《锦衣仵作》 第001章雨夜验尸 天色如墨,暴雨滂沱,浓墨般的乌云将夜空遮蔽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也没有。 “这鬼天气!” 听得风把门窗吹得啪啪作响,一直习惯于女扮男装的的楚轻从房里走出来,却被带着雨丝的冷风吹得狠狠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骂了一句。 来古代七年了,她还没完全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每到这种下雨天,她就会无比随闷! 只可惜,今非昔比。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又杂乱的声响。 楚轻条件反射般地竖起了耳朵,自语道:“这大雨天的,不会又出事了吧?” “楚轻,楚轻!你在家吗?” 是小满的声音! 小满是住在她家隔壁的一十六七岁小男生,从楚轻穿越而来后,每天除了师傅外便是小满不断的在她耳边叨哔。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持续,而且有越敲越重的趋势,再这么敲下去,楚轻觉得那个年久失修的破院门肯定就要以身殉职了。 “来了!”她随手拿起窗下的油纸伞撑开,快步走了过去。 院子外头,楚轻的青梅竹马加邻居小满同学正趴在院门上的缝隙往院子里张望着,待看到楚轻出来,顿时提高了声音。 “大爷们,看吧,我都说屋子里有人嘛。”小满扭过头去望着身那几个人,白净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地道。 “什么事啊?”楚轻开了门,顺便查看了门板,确定它还没碎,这才放下心。招头望向小满,这才发现小满还带了不少人来。 “好事,大好事!”小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拽到一边来,在她耳旁嘀咕道,“赵府的梅姨娘死了!” 看到小满喜气洋洋的表情,楚轻不禁满头黑线。 “梅姨娘?”她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定这个人跟她和小满都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更加满头雾水了,“她死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难不成小满和那个什么姨娘有仇? “你傻呀?”小满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那,“现在是赵府的管事亲自来请你去殓尸呢!你不还想修揖房子吗?这赵府给的赏金必定不少。” “叫我去……验尸!?” 楚轻一愣,下意识地转身望向小满带来的那些人。 而看到楚轻的正脸,外头几个人不由得一愣。 大雨中,执伞的小哥儿身姿纤秀,鸦鬓雪肌,一袭最寻常的青衣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 世上竟有男子生如如此俊秀! 可是这小哥儿说话的口吻,跟他清秀的外表却实在是格格不入。 “那个……”为首的男子最先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我们府上出了事,想请你们去验看一下尸首。” 说话间,楚轻已经看清了他们的衣饰。 他们的衣裳布料倒是不错,却是大户人家下人的款式。 这大下雨天的,楚轻本来就不想出门,一见不是官府中人,就更没了耐心。 “我家师傅外出几日,县衙的案子还压着没去看呢,抱歉让几位白跑一趟了。”白了一眼小满,楚轻礼貌地拒绝了他们,说着就要关上院门。 贵人后院的事情,且又是这种绕过县衙直接来找他们的私活儿,怎么也不能接。 谁知那领头的管家却十分机敏,见她要关门,竟然眼疾手快地伸了胳膊进来,硬是将门撑开一条缝。 “张师傅不在,那劳请楚小哥走一趟吧!” 楚轻关门的力道不小,那管家的胳膊夹在门缝里,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瞅着门缝里那条被夹得直抽抽的胳膊,楚轻却没什么怜悯之心,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门板再次推紧了些。 “死者是女子?”她的声音丝毫没有祸害人的内疚,而是带着几分冷静。 “是……是……”管家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无奈有求于人,连求饶都不敢。 “既是女子,自有稳婆验看,为何来找我?” 按照正常的流程,若是有女子尸首需要验看,不便之处都是找稳婆代劳,怎么会找到她头上来? 管家的胳膊被越夹越紧,此刻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一个大男人,声音都带了哭腔:“这事……实在因为内有隐情,我们老爷发了话,请您还是走一趟吧!” 楚轻冷笑,大户人家能有什么隐情,无非都是些龌蹉肮脏的事,她可不想淌这种浑水,她又不是来古代学雷锋做好事的。 眼看着她不出声应允,管家心急如焚,冲身后的小厮怒道:“你们几个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求求楚小哥?”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楚小哥,您就行行好吧!” “我们几个一辈子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说话的声音参差不齐,生硬干涩,一听就是没排练过的。 想想也是,他们这种在大户人家的世仆,跟着主人家也有些脸面,何曾对出身贱籍的人开口相求过? 带头的管家倒是能屈能伸,竟然顾不得胳膊还被夹在门里,一下子跪倒在门口的泥水里。 “事关我们府里上下一干人等的性命,还请楚小哥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 破旧不堪的门板松了松,管家还当楚轻改变了主意,顿时大喜过望。 他站起身,揉着获得解放的胳膊上前几步,正要说些好话,却见门砰地一下重新合拢,差点儿撞上他堆满笑容的脸。 “验尸要县衙出具的验状,拿到了再来吧!” 管家愣愣地盯着几乎贴在他鼻尖上的门板,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小哥难不成真是铁石心肠? 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人,果然不是常理可以推测的。 听到楚轻离去的脚步声,管家急了,顾不得怕人听见,忙高声道:“我们赵老爷和县令大人是至交好友,定不会为难楚小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小满露出一张喜悦的笑脸,一把拉了楚轻就往外走:“别愣着了,快走吧!这可是个肥差,若是做好了,赏钱肯定少不了你的,比你平日里辛辛苦苦上山采药强多了!” 楚轻怔怔地被小满半拖着走,一边听着小满喋喋不休的唠叨。 虽则她前世是资深的法医专家,来这里以后也跟着师傅做一些殓尸验尸的事情,想来赵府的这件事情也难不倒她,但像赵府这种高门大家后院之事,她内心必然是不想参与其中的。 只是在小满的半拖半拉之下,很快,就到了赵府的后门。 除了在电视上看过,楚轻还是第一次亲身走进这种大宅门。 过了大门是二门,过了二门进内院,楚轻走的头晕脑胀,深恨当年没有选修古代建筑结构这门课。刚过了二门,小满便被大院里的下人给拦住了。 与小满交流了下眼神,楚轻便被管事交给了后院的李婆子。 赵府的宅院在古桥村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即使是勘验过无数现场的楚轻,也不禁有些惊讶。 小桥流水,白石栏杆,精致的亭阁,嶙峋的奇石,要不是楚轻在古水村生活了七年,她还以为自己正身处京城里的大户人家。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甬路走出后花园,绕过几处院落,李婆子在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人就在西厢房,你自己进去吧。”说完,李婆子像是躲避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 前脚才迈进院门,她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下着大雨的院子里齐刷刷跪着数十个人,要不是楚轻早已习惯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她还当又不小心进了西安的兵马俑坑呢。 楚轻瞅了一眼管事妈妈,对方双眉紧蹙,轻轻摇了摇头。 这哑语打的是什么意思,楚轻有些不解。 楚轻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红漆的院门虚掩着,她试探地推开门,还没等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就听见一声霹雳般的怒吼。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上房传来一阵哗啦啦的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你给老子闭嘴!”一个男人雄浑的咆哮声传了出来,即使隔着滂沱的雨声,那声音依然很震耳,“梅娘的死因老子一定要查清楚,就算是毁了尸首也在所不惜!谁再敢劝,老子就把她当凶手,拖出去打死!” 回应他的,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女人哭声。 管事妈妈带楚轻来到门外,轻声说道:“启禀老爷,忤作到了。” “给老子进来!”浑厚的男人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余怒未消。 楚轻拍了拍衣角的雨滴,挺了挺没啥料的胸,迈过了门槛。 正屋里的情形跟外面查不到,同样是跪了一地的人,只是这里头跪着的女子们明显比外面的档次高一点,一溜儿的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倒是好看。 楚轻踩过一路的绫罗绸缎,目不斜视地走到这屋里唯一的男人面前。 或许是武官出身的原因,赵老爷的身材很是魁梧,若不是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的风霜皱纹,倒看不出来是个五十多岁的人。 第002章死尸刨婴 从楚轻一进屋,赵老爷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她,待她走近,看清她那张年轻得过分的小脸,赵老爷的脸色更黑了。 “你就是跛子张的徒弟?” “是。”楚轻不卑不亢地说道。 质疑的目光她见得多了,前世就经历过不少,如今更是见惯不怪。 赵老爷的目光如鹰隼,锐利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在楚轻以为他要出言考验自己的时候,却听见他开了口。 “人停在西厢房,你给老子验准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赵老爷刚硬的脸上带了几分掩不住的虚弱但却仍掩不住他威胁的意味。 看得出来,死者定是个他十分在乎的人。 楚轻一言不发,没有再看那几个满身鲜血的女子一眼,径直进了厢房。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这是她两世为人的处事准则。 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银子,这是楚轻两世为人始终都信奉的座右铭。有说废话的功夫,还不如多看几眼尸首。 推开西厢的房门,一股带着雨丝的风吹了进去,房间里的烛火顿时摇曳不定,变得忽明忽暗起来,透出几分阴森森的气息。 楚轻推开厢房的门,看清床上的尸体,脸色顿时变了。 女尸的腹部高高隆起,明显与身体其他部位不成比例,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尸体看起来又是新死不久,绝不可能是腐败之气聚集在腹部导致的。 片刻之后,她就有了结论。 “她怀孕了!?” 不敢看楚轻陡然犀利的目光,更不敢看房内那死相恐怖的尸首,站在门外的管事妈妈别过了脸。 “是……已经快足月了。” 一尸两命,楚轻此刻终于理解了赵老爷的愤怒。 顾不得多想,她一把拉开房门,冲院子里高声说道:“我需要一把刀,还要剪子,快!” 刀?剪子? 院子里的众人愣住了。 殓尸不就是擦洗尸体,整容穿戴之类的吗?要刀剪干什么? 赵老爷最先回过神来,原本难看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楚轻抿紧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剖、尸。”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赵老爷更是怒容满面。 “不知好歹的小贱种!”积蓄许久的怒火,终于被楚轻这个惊世骇俗的要求彻底点燃,赵老爷扬起手中的鞭子,唰地朝楚轻抽了过来。 眼看着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楚轻脚步轻移,身形灵巧地避开了那雷霆般的一击。 看着暴怒的赵老爷,楚轻俏脸含霜,冷声道:“你还想不想要孩子!?”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符咒,让已经扬起第二鞭的赵老爷硬生生收回了手。 “你……你说什么?”他满脸的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楚轻。 楚轻不愿再多废话,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我需要刀和剪子,要快。” 赵老爷死死盯着她的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信任的东西,又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去拿给她!” 顾不得多问,快速检查了一番,楚轻猛然回头,冲门外说道:“快去准备热水!” “热水?”管事妈妈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验尸吗,要热水干什么? 可是看楚轻又回头去摆弄尸体了,管事妈妈不敢再问,赶紧转身去了。 西厢房内,楚轻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的锋利小刀,沿着尸首肚脐与耻骨联合之间的正中线,稳稳地切了下去。 剖腹产竖切,是取出婴儿最快的方式。 皮下脂肪、肌膜、腹肌、腹膜层、子宫肌肉层,最后是羊水腔,每向下划开一层,楚轻的手都越发稳健小心,因为此时此刻,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有可能会划伤婴儿。 管事妈妈取了热水才刚进院,就听见西厢房传出一声极微弱的嘤嗯声。 渐渐变小的雨声中,但房中这微秒的声响,使得那些原本跪在院子里如泥塑木偶般的下人,此刻齐刷刷地盯着厢房,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震惊和错愕。 赵老爷大步走了出来,走到门口却有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房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所有人错愕震惊的目光中,她神色平淡地看向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管事妈妈。 而楚轻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旁人紧张的心情,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手中正在做的事情上。 似乎过了许久,一个小小的,周身沾满淤血的婴儿,终于从女尸的腹部取了出来。 众人紧紧盯着楚轻手中的婴儿,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如果费尽周折取出来的却是个死胎,老爷肯定饶不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这时,只见楚轻握住婴孩的脚腕,将婴儿倒提起来,抬手就朝孩子的后背重重拍了几下。 “把孩子好好洗洗,免得过了尸气。” 房间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即使是那几个备受折磨的女子也忘记了呻吟,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楚轻的动作。 赵老爷顿时变了脸色。 眼看孩子已没了气息,怎么还要如此重手地拍打婴儿?这女子难不成是个疯子吗? 他刚要开口怒骂,却见那浑身青紫的婴儿动了动,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婴儿脸色青紫,小嘴却大大地张着,一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一边发出阵阵的哭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世界的方式是何等的惊悚。 洪亮的哭声打破了院子里那死一般的静谧,所有人的神色都为之一松,更有几个仆妇喜极而泣。 “活了!竟然真的活了!” “还是个小少爷呢!” “呜呜,梅姨娘在天有灵,佑护小少爷平安降生啊!” 众人中神情最激动的,自然是赵老爷,但此激动却并没有半分当父亲的喜悦,反倒像是……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 他微微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一个周身戾气的大男人,此刻眼中竟然带着点点的水光。 楚轻找了块干净的布,将孩子包裹起来,递给赵老爷。 “给孩子洗干净,免得过了尸气。” 赵老爷低下头,看着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婴儿,神情激动又喜悦。 “是男孩儿!老天自不亡我!”赵老爷说了句让人费解的话。 他贪婪地盯着婴儿小小的脸庞,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将孩子递给一旁的管事妈妈:“听见楚小哥儿的话了吧?去给孩子好好洗洗。” 楚轻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到尸体身边。 从小贱种到楚小哥,这转变也真够快的,不过她没心情跟赵老爷计较,孩子取出来了,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赵老爷望着她忙碌的背影,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问道:“楚小哥,你能否验出梅姨娘是中了什么毒?” “中毒?”楚轻收拾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还没完全整理好的尸首,“你怎么知道她是中毒而死?” 赵老爷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低声说道:“老夫正室早亡,几个小妾一直不睦,自从梅姨娘怀孕后接连出过几次事,不是偷偷下巴豆就是暗地里给饮食里加红花的,所幸没闹出什么大事来,谁知这次……” 话一开了头,后面就好说了。 赵老爷沉重地叹了口气:“这次若不是楚小哥出手,这个孩子怕是就跟梅娘去了。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这事若是不查个清楚,老夫心中实在难安,还望楚小哥帮这个忙。” 像赵老爷这样的人,能这样纡尊降贵地跟楚轻这种出身贱籍的仵作说话,已是给了天大的体面了。 可是他说了这么半天,楚轻却恍若未闻,始终背对着他,默默地整理着尸体。 赵老爷等了好半天,楚轻才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句话。 “她不是中毒死的。” “什么?!”这个结论对赵老爷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张目结舌地望着楚轻的背影,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楚轻举着沾满血迹的双手,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直视赵老爷。 “死者口鼻间、消化系统干净无出血点,肌肤、牙齿、头发色泽均未见异常,周身不见任何中毒迹象。”她语气平板地说完了自己的结论,冷漠地扫了赵老爷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来她是中毒死的,屈打成招吗?” 此话直指院子里那一幕,竟然将赵老爷噎得一怔,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而楚轻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而是转过身,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了。 房间中静默了片刻,窗外传来几声女子微弱的呻吟,赵老爷顿了顿,才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地,沉声问道:“烦请楚小哥查明梅娘的死因,老夫不胜感激!” “可以。”楚轻手中动作未停,声音一如刚才地冷漠,“就怕你舍不得。” 第003章师傅之死 赵老爷起初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楚轻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斧子,锯子,凿子……听着楚轻接连报出需要的工具,赵老爷的脸色越来越白。 刚刚亲眼看着楚轻剖腹取子的场面,此刻他完全不敢再看房里的情形。他转身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耳听得西厢房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凿锯声,完全不敢想象房间里的情形。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楚轻终于走了出来。 赵老爷循声望去,那几个吊在树上的女子更是抬起头来,乞盼哀怜地望着楚轻,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楚轻只看着赵老爷,神情淡漠如水。 “死者,女,身长五尺二寸,年约二十二到二十五岁,已有身孕九个月,死亡时间昨夜亥中至丑初之间。身着白绸竹叶立领中衣,头戴翡翠兰花簪一支。身体丰纤合度,肌肤白皙,左臂中关穴外侧有豆粒大小红痣一枚。头发浓密光泽,牙齿齐全,周身无明显外伤,口鼻间未见异状,肠胃、血液均未发现中毒迹象,未发现内脏器质性病变,排除窒息、中毒及病死的可能……” 一连串的专业术语,让房里的人都听得有些一头雾水,但是最后一句话,大家倒是听明白了。 几个跪在地上的侍妾顿时松了口气,一个身着粉绿色衣衫的女子带头哭了起来:“老爷,您听见了吗?真的不是我们下的毒……” 赵老爷似乎没听见她们委屈的哭声,他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窗边炕上那个小小的襁褓,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半晌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沉声问道:“那她是怎么死的?” 楚轻顿了顿,继续说道:“死者心脏上布满红玫瑰色的血斑,心肌纤维有撕裂伤,心室内外均有大量出血迹象,这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心肌撕裂?大量出血? 赵老爷缓缓转向楚轻,目光中带着掩不住的震惊:“你是说,有人打的她受了内伤?” 到底是做过官的人,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但是他的猜测仍然与事实大相径庭。 好在这种情况楚轻早已习惯了,她耐着性子,尽可能详细地解释道:“人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肾上腺会突然释放出大量的儿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人死亡。” 看着一屋子满脸都是鸭子听雷表情的众人,楚轻深吸了一口气。 “简而言之,她是受惊吓而死的。” 惊吓!是什么样的惊吓,竟然会把一个人活活吓死?! 得到这个结论,赵老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目光中渐渐凝聚出熊熊的怒火。 “梅娘怎么会被吓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暴怒的赵老爷,所有的人顿时噤若寒蝉。而在赵老爷怒视的目光笼罩下的楚轻,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将手中那块沾满血的布丢在地上,她淡淡地说道:“我只负责殓尸,要查出凶手,你应该去寻捕快。” 直到正午时分,楚轻才走出了赵府。 小满在外面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她出来顿时眼前一亮,刚要朝她扑过来,看清她满身的血迹立马硬生生停下脚步。 “都弄完了?”虽然不敢靠近,却不耽误她连珠炮般地提问,“府里的人没难为你吧?你忙了半天累不累?对了对了,赵老爷给了你多少赏钱?” 看着他雀跃不已的样子,楚轻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小满,下回像这种事情你可记住别把我拉下水了。” 楚轻想起赵老爷心里还打了个颤。想想刚才赵老爷讲的梅姨娘经常被院里小妾毒害时,表情及语气都很反常,总让人感觉到梅姨娘并非他的女人般。 “嘿,楚轻,做人可不能这样子!”小满看了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满脸期待地望着她,“赵府可是大户人家,像这种活,就算没有一两银子,也有八百个钱,以你和张师傅在县衙里当两年差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看到小满那副财迷兮兮的样子,楚轻斜斜地乜了他一眼,从袖袋里拿出一包沉沉的东西往小满怀里一塞,小满急切地打开小包。 “五、五十两银子?!”小满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脚下一个趔跄,差点儿摔倒,冷静了好一会,才一脸的不可置信地叫道,“太好啦,我就知道这是个肥差!” 他高兴地忘乎所以,竟然一把拉住了楚轻的手:“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发达了,根本不需要修揖房子,直接在镇子里都能买到一个房子了!” 像他们这种村子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大一笔钱? 验出了梅姨娘的真正死因,赵老爷拿出五十两银子赏她,楚轻怎么都觉得这是赵老爷给她的封口费。 看到小满激动的样子,楚轻的心却是沉沉的,内心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么多的银子,你……你想好要怎么花了吗?” “没想好。”楚轻越过小满道,“这些钱你爱拿拿去!” …… 这日便是师傅回来的日子,一大早,楚轻就早早起来,把院子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顺便把鸡窝里的几枚蛋捡了出来,放到厨房的灶台上准备留作晚饭。 平日里这些鸡蛋都是留着换钱的,师傅一个也舍不得吃,就算偶尔留下几个,也都让给了楚轻吃。 眼看着日头西落,楚莲却始终没回来。 楚轻在院门口翘首盼了好久,直到绚丽的晚霞布满了天空,才看见村头路口那边出现一个人影。 她心头一喜,待看清那人的身形却又不免有些失落,那人头戴青帽,身材瘦长,明显是个年轻男子。 那人在村头停下脚步,跟正在收茶水摊子的田婆子说了几句话,楚轻只看见田婆子向她家的方向指了指,那人便朝她走了过来。 天色已暗,待那人走近,楚轻才看清那是个青衣小厮,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 这小厮径直走到楚轻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冰冰地说道:“你就是跛子张的徒弟?” 听到这句话,楚轻的心头不知为什么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云。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很明显,这个人是来找她的。 “是。”她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忍不住追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师傅呢?” 小厮的话宛如一道霹雳,瞬间炸响在楚轻的耳边。 “你师傅客死龙门镇,你赶紧跟我去收尸吧。” 客死?收尸? 楚轻只觉得眼前一黑,暮色笼罩的大地仿佛一下子翻转了过来,她需要紧紧攥住门框,才能够支撑自己不倒下去。 “你、你说什么?”她无法重复那个字,只是从牙缝里艰难地迸出这句话。 她多么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噩梦,可是即使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朽坏的木框,痛得心头发紧,青衣小厮那不耐烦的嘴脸却还是不肯从她的面前消失,口中说出的每个刻薄的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体。 “跛子张死了!”小厮抬眼看了看天色,越发地没了耐心,“别磨蹭了,天都黑了,赶紧跟我走!” 夕阳最后一点余光从天边沉了下去,整个古桥村笼罩在阴沉沉的夜色中,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冷冷的夜风,吹得楚轻浑身冰凉。 再开口,仿佛连声音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怎么可能?我师傅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陡然响起少女的声音,因为骤闻噩耗而微微有些变调,小厮不禁吓了一跳。 待他回过神来,不耐的语气中已带上了浓浓的鄙夷。 “你叫唤什么?跛子张去贵人家验尸,一时贪财偷了贵人家的东西畏罪逃跑,结果掉进井里,若不是贵人宽宏大量,不予追究,连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你还有脸在这儿叫?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师傅是个贼?” 小厮的声音一声儿比一声儿高,句句理直气壮,仿佛这样就能压过楚轻的质问。 此时的楚轻无暇顾及邻居会不会听到,只是被小厮的话气得悲愤交加,一股热气直往上涌。 师傅偷了东西?这怎么可能! 没错,他们是出身贱籍,是穷苦人家是贱民,可是师傅一直教她做人要清清白白,即使是穷也要有骨气,他怎么可能会去偷东西?! “不可能!你们是污蔑!我要去——”楚轻刚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咬紧了牙。 师傅这次是受邻县县衙召去协助破案的,难道她还能去县衙喊冤吗?就凭她一个小小的贱民,怎么可能斗得过一县的父母官? 原以为自己早已适应古代生活的楚轻,七年来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不平等的封建制度。 看到她咬紧嘴唇微微颤抖的模样,小厮面露不屑:“怎么着?你还想找茬生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是不配?!” 第004章死亡真相 夜间村落安静,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来不少围观的村民,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小厮的声音越发的嚣张:“告诉你,跛子张是人赃俱获,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偷来的东西呢!这等偷鸡摸狗的贱民,自尽都是便宜了她!” 楚轻仿佛没有听到小厮那些羞辱的话,只是泥塑木雕般立在院门口,整个脑海里都回荡着小厮的话,如雷鸣般轰响。 师傅死了…… 她再也看不到师傅慈爱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师傅做好饭菜低声地唤她吃饭,又劝她多吃的声音了。 在这个冰冷的古代社会,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只剩下孤单一人了。 小厮骂了半天,才在村长等人的劝说下悻悻地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 “明儿若不去收尸,就把尸首丢去乱葬岗喂狗!” * 这日清晨便起了薄雾,柳梢含绿,春雨濛濛,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湿气,万物似乎都被这雾雨压得喘不过气来,天地间一丝声音也没有。 路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浓雾中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粗衣布鞋上沾了许多泥点,粗粝的麻绳深深勒在她的肩膀上,她却依然倔强地笔直向前。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拉得动身后的木车。 车上铺着几张破烂的草席,草席下,一具尸首的轮廓依稀可见。 古桥村就在眼前,楚轻脚步稍顿,肩上的麻绳微松,她才发现肩膀处已经是钻心地痛。 她重新调整了麻绳的位置,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师傅,徒弟带你回家了。 卖水的田大娘刚搬了火炉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眼见得楚轻肩膀处血迹斑斑,却依旧一步一滑艰难地向前,田大娘扯出一条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天地间,那个羸弱的身形步伐艰难,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家的方向挨着,虽然极慢,却是越来越近了。 在楚轻的身后,田大娘略带哽咽的唏嘘飘散在风中。 “可怜老张啊……贵人的银子,哪是那么好赚的哟!” 村中一个稍显齐整的院子里,小满娘正死死拉着小满,不让自己的儿子冲出门去。 “娘,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楚轻!”小满拼命挣脱着,小脸满是倔强,冲着院外嚷道,“楚轻,楚轻你等等我——”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腾了!”小满娘急得要命,赶紧捂住了儿子的嘴,惊慌失措地向外张望着,一脸紧张地压低了声音,“娘知道你跟楚轻关系好,可是你别忘了,他们得罪的可是县衙里的贵人!你没瞧见么,连村长都不敢出头,咱们家就更不能出去了!” 看着被捂住嘴的小满呜呜直叫,脸上表情急切悲痛,小满娘也不禁落了泪。 “娘也知道,楚轻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娃命不好,被跛子张收养注定是个贱民……”小满娘扯起衣襟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这个时候,咱们家真不能沾楚小娃的边儿啊!就算你不怕,你也要为你爹想想啊,你爹好不容易才得了教馆的差事,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哪!” 听到娘的话,小满知道,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了。 耳听得楚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小满扑通坐在地上,心疼着楚轻。 小满娘稍稍松了口气,见儿子这副模样十分心疼,不禁放缓了语气:“小满,要不等到了晚间,你偷偷去瞧瞧,也算是尽了心意了。” 小满哽咽难言,只是点了点头。 行走在村子里的楚轻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是机械般地向前走着。 往日的这个时候,村子里早就是热闹喧嚣的场景了,开门扫院子的,喂鸡喂猪的,扛着锄头下地的,打水的洗衣服的,构成一副楚轻再熟悉不过的村落生活图。 而今天,此时此刻,村子里却是一片死寂,家家院门紧闭,悄无声息,似乎生怕一开门就沾染了什么晦气似的。 楚轻低着头,全身的力气都放在拉车上,脊背却始终保持着挺直。 师傅必定是不会是偷了东西畏罪自尽的,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师傅,她也坚信这一点。 可是要为一个出身贱籍的忤作洗刷冤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给师傅定罪的人是一县之主。 她只能靠自己。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受到这样沉重的压力。 将师傅的尸体背入院子,放在她离开时设好的简陋灵床上,楚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你信我,我一定会还你清白!” 她不信什么在天之灵,不信什么神仙保佑,她只信自己。 洗净手脸,换了件干净衣服,她走到了灵床前。 深吸了几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掀开了草席。 尽管她之前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客观,只当自己在检验一具普通的尸体,只当自己是在工作,可是在亲眼看见师傅的尸首的这一刻,她依然无法完全克制自己的情感。 熟悉至极的脸庞近在咫尺,依然是那样的慈祥,却再也没了任何的生气。灵床上的师傅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尸首呈僵直状,典型的死不瞑目。 而深谙法医学的楚轻却知道,所谓的死不瞑目,只是在人死亡的那一刻,眼轮匝肌没有接收到大脑传出来的闭眼信号,所以才会没有闭眼而已。事实上科学已经统计过,在死亡的时候没有闭眼的死者大约会占到四成以上,因此这种现象并不罕见。 她强行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解开了跛子张的上衣,开始进行全身检查。 在看清衣服下露出的大片青灰色肌肤时,楚轻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咬紧嘴唇,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继续默不作声地验尸。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检验自己亲人的尸体。 过了许久,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块白布盖住了尸首,动作轻柔而细心。 做好了这些,她走到一旁,拿出了纸笔。 整个过程只有她一个人,记录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死者楚庭张,人称跛子张,男,年龄四十六岁,死亡时间为两日前丑时前后,额部有一处直径为一寸三分撞击伤,导致颅骨凹陷,伤口周围呈打伤色。左脸颊,左前臂外侧,双腿外侧有擦痕,皆为打伤色。” 所谓的打伤色,是法医勘验中的一种说法,是指血液呈暗黑色的伤口,这种伤口是指血液凝结之后,也就是血液循环停止之后打出来的颜色。 按照县衙给的说法,楚庭张的尸首是在后院一处荒废的井里发现的,里面的水早已干涸,楚庭张跳井自尽,是头部撞上了井底的石块而死。 按照额头处的撞伤和身上的擦痕伤来看,楚庭张的确是掉进了井里,但是这些伤口,却是在楚庭张死去以后才形成的。 也就是说,楚庭张在被扔进井里之前就已经死了。 楚庭张克制住心中的悲愤,继续记录着。 “尸体颈部,腰腹,四肢处,共有瘀伤二十七处,大小肿块六处,刀伤十四处,双手指尖多处馈烂,疑为刑具所致、脚底皆有针刺伤,不计其数……” 越往下写,她的手颤抖得越厉害。 与之前的那些伤口不同,这些伤口都是有生活反应的,她无法想象,在师傅死之前,曾经遭受过何等残酷的折磨。 楚轻深吸了口气,在尸检单的最后处写下了结论。 “死亡原因:虐杀。” 随着“杀”字的最后一点落下,一阵带着寒湿之气的冷风骤然吹起,吹得灵床上的白布微微飘起,小小的院落里竟多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息。 楚轻顺着风吹过的方向望去,看着白布下一动不动的尸体,目光渐渐冷然。 “师傅,我楚轻对天发誓,一定要找出杀你的凶手!”细雨中,少女神色刚毅,声音如寒冰般冷冽,“即便他是皇子王孙,我也一定要他为你偿命!” 楚轻狠狠抹了一把脸,再站起身时,肃穆的脸上孤傲清冷,眉宇间的坚贞,在身后绵绵的细雨中如同青竹般坚韧不屈。 她走到角落里,把从龙门镇带回来的师傅的仵作箱带到了灵堂前。 上面沾了血渍与泥水,楚轻一点点擦拭干净了。 打开了仵作箱,里面摆放整齐的三层,此时却是凌乱的。 师傅用以糊口的这个仵作箱,若非当时情况紧急,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仵作箱而一人死在离刘家那么远的枯井里?她想要替师傅报仇,那么在此之前就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查出师傅无故惨死的原因,他死前遭到虐待,更像是刑讯逼供,对方逼问的是何事? 刘家请师傅去龙门镇去验尸,过的是成县令的手,她第一个要去质问的,就是成县令! 而第二件则是写状纸喊冤,让成县令立案彻查师傅死亡的真相。 可是以成县令畏权怕势的性子,怕是不会得罪龙门镇的那个贵人——刘家。京城刘家的一个旁支,因为当朝刘国舅与刘太后的缘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龙门镇作威作福,相连的几个镇鲜少有人敢得罪他刘家的。所以想要让县令大人立案,就必须有一个由头,一个能前往龙门镇刘家的由头。 最后一件事却是跟她有关。 所有人都知道师傅得罪了贵人,怕是没人敢替他验尸,那么既然她是师傅唯一的徒弟,那么这个衣钵也就由她继承下去,由她来亲自让他老人家的尸体向众人开口喊冤。 第005章河中男尸 楚轻在楚庭张的灵堂前守了三天三夜,然后才下葬,等她做完这一切,已经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她从林间回来,踩着一地的晨露,一袭素色长袍,白色的绸缎束发,衬得身姿纤细挺拔,像极了一根青竹,看似单薄无依,却刚毅挺拔。 她怀里放着一纸状书,到了衙门前她就击鼓鸣冤,若是成县令不肯接,那么她就必定想尽办法进衙门里,不管用什么代价,都要让成县令给她一个交代。 楚轻途径清水镇的清水河时,前方却是围了不少的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天刚擦亮,楚轻经过时,听了一通,大概是河里溺死了一个人,苦主的婆娘抓着一个疑凶不放手,以至于闹得衙役来了不少,妇人的哭嚎声嚎得楚轻不由多望了几眼。然她怀里还有一份状纸,她并没忘记她此行是给师傅报仇的。 “……天杀的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狠下心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干脆我也死了下去陪你算了,苍天啊为什么死得不是我啊!”哭嚎声拔高了尖响彻在凉风送爽的清晨,随即又拔高了一个分贝:“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相公命来!还我相公命来啊——” “杀他?某还不屑。”一把年轻却老成沉稳的男声传来,“还有,杀人与否自有衙门定论,你一妇人如此行事,小心某告你诬蔑,按朝堂刑罚当关上几日以儆效尤。” 男子的威慑似起了作用,妇人拔尖的嗓音戛然而止。 透过层层的人群,刚好透出一道缝隙,让楚轻看到了哭天抢地的妇人——刘二浑的婆娘刘许氏。 死的难道是刘二浑? 好歹楚轻也跟着师傅出入过几次龙门镇,自是知道刘二浑是镇上有名的混混,仗着自己的叔父是龙门镇首富刘家的家主,所以在龙门镇里插科打诨无恶不作,喜赌博,把家底都输没了,后来刘家的那位老爷干脆也不管他了,放任他自生自灭。刘二浑却是借着刘家的名头开始骗吃骗喝,可因为他有靠山,倒是也真没出过什么事。 楚轻当即就决定管了刘二浑这件事,光是他姓刘跟龙门镇刘家有关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插手了。 她正找不大由头去调查刘家,这不就送来了吗? 只是她要怎么验尸,却是个问题。 师傅刚刚出事,还是被用那么脏污的手段污蔑,众人躲她都还来不及,不过楚轻倒是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衙役的头头崔大头。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也不出声就站在人群外往里看,崔大头几个衙役都没拦住那刘崔氏,他们虽然是衙役,可挡不住男女有别啊,也不敢真的动手,否则以这婆娘不管不顾的架势,能把他们给骂得连个底裤都不剩。 崔大头愁得头疼,突然头一偏就看到了人群之外的楚轻。 毕竟在一堆歪瓜裂枣的糙汉子映衬下,楚轻那就是一株白杨,怎么显眼怎么来。 青青翠翠的,就跟一棵小嫩葱似的,模样俊俏白皙,招人得紧。 崔大头眼睛顿时就亮了,实在等不了衙门里的仵作了,一把把楚轻给拉到了尸体旁:“楚小哥来帮个忙,给验个尸……” 楚轻敛了眼,不动声色:“崔大哥,这不合理,我是仵作,但还没有得到县太爷验状是不能随便验尸的。”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谁不知道你得了跛子张的真传,跛子张那么厉害你还不……”崔大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可挡不住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笑了笑:“哈哈,楚小哥帮个忙了,这刘崔氏说这位公子杀了她汉子,道是昨个儿他们跟着这位公子起过争执,他还打了她汉子,晚上她汉子就没回家,可明明我们亲见这刘二浑是溺死在河里的啊,只是刘崔氏一直如此不依不饶的,我们恐着刘家的势力,所以还是劳烦楚小哥你赶紧给验验,大伙也好给县太爷与刘家一个交待啊。” 若是普通人,崔大头直接给弄衙门去了,可偏偏这两位公子可是贵人啊,他前两日可是在衙门里亲眼见到县令大人给他们恭恭敬敬端茶送水什么的,这万一要是真得罪了,别说是他了,连县令大人恐怕都…… 崔大头说话的当头,楚轻只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直接看了过去,那年轻青袍男子,正用审视的目光瞧向楚轻,看到她看过来,似乎挺诧异,“你是跛子张的徒弟?”这倒是凑巧了,他这边刚打听到清水县最出名的仵作就是跛子张,他还没找到人,这跛子张的徒弟倒是送上门来了,那就且等他瞧上一瞧这跛子张的徒弟可否有真本事。 “这位公子认识楚某?”楚轻淡淡地扫了眼青袍男子问,不解他看到自己为何露出这般神情。 却见青袍男子已经敛了脸上的表情,沉稳颌首:“听闻清水县最出名的仵作就是跛子张,某好奇罢了。” 楚轻也不甚在意,只是略微一颌首,算是应了崔大头的求助。她肩膀上正好背着跛子张的仵作箱,楚轻轻轻掀了掀眼睑,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下,崔大头不经意看过去,觉得这楚小哥长得真的比小姑娘还俊儿,探过头问:“楚小哥,需要哥几个帮什么忙不?” 楚轻蹲下身,点点头:“劳烦崔哥给记下验尸单。” “行行,这个还是可以的。”崔大头连忙应和。 楚轻轻“嗯”了声,打开仵作箱,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与先前的凌乱完全不同。 仵作箱一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放了验尸用的薄刀、镊子、短锯、缝合针、纱布;中间一层则是验尸单,干干净净的一叠,是翠悦轩上好的宣纸,跛子张的俸禄最烧钱的大概就是这些他一笔一划记录的验尸单了;最下面一层则是放了苍术、皂角、姜、醋以及火折子。 刘崔氏看得楚轻开始验尸,双眼紧紧的盯着尸体,抓着年轻男子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楚轻拿出一片姜含在嘴里,净手之后,随后用火折子在尸体旁焚烧苍术皂角,把这些做完之后,她这才开始观察尸体的表象。 同时边说边让崔大头记录:“男性尸体一具,尸长约五尺三寸。衣衫完好,并无外伤,腹部肿胀,按压内有积水,嘴角有蕈状泡沫。前胸两侧见深紫色尸斑,后颈有稍许尸斑痕迹,指甲缝有稍许絮状物,推断死亡时辰为昨夜子时三刻。” 楚轻话音刚落,青袍男子适时开口道:“彼此,本人已经安歇在贵县最大的客栈里,客栈的掌柜伙计皆可作证。不知如此可洗脱某的嫌疑?”男子的目光落在楚轻身上,并未露出半分担心,反倒眸仁锐利沉稳,多了几分考量。 楚轻头也不抬:“这是衙门捕快与大人的事,问楚某并没有用。”说罢,并未受他的影响,她检查完尸体的表面,用薄刀切开了尸体,观察内里是否有伤,不多时站起身,继续让崔大头记录:“腹部积水,并伴有泥沙进入肺部口鼻,全身浮肿,初步断定为溺水而亡。” 她话音一落,刘崔氏嚎啕了起来:“你怎么就断定是溺水而亡了?你看我汉子这身上,青青紫紫的,一看就不对劲啊,更何况我家汉子他会水啊!会水啊!绝对是被他们给打死的,然后再抛下水的啊,天杀的啊,这还有没有个天理了啊,冤家啊,你死得好冤啊。” “刘崔氏!”崔大头头疼,怒嚎一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专门跟刘二浑估计惹事,让事主打上一两下然后坑人家银子,你要是不服,看我崔大头不把你送进牢房关几天!更何况,什么青青紫紫的,你少夸大其词,连我都知道那只是普通的尸斑罢了!” 他这么一句话落,刘崔氏跟定住了一样,没嚎出来,打了个嗝,抽抽了起来,却也不敢再闹事了。 楚轻等四周又恢复了沉静,才缓缓扫视了一圈,把众人的神情看入眼底,目光落在一处时,敛了敛眉角,这才重新看向崔大头:“她说的话,也不是全无对的。” “啊?”啥?崔大头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 “刘二浑的确是溺水而亡,可溺水也分两种,一种是自己不小心溺水而亡;还有一种,却是外力胁迫他‘溺水而亡’。”楚轻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刘崔氏再次热血沸腾了起来,刚想嚎,被崔大头一眼瞪过去,憋紧了。 “楚小哥,你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崔大头一脸茫然。 什么叫做外力胁迫溺水而亡?感情还是他杀? “不排除他杀。”楚轻轻合上仵作箱,站起身,朝着青袍男子看去:“不过刘二浑临死之前却是在杀人者身上留下了一些讯号,若是这位公子真的想立即排除嫌疑的话,就把你的手伸出来吧。当然,大家也把手都伸出来。” 第006章他是凶手 “这是?”崔大头一愣,围观的众人则是瞪大了眼瞧着楚轻,这也太儿戏了吧? 楚轻敛下眼:“刘二浑若是他杀,死之前必然会挣扎一番,所以很可能在死者的手背上抓伤了痕迹,所以,崔哥先检查一下这些人,若是手背上没有伤痕,那就可以直接排除了。” 众人一听这,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他们手上铁定没伤口啊。 于是为了洗脱嫌疑,立刻都伸出手让衙役检查。 楚轻跟在崔大头身后,一个个看过去,青袍男子盯着楚轻,眼底闪过一抹趣味,伸出手给她,摊开的掌心与虎口处有一层茧子。 楚轻目光扫过那薄茧,朝青袍男子多看了眼,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疑惑,只轻声道:“刘二浑的死,与果真是与他无关。” 青袍男子眼底有微光暗动:“那小哥可看出凶手到底是谁了?” 楚轻没回答他,只是转身对崔大头道:“凶手约模五十岁上下,手上只得九指,沿着这两条线索,崔哥在镇上应该不难寻找。” 崔大头刚刚想问个为什么,刘崔氏便一副愤恨的望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猛地扑上来嚎叫着,拽着老头的衣服就扑打他:“是你!你个天杀的老徐头,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呦——我家汉子只是讹了你那么点钱,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能下得了手杀死他?!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你还我家汉子命来!你给我偿命!” 老头是龙门镇出了名的老好人,独身这么多年,镇上大多数人可都受过他的恩惠,然而刘崔氏却一口咬定是他杀人?并且此回刘崔氏要为夫申冤,老徐头还很热心地帮着刘崔氏把刘二浑的尸体抬来了,见得刘崔氏嚎啕大哭,却又不像是假的。 众人这下都炸了,“这、这不可能,老徐头可是大好人,他怎么可能杀人?” “就是就是……这绝对不可能!” “年轻人就是浮躁,即便是死了汉子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说是杀人凶手啊……” “……” 老徐头一脸无辜道:“刘崔氏新寡,我老头是能理解你的悲痛,但杀人这罪名,可不能乱指啊。”说着,可怜地望了眼哭天抹地的刘崔氏。 刘崔氏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骂道:“容不得你狡辩,这里谁不知你年轻时好赌被父亲砍断了一只手指?刘二浑虽说欺负你多回了,只怕你早就恨透了他了,他虽然是浑蛋但也罪不致死啊!你好狠毒啊你!” 楚轻细细打量着老徐头,老徐头虽说表现得还算从容淡定,可即使他再装得淡定,那想要拂开刘崔氏的左手尾指,微微颤动掩饰不了他内心其实正在害怕。 老徐头苦笑道:“这楚小哥可别诬赖了我啊,毫无根据的就说凶手只得九个手指,这在场的谁不知我老徐头全符合了?” 楚轻则是重新走向尸体旁,抬起刘二浑的手,“验尸单上已经写了,他指甲缝里有稍许絮状物,这并不是无意间弄上的,而是你用东西蒙住他的上半身往水里摁时,他急于想要把头上的东西拽掉而抓住留下的,他的手既然也在布袋里,自然也抓不到你的手背了,怎么又会留下抓痕呢?这也是你的聪明之处,可你却忘记了,另外一点可疑之处。” 所有人都好奇,而崔大头更是问道:“是哪里?” 楚轻却是望着老徐头道:“你虽然束缚住了他的上半身不让他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却忘记了,你自己反而却在他的尸体上留下了线索。你摁着他在水里溺亡时,他的胸口贴着地面挣扎,死前留不下东西,可死后尸斑却是呈现了出来。同样呈现出来的,还有另外一样。”楚轻把尸体翻转过去,露出了后脖颈,上面留下了几点尸斑,却看不出是什么。 众人愣了愣,有胆大的给老徐头打抱不平:“楚小哥你行不行啊?就这几个小斑点,就能证明老徐头就是杀人凶手了?这是什么人还说不定呢?” 楚轻抬眼看了那人一眼,老徐头也紧锁着楚轻,喉结因为紧张上下滚动了几下,脊背弓着,布满皱纹的脸上凄然:“老头也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能证明是老头了?老头这一生,虽然也没什么成就,可这杀人的事老头是万万不敢干的。” “就是啊楚小哥,你别是找不到人就随便抓个顶罪吧?”有人受过老徐头的恩惠,忍不住说上两句。 楚轻嗯了声,也不多话,不再看老徐头,先是走到了仵作箱,打开最底层,拿出了一小瓶东西,众人看不出是个什么,就看到楚轻走到尸体旁,在那几个不起眼的小点上,那就么涂抹了几下,随即让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只是几个豆子大不了多少的淤青点,就那么一涂一抹,竟然跟变戏法似的,颜色越来越深,随即蔓延开来,竟是最后形成了几个清晰可见的指印。 围观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揉了揉眼仔细瞧着,惊奇不已:“楚、楚小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你给涂的是什么?” 崔大头也忍不住愣愣的:“是、是啊,这怎么这么神奇?” 楚轻朝着微微变了脸的老徐头看去,漠然道:“这是酽醋,人死之后,尸斑会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开始出现,只是尸斑的形成发展却又是不同的,在尸体死后三个时辰达到明显可见。可到了四个时辰往后,尸斑不再完全消失,却会慢慢褪色,加上尸体泡了一夜,尸斑本来就是尸体放置久了血液不循环沉淀所致,可泡过水之后,却不明显。可抹上酽醋,却能让那些隐藏在尸体死之前内力所施加的东西全部都呈现出来。如此,老徐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徐头浑身绷得紧紧的,死盯着那尸体上出现的点,继续狡辩:“我老头只是一个庄稼汉,不懂这些,就算出现这些个指印,又能说明什么?” 众人也纷纷点头:是啊,这只能证明刘二浑是被他杀而已。 只是随后他们看到楚轻伸出双手,交叠在一起往下用手指对准那几指印,众人顿时都明白了。 应该是凶手双手按着刘二浑的头颈往下压时,在他脖颈上留下来的指印,只是随着楚轻抬起手,众人却惊讶的发现,那原本应该有十个指印的地方,却只有九个,独独……他们想起老徐头的九指,顿时了然楚轻为什么会怀疑老徐头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瞪着老徐头,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老徐头双手攥紧,被刘崔氏这么扯着拽着恼羞成怒的一把推开了她,双眼瞪大突出来,血丝遍布:“就算杀刘二浑的是九根手指的,这清水镇又不是就老头我一个是九指!” 老徐头这模样让众人都吓了一跳,刘崔氏被这么一推,刚想继续嚎,默默闭了嘴,缩到了崔大头身后不敢吭声了。 楚轻不疾不徐地把仵作箱里的东西重新摆放进去,同时缓缓道:“龙门镇九根手指的的确不少,可昨夜跟刘二浑接触过又有九根手指的,却只有你老徐头一人。” 老徐头止不住上前一步:“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昨夜接触到他?” 老徐头的异样让崔大头忍不住挡在了楚轻的身前。 楚轻绕过他,径直走到了老徐头的面前,不疾不徐道:“留在死人身上的印记是不会说谎的。既然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 老徐头对上楚轻黑白分明的眼珠,莫名心里一慌,“什、什么证据?” 楚轻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衣衫的下摆,因为困窘,他这件外衫应该是穿了很多年,洗得发白,所以他下摆一块不太明显的淤泥显得尤为明显,只是刚开始天刚擦亮,不仔细瞧地话并不能瞧清楚。 她的目光在这么一瞬间变得咄咄逼人:“证据就是你衣服上刘二浑留下的脚泥。” “什、什么?”老徐头一愣。 楚轻边说着,边伸出手来沾了沾老徐头的胸前的衣衫上那小抹不易看见的泥迹道:“你用双手压着刘二浑的头颈往水下摁的时候,人死之前本能的就会挣扎,你虽然考虑到了手会被抓伤的情况,却忘记他还有脚。他脚上在清水河边踩上的淤泥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了你的身上。你昨夜杀了人之后应该很惊慌,所以一夜未睡吧?你看你的黑眼圈?你甚至连衣服都忘了换。龙门镇的人都说你老徐头是个好人,爱干净,作息稳定,可你身上却出现这一小抹淤泥你却并无所知。你心神不宁,故而一大早去凶杀现场附近,见到刘崔氏如此伤心难过,又故作好心帮她把尸体抬来。当然,你若是还不认,那么不如让崔哥取了刘二浑的鞋子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楚轻这次说完,老徐头像是斗败的公鸡,彻底蔫了下来,头深深垂着,双眼发红,紧盯着楚轻咬牙切齿,突然朝着她就扑了过来,目光凶狠……只是还没靠近,就被几个衙役给摁住了,趴在地上还在低吼,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咕哝声。 第007章神秘男子 刘崔氏一看他这是认罪了,有衙役在,顿时鸡血又打了起来,再次嚎啕着扑了过来…… 楚轻对身后的喧闹充耳不闻,重新净了手,背起仵作箱,这才最后看了老徐头一眼,转身走了。 她已经没有必要知道原因了,她是仵作不是判官,她要做的,只是把尸体的真相说出来,至于怎么判,那就是县令的责任了。 等楚轻离开之后,四周的人朝着衙役围聚过去,刘崔氏的嚎啕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却转换了对象…… 站在原地的青袍男子却并未离开,只是眼底精光一晃,轻笑了声:“看来这次没找错人,这徒弟验尸如此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那师傅又将会何等厉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见见这个传闻中清水镇第一仵作了。 楚轻到了衙门前,就开始击鼓喊冤。 只是状纸递上去之后,却杳无音讯,她继续击鼓,被衙役拦住了:“楚小哥,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老爷说不见你,那就是不见,你这么闹也是没用的,跛子张已经葬了,你就当他是……不就成了吗?大家都退一步息事宁人什么事都没了!” 楚轻抿着唇不说话,却是固执地继续击鼓,只是她一直敲得手都破了皮依然没把成县令等出来,反倒是围观了不少的人。 而一旁跟过来的青袍男子眼底一沉,衙役那句“跛子张已经葬了”让他眉头深锁。跛子张死了?这可怎么办?爷还急着寻仵作来帮他验尸,若是找不到,岂不是耽搁了爷的要事?如今又去哪里再找到一个手法高超且又身世清白的仵作? 男子思虑间,突然余光一瞥,刚好看到了楚轻的背影,眉心一松,松了一口气:他这倒是忘了,这不是还有一位么? 没有跛子张,可还有尽得跛子张真传的徒弟。 楚轻虽然猜到成县令不会见她,可真的证实了,依然失望至极。 师傅为衙门当了这么多年的仵作,鞠躬尽瘁,他是什么人难道县令大人会不知道?可就是为了不得罪刘家的人,他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师傅蒙冤受屈,可恶可恨! 楚轻被拦了下来,衙役应该是得了成县令的吩咐,堵在了鼓前,推拒着楚轻挡在了衙门口。 “快走吧!否则惹怒了老爷,你是要挨板子的。” 楚轻硬着头没说话,双手攥得死死的,她仰着头望着头顶上的县衙两个鎏金大字,嘴角嘲讽地扬了扬。不远处,崔大头压着人匆匆走了过来,老远就看到了楚轻,“楚小哥,你怎来这里了?” 楚轻转过头,望了他身后担架上抬着的尸体道:“我不是充当了一把仵作,刚好进去递验尸单。” 崔大头想想也是,“那感情好,省得再验一遍了,楚小哥你尽得跛子张真传,那肯定是没问题了。老徐头已经交代啦,人的确是他杀的。” “崔哥,这……不能放进去啊……”守着鼓的衙役刚想插手,被兴冲冲的崔大头挥手打断了:“你们都待在这干嘛呢?都进去进去,今个儿破了一个案子,老爷肯定高兴。”说罢,就兴匆匆地拉着楚轻进去了,青袍男子也抬步跟了过去,被衙役拦住时,以嫌疑人的身份也不动声色的蒙混进去了。 而另一边,后衙的成县令一听师爷禀告有杀人抛尸的案子,这才戴着官帽一身官服地朝大堂走去,只是刚到了大堂口,突然就感觉到一道白光闪过,随即,成县令脖颈上就挂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在楚轻身后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青袍男子瞳仁里的光变了变,却又不动声色地敛下神色,思虑一番,若是这楚小哥因为挟持县官被收押,这可耽搁了爷的大事,看来,不能不管了,于是开口道:“若某记得不错,小哥是个仵作,为何贸然刀逼成县令?” 楚轻看他一眼,并未回答,只当是没看到,反而是把手里的刀又往下按了按,成县令吓得浑身虚软,颤声道:“楚、楚家小哥,你可千万别激动啊,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们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们没什么话好说的,县令大人既然不肯见草民,那草民只好亲自来见大人了。”楚轻声音沁着冰,目光凌厉:“不知草民先前呈上来的状纸,大人可是看了?” “状、状纸?”成县令一怔,直觉看向朱师爷。 朱师爷一抖,立刻把原封未动的状纸递了过去,成县令不敢动,连忙道:“本官这就看这就看,楚小哥你要不要先把刀……” “既然大人你先前不愿看,那草民就当场帮你读出来好了。”楚轻眼神幽凉。 “不、不用了……”成县令不安地看向四周,发现不远处围聚了不少的人,连忙挥手让把衙门口的人都赶走,今日暂不升堂。 楚轻淡漠的目光扫过朱师爷手里的状纸,扫视了一圈,发现竟然找不到肯得罪成县令读出这状纸的人,最后目光一落,想到那青袍男子虎口上的薄茧,自己刚刚帮了他,他一习武之人,应该会帮她吧。楚轻于是朝青袍男子看去:“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青袍男子睨了楚轻一眼,缓缓道:“鄙姓余。” “余公子,劳烦把状纸读出来。”楚轻目光定定,点漆如墨的眸仁如同浸了水的黑葡萄,又黑又亮,能倒映出人影来。 余栉风也就是青袍男子,不过他在外面的假名并不是这个,而是余百万,一个富甲一方的皇商。他听了楚轻的话,出乎意料地点了头,朝朱师爷走去,握住了他的手腕,后者顿时动弹不得,很轻易地把状纸夺了过来,打开来看,只一眼,眼底先是闪过讶异,随即瞳仁漆黑深邃,幽幽而动,拿起状纸里夹着的验尸单:“读这个?” 楚轻轻嗯了声:“读。” 余栉风敛眸遮住了眼底的寒意,沉了沉心思,开口念道:“死者楚庭张,人称跛子张,男,年龄四十六岁,死亡时间为五日前丑时前后,额部有一处直径为一寸三分撞击伤,导致颅骨凹陷,伤口周围呈打伤色。左脸颊,左前臂外侧,双腿外侧有擦痕,皆为打伤色。尸体颈部、腰腹、四肢处,共有瘀伤二十七处,大小肿块六处,刀伤十四处,双手指尖多处溃烂,疑为刑具所致、脚底皆有针刺伤,不计其数。死亡原因:虐杀。” 余栉风念到最后两个字,围着的衙役也忍不住愣住,眼观眼鼻观鼻沉默了下来。 一边读脸色却愈发阴沉,凌厉的视线扫向成县令:“虐杀?” 成县令被青袍男子那一瞬间的目光吓得一脑门的汗,竟是莫名畏惧他周身的气势:“这、这本官也不知道是、是怎么回事……”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反射性地转开了视线,眼神四处漂移。 楚轻手里的刀又往下压了压:“既然不知道,大人你何以不敢直视那张验尸单?何以羞愧躲避?!” 她的连声逼问让成县令哑口无言:“……” 楚轻继续道:“身为一县之长,衙内公职人员死的不明不白,你一不前去查看,二不收敛尸身,是为不仁;十几年来,楚庭张在本县县衙内当仵作一职,鞠躬精粹,两袖清风,尽心尽力,你身为十几年的交情好友,却对他被栽赃偷盗不为所动不生怀疑,是为不义;你拿朝廷俸禄,就该为百姓做事,管辖之地百姓有冤而得不到伸,是为对朝廷不忠。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之辈,何以不能得而诛之?” “说得好。”余栉风眼底闪过欣赏的光。难得见到心思如此通透之人,不仁不义不忠之辈,何以不能得而诛之?若是此等蠹虫全部都宰杀干净,爷也不必如此辛苦。 成县令被说的老脸通红:“本官……本官……”他扫了一圈,看到四周神色也复杂的衙役,忍不住挥挥手:“都先下去下去!去去,把这位公子也请出去!”被这样围观,他这父母官以后还怎么当? 青袍男子在衙役围上来之前,沉思片许,朝楚轻多看了眼,上前两步,从腰间拿出一块黑玉,周身镶嵌了金边,正中央一个金色的余字极为醒目,沉着面容瞧着成县令:“你确定要赶余某走?”他声音沉沉而动,带着一股子威慑的气势,让刚看清楚黑玉令的丞相令瞪大了眼。 “你、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余……余……”成县令被青袍男子幽幽扫了一眼,立刻哑了声,觉得自己今日这乌纱帽怕是真的不保了?谁能想到,他这小小的清水县,怎么连这么大的人物都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余家,唯一持有黑玉令的那岂不就是富甲一方的余百万余大老爷?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成县令连忙摆手:“都走都走!” 衙役与师爷等人对视一眼,喊了声“威武退堂”走了。 成县令这才松了口气,看四周只有他们几个,才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地,勉强撑住了,额头上冷汗簌簌直落:“不、不知余公子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第008章说服寡妻 青袍男子瞥了他一眼:“蔽人觉得,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蔽人的身份,而是这位小哥的事。” 成县令连连颌首:“公子说的是公子说的是!”这才小心翼翼转过头,对楚轻道:楚小哥啊,这件事是本官不作为,可、可本官也是被逼无奈的啊。”刘家家大业大的,州府上还有一个刘知府在撑着,据说刘知府背后还有个刘国舅撑腰,他就算冲到刘家,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我只想知道师傅的死因,何以前一刻还好好的跟着出衙验尸,下一刻就死在刘家?甚至临死前还被泼了一盆污水,这件事希望大人给草民一个交代。”楚轻声音掷地有声,砸得成县令耳膜发疼。 “你、你别逼本官了,本官要是能说早就说了。”成县令面露难色。 一旁的余栉风眯眼:“哦?你这清水县能人倒是不少?杀了个人竟然不能有个交代,也是有趣得紧。我倒是要听听是谁,能在这清水县让一个县令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余栉风此时存了交好这位楚小哥的心思,跛子张已死,爷找来验尸的人选没了,爷在这里又不可久留,时间不多,只能选楚轻了。 而另一边,楚轻听到余栉风理所当然插手而成县令不敢说个不字的态度,眯了眯眼,视线在余栉风身上打转,若有所思。眼下这人突然出现在清水镇身份并不简单。 思及此,楚轻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复杂难掩,也许自己能利用他的身份来帮自己的师傅讨回公道。 楚轻心里安了下来,知道怕是从成县令口中也得不到确切的真相,只能迂回:“大人,看在师傅替县衙尽心尽力十几年的份上,我也不求大人给个确切的答案,只想知道一点,我师傅为何而死?” 成县令面露复杂,可被余栉风睨了眼,犹豫了下,是是而非的看她一眼:“这、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问我自己?”楚轻一怔,随即想到什么,心底一凉。 “问我自己?”楚轻一怔,诧异地看向成县令:“师傅的死难道跟我有关?” 成县令心动了动,连忙又改口道:“本官随口说说罢了,楚小哥啊,你也说了,你师傅在县衙当了十几年的仵作,他如何本官是看在眼里的,我们虽说是上下级,可相交数年,本官也算是你师傅的好友,但凡有一点点办法,本官能不管他?可本官也有难言之隐,更何况,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你师傅是清白的,你让本官怎么做?只能草草结案委屈老朋友了。” 成县令长叹一声,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没办法。 龙门镇有个刘家压着,刘家上面还有个刘知州护着,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手即使要伸,又能伸到哪里去? 楚轻瞳仁紧迫地盯着成县令,从他眼底清楚地看到了无奈与自责,脸色稍微好了些,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大人你的意思,这件事没有半分转机了?” 成县令摇摇头:“也不是没有。” “怎么?”楚轻抿了下唇,心里涌上一抹希冀。 “若是能拿到实质性的证据,也许还能周旋一二……”成县令有心帮跛子张,然对方做得滴水不漏,又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站在他的立场做出这样的承诺,已属不易。 楚轻看出他的犹豫,继续逼问,要他一个承诺:“是不是拿到证据就能立案?”手里的刀又往下压了压。 锋利的刀压着成县令,额头上有冷汗滴落下来,却也颌首保证:“那是当然。” 楚轻又深深看了成县令一眼,没再说别的,只是脑海里思绪却纷扰。师傅的死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以师傅与成县令的交情,他这般推诿不肯帮忙,恐怕是若他插手连他自己也会栽进去。这与她来时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来她还打算直接逼成县令立案,同时任命自己为仵作,好为师傅平冤,可如今看来,上头有人压着,成县令怕惹麻烦绝不会同意她当清水县的仵作。 自己只能暂时不打草惊蛇,先去暗地里查师傅的事,随后改头换面去别的县城谋职。 楚轻想通了这边,这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刀,成县令大口喘气,同时速度的一脸惊魂未定地退到离楚轻好几步之外。 楚轻却是直接扔了刀,转身就出了县衙,打算先去一趟刘二浑家。刘二浑已死,可她却还能借用他的死,来计划一番,寻找到师傅受冤的证据。 只是在衙门口,却被余栉风拦住了:“这位小哥,且等片刻。” “何事?”楚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询问。 “不知这位小哥可接验尸的私活?”余栉风敛眸,紧盯着楚轻的双眼,试探地询问。 “私活?”楚轻眉头一皱,直接一口拒绝,“不必了,楚某暂时有要事在身,若是余公子想寻人验尸,衙门里就有现成的仵作,不比楚某差。”她现在只想替师傅讨回公道,不想牵扯其他。 楚轻说罢,直接转身走人。 “等下,小哥不再考虑一下,酬劳绝对不会让小哥失望。”余栉风没想到她当真六亲不认,说走就走,一急,上前一把扯住了楚轻的手臂。 “不去。我现在连仵作的任职文书都没拿到,越俎代庖岂不是给自己添堵?衙门里还有别的经验丰富的仵作,想验尸,余公子可以直接去问大人。”楚轻油盐不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继续朝刘家的方向走。 余栉风又追问了几句,无奈楚轻丝毫不为所动,他只好停下了步子,远远望着楚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请示爷。 楚轻虽然很想利用这余公子的势力,可师出无名,贸然让他帮忙查,怕是会打草惊蛇,所以,她要先去自己探探,找到确切的证据,再想办法为师傅平冤昭雪。 楚轻到刘二浑家时,还未进院子,就听到嘶声的嚎啕声,四周围了不少的邻居,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甚至还站在墙头上往里看,却没几个人进去安慰刘崔氏。 毕竟刘二浑夫妻两个名声可不好,平日里就讹人,这万一过去被讹上,这一家老小下半辈子可就搭上了。所以,没谁愿意出这个头。 老徐头已经认了罪,事情本来也简单,就是刘二浑看老徐头是个老好人,帮这个帮那个,他欺软怕硬就想占点便宜,一次两次的,要习惯了,讹不到钱就会去找老徐头,不拿钱就会打,老徐头忍了一次两次,这一次估计是忍到极点了。加上刘二浑这次在余栉风那里吃了亏,说话就难听了些,甚至把当年他断指的事也说了出来,话里话间,连老徐头的老子都骂上了。老徐头就动了歹念,才导致了这场祸事。 可老徐头虽然认了罪,但他一穷二白,平日里养自己都难,又是孤寡,怕是刘崔氏想要拿到补偿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刘崔氏没进衙门就被赶了回来,怕她在大堂闹事,是族里的族长前去交涉的。她自己还清楚拿不到多少银钱,就嚎啕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凄厉,这是真的哭了。她一哭,她身边的两个小不点也哭,一时间,闹腾得人头疼。 楚轻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唤道:“刘崔氏。” 刘崔氏的声音“嘎”一下就戛然而止了,回过头,哭得跟疯婆子似的面容,发髻凌乱,只有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楚轻,认出楚轻,眼底迸射出一抹希冀的光,扑过去:“大人大人!是不是出结果了?你一定要替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当家的死得好惨啊,这以后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你若是再嚎,就半点银钱也拿不到。”楚轻的声音很轻,效果却很好。 刘崔氏立刻憋紧了,她认出这个就是替她家男人伸冤的小哥,对官衙里的人莫名畏惧,也不敢泼妇状了:“那、那我不嚎了……” “嗯,我有事与你商议,我们去内堂如何?”楚轻眸底锐利,神情谈定,反而威慑住了刘崔氏。 “好、好啊。”刘崔氏也不是傻的,吊梢眼精光一闪,立刻瞪了两个缩在一起的小萝卜头:“去门口守着去,别让人进来知道吗?” “……是娘。”大一些的小不点穿着脏兮兮缝缝补补的小褂,空荡荡的,听话地搭着小脑袋扯着小的出去了。 两人踱步去了内堂,并未关门,从外面只能听到他们在谈话,却听不见说什么。 “这、这位官爷啊,你要跟民妇说、说什么啊?”刘崔氏搓了搓手,抻着脖子拿眼睛瞟楚轻。 “怕你也知道,老徐头一贫如洗,你根本得不到多少银钱。”楚轻开口道。 “凭什么?!老娘让他——”她声音又拔尖起来,被楚轻轻飘飘一看,又弱下来:“那、那官爷你说嘛,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下半辈子可就靠官爷了……”她这显然就是撒泼无理取闹,楚轻却是更好要利用她这一点。 第009章被劫持了 “老徐头那里你就算是逼死他,他也拿不出多少银钱。他年纪大了,而刘崔氏你却是壮年,还有那两个孩子。”楚轻道。 “那官爷你的意思是……”刘崔氏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这里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们后半辈子无忧,你可愿意听我的话?”楚轻循循善诱。 刘崔氏顿时瞪圆了眼,急忙道:“要的要的!不管做什么民妇都愿意啊!不、不知是啥办法啊?” 楚轻轻嗯了声:“徐老头这里要不到银钱,可另外一处却是能。” 刘崔氏一愣:“何、何处?” “龙门镇刘家本家。”楚轻眼底潋滟的光芒一掠。 “啊,刘家?可、可那里我们好久没回去了……”刘崔氏心虚,她们前几年还能要点,可后来因为二浑做的事丢人,本家就不管他们了,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若……我有办法替你讨到银钱呢?”楚轻并没有打算告诉刘崔氏办法,否则,自己就没什么用处了。 “什么办法?”刘崔氏又打了鸡血。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是,我帮你,却有两个要求。”楚轻缓缓开口道。 “什、什么要求啊?我、我可没钱啊……”刘崔氏瞪圆了眼。 “不要你的钱,只需要你隐瞒下我的身份,让我以你娘家兄弟的身份替你讨要;当然,你需带着刘二浑的尸身一起前去。”楚轻一步步把刘崔氏往套里引,她知道刘崔氏必然会怀疑,可她最终还是会屈服答应,因为她舍不得那些可能讨要的让她欣喜若狂的银钱。 刘崔氏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许久重重点头:“成,只要小哥你能帮民妇讨到钱,怎样民妇都依你。” 在楚轻在刘崔氏家里徐徐而谋时,余栉风与她分别之后,却是七拐八拐地最后回了清水镇的一处小筑。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院跃了进去。原本从外面看似不起眼的小筑,却内有乾坤。亭阁楼宇拔地而起,影影绰绰重叠在一起,小桥流水美轮美奂,余栉风飞身足尖点过池塘的湖面,激起涟漪无数,几个纵身后,落在了处于湖中央的一处阁楼前。 他一出现,立刻从暗处无声无息出现数位暗卫,目光对上余栉风,后者从腰间拿出令牌,那些暗卫又整齐划一速度地消失掉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余栉风这才推开古色古香的檀木门,无数的纱幔被风一卷,蹁跹而起,香炉袅袅余烟妖娆而上,渐渐消散在空气中,龙延香渗透到房间的每一处,沁人心脾。 竹帘半隔,只露出一方精致的木榻,榻上放着矮几,矮几之上有两样东西,一杯盏,稚嫩的茶叶被热水烫得翻滚几下,伴着热气沉入杯底,翠绿的看一眼就会觉得满室茶香。只可惜,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盏旁,却是放了一块白骨生寒的骷髅头,双眼处凹进去,黑漆漆的两个空洞就那么盯着余栉风,他一进来刚好看到了,忍不住轻叹唠叨两句。 “爷,以后能把这骷髅头放起来么?这若是爷半夜起身瞧见了,不会被吓到吗?”余栉风顺着骷髅头往一旁瞧,男子高大的身影一半遮在竹帘下,只露出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执着一副画面,指腹在画卷上端庄华贵的女子上抚过,看不清眉眼,可对方的动作却是与周身冷硬气质完全不同的温柔。 余栉风看得浑身抖了抖,搓了搓浑身的毛骨悚然,才低咳一声,说正事:“爷,跛子张找到了。” 男子的动作未停,片许,才漫不经心的轻“嗯”了声,声音低沉中带了几分慵懒,仿佛世间万事都难入他心底半分。 余栉风辨了一眼他的神情,才继续道:“……不过他已经死了。”他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不过属下偶然找到他的徒弟了,也是个破案的高手,属下本来是按照爷的吩咐去衙门打探跛子张的,只是险些涉足冤案,偶遇那楚小哥……”余栉风把楚轻怎么几下就找到了凶手,再条理清楚地把老徐头逼得哑口无言不得不认罪,等他终于说完了,才请示道:“爷,你觉得这楚小哥可担当重任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多看了几眼矮几上的骷髅头,又很快移开了。 男子清冷的视线终于从画卷上移开了,一双幽黑深沉的眸仁,仿佛万年深潭,一眼就能把人给吸进去,言简意赅:“劫来。” “嗯?劫来?爷,为何不请来……”余栉风接过男子幽幽扫过来的一眼,瞬间就想到他们办的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余栉风认真道歉:“是属下莽撞了,属下这就去办,爷稍等。” 楚轻从刘家出去之后,就打算回去,她需要先去乔装打扮一番,至少不能是如今这幅模样,只是她走到街中时,却迎面有一队迎亲队伍朝她走了过来,吹吹打打的,好生热闹。 楚轻退到一旁,跟旁边围观的百姓一起瞧着,只是眉头却在瞧着那送嫁的队伍时,眸光动了动。 这个时辰送嫁……好生奇怪。 她刚起这个念头,那送嫁的队伍已经到了她面前,可也就在同时,突然那些轿夫与吹打的人突然从腰间拔出了刀,就朝着楚轻砍了过去。 四周的百姓尖叫一声散开了,顿时整个街道乱成一团。 楚轻瞳仁缩了缩,朝一旁猛地避开,弯身从一处小贩的挡板下过去,对方的刀砍在木板上,入木三分。 这些人是要杀她?可为什么? 楚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立刻就朝跟那些人相反的方向跑,不过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她刚跑了一段路,迎面又冲出来几个便服的汉子,朝着她抬刀砍了下来,楚轻立刻转身往另外一边跑,却被两面夹击,困在了原地不得行动。 就在楚轻打算拼死一搏时,突然从天而降又冒出来三四个黑衣人,落在了楚轻的四周,隔开了她与那些杀手。 楚轻刚开始以为他们与先前的汉子是一伙的,可这后来的几个黑衣人却没有杀她,反而是对付起了那些杀手,几个回合下来,先来的一拨人完全不是那三四个黑衣人的对手,被逼得节节后退。 他们对视一眼,眼看今日拿不下人了,就打了个手势,迅速后退消失不见。 楚轻一口气并没有松下来,那些杀手来的莫名其妙,那这几个黑衣人又难道不是?果然,那几个黑衣人对付了杀手之后,就朝她逼近,招招凌厉,却又避开了致命之处,楚轻察觉到这次怕是躲不过,对方又显然没打算要她的命。 她心底沉浮了几下,就束手就擒了。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她一个无权无势潦倒窘迫的小仵作。 楚轻是被敲晕了带到余栉风先前去的小筑的,那几个黑衣人显然也是余栉风派过去的人,他不敢露面,怕被楚轻看出身份,就直接把人带进了先前男子的房间。 楚轻再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她揉着还发痛的后脖颈,坐起身。也是在她动身的同时,一盏琉璃灯无声无息的在房间的一隅亮起,昏暗的烛光,影影绰绰,给人一种很诡谲的神秘感。 楚轻揉着后脖颈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地朝着一处精准地看过去。 古色古香的房间,香炉里余烟袅袅,沁脾的龙涎香却只让她感到头更疼了。竹帘半隔,露出一方精致的木榻,昏昏暗暗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真切,而木榻上放着矮几,此刻上面摆放着两样东西,是楚轻熟知的。 ——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头骨。 黑洞洞的眼窝就那么盯着她,楚轻却也只是皱了皱眉,沉声道:“既然把我劫来了,何不露面一见?” “你胆子倒是不小。”许久,一道低沉凉薄的嗓音从一侧没什么感情的响起。对方的声音太冷,楚轻怔愣了下,才朝左侧的屏风后看去,模糊地倒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懒散地躺在木榻上,瞧不出模样,可那声音里透着的一股森冷的威严,让楚轻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这腔调,怕是非富即贵。 她先前并未注意到男子,一则是这房间里的光太过昏暗,她的注意力被矮几上的头骨吸引;另一则则是因着男子先前敛了气息,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存在感,显然对方怕是个内力雄厚的高手。 楚轻沉了沉心思,这才缓声继续道:“胆子若是小,公子也不会找人把我劫来了不是吗?” “哦?为何不是杀你?”男子漫不经心开口,慵懒散漫,可每一句即使带着漫不经心,却给楚轻一种这人上一次也许会好好说话下一刻就取她的命于无形。 “没有人会闲着无聊把人劫来就是先拿骷髅头来吓一吓的。”更何况,她是一个仵作,做的就是验尸的生计,劫她来,要么有仇,要么求助,不过很显然对方怕是后者,只是这求人的态度太过诡异。可至少楚轻知道,只要她谨慎些,暂时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男子轻嗯了声,似乎懒得废话了,隔着屏风楚轻都能感觉到对方锐利审视的目光。 她微微抬着下颌,等着他下一步。 第010章辨出男女 “辨出男女。”男子薄唇微动,吐出四个字眼,语气太过理所当然的命令,给楚轻一种久居高位的感觉,她敛下心思,没有蠢到问原因。左右逃不过想在让她验尸之前试探一番自己的深浅。 楚轻颌首,也不多话,站起身,走到了竹帘前,撩起,到了木榻前,挨个拿起了那两块头骨仔细观察了一番。 等心里有底了,就把那两块头骨随意放下,只是重新调换了一下位置,摆放好,才弯腰退出半帘,黑漆漆的眸仁看向屏风后:“左侧的男性头骨;右侧的是女性头骨。” 男子沉默良久,才道:“理由。” 楚轻道:“辨别的理由有三:一则,从骨质的轻重来辨,公子寻来的这两块头骨,显然经过精挑细选,选的女性怕是身材较为高大健壮的,可即使如此,也改不了这些骨质的区别,男性骨质较重,女性则较轻,公子又选的几乎是同等大小的,掂一掂就能大致判断出;二则,从外观来辨,男性颅骨粗大,骨面粗燥,眉弓突出,眼眶上边缘厚重,女性则较为光滑;三则,是观下颌骨,男性牙齿要大,以至于下颌骨较高较厚较大。观这三点,就极容易辨别出。” 男子听完楚轻的话,倒是沉默良久,才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楚轻面上不显,却是松口气,看来自己这是过关了,“公子不如说说你的目的吧。”早完事她也好早回去,再耽搁久了,刘崔氏那边怕会生出异变。 男子没说话,却是抬了抬手,楚轻隔着屏风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眯了眯眼,难道这房间还有别人? 随即从折屏的另一端走出一个人,证明了楚轻的猜测。对方浑身漆黑,连面容也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垂着眼手里端着第三块头骨,朝楚轻走去,动作稳重地把托盘放在了另外两块头骨前,放下之后,转身退到了屏风后男子的身边。 楚轻瞳仁缩了缩,不动声色地朝屏风后看去。 男子隔着屏风看向楚轻:“你能猜出下一步让你做什么吗?” 楚轻的指腹在身侧轻点了点:“公子下一步应该是让我来验这块头骨了。若是猜得不错,这应该也是公子这次让人把我劫来的目的了吧?” “哦?何以见得?”男子眯着眼,连刚刚躲到一旁的浑身黑漆漆的人也看过去。 “前两块头骨是考验,虽然公子寻头骨的时候花了心思,寻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后续却是不怎么在意了,所以这头骨骨缝里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泥土;反较这块头骨,却是擦拭的干干净净,连骨缝都经过精细的擦洗。”楚轻把自己猜到的说了出来。 “你倒是有点小聪明。”男子屈起食指,叩了叩木榻,缓缓坐起身,背脊笔直,高大威严的气息即使隔着一道屏风也席卷而来,楚轻垂下眼,没应声。 要是达不到他预期的目的,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还另一说,她能不尽心吗? 可这些话却是不能与这人说的,更何况,对方的身份让楚轻心底涌上些微妙的小心思。 “公子可还满意?若是满意,不过我们敞开了说话,公子说出你的目的。”楚轻眉心轻拢,一只手放在身后蜷握,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你来说一说,如何证明两人骨血之间的牵连?”男子漫不经心道,就像是谈心,可楚轻还是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若是想证明两人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可以用滴血认亲的办法。”楚轻道。 “要是其中一方已经死亡,化作了白骨,可有办法?”男子声音很冷,楚轻的目光忍不住朝第三块头骨看去,顿时就明白了男子请自己来的目的,怕是要证明这块头骨是否是他的亲人? “办法是有。”楚轻思量一二,开口道。 “如何?”男子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些许温度,这让楚轻更加好奇这男子的身份,又多看了他身边也站立不安的全身黑乎乎的人。 “我若是帮公子勘验出来,公子就要放我离开?”楚轻并未回答,而是转而询问。 “讨价还价?”男子轻哼一声,声音浸着一股冰渣。 楚轻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冷了几分:“毕竟楚某命薄,怕公子过桥杀人不是?” 男子眸色沉沉,隔着屏风楚轻都感觉到那股子森冷,她瘫着一张脸,权当没看到,毫不畏惧地朝男子看过去,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至少一检查完就要放她回去,否则…… “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杀了你?”男子很快冷静下来,声音依然懒洋洋的。 “若是公子要杀,早就杀了,楚某求的也不多,只要一句话,验完了是不是就能放我走?”楚轻毫不妥协。 男子这次沉默许久,才摆摆手:“依了你,去查。要是查不出,那你留着也没用了。”男子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楚轻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杀意。 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松了口气,这才道:“嗯,劳烦公子接半碗血给我。”楚轻眨眨眼,一脸正色的开口。 男子还没开口,一旁的人不悦出声:“半碗……”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声音,抿紧了薄唇,再出声低哑着嗓子:“验下而已,需要半碗血这么多?” 楚轻耸耸肩:“……要是公子嫌多,那少一些也无妨,反正准不准的……” 余栉风也就是装扮仆役的黑衣人,眉头皱得紧紧的,那可是爷的血,她一开口竟是半碗?! 可他还没再开口就被男子凉凉睨了眼。 余栉风垂下眼不出声了,本来爷就不想让他露面的,他不放心爷见外人,虽然这楚轻是他推荐来的,可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于是,就把端头骨的暗卫换掉自己来,估计爷心里已经对他不爽了,自己要是再多嘴,估计等下吃不了好果子。他谨声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多嘴了。 男子似乎隔着屏风又深深看了楚轻一眼,楚轻目不斜视的与他对视,一双眸仁黑白分明,男子朝着余栉风摊开手:“去准备。” 余栉风扫了楚轻一眼,才让暗卫把匕首跟白玉瓷碗递上来。 男子自己拿着刀,面无表情地划开手腕,流了半碗血在白玉瓷碗里,白玉的瓷碗衬着鲜红的血液,怎么看都造成视觉的一种冲击感。楚轻如同一根小嫩葱似的站在琉璃灯下,眼睛眨也不眨,等血碗端到面前,她才轻嗯了声,声音很是严谨正直。只是一转过身,嘴角扬了扬,眼底精光掠过又恢复了正常。 她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就这样被他牵着走,着实不爽。 滴血认亲只需要一两滴血就好,只是要他半碗血已经够客气了,她最想的是把他直接解剖了。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面无表情地走到第三块头骨前,随即把那半碗血,直接倒在了头骨上。 不知何时余栉风无声无息来到楚轻身后,盯着她的动作,爷的血这么珍贵,若是她敢浪费,绝不可饶恕。 随即,只是余栉风接下来看到面前的一幕,眼神幽沉,拽住了楚轻的衣襟:“你这是做什么?这泼一泼血就能证明了?可这血都流掉地上了,浪费了!” 楚轻轻哦了声:“这是正常现象。” “这叫做正常?”余栉风若不是看在她先前帮自己洗脱了一次嫌疑,他这会儿都忍不住让暗卫进来把她给抓起来了。 “解释。”男子比余栉风淡定多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高效得让楚轻对他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这头骨跟公子没关系。”楚轻缓声道。 “理由。”男子像是懒得多话般,沉声开口。 “滴血认亲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公子平日所见的,活人之间的滴血认亲,拿要验的两个人的血,若是能融到一起,就是骨血;第二种,就是如今这种,公子在世,而令尊却已不在,若是想要证明,那么,就只能取公子的血滴在这头骨上,若是血能融入进骨头里,那么,就是亲生骨肉,可若不能融入,就比如这样……”楚轻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楚轻说完,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余栉风也愣了。 这头骨竟然不是? 那他们千辛万苦找来岂不是白费了?余栉风疾步走回屏风后:“爷,如此可要怎么办?”难道他们还要重新开始寻找。 男子闭上眼,露出的一张脸俊美冷酷,薄唇紧抿,挥挥手:“再找。” 余栉风这才轻叹口气,转过身想把头骨收起来,只是抬眼对上楚轻的目光,想了想还是低下头,怕自己的身份被她认出来。 楚轻也没多话,毕竟对方既然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身份,那她也不会贸然打听,只会惹来麻烦。 “公子把我找来的目的也解决了,是不是应该放我走了?”楚轻开口道,鼻息间的血腥味笼罩着面容,她觉得呆在这个地方浑身都不舒服。 “你觉得呢?”男子缓缓开口,看着递到面前染了血的头骨,挥挥手,顿时四周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龙涎香也浓郁了起来,驱散着空气里的腥甜。 第011章显露身份 “怎么,公子这是要反悔?”楚轻手指蜷缩了下。 “我说过的话,一言九鼎。” “那不就得了,有缘再见……不,最好永远别见了。”楚轻直接转身就要走,可面前唰的一下就出现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风后的人,面容也冷下来。 男子并未说话,而是站起身,挥了挥手,顿时暗卫退下,又有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把原本挡在男子面前的屏风给挪开了,露出了男子一张俊美的脸,冷漠地坐在木榻上,浑身气息懒散,却又像是未出鞘的利刃,危险而又霸道。 楚轻饶是想过男子身份不低,却是没想到气势竟然这么足,想到这余公子是令成县令都畏惧的,被他当成主子的,又是什么更高的身份? 楚轻心思转了几转,拿不准男子的心思,就没有开口。 “爷,你怎么把屏风挪开了?”余栉风皱眉,爷不是说不让暴露身份? 男子幽幽看他一眼:“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出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嗯?知道了?”余栉风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布,回头去瞅楚轻,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看出我是谁了?” 楚轻抿了下唇,倒是没想到男子竟然猜出自己看出来了:“余公子。” 余栉风瞳仁缩了缩,一把把脸上的黑布给拽了下来,绕到楚轻面前:“你如何知道的?”他为了不被看出来,刚开始并未出声,后来即使开了口,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楚轻道:“一些小细节。” 余栉风好奇问道:“什么细节?” 楚轻的视线从他好奇的双眸上扫过,才缓缓开口道:“余公子换了衣服又变了声音,可走路的方式却并未改变,更何况……你忘了换靴子。” 余栉风骤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修云软靴,黑色的云缎绣鞋面,跟身上的黑衣挺配的,可他的确是忘了换了。 “就凭这个?”还走路方式,他怎么就走的不一样了? 楚轻嘴角扬了下没说话。 余栉风懊恼地重新回到了男子身边:“爷,你看这……”他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说这小哥太精明了。 男子抬眼看她,墨黑的瞳仁像是一汪幽潭,锁着她:“留下帮我寻样东西。” “原因呢?”楚轻猜不透男子的想法。 “本来是打算让你走,可你自己找死。”男子缓缓开口道。 “我不懂。”楚轻心下轻轻动了动,却装傻。 “滴血验骨,真的需要半碗血吗?”男子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长腿一迈,朝着楚轻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宽肩窄腰,危险的气势随着她的靠近,让楚轻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可她心底暴躁一团,面容上依然不动声色。 “自然是需要的,公子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这种方法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完全可以装傻。若是让这危险的家伙知道自己故意整他,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是吗?”男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让楚轻很是不舒服。 “我们当初说好的,我帮你验骨,事成之后你放我走,可公子如今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出尔反尔。就算真的不需要半碗血,公子你不过是找个理由,让我帮你寻你口中的那件东西吧?”楚轻边说着边往后面退,却被陡然出现的黑衣人排成一排拦住了后路。前有狼后有虎,楚轻只觉得头疼。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男子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男子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楚轻抬眼刚好能看到他光洁如玉的下颌与薄唇,线条冷硬,周身气势斐然,唇太过凉薄,如此的人,太过寡情,当真是不好对付啊。 “你若怎样?”楚轻很快垂眼,多说多错,同样的,多看怕是也多错。这些人身份不凡,自己这次怕是真惹上麻烦了。 “留下,帮我寻样东西。”男子再次开口,可耐心即将告罄。 “……我拒绝。”楚轻深吸一口气,垂下眼:“我有要事要办,不能耽搁。”他让她验头骨,而这个头骨并不是他亲人所有,怕他说的这件事,跟寻亲有关,还是寻一块尸骨,普天之下这么大,所需的时日怕绝非一日两日能成。可师傅的仇却等不了了,她绝不可能为任何人任何事凌驾于此之上! “……”男子幽黑的深眸缩了起来,里面敛着的一抹浓黑,几乎要把楚轻吞噬掉。 楚轻脑海里空白一片,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寒意,深吸一口气咬牙:“这么多仵作,不是非我不可。我已经让步,公子不能这般不讲道理。” 一旁的余栉风皱眉,转头朝男子看了眼,没出声。 男子许久之后,才眯着眼深深看了楚轻一般:“送她走。” “爷?”余栉风诧异,他还以为爷会让人把这人给…… 男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直接一挥宽袖,顿时房间里晃动着的那盏琉璃灯熄灭,等再亮起来,四周就只剩下余栉风与楚轻两人。 楚轻眼睛紧盯着地面的一处,凉风吹过来,她后脊背一身的冷汗。 余栉风把楚轻蒙着眼给带出了小筑,七拐八拐最后把她送到了青石板的街道上,踩到实实在在的地面,楚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等了片许,直到感觉到没人了,才缓缓把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扯了下来,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整个街道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可捡回来一条命,楚轻仰起头看了看暗黑的苍穹,慢慢往回走。 她没有回楚家,而是寻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了进去,先前遇到的刺客一直没细想,直到躺在客栈的房间里,楚轻望着床顶,才慢慢思虑。 很显然当时那两拨人并不是同一批的,后来那批是余栉风,显然只是劫人不是杀人。 可前面那一拨,却不一样,动作刀刀凌厉,既想劫持她又想杀了她。即使劫持的是一具尸体也无所谓。 可……到底何人想杀她? 会不会跟师傅的死有关? 楚轻想了许久都没想清楚,直到沉沉睡去,她也没睡多久,等天一亮就起了身,她没有直接去刘家找刘崔氏,而是先去了一趟成衣铺,买了一套不起眼的男子长袍和两件单衣,又回了客栈,在客栈里把长袍换上,又往衣服里多套了两件单衣,尤其是肩膀的位置,多塞了些东西,看起来壮硕了不少,随后把头发束起来扎好,等用药膏把脸和脖子以及手腕都涂成古铜色之后,楚轻借着铜镜仔细瞧不出异样,才重新走出了客栈。 她从客栈直接去了刘崔氏家,还没走到,就看到刘崔氏正站在门口不时往外看,看到楚轻也没认出来,直到楚轻站到她面前,她仔细看了看,惊讶道:“楚小哥你?” “嘘,我现在不是楚轻,是你的远房表弟崔雄。” 刘崔氏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楚小……不不,大表弟啊,这样真的……能行吗?”她一夜没睡,越想越怕万一不成的话,她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才好呦! “能,你不信我?”楚轻给她构建了一个蓝图:“等拿到银子,你可以做个小生意,不愁养活不了你跟那两个孩子。” 刘崔氏激动道:“真的啊?” “嗯,我们现在出发吧。”楚轻怕再拖下去更不容易寻到证据。刘崔氏虽然担心拿不到银钱,可办起事来倒是不含糊,找了个拉车的拖家带口的披麻戴孝一路哭丧着往龙门镇去了。 她动静大,一路嚎啕,一直到晚上才到了龙门镇。他们也不停歇,一路就去了刘家本家,朱红色的大门却是紧闭,两边的石狮子威武,让刘崔氏嗓子缩了下,被楚轻看了眼,又开始跪在地上,头上披着白布,与同样装扮的两个孩子开始哭…… 哭得一众围观的人来看,指指点点。 楚轻上去敲门,她原本还以为会很难进入刘家,没想到开门的管家一听,立刻就把他们给迎了进去,态度恭敬而又热情,让楚轻狐疑地皱了皱眉,这刘家似乎太过热情了些,刘崔氏带着孩子突然哭丧上门,一看就是来讨要银钱的,他们不应该是闭门不见客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怕丢不起这个人,反正无论是何原因,楚轻与刘崔氏等人进去刘家,容易得让人不起疑都难。 可楚轻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只有进入了刘家,才能清楚师傅到底是如何被害的。 楚轻不动声色地跟着据说是刘家管家的中年男子往大堂去:“劳烦问下,为何今日府里这般冷清?”刘家家大业大,可这一路走过去,却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仆役。 “崔小哥可能不知道,我家大少奶奶今个儿回娘家去了,大少爷也跟着要去,装了不少的礼物,几大车的东西怕给弄丢了,就把府里的丫鬟家丁都给喊过去帮忙了。”管家笑呵呵的解释,看不出不妥之处。 楚轻敛下心思:“这可是带我们去见刘老爷?” 第012章杀人嫌犯 “老爷这会儿去外面收账了,还没回来,我先带崔小哥过去大堂静候。稍后老爷就回来了。”管家边走边答道。 “表姐跟两位侄儿呢?”楚轻眉头轻皱,却没表现出来。 “老夫人许久未见这两位重孙了,等下先带过去让老夫人瞧瞧,因为小哥你是外男,不便入后宅,还望见谅。”管家客气回答。 楚轻想想认同了这个说法,不多时,就跟着管家到了大堂,而刘崔氏与两位孩子则是被带去了后院。 管家把楚轻安排到了大堂就以有事要处理出去了,一时间,整个大堂就只剩下楚轻一人。 四周静得颇为奇怪,加上又是晚上,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偶尔几个灯盏发出微弱的光,虚虚晃晃,形同鬼火。 楚轻皱了皱眉,觉得很不对劲,至少这么偌大的一个赵府,待客的大堂却冷清至此,绝不正常。楚轻思绪间,一道桃红色的身影翩翩而至,出现在了大堂的门槛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茶水,看到楚轻看过来,笑盈盈的,露出两个梨涡,娇俏可爱:“让公子久等了,先喝杯茶润润喉,老爷稍后就来了。” 楚轻轻嗯了声,婢女放下茶水也不走,贴身站在一旁。 楚轻余光看到她四处瞟了一眼,绞了绞手,似乎很是紧张,虽然她面上不露痕迹,可抓着托盘的手却在轻微颤抖。 “你可是身子骨不适?”楚轻端起杯盏,用杯盖拂了拂茶水,却并未喝。 “啊,奴、奴婢没事儿。”婢女摇摇头,只是却偷偷抬眼看楚轻。 “你若是有事,可以讲出来。”楚轻道。 “奴、奴婢叫阿宝。”婢女却答非所问,突然起身把大堂的门关住了,跪在了楚轻的面前:“公子救救我!” 楚轻放下杯盏,抬眼:“阿宝姑娘这是做什么?” “求求公子救命!奴婢在刘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若是公子不救奴婢,奴婢真的活不过今晚上了……”自称阿宝的婢女咬着下唇,眼圈泛红,低着头颤巍巍道。 “怎么回事?谁要害你?你为何求到我的头上?”楚轻的视线在她绞着的双手间扫过,起身扶起她站起身。 “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求谁了,夫人说要打死奴婢,老爷也不管奴婢,奴婢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公子救救奴婢吧……”阿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为何要打死你?”楚轻问道。 “……是老爷,他……他强行霸占了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就想逃出去,可逃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府里的人也不敢帮奴婢……只有前些时日,好不容易府里因为出了命案来了个大人,他听了奴婢的遭遇肯、肯带奴婢离府,可、可没想到那大人竟然……竟然……”阿宝哭得泪珠滚落,声音凄惨,只是几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楚轻眸色一紧,猛然站直了身体,浑身僵硬。 “你说的大人……是谁?”楚轻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奴、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很厉害的仵作,隔壁清水镇的,他听了奴婢的遭遇,觉得奴婢可怜,本来是打算带奴婢走的……可没想到……那位大人突然就出事了之后,奴婢晕倒了,被发现有了身孕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偷偷跟人说今晚上要打死发卖奴婢,若不是刚好公子你们来了,怕是奴婢现在……奴婢这是偷偷跑出来的,求公子带奴婢走吧……”阿宝哭得更凄厉了。 楚轻头皮发紧,大脑一片空白,哑着嗓子道:“你先起来,我带你走,你先告诉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仵作到底是如何死的?” “这……公子你?”阿宝肿着眼圈不安地问他。 “我跟那大人有点关系,所以想搞清楚这件事,你只要说出来,我绝对带你走。”楚轻心里急着想知道师傅到底是如何出事的,紧抓着阿宝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这……这样啊,哦对了对了,那大人当时事情情绪有些不对,说先要回一趟交差,回来就带奴婢走,还交给奴婢一样东西,只是没想到那大人没能回来……”阿宝抹了一把眼泪。 “是什么东西?”楚轻一怔。 “公子等奴婢一下,奴婢把它偷偷藏在大堂后了,且待奴婢去给公子拿来,公子一定不要声张啊。”阿宝道。 “嗯。”楚轻颌了首。 就看到阿宝匆匆走到了大堂的屏风后,里面传来了悉率声。楚轻站在琉璃灯盏下,被明亮的光一晃,头脑突然清醒了一些,师傅怎么会把东西交给一个外人?只是,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发现后堂没了动静,她皱眉,抬步朝屏风后走去,却在这时,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啊”的尖叫声,楚轻遽然加快了脚步绕到了屏风后。 可等看清楚了面前的情景,楚轻瞳仁缩了缩,眯起了眼。 与此同时,大堂的门陡然被踹开,一群人纷涌而入,为首的正是先前带她过来的管家。 他们匆匆绕过屏风走进来,看到面前的一幕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阿宝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些微的血在她匕首旁晕染,她紧闭双眼,芙蓉桃花面,嘴角噙着笑,七窍流血,怎么看怎么惊悚吓人。 “你!你这个禽兽!”管家怒指着楚轻骂道:“亏我们把你奉为上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刘家做出这等下流之事,着实可恶!来人,快去通知大人,让人来捉拿杀人凶手!”管家话音一落,立刻有家丁匆匆跑了出去,不多时就消失在黑夜里。 楚轻面无表情地盯着管家,看到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凶狠,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热情好客。楚轻脑海里“嗡”的响了一下,怪不得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从他们把他们迎进刘家,分开她跟刘崔氏等人,再到阿宝的出现,阿宝说师傅要救她……这一切的一切,怕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师傅恐怕根本就不认识这阿宝,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引自己上钩罢了。 楚轻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把视线重新转向了阿宝的尸身,目光着重在她流血的七窍上扫过,也不说话,直接搬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在了那里,静待衙役过来。 管家本来正盛怒,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衙役来的很快,不多时就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管家跟几个人,为首的官差是个而立之年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眉眼正直肃穆:“出了何事?” “秦捕头你可来了,你快看看,这府里刚出了事没两天,没想到又出大事了!这小哥竟然奸污我府里的丫鬟不成,竟是杀了他,秦捕头你可要为阿宝讨个公道啊!”管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言之凿凿,仿佛他亲眼看到楚轻调戏阿宝了一样。 那秦捕头眉头紧皱,他的眉形很粗,据说这样的人重情,楚轻观他五官,眼睛黑白分明,为人应该正直,站起身,朝他看了去:“见过秦捕头。” “管家所言可是属实?”秦捕头听了管家的话,却是又问了楚轻一句。 楚轻摇头:“这人并非我所杀。” “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我们进来时门是从里面锁着的,这大堂只有你跟阿宝两个人,不是你是谁?休要狡辩!”管家怒斥。 “只有两个人吗?”楚轻轻喃一声:“我看未必。”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说是鬼杀得不成?秦捕头,人证物证都在,这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你快把人给带走!”管家似乎很急着让楚轻认罪。 楚轻眼神冷下来,他们就是这样逼迫师傅认下偷盗的罪的吗? 她朝这秦捕头看过去,难道她看走眼了? “稍安勿躁。”秦捕头看了管家一眼,摆手:“先让仵作验尸。来人,验!”他话音一落,从衙役后面走出来一个老头,瘦小瘦小的,身后跟着个徒弟,替他背着个验尸箱,等那老头到了尸体旁,徒弟弓着腰打开验尸箱,把家伙事儿递出来,老头开始验尸,徒弟则是写验尸单。 “女性尸体一具,尸长五尺三寸,年月十四岁到二十岁之间。身着桃红色襦裙,身材瘦弱纤细,身体健康。衣衫完好,七窍稍微出血,除腰腹被刺匕首,深三寸刀伤外,并无外伤,推测死于匕首,一刀致命。未出现尸斑,肌肤有弹性,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老头说完,就直接站起身,吐出嘴里的姜片,洗净了手,看向秦捕头。 秦捕头看了楚轻一眼,抬手:“带回衙门!” “慢!”楚轻看了老头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对这位仵作大人的验尸有异议。” “嗯?”老头本来已经打算带徒弟走了,听闻这话,顿下了脚步,回头,挑剔地看了楚轻一眼:“你怀疑老夫的本事?”他在这龙门镇当了这么多年的仵作,除了跛子张,还真没人敢这么跟他叫板。 第013章洗白自己 “事关小生性命,自然马虎不得。”楚轻乌眸发黑,这么盯着人看,给人一种紧迫感,只听她道:“这位仵作大人刚刚验道:死者死于匕首,一刀致命。小生看,却是未必。” “你乱说什么?你一个生娃子能比得过仵作不成?”管家急于结案,朝秦捕头道:“捕头大人,你别听她狡辩,快点把人带走吧!” 秦捕头却没说话,而是朝楚轻多看了几眼,问道:“你说未必,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死于匕首?” 楚轻走到尸体旁,指着她流血的七窍道:“证据有二,其一,就是这流血的七窍告诉我的。若是匕首刺死的,刺破了脾脏,只会导致血液上涌流出口鼻,却不至于连眼角以及双耳都流出血。” 老仵作一听到这,脸色难看了下来,却没表现出来,他身后的徒弟却是个暴躁的,刚想反驳,被老头瞪了眼,就不服气的噤了声。 老头道:“这点的确是老夫疏忽了,的确是有这种可能。这是其一,其二是什么?” “其二,这把匕首是在她死了之后才插上去的。”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这小哥还真是敢大言不谗!死了之后插上去的,怎么可能?! 按她这么说,那阿宝到底怎么死的?!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证明?!”老仵作眉头紧皱,哂笑一声。一旁的管家脸色突然变了下,却不动声色地敛下眼,没再多嘴,听着老仵作发难。 楚轻道:“人死之前跟人死之后,流的血是不一样的。若是死之前,因为血液一直是在流动着的,所以匕首刺进去之后,会造成大范围的流血,甚至会有血喷溅出来,可你看这把匕首四周,只有稍微淡红色的血渗出来,而我身上半分血都未溅到,这并不正常。从出血量来看,死者身上这把匕首,很显然是死之后插上去的。”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想到以前见到的人,再看看那匕首渗出的那丁点儿血,的确不至于死人,可这阿宝的的确确是死了,也没查到别的伤口,那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仵作也表情凝重了起来。 “钱仵作,他说的可对?”秦捕头声音沉稳,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让老头不安了起来。 “老夫再验一遍。”他走过去,大堂静谧一片,可老头本来也是对楚轻的话不满,可仔细瞧了瞧,发现楚轻说的都对,这么点血,的确死不了人。可他又看了一遍,却丝毫找不到死亡的原因,脸色也白了下来,急了起来,他磨蹭了许久,都未找到原因,直到秦捕头出声,他才道:“老夫……查不到死因。” 不是中毒,也不是死于外伤,难道突然就这么死了? 秦捕头眉头紧皱,一时间,四周静得出奇。 管家一看这情况要糟,出声道:“好啊,你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到底用什么办法杀的阿宝?” “我并未杀她。”楚轻看了他一眼,想到师傅可能也面临过这种境况,甚至还被虐杀至死,对管家也没了好脸色。 “你还敢狡辩?这里只有你跟阿宝两个人,难道她还能自杀不成?就算不是这把匕首杀的,你也不能洗脱嫌疑!”管家怒道。 楚轻并不急,等管家愤愤说完了,才缓缓继续道:“至于我不是凶手,也不是不能证明。” “你如何证明?!”管家问道。秦捕头没阻止两人,也静静看着楚轻。 “这就是我对仵作大人存在的第二个异议,这位姑娘的死亡时辰,并非不到两个时辰,而是超过了十二个时辰。”楚轻缓缓开口,可她的话却像是一道冰渣刺入众人心窝,他们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开、开什么玩笑?”老仵作匪夷所思地瞪她一眼:“不懂就休要胡说!” 原本刚刚还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却又是不靠谱的。 楚轻却是紧盯着不说话的管家,虚眯了眯眼,这才把视线移到老仵作身上:“若是大人不信,尽管去找别的仵作来验证,不过怕是最后也证明不了我杀了人。我之所以说她死了至少十二个时辰以上,是从她的芙蓉面以及这流血的七窍来判断出的。” “芙、芙蓉面?那是什么?”老仵作匪夷所思得瞧着她,他根本听都未听过。 “芙蓉如面柳如眉,管家你是不是瞧着阿宝姑娘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很好看?”楚轻若有所思地他看过去,乌眸发黑,盯着人让管家浑身冒冷汗。 “是、是很好看又怎么了?阿宝本来就是我们刘府长得很标致的……”管家开了个头就止住了,瞪向楚轻:“这又跟阿宝的死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关的,因为人死之后只有冰冻过才会出现这样的芙蓉面。因为尸体经过冰冻,脸色经过润泽会变得很好看,所以才会有芙蓉面一说。”楚轻面无表情道。 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极为微妙:“你说是就是,也许只是因为阿宝长得好看呢……”他忍不住反驳。 楚轻嘴角嘲弄地弯了弯,道:“除了这个自然不能证明,不过她流血的七窍却恰恰证明了我的猜测。” “七窍流血?”这次问的是秦捕头,他严肃着一张脸,若有所思。 “是,人死之后,血液不再流动,在体内慢慢凝聚成死血,可人死之后经过冰冻,再放出来化过之后,淤血却会融合冰水流出体外,流出的血水从七窍出来,自然就成了七窍流血。”楚轻的话落,众人猛地朝阿宝的尸体看过去,浑身更冷了,甚至连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秦捕头眉头皱得更紧,干脆直接上前,朝阿宝的尸体看过去,伸手摸了摸脸,入手一脸的水,站起身,更是若有所思,却没说话。 楚轻也没再开口,她拿捏不准这秦捕头会不会信。 半晌,秦捕头才转过身,却是朝身后也跟过来的老仵作道:“钱仵作,他说的,可有根据?” 老仵作左看右看,脸色不怎么好看,摇摇头:“老夫闻所未闻不能给秦捕头明确的答案,要想知道,还需要再回去察看典籍。” “也就说如今证实不了?”秦捕头眉头皱得更紧。 “……是。”老仵作颌首,可他总觉得这后生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当时检查的时候他也觉得奇怪,可这什么芙蓉面,他根本就没听过,事关命案,怕是也不敢贸然开口。 管家在一旁一直挂着耳朵听,听到这,急忙道:“秦捕头,这小子肯定是胡乱说的想要推卸责任,连钱仵作这么有经验的仵作都没有听说过,他一个毛头小子又知道什么?当时这里只有他跟阿宝,府里的人白日里还见过阿宝出现过,说什么死了十二个时辰了,怎么可能?秦捕头你可一定要为阿宝伸冤啊!” 秦捕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并未理会管家的话,转头看向楚轻:“你可知她的死因?” 楚轻摇摇头:“不知。”这才是她觉得诧异的地方,即使她看出这阿宝死得时辰不短,却偏偏找不出她是怎么死的,就算是要详看,怕是要解剖才可以。 “来人,把人带回去,尸体也带回衙门放在停尸房,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秦捕头按在腰间的手猛地抬起一挥,直接率先走出了大堂。 随即,衙役开始搬尸体,钱仵作经过楚轻身边时,多看了他几眼,却还是摇摇头走了。 楚轻抿着唇,想开口唤住秦捕头,却也知道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怕是这场人命官司,自己黑锅是背定了。如今只希望这秦捕头是个好的,否则这一进大牢,再想出来怕是难了。 楚轻跟着衙役出了刘府,管家一直瞅着她出去,才露出一抹诡笑,咣当一声,把府门关闭了。 楚轻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眉峰隆起,怕是刘家的人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专门给她设计了这么一场好戏。师父死了,连她也不放过,到底师父是为何死的?他们为何这么迫切地想要斩草除根? 她若是想要继续查下去,如今能做的,怕是要先给自己洗脱嫌疑,否则,她怕是要步师父的后尘了。 楚轻被关进了龙门镇县衙的牢房,牢头把她推进一间破旧的牢房里,就不管她了。 “这位大哥,我何时才能见到大人?”楚轻在身后询问。 “想见大人?”牢头哼了声:“进了这里的,想再见大人就只能等开堂审讯的时候了。” 楚轻望着老头离开的身影,无奈靠墙坐在了稻草上,双手环膝,下颌抵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她相信自己推测的是没问题的,那具尸体死了已经有十二时辰以上,可她明明一个时辰前还见到了活得阿宝,所以,若是她猜得没错的话,这刘家,应该是有两个阿宝,且是双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第014章刑堂受审 死了一个,那么怕是还有一个,只要再找到另外一个阿宝,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楚轻猛地抬头,站起身,拍着牢房的栏杆:“我要见大人,有事要说!我要见大人!”只是她拍了许久,都没人应她。 “别拍了,进了这里的,可都是杀人越货的,说是等开堂审讯,到时候等着判刑就可以了。”一道无所谓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楚轻猛地朝隔壁的牢房看过去,就对上了对方的蓬头垢面,坐在地上,倚着身后的墙壁,正对着牢房的栏杆瞅着她。 “这里是死囚牢?”楚轻皱眉,案子还未定论,她看走眼了?秦捕头为何把她扔进了这里? “可不就是死囚牢,嗳,你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男囚犯坐直了身体,朝楚轻八卦地看了去。 “杀人。”楚轻重新坐了回去,被靠着冰冷的墙壁,脑海里乱成一团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能让她出去解剖了阿宝的尸体,她一定能找到她的死因,只是,这个机会能不能有。楚轻脑海里闪过秦捕头的脸,只能赌一赌了,赌这个捕头到底信不信她说的话。 “杀人啊?那得,你估计是更不可能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你何时被判刑了。喏,”那男囚犯也不在意楚轻不理他,自顾朝楚轻牢房的另一边努了努嘴:“你看到没?你隔壁的,就今日!午时三刻!刚判得斩刑,孤家寡人一个,听说都没人给他收尸,所以啊,你听我的,要是还有家人,或者使些银钱,买通了牢头,好歹给你去收个尸。” 男囚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楚轻挂着耳朵听,想到自己如今可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只是,她皱皱眉,想到了什么,黑漆漆的眼珠亮了亮,猛地转过头朝男囚犯看去。 男囚犯被她黑漆漆的眼珠看得吓了一跳:“你这般瞪着我作甚?” “你说今日午时刚杀了一个死刑犯?”楚轻咬着唇,如果这是真的,自己只能自救了,若是那钱仵作查不到冰冻尸体可以延缓死亡时辰的凭证,那么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是、是啊,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那男囚犯瞧着楚轻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再瞧着她乌漆墨黑的脸,觉得这样一双眼长在这黑脸上,倒是可惜了。 楚轻重新站起身,继续去拍牢房的门,这次却是换了说词:“牢头我要见秦捕头!” “你这样喊是没用的,他们才不会管你的。”男囚犯扒开脸上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张脸,脏得看不清楚模样。 “那要怎么做?”楚轻停下来歪头问道。 “你瞧我的。”男囚犯说罢,突然就躺在了地上,抻着胳膊腿儿,直抽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刚嚎嚎了两声,就看牢头快步匆匆走了过来,用手里的刀柄敲了敲牢房的门:“又怎么了?快说!” “没事儿,我肚子又好了。”男囚犯一个挺身又坐了起来,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与他那张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再戏弄小老儿,定让你秦捕头捉你去打三十板子。”牢头威胁,似乎习惯了这男囚犯这般闹腾,转身就要走,却被楚轻喊住了。 “我要见秦捕头有重要的事要讲。”楚轻急忙道。 “你?你觉得秦捕头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老头看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没转身走,而是抬了抬下巴。 楚轻没看懂,愣了下:“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耽误了要事……” “你怎么这么笨?他是要那个。”男囚犯拇指与食指捻了几下,抻着脖子点点头。 “嗯?”楚轻皱眉,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要跑路费?她浑身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摸到,最后咬咬牙,从脖子里掏出一个玉坠子,问牢头:“这个可以吗?” 牢头拿过来颠了颠,笑了:“成,等着。”说罢就走了。 楚轻长出一口气,有些可惜那玉坠子,那是师傅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只是如今情况紧急,只能暂时先给那牢头了,等她洗脱了冤屈,就想办法赎回来。 不多时,秦捕头就来了,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幽深锐利,站在牢房前,右手按在佩刀上:“你要见我?” “是,我想知道阿宝的案子怎么样了?钱仵作可在典籍上查到了吗?”楚轻道。 “没有。我询问了衙门里另外一个仵作,也不知道有这么一说。所以你的这个证据怕是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秦捕头锐利的视线在楚轻脸上扫了一圈,缓了缓,眯着眼问道:“除非你还有别的办法证明那尸体已经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若是我真的有办法,秦捕头愿意信我吗?”楚轻道。 “你到底是何人?”秦捕头却答非所问,冒然问了这么一句。 “秦捕头为何这么问?”楚轻心下一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知他。这秦捕头值得信任吗?可刘家设计了这么一出,怕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提前做了准备。那她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我去让人询问过刘家的老夫人,刘崔氏并没有一个叫崔雄的远房表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借着刘崔氏进入刘家?”秦捕头咄咄逼问。 “刘崔氏呢?”楚轻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画外音。若是他怀疑,第一个要问的,难道不是刘崔氏? “她一个时辰前已经带着两个幼子离开了龙门镇,去向未定。”秦捕头回道。 楚轻抚了抚额头,轻叹一声,自己应该早就发现的,为何当时进入刘家,把他们分开之后,单单把她引入了大堂,那阿宝又突然说师傅有东西交给她,可若是要交,师傅怎么可能把东西交给一个陌生人?当时她就有所怀疑,只是急切知道真相,反而被迷惑了双眼。“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的确不是崔雄,而是楚轻。我是……跛子张的徒弟。”她仰起头,目光平静得瞧着秦捕头。 “你是楚轻?!”秦捕头诧异地缩了缩瞳仁,仔细打量着楚轻,似乎想从她容貌里辨出真假。 “是,我之所以混进刘家,就是想知道师傅到底是怎么死的。”楚轻低下头,神色间闪过一抹哀伤,只是很快被她掩藏了去:“如此,秦捕头信我吗?” 秦捕头似乎长长出了一口气:“怪不得。”他没说什么怪不得,楚轻却是知道的,怪不得她能知道钱仵作不知道的事。 “秦捕头不是问我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证明尸体冰冻之后能延迟死亡时辰吗?我有个别的办法,不知秦捕头可愿一试?”楚轻笃定地望着秦捕头,他既然肯来,那是不是代表他也是信了她几分? “什么办法?”秦捕头沉吟片许,问道。 “那个死囚犯的尸体可还在?”楚轻指了指隔壁的空牢房。 “在,怎么?”秦捕头问。 楚轻让秦捕头靠近了一些,附耳低语几句:“……不知秦捕头可是能办到?” 秦捕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大掌按了按腰间的佩刀:“我知道了,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等等,还有一事。”楚轻看他要走,连忙道。 “何事?”秦捕头问道。 “我怀疑刘府不只有一个阿宝,昨日死得女子应该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希望秦捕头去查证一番,我怕刘家杀人灭口。”若是昨夜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阿宝”也死了,想要查出真相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秦捕头诧异地挑挑眉:“知道了,我回去查证。”他说罢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停下了步子,偏过头:“还有,我们一直都是信跛子张的。”只是……没有证据。 楚轻望着秦捕头离开的背影,眼圈红了下,她仰起头攥紧了手,慢慢走了回去,依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她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她会堂堂正正走出去,找到师傅的死因,为师傅洗刷冤屈。 翌日,龙门镇县衙大堂。 楚轻被牢头带进了大堂里,一进去,就看到管家正跪在正中央,堂前则是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楚轻猜测那正是阿宝的尸身。 楚轻到了管家身侧,跪了下来。 龙门镇县令徐大人一拍惊堂木:“躺下何人?” “草民楚轻,见过徐大人。”楚轻缓声开口。 “楚轻?”徐大人愣了下,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刘府管家告你奸污其府中婢女阿宝不成,反而把她杀了,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草民并未杀阿宝。”楚轻回答。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并未杀死阿宝?管家以及刘府证人所言,当晚,只有你与阿宝两人身处大堂,当时他们听到一声惨叫就跑了进去,堂门从里面落栓,只有你与阿宝两人,不是你杀的又是何人?”徐大人逼问道。 “当时并不知草民与阿宝两人,刘府应该还有一个‘阿宝’,只是这个‘阿宝’应该与死去的阿宝长得一模一样,是双生姐妹。”楚轻回道,看向秦捕头。 第015章冰块藏尸 秦捕头朝师爷看过去,师爷递过去一个东西:“大人,秦捕头亲自去查证过,刘府的确有一对双生姐妹,一个名唤阿珍,一个名唤阿宝,死得这个并不清楚到底是阿宝还是阿珍。” “那另外一个呢?”徐大人看着手上的证词,眉头紧皱。 “失踪了。”师爷回道。 徐大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继续朝楚轻看去:“即使是这样,却也不能证明你并未杀死者。” “昨夜草民在时,死者死亡超过十二个时辰,而那时,草民还身处清水镇。”楚轻回道。 “你说谎!”管家在一旁急忙道。 “肃静!”徐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管家你说。” “是这样的大人,这人以刘崔氏娘家兄弟的身份混进我刘府,本来就是心存歹意,后来明明是他杀了人,非要狡辩说是阿宝死亡已经超过了十二个时辰,意图用这种方法为他自己脱罪,其心可诛啊大人。钱仵作都不知道的事,难道他一个后生还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管家“义愤填膺”道。 “楚轻,你可知罪?”徐大人道。 “草民不认。”楚轻看了秦捕头一眼,后者朝她点了下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来人,请钱仵作与梁仵作到场。”徐大人开口道。 不多时,钱仵作与梁仵作到场,只是让人诧异的是,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位仵作,是隔壁县连夜请过来的。 “这是?”徐大人看向师爷。 “大人,这是秦捕头吩咐下来的,说是等下要做一个验证。”师爷道。 “这样啊,”徐大人也没问什么事,而是看向钱仵作与梁仵作:“你们两人可查到把尸体放到冰块里能延迟尸体死亡时辰吗?” 两人摇头:“并未查到,典籍并无记载。” “楚轻你看听清楚了?既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明,那本大人就现在宣判,楚轻杀……” “等等。”楚轻开口止住了徐大人接下来的话:“虽然钱仵作等人没查到典籍,可草民若是能现场证明呢?” “嗯?”徐大人抬起的惊堂木慢慢放了下来:“现场证明?” “嗯。”楚轻朝秦捕头点了点头。 秦捕头上前来:“大人,为了防止有冤案发生,属下大胆瞒着大人做了个验证,不知可否把验证的结果呈上来?” 大堂外围观的众人也好奇得瞧着,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交头接耳。 徐大人朝堂下看了眼,堂下立刻有人喊:“呈上来呈上来,我们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验证,尸体放到冰块里真的能延迟尸体死亡的时辰吗?这要怎么验证?” “对啊对啊,我们要看看……” “……” 众人交头接耳的吆喝声传来,徐大人骑虎难下只要点了头:“秦捕头把东西呈上来吧。” 秦捕头应了下,视线在楚轻与管家身上扫了眼,摆摆手,让人把东西给抬上来。 可等东西抬上来之后,所有人都噤了声,四周突然就那么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只因为秦捕头让人抬上来的,是两具尸体,还是两具头身分开的尸体。 “秦捕头,你这是……”徐大人脸白了白,勉强维持镇定。 “这里是两具尸体,四块尸身,在场的四位仵作,分别检验这两头两身,说出他们的死亡时辰。”秦捕头大手一挥,立刻官差扯掉了白布,有些胆子小的立刻捂住了眼睛,不敢看那血腥的画面。 钱仵作四人怔愣了下,对视一眼,却没说别的,上前开始认真查看那四块尸身。 四块尸身是两具成年男子,两头两身,头身分别从脖颈处齐齐斩断,看样子应该是死囚犯,刀口整齐。 四个仵作检查完毕之后,在四块尸体的脚底白布上写上自己的验尸单,随后回到了位置上。 徐大人看不懂秦捕头要做什么,却也没多说什么,秦捕头在他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他还是很信任他的,这还是头一次他私自做了决定,不过也不值得过分追究。 秦捕头等仵作都回去了,才回到堂前,指着那四块尸头身,对众人解释道:“这四块头身,是出自于两具尸体。我们现在来看看,四位有经验的仵作写下的死亡时辰到底是什么?”秦捕头走到第一个头颅前,拿起四位仵作的验尸单,一一念了出来:“男性头颅甲,死亡时辰五个时辰左右。” 他继续往下走,到了另外一个头颅前,念道:“男性头颅乙,死亡时辰十一个时辰左右。” 他没有停下步子,继续走,到了第一具尸身前,拿起验尸单道:“四位仵作验尸单依然一致,男性尸身丙,死亡时辰五个时辰左右。” 他抬起头,看了眼楚轻,又看了看一筹莫展的众人,继续走到最后一具尸身前:“男性尸身丁,死亡时辰十一个时辰左右。” 他说完,就重新面对徐大人:“大人,属下说完了。” “可,这……秦捕头,本官怎么没有懂你的意思?这就能证明了?这不是很明显的,还需要验证?两具尸体,一个死亡五个时辰,一个死亡十一个时辰,这有什么用?”徐大人一头雾水。 秦捕头却是笑笑,道:“大人,属下还没说完,大人觉得甲乙丙丁这四块尸身,应该如何组合,哪个是一体的?” 徐大人也乐了:“秦捕头,你这是在考验本官的智商吗?肯定是甲丙是一具,你没看他们验证的死亡时辰都是五个时辰?” 众人也点头:“是啊是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秦捕头没说话,摆摆手,让衙役动手。 衙役于是拿起甲头颅去安在了丙尸身上,可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头颅跟身体根本不能完全重合,众人傻了眼,伸长了脖子去看:“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能吻合?别告诉我甲跟丁才是一具尸体,可明明头颅死亡是五个时辰,身体却是十一个时辰!这难道一个人死亡头跟身体还能不一样?!” 络绎不绝的疑问声响了起来,秦捕头朝楚轻看去,点了点头。 楚轻这才开口道:“还是让我来解释吧,这四块尸体,合到一起,就是两具完整的尸体,死亡时辰是一样的,皆是昨日午时三刻被行刑的死囚犯。”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着楚轻,他疯了吧? 楚轻继续道:“这点,秦捕头可以作证。之所以大家觉得匪夷所思,是因为这四块尸体的死亡时辰是不一样的。”她示意让秦捕头动手,秦捕头把甲头颅安到了丁尸身上,刚好吻合,也让众人看傻了眼。 头死亡五个时辰?身体死亡十一个时辰? 这……怎么可能? 楚轻看向变了脸色的管家,缓缓继续道:“大家也看到了,这具尸体的头颅跟身体死亡时辰不一样,具体原因,就是因为,头颅在昨夜死亡五个时辰的时候就被拿到了冰窖冻了起来,所以才会有这一幕。这也就是秦捕头要给大人证明的,尸体经过冰冻之后,是的确能延迟尸体死亡时辰的。而冰冻过的尸身头颅会七窍流血,秦捕头也可以证明。所以,草民无罪,面前这具阿宝的尸体,的确是经过冰冻过的。” 楚轻话音一落,整个大堂堂前堂外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久久没人说一句话,等消化了楚轻的话,都忍不住纷纷拍起了掌。 他们还从未看过这样证明自己的清白的,真真是长见识了。 钱仵作四人也目瞪口呆得瞧着这一幕,对视一眼,再望着楚轻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信服与称赞,这少年郎怕是不简单啊。 管家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徐大人打断了:“咳咳,如此来看,的确是这样了。看来,这位小哥又为典籍上添了一笔啊,本官会写信上报的申请补添上。” “可大人这件事……”管家忍不住开口,急了,若是把这楚轻放了,老爷那边他可要怎么说? “肃静!”徐大人听着大堂外的声音只觉得头疼,与师爷交头接耳一番,这才低咳一声,威严道:“这件事证据确凿,本官再次宣判,楚轻无罪释放,至于刘府阿宝被杀一案,容后捉到杀人嫌疑人再行审讯,退堂。” “威武——”咚咚咚的堂木敲击地面,徐大人一甩袖子离开了大堂。 楚轻这才松了口气,朝秦捕头看去,目露感激。 与此同时,大堂外,人群后,两道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把方才庭讯的一幕全部收入眼底。 为首的男子身材挺拔,周身威严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此时因站在众人末尾,所以并未引起注意。男子单手背在身后,一双墨黑的瞳仁紧锁在堂中的楚轻身上,若有所思。 “爷?”余栉风把视线从楚轻身上收回,收起眼底的惊叹,他当初果然是没看错人,只可惜,这楚家小哥太过固执。 “走。”男子薄唇动了动,转过身,大步往外走。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戏,楚轻在戏内,而他在戏外。 第016章石楼禾虫 楚轻似乎有所察觉般,转过身朝外看了眼,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影子,很快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看向管家。 管家也慢慢站起身,很快变了个脸:“看来这次的确是冤枉了你,还望莫要见怪。” “好说。”楚轻抿着唇,目光锐利,看得管家很快收起了目光。 “既然这件案子改日再审,那就此别过。”管家说罢,转身就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是吗?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楚轻眯着眼,既然他们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弄死她,她偏偏就要再次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刘家! 秦捕头默默走到了楚轻身后:“你无罪了,我送你出衙门。” “这次的事,麻烦秦捕头了,楚某没齿难忘。”楚轻说这句话是真心的,若非秦捕头这次肯帮忙,即使她知道办法,怕是没时间出牢房实践证明,那也是百口莫辩,无法洗刷冤屈。 “我帮你,是因为我信跛子张,信他教出来的徒弟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秦捕头带着楚轻往外走,到了衙门前,道:“可有地方去?” “没有。”楚轻摇摇头,师傅的冤还未洗刷,她不会离开龙门镇的。只是如今身份已经被拆穿了,怕是这龙门镇不是一个安全之处,她垂着眼思虑片许,目光落在秦捕头身上:“不知秦捕头可否收留楚某几日?”她没银钱大概也住不了客栈,只能露宿破庙之地,岂不是给了刘家再次杀人的机会? 既然知道了刘家有害她之心,那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跟着武功极好的人了。 而面前就有一位。 “我收留你?”秦捕头刚毅的脸上闪过一抹犹疑。 “我很能干的,比如帮秦捕头多提点提点某些地方。”楚轻道。 “……”秦捕头自然知道楚轻说的意思,这件事情虽然证明了楚轻无罪,可案子还没破,就还要继续查下去。可他请来的两位仵作,包括钱仵作在内,都查不出阿宝的死因,找不到死因,就毫无头绪。而面前这位小哥,是跛子张的嫡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位。跛子张死了,大概,也只有眼前这小哥有办法查出来了。 “秦捕头考虑的如何?这件案子一直拖下去,只会有弊无益。”楚轻开口道,刚好她也想知道阿宝到底是如何死的,从而查出点蛛丝马迹,再次探进刘家,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秦捕头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道:“我回去与大人商议商议。”这件事他自己还不能做决定,让外人来勘验尸体,需要得到大人的手书。 楚轻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怕是已经成了七八分,毕竟徐大人怕是也想早日破案,试探问道:“那住处?” 秦捕头颌首:“我就住在县衙,你晚上若真的没地方去,就先来衙门,找到王六,他会带你去我的住处。” 楚轻道:“多谢秦捕头了,楚某还有件事要办,就先行一步。若是晚上回来晚了,劳烦秦捕头替楚某留门了。” 楚轻与秦捕头话别之后,就去了衙门后关押犯人的地方,她等了傍晚才等到了牢头出来,她迎上去唤道:“这位老爹等等。” “嗯?”牢头打量了她一眼,随即认出来:“是你啊,找小老儿作甚?” “我想把那件玉坠子赎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楚轻道,那件玉坠子是师傅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若不是昨夜在牢房情况特殊,她绝不会把坠子给送出去。 “赎回来?你有银钱吗?”牢头摆摆手,“你就算是有,怕是也没办法了,那坠子不值什么钱,小老儿拿去当了,这是收据。你要是想赎回去,就去问吉祥当铺吧。”说罢,老头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死契的当单,塞给了楚轻就一摇一晃走了。 楚轻望着当单怔了下,慌忙打开,发现真的是死当,脸色白了白,没想到牢头竟然动作会这么快。 楚轻不得不去了一趟吉祥当铺,只是等她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吉祥当铺的掌柜把玉坠子摆到售卖的格子里,看到楚轻一直盯着那玉坠子看,眼睛亮了亮,推销道:“公子,你可是看上了这个玉坠子?若是看上了可以瞧一瞧,这个坠子不贵的,只需要二两银子即可。” “二两银子?”楚轻咬咬唇,“我明日把银子送过来,可以给我把这个坠子留着吗?” “这个……”掌柜的愣了下,想了想,颌首道:“那我就做主给公子留下了,只是公子只有一日的时辰,若是明日这个时候公子不来,那我就把这个玉坠子重新摆出来卖了。” 楚轻颌首,感激道:“多谢,我明日定会准时到的。” 楚轻一出了吉祥当铺,仰起头望了望天色,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一日之内赚二两银子。她思虑片许,攥了攥拳头,看来只能用另外一个手艺了。 半个时辰后,楚轻洗净了脸和脖子,重新恢复了俊少年郎的模样,站在了龙门镇最大的酒楼——迎福楼外。 身姿纤细挺拔,离得远了,看起来跟棵小嫩葱似的,让出入迎福楼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只是她没先进去,而是走到迎福楼外最近的一个小摊上,随手捡了一个瓷器,从瓷器入手开始逐个击破小贩的心理防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楚轻把迎福楼掌柜的祖宗八代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楚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些,这才敛了眼,气质儒雅地抬步踏进了迎福楼,她迎上小二,什么话也没说,直接问道:“聂老板可在?” “啊?”小二懵了下,不知道楚轻是谁,竟然一开口就找老板。可楚轻微抬着下巴,面容隽秀,身姿挺拔,单手负在身后,那气势模样太过华贵,让小二一时间猜不透是不是掌柜的贵人,没敢开口问,连忙用肩膀上的布巾拂了拂一旁的凳子:“这位公子先坐,小的这就去替公子问问掌柜的。” “不必了,我同你一起去。”楚轻漫不经心的一挥手,仿佛跟掌柜的也就是她口中的聂老板很熟,直接大步往后院去。 小二的哪见过这场面,直接懵的跟在后面,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快走几步匆匆跟上前去,到了后院,看到掌柜的,连忙喊了声:“掌柜的,这位公子找您。” 聂老板正在检查刚进得货,听闻此话,抬起头,就看到了小二身边的楚轻,愣了下,站起身,抬步走了过去。 年约三十,很是富态,未语先笑,典型的笑面虎,摆摆手让小二下去,询问道:“这位公子你是?” “来找聂老板做个生意。”楚轻嘴角弯了弯,不高不低,眼珠黑漆漆的,看起来很是真诚。 “哦?”聂老板上下打量了楚轻几眼,这才道:“不知这位公子要跟聂某做何生意?” 楚轻道:“不知聂老板可想让自己的迎福楼生意再翻一翻?” 聂老板眼睛一亮,可随即沉淀下来:“这自然是想的,公子可是有好主意?”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聂老板有没有这个胆量做。”楚轻卖了个关子。 “公子说说看,若是可行,聂某人自然是有诚心的。”聂老板笑笑,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毕竟谁要是都能上门与他做生意,那他可真够忙的了。 “不知可否借用一下厨房?”楚轻抬抬眉。 “公子要做膳食?”聂老板皱皱眉,却很快恢复正常,圆滑道:“若公子是来应聘厨子的,我迎福楼并不缺。” “不是。”楚轻瞳仁黑漆漆的,定定盯着聂老板:“还是说,聂老板连看看是何东西的勇气都没有?”她说罢抬高了下巴,轻哼一声,像是不屑般,转身就要走。 可偏偏她这么做,反而让聂老板感了兴趣,好奇她到底要做什么:“公子莫急,聂某人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公子若是想,厨房可以随便用。去,给公子腾出来一个灶台来,再派个人给公子打下手。”聂老板虽然年纪不大,可到底迎福楼是百年的基业了,熟知人不可貌相,他这迎福楼虽然说是龙门镇最大的酒楼,可到底这些年也就那么几样菜色,来的客人虽然稳定,却没有突破。 左右如今也不是膳点,他倒是想看看这公子开下了海口,到底要做出什么东西来让他这酒楼翻上一翻。 楚轻敛下眼底的亮色,再抬眼时,摆摆手:“不必了,我只需要一个灶台即可,只是我做的东西,怕是需要另外选购。” “什么东西?”聂老板询问。 “禾虫。”楚轻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她话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聂老板歪过头去看搬货物的车夫:“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那车夫也有些傻眼,看着这长得隽秀的公子哥,没想到是个傻的,那东西能吃?看着就恶心,更不要说吃进嘴里了,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常年下地,却是知道那东西了,忍了忍心底的不适,开口回答道:“回禀大老爷,这位公子口中的禾虫……就是生长在禾苗上的虫子,长得……很不怎么好看。”别说是不好看了,简直就是让人毛骨悚然。 第017章三具女尸 聂老板一听是那种东西,浑身打了个哆嗦,神色诡异地盯着楚轻:“你确定不是涮聂某人?” “自然不是,还是说,聂老板没有这个勇气创新一下?”楚轻自信道。 许是这时日光太好,楚轻脸上的表情又太过自信,聂老板鬼使神差地问车夫:“你能弄来吗?” 车夫表情抽了抽:“……能吧。” “那速度去捉些来。”聂老板周南闯北也是个胆大的,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若是真的好了,的确是个商机。 楚轻看到车夫虽然不甘愿可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只要能弄来东西,肯让她做出来,她就不怕这聂老板不点头。 禾虫很快就被捉了过来,那车夫脚上还沾着泥,手里严严实实包裹着一个小布包,提的离自己远远的,不肯多看一眼,浑身都不自在地扭着,看到楚轻,连忙就把东西塞给了楚轻,很快退后了无数步,使劲儿地在身上搓着手,仿佛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楚轻倒是没说什么,打开布包,看了眼,里面密密麻麻地爬着几十只禾虫,蠕动的身躯,白白胖胖的,视觉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 聂老板探过头看了眼,差点没吐出来,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这东西真的会好吃? 楚轻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进了后厨。 后厨的师傅跟打杂的一听有人要弄禾虫,也不干活了,都忍不住看过来,只是因为楚轻身边跟着聂老板,他们也不敢过来,只是远远就那么瞧着。 楚轻动作很是利落,她将那几十只活的禾虫分成两半,另一半用布包重新包裹好,另外一半则是直接清洗干净,放进了一个瓦罐里。 随后直接用汤勺舀了生油弄进去,她等了片许,等那些禾虫蠕动着把生油都喝干净了,再把鸡蛋和各种葱姜蒜末等调味料放入瓦罐里搅拌,等禾虫身上都沾满了鸡蛋清与调味料,就直接把瓦罐的盖子一盖,上了笼屉开始蒸了起来。 后厨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般瞧着楚轻,活着蒸? 他们默默吞了吞口水,想到那画面,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胆子不行的,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胃部不适。 聂老板一直盯着看没说话,可望着那蒸笼,也是神色复杂,再瞧着楚轻,一脸淡定。 外面的日光洒进来,照在她白皙隽秀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好看,可再想到那些虫子,他默默头疼。 只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厨突然就溢出一道让人味蕾催动的香味,香得他们眼珠子都瞪圆了,此时后厨那么静,只有楚轻面前的蒸笼散发出热气,他们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不会吧?这味道,是那些虫子发出来的?不可能吧? 不过很快,楚轻等差不多了,猛地打开了笼屉,顿时整个后厨飘香,那种香味,他们这辈子都没闻过,香得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凑过去,使劲儿的嗅。 只是聂老板在,他们没这个胆子,只能伸着脖子使劲儿往那边瞧。 聂老板从楚轻一掀开笼屉,就整个人像打了鸡血,眼睛发亮,死死盯着楚轻把瓦罐端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一个盘子里,顿时香味更浓郁了,一只只肥厚的禾虫裹在蛋羹里,视觉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可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让聂老板忍着那些虫子造成的不适,吞了吞口水:“这、这就成了?” 楚轻摇摇头,又拿出麻酱与熟油,细细抹了一层,又拿起一旁的短刀,五指翻飞,唰唰唰在蛋羹上轻划着,蛋羹跟果冻似的动了动,分成数块,最后楚轻手起刀落,蛋羹看起来依然完好如初,她把木箸递过去:“尝尝?” 聂老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里还是有阴影的,可是这味道太香了,他忍了忍,又瞧了瞧,还是接了过来,夹起一块,猛地闭上眼,胡乱塞进了嘴里,可等入口,立刻瞪大了眼,表情享受而又惊讶,胡乱吞了下去,顾不上热,又夹了一快。入口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了。 一直等聂老板吃了半盘再也吃不下去了,楚轻才开口:“聂老板觉得如何?” 聂老板意犹未尽得瞧着剩余的半盘,还想吃,只是那太过狼狈,还是接过人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嘴,才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小生姓楚。”楚轻回答道。 “原来是楚公子,这边请,聂某人想跟楚公子单独商议一番。”聂老板态度截然变了,恭敬地伸出手邀请楚轻详谈。 楚轻颌首,抬步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在楚轻做石楼禾虫时,迎福楼踏进来两位公子,两人模样皆是上乘,尤其是为首的男子,器宇轩昂,整个人气场强大,让人望而生畏,他身后跟着的男子,正是余栉风。 “爷,真的不回去?”余栉风压低了声音询问。 “嗯。”男子眉眼冷峻,扫视了一圈四周,还未等小二靠近,就被人给拦住了,直接上了二楼。 只是男子刚拾阶而上,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后厨的方向看了眼。 余栉风顺着男子的方向看去,鼻翼动了动,道:“爷,这什么味道,挺香的。” 男子摆了摆手,立刻有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刷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等男子来到包厢时,暗卫已经回来了,附耳靠近余栉风,很快余栉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摆摆手,暗卫又消失不见了。 男子懒洋洋倚着软榻,掀了掀眼皮,看了余栉风一眼。 余栉风才凑近低声说了几句。 “是他?”男子低沉的嗓音慵懒淡漠,“禾虫?倒是有趣。” 半个时辰后,楚轻心情愉悦地出了迎福楼,步子难得轻快,她已经跟聂老板商量好了,等明日她再来一趟,把如何吸引食客心甘情愿服用禾虫的方案写出来,她就可以得到十两纹银,有了银子,她就能把玉坠子拿出来。只是她刚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一道视线正落在她身上,楚轻奇怪地转过身,四处看了眼,并未发现异样,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继续走。 直到她走远了,迎福楼二楼厢房的一扇窗棂才缓缓关闭,男子颀长的身影挺拔修长,墨黑的瞳仁幽幽而动,突然开口道:“去,派人跟着他。” 楚轻朝衙门的方向走,只是还未走到衙门口,就看到秦捕头带着几个衙役以及钱仵作就出来了,看到楚轻愣了下,只是点了下头,就很快擦身而过了。 楚轻不以为意,这一幕她见过很多次了,以前师傅在清水镇衙门时,一遇到案子都是这么出去的,她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先前围观在衙门口的人看到秦捕头等人走远了,就忍不住议论纷纷。 “听说又发现了一具女尸,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具了,听说死得都很惨,怎么还没捉到凶手?”一人嘀嘀咕咕感慨道,盯着秦捕头等人远离的身影都带着惊悚。 “是啊,死得还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这几天还是别让你那小女儿出门了,万一要是被……” “你可别乱说啊!” “好好,我也就随口说说,不过这案子到底何时能破啊?怪吓人的,弄得这些时日龙门镇人心惶惶的。” “别说了,这不是我们能管的,都是衙门的事,我们且等着就好了……” “……” 声音渐渐远去,楚轻没多想,更难缠的案子她都见过,很快就把这些事给甩到了脑后,她还要去把师傅的仵作箱给拿回来,晚上怕是要去看一看阿宝的尸体。虽然她已经无罪释放了,可找不到死因的话,难道刘家不会继续发难,还是早些解决了这件事好。再有的事,就是迎福楼聂老板那里的吸引食客的方案。 等楚轻再回到衙门时,秦捕头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衙门口等着她:“大人已经同意了,先跟我去住处。” 等安顿了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楚轻主动开口询问:“阿宝的死因有结果了么?” “没有,钱仵作以及其余的几位仵作都看了,找不到任何死因。”秦捕头面容严肃,昏暗的烛火不是跳动一下,眉心紧拢,“稍后你跟我去一趟停尸房。” 楚轻点了头,等酉时时,秦捕头提着一盏灯,带着楚轻去了停尸房。 打开停尸房,房间里最外面陈列的就是阿宝的尸身,上面盖了白布,因为天气还不是太热,腐败的还不是很严重。 楚轻走过去,掀开白布看了眼,秦捕头提着煤油灯靠近了,阿宝的脸惨白惨白的,尸斑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衬着她嘴角的笑看起来有些渗人。 楚轻打开仵作箱,准备妥当之后,拿出了解剖刀。 阿宝不是因为外伤死的,那想必是有内伤在,若是想要查勘出死因,就必须刨开尸体仔细检查,才能出结果。 秦捕头没说话,他也不是多话的人,主动把验尸单接了过来,把灯放在一旁,准备记录验尸单。 楚轻只看了一眼,就拿出姜片含在嘴里,净手之后,再就着灯盏在尸体旁焚烧苍术皂角,做完这一切,拿出解剖刀,开始切割开尸体。 一炷香后,楚轻眉头皱了起来。 第018章火烧铁钉 “怎么?”秦捕头善于察言观色,询问出声。 楚轻摇头,出声道:“女性尸体一具,尸长五尺三寸,年约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身材瘦弱纤细,身体健康。腰腹被刺匕首,深三寸,是死后造成的创伤,无其余伤口,五脏完好,猝死……暂定。死前有三个月身孕,死亡时间,未定。” 楚轻的话一落,秦捕头陡然看过去:“猝死?暂定?没有别的死因?”这跟钱仵作的结果差不多。 楚轻缝合上伤口,重新洗净了双手,却并未从尸体旁离开,面露凝疑:“查不出别的死因,可她绝对不是猝死的。”尸体身体健康,并无病症,且怀有三个月身孕,若无意外,怎会无缘无故猝死?“秦捕头,孩子是谁的?可有再去刘家问过?” “嗯,询问过,只是没人知道。”秦捕头眉头紧皱。 “她是谁的丫鬟?”楚轻想起什么,突然问道。 “你猜的不错,的确是有两个阿宝,是对双生姐妹,是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唤作阿宝,一个唤作阿珍,只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死的到底是阿宝还是阿珍?活着的那个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秦捕头看了楚轻一眼,道:“若只是猝死这么简单,怕是报给大人,能直接结案了。” “再等等,再等等。”楚轻摇头,她有种预感,这件事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一个人不可能突然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甚至连一点征兆都没有,既没有中毒,也没有死前的任何外伤,就像是突然那么无声无力死掉了。若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还说得过去,可她正值壮年,身子骨看起来很结实。 “你可有把握?”秦捕头沉声问道。 “……”楚轻摇摇头,没说话,她是仵作,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秦捕头再给我些时间。” 秦捕头想了想道:“好,只是不能拖得太久了。” 楚轻在尸体房呆了一晚上,她把阿宝的尸体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却依然没找到任何缘由,难道……真的是她推断错了?阿宝真的是猝死的?可这世间的事哪里有这么凑巧?刚好刘家想要冤枉她,就那么死了一个人,刚好栽赃给她?楚轻眯着眼,盯着验尸单上的字,盯着上面“死前有三个月身孕”上面来看,也许自己能从这里下手来看看。 楚轻反过去推测。刘家有人要害她,可没有别的办法,刚好这时候有一个该死之人,于是就杀了这个人,顺便栽赃陷害于她。 那么阿宝为何该死?第一,她惹了事,让人不快了,可从阿宝身上的衣物,怕是在刘家待遇不错,应该是个圆滑的人,不会轻易得罪人;那么,只有第二点了,她挡了别人的路。而这个路……可能就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了。 孩子是谁的?能在刘家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一个人,却不惊动任何人的。怕是地位不低,位置偏高,又跟刘家的当家人有牵扯,否则,刘家为何要替对方善后?那就只能是同于一脉。 一个孩子碍着谁了? 楚轻指尖轻轻一点验尸单:除非……这个孩子不该在刘家出生。 为什么不该出生?若是仆役的,自然必要,成婚即可;那么,就只能是这个孩子让主母不快了,若是刘家的几位公子的,大不了收了房,可既然杀了,那只怕是这个孩子是刘老爷的了。 楚轻眯着眼,这样就说得通了。她来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况:阿宝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却勾搭上了老爷,且怀了孕,想要母凭子贵,只是没想到,大夫人是个嫉妒心重的,若是别人还好,偏偏还是自己的丫鬟,就下了狠手杀了。刘老爷知道了之后,虽然气氛,可到底刘家这个大家是穿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家丑不可外扬,于是乎,就打算处理掉。可偏偏这个时候,她撞了上来,于是,刘老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管家演了这么一场栽赃陷害的戏码。 那么目前的问题依然有两个:刘老爷为何非要杀她?阿宝到底是如何死的? 只有知道了这两点,她才能继续往下查。 而这两点来看,当前要查的,却是阿宝的死因。 楚轻把一切梳理了一番,等停尸房的门再打开时,她眨了眨眼,发现天竟然已经亮了,楚轻眯了眯眼,看着逆光站着的秦捕头:“天亮了?” “是,你呆了一夜。”秦捕头走进来:“可有头绪?” 楚轻摇摇头:“我再想想。”到底怎么才能让人死的无声无息的,毫无痛苦,没有伤口,突然就这么死了,还这般安详,就像是……被安乐死一样。可现代又药物注射,这里是古代,可没这些东西……等等?注射?注射? 楚轻抿了下唇,刚刚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让她抓住了一下,却又骤然跑没了。 “楚小哥?”秦捕头突然唤了楚轻一声,楚轻回过神。 “嗯?怎么?”楚轻问道。 “先去用膳吧,一夜未睡人熬不住。”秦捕头道。 “好。”楚轻点点头,站起身,只是猛地一站起来,头晕了一下,差点往前倒去,被秦捕头眼明手快地扯住了手臂,扶着站好了,不过楚轻的衣袖不小心挂在了木板上,只听“撕拉”一声,被一枚钉子刮破了一寸长的口子。 楚轻站稳了,摸着裂开的口子,遗憾想,自己可就带了这么一件衣服,回去补补……嗯? 她突然身体一僵,脑海里有什么飞快的闪过,她骤然看向了那枚在尸体躺着的木板上凸出来的铁钉,浑身像是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她点漆如墨的眸仁乍然就亮了起来:“我知道了!” “嗯?”秦捕头一愣,就看到楚轻飞快地走到了阿宝尸体的前端,盯着她的尸体,兴奋的眼睛发亮,日光从窗棂外投射进来,洒在隽秀的少年脸上,看起来竟是圣洁的不可思议。 楚轻眼底惊人的亮光攒动,她用手在阿宝的头部摸来摸去,等终于在正中央的位置摸到了一点不起眼的凸起时,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收回手,仰起头瞧着秦捕头:“我终于知道她的死因了。” “是什么?”秦捕头神色也变了变,快步走过去,问出声。 “劳烦秦捕头帮我找个趁手的镊子。”楚轻头也不抬,重新净了手,拿起一旁的解剖刀,竟是开始剃起了阿宝的头发。秦捕头虽然不知道楚轻要做什么,不过他也没多问,很快就出去了,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镊子,走到了楚轻的身后。只是等他站定了,朝阿宝被剃干净裸露出的头顶时,忍不住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这是什么?”为什么女尸的头顶正中央有一块红肿,似乎里面有东西。 “铁钉。”楚轻头也不抬的回答。她把女尸的头发都剃掉了之后,才看着女尸头顶上那块红肿,已经红肿溃烂,有血腥味,只是不明显,又藏在头发间,所以根本察觉不到,若非把头发给剃掉,根本就看不到这个创伤。她眼底异光大盛,缓声肯定地指着那个伤口道:“这就是让她猝死的凶器。” “可一个铁钉,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头颅里?”若是真的直接弄进去的,为何这女子脸上半点痛苦也没有? “因为她根本就是在睡梦中被人把这块铁钉给钉入到头颅里的,她几乎是瞬间就死亡了,自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也不会挣扎。”楚轻解释道,她从秦捕头手里接过镊子,一点点把那块细长的铁钉给从头颅里拔了出来。拔出来之后,顿时一股腐败的腥臭味铺面袭来,楚轻像是察觉不到,站起身,望着那铁钉,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真的是会凶器?”秦捕头饶是见过这么多死因,却还没见过这种死法,“可这怎么弄进身体里的?扎进头颅里为何一点血都没有流出?” “用火把铁钉烧热了,瞬间用锤子钉入头颅里,铁钉的温度过高,就把头上创伤的皮肉给烫熟了,自然也就没有血能流出来了。”楚轻面无表情地解释,顺便把她先前想到的分析都告诉了秦捕头。 等楚轻搞定了一切匆匆走出县衙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拿着写好的吸引食客的方案就快步向迎福楼而去。 一夜未眠,可楚轻难得的精神头很好,破了阿宝的案子,就意味着她又离师傅大仇得报进了一步,只要她无所畏惧,一定能为师傅洗脱冤屈,最终替师傅报仇的。 楚轻到迎福楼的时候,聂老板正站在酒楼外走来走去地等着她,看到她过来,眼睛顿时一亮,把人连忙给拉住了:“楚公子你可来了,方案可写好了?” “写好了,我告诉你具体的做法。”楚轻仰起头看了看天色,也懒得进去了,直接交代了聂老板免费尝试的销售模式。大多数的人都有占小便宜的心思,即使是禾虫,可若是你让他花钱买,他肯定不会,可若是免费尝一尝,有香味吸引,倒是有人会尝试,只要有第一个人尝试,再找几个托,起哄起哄也就差不多了。 第019章又见面了 楚轻顺利拿到了十两纹银,握着这块银锭子,就像是看到了玉坠子,她怕玉坠子会被出售,拿了银子就匆匆去了吉祥当铺。 “掌柜的,我来赎那个玉坠子。”说罢,楚轻直接把银锭子搁在了柜台上。 “啊?这个啊这个……”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楚轻,毕竟这小哥长得着实是太好了,想忘一时间也忘不掉,心虚地转开了视线,才小声道:“这位小哥你、你来晚了。” “嗯?晚了?”楚轻朝外面的天色看了眼,道:“我提前了两个时辰来,怎么会晚了?” “可那玉坠子……我已经卖出去了。”掌柜的更心虚了,可偏偏没办法,本来以为那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玉坠子,可昨个儿来了位公子,先是问了关于她的事,后来就直接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买了下来,贵了二十五倍,他傻才会不卖。 “我昨个儿专门来一趟,说会买,掌柜的为何这般不守信用?”楚轻胸膛起伏了几下,眼眸锐利。 “这……”掌柜的摇摇头:“反、反正已经卖出去了,公子还是去别处吧。更何况,我也没跟公子说一定给你留着。自然是价高者得。”掌柜的干脆耍无赖了。 “……多少银子?我补给你!你把玉坠子卖给我!”楚轻深吸一口气,才黑眸灼灼盯着掌柜的。 “这……怕是不妥,那位公子我也不知道……诶?就是那位公子!小哥你若是想买,就去问问他好了。”掌柜的说话间,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踏进了当铺,赫然就是几日不见的余栉风。 楚轻转过头,视线落在余栉风脸上,眉峰拢了起来:“是你?” 余栉风轻点了下头:“正是余某人。楚小哥,许久不见,可好?” 楚轻咬牙:“一点都不好!是你买走了我的玉坠子?我用这十两纹银给你买,你把玉坠子还给我。”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那玉坠子一两银子都不值,余公子你买了也没什么用。” “这就不是某能管的了,若是楚小哥想要那玉坠子,就跟某走一趟吧。”余栉风油盐不进,低声道。 “……”楚轻眉峰隆起,跟他走一趟,小命就悬在腰带上一次,楚轻并不想去,可怕是这人是故意把她的玉坠子给买了去,若是不答应,怕是她真的难拿到玉坠子。深吸一口气,楚轻才咬碎了一口银牙:“那就请吧。” 楚轻再次蒙着眼,不知道被余栉风七拐八拐的带到了何处,等眼睛上的黑布放下来时,眼睛有些不适应,她眨了眨眼,等适应了光线,这才朝前看去。 如同上一次所见并无差别,精致奢华的厢房里,木榻一方,榻上放着矮几,冷峻威严的男子正在对弈,修长的手指拈着黑子的棋子,落下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男子沉默,楚轻也沉默,皱着眉头盯着男子看。 余栉风站在一侧,背脊挺直,也只当背景板。 楚轻一直站着,等男子那盘棋终于下完了,男子才慢悠悠抬眼,黑漆漆的凤眸看过来,眸色锐利,像是出鞘的剑,一眼望过去,让人望而生畏。 楚轻后脊背绷直了,却也不退缩,直勾勾看了过去:“是你让余公子买了我的玉坠子?” “是。”男子薄唇动了下,吐出一个冷漠的字眼。 “我想买回来。”楚轻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识时务为俊杰,不与他一般见识。 “可以。”男子莫名好说话,楚轻诧异抬眼。 “当真?”楚轻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昨日你在迎福楼做的,菜名叫什么?”男子答非所问,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迎福楼?”楚轻脸色沉了沉,他倒是把她的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沉吟片许,回答道:“石楼禾虫。” “石楼禾虫?”男子轻喃一声,似乎并未听过这个,抬眼,黑漆漆的眸仁,幽深得像是要把人吞进去,目光深深看了楚轻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指腹捻了一枚白子,落在棋枰上,道:“做来。” “我做完了,你就把玉坠子还给我?”楚轻眸底极亮。 男子抬头看她一眼,眸色凉凉的,像是一直能看入楚轻心底深处,墨黑的瞳仁黑漆漆的,看得楚轻头皮发麻,与此同时,只觉得有一股强势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让她率先偏过头。只听男子道:“先,做来。” 楚轻瞬间就懂了男子的意思:你做来,做得好,他就考虑看看;否则,连考虑的机会都没有。 楚轻胸膛起伏了几下,身侧的拳头攥着,可偏偏她大脑又很清楚,四周遍布的都是人,怕是只要自己一动手,下一刻就会被刺成刺猬。楚轻怒极反而笑出声:“成,我给你做!” 男子朝余栉风抬抬下颌,表情冷漠。 余栉风颌首:“是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楚轻随着余栉风走了出去,黑白分明的水眸发沉,抢了她的东西,还想吃她做的东西。很好,相当好,她眼底异光一晃,想到了一个办法,嘴角扬了下,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不是想吃禾虫么,她就给他好好准备一番大餐! 走在前面的余栉风察觉到,回头看她一眼,沉稳内敛的眉眼落在她扬起的嘴角上,警告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哦。”楚轻耸耸肩。她当然不耍花样了,她还要留着这条命给师傅报仇。不过……“余公子,禾虫你们会准备吧?” “这个自然。”爷的安危这么重要,除了食材全部由他们准备之外,还要全程监督,防止她耍花样。若非爷想吃,他们只会找专人为爷准备膳食。 “那不知,上次我来验的那对头骨可还在?当然了,我只要最开始那对不重要的头骨。”楚轻乌眸极亮,却让人瞧不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做禾虫需要用到那个?”他在迎福楼可没有看到别的装饰。 “你是厨子还是我是?那你以前见过有人吃禾虫的?”楚轻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看得余栉风只皱眉,他一向秉承着君子远离庖厨,自然不会弄这些。 “知道了,敢耍花样,当心你的小命。”余栉风想了想,还是警告道。 “哦。”楚轻低下头,嘴角轻扬了扬。 余栉风虽然觉得不对劲,可到底还是去准备了。只是等一个时辰后,余栉风饶是在淡定,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抽,他额头上青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跳动着,尤其是视线落在前方的两人手里端着的蒸盅上,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僵硬得多。 楚轻悠哉地跟在身后,表情淡定:“余公子不觉得这些东西很香?” 余栉风勉强才从先前看到的阴影中回过神,回头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字:“香!”余栉风倒是没有说谎,她做出来的东西,的确是香。尤其是那禾虫,从昨日在迎福楼嗅到,他就一直念念不忘,可就算是再美味,一想到刚刚摆盘时的画面,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作为一个为了防止她耍花样,全程观看她如何烹饪的人,他脑海里想起那视觉的冲击力,更是面露纠结。 他们进去房间时,男子还在下那盘棋,修长如玉的指尖,捻着棋子,神态闲适,慵懒。 他似乎嗅到了香气,抬起头,视线落在严丝合缝盖着的两个蒸盅,看不出里面是何物,也嗅不到味道,可想到昨日嗅到的味道,幽黑的瞳仁终于浮现一抹趣味,坐直了身体,摆摆手。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把男子面前的棋枰给原封不动地抬了下去,换上了膳桌。 男子从头至尾地懒散地倚着慕姨,冷峻的姿容,华贵的气度,掀掀眼皮,锐利的暗眸落在两个蒸盅上,朝楚轻看去:“掀开。” “为什么是我?”楚轻面无表情看过去,可想到一会儿可能看到的画面,忍不住露齿一笑,倒是也没这么抵触男子命令的语气。她这么一笑,明媚隽秀的少年郎,站在窗棂微开的日光下,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白生生的,平白让人生出无尽的好感。她径直走到蒸盅前,让黑衣人把两个蒸盅放在了膳桌上,掀开了第一个蒸盅。顿时,香味扑面袭来,楚轻深吸一口气,朝慢慢坐直了身体的男子看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表情看。 只不过让她可惜的是,男子冷峻淡漠的脸上,甚至连个涟漪都没起,冷漠,威严,端正而又无情,只是眯了眯眼,放在膝上的手指点了点。朝楚轻看过去:“这就是你说的禾虫?”他昨日也不过是闻到了香味,那味道念念不忘,随后也只是听到了禀告,并未见过实物。 楚轻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道:“对啊,你昨日在迎福楼所见,是石楼禾虫,这个是升级版。骷髅禾虫。你看,石楼,骷髅,是差不多的。” 第020章投案自首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重新落在了继而打开的两个蒸盅上,不知她怎么做到的,里面还在咕咕翻滚着,里面煮着两具头骨,头骨被掀开了头盖骨,里面白花花一片,上面点缀着一把小嫩葱,肥厚的禾虫香味散发出来,香得沁人心脾,看起来视觉冲击力却是极强。 楚轻眼眸极亮,直接盯着男子看,是他说要做的,她已经按照规定做出来了,能不能吃得下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最好恶心到他,赶紧把她的玉坠子还给她,至此他们大路朝开,各走一边。 只是让楚轻意料之外的是,男子沉默过后,点了点膳桌,余栉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后脊背却也是出了一层的冷汗,开始有条不紊地拿出银箸、汤勺,搁在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净了手,一翻繁琐的礼仪之后,才拿起汤勺,却是没直接去吃那肥嫩的禾虫,而是直接朝着头骨给舀了下去。 楚轻神色微微动了动,只见下一瞬,本来应该是很坚硬的头骨,却如同嫩生生的豆腐般,竟轻易被男子的勺子给舀开了一个口子,白生生的如同骨头般的豆腐,在蓝纹白底的瓷勺中,轻轻晃动了一下,热气喷发出来。 男子面无表情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慢慢吞了下去,抬眼,这才缓缓看了脸色黑下来的楚轻,道:“豆腐雕得不错,技术很到家。” 楚轻道:“……”她偏过头,心里涌上一团火,这家伙眼睛倒是挺尖的,本来是想恶心他一下的,可没想到没恶心到。 余栉风却是怔愣了下,他怎么没听懂? “爷?”他怎么看爷的意思,这不是头骨而是豆腐?可他明明看到这楚小哥要了先前的两个骷髅头去,虽然配料的确是有一大块完整的豆腐,可豆腐不都是切成丝,竟然有人能把豆腐雕刻的这么像……竟然足以以假乱真,也真是……他当时还真的以为他要做骷髅,从他开始清洗,就没敢再看了,结果反而着了道。 “监督不力,自己下去领罚。”男子散漫开口道,又吃了一口禾虫,果然如想象中的味道一样美味。 “是,属下遵命。”余栉风张张嘴,知道被楚轻耍了,幽幽看她一眼,退到了一旁。 楚轻脸黑沉沉得瞧着他享受美食,心不甘情不愿。感情她以为的恶心,倒是让男子享受了一番大餐,为何这么不舒坦? 她本来是故意做的骷髅豆腐炖禾虫,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好吃却又让人绝对有心理阴影的东西,可男子这淡定的态度,却让她觉得没意思了。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当真是有气无力了。 男子显然很满意她做的东西,不过也只是用了一些,就让人撤了。 “膳食我也给公子做了,瞧着公子吃的也满意,玉坠子可以还给我了吗?”楚轻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可以。”男子接过余栉风递过来的清茶,轻啜了口,慢条斯理的开口。 “那拿来吧。”楚轻眼睛一亮。 “有个前提。”男子继续道。 “……”楚轻眼底喷出一道火,又被她压了下去,冷着一张脸道:“什么前提?” “寻一具尸骸。”男子搭着眼皮,瞳仁幽深,仿佛一汪深潭,瞧不出情绪。 “若是我不呢?”楚轻微抬着下颌。 “嗯。”男子半个多余的字也不言,把手里的杯盏往一边抬了抬,余栉风恭敬接下来,搁置在一旁,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玉坠子就要捏碎了。 “等等!”楚轻额头上一层冷汗,这是师傅唯一留下的东西了,若是真的碎了,她就什么都没了,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恨不得把面前这两个人给拧巴拧巴撕碎了扔出去。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识时务为俊杰:“你让我考虑考虑。”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处理好这边的事,跟我走。”男子面无表情看过去,目光森冷威慑。 “三日不行!”阿宝的案子还没结束,刘家她还没去探,怎么可能这么快处理好?“我必须把师傅的事处理好了,否则我绝不离开。” “五日。”男子幽幽盯着她,看楚轻唇一动又要反驳,挥了挥宽袖,余栉风立刻又要捏碎玉坠子。 楚轻再好的脾气也急欲发泄,最后黑眸沉沉盯着那玉坠子,却只能吐出一个怒极的字眼:“……好。” 楚轻再回到衙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一路行至后院,打算去找一趟秦捕头,问问阿宝的案子怎么样了?能不能明日就去一趟刘家,瞬间查一查师傅的案子。她心不在焉,所以也没发现整个衙门似乎也蔫蔫的,大家都提不起精神来,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她到了后院,刚踏进去,就看到秦捕头正与几个衙役交代什么,她没靠近,等秦捕头交代完了,几个衙役出来时,她点了点头示意,踏步走了进去。 秦捕头看到她,眸色里闪过一抹凝重,等她靠近了才道:“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楚轻看清楚他的表情,心底涌上一股不安。 “两个时辰前,刘家有人来投案自首了。”秦捕头道。 “投案自首?是谁?”楚轻猛地抬头,眼底迸射出一道厉色。可对上秦捕头沉重的眸仁,瞬间眼底的亮色黯淡了下来:“不是刘夫人对不对?”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认罪?怕是看到事情要暴露,所以找了个替罪羊? “是刘夫人的乳娘,说阿宝是她杀的。她自小带着刘夫人,看不惯有人背叛刘夫人,所以就一时想不开下了杀手,甚至把行凶的锤子也拿了过来。还有两个小厮当人证,这次人证物证都在,怕是不好办了。”秦捕头沉声道,看楚轻脸色不对,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徐大人怎么说?不再审讯一下那乳娘吗?”难道就要这么草草结案? “乳娘……包括那两个投案自首的小厮,一入大牢就自尽了。”死无对证,这才是最难办的。 “……”楚轻攥紧了手,她想问衙门是怎么看守的?人怎么能死?为什么不去再查? “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刘夫人清楚,所以这件事大人也很难办。衙门里还有命案要查,你先好好休息,等晚上回来再详谈。”秦捕头似乎真的很急,只稍稍安慰了楚轻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楚轻坐在院子的石桌上,许久都没回过神。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深处蔓延开,她头疼地趴在石桌上:她就这么认输了吗?她不甘心。 楚轻就这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隐约有声音传来。 “……秦捕头,这件事要怎么办?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惊动了府尹大人,府尹大人让三日内破案,若是破不了,怕不仅仅是我们,连大人都要被拖累了。” “去查,让钱仵作再去勘验那三具尸体找出蛛丝马迹!这三天不吃不睡也要查出来!”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只是若三日内还破不了呢?” “这不是你管的,先去办!” “……” 楚轻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发现她还坐在石椅上,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斑驳的树影间,一盏微弱的灯照亮了不远处秦捕头与捕快的脸,很快捕快就离开了。秦捕头扫视了一圈,看到楚轻有些诧异,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睡?” “衙门里出事了?”楚轻想到先前听到的死人,问道。 “已经让人去查了,还在想刘家的命案?”秦捕头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 “是,乳娘死了,那女尸的那个孪生姐妹呢?可找到了?”楚轻道,这怕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了。 秦捕头摇摇头道:“找不到,像是从龙门镇蒸发了一样,我已经派了衙役到处张贴了告示。一旦有人见到了她,就会前来禀告。只是,这机会怕是很渺茫了。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一个人要是想躲,有很多种办法。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那孪生姐妹已经遇害了,怕是即使三年五载也休想把人给找到了。 楚轻垂下眼,眼底闪过一抹晦暗,许久,才怔怔颌首道:“我知道了,那刘家能再去查看吗?” 秦捕头摇头:“不能,因为凶手已经自尽,死无对证根本没有别的理由再拿到搜查文书,大人也很难办,希望楚小哥你能体谅。” 楚轻无力地摇摇头,可就这么放弃了,她很不甘心。 秦捕头似乎忙得很,很快又走了。楚轻坐在石桌旁,望着前方斑驳的树影,难道,她真的还要再想办法进一趟刘家?只是刘家既然敢栽赃陷害她,难保这次没有第二手准备。若是这次进去再被设计,怕是很难善了了。 那么她只能寻找第二条路了,就是想办法借着别人去想办法寻找蛛丝马迹。 楚轻托着下巴点着脸侧,最好的人选不过是那余公子,他看起来很有背景,可他愿意吗?楚轻不知道,更何况,她若是求到他们头上,怕是需要更大的代价来还。不到万不得已,楚轻不想去找那个神秘的男子。 第021章第五个人 寂静的夜色里,忽然飘来一阵香味,随即有脚步声传来。 两个衙役边急忙往外走边道:“……快些,捕头都发火了,三日要是再抓不到凶手,怕是大人都会被牵连。钱仵作说是找到点线索,我们先过去顶着。” “那也要吃饭啊,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另一个声音传来,很快远去。 楚轻鼻翼轻动了动,突然眼睛一亮:迎福楼!她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迎福楼是龙门镇最大的酒楼,难保不会有人知道点什么,毕竟,与刘家有生意往来的达官显贵可不少。楚轻猛地站起身就想往外走,不过想想这会儿已经打烊了,只好强压下心底的跃跃欲试先回去补眠了,明日好打起精神去迎福楼见聂老板。 翌日一早,楚轻精神抖索地走出了房间,秦捕头一夜未归,想必还在忙那件凶案。 她走出后院时,刚好遇到秦捕头面色凝重与钱仵作走了进来,钱仵作正说着什么,秦捕头耐心听着,眉头越皱越紧,道:“你确定你说的都是正确的?万一错了,这件事可就真的闹大了。” 钱仵作急忙道:“……我已经分析过了,那三具女尸的身份都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可唯一的相同点都是怀有身孕,绝对是有人奸污了她们,后来堵了他们的嘴,可那些女子怀有身子就想去找那人,结果被对方给杀人灭口了。而与她们有过接触,曾经调戏过他们的,只有何员外家的公子……” “可何员外家与府尹大人可是一门的,若是错了,这件篓子别说是我们,连大人都堵不住。”秦捕头揉了揉眉心,按在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你可有把握?” “何员外的那位公子捕头你还不知道,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典型的纨绔子弟,做出杀人奸污的事并不是不可能的。”钱仵作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他也急啊,上头说只有三天的时间,若是查不出来,他这仵作怕是也到头了。 秦捕头沉思了许久,才表情凝重道:“好,那我现在就去请示大人,拿到搜查的文书,你与我一起去一趟何员外家。”秦捕头刚说完,抬头就看到了楚轻,点点头:“要出去?” 楚轻颌首道:“是啊,出去办点事,怕是今日会回来晚一些,劳烦秦捕头给留个门。” 秦捕头摆摆手,楚轻就离开了。 楚轻先去了迎福楼,聂老板一听她来了,亲自迎了出来,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拉着楚轻的衣袖恨不得把人直接给扣下了,连连道:“楚公子啊,你那方案可真是有用,你看聂某这迎福楼,得有五六年没出现这般的盛况了。” 两人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一楼的大堂里,前来排队买炸禾虫的都排到楼外去了,有懒得等的,干脆找了个位置,点了小酒小菜喝着,边喝边等。整个迎福楼热闹非凡,闹腾的不行。 聂老板喜上眉梢,眉飞色舞道:“还是楚公子你的办法好,就是这禾虫太单一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美食?楚公子放心,”聂老板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次绝不会亏了楚公子,聂某一道菜再给公子翻个翻,四十两一道菜,这京城都没这价。” 楚轻看了一眼楼下,干脆转过身,后背倚着栏杆,慢悠悠摇摇头道:“没心情。” “嗯?”聂老板脸上的喜气淡了些,他在商场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试探道:“楚老弟这是有心事了?” 楚轻长叹了几声,仰起头一脸“落寞”地望着头上垂下的流苏,道:“是啊,可不就是有烦心事,要不是有心事,别说是一道菜,就是十道一百道,也不在话下啊。” 聂老板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道:“一百道?楚老弟可是当真?” 楚轻幽幽看他一眼道:“可我现在别说是一百道,一道我也没心情啊。” “这,要不然,老弟给聂某说说?聂某人虽然这迎福楼不起眼,可到底聂家在龙门镇还说得上话。”聂老板干脆搭上楚轻的肩膀,劝道:“走走,跟聂某人去厢房喝点小酒,好好谈谈。” 楚轻低着头,嘴角扬了扬,推让一番,跟着聂老板走了。 楚轻很快用自己心仪刘家的阿宝,却无奈阿宝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还惨死的事,告知了聂老板,聂老板一听,拍着胸脯保证帮他注意着些,若是有消息了,第一个就告诉楚轻。 楚轻应了,答应聂老板,若是能让阿宝瞑目,就再告诉他十道菜的配方。 等楚轻再回到衙门时,已经是天黑了,她被聂老板劝了两杯清酒,身上带了酒香,倒不至于醉倒,可眼神也有些迷离。她手上还有十两纹银,却也没打算去住客栈,在衙门里,有什么事能第一时间知晓。 可等她踏进衙门,就感觉整个衙门都笼罩着一层哀愁。 三三两两的衙役分开站着,耷拉着脑袋,撑着棍木,蔫蔫不振。 楚轻皱皱眉,却也没多问,直接进了后院。 刚进去,就看到秦捕头郁郁不欢地坐在石桌旁,眉头锁着,一个“川”字很是明显。楚轻心想,大概是衙门的案子,她也没多问,揉了揉也有些痛的额头往房间走。想着,下次不能跟聂老板饮酒了,万一喝醉了被发现了女子的身份,就大大不妙了。 只是还未等她走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秦捕头的声音,问道:“楚公子,你可有时间?” 楚轻奇怪地扬扬眉,难得听到秦捕头这么悠闲,转过头,朝秦捕头走过去道:“秦捕头,怎么了?” “坐。”秦捕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表情依然凝重。 院子里有点暗,远处点着一盏灯,照得秦捕头的脸愈发愁眉不展。 楚轻依言坐了下来,缓声问道:“秦捕头有什么话尽管开口,能帮上的,楚某定不容辞。”秦捕头帮了她,她懂知恩图报的道理。 秦捕头长叹一声道:“若非事情太过棘手,我也不会叨扰到楚公子你这里。”他知道楚轻在想办法查刘家的事,可这件命案牵扯甚广,他不得不来求助。 楚轻见他说的太过严肃,也坐直了身体,想了想,问道:“可是这几日的命案?” “是。”秦捕头颌首道:“想必楚公子这几日也有所耳闻,这段时日龙门镇出了人命,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不,连着今日,是已经死了五个人了。”秦捕头垂着眼,唇紧抿着,显得严肃而又认真,也带着一丝懊恼。 “死了五个人?今日又死了两个?”楚轻诧异道。楚轻想,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因为若是简简单单的又死了两个人,怕是秦捕头也不会这么难办。 “是,死了两个人,一个是何员外家的公子,一个是刚刚被害的第四名女子。”秦捕头头疼。 “嗯?何员外家的公子?他是怎么死的?死在何处?”楚轻抓住重点,一一问出来。 “……就死在衙门。”秦捕头握紧了拳头,道:“还是我从头来说一遍吧。这件命案拖得太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女尸。闹得龙门镇沸沸扬扬的,人心惶惶的。所以,府尹大人就下了命令,让三日内破案。” 楚轻点点头:“这个我听到了。” 秦捕头继续道:“本来这也没什么,案子虽然是急了点,可只要能破了就好。只是,早上的时候,钱仵作来找我,说是找到了嫌疑人,就是何员外家的公子何成。这何成是龙门镇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先前死的那三名女子死前几个月都曾经被他调戏过,加上那三名女子死的时候都怀有身孕,且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所以,经过排查,那何成最有可能。” 楚轻眉头也拧了起来,问道:“所以你们就抓了何成?” 秦捕头点头道:“是,我向大人拿了手书,把何成给带来了衙门,只是没想到,何成大力反抗,说他没有杀人,情绪激动之下,竟是……猝死了。”偏偏这何成身份并不简单,何员外家与府尹何大人是一门的关系,正好何成就是何大人的亲侄子,于是,这件事彻底捅了一个大篓子。 楚轻沉默了下来,道:“那第四具女尸是怎么回事?” 秦捕头道:“那具女尸刚好发现在何成被抓的那一段时间,所以正好排出了何成的嫌疑,可没想到何成就这么死了。他的叔父正是大人的上头府尹何大人。府尹何大人怒不可支,限令大人明日日落之前破案,否则,他将上报朝廷,重重治大人草菅人命玩忽职守,以及整个龙门镇衙门的重罪。”本来何成身体就不好,有心脏的疾病,可偏偏他死在了衙门里,他们也难辞其责。 钱仵作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这会儿就跪在大堂里,不敢起身。 他立刻就去问了邻近镇里的仵作,都没人敢淌这摊浑水。 于是,他不得不求到了楚轻的身上。 第022章可疑线索 楚轻沉吟片许,道:“我知道了,先带我去停尸房看看那四具女尸吧。” 秦捕头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道:“拜托了。”他果然没看错人,在这个时候还能接下这件事,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 楚轻摇摇头,她也知道停尸房的路,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回去把仵作箱拿了过来,背着去了停尸房。 楚轻刚踏进停尸房,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与腐臭味。 血腥味很浓,让人欲呕。她猜测大概是今日刚死的那具女尸身上发出来的,从出血量来看,对方怕是心狠手辣。 楚轻走向了最近的一具尸体,打开仵作箱,含了姜片,净了手燃烧了苍术皂角,等做完这一切,她掀开白布,开始观察尸体的表象,并看向秦捕头,示意他记录验尸单。 她看到秦捕头点头,这才开始观察躺着的这具尸体,隽秀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出声,声音冷冽清透道:“女性尸体一具,身长五尺一寸,年约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已有三个月身孕,死亡时间,今日卯时到辰时。衣衫完好,腹部有外伤,长约三寸,肌肉外翻,有大量血迹流出,是致命伤。头发浓密完好,头部无外伤,牙齿齐全,口鼻间未见异状,未发现中毒迹象。指甲缝有些许酱红色粉末,且有少许絮状物,食指指甲断裂,应是死前乱抓所致。” 楚轻放下女尸的手,拿出细小的工具,在一块帕子上,把她指甲缝里的酱红色粉末给弄了出来,再把帕子包好,放置在了一旁。 秦捕头看着那些粉末,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还不知道,还需要再检查。”这些都先是表象的尸体留下的东西,不一定都有用。 她又重新检查了另外三具尸体,跟第一具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腹部三寸的刀伤致命,流出了大量的血。 只是等她把四具尸体检查外,开始对比验尸单,查看四具尸体的共同点。 她发现共同点,目前来说,一共有三个。 楚轻把四张验尸单都摆在一起,仔细对比了一番,把三个共同点勾出来。那三个共同点是:四具女尸死前都怀有身孕时间不等,却都是未婚;第二个则是致命伤都在腹部,伤口三寸,由锋利的力气刺入腹部所致;第三个,那就是指甲缝隙里的酱红色粉末。 “可有发现什么?”秦捕头问道。 楚轻把这三个共同点说给了秦捕头听,眉头紧皱着瞧着那些酱红色粉末,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 楚轻暂时想不清楚这些粉末到底是什么,只好放在一边,朝秦捕头道:“我想给这几个死者解剖,不知道可不可以?” 秦捕头愣了下:“解剖?” 楚轻颌首道:“我刚刚察看到的,都只是尸体的表象,要想真正知道死者的具体过程,怕还是需要解剖一下,才能更清楚,更不容易放过一些不易察觉到的细节。”更何况,如今情况紧急,她只有一日的时间,若是找不到凶手,就如秦捕头所言,整个龙门镇县衙都会震荡一番。 可在此之前,她却也要得到秦捕头的肯定。 毕竟在古代这时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要解剖了尸体,还要得到这几具尸体爹娘的同意。 秦捕头也意识到了这点,沉吟了片许,道:“我立刻就派人去询问大人,楚公子你先再看看这几具尸体可还能找到别的线索没有。” 秦捕头等楚轻点了头,就匆匆出了停尸房。 楚轻把四具尸体摆放到一起,拿着四张验尸单,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尸体的表象,却依然找不出可突破的点。 那么既然如此,只能先等秦捕头,若是能解剖尸体,那么对侦破案件就相对来说找到的线索就更多了。 只是让楚轻遗憾的的是,秦捕头回来之后面露为难,道:“楚公子,死者的亲人不同意解剖尸体。他们说对方还未出阁,想让她们完好无损的下葬。”秦捕头面容凝重,他亲自去一家家,把牵扯到的点点面面都说了,却没有一家肯同意的。 楚轻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摇头道:“我能理解。” “可如今要怎么办?楚公子还能从别的地方查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吗?”秦捕头问道。 楚轻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秦捕头担心案子,也没心情睡觉,干脆与楚轻一起呆在了验尸房里,一点点重新勘验尸体可能留下的证据。 “秦捕头,这四名死者都是什么身份?”楚轻打算明日天一亮,就去这四位女子的家里去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秦捕头对这些资料记得很清楚,立刻道:“第一具女尸,被发现的时候是在二十天前,她是个屠夫的女儿;第二具女尸,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十天前,是个青楼女子;第三具女尸,被发现的时候是在两天前,是个农家女;第四具尸体,是今日发现的,也是个青楼女子。” 楚轻点点头,边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又一条条划去,道:“两个身家清白,两个风尘,排除专门针对青楼女子,只是随机作案。无一例外都是未婚先孕,那么……”她快速地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最后道:“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先去第一具尸体与第三具尸体家里,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再说。”至少,先搞清楚,这四名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何人的,然后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的线索。 那两名青楼女子有身孕倒是很好解释,迎来送往,大概是恩客的,时间紧迫,也就没时间排查了,先选容易查到的两位死者来看。 一名是屠夫的女儿,另一名则是普通的农家女,也许能从她们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翌日一早,楚轻就跟着秦捕头去了第一家杨屠夫家里。 杨屠夫是个杀猪卖肉的,就在他家门外不远处弄了个小店铺,店前拉了快板子,每日生意不好不坏。据闻他早年丧妻,并未再娶,只有一个年方十六的女儿杨柳儿。 秦捕头打探到的消息,是这杨柳儿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跟附近邻居的大娘接了一些女红的伙计贴补家用,平日里也不见跟谁有来往。 可楚轻所查到的,这杨柳儿的确是有孕三月,已经死了二十多天了。 他们过去时,杨屠夫并未开店。秦捕头带着两个衙役,四人叩响了杨屠夫家的门时,右手边的一户人家刚好有人出门,是个妇人,拐着一个小篮子似乎要出门买东西,看到他们,再看了看杨屠夫家,一扭头就走了,面色很不好看。 楚轻眯了眯眼,看了眼那妇人,又收回了视线。 他们又敲了一会儿门,才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嘟嘟囔囔的,有些醉醺醺的声音传来:“谁啊?”等打开了门,看到是秦捕头,吓了一跳,神情有些畏缩:“是、是秦捕头啊,这……怎么又来了?小的都说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我家柳儿死得这么惨,你们不去抓凶手,怎么反而抓着一些小事情不放了?” “这可不是小事情。”楚轻面无表情。 “这位小哥是?”杨屠夫清醒了些,抹了一把脸,看着楚轻有些面生。 “这你就不用管了,杨屠夫我且问你,杨柳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何人的?”秦捕头长得人高马大,又颇为威严,这么一瞪眼,颇为肃穆。 杨屠夫吓了一跳道:“官爷,这小的的确不知啊。” 楚轻观其表情,却看到他说话间,眼睛反射性地朝一处看了眼,不甚明显,却还是被楚轻捕捉到了。 秦捕头还要说别的,被楚轻按住了。 “那我们想去看看杨柳儿的房间,可以吗?” “这个……” “杨屠夫,耽搁了衙门办案,你担当得起吗?”衙役威慑道。 “那、那就去看看吧……”杨屠夫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来。楚轻抬步走了进去,杨屠夫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又迅速转开了视线,走到右边独立的一间房,打开来:“这、这就是小女的房间。几位官爷请进。” 楚轻随着秦捕头走了进去,房间很整齐,干干净净的,也简单。 炕上放着一个矮几,上面一个箩筐,里面放着剪刀、针线,还有一副未绣完的刺绣。 杨屠夫大概从杨柳儿死了之后也没进来过,矮几上落了一层灰,她拿起刺绣,发现上面绣的是鸳鸯,还未绣完,只有半只。鸳鸯戏水,果然很有些意思。 杨屠夫一看,立马夺了过来,急忙解释道:“这、这个是小女给人帮忙做的女红,还没来得及交上去,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楚轻的视线从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绣品上,再抬眼紧盯着杨屠夫的眼。 杨屠夫被她盯得向一处看了看,眼珠子忍不住乱动,胡乱道:“几位官爷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楚轻又盯着他看了几眼,这才又面无表情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房间里没几样东西,除了一些衣物,一把精致的油纸伞,一些绣品,再无别的了。 第023章珠胎暗结 杨屠夫终于看她看完了,松了一口气:“几位官爷你看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小的就是一个屠夫,整日在外卖猪肉,实在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不是说抓到一个疑凶吗?” “杨屠夫,你家生意如何?”楚轻答非所问,突然出声道。 “啊?一、一般,勉强能够糊口。否则,小的也不至于让小女弄这些红女回来做贴补家用了。”杨屠夫眼圈红了红,似乎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愧疚的悔恨。 楚轻抓到了这一点,朝秦捕头走过去,低声嘱咐了两句。 秦捕头愣了下,也没多耽搁,立刻让人去办了。 楚轻又去院子了转了一圈,最后才重新回到了杨柳儿的房间里,这时,被秦捕头派出去的衙役回来了,凑到秦捕头耳边嘀咕了几句。秦捕头诧异地看了楚轻一眼,这才走向她,把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楚轻。 楚轻轻嗯了声,这才看向一脸游移不定的杨屠夫,突然出其不意道:“杨屠夫,孩子是陈有才的吧?” “不是!”杨屠夫反射性的否认,回过神,才变了变脸色,瞪大了眼,却固执的反驳:“怎么可能?官爷,您怎么会想到是他……我们家跟陈家多少年都没来往的。” “你的确是没跟陈家有来往,可不代表杨柳儿没有。”楚轻绕到一处,抬起手,随意地拿起了房间里唯一比较突兀的一把油纸伞:“杨屠夫,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这个……这是小的买的。”杨屠夫立刻梗着脖子道。 “多少银钱买的?”楚轻逼问道。 “这、这个……五、五钱银子?”杨屠夫抹了一把额头道。 “杨屠夫,这把油纸伞,可是足足值一两银子。”楚轻轻笑一声,却笑得杨屠夫变了脸色,却只听楚轻继续道:“你道你家境一般,杨柳儿不得不做女红贴补家用,可为何她房间里会有一把这么精致贵重的油纸伞?你道五钱银子,可我方才已让人去打探过了,这把油纸伞,是这条街上的老陈伞铺的上等货,一共有两把,一把卖了出去,一把被他家少东家陈有才拿去,却不知所踪。如今出现在你家,你还说孩子不是陈有才的?”楚轻连声咄咄逼人的质问,让杨屠夫脸色变了几变,身体晃了晃,却依然不肯承认。 “也许是柳儿爱俏,自己攒了银钱买的也说不定……”杨屠夫梗着脖子道。 楚轻朝他看了眼,道:“陈家与你家比邻,只有一墙之隔,你怕是不知道,草垛之后,有个狗洞吧?” 杨屠夫一愣:“什么?” 楚轻慢慢放下手里的油纸伞,慢悠悠道:“你杨家与陈家百年比邻而居,当年祖辈因宅地之争,闹得不可开交,解了怨恨。几代传下来,互不来往,更不要说有姻亲牵扯。可你没想到的是,你家柳儿竟然会看上了隔壁伞铺陈家弱冠的小子,你棒打鸳鸯,不让他们来往。可没想到,他们偷偷背着你还是借着那个狗洞相约。怕是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不能婚嫁,杨柳儿有孕而流,反而害了一条性命吧?” 杨屠夫脸色变了变:“柳儿是因为那肚子里的孩子没得命?” 楚轻颌首道:“是。如今,你依然不肯说吗?面子真的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 杨屠夫颓败地耷拉下头,悔恨地捂住了脑袋:“……” 走出杨家,秦捕头忍不住惊叹道:“我上次来看,都没注意到那把油纸伞,还是楚公子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孩子的爹给找出来了。只是杨柳儿是因为孩子没得命,难道凶手是那陈有才?” “不是。”楚轻摇摇头,“那四具女尸都怀有身孕,凶手怕是专门针对这类女子下的手。” 秦捕头点点头,因为事情有了进展,眉头舒展,稍显云霁:“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楚轻迈出去的步子,一转,就站在了陈家外。 陈有才一看到他们,就承认了。他这些时日也承受着内心的煎熬,若非被父母拦着,他早就去交代一切,至少先把柳儿的尸体先领回来,就算是娶一具尸体,他也是愿意的。陈有才抱着头蹲在地上,悔恨不已:“……都是我的错,若是那时候我跟着柳儿一起去就好了,柳儿就不会被人给害了,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给柳儿报仇啊!” 楚轻道:“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公子可否详细道来。” 陈有才的父母本来想阻止的,可到底被衙役威慑了下,没敢出声。 陈有才红着眼交代了杨柳儿遇害当日的来龙去脉。 原来杨柳儿与陈有才珠胎暗结之后,未曾想竟是有了身孕,本来两人是想着私奔的,却又舍不得亲人,只好打算先把孩子打掉,再做打算。那日,杨柳儿去了祥和药铺买红花,本来陈有才也要跟着去的。杨柳儿怕被人看到,传到两家耳朵里,怕是又要闹一番,于是,杨柳儿就自己去了。可没想到,陈有才等了一日,到了晚上,就听说出了事。 楚轻从陈家出来时,面容有些凝重。 秦捕头忍不住询问道:“陈有才可能是凶手吗?” 楚轻摇摇头道:“不是。” “可他说的话可信吗?”秦捕头觉得这陈有才也不能排除嫌疑,虽说凶手随机作案,可第一个受害人却是杨柳儿,万一陈有才是个衣冠禽兽,杀人杀上瘾了怎么办? “先去祥和药铺瞧一瞧。”楚轻一直没想明白,四具女尸三具都有的那些酱红色粉末到底是什么。 秦捕头瞧了瞧天色,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先去了祥和药铺。 楚轻快到祥和药铺时,并未让秦捕头与两个衙役跟着,先让他们止步,自己先一步过去了,并未直接进去,而是与药铺外的小商贩交谈了一番,稍后,才朝三人看了眼。 秦捕头三人跟上来,秦捕头忍不住问道:“楚公子你刚刚问了什么?” 楚轻道:“没什么,一些祥和药铺的情况罢了。” 这祥和药铺是百年老店了,掌柜的也是药铺的坐堂大夫,是个好人。至少她问了几家,都说这和大夫是个好人,常年固定施斋,若是遇到穷得掏不出诊金的,还会无偿赠药。这样的事,一做就是十多年,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没有比和大夫更好的人了。 秦捕头听了,也道:“我也听过这和大夫,在龙门镇是出了名的好人。” 楚轻点点头:“嗯。”却并未发表意见,当初老徐头也是个好人,可依然杀了人。 好人不等同于无罪。 有没有杀人,还要看具体的证据。 四人一踏进祥和药铺,就看到堂上一俊雅的男子身着白色锦袍,正耐心的帮一位大爷正骨。他全程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笑起来如沐春风,让人心生好感。楚轻观其面相,并未觉得不妥的地方。药童看到楚轻几人,连忙走出来,问道:“几位官爷,可是有事?” 楚轻道:“我们找和大夫。你先去忙吧。” 那药童不解地看看,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柜台后。 楚轻突然朝秦捕头问道:“杨柳儿死亡时间当时验的具体时辰是何时?” 秦捕头愣了下,想了想,道:“接近傍晚。” 楚轻若有所思道:“陈有才说杨柳儿出门时是寅时,离日暮有两个时辰,那么这两个时辰足以让她买完药,那么,死亡的地方,可有找到药?” 秦捕头怔了下,摇头道:“没有。”要是有药,他们早就来查祥和药铺了。 楚轻眉峰轻拢,没说话。 若是杨柳儿拿了药往回走遇害的,那么药包去哪儿了?是凶手拿的,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若是杨柳儿没拿药,那么这两个时辰她去了哪儿? 楚轻等和大夫送走了病人,才上前唤了声:“和大夫。” “你是……?”和大夫愣了下,视线在楚轻身上疑惑地落了下,又看她身后的秦捕头,眼底的疑惑更浓了:“不知几位官爷找我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想问问。”楚轻道:“二十天前寅时三刻左右,不知可有一位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着一件杏黄色的襦裙,前来买红花?”从杨家到祥和药铺,大概也只需要三刻的路程。陈有才说杨柳儿寅时出门,若是路上没有耽搁,大概也就是这个时辰到祥和药铺。 “二十天前?”和大夫想了想,道:“有的。” “和大夫记得听清楚的。”楚轻意味不明地笑笑,她眼神带了些微妙,情绪太过明显,让和大夫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这位官爷是何意?本来买红花这种堕胎药的就不多,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个,不过是二十天,就是半年之内,和某也记得。”和大夫脾气再好,也被楚轻这态度气到了。 楚轻观他面容,的确并无异样,才赔礼道:“是楚某失礼了,毕竟是个连环杀人案,谨慎些好,刚刚冒犯了,不过是想确定一下,并无恶意。” 和大夫张张嘴想说什么,听到连环杀人案,皱眉道:“死的是我铺子里来的人?” 第024章死的蹊跷 楚轻点点头道:“第一位死者,就是我说的那位小姑娘,叫杨柳儿,既然和大夫记得,那么,可否告知一下当日杨柳儿买完药之后,你又在哪里?可是在这里坐堂?还是有外出?为了和大夫你自己洗脱嫌疑,还是事无巨细的说出来的好。” 和大夫显然也听说过那连环杀人案,表情凝重地想了想,才道:“我们这里都有记录。长生,把账本拿过来。” 名唤长生的药童很快拿了账本过来,和大夫接过来,认真找了一番,最后打开落在一处,指给楚轻及秦捕头来看,道:“这里就是二十天前当日的记录,寅时三刻时,售出堕胎药三包,三钱银子,结清。卯时,临县有一位急症的病患,我立刻出诊,当时有铺子里的药童可以作证,还有当时临县的那位先生一直陪同前往的临县,若是几位官爷不信,可以去临县查看。那家姓刘,住在巷尾,一问就知道。”和大夫说的条理清楚,上面记录的也的确清清楚楚,并无任何异样。 楚轻皱眉,事情似乎又迈进了死胡同,杨柳儿既然拿了堕胎药,她之后为何会死在与杨家完全相反的巷子里? “哦,对了。”和大夫突然想起什么,把账本翻得哗啦啦作响,道:“这个月一共看诊了四位需要堕胎的女子,几位官爷看看可否对的上?” 楚轻把账本接过来,望着那上面记录的日期,心里咯噔一下。 朝秦捕头看了眼。 秦捕头也赶紧拿来一看:“……十一天前,三天前,昨日。”他愣愣的,竟然真的都是在祥和药铺看诊过的女子。 和大夫一看他们的表情,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道:“除了二十天前那次,其余几次,我都继续在看诊,一直到药铺关门都未离开过,药铺的药童是可以作证的。” 楚轻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和大夫可以把这四位拿的药方写一下吗?” 和大夫不明所以,可还是颌首道:“好。”他坐下来就开始写了起来,很快就写好了,递给了楚轻。 楚轻接过来笑笑道:“没事儿了,若是还有问题,我们会再来查问。”她转过头,朝秦捕头看了眼,“走。” “可……可就这样走了?不是他?”秦捕头追上两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他更不明白的是,这楚公子让和大夫写药方做什么? “不是他。”楚轻扬了扬手里的药方,道:“我让他写几个字,不过是看看他惯常用的是什么手。” “嗯?”秦捕头不解,这是何意? “那个凶手是左撇子。”楚轻面无表情地把药方给叠了起来,眸底的神情却并不轻松。 这件案子,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不是和大夫,可受害人都是从祥和药铺出去之后死的,那么必然跟祥和药铺有关系,可凶手可能是谁?是不是就躲在暗处?也在观察着他们? “楚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秦捕头愣住了。 “四位死者腹部的伤口都偏右,凶手又是从身后击杀的,若是右撇子,刀刃刺过去时,幅度会向右倾斜,可四位死者的伤口却是向左,说明对方是惯用左手的。”楚轻边走边道,他们已经走到了祥和药铺门口。楚轻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就看到一位妇人挺着肚子走出来,和大夫连忙迎了上去,温柔地看着她笑:“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当心着自己的身子。” 妇人眉眼温润,眼眸含笑,望着和大夫情意绵绵:“躺的身子骨乏了,起来走走。” 和大夫搀扶着她坐下,两人相处融洽和睦,楚轻猜想,这位大概就是那位和夫人了,十几年相敬如宾,看来的确是感情很是深厚。 “可是饿了,我稍后让长生去买些你爱吃的。”和大夫的掌心贴着妇人的肚子,神情温柔不可思议,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楚轻想,要么他就是个惯常隐藏的,要么,他真的是无辜的。 妇人低着头,也摸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温柔,道:“这两日嘴里淡得很,想吃夫君你做的桂圆乌鸡汤与鳗鱼,可以吗?” 和大夫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等下就让长生去买……” 楚轻转身继续往前走,道:“回去吧。” 只是她走到门外,脑海里有什么一闪,可等她再想,却又不见了。 出门的时候,那卖画人估计听到了,忍不住道:“和大夫可是个好人,你们肯定差错人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啦,更何况,听说死得都是怀了孕的,和大夫最喜欢小孩子了,只可惜他们夫妻十几年次啊怀上,如今怀上了,也真是好人有好报了。” 楚轻笑笑:“例行查问罢了。”说罢,抬步就走了,那卖画人还在身后夸着,楚轻却都没有听进去了。 难道她查证的方向出了问题? 线索再次在祥和药铺断了,他们又去了一趟第三个受害人的家中,不难查出孩子是谁的,最后指向的还是祥和药铺,楚轻最后让两个衙役留在了祥和药铺外,如果看到有可疑人,速度回衙门禀告。 既然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别的方向来察看了。 楚轻想到了那些在三个受害人指甲缝里找到的酱红色粉末。 楚轻回了验尸房,重新把四具尸体摆放到一起,拿着四张验尸单,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尸体的表象,还真让她又发现了一个先前被忽略的小细节。 这四名死者,前三个口鼻间有些微的红色粉末,因为与口鼻中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加上尸体有些时日,又腐败了些,所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当时因为第四具尸体口鼻中并无这些酱红色粉末,她倒是没太注意,如今她紧盯着那些粉末。 看来,这些粉末也许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也说不准。 她把这些粉末凑到鼻息间闻了闻,只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具体是什么却闻不出来。她又能确定这些东西并没有毒,因为这四名死者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她绕着四张停尸床走来走去,脑海里快速以还原的形式演示当时可能的案发现场。 死者走在路上,天色已经黑了,或者天色尚早,却因为位置很偏僻,只有死者与凶手两个人。死者在前面走着,凶手却是在其身后。突然,凶手就从身后用东西捂住了死者的鼻息……如果这里是现代的话,她毫不犹豫的确定,对方用了乙醚来迷晕对方。 可这里是古代,并没有这么个东西,可对方既然一刀把死者给杀死了,也就没必要把地方给迷晕倒了。 假设死者没有被迷晕,而是被凶手用手捂住了嘴,那么,这些酱红色的粉末就是对方手上的;可假设对方用的是别的东西,那么这东西,就是对方挣扎之下留下的,才会残留在口鼻以及指甲缝隙里。 楚轻想到这,停了下来:酱红色的粉末,她若是记得不错的话,曼陀罗花就是红色的。 曼陀罗花的确是有麻醉的效果,可是她跟着师傅验了这么多的尸体,却没见过曼陀罗花,又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种东西的效果? 若是能证实这四个死者死之前都被迷晕过就好了。 可惜不能解剖尸体,并不能查证。 楚轻望着那些酱红色的粉末,闭了闭眼,如今只能希望这些东西是曼陀罗花。 楚轻在宣纸上把曼陀罗花给画了下来,递给了一旁也急得不行的秦捕头,眼看着时辰就剩下一个时辰,若是再找不到凶手,怕是…… “楚公子,这是什么?”秦捕头问道。 “先让人去查何处种得有这种药草,若是找到了,也许案子能破了也说不定。”楚轻揉了揉眉心,这件案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 “可何大人那里……” “先去查吧,我再想想办法。”楚轻这么说了,秦捕头只能强按下心底的着急,拿着画有曼珠沙华的宣纸走了出去。楚轻站在四具尸体前,头疼得揉了揉眉心,若是在这一个时辰内找不到有种植曼陀罗花的人,那么只能说服何大人延缓一天了。 可如何才能说服何大人答应? 楚轻的目光一转,不经意落在了远处白布盖着的一具新鲜尸体上——何成。 导致这件案子如今不可收拾的诱因。 因为这几位死者都曾经跟何成有过密切的接触,所以何成才会被当成疑凶,只是,何成一进牢房就死了,死得是不是太过凑巧了一些? 更何况,这四名死者跟何成死前都有接触。 楚轻眯了眯眼,朝何成的尸体走了过去,伸手揭开了上面的白布。 楚轻又重新检验了一遍何成的尸体,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也在何成尸体的指甲缝隙里发现了酱红色的粉末,若是说那四名死者跟凶手有过接触,那么何成呢? 他也跟死者有过接触? 楚轻怀疑何成怕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猝死,怕是不简单。 一个时辰后,秦捕头匆匆走了进来,浑身都透着颓败:“楚公子,有结果了吗?” 楚轻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能说服何大人多宽限一日。” 第025章立军令状 大堂。 徐县令坐在上首,却是不住地摸着额头,战战兢兢的去看下首第一个位置上身着官袍的男子。 男子掐着点,冷冷朝徐县令看了眼,道:“时辰已到,徐大人,不知凶手可捉拿住了?” “这、这个……”徐县令朝师爷看过去。 师爷也着急,却无奈只能摇摇头。 徐县令脸一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府尹,“大人,你看这个……这么短的时间,一时之间……” “嘭”的一声,何府尹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脸色黑沉:“这个本官不管,你答应了本官今日天黑之前给本官一个交代,阿成无缘无故死在你这县衙里,难道就要白死不成?” 徐县令急得一脸的冷汗:“这……这……”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本官无情了……”何府尹站起身:“这件事,本官会呈报上去,徐县令,你办案不利,枉顾人命,本官定要告你个……” “何府尹若是真这么做了,何公子就真的死不瞑目了。”楚轻踏进大堂,面无表情地看向何府尹。 “你是何人?”何府尹的视线转到楚轻身上,眉头皱紧。 “我不是什么人,只是来告知何府尹一声,这桩连环杀人案,不仅仅只是四位受害人,而是五位。”楚轻的话一落,不仅何府尹,连徐县令也愣在了原地,五位?不是只死了四个孕妇吗? “这是何意?另外一个是谁?”何府尹问道。 “正是何公子。”楚轻缓缓道:“我在何公子的指甲缝里发现了这种粉末,而另外四位死者中的三位都有。” “这能说明什么?” “这四位死者都接触过死者,这些粉末绝对不简单。而何公子按理说,不会与凶手有接触,可身上也发现了这个,我怀疑,何公子也是被凶手所害。不过是恰好借了这个机会,专门让衙门的人去调查与何公子曾经接触过的三位死者,从而让人怀疑何公子,把何公子作为嫌疑人抓了起来。他再掐着药量发作的时间,触发了何公子的心绞痛,伪装成猝死。”楚轻抬步迈进去,静静地瞧着何府尹。 “你这些也不过是猜测。”何府尹眸色沉沉。 “可我的确发现了这些粉末,当然,若是何大人你觉得无所谓,即使何公子死不瞑目也无所谓的话,尽管把这件事情拍棺定论,去追究所有人的罪责,最后不过是让凶手得逞罢了。”楚轻面无表情开口道。 “你……威胁本官?”何府尹脸色黑下来。 “这不是威胁,只是告知大人而已。”楚轻面不畏惧,平静地开口。 “……”何府尹面色黑沉地坐回到了位置上。 大堂里死寂一片,徐县令是半个字都不敢说,生怕触怒了何府尹,这只要一上报上去,他这乌纱帽保不住是一回事,怕是整个衙门都要受牵扯。毕竟是一桩命案,还死了这么多人,人死在了衙门牢房里,他这锅是背定了啊。 许久,何府尹才冷冷看向楚轻:“你道如何?” 楚轻道:“再宽限一日,楚某必定查出凶手,给何公子以及那四位受害人一个交代。” 何府尹冷笑一声:“若是再查不出来呢?” 楚轻沉默了下,眯着眼,冷冷道:“楚某愿意一力承担。” “这可是你说的。”何府尹一摆手,“来人,去那笔墨来,让他立军令状,若是明日这时再查不到凶手,就拿他开刀,给阿成抵命。” “大人……”秦捕头脸一变,这件事本来就与楚轻无关,怎么能连累了他。 楚轻摇摇头道:“好。我签。” 楚轻走过去,一挥而就写下了军令状。 “来人,把他给本官压进大牢。”何府尹看过军令状,突然命令道。 “大人这是何意?”楚轻眯了眯眼。 “本官是说了再宽限你一日,可既然立了军令状,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本官上哪儿抓人去?今晚上你就老老实实待在牢房里,明日天一亮,本官自然会放你出去。这才算是一日,一个白日的时间,足够了。”何府尹猛地一摆手,直接让人把楚轻带走。 秦捕头想上前,被楚轻制止住了,“秦捕头,记得去查曼陀罗花。” 秦捕头被衙役给拉住了,最终还是猛地一摆手,偏过头不忍心看楚轻再次被扔进了地牢。 地牢的门一关上,这次牢头对楚轻的态度好了很多:“楚公子,你也别怪大人,这是实在是没办法,等明日天一亮,肯定就放公子出去了。” 楚轻点点头:“劳烦。” 等牢头一走,隔壁的栏杆就探过来一个脑袋:“咦,你又回来了?上次不是出去了?” 楚轻靠墙坐了下来,看向上次见到的那个囚友:“关一晚上,明日就放出去了。”不过若是天黑之前再查不出凶手,怕是又要被关进来了。 “咦,只关一晚上,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那男子难得逮住一个囚友,忍不住八卦道。 “……没什么。”楚轻摇头道。 “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说出来,我也能给兄弟你出出主意不是?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别看我这样,以前在龙门镇那是赫赫有名的,人称包打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那人一拍胸脯,牛气哄哄的。 楚轻本来不以为意,听闻这,眯了眯眼:“包打听?你当真什么都知道?” 那男子道:“这是当然了。不过,按照规矩,你懂的。”他拇指与食指捻了捻,意味很是明显。 楚轻道:“可以,不过先欠着。” “这……不行吧?”男子还没见过欠犯人银钱的。 “不会短你的。”楚轻想了想,她那还有几两银子,可没戴在身上。 “成吧。你问吧。”男子盘腿坐在地上,问楚轻。 “你可知道祥和药铺?”楚轻眯眼问道。 “知道啊,百年老铺么,和家族上听说还出过御医呢,不过后来没落了,就开了这么一个药铺,不过那和大夫是个好人,常年施粥,龙门镇受过他恩惠的,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只是唯一可惜了……”男子摇摇头,像是想起什么,面露遗憾。 “嗯?可惜什么?”楚轻眼睛亮了亮,走过去,隔着栏杆问男子。 “可惜和大夫要绝后啦。”男子绞着眼,神神秘秘道。 “绝后?”楚轻愣了下,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糊弄我?和夫人已经身怀六甲,和大夫怎么会绝后?” “和夫人身怀六甲?”男子瞪大了眼:“你玩笑呢?那和夫人十几年前就不能生了。怎么可能身怀六甲?” 楚轻整个人一怔,道:“你当真?” “这个是肯定的啊,我跟那和夫人和莫氏是一个村的,当时那件事情闹得还挺凶的,不过这都过了十几年了,怕是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爹是里正,我这人记性好,小时候听过一次就记住了。毕竟,和大夫与和夫人的事,当时还挺让人津津乐道的。” “你且说来,十几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轻脑海里隐隐有什么一闪而过,就快要抓住了,就快了。 “十几年前,和夫人未出阁就先孕,当时在我们村子里闹得挺那什么的。” “未出阁就先孕?”楚轻一怔。 “是啊,不过呢,听说不是和夫人自愿的,是被人给强行玷污的……我跟你说,别人都不知道,也就是我,包打听,那是无所不知,听说玷污的人是何家的人,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不过可惜,何家上头有个当府尹的,根本就没什么事。那和夫人当年去讨公道,硬是被何家的人给赶了出去,硬生生把孩子给打掉了。当时听说血流得那叫一个……后来,那和夫人就跳了河。”男子咂摸了一下嘴,润润唇眼睛贼亮的继续道。 “何家的人?”楚轻脑海里的一根弦,崩了下。 “对啊,可不就是何家的人,要我猜,肯定就是何家何成那畜生,这些年没少糟蹋良家妇女,可惜人家有个当府尹的大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个大侠除个害。”男子感慨一声。 楚轻瞳仁里突然有一抹异光闪过,继续问道:“和夫人跳河了之后呢?怎么回事,是被人救了?” “是啊,救她的那个,就是当时出诊的和大夫,只是因为当时和夫人流了产,又泡了水,等救上来就不能生了。不过后来和大夫还是娶了和夫人,现在瞧着还挺好的,只是可惜和家就这么绝了后。不过和大夫也是个痴人,竟是不肯纳妾,即使和夫人提了很多次,他也不愿。就是怕以后娶了二房,会苛刻了和夫人。真好啊……”男子仰着头,眯着眼艳羡。 楚轻怔怔出神,男子再说了什么她完全听到了,脑海里闪过白日里和大夫与和夫人的话,以及和大夫当时的表情。 楚轻暗暗握了握拳头,她想,她大概知道谁是凶手了。 翌日一早,楚轻被秦捕头亲自给接了出去。 楚轻站在牢房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秦捕头:“找到龙门镇有哪些地方种得有曼陀罗花了吗?” 第026章她是假孕 秦捕头道:“找到了两处……” 楚轻先阻止了秦捕头道:“让我先猜猜,其中有一处是和大夫家对不对?” “楚公子,你好神,你怎么知道?的确有一处就是和大夫家,另外一处,是在郊外的一个山上,并不明显,不过和大夫常常会去那里采药。”秦捕头说道:“不过凶手是左撇子,我们不是已经排除了和大夫的嫌疑了吗?” “排除了,可不一定就代表他不是。秦捕头劳烦先去帮我查一件事,若是证实了,就能把和大夫逮捕了。”楚轻在秦捕头耳边念了几句,秦捕头愣了下,“当真?” 楚轻点点头。 秦捕头眼睛大亮,连忙亲自带着人就去查了。 卯时。 秦捕头带着打探完整的消息急匆匆的回来了,眼睛大亮,把打探到的都递给了楚轻。 楚轻翻过了之后,对秦捕头道:“可以去逮捕和大夫了。” 秦捕头重重颌首道:“是,我这就去禀告大人。” 半个时辰后,大堂开堂审讯。 和大夫跪在大堂前,四周围了很多的人围观,指指点点为和大夫鸣不平,不相信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杀人凶手,甚至还是那么残忍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楚轻站在一旁,徐大人朝何府尹看去,何府尹点点头:“开始吧。” 徐县令一拍惊堂木,顿时整个大堂响彻“威武”两个字。 “堂下何人?”徐县令问道。 “草民和佳仁,是祥和药铺的坐堂大夫。”和大夫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了。 “大胆和佳仁,你可知罪?”徐县令一拍惊叹木。 “草民不知。”和大夫眉头皱得紧紧的。 徐县令朝楚轻看去,楚轻点点头,拿出曼陀罗花递到了和大夫面前:“和大夫,你可认识此物?” 和大夫颌首道:“认识。草民后院种得就有。” “那你可知这种东西的效用?”楚轻道。 “知道,能起到麻醉的作用,这也是草民无意中得知。有时候病人伤得太重,草民用以为他们止痛,不知这可是有问题?”和大夫疑惑道。 “自然是有问题。这些是从你家后院取得的,而这些粉末,怕是和大夫也应该很熟悉。”楚轻把酱红色粉末递到了和大夫的面前。 和大夫愣了愣,凑近了嗅了嗅道:“熟悉,这些正是曼陀罗花的粉末。” 楚轻道:“和大夫你可知道这些粉末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不知。” “这些粉末是从死的五个人中,四个受害人的指甲缝里取得的。”楚轻道。她的话一落,大堂外静默了片许,随即响起更杂乱的交头接耳声。 “这又如何?”和大夫也只是愣了一下:“大人不能因为草民种得有这种东西,就觉得草民是杀人凶手。除了草民后院种得,不远处的后山也种的有,那里谁都可以拿到。” “既然如此,那么我再来问和大夫你几个问题。”楚轻说罢,却是让人递给了和大夫笔墨,“和大夫不介意用左手写几个字吧?” 和大夫愣了下,并没有接:“不必了,我左右手都能用。可这又如何?” 楚轻道:“因为凶手也是左撇子。和大夫为何隐瞒自己左手也能用?” “这也没什么吧,毕竟,平日里一只手就够了,只是因为草民能用左手,凶手也是左撇子,这不能作为证据吧。”和大夫面无表情道,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却愈发让人值得怀疑。 “那么,和大夫你的夫人明明没有怀孕,你为何要骗她呢?”楚轻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和大夫有一瞬间的狼狈,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从当日和大夫你与夫人的谈话,当日和夫人想吃桂圆乌鸡汤,和大夫你并没有反对。你是大夫,不会不知道桂圆孕妇是不能服用的吧?孕妇怀孕之后,会阴血偏虚,滋生内热,再用温补之品,如人参桂圆,不仅不能保胎,还容易腹痛,造成流产。可和大夫你当时允许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和夫人并未有身孕吗?” 楚轻的话,让和大夫脸色变了又变,“那又如何?她、她想要一个孩子,即使是个假的,可只要能断了她让我纳妾的想法,我就愿意成全她,这并不违背什么吧?” 楚轻道:“是不违背什么,可和大夫你有动机。” “动机?我跟那些女子无冤无仇,能有什么动机?”和大夫面露愤怒,咬着牙问道。 “为了给和夫人报仇。”楚轻道。 “……什么?”和大夫怔愣了下,“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的目光错开了一下,显然很慌。 “你杀这些女子的原因,不过是想借刀杀人,你最终的目的是何成。他才是你要杀的。”楚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何成?!”和大夫听到这个名字,咬着牙,恨恨盯着楚轻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想说我要杀何成?我为什么要杀他?”他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眼眶发红。 “因为他当年害了你的夫人,十几年前,他害得你夫人差点死去。这本来也没什么,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一个月前,何成再次遇到了和夫人,继而认出了和夫人,竟是加以调戏,于是你心生怨念,加上当年的事,所以才谋划了这一切。先是杀了三个人,故意装成连环杀人案,这三个人,都曾经被何成调戏过,所以,很自然的,何成就成了直接的嫌疑人,而在他被当成嫌疑人抓走之前,你在他身上下了曼陀罗花与失心粉,这两样东西,能让人心跳加快并浑身无力,若是平日里怕是也不会出事。可偏偏何成被当成了凶手被抓,他急火攻心,正好触发了药效,自然也就猝死了。”楚轻到底是不忍心直接说出和夫人曾经被玷污的事,她其实更不希望和大夫是凶手。 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左撇子,懂药理,有曼珠陀罗花,有动机…… “是,就算你说的都对,我是恨不得何成去死,可我没有杀人!我是个大夫,怎么可能因为要杀一个人,去害无辜的四个人?”和大夫低吼道。 “她们并不是无辜的,你把她们选中目标,一则是因为她们跟何成有过接触;二则,你恨她们,明明她们拥有你的夫人最奢求的孩子却不珍惜,反而要打掉孩子,所以你连带的也恨她们。”楚轻缓缓开口。 “……”和大夫眼底有着一抹死寂,咬着牙,无力地盯着楚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楚轻紧盯着他的眼,皱了皱眉,和大夫到现在都不肯认罪,他的表情也太过震惊,这种反应,与她想象中的有些差别。 “可……我没有杀人时间,那几个女子死的时候,我有不在场的证据。”和大夫最后哑着声音开口道。 “你没有。我查过,第一次受害人死的时候,你虽然在坐堂,可期间你离开了一炷香,足够你赶到案发现场动手了。”楚轻慢悠悠道:“至于其余的三次,恰恰你都离开了一炷香,这是为何?” “这……我……我是……”和大夫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慢慢睁大了眼,瞳仁里有死寂的不安一晃而过,最后彻底晦暗下来,他浑身都因为某种原因开始颤抖了起来。 楚轻皱皱眉,刚想说什么,就突然听到和大夫道:“我……认罪。” 这三个字他说的有些艰难,仿佛是从喉咙里一点点抠出来的声音,让楚轻眉头皱得愈发的紧。 不知为何,看到和大夫这种反应,她总觉得似乎有某些地方不对劲。 明明一切似乎都指向和大夫。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和大夫被带下去时,楚轻脑袋里还嗡嗡嗡地闪过和大夫最后睁大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才会出现那般的表情? 大堂外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随后就乱了起来。 秦捕头过来告知说:“和夫人过来了,刚刚听说,就晕了。” 楚轻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就听到何府尹道:“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了,那么等他画押之后,立刻就问斩,这样罪大恶极的恶人,一定要以儆效尤杀一儆百。” “大人!我觉得……还是再等等。” “等什么?不是你说的他是凶手吗?” “可没有今日抓到人就杀的说法。”楚轻皱眉,他也太过儿戏了,万一错了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楚轻想到了自己蒙冤的师傅,不对,这件事还有些地方想不通,前三次他都离开过一炷香,可第四次呢,第四次据说根本全程都没离开过……“大人,我还有些疑问,可不可以再等等?” “有什么好等的!” “大人!现在还有一个时辰,天还未黑,我们的约定还没算结束。”楚轻正色道。 “……你,好,本官就再等你一个时辰。”何府尹道。 楚轻望着甩袖离开的何府尹,还有松了一大口气的徐县令,他们说了什么楚轻完全听不到,她皱着眉,总觉得事情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若人是和大夫杀的,一刀毙命就好了,为何她们的口鼻里也会出现麻沸散?这是为什么? 第027章竟然是她 楚轻想不通,于是她又带着这些疑问去了验尸房,她坐在那四具尸体一侧,怔怔望着那四具尸体。 日落西山,光晕慢慢打进来。 楚轻的视线在那四具尸体上扫过,不经意一掠,突然猛地定住,又重头看了眼,突然蓦地睁大了眼,站起身,朝着那四具尸体走过去,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上摸了摸,再去看第四具尸体,第四具尸体有孕三个月,肚子微微隆起,可她掌心下的这具有孕四个月的尸体,却腹部平平。另外两具也是平平。 她在那几具尸体上一一摸过去,后脊背莫名出了一层的冷汗。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如果说和大夫只是为了要杀何成,拿这几个人做引子,那么……他为何还要再杀第四个人? 还是说,凶手本来就是要杀这几个女子的,何成反而是顺带? 楚轻想到这种可能性,蓦地打了个寒颤。 楚轻脸色白了白,她望着那四具尸体,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拿过仵作箱,在那四个死者的腹部开始开刀打开,在不破坏尸体的情况下,查看了她们的子宫,等楚轻终于看清楚了,手里捏紧了刀刃。 这四具尸体,三具子宫空空如也,里面的婴儿都没了。 楚轻后脊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脑海里空荡荡的,颓败地坐回到椅子上,久久没回过神。 她脑海里有无数种可能性闪过,最后全部都化作了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会是她呢……”这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当时的表情完全不像,甚至那种因为孩子周身散发出的母性光辉,是真的做不得假的,她能看得出来。可前三具尸体肚子里未成形的婴儿呢? 若是按照她先前的推断,和大夫的动机真的只是要为和夫人报仇杀何成的话,他要这些死掉的婴儿做什么? 这不对,很不对…… 所以,也许,她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错了。 因为直觉,她把那个人排除在外,可懂药理的,不一定就非是大夫。 那人待在大夫身边十几年,常言道,久病成医,更何况是耳濡目染之下,怎么着也会了。 “楚公子,你怎么了?”秦捕头过来时,就看到楚轻无力地坐在那里,半天都未动弹一下:“案子破了,你不开心吗?”秦捕头冷硬的脸上多了一抹柔和,神情也很放松,这次要不是楚公子,他们衙门可是要遭了大罪了。 “……秦捕头,我也许,错了。”楚轻无力地轻声说了句。 “错了?怎么错了?”秦捕头一愣,表情也严肃了下来。他虽然也急于破案,可更不想草菅人命,让任何无辜之人受到冤枉。 “秦捕头,你去帮我找一件东西吧。”楚轻打起精神,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她需要尽快找到证据,否则,一旦让何府尹把和大夫定了罪,一切就晚了。 楚轻望着秦捕头匆匆远去的身影,揉了一把脸。 她望向面前的五具尸体,长叹一声,尤其是四具女尸。她们死得冤枉,对方不是因为恨她们不自爱,单单取她们的性命,不过是想要那些即将被流掉的孩子,竟然只是……想要那些孩子而已。 半个时辰后,龙门镇衙门再次开堂受审。 只是这次的对象,却是换成了两个人。 堂下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和大夫,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表情也很是慌乱不安:“你们把我夫人抓过来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认罪了吗?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快把我夫人给放了!”和大夫低吼道,直到徐县令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他才哑然失声,苍白的唇张了半天,终究没说出来一个字。 和夫人看到和大夫也是很担心,面露温和,气质温婉,她身量小,整个人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很是温柔:“夫君,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杀人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着,泪珠就簌簌滚落了下来,看起来情真意切,是真的很担心,面容上的真诚无辜,根本看不出半点假意。 这也是当初为何楚轻会把和夫人排除在外的原因。 一则,她不相信一个怀了孩子的女子,会舍得那些无辜的孩子;另一边,和夫人太过柔弱,根本看不出来像是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的人。 可偏偏如今事实如此,她心里很难受,可事实即使事实,她是仵作,她要做的,不过是还原事情的真相,最终如何审判,却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堂外的人交头接耳,不明白怎么一个时辰内,又重新审了一次。 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到底是谁啊? 楚轻深吸一口气,走到和大夫面前,道:“和大夫,你说你杀了这五个人,那你来说说看,你是怎么杀的他们?先来说第一位受害人,你是怎么杀的她?” 和大夫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握紧了和夫人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我、我早就盯上她了,她跟何成那贼子有接触,所以,等她来拿堕胎药的时候,我就沉寂告诉她,还有一味药在别处,需要她自己去取。她相信我,就去了,然后我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就故意一直坐堂,掐着时辰离开了一会儿,抄小路过去杀了她,再回来,就这样。”和大夫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紧握着和夫人的手,和夫人不相信,一直哭着摇头。 “不是的……夫君,你怎么可能会杀人,不是的……这一定是假的……”和夫人哭得快要断了气。 和大夫难过地把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抚,“阿青,没事儿的,不哭,没事儿的。” 楚轻唇瓣抿了下,压下心底的难过,看了眼堂外也急躁不信的百姓,深吸一口气,看向和大夫道:“你说谎!你那一炷香并未出祥和药铺后院,你当时因为担心和夫人一个人在后院会出意外,就掐着时间,一个时辰进去看一次,只是那会儿你进去之后,却发现她不在后院,所以,你四处寻了许久,等找到她了之后,才又匆匆回了前堂。而那个时候,第一个受害人已经被杀死了。她并不是一刀毙命,而是流血而亡的。凶手借着身份的便利,把她偏到了那个巷子里,因为她是个孕妇,所以受害人并不设防,可她在身后,却突然用麻沸散捂住了对方的嘴。受害人情急之下就开始胡乱地抓,所以指甲缝里才会残留曼珠沙华的粉末。随后,她在身后一刀刺向了受害人的腹部,受害人虽然并未彻底昏迷,可因为麻沸散的作用,她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一点点刨开了她的肚子,活生生剜出了她还未成形的婴儿,再复原成一刀毙命的模样,最后受害人流血而亡,凶手在惩罚她,惩罚她竟然要抛弃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受害人……你说呢,和夫人?” 楚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众人的耳膜,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和大夫全身都在颤抖,低吼着:“闭嘴闭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和夫人眼泪簌簌往下落,她茫然地盯着楚轻,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夫君,她在说什么啊,她为什么要看着我说……”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和大夫搂着他,浑身因为不安而颤抖:“我求求你,你治了我的罪吧,这一切真的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人也是我杀的……” 楚轻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那你来说说看,那些被拿掉的三个未成形的婴儿,你埋在什么地方了?” “我……我……”和大夫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最终道:“我、我忘了……” “真的忘了,还是根本不知道?”楚轻逼问道。 “……是忘了。”和大夫抱紧了和夫人,不住地安抚。 楚轻绝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情是情,法是法。 她仰起头,再低下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铁面无私,道:“不,你是不知道,否则,你怎么可能忘了你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的床底下呢?” “什、什么?”和大夫愣住了。 “你怕是不知道,这些时日,那些被刨出来的未成形的婴儿,都在你床下的地板里吧?”楚轻面无表情地看向和夫人:“和夫人,你说呢?” 和夫人怔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楚轻对上她的眼睛,知道这时的怕是真的不知道,可若是另外一个呢? 她转过头,道:“去把何成的尸体抬上来。” “你这是做什么?”何府尹看到这,脸色不悦道。 “大人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就告诉你真相。秦捕头,把何成的尸体抬上来。”楚轻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她知道,怕是当年那件事瞒不住了。她甚至很清楚,一旦她这么做了,毁掉的怕是两个人。 于情,她不能这么做;可于法,她必须这么做。 第028章当年真相 和大夫听到楚轻要把何成的尸体抬上来,眼底闪过一抹恳求,“你……” 楚轻偏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的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等何成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来时,楚轻长出一口气,看向神色依然很茫然的和夫人,又抬抬手让秦捕头把另外两样东西给拿了上来。 等三样东西,都摆到和夫人面前时,她眼底原本的怔忪,突然像是被刺了一下,陡然瞳孔缩了缩。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以至于众人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 等楚轻把白布掀开,彻底露出何成的脸时,和夫人原本温和的脸,骤然狰狞了起来,双眸瞪大如铜铃,眼底血红一片,死死盯着何成的尸体,嘴里发出咕哝声,看起来骇人而又可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这样的反差给众人的冲击力太大。 不仅徐县令,连何府尹也震在了原地,坐直了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该死……该死……”和夫人喉咙里发出这么反复的几个字眼,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碎尸万段。 众人都被她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后脊背都蹿起一股寒意,冷得发寒。 像是根本想不到如今这么浑身都充满了暗黑气势的女子,竟然跟先前那么温婉的女子竟然会是同一个人,这根本……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嘛。 “小、小楚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徐县令被和夫人的眼神给骇到了,抖着一把声音问道。 “这件事,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当年何公子,刚刚弱冠之年,对吗?何大人。”楚轻突然看向了何府尹,后者愣了下,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和夫人此刻这模样,竟是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是啊,本官是让你查案子,怎么牵扯到阿成了?” “也是,为什么会牵扯到,怕是何府尹你也记不得了,毕竟,像是和夫人这样的情况,在这十多年来,怕也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那就让我来从头开始说起吧。”楚轻说这些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和大夫,他似乎也知道今日的事怕是躲不过了,此刻只是死死楼主暴躁的和夫人,低声温柔的安抚着,看得楚轻眼眶发热。 楚轻快速偏过了头,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十三年前,莫婉青,也就是如今的和夫人,刚刚及笄。” 何府尹本来不以为意,突然听到“莫婉青”三个字,突然猛地看向了和夫人,脸色变了变。 楚轻并未看他,继续道:“和夫人刚刚及笄那年,随着父亲来龙门镇卖些女红贴补家用,只可惜,被虽然刚刚弱冠,却早已在龙门镇恶贯满盈的何成何大公子给看到了抢了去,莫父人单力薄,虽然奋力挽救,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和夫人被抢了去。翌日,和夫人再被送回去时,已经失了清白。他们去告,却没人敢受理……”说到这,楚轻看了一眼何府尹,何府尹被她看得脸上闪过不自然,怒了怒,可到底没敢喊出声。 “和夫人只好认了,可没想到的是,一个多月后,和夫人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和夫人当时年纪小,一辈子都被这么一个畜生给毁了,她气不过,就想跟何成功归于尽。于是,她就跑到了何府外……只可惜,她没能抓到何成,反而被当时的何老夫人一碗红花给灌了下去,并被乱棍打出了何府……我是不知道当时何夫人是怎么回去的,可她回去之后,就跳了河,河水那么凉,当时又是冬日,她这么跳了下去,是必死无疑的。可大概是她并不该绝,她恰好遇到了当时去莫家村出外诊的和大夫,只可惜,虽然救活了,和夫人以后也不能生孩子了。”楚轻说到和大夫的时候,和夫人原本狰狞的面容突然闪过一抹温和,可随即被更暴躁的情绪取而代之。 楚轻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后来,和大夫娶了和夫人,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可怕只有和大夫之后,和夫人是不对劲的,她偶尔会像是发了疯似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促成这些的因素,大概有三点,一个就是何成这个人,一个是红花,一个就是孩子……发现了这一点的和大夫,就把药铺所有的红花都藏了起来,很少出售,即使出售也不会当着和夫人的面,也避免她在想起何成这个人。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就在和大夫觉得一切都好的时候,和夫人突然有一天告诉和大夫,她怀孕了。知道她心理问题的和大夫不想让她失望,就顺着她,说她的确是有了身孕,一切都顺着她……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和夫人有一天外出,却遇到了何成。这个十多年前毁了她一生的人,于是,从见到他的那天晚上开始,和夫人被压抑的噩梦又再次冒了头。” 楚轻看着和夫人,对一直闭着眼面露痛苦的和大夫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这种情况,叫做第二重人格,是一种严重的心理障碍,若是早期能够疏导的话,也许……”楚轻突然住了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提。“第二重人格与她的主人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她会因为触发点,而让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主人格更不会记得这一点。相信和大夫应该知道这种情况,她次人格出现过后,主人格并不记得。” 和大夫哑然苦笑一声,才动作极缓地点点头,苦涩难言。 楚轻继续道:“她见了何成之后,没想到何成完全忘了她,还妄想再次调戏她,这触发了和夫人的第二人格,并一日日更加严重……直到,第一个受害人出现,她想要打胎,孩子,是和夫人梦寐以求的,可这些人,却根本不珍惜,她恨,她怨,所以……她要杀了她们……甚至想要让她们亲眼看看被她们无情无义抛弃的孩子……”楚轻有点说不下去,堂外的众人也沉默了下来,无声无息的,有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不住的抹眼睛,有认识和大夫与和夫人的,更是眼眶发红,却和夫人的确是杀了人,他们又说不出话来求情,只能沉默。 楚轻深吸一口气,朝秦捕头摆摆手。 秦捕头把东西打开,正是三个血淋淋的婴儿,还未成形,有的时间长了,已经有点干。 和夫人看到这些孩子,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道:“我的!我的!还给我!还给我啊——把孩子还给我啊——”癫狂的身影可悲而又可叹震动。 和大夫眼眶发红地拦着她:“阿青阿青,你别这样别这样……”他不住的安抚着,一声声唤着,和夫人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眶一直暴突着瞪着他们。 这件案子到这时大概已经落下了帷幕,后续的事情楚轻知道自己不能插手,可还是忍不住看向何府尹:“这么多年了,何府尹你为何公子善了这么多次后,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何公子欺负过的人,她们的人生将会怎样?她们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何府尹怔了怔,脸色闪过一抹恼羞成怒的不悦,可到底压了下来:“这就不用你管了!来人,把杀人凶手给本官压下去!这件事本官要上报朝廷!重重治罪!” 和夫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和大夫死死抱着和夫人不撒手。和夫人看要跟和大夫分开,嘶声裂肺的尖叫着,声音丝丝入耳,像是有一盆凉水直接兜头浇了下去。 大堂外围观的众人死寂一片。原本觉得和夫人竟然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觉得她残忍,可如今瞧着这模样,谴责的话,却又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他们说不清自己应该怕这么疯狂的和夫人,还是应该同情和夫人。 于是,所有人只好把目光放在了罪魁祸首的两个人身上——已经死了的何成与造成这种局面的何府尹。 和大夫最后祈求暂时把他们关押在一起,秦捕头看不下去,摆摆手,衙役很快把人给带走了。 楚轻出大堂的时候,头顶上的日光照下来,她却通体生凉。这大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二次感觉到这么无力。第一次是师傅死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于法,和夫人罪该万死;于情,她情有可原。 可终究,和夫人怕是也逃脱不了法律的惩办。和大夫大概是看出了这一点,并没有替和夫人求情,他是大夫,他怜惜生命,可自己的夫人却害了五条性命,他能做的,大概就是一直陪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楚轻坐在后院的石椅上怔怔出神。 秦捕头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走过去问道:“楚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楚轻摇摇头道:“没事儿。” 秦捕头想了想,大概是明白了,他在衙门里当差十多年了,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等以后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楚公子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当年我第一次当差遇到一个媳妇被婆家集体虐待了多年最后无奈之下反抗毒杀了一家时,我也好几年没缓过来。可后来,日子照旧要过,逝者如斯夫,只能深埋在心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恶人得到严惩,不让好人心里有怨,这样的事情也会少很多了。” 第029章真正仵作 秦捕头看楚轻精神气好了不少,犹豫了下,缓声道:“楚公子,还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秦捕头请讲。”楚轻不解地看过去,问道。 “是这样的,四月下旬,也就是后天,龙门镇衙门要选用新的仵作,进行笔试与实际操作考试,第一名能成为龙门镇的新仵作,不知楚公子可有兴趣?”秦捕头不确定楚轻是否已经在清水县衙门任职没有。 “仵作考试?”楚轻愣了下,下一瞬,瞳仁骤然亮了亮:“秦捕头此话当真?” “自然骗公子,瞧公子这模样,是愿意了?”秦捕头冷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是真的看好这楚小哥,为人正直又有本事,若是能为龙门镇效力,怕是过不了多久,龙门镇冤案率会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这是他当捕头最初的愿望,百姓安康。 “楚某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楚轻脑海里闪过那神秘男子的话,五日,他只给了她五日的时间处理这里的事,随后就要跟他离开帮他找那件东西,可若是当了龙门镇的仵作……可当一个正儿八经的仵作是她的心愿,也是师傅的愿望,清水镇她怕是待不下去了,可若是在龙门镇…… “楚公子可是有为难的地方?”秦捕头不解。他观楚轻的模样,她是很愿意,可怎么还会迟疑? “是这样的,我过两日,要出趟远门,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这样岂不是……”楚轻回答道。 “我还当是何事,这没问题,只要楚公子当上了龙门镇的仵作,到时候让大人给公子放假,等公子把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可以再回来。龙门镇衙门会永远为公子打开大门。”秦捕头自然想到了跛子张的事,他果然没看错人,这楚公子古道热肠正义感十足有很有能力,这样的人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称职的仵作了。 “好,既然秦捕头这么说了,那我且试一试。”楚轻松口气,心底跃跃欲试。 楚轻的本事衙门里的众人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对于楚轻参加仵作选拔考试,并没有异议。不过楚轻突然空降到选拔中,让原先看好龙门镇仵作一职的仵作都很是不满,甚至不相信一个小年轻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比得过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头子?什么,他破了龙门镇连环杀人案?那不过是凑巧罢了。 于是一时间,整个龙门镇都传开了,说是新破了连环杀人的那个小哥,打算参加龙门镇的仵作考试了。看好的有之,毕竟那么久的案子,谁都破不了,牵扯到这么多人,两天时间说破了就破了,这么厉害的人,要是当了他们龙门镇的仵作,以后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了。 可同样的,不看好的也有,毕竟觉得楚轻还是年轻,能破了案子指不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就这么给撞上了,以后什么情况谁知道呢? 仵作考试的当日,衙门外的大堂,围观了一众人,都聚集在大堂外,比以往任何一次升堂来的都要勤快,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密密麻麻的。因为是龙门镇的仵作选拔,还有别的县的挂名仵作前来,所以徐县令为了让人觉得公平公正,全程都是透明化公开的。 这次仵作选拔,一共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自然是笔试,考一些仵作应具备的知识点,审核的老师傅,有七位,两名龙门镇挂职的仵作包括钱仵作,两位外县出名的仵作,两名坐堂大夫,一名义庄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题目由七人一起出,十分为满,逐步递减,取综合成绩考究;第二部分是实际操作,三具尸体,根据分别不同的死亡状态,找出他们的死亡原因,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点。 第一部分占三成,第二部分占七成,两部分综合第一的,则是能成为龙门镇正式的仵作。 龙门镇衙门参加仵作选拔的人不少,楚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了一眼,大概有十几人,都上了年纪,最年轻怕也有而立之年,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也真是独一份了。 楚轻静下心,等卷子发下来,认真看了眼,就开始提笔写了起来,都是些师傅曾经交给她的东西,加上她这些年跟着师傅,并没遇到不知晓的东西,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写完了,字迹清秀娟丽,让人眼前一亮。楚轻又检查了一遍,才交了上去。 其余的人先是愣了下,随即哼出声:小子无状,才这么点时间,能写出个什么? 只是那七位老师除了钱仵作本来也觉得楚轻这么快是不是根本大部分没写,可等看完了,几人对视一眼,都面露惊讶,只除了钱仵作。他是知道楚轻是跛子张的徒弟的,光这一点,他就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跛子张可是他这一生唯一佩服的人了,只是可惜好人不长命。可惜了。 其余的六位老师若非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出的,还真是怀疑了,毕竟楚轻答的滴水不漏,甚至有些见解,比他们还要老道,根本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年轻。最后纷纷颌首,看来,这次仵作选拔,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等众人纷纷交了答卷,宣布最高分的人,刷掉一部分,只留下了六位;毕竟是考究综合成绩的,第一部分太差的话,第二部分就不用参加了。与楚轻一起过关的五人都是出了名的挂名仵作,也有参加过不少次仵作选拔,听到楚轻竟然是满分,都纷纷表示不信。 钱仵作哼了声道:“自己觉得不可能的,可不代表别人办不到。卷子在此,自己去看。” 五人脸上一阵热,可等传阅了楚轻的卷子之后,老脸更红了,难以置信得瞧着楚轻,不相信这真的是一个小子写出来的,可这字迹却是做不了假,监视的七位老师傅是出了名的严厉,自然也不存在漏题的嫌疑。 这五人本来觉得楚轻比试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可等验尸的时候,瞧着楚轻解剖尸体那流畅的刀法与严丝无缝的缝合手段,再包括那些他们根本闻所未闻的验尸手段再加上几处被他们忽略的小细节,大开眼界的同时,也老脸挂不住,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他们还是技术不够。 于是,楚轻任命龙门镇仵作一职,也毫无悬念了。 楚轻拿着徐县令亲自给的任职文书,许久都没回过神,她在清水镇废了这么多的心思,依然没得到的东西,这时真正到了她的手里,她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恭喜了,楚公子。”钱仵作上前来,目露真诚,“上一次的事,还没有感谢楚公子,若非楚公子,怕是小老儿这次在劫难逃了。”别说是仵作一职,怕是连性命也……毕竟那时都以为何成是因为他误断的缘故死的。若非有楚轻查明了事情的真相,怕是他的仵作生涯也到头了,甚至还要摊上一世的污名,这可是比杀了他都要难过的事。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楚轻并没放在心上,更何况,反而这件事让她成了真正的仵作,这比什么回报都要让她高兴,她闭了闭眼:师傅,我跟你一样,成了仵作了……以后就能伸张正义惩奸断恶了。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钱仵作犹疑了下,忍不住朝楚轻看过去。 “嗯?钱仵作有什么话尽管说。”楚轻开口道。 “是这样的,老夫听秦捕头说楚公子你过几日要离开龙门镇一趟,在此之前,老夫想请楚公子教老夫些验尸的东西。年轻那会儿心高气傲,虽然心里佩服你师傅,却从不肯说出口,可如今……”钱仵作长叹一声:“如今得你师傅真传的也只有楚公子你了,所以老夫就想……”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让一个晚辈教他验尸,这着实有些说不出口,可偏偏经历过先前验错尸的事,他觉得没什么比还原事情的真相更重要的了,一招错,满盘皆输,还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楚轻自然看出了他的用意,道:“这个没什么问题,不过说教不教的倒是不用,我是晚辈,与钱师傅切磋切磋交流交流经验就可以了。” 钱仵作感激地笑笑:“那老夫就占了楚公子的便宜了。” “无妨,刑狱之事本就需谨慎为之,钱师傅你比小生有经验,小生不过是从师傅那里多学了些。”楚轻与钱仵作又攀谈一番,等钱仵作看到秦捕头朝这边走过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有种现在就拉着楚轻去验尸房验尸切磋的想法,不过想到以后楚轻就是龙门镇的仵作了,有的是时间,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钱仵作离开之后,秦捕头走了过来,面色有些不怎么好看。楚轻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小楚,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听我说。”秦捕头似有些难以启齿,轻叹一声,开口道。 “怎么了?”楚轻心底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脑海里莫名就闪过刘家的事:“刘家出事了?” 第030章前往京城 秦捕头摇摇头:“秦家没有出事,只是这两日衙门里一直在准备仵作选拔的事,所以对刘家那边疏于监视,没想到,今日再过去时,发现刘家已于昨日举家搬迁到了……京城。”秦捕头按在腰间佩剑的手紧了紧,冷硬的脸上闪过一抹懊恼:“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他们的管辖范围只在龙门镇,如此一来,想要再抓到他们的把柄,更是难上加难。 楚轻脸色白了白,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了,她眼前黑了一下,又很快淡定下来,抹了一把脸。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秦捕头,从刘家派奶娘前来顶罪开始,怕是他们早就做好了这一打算。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搬家离开了。 前期肯定有不少准备,只是他们在暗处进行,他们难以察觉到罢了。 楚轻咬咬牙道:“没事儿,刚好我也要出去一趟,他们去哪里,我就追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余公子他们要让她具体查哪处,如果是京城最好,若是不是,她就先处理完这件事,利用他们的身份再去查刘家。否则,光是凭她一个仵作的身份,加上京城刘家的荫庇,怕是更难动其分毫。 既然那余公子是富商,必然与官场有勾结,她反倒是能利用一二。 秦捕头望着她坚定的目光,也不好说什么:“小楚你想清楚就好,出了龙门镇,怕是我也不能帮上一二,不过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多年前的故交,他现在在京都的镇抚司任职锦衣卫一职,你若是有困难,可以去找他一趟。他见了我的信,能帮上的会给予你方便,但是怕是也不能帮上太多。”秦捕头虽然只是一个小捕头,可朝堂上的局势他还是清楚的。 当朝太后正是刘家的人,京都刘家是其本家,有刘家在,楚轻去查刘家,简直就是在老虎头上拔须,何其艰难,怕是难以想象的。 楚轻望着递到面前的书信,感激道:“秦捕头这份恩情楚某记下了。” 秦捕头拍拍她的肩膀,觉得这小楚当真瘦弱了些,这身子骨倒是跟女子差不多,摆摆手道:“无碍,以后都是自己人了,等你处理完那里的事就回来,衙门永远为你敞开。” 楚轻在第五日与神秘男子约定的时辰,一走出衙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帷幕被掀开,露出了余栉风的脸:“上来。” 楚轻垂下眼,上了马车。昨日她先去了一趟迎福楼,从聂老板那里得知刘家这一次搬去京城,是京城那个刘家提携的,这更是增加了她查刘家的难度。可到底知道了刘家现在的位置,不用一抹黑抓瞎,至少算是好的了。 和夫人判了秋后问斩,楚轻心里说不上的失落,可知道凭自身一己之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硬下心肠。 楚轻上了马车,发现从外观来看,这马车普普通通,除了大一些,并没有任何不同,真的进去了,却发现内有乾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里面极尽奢华,竟是分成了两部分,中间被珠帘隔开,只能隐约看到一道身影,斜倚着软榻,手里似乎正捧着一卷书,她刚看了眼,就被余栉风的身影给挡住了:“你坐在那里。”他指的是外间两侧的木榻,楚轻无所谓,坐下之后,才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京城。”余栉风道,爷能等上五日已属不易,刚好也没时间再待在这里了,拖得再久一些,怕是爷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如今刚好带人去京城,怕是这楚小哥也不会反对。 “京城?你们要查的在京城?”楚轻眼睛一亮。 “不一定,不过源头却在那里。”余栉风面无表情道。 楚轻沉默片许,道:“我知道了,那五日后在京城见吧。” 余栉风一愣,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不去,我被人监视了,你们跟着我一起,怕是也要暴露出身份的。”就算他们身份不暴露,可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要去京城。刘家既然能陷害她,说明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说不定现在还在监视自己。既然他们能陷害自己一次,就能陷害第二次。 “你害怕我们不能甩掉那些人?”余栉风皱眉道。 “能是能,不过这却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放弃再跟踪寻找她。 “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余栉风不怎么明白。 “到时候公子就知道了,不过,分开之前,我需要公子帮个忙,不知可否答应?”既然他们有求于自己,互惠互利也是有必要的。 余栉风求证地朝珠帘后看了眼:“爷?” 珠帘后不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嗯。” 余栉风这才应下了:“什么忙?说吧。” 楚轻也不与他们客气,直接道:“我需要新的身份文牒与官凭路引。” 余栉风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事,颌首道:“知道了,明天自会送到你龙门镇衙门你的住处。五日,我在京城古聚阁等你,到时候会告知你从何处查起,别迟了。” 楚轻没想到他们这么速度,应下了,就找了个拐角处,让他们把她放下了。她走得很慢,沿途走走停停问询小商贩,余光果然看到有两个人在尾随她。 楚轻逛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衙门,安然等着。 翌日一早,她醒来果然在桌上发现了新的身份文牒与路引。只是等楚轻打开文牒,看到上面的新名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余小楚?”她为什么要姓余? 不过这些只是次要的,楚轻也没过多纠结,辞别了秦捕头,拿着先前秦捕头写下的书信,文牒与路引,就雇佣了一辆马车,出了龙门镇。她刚开始出龙门镇,用的依然是楚轻的身份文牒与路引,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件衣物,师傅的仵作箱被她暂时交给了秦捕头,让他等她离开之后,再想办法运送到京城她留下的一个地址。 她沿途行至码头,拿了银子,坐了去与京城完全相反,一路南下。这样走了半日,楚轻知道这船上怕是也混入了监视她的人,她不确定刘家派的人到底有几个,于是,在夜深时,一个人去了甲板,举目远眺,又等了一会儿,等时辰差不多了,往回走时,脚下一个踉跄,就翻入了水中。 她掉进水中时,立刻开始喊救命,大声呼救,呼了几次之后,就自己沉了进去,隔着昏沉的水帘,她清楚看到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她迅速潜入水底,贴上了船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面吵吵的声音静了下来,船家不愿这么晚下河打捞,这里水流很急,这么久了怕是早就淹死了。 后来等彻底静了之后,楚轻一个猛子,泅水往更深处去,无声无息地重新钻入了芦苇荡里,等船走远了,才朝着来时的路游回去了。 楚轻一直游了半夜才游到了岸边,她上了岸,迅速换了藏在码头下面的衣物,并易容化了妆,这次她没有直接涂黑,直接对眼睛眉形唇形鼻梁都进行了修饰,等一切妥当了,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样不是黑乎乎的还带着大胡子,反倒是不会太引起怀疑。 几日后。 楚轻拿着新的身份文牒与路引进了京城,住进了挨着北镇抚司的一间客栈里,因为价钱公道实惠,这间小客栈人来人往,都是三教九流之辈,却也更容易探听到小道消息。 楚轻交了半个月的租金,让小二给她开了间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厢房,这才又装扮一番之后,换了一件常服,下了二楼,让小二上了两盘菜一壶茶水,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她喝得很慢,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又坐在角落里,所以并未引起客栈里人的注意。 楚轻耳朵收罗着四周的声音,分辨出对她有用的,细心听着。 她在那里坐了一下午,大概听到了三件事。一个是,南北镇抚司不合,如今两司正在侦查一件妙龄女子失踪案,京城里每隔十日就会有女子失踪,且失踪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官家小姐,以及一些富商之女,普通人家的女子倒是极少。 因着这些人家因着身份的关系,怕污了名声,都不敢大事宣扬,以至于都过了近半年,这才传了出来。 之所以能传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刘国舅一个出了五服的旁亲的姑娘早些年养在了刘家,因为年纪相仿,自小伴在刘家嫡女的身边,一日替这刘家大小姐上香的途中,可谁知道竟是失踪了。 刘家这大小姐脾气不太好,但是挺重情的,就大闹了一通,刘国舅头疼,只好施压,可未曾想,这一查,却牵扯出了近二十多个失踪的女子,彻底在京城里炸开了花。闹大了之后,听说都惊动了当朝明宗皇帝李啸天,大发雷霆,直接让镇抚司两日内破案。 南北镇抚司两司本就不和,先前两司还各有分配,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则是负责皇帝钦定的案件,可以自行进行逮捕缉拿并且刑讯处决犯人,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可后来两司各成一派,互不顺眼,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弄成了两司,职务一样,这样效率反倒是提高了。只是两司的矛盾却也越来越大。 于是这一次,两司就堵了一口气,要看谁先破案。 第031章男扮女装 楚轻听到的第二件事,就是茅台山三清观听说求姻缘很灵验,这件事之所以单独说出来,是因为一下午,她光是听到三清观三个字就听到了十多次,所以想不记住也难,不过楚轻倒是没把这三清观特别在意,就是不知道这一个道观,怎么就求姻缘灵验了? 第三件事,就是刘家听说又有亲戚投靠了…… 楚轻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喝完最后一口茶水,付了银钱,就慢悠悠又重新上了二楼,等着明日午时前往古聚阁见那余公子。 皇宫养心殿。 一行人从殿外朝里走,为首的嬷嬷趾高气扬,精神头很足,身后的宫婢,手里端着药膳,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了殿门前,嬷嬷才对着守在殿门前的大太监道:“太后娘娘念皇上这几日劳心,特让老奴送来了药膳,还望公公通报一声。” 大太监甩了甩拂尘:“怕这可不行了,徐嬷嬷你也知道,皇上这会儿……不太方便。” “哦?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太后娘娘特意赏赐下来的药膳,皇上这是……”徐嬷嬷的话还未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酥媚入骨。 “皇上……外面好吵哦,臣妾不依……” 徐嬷嬷:“……” 随即就听到一声威严冷酷的声音:“滚。” 徐嬷嬷吓得一个激灵,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老奴这就走这就走。”她低下的眼神里却并没有半点畏惧,眼睛转了转,看来皇上的确是在宫里,回去也能禀告了,于是她也不多待了,领着人就匆匆离开了。不过这梅妃最近还真是受宠,接连一个多月都只是梅妃侍寝,现在还是白日,竟然就这般…… 看来太后娘娘还是多虑了,这皇帝这般沉迷女色,早晚也不过是太后娘娘手中的一枚傀儡棋子。 寝殿内,明黄色的床幔遮住了龙榻上的情景,里面原本嬉笑翻滚的动作,在听到嬷嬷远去了,床幔一把被大力扯开了,里面媚眼如丝的女子一把推开身上一身龙袍的男子,脸色黑沉黑沉的,极为不好看。 男子顺势撑起身子,也坐在了一边,气息丝毫未乱,身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男子眉眼英伟,身姿挺拔健硕,姿容俊美。只是男子的面容有些眼熟,细看之下正是楚轻先前被绑了几次见到的余栉风唤为“爷”的男子。 他起身站到了一边,相较于先前的威严,此时的男子更像是一个雕像,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 而躺在龙榻上的女子,毫无形象地用衣袖挥着沾了不少汗珠的发髻,扯乱了一头的珠钗,翻身坐起,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的却是大片平躺的胸膛,嘀咕道:“在这样下去,我早晚能在这宫里闷死了……”挥舞着袖子,出声却不再是娇滴滴的女声,反而是低沉的男声。大概是顾念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可依然能听出是个男声。 如果再仔细看,女子的身量倒是比一般的女子要高大很多,显然是男扮女装。 “喂,木头,我们两个这要装到何时啊,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每次皇上一偷偷出宫,他就要帮皇上跟这个假扮皇上的暗卫浪枫鬼混掩盖,以前也就是三四天,可这次眼看着就要快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可就穿帮了啊。 一身龙袍的男子淡漠道:“君浩公子,注意你的仪态,皇上自然有他的打算。”冷漠地看了一眼名为君浩的男扮女装的男子,眉眼如画,尤其是一双招摇的凤眼,眼尾上翘,一弯嘴角自带风流,让身为男子的他都忍不住愣神。 浪枫又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目不斜视: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妩媚,皇上再不会来,他感觉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就在这时,寝殿的墙壁突然响了一下,随即从中间缓缓裂开,下一瞬,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里的两人眼前,威严冷漠,只是那面容却与身着明黄色锦袍的男子一模一样。 穿着宫装的君浩立刻起身:“皇上,你可终于回来了……” 原本站在龙榻前的男子单膝跪下:“皇上。”同时,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普通的脸,不过两人身形倒是近乎一样。 男子摆摆手,浪枫起身,眉眼淡漠威严,赫然就是楚轻先前见过的那个神秘男子,他正是明宗皇帝李天啸。而他面前的这两个人,男扮女装的叫做君浩,是他与余栉风的朋友,忠心跟着李天啸,明面上的身份是李天啸的妃子,其实一直都是男扮女装,每次都需要帮男子掩饰身份,当男子外出时他便跟另一个易容成李天啸的暗卫浪枫恩恩爱爱鬼鬼混混等混淆视听。 浪枫则是李天啸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培养的替身,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他就开始打算了,浪枫也是李天啸的暗卫,对他很是忠心。 余栉风进来时,看到娇媚的君浩,忍不住笑了声:“君浩公子,越长越漂亮了。” 君浩自恋道:“这是漂亮吗?这明明是俊美,本公子是世间最美的美男子了。” 浪枫在一旁嘴角抽了抽,恭恭敬敬没说话,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早就了解了这君浩公子的自恋程度。 君浩自恋够了,这才道:“皇上,你要是早回来一会儿,就能看到太后那老巫婆又在试探了,让她身边那个老嬷嬷一天三顿来送药膳,啧啧。” 李天啸坐在龙椅上,眉眼冷漠:“不用理会她。”她重来就没有信任过他,不过是如今他翅膀硬了,她拿自己暂时没办法而已,否则,怕是她最想做的是要如何除掉他,找个最听话的取而代之。 君浩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寒意,忍不住道:“皇上,这次怎么样?可找到了?” 李天啸没说话。 余栉风替他回答道:“哪这么容易,她这么狠,找了个替身,我们找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尸骸。”余栉风想到被分尸的那些尸骸,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那老太婆也太狠毒了,当年做的那些事,简直让人发指。 “啊,那要怎么办?”这都一个月了,竟然只是找了个假的,皇上也不可能整日不在宫里,时间长了,怕是要被太后钻了空子的。 余栉风道:“找到了一个帮手,不知道她能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帮手?是谁?”君浩问道。 余栉风把清水镇的事与君浩讲了一遍,君浩眼睛亮了亮,对这楚轻挺好奇的,不过很可惜,他现在扮演的可是妃子,没办法出宫,天可怜见,他在这宫里扮女人都快发霉了。 李天啸去换了衣服,墨黑的锦袍换成了明黄色的龙袍,衬得眉眼更是俊美,只是浑身冷冽的气息却是能把人冻死。 他与浪枫换好衣服,殿外传来大太监的禀告:“皇上,太后娘娘晚上设了家宴,邀请皇上稍后去一趟慈宁宫。” 君浩小声嘀咕道:这太后还真是不死心,多日没亲眼见到,这是怀疑了? 李天啸冷漠道:“应了。” 大太监一听这声音,松了一口气:“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回禀了。” 君浩撇撇嘴,这老巫婆扮演母慈子孝倒是娴熟,若非知道真相,怕是谁也想不到这女人骨子里竟然能这么狠,做出的事情可真是让人胆颤心惊,难以置信。 君浩忍不住替李天啸担心:“皇上,这楚轻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可若是依然找不到怎么办?” 余栉风道:“爷是见过她破案的,应该还可以。更何况,他是跛子张的徒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跛子张?”君浩道:“是谁?很出名吗?” 余栉风道:“跛子张你大概没听过,是他后来在清水镇的名号,不过另一个名字,你大概有印象。”毕竟当年,那人在京都可是风靡一时,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被人津津乐道,只可惜…… 君浩道:“是什么?” 余栉风道:“楚庭张。” 君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不会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位鬼狱手楚庭张吧?那个仵作?那个曾经救过刘国舅的那个?” 余栉风道:“就是他。” 君浩忍不住道:“那作甚不直接让他来?他不比他徒弟厉害?不过说来也是可惜,他当年那般出名,可惜都被贬了这么多年了,听说当年还是刘国舅亲自动的手,真是惨啊,赶走就算了,当年还让人专门打断了他的腿,若非如此,怕是到如今,至少能混个提刑官当当了。”君浩长吁感慨,就是当年自己年纪小,否则,若是有实权,真想保下这么一位奇才,说不定现在还能为皇上所用,也不用这么受制于人。 余栉风显然也挺可惜,叹息道:“他死了。” 君浩半天没说话,那就怪不得了,只是没想到二十多年前那么惊才绝艳的人,竟然再得到消息却是已经死了,还死得这般无声无息的,也真是后人长吁嗟叹了。 君浩从龙榻上郁闷起身,打算走下来,只是他忘记了自己身上此时还穿着宫袍,下来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浪枫扮演恩恩爱爱惯了,顺手扶了一把,顺便揽住了君浩的腰肢,被君浩站稳后一把推开了:“你还真当我是女人了?” 浪枫低下头,跟个闷葫芦似的没吭声,也觉得自己手贱了,怎么那会儿就伸手去扶了。 第032章亲上加亲 慈宁宫。 李天啸到的时候,太后本来还不信,觉得这皇帝躲了这么久,怕是有什么猫腻,可真的看到李天啸来了,太后锐利的眼神闪了闪,很快涌上一股慈爱:“皇儿啊,你可来瞧瞧哀家了,这些时日,哀家几日去寝殿,可都没见到你。” “让母后担心了,这些时日梅儿身子骨不适,朕不放心,就多陪了陪。”说罢,李天啸揽在男扮女装的君浩腰间的手紧了紧,君浩扮演梅妃已经颇为得心应手,无骨一样依偎在李天啸的胸前,娇滴滴道:“皇上,臣妾头疼……” “嗯,爱妃乖,等下我们就回去。嗯?”说罢,捏了捏他的下巴,看得众人低头的低头,转开视线的转开视线。 可偏偏他们也没做什么,挑不出半点错误。 太后倒是淡定,招招手:“梅妃这身子骨就是弱了些,哀家这里有只千年人参,稍后让人送过去,好好给梅妃补一补。” 君浩朝着太后媚眼如丝看了眼:“臣妾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望着君浩那张脸,笑盈盈的:“都坐吧。” 李天啸搂着君浩坐下了,这才松开了手,只是等上了膳食,亲自夹了菜肴到君浩的碟子里,惹得君浩娇滴滴锤了他一下,李天啸面瘫着一张脸,却是握住了他的拳头,两人柔情蜜意地对视了一眼,看得太后差点绷不住,捏碎了手里的银箸。 太后等时候差不多了,才开始说出她的目的:“皇儿啊,哀家本来也不想管的,只是后宫里那些妃子来找哀家,哀家这才不得不出来主持公道。” “哦?不知她们到母后面前说了什么?”李天啸面无表情道。 “自然就是皇帝你……太过专宠梅妃了,毕竟,皇帝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应该开枝散叶了,这梅妃肚子里一直不见动静,皇帝也该考虑考虑雨露均沾了。”太后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试了试嘴角。 “母后教训的是。”李天啸应了,可随后照样不理会,该独宠一人还是独宠一人。 太后自然知道他这性子,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不痛不痒的,可她也管不着这些,最重要的目的却不是这个,不过是那些妃子闹得狠了,她当个好人提一提罢了:“还有,皇儿,后宫后位虚空许久,你也一直未曾大婚,可有相中的?” 李天啸道:“并没有。” 太后眼底亮了亮,提道:“皇儿啊,宸儿你觉得如何?” 李天啸皱眉:“宸儿?” 太后皱眉:“就是你舅舅的嫡女,你宸表妹,你也见过的,模样很标志,贤良淑德,这些年被你舅舅教导的很好,也到了待嫁的年纪,足以母仪天下,不知皇儿可有意让宸儿进宫?当然了,皇儿你可以先见见……” “皇上,臣妾头疼。”太后的话还未落,君浩连忙开口,开玩笑,让太后真的把那刘国舅的女儿弄进宫,怕是又多了一个监视皇上的人。 “怎么了?”李天啸皱眉。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刚想斥责这梅妃也太不懂规矩了。 就听到那梅妃直接身子骨一软,就倒下了。 李天啸“焦急”的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就直接告辞,让人去宣太医。 太后气得差点掀了桌子:“这皇帝……” “太后娘娘,有些话,不要说。”嬷嬷上前替她捏着肩膀,同时提醒道。 太后慢慢消了气,道:“哀家也是一时情急。这皇帝这两年,越来越胡闹了,那梅妃是什么身份,竟然独宠了这么久,难道还想让她生下皇帝第一个龙子不成?他就算是要生皇子,第一个也应该是我刘家的人。” 嬷嬷道:“娘娘说的是,可皇上性子执拗,这事还要慢慢来得好。” 太后揉了揉眉心,半晌才摆摆手:“嗯。” …… 李天啸一直把男扮女装的君浩抱回了养心殿,等确定都是自己的人了,才把人放下来,俊脸黑沉黑沉的,眸底隐隐攒动着暗芒。 君浩抱着胸冷哼:“她倒是会打算,让你娶了她的侄女,这以后的江山可不是又要重新落到她刘家的手里了?”想得倒是挺美的,这老太婆是越来越耐不住了。 李天啸眯着眼:“她想要,也要朕给。”别说这本来就是李家的天下,就算是为了仇,他也绝不可能让她得逞。 …… 同一时刻,北镇抚司门口不远处,楚轻整理了一番衣领,才慢悠悠晃到了镇抚司大门外,守卫把人给拦住了:“来者何人?” 楚轻并不清楚秦捕头说得那个友人在北镇抚司的身份,不过却是知道名讳的,道:“我这里有封信,劳烦大人给交给钟宣大人。” 那守卫先是一愣,对视一眼之后,脸色一沉道:“我们钟百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楚轻掀掀眉,眼底淡然一片,心底却是起了波澜:钟百户?秦捕头说得有人是个百户大人?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随后却反而淡定下来,抬着眉眼,气势很足,不怒自威,倒还真有几分气势:“怎么?我这里有引荐信,有问题?钟百户大人这是不能见了?” 守卫还真被唬住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守卫扯了一下,这里可是京城,指不定就得罪哪个达官贵人了,这么吓唬没吓唬住,怕也是个人物,万一得罪了,可不是他们这小小的守卫得罪起的。 他们思虑片许,还是决定去替楚轻问问,态度好了很多:“这位公子,你叫什么?” 楚轻想了想,报了秦捕头的名讳:“秦羽。” 一个守卫进去了,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他身后跟着一个面色肃穆的武将,身上盔甲加身,很是魁梧。 楚轻在男子过来时观察了一番,对手地盘很稳,身手应该不错;眉眼锋利,刚正不阿,怕是不好相处;眼神很正,为人应该正直;身上杀气很浓,看来是真的手上见过血的。 楚轻心里其实没什么底,她是没想到秦捕头的这个友人,竟然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比总旗还要大上一级。她想,大概秦捕头也没想到自己的友人已经当上了百户,否则也不会不提醒她。 钟宣看到楚轻,眉峰拢起,眼神锐利的扫射了一番,皱皱眉:“秦羽是你什么人?” 楚轻知道他没当场赶人,已经是给秦捕头面子了,连忙把书信递上去:“这是秦捕头让我交给大人的。” 钟宣冷漠地看她一眼,却是把信接了过来,看过了之后,眼底先是露出一抹诧异,随即沉下表情,道:“随某来。” 楚轻摸摸鼻子,掩盖心底刚刚涌上的忧心,这回听到钟宣的话,才松了一口气,看钟宣几步已经走远了,连忙跟了上去。 钟宣长得很高,几乎比她高了一个头,好在她身量高挑,否则倒是很难女扮男装。 钟宣把楚轻带到了他单独的处理公务的堂内,坐在首位上,指了指一旁下首的位置,威严的坐下,大掌把书信拍在了桌子上:“你来找某,所为何事?”钟宣直来直去惯了,直接问了。若非这人是秦羽举荐给他的,他早就把人赶走了。 楚轻道:“我想在锦衣卫中某个职位,刑讯断案,我都可以。”楚轻想了想,补充道:“这次南北镇抚司的失踪案,我也能帮忙。” 钟宣道:“你既然是仵作,为何要隐瞒身份来京城?”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她的身份。 楚轻想了想,坦白道:“形势所迫,有人要杀我,我冒然用真实身份来京城,一则会让某人有所察觉;二则,有生命危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师父的仇没有报之前,她还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楚轻知道镇抚司有自己的联络网,不坦白,必然会被审查一番,到时候钟宣依然会知道,反而让钟宣更怀疑自己的动机,倒不如自己坦白了,若是钟宣肯帮忙,那么无论京中的人如何查自己,怕是都不会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钟宣眉头皱得很紧:“有人要杀你?何人?” 楚轻道:“害了我师父的人。” 钟宣问道:“你师父是谁?” 楚轻想了想,还是把跛子张的事说了一遍,并保证道:“等解决了这些事,我就会离开,绝不会给钟百户惹麻烦。”相信她的本事秦捕头在信里应该给他说了,用不用,就看他的了。 钟宣皱眉:“跛子张?”他眯眼,“真名?” 楚轻摇头道:“不是,我师父原先的名讳是楚庭张,跛子张是别人给起的。” 钟宣原本不以为意,突然看向楚轻:“你说你师父叫什么?” “……楚庭张。”楚轻抿了下唇,狐疑道:“钟百户认识我师父?”否则,钟宣的这反应也太过奇怪了。 钟宣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并未说话,他在思考,他不知道这小子口中的楚庭张是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可仵作的身份却是一样的,若是真的,怕是……倒是能为他所用。沉默了下道:“某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可暂时不会给你任何职位,你先跟着锦衣卫办事,至于用不用,先让某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楚轻松了口气应了:“好,不过,我的身份希望大人暂时替我隐瞒。” 钟宣应了,楚轻这才离开了。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只要有钟宣帮忙,她就能暂时安全了,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要查出师父的死因。可在此之前,她要好好打算打算,毕竟,京城可不比清水镇龙门镇,这里是个真正的龙潭虎穴。 第033章永不超生 翌日,古聚阁。 楚轻到古聚阁的时候,刚报上名讳,小二就引着楚轻上了二楼,单独进了一个包厢:“小楚公子请。” 楚轻想到余小楚这个名讳,眉心跳了跳,面上淡定道:“嗯。”随即走了进去,并顺便关上了房门,抬眼,就看到坐在桌前的余栉风,房间里并没有别人,先前见到的那位神秘男子并未前来。 余栉风看到楚轻,皱皱眉:“你是何人?” 楚轻道:“余公子说呢?” 余栉风听着她的声音,眉头拧了拧,仔细有端详楚轻的面容,诧异道:“你戴了人皮面具?”否则,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若非这声音与身量差不多,他倒是要怀疑了。 楚轻道:“没有,不过是妆容改一改容貌罢了。”楚轻并未多做解释,在余栉风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余公子,现在可以说到底要让我找什么人了吗?至少要给予一些线索。” 余栉风道:“可以。”他顿了顿,才模棱两可道:“你只需要按照提示,去找到尸骸的下落即可。尸骸一共有十几块,具体的数字需要你查出来,然后寻到完整的尸骸,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分成了十几块?”楚轻皱眉道:“余公子别告诉我,还分别在十几个地方。” 余栉风道:“是。”若是那么简单,爷也不至于亲自出宫前去寻找了。 楚轻皱皱眉:“这难度加大了。” 余栉风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帮找到,少不了你的好处。” 楚轻眯眼,“好处就不用了,可我需要公子等特定的时候,帮我报仇。”她进京也有一日了,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这刘家如今来到京城,依靠的是刘家,刘家如今当家的是刘国舅,他是明宗皇帝的亲舅舅,当今太后的亲哥哥,这样滔天的权势,即使她真的查出来什么,怕是也难动刘家。 可有这余公子就不一样了,怎么说刘老爷只是刘国舅出了五服的亲戚,说亲也亲不到哪里去,只要这余公子身份真的够高,说不定刘国舅看在这余公子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还能争上一争。 左右她也不跟刘国舅杠上,就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不难吧? 余栉风随意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可以,你先把爷吩咐的事办好了。” 楚轻摊开手:“拿来。” “什么东西?”余栉风皱眉。 “公子别觉得我不用任何线索就能找到人吧?至少身份地位年纪被分尸的地点,死亡时间,被害地点都要告诉我吧?”不然她怎么着? 余栉风被噎了一下:他能把她带到宫里去看被害地吗?就算带去了,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早就渣都不剩下了。可偏偏楚轻的要求也不过分,可问题是,他根本不能说出爷的真实身份,也不能说出那人的身份,只能模棱两可道:“某也不清楚,死亡时间是二十五年前七月十五午夜子时,被分尸,尸体分散埋到了别的各处。” 楚轻眉扬了下:“二十五年前?鬼节?”还午夜子时,这是要有多恨对方啊,这么做?她怎么听着觉得这么邪乎呢?很像是话本里那些想让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做法呢? 余栉风听到“鬼节”两个字眉头皱了皱:“你想到了什么?” 楚轻轻哦了声,道:“没什么,觉得下手的人看来听恨对方的。” “怎么说?”余栉风心头一动。 “你看啊,鬼节,午夜子时,阴气是最重的时候,可偏偏切成了十几块,还都分散各处,这样一瞧就是对方恨对方恨得都不愿意让她转世投胎,恨不得让她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这得多恨对方啊,才想出这么阴毒的办法。”楚轻感慨道。 余栉风本来还没什么,听完了,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攥着手暗暗气氛,随即沉下心思,道:“可有办法?” 楚轻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很显然处置尸体的人大概是信的,而这些很显然也不一定是对方想出来的,毕竟这些道行的话,肯定有人替她出谋划策。 “你们是怎么找到那具头骨的?”楚轻想到先前对方让她滴血认骨的那块骷髅头。 余栉风咬牙道:“是个道士,也就是当年可能出这个主意的人。”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抱了这个心思的,否则,让爷知道了,怕是让对方碎尸万段的心思都有了。 楚轻奇怪道:“你这么有办法,直接让人绑了,各种刑讯手段一上,不就开口了。” 余栉风摇摇头道:“要让他自己开口,不能惊动他的主子。”还不能让这道士出事。太后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不就是严防出问题?若是皇上真的动了手,怕是太后第一时间就能知道皇上知道了那件事,反过来第一个就会出手。 皇上如今羽翼未丰,不可能正面与太后对上。 楚轻皱眉道:“这就难办了。”那只能让那道士心甘情愿地说出来了,看这余公子的表情,怕是对方的嘴很难撬开,怕是得到先前那个地方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结果知道的,还是个假的。楚轻都忍不住同情他们了,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我会想想办法的,告诉我,那道士是谁?” 既然这道士是关键,那就先从这道士身上着手好了。 余栉风道:“那道士如今是三清观的掌门道长玄空道长。” 楚轻愣了愣,她怎么听着三清观这名字这么熟悉?随即想了想顿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传闻求姻缘很是灵验的那个道观吗?得,看来是要去走一趟了。 楚轻想到要去三清观打探消息,摩挲了下下巴,朝余栉风看了过去。 余栉风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皱眉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三清观我知道,京城香火最盛求姻缘最灵验的那个道观么,要去查,首先要当成香客上去捐点香油钱,混个脸熟。”不然,这么大的一个道观,怕是捐的少了,连那玄空道长的面都见不上,更不要说打探这些很可能让玄空道长三缄其口的事。 “这也不是不可以。”余栉风认同地点点头:“多捐点,那玄空道长的确是个贪财的。”不过他说完抬眼,就看到楚轻正定定望着他,“你这么瞧着某作甚?” 楚轻摊开手:“余公子你说呢?” 余栉风皱皱眉:“什么?” 楚轻长叹一声:“我也知道多捐点香油钱啊,只是,银钱你不应该出吗?”这又不是她的事,她难道不仅要帮他们找东西,还要垫银子?问题是,她想垫,也要她有才行啊?“或者,余公子你想等楚某先去攥点银子,等赚够了再去三清观添香油钱?” 余栉风顿时就明白楚轻意思了,“早说啊。”说罢,倒是也不小气,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翻了翻,就全部都给了楚轻。 楚轻接了过来,扫了眼,银票最小面额的也是五百两,最多的是五千两。 楚轻拿出一张五千两,其余的又重新都扔回给了余栉风:“太多了,这就够了。”五千两已经足够了,就这,怕是已经不少了,想想她当时卖一个菜谱,才十两银子。楚轻算了算五千两要卖多少菜谱,顿时把五千两小心妥帖地放好了。 余栉风愣愣把银子又接了过来,他还第一次见到给了银票还又还回来的道理,瞧着这小哥,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不喜欢银子?” 楚轻睨了他一眼:“谁说的?自然是喜欢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有些事可是寸步难行的。 “那你还不……”他既然给了,那自然是打算都给她用的。 楚轻道:“五千两够了,多了还要还给你,麻烦。”她一向怕麻烦,再说了,这么多银票放身上,她估计睡都睡不安稳了。楚轻拍了拍胸口里的银票:“有消息了要怎么通知你?” 余栉风道:“你若是想见某,直接告诉掌柜的,说‘余年有风,贵客要来’几个字即可。翌日还是这个时辰,某就会过来见你。” 楚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废话,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余栉风捏着手里的银票,半晌才摇摇头,重新塞回了怀里,这才赶紧回宫禀告去了。 …… 御书房。 余栉风从宫里的密道进入御书房的暗室,先拿起挂在暗室墙壁旁的铃铛听了听,确定御书房内此刻没别人,才扣了扣墙壁。他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墙壁自动裂开,余栉风从暗处走了出去。 李天啸坐在御案前,正在批改奏折,一身威严的龙袍,衬得其凤姿龙颜,贵气逼人。 余栉风也不多言,静静等在一旁,等李天啸把奏折改完了,这才上前道:“皇上,属下已经见过那楚轻了。” 李天啸面无表情的嗯了声:“他怎么说?” 余栉风道:“属下隐瞒了皇上你的身份,只交代了需要她查的事情,还有玄空道长的事,其余的并未多言。楚公子打算先去一趟三清观,捐点香火钱,徐徐谋之。” 李天啸嗯了声,“还有呢?” 第034章为她报仇 余栉风犹豫了下,想到楚轻说的那个“永世不得超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皇上。余栉风听到李天啸动作很轻地叩了叩御案,想了想,还是继续禀告道:“回皇上,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李啸天问道。 “楚公子听完属下告诉她的那些事之后,说出了那人之所以将……分尸成十几块还挑选七月十五午夜子时的原因……”余栉风有些说不下去,心里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李天啸莫名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问道:“原因是什么?” 余栉风道:“……鬼节午夜子时分尸,永世不得超生。”那人得多恨啊,竟然用这么阴毒的方法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余栉风说完,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静得出奇,陪在李天啸身边的心腹太监头垂得更低了,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一抹愤愤,可他只是一个奴才,并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只是依然为死去的那人……不平。 李天啸许久,才抬起手,遮住了眼底深邃的眸仁里闪过的暗色,久久,缓声道:“他打算怎么查?玄空那道士的嘴,比铁石还要严。”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这么久了,也找不到丝毫的头绪。 “楚公子打算先去一趟三清观,接近玄空道长试探试探。”余栉风禀告道。 “嗯。”李天啸沉默了下来,余栉风也不敢多话,只有李天啸的呼吸声粗重而又清晰地响彻在御书房唯三的另外两人耳旁,许久,李天啸继续问道:“他打算何时去查?” 余栉风道:“不知,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对了,皇上,他来京城先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北镇抚司。” “他去那里做什么?”李天啸的眉头皱了皱。 “他去见了北镇抚司的钟百户,是龙门镇衙门的秦捕头秦羽给他的推荐信,秦羽早些年与钟宣是生死之交,属下猜测,楚公子应该是想借助北镇抚司的权力去查刘家。”毕竟,龙门镇的刘家虽然只是一个分支,可既然胆敢前来投靠刘国舅,怕是也有些牵扯,的确是不怎么好对付。他寻求外力,不得不说,南北镇抚司,的确是个好选择。 “北镇抚司?”李天啸挑了挑眉,“他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余栉风颌首道:“是啊,属下得到消息时,还挺诧异的,毕竟,北镇抚司可是有一半的人是掌控在那人手中的。”北镇抚司反倒是不像南镇抚司,完全是忠于皇上,这些年,那些人被撺掇的野心越来越大了,所以,皇上才把南北镇抚司完全独立出来,互相牵制,虽然暂时得不到好处,却也让那人无法施展。 “那钟宣为人如何?”李天啸倚在身后的龙椅上,懒散地问道。 “钟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与秦捕头差不多,为人耿直,率性而为,能力不俗,只可惜,被刘镇抚压制住,怕是没有出头之日。”这些年,北镇抚司的那些人,一个个被笼络,倒是这钟宣像是一股清流,只可惜,深处这么一个染缸,若是不能融入只能被除掉。 李天啸嗯了声,摆摆手,余栉风应了声就要退下,只是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偷偷瞄了李天啸一眼,“皇上,属下……想请两日假,不知可不可以?” “嗯?何事?”李天啸问道。 “这……”余栉风难得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赧然,低咳一声,“有些私事。” 李天啸挑挑眉,不知想到了何事,眼底闪过一抹轻笑:“朕知道了,后日是迟将军独女的生辰,的确是要请两日的假。朕准了。” 余栉风忍不住又低咳一声,这才告退了。 李天啸等人离开了,才挥挥手:“你也下去吧。” “可皇上,老奴在这不伺候着……”心腹太监不想离开。 “去吧,朕有事再唤你。”对于这个自小把他照顾大的老太监,李天啸冷酷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温和。 心腹太监这才告退了。等御书房的房门关上了,李天啸才走到一处,打开暗格,拿出里面的一卷画像,展开,静静地看着,指腹在画卷上女子温婉端庄的面容上拂过,低喃道:“……朕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 翌日一早,楚轻站在三清观面前,望着眼前人声鼎沸前来求拜的人,忍不住咂了咂舌。她原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可没想到,为了求个好姻缘,倒是这些女子来得更早,甚至不乏年轻的公子哥,不过他们的视线大多却是放在那些前来诚心求拜的女子身上。楚轻顿时了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楚轻今日换了一身华服,专门在京城的成衣坊买的上乘绸缎,不过她是租的,好说歹说,才让成衣坊的掌柜租给她几日。 否则,一百两一套衣服,她还没这个心思这么造银子。 她把青丝全部都束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又画了精致的面容,配上这一套华服,端得是人如美玉,灼灼风华让她只站了一小会儿,就引起很多大胆的姑娘看过来。她掏出腰间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了,凤眸斜睨了一眼,顾盼生辉,风流倜傥,只一眼,让小姑娘们红了脸,忍不住小声吸气:这是哪家的公子啊,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甚至比京城四公子还要俊秀三分。 楚轻看效果达到了,这才晃悠悠踱进了三清观,她这模样怕是即使是熟悉她的小满见到了也不敢认。 楚轻刚走进去,就有一个小道士走过来,态度恭敬有礼:“这位公子,可有小道能帮得到的吗?” 楚轻摆摆手:“不用了,本公子就是随便走走,哦,对了既然来了,那就捐点香油钱吧,本公子今日带的银子不多,就先捐个一千两好了。”说吧,从腰间随意的一掏,直接掏出来一叠的银票,拿过最上面的一张,随意扔给了那小道士,“财大气粗”道:“去,给本公子捐了,也好保佑本公子早日觅得娇妻。” 楚轻的举动引得四周的小姑娘更是脸红心跳,公子却是嫉妒地瞪着他,偏偏又不敢贸然上前,京城这块地方,说不定就得罪了哪个不能得罪的人,他们看楚轻这出手气度,年纪又轻,猜测是不是被哪家的贵府娇惯的小公子,这刚放出来,就忍不住跑过来最热闹的三清观了。 小道士哪里见过这么爽快的公子,回过神,重重应了声,就飞快地跑了。 楚轻摇了摇折扇,又晃悠进了三清观的大殿,仰起头,鼻息动了动,嗅着这三清观的檀香,并无任何异样,环顾了一圈,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她也不着急,饵料已经放出去了,就看这鱼儿上不上钩了。 不过很可惜,第一日这鱼儿倒是沉得住气,并没有上钩。不过她下山的时候,却是感觉到有人尾随,楚轻嘴角扬了扬,故意在刘家附近溜达,等差不多了,甩开了身后的尾巴,就再绕回客栈,养精蓄锐的睡了一宿,第二日,她再次去了三清观,晃悠晃悠的,没晃一会儿,昨日见到的那个小道士又过来了,比昨日更加热情了,“这位公子,我们掌门有请,还望得以一见。” 楚轻挑挑眉,不解道:“见我作甚?”边说着,视线却是往身边的小姑娘身上瞄,看得小姑娘脸红心跳,飞快跑了过来,塞给了楚轻一个香囊,让她差点破功,好在忍不住了,风流地凑到鼻息间嗅了嗅,与小姑娘对了个眼,狭长的眼角弯了弯,小姑娘连忙红着脸跑远了。 等“调戏”完了小姑娘,楚轻这才看向小道士,奇怪道:“你怎么还没走呢?” 小道士显然对楚轻风流公子的形象深入骨髓,只是眼底虽然掩饰的很好,却没有平常道士的清心寡欲,反而多了几分雀跃,被楚轻捕捉个正好。只听那小道士,道:“公子,掌门道长有请,不知公子可否得以一见?” “你们掌门道长是谁啊?说见我就要见吗?”楚轻眼睛四处游移,把一个公子哥的形象表演的入木三分。 “我们掌门帮忙算姻缘很好的。”小道士开始使出杀手锏。 “噫?真的啊。”楚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就过去看看吧。” 小道士连忙前去带路,楚轻顺便又拉住了一个小道士,“去去,给本公子再捐一千两香油钱,记得虔诚一些啊,赶紧保佑本公子娶个美娇娘。”说罢,等小道士离开了,这才吹着口哨跟着先前的小道士去了后院。 后院相较于前殿清冷了不少,一座座楼阁拔地而起,古色古香,倒不像是道观反而像是一处休养生息的地方,楚轻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眉峰拢起,眯了眯眼,把眼底的一抹诧异给掩藏了去。 等到了一处厢房,小道士笑着道:“公子,掌门道长就在里面,请。” 楚轻摇了摇扇子,轻嗯了声,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果然看到软榻上坐着一个戴着道帽的道士,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蓄了一把胡子,一袭道袍倒是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挺能唬人。 第035章求个姻缘 楚轻走了进去之后,厢房的门就关上了,道士面前的矮几上放了一盘棋枰,黑白两子,棋子晶莹剔透,是上好的极品白玉与黑曜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可这些上好的玉石,却被这道士做成了棋子,楚轻再环顾了一圈四周,在心底啧了声,说这道观没古怪她都不信。 一个超脱凡尘的道士,倒是挺会享受的。 楚轻走了几步就不动弹了:“这位道长,找本公子何事?” 玄空道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这位公子,请坐。” 楚轻倒是不客气,直接脱了鞋子上了软榻,跪好了,扫了眼棋枰,“道长莫不是想让本公子跟你下棋吧,本公子可不会。” 玄空道长道:“自然不是。贫道觉得公子面善,想与公子结个善缘。” “哦?”楚轻半睁着眼,斜睨了他一眼。 “不知公子贵姓?”玄空道长道。 “刘。”楚轻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开口,动作散漫却又贵气十足。 玄空道长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似乎确定了心中所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听观里的小道士讲,公子想要求一门姻缘?” 楚轻点点头道:“可不是,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求得娇妻啊,听说道长挺灵验的,不知可否替本公子瞧瞧?” 玄空道长装模作样与楚轻瞧了瞧手相,又闲说了几句,各种忽悠,不过楚轻本来就是过来装傻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自动奉上了一千两银子,让玄空道长眼底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在楚轻就要走之前,道:“贫道以为,刘公子的姻缘很快就会到了。” “哦?”楚轻站定,“道长这是何意?” “过几日公子再过来,自然就知道了。”玄空道长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楚轻也不多说,她过来就是确定一下自己心中所想,看来这玄空道长当真是不简单,至少,连带的这三清观也不怎么简单。 只是楚轻刚走出厢房,就看到一个小道士匆匆一脸急色地走了过来,经过楚轻身边时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楚轻透过缝隙,看到他到了玄空道长跟前低声附耳几句,玄空道长脸色一变:“真的?” 小道士道:“千真万确,掌门还是赶紧去看一看吧,否则再完了,怕是就闹大了……” 道长嗯了声,就跟着的小道士离开了,楚轻在他们出来前,就闪进了旁边的假山后,等人走远了,就想偷偷进玄空道长的房间去瞧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是她刚动弹,就感觉有一股力道扯住了她的手臂,给重新拉到了假山后。 楚轻脸色一变就要出手,身后的人力道极大,大掌捂住了她的嘴,让楚轻压根动弹不得。楚轻挣扎了下,挣脱不开,脑海里嗡的一下就炸开了,不是吧,出师这么不利? 身后传来一道男子低沉冷漠的嗓音:“别动。”呼吸拂在耳朵根上,楚轻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 楚轻立刻就觉得男子的动作加大了些,她抿了下唇,不敢动弹了。 随即,楚轻就看到有几个人迅速走进了玄空道长的房间,手里还抬着一个什么东西,很快进去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轻等那些人又离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栽进去了,这要是栽了,自己这两日的银子就白花了。 男子这才放开捂着楚轻嘴的手,放开了楚轻。 楚轻转过头立刻看过去,等对上男子漆黑如墨的眸仁时,微微愣了下:“是你?” 男子脸上戴了面具,听到楚轻的话,眯了眯眼,道:“你能认出来?” 楚轻用袖子不自然地抹了一下嘴唇,依然觉得男子刚才捂在她唇上的触感还在,等觉得异样擦拭掉了,这才扫了眼男子脸上的面具,怪不得刚刚听着声音挺耳熟的,原来是他啊——那位余公子的主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余公子呢?不是说好的有事再去古聚阁找他吗?至于你说的怎么认出你来的,瞧见没,我这张脸你能认得出吗?看人不能单看面容,要看脸骨,至少,只要你的头骨不变,在我眼中,戴不戴面具,根本没什么区别。”楚轻随意解释了一声,就想再去玄空道长的房间瞧瞧,她同时也很好奇到底刚刚那几个人抬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玄空道长的厢房你不必去看了,那里面没可用的东西。”李天啸早就派人查过了,若是有,他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还未找到……那具遗骸。 还未等楚轻说什么,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声:“死人了——死人了——” 楚轻一挑眉,“死人了?”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他看了楚轻一眼,离得这么近,这人这张脸倒是又变了,若非听余栉风说过他会来,又刚巧看到了,否则他还真不确定这个就是先前那位楚公子。面容的改变的确不小,看来,他的确是能单从头骨看出面容。 他本来是不便出宫的,可听到那句“不得超生”,他就忍不住想来瞧瞧,瞧瞧当年害了她的道士到底长什么模样,以前这都是交给余栉风处理的,可想了一天一夜,他还是偷偷出了宫,甚至连个暗卫都没带。 楚轻朝前走了几步,看到男子没动,又喊了一声:“你去不去?死人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她正瞅找不到办法在三清观常住,这下子可是找到理由了。 男子看了楚轻一眼,沉默地跟了上来。 楚轻到地方时,后院的一处厢房外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听到动静跑过来的香客,透过人缝,楚轻看到玄空道长与先前那个小道士站在尸体旁,正在替死者超度。 楚轻想到先前玄空道长慌慌张张的模样,眉头拧了下,她想了想,打开折扇晃悠悠硬是挤了进去,看到尸体,大喊一声:“呀——死人了啊!” 她的声音引来玄空道长的注视,本来面色不郁,可看到是楚轻,脸色稍微好了些:“刘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啊,我听说这边死人了,就过来看看。”楚轻看了看挡在面前的拂尘,对玄空道长道:“道长啊,我能看看吗?” “这个……”玄空道长犹疑不定道。 “玄空道长,你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没见过死人呢……”她表现的有些不把人命当回事,惹来围观的香客频频看过来,楚轻不以为意,只看着玄空道长。 玄空道长咬咬牙道:“放刘公子进来。” 楚轻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就回到了玄空道长身边,死者粗略看过去,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被刺中后脊背死亡,血流了一地,染湿了他后背上的衣服,趴在地上,脸侧对着,掌心虚握向下,仔细看过去,似乎盖住了什么东西,只有一点鲜红色露出,楚轻看他手指,果然发现了血渍。看来他手挡着的地方,应该是写了字的。 楚轻朝房间的格局看过去,等注意到一处时,眉头拧了拧,却又不动声色地敛了眼,不说话了。 很快刑部的人就来了,把人都赶了出去,开始验尸写验尸单,随即把尸体抬了起来,楚轻从外面看过去,只是让楚轻诧异的是,原本死者掌心下应该有字的地方,却一干二净。 她忍不住朝玄空道长看去,后者也盯着尸体,似乎很紧张,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很显然这玄空道长是心虚了。楚轻想起来玄空道长先前与小道士的对话,拧了拧眉头,看来那盖着的字十之八九是被这玄空道长给擦掉了。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这人的死与玄空道长有关? 刑部的仵作最后暂时判定是他杀,且是密室杀人。 楚轻等刑部的人走了之后,却是等在了外面,等玄空道长过来之后,一脸“兴致勃勃”地询问能不能多待两日,告知玄空道长她还从未看过破案,玄空道长似乎很着急,随意应了,让小道士把她带去厢房。 楚轻进了厢房,刚坐下,房门被敲响了,楚轻打开,就看到李天啸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会走?”楚轻皱眉。 李天啸径直走到了位置上坐下,威慑的眼神给人一种压迫感。楚轻被他盯的很奇怪,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道:“怎么?有问题?” “你方才看着那具尸体为何皱眉?刑部的人验得不对?”李天啸缓缓开口,若非察觉到她表情有异,怕是他早就直接回宫了。可难得他感兴趣,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是不对。”楚轻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看出她表情不对,想了想,还是告诉了这人。 左右她要做的事,说起来,倒是也跟他有些牵扯,本来就是为了帮他找尸体,不然,她也没必要留在这三清观了。 “怎么个不对?”李天啸问道。 “那人不是他杀,而是自杀。”楚轻肯定道。 “怎么可能?那把匕首刺中他的后背,从深度来看,不可能是自杀的。”李天啸肯定道,原本淡漠的面容上,难得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第036章失踪少女 楚轻道:“刺入后背的匕首,也不一定就是他杀,至少,他留下了自杀的证据。” “自杀的证据?是什么?”李天啸一双瞳仁黑漆漆的,盯着楚轻,似乎想破开她的头,瞧瞧里面到底是如何想的。 “在他身后的柜子上,留下了两道很浅的痕迹。不过我先前进过那个厢房,离得近看上一看,也不难看到这个异样。”楚轻回答道。 “什么痕迹?”李天啸问道。 “刀柄的痕迹,其实想要造成他杀的假象并不怎么难,办法也多了去了,第一种,就是死者所用的,借用外物,把匕首的刀柄固定住,然后用自己的后背去撞刀尖,力道重的话,就会刺入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自然看起来也就像是他杀;第二种就比较简单了,用冰块先提前把匕首的刀柄冻住,然后直接把身体撞上去,一样会造成这样的效果,不过,因为冰融化的慢,若是被人提前发现的话,很容易暴露出来,所以,还是第一种方法比较常用。”楚轻看男子感兴趣,她也存了交好的心思,毕竟这人既然是那余公子的主子,以后若是替师傅报仇,怕是还要用到余公子,势必现在交好不会有错。 “可他为什么要自杀?且还要伪造成他杀的假象?”李天啸不解。 “这个就要问他自己了嘛,不过他临死前大概是想让人知道,用自己的血写了字,不过很可惜,被那个玄空道长给抹掉了。”楚轻在李天啸对面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思索。 所以楚轻也没注意到,自己与面前的男子平起平坐的那一瞬间,男子瞳仁里闪过一道异色,不过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种与人平视的感觉,不讨厌。 “你为何不告知刑部的人他是自杀。”李天啸沉思片许,不理解,问出声。 “这个自然不能告诉了,好不容易来的机会,错过了就没下次了。只有闹大了,才能让玄空道长更慌,才能更容易拿捏住,再说了,那死者用自己的性命来伪造他杀,必定有极大的冤屈要伸,我为何要说出来?闹得越大了才好呢。玄空道长这么心虚,还故意抹掉了那些血字,肯定有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若是我们快一步发现了,用来威胁玄空道长,你想,他有几成的机会会用那些尸块的藏身之地来交换?”楚轻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李天啸眼底一亮,看着楚轻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出发点不错,只是,若不是大案子,怕是难以让他甘心说出来。” 楚轻单手托着下巴,“我预感,这次绝对是掉头的大事,那玄空道长当时一听到脸色都变了。他当这三清观的道长也有几十年了,见惯了达官贵人,镇定程度应该不低,可这么怕,肯定是大事……”所以,目前来说,只要查到了他惊惧的事情,那就很有希望。 李天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要帮忙?” 楚轻摇头:“不必了,人越多反而麻烦,你若是想帮忙,就让人去查查死者的身份就好。等得到了消息,就过来这里告诉我。” 李天啸轻嗯了声,站起身,走了两步顿了顿,回头看了楚轻一眼:“小心。” 虽然只有两个字倒是让楚轻愣了下,这人虽然冷了些,不过看来也是个好人。也是,这人既然肯花这么多的功夫找一具尸体,可见心眼也不坏。 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是,男子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不过两个时辰,死者的生平都被放到了面前,而送来的,依然是李天啸。 楚轻看着面前的宣纸,又看了看对面一脸淡漠气质华贵的男子,想说他真的有这么闲吗?随便找个人给送过来不就行了?为何要自己来跑一趟?不过人家也是好心,这话楚轻倒是还真问不出来。 不过她眼底的神情太过明显,李天啸身体僵了僵,可得到消息之后,他第一个想的就是想听听她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他就来了。 楚轻叹了口气,拿起那些宣纸仔细从头看了去,她很快翻完了,可越翻脸色变得越快,眉头紧紧皱着,到最后甚至攥紧了宣纸。 李天啸眯眼,“怎么,可是看出了什么?” 楚轻点了点头:“也不算是什么有用的线索,是与不是,还需要查证。” 李天啸听她这么说,倒是好奇了起来:“怎么?”他拿到消息时看了一眼,并没有细看。 “你看这里,这里写着,死者聂平,一个富商,两个月前,他的独女上山烧香,至此就没有回去过。”楚轻走近了些,点着上面特殊的点给李天啸看,“你不觉得他的死与她独女的失踪有关吗?” “他觉得在来三清观的路上失踪的,所以三清观有责任,就以死逼三清观给个交代?”李天啸问道。 楚轻摇头:“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说起来……你没有听说京都最近的大事吗?” “大事,你指的是怎么?”李天啸自然知道大事,他每次需要批改很多奏折,都是各地呈报上来的很重大的事情。看得多了,在李天啸眼里,很多事都能称之为大事。 “那你应该也听说过京都这些时日发生的少女失踪案喽。这可不单单只是一例,所以,我有必要怀疑,这聂平的独女聂翠儿可能就是这些失踪少女中的一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玄空道长那么惊恐倒是情有可原了。 “你是说,少女失踪案可能与三清观有关?这怎么可能?”李天啸显然愣住了,毕竟,一个道家清修之地,怎么可能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楚轻道:“怎么不可能了?你可别忘了,你让我找的那具尸体,‘不得超生’的方法可就是玄空道长想出来的,他是三清观的掌门道长,只要有他在,那么也就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目前来说,他应该不是幕后指使。”毕竟,一个道士,他抓那么多小姑娘做什么……咦。楚轻愣了下,脑海里闪过先前玄空道长故作神秘的话,说她不日就能遇到好姻缘娶到美娇娘。 难道玄空道长实则是在参与买卖少女的不齿勾当? “你确定?”李天啸周身涌上一股薄怒,俊脸阴沉,他一直都知道这玄空道长手上不干净,可没想到,他竟然连少女都敢拐卖! “不确定。”楚轻摇头,证据没摆到面前之前,任何猜测也只是推想罢了,完全可以被人否定,所以,想要证明,“需要证据。” 第一个先要找到那些失踪的少女;第二个,就是即使找到了也不能轻举妄动,她需要先拿这件事威胁玄空道长,得到她想得到的消息。 楚轻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李天啸听,后者越听周身的气息越冷,看得楚轻诧异不已:“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李天啸薄唇抿了抿:“无事。” 楚轻仔细分辨了下,确定他的确是没事,才继续道:“寻找失踪少女的事就交给我了,等我得到消息就告诉你,到时候拿到一系列证据,逼问的事就交给你了。”她虽然会验尸,可力气到底是弱了些,万一玄空道长杀人灭口,反倒是不妥了。 李天啸面容沉沉颌首道:“我会妥善安排,不会让你有危险。” 楚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自从出了师傅的事,她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没替师傅报成仇之前,她还不想就这么轻易死了。还很可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你找一个武功极为高强的人来,单枪匹马,更容易迷惑玄空道长。”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坏事。 李天啸应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玄空道长不是要给我找美娇娘么,那我就静观其变好了。”若这些女子真的是被拐卖的,那么势必会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一连两日,三清观都极为热闹,玄空道长倒是一直没再过来。 楚轻也不急,急了反倒是让玄空道长多疑。 他一直等到差不多了,估计不耐烦地发了一通火,就敲打了小道士一番,就怒气冲冲往外冲。玄空道长即使如今火烧眉毛,可也没打算放过她这个“金罐子”,小道士在这边死劲儿拦着,玄空道长很快就匆匆赶了过来。 较之先前知道有人死了的郁闷不同,玄空道长这会儿可谓是满面春风。 楚轻眯眼:聂平的事难道解决了? 刑部来办的案,找不到凶手,怎么结案? 还是说,这玄空道长的手已经伸到了刑部?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本公子仍在这里这么久,就这样晾着,这里连个乐子都没有,你这是要闷死本公子吗?”楚轻怒瞪着玄空道长,脸上的表情愤愤的,很是不满年轻气盛的模样,楚轻知道,这样的人最好拿捏也最好看透,也最不会让玄空道长起疑。 果然,玄空道长连连道歉:“刘公子,这几日道观里着实太乱,公子前两日也看到了,道观突然出了人命案子,贫道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不是,刚想来找公子说上次的事,人贫道已经都找好了,那小模样……”他笑盈盈地朝楚轻看过去。 第037章神秘楼阁 楚轻吞了吞口水,“猴急”的模样:“模样当真好?” “这是自然,刘公子,这边请,我们这边来细说。”玄空道长伸手请楚轻。 楚轻轻哼了声,这才摇着手里的折扇,大摇大摆地往厢房里走。 玄空道长对小道士使了个眼色,小道士立刻跑开了。 楚轻坐在软榻上,斜着眼看玄空道长,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道长,人呢?” “等明日就让公子见到。” “明日?今日不行?”楚轻搓了搓手,问道。 “这个怕是不可以,贫道还要去安排。刘公子尽管放心,保证满意。”玄空道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 “这样啊,那先让我瞧瞧是何模样,总归可以吧?”楚轻挑了下眉,问道。 “刘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这边的规矩,是不能为女子画像的,到时候还需要公子跟我们过去,若是不满意,可以再换,保证让公子乘兴而来乘兴而归。”玄空道长道。 “不能画像?”楚轻奇怪地瞧着他。 “是啊,当然了,若是公子不能接受,那……”玄空道长幽幽道。 “如何不能?只要小娘子模样够俏,怎么样都可以按照道长的话来,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本公子看到的不满意,这个本公子可是不依。”楚轻的脸色冷了下来,“威胁”道。 玄空道长愣了下,随即眼底的光芒更盛,“这个自然,自然。” 楚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既然这样,那本公子就先去歇着了,明日就等道长的好消息了。” 楚轻回到自己的厢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还若是不满意,可以再换,这玄空道长当真可恶! 幕后的主使,更加可恨! 她一定要把这幕后的毒瘤给拔出来。 不能画像她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翌日一早,玄空道长就差遣小道士来喊楚轻了。 楚轻晃悠悠跟着小道士来到了三清观的后门,她斜睨了一眼:“这是要下山?” “自然不是了。”小道士笑眯眯道,不过手里却是捧着一块黑布,“抱歉了刘公子,按照规矩,你要先把这个给戴上。” “这是为何?”楚轻故意不解地问道。 “这小道也不清楚,是师父定下来的规矩,希望刘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小道士讨好道。 “既然如此,那就戴上吧。”楚轻没动手,直接背对着小道士,神态格外的坦然。 小道士立刻笑眯眯上前,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 几乎是在楚轻的眼睛被蒙上的同时,道观里又无声无息出现四个人,皆是道士的装扮,可那模样流里流气的,哪里像是修道之人。 那四个人对小道士一点头,小道士就回去了,四个人领着楚轻就开始往道观下山的路走,不过他们却是穿过了小道之后,走了一条荆棘之路,从外面看去,几乎了无人烟,密林覆盖之下,不可能像是有人的模样。 楚轻也不说话,就跟着他们走,只是她脸上的神情看似散漫,实则在一步步计算自己的步子。 细看之下的话,甚至能看到,她的步子近乎等同,即使在难走的地方,也分毫不差。 楚轻大概感觉走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目的地。 她先前还奇怪,到底把这些人给弄到了哪里,如今想来,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谁能想到那些失踪的少女就在三清观后山的密林深处? 如果此刻楚轻能看到的话,她会看到面前原本是了无人烟的丛林深处,竟是拔地而起占地千顷的宅院,里面琼楼玉宇,奢华庄丽。不过楚轻看不到,自然也没表现出来,她倒是话不多,多说多错,等终于被带进了一个厢房里,她眼睛上的黑布这才被摘了下来。 楚轻瞧着那四个人:“小道士呢?这里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摸着下巴笑了:“自然是好地方了。刘公子莫急,稍后就把姑娘给你带来,不过,刘公子可不能出这个厢房,否则,就不要怪我们按照规矩来办事了。” 楚轻皱眉,“你们敢威胁本公子?” 另外一个连忙扯了一下第一个人,笑道:“怎么会?我这兄弟耿直,不过是怕坏了规矩,惹了这里的主人不痛快,所以,刘公子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楚轻顺势收了脾气,“这就对了嘛,和气生财。去,快去带人吧,你们弄得这么神秘,倒是让本公子好奇这小娘子到底长成何等姿容,能让你们这般折腾本公子。” 几人瞧他这“急色”的模样,心照不宣的笑笑,留下两个人守着楚轻,另外两个人则是去带人了。 楚轻没有等多久,人就被带了进来,只不过遮着面纱,手里抱着一个琵琶。 行走过处,腰肢不盈一握,纤细婀娜,一双如水翦眸格外惑人,只是眸色平静,并无波澜。若不是楚轻提前知道了些端倪,单单看女子,绝对不像是受到逼迫的。 她心里起了疑问,只是面上没表现出来。 女子走过来,她并没有动,而是看向那四个人,“这就是玄空道长说的?” “是,这位是雀语姑娘。” “你别是告诉本公子,这脸本公子都不能看到?”楚轻冷笑声。 “自然不是。”四人摸了摸下巴,拇指与食指捻了捻。 “哦?”楚轻挑挑眉,“感情是这样啊,得,本公子知道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千两扔给了四个人,“等本公子先瞧了模样,回头再赏。” 那四人打开看了眼,眼睛亮了亮,这才退下了。 只是离开前,警告地看了那雀语一眼。 雀语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表情平淡,与其说淡漠,可那眼神更多的是心如死水。 厢房的门一关上,楚轻清楚地看到那雀语浑身哆嗦了下,头垂得更低了。 “雀、雀语给公子弹奏一曲。”说罢,琵琶声悠然响起,极为悦耳动听。 楚轻没说话,静静瞧着,打量着这雀语的眉眼,等差不多了,直接让雀语过来陪她喝酒。 雀语浑身僵硬的更厉害了,可还是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依偎到楚轻的身边,开始替她倒酒喝。 楚轻喝了两杯,就去扯雀语脸上的面纱,被雀语躲了下,楚轻不满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你躲什么?本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懂不懂?”她声音不小,粗声粗气的,听得外面一直监视的人满意地点点头。 雀语似乎被吓到了,立刻不敢动弹了,乖乖任楚轻揽着腰肢喂酒。 她喂了一杯又一杯,她自己也喝,最后直接两人都喝趴下了。 才晕乎乎的装睡。 不多时,楚轻就听到房间的门打开了,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声,声音压得极低,听得并不真切,随后,几人就把她们两个给抬到了后面的床榻上。楚轻顺势睡了过去,等翌日,果然那几个人说她已经与雀语成就了好事,楚轻自然应承,说回去就把银子奉上等等。 等再次蒙上眼被带回三清观,楚轻等厢房的门一关上,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很快就告辞了,说稍后让人奉上银子,玄空道长亲自把她送下道观,“刘公子啊,改日还想过来,就来找贫道,保证让刘公子满意。” 楚轻扯皮了几句,这才晃悠悠下了山。 她引开了跟踪的人,回到客栈之后,重新易容装扮一番,就去了古聚阁留了消息,等晚上入夜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楚轻客栈的房间里。 她警惕地睁开眼:“何人?” “是我。”李天啸低沉的嗓音在黑暗里格外的清晰。 楚轻松口气,“怎么还是你过来了?” 李天啸:“……”他何时这般遭人嫌弃了? “你来了也行,我可能见到了其中一个失踪的女子,我把画像画了下来,你派人秘密去询问一番,若确实是,那么那个地方怕是聚集着所有失踪的女子。”楚轻道。 “什么地方?”李天啸接过楚轻递过来的画轴,打开来,里面的女子眉目如画,倒当真绝色,只可惜,眼底一片死寂,丝毫没有灵性神采。李天啸脸色沉了沉,薄唇紧抿,脸上带着隐隐的薄怒。 “不清楚,我是被蒙着眼睛带过去的,不过,我按照步子跟方位,大致画下了地图,你派人去寻,不过那个地方防卫很严密,找到了之后不要打草惊蛇。若是确定了,就可以派人约见玄空道长了。”楚轻边说着,边把自己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地形图给递上去。 李天啸瞧着那标记的地图,诧异道:“你不是被蒙住眼睛了吗?” “蒙住眼睛又不是说不能画,我辨别方向之后,根据自己的步子长短,加上走得步数,不就可以知道到底多久转一次弯了么,你找的方便,我也能找点得到具体的尸体掩埋的方位。”楚轻掩唇打了个哈欠,“好了,你去查吧,得到确定的消息告知我一声。哦对了,我没银子了,你让余公子派人送些过来,那里一个姑娘一晚上要一万两。”好在不是花她的银子,否则可真是肉疼啊。 李天啸的办事效率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确定了那雀语的确是失踪的少女之一,正是那自杀身亡的聂平之女聂翠儿。 与此同时,李天啸根据楚轻画出来的地形图,找到了那占地千顷的宅院。 只是让李天啸没想到的是,这宅院的主人竟是刘家的人。 “刘家的人?”楚轻愣了下,“是谁?” 第038章新旧老账 “刘德谦。”李天啸说到这个名字时,眼神冷了下来。 “刘德谦?是什么人?”楚轻对朝堂上的这些人,根本分不清楚。 李天啸听了楚轻的问话,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就在楚轻以为他不会告诉自己时,李天啸才缓缓开口道:“他是刘国舅的儿子。” 楚轻奇怪地看他一眼:“哦。”他刚刚停顿什么,难道这刘德谦的身份还有蹊跷不成?不过这刘德谦到底是谁她并不感兴趣,所以楚轻很快把这个念头给扔到了身后。她现在只想赶紧从玄空道长嘴里得到尸块的线索。 “人选我已经找到了,明日就会拿着证据约见玄空道长。”李天啸坐在楚轻对面,相较于楚轻的闲适老神在在,李天啸正襟危坐,周身气势威严正经,倒是影响了楚轻,让她也停止了背脊,表情凝重了下来。 “暂时先别见他,慢慢来,首先先稍微透露一些,继而再慢慢增加证据。”楚轻道。 “这是何原因?”李天啸不解。 “心理战术,你若是突然把所有的证据都甩给玄空道长,他反倒是觉得没有退路,很可能拼死一搏,你先给一丁点儿证据,随便找个由头,让他掏银子赎这些证据。等他掏得差不多了,你把所有的证据甩出去,他花了这么多银子,想撕破脸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只能继续忍。”毕竟,兔子逼急了也会跳墙,“等他心疼不行,说没银子了的时候,就说可以拿别的来换。”至于要换什么,怕是不用楚轻教,这人的人应该也知道。楚轻想自己花了这么多银子在玄空道长身上,怎么着也要坑回来。 李天啸眼睛亮了亮,愈发衬得一张俊脸龙姿凤颜,饶是楚轻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人倒是长得不错,可就是太严肃了、太刻板了。 李天啸很快就离开了,楚轻反倒是清闲了下来,李天啸的人得到消息的中间,楚轻去了一趟北镇抚司,既然少女失踪案已经有了眉目,倒是可以着手去查了,可在李天啸得到确切的尸身藏身之处之前,还需要继续瞒着。楚轻掐着时日,每日泄露给北镇抚司的那些人一点消息,让他们去查。 聂平是自杀身亡的事她说出来之后,让她跟着的锦衣卫刮目相看,很快就顺着聂平查到了失踪的聂翠儿,也开始重新审查三清观。 这无形中又给了玄空道长压力,让他这几日过得战战兢兢的,刚好一步步让他不得不退让。 七日的时间,玄空道长过得痛苦万分,一边怕被查到三清观后的那处地方,又怕牵扯上人命官司,所以当最后能用那件事来换保命时,玄空道长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保命。 李天啸拿到那幅画卷的当天夜里,就来找楚轻了。 楚轻望着翻窗而入的男子,道:“这里是二楼,你不怕被当成宵小之辈?” “不会,我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李天啸这些时日与楚轻相处之下,倒是轻松不少,架子也没这么端着了,倒是能开得起玩笑了。只不过他即使这么说着的时候,面容依然正襟威严,瞧得楚轻直头疼。 “东西拿到了吗?”楚轻摊开手,李天啸递上一副画卷。楚轻展开了画,瞧着那么一处山水画,愣了好半天,抬眼问道:“这是什么?” 李天啸道:“他说具体的藏尸地点连他都不知道。当时他为了装神弄鬼,故意故弄玄虚,只把这幅画给了那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藏尸地点必然与这幅画有关。”可到底在哪里,就需要楚轻先把这幅画给研究出来了。 楚轻:“……”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像算卦的吗? 不过看男子这神色,大概也的确找不到更有用的信息了,既然不行,那就只能研究如今能够得到信息的东西了。她认命地低下头,开始看这幅画。画已经有些年头了,边缘发黄,画上是一幅山水画,风景秀丽,有山有水,具体是何处并不可知,上方空白处,则是一首小诗,大概玄空道长当年为了故弄玄虚真一些,写得小诗也跟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有关。 楚轻头疼得瞧着这压根文不成句的诗词,忍不住问道:“这样的诗,当初请他的人就这么信了?” 李天啸没说话:那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毁掉他母后的方法,只要可以,任何她都想尝试,太过迫切,自然不会细究。 楚轻耸耸肩,研究了一会儿,表情凝重了下来,问道:“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地方吗?”她探过身,把手里的画卷朝李天啸抵了抵。 李天啸侧过头看过去,不经意落在她的侧脸上,愣了下,都言灯下看人会增加美感,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觉得对方姿容秀丽的不像是一个少年。李天啸很快回过神,朝那地方看过去,沉思片许道:“像江北那边的,这里水田的排列方式比较相像。” 楚轻摸了摸下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嗯?”李天啸不解地看过去。 “喏,你看这首诗,玄空道长写的太乱,不过这首词融合的最多的就是十二地支,一共八句,你看这里,这里……一共八句诗句,却把十二地支都包括在内: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楚轻为了让李天啸看得更加清楚,拿起桌上摆放的杯盏,倒了杯茶水,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圆,然后把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西南、西北、东北、东南,全部都标记了出来。边写边道:“十二地支的这些,上北对应的是子,东北对应的是丑寅,右东指的是卯……以此来推,一共对应的是八个方位。” 李天啸瞧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喏,这幅山水大概是玄空道长当初随便画的,具体有这个地方,可他记不清了。”早些年玄空道长只是一个游方道士,自然天南海北的走,可走过多少地方,怕是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当初为了糊弄,随意按照记忆画了这么一副。可没想到,倒是歪打正着了,“你看这水田的排列,以及水路的岔路口,刚好与十二地支纪年图相似,所以我猜,大概尸体就埋在这个地方的这八个方位。” 李天啸眼底骤然亮了起来:“你确定?” “不确定啊。”楚轻耸肩,她要是能猜得到,她也能称作神算子了,不过很可惜,她是半吊子,只能按照这画卷上展现出来的进行推测:“具体是不是,只能先过去瞧瞧了。” 李天啸沉吟片许道:“好,那就三天后出发。” 楚轻摇头道:“不行,暂时还不可以,少女失踪案还没解决,你说的那个刘德谦是刘国舅的儿子,这能惩办吗?肯定不行……”她师傅的事情都这么难,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牵扯这么广。 “这件事朕……真的有人去管,你的目的就是先找到尸体的藏身之处。”李天啸道。 “若是确定幕后之人是刘德谦,你真的能惩办得了?”楚轻狐疑不信。 “可以。只是不是现在。”李天啸眯了眯眼,想到刘德谦的真实身份,瞳仁里闪过一抹锐利之色。 “那那些少女……”楚轻道。 “自然有人接手,保证……”李天啸对上楚轻眼底的亮色,眯了眯眼:“你故意套我的话?” 楚轻耸耸肩:“不敢,只是你们不像是普通人,若是能帮那些可怜的少女,就最好了。”她自己力量有限,自然不会出这个头,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晓的,可她不能做什么,却能尽绵薄之力。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轻嗯了声:“我保证,她们都会安全无恙地回去的。” 楚轻松口气,站起身,“好了,你赶紧走吧,三天后在这里汇合,具体在江北何处,你这三天打探清楚了。” 李天啸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着赞赏,嗯了声。 似乎有他在,事情总会解决的很顺利,希望这一次,不要让他失望。 皇宫御书房。 余栉风听完李天啸说的楚轻分析的过程,目瞪口呆:“这都行?什么十二地支,我完全听不懂啊?” 君浩身着宫装,翘了翘自己染了豆蔻的指甲,道:“你要是什么都懂,你也可以去刑部当个官混混了。” 余栉风看他一眼:“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君浩收回手,这才看了眼那画卷:“皇上,这叫楚轻的小哥,靠谱不靠谱?万一这次依然不是,皇上你岂不是又要白走一趟了?要我说,不如皇上你这次别去了,让余栉风去就行,若到时候真的是,皇上你……” 李天啸摇头,冷峻的面容上都是坚持:“不,朕这次要亲自去。”他总有种预感,这一次,他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君浩与余栉风对视一眼:皇上对这楚小哥看来不是一般的有信心啊,只希望能找得到,否则,万一让那老太婆提前知晓了,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了。“皇上,那这次的少女失踪案怎么办?就算牵扯到最后是刘德谦,怕是有太后在,他也不可能伤筋动骨,顶多最后找到一个替罪羊,把刘德谦洗白。” 第039章前往寻尸 李天啸眸色沉沉:“那就先把人给救出来,证据留下,等朕把尸首找到了,再好好与他、与她算算这些年的新旧老账!” 君浩道:“太后那老太婆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的,估计是帮刘德谦在疏通,打算瞒天过海。”君浩边说着,边恨不得现在就把刘德谦连带那个老妖婆直接给绳之以法,把她当年的恶行公布于众,让世人皆知她的心到底有多黑、有多狠。 李天啸捏着狼毫笔一点点攥紧:“就让他们再得瑟些时日,终有一天,朕,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楚轻以帮助破获少女失踪案立下功劳,虽然最后罪魁祸首无法绳之以法,可她帮忙看出聂平是自杀而非他杀,继而牵扯出少女失踪案与三清观有关这件事,足以让北镇抚司的人对她刮目相看。钟宣顺势给她申报了锦衣卫一职,只是把锦衣卫特有的令牌交给楚轻时,楚轻却说她要离开京都一个月,让钟宣虎目一瞪:“离开?你要去哪儿?” 楚轻道:“一些私事,暂时不能说。” “与你师傅的仇有关?”钟宣沉吟片许,眯眼问道。 “有关,却也无关。”楚轻模棱两可地回答,她之所以还要再来找钟宣,是因为她要去找那十几块尸身,那么,有锦衣卫的身份在的话,查起来会容易很多,也不容易受到阻拦。毕竟,南北镇抚司这两个地方,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管辖,就算是地方官,也拿镇抚司的人没办法。这可比那余公子富商的身份要来得有用得多。 “此话怎讲?何为有关?何为无关?”钟宣不解地问道。 “因为只有查清楚这件私事,我才能离师傅的真相更进一步。”否则,没有这些帮助,即使她查到了端倪,怕是也无法动摇幕后之人分毫,她赌不起,她的小命只有这么一条,若是在查出真相之前就死了,她不甘心,也死不瞑目。 钟宣看她不想再多说,沉默许久,才缓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一个月的假期。只是离开北镇抚司,需要上报,也需要一个理由。我就特准给你一个‘密案’,由你私自去查,为期一个月,负责侦查刑事,只是你要去的地方是何处?我需要上报。” 钟宣的想法正和楚轻意,她早有准备,把李天啸查到的那个地方报了上去:“江北渔乡镇。” 三日后,楚轻拿着锦衣卫的令牌上了李天啸提前停在巷尾的马车。 马车很低调,从外面看不出任何不同,只是帷幕撩开,楚轻走进去,却发现内有乾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奢华的程度让楚轻咂舌。她一穿越到这里,就一直待在清水镇,也就是这几日来京都才见识了这里的繁华鼎盛。 马车依然隔开,余栉风抱着剑坐在外间,中间挂着半垂的珠帘,只能隐约看到李天啸高大的身影。 楚轻也没多看,很快收回了视线。 余栉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楚轻依言坐下:“从京城到渔乡镇需要几日的路程?” 余栉风道:“五日。” 楚轻算了算,也就是说,她要在二十日内找到那十几块尸身。 “你拿到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令牌了?”余栉风先前看到钟宣亲自出来送她,倒是挺诧异的。 “是啊,喏,令牌,到时候好办事。”楚轻晃了晃手上明黄色的令牌,正中央的位置,一个“锦”字极为显眼。 余栉风眸光闪了闪:“三日的功夫从申报到拿到令牌,钟百户倒是挺信任你的。”若是普通,光是审查身份,就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三日怕是这一向刚正不阿的钟百户开了后门了,这也就是说,这钟百户倒是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朝珠帘后看了眼,等这次再回了京都,大概皇上心里也有了主意,北镇抚司早就该换新鲜的血液了,太后的人当权了这么多年,也该拉下来好好歇歇了。 五日后,楚轻一行人到了渔乡镇。 渔乡镇是位于江北的一个小镇,是个鱼米之乡,水田很多,到处都是水,风景秀丽。 马车进了渔乡镇,停在了这里最大的客栈里。 楚轻先下了马车,等了会儿,余栉风走了下来,随后是李天啸,不过他依然戴了面具,一袭墨袍裹身,衬得身姿挺拔修长,惹得经过的小娘子频频看过来。楚轻坐了五日的马车,浑身都快散架了,松动松动筋骨,这才看向李天啸:“这些时日就住在这里没问题吧?” 李天啸颌首道:“没问题。” 于是楚轻看向余栉风,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看。 余栉风皱眉:“你这般瞧着我作甚?” 楚轻道:“自然你去订房间,三间,二十天。”这么多银子,难道要让她去?也要她有这个银子才行。 余栉风默默看她一眼,朝李天啸看去,虽然说是渔乡镇最大的客栈,可相较于京城,已经算是次等了,他怕皇上住不惯,本来是打算干脆买个院子住下来,皇上住的舒服,也不至于太受罪。可没想到,这楚轻一看到这客栈就让车夫停了下来,结果竟是要住在这里,可皇上竟然还同意了。既然李天啸已经同意了,余栉风只好走进去,小二立刻就迎了上来,余栉风掏出一枚银子:“三个上房,住二十天。收拾干净了。”余栉风还想让车夫去买些绫罗绸缎装饰房间,被楚轻按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我们这次可是秘密来的,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懂不懂?”他以为这是来郊游的么?这渔乡镇就这么大,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很容易暴露。 余栉风朝李天啸看去,李天啸点点头,余栉风只好同意了,他舞刀弄枪的,不在乎这些,可皇上身子金贵,他怕辱没了皇上。 订了房间之后,余栉风就要单独的房间用膳,楚轻摆摆手:“你们自己先回房间吧,我就在大堂用膳。” 余栉风压低声音道:“这里这么乱,你坐这里作甚?”他方才不害怕暴露么? 楚轻看他一眼:“你懂什么,越是三教九流常来常往,越是容易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回房间用膳的确是静,可什么都不知道,这趟不就白来了?光是靠猜,她可猜不到尸块到底藏在哪里,更何况,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余栉风:“……”他看向李天啸,本来以为皇上会喜静,可没想到,李天啸竟是点了头。 “既然如此,那就在大堂用膳好了。” “可爷,这是不是……”余栉风环顾了一圈四周,推杯置盏间,喧哗声不绝于耳,很是吵闹。 李天啸却是径直跟着已经转身朝角落走去的楚轻过去了,落座之后,小二立刻上前:“三位客官,你们要吃些什么?我们小店应有尽有,只有您想吃的,没有小店做不出来的!”小二把手上的白巾往肩膀上一搭,就开始胡吹还吹。 楚轻也乐意跟他扯皮,单手托着下巴道:“什么都能做出来啊?那我若是想吃龙肝豹胆,也能?” “龙、龙肝豹胆?哎呦喂,这位爷,您这不是难为小的么,小店要是有这本事,掌柜的早就把客栈开到京城去了,哪能窝在这穷乡僻壤啊。”小二点头哈腰的,眼睛贼溜溜地瞄着楚轻三人,尤其是另外两位公子,这一身的华服,绝对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穷乡僻壤?可我觉得蛮好的,这里风景秀丽,水色也好,当真是休养的好地方呢。”楚轻边说着,边随意报了几个菜名,这次都是家常小菜,可这样点下来,菜色却是不少,小二记得一脸喜色乱飞,就差给楚轻鞠躬了。 小二顿时热情了很多:“几位爷这是要来这里定居?几位爷京城来的吧?” “哦?小二哥眼神儿不错啊,可不是,身子骨不太好,来这边养养,不知道,渔乡镇都有何处好玩的地方?”楚轻继续扯皮。 “好玩的地方?几位爷想去哪儿?”小二凑近了些,暧昧地眨眨眼。 楚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轻斥了小二一声:“爷说的是正儿八经玩闹的地方,比如说,能够游画舫什么的。” 小二为难道:“游画舫可能不行,我们这渔乡镇都是水田,四处岔路口,每隔一条水道两边就种得有水稻,只能小船通过,几位爷要是想吹吹风看看景倒是可以,别的,怕是不妥。” “这样啊,那就成先这样吧,小二哥去上菜吧,快一些啊,饿了。”楚轻故意说得轻快些,把小二赶走了。 等小二离开了,一直沉默的李天啸才看向楚轻:“可问出什么了?” 楚轻摇头:“没有。” 余栉风在一旁道:“那你忙活这一通不是白忙了?” 楚轻挑眉道:“你怎么就知道白忙了?” 余栉风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了下来。 这客栈虽然小,可菜色倒是不错,上的也快,小二等闲了之后,又忍不住凑到了楚轻这一桌跟前,想要看看能不能混点赏银,楚轻这才继续开口道:“小二哥要不也坐下来?” 第040章暴毙身亡 小二连忙摇头道:“这、这可不行,这不合规矩啊。” “哪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我们初来乍到,也不太懂渔乡镇的规矩,万一惹了什么事或者惹了什么人,那可就心情不美了。”楚轻边说着,朝余栉风看过去,抬了抬下巴。余栉风虽然不甘不愿,可还是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直接塞到了楚轻的手里,楚轻接了过来,只是一旁把这一幕看在眼底的李天啸,望着先前余栉风握着楚轻的手,眉头拧了拧,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楚轻把碎银子往桌上一拍,朝小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二哪里见过这么大手笔,瞧着这都有一两多了,立刻吞了吞口水,四处看了看,看这会儿没人注意到这边,连忙道:“这位爷不用担心的,渔乡镇是很淳朴的,不会说惹上什么人一说。不过,这几日,几位爷还是避开吕家的人,不要惹上吕家就好。” “吕家?”楚轻亲自替小二倒了一杯酒,“不知这吕家怎么说?” “事情还要从三日前说起,这吕家的独苗吕公子三日前突然暴毙,吕大老爷大怒,非要说是被害的,可偏偏衙门里仵作查出来的是暴毙,所以,吕大老爷被气得神经有点不正常,每日带着人就上街抓可疑的人,说是害他儿子的凶手。”小二小声道。 “随便抓人?衙门都不管的吗?”楚轻问道。 “哪敢啊。”小二的声音越来越低,偷偷道:“这吕家可是渔乡镇首富,这渔乡镇近三分之一的铺子都是吕家的,更何况,听说吕家有贵人相助,贵不可言,这吕家在这渔乡镇横行了这么多年了,谁敢惹啊。” “贵人?”楚轻抓住关键点,道:“不知这个贵人是?” “这小的哪知道啊,先前吕家是个破落户,可自从二十多年前,经过贵人相助,吕家说发就发了起来,势不可挡,连县老爷都不敢惹吕家,这次吕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敢有人议论。要不是小的瞧几位爷初来乍到,怕惹到吕家,这也是……”小二搓搓手,直勾勾盯着那碎银子。 楚轻笑笑,把碎银子朝小二推了推:“耽搁了小二哥这么久,买些酒水润润喉。” 小二连忙把碎银子给攥在了手掌心里,连连点头哈腰,“几位爷先用着用着,有事儿您吩咐!” 等小二离开了,楚轻朝余栉风看去:“余公子一共带了几个人过来?” 余栉风看她一眼,“四个,怎么?” 楚轻道:“派人去查查吕家,看看吕家具体是何时发家的。这个应该不难打探到。”毕竟,吕家现在这么出名,人怕出名猪怕壮,别说是何时发家的,家里几口人估摸着都能被打探的一清二楚。 余栉风看向李天啸,后者点点头,余栉风立刻出去了。 李天啸看向楚轻:“你怀疑吕家这个贵人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楚轻耸耸肩:“不确定,先查了再说,若是刚好是二十五年前,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只要确定跟吕家有关,那么就能抽丝剥茧一步步寻到所有的藏尸地点。楚轻这才松口气,敞开肚子开始用膳。 李天啸若有所思得瞧着她:“可若只是那人仅借助在吕家,吕家并未插手呢?” 楚轻摇头道:“就算没插手,吕家也知道一些内幕。既然死者是令尊,害她的人想必也住在京城吧?” 李天啸嗯了声。 楚轻道:“这里离京城这么远,我们找来都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她想要找到具体的方位,肯定要借助这里的人,可当年的富庶人家她不会选择,因为嘴可能不够严实,那么只有这种破落户,贪些小便宜,就容易买通,所以,就算不知道藏尸地点,也曾经吕家有人带过路。”只要抓住了这一点,有突破口,难道还怕找不到关键点? 李天啸眼底闪过亮色,难得认真点点头,赞赏道:“你说得对。” 余栉风回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幕,诧异地看向楚轻:这楚小哥到底有什么魔力,皇上这可是难得夸一次人啊。 余栉风重新坐回到位置上,道:“已经让人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会出来结果,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楚轻指了指面前十几道菜:“吃。” 余栉风:“……” 等他们用完了这顿膳食,结果也已经传了过来:确定吕家的确是从二十五年前突然一夕间有了本金,继而才把家业弄得这么大,只可惜,这吕贵虽然有四房妻妾,却只有大夫人生了一个独苗苗,不过这吕公子自小多病,身子骨不好,年前刚娶了娘子,本来想冲冲喜的,可没想到,喜没冲好,人倒是暴毙了。 余栉风把结果告知了楚轻,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楚轻站起身:“去吕家。” “去吕家做什么?”余栉风很是诧异。 “自然是去吕家破案了。”楚轻道。 “你怀疑吕公子不是暴毙?”可她见都没见过吕公子,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啊,等过去了才知道。”楚轻道。 “你这样过去,若是那吕公子真的是暴毙而亡,你过去,岂不是刚好让吕贵把你抓起来?”余栉风没见过这种,眉心跳了跳,忍了又忍,还是忍了下来。 “就算不是,也不影响我得到想要的答案。”吕公子的死既然能让吕老爷差点神经,足以想见这吕公子对吕贵的重要性,只要拿捏住这一点,不难让吕贵开口,只要吕贵开了口,那么对于他们找到尸体来说,就算是破开了一个口。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装扮一番。 楚轻用过膳之后,就先回了一趟二楼的上房。楚轻、李天啸、余栉风三人坐在一个桌前,楚轻道:“人去得太多误事,你们两人,谁陪我去吕家?” 余栉风道:“自然是我去。这次去吕家不知有没有危险,怎能让爷去?” 李天啸却是看了他一眼:“我去。” “可……”余栉风立刻想反对,可对上李天啸幽深的瞳仁,低下了头:“是,属下遵命。” 楚轻诧异这余公子听话的程度,不过她也只是诧异了下,并未过多猜测两人的身份,知道的越多,对她越没好处。 “既然你们决定了,那劳烦余公子去找两件中等的男子衣饰过来,按照我与李公子的身量来买。”楚轻道。 “为何要中等的,这样去不行?”余栉风不解道。 “……余公子,你见过哪个仵作穿的是绫罗绸缎?一套衣服需要百两银子的?”她虽然不了解,可这李公子身上穿的看着不显眼,却是冰蝉丝,吕家没识货的也就罢了,有识货的直接就把他们给认出来了。若是传到他们忌讳不愿让知道的那人耳中,她所做的这一切,就又白费了。她可不想再做无用功。 李天啸听出了楚轻话里的深意,朝余栉风看了眼。余栉风张嘴想言语劝道,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余栉风刚想离开,楚轻又把人唤住了,低声嘱咐了几句。余栉风眼底闪过诧异,看了李天啸一眼,沉默地点点头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吕家门外的祥和茶楼。 楚轻与李天啸坐在二楼,遥遥朝吕家朱红色的大门看去。 李天啸问道:“为何现在不进去?” 楚轻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余栉风离开前,你与他讲了什么?”李天啸散漫地啜了口茶水,神色淡漠,却难得对她要做的事,充满了好奇心。就像是对这个人,从清水镇开始,他的视线似乎就过多地落在他的身上,想知道他还有哪些让他惊喜的地方。 “也没什么,只是让他敲诈吕贵一次。”楚轻缓缓道。 “嗯?原因。”李天啸喝茶的动作顿住。 “当然需要让吕贵注意到我,不然,我说我能破案,他就一定信?”就算是信,必然有所保留,她要让吕贵求着她帮他破案,这样他们处于主动,吕贵处于被动,她才能掌控住局势。 李天啸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不着急,等着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楚轻等了没多久,吕家的大门就打开了,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脸凶相地带着十几个打手冲了出来,按照那日与他的儿子有过接触的人,他都要绑过来询问一番,看看是不是他们害了自己的儿子。 失去儿子的痛楚,让吕贵神经有些错乱,见到朝吕府看过来的人,就摆手:“给老夫把人抓起来!” 那人不过是经过时好奇看了眼,挣扎着尖叫:“抓我做什么?!我没杀人!没杀人!”吕贵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让渔乡镇的人草木皆兵。 “没害我儿,你为何看到老夫胆颤心惊,一副心虚的模样?”吕贵怒瞪双目。 此时,一辆马车经过,那人挣扎开,就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马惊了,马车里的公子哥一下子翻了下来,直挺挺摔了出来,双目紧闭,脸色发青,一副厥过去的模样。 第041章神医再世 赶车的四个车夫立刻冲了出来,孔武有力地跪地吼道:“公子爷!”等手凑过去,战战兢兢地碰到鼻息,站起身,一手提起了吕贵的衣襟:“你竟然敢伤了我们公子爷,你不要命了?” 吕贵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在渔乡镇横行了二十多年,立刻招呼打手:“给老夫动手,动手!都死了啊!” 只是没想到,几下另外三人就把十几个打手给撂翻了。 吕贵傻了眼,众人也傻了眼。 “敢伤了我们知州大人的公子,你是哪个?跟我们去见官!杀人偿命!这次你一定要给我们公子爷偿命!”车夫之一,也就是余栉风带来的人满脸戾色道。 吕贵一听知州公子,吓坏了:“这……这都是误会……” 楚轻把吕贵的惊恐全部都收入眼底,越是这种从低处突然富贵的,最喜欢的就是踩高捧低,压制欺凌不如他的,可对比他高的,却骨子里心生畏惧。楚轻拿捏住了这一点,等情况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才看向对面的李天啸:“走吧,该我们出场了。” 众人这些时日被吕贵折腾的都褪了几层皮,看到吕贵吃瘪,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围了上来。 楚轻拨开人群,也不着急,朝对峙的两方道:“这位爷,你再不把你家公子送到医馆,怕是真的没命了。” “嗯?”手下之一按照余栉风先前嘱咐好的,回头:“你什么意思?我家公子都没气儿了,送到医馆也没什么用了!” 楚轻摇头道:“非也非也,谁说没用的,你家公子不过是突然憋过气而已,让大夫用银针扎几下就过来了。” 手下“惊愕”道:“当真?” 吕贵这时也看了过来,听到两人的话,顿时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二十多年只待在渔乡镇,知道的也就是县官,哪里见过知州这么大的官,一听是知州的公子,根本就没想到要确认真实身份,就软了脚,急忙扑过去:“这位公子,真的能救活吗?真的吗?!” 楚轻随手抓过一把折扇摇了摇:“自然。不过你们再耽搁下去,怕是就真的活不过来了。” 手下道:“可公子爷已经没气儿了啊。” 楚轻啧了声:“怎么这么矫情?罢了罢了,本来是已经打算封针不再行医的,好歹是一条人命……哎。”楚轻边摇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针。她走过去,蹲在脸色铁青已经没有气息的余栉风身边,随手在脑袋上就是几针,吓得手下几人倒吸口凉气,生怕楚轻一下子没扎好真的出点什么事儿。 余栉风疼得皱眉,趁着不注意,睁开眼怒盯着楚轻,楚轻耸耸肩,等差不多了,余栉风这才突然大声倒抽了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因为刺激穴道产生的铁青也渐渐褪去,茫然地看向四周:“我这是怎么了?”随即又晕了过去,可这次脸色却红润正常,呼吸平稳,跟睡着了一样。 手下立刻配合地跪在楚轻面前,长呼道:“神医啊!神医啊!我家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楚轻慢条斯理地收起银针,老神在在道:“没事儿了,休息两日就好了。赶紧走吧,这都是误会。” 吕贵还没从突然又没事儿了的惊喜中回过神,听到这句,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几位爷,要不要去……” “去什么去?!耽搁了公子爷的大事,你耽搁得起吗?”手下立刻把余栉风抬起来,风风火火地走了,像是一道风似的,只留下被众人崇拜地盯着的楚轻,嘴里念念叨叨的“神医啊”“死人都能救活了,这得多高明的医术啊”“不知道能不能把我的旧疾给治好了”“你得了吧,没听神医说人都封针了这是为了救人才出手的”…… 络绎不绝的声音中,楚轻淡定地朝吕贵点点头,就摇着折扇要走。 “诶,公子等等!等等!”吕贵立刻踹了爬起来想要来扶他的打手,拦住了楚轻的去路。 “怎么?还有事?”楚轻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吕贵立刻道:“公子公子,你帮了老夫大忙,一定要去府里喝杯茶水,不然老夫铁定过意不去!” “这……不行吧,多打扰。”楚轻道。 “不打扰不打扰。”吕贵连忙道。 “可……我还有要事要办,这一耽搁……”楚轻开始埋坑,等着吕贵往坑里钻,果然,吕贵太过心急,急吼吼就打包票。 “公子别担心,不管是什么事,有老吕在,绝对耽搁不了公子的事。” “这样啊……”楚轻弯起了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轻与李天啸被吕府奉为上宾,吕贵亲自替楚轻两人倒茶水,等差不多了,才迫不及待道:“这位公子,老夫有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楚轻坐在大堂上,轻啜了口茶水:“吕老爷请讲,能帮得上的,楚某自然就帮了,若是帮不上,楚某也没办法。” 吕贵搓着手,道:“不知楚公子能不能让死人起死回生?” 楚轻听闻,也没说话,慢慢放下杯盏,“咚”的一声,清脆的声响砸在桌面上。 吕贵被楚轻点漆如墨的眸仁瞧得心里咯噔一下:“公、公子,怎么了?” 楚轻道:“吕老爷请楚某来,莫非只是为了开楚某的玩笑?” “这哪儿敢,这老夫着实是……是没办法了。”吕贵刚刚稳一些的情绪,又暴躁了起来,楚轻上前,指腹搭在他的脉搏上,眉峰轻抬。 “楚公子,老夫这是怎么了?”吕贵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得了不治之症了吧。 “没事儿,吕老爷这些时日操心贵公子的事,怕是心火旺,喝些败火的茶水即可。”楚轻随意道:“如今茶水也喝了,楚某这也该走了。” “公子!”吕贵突然“咣当”一声跪在了楚轻的面前。 楚轻偏了偏身:“吕老爷,你这是作甚?楚某福薄,可担待不起。” “楚公子你可是要替小儿伸冤报仇啊。”吕贵抱着楚轻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把楚轻恶心坏了。 “吕老爷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楚某不知道因由,也无法帮忙不是?”楚轻开始放诱饵了,只等着鱼儿上钩。 “好、好好。是老夫鲁莽了。”吕贵摸摸脸站起身,定定盯着楚轻道:“老儿怀疑犬子是被人害死的。” 楚轻点点头:“楚某也听说了,听说吕老爷这几日可是抓了不少人,可有问出什么?” 吕贵摇摇头:“问不出来。”否则他也不会这般难受了。 不能为念儿报仇,他死不瞑目啊。 楚轻道:“吕老爷怎么就觉得贵公子是被人害死的?” 吕贵道:“因为前一晚,犬子还告诉老夫,他觉得这几日精神气好了不少,身子骨也结实了些,等以后病好了,就帮老夫打理家业,不让老夫再这般操劳。可没想到,没想到第二天……念儿就没了。”吕贵情绪说到激动处,又哭嚎了起来。 楚轻听得耳朵发懵:“吕老爷,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官府……” “别提了。”吕贵猛地一挥手,说风就是风,泪说收就收了,这大概是他从商这么多年学会的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可他红着眼圈,神情憔悴,倒是真的伤心,做不得假。“官府找来的那个仵作根本没本事,说我儿是暴毙而亡,可暴毙总要有个缘由,这样的说法,老夫不服!” 楚轻点点头:“是要有个缘由。”她站起身,拉着李天啸就走,“那也用不着楚某帮什么了,吕老爷继续查,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别啊,楚公子,你是神医,你帮老夫瞅瞅,到底犬子是怎么死的?”吕贵又要上前抱腿。 李天啸抬腿用脚轻轻在他腿骨一提,震得吕贵退后三步,摔坐回了椅子里。 楚轻挑眉:练家子啊。 她还当真没瞧出来,以为这李公子整日由手下保护,是个绣花枕头,可这肌肉原也不是白练的。 李天啸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握在自己手腕的手。 楚轻一愣,连忙收了回来,扮男子习惯了,倒是一时忘记避嫌了。不过,她也猜李天啸也猜不出自己会是女子,倒是不甚在意。 倒是李天啸收回手,右手的掌心在手腕上摩挲了几下,才把相接触时的那种酥麻感抹掉了。 以至于等楚轻答应吕贵留下来帮他去看看吕公子的死因,被管家带着去偏房时,还没回过神,频频看向楚轻。 “你老是看我作甚?”楚轻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李天啸淡漠地收回视线:“你当真觉得这吕公子被人所害?若当真是暴毙,你要如何说服吕贵说出藏尸块的地点?” 楚轻耸耸肩道:“十之八九是被害的。” “哦?理由。” “我刚帮吕贵把脉了,他可能服用过蛇根草。”楚轻眉峰轻拢。 “蛇根草?是何物?”李天啸诧异地看过去,“你当真懂岐黄之术?” 楚轻道:“一种长期服用让人情绪容易暴躁易怒的药草,对身体无害,可服用过量,可能出现神情恍惚,易早死。至于岐黄之术?懂啊,怎么不懂?”她穿越之前本就是大夫,只不过用惯的却是手术刀,再加上这些年师父的点拨,岐黄之术自然不在话下。 第042章藏尸交换 李天啸眼底明显闪过一道诧异,薄唇抿了下,却没多言:“嗯。” 楚轻是见识过他的沉默寡言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继续道:“既然连吕贵都暗自遭了毒手,那更不要说身体本就不好的吕公子了。所以,十之八九,这吕家的水,很混。”她偷偷歪过头对李天啸说,离前方带路的老管家有七八步远,确定对方听不到自己的话。 李天啸也朝老管家看去,发现对方脚步很稳,至少是个会武的,武功强弱不知,可至少根基不错。 “你为何非要入夜再去验尸?”李天啸问道。 “我现在装神棍,自然要像一些,晚上才有氛围。”更何况,妖魔鬼怪也容易在晚上现出原形不是,才更好让她偷偷观察。 老管家把他们带到了翠园。 “这里虽然许久没打扫过了,有些旧,却离主院最近,也方便楚公子找老爷,若是有住的不得心的,两位公子尽管说。”老管家道。 “好说好说,估计也瞧不出个什么,也只是走走过场,楚某明日还有事,估计就走了。”楚轻掩唇打了个哈欠,故意这么说,万一这老管家就是个凶手,她估计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楚公子能帮忙,已属不易。”老管家说话滴水不漏,丝毫不提吕公子的事。 “那个,这吕府可能随便走?”楚轻摸着下巴问道。 “老爷说了,除了后宅,别的皆可。”老管家福福身。 “好说好说,肯定不去后院,不去啊。”楚轻目送老管家离开,才关上院门,朝其中一间房走去,点燃烛火,等光亮起来之后。又迅速打开另外一间房,拉着李天啸去了另外一间,点燃了烛火。 “你这是作甚?”李天啸皱眉瞧着她动作。 “故弄玄虚,省得晚上被害了都不知晓。”既然李天啸懂武,还是凑合着与他待一晚好了。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李天啸淡然的在桌前坐下。 楚轻道:“怎么可能不怕死?只是生死由命,又不是我不想死就死不掉。可师父的冤报完之前,我还不想死。”她从床榻上抱下一床锦被,铺在了两个并在一起的椅子上,打算午夜子时之前,就暂时窝在这里凑合了。 这李公子看起来也不是吃苦的料,铁定不会睡凳子,她也不想与对方睡一张床,那还是自己受点罪好了。 李天啸看了眼那床榻,却没动:“床榻,你睡。” 楚轻诧异道:“你何时这么好心了?” 李天啸眯眼:“……” 楚轻赶紧改口道:“口误口误。李公子你真的不睡?” 李天啸道:“不睡,脏。” 楚轻默默看了看只是落些灰的床榻:“……”这才是他的主要原因吧?楚轻跟着跛子张学验尸的时候,地上都随便睡,有些灰尘算什么,打干净不就是了。她坦然地清理干净之后,刚好日头落下,她闭上了眼,安安稳稳睡下了。 有李天啸这个保镖在,绝对不用担心会被害。 李天啸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吕家的内室很小,床榻离桌子只有三四步的距离,所以李天啸能清楚地看到楚轻的睡颜。他看了会儿,又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先前被楚轻握过的地方,眉头皱得更紧了,幽沉的眸底却隐隐带着疑惑。 午夜子时差一刻时,楚轻准时醒来,下床开门,老管家已经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长袍,几乎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这吕家还真邪门。 李天啸一句话不说地跟在楚轻身后,去了灵堂。 因为吕贵不信吕慈念是暴毙,所以一直把他放在棺樽里不下葬,此时已经接近五月,天气渐热,楚轻踏进灵堂时,能闻到一股尸臭味。她闻惯了倒是不觉得,她偏过头,清楚地看到李天啸本来想强忍着,可忍到最后,到底没忍住,眉头皱得紧紧的。楚轻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捂着嘴乐了。 李天啸幽幽看她一眼,眯着眼道:“你是第一个敢笑……我的。” 楚轻耸肩:“那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的。人生这么长,还没活到头,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期的事。” 李天啸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等看到吕贵过来,收起了心神,面无表情看过去。吕贵被他的眼神骇到了,本来正扑向楚轻的动作一顿,改成了哀嚎:“公子你终于来了,东西老夫都准备好了,可以现在开始了吗?” 楚轻颌首道:“可以开始了。” 吕贵一颗心放下了:“公子您请您请。” 楚轻绕着棺樽神叨叨地转了几圈之后,拿过香烛点燃了,嘴里念念有词,周围仆役婢女站了一群,楚轻只当是没看到。把香米洒了洒,扫了纸钱,这才走到棺樽前,朝棺材里的吕慈念看过去。 这吕慈念大概二十三四,身长五尺三寸,瘦弱、苍白,此刻眉心发青,因为停留的时日不短,尸斑已经出现了,看起来有些恐怖,更不要说还有尸臭味。 她嘴里提前含了姜片,倒是不畏尸气,为了蛊惑躲在暗处的人,她不过是混吃骗钱的,她并未多细看,可只是那么几下子,并不难看出,吕慈念的确不是暴毙,而是中毒身亡。 可这么明显,县衙的仵作来看,为何验不出来? 楚轻收回手,又拿着香烛绕着棺樽走了几圈,才道:“吕老爷啊,贵公子的确是被人所害啊。” 吕贵立刻扑到棺材上嚎啕大哭:“儿啊,为父就知道你是被人害死的,你放心,为父一定为你报仇啊!”吕贵立刻转过头,扑抱住了楚轻的双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楚公子,你一定要找出害死念儿的凶手啊……” 楚轻道:“吕老爷你这不是为难楚某么?追查凶手那可是衙门的事。” “可衙门一定跟凶手串通好了,楚公子,不管花多少银子,只要你开口,吕某人绝无二话。”吕贵道。 “其实,若是楚某没封针,倒是能算上一算,楚某除了略懂医术,还知占卜,只可惜楚某当真还有急事要处理,着实耽搁不起。吕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楚轻说着,把自己的脚从吕贵怀里拖出来,就要往外走。 吕贵大吼一声:“楚公子,你当真不肯帮忙?” 楚轻道:“不是不帮,是着实有要事,若是这要事一了,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吕贵道:“老夫帮公子了那件事,公子帮老夫查凶手。” 楚轻道:“吕老爷都不知何事,如何来帮?再说了,楚某这件事,可非同小可,不可为外人道。” 吕贵看有缓和的余地,朝管家看了眼,立刻大堂里所有人都被赶走了,只留下吕贵、楚轻、李天啸,以及老管家四人。 楚轻摇头道:“楚某需要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 楚轻可不相信偌大的一个吕家,就真的没个书房,没个暗室什么的。 “隐蔽的地方?”吕贵想了想,眼睛亮了亮:“楚公子跟老夫来。” 楚轻笑盈盈跟了几步,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老管家:“吕老爷倒是挺信任老管家的,这暗室倒是也不瞒着老管家。”潜台词是,他信任是他的事,可她要说的,却并不想让外人知晓。吕贵没听懂,可老管家既然能管理偌大的吕家,自然听懂了,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楚轻跟着吕贵进了暗室,与其说是暗室,倒不如说是个隐蔽的小佛堂,还点燃了香炉,供奉了一个一副画像。不过画像被纱幔遮挡住了,楚轻倒是没看清面容,只隐约知晓是个女子。 “吕老爷这供奉的是?”楚轻问道。 “一个……贵人,贵人,哈哈哈,我们不说这个,来说说犬子的死,楚公子真的能帮老夫查出凶手?”吕贵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活不想松手,干笑着死乞白赖也要查到那个胆敢害死他念儿的凶手。 “这个自然。不过在此之前,楚某却是需要与吕老爷做个交易,吕老爷应该不会介意吧。”楚轻徐徐渐进,先是给了吕贵希望,在这个关键点,却又避而不提吕慈念的事,转而提她的目的。接下来,就要看吕贵到底对自己的儿子肯下多大的功夫了。 “不介意不介意。只要楚公子你能帮老夫找出凶手,银子也罢,地位也好,老夫绝无二话。”吕贵拍着胸脯保证。 “吕老爷可以尽管放心,楚某意不在银钱,楚某在……她。”楚轻陡然转身,手指指的却是吕贵供奉的那幅画像。 吕贵被楚轻吓了一跳,好半天都没回过神:“这、这楚公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意在什么?怎么会是他的贵人呢? “楚某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既然说开了,楚某也就不瞒着吕老爷了。楚某这次受人所托,是前来寻找一具尸骸的,而这具尸骸二十五年前,是由一个贵妇前来埋葬的。”楚轻不知晓李天啸口中女子的身份,可她也清楚,对方身份不低,既然如此,那么绝无可能告知吕贵真实的身份,所以,她倒是不怕吕贵会与那贵妇再又交往。 第043章一个转机 “二、二十五年前?”吕贵脸变了变:“老、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旁时,怕是吕贵早就喊人把楚轻赶走了,可偏偏,他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在了楚轻的身上,赶不得,却也无法承认。 “吕老爷你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说出去,你放心好了,我不过是想知晓具体的位置。当年,吕老爷因为这贵妇一夜暴富,想必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依然记忆犹新吧?”否则,也不会把人供奉在这里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吕贵再傻,也觉得情况不对劲了。 “能帮你查出凶手的人。”楚轻轻笑道:“当然了,吕老爷你也能拒绝,我也不是非通过吕老爷不可,毕竟,当年这夫人可不仅仅只找了吕老爷一人。”既然按照李天啸的意思,尸体被分成了十几块,必然还有其他几处藏尸地点,可吕贵不知晓,必定觉得那夫人不信他,也找了其余的人,自然会怕自己真的不通过他,也就不太在意了。楚轻暗自观察着吕贵的面容,他眼神闪烁不定,既焦虑、又担忧,还掺着着别的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他几欲崩溃。 楚轻拿捏着时辰,径直越过吕贵,走到李天啸身边,歪了下头,两人就往外走。 吕贵怕极了错失了这个机会,自己儿子的冤屈就难以大白于天下,这几日,他不是没有找过别的仵作,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精神崩溃到随便抓人。 “你当真只是想知道具体的位置?你知道之后,就会替我儿找出凶手?”吕贵梗着脖子,红着眼死死盯着楚轻,他要是敢骗他,他绝不饶他。 “吕老爷到现在还不信我?”楚轻自负地笑笑,这一幕看在吕贵眼底,他反倒是信了楚轻。吕贵在商场底层磨破滚打了多年,却一直毫无建树,直到二十五年前有了那么一个转机,之后迅速飞黄腾达。可他骨子里还是带着一种自卑,否则,他也不会用欺压的方式来彰显他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他越是缺什么,越是会表现什么。 “那就要看楚公子的表现了。”吕贵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自从吕慈念死了之后,他感觉这身体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了。 “这个自然,不过在此之前,楚某需要知道具体的地点。”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后者面上不动声色,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攥紧了。 “难道不应该楚公子先替老夫找到凶手?”吕贵讨价还价,他其实还是不怎么信楚轻。 “楚某先前就说过,楚某时间紧急,耽搁不得。更何况,若是楚某帮吕老爷找到了凶手,吕老爷出尔反尔怎么办?”楚轻似笑非笑睨着吕贵,吕贵眼神闪了闪,干巴巴笑了笑。 “怎么会?老夫就不是这样的人。” “哦?”楚轻嘴角扬了扬,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吕贵感觉到一抹凉意。他这些年在商场、在渔乡镇名声并不好,出尔反尔更是常有的事,闹得怨声载道,可他近乎一个混子,还是一个有钱的混子,惹不得,还得罪不起,更何况,据闻他还有贵人相助,具体贵人是谁不可得知,可也没人敢冒这个险。 “罢了,楚公子你想如何?”吕贵发现自己以前那些办法,对楚轻根本没用。 “告诉我地方,楚某派人去找,其间,我会留在吕家帮你找凶手。若是尸首找到了,我就把结果告诉你,否则……吕老爷你自己看着办。”楚轻朝李天啸看了眼,李天啸对上吕贵奇怪的目光,一掌拍在了身侧的檀木桌上。 顷刻间,桌子四分五裂,桌腿儿却是陷进地面三寸。 吓得吕贵一哆嗦,后退两步,踉跄一下差点摔了。 “这、这个自然不敢、不敢……”吕贵抹了一下额头,先前打算知道凶手之后,想办法报复楚轻的打算就这么消失了,面前这两个人,似乎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二十五年前,那夫人到底让你做了什么?”楚轻慢条斯理地坐下,朝他供奉的画像看了眼。 “这……”吕贵还在挣扎,最后咬咬牙,才道:“具体的,老夫也不太清楚,她给老夫看了一副画像,老夫告知了那一处的具体位置,然后,她就指着一个地方,问老夫是哪儿,老夫说了,还找人给带了路,可后来,引去带路的仆役并未回来。” “她指着的地方是哪儿?”楚轻朝李天啸看去,李天啸拿出从道长那里得到的地形画,上面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标注了天干地支几个方位。 吕贵看了眼,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会有这画?”即使二十多年没有见到,可第一眼,吕贵还是认出了,这就是当年那贵人给他看过的。 “她去的是哪儿?”楚轻也不跟他废话。 “是……是这儿里。”吕贵想了很久,才指了指。 “你确定?”楚轻似笑非笑,“你可要想清楚了,早点找到,吕老爷也能找点知道凶手,否则……”她估计没说完,留下无尽的想想给吕贵。他随手指了指,那么大的地方,他说不等于白说? “其实,老夫还偷偷听见,他们说是一个榆林子,老夫在渔乡镇这么多年,我们渔乡镇四周,有榆林子的地方,也就那么一处,在百花林里,正东的方向,有一大片榆林子,可榆林子这么大,再让老夫说,可就真的不知道了。”吕贵指着正东的方向,点了点。 楚轻瞳仁缩了缩,朝李天啸挑了挑眉:与她先前的推测一样,八个方位之一——正东。看来,这十几块尸块,分别放在了八个地方。 如今就要看看,这一处到底能不能找到了。 可即使知道了在百花林的榆林子里,依然不小,是个大工程,可她只负责把地点找出来,挖尸这种事,就不是她管的了。 吕家偏院。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李天啸眯眼,瞧着神色淡定的楚轻。 “地点虽然知道了,可榆林子这么大,又过了二十多年,怕是没什么线索可寻。既然你说的那位夫人这么信这个,那她估计藏尸的地方也是正东方向,你让余公子带人一直往正东方向挖,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其间,我们留在吕家查凶手。”两不耽搁,本来时间也不多,即使这一处是真的,还有其它几处要查,更何况,这吕贵说的还不一定准。 李天啸颌首道:“好,我让他去查,还有别的需要做的吗?” 楚轻摇头道:“不用了,先睡一觉,明天在吕家溜达溜达。”不完全了解吕家,不好下手啊。 “吕慈念到底是怎么死的?”李天啸却并无睡意,他在灵堂时就想问了。 “暴毙。”楚轻闭上眼,困顿得紧。 “嗯?”李天啸骤然看过去:“你骗吕贵?” “没有啊,暴毙是的确暴毙,可不代表没有凶手。”楚轻掩唇打了个哈欠。 “什么意思?既然是正常死亡,为何还会有凶手?”李天啸不解的问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需要剖尸验尸,可吕贵绝对不会让我们验的。”光是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儿子有多在乎,怎么可能让她把他儿子给解剖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李天啸道:“只是因为吕贵身上中了慢性毒?” “不单单是这个。”楚轻道:“吕慈念的确是暴毙而亡的,所以,不管吕贵找多少仵作来,都不是他杀,可引起暴毙的原因,却有很多种,而这吕慈念,绝对不单单就是这么简单的死的。吕贵说过,小二也说过,这吕慈念身子骨自小就不好,我在验尸的时候仔细观察过了,他身上残留着很浓重的药味,是治疗哮喘的。这说明他有哮喘病,引发哮喘有两种方式,一个是遗传,另一个就是环境。吕贵是没有,想必他的夫人也不会有。”吕贵这种人,说明白了就是自私,他绝对不会娶一个有问题的夫人,所以她这点能够确定。既然不是遗传,那就只能是环境所致。 这吕慈念今年不到二十五,说明是吕贵发迹之后才生的,既然是富养之下出生的孩子,怎么会因为环境导致哮喘,那么,加上吕贵身上的慢性毒,不难推测,怕是这其中,大有猫腻。吕家这摊水,不是一般的混啊。 楚轻把自己的想法与李天啸说了,李天啸沉默了许久,才道:“这吕家有人对还是孩子的吕慈念就下手了?” “一般来说,是这样。当然了,我们要有证据,否则,只能证明我瞎想。”楚轻翻了个身,侧对着李天啸道:“有什么问题明日再问好了,我好困。” 李天啸:“……嗯,那你睡吧。”他说完,连自己都愣了下,自己声音竟然这么温柔。 等他再看过去时,楚轻竟是已经睡着了。他忍不住盯着楚轻在烛光下的脸,仔细看,发现他眉眼极为隽秀,五官娇小,唇红齿白的,让人竟是移不开视线。李天啸蓦地站起身,瞳仁黑沉黑沉地收回了视线,蓦地一个转身,就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树下,久久想不通。他放在这人身上的注意力,是不是太多了些?可不知为何,总是不知不觉间被他给吸引了注意力。李天啸闭了闭眼,这是欣赏,他对他的能力的一种认可。若是这次他能帮自己找回尸体,他以后会重用他的。 第044章拒绝见人 翌日一早,楚轻与李天啸径直去了大堂见了吕贵。 跟在吕贵身边的依然是老管家,楚轻打探过,这老管家从三十年前就一直跟着吕贵,极为忠心耿耿。 三十年了啊,怪不得这么忠心。 听说不仅是老管家自己,他的儿子吕达也对吕家忠心,吕贵把部分生意都交给吕达,另外一大部分,则是交给他的义子吕进财。 这吕进财是吕贵知道自己的亲生子身子骨不好之后,专门花钱买来的一个孤儿,收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培养下来,打算以后照看吕家生意,他儿子也就不用这么劳心劳力了。吕贵替吕慈念铺好了路,只是没想到,吕慈念命薄,这竟是暴毙了。 “吕老爷,怎么一直没见到你那义子?”楚轻啜了口茶水,慢悠悠问道。 “你说财儿?庄子里的生意出了问题,他这几日带着吕达去外地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就回了。”吕贵大概没睡好,眼袋很重,不过精神不错,大概是有了主心骨,精气神回来了,人也不潦倒了。 “这样啊,何时去的啊?”楚轻问道。 “有三四日了,具体老夫也记不清楚了。”他已经很久不管事了,这次念儿出了这事,他更没心思管了,把生意都完全交给了自己的义子来打理。 楚轻挑挑眉,轻笑道:“吕老爷还挺信任吕二公子的。”她摸了摸下巴,没见到这吕进财之前,是不是怀疑对象还需要再议。 “这个自然,财儿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多亏了财儿。”吕贵感慨道:“老夫也不瞒着楚公子了,老夫……不是做生意的料,前些年,虽然贵人留下了不少银钱,可都是赔本,虽然不明显,可一直在赔,好在后来有财儿帮着老夫,这生意才渐渐有了起色。否则,哪里做的下这么大的家业?” “这样啊,那的确是个好孩子。”楚轻若有所思,并未再多言。 “老爷,大少夫人去了灵堂,可要拦着?”老管家突然进来禀告。 “什么?她怎么过去了?快拦着拦着,别过了尸气给孩子,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吕贵急得跳脚,风风火火就冲了出去。 大少夫人?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也抬步跟了上去。 还未等楚轻走到灵堂,就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哭泣声:“……我想见自己的夫君,怎么就不能见了?你们这样,太过分了!我只是想见见他,见他最后一面而已……” “大少夫人,请您三思啊,您肚子里现在怀着大少爷唯一的骨血了,若是这点血脉也没了,老爷该多伤心啊。大少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守在灵堂前的家丁,耐着性子劝道。 “可我到阿念死,都没见到他,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啊……”女子细声细气的哭声,听来格外的惹人怜惜。楚轻抬步踏进正院大堂时,就看到灵堂前,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站在回廊前,一袭白衣,衬得身姿娇小婀娜。头上只插了一朵白花,素净淡雅,人却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小玉啊,你怎么过来了?你快过来,别过去,别渡了尸气给孩子啊!”吕贵吓得赶紧过去,拉着女子,就把她从回廊上给拽了下来。 “父亲……我、我想见见阿念……你就让我见见吧,没事儿的,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女子不肯走,可奈何力气小,很快被吕贵给拖到了楚轻近前。 女子瞧见外人,顿时低下头,不吭声了。 面容虽一闪而过,楚轻还是瞧清楚了,面容细白、姣好,只是人太瘦了,眉眼底也带着化不开的忧愁,碰到外人,眼神就会躲闪,绞着帕子,见到外人,惶惶不安,就想往吕贵身后躲。 楚轻若有所思:按理说,这女子是这吕府的大少夫人,怎生得如此怯懦? “小玉啊,以后可不能过去了,这是阿念唯一的骨血了,你可千万保重身体啊。不要听那些大夫的话,他们说话都不对的,怎么没事儿了,这要是万一呢?”吕贵叨逼叨念叨了很多遍,也嘱咐了很多声,无非就是让这叫小玉的大少夫人好好将养,争取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必定亏待不了她。 小玉一直没说话,低着头,只是拿着帕子抹泪,神色戚戚然,好不可怜。 楚轻道:“吕老爷,你莫不是太过小心了些。” “咦?”吕贵停下来,看向楚轻:“楚公子,怎么了?” “你可信楚某?”楚轻朝小玉看了眼,才把视线转到吕贵身上。 “这个……自然是信的。”他不信他,也不会告诉他那么私密的事情了,毕竟,他当年观贵人姿容仪态,绝非等闲之辈,他能说出来,也是真的怕找不到凶手,不能为自己的孩子伸冤报仇。 “那我保证大少夫人不会渡了尸气,你可许她去见?”楚轻笑笑道。 小玉陡然抬起头,飞快看了楚轻一眼,又速度低下了头,却是没说话,胆子小得很。 “……有这种办法?”吕贵望了眼小玉的肚子,犹豫不决。 楚轻似笑非笑瞧着他:“有。否则,你觉得那么多仵作,验过那么多尸,也没见他们渡了尸气不是?” 吕贵咬咬牙:“你真的想去看?” 小玉抹着泪:“父亲,求您了。我就是……想见见阿念。” 吕贵点点头:“那你就去吧……不过,需要等楚公子告诉你怎么做。”他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楚公子,真的没事儿?” 楚轻附耳对一旁的老管家道:“劳烦那些姜片来。” 等小玉进入灵堂,见了吕慈念,失魂落魄的回来时,经过楚轻身边时,对着她福了福身:“妾谢过楚公子。” 楚轻摆摆手,目送她离开,才闲聊般问吕贵:“这是吕大公子的夫人?” 吕贵嘱咐了老管家去请大夫帮小玉再瞧瞧,回头听到这么一句,道:“对、对啊,不过这小玉胆子小,她自小在府里长大,老夫一直拿她当女儿养,后来,她嫁给了阿念,只可惜,阿念福薄,竟然突然就这么……楚公子,你一定要帮阿念找到凶手啊!” 楚轻道:“这个自然,不过,我能在府里随意出入吗?” 吕贵颌首道:“除了后院,其它地方,楚公子随便去吧,只要告知老管家一声,都可以去。只是,楚公子具体几日能帮老夫找到凶手?” 楚轻摸了摸下巴道:“等东西寻到了,自然就会告诉你。” 回了偏院,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天啸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楚轻摇摇头:“什么也看不出来。你身边还留有几个人?”楚轻突然问道。 “两个。怎么?”李天啸看过去,视线对上楚轻半垂着的眉眼,金色的日光打过来,像染了一层朦胧的金光,让他忍不住看怔了下,随即错开眼,掩唇低咳了声。 楚轻看过去:“你这不会是病了吧?”他身子骨瞧着也挺结实的啊。 “并没有。”李天啸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你可是要查什么?” 楚轻颌首道:“我不便出门,你让留下的那两个人,去查查,这小玉,到底是何时进的吕家,跟吕贵又有什么关系,是如何嫁给吕慈念的?暂时就这些了。” “你怀疑这小玉?”李天啸吩咐完这些事,回来之后问道。 “暂时不知道。可既然没头绪,就一点点捋好了。”楚轻伸了个懒腰,总归,就算狐狸尾巴露不出来,她就想办法让那尾巴露出来。 跟着李天啸的人,动作倒是很速度,天黑的时候,就把消息给带回来了。 这小玉,闺名唤作吕玉,她是由吕贵当年带吕进财回来时,一起带回来的女娃子,不过,吕进财进来时,已经七八岁,吕玉却是刚刚两三岁。 吕玉、吕进财、吕慈念这三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吕玉嫁给了吕慈念,本来吕贵是想要给吕慈念冲冲喜,吕慈念也是真心欢喜这吕玉,只可惜,这喜没冲好,不到一年,这吕慈念就突然暴毙了。 “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奇怪的点?”楚轻单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前,借着灯盏的光看着手上的信笺。 “嗯?”李天啸注意力不怎么集中,听到这话,探过头去,扫了眼:“没有。” “你确定?”楚轻放下信笺,指着那三个名字,若有所思:“吕慈念据说引发哮喘是十年前,那时候刚刚十二岁,吕进财与吕玉进府不过三四年,正是一个懵懂的年纪,你觉得,你若是吕玉,在吕进财与吕慈念之间,你会选谁?” 李天啸皱皱眉:“我不是她,不知道。” “选一个么,你就想想。”楚轻越与李天啸相处,倒是不怎么觉得这人可怕,除了每日严肃着一张脸,倒是个好人。 “你怀疑吕进财与吕玉?”李天啸问道。 “并没有。”楚轻摇头。 “嗯?为何?”李天啸诧异问道,他还以为他问这个,是怀疑他们两人有奸情。 第045章并无奸情 “十年前,吕进财也不过十一岁,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巧妙的利用环境因素,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诱发了哮喘?”这样的心机与略历,绝对不是当年年纪小小的吕进财能够做到的。 “那你怀疑是谁?”李天啸道。 “不知道。吕进财不是,那老管家也不可能是,毕竟那老管家跟着吕贵三十多年了,忠心耿耿的,也不至于会突然想起来去害吕贵唯一的亲儿子。”楚轻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那你为何还问我这些?”李天啸问道。 “闲来无事,随便分析分析。”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小细节,也许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也说不定。 李天啸沉思片许,认真思考楚轻先前的那个问题道:“若我是吕玉,从理智来说,不会选择吕慈念,毕竟,吕慈念身子骨弱,怕是活不久,从长远来看,不会选择;可感情一事,却不能用常态来推断,若是那吕进财长得颇为不妥,小姑娘爱俏,自然有可能还会选择,身为大少爷的吕慈念。”毕竟,就算吕进财是二公子,可到头来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在这一点事,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楚轻认同的点点头:“吕贵道那吕进财明日就会回府,且等我们来瞧一瞧,他到底与这小玉有没有牵扯。” 李天啸道:“你不应该先查出来那个给吕贵下药、让吕慈念得哮喘的人吗?” 楚轻道:“这个不急。” 李天啸:“……” 不过还未等他们两人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吕家倒是先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天夜里,吕府突然乱了起来,偏院的门咣当一下被踹开了,吕贵急匆匆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双眼发红,看到前来开门的楚轻,忍不住拽住了她的衣襟:“楚公子,你!你不是说会没事儿的吗?!” 楚轻挑挑眉:“怎么了?” “小玉滑胎了!老夫的孙儿啊!我老吕家的血脉啊!”吕贵一个体肥健硕的大汉,就这么哭了起来。 楚轻皱眉道:“小玉滑胎了?这怎么可能?” 赶来的李天啸捏住了吕贵的手腕,让他松开了手:“吕老爷还是冷静些的好。” 吕贵对上李天啸的眼,莫名缩了缩脖子,被他周身压下来的气势所迫,赶紧松开了手,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轻倒是没在意吕贵情急之下的莽撞,皱着眉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敢请了大夫过去,大夫说……怕是保不住了。”吕贵抹了一把脸,一个大男人,当着几个人的面红了眼,脖颈上的青筋暴怒着,显然伤心愤怒到极致:“楚公子,你不是说不会过尸气的么?怎么就滑胎了呢?” 楚轻无语道:“你不会以为,她是因为过了尸气才滑胎的吧?”这怎么可能?别说含了姜片,就算是不含,过去瞧一眼,难道就能伤到了身子,以至于滑胎?逗她呢? “那是怎么回事?”吕贵愤愤道,若非楚轻还身兼着查出他儿凶手的职责,他非找人绑了楚轻不可,他说没事儿的,结果现在呢? 楚轻懒得理他,径直抬步往外走:“带我去后院。” “你去后院作甚?”吕贵一把拉住了楚轻纤细的手腕。李天啸在一旁瞧见了,皱皱眉,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抬起手拨开了吕贵的手,眯着眼,锐利鹰隼般的眸仁,让吕贵莫名打了个寒颤。 “自然是救人了,你还要不要你孙儿了?”楚轻皱眉,脚下未停:“既然大夫说了,怕是保不住了,那就是还没滑下来,等我先去瞧瞧情况再说。” 吕贵傻眼了,赶紧跟上去,抹了一把脸:“公子你真的能帮忙留住孩子?” 楚轻头也未回:“不能!” 吕贵气结:“那你这是……” 楚轻道:“废话少说,先去准备几样东西,热水、人参、以及一套针灸用的银针……我有用处,能多快就多快找来。” 吕贵大概是从楚轻的话里听出了希望,跟只陀螺似的连轴转了起来,几乎是楚轻到吕玉所住的苑外时,东西都准备好了。如今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楚轻推开门,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撩开床幔,就看到吕玉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下一滩血水,旁边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大夫,估摸着被吕贵警告过了,一脸惨淡。 楚轻看他一眼:“你先出去吧。” 那老大夫抖了抖:“可……” 楚轻道:“出去让吕老爷给你结诊金,可以离开了。” 老大夫精神一抖,赶紧出去了。 楚轻诊了下脉,松了口气,还有救。 不管吕玉为何原因不要这个孩子,可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那能救下来,还是先救了吧,好歹是一条人命。 两个时辰后,楚轻浑身汗湿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沾了血污,看起来有些狼狈。吕贵看到她,几乎是扑上来的:“怎么样?怎么样?!” 楚轻道:“孩子抱住了,不过她身子骨太弱,这些时日小心将养着,再出问题,我可就没办法了。”她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脸,刚想回去洗个澡,抬头,就看到吕贵差点冲进去,可因着男女有别,只让嬷嬷赶紧进去照顾着,急得一直伸头往里看。楚轻的视线却是越过吕贵,落在了他身后的男子身上:“吕老爷,这位是?” 吕贵如今简直把楚轻当祖宗拜,连忙推出男子,急忙道:“这个就是老夫义子吕进财,财儿啊,快来见过楚公子,这次多亏了他啊,否则,你大哥这唯一的血脉怕是……”吕贵说到伤心处,又开始红了眼。 吕进财生的很好,至少比吕慈念还要高大健硕,仪表堂堂,肤色很白,面上无须,是个干净的后生,很是隽秀。 “你就是吕进财?”楚轻道:“气质与名字完全不符啊。” 这吕贵一身铜臭味,倒是养出了一个书卷味极浓的义子。 吕进财朝楚轻行了行礼,道:“多谢楚公子救了玉妹妹以及孩子一命!”他行的是大礼,几乎躬身弯下九十度,让楚轻愣了下,扶住了。 “吕二公子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知玉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会滑胎?”吕进财问道。 “哦,这个我正想与吕老爷讲,她被人下了药,不是过了尸气。”楚轻耸耸肩道。 “下了药?是谁这么大胆?!”吕贵一听,暴跳如雷。 楚轻笑笑:“这就要吕老爷自己去查了。”她掩唇打了个哈欠。 “下药?下的可是红花?”吕进财错愕之下,脱口而出。 楚轻动作顿了下,慢慢朝吕进财看过去,笑了声:“吕二公子懂药材?” 吕进财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笑笑道:“是,吕家有三家药铺,我自小跟着一位夫子在药铺当过三年学徒,所以懂得一些。” “这样啊。那没事儿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歇会儿,一切等大少夫人醒来再说吧。”楚轻看了李天啸一眼,两人出了后院,回到了偏院。 楚轻瘫在桌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还真挺能折腾的。” 李天啸望着她花了的脸,湿了帕子,递给了她:“擦擦吧。” 楚轻稀奇地抬起头,接了过来,抹了抹脸:“谢谢了啊。” 李天啸薄唇抿了下,没吭声。 楚轻觉得浑身不舒服,想洗个热水澡,她提前说了,老管家不多时就派人把热水给抬来了,李天啸却坐着没动弹,楚轻望着冒着热气的大桶,对李天啸道:“李公子,要不,您先移步一下?”这天都快亮了,她想洗了睡了,等吕玉醒过来,她还有事要问。 “你洗你的,我还有事问你。”李天啸道。 楚轻差点被他的话给吓到,瞪圆了眼:“……不用了吧,你先问吧,你问完了我在洗。”她的脸微红了红,抬起杯盏,装着要喝水,啜了口,想着怎么才能把他给赶走。 李天啸皱眉道:“都是男儿,你怕什么?水要凉了,若不然,让家丁再抬来一桶,我与你一桶沐浴……” “噗!”楚轻一口水喷出来,差点让对面的李天啸遭殃。 好在他动作够快,皱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楚轻呛到了,使命地拍着胸口:“……”大哥,不带这么吓人的。 她拍着胸脯,等缓过劲儿了,赶紧道:“李公子,你想问什么,赶快问,楚某……不喜欢与人一同沐浴。” 李天啸眯眯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薄唇紧抿:“不必了,那就等以后再说吧。”说罢,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脚步难得又加重了几分,楚轻都怀疑,他会不会一踩一个脚印。 楚轻等门关上了,才松了口气,也没多想李天啸到底为何突然生气,觉得这贵公子的心思还是不要乱猜,越猜越猜不明白。 只是等楚轻睡醒之后易容好再打开门,却发现李天啸正坐在苑子里的石椅上发呆。 她走过去,问道:“李公子,你这是没睡?还是刚醒?” 李天啸深深看她一眼,收回视线道:“现在能谈了?” “能啊。”楚轻想,他这好奇心得多浓啊,就为了等一个答案,竟然就这样干耗着?着实让她无法理解。 第046章一尸两命 “你道,那吕玉被人下了药,你可知何人所为?”李天啸问道。 “不是何人,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楚轻在李天啸对面坐下来,单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的枯树,觉得估摸着差不多这时候,吕玉也该醒过来了。 “她自己下的?你怎么知道的?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是吕家唯一的血脉了,她生下来,不是反而对她更有利?”李天啸不解的问道。 楚轻耸肩道:“她估计太紧张了,指甲缝隙里还残留着红花的粉末,至于她为何不想要这个孩子,若是……孩子不是吕慈念的呢?” 李天啸看过去:“怎么会?” 楚轻道:“能让一个母亲狠下心流掉自己的孩子,那么就有三个可能的原因,一个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从目前来看,她没理由不要;二就是她恨孩子的父亲,不想生下他的孩子,可从吕玉去拜祭吕慈念时,她眼神并未流露出任何恨意;三就是,孩子不是吕慈念的,她怕生下来之后败露了。”想来想去,就只有第三个可能性最大一些。 “你怀疑吕进财?”李天啸问道。 “不知道。”楚轻回答道。 “原因?若孩子不是吕慈念的,那就只能是吕进财的。”他们三人青梅竹马的,不是这个人的,就肯定是另外一个。“更何况,先前你也听到了,吕进财在药铺当过学徒,他必然懂得岐黄之术。想要让吕慈念得哮喘,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轻却是摇摇头:“不对,总觉得还差点。吕慈念诱发哮喘时,才不过十几岁,他们三人就算是青梅竹马,感情线比较杂,可也不至于这么早熟吧。”那会儿吕玉不过八九岁而已。 怎么着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把养父的亲生子给弄成这样吧? 再说了,吕贵体内的慢性毒呢? 吕贵与吕进财没有仇吧?甚至还有恩,那就更不至于了。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凶手不是吕家的人? “就算不可能是吕进财害得吕慈念,那孩子十之八九就是他的。”李天啸道。 楚轻轻笑出声:“李公子这么神机妙算,要不然,这个案子你来破?” 李天啸幽幽看她一眼:“……” 楚轻闭上嘴:“得,李公子你当我没说。” “叩叩叩。两位公子可在?” 院门被敲响了,楚轻朝外看去,就对上了家丁的视线:“何事?” 家丁道:“大少夫人醒了,老爷让小的唤两位公子去后院一趟,商议事情。” 楚轻站起身,与李天啸一起,随着家丁往前走。 “大少爷生前与二公子关系好吗?”楚轻突然询问那家丁道。 “好啊,怎么不好?大公子人好,二公子虽然是老爷的养子,可对大公子是真好,当年主动要去学医,就是因为大公子突然生了一场重病得了哮喘,所以才要求去学的,想以后好好照顾大公子。”家丁感慨道。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若有所思道:“那大公子二公子与大少夫人的关系呢?” 家丁道:“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关系也很好的。大少夫人与大少爷更是一对璧人般,二公子在大公子成婚那会儿,别提多高兴了,喝醉了一天一夜呢。” 楚轻轻挑了下眉:“二公子就没有成婚吗?” 家丁脚下突然顿了顿,四下看了眼,偷偷对楚轻道:“没呢。” 楚轻也压低声音道:“为何啊?我看二公子长得仪表堂堂的,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也该是成亲了。” 家丁摇头,感慨道:“二公子心好,一直拖着不肯成亲,是怕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呢,这才不愿意。” “嗯?”楚轻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二公子有隐疾?” 家丁竟是真的点点头道:“公子你可别在二公子面前说啊,虽然这是吕府公认的秘密,却怕二公子难过,从来都不提的。” 楚轻更好奇了:“是什么?” 家丁道:“老爷之所以选中二公子进府,不怕二公子有歪念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二公子当孤儿流浪时,听说不小心被人打过,导致……不能人道,所以老爷正是看中了这点,才选了二公子。” 楚轻身体一僵,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说吕进财不能人道?”那她先前猜测的那些,岂不是都错了? 那吕玉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难道真的是吕慈念的? 可她为何非要流掉那个孩子? 楚轻沉默了下来,她与李天啸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浓浓的疑惑:吕进财不能人道,既然连个家丁都知晓,那怕已经是吕府公认的秘密。可既然孩子不是吕进财的,那么当真是吕慈念的? 可楚轻总觉得不是。 但是,除了吕进财,吕慈念,还会是谁的? 李天啸与楚轻错开那家丁几步,他对楚轻低声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去问那吕玉。”孩子的母亲,总归知道的吧? 楚轻点点头,如今怕是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楚轻终究还是没能从吕玉的嘴里知晓孩子到底是不是吕慈念的,她与李天啸到后院时,还未进去,就看到后院乱成一团。隔了好远,还能听到吕贵的嚎啕声:“小玉啊,你怎么就能这么想不开呢?!有什么事,我们能商量着来啊?你这是……为什么啊?” 管家匆匆跑来跑去,看到楚轻,发红的眼圈一亮,赶紧跑过来道:“楚公子,求求你快去看看我家大少夫人吧,你快去瞧瞧吧……” 楚轻瞧着这满院的纷乱,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匆匆走了过去,一靠近,等看清楚了吕玉房间里的情景,一张脸沉凝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她快步过去,食指中指并拢,搭在吕玉脖颈处的脉搏上,仔细感觉了下,片许,才无力的收回手,对上吕贵期许的目光,摇摇头道:“死了。” 吕玉的身体都已经凉了,死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这时候才发现?不是让人守着的吗?” 吕贵立刻又哭嚎了起来:“小玉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这样一尸两命,不是让我老吕家绝后了吗?” 吕贵嚎的楚轻头疼,她干脆站起身,朝管家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道:“守夜的婢女觉得没事儿,就贪睡了会儿,等她醒过来,大少夫人……已经上吊很久了。”管家红着眼,把头偏到一旁,难过的不行,仿佛死的是自己的亲闺女似的。楚轻想想也明白,吕贵这样自私的人,肯定不会自己亲自教导。 吕玉与吕进财被送进吕府之后,肯定一直由管家一手带大的,如今吕玉死了,他怕是比吕贵还要伤心,还要难过。 楚轻拍了拍管家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管家点点头:“辛苦楚公子白忙了一夜。” 楚轻摇摇头,从厢房里走了出去,她走到院子里的石椅上,无力地坐了下来。 李天啸在她对面坐下,也没说话。 楚轻抬起手,撑住了额头:“……是不是我不该出手?”若是她昨晚上不出手,孩子没了,至少吕玉也不会自杀了,如今却是一尸两命。 “与你无关,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你也没想到,吕玉会自杀。”李天啸的手搭在了楚轻的肩膀上,按了按,以表安慰。 楚轻半晌,抬起头,揉了一把脸:“让李公子看笑话了。” 李天啸摇摇头道:“楚公子才是真性情。”他的眸仁很深,这样瞧这人,让人有种全身心想要信任的错觉,楚轻愣了下,很快把头偏开了。 “李公子说笑了。”楚轻站起身,重新回到了吕玉的房间。 她虽然确定了吕玉的死亡,可先前因为太过震动,差点忘记验尸了,她又仔细确定了一番,确定了吕玉的确是自杀身亡,刚打算走,回过神的吕贵,一把扯住了楚轻的衣袖:“楚公子啊,你告诉老夫,小玉是不是被人给谋害的啊?是不是也跟念儿一样,是被人给杀了啊?小玉明明好好的,怎么就能说自杀就自杀了呢?老夫不懂啊,不懂啊……” 楚轻道:“吕老爷,大少夫人的确是自杀身亡,并非他杀。” “楚公子你再瞧瞧,你再给瞧瞧……小玉怎么可能自杀呢?”吕贵许是到现在还不相信吕玉是真的死了,一尸两命,他吕家的孙子也没了,扯住楚轻的衣袖不撒手,一时间老了十几岁。 楚轻皱眉道:“吕老爷,你若是不信我,自然可以报案,让官府来查。”楚轻甩开吕贵的手,面色沉凝。 吕贵被楚轻眼神里的寒意给慑了下,惴惴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可,可小玉怎么就没了呢……” 他喃喃一句,突然歪过头,“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来!”院子里再次乱成了一团。 楚轻站在人群外,瞧着忙来忙去的人群,仔细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最后什么也没看出来。 李天啸站在她身后,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楚轻摇摇头:“并没有。” 第047章凶手是他 李天啸问道:“凶手不在这里?” 楚轻摇摇头道:“不一定,要么是凶手不在这里,要么,就是对方才是真正擅长隐匿情绪的高手,此刻说不定正躲在暗处,偷窥着这一幕。” 李天啸愣了下:“可我并未感觉到任何的异样。” 楚轻道:“那就是前者了。”看来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啊。 “吕老爷这是毒发了?”李天啸道。 “不是,我先前提醒他喝一种茶水,能够逼出体内的毒,现在不过是吐出体内的毒罢了,对他的身体有益无害的。”楚轻道。 “你不怕对方知道他体内的毒被察觉到了?”李天啸道。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么几日,估计也差不多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她这次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凶手以为提前毒发了,若是如此,他脸上会有微妙的变化。不过很显然,她低估了对方,对方这表情是丝毫都没有变化啊。 凶手到底是谁呢? 那么如此一来,要改怎么查? “需要我做什么吗?”李天啸问道。 楚轻摇头道:“暂时不用,余公子那边怎么样?东西找到了吗?” “还没有,榆林子太大了。”想要全部翻一遍,还需要些时日。 吕玉的棺樽就摆在吕慈念旁,吕贵被管家搀扶着上了香,一夜的时间,头上白了大半,不过因为吐出了淤血,精神却是好了不少。他红着眼圈走到一旁,坐在蒲团上,低着头,很是伤心。 楚轻与李天啸走过去敬了香,才走到吕贵面前道:“吕老爷,节哀顺变。” 吕贵无力地摆摆手,没说话。 管家道:“两位见谅,老爷昨夜醒过来之后一夜未睡。” “他的病如何了?”楚轻道。 管家道:“大夫说,老爷的身子骨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时日心思忧虑,所以才导致气血上涌,吐了血。” “这样啊。”楚轻笑笑,朝吕贵看了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回偏院,稍后再过来好了。”她朝李天啸看了眼,两人走了出去。 不过在出灵堂时,差点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撞了下。 好在李天啸揽住了她的腰往自己这边一拉,才没有撞到。 楚轻抬眼,男子一错而过,她只看到了对方的侧脸,男子就到了灵堂前,明显感觉到情绪有波动,下一刻,情绪又稳定了下来,上了一炷香,这才走到了吕贵面前,跪了下来:“老爷!” 吕贵没说话,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府里还有很多事,你先去帮二公子处理吧。” 男子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楚轻站在李天啸身边一直没说话,目光直望着男子,等男子离开了,才回过神,朝看过来的管家笑笑,走了出去。楚轻一直等走出灵堂,才察觉到李天啸的手臂一直揽在她的腰间,她低下头,愣愣的没回过神。李天啸也察觉到了,收回手:“抱歉,刚你差点撞上那人,顺手。” 楚轻愣愣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腰:“没事儿。” 李天啸把收回的手臂背在身后,手指蜷握住,眼神闪过一抹极深的幽暗:没想到这楚公子的腰,竟是这般的细? 等李天啸回过神,才发现楚轻已经喊了他好几声了:“怎么?” “你怎么了?”楚轻狐疑地看过去。 “没事,你刚刚说什么?”李天啸问道。 “你知道刚才差点撞到我的那个人,是谁吗?”楚轻道。 “从年纪上来看,应该是管家的儿子,吕达。”李天啸道,他先前让人查过吕家的人,从年纪上与穿的衣物上来看,应该就是吕达。 楚轻点点头。 “怎么,有问题?”李天啸道:“吕达今年三十有二,是管家的义子,这些年对吕家忠心耿耿,应该没什么问题。” “义子啊,”楚轻摸着下巴笑了笑,脑海里闪过那张木讷的侧脸,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吕达长得像什么人?” “嗯?”李天啸愣了下。 “先前我问管家吕老爷的病如何了,你想想管家是怎么说的?”楚轻道。 李天啸认真思考了,道:“管家说并无大碍,不过是心思忧虑,所以才导致的气血上涌。” 楚轻点点头道:“嗯,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吕老爷吐出的是黑血,你觉得大夫不会怀疑?更何况,毒吐出来之后,吕老爷的身体状况,肯定大夫有所察觉,不可能‘无碍’。吕老爷这样,估计也没心思管自己的身体,身为吕老爷最信任的管家,管家却说没大碍,这才是最有问题的。” 李天啸道:“你怀疑管家是凶手?可怎么可能?别说这管家跟了吕贵三十多年了,可忠心的很。” 楚轻道:“他不是凶手。不过,他在帮凶手隐瞒。” 李天啸不解道:“怎么?” 楚轻道:“他先前应该是不知道吕贵体内有慢性毒,所以等大夫说出来之后,他第一反应是隐瞒下来,这就奇怪了,除非,他知道是谁凶手,知道是谁给吕老爷下的毒。他想保护那个凶手。因为,如果管家是凶手的话,他知道我们在查,肯定有所察觉,不会这么贸然隐瞒,因着这会暴露他,可他不是,当时心一乱,保护凶手的想法占了上风,自然也就反射性的想要瞒住了。” “那你是怀疑?”李天啸问道。 楚轻笑笑:“你先帮我去查一件事……” 一日后。 楚轻与李天啸再次出现在了灵堂,吕贵毒虽然清了,可情绪不佳,所以看起来萎靡不振,听到禀告,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是濒临死亡的苍鹰,捕捉到了救命的食物:“是不是找到凶手了?!” 楚轻在吕贵与管家的目光下,点点头:“找到了。” “是谁?”吕贵猛地站起身,拽住了楚轻的手臂,紧紧的。 李天啸把他的手给拉了下来,眸色锋利:“吕老爷,还是冷静些的好。” 吕贵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老夫……只是太心急了!楚公子,快告诉老夫,到底凶手是谁?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害我儿!” 楚轻道:“凶手呢,我肯定是会说的,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管家把吕家所有的人,都喊到这里来。” “所有人?”管家愣了下。 楚轻道:“是,包括家丁仆役,所有人。” 管家神色间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克制下来,不安道:“那……用请官府的人来吗?” 楚轻摇头道:“不必。” 她本来就只是来帮忙查案的,不便牵扯到官府的人,能低调就最好低调。再说了,等事情明了了,就要看吕贵怎么处置这件事了。 管家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去通知所有人前来灵堂前集合。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 五十来个人,把灵堂前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吕贵的视线迫不及待的在一众人身上扫过,却看不出到底哪个是凶手。 他急了:“楚公子,到底凶手是谁?” 楚轻没说话,而是绕着这五十多个家仆都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吕进财的面前,吕进财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刚想说什么,楚轻又往一旁走了走,站在了管家面前,管家眼底更是怔愣,不明所以。楚轻谁知,又朝一旁挪了挪,站在了吕达的面前,吕达木讷的脸上,很是茫然地看着楚轻。 楚轻脚下一挪,又重新站在了吕贵的面前,就在吕贵急得不行时,楚轻道:“凶手是……吕老爷你的儿子啊。” 所有人:“……” 吕贵反应过来,一张脸憋得铁青:“楚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念儿已经死了,难道你的意思是,念儿自己杀了自己么?那叫什么凶手?!” 众人也都是一副愤愤,除了两个人,身形微微一震。 楚轻却看着吕贵笑了:“吕老爷,我可没有说凶手是吕大公子,我说的可是‘你的儿子’。”楚轻加重了“你的儿子”四个字。 吕贵茫茫然看着她:“那不就是念儿吗?” 楚轻却是扬扬嘴角,诡谲的笑了笑:“不一定哦。” 吕贵怔怔坐在太师椅上瞧着楚轻,他混沌的眼珠转了转,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震,骤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惶恐:“你……你你……”他飞快地朝着四周看过去,眼底闪过愤怒、震惊,可更多的是一抹诧异之后的狂喜! 楚轻缓缓道:“看来,吕老爷,你是想起什么来了。” 吕贵撑着扶手站起身,身体激动道:“楚、楚公子,你这话可是当真?” 楚轻耸耸肩道:“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觉得,吕老爷,你应该先见见一个人再说。” “一个人?谁?”吕贵飞快地朝四周看去,眼珠子乱转。 楚轻话音刚落,一众家仆中,一人缓缓走了出来。 吕贵恍然看过去,看了看那老妪,又看了看楚轻:“不会是哑婆吧?”这楚公子让他见哑婆做什么? 只是下一瞬,让人更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哑婆之所以被唤作哑婆,因为她在吕家已经二十多年了,只不过,她一直都没说过话,据说是伤到了喉咙,说不了话,可此刻,她突然唤了一声:“吕二苟,你还记得我吗?” 第048章陈年旧事 吕贵听到那个名字,身体猛地一震,死死盯着面前头发全白,佝偻着背,原本懦弱淳朴的苍老面容上,眼神却是锐利的像是一把利剑,直刺吕贵的心窝。他震动之下,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不可能的,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死了?是啊,你倒是当真希望我死了,可是我命大,我没淹死!我不仅活了,我还回来找你报仇来了!”哑婆嗬嗬嗬笑着,她多年未说话,嗓子像是铁锈摩擦过,刺耳而又沙哑难听。 吕贵浑身都开始发颤发抖:“不……不是……” 哑婆低低诡笑着:“这些年,你过得很舒坦吧,是不是从未想过我还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哑婆咬牙切齿,眼神锐利凶狠,像是要扑上去,咬下吕贵一块肉才解恨。她的牙齿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为诡异。 众人皆是一脸莫名,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轻的视线朝管家看过去,他的身体僵硬,右脸的肌肉跳动了两下,嘴角紧抿,喉结上下滚动着,昭示着他此刻的情绪,极为紧张不安,还隐隐带着几分焦躁的情绪。楚轻的视线再去看那吕达,他反倒是在场里,最为淡定的一个了。无悲无喜无怒,仿佛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身处于尘世之外,孑然一身。 吕贵随着哑婆的靠近,朝后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被管家扶了一下,才堪堪站稳了。 他扭过头,不安地紧盯着管家道:“管家,你告诉老夫,这不是真的,她、她她她不是明明已经死了么?怎么还会突然活过来?” 哑婆的右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是旧伤,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挂在脸上,加上她整个人常年佝偻着背,又不说话,只出没于后院,所以,吕贵只听说过这个人,压根就没见过这传闻中的哑婆。 “不用他告诉你了,我来告诉你!”哑婆陡然朝前快走了几步,竟是直起了腰,把眼前的头发给撩起,露出了另外半张脸。 吕贵瞧着,一张脸死青一片,吓得惨无人色。 “是不是觉得很恐怖?”哑婆道:“当年我才十六岁,就算是如今,也不过堪堪五十不到,可我看起来,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这都是谁害的?是你,吕二苟。也不是,现在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了,应该叫你吕贵吕老爷,你瞧瞧,你如今是大老爷了,可我呢,却是给你当了二十多年的下人……” “不是,你……你……”吕贵不知道说什么,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上前一步,给拽住了哑婆的手臂:“你……你当初怀的那个孩子呢?孩子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 “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你难道忘记了,当年为了攀上高枝儿,你抛弃妻子,不肯承认与我拜过天地,害得我因为未婚生子而被浸猪笼扔进了河里,看到了吗?这张脸就是那之后被冲下去时刮伤的!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恨!”哑婆的十指紧扣在吕贵的手臂里,几乎要撕下来他一块肉。 吕贵的脸色变了变:“老夫当年是……是……” “是什么?是说你没有做过?还是什么?不过也没什么,你当年害了我一次,我也用你的儿子来偿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难过?”哑婆瞧着吕贵如今潦倒的模样,很是解恨。 众人也是一脸懵:哑婆是老爷的发妻? 这是怎么回事? 那先前这楚公子说的“老爷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老爷还有一个儿子? 吕贵听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个字,神情一晃,脸色也变了变:“念儿是你杀的?他当年诱发的哮喘也是你的杰作?”吕贵厉声道。 “是,都是我的杰作!我恨你,所以,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过得好?我当年只不过耍了点小手段,就让他变成了病秧子,吕二苟啊吕二苟,这些年瞧着你这痛苦的模样,我真是解恨啊。不仅如此,我还气死了你的儿子,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哑婆道。 “怎么……死的?”吕贵颓败地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傻了。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念儿这些年所受的罪,竟然只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犯过的一次错。他承认当初是他自私,他为了能娶商户的女儿,抛弃了青梅竹马的玩伴,还让她背负上“未婚生子”的恶名,被浸猪笼,被辱骂……可这一切,与他的念儿无关啊,孩子是无辜的啊。 “我告诉他,他的娘子怀的不是他的,而是我的儿子,你说,他会不会气得诱发了哮喘暴毙?我可是亲眼看着他死的,他死的时候好痛苦啊……父债子偿,吕二苟,这都是你该偿还的!”哑婆恶狠狠道。 “可你为何还要害死小玉?害死孩子,他们是无辜的啊!”吕贵低吼道,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无辜?谁让她太过愚蠢,差点就暴露了,我不得已,只好在她醒过来时,不过是诱哄了几句,为了不连累别人,她自然也就心甘情愿的去死了。”哑婆低低笑着,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么残忍。 楚轻朝那面容木讷的男子看过去,他眼底终于有了变化,流露出一抹痛苦与挣扎,最后却只剩下无穷尽的无力。 “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吕贵吼道。 “……是我。”吕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吕贵。 吕贵傻眼了。 哑婆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报复的快感。 “怎么会?”众人低呼一声,交头接耳。 吕贵难以置信地瞪着吕达:“怎么可能?” 他的另一个儿子,竟然一直在他身边待了近三十年,他竟然都不知道? 吕达没有回答吕贵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楚轻的面前,他原本木讷的脸上此刻一扫而净,只露出一抹沉稳内敛的怅然:“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他的儿子的?我与他的面容并无相似之处。我在吕家二十多年,从未有一人觉得,我与他相像。” 楚轻道:“有人观容,看得是五官,可我看的,是骨。你虽然面容与吕贵不一样,可骨头的相似度,却达到了十分之八,这绝对不是巧合。”每个人的颅骨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么相像,怕有血缘关系的是占了一大部分,更何况,她当时本来就在找凶手,自然一联想,也就猜到了。 像吕贵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当年未发迹之前,怕是更加自私无情。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哑婆竟然为了复仇,潜伏在了吕家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害了这么多人,只为了报复吕贵一个人。 吕达的神情有些恍惚,点点头:“也对,我不仅遗传了娘的容貌,还遗传了这个人的根骨。原来,竟是这样暴露的。” 楚轻瞧着吕达,心情有些沉重,这个人,心里怕是也不好受吧。 为了报复吕贵,他从小就活在娘亲的仇恨里,等稍微大一些,为了报复吕慈念,他还要对吕玉百般讨好,只是不知道,他对吕玉到底存了几分真心。可从他此刻的模样来看,他大概对吕玉还是有心的吧,只是这份心思,到底没能大得过他娘亲的仇。否则,这么长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带着吕玉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禁锢了他足足近三十年的牢笼。 哑婆一把把吕达扯到了自己身边,对着楚轻喊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些么,如今我也都说了出来,你也该放过我的达儿了,这些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吕慈念的死,小玉的死,还有吕二苟体内的毒,都是我下的……与达儿无关,与管家无关,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哑婆说完这句话,嘴里突然喷出一股血,楚轻脸色一变。 李天啸赫然上前,握住了哑婆的手腕,只不过,却是晚了一步。 哑婆倒在了吕达的怀里,她抬起手,浑身都是血,伸出手去,想去碰吕达的脸。吕达握住了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不断摩挲着:“娘……” 凄凉的一句,让哑婆湿了眼眶。 “达……达儿……娘……对不起你……”她为了自己的仇恨,困住了他的一生。 可她是真的恨,真的好恨啊…… 当年被驱逐被辱骂被浸猪笼时,所有人的污言秽语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眼前,她咬着牙,愤怒地朝着吕贵张着手:“我……好……恨……啊!”哑婆的手无力地搭落在地上,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李天啸站起身,朝楚轻摇摇头。 楚轻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吕达眼底平静一片,无悲无喜,只是抱紧了哑婆。 楚轻心里黯然一片,待在一个地方,却母子相见不相认,哑婆这些年,在惩罚吕贵的同时,何曾不是在惩罚自己,折磨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吕达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还有管家,吕达母子两个到底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何管家会选择帮他们? 第049章妇人之仁 不知过了多久,吕达抬起手,帮哑婆死不瞑目的眼睛给闭上了。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 吕贵则是瘫了腿,说不出一句话来。 吕达帮哑婆遮住眼睛之后,就把头埋在了哑婆的脖颈间,许久都没说话。楚轻瞧着,觉得很诧异,她皱着眉瞧着吕达弓起来的脊背,突然脸色一变:“快把他拉开!” 李天啸迅速上前去,拉开了吕达,就看到他嘴里流出黑血,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楚轻。 楚轻皱眉道:“你、你这是何苦?”她既然默认了哑婆把一切的罪名都承担下来,就是因为她知道,吕达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都处于被动,他顶多也就是参与者,既然如此,干脆就让这件事有个了断,可没想到,吕达会选择这么一条路。 管家扑过来,抱着吕达哭喊着:“达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楚轻要施诊救他,却被吕达阻止了:“不……用……了……”他喉结上下艰难的滚动了几下,才拽住了楚轻的手,道:“其实……我很久之前……就不想活了……只是……因为……有……有小玉在……可如今……娘……娘没了……小玉和孩子……也没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到了地下……我们就能团聚了……团聚了啊……”吕达轻轻长叹一声,攥紧了楚轻的手腕,“我……我要谢谢你……你让我……解脱了……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这样多久……” 管家老泪横流,泣不成声:“达儿啊……” 吕达瞳仁开始涣散了,他伸着手望着天空,呢喃着:“小玉……” 最后,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吕达早就吞了给吕贵下的那种慢性毒药,不过他吞的分量大,等发现毒发的时候,已经没法救了。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有此一劫,或者,从小玉死了之后,他就没打算再活下去了。哑婆算准了一切,可她劝小玉自杀的时候,大概没想到,她同样,把她自己的儿子逼上了绝路。 吕贵全程都是傻眼的,他似乎忘记了说话,什么都忘记了,只能呆呆望着死去的哑婆与吕达。 突然尖叫了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一番人仰马翻之后,楚轻坐在偏院的石椅上,怔怔的没说话。 府里在准备后事,接连几日,准备了四次灵堂,这让整个吕府的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无声无息的,四周也静悄悄的。 楚轻揉了一把脸:“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天啸看过去:“你怎么会这么问?” 楚轻喃喃道:“我破了案,可他们都死了。” “这怎么会是你的缘故,就算不是你,不仅哑婆,吕达,甚至吕贵都是要死的,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死。只要这件事情不了,就一直要有人死去。”李天啸道。 “可……”楚轻摇摇头,她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你的冷静呢?”李天啸认真看着她:“何时也有这妇人之仁了?你不是还要给你的师父报仇吗?这点小情况就受不了了?” 楚轻身体震了震,摇摇头道:“……我知道了。” 李天啸嗯了声,抬起手,犹豫了下,还是握住了她放在石桌上的手,握了握,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只是古铜色的肌肤上,耳朵尖红了红,又很快敛了去:“你知道就好。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要再让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楚轻嗯了声,刚想问余栉风那边找的怎么样了,就听到院门被叩响了。 楚轻朝外看过,看到是管家时,诧异了一下,站起身:“吕管家。” 吕管家的脸色很是灰败,他抬起头看了楚轻一眼,又看了看李天啸,走了过来,道:“我来,是想,既然楚公子你已经知道了一大半,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吧。至少,楚公子你,以后大概还会记得他们,否则,我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记得……” 楚轻愣了愣:“吕管家……” 管家笑了笑,只是眼底却凄凉一片:“虽然我不知道楚公子你的身份,可我能看得出来,楚公子你不一般……” 楚轻摇摇头:“管家请坐。” “这时候还能对我这老头这么恭敬的,大概也只有楚公子你一个人了。”管家摇摇头,抚着石桌坐了下来。 “嗯?”楚轻看过去。 “他们都觉得,我背叛了老爷,还想害死老爷……老爷醒过来,大概我就要被送官了。不过,这是我应该得到的结果。”管家摆摆手,“可在我离开之前,想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公子,至少,以后还有人记得她,记得达儿。他们是好人……都是好人,只是,被仇人迷了双眼……” 楚轻听完管家说的话,也只能感慨一声命运不公。 正如先前哑婆所言,她与吕贵,当初还叫吕二苟的吕贵青梅竹马,后来两人私下里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后来吕贵去城里谋事,被一个商户之女给瞧上了,于是,就做出了抛弃妻子的事,当时,刚好哑婆被人发现怀了孕,未婚生子在他们那里可是大事。 于是,哑婆就让人进城通知了吕二苟,可谁知道,吕二苟为了荣华富贵,竟是翻脸不认人,直接否认了拜过天地的事,于是,哑婆因为未婚生子,被村里人驱逐,还没浸了猪笼。 只不过,她命大,没死成,却毁了容,被当时的管家给救了,管家是当时那家商户的管家,签的是死契,吕二苟成了上门女婿,老丈人死后,他自然也就成了那家的主人,甚至把府邸都改成了吕,也改了名字,叫吕贵。 管家并不知道自己救的人,与自己的老爷有这么一段渊源,他可怜哑婆,就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这样一直在自己家里养着,一来二去,倒是养出了感情来,于是,他就认了孩子为义子,取名为吕达。 甚至带着吕达时常出入吕府,因为没人怀疑过什么,就这么一直待到了吕达八九岁的时候。 吕家因为莫名的原因突然就发迹了,吕府换了一个大宅子,自然需要人手,当时哑婆因为毁容的缘故,不愿出门,只躲在房间里,替管家照顾家事,可时间久了,倒是觉得亏欠了管家,于是,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去吕府给打杂帮忙。 这一去,可没想到,竟然就看到了这吕府的老爷……正是把她害得这么惨的人!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哑婆策划了这一切,甚至把自己的儿子也拉了进去。 管家本来根本不知道,直到事情难以隐瞒,哑婆才告知了这一切,可当时,吕达也已经牵扯了进去,管家是真心拿吕达当亲儿子看待,为了吕达,只好隐瞒了这一切,也成了帮凶。 楚轻听着管家把过往的事娓娓道来,心底像是开了一个洞,酸酸涩涩的,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望着老管家一夜之间就蹒跚的步子,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只是,她刚动弹,手就被握住了,楚轻惊讶之下,抬起头,就对上了李天啸漆黑的眸子,正沉静地睨着她:“很难过?” 楚轻不自在地收回手,摇摇头道:“只是很感慨,管家这一走,估计等下次再见到时,不知会是在大牢,还是远离故土。”左右,这个小镇,他是铁定呆不下去了。 不过让楚轻意外的是,吕贵醒过来之后,竟然没有报官,他却也没再见管家,而是让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让管家离开了渔乡镇。 楚轻去见吕贵,吕贵缠绵榻上,见到楚轻,面容憔悴苍白,咳了几声,下人喂了些水,他才止住了咳。 “你们都先下去吧。”吕贵用帕子捂着嘴,摆手让人离开。 “吕老爷,你可还好?”楚轻站在榻前三步远,道。 “不好,楚公子,你看老夫这样,像好的吗?”吕贵摇摇头,抬起头,目光盯着楚轻,眼神里浸透着一股死寂,像是下一刻,就会死去,他头发花白,看起来,比第一次见到时,还要老上十岁。这样的吕贵,在楚轻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看起来很不好。听说,吕老爷把管家放走了?”楚轻问道。 “是。”吕贵怔了怔,颌首道。 “我能问下原因吗?”楚轻对此很好奇,毕竟,在她看来,吕贵自私独断,他唯独不缺的,就是同情心,否则,当年哪怕他稍微有点同情心,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发妻就那么怀着孕被浸了猪笼而无动于衷。可偏偏,这样的吕贵,竟然会把帮了哑婆的吕管家给放了,这绝对超出她的预测。 “……老夫,后悔了。”他撑着床头,一点点重新躺了下去,双眼大睁,却是无神地盯着床顶,“老夫一直以为,在渔乡镇里,老夫有钱,有权,又有贵人相助,还有个能干的义子,一个好的儿媳,一个虽然多病却乖巧的亲生子,可老夫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就这么朝夕间就成了泡影。如今,老夫孤家寡人一个,老夫想了一夜,罪魁祸首,竟然,只因为老夫当年的一念之差……这些年,老夫也后悔过,可看到那些一日日充入库房的银子,老夫被蒙蔽了心,觉得这世间万物,都没有这些黄白之物来得实在。可念儿死了,小玉死了,她也死了……老夫不知道的另外一个儿子也死了……如今,老夫孑然一身,当真是,半点留恋也没有了。如此,老夫何苦再平添一桩错事?更何况,管家做的不错,我是一个忘恩负义、卑鄙无此的小人,可是……可是……念儿他们不是啊,他们都是好孩子啊,为什么……要报应到他们的身上呢?他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啊……”吕贵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第050章一念之差 楚轻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吕贵弓着腰,背过身小声的抽噎,那种压抑在喉咙里的哭声,听起来很悲惨。楚轻不得不承认,这时的吕贵是个可怜人,可可怜之人却也有可恨之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真如吕贵所言,是他当年自私自利的一念之差,可冥冥之中,等他终于在老去后悔的暮年,却收到了当年的恶报。 她望着哭到嘶声裂肺开始咳嗽的吕贵,在下人进来之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子,放到了吕贵床头的矮几上:“吕老爷,既然这件案子已经了了,那么,楚某也没有继续在这里的必要了。楚某等人稍后就会离开吕府,这里是一张药方,吕老爷只要按照上面的药服药三个月,体内的余毒即可全部清除。”她说罢,就要转身带着李天啸离开。 只不过,意外的是,吕贵却在这时止住了哀泣,唤住了楚轻:“楚公子……” “何事?”楚轻头也未回,只是停下了脚步。 “你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吕贵问道。 “还不知道。”楚轻道。 “……如果公子找不到,可以去泥瓦村试试看。”吕贵的头几乎整个埋在了锦被里,像是一个虾米。 “嗯?”楚轻诧异地回头:“泥瓦镇?” 吕贵盖着的锦被,弓起一团,很细微的动静从里面传了过来,“……老夫当年偶然听到,贵人离开渔乡镇之后的下一处地点,就是泥瓦村,若是公子找不到,可以去那里瞧瞧看。”吕贵说完,就没有再说话了。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后者眼底难得迸射出一抹异色的亮光,让楚轻不经意收入眼底,被震慑了一下,头一次觉得,这李公子,长得还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一直等回到偏院,楚轻收拾寥寥无几的包裹,身旁坐着一直沉默的李天啸,她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除了最开始听到泥瓦村这个名字时激动了下,此刻的李天啸,淡定的仿佛要找尸骨的不是他一样:“你觉得吕贵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天啸望着一处,黑眸漆漆的,却是没说话。 直到楚轻又喊了一声,李天啸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楚轻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发什么呆? “我说,你说其中一块尸骨有没有可能在泥瓦村?”楚轻又重复了一遍。 李天啸道:“去瞧瞧。”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楚轻的脸上,因为太过专注,楚轻起初还不怎么在意,随后,总觉得有种怪怪的,毛毛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背起包袱走到他身前,他们已经传了信给余栉风,得到消息余栉风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所以楚轻打算在渔乡镇再多呆一日,不过,吕府却是不能呆了,因为她的原因,把整个吕府搅和的天翻地覆,虽然,原因不在她,可到底楚轻不想沉浸在吕府悲伤的氛围内,这会影响她的心情,继而影响她的判断。 楚轻查看了之后,发现泥瓦村在离渔乡镇不远的一个小村子,不过地处偏僻,还不容易找。她比划了一下,所处的方位正好处于斜角,也许真的是第二个藏尸地点也说不定。这可比楚轻预期的要顺利要快得多。 “嗯?”楚轻回过神,就听到李天啸在唤她,她抬眼,“怎么?” “你先前,是不是不打算把解毒的药方给吕贵。”李天啸问道。 “是没打算啊。”楚轻无所谓的耸耸肩,“看他表现。”吕贵放过吕管家的确在她的意料之外,可不代表吕贵这个人以前的过错就能够抵消了,她是不能审判吕贵过往的错误,也无法找到二十多年前的罪证,毕竟,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可她能“见死不救”啊。可昨夜,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把药方写了下来,可真正让楚轻打算把这个药方给吕贵的原因,却是吕贵的那番话。 吕贵能说出那番话,证明他的确是悔恨了,有了慈悲心,有了悔意,让她离开前,终究还是把药方留了下来,可吕贵吃,亦或是不吃,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我还以为,你不管如何,都会给。”李天啸道。 “才不会,我又不是圣母。吕贵当年那么坏,为人有自私,鱼肉乡里,我没替天行道,已经不错了。”再说了,为了给师父报仇,她也许可能会不折手段,她能做的可多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啊? 李天啸被楚轻鄙视的小眼神给看笑了,薄唇扬起一抹弧度,眉眼带笑,尤其显得一双凤眸潋滟惑人,让楚轻忍不住看得一怔。 李天啸很快回过神,收回了视线,眉头轻拧了起来,他不可否认,他对这他有着欣赏,否则,他也不可能放着朝堂政务不管,非要跟着来走这么一趟,可除了欣赏之外,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随着两人的相处,他心底渐渐涌上一股很难以抵制的情绪,那种情绪,很莫名,也很陌生,让他竟是第一次不知所措。 可李天啸早年继承皇位之后,就一直是沉熟稳重,冷漠果断的,他脸上并未显露分毫:“收拾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楚轻也觉得先前的氛围怪怪的,摸了摸头,背着包袱就率先走了出去。 楚轻与李天啸找了渔乡镇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这次他们每人要了一间房,到了天黑的时候,余栉风终于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他带着的几个暗卫,也都一身灰尘。他们在几日的时间里,几乎把榆林子给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一截手骨,就算是这,他们还不确定,到底这个手骨是不是他们要找的。 余栉风一进来,就把背着的一个布包给小心翼翼拿了出来,露出了里面泛黄,却干净的手骨。 手骨已经被余栉风回来之前清洗过了,否则,当时刚挖出来的时候,当真是脏的不能看了。 “爷你不知道,这也是多亏那……弄了个符纸压着,否则,属下还当真这几日的功夫找不到。”他们当时挖坑挖的都要崩溃放弃了,就这么绝处逢生,挖出了几张腐朽的符纸,当时就跟打了个鸡血,继续在四周挖,当真挖出了一块手骨,想想当初那人的目的,余栉风就气得牙痒痒的。 李天啸薄唇抿紧,坐在椅子上,瞧着手骨却没动,可眼底却分明有光在闪烁,随即又沉寂下来。 楚轻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觉得这家伙还挺能忍,明明就很激动来着。 李天啸抬起头,朝楚轻看去:“这次也是需要半碗血吗?” “咳,不必了,两滴就行了。”楚轻想起第一次故意整李天啸时的情景,忍不住看他一眼,看不出来,还挺小气的,这还记着仇呢? “嗯。”李天啸应了声,没再说别的,不过垂下眼,面上不动声色,可脑海里却一直闪着楚轻方才看他的那一眼,像是有一把小钩子,在他心尖上勾上了,那感觉,很陌生,又微妙,他沉默许久,朝余栉风摊开手。 余栉风立刻把匕首递了上去,同时准备好了纱布、金疮药,一应俱全。 楚轻知道他们左右已经掌握了验证的办法,倒是也懒得多嘴了,就在那边瞧着。李天啸用匕首划破了手指,瞬间就有血珠滴了出来,他把手指放在手骨上方,血珠溅到手骨上,不多时,让李天啸与余栉风惊异的画面出现了。只见那血几乎是瞬间被手骨给吞噬了,原本极显眼的色泽,渗透进手骨里之后,只剩下很淡的一抹色泽。 李天啸怔怔望着,半天忘了反应,余栉风先回过神,激动道:“爷,渗进去了,这块就是……就是……”他激动之下,看到李天啸的手还在流血,赶紧上前清理干净,涂抹上金疮药之后,用纱布包好了。 李天啸让余栉风把手骨收起来,等余栉风离开了,这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楚轻:“谢谢。” 楚轻诧异地挑挑眉,“我还以为李公子,你不会说这个词的。” 李天啸学着她挑挑眉,站起身:“楚公子好好休息吧,明日要前往泥瓦村。” 李天啸出了楚轻的房间,却并未回自己的,而是出了客栈,坐在小院的石椅上,久久没回过神。 余栉风处理完事情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走过来,恭敬道:“爷,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吕贵说出她们当年去的另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 “泥瓦村。”李天啸薄唇抿了抿,说出一个名字。 余栉风想想,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地名,不过也挡不住他对楚轻的赞赏:“没想到这楚小哥这么厉害,我们费了这么多的功夫都没找到,他只用了几日,就已经有了眉目。”第一块手骨,给余栉风打了气,让他更有信息,接下来很快就能把尸骨给找全,这样,爷就能彻底安下心,开始对付那老太婆了。 “嗯,他确实有些本事。”李天啸说这些话时,视线一直盯着余栉风瞧。 余栉风本来毫无察觉,不经意看过去,被李天啸看得毛毛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爷,属下可是有不妥之处?” 第051章以身犯险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此刻的心乱乱的,他总觉得他对这楚轻,除了欣赏之外,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似乎还多了些别的情绪,他不敢深究,怕那个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刚刚他想确定一 下,可他瞧着余栉风,根本并无半分感觉,那只能证明,问题在楚轻身上。 李天啸陡然站起身,思虑片许,沉思道:“等泥瓦村之后,朕……就县回宫了,你带人全力辅佐楚公子,可知晓?” “是,属下遵旨。”余栉风单膝跪地。等他再抬起头时,已经不见了李天啸。 他莫名摸了摸后脑勺,爷先前不是自己要出宫跟着来的么,怎么这时候突然又决定回宫了。不过,爷能同意回宫,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虽然有暗卫跟着,爷又身手不错,可到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翌日一早,楚轻几人就启程前往了泥瓦村。 泥瓦村位于宝泽镇十公里外,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临山而建,背靠着大山,倒是形成了一个屏障。 只是等楚轻几人到了宝泽镇打听泥瓦村时,宝泽镇的百姓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几、几位公子,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她惊恐不安的表情太过明显,并且听到他们提到泥瓦村时,迅速向后退了三步,楚轻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挡住了要进一步的余栉风,缓声道:“这位大姐不要怕,我们有亲戚在泥瓦村,这次来,是来走亲戚 的,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来过了,所以不熟悉道路,可否劳烦大姐给指个路?” 妇人连忙摇头:“不、不行,我不去泥瓦村……” “不让大姐白走,会给大姐酬劳……”楚轻的话还没说完,妇人却已经拐着菜篮飞快跑了,甚至都没有回答完她的话,也没给她指路。 楚轻皱皱眉,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她一连问了几人,都是如此,最后还是卖字画的小哥看不下去,道:“几位公子还是不要问了,就算是问了,他们也不会带你们去的,再多的酬劳,可没命花,那也是没用的。” 楚轻听出了弦外之音:“怎么?可是这泥瓦村进不得?” “是进不得,就算是想进,怕是也不能进了。”小哥摇摇头,长叹一声。 “小哥可否指点一二?”楚轻问道。 小哥却是没回答,而是道:“小的其实也不清楚,公子买字画吗?” 楚轻按住急不可耐的余栉风,道:“好啊,那就选两幅。”等选完了之后,让余栉风付了银钱,才再次问道:“小哥,这泥瓦村为何进不得?” 小哥把银子揣进怀里,喜滋滋道:“哎呀,这个你们要是早来几天,还是能进去的。” “嗯?”楚轻道:“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隐情?” “其实也没什么隐情不隐情的,泥瓦村前两日,被封了,明日一早,就会烧村了。”小哥唏嘘道,不住地摇头叹息。 “嗯?”不仅楚轻,连李天啸也猛地抬起头。 烧村?为什么? 楚轻问了出来,那小哥道:“能让官府决定封了村子之后烧掉,还能是什么原因啊。” 楚轻心头一动:“泥瓦村是瘟疫村?”除了这种可能性,她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是啊,也不知道这泥瓦村怎么回事,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有人生病,后来一个个都倒下了,病死了很多人,后来官府派了两个大夫进去,说是瘟疫,连那两个大夫都被传染了。这可把人吓坏了,上头一决 定,就把村子给封了。听说瘟疫能传染,所以,听说,明日官府还要带人去烧村,怕把整个泥瓦村外的几个镇子都给传染上了,到时候,死得人可就多了。”小哥感慨道。 “可村子里的人不都还活着吗?”楚轻难以置信,她以前只在书上听说过有烧村一说,可真的见到了,那震撼还是难以言喻。好好的人烧死,太残忍了。 李天啸眉头也拧紧:“按照律法,烧村要上报朝廷,只有通报下来,才能执行。这州镇的县官是谁?” 小哥一听李天啸这声音,吓得赶紧摇头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公子还是去别处问吧。”说罢,转过身绕到了书画后,死活不肯再出来了。 李天啸还要说什么,被楚轻给拦了下来:“你问也没用。” 一看就知道州府根本就没上报,怕是直接下令封村,怕影响政绩,根本就没问,直接打算烧村以除后患,让小哥去说,他怕惹事,肯定是不会说的。没看整个宝泽县,人人问道泥瓦镇都避而不言。 李天啸眼底闪过一抹愤怒,薄唇紧抿:“难道就让他们把这些人烧死?” 余栉风也在一旁应道。 楚轻道:“你就算反对又如何?这样有用?你能让州府的人把这些身染瘟疫的人给放了?” “我能!”李天啸难得失了冷静,那两个字脱口而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没用的。”楚轻看过了,这次他们就带来了这么几个人,就算她曾经猜测过这李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可烧死一个村的人事情不小,万一知州大人来个杀人灭口,不仅他们来的事办不成 ,怕是也帮不了那些人。 “……”李天啸眉头紧皱,“你难道要看着那些人死?” “怎么可能?”楚轻看了他一眼:“不会看着他们死的。” “可你……” “但是我也不会这么鲁莽。”楚轻道:“我们先去泥瓦村。”李天啸眼底闪过诧异,他刚开始听到楚轻这么说,以为她是怕了,不想牵扯到这些事情,可听到楚轻要去泥瓦村,原本失望的心口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他紧抿着薄唇睨着楚轻:“我们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楚轻没注意到李天啸情绪的变化,她转过身,朝余栉风伸出手:“余公子,又要让你破财了。” 余栉风赶紧把银袋子都递给了楚轻。 楚轻也不客气,拿着就走了。 等楚轻走远了,余栉风才看向李天啸:“爷,他还真不一般……”别人都对泥瓦村如同洪水猛兽,她竟然听到了有瘟疫,竟是也往前去,他就不怕自己也被染上,被捉起来也烧了? 李天啸睨着楚轻的身影:“去查这宝泽镇连同泥瓦村是谁管辖的范围。” 余栉风为难道:“爷,我们不便暴露身份,即使查出来,怕是也难以让知州收回命令,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离这里最近的军队有多远?”李天啸沉吟片许,问道。 余栉风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忘了许将军了,这里离他守营扎寨的地方的确不远,“大概有一日一夜的路程。” “你亲自带着朕的令牌去,秘密调遣,让他必须明日午时之前赶来。”李天啸道。 余栉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可爷,你不能过去!”皇上身为九五之尊,怎能去那种地方冒险? “这是皇命!速去!” “爷!”余栉风脸都吓白了,跪在地上! 几个便衣装扮的暗卫,也跪在了地上。 楚轻带着一个乞丐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怎么了?”她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怎么都跪上了? 余栉风赶紧道:“楚公子,爷不能冒险,泥瓦村能不能你……” “闭嘴!”李天啸皱眉。“感情是这回事啊。”楚轻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挥挥手道:“放心好了,我不可能让李公子冒险,到时候肯定不会让他进去的。放心好了。”她还等着让这李公子帮她查凶手,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死了? 再说了,还没确定到底是什么瘟疫,找到源头,除去了不就行了,只不过,明日就要烧村,时间太紧迫了。 余栉风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贸然放李天啸前去。 被李天啸冷冷看了一眼,只好站起身…… 他们几人的动作,已经引起了宝泽镇人的注意。 “还不走?”李天啸道。 “可……”余栉风犹豫不定。 “走哪儿去?”楚轻问道。 李天啸看她一眼,道:“找人帮忙。” 楚轻眼睛一亮:“多久能到?”她知道李天啸有门路,不用白不用,她虽然会点医术,可万一解不了,还要靠李天啸阻止啊。 “明日午时之前。”李天啸道。 楚轻想想,“那也差不多了。”她想了想,看向余栉风道:“劳烦留两个人给我,顺便把你手里的银钱都给我吧。” 余栉风自然愿意,边掏银票,边道:“你要做什么?” 楚轻言简意赅道:“买药,进村。” 余栉风与李天啸骤然看向她:“……” 楚轻带了不少的清热解毒的药丸,又暂时带了些药材,等确诊了,再让人回来买适合的药材。所以,余栉风离开可以,银票不留下,这李公子一看就是当甩手掌柜的,所以还是先要过来银票再说。 先前找来的乞丐倒是靠谱,租了辆马车,赶了十几里,终于到了依山而落的泥瓦村。 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外来看,泥瓦村一片漆黑,只有一排光,很是显眼。楚轻知道,那应该是为了防止逃跑的村民,而派来看守的官差。 第052章同归于尽 乞丐把人带到,指了指已经能看到的村落,死活不靠前了。 楚轻把银钱付了,也不往前继续走了,对一路沉默的李天啸道:“借你个人行吗?” 李天啸没说话:“……” “这么小气啊,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染上瘟疫的。”楚轻道。 “既然不会,那换我跟你进去。”李天啸缓缓开口道。 楚轻吓了一跳:“别,你还是好好呆在这里。”虽然,她带了解毒的药,可万一呢,看余栉风那样子,估计要这李公子真的出点问题,她能跟他拼命。“你放心好了,找尸骨的事,我铁定帮你找到了。” “……”李天啸又不说话了,可他眼底深邃的光,让楚轻瞧着,莫名心头动了下。 这李公子,不会是担心她吧? 楚轻放软了声音:“总是要进去的,不然无法确定疫情。你留在这里等余公子,再说了,确定了疫情,还需要你帮忙买药。” 李天啸瞳仁锁了锁,两个暗卫单膝跪地:“爷,请三思!” 李天啸闭了闭眼,最终没再说话。 许久,才哑声道:“你一旦进去,若是援兵来不到,你真的出不来了。你会被烧死,你想清楚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楚轻道。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就那么死了吧。 若是看不到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能见死不救。 李天啸道:“……” 楚轻道:“大不了,到时候真的四万火急的时候,让暗卫小哥带着我冲出来,怎么样?” 李天啸深深看了楚轻一眼,背过身,没再说话。楚轻松了一口气,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就拿出一粒清热解毒的药丸,让跟随的暗卫吞下去,又拿出她制作的简易口罩,递给了暗卫:“为了安全起见,到时候你能不开口说话,就尽量不要开口说话。”楚轻与药铺的大夫借了个药箱,里面倒是备了不少常用的药,楚轻都一一放了进去,这才深吸一口气,带着那个暗卫义无反顾的进去了。她本来是想着一个人进泥瓦镇,可她不会武功,被封了的村子,还要全 部被烧死,贸然进去一个人,怕是会被那些精神处于崩溃的人给生吞活剥了,所以,她需要一个会武的人,到时候先镇住他们。 李天啸在楚轻离开之后,睁开眼,一直盯着她离开的身影,久久都未回神。 楚轻走了一炷香,才到了泥瓦村头前。 果然入口被十几个官兵给把守着,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泥瓦村里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可时不时从里面传出凄楚的哭泣声,哀嚎声,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挺渗人的。 楚轻背着药箱,与小厮打扮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暗卫到了近前。 “什么人?”官兵呵斥道。 “小的是宝泽镇上的大夫,想进去瞧上一眼。”楚轻道。 “大夫?你可知道,这里面可都是得了瘟疫的人,你进去之后,可就不出来了,这明个儿可就烧村了。”官兵道。 “小的知道知道,可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当大夫的心软,看到这疑难杂症,也想证明证明自己的本事,这万一要是能治,不就皆大欢喜么?” “救不了,你也死在里面了。”官兵嘲讽道。 楚轻赔笑:“可好歹试试不是?”她偷偷塞了张银票在官兵手里。 官兵态度立刻变了,不动声色揣进怀里,笑了笑:“这位心慈仁义的大夫说得对,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吧……不过,丑化可说在前头,这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啊。” “放心放心,不出来不出来。”楚轻看让开了道,赶紧带着暗卫进去了。 身后的栅栏立刻就关上了。 楚轻看了眼就回过头,背着药箱,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泥瓦村黑漆漆的,从村头走进去,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楚轻进来之前,让暗卫也含了姜皮,能隔绝尸气。 四周静得出奇,也不知官兵到底怎么做的,就算是哭泣声,也很快被压制了下去。 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嘶吼着朝着楚轻扑了过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没病,我没染上瘟疫,快放我出去!” 暗卫带着楚轻飞到了墙头上,躲开了女子的攻击。 女子一路就朝着村头跑去,看着大概是精神紧到了极致,已经神智不清楚了。 楚轻突然脸色一变:“快去阻止她!” 这些官兵可不是善男信女,这女子过去,怕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暗卫到底是慢了一步,他的手刚挨着女子,一箭就刺穿了女子的心窝,她嘴里吐出一大口血,瞪大了眼,披头散发的倒了下来。 四周陷入了一场死寂。 楚轻跑过来,查看了一下暗卫怀里的女子,已经没救了。 她看向官兵:“你们这是做什么?!” “上头有令,胆敢抗命者,杀无赦!”官兵收起弓箭,道。几乎是他说完的同时,原本寂静无声的村子里,一个个跟幽灵似的走出来很多人,有轻声咳着的,有走路不稳被搀扶着的,有发热面容苍白的,有老人孩子妇女壮汉,精神状态都不好,被官兵手里的火把 一照,眼底却都带着恨意。 那些官兵也被这些人的眼神吓到了,向后猛地退了一步,随即吼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唰”的一声! 十几把弓箭都对准了那些人。 他们站着没动弹,可这么多人,黑压压的一团,看得楚轻心惊肉跳。 这至少还有百余人,竟然这就要烧村了? 简直没人性!其中一个官兵怕这些村民真的不管不顾冲出来,看到一旁傻站着的楚轻,连忙道:“谁让你们自己不小心得了那种病的,怪得了别人吗?当然了,现在你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看到没有,这个是刚派进来给 你们治病的大夫,要是治好了,你们就能出去了!” 百余个村民刷的一下看向了楚轻。 楚轻:她什么时候变成官府派来的了?这不是给她拉仇恨么? 官府要烧村,他们估计恨死了官府的人了。 果然,那些村民开始朝楚轻聚集过来,楚轻连忙道:“我真的是来治病的,你看,我还背着药箱呢。” “我们不会再信你们这些大夫了,先前来的两个,自己都病倒了!说会救我们,可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死了这么多人!”有人愤愤道。“这个……这他们也不想不是?既然我在这时候进来,就有信心。”古时候的瘟疫,主要就是发大水之后的死畜引起的,说多严重倒是也没多严重,她在药铺抓药时问过了,一个月前,宝泽镇附近连下了好几 日的暴雨,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泥瓦村依山而建,地势又低,遭了秧,死了不少的家畜,人倒是伤亡不多。 本来也没什么,可半个月前,疫病突然就爆发了,加上天热,蔓延的很快,所以导致现在要被封村。 楚轻猜测,大概是天热,加上畜死,老鼠泛滥,从而引起的鼠疫。 可确诊,还需要她细细查看一番。 “你真的能治好我们?”其中一个长者突然开口,原本群起激昂的村民顿时安静了下来。 楚轻看过去,猜想对方估计在泥瓦镇地位不低,道:“是。你们的症状,是不是高热不退,多咳,胸痛,还会咳血?”楚轻捡了几样严重的症状。 那老者眼睛顿时一亮,却又冷静下来:“是又如何?” “那先让我瞧瞧,确诊了,也许就治好了呢。”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若是治不好呢?”老者问道。 “这治病的事,哪里有一定的事,我只能说尽最大的能力,如今,我也出不去,只能试一试了。”楚轻道。 老者沉默许久,才转身,“都让开,让这位小哥跟我来。” 村民对视几眼,才慢慢退后。楚轻松了一口气,带着暗卫跟了上去,只是等靠近了,才发现这些年轻些的村民手里,竟然都藏着木棍,铁锹一类的利器。她背着药箱的手紧了紧,后脊背也涌上一股凉意,这些村民,是打算跟这些官兵 同归于尽吗? 楚轻一路走过去,村民都虎视耽耽地盯着她,跟在身边的暗卫,尽量护着她,神经紧绷,一旦有个万一,立刻护住了楚轻。老者一直把楚轻引到一个茅草屋,还未进去,尸气、腐臭味扑面袭来。老者回头看了楚轻一眼,后者面不改色,他死水般的眸仁里闪过一抹异色,背过身,继续拄着拐杖慢慢往里走:“你这小哥年纪轻轻的 ,倒是有几分耐性。” “老先生是这泥瓦村的村长吧。”楚轻道。“嗯,有点眼力,可这医术行不行,就看你自己的了。”老者让开身,借着一盏煤油灯,隐约能看到一个比较宽敞的茅草屋里,竟是躺了二三十个人,却是无声无息的,就算还有活着的,也是面容发红滚烫 ,无力挣扎,与死人无异。 楚轻皱眉道:“你们把发病的村民跟死去的村民放在了一起?” 村长眯眼道:“不行?” 楚轻难得变了脸色:“得了瘟疫死去的人,需要烧掉,否则,连尸体都会传染给活着的人!”其余被感染上的需要被单独隔离开!怪不得疫情蔓延的这么快,半个月就摧毁了一个百余人的村子,原来源头竟是出在这里。 第053章他个昏官 “什么,连尸体都可能传染?”老者脸色变了变,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些尸体,有的因为不舍得埋,存放了好几日了。 楚轻没说话,快步走过去,在一位已经昏迷过去,发出粗重喘息声的感染者走去,蹲下身,把感染者的手臂从破旧的棉絮里拽出来,把脉。她的动作一气呵成,老者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围在茅草房外的人沉默得瞧着这一幕,眼底闪烁着。 他们也不敢靠近,怕被传染了,可这他们一开始并不相信的小哥,竟是毫不畏惧地碰触这些尸体与染病的人。 楚轻仔细检查了,又站起身,把其余的人的症状都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 确诊是肺鼠疫,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别的她不能治的。 楚轻抬起头,才发现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怎么了?” “这位小哥,你……当真不怕这些尸体与染病的人?”老者难得失了言语,喉结滚动几下,拄着拐杖的手也攥紧了。 “又不是不能治的病,不过是鼠疫罢了,我大致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们可信我?”楚轻道。老者神色间闪过一抹悲怆:“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明日官府就要烧村,我们这些活着的,死去的,染病的,没染病的,都是要死的。这位小哥,我也看出来,你是个热心肠的,可不该趟进这潭浑水里,如 今怕是想出去,也不能出去了!”“如今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如果就这么等死,却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没希望了;可事情还未到最后一步,就算是最后真的死了,却也没遗憾了。难道,你们就不想再努力一把吗?”楚轻站起身,走到老 者面前,她看出来了,这村长才是这泥瓦村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只要说服了老者,那么其余的人肯定听他的。 老者嘴唇哆嗦:“真的……能试一试吗?” 楚轻安抚地笑笑:“我知道治疗鼠疫的办法,只要村长你信我,我保证能把村子里染病的人都给治好了!” 老者道:“可明日……” 楚轻道:“古话道‘今日有酒今朝醉’,那我们就‘今日有病今日治’,不去管明日如何,只管当下,村长觉得呢?” 老者激动道:“好一个‘今日有病今日治’,老夫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竟然还没个小后生看得通透!罢了罢了,那就再试一次!也不会更糟糕了!” 楚轻眼睛亮了亮,守在草屋外的人也被楚轻的这句给振奋的热血沸腾! 已经死寂的心再次飞腾起来,激动地望着老者。 “小哥,我们需要做什么?”老者道。 “这些尸体,需要烧掉,你们先前掩埋的尸体,也需要全部烧掉,否则,这些瘟疫就会扎根在这泥瓦村,永远无法消除!只有消灭了病原体,才能彻底治愈瘟疫!”楚轻道。 “可……”众人犹疑了,烧掉尸体,对过世的人来说,着实不敬。 “如果不烧,那么活着的人也无法存活,你们死去的亲人岂不是更加难过?”楚轻循循善诱,烧尸体,还需要得到死者家人的同意。 “好!老夫今日就做个主!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大家也别闲着,都搭个手帮个忙!” “先等等!”楚轻出声阻止:“老先生,村子里可还有药草?” “药草?”老者想想道:“还有一些,是这两位大夫来时给带过来的,不过可惜,疫情还是没控制住,连他们也……” “那可否带我去看看?”处理尸体前,还是先给他们服些预防的药汤,万一这些好好的人也染了病,怕是再想说服他们,就难了。 好在那两位大夫带来的都是清热解毒的药草,预防是没问题的。 楚轻让老者去用大锅煮了,每个人分了一碗,喝了之后,楚轻写了个方子,让跟来的暗卫联系外面的李天啸。 暗卫把方子绑到带来的一只信鸽腿上,飞了出去。 楚轻放下心,开始有条不紊地把尸体烧掉,掩埋掉的腐烂的尸体也挖出来烧掉,一时间,整个泥瓦村火光通天……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不会想不开,现在就想把自己烧死了吧?”守在村外的官兵望着这火光,议论纷纷道。 “管他呢,烧了正好,省得明日还得麻烦!” “也是……” 泥瓦村外。 李天啸临风而立,望着那陡然升腾而起的火光,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 “爷,不必担心,楚公子吉人天相,仁心仁德,是个好人!定会没事的!”暗卫谨慎开口道。李天啸没说话,映着这火光,他脑海里闪现的都是这些时日,关于楚轻的事,他说过的话,包括他的音容,都一一在脑海里闪过,让他觉得心口的位置,既酸又涩,这种陌生的感情,在这一刻,被担忧无 限制的扩大。 他陡然抬起手,挡住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至少对这楚轻的感情,绝非单单是欣赏…… 也许这件事一了,他真的要先回京城了。 …… 尸体全部挖出来处理好烧干净,已经是后半夜了,好在人多,加上楚轻把工作分配好交给老者,老者在泥瓦村当了几十年村长,有条不紊地处理干净了。 腾出来两个新的茅草屋,把重病感染昏迷着与轻度感染者又分开。 药草送来的很迅速,暗卫使了银子,才让官兵放行,由先前跟着楚轻的官兵把车推进去。 药草一到,楚轻就开始配药方,十口大锅全部烧了起来。 顿时,药香扑鼻。围在村子外的官兵瞧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局面,摸了摸下巴:“难道……那大夫真的能治疗这见鬼的瘟疫不行?”若真是如此,也许还真能救了这一村人的命,只是不知道州府老爷会不会给机会,否则,明日时 辰一到,怕是这小哥也要白忙活了! 天亮时,楚轻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楚公子,您歇一歇吧。”一个妇人端了碗水,递给了楚轻。 “谢谢田大婶。”楚轻一口饮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歇了,这天已经快亮了,估摸着州府衙门的人就要来了,我先去看看他们的高热退了没有!” “好嘞,我跟公子一起去!”田大婶擦擦眼睛上的湿润,这半个月来,他们如同活在地狱。 这楚公子,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让他们觉得还有生的希望的人,即使最后他们还是死了,可也没遗憾了! “天啊天啊,温度降下来了!高热退了!退了!”楚轻刚到草屋,一人冲出来,兴奋的手舞足蹈! 楚轻连忙进去查看,果然轻度感染者草棚里,有一小部分的人高热已经退了,症状也明显减轻了,虽然不是全部,可至少证明楚轻开的药,还是有效的! 村民受到鼓舞,奔走相告,可突然,一声鸣炮声响了起来。 “嘭!”重重的一声,让楚轻心里咯噔一下。 府衙的人来了! 村民脸上的笑意凝结下来,渐渐被愁云笼罩下来,都慢慢停下脚步,看向楚轻。 楚轻现在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他们还不想死……如果没有生的死亡,也许无所谓,可如今,他们村的瘟疫能救了,能治好了,他们想活着…… “不用怕,崔老伯,你跟我一起,去跟府衙的人说!”楚轻深吸一口气,看向老者,也就是村长崔老伯。 村口。 “都愣着做什么?火箭准备好!” 楚轻与崔老伯到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人站在不远处,四周为了不少官兵,排成几排,蹲下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箭头带火的弓箭,只要命令一下,就会射向泥瓦村,顷刻间,泥瓦村就会化为灰烬。 欧阳县令就是负责这次烧村的执行官,他望着烟囱冒起余烟的泥瓦村,皱眉问身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两日来,泥瓦村整个死气沉沉的,跟个无人村似的。 这会儿,怎么倒是临到死了,打起精神来了? “回禀大人,昨夜不知从何冒出一个小子,带着一名仆役,只身进了村子,后来,又差人送了药材进去……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清楚。”官兵之一回答道。 “哦?是个什么人?” “自称是大夫。” “……”欧阳县令沉默下来。 片许,望着那余烟,抬起手,冷声道:“烧!”“慢着!”一声厉声,阻止了欧阳县令的动作,他抬眼看去,只见一片废墟凌乱间,一名衣着脏污的少年踏着清风走来,唇红齿白,容貌隽秀,金色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笼罩他的周身,竟是一时间让人错 认了是哪里走来的谪仙。 欧阳县令有片刻的晃神,等楚轻走近了,才回过神,这哪里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个少年郎罢了。 “你就是昨夜进村的大夫?”瞧着年纪这么轻,能有什么本事? “是,我就是。”楚轻目光灼灼盯着欧阳县令:“你就是这次下令要烧村的大人?” “大胆!见了大人为何不跪?”府衙的官兵斥责道。“我只跪清官,对于一个草菅人命的昏官,我为何要跪?”楚轻毫不客气地反斥道。 第054章钦差大人 “大胆!”无数把火箭对准了楚轻。 楚轻毫不畏惧,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面色也沉下来的欧阳县令:“大人觉得我说错了?” 欧阳县令脸色很不好看道:“你道本官是昏官,本官昏在何处?” “昏在三处!”楚轻沉着冷静道。 “哪三处?”欧阳县令眉峰跳了跳,怒意隐忍在胸。“不顾未染病之人安危,草菅人命,此乃一昏也;疫情发生,不思从根源着手,反而畏首畏尾,此乃二昏也;为保功绩,烧村毁尸灭迹,此乃三昏也!不仁不义不为百姓做主,如此的昏官,你可还当得起这 县令?依我之见,你趁早辞职归田,去卖红薯得了!”楚轻娓娓道来这三条,可每一条,却都像是一面小鼓,震慑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欧阳县令眼神凌厉地盯着楚轻:“难道本官就要放任疫情蔓延开,让整个州县的百姓全部都染上瘟疫才不算是昏官?” 楚轻道:“你怎知瘟疫会蔓延,让所有人都染上?” “这是传染病,半个月整个村子都药石难医,放任下去,整个……”欧阳县令也激动了。 “那若是,这疫症有药可医呢?”楚轻道。 “不可能!本官派过去的两位大夫也折在了泥瓦村,根本没有……”欧阳县令的话,在看到被人搀扶着,面容苍白走过来的两位大夫,戛然而止,陡然瞪大了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两日做决定之前,他们的人进去看过,整个泥瓦村大半的人都高烧不退,情况严重。 可这两位当时病得不轻的大夫,此刻面容憔悴惨白,竟是已经退热了! 楚轻看了两位大夫一眼,摆摆手。 顿时,泥瓦村还好着的村民,把已经退热的几位染病的人抬了出来,一一摆好。 楚轻望着欧阳县令震动的眸子,道:“既然欧阳县令你担心传染,可如你所见,我找到治愈瘟疫的办法了,如此,你还要烧村吗?” 欧阳县令瞳仁闪了闪,望着那些人,面皮跳动了几下,许久,才道:“其余的人呢?其余的人你也治好了?” 楚轻道:“这才不过一夜,自然能治愈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可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治愈!” “假以时日?本官如何信你?”欧阳县令冷笑一声道:“若是在这段时间,疫情蔓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我来承担!” “你?你一个青头小儿,何以承担这怏怏数万人的性命安危?”欧阳县令再次抬起了手。 楚轻瞳仁缩了缩,其余人也紧张了起来,他们没想到,疫症都被确定能治愈了,县令大人竟然还要烧村! 楚轻望入欧阳县令的眼底:“大人是在为这些人的性命担忧,还是在为你的政绩担忧?怕传出去你管辖的范围内出现瘟疫,还死了这么多人无法交代,让当今皇上震怒,还是怕你头上的乌纱不保?” “你胡说什么?本官清廉爱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百姓着想!” “可站在你面前的,如今有几十个人,哪一个不是你的民众,可你为他们着想了?”楚轻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本官不能因小失大!” “是不能,可如今疫症已经找到办法,你还不顾这些人的性命,你枉为父母官!” 欧阳县令面红耳赤:“本官不管你怎么说,泥瓦村,本官烧定了!” “你烧,我就看着你烧,可只要今日你烧了村子,明日一封直达天子的弹劾诏书就会送到京城,到时候,欧阳县令你别说这乌纱了,你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一说!”楚轻道。 “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能面见皇上?” “我是不能,可我的上头有人啊。”楚轻胡言乱语,开始忽悠欧阳县令。 “……”欧阳县令狐疑得瞧着他,可望着楚轻这荣辱不惊的态度,却又不确定了。“大人真的觉得我一少年郎,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治愈这疫情?我不过是接了上头的命令,来微服私访罢了,可没想到,竟然真的让爷给抓到了你的把柄,本来爷还打算给你个机会的,可没想到……啧 啧。”楚轻转身,“算了,你要烧就烧吧,左右不过一条性命,过些时日,有欧阳大人你下去陪我,我也不冤!” “微、微服私访……”欧阳县令吓得浑身一哆嗦:“这里有钦差?可本官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楚轻嘲讽道:“懂什么叫私访?让你知道,还私访什么?”楚轻干脆席地而坐,大摇大摆地看着他,“你烧,你让人烧村,你今日烧了,明日就让你下大狱!” 欧阳县令望着楚轻这坦然自若的态度,心里直打鼓:“你是不是在忽悠本官?”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人在这,村子在这,你烧是你的事,弹劾的奏折能不能上达天听,那就要看大人你自己的决定了!”楚轻席地而坐,衣裳凌乱,可那睥睨天下的气度,却像是在不屑地俯视着众生。 在楚轻身后的几十个泥瓦村的村民,也纷纷在楚轻身后坐了下来。 生死与共,荣辱不惊! 可偏偏这齐刷刷的一幕,震住了欧阳县令! 他怒指着楚轻,可抬起的手,硬是不敢就这么放下去,让火箭射出去。 泥瓦村山峦数百米之外的高处。 李天啸站在峭壁前,望着地下缩小成一团的泥瓦村,围成一团的官兵像是蚂蚁,可那火光,却像是一把刀在戳着他的心窝。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泥瓦村的方向,他仿佛能看到楚轻舌战群兵。 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却是地狱。 “楚轻啊楚轻……”李天啸喃喃一声。 他第一次竟然发现,自己会怕,竟是会怕那火蛇一般的利箭,就这么射了出去。 “爷,楚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暗卫不知要如何安慰皇帝,楚公子离开多久,爷就站在这里多久。 “什么时辰了?”李天啸哑着声音问出声。 “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到午时了。”余公子说午时之前赶回来,可若是赶不及,怕是楚公子就要命丧黄泉了! 如今过得每一刻,都像是踩在悬崖峭壁上,指不定那一脚,就踩了空。 李天啸道:“你下山去。” “爷!属下要保护爷!”爷身边就留了一人,若是他也走了,谁来护着爷! “这是朕的命令!若是真的抵抗不住,朕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楚轻给朕救出来!”李天啸并未回过神,声音平静,可那话里的深意却是让暗卫一惊。 “可……” “去!” “是,属下遵命!” 泥瓦村外。 楚轻坐得笔直,挑着眉间看得额头上一滴滴汗往下落的欧阳县令。 她也不说话,如今就是心理战术,谁扛不住,那就输了。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你看……” “看什么看?都给本官等着!”欧阳县令到底是怕了,拿着帕子抖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吩咐完之后,就匆匆带人走了,他要去问问知州大人,难道真的有钦差来了? 跟着楚轻的暗卫就在她身后坐着,小声问道:“公子,这狗官去哪儿了?” 楚轻听到那声“狗官”差点笑出来,她一直以为李天啸的这些暗卫一个个都是面瘫脸,严肃得不行,没想到,也有七情六欲的。 暗卫被楚轻看得脸一红:“楚公子?” “估计找他上头商量去了。”烧村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不敢随便下令! 这一来一回,估计离午时也差不多了! 可不到万不得已,楚轻并不想让上头的人前来掺和,那代表着真的有钦差在,可李天啸明显是在避着某些人前来查找的,万一暴露出去……所以,如果能不战而胜,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是这欧阳县令不过一个时辰就去而复还,他怒瞪着楚轻:“大胆小儿!你是不是诈本官的?” 楚轻道:“大人此话怎讲?” “本官已经问过了!哪里有微服私访!你根本就是胡说?!”欧阳县令怒吼,“刷”的抬起手,顿时,官兵准备射箭! 楚轻身后的人神经绷紧了。 连她身后的暗卫也绷紧了,只有楚轻淡定得仿佛根本不在意生死。“胡说?你确定冯贺一个小小的知州,又远离京城,消息真的有这么灵通?当然了,欧阳县令要是觉得我的话不可信,那尽管射,左右,我不过是一个小子,有欧阳县令与冯知州陪我,我也不亏!”楚轻说 得煞有其事,还把冯贺的名讳给说了出来! 欧阳县令瞪大了眼:“你……你怎敢直呼大人的名讳?” “名字取出来就是喊的。他见了我家爷也是要跪地行礼的!”楚轻胡诌,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倒是说到了真相! 暗卫在身后点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的确见了爷要三跪九拜!欧阳县令当真被这句话给彻底震慑住了,他垂着头,绕着栅栏转了一圈又一圈,官兵端着弓箭,单膝蹲得腿都要麻了,却也不敢多说二字,只能忍着欧阳县令转来转去。 第055章询问尸骨 楚轻看着淡定自若,心里却也发毛。她不是不怕死,而是这时绝对不能露怯,否则,一旦让欧阳县令瞧出她的心虚,那么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大人,你这转来转去的,转的我都头晕了,到底决定好了没啊?”楚轻先发制人,提醒欧阳县令。 “这……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欧阳县令忍了忍,没发作出来,反而态度好了不少。 “鄙姓楚。”楚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看的欧阳县令心里发毛。 “那楚公子你上面是……”欧阳县令扒着栅栏,朝里探过头去。 “大人觉得我会告诉你?”楚轻站起身,弹了弹下摆的尘土,径直朝欧阳县令一步步走过来。 她每靠近一步,欧阳县令就往后退上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差点被官兵执着的火箭烧到后背,他气得挥手怒骂:“往后退!都给本官往后退!” 师爷赶紧招呼,于是,围了泥瓦村一上午的官兵退到了十步外。 村长混沌的眸仁里闪过一抹睿光,按住身旁的村民,让他们稍安勿躁。 “欧阳大人怕什么?是怕我把瘟疫传染给你吗?”楚轻嘲讽地笑了笑。 “楚公子想多了,本官怎么……怎么可能会怕……”欧阳县令这么说的时候,额头上的冷汗却是一滴滴往下落,显然是被吓唬的不清。 “我不过去了,欧阳县令你过来。”楚轻站在栅栏前,面无表情道。 她把李天啸平日里不拘言笑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这样看起来,还真挺能唬人,她身后的暗卫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欧阳县令竟是直觉地朝前走了一步,回过神,才懊恼地拍了额头一下,犹疑了下,还是靠近了:“你要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他上头的人到底是谁? “欧阳大人这个县令当了也有很多年了吧?”楚轻闲聊似的开口。“是啊,十几年了。”虽然他管辖的地方没太大的错误,却也没太突出的功绩,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自己的确没什么本事,又赶上这件事,万一真的蔓延开,怕是乌纱帽不保,所以也就听了知州大人的建 议,打算烧掉泥瓦村,以绝后患。 “烧泥瓦村的事,想必不是大人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吧。” “这……” “当然,大人上头的人,我也不提,可有件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却不能不提醒大人。”楚轻循循善诱,一步步把欧阳县令引到她设置好的陷阱里去。 “什、什么?”“大人与那位相商的时候,可没人知道,我这一路走来,说的要烧泥瓦村的,可就是欧阳县令你啊。若是,等一旦这件事传出去,被朝廷知道了,大人觉得那位,会保你?还是,落井下石,让你一个人被黑 锅?到时候,大人你可就不是乌纱不保,而是性命不保了。”楚轻半真半假的忽悠欧阳县令。 欧阳县令心里咯噔一下,他仔细想了想,知州下命令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难道……知州大人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个替罪羊? 想到自己的性命可能不保,欧阳县令吓死了…… “看来让楚某猜准了,哎,人心叵测啊大人,长点心吧。”楚轻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得欧阳县令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喃喃道:“那……那本官怎么办?” “大人你信我吗?”楚轻道。 “自然是信的……”欧阳县令此刻大脑发热,一想到自己可能性命不保,就觉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大脑一片混沌。“大人你给我三日的时间,我定把瘟疫给清楚了,如何?到时候,功绩可就是大人你的了,我家钦差大人既然是微服私巡,肯定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到时候功绩都给大人,你想想啊,你这些年毫无作为, 突然拯救了一个村,这是多么大的能力啊,指不定,上头一个高兴,就让大人你高升了呢?”楚轻眨眨眼,给欧阳县令构置了一个蓝图,可最后会如何,可就不管楚轻的事了。 到时候等他回过味,瘟疫一除,他可就没理由烧村了。 “可……”知州那里不好交代啊。 “大人啊,是得罪那位一次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命都没了,你还怕得罪?到时候你高升调任到别处,又不给受他管辖,怕什么?”楚轻拍了欧阳县令的肩膀一下,吓得欧阳县令嗖的一下后退数十步。 楚轻忍不住笑出声,随着她的笑声,难得泥瓦村的村民也笑了起来。 只是更多的,却是嘲讽的笑。 这就是他们的父母官,却是这般的胆小、懦弱、怕死! 欧阳县令最终一咬牙:“当真三日就可以?” 楚轻道:“是!不过,我却是怕大人你抵不住啊,到时候……” 欧阳县令咬咬牙:“这是本官管辖的地方,本官还做得主!” 楚轻拍拍手:“大人威武!那这些官爷……” “师爷!再去请几个大夫过来,协助楚公子医治泥瓦村!”欧阳县令这么一吼,师爷懵地瞪着他的后背: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这楚公子不过三言两句,大人这就信了? 可偏偏他一个师爷可当不了主! 楚轻趁火打劫:“诶大人,还有一事……药材不够了,您看……” 欧阳县令皱眉:“……”县衙也拨不出银钱了啊。 楚轻提醒道:“功绩……” 欧阳县令一咬牙:“买!”大不了用他这些年的私房,只要能高升,他就赌一赌了! 楚轻瞧着匆匆带人离开的欧阳县令,笑得眯了眯眼,只是背过身去往前走时,到了暗卫身边时,赶紧使眼色:“扶着我!扶着我!” 暗卫赶紧扶住了。 楚轻长出一口气:结束了…… 村长等人还没回过神,这就……没事儿了? 随即,等回过神! “哇!”突然爆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响动,吓得楚轻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有暗卫扶着。 有村民红了眼眶,泣不成声,他们村子保住了……保住了啊…… 几个壮汉激动得不行,直接走过去,抬起了楚轻,开始欢呼起来,往上抛着,比过节还要热闹! 村长一边红着眼抹泪,一边道:“都放下!放下!别伤到楚公子了!都是些莽汉!莽汉!” “哈哈哈没事儿……”楚轻难得脸上也笑开了花。 暗卫在一旁瞧着,也忍不住露出动容的笑:爷眼光着实不错,这楚公子,当真不是一般人! 远处。 李天啸盯着山下的情景,眼睛一瞬不瞬的,突然,瞳仁一缩,瞪大了眼。 山下发出的一声欢呼声,震耳欲聋,几乎把整个山脉都震动了,回声久久不绝。 李天啸攥紧的拳头,陡然一松,下一瞬,又攥紧了! “爷!”暗卫嗖地从山下跑上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楚公子搞定了!欧阳县令已经走了!不仅如此,还让人派了新的大夫过来,还要自己掏银子买药!” 李天啸高大的身体一震,猛地转身就要下山! 被暗卫死死拦住了:“爷!淡定淡定,如今泥瓦村瘟疫未除,您可不能去啊!那里有楚公子肯定没问题,现在要想办法通知余公子,不必调军队过来了!”否则,就容易暴露了啊。 李天啸抿紧着唇:“朕去看一眼……”就去看他一眼…… 他想看看那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他盯着山下,脑海里突然就涌现一个想法:如果,如果他能成为他的臣子,岂不是也能留在他的身边?! 欧阳县令的效率这次倒是很快,估计是想要功绩高升,不过两个时辰,大夫到位了,药材要到位了! 楚轻把治疗瘟疫的方法交给了这些大夫,让他们协助治疗重症的感染者,她不可能久留,等疫症差不多清了,她就要离开。 楚轻把后续的工作全部都交代清楚了,老村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没出声。 一直等大夫们开始行动,他才走到楚轻身边,道:“楚公子,我们单独谈一谈?” 楚轻正有此意,她也打算询问尸骨的事。 老村长带着楚轻去了泥瓦村的祖祠,老村长在祖祠里上了一炷香,转过身,突然就要给楚轻下跪。 楚轻连忙扶住了:“村长,你这是要折楚某的寿啊!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楚公子,你救了我们一村的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老村长红了眼眶……这些时日,他看着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重病,然后没了,保不住村子的凄凉,那种感觉,不经历过,完全体会不到。 “其实……楚某这次到泥瓦村,是刚好碰到了,若村长真的想帮楚某,楚某倒是有一事相求。”楚轻干脆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楚公子请说。”老村长似乎并不意外,他先前本来也以为楚轻真的是钦差的手下,可等看到最后他差点软了脚,才知道,面前的人与他们一样,是普通人,不过是为了他们,勇敢的与县令大人对峙,这么一颗仁义之心,不敢他要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尽力做到! 第056章她生病了 楚轻这时反倒是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哑声道:“说起来,这也是二十五年前的一桩旧事了,不知,村长可还记得?” 那位贵妇人与泥瓦村的人格格不入,这么一位,怕是只要见过的,必然记忆犹新。 老村长先前还不以为意,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楚轻:“楚公子,你……与那位夫人是什么关系?” 楚轻摇头道:“并无关系。不过我受人所托,前来寻一件东西,正是……二十五年前,那位夫人送到泥瓦村的。若是可以,我想取回那件东西。” 老村长沉默不语:“……”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很为难吗?”老村长摇摇头又点点头,长叹一声,娓娓道来:“当年,泥瓦村刚受灾,差点保不住,缺食少粮,就在那时,那位夫人如仙人般来到了我们泥瓦村,给了充足的粮食,还有银钱,让我们泥瓦村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日。那位夫人别的无所求,就是留下了一个罐子,让我们深埋地下,让其永不见光!”那夫人当年对泥瓦村有恩,若非楚轻对泥瓦村的恩情更重,他怕是根本不会提这件事,也绝不会让楚轻把那东 西带走! “村长……”楚轻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看得出来,村长是重情重恩之人,若是他不肯……“罢了,二十五年前,那位夫人救了泥瓦村的急,送来了那个瓦罐;二十五年后,公子你再次到来,救了泥瓦村,要带走那瓦罐,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这瓦罐不属于泥瓦村。老夫,把瓦罐给公子取来! ”老村长摆摆手,弓着背脊进了祖祠,从祖祠正中央的地下,挖出了那个封存了二十五年的瓦罐。 两日后,楚轻抱着瓦罐出了泥瓦村。 一村的人送了楚轻许久许久,才在楚轻的一再恳求下停了下来,有的村民甚至哭了出来。 这半个月不人不鬼的日子,楚轻的出现,不仅仅是救了他们,还让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让他们不至于绝望而死。楚轻一直走出很远,回过头,还看到村民守在村口,久久不肯离去。她朝着他们挥挥手,没有再回头,抱着瓦罐,仰起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心里一片清明。她在这时突然就明白了很多年前师父说的那句 话,等以后你就明白为何我会在这条路上坚持这么久,即使再难,可心却是清明的。 今日看到这些人感激的目光,大概跟师父帮那些人洗脱冤屈之后,他们看着师父的目光是一样的吧。 感激又希冀的目光,对未来的希望,像是一盏明珠,点燃了心底前进的道路。 她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了停留在那的马车。 李天啸背对着她站着,暗卫驾车守在一旁,余栉风正对着她,看到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楚公子。” “余公子。” “我就知道楚公子能办到,太……”余栉风已经从暗卫的口中知晓了这两日发生的事,也知道了楚轻舌战欧阳县令的事,他哪里见过仅凭一张嘴就让人心甘情愿买药的人。 “上车。”李天啸却是打算了余栉风,转过身,一双墨黑的瞳仁,锁着楚轻。 楚轻被他瞧得不自在,走过去,把瓦罐递给他:“这是从祖祠里拿出来的,应该就是了。现在可是要验?” “先上车。”李天啸却莫名坚持。只是这么说,却没动,视线也一直落在楚轻身上。 “好吧。”楚轻倒是也不客气,余栉风结果瓦罐,她就上去了。 还是那辆马车,内外分成两部分,李天啸坐在里面,隔着一道纱幔,楚轻一直觉得李天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李公子,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否则,怎么这般瞧着她?怪怪的。 “同我说说,你这几日,都是怎么过的?”李天啸沉默许久,就在楚轻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出声了。 “赵大哥不是告诉你了嘛?”赵大哥是先前跟着楚轻去泥瓦村的暗卫。 “赵大哥?”李天啸声音下沉了一个度。 余栉风在一旁解释:“是先前跟着楚公子进去的暗卫。” 李天啸又沉默了下来:“……” 楚轻摸摸头,觉得这李公子脾气还真怪。 楚轻以为李天啸不会再问了,可没想到,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去很远,李天啸再次开口:“你以后可以喊我李大哥,不必这么生疏唤李公子。” 楚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不合规矩吧?” 再说了,她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这万一是她高攀不起的…… “我说这样喊,就这样喊。”李天啸难得固执得紧,隔着帷幕,楚轻看不清他的面容。 耸肩,“是,李大哥。” 她趴在了外间的软榻上,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她也没精神跟李天啸斗了。 她很快就睡着了,李天啸没有再出声。 片许,李天啸朝余栉风道:“你出去。” “啊?”余栉风怔愣:“可……”他看了看面容冷峻的李天啸,又看了看外间的楚轻。 李天啸幽幽看他一眼,余栉风只好走了出去,坐在了赶车的暗卫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是嫌自己找人慢了? 可他已经快马加鞭了啊? 马车内。 李天啸一直坐在内间没出声,像一个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动作,把纱幔给撩开了,从内间走了出来,坐在了楚轻的身边,拿过薄毯,盖在了楚轻的身上。 楚轻当真是累极了,如此也未醒,只是蹭了蹭薄毯,又睡了去。 李天啸睁大了眼,瞧着楚轻这般动作,竟是觉得愈发合眼。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碰楚轻的脸,可就在要碰到时,陡然收回手,攥紧了。 他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楚轻一直睡到正午时分也没醒,李天啸也没让余栉风喊她,让继续赶路,赶回到镇子里。 余栉风发现他从马车外再回去马车内时,发现皇上已经沉默无语地看了他七八次。 “爷?可是有吩咐?”余栉风把声音压得很低。 “……”李天啸没出声。 “爷?”余栉风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惹爷不快了?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发现自己也许并不是出了问题,而是只对楚轻产生了这种异样的感觉,他反倒是轻松了下来,朝余栉风看了眼,再望着这隔着一层的纱幔,道:“把这个给清了。” “啊?”余栉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天啸看他一眼,余栉风赶紧给除掉了。 等回到镇子里时,楚轻依然没有醒,余栉风觉得奇怪,“爷,要不要喊楚公子?” “不必。”李天啸直接走过去,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余栉风:“!” 余栉风一直等李天啸走远了都没回过神,他揉揉眼,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爷何时这般好心了? 只是李天啸刚把人抱到定好的客栈房间,余栉风刚走到门口,就听来李天啸一声低吼:“余栉风!” “有,爷,我在我在!”余栉风赶紧进去。 “去请大夫!”李天啸整个人脸色发沉,极为不好。 “啊?”余栉风顺着视线朝床榻看去,只看到楚轻半张小脸,却是通红,吓了一跳,“楚公子这是病了?” 楚轻再醒来时,感觉头疼凉凉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李天啸在解她脖颈上的扣子。 楚轻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李、李公子,你做什么?”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沉默地看她一眼,才慢悠悠道:“帮你换衣服。你病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不、不用了……”楚轻吓得半点睡意也无,感觉病也好了,拽着脖子上开了个扣子的长袍,往床榻里面蹭了蹭,这要是真让他换了,自己是女子的事不就暴露了? “……”李天啸眯着眼,沉着俊脸望着她避如蛇蝎的举动。 “李公子?”楚轻小声唤了声。她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李公子脸色特吓人了点? “李大哥。”李天啸薄唇抿了抿,开口道。 “啊?”楚轻头还有点晕,没反应过来。 “你可以称呼我李大哥。”李天啸站起身,突然靠近了些。 “……”还真没见过逼着喊人大哥的,他是不是缺兄弟啊? “怎么,你怕我?”李天啸欺身靠近,强势的气势让楚轻脑袋晕陶陶的,感觉生病的脑袋更不清醒了。 她抬起手,抵在了李天啸的肩膀上:“李公……李大哥,我这是怎么了?”在李天啸沉沉的目光下,楚轻改了口。 “你生病了。”李天啸道。 “那应该是惹风寒了,睡一觉就好了。李大哥你去歇着吧。” “我不困,竟然醒了,那就自己换了。”李天啸站起身,把一套新的男式长袍递给了楚轻。 楚轻连连点头,等看到李天啸出去,才大松了一口气。 这李公子今日画风相当不对啊。 李天啸出了房门,望着门外排排站的余栉风等人,本来想回自己房间的,经过余栉风,停下了步子:“我很可怕?” 余栉风飞快摇头:“爷一点都不怕,爷最平易近人了。” 李天啸点点头:“嗯。去把他的粥和药端过来。” 余栉风心脏跳了下:“爷,你是要?” 李天啸面无表情道:“我要帮他喂药。”余栉风:“……” 第057章人道毁灭 李天啸的举动不仅吓到了余栉风,也吓到了楚轻。“李……李大哥,虽说我这次帮了你大忙,可以后等找齐了尸骨,李大哥你也是要帮我给师父报仇的,所以,我们算是互惠互利,诚信合作的关系,你……不必如此尽心。”再说了,她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 ,李天啸这又是亲自喂粥亲自喂药的,让她心里压力很大的,总觉得这是不是最后一顿饭了。 “互惠互利?诚信合作的关系?”李天啸的脸色又黑沉了下来。 “……”楚轻朝余栉风看去,难道是自己又说错话了?还是说,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别的事? “你说得对,的确是合作的关系。”李天啸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站起身走了。 楚轻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惊胆战。 等他走远了,才捧起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等喝完了,才问余栉风:“余公子,他怎么了?” 余栉风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可皇上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对的:“爷大概,是担心楚公子。”余栉风想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轻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看来是她误会了李天啸,这李公子是个好人。 于是,楚轻吃完药,就去找李天啸去了。 李天啸前来看门,看到楚轻,脸色稍微好了些,让开身,让楚轻走了进来。 “找我何事?”李天啸坐在桌前,墨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极快闪过的微光。 “也没什么,就是我先前带回来的瓦罐,打开看过了吗?”楚轻道。 “……”李天啸本来稍霁的脸色又黑沉了下来。 “还没验?”楚轻诧异道。她还以为李天啸会迫不及待验证是不是他要找尸骨,毕竟,这一路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这么。 “还没来得及。” “那就现在验吧,验完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楚轻道。 李天啸看过去:“你知道下一个藏尸骨的地方是哪里?” “具体不知道,不过,老村长说那夫人临走前,他无意间听到提到了炎城葛家。”楚轻道,虽然一个城里姓葛的不知道多少户,可总比大海捞针强,而炎城正好处于八个方位之一,大方向是错不了的。 李天啸道:“……” “怎么了?”李天啸的沉默让楚轻极为不解,他不应该是欢欣鼓舞的么?毕竟,找点找齐尸骨,可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李天啸自然也懂,可想到找齐了尸骨之后,他们之间会分道扬镳,李天啸既希望早日找齐,又希望慢一些。 李天啸沉默许久:“那就验吧。” 这次他们在泥瓦村找到的是一个头骨,二十五年,早就变成了骷髅,经过滴血验证,的确是李天啸要找的。 翌日一早,楚轻的病却更加重了。 “还是分开两个马车吧,别传染给了你。”楚轻许久没病过了,没想到,这一病倒是来势汹汹。 “……”李天啸没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余栉风比楚轻还想分成两辆,可爷不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了:“楚公子,请吧。” 楚轻无奈,只好上去了。 她坐上马车,发现中间的纱幔被去了,马车里一下子宽敞了不少,她喝了药本就昏昏欲睡的,干脆又趴下来睡了去。 只是等她再醒过来时,却发现是躺在里侧,躺着的却是李天啸铺了厚厚羊绒毯的软榻。 楚轻:“……”每次醒来都受到惊吓怎么办? “李大哥?这是?”她怎么又换地方了? “你以后赶路就在这里睡,舒服些。”李天啸翻着书卷的手僵了下,头也不抬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还是……” “不麻烦。”李天啸打断她,睨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不麻烦。”楚轻只好硬着头皮又躺了回去,只是李天啸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视线一直落在楚轻身上,楚轻又不好直接让他别看了,只好侧过身,可偏偏李天啸的视线依然如芒在背,那种感觉还真不好受。楚轻一直 等到了炎城,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余栉风几乎是刚把帷幕撩开,楚轻就跳了下去:“我去找赵大哥。” 刚放下书卷的李天啸:“……” 余栉风还撩着帷幕,就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爷、爷?”他怎么觉得冷风嗖嗖嗖的在乱飞刀子。 “宫里忙了吧?”李天啸莫名说了这么一句。 “啊?不、不忙吧。要是有事,浪枫应该会写信过来。”余栉风道。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忙了?”李天啸抬步,朝马车口走了过来,边走边道。 余栉风突然开窍了:“忙,应该是挺忙的。” 李天啸嗯了声:“那就让赵、暗卫回去帮忙吧。” 余栉风:“……”皇上你这针对的有点明目张胆啊,还专门提到赵暗卫,这是做错了事? 于是,楚轻入了客栈,转了一圈回来,就看不到赵暗卫了,茫然地走到余栉风面前:“余公子,赵大哥呢?” 余栉风睁着眼睛说瞎话:“哦,爷派他去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去了。”楚轻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对于这个共患难渡瘟疫的大哥,她还挺佩服的,也能聊到一起去,可没想到,这转眼就被派走了。楚轻虽然觉得可惜,倒是也没多想,很快就回了房,喝过药之后,去了李天啸的 房间。 炎城客栈,甲字一号房。 李天啸、楚轻、余栉风。 楚轻摊开炎城的地形图,炎城不比先前他们去的小镇子,占地面积极广,光是登记在册的百姓就足足有几十万,而姓葛的,那更是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 “这一个个排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楚轻也愁了。 先前他们去的地方小,排查起来还挺容易,可到了这种不缺贵妇,又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说起来,还真不会有人记得。 “那就先慢慢排查。”李天啸反倒是不急了。 他不急,楚轻却是急。 她把地形图一卷,往怀里一塞,“我去随便转转。” “我跟你一起去。”李天啸道。 “啊,不用了吧……”有李天啸跟着,很多事情都很不方便啊。 “这里炎城可不比旁的,你就不怕被人盯上杀人灭口?”李天啸淡定地啜了口茶水,也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派个大哥跟着就行了。” 觉得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大哥的李天啸:“……刚好,我也想走走。” 楚轻:“……好。”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李天啸要跟着,余栉风自然也跟了去。 楚轻去了一间老字号的赌坊。 就在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远处,她停在赌坊前时,余栉风目瞪口呆:“楚公子,你去这里作甚?” 楚轻随便扔下一句话:“缺银子。” 她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她先前出来前,问过小二了,这家赌坊已经开了百余年了,是个老字号,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余栉风瞧着楚轻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这才想起来,他有银子赌吗?别直接被人给扔了出来。 “爷,我们……要进去?”余栉风犹豫了,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他竟然带着皇上去赌坊,他会不会被自己老爹第一个人道毁灭了? “嗯。”让余栉风更想不到的是,李天啸竟是还同意了。 余栉风一脸懵地跟了进去。楚轻进了赌坊,就随便逛了一圈,挤进了人最多的一个赌桌前,蹭到最前面,听着身旁的人声鼎沸,一边拿出一把铜钱随意压了一个“小”,视线却是在这些赌徒的身上游移,她看得很快,并未引起旁人的 注意,最后视线落在开局的人身上。 对方年约半百,缺了跟手指,手上动作很快,大眼一瞧,耳朵动了动,“咚咚咚”摇起了骰子。 “咚!”最后把骰蛊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一看,“大”。 楚轻倒是不以为意,视线又在那摇骰蛊人身上看了眼,就走了。 出去就看到李天啸两人,愣了下:“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可查到什么有用的了?”李天啸答非所问。 “没有啊,随便逛逛。”楚轻耸耸肩,继续绕着赌桌走,这次李天啸却是跟着。 楚轻压什么,他就压什么。 只不过,楚轻只是压铜钱,他却是直接甩银票,还是数额大到让人极为眼红的票数。 楚轻压了两次,就心疼了:“喂,你要不要这么败家?” “嗯?”李天啸看她。 “……”楚轻对上对方理所当然的目光,下次也不敢随便下赌注了,开始认真了起来,倒是次次都中。 李天啸跟着她,赢了不少。 岂止是不少,到后来,众赌徒都跟着开始压了起来。 楚轻怕得罪人,赶紧拉着李天啸走人。 不过李天啸拿的银票都是千两往上的,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赢了四五千两。 楚轻三人刚走出去,她就警惕的感觉到有人尾随。 她都感觉到了,身边这两个武功不错的,自然也感觉到了。楚轻倒是不怕,李天啸两人有内力傍身,暗处又跟的有人,她倒是故意往巷子里走,尾随的要么是赌坊的人心不甘损失这么多银子;要么就是眼馋的赌客想要铤而走险。楚轻倒是觉得像后者,这赌坊既然开了百余年,那么自然在炎城有他的势力,如果来一个赢的都被打劫了,那么估计也开不了这么久。那就只剩下第二种情况了,那也就没担心的必要了。 第058章祖传宝刀 楚轻三人刚拐进深巷子里,那人就跟了上来。 “站住!”身后那人拔出匕首,抖着手,匕首的刀尖正对着他们,威胁道:“把、把你们身上的银子给老子拿出来!”“我们若是不拿呢?”楚轻看了那人一眼,此刻天黑未黑,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衣衫破烂脏污,年纪大概刚过而立之年,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即使隔了这么远,还是能嗅到。头发油乎乎的,不知道多久没 洗了。眼下青黑一片,双眼血红,一副流氓混混的模样,这样的亡命之徒,大概也是赌徒,在赌坊见财起意,跟了过来。 李天啸在看到那人出现,瞳仁里闪过一抹冷意,朝余栉风看了眼。 余栉风应了,直接几个擒拿手,轻而易举地把个子不低却形同废物的赌徒给摁在了地上。 “爷,接下来怎么办?” “送官查办。”李天啸冷冷吩咐道。 “是。” “等等。”楚轻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那赌徒掉在地上的匕首上,阻止了余栉风。 李天啸与余栉风奇怪地看过去,不解楚轻的做法。 楚轻走过去,蹲在脸被按在地上的赌徒面前,伸手把匕首捡了起来,那匕首破破烂烂的,匕首柄上坑坑洼洼的,大窟窿小眼的,不过唯一特别的是刀锋,极为锋利,是上好玄铁烧制而成的。 楚轻的指腹在那刀锋上刮了下,眼睛亮了亮。 余栉风也顺着楚轻的视线看过去,瞧见这一幕,挑了挑眉:“这家伙浑身穷得叮当响,倒是这刀刃还能看。” 楚轻把匕首收起来,可本来已经放弃挣扎的赌徒,突然抓狂起来:“把匕首还给老子!还给老子!” “还给你?这可是你行凶的凶器,你觉得我能还你?等见了官,再说也不迟!说不定,这也是个赃物!”楚轻朝余栉风看了眼,余栉风倒是没急着把人给弄走,虽然不理解楚轻想做什么,倒是没动弹。 “你胡说什么?这是老子祖传下来的宝刀!”那赌徒吼道。 “你信不信我用这匕首划破你的脖子,还不溅我一身血,保证谁也差不多是谁杀的你?”楚轻突然伸手把匕首搁在了那赌徒的脖子上。 赌徒吓了一跳:“你、你敢……” “你都敢打家劫舍了,我有何不敢的?左右你不过是一个混混,我还不能杀你了?” “你敢!”这赌徒骂来骂去却也只是翻来覆去这么几句话,急赤白脸的。 “把他手伸出来摊开。”楚轻对余栉风道。 余栉风让暗卫出现摁住了他,从他挣扎的袖子里拽出右手,五指摁在了地上。 那人吓坏了,“别、别别别……”他以为楚轻要砍他的手,吓得浑身一软,开始求爹爹告奶奶。 楚轻把玩着那把匕首,突然对着那人五指中的缝隙开始戳刺。 她速度极快,几乎能出现幻影,那人吓得直接翻白眼了。 楚轻看差不多了,让人松开他,赌徒浑身软得无法动弹,趴在那里,跟条死狗似的。 “你说这匕首是你的?”楚轻的视线在刀柄上扫了眼。 “……”赌徒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 “说!”楚轻猛地拔高声音,吓了那赌徒一跳。 “说说说……是、是老……是我的我的!”“这样看来,你以前家境还不错了。”楚轻的指腹摩挲着这刀柄上的大窟窿小眼,这刀刃都是极品,若是猜的不错,这镶嵌的,应该是宝石一类的。不过,大概是被这家伙为了赌,给扣下来送去当铺换银子 了。 “啊,这个……”男子眼珠子转了转,吭哧了声:“是又怎么样?不许老……我家现在落败了啊。” 楚轻冷笑一声:“不说实话?嗯?” “啊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这是我从家里偷拿出来的,具体的我不知道啊,是老爹先前的主人赏他的真的啊!”男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当真?”楚轻能看出来,男子这句话倒是实话。 “当然当然,小的不敢再骗爷啊,这位爷,能不能把我放了啊?” “放?那要看你能不能提供些有用的消息了。”楚轻用匕首的锋刃拍了拍对方的脸。 男子吓得缩着肩膀,“提、提供什么?” “赌龄几年了?”楚轻问道。 “十、十几年了。”“嗤,的确不短了。知道赌坊里那个九指头的男子叫什么吗?”楚轻脑海里闪过那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赌坊存在百余年了,那男子年过半百,又是这条道上混的,对二十多年前的事,应该有印象,可就 不知道怎么找到突破口。 “啊……”男子愣了愣,才回过神,“公子说的是九爷啊,他可是赌坊里半个当家啊。怎么了?” “他姓什么?” “姓什么?这个还真不……哦哦哦,想起来了,姓曹,大家都喊曹九爷,那就是姓曹没错了。”男子畏惧地瞅着楚轻,生怕她一个不满,这刀子就划过来了,一点点往后缩着。 “这些年,炎城可有什么大事吗?”楚轻问道。 “这……这公子你也不具体提提,小的怎么知道?” “让你记忆犹新的事,可知道?”楚轻问道。 “记忆犹新的啊?”男子手指动了动,嘿嘿笑了笑:“那不就是赌了么……” 楚轻瞪他一眼。 男子立刻正色,随即又猥琐的一笑:“还有就是……春香阁的花魁妙语,那可真是个妙人啊……只可惜,没有千两银子见不到,也不知是何滋味……” 李天啸看他说的越来越不堪,脸色沉下来,余栉风直接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闭嘴,胡说什么呢?” 楚轻也听得差不多了,直接站起身,把那匕首递到面前又看了几眼,刀刃上有一朵格桑花,倒是精致,楚轻多看了两眼,才扔给男子:“走吧。” 余栉风看向李天啸。 李天啸点点头,余栉风把人松开,男子爬起来,把匕首往怀里一揣,就要跑。 楚轻在他身后幽幽提醒道:“再让我知道你打家劫舍,就废了你双手,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不、不敢了不敢了!”男子边回边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爬起来又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楚轻后悔,又对他动手。 “可有什么收获?”余栉风问楚轻。 “没有。”这曹九爷的确可能知道,可问题是,对方显然是炎城的地头蛇,俗话说强龙还难压地头蛇,更何况,他们这前来打探的,若是得罪了这些地头蛇,怕是更难在炎城待下去。 “那要不,回客栈?”余栉风提醒道:“楚公子你病还没好呢?” 楚轻摸摸头:“差不多没事儿了。” 天色已经黑了,楚轻转了一圈,想了想,脑海里突然闪过那赌徒说的春香阁,想要打探消息,莫过于两个地方,一坊间,那二么,自然就是那些烟花之地了。 楚轻摩挲着下巴,突然又朝着李天啸看过去:“李大哥啊,刚刚是不是我帮你赢了不少银子?” 李天啸嗯了声:“缺银子了?” 楚轻嘿嘿笑了声:“那能不能给我一张啊?”李天啸刚刚赚了几千两,一张就是一千两啊,能办不少事了。 李天啸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直接把那几张连同先前的本钱都塞给了她:“嗯。” 楚轻哪里敢要这么多,只拿了一张就重新还给了李天啸。 李天啸没接,楚轻给了余栉风。 余栉风边接边随口问了句:“楚公子啊,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去?” 楚轻把一千两银票收好了,不甚在意道:“逛青楼去。” 余栉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李天啸:“……” 楚轻顿时感觉一股冷气弥漫开,她奇怪地抬起头,就看到李天啸死死盯着她的胸口。 楚轻捂紧了刚刚放银票的胸口:“李大哥,你……不会是出尔反尔吧。” 李天啸:“……”他能收回刚才的动作吗? “你去那里做什么?”李天啸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蚊子,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自然去找姑娘啊。”找姑娘好问消息啊,而且还必须是半老徐娘的,年纪够大,知道的更多。 “……”李天啸脸色更黑沉了。 余栉风就感觉身边小风嗖嗖嗖的,可冷。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冷着脸道:“我也去。” 余栉风差点扑在地上:“……” 他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否则,他怎么听到皇上竟然说他!要去!青楼? 楚轻愣愣的:“你去做什么?” 李天啸冷着一张脸:“你去做什么,我自然去做什么。” 楚轻上上下下看了李天啸一眼,挤了挤眼:“懂的懂的。” 李天啸的脸色更黑了。 春香阁。 阁楼外姑娘摇着香帕迎客。 楚轻、李天啸、余栉风三人齐刷刷站在春香阁门口。 粉楼外的姑娘们足足愣了有好一会儿,才哄然都往上涌,见过长得俊俏的,可没见过一次三个都这般俊俏的。 楚轻游刃有余,只是要避开几个姑娘袭胸,被瞧出来可就不妥了。李天啸全身散发着冷意,余栉风护着那些姑娘不往李天啸身上扒,挤得帽子都掉了。 第059章半老徐娘 李天啸冷冷扫了那些姑娘一眼,眼神冷得跟冰刀子似的,阻绝了姑娘们前仆后继的动作,转而更加朝楚轻扑去,白面小生,还这么俊,倒贴她们也愿意啊。 李天啸的俊脸更黑了。 楚轻等进去了之后,脸上已经被香了好几口,挂在脸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余栉风跟鹌鹑似的挡在李天啸面前,感觉到那寒意,羡慕地瞅着楚轻,这楚公子不是小地方出来的么,怎么这么会玩? 老鸨挥开了姑娘们,被李天啸周身的寒气也吓得一哆嗦,人精似的转头去找楚轻:“三位爷,可有相熟的姑娘啊?” 楚轻摇摇头道:“还没。劳烦给介绍几个?”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子,她来之前去钱庄把一千两银票给全部换成了小额的银票与几枚银锭子。 老鸨看到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说好说……”说着,就要喊人进去陪客。 楚轻一把把人给拉住了,凑到老鸨耳边,小声道:“找几个半老徐娘的,嗯?” 老鸨三教九流什么事没见过,顿时挤挤眼,一拍楚轻的肩膀:“哎呦喂,看不出来啊,小公子原来好这口啊。” 楚轻呵呵干笑:“哈哈哈……”她容易么。 耳朵极聪的余栉风与李天啸:“……” 余栉风也瞪大了眼:原来,他也没看出来啊,楚公子小小年纪,倒是口味够重。 半老徐娘……他服气。 只是李天啸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余栉风暗戳戳地朝李天啸小声道:“爷,要不要属下给你找几个……年轻貌美的作陪?”楚公子好这口,可皇上不好啊。 他话一落,只感觉周围的冷气又足了不少。 余栉风赶紧头一低,装鹌鹑,得,他估计又说错话了。 二楼厢房。门一关,楚轻吐出一口气,抬起手用衣袖去抹脸上的口红印,赶紧端起杯子里的水想灌一口,低头嗅了嗅,赶紧放下了,顺便把余栉风的杯子也给打掉了,李天啸则是从始至终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释 放冷气。 “楚公子,你这是作甚?”余栉风望着打翻的茶水。 “你说做什么?这里面有催情药,你还真想留在这里过夜啊?”楚轻无语。 “难道不是吗?”要不然楚公子来干嘛?爷来干嘛? 楚轻揉了揉额头:“当然不是,打探消息啊。”她难道还真这么重口不行?“只要与水沾边的,都别喝。” 点心倒是能吃,楚轻捻了一枚芙蓉糕,咬了口,甜滋滋的,挺好吃的。 余栉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楚公子你是来打探消息呢,我还真以为你口味这么……” 余栉风在李天啸幽幽的目光下噤了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皇上周围的冷气少了不少,甚至还有了点笑模样。 甚至还把点心往楚公子那边推了推。 余栉风想:皇上这脾气果然风一阵雨一阵,怪不得人说伴君如伴虎。 楚轻边吃糕点边道:“余公子,你这气性就不如李大哥,你看李大哥多淡定,一早就看出来了。” 余栉风:“……”是吗? 李天啸扫了他一眼,余栉风也低头开始默默吃点心了。 老鸨倒是花了些时间才找了三个半老徐娘过来,毕竟,来青楼找这种的,还真不多,找到了还要装扮一番,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楚轻把人赶走了,就让几个阿姨辈的坐好了,然后拿出了三枚银锭子,在三人面前摆好了。 “看到了么?”楚轻道。 “看到了看到了,公子你说,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三人脸上扑了厚厚的几层粉,激动的一抖,直往下掉,余栉风吓得往后又默默退了好几步。 “……”楚轻低咳一声,“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向你们打探一些事情,说得多的好的,这银子就是她的了。” “啊?这样啊?”三个半老徐娘露出一抹遗憾,不过有银子赚也比没有强:“公子尽快问,奴家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几位怎么称呼?”楚轻问道。 “奴家姓冯。” “奴家姓陈。” “奴家姓尤。” 楚轻点头:“那我还是喊你们冯姨、陈姨、尤姨好了。” 三人对视一眼,倒是看出来了,这三位公子当真是来打探消息来的。 “公子请问。”三人齐声道。 “三位哪位记性是最不错的?”楚轻问道。 “奴家奴家奴家!”那尤姨娇媚入骨的一声疾呼,声音倒是当真够酥,可配上那脸……三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齐刷刷的起来了。 冯姨与陈姨倒是没跟尤姨抢:“公子可找对人了,我们春香阁,记性最好的,就是尤姨了,别说一个月前的,就是一年前几年前的事,她都记得的!” “哦?”楚轻眼睛一亮,却也是不动声色,按下眼角的喜色,看向老神在在的尤姨,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既然三位都推崇尤姨,那我就来考考尤姨怎么样?答对了,这自然就……” 尤姨眼睛都瞪圆了:“公子请说!请说!” 楚轻嗯了声:“这春香阁一共有多少人,男的多少,女的多少?” “七十六人!六十三个女的,十三个男的。”尤姨立刻道,边朝着其余两人抬抬下巴,其余两人给她伸了个大拇指。“看来的确难不住尤姨,那我们再考个难得。我们不考春香阁的事了,这都难不住尤姨。尤姨不仅人长得美,这记性真让人羡慕啊……”楚轻嘴甜的夸尤姨,她长得好,唇红齿白的俊俏小生,尤姨这个年纪的 本来就欢喜,一听这话,忍不住轻锤了楚轻一下肩膀。 “公子又贫奴家了。” “哪有,主要是尤姨长得好!”楚轻面不改色哄道。 李天啸的脸色刚刚稍霁,又黑沉了下来。 余栉风浑身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没看出来啊,这楚公子,哄女人还真有一套,这可别是老手吧?这得从多少女人身上修炼过来的啊!“公子我们不依,她好看,我们就不好看吗?”冯姨与陈姨也闹腾了起来,起来就要敬楚轻酒,楚轻笑眯眯地接了,却是转了一下,放在了一旁,朝着三人眨眨眼,电得三人五迷三道的:“先等我问完,别说 是喝酒,就是交杯酒爷都陪你们喝!” 李天啸“唰”的看过去:“……” 余栉风默默吃点心,总觉得这么热的天,他却有种后脊背发凉的错觉。 不,这一定是错觉! “不知最近一个月,炎城可有什么大事?”楚轻单手托着下巴,问道。 “大事?”尤姨认真想了想:“大事倒是没有,不过前两日住在东街巷尾的朱元外家倒是死了一个小妾,衙门里给判了意外身亡,这算不算大事?” “尤姨你是不是老了,这算什么大事?要说大事,还是三年前咱们春香阁花魁妙语姑娘卖初夜那晚,那当真是万人空巷啊,都抢翻了天了!”冯姨在一旁叨叨叨刷存在感。 “人公子是问这个么?人说的是大事!” “楼里的事,怎么就不算大事了?再说了,我们妙语姑娘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啊!”冯姨抢着道。 “哦?”楚轻兴致来了,这个妙语,她可是听过两次了。 一次是从那个抢东西的混混嘴里,另外一个,就是从这冯姨嘴里了:“冯姨你来跟我说说看,着妙语姑娘,怎么‘本身就算是一件大事’了?” 冯姨道:“这件事大家伙可都不知道呢,奴家还是有次去妙语姑娘房里打扫时,不小心听到的!是鸨姨跟妙语姑娘的对话,那会儿好像是四年前……” “嗯?四年前?”楚轻抓住了点,“不是说这妙语姑娘三年前才开始接客吗?之前,她就在春香阁?” “哪儿啊,公子肯定是刚从外地来的,我们妙语姑娘,从小就待在春香阁,可是鸨姨一手把妙语带大的!”冯姨得意的看了两人一眼。 “哦?那不知,这妙语是如何来的春香阁?”“这就不知道了,大概十多年前吧,一个妇人把当时年幼的妙语姑娘送到了鸨姨的手里,随后就离开了,从此之后,妙语姑娘就被鸨姨亲自教导,一直到三年前,才开始接客。不过四年前,鸨姨是不同意的 。” “咦?”楚轻疑惑地看过去,按理说,从目前这妙语的大火程度,姿容必定不俗,还有老鸨放着银子不赚的?这倒是有趣了。“公子奇怪是不是?奴家也奇怪啊,当时就听鸨姨说什么‘当初让你进来是不得已,你一个大家小姐,怎么真能自甘堕落,你一旦接了客这一生都毁了’当时妙语姑娘说了什么奴家没听到,可两人吵得挺凶的,最后鸨姨就说了句‘我绝不同意!我不能对不起你娘!绝不能把你带进这个火坑’……后来奴家就不知道,可妙语姑娘竟然还是大家小姐,这不就是一件大事吗?公子,这可是只有奴家一人知道的秘密啊。” 冯姨的视线朝着桌子上的那锭银子看了去。 “可冯姨,就算这是秘密,可不算是记性好……”楚轻遗憾地耸耸肩。 陈姨与尤姨笑了起来,“老冯,你别打岔了,让公子赶紧提问,我们好跟公子喝交杯酒啊!”“就是就是!” 第060章青楼命案 三人起哄的声音让李天啸的脸色更加黑沉不悦,可对上楚轻沉静的侧脸,莫名不想发火打扰,只能默默忍耐。 余栉风全程鹌鹑状,生怕又说错了什么,惹了皇上不快。 楚轻觉得差不多了,开始真正进入主题:“既然要考验考验几位的记性,那我们来说说看,二十五年前的事,三位可还记得?” “二十五年前?这么远啊。”尤姨三人诧异道。楚轻笑笑:“看谁先想起来,这个……”她又掏出来三锭银子,一一都放在桌子,“不过前提可说好了,要真事,若是让我知道你们骗我,那我可不依。”楚轻眸色深了深,锋芒般锐利的寒光让三人威慑了下, 稍微敛了嬉笑。 “奴家自然不敢欺骗公子,只是这时间太久了,着实想不太清楚。”“那就不说二十五年前的。”这炎城可不比先前找的那两处小镇,发生点事都能翻了天了,这里即使杀了个人,估摸着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人太多了,每天发生的命案太多,不是特别特殊的,那怕是不 会有人真的放在心上。 “那要说什么?”三人不解。 “说说从二十五年前到如今,都发生过哪几件让你们记忆犹新的事。”楚轻把范围扩大了,三人认真开始思考了起来。 “要说记忆犹新!奴家想起来一件!十八年前葛家的灭门惨案!”尤姨突然喊出声,很是激动! “奴家也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其余两个人也连忙喊了起来。 楚轻本来也没想过真的能得到什么有利的消息,听到这,眉峰一动,连李天啸也朝三人看了去。 “葛家灭门惨案?怎么说?”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又重新把视线转向三人。“要说这葛家那可是一家都是好人,十几年前没出事时,那可是炎城里有名的大善人,这炎城有十几家铺子呢,只可惜,一夜之间,整个葛家一百多口人无一幸免,被杀得干干净净的,然后一把火烧了,当 时是炎城茶余饭后沸沸扬扬传了好几个月的凶杀案。只可惜,最后还是没找到凶手,到现在都没破呢。”尤姨感慨道。 “什么啊,不是说还有个老管家活着的么,因为当时回家省亲,所以侥幸逃过一劫,后来还被官府的人带走盘查了很久!” “这话也信啊,谁见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记得清啊……” “还有人传葛家还有后人没死要回来报仇呢,你也信啊?” “……” 三人倒是先吵了起来,吵得楚轻头疼。 她看向李天啸,这个葛家是他们要找的葛家吗? 如果不是,查错了方向难办;可要是,查起来估计更难了,都死完了的话,当年知道尸骸藏身之地的人怕是也死绝了,怎么查? 楚轻也头疼了起来,那个所谓唯一幸存的老管家,不知是否是真的。 “都先停下来。”楚轻打断争吵的三人:“你们说的那个葛家,具体住在何处?”“啊,公子你要去啊?那里都成一片废院了,因为死得人太多,怨气重,都没人敢住,后来有个商人便宜买下了,修葺之后,也没人敢买,后来有人买了之后,说府里闹鬼,更加没人敢靠近了。”冯姨偷偷 道。 “无妨。”楚轻从冯姨那里知道了具体位置,一人又给了一锭银子,就让三人离开了。 一直等三人高高兴兴的走了,楚轻才松口气。 “我还以为,你当真游刃有余呢?”李天啸眯着眼,幽幽道。 “李大哥你又说笑了。你说这被灭门的葛家,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灭门的肯定不会是藏尸的那个人,毕竟,要真灭口,其他两家怎么没灭?而且二十五年前跟十八年,这中间可差了七个年头。 “不知是不是,先去瞧瞧。”左右他们也查不到别的有用的线索。 “嗯,先去看看。若是那所谓的老管家当真没死,倒是一个线索。”楚轻站起身,打算离开。 “杀人啦——杀人啦——”突然,一声尖叫声,突兀的打破了春香阁的丝竹管弦,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像炸开了锅一般,蜂拥地喧闹起来。 “杀人?”楚轻皱眉,快速打开门就要出去。 “你回去,让余栉风去看看。”李天啸拦住楚轻,朝余栉风歪过头看了眼。 余栉风提了剑就冲了出去。 楚轻也没等,跟着也与李天啸一起过去了。 等他们到出事的厢房外,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进去。 楚轻想了想,突然喊了声:“诈尸了!” “哗”一声,所有人都退后三步! 楚轻轻松松带着李天啸与目瞪口呆的余栉风进去了。 众人反应过来,都开始纷纷指责楚轻:“你这公子怎么能骗人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不过众人的尾音在李天啸幽幽的一眼下,莫名噤了声。 这公子瞧着挺俊美的,可气势咋这么吓人呢? 楚轻立刻就朝房间里看去,只见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闺房,挨着门的两个角都摆了香炉,余香袅袅,原本很好闻的幽兰香混着血腥味,就不怎么好闻了。桌椅倒翻毁掉了不少,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走在床沿下的地上,衣衫凌乱,脸上有巴掌印,嘴角有淤血,脖颈上有明显的指印,浑身颤抖,双眼无神。手里还双手攥着一把匕首,死死攥着,血流了她一手 一身,身边的地上则是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双眼凸瞪,胸口的衣衫被血染红,显然已死去多时。 楚轻没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处瞧着。 几乎是同时,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先前见到的老鸨冲了进来:“哎呦喂,天杀的,你这是做了什么啊?”“都让开让开!官府办案!闲人回避!”很快有衙役过来了,把人都给轰走了,隔绝在外,有仵作背着箱子进去验尸。有捕头上前询问,女子声音很低,听不真切,随后,就看到老鸨把女子给带进里面,换 了一套衣服,就被衙役拖着带走了。 楚轻听到身旁的人议论。 “这就是妙语姑娘?长得的确是国色天香的,只是可惜了,这怎么想不开杀人啊?” “什么想不开啊?肯定是这朱元外又发疯了啦!你不知道几日前,他府里刚死了个小妾啊!” “不是说意外身亡吗?”“你信啊?你是没见到,听说从井里打捞出来的时候,都没人形了,显然是被打死的啊,听说,这朱元外有暴力倾向,时不时就会发疯啊……你看这桌椅,这凳子,一看就是朱元外肯定又发疯了,你没看到 妙语姑娘那脸跟脖子,啧啧,真是惨啊……” “那妙语姑娘这不是正当防卫了?” “这我哪知道,要看大人怎么判啊?不过我看悬了,这朱元外上头可有人,不然他府里弄死了这么多小妾,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被抓走?” “……” 香客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楚轻注意到那老鸨抹着泪,擦了擦脸,强颜欢笑又开始迎客,把客人都送了出去,可春香阁死了人,哪里还有心思寻欢作乐,都纷纷离开了。 楚轻最后看了眼花魁妙语的闺房,随同李天啸三人也离开了。 “怎么没冲过去验尸?”李天啸与楚轻在前,余栉风在后,李天啸询问楚轻。“不是有官府的人在么?我们这次又不是来验尸的,是来查藏尸的。”她也看出来了,这李公子显然是瞒着别人来查的,不易太过张扬,更何况,她现在也在躲人,师父的事加上先前差点被害死,她也学乖 了,不敢贸然出头了。 “不怕有冤案?” “……”楚轻笑笑,没说话。 “可有疑点?” “这就是炎城府衙的事了,我们还是明日先去一趟葛家旧址好了。” 翌日一早,三人就去了冯姨说的葛家旧址。 旧址已经被重新修缮过了,瞧着很新,只是朱红色的大门蒙了一层灰尘,大门紧锁,已经生了铁锈,显然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不过若是细看,还能看到外圈围墙墙角有烟灰色的痕迹,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几位公子,你们可是要看房?”紧挨着旧宅的一个商贩,看到楚轻等人站在旧宅外很久,上前询问。 楚轻猜想,这大概是如今这旧宅的主人专门吩咐过的,有前来看房的,就来询问一番,随后通知他们,可见这旧宅,的确是不好出售,也无人接收。 “是要看房,能带我们进去看看吗?”楚轻正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进去,刚好这小商贩给了个理由。“好的好的,哎呀公子好眼力,这宅子又大又宽敞,还便宜,肯定不亏,我这里就有钥匙,这就去给三位公子开宅门啊。”小商贩怕三人走了,赶紧跑回自己的小铺子,麻溜儿的拿出来一串钥匙,就跑去急 匆匆开门。 楚轻抿唇一乐,接着他先前自夸的话,道:“可惜就是闹鬼,是个凶宅。” 李天啸道:“你真信闹鬼一说?” 楚轻自然不信,却想逗逗他:“信啊,如何不信,毕竟死了一百多口人,怨气一积累,这宅院又这么大,晚上风一吹,指不定就有白影飘来飘去的来索命。” 余栉风身体一僵,俊脸白了下来:“不是吧?” 李天啸倒是挑挑眉,根本不信楚轻的话,她眼里半点恐惧皆无。 楚轻露出一口小白牙:“自然是假的。”余栉风:“……” 第061章查探凶宅 小商贩引着楚轻三人进了旧宅,因着许久无人居住,墙角的杂草长得都快有半人高了。远远看过去,旧宅很荒芜,地面上都是落叶,显然不仅无人敢进来打扫,也无人问津。“这、这宅子就是旧了些,可房子多,又宽敞,公子买下来,绝对不亏。”小商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一看即使外地人,要是炎城的,走路都会绕过旧宅,哪里还敢来看房,只是他说着时,却心虚,都不敢 对上楚轻三人的视线。 “是个好地方。”楚轻是是而非说了句。 “诶!还是公子有眼力劲儿!”小商贩一喜,可劲儿夸楚轻。 “不过,我倒是对先前葛家的事更好奇。”楚轻对着小商贩露出一口白牙,吓得小商贩一哆嗦。 “公、公子,你知道啊?” “是啊,不过要是当真是个好地方,也不是不能买下。”楚轻自然不会说不买,否则,人怕是直接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哎,这感情好,既然公子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没必要瞒着了。这宅子啊,这么久了,就是因为死过人,后来又不知为何传出闹鬼,就没人敢买下了。” “传出闹鬼?难道不是现在的主人真的遇到了?”“哪儿啊,是外面的人传出去的,后来府里的丫鬟仆役也总觉得有,后来越传越邪乎,托付给我出手的柴老爷就赶紧重新买了个宅子住了,这不,可因为当年传的太凶,这么多年都没卖出去。哎。”小商贩 腰间别着一串钥匙,把宅子的门一一都打开了。 “我想去当年出事的地方去瞧瞧,听说,出事的是主院,杀了之后堆在那里又一把火给烧了。”楚轻问道。 “公子你胆子可真大,敢在这宅子说。” “青天白日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楚轻笑了声:“带我去吧。” “公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不是诚心来买房子的吧?不过是官府的人秘密来查案的?话本里可都是这么演的。”小商贩神秘兮兮道。 “那你给我们看吗?”楚轻眨眨眼:“若真破了,指不定你这房子可就卖出去了。” 小商贩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好!今个儿小老儿我放着生意不做了,好好陪你们逛逛!” 葛府旧宅,主院。大院的门一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主院内的那棵参天大树,几乎耸入天际,连着树根的青砖却是漆黑烧焦的,因为这里是这府里最大的凶宅,所以,即使如今的主人买下了这处,却专门避开了这主院, 因为只是稍微修葺,当年烧焦的痕迹还在。 “哎,当年可真是惨啊,听说还有老人孩子呢,也不知谁这般狠心,多大的仇啊,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小商贩感慨道。 “听说当年还有一个幸存者,那个老管家,此话可当真?”楚轻问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那老管家还在不在了……”小商贩帮楚轻打开主院的几间厢房,就不敢再进去了:“三位公子,我就在外面等你们了,这里太阴冷了,怪渗人的。”说罢,不 等楚轻说话,就跑到主院外,对着三人挥手。 楚轻倒是不以为意,她走进去,因为烧了大半,里面很是凌乱,加上时间久远,一股腐朽的草木味扑鼻袭来,灰尘乱飞。 “爷,楚公子,这里太脏了,还是属下进去瞧瞧好了。”余栉风问道,怕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爷可就不妙了。 楚轻率先走了进去,直接摇头道:“让李大哥出去吧。”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去瞧瞧的好,让旁人去,她不放心,万一遗留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这么几日可就白忙活了。 李天啸看楚轻进去,直接也走了进去。 完全被无视的余栉风:“……”心好累,他也是完全好心吗?可是两位公子怎么就完全不领情呢?楚轻从外室一直走到内室,内室被烧得更彻底,窗棂都废了一半没修缮,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估计是被人清理过了,里面除了些烧焦的家具,别的都搬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灰,踏上去, 就留下一个脚印。唯一比较完整的,大概就是一个梳妆台,铜镜里照出来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楚轻走过去,指腹在铜镜的镜面上抹了一下,又是一手的灰。 李天啸神色微动,想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放任楚轻行动。 绕了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楚轻重新回到了梳妆镜前:“这搬的真够彻底的啊,连个帕子是线头什么的都没留下。” “过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有留下的,估计也被先前主人的下人给收刮几遍了。”如此,哪里还会有东西留下? 楚轻也知道,可就是不甘心。 她拉开梳妆台下的格子,里面依然是空荡荡的。 她长叹一声,正打算离开时,突然动作一顿,皱了皱眉:“嗯?” “怎么了?”李天啸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看到这,忍不住问出声。 楚轻把格子打开的更开,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是很亮,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朵花,看着好眼熟。”楚轻道。 李天啸也凑过去看了眼,那是一朵花,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被灰尘模糊了一部分,看起来不是很清楚,他接过余栉风递上来的帕子,把里面重新擦拭了一遍,纹路清晰之后,楚轻轻“咦”了声。 “怎么?” “你们来看,是不是很眼熟?格桑花。”楚轻道。 她直接把暗格给卸了下来,递到了两人的面前。 余栉风低声喊了声:“是有点眼熟,可忘记在哪儿里见过了。” 楚轻眼底闪着亮色:“一直以为格桑花只是一朵花,现在想想,格桑格桑,谐音不就是‘葛’么。”这完全就是葛家的家花啊。 换而言之,这格桑花代表的可不就是葛家么。 李天啸听了楚轻的解释,眼睛一亮:“是那个人?” 楚轻点头:“是,走,去堵人。” 两人直接走了。 余栉风还一脸懵:“不是,爷,楚公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去堵谁啊?” 楚轻三人再次去了那间赌坊,进去绕了一圈,果然顺当当地把人给抓到了,重新弄到了暗巷里。 那人一看还是楚轻三人,立刻就跪下了:“三位爷饶命啊!我、我就是手痒手痒……” “不是让你别赌了吗?”楚轻居高临下得瞧着他,那声音冷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戳那小混混一刀。跪在楚轻面前的,正是先前打劫他们的那个赌徒。 “这个这个……小的只是……” “只是什么?”楚轻蹲下身,把那人的脸抬了起来。 身后的李天啸瞧着楚轻落在小混混脸上的手,眉头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小混混吓得不轻:“公、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觉得你脸上挺干净的。”楚轻吓唬他道。 “什、什么?” “想给你添点东西。”楚轻露齿一笑,吓得小混混一抖。 “公子饶命啊!” “想饶命啊?可以啊,我问你几件事,你要是回答的我满意了,我就放了你;否则,我不介意今日炎城再少一个人啊。” “公子……”小混混声音都抖了,身体一软,差点吓趴到楚轻身上。 李天啸看不下去了,直接拽着对方的后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 楚轻直接问道:“你家住在哪儿?” 小混混吓坏了:“公子你要做什么?” “怎么?不想说?” “小的家里一平如洗,公子你可千万别动歪脑筋啊。”“你觉得你家有值得我抢的?说不说?”楚轻在他胸膛上摸了两下,就把先前那把匕首给拿了出来,依然是坑坑洼洼的模样,只是刀身上那朵格桑花很是显眼。楚轻朝后看了眼,余栉风把先前卸下来的格子 递了过来,照着日光一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公子?那、那匕首是我的……”男子小声哼唧了声。 “是你的?你确定?你上次不还说是你爹的前主人赏赐给你爹的?怎么这会儿就改成你的了?” “我爹的,那、那不就是我的么……”男子继续小声道。 “……你爹养了你这么个糟心儿子,估计也挺郁闷的。起来起来!”楚轻把男子拽起来,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带我们去见你爹!” “公子你想干嘛?!”男子吓坏了。 “打劫!”楚轻没好气,就他这穷得叮当响的模样,还能干什么? 男子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最后也不知道绕到何处,就站到了一间破墙烂瓦前,若非这人亲自带着他们过来的,从外面来看,还以为是处废墟,根本不可能觉得这里面能住人。 “你爹就住在这里?”楚轻问道。 “是、是啊,我也住这啊……” “就这你还去赌?”“万一、万一能翻本呢……我就能让我爹过上好日子了……”男子说这话,估计自己都心虚,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第062章线索中断 楚轻一巴掌呼到他的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想发火,可瞅着楚轻三人,硬生生给忍了下来:“公子你、你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呢?” “打得就是你,就该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省得出去祸祸了!”楚轻没有再理会男子,直接抬腿迈进了这废弃的院子。走进去,这才看到院子摆放了很多藤筐,几乎把角落里正在弓着背埋头编织藤筐的老人给掩埋了,他的背脊因为常年弓着,隆起一个高高的弧度,满头白发,布满皱纹的手上伤痕累累,楚轻三人走过去, 在他面前站定。老人的动作也只是顿了顿,就继续编织藤筐:“来要债的么?他欠了多少银子?” 楚轻道:“他时常这么欠人银子吗?”然后被找过来,让这么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来还? 老人没说话,不知是失望至绝望太久,还是别的,只是继续机械似的编织着藤筐。 “爹,爹你就说说话,让他们放了我吧,我这次真的没欠银子啊……”男子看到老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哆哆嗦嗦的恳求。 楚轻嫌他聒噪,直接往后一推:“余公子,劳烦拉出去揍一顿。” 余栉风哪里见过这么糟心的画面,早就手痒了,不顾男子苦求,拽着就出去了,不多时,就传来了暴揍声。 老人也只是神色顿了顿,就继续麻木地编筐了。 “大爷,你看看这可是你的?”楚轻把那匕首递了过去。 老人看到匕首,终于神色有了变化,他抬起头,混沌的眸仁里,露出一抹警惕的光:“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我的!被那逆子给偷走了!”老人一把夺过那匕首,塞在了椅子下,就继续编藤筐。 “大爷你先前的主人,姓葛吧。”楚轻问道。 老人浑身一震,突然就站起身,拿了匕首,就往房间里走:“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楚轻在他身后道:“大爷,你是十八年前被灭门的葛家的管家对不对?” 老人步子一乱,走得却更快了。 楚轻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葛家到底是被谁给灭门的吗?” 楚轻的话让老人的步子陡然停了下来,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自己给甩飞出去:“你、你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轻的目光落在老人激动的目光上,基本上可以确定,老人应该真的是当年葛家唯一幸存的那个管家了。 老人把楚轻三人让到了院子里唯一的一个石椅上,倒了茶水,神色间还颇为激动,亦或是,还抱有一丝希冀:“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轻道:“目前还不知道,可若是有必要,我可以帮大爷你查。” “嗯?”老人愣了下。 “当然,作为条件,我希望大爷你告诉我一件事。”楚轻直接开门见山,对于老人来说,如今坦诚才可能是最容易打开老人心房的最重要办法。 “公子想知道什么事?”老人怔了下。 “二十五年前的一桩旧事。”楚轻特意加重了“二十五年”这个时间点。 老人刚开始先是一怔,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你、你怎么……你是那位贵人派过来的人?!” 楚轻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没找错,接着道:“大爷你只管告诉我,你可知道‘那东西’藏在哪儿吗?”身为葛家的管家,葛老爷信任的人,自然不会瞒着他。 老人放在石桌上的手抖了抖,许久,才哑着声音道:“……是知道。” “那可以告诉我吗?”楚轻道。 老人却没说话,而是直勾勾盯着楚轻:“公子当真能帮我找到葛家当年到底被谁给灭门的?” 楚轻道:“我会尽力。” 老人道:“那好,只要公子找到凶手,我就把东西藏的地点告诉你。”楚轻怔了下,道:“好。”这本来也就是她想好的,想从老管家嘴里套出话,怕是很难,可若是有东西来换,那还有转圜的余地。楚轻的视线扫过蹲在墙角,被余栉风打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大爷,不介意 我把他带走几天吧?” 老人双目无神:“公子要做什么?”相较于先前的激动,此刻老人却淡定多了。 楚轻道:“没什么,手痒痒,帮你好好调教一下。”这样的废物渣渣,简直浪费粮食么。 老人摆摆手:“随公子的便吧,只要公子能帮我找到凶手,让我死了不愧对老爷夫人,怎样都好。” “爹!爹——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您亲儿子啊!”男子一听吓坏了,却被余栉风一个手刀砍晕了,扛起来就走了,他也看不下去了,这废物点心,刚好给他当沙包练练。 客栈。 李天啸问道:“你要怎么查?” 楚轻摇摇头:“还没什么头绪。”想要知晓葛家十八年前被灭门的凶手,那么,至少要先知道原因。 可据说葛家当年是炎城有名的大善人,这样的人家,能结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把人全家都给灭门了。 不过楚轻觉得,那个曹九爷,肯定知道些什么。 炎城的地头蛇,想要一夜之间连杀百余口人而不引起动静,除非对方所雇用的杀手是老手,道上混的,难免跟赌坊有牵扯。 赌徒与亡命之徒…… 可想要撬开那曹九爷的嘴,可比登天都难了。李天啸看楚轻皱着眉思索,心里涌上一股想把他眉心间的褶皱抚平的冲动,他的手指捏着杯盏,一点点的加大力气,才忍了下来。只是随着他逐渐加大力气,他没有发现,他手里那杯盏已经到了岌岌可危 的地步。偏偏,李天啸的注意力还不在杯盏上,就在楚轻的身上,余栉风教训了管家的那便宜儿子的一顿之后,回来就看到出现裂纹的杯盏,赶紧扑上去:“爷!爷!松手啊,再握下去就碎了,碎了!” 李天啸被余栉风这一番举动一吓,就清醒了过来,转开视线,盯着余栉风:“做什么?” 余栉风刚把杯盏从李天啸手里夺过来,刚掰开,杯盏就在他掌心碎成渣渣了:“爷,你怎么瞧着楚公子发呆发到快受伤了都没发现,幸亏我回来的吉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天啸陡然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余栉风愣愣的:“爷?”怎么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顺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不妥当的啊,怎么就是胡说了?李天啸转过头,发现楚轻也在奇怪的瞧着他,迅速转开了视线,快步往外走:“我先回房了,明日再去一趟赌坊寻找线索。”等李天啸走到门边,回头看到余栉风还待在楚轻的房间里,皱眉道:“这么晚了, 还不出来?” 余栉风赶紧起身:“啊,是爷。” 楚轻奇怪地看着这两人,风风火火的又离开了,她也没当回事,重新把这几条线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葛管家,小混混,曹九爷……最后全部都集中在了十八年前的灭门惨案上。 楚轻想不通干脆把自己摔在了床榻上,望着床顶的流苏,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同一时刻,隔壁的房间里,余栉风不解皇上方才为何发火,不安地跟着李天啸进了他的房间,可等关上门,回头去看,发现皇上正坐在桌前,望着一处,黑眸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怔怔出神。这样的李天 啸,是余栉风没见过的,甚至他走到了余栉风身前,李天啸也没回过神的,余栉风极轻的唤了声:“爷?” 李天啸回过神,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不去歇了,作甚?” 余栉风问道:“爷,你是不是有心事?朝上出事了?”可他也没见浪枫写信给爷回报啊? 李天啸没说话,却微抬着眼,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余栉风,眸光一错不错,直勾勾盯着余栉风,看得余栉风心里毛毛的:“爷、爷?” 李天啸又盯了一会儿,发觉果然并没有半点异样的情绪,才松了口气:“出去,朕要歇了。” 余栉风不敢多呆,很快就离开了。 李天啸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翌日,楚轻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三人再次去了赌坊。 进入赌坊,楚轻与李天啸又走到了曹九爷站着的赌桌前,挤到最前排,楚轻拿出一张银票,在“小”上压上了。有离得近的,一看那数值,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两银子。 曹九爷看众人的视线都朝楚轻看过去,却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没说话,只是缺了一根手指的掌心,却是往一旁挪了半寸。 楚轻一压一千两,旁的也跟着压了“小”,甚至已经压了“大”的,也赶紧改了,然后齐齐吆喝着:“开!开!” 曹九爷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骰蛊,果然是“小”。“好!赢了!赢了!”赌场里,这一桌的欢呼声,显得尤为显眼,于是,有赌徒就过来问了,等问清楚了情况,都齐齐红了眼!顿时,整个赌坊有大部分人围了过来,有还记得楚轻的,喊道:“这不是上次一 次赢了几千两的那个小哥吗?跟着他压,绝对是没错的!”其它赌桌前的赌徒也不赌了,都围在了曹九爷的这张赌桌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看不到的,搬了桌子椅子上阵,探着脖子往里看。 第063章两件案子 楚轻倒是淡定得紧,又从怀里掏出一千两,连同先前的本金与赢得的一千两,三千两叠在一起,弄成扇子的形状,在耳朵边扇着风,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笑。这曹九爷在赌坊几十年了,也是见过世面的, 倒是淡定的很。只是手里的骰蛊却是越摇越快,在赌徒眼里,几乎出现了幻影。 “咚。”很干脆的声音,骰蛊砸在了赌桌上,曹九爷朝楚轻看去:“投注吧。” 楚轻露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把三千两都压在了“小”上。众人有银子的,也赶紧往小的压,有不信邪的压了大的,只是等骰盖掀开,却是“小”。 众人热血喷张,沸腾了起来,只恨自己此刻身上没那么多银子,有等不及的,匆匆跑出去开始到处去借银子了,遇到一个稳赌稳赢的可不容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楚轻在第三局还没开始时,从怀里又掏出一千两银票,加一块一共七千两。这要是再赔,那就是一万四千两银子,众人眼都红了,热闹的声音几乎把整个赌坊给掀翻了。曹九爷饶是再淡定,也忍不住朝楚轻看过去:“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曹九爷的声音在纷乱的赌坊里,竟是仿佛 能穿透纷乱到达楚轻的耳边。 楚轻道:“小生免贵姓楚。” “原来是楚公子,不知楚公子师承何处?”曹九爷平日里除了摇骰蛊,多一句话都不会说,可此刻却一连说了几句,让众人更觉得这小哥定是个人物。 楚轻道:“随便玩玩而已,无门无派。” 曹九爷倒是淡定地把骰蛊放下了:“楚公子押注吧。” 楚轻动了动耳朵,压了“大”。 这次众人也跟着压了下去。 楚轻毫无悬念的赢得了一万四千两。 曹九爷却没有再拿起骰蛊:“楚公子,今日可是来砸场的?” 楚轻朝一旁的李天啸看了眼,李天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极了门神,挡住了挤来挤去挤向楚轻的赌徒,楚轻笑了笑,道:“自然不是。” 曹九爷道:“曹某看楚公子并不像赌徒,也不像缺钱之人,来此,所为何事曹某可否一探?” 楚轻道:“不过是心情不错,玩玩而已。雕虫小技,让曹九爷看笑话了。”曹九爷听到楚轻对他的称呼,瞳仁缩了缩,摆了摆手,顿时出现十几个打手,把围在楚轻身边的赌徒都给隔离开了,顿时,整个赌桌上空无一人,只有楚轻与曹九爷,包括楚轻身后气质极足的李天啸。曹 九爷这才开口道:“既然楚公子知道曹某的诨号,那曹某就倚老卖老一回,我们来赌一局,若是曹某赢了,楚公子就此罢手如何?” 楚轻等的就是这时候,笑笑,只是看了眼放在她面前的骰蛊:“可若是小生赢了呢?” 曹九爷道:“曹某奉上二十万两白银,算是给楚公子添个彩头。” 楚轻却是笑了,“曹九爷觉得我会稀罕这二十万两白银?” 曹九爷脸色微变了变:“楚公子当如何?” 楚轻拿起骰蛊轻摇了下:“也没什么,曹九爷也不必这么担心,小生不过是有件事想要问曹九爷,若是小生侥幸赢了,需要曹九爷给小生解疑,曹九爷觉得如何?” 曹九爷沉吟片许,道:“可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楚小哥怕这才是最终的目的吧。可他开了门做生意,不可能真的不让人进来,可若是不答应,这么放任下去,赌坊这么多张口,可赔不起。 “怎么比?”楚轻心里吐出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给人一种淡然自若的模样,万事皆不上心。 “比点数,谁的小,算谁赢。” “可以。”楚轻倒是好说话的模样,“九爷先请。” 曹九爷倒是不客气,直接抄起骰蛊,开始摇了起来,众人屏住了呼吸,瞧着那骰蛊在曹九爷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动得飞快,最后“咚”的一声落在赌桌上,抬抬下巴,朝楚轻点了点。 楚轻笑笑,却只是抬起骰蛊,不过轻摇了一下,就放在了赌桌上,偏偏她还太过淡定,饶是曹九爷,竟是也没听清楚,她骰蛊里到底是何情景。 “开吧。” “你确定?”曹九爷眯了眯眼,反而不确定了。 “确定。”楚轻全程都淡定的紧,抬起手,朝曹九爷摆了摆手。 曹九爷这才抬起骰蛊,打开之后,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骰蛊里,几颗骰子摞在一起,最上面则是一点。这样算来,不管这楚小哥怎么摇,那都不可能赢,顶多若是也弄出这么一个,打个平手而已。 众人失望地看向这楚小哥,看来是输定了啊。 楚轻却在众人遗憾的表情下,慢慢把骰蛊给抬了起来,只是打开之后,众人不经意看过去,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骰蛊里,哪里还要什么骰子,只剩下一些齑粉,被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曹九爷瞳仁一缩:“楚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轻耸耸肩:“九爷,你可是说了,比点数大小,可没说不许毁掉骰子啊。” “你抓字眼?”曹九爷脸上不郁。楚轻道:“当然了,曹九爷你若是说话不算话,那就当楚某今日没来过,就此告辞。”楚轻站起身,可曹九爷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走了,她若是真的走了,岂不是让炎城的人都知道,他赌坊堂堂曹九爷是个 言而无信之人?只能皱着眉道:“跟我来。”楚轻朝着李天啸眨眨眼,站起身,跟了上去,李天啸只觉得楚轻眨的那下眼,长长的睫毛像是能挠在他的心尖上,那种酥麻的感觉竟是怎么都挥之不去,让他心痒痒的。李天啸跟着楚轻身后也要上二楼, 却被人拦住了:“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李天啸薄唇动了动:“滚。” 曹九爷已经上了一半的台阶,听到这话,垂目看了李天啸一眼,后者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怔愣了下,眯了眯眼,又多看了眼楚轻,才道:“放行,让那位公子也上来。” 三人坐在了二楼的厢房里,曹九爷把矮几上的茶壶提起,给三人倒了热茶,茶水袅袅余烟,很是清香。 楚轻喝了口,齿间留香:“茶色翠绿,香幽如兰,庐山顶级云雾,果然是好茶,平日里想喝可是喝不到啊。” 曹九爷挑挑眉:“公子倒是挺对曹某脾气的,你就不怕曹某在里面下毒?” 楚轻把杯盏放下,“九爷自然不会。” “哦?楚公子就对曹某如此信任?” “不是对九爷信任,而是九爷不舍得砸了这百年赌坊的招牌罢了。” “公子倒是看得通透。” “不过是耍些小心思罢了。”楚轻道:“既然开门见山了,我也不耽误九爷的事了,直接就说了,我想问曹九爷一件事。” “公子说吧,若是曹某知道的,定当告知。” “我想知道十八年前葛家的灭门案是何人所为。”楚轻紧盯着曹九爷问道。 “嗯?”曹九爷本来正在品茶,听到楚轻的话,手一抖,有几滴茶水溅出来都不得之,神色凝重地盯着楚轻道:“公子是何人?” “闲散之人。”楚轻眯眼,从曹九爷的表情来看,他果然知道一些内幕。 “楚公子觉得你说这话曹某会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应该与楚某问的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关系吧?”楚轻又啜了口茶水。 “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楚公子你瞧着不是炎城的人吧?” “是不是。” “那为何会想到去查十八年前的一件旧案。” “大概……闲的了。”楚轻是是而非道,她也知道曹九爷不会信,可信不信就跟她无关了,她只要知道结果就好。 曹九爷沉思很久,才道:“楚公子可知,这件事一旦扒开了一道口子,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又如何?总不能让那一百多条人命就这么含冤受死吧?总归,需要一个明了,到底是何人杀了他们?” “具体的曹某也不是很了解。” “曹九爷这是打算糊弄楚某了?”楚轻根本就不信他不知道。 “不过,如果楚公子要去查这件灭门案,一个人,也许能帮得上楚公子的忙,也许是唯一知晓凶手的人了。不过很可惜,楚公子来晚了。”曹九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九爷这是何意?” “朱元外,不知楚公子可听说过这个人?”曹九爷道:“这个人,是炎城唯一知道这件命案的人了。” 楚轻听着这个名字的确是有些耳熟,可一时间倒是不怎么想的起来了。 来晚了是何意? 难道这朱元外已经过世了? 曹九爷点她:“两日前,春香阁。” 楚轻脑袋里的一根弦咯嘣了一下:那个花魁妙语误杀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朱元外? 她脑海里关于这个朱元外的信息很快被重新揪了出来。 她听过三次这个朱元外,第一次是从春香阁尤姨的口中:‘……前两日住在东街巷尾的朱员外家倒是死了一个小妾,衙门里给判了意外身亡……’。第二件是朱元外死了之后,众人对这位朱元外的评价:‘什么想不开啊?肯定是这朱元外又发疯了啦?’‘听说从井里打捞出来的时候,都没人形了,显然是被打死的啊,这朱元外有暴力倾向,时不时就会发疯 啊……’。第三次,就是从曹九爷的口中,可这么一个被误杀的香客,竟然是十八年前牵扯进去的人? 第064章杀人缘由 楚轻与李天啸从赌坊出来,李天啸问楚轻:“你觉得这曹九爷的话,可信?” 楚轻道:“五分可信。”她觉得这曹九爷必定还隐瞒了什么,没完全告诉她,这朱元外估计的确是有牵扯,可却不是重要的人物,可这么一个人,已经死了,要怎么着手? “要查吗?他已经死了,怎么查?”李天啸问道。 楚轻也头疼了:“……不知道,先回葛管家那里,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个朱元外。”既然是有牵扯,那么应该是认识的熟人,否则,一个陌生人,怎么着也不会突然就牵扯进一百多口的灭门案里面。 葛管家破院。余栉风正在压着葛石头编框子,慢一些就会被余栉风拿着小鞭子抽几下,葛石头就会边嚎着边快速编着,编错了,又会被打。这葛石头就是先前抢劫他们的小混混,也就是葛管家的儿子,当初就是因为这小子病了,然后葛管家请了几日假回乡下去看望,结果躲过了一劫,后来葛管家为了躲避仇家,就隐姓埋名躲在了这么个地方,又想着有朝一日能给老爷报仇,结果疏于管教葛石头,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 ,葛石头已经长歪了。 葛管家看到楚轻两人,混沌的眼底亮了亮:“两位公子,可查出什么了?” “我们进去说。” 葛管家看了眼自己糟心的儿子,点点头,引着楚轻与李天啸进了房间,等到了唯一算是房间的瓦房,才急忙道:“楚公子?” “查到一些端倪,不知葛管家可知道东街巷尾朱家的朱元外?” “朱大肠?”葛管家一怔。 “他本名叫这个?”“不、不叫,叫朱昌,只是因为他十几年前是屠夫,专门卖肉以及一些猪下水,所以久而久之,就叫他朱大肠。也算是昌的谐音。”葛管家对这个人还是有印象的:“当年府里没出事时,炎城有几间酒楼,朱 大肠时常给酒楼送肉,我又帮老爷管理这些铺子,所以久而久之就认识了,可不熟。怎么了?”葛管家问道。 楚轻眉头拧了拧道:“我们今日去了赌坊,问了曹九爷,他只告诉我们,十八年前的灭门案,跟朱元外有关,也就是管家你口中的朱昌。” “什么?!老爷的死跟他有关!这个杀千刀的!”葛管家愤怒到极致,站起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管家你先冷静些,这件事还不确定,不过是他知道些内情……”楚轻道。 葛管家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既然如此,公子可要去找朱大肠……朱昌打探?” 楚轻摇头道:“打探不出来。” “怎么了?”“朱昌死了。”楚轻顿了顿,补充道:“两日前,死在了春香阁。如今尸首还在府衙里,根本接触不到。”若当真这件事跟朱昌有关,这么大的事情,估计朱昌也不会与旁人道来,如今朱昌死了,这条线岂非 不是断了?那曹九爷告知的这条线等同于没有。 葛管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无力地蹲坐在椅子上:“死了?他怎么会死?那这样老爷一家的仇岂不是再也查不出来了?”楚轻摇头道:“还不一定。”事情没到最后,楚轻不喜欢过早的下定论,更何况,听到朱大肠十几年前是屠夫,楚轻更觉得这件事跟朱昌脱不了关系。在她所处的这个国家里,何人才会当屠夫,要么穷困潦 倒、要么穷凶极恶,过不下去了才会当屠夫。因为屠夫跟杀戮有关,古人怕过多的杀戮会折寿,损阴德,所以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去当屠夫的。 所以朱元外这种,应该就属于穷困潦倒了,可这么一个人,现在可是炎城有名的员外,这可不是光有银子能够办到的。 等从葛管家家里出来,余栉风还一副意犹未尽:“爷,以后这种调教的事都交给属下,属下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李天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嗯了声,才看向拧眉沉思的少年:“很麻烦?” 楚轻轻叹一声道:“是啊,我在想,那妙语姑娘为什么要杀朱元外?” “杀?”李天啸捕捉到这个字眼:“不是正当防卫吗?” 楚轻摇摇头道:“不是啊。” “你如何知晓?”“房间里砸烂的东西有一部分是在朱元外死之后才被刻意弄烂的。”楚轻道:“我先前大致看了一眼,离得很远的地方,这朱元外的血绝对喷溅不到的地方,有血迹的存在,且粘在了碎片上,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么就是,朱元外死之后,血喷溅上了,却没被发现,之后,那物事在被打烂,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所以被甩到了别处。我看过了,一刀致命,除非他死了之后,还能爬起来,再战三百回合把 东西打个稀巴烂。”楚轻愁啊。 “当时你为何不说出来?”李天啸道。 “不说呢,原因有两点:第一,那朱元外是个渣,死了不可惜;第二,不想太显眼,我们是来查藏尸的,又不是来破案的。” “你怎么知道那朱元外是个渣?”“你没听到尤姨说了么,他府里几日前刚死了个小妾,死之前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要么就是被逼的活不下去才跳井的;要么,就是被朱元外派人打了一顿之后给扔进去的。反正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是渣。” 楚轻皱皱眉,对这种打女人的人,绝对深恶痛绝! 李天啸瞧着她愤愤的模样,嘴角扬了扬:“这样看来,他的确是个渣,死了也不可惜。” 楚轻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瞧着李天啸:“李大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诶。” 李天啸表情一僵,偏过头,只是藏在发髻下的耳朵尖却是微微红了红,只是不怎么明显,很快就被他低咳一声掩藏了下去,继续问道:“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可需要我想办法让你混进府衙吗?” 楚轻摇头道:“不用了,我打算从妙语这边着手。” 李天啸道:“嗯?” “既然妙语是故意杀死他的,那么首先要有个杀的理由吧,先找到这个理由。” “若她只是因为觉得这个香客难伺候,所以才下狠手呢?”“不可能。尤姨说过,这妙语自小就在春香阁里了,必然见惯了青楼里的那些腌汰事儿,这朱元外就算是混,可若是一个女子温香软玉,又那么跟朵解语花似的,怎么可能粗暴对待?”这妙语能当春香阁的花魁当了四年,必定有过人之处,要么才情、要么懂男人的心思,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让男子讨厌就对了。所以,这样的一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子,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原因杀人,那么,必然 是不得不杀朱元外的原因,也许查出来之后,还能顺藤摸瓜,指不定能牵扯出朱元外更多的坏事,万一就有能扯到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楚轻边想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可她这会儿想,怎么都想不起来。 李天啸听着楚轻分析女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张俊脸又冷了下来:“你对女人很了解?” 楚轻“啊”了声:“了解说不上,可对于女人的心思,却是能猜到几分……”她自己就是女人嘛?可对上李天啸狐疑的目光,低咳一声,加了句:“这样以后娶媳妇儿之后,才好哄自己媳妇儿对不对?” 李天啸:“……”他心底的一团火骤然又烧了几分,烧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脚步加快,直接飞速往客栈的方向走。 “爷?”余栉风总觉得爷这心情又不好了,赶紧追过去。 楚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又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她现在的装扮是男的,不就是应该娶媳妇儿么,难道还要娶汉子?估计这李公子能吓坏。 翌日一早,楚轻神清气爽地打开门,就看到李天啸正背对着她站在栏杆前,听到动静,转过头,墨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很复杂的光:“你起来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啊?”楚轻一脸懵,他一大早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要问她去哪儿? “你要去春香阁?”李天啸抿紧薄唇,质问道。 “去那里做什么?”楚轻不解,抬步绕过他往下走,打算先填饱肚子。 “你昨夜不是说要去调查那花魁妙语?”既然要去调查,自然要去那春香阁。 “你想多了,那妙语现在还在府衙的大牢里关着呢,我就算要去,也是去府衙也不是去春香阁。”楚轻难得好心情的解释道:“哦对了,余公子呢?” 李天啸的脸色刚好看了点,听到这,道:“你问他作甚?” 楚轻道:“让他去买几个铁锹一类的东西。” “嗯?”李天啸不解,刚好余栉风打开门,看到李天啸竟然起这么早,赶紧上前问道:“爷,可是有事?” “没事儿,楚公子让你稍后去买几个铁锹。”余栉风松口气,随即与李天啸一样很是不解:“楚公子,买铁锹做什么?” 第065章尸骸现行 楚轻边下楼边不以为意道:“买铁锹,当然是刨东西啊。” “楚公子你要刨什么?”坐在一楼客栈大堂用早膳时,余栉风想起忘记了问了,他吩咐暗卫去买了,估计他们用完膳就能买回来了。 楚轻拿着汤勺搅动着粥,漫不经心道:“刨尸体。” “噗!”余栉风差点一口粥喷出来,他幸亏反应够快,转过了头,不过侧对面的一位公子遭了秧,怒瞪着站起身,“你做什么?” “抱歉抱歉,不小心。”余栉风赶紧掏出一锭银子:“这是赔公子衣服的,抱歉。” 那公子一看银子,原本暴怒的表情立刻变了,勉强抹了一把脸,扯扯嘴角:“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说罢就坐了回去,把银子塞进怀里,继续用膳了。 楚轻全程目睹:早知道就不逗他了,把银子给她多好啊。 “楚公子,你刚才是不是开玩笑的?”余栉风探过头,声音也压低了,他们这虽然是来查藏尸的,可尸体还没找到,现在刨什么尸体?刨谁的啊? 李天啸却明白过来:“你要去看葛老爷的尸体?” 楚轻嗯了声:“还是李大哥聪明。”李天啸薄唇抿了下,虽然很轻微,可明显嘴角翘了翘,余栉风瞧见了,本来还想反驳他也很聪明的,想想他怎么能跟皇上比这个?赶紧问道:“可楚公子,这都十八年了,就算是尸体也化成白骨了,还怎么 看啊?再说了,听说当年一百多口人被杀了之后,直接烧尸,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最后都是一起找了个坑埋了的,怎么知道哪具是那葛老爷的啊?” 楚轻笑了笑:“不管尸体如今怎样,只要不是烧成了灰烬,那就会留下痕迹。”只要留下痕迹,哪怕是蛛丝马迹,查下去,也许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楚轻等人用过早膳之后,铁锹也买了回来,楚轻在去坟地之前,又去了一趟棺材铺,还去了一趟药铺,等最后背了鼓鼓一包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李天啸伸手要接过来,被楚轻拒绝了:“又不是什么重东西,不必劳烦李大哥了。”他们租了一辆马车,驱车去了坟地,葛家那一百多口人,因为当时天气炎热,尸体又众多,不过停尸了三日,就一起埋了,埋得地方也不是什么偏僻处,就在官府平日里处理无主尸 体的地方。 楚轻先前已经问过葛总管确切的位置了,所以他们到的时候,也没耽搁多久,大概是因为这里埋得大多都是无主的尸首,所以前来祭奠的人并不多,荒草有的几乎都盖过坟头了。 楚轻走到唯一有碑文的地方,望着那个估计坟地最大的一个坟头,长叹一声,只是低下头,目光落在石碑前方的供品还有未燃烧尽的檀香,皱了皱眉。 “咦?不是说葛家就只剩下葛管家一个人了么?怎么还有人前来祭拜?”余栉风疑惑地问道:“难道是葛管家来了?” 楚轻摇头道:“不是葛管家,我昨日问过他,葛管家每年都是到天快黑的时候才会过来。今日是十八年前惨案发生的日子,也有可能是葛家那些枉死的仆役的亲人也说不定。” “也是,毕竟当时死了那么多人,葛家是没人了,可里面还有家丁跟仆役嬷嬷什么的,还真有可能。楚公子,我们现在开始挖吗?”可挖出来之后怎么办?“等一下。”楚轻从包袱里先拿出了供品、檀香、还有一壶酒,先祭拜了一番:“此次惊扰,实属无奈,只为还诸位一个公道,不至于当冤死鬼,还望见谅。”楚轻鞠了三鞠躬,又倒了三杯酒,才退后几步道 :“开始吧,小心这些,不要弄碎了骨头。”余栉风道:“楚公子请好了,绝对没问题。”暗卫也前来帮忙,一共七八个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清理出来了十多具尸骸,可越是挖,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有抬出几具孩童的尸骸时,连暗卫这 些见惯了生死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对那下手之人更是恨之入骨,觉得其太过灭绝人性! 楚轻也一直在沉默,她在抬出每一具尸骸后,拿出一个小刷子,轻轻把上面的灰尘给刷干净了。 一直等抬出来差不多二十具尸骸,楚轻才终于开口道:“停下来吧。” “这就可以了?”余栉风抹了一把脸,连脸上沾了泥土都毫无所觉,所有人的情绪都是低迷的。 楚轻点点头:“这些就够了。” 她把这二十具尸骸都分开摆放,有孩童,有女子,有男子。 准备妥当之后,她才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尸骸,开始拿出验尸单,让余栉风来记录。 她戴上手套,嘴里含了姜片,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大瓶的东西,骤然开始一具具洒在了那些尸骸上。 不过是瞬间,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余栉风本来还不知道楚轻要做什么,可等那些液体洒下去之后,就看到原本黄白的骸骨上,突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暗色,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发生了尸变,吓得那些暗卫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楚轻看到他们都一脸目瞪口呆,努力保持镇定的模样,开口解释道:“这些事酽醋,能让死者死前受过的伤都显露出来,不是鬼神在作怪。” 余栉风等人紧绷的精神这才松懈下来,刚刚当真是差点吓死了。 怪不得楚公子要白天来,这要是晚上,当真能吓死人啊。 楚轻等那些痕迹都显露出来了,开始验尸骸。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天啸,望着楚轻的身影,眸底复杂的感情攒动,最后却慢慢压制了下来,最终转化为欣赏。他当真是,没看错人。 “第一具:死者,女,身长五尺三寸。死前后脑勺遭到重击,右腿小腿骨有一道长约三寸的伤痕,疑遭到长刀所伤。致命伤却是颈部,颈部断裂,同一件长刀所伤。” “第二具:死者,女,身长五尺一寸。死前颈骨断裂,一刀毙命。” “……” “第六具:死者,男,身长七尺一寸,死前遭到多处殴打,背部、手臂、腿部皆由瘀痕,肋骨断裂三根,致命伤依然在颈部,颈骨断裂。” “第七具……” “……” 楚轻把这二十具尸骸全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都是汗,她走过去,朝着这些尸体又鞠了几躬。余栉风包括李天啸等人,也鞠了一躬。 余栉风看向李天啸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 等他们再回去时,已经过了午时,楚轻走之前,视线再次落在那些供品上,眉峰拧了一下,却是把这些供品每样都拿了一块,装在了包裹里,带走了。 余栉风抹了一把脸,看得目瞪口呆:“楚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有用。”楚轻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她还要向葛总管求证,若是自己多疑,那就罢了。 回程的马车上。 李天啸看楚轻一直在研究那些验尸单,从暗格里端出一碟点心,道:“先吃些垫垫肚子,已经离午时过去半个时辰了,忙了一上午,该饿了。” 余栉风在一旁目瞪口呆:爷竟然会主动关心人了? 爷是不是受刺激了? 不过爷这么一说,他也有点饿了啊,可那点心是给爷准备的,爷自己都没吃,他哪里敢吃啊? 楚轻倒是也真的饿了,吃了一块,就招呼他们也吃,随即继续看验尸单,分析这二十多具尸骸的共同之处。 李天啸让余栉风拿了一块,就收了回来,搁在了楚轻的手边,挨着她坐着:“可查出什么了?”楚轻道:“从这二十具尸骸来看刀伤,那晚前来灭门动手的人,一共有三个,一个擅长用锤子,从有人头颅骨头碎裂可以看出;一个擅长使长刀,刀身大概有一尺三寸,刀柄上有一朵蝴蝶型的纹路,在其中 两具尸骸上有显露,应该是动手的时候,用刀柄撞击过,留下过瘀痕;还有一个用细长刀刃很薄的剑,喜欢一剑毙命,大多是他补刀所杀;目前来看,只能确定这些。” “已经很不易了,接下来可是要回客栈?”李天啸问道。 “不,去找葛管家,我要问他一件事。” 葛管家所住的破院。一个时辰后,楚轻几人到达了破院,刚踏进去,就看到葛石头正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编筐,看到余栉风出现,嗷的叫了一声,抬起了手里还编着的筐就挡在了头顶上:“不要打我!我今天很乖的!我一 直在帮爹编筐!没有再赌了!真的没有了!” 余栉风哼了声:“我说打你了吗?是不是你在心虚啊?”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葛石头被吓坏了,葛管家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楚轻几人,感激道:“多谢几位公子了,若不是你们石头还不知道要混到什么时候呢?” “这没关系了,我们这次来,是来问葛管家你一件事的。”楚轻道。“公子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葛管家抹了一把脸,情真意切道。 第066章渐露端倪 楚轻道:“这倒是不必,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葛管家看几样东西而已。”楚轻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摆放着几样点心,楚轻没有说这是从坟地拿过来的,只是让葛管家看看。 葛管家看着那几样点心,本来表情还很茫然,可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立刻就红了,差点老泪纵横:“楚公子,你怎么知道这几样点心的?”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问道:“葛管家,这几样点心,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这几样点心都是老爷生前最喜欢吃的啊,这是核桃酥、榛子糕……全部都是老爷每日都要尝上一块的,只是后来因为老爷身子骨不好,所以一个月才会吃上一些,老爷总是会念叨,所以老奴记得很清楚。” 葛管家抹了抹眼泪,想到了伤心事,尤其是今日还是忌日,更是让他难受。楚轻望着那几样糕点,却是沉默了下来:既然这几样都是葛老爷喜欢吃的,那么代表是有人专门来祭拜葛老爷的,可若不是亲近之人,怎么会知道葛老爷平日的喜好?这个人会是谁?难道当年葛家还有生 还者? 楚轻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沉思。 李天啸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到底是谁前来祭拜葛老爷。”楚轻道。 “怎么,可是有问题?” “嗯,我怀疑,当年葛家一家被灭门,除了葛管家之外,还有幸存者,且还是葛老爷亲近之人。”楚轻道。 “既然如此,你先前为何不问问葛管家?”李天啸道。 楚轻摇摇头道:“葛管家应该不知道,否则,他不会不同我们说。如今,这个想法只是怀疑而已,还是先别告诉葛管家,反而让他满怀希望最后却失望。余公子,你可知道这些点心都是哪里买来的吗?” “这个啊,炎城榛子糕最出名的就是百花斋了。” “那就先去一趟百花斋。” 百花斋。 余栉风直接找到了掌柜的,拍下一锭银子,把这几样糕点都摆了上去,问道:“掌柜的,问件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掌柜的看到那银子眼睛都亮了:“可以可以,公子要问什么?”伸手就要去拿,被余栉风给摁住了。 “这几样点心,今日都有谁来买过?”要是单独拿出来一样来,怕是卖出去的人不计其数,可这四五样加到一起,专门买过的来看,却是不多。“这个啊,公子容我查查。”掌柜的翻开账本,开始翻了起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隐私,掌柜的倒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快就说了出来:“今日一共有三人买过这五样点心,其中两位不认识,一个是 个少年,一个是个丫鬟,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府里的。” “那认识的那位呢?”楚轻敲了敲柜台,问道。 掌柜的抬头看了眼,只赞许这少年郎好容貌,道:“另外一位是认识的,是春香阁的钏儿姑娘,她每个月都会来买这几样糕点,都是熟客了。” 楚轻心头一动:“春香阁?” 掌柜的暧昧地眨眨眼:“公子别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 楚轻笑笑:“自然是知道的,这钏儿姑娘,每个月都来,都是这一日吗?” “不是,每个月是正月初来买,可每年的这个月份,却是这一日来买。” 出了百花斋,楚轻揉了揉眉心,后脊背却是莫名一层的汗,她站在那里,明明很热,可她却觉得心里凉凉的。不知为何,她心里涌上一股很不祥的预感,只希望这种预感一定不要成真。 “怎么了?”李天啸看她情绪不对,不安地问道。 “再回一趟葛管家那里,赶在他去祭拜葛老爷之前,一定要赶到。”她要去确定一件事。 “好。”李天啸倒是什么都没问,直接让余栉风赶车回去了。 楚轻等人去而复返,让葛管家好生奇怪,他已经准备妥当,打算带着葛石头去坟地了,看到楚轻,愣了下:“楚公子,怎么了?” 楚轻把那些点心又重新拿了出来,葛管家不解道:“公子,这不是先前拿过来的么,这些都是老爷最爱吃的。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轻道:“这些点心是没问题,可拿出这些点心的人,却又问题。葛管家,你可知晓,这些东西我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葛管家摇摇头:“先前我还觉得奇怪,楚公子,这些点心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你怎么会知道老爷喜欢的口味的?” “这些并非我知晓,而是有人祭拜葛老爷的。”楚轻道。葛管家身体一震:“什么?有人祭拜老爷的?可、可老爷……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清楚老爷的口味?”葛管家眼底涌上难以置信,浑身都在颤抖,激动处,忍不住握住了楚轻的手,李天啸在一旁看到了,皱皱眉 ,忍了忍,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锐利的视线一直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知道他要是这会儿拂开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他不正常? 楚轻顿了顿,才缓声道:“葛管家,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当年葛家还有人生还?且是葛老爷亲近之人。” 只有是最近亲的人,才可能这么清楚葛老爷的口味,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般清楚。 葛管家神色都变了,可下一瞬,又激动了起来:“楚公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真可能还有人活着?” 楚轻安抚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葛管家蹲坐在椅子上,许久,才摇摇头道:“不、不……其实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也许、也许有一个人还活着,只是那时候我偷偷去她住的地方看过,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我以为,连……连她也 遇害了,可若是真的有人这么记得老爷的口味,也只有……她了。”葛管家老泪众横,抹着眼泪,轻轻摇头。 楚轻心头一动:“葛管家你说的是?” 葛管家轻叹一声道:“……是方姨娘。” “嗯?方姨娘是葛老爷的……”楚轻问道。葛管家道:“方姨娘是老爷出事那两年刚娶的妾室,极为受宠,老爷对方姨娘是真心欢喜的,当时即使夫人不同意,差点与老爷闹翻,老爷也还是把人给娶了回来。可出事前两日,夫人因为与方姨娘不对付,时常拌嘴,当时方姨娘又怀了身子,所以老爷就提议方姨娘暂时去别院住一段时间。方姨娘那会儿同意了,决定过去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在那时候,老家出了事,石头重病,我只好与老爷告了假回了一 趟老家,可没想到,就在我回去的这段时间出了事。后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方姨娘有没有去别院,我去找过,却没找到。” 楚轻神色微微一晃,道:“那方姨娘是什么来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葛管家摇摇头道:“方姨娘家里并没有人了,她……是老爷从春香楼赎身回来的清倌,正是因为方姨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所以夫人才各种针对。” 楚轻从葛管家家里出来之后,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全程心神都不怎么安宁。 李天啸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方姨娘有问题?” 楚轻摇摇头道:“方姨娘没问题,只是……我怕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嗯?”李天啸奇怪地看过去:“你查到了什么?” 楚轻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道:“十八年前,方姨娘若是没死,她的孩子生下来,按照虚岁来算,也有十八岁了吧。” 李天啸道:“那又如何?” 余栉风也看了过去,为什么楚公子的表情这般凝重? 楚轻抬眼,轻轻看着李天啸,缓缓道:“十八年前,方姨娘是从春香阁出来的。” 李天啸与余栉风仔细品味了一下,还是没觉得有何不对。楚轻继续道:“几日前,春香阁刚出了命案,死者朱元外可能与当年的灭门案有关,而他死了,杀他的人,春香阁的花魁妙语,四年前开始接客,至今为止刚好满了十八岁。而她,是从小就待在春香阁的, 这……还没明白吗?朱元外的死,本就不是意外,是那花魁妙语刻意为之,这么有预谋的杀害,原先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机,可怕是……现在明了了。”可却不是楚轻愿意接受的真相。 若当真是真的,那么那妙语…… 又是另一个牺牲品了。 若这花魁妙语当真是当年方姨娘的孩子,老鸨与钏儿必定知道些什么。李天啸与余栉风对视一眼,他们也挺诧异,不过倒是没楚轻反应那么大。毕竟,他们是从宫里出来的,见惯了比这更肮脏更龌蹉的事。他们早就在这种宫廷的纷争中,失去了原本的赤子之心,不过很显然,楚轻还保持着这么一颗心。明明李天啸以前最不喜妇人之仁的人,可此刻看着楚轻,竟是更觉得欣赏,同时其中还隐藏了别的情绪在其中,让他愈发沉沦下去,不可自拔。 第067章混入府衙 李天啸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要去一趟春香阁吗?”李天啸不怎么乐意让楚轻再去春香阁,可若是前去办案的话,勉强还是能够接受的。楚轻摇头道:“不,即使我们去春香阁怕是也问不出什么。”老鸨若是当年真的帮方姨娘隐瞒,就不可能贸然说出来,毕竟这牵扯的太大,甚至还可能连累到妙语,她此刻正被府衙的人关押,若是她的身份 被牵扯出来,那么她就有了杀害朱元外的理由,就不可能再以正当防卫无罪释放。那钏儿更是不可能会说,既然妙语能让她帮忙去祭奠,必定是极为信任之人。 既然是信任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和盘托出? 还可能会让妙语等人觉得自己是当年灭门案的凶手,引起恐慌而失了心神打乱,到时候反倒可能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那我们现在?”余栉风也问道。 “再去一趟赌坊。”既然不能从妙语那里下手,那就继续从曹九爷那里得到她想要的消息好了。 曹九爷看到楚轻,即使还是一张严肃的脸,可放在骰蛊上的四指,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下。 楚轻对着曹九爷露出一笑:“九爷,我又来讨教了。” 众赌客有认出楚轻的,开始叫好,让楚轻赶紧压,有的等了好几日的,立刻掏出了大把的银票:“公子我就等你了,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这次可就全看你了……” “……”楚轻嘴角抽了抽,不过这样反而对她更有利,她无辜地朝曹九爷看去。 曹九爷忍了忍,才摆摆手:“去,带这位公子去二楼雅间,我稍后就来。” 楚轻这才老神在在的起身,三人去了准备好的雅间。 曹九爷不多时就过来了,他一看到楚轻出现就觉得头疼:“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上次是最后一次了吗?” “我也不想来啊,可这不是遇到麻烦了吗?” “感情我曹九爷这是成了麻烦解决专业户了?”曹九爷在楚轻对面落座,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襟危坐,即使一句话不说,却气势很足的李天啸,收回视线,暗自遮下了眼底的一抹犹疑。 “哪敢啊,这不是着实遇到难题了,小生见识浅,没有曹九爷视野宽,不过是想让曹九爷给认个东西罢了。”楚轻道。 “你这小家伙少往曹某贴金,不过是混口饭。若是曹某不依呢?” “那小生只好再下去赌上一赌了,不过今个儿总觉得手气挺好,也许还真能……”她朝曹九爷笑笑,笑意不明。 曹九爷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觉得这小子当真是年轻胆大,要是换个人,只要是知道他曹九爷名号的,哪里敢在她这里撒野? “罢了罢了,算是曹某怕了你了,最后一次了,赶紧走人走人,下次别来了。”楚轻眼睛亮了亮,也不恼,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她把提前画好的那三张兵器图拿了出来,边递给曹九爷,边道:“这三样兵器,曹九爷见多识广,帮小生瞧瞧,江湖上都是何人使用的这三样兵器?具体的样貌可能会有些出入。一件是个锤子,大概就是图上标出的尺寸;一件是一尺三寸的长刀,刀柄上有一朵蝴蝶型的图腾,具体样式有出入,不过尺寸与图腾不会有错;第三件是一把很细长刀刃很薄的剑, 使用者最喜欢一剑毙命……” 楚轻说这些的时候,视线并没有从曹九爷身上移开,即使曹九爷的情绪掩藏的很好,可在曹九爷看到第二张的时候,瞳仁几不可查的缩了缩,里面攒攒而动的一抹诧异,显而易见。 再看到第三张图的时候,面容完全凝重了下来,他把这三张图又看了一遍之后,拍在了矮几上,推回给了楚轻:“恕曹某无能,看不出这是何人所有。” 楚轻皱皱眉道:“曹九爷是看不出,还是不想说。”曹九爷看楚轻看出来了,倒是也不意外,这小子比他想象中要聪明的多,可在这纷乱的江湖上,光靠这点聪明是远远不够的。指不定,何时说消失就消失了,甚至都没有人找得到他的尸首:“听九爷一声劝,这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最好就此罢手,葛家的事,当年闹得那么大,最后不还是没找到凶手,既然人都死了,也沉寂了这么多年,该散的就让它散了吧,就算知道一个结果又怎么样?你觉得你一 个无名无权的人,真的能撼动得了这背后的人?你动不得。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时候撤身走人,还来得及。” 楚轻道:“那难道就要让那一百多条亡魂,就这么死不瞑目?” 曹九爷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听劝?连曹某都不敢惹的人,你觉得在这炎城,就算你真的查到了,又能怎样?” 楚轻神色一动:“若是官府来查办呢?” “官?”曹九爷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背后的人,谁都动不得。”楚轻眉头皱得更紧,这曹九爷果然知道些什么,可不管她接下来再怎么问,曹九爷都守口如瓶,不肯再开口。即使楚轻用赌坊威胁曹九爷,曹九爷也不肯松口,只在楚轻离开时,留给她一句话:赌坊没了 ,就没了;可命没了,曹九爷可不想连累整个帮的兄弟。 曹九爷一直目送楚轻离开,暗门里有人走出:“九爷,你作甚好心提醒那不知好歹的小子?他想死,就让他自己去撞刀口。” 曹九爷叹息着摇摇头:“这小子身上有股韧劲,你瞧着吧,他不会就此罢休的。可偏偏,曹某平生难遇对手,还不想这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就这么死了,如今,就看他能听出曹某话里几分意思了。” 楚轻从赌坊里走出来之后,一直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李天啸也敛眉沉思:这葛家的灭门案难道还牵扯到别的不成?他甚至有种别让楚轻再查下去的冲动,可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朝楚轻看过去,刚好从马车的帷幕外照过来一缕日光,洒在了楚轻的身上,柔化了她脸上的线条与面容上的易容,五官竟是出奇的娟秀 柔和。 李天啸愣神了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轻眸色沉沉道:“既然曹九爷这里走不通,那就只能混进府衙的牢房,先去见见妙语。” 既然妙语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朱元外,看来这十几年来,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在去见妙语之前,她却是需要去那一件信物取的妙语的信任。 楚轻从葛管家那里把那件曾经是葛老爷佩戴的匕首给拿了过来,这是目前唯一一件了,虽然上面的宝石都被卖掉了,可上面的格桑花图腾还在,足以代表这的确是属于葛老爷的。 李天啸担心楚轻涉险,本来是打算让暗卫跟着的,楚轻拒绝了,去牢房当饭婆,还要带个小弟吗? 不过接下来,让余栉风与李天啸震惊的是楚轻出身魔化的易容术了,进房间之前还是个清秀的少年,出来了之后,就成了一个弓着背脊的老妪,若不是知道房间里不可能有旁人,他们真的不会怀疑。 李天啸盯着“老妪”看了许久,才放下了心。 炎城府衙,女囚牢。 一个身着囚衣,依然美貌的女子抱着膝盖贴着墙坐着,眼神放空,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雕塑。 “开饭喽——”一道沙哑的妇人嗓音隐约传来,本来上一刻还寂静的牢房,下一瞬就热闹了起来。 只见一个老妪拖着一个有她半身高的饭桶,挪了过来,拿着一个大勺子,到了一个牢房前,就挖一勺饭重重砸到女囚手里的破碗里,继续往下一处走。等最后才到了女子面前,女子依然纹丝不动。 老妪不耐烦地用铁勺子磕了磕牢房的门:“开饭了,把碗端出来!” 女子依然没有动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老妪又敲了几下,骂骂咧咧了几句,离得远的女囚阴阳怪气道:“饭婆你还是别管她了,人是花魁,气性高着呢,可看不上这‘猪食’,饭婆你把她的给我盛了吧,我这还没吃饱呢。”“一人一勺,多了没有!”老妪驱赶了几下,又骂了几声,这才转身打算离开,只是转身的瞬间,她腰间的一把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终于引起了那女子的注意,她本来没什么反应,可视线 不经意对上匕首上那朵显眼的格桑花,身体一震,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老妪要走,急忙站起身,端起了身边的破碗:“我饿了。” 老妪停下脚步,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不是不吃吗?” 女子也就是春香阁的花魁妙语,垂着眼,端碗站在牢门后:“现在又饿了。” 老妪一个大勺子扣过去,力道大的直接把碗给扣了,顿时饭洒了一地。老妪骂了起来:“你怎么搞的?端个碗都端不稳?” 第068章当年旧事 妙语一愣,随即回过神,赶紧蹲下身:“对不住,两天没吃东西了,手有些软。” 老妪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也蹲下身,不动声色地把匕首给拿了回去,蹲下身收拾东西的时候,一边大声骂一句,再小声道:“认识这东西吗?” 妙语警惕地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妪也就是楚轻假扮的,她道:“这东西是我从葛管家手里拿来的,葛管家,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妙语身体震了震,难以置信道:“他还活着?”话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楚轻道:“我知道你是方姨娘的孩子,也是葛家目前唯一的人了,你不用怕我,我是来查当年那件灭门案的。” 妙语依然不信:“你让我如何信你?十八年了,都没人重新查过。”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妙语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死一次,她也能下去与亲人团聚了。 楚轻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上面一个“锦”字,极为清楚:“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炎城不乏从京城来的达官贵人,妙语在春香阁十几年,自然知道这是锦衣卫特有的令牌:“你、你是镇抚司的人?” 楚轻面不改色撒谎道:“是,现在信了吗?我们隶属皇上管辖,皇上偶尔翻到了这件旧案,觉得有可疑,就派了我过来查,可很多问题我并不清楚,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妙语眼底有光亮了亮,随即又晦暗下来:“我配合你?我能如何配合你?我如今自身难保。”为了杀朱元外,她不惜以身犯险,如今整个炎城都知道她错手杀了朱元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要看知州大人 如何判,若是……她怕是很难再走出府衙的牢门,又如何来帮她。 楚轻道:“若我能让你出去这府衙呢?” 妙语猛地抬起头,道:“当真?” 楚轻轻“嗯”了声:“你的案子还没开始审,结果如何谁又知道?” 妙语轻轻摇了摇头:“朱元外他……认识知州大人……想要出去,怕是很难。除非……”她敛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色,握着牢门栏杆的手用了大力气。 楚轻皱眉道:“你故意杀的朱元外,就是要让知州大人……‘潜’你?”她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妙语对她这个用词不怎么理解,不过飞快抬起头对上她清亮的眸子,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咬咬牙道:“我查到当年的事,朱元外只是知道个毛皮,知州大人才是真正主导的 人,我要杀了他!给我葛家一门报仇!”“知州大人?”楚轻心底一震,刚想继续问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有衙役进来提人,楚轻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只是站起身时,飞快对妙语道“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说罢,就 拖着沉重的饭车,继续转身,慢悠悠弓着背晃了出去。 妙语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残羹剩饭,捏着手里半碗的饭,不知为何,看到这老妪,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可莫名有了主心骨,望着面前这饭食,竟是埋下头,用手当箸,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楚轻送完牢饭,又按照饭婆平时做的事情,做完了之后,才弓着背慢悠悠晃出了府衙。等到了一处拐角处,快速上了一辆早就停在那里的马车,马车上,李天啸与余栉风看到她,还是一时没怎么回过神, 余栉风几乎要趴到她脸上仔细看那妆容:“楚公子,你这易容术可真是够邪门的啊,要是这路上遇到了,我怕是根本就认不出这个是你。” 楚轻摆摆手:“雕虫小技罢了。” 李天啸的视线也幽幽落在她脸上:“可见到那妙语了?” 楚轻嗯了声:“见到了,那妙语是故意杀了朱元外,想让这炎城的知州大人把她给‘潜’了,然后混到知州大人身边,想办法把他给杀了报仇。” 余栉风眨眨眼:“‘潜’是什么意思?” 楚轻轻“啊”了声:“哦,就是被霸占了,收为小妾啊或者别的什么的,你懂的。”她朝余栉风挑挑眉。 余栉风恍然大悟:“楚公子果然是个妙人。” 一旁李天啸的脸色可就难看多了,皱眉看了余栉风一眼,余栉风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爷了,干脆捂着嘴不说话了。楚轻不理余栉风那话里的调侃,看向李天啸道:“曹九爷不肯告诉我们那三个人到底是谁,我怀疑这件事怕是当真跟知州大人有关,你能查到这炎城的知州到底是谁吗?还有十八年前一年中炎城发生的大事,都能查出来吗?”妙语是春香阁四年的花魁,怕是这知州早就看上了妙语,只是老鸨不松口,后来妙语查到了那件事跟他有关,所以才贸然一试,否则,先前那么硬气,突然就屈身开始打算下嫁,反而让 知州大人怀疑,倒不如这样强行抢来的,倒是不容易被怀疑。 知州大人自以为捏住了妙语的把柄,其实他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李天啸眉头拧了下:“你怀疑跟那一年发生的事有关?”楚轻“嗯”了声:“葛老爷是商人,按理说不至于与官场上的人牵扯到,还是炎城的知州,那么如今一家被灭口却是知州大人所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被灭口。我们反向想一想,为何要被灭口,肯定是葛老爷知道了什么事,而这件事牵扯很广,甚至威胁到知州大人的位置,否则,他不会铤而走险弄出这么一件大事来。”毕竟,发生一百多口灭门惨案,这对一个知州的一年的功绩来说,肯定是毁灭性的,可 他宁愿毁掉这一年的功绩还要杀人灭口,足见那件他想要隐瞒的事有多严重,才如此不惜一切代价。 李天啸看向余栉风:“迅速去查。”余栉风面容也凝重下来:“好。”十八年前爷还没有掌握权势,当年各个州县的大事皆是由太后一手握权,怕是不容易查,可若是只是简单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却是不难,毕竟,对于大事来说,只要 问些年纪稍长的官吏,还是能查出一二的。 楚轻道:“还有,帮我找个人。” 李天啸问道:“谁?” 楚轻道:“贾文青,他是十年前炎城的一个很出名的名嘴状师,只是十年前因为一桩命案判错了案,后来打击之下归隐了。” “状师?”李天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炎城还有这么一位状师?” 楚轻道:“听我师父说的,他当时那个案子是被人陷害的,等判完了之后,才知道被设计了,一怒之下直接说不再接状子,不过这人是个硬茬,这件事,只能找他了,别人,怕是也不敢接。” 李天啸道:“他若是不肯出山怎么办?” 楚轻道:“他会的。”她眼底闪闪,握了握拳头。余栉风办事效率不错,很快就把结果摆到了她的面前,不过十八年前炎城一整年大大小小的事件不少,足足有三大摞账本,余栉风扛出来的时候道:“楚公子,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天亮之前就要送 回去,不然被发现了,怕是要出问题的。”楚轻嗯了声,开始迅速翻了起来,李天啸也坐在她的对面开始翻了起来。余栉风看到李天啸都开始翻了,也开始看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要重点看什么:“楚公子,我们要看什么?大事,怎么样的才算是大 事?” “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忽略,若你有觉得很奇怪的,就念出来给我听。”楚轻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很快,可就算是这样,要想在一晚上时间把这么多的账本都翻完,怕是时间也很紧迫。 三人挑灯夜战,余栉风时不时会念出自己觉得重点的,可都没有楚轻想要的。 几乎就要在天亮时,余栉风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还在努力翻着,打了个哆嗦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继续开始看,突然轻“咦”了一声。 楚轻迅速抬起头:“怎么?” “楚公子你看这一段,‘孝宗二十三年,二月,大旱,炎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有不少商人坐地起价,斗米千金,实乃奸商;幸得朝廷怜悯,得灾银粮米,得以共渡难关’……”余栉风念叨。 李天啸也抬起头:“我也记得,这件事是发生在二十三年前,当年各地都有灾荒,是很难过的一年。可这件事怎么会掺在了十八年前的旧事上?”余栉风道:“爷,这下面还有呢。‘然,盗匪频起,竟劫走官银,实属可恶,后五年八月,竟偶查得盗银所踪,大幸。朝廷褒奖,大人得以高升,贺。’”余栉风念完,撇了撇嘴,“现在这个知州原来是十八年 前才提上来的,那是不是就没他什么事儿了?那妙语姑娘是不是查错了?”楚轻眉头皱了皱,却是把余栉风手里的账本给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却没找到后续,她快速的前后开始翻着,却没再找到别的有用的信息。 第069章书生盗匪 “怎么了?”李天啸看她脸色不对,问道。 楚轻点了点这里,道:“为何这里没有详细记载如何获得盗银?按理说,这盗银是官银,更加严厉,却只是寥寥几笔,何人所盗?时间、地点,却都没有标明,你不觉得这里太简单了吗?” 李天啸凑过头看去,也皱眉,侧过身,目光睨着她的侧脸,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片许,才缓声道:“要不要继续找府衙的老人打探打探?” 楚轻摇头道:“若这件事真的有猫腻,反倒是会打草惊蛇,我们去春香阁。” 李天啸皱眉:“怎么又去那里?” 楚轻道:“找尤姨她们啊,她们肯定还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有印象。” 春香阁。 楚轻找到尤姨她们三个时,三人眼睛都亮了:“公子,这是有没处花钱了?” 楚轻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锭子:“那就看三位说的,能不能让我想花出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摩拳擦掌:“公子尽管问。” 楚轻道:“孝宗二十三年,二月,大旱,不知道这一年的灾情三位可还记得?” “这当然是记得啊,公子不知道当时还有人易子而食,太可怕了,还有商人发国难财,简直可恶!好在当时还有人没有灭了良心,要不然,等不到朝廷拨款,怕是饿死的人更多了!” “哦?不知是谁?”楚轻问道。 “让我想想啊,当时好像有三位老爷每日都会施粥,虽然不多,可不至于饿死,哎要不是当年太过难熬,我们这三个也不至于被卖进这里,蹉跎了一生啊。”尤姨感慨道。冯姨补充道:“对了对了,我想起来,当时散米的老爷就有那葛老爷,那个被灭门的葛家,太惨了,当年好多人自发去给葛家上香,真是好人不长命啊,这么好的人,真的不多了,可没想到,谁这么可恨, 竟然这么狠心,那可是一百多口人命啊。”陈姨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葛老爷当年差点把半个身家给散出去,后来幸亏朝廷拨了灾银,可没想到,还被劫了,太可恨了!幸亏最后那些盗匪给抓住了,都在菜市口砍了,血流得哗啦啦啦,我还 去看了,可吓人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晕血么?不过说是盗匪,我倒是瞧着觉得那几个人不像。嗯,不像。”陈姨大概是记忆犹新,不住地摇头。 楚轻心下一动:“陈姨,为何会觉得不像?”她说着,把一锭银子往前推了推。陈姨道:“不太清楚,反正感觉,你说那些杀人越货的劫匪,该是长得五大三粗胡子邋遢吧,可那会儿一共就三个劫匪,其中一个白面书生似的,更像是一位教书先生而不是盗匪,说起来,瞧着很眼熟啊, 现在想想。” 楚轻看过去:“眼熟?”陈姨挠了挠头:“就是那书生模样的盗匪长得挺好看的,所以就记得清了,大概是记错了……”尤姨与冯姨推了她一把,说了几句荤话,楚轻耳朵动了动,没说话,李天啸皱皱眉,脸色又沉了下来。他身上散 着冷气,尤姨三个人立刻就缩了缩脖子。 楚轻倒是没察觉到李天啸的异样,她咬着唇想了想,半晌,才看过去:“当年施粥的三家,除了葛家,还有谁?” 陈姨想了想,摇头道:“记不得了。要不是葛家当年事情太大,估计也记不得了,时间太久了。”好事总是这么容易被忘。倒是冯姨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柳家与冯家,冯家是本家嘛,跟我一个姓,所以当时记得清楚,柳家是当年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家底挺厚实的,所以才会施粥,不过他们两家后来就搬走了,好多年了,也 不知道哪里去了。”冯姨感慨道:“那柳家的大公子,长得可真是好啊,当年好多小姑娘都嚷着非他不嫁呢……” 陈姨轻“咦”了声:“嗳,你这么一说,我终于知道那白面书生为何这么眼熟了,他长得有几分像柳公子啊!” 冯姨啐了她一下:“呸,还不是你花痴,当年瞧上了人家柳公子?可惜人是正经人家的,不会上我们这勾栏院来的……柳公子那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是劫匪?” 陈姨道:“我这不就是说说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轻几人再出春香阁时,李天啸发现楚轻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了?” 楚轻轻摇了一下头,让他稍安勿躁,才看向冯姨:“不知这柳家与冯家后来搬到哪里去了?冯姨你可知晓?”“搬去哪儿了啊?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哪里会知道呦。不过说也奇怪,那会儿葛家刚被灭门没多久,他们两家突然说搬就搬了,当时还有好多人觉得奇怪,一夜之间就搬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躲 什么人呢。”冯姨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不过就在楚轻三人打算告辞离开时,冯姨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道:“对了,这位公子请留步。” 楚轻回头:“怎么了?” 冯姨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冯家还有一个人留在了炎城。”楚轻三人重新坐上了马车,楚轻眉头轻拢,心里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冯姨说的那个人,是冯家早些年被赶出来的一个冯氏子弟,因为早些年犯了错,差点把冯家的生意给搞出一个大错,所以被冯家的族 长一怒之下给赶出了家门,逐了出去,后来就不知所踪了。不过这冯姨说她只是跟冯家同名,怕是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竟是知晓如今那被赶走的子弟住在哪里。 李天啸看她神情不对,问道:“可是有问题?那三个妇人所言,可信?” 楚轻道:“可信。这春香阁应该不像别的青楼那般,有很多腌汰事。” 李天啸问道:“从何得知?”楚轻道:“那方姨娘是从春香阁出去的,当葛家遇害,方姨娘还怀着孩子,只身一人,当年葛家被灭门,必然是仇家所为,方姨娘找上春香阁的老鸨,老鸨必然知晓其中利害,却依然收留了方姨娘,甚至还 把这个孩子留了这么多年,如今甚至不惜帮她报仇,这至少说明这老鸨心底极好。” 李天啸点点头:“所以你看出了什么,你觉得那被杀的三个所谓‘盗匪’中的白面书生,真的是柳家的那位大公子?” 楚轻颌首道:“这三家,我怕……都被灭口了。” 他们这三家当年,必定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否则,也不可能接二连三相继出事。 李天啸面容也凝重下来,余栉风首先担心的是李天啸的安危:“爷,要不要写信多召集些人过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若那人当真牵扯到这炎城的知州,怕光是他们几个,很容易被灭口。 李天啸摇头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轻也认同地点点头。这炎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怕是从他们前去葛家旧宅,到寻上葛管家,都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葛管家当年是由官府的人接待的,可那些人却没有杀葛管家,要么葛管家手里有证据让他们畏惧不敢轻 易动手;要么,就是……楚轻摇摇头,绝不希望是后者。否则,她怕是会害了妙语。 余栉风听得一头雾水:“爷,到底怎么了?” 李天啸道:“葛管家很可能是凶手的人。” “什么?!”余栉风大骇。“只是可能,如今还不确定。”若是前者的话,也许葛管家真的知晓更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毕竟,葛管家当年是葛老爷的心腹,他既然肯把藏尸的地点告诉葛管家,那么,若是有事无法商议,怕是也告知 了葛管家。可葛管家先前几次,却并未提到过这件事,那么,他是不信任他们,还是根本就并不如他所见的那般,其实也是当年助纣为孽的人之一? 余栉风道:“我去把他抓起来,严刑逼问一下,不就行了?” 楚轻道:“若他不是呢?” 余栉风傻眼了:“那要怎样?”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楚轻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改头换面,重新推盘开始。”余栉风“咦”了声,不明所以,可等半个时辰后,当两女一男出现在大街上时,余栉风望着依然丰神俊朗的李天啸,再瞧瞧自己身上的女装,怒瞪向楚轻:“楚公……楚儿,你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李天啸,为什么要让他扮女人,李天啸扮男子?明明他也可以扮男子的!不行可以扮小厮啊。楚轻也是一身女装,不过她换了面容,瞧着倒是英气多一些,楚轻之所以让余栉风也换上女装,她是怕露陷,自己女子的身份曝光了。所以,强行拉上余栉风,因为她易容术了得,余栉风除了身材高了些 骨头架子大了些,倒真是模样俊俏,再看楚轻也不觉得突兀了。李天啸面无表情扫了余栉风一眼,余栉风就老老实实闭嘴了。 第070章送入火坑 李天啸的视线不经意又落在楚轻身上,却是出了神,直到楚轻抬眼,疑惑地看他一眼:“大哥,怎么了?” 李天啸摇摇头:“没事儿,走吧,现在去找冯二吗?” 楚轻颌首:“是。”这冯二就是冯姨口中当年被赶出来的纨绔,刚开始几年被赶出来时,这冯二是老老实实鬼混了几年,可后来发现冯家当真不管他生死了,才老老实实了起来,弄了个小本生意,倒是也衣食无忧,只是后来 被冯家的子弟嘲笑的紧了,更加不愿意来往。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很多人都忘了,这冯二也是当年冯家出来的。 冯二已经年过半百了,子孙满堂,他住的地方是个小弄巷,院子不大,可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楚轻敲门之前,看了余栉风一眼,让他等下演的像一些。 余栉风嘴角抽了抽,对上李天啸警告的目光,才老老实实点头,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心有不甘,扯了下楚轻:“楚……楚公子,还是你来当爷的娘子好了,我怕我露陷,万一坏了事就不好了。” 李天啸的视线也看向楚轻,心头一动,却没说话。 楚轻皱眉,上下扫了余栉风一眼:“你这不是挺好的么?” 余栉风握着楚轻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你听,扑腾扑腾的,跳得可厉害了,我怕坏事啊,万一又忘了,就不像了,拜托拜托,楚公子帮个忙。”余栉风双手合十,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李天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一种不舒服从心底深处涌上,让他的情绪也随即暴躁了起来。 余栉风还犹自不觉,死活不肯扮演李天啸的娘子。 楚轻也感觉到这余栉风紧张得不行,她不敢随便扮演,是怕露馅,可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算了,那你记好了,你现在是李公子的妹妹,我是他的娘子,别再混了。”楚轻嘱咐道。 余栉风松了口气:“记得记得,保证错不了。” 李天啸本来正不舒服的心情,突然就因为楚轻那句“他的娘子”而彻底好了。 他幽幽看了余栉风一眼,决定不计较了。 楚轻敲响了院门,不多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前来开门,看到是不认识的,连忙喊道:“爷爷,不是阿娘与阿爹!”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门后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小童,别跑这么快,先问是谁再开门不知道吗?”只是抬起头,对上楚轻三人,微愣了下,视线尤其在李天啸身上转了一圈,眸底有光微微晃了下,他 的动作顿了顿,才朝着小童道:“小童,去你隔壁王奶奶家待着等你阿娘他们回来。” 小童小短腿跑得很快,扶着男子:“可爷爷……” 老者摸了摸她的头:“乖,快去。” 楚轻瞧着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和蔼和亲的老者晚年含饴弄孙的画面,完全看不出这冯二当年竟是能做出多大的错事能被赶出冯家,从冯家除名。 小童依依不舍地去了隔壁家,老者这才转过身,看了楚轻三人一眼道:“进来吧。” 楚轻迈进来,余栉风把院门关上,到了大堂,老者背对着他们站着,道:“你们是何人?想做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动手,处置我这老东西一个就好了。” 楚轻愣了下:“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并非前来杀你的人。” 她说罢,微皱了皱眉,看来她的猜测怕是成了真,冯家与柳家果然是出事了,否则,这冯二为何这般?怕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就等着被记起冯家还有这么一位会被灭口的时候。 “嗯?”冯二愣了下,回头:“你们……” “我们是来查当年葛家灭门一案,其中牵扯到了冯家与柳家,听说你是冯家的人,所以前来问问。”楚轻道。 冯二不确定地瞧着他们:“你们当真不是……那些人?” 楚轻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冯二立刻改了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吧,赶紧走吧!”说罢,就开始赶人。 楚轻道:“可若是这件事不解决,早晚他们会发现你,你真的不怕冯家死的这么多人不会阴魂不散,冤屈得不到伸张?” 冯二呼吸一窒,脸色变了变,他混沌的眸子里许久都没动一下,半晌,才哑着声音道:“我已经不是冯家的人了,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楚轻咄咄道:“若当真没有关系,老人家你怕什么?你觉得等他们真的找来了之后,会放过你,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冯二许久都没说话,最后颓败地蹲坐在了椅子上,茫然道:“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件事压在心底都这么多年了,他这近二十年来,胆颤心惊的活着,就怕有人记起,还有他这么一个冯家的人。 楚轻道:“是春香阁的冯姨。” 冯二脸色蹙变,手都抖了起来,突然捂住了脸,竟是痛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楚轻后来才从冯二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知道了大概的始末。原来这冯姨本名叫冯香娥,竟是这冯二的亲妹妹,早些年,近三十多年前,冯二因为冯家在炎城颇有威望,也养成了耀武扬威性子,把纨绔子弟 那一套玩得通透,后来就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犯了大错,差点连累了整个冯家大半的生意都出了问题,赔了不少的银钱。 所以冯家族长做主,把冯二赶出了冯家,当时冯香娥年纪还小,就为冯二出头,求了情,可当时冯二犯的错太大,冯家为了以儆效尤,竟是把冯香娥也给赶了出去!头一年的时候冯二老实了一段时间,可后来又开始胡闹了起来,甚至有种变本加厉的架势,冯香娥小小年纪却不得不做些女红来贴补家用,时常饿肚子,可这也没到彻底绝望的地步。可真正把冯香娥推入 绝境的,是二十三年前的那场旱灾,冯香娥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亲哥哥,她当年为了替他求情从大家小姐成了绣娘的亲哥哥,会把她卖了出去。冯香娥绝望之际,当着冯二的面一头撞在了春香阁的门柱上,当时血溅三尺,嘭溅到了冯二的脸上,彻底让他清醒了过来。也是冯香娥命不该绝,竟是被救了回来,只是至此与冯二恩断义绝再不肯来往, 即使后来冯二学好了之后,去求冯家救她,她竟是也不肯赎身出来,这么在春香阁一待,就是二十多载。 冯二说完这些时,已经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他这辈子做过许多混账事,可最混账的,就是醉酒之下,把自己的亲妹妹给卖了出去! 楚轻垂着眼,心里把冯二骂了个狗血喷头,没想到冯姨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怕是她早就看出来他们是来打探什么的了吧?所以,故意把冯二的消息想办法透漏给她的? 楚轻看向冯二,问道:“冯家与柳家是不是出事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冯二抹了一把脸:“既然是香娥让你们来找我的,那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当年葛家出事之后,我还没死心,想要把香娥赎出来,可我哪里有那么多银钱,所以,听说冯家与柳家要搬走,我就想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怕他们一旦搬走了,我找不到人,香娥在那个鬼地方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所以……我就打算赌一把,暗中跟着他们打算看看他们到底要搬去何处,到时候至少有急事可以再去求一求 ,可是……我没想到……竟然会看到那一幕。”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从冯二如今想来还惊悚不安的画面中,知道,自己的猜测怕是成了真。 “你看到了什么?”“我看到……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血啊……我不敢出声,就那么躲在草丛中,看着冯家与柳家行进的马车被一群盗匪洗劫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不,也不算是都没留下,至少在没多少时日后,我在菜市口看到了当年洗劫官银的盗匪其中之一,正是柳家的那位文采绝艳的大公子,可我不敢上前,我怕极了,怕有一天也会被查出来是冯家的人被灭了口。”冯二抹了一把脸,布满褶皱的脸上溢满了痛楚:“我 怕极了,就跑到了春香阁,想带着香娥一起走,可香娥听完了之后,只是哭了好久,却不肯离开,我赎不出来她,却又不敢离她太远,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多年。”楚轻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揉了揉眉心,想着:冯姨大概是看到了方姨娘来求助了吧?只是她大概没想到冯家与柳家也没能逃脱毒手,所以,她在等吗?一直留在春香阁,是在等一个机会……为冯家报仇的 机会? 楚轻揉了一把脸,她还以为冯姨尤姨他们几个真的那般爱银钱,可没想到,倒是被她们也给套了进去。突然,楚轻的手被握住了。 第071章失踪官银 楚轻诧异之下朝一旁看去,就看到李天啸不知何时也看了过来,并未说话,只是指腹在她手背的虎口上摩挲了一下,以示安抚。楚轻挑了挑眉,却是没说话,只是心情却莫名好了不少,深吸一口气,才从 怀里掏出三张画像,递给了冯二:“你来看看,杀害冯家与柳家的劫匪中,可是有拿着这三件兵器的人?” 冯二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锤子我不记得了,可这把剑挺像的,有个男子出手很快,划开脖颈就一下,血直接就喷出来,很吓人。还有这刀柄上的蝴蝶,我还记得,是有的。” 楚轻嗯了声:“你能确定吗?”冯二点点头:“他们杀了人,直接就埋在了后面的林子里,我等他们走了之后,怕还有活口,就去挖了出来,在一些血痕上看到过这种图样,当时太害怕了,记得比较清楚,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工具 ……” 楚轻道:“那些尸体在哪儿你还知道吗?” 冯二道:“知道。” 楚轻道:“稍后你把地址写下来,告诉我。” 冯二道:“你们……要做什么?” 楚轻轻叹一声:“等这件事真相大白,至少,应该给他们立个牌位,不至于让他们当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那柳家的大少爷的尸骨……” 冯二赶紧道:“我从乱葬岗把他的尸首给带了回来,安葬的地方我也一起告诉你!”他抹了一把脸,“当年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大概,也就这件做对了吧。” 楚轻点点头:“你妹妹应该不恨你了,她留在那里,只是在等一个替冯家报仇的机会……” 冯二怔愣了下,又开始哭了起来,一个老人,哭成这幅模样,着实让人心酸,可偏偏这冯二却又是个让人可恨的,楚轻道:“放心好了,她现在过得很好,春香阁的老鸨是个好人。” 冯二点点头:“我知道……可我害了她……否则,她完全可以过得很好,也不至于如今……” “那就帮她早日完成心愿。当年葛家被灭门,是不是为了那些救灾的官银?” 冯二点点头道:“是……是为了那些官银。那时我偷听到了,虽然不完整,可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大概能猜到来龙去脉。” 楚轻道:“是什么?”冯二道:“二十多年前的大旱,炎城这三家,葛家、冯家,以及柳家是施粥救人最积极的,也正是当年这件事,让三家关系密切了起来,后来灾情解除了之后,葛家与冯家也有了生意上的往来,甚至还投了不少的私塾,柳家也牵扯了进来,三家密不可分,大有成为炎城三大世家的趋势,那会儿我是很羡慕的,也暗地里想为冯家做些什么,挽回些成本。我记得,大概就是葛家出事的前三个月,冯家接了一桩很大的生意,足足有三万两白银的大生意,本家很高兴,我暗地里打听了之后,也很高兴,就想办法找人混了进去,时不时帮忙盯着。当时好像是沿河往外运送一批米粮,因为要的数额太多,冯家就与葛 家合作,一起来做这个生意。” 楚轻心里轻轻触动了一下,太阳穴一抽抽的疼:“后来发生了什么?”冯二道:“那时候我就在冯家的一个仓库里当值,我怕万一会起火什么的,到时候我能认真帮忙瞧着,那晚正好是我在顶替找来的人,在仓库里运送米,突然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惊呼声,原来是不知道怎么的 ,其中一带米洒了出来,可是洒出来的除了米,还有……你们猜是什么?” 楚轻眸色沉沉,哑着声音道:“官银。”她顿了顿,补充道:“孝宗二十三年赈灾的那批官银。”冯二似乎并不诧异楚轻能猜到,那些从包装的大米里,竟然会露出官银来,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冯家的管事很快就来了,葛家的也来了人,把掉落的官银,以及发现官银的人都喊了去,没过多久,那些工人都给了一些银子打发掉了。“我曾经想过偷偷潜入冯家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直守在冯府外,其间只见过葛老爷去过两三次,后来,就再没见过葛老爷过去了。我也没找到机会进去,有一次差点进去还被打了出来,再后来,还没等我想到办法,葛家就出事了……几乎是葛家出事的几天,冯家突然就与柳家打算搬家。那时候,我还没想到葛家灭门与那些官银有关,我当时也没猜到那些银 子是孝宗二十三年赈灾的那批官银。直到后来看到冯家与柳家两家被灭,后来赈灾官银被找到,而柳家大少爷突然成了盗匪,我就想到了那日在仓库米包里掉出来的官银……” 楚轻问道:“这件事为何会与朱元外有关?” 冯二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可也就是葛家、冯家、柳家相继出事之后,朱大肠朱昌突然就发迹了,而在此之前我见过朱大肠在葛家外绕来绕去。” “嗯?”楚轻看过去:“你确定?”“我确定,因为那时候我六神无主,那家米行仓库在漏出官银之后就关闭了,冯家我进不去,就想去葛家碰碰运气,就看到那朱大肠朱昌在外面绕来绕去,后来,我就偷偷看到葛家的那个管家出来了,起了争执,葛管家气得脸都红了。我不敢离得太近,也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后来朱大肠往管家怀里塞了一个布包,就瞪了他一眼走了。”冯二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一茬的,可后来朱大肠突然发迹,他思来想去,把这件事在脑海里想了十多年,再小的细节也被他翻了出来,数年在脑海里过着,念念不忘,啃噬着心神,日日在心里念着,就怕哪一日忘了。如果他再不记得,还有谁记得十八年前的葛家、冯家,还有 柳家呢……“后来,我听说,那葛管家因为回乡探亲,是唯一一个没被杀掉的,我再想想……就觉得很可能与朱大肠与葛管家有关,可我没证据。后来啊,那管家就失踪了,官府的人都没找到……”楚轻却突然站起身,让冯二吓了一跳,楚轻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说你当年当真瞧见了朱昌见过葛管家?确定就是那个唯一没死的葛管家?”楚轻的脑海里还在闪着第一次见到葛管家的情景,弓着的背脊,苍老的面容,悲哀的眼泪,无一不让她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她最不希望出现的一种可能还是出现了。为什么就这么凑巧,巧到葛管家没死,如果幕后之人当真是当年的知州 大人,他必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灭口,葛管家却依然呆在炎城安然无恙,唯一的可能就是,葛管家是当年的知情者;要么,就是葛管家手里拿捏着威胁的证据,才得以自保。 冯二一点头,李天啸看楚轻反应如此巨大,也意识到了楚轻的猜测,突然眉峰敛了敛,两人对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不等冯二再说话,三人迅速出了冯二家,开始往葛管家的破院赶,若葛管家当真当年与凶手里应外合,怕是凶手如今知道有人来查当年的事,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葛管家,毕竟,一旦葛管家这边开了一个 口,怕是会连窝端起当年那件腌汰事。楚轻几人赶到破院时,只有葛管家一个人坐在那里,弓着背编着竹筐,柳条在他手上翻飞,动作很是熟练。他像是预料到他们会来,抬起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混沌的眸底并没有别的神情,又垂下了眼 ,继续编织竹筐:“你们不该来炎城的,这件案子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呢?”楚轻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当年葛老爷对你不薄,你为何要与朱大肠一起害了整个葛家?”怪不得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当年葛家这么多人,前去杀人的似乎只有三个杀手,一 百多口人怎么可能一个都逃不掉?除非有人提前在他们的吃食里下了药,而这个人,必定是极易接触到葛家,对葛家极为熟悉的人。 当年除了方姨娘因为养胎所以没死之外,剩下没有出事的,就最有可能就是这个下药的人了。葛管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轻轻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十八年了,我一直在想,小小姐何时才会来找我报仇?我何时才会得到报应,可没想到,我这么一活,还是活了十八年,这么多年了,终 于该是有个结果了。” 楚轻愣了下:“你早就知道方姨娘没死?”葛管家点点头:“从看到每年的祭品,我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没告诉那人,方姨娘与小小姐是安全的。是我对不起她们……我害了老爷,害了夫人,害了所有葛家的人……我当年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他们只说是把他们带走,送得远远的,根本没说是要杀人灭口,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冷血,竟然杀了一百多口人啊,我不该下药的,不该听他们的……若是早一步知道他们是想斩草除根,就是用我的命用石头的命来换,我也不会那么做的啊……” 第072章死里逃生 楚轻望着痛哭流涕的葛管家,却没说话,不管当初葛管家是为何缘由,他还是下了药,葛家一百多口人何其无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瞧着葛管家,他却生不出半分同情。葛管家还在喃喃自语:“……老爷,老奴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抓了石头,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是想要你们的命……呜呜呜……噗!”葛管家哭着哭着,突然就吐出了一口血,喷 洒在了地上,楚轻的脸一变,赶紧上前把脉,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葛管家半个时辰前就吞了毒药。葛管家瘫倒在地上,费力地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硬是塞给了楚轻:“对、对不……起,我,我要去赎罪了……他们知、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你们快……快走……”葛管家瞳孔已经扩散了,他费力地梗 着脖子向前瞧着,不知看到了什么,痛苦的大吼一声:“老爷——”声音戛然而止,竟是已经断了气。楚轻捏着信,紧紧攥着,抬起手替葛管家盖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几乎是她替葛管家盖上眼的同时,破院外有十几个黑衣人出现,把几人围了起来。余栉风与暗卫脸色一变,迅速把楚轻与李天啸护在了身 后:“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道:“送你们归西的!老老实实受死,还能死得轻松些,否则……”他们阴测测的一笑,上下打量着还穿着女装的楚轻与余栉风,露出了几声淫笑,怎么看怎么猥琐下流。李天啸眸色沉下来,周身强势的冷气往外冒,余栉风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头也不回地对李天啸道:“爷,你先带着楚公子离开,属下来断后。”李天啸拔出了腰间的软剑:“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嫌麻烦,这次只带了五六个人 ,虽然都是好手,可对方却又十几个人,各个怕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把余栉风他们留在这里,怕只有死路一条。 余栉风赶紧道:“爷,吾等死了没关系,可爷你要是出事了,属下万死难辞!”楚轻看了这主仆两个,忍不住差点翻了个白眼,朝着暗处道:“银子都收了,你们也该出来了吧?”李天啸与余栉风奇怪地看着楚轻瞧着一处,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几乎是楚轻开口的同时,二十几个黑衣人又出现了,不过是这次却是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与那十几个黑衣人相对而视。楚轻看了眼还傻愣着 的余栉风,拉住了李天啸的衣袖:“还不走?我不会轻功,你带着我。”李天啸低下头,看了眼被攥住的手,瞳仁缩了缩,在这危急的时刻,他竟是生出了些许旖旎,楚轻奇怪地扯了他一下,这时候发什么愣,不要命了?只是下一瞬,手腕突然就被攥住了,腰间一紧,就被带 着飞了起来。楚轻饶是再淡定也吓了一跳,顾不得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带出了破院,飞速上了一匹马,就往外奔了出去。余栉风等人断后,很快就跑到了街道上,消失在了街尾。李天啸一手勒着马缰,另一只手的手臂紧紧箍在楚轻的腰间,力道不断加大,楚轻几乎是后仰躺在他怀里,她皱皱眉,觉得这个姿势太不舒服了,可现在在逃命,倒是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指点着李天啸 往一处暗巷去,那里有她早先安排好的一辆马车,他们上了马车,就直接开始往外赶,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最后出了城,驶进了一个小筑。他们刚驶进小筑,就被团团围了起来,楚轻撩开帷幕,探出头,看向那些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牌子:“告诉你家九爷,说我们来见他了。”守卫的人瞧见那小牌子接过来,确定是真的,扭头让身边的人去 询问,不多时,就把楚轻与李天啸让了进去。 楚轻与李天啸随着家仆沿着回廊往前走,李天啸听到先前楚轻的称呼,大概猜到对方是何人了。在炎城,敢和知州叫板的,怕也就是炎城这些百年的地头蛇了:“你何时联系的曹九爷?我为何不知?”楚轻挑挑眉:“也不是任何事都要告诉你的吧?我本来是怕他们杀人灭口,所以让他们去保护葛管家,没想到,最后反倒是救了我们的命。”也幸亏她留了这么一手,不然他们小命怕都要折在那破院了,葛管家瞒的倒还真是紧。不过,既然当年那些人没敢杀他,怕是他手里应该拿捏的有对方的证据,所以不敢杀他;既然不敢杀,自然就会拉拢了,可葛管家活得这么苦,这些年都没离开炎城,怕是在赎罪吧 ?曹九爷在一处池塘边的凉亭见的他们,曹九爷手里拿着鱼饵,喂着池塘里的锦鲤,听到动静,头也未回:“你们还真是命大,若非你小子有才,我是绝对不会管这件事的。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长久之地。”曹九爷回过头,只是视线不经意落在楚轻身上的女装上,愣了下,眯着眼仔细瞧着楚轻,突然眼底微微闪了下。楚轻心里一怔,他不会是看出来了吧?可自己易容虽然不 错,身形仪态却半分女气都无,连李天啸都未看出分毫,曹九爷?不过曹九爷本就不是一般人,他在对方开口之前,上前一步,挡在了李天啸面前,朝曹九爷眨眨眼:就算是看出来了,也别说啊。 曹九爷诧异抬抬眉,应该是没想到李天啸并不知晓她的情况,抬抬手:“都坐吧。” “曹九爷,既然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了,你可否告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轻与李天啸坐下后,楚轻问道。她虽然知道了大概,可有些缘由她却是不知。 曹九爷道:“我们可不是一条船上的,过了今日,我曹咎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过,也从未收留过你们。懂?” 楚轻颌首道:“懂懂懂,那我想知道,这一任知州与上一任,可有关联?” 曹九爷道:“自然有。这一任知州是上一任知州的学生,你说有没有?所以,你们就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算是拿到了证据,也怕是没办法走出这炎城。” 楚轻道:“可至少应该先知道真相对不对?” 曹九爷道:“知道了就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待的。”楚轻道:“曹九爷教训的是。”可走不走到时候却又是另外一说,这次若是走了,怕所有连带的人都会被连根拔起了,彻底消失在这世间了。妙语、石头、冯姨,以及春香阁的人,怕都难逃一死。当年死了 这么多人,她管不了,可现在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不能让他们又都白白死了。 曹九爷不傻,他自然听出了楚轻的意思,忍不住道:“你这性子,早晚给自己惹麻烦。” 楚轻笑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不是?” 曹九爷道:“罢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个一二。当年的知州叫史宁,是先帝……后来,他们就动了心思,决定私吞掉那批赈灾的官银,史宁一个人可吞不下来,所以他找了炎城最大的地头蛇。” 楚轻道:“九爷还不算炎城最大的地头蛇?”曹九爷睨了她一眼:“炎城可比你看起来的要复杂的多,明面上看起来是知州当家,可强龙一向是压不过地头蛇的,这炎城私下里分为三六九等,而这上等有有三家,你先前给我看的那三张纸上的兵器,就 是出自那一家养得杀手。可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在这炎城,谁来管?除非你能请得了当今圣上下谕旨彻查,否则,这件事只能无疾而终。”楚轻沉默了下来,倒是曹九爷的视线却不经意落在了一旁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李天啸,眉眼锐利了几分,转头笑道:“这样,楚小哥你还要继续查吗?倒不如你来帮我管理赌坊如何?曹咎我也年纪大了,这 么久都没找到能接收我位置的人了……” “不必!”李天啸站起身,顺便也把楚轻给拉了起来:“他现在在帮我办事,没时间!我们今晚住哪儿?” 曹九爷笑笑:“可我要是非要留下楚小哥呢?” 李天啸冷道:“你可以尽管试试看。” 曹九爷倒是也不恼,朝楚轻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楚小兄弟,你要是当真想办这件案子,你这朋友,怕才是真的有门路的,你不如求求他?” 楚轻看向李天啸,真的假的?她是知道对方怕是很有能力,可一个知州,他真的能动? 李天啸幽幽看了曹九爷一眼:“九爷说笑了。” 曹九爷也不再多话,摆摆手:“带两位去休息。”楚轻却是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九爷了。”先前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还牵扯到知州,若是让知州知道妙语是故意杀的朱大肠,怕是饶不了妙语,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死在大牢里,方法可是多了去了。所以在事情还未解决之前……“我想请九爷帮我去大牢里换一个人出来。” 第073章花魁情敌 曹九爷没出声,他点了点桌面:“想从知州府衙的牢里弄出一个人,并不容易。” “可我说的不是弄,是换。”楚轻眼睛微亮,很是自信道。 “哦?”曹九爷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楚轻说的换人,还当真是换人,她让曹九爷想办法弄出来一个死囚,易容成了妙语的模样,把妙语给替换了出来。妙语大概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出来,等来见楚轻几人时,眼底滚着泪珠,她 隐忍不发,就打算给几人跪下磕头,楚轻连忙把人给扶住了:“妙语姑娘不必这般客气。”妙语噙着泪摇头道:“多谢几位公子,若非你们,怕是我现在已经……诸位的大恩大德,妙语此生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她已经听了曹九爷的人说他们为了查葛家的真凶,差点命丧刀下,尤其是楚轻不惜以身犯险易容成老妪前去地牢,甚至这次也是因为楚轻易容死囚,才得以把她换出来,看到楚轻,对他的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她抖着身体跪在了楚轻面前,楚轻哪里肯,扶着她:“妙语姑娘要当真这 般客气,倒不知让我们如何是好了。”妙语抹抹眼泪,她本就长得好,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楚轻忍不住抬起手帮她试了试眼泪,动作温柔得让一旁的余栉风指咂舌,这楚公子不会是看上这小花魁了吧?这般温声细语的,还当真是让人听着 肉麻啊。余栉风随即就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怪冷的,他打了个寒颤,扭头就看到自家爷一张俊脸都黑沉了下来,吓得他默默又往后退了两步。 李天啸皱着眉看楚轻帮妙语试泪,那温声哄着的模样让他心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突然上前,打断了两人:“我们还有事要商议!”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楚轻就往后面的房间去。楚轻怜惜妙语如今是葛家唯一的人了,方姨娘在几年前就病逝了,所以多加照顾。不过李天啸说的也对,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商议。等到了房间,楚轻立刻道:“李大哥,知州这边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比他官 职更大的人?我们现在有证据,却像曹九爷说的那样,根本就没办法惩办……李大哥你怎么了?”楚轻说到一半,抬头却看到李天啸抿着薄唇紧盯着她,神色颇为不对。 李天啸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太不正常了:“没事儿。”可说完了,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对那妙语,未眠太过好了些。”“啊?”楚轻愣了下,随即想想,轻拍了一下头:“我只是瞧着她可怜。”加上她是女子,对方也是女子,虽然平日里以男子装扮示人,可方才看到妙语孤身一人,就忍不住多加劝慰,不过李大哥提醒的也是 ,若自己这般让妙语误会了可就糟糕了。她自省道:“多谢李大哥提醒,是我逾越了,下次会注意的。” 李天啸的心情莫名因为楚轻这一句好了不少:“嗯。” 楚轻小心看他一眼:“那我们继续讨论?” 李天啸眉眼带了丝笑意:“嗯。”葛管家留下来的那封信,主要是三份,一份是关于二十五年前旱灾之前有一贵人托付给葛老爷的一个木匣子,让其深埋地下,无论何时都不要挖出来。上面详细写了埋下的地址,就在葛家旧宅主院的枯树下,与此同时,葛管家还在最后详细写了几个地址,上面是葛管家的话:虽然不知晓公子为何非要找这个东西,可既然葛家都没了,这些东西留下来也就没什么用了,公子若是能帮老爷报了仇,下辈子,老奴做牛做马报答公子,这几个地址是小的无意间偷听到的那位贵人当年的话,老奴怕他们对葛家不利,所以就找了个本子记了下来,希望这东西对公子会有用;一份是当年葛家被灭门的那些证据,也是因为有了这些证据,葛管家骗他们说如果他或者石头被杀了,立刻就有人拿着这份证据去告御状,所以葛管家与葛石头才能活到现在;第三份是一叠为数不少的银票,应该是当年史宁收买葛管家给的银子 ,只是葛管家这些年都没花,还有一些零碎的,说是拜托他交给妙语。这三份书信上都没有提葛石头的去处,葛管家大概最终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出事,当年为了葛石头,他给葛家一门下了药,导致死了那么多人,这份愧疚让他日日不得安寝,甚至连葛石头都不愿管,放 任他自生自灭,可到底,他还是给了葛石头一个生路,不管葛石头最后如何,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楚轻把前两份都交给了李天啸:“你说这几个地址,会不会就是剩下的一部分尸骸埋得地方?”要真是如此,她就不必再继续查下去了。连上葛家这一份尸骸,若是能拼凑完全,他们是不是就能回京了?他 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帮她找寻杀师父的凶手了?楚轻一想到这,整个人都为之一振,眼底的光极亮。 李天啸嗯了声:“我稍后让余栉风派人去寻,若当真是的……”李天啸捏着信笺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他查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可目的真的达到的时候,他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楚轻点点头,指了指第二项:“那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一下,如何替葛家伸冤,我知道李大哥你有门路。”她能感觉到李天啸的身份肯定不凡,只是不确定能不能搬得动一个知州。李天啸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就行,我会找人,你现在是镇抚司的锦衣卫,可以借由这个身份,把查到的东西,我帮你递给镇抚司,让镇抚司去办,他们只听……当今圣上,到时候自然由理由一步步查下 来。” 楚轻眼睛一亮:“李公子你可以直面皇上?” 李天啸想了想,摇头道:“我不可以,不过余栉风的父亲可以。”楚轻颌首:“好,那等这件事一了,我们就想办法帮妙语姑娘洗脱杀人嫌疑。不知,贾状师可是找到了?”妙语如今是杀人嫌疑犯,炎城前任现任之后一旦被查,怕是不会轻饶了她,更是会直接判死刑,对 别的状师楚轻完全不信任,怕他们被收买,她是只信贾文青的,十年前,他能不畏权贵被陷害了之后就直接在名声最鼎盛时潇洒离开,光是这份荣辱不惊,就足够楚轻信任他的人品。 李天啸道:“有眉目了,三日内,怕就能寻到。”李天啸即刻就让余栉风拿着他的特令调集他手头的心腹,前去办这三件事,很快,余栉风就派人带回了葛家旧宅的尸骸,其余的则是需要慢慢去寻,毕竟上面的几个地址,地点都不一样,却是与楚轻当初 所判断的方位吻合,所以十之八九是错不了的。余栉风知道消息的时候,兴奋的不行,他知道这件事是爷心头大患,只要找全了尸骸,爷就能安下心开始着手对付那老妖婆了。 不过余栉风敏锐的发现,爷这几日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他把尸骸的木匣子交给李天啸之后,却发现李天啸的视线是落在窗外的,他顺着视线看去,就发现不远处的凉亭里,楚轻竟是在教那妙语姑娘垂钓,垂钓也就罢了,竟还是手把手的教的,妙语时不时会看楚轻一眼,轻声细语,他与爷都是习武之人,视力极佳,自然能看到妙语眼底那信任依赖的光,看得余栉风手一抖,忍不住道:“爷,没看出来,楚公子还是个情种,你瞧着温柔的,怕是这花魁也估计要… …”他莫名觉得四周的空气又冷了几分,抖了抖,低下头去看,发现李天啸正面无表情得瞧着他,周身的冷气嗖嗖嗖地往外冒。 “爷、爷?”余栉风小心脏跳了几下。 李天啸凉凉收回视线:“木匣子既然拿回来了,把楚公子喊回来,就说该验尸了。”余栉风“诶”了声:“可楚公子不是教我们方法了么?只需要爷你把……是!爷!属下这就去!”余栉风被李天啸幽幽的目光给蛰了一下,不敢再多言,一个纵身就到了楚轻身后,吓得妙语脚下一个不稳,差点 摔进了凉亭下的池塘里,楚轻赶紧拦腰把人被抱住了,妙语脸红心跳地紧紧揪着楚轻胸前的衣襟,额头轻抵着她的肩膀,小声道:“谢谢楚公子。” 余栉风瞧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数尺之外,李天啸硬生生捏碎了一方砚台…… 楚轻很快就与妙语一起回来了,不过李天啸硬是让楚轻把妙语给赶走了,才肯让她验尸骸,楚轻很奇怪:“李大哥,你滴两滴血上去,不就知道是不是了?” 李天啸没吭声,只是朝余栉风看了眼。 余栉风赶紧道:“楚公子,还是您亲自来吧,毕竟这事关重大,我们怕不小心弄错了,可就不妙了。”楚轻耸耸肩,不置可否,也不差功夫,很快就帮李天啸把尸骨验了,的确是他们要找的。 第074章屠夫贾仁 “看来葛管家这次没有骗我们,顺着这些地址,也许很快就能把这具尸骸给找齐了。”楚轻想了想,忍不住提醒李天啸:“李大哥,等这件事情了了,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履行了?”李天啸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楚轻的话上,他的视线被楚轻擦拭双手的动作上吸引,脑海里忍不住想到,先前这双手还在教那花魁垂钓,眼神瞬间就冷了一下,心情莫名糟糕。楚轻听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又 问了一次,李天啸这才回过神,道:“答应你的事?”楚轻以为他忘记了,皱眉道:“李大哥,你不会是打算过河拆桥吧?”骨骸她已经帮他找了大半,剩下的尸骸也已经有了眉目,算是尽心尽力了,可她师傅的事,他难道不打算管了?若是楚轻没这么着急, 就会发现李天啸不过是没细听,所以随口一问。结果楚轻这句话也惹恼了李天啸,他神色一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不守承诺的小人?”楚轻听他说的这么严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虽然淡定,可心里一直对师父的死念念于心,好不容易等李天啸的这件事解决的差不多了,就想赶快着手去查师父死的事情,好给师父洗脱嫌疑。她本来 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想道歉来着,可刚开了个头,李天啸已经站起身,拂袖一甩,竟是就这么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算话的。” 楚轻一头雾水,问也一脸懵的余栉风:“李大哥这是怎么了?今个儿火气这么大?” 按理说找到了尸骸,他不应该是很高兴的吗?为什么她觉得李天啸的脾性愈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余栉风摸摸头,其实他也不懂,或者说,这几日爷的情绪都不怎么好:“这个……大概是想到了夫人的死,所以心里难过吧。”李天啸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只是贵妃娘娘都过世这么多年了,爷也 知道许久了,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心情不好了?好生奇怪啊。楚轻倒是没多加怀疑,想想也有道理,让余栉风好好宽慰一番。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李天啸竟是开始与她冷战了起来,她在余栉风寻找贾文青期间,去问过他两次,李天啸都避而不见,可每次她在亭子里 教妙语垂钓时,却时不时回头又偶尔能捕捉到李天啸的目光,心里更奇怪了,想想觉得是不是李天啸心情不好,也就不觉得他这些反应不正常了。贾文青是十年前炎城有名的大状师,不过因为被人构陷,替一个恶人打赢了一场官司,导致好人损命,干脆一怒之下退隐。有曹九爷在,加上余栉风自己的势力,找贾文青并不难,只是当楚轻知道贾文青 此刻的下落时,还是忍不住愣住了:“余公子确定没开玩笑?” 余栉风道:“开甚玩笑?那贾文青也算是个奇葩,竟然被打压之下,直接弃文从武了……” 余栉风口中的“武”却非武功的武,而是……楚轻几人站在巷口,难以置信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肌肉结实,赤裸着上身,手上挥舞着大砍刀的壮汉,完全与师父口中形容的那个温润而雅侃侃而谈的文弱书生贾文青完全不同啊,楚轻看得头皮发麻,看 着已经成了屠夫的贾文青,如今改名贾仁,动作干脆又利落的替人砍肉,她默默沉默了下来。 虽然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可他这也不至于一怒之下来当屠夫吧?“楚公子,现在怎么办?”余栉风是没辙了,让他怎么跟一个屠夫说,你帮我再打场官司吧?他都怀疑这贾屠夫现在还记不记得那些官场上的东西?能不能打赢都是一说,想想那娇滴滴的小花魁可能洗脱不 了嫌疑了,他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轻想了想,独自一人走上前了,到了肉摊前,贾屠夫头也不抬:“多少?” 楚轻道:“一斤瘦弱一斤肥肉,瘦弱不要一点肥肉,肥肉不要一点瘦肉,一斤就是一斤,多一两我都不要。” 不远处耳聪听到的余栉风与李天啸:“……”楚公子怎么这么想不开?这是去找茬还是去求人的? 没想到那贾屠夫倒是淡定得紧,只是看了楚轻一眼,手下动作不听,唰唰唰就把她要的两样,全部都用荷叶包好了,堆到了她的面前:“六十文。” 楚轻摇摇头道:“不急。再给我切两斤大腿骨,骨头不要半点肉。”楚轻找茬的姿态太明显,本来四周还围了不少要买肉的,一看这架势,速度往后退了几步,只观不买,生怕被殃及池鱼了。贾屠夫又看了楚轻一眼,只是手下动作依然没停,一把剔骨刀被玩出了花,拿起一块骨头就开始削起了肉,等肉骨分离,当真是白花花的一截骨头,咔嚓一切,往称上一扔,刚好两斤,抱起来,放在了肉 旁:“三十五文。” 楚轻瞧着贾屠夫,露出一笑:“不急不急。” 围观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继续离得不远不近的围观。 贾屠夫把剔骨尖刀往案子上一插:“说。” 楚轻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大猪头,道:“我还想买这个。” 贾屠夫把猪头取下来,“咣当”一下砸在了案台上,就要打包,却只听楚轻幽幽继续道:“不急,猪头只要骨不要肉,完好无损的猪头骨,劳烦,剔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肉骨也就算了,猪头怎么剔? 贾屠夫动作一滞,慢悠悠抬起头,眯着眼仔细打量楚轻,一手按着案台,一手捏着尖刀的刀柄:“你行你来。” 众人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开始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就是啊,贾屠夫人这么好,从来都是童受无欺,从不缺斤少两的,你这不是刁难人吗?猪头怎么剔?还完好无损,这是不是来找茬的啊?” 另外有人道:“瞧着也不像啊,小伙子白白净净的,可心眼怎么这么毒呢?” 不远处,余栉风担忧道:“爷,要不要上去帮忙?”楚公子这小身板,这不是上去找打吗? 李天啸的视线一直落在楚轻身上,听闻,摇头:“再等等。”他信楚轻,相信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楚轻对身后的那些声音视而不听,只是瞧着贾屠夫:“我来?可你是屠夫,我自己动手算什么?你给免单吗?” 贾文青眯眼:“可以。” 楚轻知道他上钩了,弯了弯嘴角:“那以后我天天来,天天都免单吗?” 贾文青道:“可以。” 楚轻笑了。她在案台上选了选,拿起几把长短不一的剔骨刀,挨个试了试手感,这才慢悠悠把猪头扒拉过来,下一瞬,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楚轻刀法极快,剔骨的速度几乎让人看不清楚,一眨眼的功夫 ,等他们一晃头再去看时,发现原本好好的一个猪头,被分离成了两部分,当真是完好无损的两部分,肉骨分离。 好一会儿,四周都静得不行,下一瞬,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巴掌声。 有人叫好道:“小师傅手艺不错啊,什么时候开个肉铺啊,我们都去你那里买肉啊!” 众人附和:“就是就是啊,光是这花样饱饱眼福,我们也买啊!” 楚轻:“……” 余栉风在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听到众人的话,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被李天啸扫了眼,捂着嘴愣是憋住了,他瞧着楚公子这白白净净的,联想到他赤裸着上身去杀猪卖肉,都觉得违和感太强了。贾文青眼底的深意更浓了,若有所思地看了楚轻几眼,再看了看她的手,一直冷冰冰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手法不错,力气却不足。”把猪头骨一收,直接拿过东西把案台上的东西一遮,直接往外走:“今 个儿不做生意了,都回去吧。”走了几步,看楚轻还站在原地,歪了下头:“还不跟过来?” 楚轻知道贾文青应该是从手法上看出自己传承与师父了,跟了上去,离开前,对着李天啸比了个手势。 余栉风担忧道:“爷,我们要不要跟着?楚公子会不会有危险?” 李天啸眸仁深深,道:“不必,他自有办法。”他们过去,反而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虽然不想承认,可帮不到他,让他觉得心情更加抑郁了。楚轻跟着贾文青回了他肉铺后的小院,随手勾了两个矮凳,踢给楚轻一个,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跛子张那老家伙呢?怎么让你个小的跑来炎城了?办案?”他也有十多年没见过跛子张了,不过一直有书信 往来,所以知道跛子张收了个徒弟,倒是没先到,先前跛子张口中一直夸张的小东西,倒是长这么大了。楚轻在矮凳上坐了下来,听到贾文青的话,垂下眼,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师父死了。” 第075章回京途中 楚轻再从肉铺后院出来时,情绪不高,她把师父的事与贾文青说了之后,许久贾文青都没说话,后来搓了一把脸,直接问楚轻他有什么能帮的。楚轻把妙语的事说给了贾文青听,贾文青答应了下来,其余 的都不用她管了,人他肯定会帮他救下来。楚轻知道这次是贾文青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否则,十年不肯接狱状的人怎么可能会接? 随后的几日,整个炎城都沸腾了,因为十年前的大状师竟然成了肉铺的屠夫,时隔十年,竟是再次穿上了华服,敲响了衙门口的大鼓。 楚轻出来时,李天啸已经迎了上去,看到她眼底的晦暗,问道:“搞定了?” 楚轻点点头:“你确定他不会受到连累?” 李天啸声音很轻,却稳:“确定。”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回去吧。”重新提到师父,让楚轻这些时日刚冷静下来的心再次沸腾了起来,一想到师父死不瞑目,她就恨得咬牙切齿。贾文青不愧是大状师,在他去衙门之前,楚轻让曹九爷再次把妙语换了回去,下次妙语再走出来时,是光明正大从衙门里走出来的,无罪释放,朱元外的死是正当防卫,直接盖棺定论,并无二议。来接妙 语的是春香阁的老鸨还有冯姨他们,经过楚轻身边时,妙语的眼神有些微妙,她很快低下头跟着他们去了春香阁,却是希望楚轻能再去看她的。冯姨也看到楚轻三人,嘴角笑了笑,甩了甩帕子,像是勾搭公子哥一样,拍了拍楚轻的胸膛:“公子长得这么俊俏,来春香阁玩啊……”只是手上动作随即一顿,诧异地挑挑眉,很快捂着唇收回了手,走远了 。 楚轻黑脸,她没想到冯姨竟然这么大胆,压根没反应过来,她缩了缩胸,虽然已经用布条绑了,可冯姨那模样,怕是已经看出来了吧。 她低咳一声,没说话。 余栉风在一旁笑:“楚公子害羞了,怎么,你还真看上那半老徐娘啊?滋味如何?”说着,手也要往楚轻身上探。 楚轻一脚踹了上去,被余栉风轻而易举挡开了。 只是下一瞬,就直接被踹了个踉跄。 踹人的是李天啸,沉着一张俊脸,睨着余栉风刚刚打算探过去的爪子,眯眼,很是危险。 余栉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玩笑开大了,低咳一声:“爷见谅,是属下无状。”李天啸虽然觉得冯姨行为太过不妥,可因为她把妙语带了回去,心情好了不少,只是等三人回到曹九爷那里,余栉风很快送来了一封信给李天啸,是宫里的君浩来信,上面言语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朝堂 变动,速回主持大局。 余栉风也看到了,神色微变:“爷,怎么回事?” 李天啸面容沉沉摇摇头:“不知,先回京里。”他们本来也是要回去的,离开太久,既然剩余的尸骸已经知道下落,只需要派遣人手去寻。 “那楚公子?” “他跟我们一起回京。”李天啸不容置疑道。 只是翌日他们刚与楚轻提了一下,楚轻也正有此意,只有回了京城她才更好的查师父的案子,并无异议,只是离开前,却意外来了一人,让李天啸刚好了一晚上的心情,又彻底抑郁了下来。 李天啸黑沉着脸望着跪在楚轻面前的女子,只皱眉。跪着的女子极为美貌,穿着一套丫鬟的服侍,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簪,粉黛未施,却依然清秀有余,红着眼圈,低眉垂眼的模样,格外的惹人怜爱,曹九爷在一旁瞧着,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楚轻也挺诧异的:“妙语姑娘,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做什么?”她上前把妙语搀扶了起来,妙语脚下一个不稳,楚轻连忙把人扶好了,妙语差点撞进了楚轻的怀里,脸红红的偷看她一眼,小声道:“楚公子,救命之人当涌 泉相报,这是妙语的赎身契,妈妈已经放行了,以后妙语就是自由身了。妙语愿意为奴为婢,一生伺候公子。”说着,妙语又要跪下来。 楚轻完全傻眼了,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抱着妙语怔怔出神:“跟着我?”她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怎么能带着她?“楚公子,你若是不带着妙语,妙语已经无家可归了。”她已经看过楚轻给她的信了,说不久之后,就会有人给她葛家伸冤,绝不姑息,让她耐心等待。压在她身上十几年的包袱突然没了,她却不知道要去哪里了。“妙语在欢场四年,炎城已经呆不下去了,可若是独身一人前往他处,却无法自保,奴这张脸,怕是会惹事,若公子真的不肯留奴,奴只好毁了这张脸,以后四海为家,若是侥幸能得一良人,却也只能为妾,奴不愿走娘亲的老路……”妙语说这些倒是真的,老鸨虽然有心帮她,可春香阁在炎城,她一生都搭在了这里,春香阁里还有这么多的姐妹,根本不发离开,妙语不可能当一辈子青楼女子,想要 改变,只能离开炎城,所以,楚轻这,反而是最好的去处。 楚轻傻眼了,李天啸在一旁脸黑得连余栉风都感觉到了危险,他默默往一旁挪了挪,吞了吞口水:觉得爷最近愈发的暴躁了。 “可你跟着我,并不妥当。”楚轻单独把妙语唤到一旁,单独仔细与她分析利害关系:“妙语姑娘,我自身难保,身负血债,以后可能常常面临危险,你若是跟着我,怕是会颠沛流离。”“公子,奴就算不是如此,怕也会四海为家颠沛流离,奴知道,却不怕。这十几年,奴也身负血债,也挺过来了,公子,奴已经听冯姨说过了……”妙语脸红了红,她没想到这么俊俏的公子,她天神一般的救 命恩人,竟是个女子。“你当真不怕?”楚轻犹豫了,在这个朝代,女子独自生活的确很难,葛家已经没了,方姨娘也过世了,春香阁又不是一个好去处,这炎城不少贵人都认识妙语,她只能往外面去,可背井离乡,又不识他人 ,很容易被骗,亦或者客死他乡,跟在她身边,危险是危险,可一旦这件事解决了,也许,当真还算是一个好去处。 “奴不怕。”妙语跪在地上:“奴想跟着公子,求公子成全。”楚轻认真想了想,觉得妙语如果真的要跟着她,她倒是可以考虑让妙语开始修习验尸的方法,以后可以托钟百户给她寻个职位,就算不行,也可以托付他帮忙找个良人。若是妙语以后能学有所成,她倒是 可以教她易容,扮个男子,也能得以谋生。一旦她死了,也能让师父的这些手艺不至于后继无人。 跟着她虽然危险了些,她总有办法保她周全。“你先起来,我暂时同意了。我也不瞒你,我是一个仵作,若是你天分不错,我打算教你这些,你现在我身边打下手,其间我会考验你一番,若你当真能胜任,以后就跟着我好了;但是,若是实在不行,我 会把你暂时托付给一个人,他自会安排你以后的去路。你看这样如何?”钟宣好歹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安排一个小女子的去处也不在话下。 妙语眼睛一亮:“公子,奴必当尽全力。” “起来吧,以后不要随便跪,也不要自称奴了,就说我好了。”她听不惯这个,低咳一声,小声道:“我是女子的身份,你别泄露出去就好。” “奴……我晓得,公子放心。”妙语恭敬道。 楚轻终于松了一口气:“你自去与春香阁最后告别吧,我们要回京城,这样一趟回去,怕是多许久不能回炎城。” 妙语颌首:“是公子,我去去就回。”妙语眼圈红了,到底是舍不得,可即使再舍不得,她还是要走的。 楚轻独自一人回到李天啸几人身边时,曹九爷似笑非笑道:“搞定了?” 楚轻脸上闪过不自然:“她以后就跟着我了。” 曹九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朝李天啸看了去。李天啸本来看到妙语离开,一直沉着的脸色好了不少,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骤然看向楚轻,脸色更沉了,余栉风默默又往后退了一步,不明白为什么爷听到楚公子收了个红颜知己这么生气,不过是个小花 魁而已,难道爷怕楚公子把他的事情暴露出去?可他看楚公子并不是这么拎不清的,爷是不是太过担心了? “你要把她带到京城去?”李天啸走近一步,语气有几分咄咄逼人。 楚轻奇怪看他一眼:“是啊,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李天啸猛地一甩袖子,直接上了马车,落下了帷幕,余栉风赶紧跟了上去,留下一句:“楚公子你也赶紧回来,快上路了。” 楚轻道:“不着急,我这还要等妙语半个时辰,她回去春香阁辞行去了。” 余栉风脚下一个踉跄:“……”他突然不想上马车了,他能预料到爷估计又气了。曹九爷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朝楚轻看去:“楚公子好艳福,以妙语姑娘的姿容,即使是当宫妃也绰绰有余了。”他在宫妃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第076章偶遇熟人 楚轻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认真点点头:“九爷说得对,妙语长得确实是好。” 曹九爷看她当真没半点意思,也收了试探的心思:“是好,楚公子这一离开,应是没什么相见的机会了。” “这次多谢九爷相助,以后有任何差遣,尽管来找我。”她会在能力之内尽量帮忙,绝无二话。 曹九爷笑笑:“楚公子客气了,李公子已经给了我好处,绝对让曹某心甘情愿效力。” 楚轻挑挑眉,回头诧异地看了马车一眼,想想反正这件事也是因李大哥的事,笑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此一别,有缘再见了。” 曹九爷拱手:“再会。” 等楚轻上了马车,曹九爷身后走出一人,恭敬道:“九爷,你为何会突然费这么多的功夫帮他们?甚至不惜得罪知州大人?” 曹九爷的视线并未从马车上收回:“你不懂。” 那人道:“还望九爷明示。”曹九爷高深莫测道:“你不知那李公子的身份,入了他的眼,那么以后就算真的出了事,因着今时今日,至少能保下一命,这算是我最后的筹码了。”他在炎城这么多年,三教九流见的多了,可这李公子身 份哪里是一个知州就能左右的?楚轻上了马车,就感觉气氛很怪,原本很早之前就掀起来的内帘再次落了下来,里间只能隐约看到李天啸的身影,余栉风坐在外间表情微妙,看到楚轻,抬手打了个招呼,就开始闭目养神了,决定不掺和 爷的事了,君心难测,他是真的看不懂爷到底为何这几日心情如此沉重,等回到京城,让君浩公子好好开解开解就好。这样的事,说起来还是君浩公子最擅长了。 楚轻没等多久,就等来了妙语,妙语又换了一身衣服,更加朴素低调了,一直低着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楚轻很满意,等过几日,她帮她的脸做做改变,应该也不会太引起注意。只是从妙语一踏进马车,马车里的冷气就更浓了,妙语大气也不敢出,余栉风更是如坐针毡,其实妙语进来马车并不和逻辑,可偏偏这妙语是楚轻收的人,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骑马或者跟车 夫坐在一起吧?于是在这么一通很微妙的行程之下,他们回到了京城。再次回到京城,楚轻百感交集,妙语从出生之后就在炎城,并未进过京,对京城很是好奇,视线一直直勾勾往外看,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婢女,只能正襟危坐的坐在那里,一双水眸却是隔着不时撩起的 帷幕往外瞧,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 楚轻忍不住笑了声,凑过去,对妙语小声道:“你可以偷偷掀起一角去看。” 妙语怕打扰了这马车里的另外两位公子,也靠近了楚轻,不安道:“真的可以吗?”楚轻道:“自然可以。”她想余公子与李大哥应该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主动帮旁边坐了坐,好让妙语往外看。只是他们交头接耳的模样隐约落在里间李天啸的眼里,更是刺目,他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觉得自 己真的好生奇怪,看来,他的确是需要暂时不见楚轻了,以后的事,还是让余栉风前来吧。楚轻不知李天啸的想法,她看到妙语小心翼翼掀开帷幕,偷偷往外看,看到好玩的没见过的,都会轻推推楚轻,让楚轻也来看。楚轻其实也没怎么逛过京城,对那些小玩意儿也好奇,只是她先前过来京城,脑海里只有师父的仇,所以并未注意。此刻看妙语这般欣喜,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这么一看之下,神色却是一怔,诧异地看向刚刚从马车旁经过的一个女子,手里提着几个药包,正慢慢往他们行 进的方向而去,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把头几乎都要探了出去,妙语就坐在帷幕下,她这般动作,几乎与妙语整个贴在了一起,更像是把妙语整个抱在了怀里。余栉风本来正闭目养神,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嚯!”没看出来啊,楚公子平日里这般正经,这也是过不了美人关啊,这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跟妙语姑娘调情了?他偷偷往里面看去,就隔着 幕帘对上了李天啸一双深沉如水的墨瞳,余栉风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 难道爷这是看到人家相亲相爱,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这是想纳妃了? 余栉风摸摸后脑勺,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不懂爷了,也不懂楚公子了,这说不正经就不正经了,天,都快亲到人妙语姑娘了,他要不要先捂眼当没看到? 妙语离楚轻近,自然是看到楚轻是看到一个姑娘就视线一直紧盯着对方,直到看不到了,楚轻才坐了回去,眉头深锁。 她靠近了,小声问道:“公子,怎么了?”楚轻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过多言语: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刚刚看错了,她竟然瞧着先前经过的那个拿着药包的女子,竟然像极了赵家的一个婢女,她先前去验那梅姨娘时见过,倒是还有些印象。难道赵家也 搬来京城?她不太记得自己是不是听说过,她那会儿一门心思都在师父复仇身上,也许她听说过,却并未再在意过赵家的事。可赵家怎么会突然搬家?赵家在清水镇已经待了很多年了,赵老爷听说以前还是兵部尚书,只是卸任之后,就返乡去养老了,既然已经脱离了京城,怎么赵老爷反而在知命之年又回搬回了京城?楚轻总觉 得自己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可一时间,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楚轻很快就把赵家的事抛诸脑后,因为马车很快就到了一处,她连忙喊停:“劳驾停一下。”车夫依言停了下来,余栉风诧异看向楚轻:“楚公子,怎么了?” 楚轻朝余栉风道:“已经到地方了,我就在这里下了,余公子,李大哥,等稍后有了消息再见好了。我先前那件事,劳烦两位帮忙留意一下。”“你就在这里下了?”余栉风撩起帷幕看了眼,发现已经到了北镇抚司外,他想了想,顿时就明白了:“你还打算住在北镇抚司?跟那钟百户住在一起?”他记得先前爷询问过南北镇抚司的事,这钟宣算是哪 边都未投靠,爷也有意打算提拔与他。“是啊,京城里我也没认识的人,只好先住在那里,更何况,我现在也算是锦衣卫了,也要前去交差。就此分道扬镳了,余公子、李大哥你们若是想找我也很容易。”楚轻又与余栉风多说了几句,总算告别完,才看向内帘后的李天啸,他一直没说话,几乎是从上马车,他能说的也没几句,楚轻能感觉到李天啸在生气,却猜不透他生什么气?他要找的尸骸不是已经找到了?从炎城回来的这段路上,楚轻先前两日还会主动找李天啸搭话,可后来他几次不怎么理会楚轻,楚轻也就不再理会于他,于是就一直冷战到现在。可楚轻有求于他,到底相处了这么久,也不愿失去这么一个朋友,双手抱拳:“李大哥,就此 告辞。”等她查到了些许线索,还需要他帮忙。 李天啸并未回答,他的视线隔着内帘从楚轻的身上,挪到妙语的身上,直接落下了珠帘,两道帘子一遮,当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楚轻:“……”余栉风:“……”爷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卸磨杀驴吧?爷不至于这样吧?爷也不是这样的人啊,爷好歹是九五之尊,说出去的话那可就是金口玉言啊!再说了,爷这么看重楚公子,也不至于这般啊?那到底 是为何? 楚轻皱眉,也有些恼火,直接抓着妙语往外走:“走人了。”妙语跟着下了马车,刚站稳,就听里面传来那位黑脸公子低沉冷漠的声音:“走。”马车就风一样就跑远了,卷起楚轻与妙语的衣袂,让楚轻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也没说什么,转头对着妙语道:“走吧,委屈 你了,先跟着我在北镇抚司住些时日,过段时间租赁个小些的宅院就好了。” 妙语摇摇头:“我跟着公子,怎么都不委屈的。” 他们就站在北镇抚司外,刚好有锦衣卫出来,看到楚轻,又认识她的,惊讶道:“楚小哥你回来了?”楚轻一一问了好,看他们忙碌得紧,也就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进去寻钟宣了。钟宣这会儿就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摆着很多纸张,周围围了几个锦衣卫,正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她也不打扰,带着妙语回了她暂时居住的地方,那里是钟宣所住的,里头暂时只住了他一人,所以还有空房间,稍后等钟宣忙完了,可以问问能否借住几日,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她女扮男装倒是无所谓,可妙语是个女子,呆在男人窝里,总归以后对清誉有损,她无所谓,却不想让妙语受到丝毫的委屈。 第077章出门遇险 钟宣从楚轻进来北镇抚司,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当时正在讨论一桩棘手的案子,倒是也没打招呼,等终于忙完了,赶紧回了趟住处,就看到不止楚轻在,他房里还多了一位美娇娘,挑眉,难得沉稳的男子 竟是开起了玩笑:“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一位夫人?” 妙语听到钟宣的话,脸腾得就红了。躲到了里间,怎么都不肯出来了。楚轻忍不住叹息一声道:“钟大哥,你又开我的玩笑?妙语是我在炎城破的一件案子中的受害家属,因为已经无家可归,炎城她又待不下去了,我想着她跟着我,至少……能学些东西,若是有一天,我当真死了,至少师父的衣钵还能传承下去,至少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师父,给他老人家上一炷香。”楚轻的声音带了几分寂寥,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为师父伸冤,若是有朝一日,连她也着了道,还有谁能还师 父一个清白,找到谋害他的凶手呢。 钟宣收敛了脸上玩笑的话,伸出手拍了拍楚轻的肩膀:“年纪这般小,怎滴这般丧气,就算……不是还有我吗?我难道就不能帮你了?”楚轻抹了一把脸,笑笑,不知是不是李天啸先前的情绪影响到了她,她竟是这般低迷。她本来就擅长情绪的平衡,很快把心思沉下来:“不说这些了,只是这几日怕是又要叨扰钟大哥了,我会很快找个房子 出去住,耽搁不了几日。”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北镇抚司还缺了你一处歇身之所?”钟宣不愿意让楚轻住到外面,他怕那些人万一把他认出来,怕是他小命难保。楚轻却摇摇头:“这里好歹是官府衙门,进进出出的,都是给官家办事的,稍后我就要开始查师父的案子了,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不方便。”也容易暴露,她在尽可能不愿意连累到钟宣,钟宣已经帮了她不 少了,若是再把他连累了,她心难安。 楚轻最后还是把钟宣说服了,顺便很快转移了话题:“我看锦衣卫的兄弟出出进进的,这是又碰到案子了?”钟宣点点头:“这些时日,京都管辖下的几个城镇里,出了多起孩童失踪的案子,上头往下查,却毫无头绪,千户大人震怒,就施压下来,让我们一个月内破案,不过好在这次没这么急,可一直没头绪也没 办法了。”楚轻道:“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钟宣就摆摆手:“又不是当真让你来破案的,这些我们还能应付,真的火烧眉毛了,你不说我也要求到你头上来的。现在你还是专心去查你的事, 你师父的事才是重中之重。”楚轻也不矫情,既然钟宣这般说了,她也就应了。钟宣离开前,楚轻想到先前见过的赵家的那个眼熟的婢女,知道钟宣一向对京城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就问了一两句。 “赵家?”钟宣愣了下,“哪个赵家?” “就是前兵部侍郎,后来回了清水镇,当了个员外老爷,人称赵老爷,钟大哥你容我想想,对了他本名叫赵魁梧。”楚轻是听说师父提过的,这赵老爷听说挺有背景的,只是背后的人是谁却是不知。 “是他啊,那你没看错,他一两个月前,的确是从清水镇回了京城,听说还置办了一个不小的宅子,据说是打算安顿下来的,不过这两个月来,他还挺老实的,几乎没怎么听过他出入。”钟宣道。 楚轻听到这,想着也许这赵老爷不想待在清水镇了,也就没再多问。她打算闲着的时候,再去一趟刘家,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混进刘家,她就不信,这刘家真的能这般铜墙铁壁?于是翌日一早,楚轻就带着妙语租了一辆马车,就往刘家的那条街上使去,因为马车都长得差不多,所以让马车多经过几次刘府外,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那清水镇的刘家自从进了京城之后,就住进了 本家刘府,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时日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楚轻想找不到人都不可能。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事,经过一处时,途中却生了意外,本来马车正驾驶的好好的,却突然从角落里蹿出来两个疯疯癫癫的流民惊扰了马车,马被惊了之后,就发起了癫,撂了蹶子就开始狂奔,楚轻刚开始并没有注意,马车突然上下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就开始歪歪斜斜地往前跑,外面还传来了惊呼声。楚轻脸色一变,让妙语保护好自己,撩起帷幕,就看到骏马疯了一样往前奔,车夫怎么拉都拉不住,吓 得脸也白了! “怎么回事?”楚轻被颠来颠去的几乎说不完整话来。“这位公子……着实对不住,刚才突然蹿出来两个流民,惊了马……眼看着这估计拦不住了,等下若是不行,两位找个软和一些的地方跳马车吧……”车夫话刚说完,就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抱着玩具的孩 童,挡在了路的正中央,看到马冲过来竟然也不躲! “让开啊!”楚轻脸色大变,急忙喊出声! 车夫也快急哭了,努力扯着马缰,可偏偏这马跟疯了一样,撒丫子往前奔,怎么疯怎么来。楚轻急得脸色大变:“我来帮你,把马车往一侧赶,一定不要伤了孩子!”她打算上前去帮车夫拉马缰,只是还没等她出手,突然前方的孩子,被一人揽着腰就抱走了,身形快如闪电,潇洒的风姿引得街道 两边围观的众人松了一大口气。楚轻还未等看清楚那人,他们的马车上也陡然落下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汉子,手臂一扯马缰,手臂上肌肉突出,愣是把马硬生生给扯住了。马被扯住的瞬间,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颠簸的马车又是一个踉跄,楚轻扶住了车壁,回头去看妙语,看到妙语扒着马车的车窗,倒是也没受到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还扯着马 缰心有余悸的男子:“钟大哥,谢谢你!” 钟宣确定马不会再癫狂了,才回头看向楚轻:“你这出趟门,也太惊险了些!” “让钟大哥担心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视线落在钟宣身上的百户服上,难道是出来办案?“刚好办案路过。”钟宣的视线朝先前迅速把孩子抱走的男子身上。先前还没注意,可这么一眼看过去,发现对方正黑着脸望着他们这个方向,气度却是不凡,贵气逼人,只是这会儿不知是否觉得差点踩踏 了孩子,脸色相当不好。他身边也出现了两个随从,把孩子从他怀里抱了下来,小孩子显然是先前吓坏了,这会儿大哭了起来。 楚轻顺着钟宣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先前那男子,对上他的面容,一愣:得,这也是个熟人! “李大哥?”“你认识他?”钟宣诧异道,他扶着楚轻下了马车,又把妙语也给搀扶了下来,妙语俯身行了行礼,这才拍着心口站在了楚轻的身侧,开始替她整理散乱的衣襟,以及头上的发饰,她怕楚轻发髻散乱之后暴 露了身份,所以格外的谨慎耐心。 楚轻回过神:“认识,有些旧交。”她没细说,因着妙语的动作,倒是停下了朝李天啸走的脚步,温声安抚了妙语几声,怕她吓到了,妙语浅浅摇头,甚至仰起头,对着她笑了笑。 可这一幕落在了李天啸的目中,瞳仁愈发的幽黑凌厉,只是他半个字也没多言,钟宣走过去,道了一声谢:“多谢公子先前相助,否则怕是要惹上人命官司了。” 李天啸毫不客气道:“让该谢的人过来谢!” 钟宣微怔,眯起眼,仔细打量男子,男子戴了面具,一双眼睛极为锐利,在这存进寸土的京城里,稍不留意就会遇到达官贵人,钟宣沉了沉心情,不知楚轻所谓的旧交,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 楚轻很快就走了过来,只是李天啸却已经离开了:“李大哥!”楚轻在身后唤了声,李天啸倒反而走得更快了。 “你跟他有旧怨?”钟宣跟上去,在她身后问道。“并没有。”这李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从先前回京途中就怪怪的,不过今日多亏了他,否则,这孩子的命可真是保不住了。“算了,等下次遇到了再谢就好。”她所乘坐的马被惊,怕是要走一趟衙门记录在案 ,并需解释一番。她回头,就看到那孩子的娘亲已经脸色发白的匆匆赶了过来,被人搀扶着,差点腿软就跪在了那里,幸好孩子哭着跑过去,她一把抱住了,这才抱头痛哭了起来。 她的身侧,则是由钟宣的人带着先前引起马惊的两个流民走了过来。那两个流民浑身破烂不堪,神色恍惚不定,嘴里还念念有声,不过很容易看到是一对男女,只是年纪看不出来,蓬头垢脸,看不清面容,女流民手里还紧拽着一个破布娃娃,死死按在怀里,时不时歪过头喃喃一声:“孩子……孩子……” 第078章孩子没了 楚轻的视线落在那个破布娃娃上,皱了皱眉,就听带他们来的人上前禀告钟宣:“百户大人,经先前出事地点的商贩所言,事情起因,是这两个流民为了那个破布娃娃,就冲上了街道,以至惊扰了马车,才 导致的马惊!衙门里听说了这件事,已经派人往这边赶了,稍后就来处理。”“破布娃娃?”钟宣奇怪这两个流民竟是两个疯子,没多言,就挥挥手,让他们先压着两个疯子下去,别伤到了人。只是还没等把人压下去,突然那女流民一转头就看到了被妇人抱着的孩子,孩子因为先前受了惊一直在哭,那女流民突然尖叫一声,朝着孩子冲了过去,嘶声尖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她声音太过于凄厉,把那原本刚安抚好的孩子,再次吓得哭了起来,她娘亲迅速把她抱了起来。钟宣带来的锦衣卫反应过来,迅速按住了那女流民,她挣扎着要去抢那孩子,男流民也暴动了起来,也去抢,被锦衣卫压在了地上,一时间,整个街道上都是小孩的哭泣声,与他们两个的尖叫嘶吼声。 可无论是哪一句,却都没脱开孩子,都要去抢。 楚轻的视线从孩子的身上,落在女流民紧紧拽着的破布娃娃身上:“钟大哥,问了话之后,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北镇抚司可好?” “为何?”钟宣不明白她为何非要带两个疯子回去,一般这种情况,是京都衙门来管的。“你先前不是说京城下头的州县失踪了很多孩子吗?我怀疑,这对流民就是一对夫妻,不过是因为失踪了孩子受不了,导致了疯癫。”楚轻发现他们只会对一些特有的点才回疯癫,先是破布娃娃,再然后就是孩子,所以,极有可能导致他们疯癫的,就是孩子。别人的孩子自然不会导致他们如此,除非自己的孩子出了事,才回如此。也不怪楚轻联想到先前失踪的孩子,毕竟若是孩子生病出事,的确会让父母 伤心难过,却也不会一对一起疯癫,除非是外因所致,寻而不得,求而不见,才会在心脏受不住之下,双双疯癫。 楚轻把自己的怀疑说给了钟宣听,钟宣觉得甚是有道理,于是就让两个锦衣卫留了下来,让他们处置这件事,等衙门的人处置好了之后,就把这两个流民带回北镇抚司。楚轻先跟着钟宣回了被镇抚司,那两个流民很快就被带了过来,楚轻让人帮两人清洗干净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发现这是一对很年轻的夫妇,只是神智依然不怎么轻,女子手上一直紧紧抱着先前那个破布娃娃,眸色混沌,身体轻颤着,时不时就会大声尖叫一声,极为尖利刺耳。相较于女子,男子倒是稍微好一些,只是不理人,紧紧拽着女子的一只手,神情也是混沌不对,嘴里一直念叨着:“找……找… …找……”只是他因为疯癫,口吃混沌不清,听得不甚真切。 楚轻心口有微微触动,对这对流民愈发同情,温声放软了嗓音,开始问男子,清洗干净的男子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岁,楚轻猜想,这般年纪孩子大概也有七八岁了,突然失踪,该是有多心急。 楚轻耐心问那流民:“你看她很喜欢这个娃娃呢,她以前一定很喜欢你们的孩子吧?孩子很可爱对不对?” 男子神色恍惚,听到孩子,眼睛骤然一亮,猛地抬起头,他紧盯着楚轻。钟宣站在她身后,生怕他会突然动手伤到了楚轻。楚轻又轻声问了一句:“你们的孩子,可爱吗?”男子似乎陷入了某种幻想,嘿嘿嘿笑了起来:“……可、可爱……阿崽很可爱,软软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他胡乱的比划着,却只有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虚空的悬着手,神情沉迷地晃来晃去,还不 时低下头,贴在手臂上,仿佛那个小小的孩子此刻就在他怀里一般。 楚轻轻眯了下眼:难道她猜错了,他们的孩子没有七八岁,而是刚出生? 她在清水镇待了这么多年,知道那边有对刚出生还没起名字的宝宝直接唤阿崽,等年纪稍大,专门找先生给起个合适的名字。只是不知道这他们是来自哪里,竟也是唤阿崽。 楚轻沉下心思,又循循善诱:“阿崽一看就很可爱,我能抱抱他吗?”她说罢,就真诚地看着男子手中。男子猛地收回手,紧紧往后坐,警惕地盯着她:“不要抢!不要抢我的阿崽!坏人!”不知怎么触动了男子的神经,他啊啊啊的尖叫了起来,甚至踢翻了两个凳子。楚轻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眉头深锁,他对 别人靠近那孩子很在意,若是孩子自己失踪的,怕不会如此,那就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抢走的?何人竟是这般大胆? 男子被安抚下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嘴里咕哝着:“找……找……京城……京城……找……” 楚轻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了,继续道:“你们知道清水镇吗?”既然他也唤孩子阿崽,那应该离那里不远,若是能说出个地名,也好去打听对方的身份信息。 男子听到清水镇,似乎很敏感!猛地抬起头:“清水……京城……找……找……京城……清水……” 钟宣在身后听得直皱眉:“他这说话颠三倒四的,真的能问出什么吗?”楚轻喃喃两句:“清水?京城?”他们这会儿在京城,难道是从清水镇来的?不会这么巧吧?楚轻轻摇了摇头。她又问了几句,男子却怎么都不说了,女子更是一问嘴里只有“孩子”两个字,她想,既然挨着 清水镇,就让人拿着他们的画像去清水镇问问好了,万一有认识的,对方的身份也就确认了。 楚轻把这件事与钟宣说了,因着对孩子失踪破案也很在意,所以很快就让画师过来给他们画了像,就让人快马加鞭赶往清水镇一趟,前去询问对方的身份,以及一些详细的信息。钟宣办完了这件事,因着还有公事,就让人把两个流民带了下去,安抚了几句楚轻:“你与妙语姑娘今个儿受了惊,还是好好歇息一番,我先去忙,有事就找镇抚司里的人去办。”钟宣等楚轻应了,转身就要走,走到门槛处,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你先前提到那赵魁梧,我后来打听了一下,他的确是两个月前过来的,后来就一直没怎么走动,也很低调,深居简出的,听说夫人重病,孩子也没了, 心里哀伤,避不见客。” “夫人重病?孩子没了?”楚轻猛地抬起头:“孩子没了是何意?” 钟宣道:“具体不甚清楚,好像是说那赵魁梧前些时日刚得了个孩子,只是孩子却没能保住,所以他伤心之下,才举家都搬到了京城,离开那个伤心地。” 楚轻脑海里嗡的一下炸开了,不知为何,她先前总觉得看到那赵家婢女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又萦绕了上来,她揉着眉头,到底哪里不对了? “怎么了?”钟宣看她脸色不对,询问道。 “我没事儿,劳烦钟大哥了。”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钟宣也着实忙,又安抚了几句就离开了。妙语替楚轻倒了一杯热茶,询问道:“公子,这赵家可是有什么问题?”楚轻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个很严重的点,她就是想不起来,还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可就是抓不住,她摇摇头:“没什么。”可听到那个孩子死了,楚轻心里一沉,想到了那梅姨娘的死,她本就死得不清不白 的,现在连孩子也死了,真的是意外吗?那孩子的死真的是意外吗?她干脆站起身:“走,跟我出去一趟。”楚轻又出了趟门,只是这次,她并未去刘家,而是去了赵家,赵家的新府邸是一处别院,就临街,赵府对面是个茶楼,很是热闹。她经过赵家时,拐了一个弯,就与妙语进了茶楼,上了二楼,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赵府的大门,里面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点了一壶茶水,几碟小菜,这时茶楼有说书的,大多都在一楼,所以二楼只有零星的一 两桌客人,小二来上茶时,忍不住多了句嘴:“公子不去听书?” 楚轻摇摇头道:“我喜静,想在这图个清静。”小二还没见过来茶楼是图清静的,尤其是他们这种以说书比较出名的茶楼,不过各有所好,小二不好说什么,因为也没什么客人,他上了茶点,到了茶水之后,就一直站在不远处伺候。楚轻等了一会儿,差不多等剩下的那一桌客人也走了,妙语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不过以妙语的姿容,让那小二频频看过来。楚轻抬眼,朝那小二看去,小二赶紧收回了视线,楚轻笑笑:“小二哥,你过来,这会儿左右也没什么客人,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第079章私吞军饷 小二犹豫了下:“这不好吧?” 楚轻还没说话,妙语笑着也来招呼:“小二哥,过来陪我们公子说说话,吃杯茶水,我们公子不会告诉你们掌柜的。” 小二想了想,犹疑了会儿还是过来了。 妙语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小二激动的差点端不稳茶水,这公子哥好福气,这随侍长得真好看。不过小二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看,多看了两眼。 楚轻把点心往前推了推:“小二哥,说起来,我看到你们茶楼对面有个赵府,瞧着还挺气派的,前两个月,我出公务来这边,还没看到,这赵府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小二探过头也看了眼那赵府,撇了撇嘴:“公子你不知道,这赵家是从两个多月前刚搬过来的。公子你自然没见过了。” 楚轻观察到他微妙的嫌弃表情,眯了眯眼:“这赵家风评不好?为何小二哥你这般?我瞧着,这家人挺低调的,出行什么的都没多说过一句话。”“公子你别看他们现在这样,当年这赵家在京城可是真够风光的啊,以为巴结到了国舅爷就能一步登天了,最后不还是摔下来了!还是因为那么一种原因,真是败类!”小二越说越气愤,显然很清楚些楚轻 不知道的事情。 楚轻眼睛微微一亮,不动声色道:“哦?小二哥你多说说,这赵家还有这么一段呢,我是外地的,只是偶尔过来几次,我还以为这赵家这么低调,人品定然不错。”小二估计也是觉得不能现在事情过去了,就让人觉得赵家是好人,立刻道:“公子你可别被人给骗了,这赵家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赵老爷,更是个败类!”他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怕被报 复,捂住了嘴,把嘴里的茶水一灌,就站起来打算下楼去,被妙语给拦住了:“你这小二哥哥可真是的,说话说一半,我们公子刚起了个兴头,你这不是让人抓心挠肺的么。” 小二顿时晕陶陶的,喏喏道:“小的这不是……怕多嘴误事么?” “放心好了,我们只是闲谈,绝对不往外说半句。”小二就这么被妙语又拉了回来。 小二不确定道:“真的不往外说啊?”妙语嗔他一眼:“你这小二哥怎么这么不信人呢?”含嗔带怨的一眼,让小二浑身都是一震,脑袋一热,抹了抹额头,觉得自己也许太小心翼翼了,这公子瞧着也不像是坏人。他大概也不想让人忘记那赵家做的丑事,于是,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公子,这些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你不知道,这赵家真的没一个好人,这赵老爷,本来已经离开京城有好几个月了,突然这就又回来了,说是死了孩子所以才伤心 之下决定离开那个地方,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叫清水镇对不对?才怪!那孩子根本就不是那赵老爷的!” “嗯?”楚轻抬眼,“不是赵老爷的孩子?” 那梅姨娘可是她亲自剖腹取子的,梅姨娘的孩子不是赵老爷的,他怎么能忍? 除非赵老爷自己知道? “可不是,我偷偷告诉公子,那孩子啊……指不定就是国舅爷的!”小二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 楚轻诧异道:“国舅爷的?”“是啊,就是刘国舅的,公子你别看现在赵家很低调,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可这高门府邸里面的阴私,说出来都让人没脸,当年若非这赵老爷做的事太伤天害理包不住了,怕是也不会被处置!你想想看,当 年那么一件掉头的事,这赵老爷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躲过去了,只是返乡,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还不是刘国舅从中斡旋,才保住了他的姓名!” 楚轻知道自己这次还真来对了,她先前并未觉得这赵老爷有什么,没想到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了些事:“当年杀头的事?什么事?” “说起来就气,这赵魁梧个杀千刀的,干得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如今这赵老爷先前是兵部侍郎大人,公子可知道?” 楚轻颌首:“知道。”这些钟大哥先前说到的时候提到过,不过却是没提过所谓杀头的事,大概觉得那件事是朝堂的事,已经过去了,不便多言。“他当兵部侍郎那会儿,私吞军饷粮草,导致后来耽误了军情,导致当年去年那场战役死了不少将士,将士在边境保家卫国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这赵混蛋竟然干出这种灭天良的事情!简直是人神共愤!绝对不可饶恕!公子你别不信,我有个表兄就是在军营里的,当时那一场战役,他死里逃生,我是听他说的,说是去年那场战役本来是稳赢的,就是因为粮草没续上,硬是饿死了很多将士,后来才敌军钻了 空子,死了不少将士,血流成河啊!”小二越说越愤怒,差点跳起来,最后看到楚轻才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赶紧又灌了一口水。 楚轻满目都是诧异,被她很好的压制了下来,轻声道:“私吞军饷粮草耽误了军情,这可是抄家灭门掉脑袋的事情,这刘国舅权力就这么大?竟然这样都能保下这赵老爷?”小二声音压得更低了:“所以公子不知道了吧?赵老爷私下里可是干这个的,”他露出了个很怪异的表情,“很会用些漂亮的女人拉拢权贵,有段时间,听说这赵老爷出事前就送了个女人给刘国舅,后来他离 开的时候,听说把那个女人带走了,当时可是……怀了孕的。公子你想想,这能是赵老爷的种吗?” 楚轻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她嗯了声:“的确很有可能不是,可若是刘国舅的孩子,为何会被赵老爷给带回了乡下?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小二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去年为了保住性命,这赵老爷可是私下了去了很多次刘府。” “刘府……”楚轻眉头皱了皱,不知是不是她生性喜多想的缘故,总觉得刘家跟清水镇的刘家,还有赵家…… “公子公子?”小二看楚轻出神,唤了声。 “嗯?”楚轻回过神,道:“不是听说当年圣上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吗?耽误军情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怎么能忍?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这赵老爷?”小二长叹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公子你想想啊,那刘国舅可是太后的亲哥哥,那可是皇上的亲舅舅,再说了,朝堂上的事,太后……”他比划了一下,表情很是微妙。当年先皇过世,小皇帝年幼,太后把 持朝政多年,也就是这几年,因为朝堂上那些老臣极力要求,太后才把一些权力让皇上处理,皇上估摸着如今都不一定能当得了这个家…… “太后?”楚轻皱眉。 “公子楼下有人喊小的了,我先去招呼客人了。”小二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也不敢多待了,很快就离开了。 楚轻的视线落在那小二的背影上,眯着眼道:“妙语,你觉得为何这赵老爷既然把人送给了刘国舅,却在怀孕之后又给带了回去,那梅姨娘怀的,到底是刘国舅的种。”妙语道:“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吧,高门府邸那些人,很讲究门第之念的,对于那些……生的甚至连个妾室都不是,觉得身份太低贱,一般来说,根本就不会留下来。大概,那刘国舅家根本就不在乎那孩子,甚至想除掉的。觉得那送过去的女子身份太……”妙语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她身为炎城花魁,别人都捧着她,可私下里,他们这种人却是连个妾室都当不上的,即使因为主人的宠爱能当场,以后生 的孩子也是被戳脊梁骨的。这也是为何,冯姨他们一定要让自己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这样才能重新开始。 楚轻的视线在赵府上扫过,瞳仁沉了沉,赵家,刘家,皇家,这三家看来是扯到一起的啊。 看来当初那梅姨娘被人谋害,不是那赵夫人就是刘家的人动的手了。 若是赵夫人不知道这孩子是刘国舅的,她必然会以为是赵老爷的,那能忍?肯定会除掉;若是刘家真的觉得这孩子身份卑贱,怕是也会想办法除掉。只是有一点楚轻不懂,这赵魁梧既然当年犯了那么大一个案子,躲都来不及了,就算有刘国舅当年的人情在,他也没胆子再次回到了京城,除非中间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看当年梅姨娘那个孩子 生下来时赵老爷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会让那孩子出事的样子,那孩子是她亲自接生的,自然知道孩子很是健康,可怎么会突然死去? 这其间一个个谜团,让楚轻有种预感,只要把这几条线理清楚了,那么,答案就昭然若揭了。楚轻站起身,妙语连忙跟上,走到楼下时,小二还把他们往外送了送,可就在踏出门槛时,听到临近的一桌听说书的客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刘国舅这些年作威作福,活该他绝子绝孙!”那人声音很低,可楚轻耳聪,还是听到了,尤其还是“刘国舅”这三个如今在她耳中极为敏感的字眼。 第080章茶楼命案 楚轻看了眼说书的人,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她脚下一转,就朝空余的桌子走去:“小二哥,劳烦上些茶水,我突然也想听听说书了。”小二一看,连忙陪着笑脸道:“公子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们 这茶楼的说书,那可是一绝!”小二转身就去按照楚轻的吩咐上了不少的茶点,转身要走时,被妙语给拉住了。 妙语在小二手上放了一些碎银子,笑笑,小二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公、公子,这可使不得!” “拿着吧,等下小二哥空了就过来陪我说说话,这说书要听全,前景我这可没听到,这糊里糊涂的,可是不行啊。”楚轻笑笑。 小二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其实就是刘国舅当年做的一些好事。”身为国舅爷,也不可能一点正事不办,可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更多的龌蹉事,因为刘国舅的权势,他们这小茶楼可不敢明目张胆,可说些隐晦的好事,顺便说道说道一些隐秘的花边,还是能吸引不少客人 的。 楚轻听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提到她先前听到的那几声“断子绝孙”,眯了眯眼,等下次小二再来时,压低了声音问道:“小二哥,我刚刚听旁人说这刘国舅‘断子绝孙’是何意?刘国舅不是有儿子么?” 那小二被楚轻吓了一跳,四下看了一眼,才小声道:“公子啊,这话以后可别说了,现在这事,可是忌讳啊!” “嗯?”楚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忌讳?可有儿子,怎么还……” 小二看楚轻着实好奇,又拿了人家银子也不好不办事,压低声音道:“听说前几个月,刘国舅唯一的独子,被人那啥了。” “那啥是啥?”楚轻眯眼道。 “就是被人……”小二做了个咔嚓的动作,也不敢多呆,很快就走了。 楚轻眯眼:感情这刘国舅唯一的儿子,被人去势了?那就怪不得了……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梅姨娘生的那个儿子,岂不是…… 楚轻陡然站起身:“怪不得……” 怪不得赵老爷敢回京城,原来是仗着孩子……等等,不对,赵老爷说那孩子死了,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孩子可是刘国舅如今传家的香火,赵老爷弄死了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饶了赵魁梧? 楚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却又根本连不起来,总觉得中间断了一截,只要接上了,这一切就都通顺了。只是楚轻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争吵声,她回头,就看到妙语被人拉住了手腕,一个公子哥把她往怀里揽,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妙语推拒着,却挣脱不开。显然这公子哥是临时起意,看到妙语长得好看,所以想调戏一二,只是没想到妙语这么不从,忍不住皱眉,抬起手就想打一巴掌,只是手腕刚抬起,就被拽住了。楚轻脸色极难看,趁着男子愣神的功夫,一把把他挥开了,把妙语给拉了回来 ,让她躲在了自己身后,冷声呵斥道:“你做什么?”“呦,原来小娘子是有主的啊,这位公子,我把你这小娘子买下来行不行啊?”那公子哥兴许是在京城跋扈惯了,高声大笑了起来,竟是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开始往楚轻那边扔,楚轻的脸色难看极了 ,皱着眉头,知道京城这里的人得罪不起,稍有不慎,就可能露出马脚,拉着妙语就往外走,看也不看那公子。“想走?来人,给本公子拦下来!”那公子哥摩挲着下巴,越发觉得那小娘子模样真是好啊,比他新娶的十三小妾都好看,这要是娶了回去,那可真是……众人看到这一幕,大多数知晓对方身份张张嘴最后还 是没敢说出来,有小部分则是起哄,想要讨好这公子哥,一时间,整个茶楼也没人听说书的了,倒是都往这边看。 妙语虽然身在烟花之地,可因为有冯姨他们的保护,其实并没有怎么受到委屈,今日这一幕刚开始着实吓了她一跳,这会儿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公子……”她在楚轻身后轻唤了她一声。 楚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想强抢良家妇女吗?” 那公子哥嬉笑道:“本公子就算是真抢了,你又当如何?” “不当如何,只不过告御状罢了。”楚轻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显然身份不低,否则,这么多人不可能大多畏惧不敢上前说上一二,她注意到众人的表情,大概能猜到一些。 “告御状?就你?”男子哈哈哈笑起来,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也哈哈哈笑了起来。 “是我又如何?” “你怎么见?你能进的了宫吗?你以为你是谁?”男子掐着腰刚想笑起来,却突然愣了下,盯着楚轻掏出来的令牌,眯着眼:“你是北镇抚司的人?”“是,公子现在还觉得我不能面圣吗?我不管你是谁,今日你不放我们走,那么,我稍后就进宫!”按理来说,她如今只是镇抚司的一个小锦衣卫,根本不能进宫,可楚轻就是吓唬这公子,虽然身份可能不 低,可绝对是个纨绔,不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北镇抚司直属与圣上所管,不隶属于六部任何一部,公子要是当真不怕,那我们就试试看。” 那公子身边的随从一听北镇抚司,压低了声音劝道:“公子还是算了,不过是一个女人,万一让老爷知道你惹了北镇抚司的人,得罪了那位,怕是……” 那公子哥使劲儿一挥手:“知道了!用你废话!” 他也没说话,就黑沉着脸盯着楚轻:“本公子记住你了!”楚轻冷冷道:“是吗?那真巧,我也记住你了!”楚轻知道今日这件事怕是了了,看来回去要先替妙语易容了,她这张脸着实在京城不太平,她拉着妙语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槛,突然听到后面乱了起来:“ 啊——死人了——死人了!”楚轻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人群看到死人哗的一下就散开了,露出了躺在地上直挺挺的人,正是先前那位公子,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嘴巴张着,手紧紧捂着心口,死前很是痛苦的模 样。不过他死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从楚轻与他分别,到这公子突然倒下,绝对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楚轻脑海里异常的清醒,突然猝死,要么这人本身拥有某种疾病;要么,就是有人所害。 “啊公子!快去找大夫啊!找大夫啊!”那公子的几个随从大喊大叫起来,突然其中一个人看到了楚轻,尖叫:“就是他!把他抓起来!是他把公子气死的!快把他抓起来,拿起见官!”“公子……”妙语哪里见过这种情况,脸都白了,害怕连累了楚轻。楚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不退反进,而是一步步朝那公子的尸首走了过去,眸光定定的,黑漆漆的眼珠就那么瞧着那几个 随从,莫名带着一种压迫的威慑,那几个人竟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楚轻走到尸首旁,慢慢蹲下身,开始在刑部的人来之前,先验一下尸,才能最快的判断要怎么洗脱罪名,而非坐以待毙。 “你,你休要动我们公子的尸体……”其中一个随从小声开口。楚轻理都不理他,等检查完了之后,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料,这公子根本不是猝死,而是提前被人下了药,只是对方用的是一种极为隐蔽的药物,不过是轻微刺激罢了,可若是与几种食物加在一起可就不一 样了,她的视线在对方先前待的桌前上的酒与几种吃食上扫过,若有所思。她看向一旁的小二,突然走了过去,低声嘱咐道:“帮我去一趟北镇抚司,找到钟宣钟百户,就说余小楚公子出事了,让他去一趟刑部。”她放了一锭银子在小二手里,小二先前与楚轻交谈了那么一通,对楚轻本来就有好感,先前那一幕他也看到了在,只是人言微轻,地位又低,对方是得罪不起的所有根本说不上话,不过跑跑腿却也是力所能及的。只是离开前,小二小声对楚轻道:“公子保重,这公子身份 ……怕是很麻烦。” 楚轻道:“他到底是谁?” 小二道:“肖家的长孙。” 楚轻皱眉:“肖家?” 小二快速解释道:“内阁大学士三朝元老肖阁老的嫡亲长孙,他是姑姑是……刘夫人。” 小二不敢多待,他虽然愿意帮楚轻跑这个腿,却也不想得罪了肖家与刘家。 这两家,哪一个在京城都是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的主,如今肖家的长孙就这么没了,怕是他们茶楼都脱不开关系,反而如今只能希望北镇抚司真的能为这公子出面一保,否则,他们茶楼怕是也要受到牵扯。 刘夫人……楚轻皱皱眉,在京城里刘家这个姓氏,让她极为敏感,让这小二这么畏惧,难道……是刘国舅那个刘家? 第081章肖家长孙 楚轻揉了揉眉心,不知自己该乐还是该愁,她愁得是,这公子若是真的是刘夫人的娘家长孙,怕是即使北镇抚司出面也不好解决;乐的是,她正找不到方法进入刘家,如今就送上门来,只要她能够借着这 个机会断了这个案子,搭上刘夫人这条线,进入刘家本家,根本就不难,那么,进入了本家,想要查一个刘家的分支,更是轻而易举。 可目前难就难在,如何脱罪?刘夫人会给她这个机会吗?肖家很快就来人了,听到肖家长孙出事,来的是肖老夫人,一窝蜂的人都冲了过来,好在钟宣来的比较快,否则,光是这么一群人,楚轻与妙语被压到刑部之前也要被打一顿的。肖家的人看牵扯到北镇抚 司的人也不敢多做什么,直接把人给带去了刑部,连同肖秉钧的尸首一起给带去了刑部,找仵作验尸。 而在一行人离开之后,一个不起眼的看客无声无息退了出去,很快就出了茶楼,消失在了街尾。另一边,李天啸救了那孩子之后,刚想去救楚轻,可一抬头,就看到那个钟宣已经制服住了烈马,楚轻正轻声与钟宣说着什么,眉眼低垂,他瞧着那一幕竟是觉得尤其的刺眼,忍了许久,终究是没忍住,直接把孩子放下来之后,一甩衣袖就离开了。他这次没有带余栉风,只是带了两个暗卫随行,暗卫看他离开,也赶紧跟了上去,本来皇上说出来走走,就走到了北镇抚司外,后来一直跟着这辆马车,后来 他们看到楚轻就明白了。原来皇上是来看楚公子的,可看了怎么又不上前,刚想问就看到了楚轻马车出事这一幕,还没等怎样,皇上倒是先回去了。 李天啸直接通过密道又回到了御书房,一张俊脸黑沉,让待在里面装扮他的浪枫吓了一跳。浪枫连忙起身:“皇上。”李天啸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御案前,眉头深锁,他也察觉到自己对这楚轻太过在意了,可具体原因,却是连他自己都不明了,只是窝着一团气,既想见到楚轻,又怕见到他,每次见到,都会让自己心里 难受的不行,偏偏又不得法门,不知缘由。 李天啸回过神,就发现浪枫一直紧盯着他看,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他还与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样,瞧着还当真挺怪异的,李天啸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一样,突然心头一动,就问道:“浪枫。”“属下在。”浪枫直接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浪枫是从小就陪着他的暗卫,对李天啸极为忠心。李天啸不在宫中的时候,浪枫就会假扮与他,与装扮成女人的君浩暧昧或者表现的恩恩爱爱的,来迷惑刘太 后。 “你觉得,你会喜欢男子吗?”李天啸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可是把浪枫给吓坏了。 “皇、皇上,您怎么会这么问?” “你只管回答就好。”浪枫被吓唬的不轻,他不知道李天啸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可他一向忠心,又死脑筋,就真的开始认真想了起来,皇上说的应该是断袖之癖,可他确定自己是没有的,不过这几个月,瞧着君浩装扮成的贵妃,他为了表演的像,与君浩恩恩爱爱的,做了不少亲密的事,有时候倒是真的把自己带入了,回头想想,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不过好在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心理作用,跟一个人相处久 了,难免就亲密一些,若是某些点刺激到了,就会让自己的思维产生错乱。就好比他,跟君浩假扮情侣,都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了。浪枫把这些都说给了李天啸听,李天啸听完了,长长舒出一口气,看来,自己也应该只是对楚轻欣赏,只是这些时日生死与共,所以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欣赏被他日想夜想就变了味道,其实想想应该是没什么。他脑海里闪过楚轻也假扮女人,自己第一次看到时的惊艳,想想觉得不免这些也存在了因素,他不知最后被浪枫的话说通了,还是自己把自己说通了,倒是松了一口气,浑身一轻,脸色 也好看了很多:“嗯,今日那边可有动静?” 浪枫禀告道:“半个时辰前,太后娘娘找人送来了一盅参汤,说是皇上这些时日辛苦了,让您补补,属下倒掉了,没毒。”李天啸冷笑一声:“她如今还没这个胆子下毒,她想让那人当皇帝,可如今他成了一个废人,看她还怎么谋算,难道,她要一个不能人道的人登上这九五之尊?别说朕不愿意,就算是满朝文武百官也不愿意 !” 正在李天啸与浪枫说着什么的时候,御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禀告:“启禀皇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李天啸朝浪枫看了眼,他立刻闪进了暗室里,李天啸才让大太监放暗卫进来。 等人进来了之后,李天啸发现来的是他派去跟着楚轻的暗卫,眉头皱了皱:“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跟着他吗?” 暗卫单膝跪地:“回禀皇上,楚公子……出事了!”钟宣得到消息赶来时,楚轻已经被带到了刑部大堂,堂上坐着的是刑部的刑部尚书甄大人,堂下坐下的则是以为老夫人,钟宣并不认识,不过能从先前一路得来的讯息可知,这位怕就是肖家那位老夫人了 。肖老夫人把长子长孙看得跟心尖的肉似的,长孙突然就这么暴毙了,还是在与楚轻有了争执之后,就算当真是暴毙,怕是这肖家也不会轻易饶了楚轻,反而会迁怒与他。 躺下跪了一地的随从,还有妙语姑娘,楚轻也跪在一旁,背脊挺直,眉眼低垂,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底极亮,朝他点了一下头,似乎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目前的处境。 甄大人看到钟宣也是愣了一下,连忙起身:“钟百户怎么有时间来这里?”钟宣说着场面话:“听人说手下的人犯了事儿,这不过来瞧瞧。甄大人别觉得钟某人烦就好。钟某人就坐这里瞧瞧就好。”他这话说的微妙,可却也提点了甄大人,他与这人关系定然不一般,谁说是手下的 人犯事儿,但是也绝对没必要劳烦上司来跑这一趟,他这明显过来就是给这锦衣卫小哥增加气势的。甄大人神色动了动,笑道:“钟百户说的哪里话,钟百户能来让吾刑部蓬荜生辉。来人,赐座。”甄大人心里起伏了,这两边可都是得罪不起的,北镇抚司是皇上直接管辖,可是这肖家更是得罪不起啊,三 朝元老肖阁老就不说了,这肖家还出了一个刘夫人,那可是刘国舅的嫡夫人啊,可这钟百户是北镇抚司的人,要是真得罪了,以后在皇上面前给自己戴个小帽子,也够他喝一壶的了。肖老夫人抬抬眼,眼神沁着冰渣,虽然年迈,可那一身养尊处优的气度,却是让人威慑,眼圈还是红的,长孙突然就没了,这让这位老人家心里肯定不怎么舒服:“甄大人,叙旧可够了?老身可还等着你给 老身这孙儿做主呢!” 肖老夫人身上有诰命在身,甄大人见了也要毕恭毕敬的,连忙正襟危坐,开始升堂。 “威武——”随着两边衙役一声,甄大人一拍惊堂木:“升堂!台下跪着何人?谁是原告!谁是被告?”肖家的那几个随从选出一个为首的,显然已经被肖老夫人交代过了,连忙道:“小的是原告,状告这位公子与他的丫鬟行凶害死了我家公子,大人……你也要为我家公子伸冤啊!我家公子死得好惨啊!”那随 从说着,就哭丧了起来,前方用白布盖着的,正是已经死了的肖家长孙肖浩成。楚轻往那肖老夫人看去,肖老夫人眼眶发红,神色悲恸,察觉到楚轻的视线,更是凌厉地看了过来,楚轻丝毫不惧,对视上一眼,心里排除了肖老夫人的嫌疑。肖浩成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肖家长孙,下头瞧着他出事的可不少,在府里的口食定然是由人把守着的,可既然还能悄无声息的下了药,那谋害他的人,怕极有可能是亲近之人,还了解他的习性,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膳食,从而加以利用,这不是身边 的人绝对办不到。 甄大人问道:“行凶杀害?缘由是为何?”那随从哭嚎:“我家公子瞧着这位小娘子模样可人,本来想要讨好一番,可没想到,也不知为何惹怒了这公子,他丝毫不给我家公子面子,我家公子听到他是北镇抚司的人也就放弃了,可没想到……这公子 存了歹心,我家公子刚一转身就那么没了!大人,我家公子死得好惨啊!” 妙语脸上急得不行,都快哭出来了,刚想说话,被楚轻不动声色的按了一下,妙语对上她的眼睛,楚轻轻摇了摇头。 妙语这才重新垂下了头。 甄大人看向楚轻:“情况可是如此?”楚轻道:“余某不服。真相还许余某容禀。” 第082章太医院使 甄大人看向一旁看起来像是不问刑讯的钟宣,可人都来了,哪可能真的不管?甄大人秉着两边都不得罪,至少先把案情给问了,其实他心里也有底,这肖浩成在京城里做的那些事都有目共睹的,再瞧台下这余公子带着的这位小娘子,姿容清丽,模样娟秀,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仵作也已经验过尸了,的确是突然暴毙。可肖老夫人在这坐着,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而且看这情况,肖老夫人怕是要迁怒了。这余小楚公子,若非钟宣在这,怕是得不了好了,可就算如此,这小娘子 怕是也活不成了。 甄大人低咳一声道:“余公子说。”楚轻道:“事实并不如这死者的随从所言,余某与丫鬟前往茶楼听说书的,听完离开死者见色起意,相信整个茶楼的人都能作证,余某不过与其斗了几句嘴,随后表明了身份,死者也就放余某二人离开。当 时余某已经走出很远,死者才陡然猝死。”楚轻说完,就直挺挺跪在那里,给人一种正气使然的模样。 肖老夫人听到“死者”两个字,脸色陡然一沉,原本正在拨弄念珠,猛地一拍桌子。 钟宣冷冷看过去,却也不说话,这肖老夫人有一品诰命在身,他也着实不便开口。 甄大人额头上一滴冷汗滴落下来:“肖老夫人,仵作已经检验过贵府公子的尸首,的确是……”“谋杀而亡。”楚轻在甄大人说出暴毙两个字时,突然就那么开了口,顿时激起刑堂千层浪。楚轻知道若是让甄大人当真说出暴毙,她稍后所言,就会反驳甄大人,到时候怕是又会得罪一位,倒不如提前说 出来。她推算着时辰,另外一位诰命,大概也快到场了。刘夫人是这肖浩成的亲姑姑,她的母亲都来了,她会不亲自来?果然,甄大人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一人匆匆跑了进来,跑到师爷耳边低声两句,师爷脸色一变,就禀告了甄大人,甄大人脸色变了变,连忙起身,下一瞬,一位贵妇施施然走进了刑堂,身后跟着一众仆 役,众星拱月,到了近前,也不通禀,直接走到了肖老夫人面前,唤了声:“母亲。” 肖老夫人本来已经暴怒的脸色,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轻“嗯”了声,继续开始拨弄念珠。 刘夫人这才转身看向甄大人,眼神锐利,她与肖老夫人有几分相似,一看就不是怎么好惹的主:“我过来是陪母亲的,甄大人不介意我旁听吧?” “自然不介意不介意。”甄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让人赶紧搬个凳子过来,等刘夫人施施然坐下了,才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可怎么办?朝堂上三位得罪不起的,这可真是…… 只是甄大人这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听一声报唱:“太医院院使余大人到!” 随着这么一声,不仅甄大人,连肖老夫人与刘夫人都微愣了下,钟宣本来看到刘夫人过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听到连太医院的人都来了,更是眉头紧锁,这如果也是帮肖家的,怕是要糟糕啊。 罢了,就看到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儒雅男子缓步走近,白袍加身,器宇轩昂,到了近前,对甄大人道:“余某人,前来叨扰了。”甄大人连忙起身:“余大人客气客气。”心里却是欲哭无泪,这平日里看不到的几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下子可真是聚齐了,这余大人是太医院正四品的院使,年少有为,三十多岁就掌管整个太医院,前 途绝对不可限量。除此之外,他还是余丞相的长子,身为相府公子,他还有一个与皇上交好从小当伴读的弟弟,一想到这么一层关系,甄大人都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甄大人瞧着余院使,突然就想起来,这次原告名唤余小楚,姓余……不会是相爷府的人吧? 甄大人莫名突然就淡定了,不管如此,先硬着头皮上吧:“不知余院使这是?” 余院使道:“也没什么,听说堂家远亲弟弟被人告上了刑部惹上了命案,我来瞧瞧。不耽搁甄大人判案吧?”余院使话虽然这么说,可余光却扫了一眼刑堂上本不该出现的两位夫人。 甄大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连应声,让人给看座。 钟宣皱皱眉:楚轻何时成了余府的远亲? 他对楚轻的来历是极为清楚的,所以刚开始看到余院使过来,还以为是刘国舅找来的,如今看到他是站在楚轻这边的,陡然松了一口气。甄大人看余院使坐下了,却不知道怎么断这案子了,一脸懵得瞧着堂下的余小楚,头皮发麻,这可怎么办?本来以为这余小楚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不过是北镇抚司的一个锦衣卫,虽然麻烦了点,可到底没有三朝元老的肖家给力,怎么判他心里还是已经有了几分计较的。他原本已经找仵作查过了,这肖浩成的确是猝死的,与这余公子本没关系,到时候写了折子递上去,该怎么判就交给皇上来断。就算是 肖家背景再强,可也没皇命重要不是?可想法是好的,他还没等说出猝死,就被这余公子打断了,说什么“谋杀而亡”,天,这余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完全是不嫌事大啊。 可现在看到连相爷公子也来了,他左边望望,右边望望,有种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保的错觉。想了想,干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了,左右这件案子,怎么断两边都讨不了好。于是,甄大人低咳一声,问楚轻:“余公子,你刚刚说‘谋杀而亡’是何意?本官已经询问过那茶楼的小二与几个看客,当时是肖公子调戏你的美婢在前,你们发生了口角。随后,你拿出锦衣卫的腰牌,肖公子就放你们离开,只是随后肖公子就出了事,肖公子的猝死,可与你有关?你说肖公子是被‘谋杀而亡’可有证据?还是说,余公子你知道什么?”甄大人本来这些话是不会说的,毕竟,当着肖老夫人与刘夫 人的面说肖家长孙调戏人家婢女,那不是说肖公子自己作么? 可现在被四个人盯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了。 楚轻不卑不亢道:“回禀大人,余某之所以说肖公子是被谋杀而亡,是因为他当时面前摆放着的几道菜。” “哦?那几道吃食与酒水本官已经让人检查过了,并没有毒。”甄大人皱皱眉,这余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肖公子是猝死的,对他不是很有好处?为何非要说谋杀而亡的? 楚轻却是轻摇头道:“看起来是没问题,实则却是大大有问题。余某可否询问几句话?”甄大人朝余院使看去,余院使温润尔雅的笑笑,只是看着一处,就是不看甄大人,钟宣也干脆偏过头,若非这次犯案的是楚轻,他根本不会牵扯到这些事情上来,如今看到余院使,更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否则,他若是出了事,怕更是护不住楚轻。肖老夫人怒瞪着楚轻,撩了下眼皮看向刘夫人,刘夫人就坐在肖老夫人身侧,拍了拍肖老夫人的手背,让肖老夫人稍安勿躁,她倒是想看看这小哥有何辩白的?她对自己这外甥很是了解,纨绔子弟一个, 色字当头,她早就提醒过自己的母亲,可老人家把长子长孙当成心头肉,根本舍不得多说一句,给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早晚都是要出事的。今日得到消息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把来龙去脉打探清楚了,她本来也是信猝死的,这次前来,也不过是给肖老夫人撑撑场面,给她出出气,不管这余小楚是北镇抚司的人,还是旁的,左右是个没背景的, 那么就给悄悄弄死了,给老夫人出出气。可突然听到楚轻这么一句,眸色深了深,难道这件事的,当真不是意外? 甄大人看四个人都不说话,这才低咳一声道:“准了。” 楚轻这才站起身,走到刘夫人面前,给她先鞠躬行了一礼:“小生想先问刘夫人,这肖公子平日里身体如何?” 肖老夫人却是猛地睁大眼,就要开口,被刘夫人按住了,刘夫人道:“成儿身子平日不错。” 楚轻道:“既然不错,又为何会无故猝死,夫人没想过吗?” 她的话把刘夫人给问住了,肖老夫人忍不住了,她怒斥道:“老身就说成儿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你心怀不轨,所以谋害了老身的孙儿?!”楚轻也不恼:“肖老夫人,若是小生有意谋害,怎么会在这会儿说出这种话?北镇抚司本就以侦查刑讯为主,所以,余某也稍微了解一些侦查的手段,当时余某虽然与肖公子有口角,却也不过是几句话,随后已经表明了身份,既然肖公子已经放我们离开,我为何又要至肖公子于死地?当然,肖老夫人可以说我与肖公子以前有仇,可肖老夫人可以去查,小生余小楚,是两个月前刚调到京城的,随后一个多月几乎都是在外地查一件案子,北镇抚司都有记录在案。小生不过是前两日才刚刚回京城,断然在此之前,绝对不会与肖公子有任何口角之争。如今说出这些,也不过是想让肖老夫人相信,余某是真的不想肖公子冤死,难道,肖老夫人想让真正害死你孙儿的贼子逍遥法外不成?” 第083章流放千里 肖老夫人眼圈当场就红了:“自然不想!老身的孙儿啊……”她的心头肉啊,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刘夫人赶紧上前替的抚着胸口顺气,嬷嬷也上前安抚肖老夫人,等肖老夫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刘夫人朝楚轻多看了几眼,瞳仁里有异色的光闪过。她低声与肖老夫人说了几句,声音太低,肖老夫人先是一 愣,随即似乎也觉得她说得有理,于是看着楚轻的目光也不再像是看着仇人,有了好模样,朝着楚轻微微颌首,意思是让楚轻继续。楚轻笑笑,知道自己怕是已经成功了一半,这才徐徐转过身,走到了先前跟随着肖浩成的几个随从,她的态度太过坦然,连甄大人也没觉得她这么随意在朝堂上走动有什么不对。那几个随从早就吓死了,少爷死了,他们就算是真的没关系,可没照顾好少爷这一条,怕是就要死的不能再死了。既然是将死之人,却也生出一股希望,看到楚轻,抬起头,吓得不行:“这位公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 件事要是再往他们身上牵扯,他们估计不是死这么简单,而是生不如死了。 楚轻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难道连自家公子的生活起居吃食习惯都不知道?” “啊?”几人一脸懵:“这……这个肯定知道啊。” “那不就行了。”楚轻面无表情的俯下身,看向几人:“我问话,你们要一起回答,谁回答的慢了,那么就是不尽心!懂不懂?”最后三个字,她声音陡然增加,很有威慑作用。 几人连忙颌首:“知道!” 楚轻道:“很好,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公子平日里出行,都吃什么?!” 几人齐声道:“盐水虾,香辣毛豆,手撕茄子,清蒸蟹!” 应该是这几人每次报菜单报的熟练了,几乎根本都没愣神就把这四样给报了出来。甄大人不知楚轻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听到这四样点点头,跟先前在茶楼看到的一样,按理说茶楼应该不会提供这些,可因着这肖公子每次来都点这几样,尤其是清蒸蟹,每次来都要吃,顿顿吃,吃的还不 少,所以这茶楼每次都备着,生怕得罪了这肖家的长孙。 可这几样根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就有问题了? 甄大人忍不住问了出来:“余公子,这几样菜色已经找仵作查过了,丝毫没有毒,都是平常的吃食。” 那几个随从也道:“是啊,我家公子几乎每次都会点这些,就算其余三样没有,清蒸蟹是必须要点的,可这些年都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家公子不可能是被人毒杀的。 楚轻道:“不如让余院使瞧瞧如何?”楚轻的身体一转,正对着的就是从进来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的余院使。身为太医院的院使,医术那绝对是顶尖的,他说的话,怕才是一锤定音,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余院使挑眉:“让本使查那几样食物有没有毒?” 楚轻摇头道:“不,解剖验尸。” 验尸两个字一起,肖老夫人陡然站起身:“不许!老身绝对不允许老身的孙儿受到这样的对待!” 楚轻轻扬了一下嘴角,不咸不淡道:“哦?那肖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其余几人奇怪看他,这就放弃了?太轻易了吧?可随即,就听到楚轻继续道:“既然肖老夫人身为肖公子的祖母,都觉得他是不是被谋害的都无所谓,那就算了,怕不能伸冤得雪,怕是到了地下也不会安生,让亲人痛仇人快!”她说罢,也不等肖老夫人说话,直接规规矩矩的又跪在了堂下,眉眼垂着,那叫一个规矩,可她先前的话却已经在肖老夫人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肖老夫人突然就嚎啕哭了起来,刘夫 人赶紧拿了帕子去劝。余院使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几句话就让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肖老夫人给弄哭了,眨眨眼,温润的眉眼底竟是带了几分笑意。本来小弟前来求到他头上时,他也不过是觉得难得小弟肯开口求他,也就过来瞧 瞧,没想到还真的有惊喜。解剖是几年前兴起的一个手法,会用的仵作并不多,可也是听过的,听说是开膛破肚,这是对死者的不敬,不过却真的挺有效,能看出不少表面不能看到的东西。若这肖公子真的是被害死的,怕是谋害之 人是肯定这肖公子这身份,不会有人敢剖尸,难道……这件案子当真有猫腻?可解剖尸体肯定是要经过家人同意的,肖老夫人是真的不愿意自己的孙儿死了还要受到这样对待,可偏偏楚轻的话却又是有道理的,若是不解剖,可她的孙儿万一真的是被歹人给害死的,那岂不是让孙儿 死不瞑目?可万一解剖了之后依然是猝死,那孙儿岂不是白白遭罪? 肖老夫人紧紧攥着手里的念珠,脸色白得吓人:“他是你的外甥,若是这人不过是胡言乱语,成儿岂不是要白白受罪?”刘夫人脸上很是淡定,她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前一段时间遭受了那样的重创,她脸上也没有露出别样的情绪,更何况只是她的外甥,她面无表情道:“母亲,可若真的是害死的,岂非让他白死?大不了到时 候再缝上就可以了。”她说的太轻描淡写,气得肖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刘夫人笑笑也不说话,云淡风轻的紧,丝毫不为所动。 肖老夫人最后思虑很久,才去问了跟着的嬷嬷:“太老爷与老爷呢?”嬷嬷道:“他们进宫还没回来,怕是来不及过来了。”更何况,他们也不便插手刑部的事,这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怕是引人非议。刘夫人在一旁听到了,扯了下嘴角,冷笑声,觉得肖老夫人果然是老了, 越老越糊涂了。她自己贸贸然跑过来,已经不妥了,难道还要把全家都跑来刑部闹? 刑部的甄大人是皇上定下的人,她这般怀疑甄大人的断案能力,那就是怀疑皇上。 肖老夫人无力地坐回到椅子上,摆摆手:“……罢了,让他们剖吧。” 楚轻耳尖,听到这一句,一直轻拢的眉头松了开来,不过,她知道肖老夫人却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了,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肖老夫人冷眼看着楚轻道:“不过,老身有个条件。” 甄大人摸了摸一脑门的冷汗:“老夫人想说什么?”肖老夫人锐利的视线紧盯着楚轻,后者却跟没感觉到一样,就听肖老夫人道:“既然解剖是他提的,那么若是没有所谓的谋害,那么,老身要定他一个欺诈怂恿之罪,流放千里!”以解她心头之恨,在肖老 夫人眼里,这已经是便宜他了,可这却是听得钟宣眉头一皱,这件事本来就不管楚轻的事,不过是刚要遇到了,这肖老夫人还真是……手伸这么长,就不怕给肖阁老惹麻烦?!只是钟宣刚想开口,就对上了楚轻看过来的视线,楚轻对钟宣轻轻摇了摇头,钟宣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硬生生吞了回去。楚轻的意思他懂,是让他相信自己,他大概是确定了这肖浩成真的是被人所害,可他生怕有个万一,若真的是判断错了,他真的要接受流放千里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他师父的仇他不报了?就算是要报仇,这样以身犯险也不是钟宣提倡的。可楚轻的主意一向很正,他只能当个壁画,闭口 不言。 楚轻道:“可以。” 刘夫人本来正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听到楚轻的话,陡然抬眼,锐利的视线就看了过来,不过里面还多了些别的东西,一时间让人不怎么分得清楚。 肖老夫人终于满意了,甄大人本来还以为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可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同意了,他还有些懵,直到楚轻唤了声,甄大人立刻看向余院使。他可没忘记,这小哥还要剖尸的时候让余院使旁诊,不过这余院使说这位小哥是他的堂弟,那应该是没问题的。果然,余院使站起身:“乐意之至。”他虽然是太医院的院使,可都是替那些贵人看病,贵人哪里有特别严重的疾病,所以,他还真没见过解剖尸体。所以当大堂上直接隔开了一个帘子,尸体、工具、衙役,甚至甄大人也亲自监视,还有余院使,本来肖老夫人不放心,还让一个心腹嬷嬷来瞧,可 那嬷嬷刚看了个开头,就直接吓软了脚被人给拖了出去。连甄大人最后都受不了那血腥的画面,最后倒是余院使还有闲心与楚轻探讨哪个部位为何这么开口,楚轻一一解答了。 外面的甄大人等人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声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果然变态的人喜欢扎堆凑到一起,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相爷家的大公子温润尔雅的表象下竟然还有这般血腥的内心。一个时辰后,解剖尸体结束,楚轻与余院使擦拭干净双手出来了,余院使直接拿着一个锦帕到了肖老夫人面前,道:“这是从肖少爷胃里取出来的药物残渣,还未完全消化,从时辰来算,大概是两个时辰前服下的。” 第084章无罪释放 肖老夫人被熏的向后退了退,被嬷嬷赶紧捂住了口鼻,只见那帕子上有些黄色之物,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何物:“这、这是什么?”余院使看了楚轻一眼,道:“一种药草,性火,能够加入汤汁里入味,很好喝,也大补。不过呢,物极必反,这个道理相信肖老夫人也很懂得。”这些从高门嫡府里出来的,手上哪里有干净的,自然是懂的 这些歪门邪道。肖老夫人与刘夫人脸色都变了变,怔怔看着余院使。 余院使解释的差不多了,就让楚轻来,楚轻上前补充道:“这药草平日里单独服用的话,绝对是没问题的,还有滋补作用,不过呢,它却是不能遇到两样东西。” 肖老夫人已经浑身瘫软,刘夫人倒是还很镇定,问道:“何物?”楚轻道:“一则烈酒;二则蟹黄。很可惜,肖公子最喜欢用的就是烈酒与那四样,尤其是蒸蟹,极喜吃,相信这点肖老夫人是知道的。有人拿捏住了这个习性规律,所以才找到了这种药草,两个时辰内,这 三样东西一起服用,那么就会相生相克,造成猝死假象。” 肖老夫人听完久久没说话,突然嚎啕一声,开始大哭了起来…… 刘夫人扶着她,目光却是死盯着楚轻:“到底是谁?谁要害我肖家长孙!” 楚轻道:“这就与我无关了,我只负责把死因找出来。如此,我的清白应该能证明了吧?” 刘夫人望着那证据,还有余院使,只能咬牙认了,只是在楚轻被无罪释放之前,突然开口问:“你在北镇抚司是管侦查的?怎么会验尸?”楚轻坦荡荡道:“既然是侦查,怎么能不会断案破案,我略懂岐黄之术,自然也会剖尸,不过是雕虫小技,为了洗脱冤屈才勉强一试,让刘夫人看笑话了。”说罢,行了一礼,就直接跟着钟宣、余院使出了 刑部衙门。 刘夫人望着楚轻的背影,久久都未收回视线。楚轻出了衙门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回头看了眼刑部衙门,嘴角扬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异光,转过头,就对上了余院使,行了行礼:“这次多谢院使大人照拂,有机会 定会报答。” 余院使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轻一眼:“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余小楚公子,我们还会再见的。”余院使也不多待,很快就离开了。楚轻望着对方的身影,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你何时与这太医院的院使有牵扯了?”钟宣走过来,担忧问道。“不认识,不过我大概可能知道让他过来的是谁了。”余院使,相府大公子,她认识的姓“余”的也就那么一位,只是不知道余栉风与这位余院使是什么关系了,难道是亲戚?楚轻也没太多想,她如今所有的 注意力都在另外一件事情了。 钟宣看她并不想多说,也没多问,在回程的马车上,他问道:“你为何会惹这个麻烦事?” “嗯?”楚轻看向钟宣,“钟大哥你是说我说出肖浩成是被人所害的事?” “是,若非这次刚好有余院使在,怕是很难善了。”毕竟一个是三朝元老的肖家,一个是刘国舅的夫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放心,我有分寸,不过这次终于开始有了个突破口。”楚轻眼底极亮。 “这有什么突破口?既然刘夫人肯让人把你放了,应该是相信了你,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搭上刘夫人怕是极难。” “不一定,离开前你听到刘夫人问的那句话了吗?” “问你在北镇抚司职务的那句?”钟宣问道。 “是。”楚轻点点头,反而侧过头问钟宣:“钟大哥,你觉得刑部的人断案如何?” 钟宣认真想了想,颌首道:“一般的案子不在话下,不过特别棘手的,就会直接上报,最后还是由我们北镇抚司出面。” 楚轻笑笑:“若是到最后刑部的人查不到凶手,你觉得会如何?”钟宣对上她眼底璀璨的笑意,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刘夫人自己来找你?”刑部的那些办事效率,就算是真的能查出来一星半点,怕是也要好几日了,可按照肖老夫人这疼惜孙儿的程度,怕是一日都等不了。如今放眼整个京城,能断案神速的除了刑部,就只有南北镇抚司,可他北镇抚司一个多月前可是刚刚破获了一个贵女失踪案,加上这件事北镇抚司的人已经插手,她自然第一个看上的就是北 镇抚司。稍微打听之后,就会知道当初那件失踪案,可是少不了“余小楚”的功劳,加上今日在刑部的朝堂上楚轻露的那一手,怕是不出明日,调查结果一送到刘夫人手里,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召见楚轻了。钟宣想明白了之后,却是长叹一声:“刘府是个大染缸,里面危机重重,你想要真的要进去了吗?也许你即使到了里面也查不出什么,清水镇的刘家只是京城刘家的一个旁支,也许与本家根本就没有关系。 ”楚轻眼神坚韧:“可不试试,怎么就不知道呢?即使刘家本家是清白的,却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威迫清水镇的刘家,总归能查到些蛛丝马迹。钟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师父的仇,师父的清白,就算是万死 ,我也在所不惜!” 余院使直接回了太医院,只是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影子冲过来:“大哥,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余院使看自家小弟一眼,并未言语,直接进了院使专门的苑子,推开门走进去,坐在首位上,指了指一旁的杯盏。余栉风连忙替他斟了一杯茶水,很着急:“大哥,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样啊?” “你与那余小楚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啊。”余栉风心虚,连忙摇头。 “当真?你自从当了皇上的陪读,很久都没求过大哥办事了,这还是头一次,那余小楚本名真的叫这个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余家还有这么一位有能耐的旁支?”若是早有,怕是早就被送到本家让培养了。 “大哥你就别问了,这件事不是着急吗?”皇上一得到消息就让人把他召唤进宫了,却不让他出面,让他大哥出面。本来他还想不通为何,不过随后听说那肖家长孙是中毒身亡的,就明白了。 “已经没事儿了,无罪释放,这会儿怕是已经回了北镇抚司了。”余院使意味颇深地看自家小弟松了口气,开始诈他:“好了,你可以回去回禀皇上了。” “好,大哥那我这就去了。”余栉风走到一半,咂摸出不对来,回头就看到自家大哥在那笑,忍不住无奈道:“大哥你有炸我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这……反正是秘密,皇上让保密的。” “知道了,大哥还能害你不成。去交差吧。”余栉风犹不放心:“你也别跟爹说?”他又仔细问了好多细节,直到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还在问。 余大哥差点一脚踹过去:“快走,招人嫌。” 余栉风长长喊了一声“大哥”,这才赶紧去回禀去了,余大哥却是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一手,眯着眼想:看来北镇抚司这次,倒是挖了一个人才过去,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余栉风从太医院拐出来之后,就晃悠到了御书房,进去之后,就看到李天啸并没有抬头,只是他探过头视线落在折子上,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折子拿反了。” 李天啸抬起头,幽深的眸子让余栉风暗骂自己多嘴,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李天啸的视线。“事情办得如何?人放出来了吗?”因为这件事牵扯到肖家的人,李天啸虽然对楚轻迷之信任,可到底听到消息的时候,还真怕楚轻出了事,想了想,猝死的话,他会验尸,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身份又高,且 能帮的上忙的,那就是除了余栉风的大哥余院使外无二人,他立刻就把人给找了过来,让他去一趟刑部。“已经放了,皇上你不知道,这楚公子真是太淡定了,全程把那肖老夫人唬的一愣一愣的,竟是让那肖老太太答应了解剖尸体,还真是……”毕竟,像是她们那种老人家,最迷信,觉得身体不能被随意损害, 当初仵作验尸流传出还有解剖尸体这项的时候,朝中反对最多的就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余栉风把从余大哥那里得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为一句:“这楚公子真是到哪儿哪出事啊……”只是话刚说了一句,就被李天啸幽幽看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哈哈哈,我就是胡说的胡说的 。” “你说,刘夫人最后问了他在北镇抚司的职责?他还在刑部的人仵作验尸是猝死之后,专门又说是谋杀?”“是啊,大哥是这么说的,不过大哥说当时甄大人刚想开口就被楚公子打断了,属下想,怕是楚公子担心到时候打了刑部的脸不好下台才这么说的。只是,楚公子何时这么喜欢管这等闲事了?”他们让他去 找尸骸,那也是等价交换的。李天啸眯眼:“他不是管闲事。” 第085章不像母子 “诶?”余栉风不解,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注意这件案子中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吗?” “谁?” “刘夫人……”李天啸眯起眼。 “刘国舅的那个夫人,她……咦,刘家?楚公子的师父被冤枉而死,就是在清水镇的刘家?不会是一家吧?” “嗯,看来,他是心里有了打算才会这么做的。”李天啸彻底放下心,楚轻既然敢这么做,看来是心里已经有了底,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自信刚在刑部这么说。 “……”余栉风目瞪口呆,“他还真敢啊。” 万一哪一步出了错,万一皇上没让他求了大哥过去,他想怎么做? 不过幸亏最后是没事儿。 “那些骸骨找到多少了?”李天啸话锋一转,突然又问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还剩三四处了,相信很快就能找齐了。”余栉风松了口气:“皇上,等找齐了,我们要怎么帮楚公子?” “先等他查出结果,找出幕后凶手,到时候你出面,替他做出。” “是,属下遵命。”楚轻没有估计错误,翌日一早,刘家的请帖就已经送到了北镇抚司,楚轻翻看着那请帖,嘴角扬了扬,一旁的妙语看到了,心里却担忧不已:“公子,你真的要去吗?万一查不出来,那刘家与肖家怕不会放 过公子。” 楚轻站起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轻这次带妙语去刘家并未给她易容,先前大多数人已经见过她的容貌,如果这时候她替她易容,怕是会惹人怀疑,不如干脆先这样,等稍后再想办法处理一番。楚轻与妙语到了刘府外,递上请帖,就被早已等在刘府外的刘管家给引入了刘府,不过她们没被带到后院,而是到了一个小佛堂。楚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个小佛堂,站在小佛堂外,并未多问一二,妙语 像是一个忠心的丫鬟,降低存在感,只亦步亦趋的跟在楚轻身后。 刘管家进去小佛堂不久之后,就走了出来,请楚轻一人进去。 楚轻让刘管家关照妙语一二,这才走了进去,她踏进小佛堂,立刻就闻到了极淡的檀香味,是上好的焚香,刘夫人正跪在蒲团前,诚心诚意的叩拜,等差不多了,才站起身,看向楚轻:“余公子坐。”“刘夫人客气了。不知这次刘夫人唤小生来,可是有事?”楚轻倒是也不客气,落落大方地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刘夫人在她身边落座,让嬷嬷替两人倒上茶水,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余公子前来,本夫人是 有一事想要拜托。” 楚轻笑笑:“刘夫人这话就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即可。能为刘夫人效力,是小生之幸。” 不管楚轻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却是真真切切取悦到了刘夫人,她对楚轻的识相很是满意,啜了一口茶水道:“余公子放心,绝对不会让你白忙,等这件事情了了,不会少了余公子的好处。” 楚轻眯着眼笑,“自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刘夫人道:“明人不说二话,相信本夫人的目的,余公子这么聪明已经猜出来了。” 楚轻道:“破案的事就交给小生了,不过小生可要时常前来禀告?肖家小生也不便过去,怕那边有人不服啊……” 刘夫人道:“这个余公子放心,稍后本夫人把刘管家拨给你,这些时日,刘府与肖府你可以随意出入,让刘管家把消息捎带给本夫人即可。” 楚轻笑笑:“那小生还是亲自跑一趟的好。” 刘夫人是个人精,自然明白楚轻的意思,怕自己的功劳被刘管家给扒拉了去,可这样的楚轻,反倒是让刘夫人放心不少,不怕他图什么,就怕他……不图什么!刘夫人与楚轻又攀谈了一会儿,楚轻就以要去一趟肖家查看为由告辞了。只是她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不时传来刘管家的声音:“……大少爷,夫人现在有客人在,不适合见你,你先回去 ,等夫人……” “滚!本少爷的事你还敢插手?滚开!”随着这一声,传来咣当一声,小佛堂的门直接被踹开了,楚轻站起身,就朝外看去,只见门外逆着光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身华服,眉眼戾气十足,仔细看的话,又带着几分潦倒的颓废,面容 苍白,气息不足,先前的气势很凶,可踹完了门之后却是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很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楚轻皱着眉,瞧着事态的发展,也没有多嘴,却也没有离开。刘夫人看起来反倒是淡定的多,她面无表情地跪在蒲团上,又虔诚的拜了拜,甚至还在年轻男子走进来之后,又上了柱香,这才慢悠悠转过身,眯着眼睛转过身,一身气度风华,颇有大家风范:“谦儿,你 愈发的胡闹了。”她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从楚轻这边来看,带了几分疏寡的味道,很是淡漠。楚轻来之前,已经把刘家的族谱给扒了一遍,被刘管家称为大少爷,又被刘夫人称为谦儿,那么这位年轻的男子,应该就是刘府的嫡亲公子刘德谦了。这刘德谦是刘国舅与这刘夫人的嫡子,也是刘国舅唯一的孩子,刘国舅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别的可就没了,这刘夫人也就生了刘德谦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很可惜,听说月余前,这刘德谦出了事,变成了一个废人。说是废人其实也好听一些,毕竟他身上也没 什么不对,不过……这刘德谦以后却是不能生养了。废却是废在这里。 楚轻咂摸着,视线在刘夫人与刘德谦之间流转,按理说这刘德谦是刘夫人唯一的孩子,也是这刘府唯一的男孙,她怎么感觉此时气氛怪怪的。 “母亲,你为何要禁我的足?为何不让我出府?”刘德谦阴沉着脸,大步踏进来,眉眼底都是戾气,丝毫没见任何的尊敬。 刘夫人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走到一旁坐下:“谦儿,来见过楚公子,这是我今日的贵客。”刘夫人的视线从刘德谦身上收回,落在楚轻的身上。刘德谦先前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刘夫人身上,并未注意到楚轻,这才转过头,看到楚轻,眉头收了收,脸上的戾气少了些,却依然不好看。他咬着牙,不满的盯着刘夫人,刘夫人悠闲地啜了一口茶水,拂了拂热气,一旁的嬷嬷还递上了几块点心。楚轻站起身,适时告辞:“刘夫人,那小生就先告辞了,先去一趟刘家,改日再来拜见。”楚轻行至刘德谦身边时,也打了个招呼:“大公子。”说罢,却也不等刘德 谦回答就随即离开了,她一走出去,刘管家立刻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楚轻回头看了眼,就带着妙语离开了。 只是小佛堂的门刚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摔砸声,隐约有声音传来:“……这些年来,你到底对我有何不满?我是你亲儿子!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来安慰我吗?你竟然还要禁我的足?” 刘夫人寡淡的声音传来:“我这是为你好,你有病……”后面的声音楚轻就听不到了,可刘夫人这句“你有病”差点让她笑出声,可不是,刘德谦这的确是有病,不过伤得位置还不怎么好。不过这对母子的关系,还真是微妙,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总觉得这 刘夫人对这刘德谦并不怎么上心。 楚轻的视线转向刘管家:“这位大公子与刘夫人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啊?” 刘管家笑笑:“大公子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的确是与夫人不怎么亲近。” “诶?大公子不是刘夫人唯一的孩子么,怎么会养在老夫人身边?”“……”刘管家却只是笑笑,明显是不愿意再回答了的意思,楚轻也笑笑就没有再多问了,出了刘府,上了刘府准备好的马车,刘管家随行在马车后,楚轻撩起帷幕扫了眼,刘管家跟随的位置不远不近,倒是个人精。离得近了,有监视她的嫌疑,会让她徒生不快;可离得远了,作为刘府的管家,对她又不够热情,反倒是觉得刘府失了礼,这个距离倒是刚刚好,既给了楚轻独立的空间,却又不让楚轻觉得不舒 服。 妙语看楚轻从刘府出来之后一直在沉默,忍不住小声问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查出什么了?” 楚轻摇摇头:“没出事。”不过这一趟,总觉得没有白来,她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先前去赵府外的茶楼,那小二曾经说过,这赵魁梧赵老爷是仰仗的刘国舅,又很会用女人拉拢权贵,出事前就送了一个女人给刘国舅,后来 离开之后,就带回了那个女人,彼此,那个女人是怀了身孕的。当时楚轻就怀疑,那个所谓送给刘国舅之后又怀了身子的,十之八九就是梅姨娘了,那个被谋害差点一尸两命的女子。她犹记得当时赵老爷的面色,看样子是很在意梅姨娘的那个孩子的,可既然在意,又怎么会让梅姨娘出了事被人下了毒?若是有人觉得这孩子是赵老爷的,所以暗下毒手? 第086章孩子之谜 可是这又不对了。楚轻先前并不知道这梅姨娘的孩子还很可能是刘国舅的,所以当听说孩子死了的时候,虽然诧异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想来,眉头却皱了起来,刘德谦是刘国舅唯一的嫡子,可是刘 德谦以后不能生养,这代表着刘国舅已经断了后,若这梅姨娘的孩子当真是他的,他怎么可能还会让那个孩子出事? 若是赵老爷弄死了刘国舅的孩子,他怎么还可能安好无损的待在京城?怕是早就吓得要死逃走了。 毕竟若她是刘国舅,嫡子出事,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后继人,结果后继人在人手里没了,这股怨气可绝对不小啊,那么赵魁梧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刘国舅消了气?难道又送了一个女人? 楚轻想到这,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何时这么八卦了? 妙语在一旁瞧着楚轻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小声问道:“公子,先前那个公子是谁啊?怎么敢对刘夫人这般?不是说刘夫人位置很高吗?还是一品诰命夫人?” 楚轻道:“那个是刘夫人的独子,刘国舅的嫡子刘德谦。” “啊,是刘夫人的儿子啊……可他这样明显不怎么……”妙语不知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不肯说了。 楚轻却是接过她的话头,忍不住轻笑了声:“你是不是想说他们不像是母子?” 妙语轻点了点头:“本国以孝治国,刘公子身为刘国舅的儿子本就应该以身作则,更何况,公子你没看到先前闯小佛堂时那刘公子的表情,跟要杀人一样!”楚轻道:“他们这母子关系,的确是有些问题,不过这刘大公子一直都是养在老夫人身边,与刘夫人不亲近,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生恩不及养恩大,许是自小因着与刘夫人不亲近,所以刘大公子才这般 与刘夫人不对付。只是……若是说刘大公子这边不对付也就算了,她怎么觉得这刘夫人的态度也挺奇怪的。妙语并未看到刘夫人的态度,所以听到楚轻的话,觉得也对,不能单从一个人的态度就真的觉得人家不是母子,不过随后就听到楚轻问道:“如果你的孩子自小因为不得已的缘由养在身边,如今可能受到了 伤害,你会怎么做?嫌弃?疏离?”妙语脱口而出:“肯定撑腰做主啊!就算没养在身边,可血脉亲情,尤其是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肯定是放在心尖上的肉,疼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疏离?公子你今个儿到底怎么了?怎么老是问一些奇怪 的问题?” 楚轻摇摇头,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这刘德谦母子的相处的确是有很大的问题的。楚轻想了想,虽然不知有没有用,可她倒是想试探一下,这刘夫人可是肖府出来的,刘夫人一个人的态度有很多因素,可肖家的人,对这刘大公子应该没有别的成见了,说起来,这刘德谦应该也算是那肖 老夫人的亲外孙。 马车停在了肖家,肖管家一早就得到消息,听说刘夫人派了一个人来替他们家公子查出谋害之人,于是等在那里,恭恭敬敬的。 楚轻下了马车,却并未让妙语进肖家,而是让人把妙语给送回了北镇抚司。肖浩成之死虽然已经证实与她无关,可肖浩成猝死之前,却是因为妙语与肖浩成起了争执,也许肖家的人碍着北镇抚司的面子不会与她有什么,可妙语一个小丫头,他们却是敢动手,所以干脆就让妙语回 去了。妙语倒是也没多问,很快就上了马车,由人送了回去。肖家与刘家离得本也不怎么远,刘管家把楚轻送到了肖府外,亲自陪着她走了进去,到了肖家的祖祠外,楚轻还没踏进去,就看到肖老夫人背对着她正跪在那里,身边陪了八个大丫鬟,十几个嬷嬷,正在虔诚的焚香祷告。楚轻站在一旁倒是也没进去,瞧着这一幕,倒是忍不住感慨,这肖老夫人与刘夫人不愧是亲母子,这焚香的姿势都一模一样。等肖老夫人终于解除了,被嬷嬷搀扶了起来,回头看到楚轻 ,脸色就沉了下来。 肖老夫人到现在都不喜欢楚轻,可念心却非要让这么一个人来查案子,她只能忍了下来,念心是刘夫人的闺名,肖念心。 肖老夫人在不欢喜,可为了能尽快查出谋害孙儿的凶手,她只能忍了下来,坐在祠堂的首位上,她就那么盯着楚轻上前:“你有何办法能查出来老身孙儿到底被何人所害?” 楚轻笑笑,却我并不怎么着急,她废了这么多的功夫来到肖家,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来查案的。 她道:“不知小生能否先把贵府的族谱瞧一瞧?毕竟,小生连贵府都是哪些人都不知晓,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肖老夫人想了想,朝一旁看了看,立刻有人递上了一本册子,楚轻打开来,厚厚的一匝,等楚轻翻完,忍不住心里感慨:这一个肖家光是本家足足有二百多人,这若是真的一个个排查,怕是不知要查到后 面马月。 “可看出什么了?” “不过是一个族谱能看出什么?”楚轻正襟危坐:“不知老夫人,若是小生提出一个冒昧的要求,老夫人可依着楚某?” “怎么?”肖老夫人眯着眼,锐利的眸光丝毫不见浑浊,是个神采矍铄的老人。 “把肖家所有本家的人都喊过来,如何?”楚轻道。 “你怀疑是我孙儿的亲人害得他?”肖老夫人的神色更加凌厉起来。“非也非也,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妄言。不过有一点肖老夫人要知晓,既知道大公子的习惯,又能够近身给他下药还不动声色的,可不就是极为亲近之人?”她脸上并无任何急切,肖老夫人反倒是急了,可想想又觉得楚轻说的不错,她朝自己身边的嬷嬷看了眼,立刻十几位嬷嬷就散开了,开始去一个个通知。不过想要一次聚集所有的人是不可能的,有的在外面有的在朝中,还有的外出并未回来,楚 轻并不急,她不过是敲山震虎,先敲一敲罢了。很快肖家本家的二百多人就被带了过来,除去没有能到的二十几个人,其余的竟是都到了。不过他们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缘由他们大概也猜到了,虽然他们也可惜大少爷死了,可无故被冤枉成谋害杀人凶 手,心里到底还有些不舒坦。 楚轻一点都不担心,肖家塌了,头顶上还有个肖老夫人盯着,她一个个在那些人的脸上扫过去,一个个的,每一个都不放过。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太过凌厉,加上她是北镇抚司的人,原本脸上有气的人,面色渐渐变了,声音也小了下来,时不时看向楚轻,他们想到一个问题,若是这件事是刑部直接来查也就罢了,可如今 找来这么一个人,如果她随口说上一个人,他们可就洗不白了。即使没杀人,可若是老夫人信了,怕是这以后在肖家……也别想安生了。 一时间,祠堂外渐渐安静了下来,竟是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楚轻想要的效果达到了,这才缓缓站起身,刚想说什么,就远远看到一个老者神采奕奕的走过来,只是他眉宇间的怒气却怎么都掩饰不了。肖老夫人看到他也是一愣,却也只是站起身,唤了声:“老爷。” 来人正是这肖府的当家肖阁老,他怒气冲冲地环顾了一圈:“胡闹!你这是非要让家宅不宁吗?”肖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就尖锐的喊出声:“我让家宅不宁?我的孙儿死了,难道我连查都不能查吗?”她太过激动,咳嗽了起来,被老嬷嬷赶紧端了一杯茶水顺气,肖阁老瞧着这一幕,嘴动了动,到底还 是没说出别的,软下声音:“我也难过,可你让个外人来查算怎么回事?就算是要查,也有刑部的人来,这个人根本就不可信……”“那你觉得谁可信?刑部的那些?你可别忘了,当初在刑部的大堂上,那甄大人可是把我孙儿判成了猝死!若非这位小哥,我孙儿就这么冤死了!到了地下,所不定怎么怨我这个祖母呢!”肖老夫人说到激动处,又开始咳了起来,肖阁老竟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肖老夫人继续说:“更何况,他也不算是外人,好歹是北镇抚司的人,老身很是信任,老爷,老身帮你管这后宅不说有五十年了,至少也时日不短了,老身一直不插手你朝堂上的事,那么这只要老身还是这后宅之主,那么,这次的事,老身管定了!”肖老夫人一副你敢再阻止我就舍了这张脸与你拼命的架势,让肖阁老眉心一跳一跳的,最后只能目光 凌厉地看了楚轻一眼,他并不怎么信任楚轻,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任肖老夫人胡闹,想着她折腾两天也就消停了,于是甩手不管了。楚轻笑眯眯的瞧着肖阁老离开的身影,他一离开,祠堂外站着的二百多人就更加老实了。 第087章姨娘之死 肖老夫人也松了口气,转过身,拄着金拐杖眯着眼盯着楚轻:“若是找不到凶手……老身绝不会饶了你。” 楚轻道:“老夫人放心,既然小生接了,那就有信心……找到凶手。”她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眯着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让众人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下一刻自己的名字就会被点出来。楚轻满意了,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喊来了刘管家与肖府的管家,让他们把这些人分成了三拨,肖老夫人也累了,坐在首位上看她动作。楚轻一共让人把这二百余人分成了三拨,肖浩成房里的一拨,肖浩 成的直系亲属一拨,剩下的都站一拨。不过这一分出来之后,楚轻发现这肖浩成房里的人不少,足足有十九位,一位正室,十八位姨娘,这还不管通房丫头和别的没排上名号的。楚轻面无表情的在那十八位身边走了一圈,在大少夫人身前站定 :“昨日午时到未时之间,你在做什么?” 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想要开口,被楚轻止住了,那大少夫人不是个强势的主,眼圈红红的,捏着帕子很是紧张,许是很少见外男,甚至不敢抬头看楚轻一眼,小声道:“在、在自己的院子里……” 楚轻毫不停歇问道:“有谁可以作证?”大少夫人身体一僵:“院子里……的丫鬟都能,还有嬷嬷,乳娘……还要欢儿……”这欢儿是肖浩成的嫡子,此刻就趴在大少夫人的怀里,眼睛警惕地盯着楚轻,这小少爷七八岁的年纪,虎头虎脑的,小兽一 样盯着楚轻,生怕他欺负了自己的娘亲。楚轻等大少夫人说完了,嗯了声,也没说信不信,继续一个个问下去,直到问到一位,她抬抬眼皮:“你是八姨娘?”她朝前一个问过的,“这个是六姨娘,那七姨娘呢?”楚轻的视线在一众人身上扫过去, 所有人不知为何神色一变,都低着头没敢开口。 “都不说话?”楚轻轻轻笑了声,可这么一声,却莫名让人心里咯噔一下,表情更加微妙了,纷纷看向肖老夫人。 楚轻顺着众人的视线也看向肖老夫人,肖老夫人低咳一声,才朝身边的嬷嬷看了眼,那嬷嬷道:“大公子的七姨娘已经死了。” “哦?如何死的?”楚轻问道。 “这……”嬷嬷却是沉默了下来。 楚轻幽幽道:“隐瞒任何一个细节,可能就找不到凶手了哦。” 那嬷嬷看向肖老夫人,肖老夫人眯着眼,才缓缓点了下头,那嬷嬷道:“那七姨娘偷汉纸,被家法了十板子,当时不知她怀着孩子,就……没救回来,死了。” “偷汉子?”楚轻眯眼,“人证物证都有?” 嬷嬷摇头:“这……是大公子那会儿自己审的,后来七姨娘死了之后,就不让任何人说了。因为的确是七姨娘犯了错,家法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是这七姨娘命薄。” 楚轻冷笑一声:好一句命薄,私设公堂把人弄死了,她肖家倒是好本事,一句命薄就没事了。 可肖家与刘家怕是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不管这七姨娘偷没有偷汉子怕是都无处申冤。 “这与大少爷的死有关系吗?” “这可说不好……”楚轻给了个是是而非的答案,就继续往下问起来,她本来以为只有一位正室,十八位姨娘的,结果原来是十九位姨娘。 这第十九位姨娘年纪还很小,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很是娇小,畏畏缩缩的缩在那里,飞快抬头看一眼楚轻,吓得像是小鹿一样浑身都颤抖了,楚轻放柔了声音:“你别怕,你多大了?” 十九姨娘抖着一把小声音道:“十、十七……七了。”“咦?”这倒是出乎楚轻意料之外了,许是这小姑娘长得娇小,又一张娃娃脸,所以倒是没看出来十七岁了,这小姑娘身上一股子淳朴与正气,眼神很是清亮,水汪汪的,很是娇小可爱,这大概就是肖浩成 把她纳进肖家的缘故。“你叫什么?”小姑娘脸红红的,紧张的揪着胸前的衣服,楚轻观察到她双手倒是很粗糙,上面有很多细小的伤痕,即使养了这么久,还有不少痕迹,怕先前出身并不好,后来强行入了肖家,过去的那些痕迹还是留了下 来。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才飞快道:“曾、曾翠花。” 四周的人噗嗤笑出声,显然都不是善意的笑……尤其是十七姨娘,捂着嘴嘲讽的娇笑了起来,丝毫不顾忌。楚轻眉头拧了下,朝那些人扫过去,她不笑的时候,很是有威慑的作用,不知是不是在李天啸身边待久了,那骨子威严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连楚轻看过去后,看到对方眼底的畏惧,也是愣了下,随即摸了 摸鼻子,收回了视线。 十七姨娘也被楚轻瞧得心里咯噔一下,不敢乱说话了。 就在楚轻还要再问什么的时候,突然那十七姨娘捂着脖子,表情痛苦。 “唔唔唔……”她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往前伸,楚轻离得近,脸色微变,迅速搂住了她,可几乎是顷刻间,这十七姨娘就断了气。 “啊——死人了!死人了!”有胆子小的姨娘直接吓晕了过去,顿时整个祠堂外乱成一团。 楚轻没有理会众人的哀嚎,很快就检查了这十七姨娘的尸体,初步推断,死因与肖浩成一样,中毒而亡。肖家接连死了两个人,刑部的人又来了,不过这次是甄大人亲自带着人来的,看到楚轻,神色微微一变,不过倒是也镇定,他先是让仵作去验,等拿到是中毒的结果时,怕有个万一,偷偷询问楚轻:“这次 ……的确是中毒?”他被先前肖浩成那猝死而吓住了,生怕再出了错,怕是他这乌纱是真的不保了。 楚轻看他一眼:“仵作不是有结果了吗?” 甄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本官这、这不是怕出错么?只是这十七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楚轻奇怪地看了甄大人一眼,“大人你这话问的很有意思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难道不是你们刑部要查的吗?” 甄大人一脸懵:“可……刘夫人不是委托余公子你来查肖大少爷的案子吗?” 楚轻认真点头:“是啊,可肖大公子的案子与这个有关系吗?我只负责查这一个,别的,可就不在我的职责之内了。”楚轻扬唇一笑,却莫名让甄大人觉得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可偏偏对方就是不告诉他。“你真的不知道这十七姨娘怎么死的?她体内的毒是一炷香之内沾上的,也就是可能就在刚刚那一瞬死的,可当时她的四周只有十六姨娘与十八姨娘,他们都有证人并未接触过这十七姨娘,她们包括他们丫鬟身上也没有那种烈性毒药,难道十七姨娘还能是自杀的不成?”除非她傻不想活了,否则绝对是不可能有这种可能性。这十七姨娘可是目前来说肖浩成后院最得宠的一位,虽然肖浩成死了,可这十七姨娘 娘家也有后台,昨个儿就递了信,说是愿意接她回娘家,这样骄傲任性又鲜活的女子怎么可能想不开自杀?说她给肖浩成殉情?连他这个外人都不信。 楚轻的视线在十七姨娘盖着白布的身上扫过,嘴角扬了扬:“也许,她就是自杀的呢?” 甄大人:“……”他确定不是耍他的? 楚轻的视线在甄大人身上绕了一圈:“甄大人我要是你,这会儿就会把所有人都严密控制起来,不让任何人离开,毕竟在场的人,可都有嫌疑。” 甄大人心里咯噔一下:“本官也想啊,可这里是肖家!三朝元老的肖家,这里面的女眷有不少都是有品级的,本官哪里敢?!”一个不留神,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甄大人四处飞快看了一眼,众人眼神里都露出一抹惶恐不安,毕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人,怎么看都吓死人了,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们了。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 哭了起来,爬到肖老夫人的腿边,开始要离开,只是这会儿刑部的人还在查案,根本不可能让她们离开,一时间哭闹声、询问声,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乱得让人心烦意乱。 肖老夫人听得烦闷,手里的拐杖重重在地面上敲了一下:“都给老身闭嘴!” “嘎!”一声,四周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却是隐隐传来小声的哭泣声,更加让人不舒服…… 甄大人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肖老夫人已经看了过来:“甄大人,到底查完了没有?有没有个结果?到底怎么死的?” 甄大人腿都软了:“快了,快了……”他回答完,把楚轻拉到了一旁,“本官知道你看出了些什么,听说本官来之前,你已经看过那尸体了,可是看出什么了?”楚轻回答的却是模棱两可:“看出了又如何?看不出又如何?” 第088章帕中藏毒 甄大人几乎要给他跪了:“公子诶,你行行好,快些告诉本官,算本官欠你个人情还不行?” 楚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人情啊?可我想想也不怎么划算啊。” 甄大人在官场混了这么久,哪里听不出这是有门的意思,“那余公子你想如何?”楚轻搭了眼皮,“若是甄大人想知道这十七姨娘是如何死的也不难,不过呢,我北镇抚司查案,像来不喜欢泄露消息,更何况,这十七姨娘的事本也不在我的侦查之内,可是呢,我也不忍心看甄大人这么着 急,所以,若是甄大人在能力范围之内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知大人如何?” “你先说什么事?”甄大人心里一怔,问道。“要是现在能说,我还用得着大人这个要求吗?放心好了,不会害大人的,你肯定能办到。”楚轻不是不信李天啸与余栉风,可她还是要为自己谋条后路,如果等他查出来之后连这两位也撼动不了,那么, 她会亲自写个御状,让甄大人直接在朝堂之上递上去!这甄大人是刑部侍郎,自然能面见圣上,如果圣上能够出面……如果的话…… 楚轻敛下眼底的暗色,握了握拳头。 甄大人看向已经乱成一团的女眷,咬咬牙:“好!本官就应了,只是余公子你可不能害本官啊!” 楚轻不动声色的轻吐出一口气:“……自然。” 甄大人道:“那公子你快说……” 楚轻的视线幽幽落在那十七姨娘的尸体上,嘴角却是轻扬了下:“甄大人恁急了些,都说口说无凭,你看这……到时候你要是反悔了可当如何?” 甄大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本官岂是那种人!” 楚轻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得甄大人心里发毛,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轻手指轻轻一点,正对着他腰间的那块玉佩,“传家玉佩,给我当个信物,到时候甄大人不失信,我自然会把这个还给大人。” 甄大人一脸警惕:“你怎么知道这是传家之宝?”楚轻挑眉:“上面不是写着一个‘甄’字么?一般若只是普通的玉佩,应该写的是大人名字里的一个而不是姓氏了,小生瞧这玉佩年份久远,表面光滑想必是被很多人把玩过,再则……小生也就是试探一试,看 来,当真是传家宝了。” 甄大人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这后生当真狡诈!” 楚轻摇摇头:“大人这话就不对了,这叫智取。”甄大人眼底团着怒火,可到底还是咬咬牙,左右他也打探过了,这人叫余小楚,的确是北镇抚司的人,还是钟宣着力提拔的,这钟宣为人忠厚正义,倒不会有大问题,他再观快控制不住的肖家女眷,咬咬 牙,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楚轻:“这可是吾甄家的宝贝,你可爱护着些!要是有个万一……” 楚轻揣进了怀里:“小生要是大人,定不会这般招摇挂在腰间,你瞧,这可不就被惦记了。” 甄大人:“……”脸呢!惦记的就是你啊! 楚轻却也不理甄大人,径直走到了一旁哭跪在十七姨娘尸体旁的贴身婢女,回头朝甄大人露齿一笑:“看好了。” 甄大人皱眉:他要做什么?楚轻径直走到那贴身婢女前:“你起来,我问你三个问题,老实回答。”她声音清清淡淡的,可那语气里的威慑与深沉让那本来哭得凄厉的婢女戛然止住了,抽噎着不安盯着楚轻,又很快垂下了头:“奴、奴 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轻道:“你家夫人可是染了风寒?” 小婢女道:“回禀官爷,夫人前两日偶感不适,鼻塞头疼,先前一直在院内将养,若非这次……怕是不会出来。” 楚轻再问:“你家夫人可有洁癖?” 小婢女一愣,诧异抬头,惴惴道:“官爷怎么知晓?”她这问话,却是已然肯定了楚轻的话。 甄大人在身后也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若是第一个问题,她先前检查过十七姨娘的尸体,她又懂岐黄之术,自然不难知晓,可这第二个问题…… 楚轻轻轻点了点另一个婢女手里捏着的锦帕,“喏,你见过哪个夫人不过是鼻塞,却是擦一下扔一个帕子的?”要么就是财大气粗,要么就是……有些洁癖,不喜用过的锦帕。 甄大人去看,果然看到了不远处还跪着一个婢女,手里捧着一堆用过的锦帕,都是上好的锦缎,这浪费程度,让甄大人咂舌。 可……“这跟十七姨娘被杀有何关系?” 甄大人一脸懵,还是没听懂。 楚轻嘴角扬了扬:“如果你想要杀一个人,又想没有在场的嫌疑,那怎么做?” 甄大人自豪道:“两个办法,一个就是找别人动手;第二个就是找要杀的人身边的人下手!”甄大人视线在那两个婢女身上扫过,“是不是这两个婢女下的手?” 楚轻新奇地朝甄大人看过去,很想问,他这样到底是怎么当上刑部侍郎的? 楚轻明显微妙的眼神让甄大人眨了下眼:“不对?” “你觉得凶手有这么蠢?顺着婢女这条线不久把他挖出来了?那何必这么麻烦?”楚轻无奈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甄大人老脸一红,虚心请教。 “既然这十七姨娘惹了风寒,又有洁癖,那么她先前肯定也是这么做的,所以,甄大人你先前问这十七姨娘到底是如何死的,答案就在那里!”楚轻的手,朝着那个婢女手里用过的锦帕上一指! 所有人顿时就看向那些锦帕,甄大人眼睛一亮:“你说毒药涂抹在那些锦帕上?” 楚轻挑眉:“你说呢?” 甄大人立刻把仵作喊过来:“快找大夫去验,快去!”只是神色一转,视线落在那两个婢女上,奇怪道:“不对啊,她们两个也接触过那些锦帕,为什么没事?” 楚轻已经转过身了:“自然是提前喝过解药了。你且从她们今日都喝了什么,喝人给她们的,就能顺藤摸瓜去查了。” “你不帮本官查了?”甄大人跟着楚轻走了几步,显然想当甩手掌柜,让楚轻帮他直接把凶手揪出来。 楚轻扬唇一笑,笑得甄大人心里发毛:“甄大人啊甄大人,我来呢,是为了查肖大公子之死,这十七姨娘的事,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甄大人怒:“可你刚刚收了本官的玉佩,说是帮本官……”楚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是啊,我的确是说了用玉佩换十七姨娘的死因,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至于查别的,那就是你的事了,难道甄大人还真的觉得一个玉佩,就能让我所有的都替你查了?要是我这么能耐,那甄大人你这个刑部侍郎不如给我当?”她啧啧几声吓唬甄大人,“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中,一个刑部侍郎还没有北镇抚司的一个小小锦衣卫能耐,你这乌纱帽,怕是也……”楚轻伸出手,在甄大人头 上的帽檐上戳了戳,戳的甄大人迅速向后退了十几步,警惕地盯着楚轻:他还想取而代之不成?不过楚轻却是不再理会于他,直接继续开始盘查询问,等问过一圈之后,心里大概对这肖家有个笼统的了解之后,转身看向肖老太太,终于开始着手说出她的目的:“已经问过了,除了大少夫人,旁人都暂 时没嫌疑,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具体的还需要我再探查。”肖老夫人脸白得吓人,她虽然年轻的时候为了管理后宅,手上沾了不少的血,可等老了之后,一向吃斋念佛,这些年心倒是软了很多。乍然间,瞧见了那么一具尸体,心里的震动可不畏不大,看向楚轻的 目光,还带着心有余悸:“楚公子,这十七姨娘?”楚轻眉眼温和下来,声音轻轻的,颇带了几分安抚人心的作用,果然,肖老夫人的精神绷得没有那么紧了,又恢复了一品诰命的威严,只听楚轻这才轻声禀告:“小生已经告知了甄大人十七姨娘的死因,相 信甄大人很快就能查出来。”肖老夫人先前是不信楚轻的,可自己的嫡女刘夫人一直举荐这人,她暂时找不到旁人,只能仰仗这后生,可他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出了十七姨娘的死因,不过是问了三句话。这让肖老夫人对楚轻莫名的 有了信心,攥紧了楚轻的手:“那孙儿呢?老身的乖孙儿呢?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楚轻道:“老夫人莫急,小生虽然盘查了府里的人,可不代表当真就是府里的人下的手。肖大公子平日里整日不着府,也许,是在外面结了仇,所以,小生想盘问最近时日与大公子接触过的人。只是小生官 职卑微,怕是……”楚轻露出难色,可她话里的意思却是清楚的表达给了肖老夫人。 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查,只是她查问不了那些人。所以,这就需要肖老夫人帮忙了。 第089章徐徐设陷 三朝元老肖阁老的嫡妻,一品诰命夫人,刘国舅的丈母娘,光是这三个名头,就足以让整个京城里的贵人给她这个面子。只要不撕破脸,任何人都能召进肖府,当然了,也包括刘家那刚进京,还未找到门 路的旁支,与刘家有姻亲关系的肖家,自然是个突破点,龙门镇刘家不可能不攀上肖浩成这条线。 肖老夫人猛地一拍扶手:“他们敢?老身给你做主,楚公子尽管去查!可成儿每日出去见过这么多人,哪里能知晓到底见过什么人?” 楚轻笑笑:“如果老夫人信得过小生,小生自然知晓。” 肖老夫人颌首道:“但闻其详。”楚轻道:“老夫人昨日也在堂上,应该也听到了,肖大公子之所以会被害,一则,是在府里被先下了毒,二则,就是他所食的那几样固定的食物。所以,想要知道这个规律,必定是肖大公子极为熟悉的人, 府里的我们暂且不管,如果是外面的人想要害公子,只要与公子多用几次饭,怕是也不难发现这个规律,所以,小生想从这一段时间与大公子频频用膳的人入手,排查起来,就方便的多。”肖老夫人眼睛一亮:“好!那就去查,只是,这怕是也不好查……”她对自家孙儿在外的事,一无所知,她年纪大了之后,最疼爱的就是长子长孙,这长子年纪已经大了,长孙却是她的心头肉,她疼都来不及 ,怎么会干涉他旁的兴致。 楚轻轻搭了下眼皮:“这并不难,只要问问大公子身边的那些随从不就知晓了?”果然,等楚轻明里暗里吊打了那些随从一圈,他们吓得屁股尿流的啥话都往外冒了,最后说出来的最近一个月来与肖浩成频繁接触过的,一共有四位公子哥,不过都是些世家子弟酒肉朋友,还有一个,那 就是龙门镇刘家旁支的小公子——刘水。这刘水是这段时间与肖浩成接触过的公子哥里最多的一个了,不过他虽然是刘家的人,却是旁支,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自然不算是那些世家之地之一,于是,楚轻把那四位公子加上刘水在内的五个人, 报给了肖老夫人。 肖老夫人结果单子,拿眼一划拉,直接就让肖管家下了请帖,邀这五位前来肖府赏花。 肖家刚出了命案,肖老夫人这理由,让楚轻差点笑出来,怕是赏的不是别的话,而是菊花吧。果然那五家心里跟敲了小鼓,不管到底是不是被怀疑了,赶紧亲自由当家夫人亲自带着小儿上来了,明里暗里询问肖老夫人,肖老夫人直接把五位夫人给留了下来,让楚轻把那四位有些身份的公子加上一 个刘水给带走了。 楚轻是不管肖老夫人怎么敲打那些夫人,她走在前面,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由肖管家领着五个跟鹌鹑一样老实的公子哥走进了一个小黑屋前。 五个人瞧着小黑屋傻了眼:这不会是要动私刑吧?那四位有身份的公子哥,立刻仰着脖子开始嚎,把自己的身份,自己多么金贵说了一个遍,楚轻任他们闹腾,听完了,幽幽道:“是挺金贵的,不过,你们再金贵,肖大公子死了,你们哪个的命比肖家的长 孙还要金贵?”如果不是想攀附肖家,他们也不会上赶着哄着肖浩成这个纨绔子弟了。四个人立刻憋紧了,刘水那是从头至尾浑身发着抖不敢吭声,他只是刘家旁支拿来笼络肖大公子的一个不足为道的子弟,虽然在龙门镇他刘家家大业大,可在这随便抓一个都是贵人的京城,他还真是不够 看的。如今牵扯到肖大公子的命案里,他已经两天一夜都没睡好了,突然被请过来,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知道这次怕是要糟糕了。 楚轻让肖管家上前,她随后就走进了小黑屋,随后让这五个人,一个人一个人的进去了。如果他们是一起进去的,许是剩余的人也不会这么紧张,偏偏楚轻一个个的问,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说的,被逼问的急了,就什么话都说了出来,不过,那四位公子哥既然攀附肖家,自然没这 个胆子杀肖大公子。楚轻从先前的推断中,已经知道这肖浩成之死与旁人无关,的确是府中人所为。可她本来踏进肖家这摊浑水,为的可不是好心帮肖浩成找出凶手,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这龙门镇刘家。师父无缘无故在龙门镇刘家死的不明不白,她刚要去查,刘家就来了京城,所以当在茶楼知道肖浩成是肖家的长孙,刘夫人的亲外甥时,楚轻就知道机会来了。姻亲关系,龙门镇刘家到了京城,难免要打点一二,打进贵人圈里,可想要结交这些人,难保要有引路人,而这个引路人,找旁人不好开口,所以只能是与刘家有殷勤关系的肖家。这肖浩成加上在京城纨绔是出了名的,所以,楚轻就赌了一赌,没 想到,倒是赌对了。楚轻最后见了刘水,刘水二十三四的年纪,这两日的煎熬让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睛暴突,脸色极为惨淡,浑身也在打着摆子,看到楚轻,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楚轻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 盏烛火,从下往上,映亮了楚轻的半张脸,鬼魅的吓人,更像是索命的修罗。 刘水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大人……大公子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就是陪大公子喝了几次酒,真的跟我没关系啊!”刘水哭得鼻子眼泪一扒拉,很是恶心。 楚轻单手托着下颌,笑眯眯的瞧着他:“先前那四位,也是这么说的。” 刘水心里咯噔一声,有种生无可恋的茫然:“……”他、他什么意思? 楚轻扬扬唇:“刘公子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比之前先前四位如何?” 刘水身体一抽,连忙摇头:“自、自然是比不过的。” 楚轻的声音软和了下来,却字字让刘水心惊肉跳:“其实啊,说起来我也挺不忍心的。” “……”不忍心?不忍心什么?刘水吓死了,浑身都在发抖,他到底年纪轻,刚来京城,一时眯了眼,不小心搭上了肖家大公子,他本来只是一个庶子,在府里本来没什么地位,可因为这件事,府里很是看重他,所以专门抬了他的身份,让他挂在了夫人的名下,当儿子来养。他本来以为自己终于有出路了,可没想到,昨日突然就听说肖大公子死了,他就又被打回了原形。等看到来的另外四位公子,他就知道,若是真的要有一个人来背 锅的话,绝对是他无疑。相信夫人也绝对不会救他,不过是死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根本没什么妨碍。 楚轻道:“听说刘公子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吧,这刚弱冠两年,还这么年轻,本来有很好的前途的,只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楚轻前后截然相反的话,让刘水差点哭出来。 “大人,是不是他们要让我顶罪了?”刘水自然知道自己没杀人,可他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官爷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给推出去了。 楚轻笑笑,却是没说话,任刘水脑补。她在知道龙门镇刘家果然牵扯进去之后,就让人去查了这刘水,龙门镇刘家的一个庶子,根本不受重用,不过应该也不甘心于只当一个庶子,所以在龙门镇的时候,这刘水就极为活跃,对嫡子鞍前马后,频繁冒出头,只是因为龙门镇地方小,他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可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他就把心思打了出去,千方百计搭上了肖浩成之后,又装成只是无意搭上的,顺利让龙门镇刘家对他重用了起来。 可这样的人,却最好拿捏,因为他不甘于平庸,最舍不得眼前的富贵繁华,也因着他的身份,他比嫡子更难存于本家,所以他更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楚轻绝对相信,这刘水必然知道些当初的事。 楚轻也不着急,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她有的是耐心与刘水耗,她要一点点瓦解刘水的精神,一点点让他吐出她想要知道的。刘水看楚轻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笑,偏偏这样更是让他心里惴惴的,他咬着牙,抖着声音开始说自己的清白,说自己是怎么搭上肖大公子的,是怎么艰难,他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杀肖大公子,更何况,他与 公子还没有仇……楚轻一直等刘水说的越来越慌,越来越不安,这才慢慢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刘公子啊,你说这些的,我都明白。可刘公子要知道一点,我明白不明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五家能够安然无恙,那四 位,都是嫡子,自然会被护着,若是我查的不错,刘公子虽然现在是夫人名下的儿子,却只是姨娘所出吧?”刘水眼睛发红,有些狰狞,他猛地想站起身嘶吼,可对方楚轻的眼神,又慢慢身体抖了抖,跪了下来,他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自己只是一个庶子。明明他要比大哥有本事,比大哥能耐,可偏偏就只是因为自 己是个庶子,所以被打压被看不起,他好不容易终于被重视了,却又成了一枚弃子。这也就算了,可能连性命都不保,若是自己也死了,姨娘怕是……也活不成了。 第090章真相浮出 刘水趴在地上,不住地用拳头锤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锤着,手都锤出了血也没停,嘴里压抑着低吼,像是困兽,却又怂,根本不敢反抗。 楚轻看差不多了,再次幽幽开口道:“不过呢,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她这句话让刘水瞬间抬起头,他几乎要崩溃的精神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骤然向前爬了两下,随后又陡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大、大人的意思是?” 楚轻笑笑:“刘夫人派我来肖家查看,其实凶手是谁,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就算是我最后随便说一个人,他们也是信的。当然了,我要是非说是刘公子你……”“大人!求大人救我!”刘水不傻,自然听出了楚轻的意思,眼睛里迸射出一抹希冀的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跪爬到了矮几旁,双目灼灼地盯着楚轻,“只要大人肯救我,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肯!都 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他想活着,想堂堂正正的活着! 楚轻扬了下嘴角:“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不过,这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膳,我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是要谋些东西的。可就是不知道,刘公子能不能让在下谋得这些。” “大人想要银钱?”刘水抖着声音问了声,要是银钱,他怕是真没有,他这些时日为了搭上肖浩成,已经一穷二白了。 楚轻笑了:“刘公子你觉得你会比其他四位公子更有钱?” 刘水茫然了:“那大人你……”楚轻眯着眼,缓缓靠近了刘水,一字一句道:“在下问刘公子一些事,只要刘公子保证不说出去,且老老实实告知,那么,不仅肖大公子的死与你无关,我还会在肖老夫人面前替刘公子美言几句,到时候让 刘公子在本家抬得上脸面,到时候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如何?” 刘水先是恍惚地睁大眼,随即陡然间眼底闪过一抹狂喜:难道,他的机遇不是肖大公子,而是面前这位? 他根本考虑都不考虑,直接点头:“大人请说!小的必定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楚轻却是不急,继续敲打:“当然了,若是刘公子你把今日我同你所言说出去,那么,我有百种、千种的办法……让你消失在这京城消失。只要我想,只要你敢。” 刘水心神一震,连忙摇头:“这……这自然是不敢的。” 楚轻道:“那就好。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那我也就不与刘公子废话了,你可认识一人?” 刘水小心翼翼问道:“谁?” 楚轻道:“楚庭张。” 刘水茫然地摇摇头:“不认识啊。” 楚轻瞳仁里有一抹锋芒掠过:“那我换个说话,清水镇……跛子张。” 刘水眼底先是出现片许的愣神,随后慢慢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楚轻,下一刻,却又被楚轻锐利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不安地转开视线,道:“我、我不……”“刘公子,你可是想清楚了。”楚轻截断他的话,从刘水听到“跛子张”这三个字后躲避开的视线,她就知道,这刘水必然知道些什么。她垂下眼,指腹摩挲着面前杯盏的边缘,掌心一点点用力,“嘭”的一下 ,杯盏竟是在她掌心间碎裂开,吓了刘水一跳,瞪着那杯子,立刻头垂得更低了。 “大、大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敢?那也行吧,今日的事就当我没问过,你走吧。”楚轻很是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就让他离开。 不过越是楚轻这样的态度,让刘水心里更加的不安,颤巍巍地盯着楚轻,“大人你……” 楚轻露齿一笑,洁白的两排牙齿,却像是猛兽的森然:“既然唯一自救的机会你不稀罕,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水刚站起来,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啊!” 楚轻却是不管他,站起身,随后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慢慢抹去手上的残渣,就往小黑屋外走,刘水匍匐过去,抱住了楚轻的腿:“大人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啊!” 楚轻道:“可我现在又不想听了!” 刘水吓坏了,精神彻底崩溃了,不等楚轻再继续问,就继续道:“大人是不是这跛子张牵扯到什么大案了啊?我不是不想说,是……是实在是……不敢。” 楚轻回过头,轻抬了抬下巴:“哦?不敢?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刘水被楚轻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是坦然了些,是啊,他替刘家隐瞒那些个事情,府里却根本不会救他,他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不……大人,我想清楚了,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楚轻终于满意了,重新走了回去,换下了另外一个有裂纹的杯子开始把玩,又捏碎了:“敢有所欺瞒,这杯子就是你的下场!”随即“嘭”的一声,又碎了一个。 刘全哭得脸糊了一层,“不敢不敢。” 楚轻道:“先告诉我,跛子张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全缩了缩肩膀,偷偷抬眼看楚轻:“我没掺和进这件事,那我能……” 楚轻道:“恕你无罪。” 刘全松了口气,这才小心道:“他是、是被打死的……” 楚轻瞳仁一缩,即使验尸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可再听到,楚轻心里依然像是蒙了一层雾,难过不已:“原有?”许是楚轻的声音太过平和,刘全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回忆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道,只记得那会儿,府里确实是出了命案,然后府里有人提议,清水镇的跛子张验尸是最好的,所以,就请了跛子张过来验尸。当时尸体已经验好了,那跛子张我偷偷见过一面……小的出身不好,所以就想结交一些能人,看看有没有出头的机会,在府里一向耳听八方,所以就偷偷想去看,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爹就变了脸色,竟是突然就涌入了不少人,把那刚验完尸的跛子张给围了起来,绑走了。我一直偷偷跟着,发现是带到了一个小黑屋,那是府里惩罚下人的,算是一个私牢。我当时害怕极了,腿抖着,不敢出来,怕被发现,过了没多久,人就被拖了出来,到底死没死我不知道,后来就扔进了井里……后来就传出跛子张偷盗府里的东西,跳井身亡了,大人,具体的我真的就知道这些了,别的我都不 知道了……”楚轻垂着眼,放在矮几下的手死死攥紧,才能克制自己此刻就跑去与刘家的人拼命,一想到师父在那段时间所受的屈辱与折磨,她就对刘家的人恨之入骨。楚轻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保持的就 是冷静,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凌厉地看向刘水:“刘老爷为何中途会改变态度想要杀了他?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别的?”刘水摇摇头:“应该没发生什么,因为当时已经验完尸,跛子张一直坐在大堂等待结案之后就回去,中途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任何人。我本来是想上去结交的,只是还没走上去,他就被蜂拥而上的仆役给带走 了……”刘水大概也猜出这大人怕是与跛子张有些关联,却没这个胆子敢猜测什么。楚轻道:“你再仔细想想,这期间府里来过什么人没有?”既然先前并未有不礼遇,那么必然是临时起意,既然是临时起意,必定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未与人接触,也没发现刘家的阴私,刘老爷也没 必要杀人灭口。那么,只能是有人临时通知要杀了师父。刘老爷与师父没仇,自然不可能是刘老爷本意,既然不是本意,作为刘家权力最大的人,能指使对方的,必然是权力更大的人,且不是刘府的。 刘水愣了下,听了楚轻的话又仔细想了想,随后眼睛睁大了些:“我、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楚轻道:“你想到了什么?说!” 刘水道:“我后来看到跛子张被拖走之后,害怕极了,等没人了,就赶紧走了,我怕被发现,就从小路走的,当时遇到了一个人。” “遇到了谁?”楚轻俯身朝刘水的方向近了些。 刘水深吸一口气道:“忠叔。” “忠叔?”楚轻皱皱眉,“这忠叔是谁?刘府的人?” 刘水摇摇头:“不是,如果是刘府的人遇到了我也就不会这么意外了,是赵府的。” 楚轻眉心轻轻跳动着,“赵府的?哪个赵府?”刘水道:“清水镇赵家,赵老爷府上的管家。不过这忠叔以前就来找过父亲几次,所以我不确定到底这忠叔跟跛子张的死有没有关联。我当时太害怕了,只遇到了忠叔,别的其他人没遇到,所以也不是…… 很确定……” 楚轻后脊背一阵凉意,不过刘水说的话却也不是不对,他只遇到了忠叔,也不一定就是他。 更何况,师父与赵家并没有任何牵扯,赵魁梧何以要杀师父?不对不对……这没有理由? 第091章半途巧遇 “你可知道那忠叔为何去找你爹?”“这个就不知道了……那忠叔以前就来过几次,都是躲着人,行色匆匆的,还戴着斗篷,第一次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他,后来专门跟着一路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刘水如今倒是觉得幸亏自己有这些小癖好,否则 ,若是不知道的话,这大人一怒之下真的把自己……“嗯。”楚轻脑海里空空的,她着实想不到,师父到底与这忠叔有仇,还是与那赵魁梧有仇,还是说这忠叔奉了别人的命令?她眯了眯眼,既然如此,如果想知道就需要从这忠叔下手了。“你想办法回去再查 查,当初跛子张出事的时候,到底还有何人来过府里,知道吗?” 刘水哪里敢不应声,立刻颌首:“那我的事……” “放心好了,这件命案与你无关,不仅如此,我还会替你多说几句好话,只是我交代你的事,给我仔细想了!”楚轻恩威并施,又敲打了刘水一通,才让他离开了。楚轻在小黑屋里又坐了一会,只觉得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她许久,才抬起僵硬的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等了片许,才抬起头,又恢复了沉稳冷漠的模样,不露出丝毫的端倪。她一走出去,肖管家就迎了 上来,“余公子,查的如何了?老夫人在前院等着见您。”楚轻嗯了声:“那就先去见见老夫人。”楚轻直接排除了这五人的嫌疑,果然如她先前所言,在老夫人面前夸赞了刘水几句,说他对肖大公子生前多么恭敬礼遇,让肖老夫人感动之余,赏了不少东西,大大 让刘水在龙门镇刘夫人面前长了脸,皆大欢喜的离开了。 肖老夫人等让人把几位夫人送走了之后,才看向楚轻:“余公子,这到底是谁害死了老身的孙儿?” 楚轻道:“既然排除了外面的人所害,小生大胆猜测,怕是凶手是后宅之人。” “什么?”肖老夫人猛地一拍扶手,脸色铁青。 “只是小生是外男,不便进后院查,老夫人你看这……” “怕什么?!老身信任你!让肖管家跟着你,这肖家,任你随意出入!”肖老夫人随即看向肖管家,“吩咐下去,任何人都要配合余公子查,谁敢忤逆,那就是害我孙儿的人!”肖老夫人一锤定音,给了楚轻莫大的权力,楚轻一时间在京城贵人圈里慢慢小有名气,都在猜测这肖老夫人是不是糊涂了,放着刑部的人不用,反而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是北镇抚司的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不过南北镇抚司归皇上所调遣,可这北镇抚司说是皇上调遣,可千户大人却是刘国舅的人,这肖浩成是刘夫人的亲外甥,这么一想,也就解释的通了,也许是人不信任刑部的人,所以才派了个 自己人。“自己人”楚轻排查了一日之后,就回了北镇抚司,钟宣早派人等在衙门外,一听到楚轻回来的消息,立刻回院子找他了。钟宣进去时,只有妙语守在外面,他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把自己 关起来了?” 妙语也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心情似乎不太好。” 钟宣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与他说说。” 妙语想想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钟大人去劝劝了。 等妙语下去之后,钟宣才敲响了房门,敲了半晌,里面传来楚轻很低沉的声音:“何事?” “是我,你钟大哥。”钟宣道。 里面沉默了片许,楚轻才上前才打开了房门,看到钟宣,让开身:“钟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一回来听说你心情不好,过来瞧瞧。”钟宣径直走了进去,在桌前坐下。楚轻关上房门,才走到他对面也坐了下来,摇摇头道:“我没事儿。” 钟宣道:“是案子棘手了?也别太有压力,不行让刑部的那些人去办。” 楚轻道:“不是肖浩成那件事,是别的。” 钟宣想到先前楚轻想要查的,忍不住一愣,“你师父那件事……有进展了?” “是,我今个儿专门敲打了一番刘水,他说当日师父被虐死的时候,他在府里见过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府里当日还有没有来过别的人。” “是谁?” “赵魁梧的管家忠叔。”楚轻想了很久,都想不通师父到底与赵家有何牵扯? “忠叔?”钟宣皱皱眉,“确定是他?”“不确定。”楚轻摇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这件事是忠叔自己所为,还是赵魁梧吩咐下来的。可我想不明白,如果是忠叔,师父与他有什么仇?可他一个管家,怎么可能指使龙门镇刘家的人?所以极有 可能就是赵魁梧吩咐下来的,可赵魁梧与师父也甚少接触,他为何要杀师父?”这是楚轻百思不得其解的。 钟宣皱皱眉,仔细思索了一番,抬起手拍了拍楚轻的肩膀:“别愁眉苦脸了,我让人去帮你查查这忠叔,很快就有消息了。走,跟我去喝两杯去。” 楚轻摇头:“不想去。” “怕什么?借酒浇愁。”钟宣站起身,揽了她的肩膀就往外走。 “……愁更愁。”楚轻虽然这么说,不过却也是站起了身。 只是走到外面,就看到妙语守在不远处,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公子,钟大人,你们这是去哪儿?” 钟宣揽着楚轻的肩膀,不甚在意道:“妙语姑娘你先歇了吧,我带你家公子去喝两杯。” 妙语瞧着钟宣揽着楚轻的模样吓了一跳:“可公子……公子……” 楚轻知道她的顾虑,摇头道:“妙语,我出去散散心,你别担心。去睡吧,我稍后就回来了。” 妙语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钟宣引着楚轻往外走时,经过一处时,听到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先前救回来的两个疯了的流民在大吼大叫:“说起来,清水镇那边有消息了吗?”楚轻看了眼那个房子,又收回视线。 “传来消息快了,过两日怕是就能有信儿了。”钟宣想了想,“你也别太给自己压力,你师父是好人,老天不会让他就这么白白死的,肯定会真相大白。”钟宣找了心腹过来,直接让他去查那忠叔了。 楚轻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怕不能为他老人家洗脱冤屈……”她一定会查出来的,为师父报仇,洗刷冤屈! 京城北镇抚司不远的街道上,三位模样极好的男女缓缓走来,三人个头都不低,两男一女,女子虽然穿着女装,不过给人一种很英气的感觉。 余栉风时不时回头瞧着男扮女装的君浩,无法理解道:“你在宫里扮女人也就算了,出来一次,扮回男装不就是了,你这样,瞧着还真是……哈哈哈!唔,你打我作甚?” 君浩慢悠悠收回手,用帕子掩了唇角,轻笑了声:“因为你……该打。” 余栉风瞪他:“你肯定是扮女人扮上瘾了!变态!” 君浩慢悠悠看他一眼:“滚!变态也比你心上人对你不屑一顾求而不得的好。” “你!”余栉风被他气得咬牙,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毒舌了。君浩却像是开启了狂嘲模式:“听说迟家那娇娇虎回来了?人家不待见你吧?要是我是女人,我也不待见你,你瞧瞧你一把年纪了,都办过什么大事?除了相府公子这个名头,你还是什么?不是吧?所以, 我要是你,干脆咔嚓一下,进宫直接服侍爷算了。” 余栉风气得浑身打摆子:“你……好男不跟女斗!” 君浩瞪大了眼,随即撸了袖子就要去打人,余栉风四处乱窜。 等两人闹腾一番之后,去看前方默默走着的男子,余栉风用肩膀顶了君浩一眼,“你说爷最近,是不是真的很奇怪?” 君浩抬了抬眼皮:“奇怪吗?没发现。” 余栉风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说起来,你都没有压力的?” 君浩翻了个白眼:“什么压力?”余栉风偷偷摸摸道:“爷不在宫里的时候,你跟浪枫扮情侣,听说还那什么……你是不是真的以假乱真真的……所以现在才这么喜欢扮女人?嘿嘿……哎呦!我的老腰!”君浩直接一脚踹上去,把余栉风踹的 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撞上李天啸的后背,他揉着腰,才发现李天啸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爷,怎么了?”余栉风不解的询问,随后,就顺着李天啸黑黑沉沉的视线朝前看去,就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男子,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搭着挨得肩膀,低头偏脸不知在说着什么,挨的那个低声应着,看起来 两人极为和谐。他眼睛亮了亮,连忙对李天啸道:“爷,是楚公子!”只是他看过去之后,心脏扑腾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爷周身都被黑压压的气息笼罩了。李天啸眯着眼,冷冷瞧着不远处相拥而来的俩人。楚轻与钟宣只是靠得近,不过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因为说的是秘密,所以靠得近了些。可这看在李天啸眼里,就成了极为刺眼的一幕,他原本就不郁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第092章说门亲事 楚轻正与钟宣说着那两个流民的事,就感觉有一道沉冷的视线紧盯着她,让她感觉浑身都怪怪的,抬起头,就看到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的李天啸。楚轻眼睛却是一亮,朝李天啸的方向走了两步:“李大 哥?”李天啸对上他弯起的嘴角,站在一片纷扰里,他整个人却像是镀上了一层光,不管走到哪里,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只是此刻,她身旁的钟宣却成了刺眼的存在,让他心里头像是窝了一团火,转身就 要走,就像是上一次救了人一样,不过他刚有动作,楚轻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李大哥,余公子,遇到你们太好了。” 余栉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楚轻,笑笑:“楚公子出来办案啊?”他是认识这钟宣的,逼近,先前可是被爷逼着去查了很久,甚至连这钟宣祖上八代都被他快扒光了,不过想着爷应该是想用这人,于是,对钟宣也极为热情,不过,却不能显得太热情,暂时还是不能让钟 宣知道他们的身份。尤其是爷的,也包括他的。 虽然北镇抚司是由皇帝亲自管辖,可一旦有事上报的却是千户,所以钟宣并未见过李天啸,也并未见过相府公子,所以并未认出几人。 他也走上前来:“你朋友?” 楚轻颌首:“是啊,上次我与妙语遇到马惊,那个救小孩的就是李大哥,不过上次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他就走了。” 李天啸本来看楚轻见到他挺高兴,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转而一听,心里有抑郁了,感情看到自己这么激动,是因为上次的事? “爷,这位是谁啊?”君浩拿着帕子半遮这脸,眼角微微弯起,端得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妖娆妩媚,很有祸国妖妃的架势。 楚轻这才注意到李天啸旁的夫人,愣了下。 李天啸不知为何,莫名不想让楚轻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余栉风显然嘴快:“楚公子,这是我家爷妾室,君夫人。” 楚轻眼睛微微一愣:“原来是君夫人。”楚轻此刻女扮男装,算是外男,并未多看,否则,以她的易容术,怕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对方是男扮女装。 君浩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楚轻,轻扯了下李天啸的衣袍:“爷,这位就是那楚公子啊?”没想到还是个俊俏的,模样还真是不错。 楚轻瞧着两人显而易见的亲昵,听到这君夫人撒娇的举动,抬眼看向李天啸。 李天啸不知为何薄唇紧抿,戴着面具的脸,遮挡住了神情,偏过头,躲避开了楚轻的目光:“是。” 君浩上前:“以前就听爷说过,楚公子断案如神,验尸一绝,今日得见,真是了了妾身一大遗憾呢?”余栉风听着他这掐着嗓子的声音就发腻,好不容易看到了楚轻,也听大哥说了上次在刑部断案的事,一屁股把他挤开了:“楚公子,上次的事怎么样了啊?听着还真惊险啊,我们爷听说了之后,可着急了。 ” 楚轻微讶,原来那余院使是李大哥找来的:“倒是我让几位担心了。” “没有的事,两位这是去?” “去喝两杯。”一旁的钟宣不便开口,楚轻本来是想介绍几位认识的,不过她想想就算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李天啸的真实身份,钟宣又是北镇抚司的人,怕知道些什么,给两边都惹麻烦,只随意道。李天啸听到喝酒,皱眉,终于把一直转开的头转了回来:“你能喝酒?”他不知为何,不愿让楚轻知道自己有夫人的事,更何况,这君浩本来就是迷惑太后的,又不是女子,可在楚轻眼里,是不是自己已经… …他很快回过神,后脊背一僵,神色更加微妙了。 “是啊,李大哥你们要不要……”楚轻刚开个口,想到对方身份可能不便,就要改口,可没想到李天啸立刻道:“一起喝。” 楚轻:“……” 于是两人行,很快就变成了五人行,这样一来,钟宣先前提议的去小酒坊肯定是不行了,于是,一行人就由余栉风做主,在醉香楼包了一间包厢,环境是有了,可楚轻却没了喝酒的心思。 余栉风几人用了假名,倒是也没让钟宣发现什么。 钟宣侧过头,看楚轻不甚高兴,歪过头低声道:“虽然不如小酒坊喝着痛快,却也不错,你尽管喝,若是醉了,我背你回去。” 楚轻笑笑点头,却没敢真喝醉了,若是让钟宣知道自己是女子,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送走,不会让自己掺和进师父的命案。钟宣却不知道,在场的三人都是练家子,耳力不错,余栉风倒是没什么,李天啸眉心一跳一跳的,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把酒杯放了下来,幽幽开口道:“想起来,楚公子似乎明日还要办案,这酒还是莫要 喝了。”直接让人撤了。 君浩本来也想喝几杯,在宫里可是被憋坏了,突然就听到这么一句,讶异地看向李天啸:爷今日这是怎么了? 楚轻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来喝醉,尤其是当着李天啸几人的面,想了想,倒是应了:“这也好。” 李天啸听到这她这么说,心情莫名又好了,一直凉凉的眸光也带了几分笑意:“嗯。”楚轻奇怪地看他一眼:李大哥这脾气真是愈发怪了,先前还是能冻死人,这会儿倒是又好了。于是本来出行的喝酒,变成了饮茶,楚轻与钟宣灌了一肚子水,直到天色不早了,两人才告辞了。李天啸三人 站在醉香楼前,李天啸眯着眼盯着钟宣的背影,问余栉风:“这钟宣还未娶妻?” 余栉风“啊”了声:“应该没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钟宣的祖宗八代,余栉风对上李天啸不满的目光,确定道:“没,还没娶妻。” 李天啸甩了下衣袖:“改日提醒下千户,也不要太苛刻属下了,让他给钟宣张罗娶房媳妇儿。” 余栉风怔怔的:“啊,好。”可爷,您啥时候也关心下头人的终身大事了? 君浩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天啸的背影,眉峰挑了下:是他想错了吗?楚轻翌日一早又去了肖府,既然刘水那边得到了消息,目的达到了,那肖浩成这件案子也要尽快破了。因为有肖老夫人的命令,楚轻由肖管家陪着,可以随意出入内宅,同时,也能随意询问内宅的这些个 夫人姨娘。楚轻首先第一个去了大少夫人那里,在这场案子里,大少夫人的嫌疑应该是最小的了。她是正室,不管肖浩成这个肖家大少爷怎么胡闹,可她这个正房的位置是不会动摇的,加上肖浩成如今只有一子,就是大少夫人所生,她更没有理由杀肖浩成了。所以,确认了之后,楚轻就一房一房的询问当日案发时,这剩下的十八位姨娘,结果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不过楚轻也没想过能在这些问出什么,毕竟,若是聪 明一些,也没人会自己动手,可若是查那时候不在场的婢女,那可是多了去了。 楚轻坐在大堂里,身边只有一个肖管家,楚轻朝肖管家看去:“劳烦,把所有姨娘身边的大丫鬟都找来。” 肖管家是个聪明人,也没问为何要找,直接应了声,就转身要走,却被楚轻再次唤住了:“肖管家,是所有人,包括曾经死去的七姨娘的。” 肖管家一愣,眼睛微微睁大,却也是瞬间就明白了楚轻的意思:“大人怀疑少爷的死与七姨娘有关?” 楚轻笑:“有没有关系,也要看最后的结果。” 肖管家面容凝重下来,颌首,于是很快就去找人了。很快,二十来个人很快就到了,就要跪着,被楚轻阻止了,让他们都站在那里,分成了两排,刚好二十个。不过,因为七姨娘死的不体面,她先前房里的人都被送到了外宅里控制着,所以带来时,废了好 一番功夫。不在府里,那叫瑞珠的丫鬟面黄肌瘦,很是瘦弱,身上露出的肌肤有很多擦痕与鞭痕,很显然在庄子里过得并不好,日子很是清苦,怕是还遭到了虐待。主子是因为偷汉子死的,很显然,这瑞珠如今还没 被虐待致死怕是已经不容易了。这瑞珠跪在地上,浑身发颤:“奴、奴婢见过大人。”这瑞珠虽然胆小害怕,可楚轻细看之下,却发现她神色极为坦然,甚至是快意的。楚轻想想就懂了,那七姨娘死的不明不白,若这瑞珠是个忠心的,怕 是恨死了肖浩成,肖浩成如今死了,怕是最高兴的就是这瑞珠。 楚轻道:“先起来吧。” 瑞珠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显然已经知道为何会被找来,回到了空出来的位置上,如此一来,所有姨娘的贴身的大丫鬟都在这里的。 楚轻却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盯着垂着头的二十人瞧着,瞧得众人心里没底。 越来越心里不安,恐惧。肖管家不明白楚轻要做什么,不过他也只是一个管家,主子吩咐好的事,他只需要做好了,这就算是办完了职责之内的事,别的,他不多嘴也不掺和,才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第093章姨娘之死 楚轻看了这肖管家一眼,也没说话,就那么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二十人站着腿都开始有些麻了,却也不敢动弹,只是她们站着,楚轻坐着,虽然是分成了两排,后面的与前面的却是错开了,所以,楚轻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二十人的表情。楚轻再与几人玩心理战术,如果的确是这十八位姨娘所为,她们自己没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只能是有身边亲近之人所为,才能信任。就算不是,跟在夫人身边 久了,也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等差不多了,楚轻的视线在淡定的七姨娘身上看过去,再看看十七姨娘的那两个婢女,嘴角扬了扬:“行了,除了瑞珠与十七姨娘的两个婢女,其余的人,都先去外面等着。”楚轻的话一落,两人飞快抬起头,瞪大了眼,眼里闪过一抹恐惧,身体都开始抖了起来,还未等人走完,就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啊,我们绝对没有杀大少爷啊,我们夫人也没有啊,我们夫人自己都死了, 不可能是凶手!我们也不可能……” 楚轻也不急,等她们哭完了,才让肖管家给她们递了帕子:“先歇歇。”随后直接看向那瑞珠:“你可有什么话与我讲?” 瑞珠道:“奴婢无话可说。”楚轻笑道:“是吗?半年前七姨娘死得不明不白,你确定没有话与我讲?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若是讲了,我就去查,相信我是为何而来的你也知道,这可是唯一证明你家夫人清白的机会了。”她的视线 在身后两个婢女上扫过去,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瑞珠身体一怔,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只是按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却是慢慢攥紧了,楚轻也不急:“当然了,你若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左右你有不在场的证据,当时庄子里的人都能证明,你这半年来从 未出过庄子。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想清楚了就说,否则,那你就继续回庄子吧。”楚轻朝肖管家看了眼,肖管家立刻就去点香了。 随着香灰一点点坠落,瑞珠脸色越来越白,而她身后同样跪着的两个婢女,身体抖得厉害,脸竟是比瑞珠还要白。楚轻单手托着下颌,状似不在意,实则引诱着那两个婢女道:“你们叫什么?”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安,抖着一把嗓子,小声道:“奴婢叫莲香。” “奴婢坠儿。” 楚轻认真点头道:“不错,是好名字。” 两人小声道了谢。 楚轻继续问道:“那你们来说说看,七姨娘是怎么死的?” 两人身体猛地一震,嗫喏着,神色更加惶惶不安。楚轻奇怪道:“很难说吗?莲香是吧,你来说。说不好,我可有理由怀疑你隐瞒实情哦,到时候若是耽搁了破案,老夫人那里……”楚轻明明温柔的声音,却让两人惊恐的变了脸色,老夫人这么在意大公子, 如果让老夫人知道她们延误了查案,怕是轻则直接发卖了她们,重则直接杖毙。她们还不想死啊。 那莲香被坠儿催促着,白着脸开始说了起来,只是她边说着,边往瑞珠那里看:“七、七姨娘死的不、不怎么体面,她因为偷汉子,被发现了之后,就、就被大少爷给……给杖毙了!”瑞珠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回头,斥责道:“你少胡说八道!你们明明很清楚!那根本就是十七姨娘陷害我家姨娘的!你们姨娘死得活该!这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瑞珠双眼发红,恨不得扑过去掐死莲香,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很是狼狈不堪,“呜呜呜,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不能就因为大少爷那会儿心疼我家姨娘,就使出这样的阴招,我们夫人当时还怀着孩子呢,还怀着孩子呢… …一尸两命,还死后被人那么唾骂,你们怎么就能这么狠心?怎么就能呢……” 两人脸白白的,缩着脖子:“明明就是……就是七姨娘……”只是两人对上楚轻幽冷的眸子,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楚轻走到瑞珠面前,把她扶了起来,递给了她一方帕子:“擦擦脸吧。”等瑞珠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才继续道:“现在想跟我说了吗?”瑞珠“噗通”一声在楚轻面前跪下,给楚轻磕了几个头:“求大人给我家夫人伸冤!”她手指一指,正中莲香两人,“就是她们,还有她们心肠歹毒的十七姨娘,害死的我家夫人!那会儿,夫人刚查出来有了身孕,去请了大夫,等出去的时候,奴婢刚好遇到了这莲香,因为夫人生前与十七姨娘一直不对付,因为两人在府里算是最受宠的,我家夫人心好,不愿意与十七姨娘计较,可奴婢心里憋着气,就忍不住刺了这莲香几句,把夫人有了身子的事告诉了这莲香……可奴婢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毒啊,大少爷那日还没回来,突然就闯进来一个外男,夫人那时候还躺在床榻上不舒服,我们根本拦不住,那男子就开始哭诉对我家夫人多么多么的爱慕,我们正惊慌失措间,十七姨娘就带着大少夫人过来了,大少夫人一样是个软糯的,十七姨娘直接就断定是我家夫人偷汉子,直接把我们绑了,夫人也给捆了,等大少爷回来的时候,那汉纸不知为何就不见了,没有人证,我家夫人就被震怒的大少爷开始打,我家夫人不认,就那么硬生生……给打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后来就那么给扔在了乱葬岗…… 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奴婢那会儿也被打得爬不起来,等能动的时候,夫人的尸骨早就被野狗啃得只剩下骨头了,奴婢……奴婢对不起夫人……如果不是奴婢多嘴……”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十七姨娘竟然能这么心狠,那是两条人命啊!两条啊! 楚轻面容沉沉,扶住了瑞珠,让她先坐在那里,走到了浑身发抖的莲香两人面前,“她说的可是真的?”莲香两人吓坏了,立刻就想矢口否认,被楚轻打断:“你们可想清楚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十七姨娘已经死了。我怀疑正是与七姨娘的死有关,若是你们胆敢再隐瞒,那么,凶手找不到,你们两个是共犯,那么即使老夫人不杖毙你们这恶奴,那凶手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活过今晚。”楚轻是吓唬她们的,可两人却是信了,尤其是十七姨娘死得那更加叫一个离奇,两人吓得浑身抖得恍若筛糠,开始哭嚎了起来 :“大人饶命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是十七姨娘说不会有事……说只是想把孩子打掉,可没想到七姨娘不经打,就那么死了……奴婢们只是听了主子的命令行事!真的不管我们的事啊……” 楚轻面容铁青,虽然知道高门府邸阴私不少,可真的亲耳听到见到了,还是无法接受,冷冷道:“那男子到底是谁?” 莲香抹了抹眼泪:“是、是我家夫人的堂哥……后来一直躲在了外面不敢回来。” 楚轻道:“你们可知具体的住址?” 莲香颌首:“知道的,这半年来,都是夫人养着他……” 楚轻看向肖管家:“该怎么办肖管家应该也知道了吧?”肖管家面容很是淡定,显然早就对七姨娘的事有所怀疑,只是人已经死了,上头大事化小,他只能装聋作哑,此刻既然楚轻已经把事给破了,人也找到了,证据也有了,于是,他应声:“老奴这就去找刑部 的甄大人来一趟,秉公办理,为七姨娘正名。”楚轻应了,只是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她虽然告诉莲香两人凶手就是为七姨娘而来,可这也只是她的推测。她不过是顺着当日发生的事来推断,毕竟,肖浩成与十七姨娘几乎算是一起死的,所以,这件事与 当年七姨娘的事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可那到底是谁替七姨娘报仇?半年前,据她所知,当初七姨娘房里的婢女都在庄子里,这半年来可是无一人出过庄子。 楚轻让人把莲香与坠儿带了下去,等大堂里只有楚轻与瑞珠时,楚轻才不动声色地开口道:“瑞珠,我来问你,七姨娘家中可还有何人?”瑞珠道:“夫人家中还有一个老夫人与一个大哥,只是半年前发生了那种事,他们与夫人断绝了关系,甚至不肯去为夫人敛骨……”瑞珠是恨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夫人的大哥出事,何以把夫人推入这么一个火坑?夫人成了七姨娘之后,为娘家大哥谋了多少出路?可夫人一出事,他们直接放弃了夫人,甚至连一副棺材都不肯给……瑞珠恨恨的:“大人放心好了,他们狼心狗肺,绝不可能替夫人报仇的!当初夫人被打死之后,扔在了乱葬岗,府里有人不忍,偷偷去报信,可谁知……他们根本不肯来,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不是人……就这样硬生生瞧着夫人的尸骨就那么烂掉……被野狗啃了……”瑞珠哭得太过凄惨,泣不成声,那种悲戚太过浓烈,让楚轻眉峰越隆越紧。 第094章谐音之字 “在这府里,七姨娘还与谁交好?”楚轻问道。瑞珠抹了抹眼泪,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嫁给大少爷的这十八位姨娘,包括夫人在内,主要是分成两种,一种就是被大少爷强取豪夺的;另外一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自愿嫁进来的。被抢娶进来的,就像是夫人一样,并不怎么热情,也不愿意结交夫人这样的小门小户,夫人为了娘家大哥谋官职,后来不得不虚与委蛇,第二种像是十七姨娘那种,更是看不上夫人,所以这些年来,夫人在苑子里……除了奴婢 ,几乎没有能说得上话的。”瑞珠说话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闪过一抹惶惶不安,飞快地抬头看了楚轻一眼,惴惴道:“大人,难道……这凶手,真的是在为夫人报仇?”楚轻笑笑:“没有事实证据之前,这些都只是推断而已。如今你家夫人的事已经了了,等正名之后,你也能回府里来了,好好过日子吧。”楚轻瞳仁缩了缩,她确定自己方才自己没看错,说到“真的是在为夫 人报仇”这几个字时,这瑞珠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里闪过一抹不安与担忧,虽然一闪而过,可还是被楚轻捕捉到了。 楚轻并未多说什么,让瑞珠下去了,肖管家很快就重新回来了,瞧着楚轻,大概是得了谁的命令,问道:“余公子,可是查出来了?” 楚轻道:“并无。” 肖管家道:“可是与这瑞珠……有关?” 楚轻看了肖管家一眼,笑道:“自然是无关的,相信肖管家也已经查过了,这瑞珠这半年来可是从未离开过庄子。” 肖管家应了声:“那……不知道这凶手是?”楚轻嘴角扬了下:“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也就出现了?这事,是急不来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肖管家了,我明日再过来,而今日,管家把这十八位姨娘,以及大少夫人何时入府,如何入府,以及家人的情况 都整理出来报给我,相信为了肖大公子能够尽快找出凶手,肖管家应该不会骗我的哦?”说到最后,楚轻挑了挑眉,眉眼底的深意让肖管家抖了抖,笑笑:“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怎么会欺瞒公子。” 楚轻也不再理会肖管家,径直出了肖府,一直回到北镇抚司,妙语迎上来:“公子,可有收获?”同时递上了一杯茶水。 楚轻一饮而尽,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算不算收获。我去找一趟钟大哥,你这几日不要乱跑,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寻个理由,给你弄个别的身份改头换面。” 因着肖浩成的事,妙语被肖家盯上了,即使以后这件事情了了不会与妙语有关,可她这姿容一旦传开了,怕是很容易出事。更何况,还是跟在她身边,更是危险。 妙语也知道楚轻的顾虑,颌首:“是,妙语知道了。” 楚轻去找了钟宣,只是刚走到院子口,就看到钟宣拿着一叠东西进来了,看到楚轻一愣:“你正好回来了,我找你有事。” 楚轻道:“刚好,我找钟大哥也有事。” 钟宣一笑,把拿着的宣纸藏在了身后,“成,你先说。说完给你个惊喜。” 楚轻抿唇一乐:“什么惊喜?是清水镇那边来人了吧,那对流民夫妇的身份确定了?” 钟宣讶异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楚轻道:“他们是谁?” 钟宣倒是这时候反而不急了:“这个等会儿再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先说说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肖家的那个案子有结果了?” 楚轻把钟宣迎进了内堂,妙语给两人上了茶水之后就退开了,楚轻这才道:“不是,不过有些苗头了。我想让钟大哥帮我找个身手敏捷又值得信任的人,帮我潜进肖家,盯着一个人。” 钟宣想想道:“可以,你说吧,盯着谁?” 楚轻道:“半年前过世的大公子七姨娘的贴身侍婢瑞珠。她从庄子里出来了,这两日会待在府里,你找人帮我盯着她主要会见什么人,即使是与人有接触也下来,具体做了何事。” 钟宣道:“你怀疑她?” 楚轻摇摇头:“她没有嫌疑,可我觉得,她会知道些什么。” 钟宣道:“何以这么麻烦?直接抓来审问不就行了?”楚轻摇摇头道:“对别人也许可以,可这瑞珠是个忠心的,她怕是也只是怀疑那个人,那个人做了她不敢做的,为她的主子报了仇,我怕一旦逼急了,她宁愿自尽也不会说出那个人。”所以未免打草惊蛇, 这个办法是最有效,也是最迅速的。“我不相信肖府的人,怕他们直接处置了瑞珠。”她是仵作,不是判官,如果这瑞珠是清白的,她绝对不能让她有事。 钟宣自然听出了楚轻话里的意思,认真颌首道:“好,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肯定替你办妥了。” 楚轻自然信得过钟宣,道:“那现在钟大哥能说说看,那对流民夫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钟宣把先前藏起来的那叠宣纸递给了楚轻道:“你先看看这些。” 楚轻道:“这是什么?”她说着拿了起来,只是看过去之后,愣了下,“他们卖过孩子?”钟宣眼睛亮了亮:“是啊,他们是清水镇下面更穷的一个村里的一对夫妇,因为养不起孩子,所以大概两个月前,他们的孩子出生了之后,就把孩子给卖了,本来是想要孩子给找一户好人家,至少不让孩子 受苦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大概是月余前,不知道这对夫妇从哪里得知,他们的孩子竟然死了,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疯了……” 楚轻皱眉:“他们是怎么来的京城?”从清水镇到京城,可不短的路程。 钟宣摇头道:“不清楚,目前只打探到这些。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楚轻只觉得刚刚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等她再想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了,“没有,打探到那孩子是给谁养了没有?怎么死的?” 钟宣摇头道:“都说不知道,是这对夫妇自己卖的,就是想等以后还能时不时回去瞧瞧,可没想到,孩子竟然才两三个月就死了,所以,这可不就疯了么。” 楚轻道:“劳烦钟大哥继续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卖给哪家了?若是非要买孩子,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就是生不出孩子的人家;第二种,怕是专门做这些买卖的……” 钟宣想到京城下面十几个镇子这些时日时常丢失孩子,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可能与丢失孩子有关?是人贩子买下来的?”楚轻摇头:“不一定,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不可能让孩子就这么死了。”否则这样的话,两边他们都不讨好,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做?而且,既然是大户人家,不惜买个孩子来传宗接代,怎 么可能不照顾好了? 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中间有些很矛盾的点,可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通透。 钟宣应了,很快就下去办了。 妙语进来,看楚轻还在沉思:“公子,还在想那对夫妇的事?”楚轻嗯了声:“他们养不起不得已才卖孩子,本来是怕孩子跟着他们受罪,可没想到却害了孩子,所以才这般自责,以至于生生把自己逼疯了……”她也不好说什么,揉了揉眉心:“走吧,跟我去再看看那对 夫妇。” 她边走,脑海里把这件事过了一遍:目前来说,有几个奇怪的点。一是,这对夫妇疯了怎么会突然跑来京城?二是,他们把孩子到底卖给谁了?三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孩子死了?除非,孩子就卖给就近的地方,他们能看到打探到,可既然如此,他们就会前往那个地方讨个说法,毕竟孩子才几个月就无缘无故死了,虽然卖给了他们,可终究是亲生孩子,没道理不闹腾一番,既然要 闹,对方又是大户人家,清水镇并不怎么大,怎么可能没有传开? 这是为什么? 楚轻思虑间,已经到了那对流民夫妇关押的地方,她站在外面,看着那对夫妇抱着一个破布娃娃,时不时嘴里低低喃着什么,不怎么听得清楚。 楚轻站了一会儿,心里酸涩一片,眉头紧紧皱着。 妙语看她心里不适,道:“公子,我们回去吧。”楚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嗯。”只是转身的瞬间,突然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发现了她,又开始吼了起来,发起了癫狂,一下子扑到了门前,隔着栏杆就开始朝着楚轻嚎叫:“啊——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啊啊啊啊——”嘶声的喊叫声,吓了妙语一跳,她紧紧拽着楚轻的手臂,惊慌不已。 妇人一吼,那男子也开始嚎叫了起来:“找……找……京城……京城……孩子……啊——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他们的嘶吼声立刻引来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用棍子敲了几下,让他们安静下来,推让间,那男子还在嚎叫着“找孩子”“京城”几个字眼…… 找孩子?找?找…… 楚轻往后退了几步,瞧着纷纷攘攘的一幕,脑海里却尤其的清醒,她眯着眼,脑海里慢慢把各种线蹿连了起来,脸色陡然大变: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对夫妇回来京城了! 知道他们到底把孩子卖给谁了!楚轻上前,让锦衣卫别伤到了他们,就匆匆往外走去。 第095章挖尸验骨 妙语快步跟着楚轻出来,不解地问着楚轻:“公子,你要去哪儿?” 楚轻却是头也不回,道:“你先回去,我再去找钟大哥一趟。” 妙语道:“可公子,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不如明日再去?”楚轻摇头道:“我等不及了。”楚轻步子更快了,脑海里有根弦紧紧的绷着,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她眼神锐利的在黑夜里锋芒毕露,几乎要把人穿透。她找到钟宣时,钟宣还没有出北镇抚司,只是正安排 心腹的人去肖家,等安排妥当了之后,刚把人挥手走,就看到楚轻匆匆踏进来,脸上的表情让他很是不解:“怎么了?你这是急的,还是高兴的?怎么表情这么诡异?” 楚轻抹了一把脸,一把抓住了钟宣的手腕:“钟大哥,赵家那死去的孩子埋在哪里你可知晓?” 钟宣愣愣的,似乎不明白为何楚轻突然这般激动:“知道啊,怎么了?” 楚轻眼底迸射出一抹极亮的光:“带我去。”钟宣一直到翻身上马,也没能从先前楚轻说的话中回过神,想到他问楚轻要去那埋赵家死去的孩子的坟墓做什么?楚轻竟然说要挖尸验骨时,他一脸的懵,马一路在街道上疾行而过,很快就出了城,钟宣 终于回过神,驱马上前,跟上楚轻:“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验那孩子的尸骨了?那孩子怎么了?” 楚轻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丝毫没有偏移,道:“钟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那对流民夫妇的情景?” 钟宣道:“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他们为了捡路中央的一个破布娃娃,然后惊了你的马,后来我们才看出他们精神不太对,就带了回来……” 楚轻继续道:“那你可知道当时他们说了什么?” 钟宣努力想了想道:“一直在说找孩子吧,还有京城的字眼,若不是他们说孩子,我们也想不到他们可能丢失了孩子,也不会去查。只是,这跟赵家那个死去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吗?”楚轻道:“有关系,还有大大的关系。今个儿钟大哥你送来了那对夫妇的情况,他们曾经不得已因为养不活孩子,不得不把孩子给卖了,想要孩子有条活路,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孩子才两三个月就死了,他 们因为思念孩子,就活生生把自己给逼疯了。” 钟宣道:“是,的确是这样,可这……”也没什么关系吧?楚轻的声音被烈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楚的传到了钟宣的耳中:“当时我们就在想,这对夫妇为何疯了怎么会突然跑来京城?还有,他们到底把孩子卖给谁了?还有他们怎么知道孩子死了?这三点是当时我们 很奇怪的。我们先说第三点,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孩子死了,说明买他们孩子的那户人家,死了孩子之后大事宣扬了一番,否则,无声无息的,那对夫妇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孩子死了。” 钟宣脸色微变:“哪有人死了孩子还要宣扬的?” 楚轻眼底锐利的光一闪而过:“有,如果那户人家买孩子根本就不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本来的目的就想要那个孩子死呢!” 钟宣大惊:“到底是谁?心肠怎地如此歹毒!”楚轻眯眼:“那对夫妇突然从清水镇找来京城,那么,说明买孩子的那户人家应该是搬到了京城来,所以他们打探了之后,一路寻了过来,孩子死了,大户人家,从清水镇搬到京城……钟大哥,你还想不到 是哪家吗?” 钟宣心里咯噔一下:“是赵家死去的那个孩子!” 楚轻道:“是,我一直以为那对疯了的夫妇一直念念有词的是‘找’‘京城’‘孩子’,可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我们听错了,他们说的,一直以来,根本不是‘找’,而是‘赵’!他们来京城,京城赵家来找孩子!” 钟宣倒吸一口气:“可赵家为何非要弄个孩子死去的消息放出去?”楚轻眯眼:“应该是为了那个孩子的安危着想。钟大哥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替赵老爷的姨娘验过尸。”如果不是今个儿突然想起了赵家的那个孩子,她差点都忘了曾经验尸的那个梅姨娘,“那梅姨娘当时被 人毒害差点一尸两命,我剖尸,救出了一个孩子,赵老爷应该就是想救出那个孩子。所以才会买来另一个孩子取而代之,弄死之后谎称这孩子已经死了,从而替那个孩子挡灾。” 钟宣捏着马缰的手极为大力,眼神发沉:“这赵魁梧当真心狠手辣!他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竟然抱着这么歹毒的心思来买孩子,这不是……作孽么!” 楚轻没再说话,她的视线落在前方,心里以为这么突破口而心生激动,只是她刚刚与钟宣说的时候,莫名有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等她仔细去想的时候,却已经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了。楚轻与钟宣两人到了赵家选的墓地,找到孩子的尸骨挖了出来,因为已经过了几个月,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了,瞧着很是可怖。两人把孩子装在准备好的木匣子里,带了回去。回去之后,钟宣就亲自去取了 那对夫妇的血,验骨之后,发现这孩子的确是这对流民夫妇的。同时也证实了,赵魁梧的确是当初从这对夫妇手中买孩子的那个人。钟宣眼神发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这赵魁梧也太过无耻,自己的孩子有危险,为了挡灾,竟然牺牲别人的孩子!太可恶了!”偏偏他们也拿赵魁梧根本没办法,这孩子已经埋了,他们不经允许突然把孩 子挖了出来,即使带着孩子去讨要说法,怕是也可能被赵魁梧反咬一口。“现在要怎么办?”楚轻眸色沉沉道:“我想想办法,这件事暂时先别泄露出去,钟大哥,你派人送这对夫妇回清水镇吧,顺便把这个孩子……先好生安葬了吧。”即使他们真的能拿着这孩子的尸首去找赵魁梧,怕是他也能弄出 来一个替罪羊,根本就无法惩戒对方,反而会让对方以孩子已经卖给他们为借口,不让这孩子归回给这对夫妇,那他们也太可怜了。 楚轻翌日一早又去了肖府,肖管家已经把肖大少夫人与那十九位姨娘的情况都弄成了一叠单子递给了楚轻:“余公子,这些就是你昨个儿要的,上面记载了何时入府的,以及他们的身家背景。”楚轻嗯了声,打开那些单子,一张张看过去,肖浩成这十九位姨娘,包括死去的七姨娘,有一部分是被他强行掳来的,后来也有不得已留在府里,后来安分守己的,七姨娘已经入府有不短的时日了,不过 因为模样长得好,又温柔体贴,所以一直以来也挺受宠的,除了七姨娘,也就是十七姨娘比较受宠了,如今死的就是这两位姨娘。 七姨娘的死与十七姨娘有关,如今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一点:肖浩成与十七姨娘的死似乎都与七姨娘的死有关,换句说法,就目前看到的证据来说,这两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七姨娘的惨死而死的。 有人在替两人报仇。 肖管家一直在注意着楚轻的举动,看楚轻一直不出声,就只是翻着这些东西,心里起伏不定:“余公子可是看出什么了?”楚轻砍了他一眼,没吭声,继续翻着,来历都在,并没有什么家世不清白的。翻到最后一张,瞧着上面第一行字,写着:“十九姨娘:曾翠花。”楚轻想到那个眼睛极为清亮的小姑娘,只是太瘦弱了,楚轻想到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模样很是淳朴,手上不如先前十八位姨娘,应是干惯了粗活,手上有很多茧子,模样只能算是中下,她继续往下看,来历是京城往下一个镇子里曾家村的姑娘。按理说,这么一 位姑娘,怎么会嫁给肖浩成?肖浩成眼光不低,如果按照前十八位姨娘来算,还真不像是肖浩成的口味。 不过这十九姨娘入府刚刚一个月,七姨娘死是在半年前,应该牵扯不大。 楚轻抬眼:“这十九姨娘以前是府里的丫鬟?”除了这种可能性,楚轻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肖浩成收了她为姨娘。这一个月来,肖浩成只去了这十九姨娘院子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因为抬她为姨娘的时候过去的,只不过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说是不小心打碎了房中的红烛,差点把院子都给烧起来,气得肖浩成扇 了她一巴掌就走了。 肖管家听到楚轻问这十九姨娘,嘴角抽了抽,表情很是耐人寻味:“这个……并不是。” 楚轻道:“那肖大公子是怎么认识这十九姨娘的?”肖管家听楚轻对这十九姨娘感兴趣,探过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余公子这是怀疑十九姨娘?不可能的,这十九姨娘喜欢我家公子喜欢的不得了!我们公子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余公子就算是说大少夫人杀了公子我都信,可说十九姨娘,我却是不信的。” 第096章救命恩人 楚轻忍不住乐了:“我可没说这话,那你说说看,肖大少爷怎么就成了十九姨娘的救命恩人了?”不是她看不上肖浩成,这家伙把纨绔子弟的那些子龌蹉可是学了个十成十,说他有救人的心思,她却是万万 不信的。还是说,难道她还真看走了眼?这肖浩成骨子里还是个热心分子? 肖管家提起这事,倒是津津乐道:“余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家大公子的魅力!只是可惜我家大公子竟然被人暗害了,着实可恨!” 楚轻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瞧着肖管家:“管家不必感慨了,还是说说看,你家公子到底是怎么认识这十九姨娘的?”肖管家似乎也觉得十九姨娘的事应该是值得称颂,也值得被人夸赞自家大少爷的,听楚轻很感兴趣的模样,就喜滋滋的开了口道:“这余公子可不知道了吧,我家少爷,真的是十九姨娘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我家少爷,这十九姨娘,怕是已经被她的伯父伯母给卖进那窑子里了,就她那身板,怕是早就……”肖管家当时想到那场景,还忍不住感慨的不行,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家这大少爷最喜欢瞧热闹不喜欢管 热闹了,可那时候,偏偏自家大少爷就管了这么一场闲事。“哦?此话怎讲?”楚轻坐直了身体,朝肖管家看过去:“这十九姨娘不是曾家村的清白姑娘么,怎么会沦落到被发卖的地步?”按理说,只有卖了身的婢女,才有可能被主人家发卖,即使是伯父伯母也没这 个资格。肖管家道:“这十九姨娘的伯父是个赌鬼,赌输了银子,不舍得卖自己姑娘,这不就把自己亲弟弟留下来的孤女给卖了?啧啧,那可是叫一个惨啊,当时余公子你没看到那场景,当时刚好大少爷……”肖管家 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到最后,突然噤了声不肯再说话下去了。 楚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肖管家怎么不说了?” 肖管家垂着头:“这逝者为大,不好……”“没什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管今日肖管家你说了什么,我只当是没听到,如何?你也知道,如今刘夫人与肖老夫人催得紧,一日这凶手找不到,我们这下边的,可是一日都不舒坦啊……”楚轻轻笑道 ,却笑得肖管家心里发毛。 “可……可十九姨娘也不像是……”“我可没说这十九姨娘有问题,现在这不是在挨个排查么,万一有什么线索不小心错过了,这个责任……想必不仅是我,连肖管家你,也担待不起吧?”楚轻站起身,动作极缓的在肖管家身后绕了一圈,最后在肖管家面前站定:“还是说,肖管家你其实存心在隐瞒我?嗯?”最后的尾音吓得肖管家一个哆嗦,赶紧摇头道:“这绝对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如果余公子你想听,那我就说来好了。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公子也知道,大少爷平日里……就喜欢听听评书,喝喝小酒,这听书自然是去茶坊,也就是先前大少爷遇害的地方,而喝小酒,就是去翠悦轩,就是……青楼。那会儿大少爷刚好在青楼喝花酒,就遇到了前来卖十九姨娘的人,十九姨娘不肯,就在翠悦轩外大喊大叫了起来,挣扎间,还咬伤了不少的人,气得那老鸨找了打手就要教训十九姨娘,当然了,那会儿十九姨娘还不是十九姨娘……大少爷一向是个看热闹的,听到有好玩的,自然也就过去了,十九姨娘那会儿势单力薄的,被打得还真惨,血糊糊的一滩,都在地上不动弹了。可后来,也不知道这十九姨娘怎么有力气的,刚好就拽住了大少爷 的下衣摆,睁着眼,额头上血糊哗啦的,身下也都是血,吓得大少爷差点一脚把人给踹死了,后来也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想的,就把人给救下了。”肖管家说到这些的时候,感慨的不行,似乎也觉得肖浩成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只是好事并没有能让他躲过这一灾,竟然被人给害死了,肖管家忍不住抹了抹泪,只可惜,从楚轻这个角度来看,压根没看到 他脸上有任何的泪痕:“肖管家,倒是知道的听清楚的。”肖管家道:“这不后来十九姨娘被救了之后,打听到大少爷的府邸,就天天守在府外,一看到大少爷就会送点东西给大少爷,大少爷哪里被人这么追过,这一次两次的,还觉得挺有意思,就给手下了,不过都是赏给下头那些随从了。本来以为十九姨娘也就是偶尔送送,可没想到,这一坚持就半个多月,大少爷以前都是强抢民女……呸,大少爷都是带民女回家……”肖管家一看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所以 等十九姨娘开口说非他不嫁时,大少爷大手一挥,就把十九姨娘给收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瞧着大少爷也挺喜欢的,可大少爷却极少在十九姨娘那里歇着,可真邪门。” 楚轻敛下眸子,静静思索:“这些事,肖管家是如何知晓的?” 肖管家道:“这不是大少爷身边的德福德寿说的,他们乐的传播这件好事,大少爷看很多人夸,也就没瞒着,这说得多了,自然细节所有人也都一清二楚了……” 楚轻单手撑着下颌,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劳烦肖管家把德福德寿带过来。” 肖管家心里咯噔一下:“余公子,不会真的……” 楚轻乐了:“肖管家你自己不是说了吗?这十九夫人入府可是才一个月,那凶手若真的是为七姨娘报仇,可理由呢?七姨娘可没理由认识一个乡下小姑娘吧?”肖管家想想也是:“也是也是,你看我,这又胡思乱想了。”肖管家有点怕这余公子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他们这在高门府邸里当差多年的,哪个手里没沾点血腥,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对上这 余公子的眼神,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下一刻,心里的所思所想,都会被看得透透的,那感觉,可是相当的不好。德福德寿很快就被带来了,因为肖浩成就是在他们当值的时候死的,这几日,他们吃不好睡不好,人瘦的都快没形了,看到楚轻,噗通就跪了下来:“余公子救命啊!求求你跟老夫人说说,我们真的不是帮 凶啊,我们也不知道大少爷怎么就突然死了的……” 楚轻道:“你们先起来。” “可……”“嗯?”楚轻威慑地看他们一眼,就开始施压,吓得两人哆嗦嗦嗦的,不敢再上前,只是老老实实爬起来,弓着腰站着,怕得浑身直发抖:“你们也不用怕,我知道你们是冤枉的,这不正在查凶手么,如果找到了凶手,你们自然也就无罪了。到时候,我帮你们开口说两句,像老夫人讨要两张卖身契还是可以的。”楚轻看两人猛地抬头眼底闪着惊喜,继续道:“当然了,若是你们有所隐瞒,导致我找不到凶手, 不仅是我,连你们怕是……毕竟,肖大少爷可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死的,就算跟你们无关,你们也是要陪葬的。在这府里,想要弄死一两个人,应该很容易吧?” 德福德寿吓得立刻又要跪下去,被楚轻凉凉看了一眼,两人立刻不敢乱跪了,只是头不住地点着:“余公子放心,我们两个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有什么说什么,绝无二话!” 楚轻道:“那先来说说,那七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两人脸一白:“不是……不是说已经知道了么,是十七姨娘她……诬陷的七姨娘,大少爷识人不清,才不小心打死了七姨娘,这事……十七姨娘的婢女不是已经说了么?”两人绞着手,眼神里躲闪着,不敢正 对楚轻的双眸。 楚轻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两人吓得腿一软:“余公子!” “不想说实话,那就走人吧。”“公子别气!我们说!我们说!”两人一咬牙,左右大公子也没了,他们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也给送了,想了想,心一横,道:“其、其实……大少爷当时也觉得十七姨娘说的可能不一定就是真的,可是……当时十七姨娘一直缠着大少爷,大少爷那会儿对十七姨娘兴趣正浓,所以,就想着不过是几板子,就权当博美人一乐了,等回头再查清楚了,如果真的冤枉了七姨娘,好好哄哄也就是了,只是没想到……七姨娘那会儿正怀着身子,也没提前说,这板子打下去,很快人就没了,一尸两命。大少爷那会儿也后悔的不行,只是他是大少爷,好歹也要维持住面子,就只当是不知道,只是后来当着我们的面,骂了十七姨娘几句,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哭嚎:“余公子,我们也知道这事是我们公子做得不对,可……可公子已经死了,我们当下人的,根本不敢说什么啊,公子说一,我们肯定是不敢说二的啊!” 第097章威武将军 楚轻眼神沉沉:这肖浩成还真是个畜生!他既然一直宠幸七姨娘,必定是知道她的为人的,可就是因为想博佳人一笑,就硬生生不顾生死,就这么把人给打死了,打死了也就罢了,后来却为了一己之私不肯为她正名,平白让七姨娘背负偷人的污 名而死,还真是人渣啊。 “余公子?”两人心里不安,偷偷看了楚轻一眼,神色惴惴的。 楚轻敛去眼底的冷意,再抬眼时,眸底已经是波澜不惊,眸色寡淡:“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两人谨小慎微道:“公子您说、您说。” 楚轻问道:“肖大少爷当日在翠悦轩,为何会救十九姨娘?”两人身体一震,对视一眼,想想那事都说了,也不差这一桩了,抖了抖身板,才小声道:“那会儿我们在翠悦轩的时候也不明白,只知道大少爷看十九姨娘扯住了他的下摆,本来想踢开的,可不知为何,突 然就身体僵住不动了,我们当时离得近,看得真真儿的,却也不明白,后来……才无意间听到大少爷喃喃了一句,才推测出了缘由。” 楚轻道:“哦?是什么?” 两人小声道:“不知公子觉得十九姨娘如何?” 楚轻道:“清秀有余,美艳不足,一双翦眸尤为出众,清澈纯善。” 两人眼睛亮亮的,不住点头:“这十九姨娘不得宠,成也在这双眼,败也在这双眼啊。” “哦?”楚轻坐直了身体,“这是如何?” 两人道:“公子你只见过十九姨娘,却是未见过七姨娘,十九姨娘那双翦眸,一旦细细打扮之下,当真是像极了七姨娘呢。” 楚轻眉头一皱:“此话当真?”两人道:“我们还能骗了公子不成?那时候在翠悦轩的时候,十九姨娘被强行略施粉黛,当时血糊糊的模样,从下往上看,像极了当时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七姨娘,那时候七姨娘被堵了嘴,应该是想说自己怀 了孩子,让大少爷饶了她,只可惜没能说出来,后来大少爷心里愧疚,再看到与七姨娘相似的十九姨娘,就鬼使神差的救了回来!” 楚轻坐在那里,许久都未开口,两人说完心神不宁,也不敢乱开口,后来,才鼓起勇气小声道:“这十九姨娘对我家大少爷那是真爱啊,绝对不可能是十九姨娘的。” 楚轻并未回答两人的话,而是面无表情道:“既然肖浩成娶了十九姨娘进来,为何并未多待?”他既然肯娶,那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两人道:“所以我们说,这十九姨娘成也那双眼,败也那双眼。否则,大少爷难得遇到这么一位对他真心实意的,怎么着也得宠着,可那会儿次次十九姨娘未入府前,给大少爷送礼物时,都是粉黛未施,可 嫁进来之后,就一装扮……余公子你也知道,我家公子心里愧疚,也害怕会被鬼缠身……所以十九姨娘这样一弄,他就害怕,自然也不愿意过去了……” 楚轻心底的疑问终于都清楚了:“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道:“那我们的卖身契?” 楚轻道:“等找到了凶手,自然会说上两句。” 两人这才心满意足的下去了。楚轻站起身,心里却不怎么好受,她从不相信这世间又这么凑巧的事,她脑海里闪过那双清亮透彻的眸仁,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转身往外走。楚轻回到北镇抚司时,心情还一直不怎么好,钟宣本 来正要出去办案,看楚轻一个人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发呆,想了想,挥手让人先过去,抬步走了上去,在楚轻对面坐了下来:“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楚轻单手托着下颌,本来正瞧着远处的一株枯树,听到动静转过头:“没什么,钟大哥这会儿不忙了?”钟宣道:“最近失踪孩子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哪里不忙,不过人也不能绷得太紧了,否则,身子垮了,可就什么就没了。”钟宣抬起手,重重拍了一下楚轻的肩膀,楚轻差点被拍在了石桌上,忍不住睨了 钟宣一眼,无奈道:“钟大哥……”钟宣朗声笑了几声,转头就看到妙语端上来两杯茶水,瞧见钟宣的动作,皱皱眉,想开口,可到底因着自己身份,只是把其中一杯茶水端给了楚轻,然后就要走人。钟宣把人给喊住了:“妙语姑娘,我的茶 水呢?” 妙语道:“哦,刚刚这茶水落了灰,我去倒了。”说罢,不等钟宣说话,匆匆就走了。 钟宣忍不住摇头道:“这还真是护住,茶水都不肯给我喝了。” 楚轻把茶水推过去:“钟大哥你要是再多来几下,我这身子板,也就零散了。” 钟宣看她还能开玩笑,道:“可是遇到难处了?” 楚轻摇头道:“难处没有,就是……觉得好人不长命啊。” 钟宣一听这,就知道,她怕是知道凶手是谁了:“有嫌疑人了?” 楚轻嗯了声:“还没确定,不过……有五成的可能了。如今,就等瑞珠那里了,派去的人可有信儿了?” 钟宣道:“暂时还没有,可她如今就在肖府,若是真的猜到了凶手是谁,怕是会与那人接触。” 楚轻揉揉眉心:“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太可怜了。” 钟宣站起身:“贤弟,这刑狱一事,最要不得同情心,不过也不能没有同情心。可犯了法,还是要惩戒的,如果到时候真的下不去手,就交给刑部的甄大人,他也算是个清官,只是脑子没贤弟好使。” 楚轻看他改了称呼,忍不住笑道:“钟大哥这称呼,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啊。” 钟宣看她笑了,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走了。楚轻又坐了一会儿,目光却是定定的,既然是查,不管是谁,犯了法就是犯了法,到底还是要惩戒的。只是可惜了那如花年纪的小姑娘,可惜了…… 皇宫,御书房。 余栉风与君浩坐在不远处打嘴仗,时不时看一眼批改奏折的李天啸,君浩斜睨了一眼,踢了踢余栉风:“我怎么觉得爷这次回来之后,比以前还要拼命?” 余栉风道:“不拼命能行吗?上头有那个老太婆压着,爷不早些把权力拿过来,不还是傀儡……” “你闭嘴吧!”君浩把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里,爷最不喜听到那两个字,他这不是早死么。 余栉风把糕点好不容易吞下去,才瞪了君浩一眼,不过随即看了眼沙漏,突然站起身,直接冲到李天啸跟前:“爷,属下有事要出宫一趟,就先行一步了。” 李天啸听到声音,这才回神,也没抬眼:“嗯。” 君浩却是从余栉风身后走出来,揽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两日还有什么要事啊?” 余栉风吭吭哧哧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君浩却是笑了:“我怎么听说,威武大将军昨个儿因为过些时日太后的寿辰,已经领旨回京了?这所谓的‘有事’别是这件事吧?” 余栉风脸一红:“不、不是!” 君浩道:“不是,你结巴什么?”“谁结巴了?我这是紧张的,你说你穿着宫妃的衣服还跟我这个外臣靠这么近,万一让人瞧见了,影响多不好?”余栉风推了推君浩,往一旁蹭了蹭,君浩美目一横,直接又靠近了几步,“瞧你那点出息,想 去看那娇娇虎就直接说呗,我还能说你见色忘义不成?” “谁见色忘义了?”余栉风一张俊脸烧红了,瞪圆了眼,他不怎么擅长跟人吵架,直接就行了礼,干脆不理君浩,直接走人了。 君浩啧一声,扫了眼一旁站得笔直笔直的浪枫:“你说说,喜欢人家还不敢说,当心心上人被指给别人,他到时候都没头哭去。” 李天啸抬眼,朝君浩看去:“嗯?”君浩道:“那娇娇虎可是迟将军的独生女,太后为了拉拢大将军,这迟娇虎又快及笄,太后这次专门下令让迟将军从南疆回来,怕是会在寿宴上给迟娇虎指婚,爷,这太后目的,可是不单纯啊。你说,他会 把这娇娇虎指给谁?相爷府的小公子是爷你的伴读,自然也是你这边的人,太后可绝对不会考虑相府……只会考虑刘家,所以,这事怕是很难办啊。” 李天啸也想起了这件事,这些时日他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此刻被君浩一提点,眉头也拧了起来:“你确定太后会指婚?” 君浩耸肩:“十之八九。”前两年,迟将军还能以迟娇虎年纪小推拒,可如今刚刚及笄,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怕是推不掉了,“所以,爷,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李天啸沉思:“找个机会先探探迟将军的口风,如果他的独女并无意,硬是指婚,反倒是会适得其反。”迟将军是威武大将军,一直镇守南疆,从不干政,却也不从属于那一派,为人耿直,很忠诚于国,他私下里是归顺于李天啸的,可李天啸如今根本不可能与太后撕破脸……所以如果太后真的有意把迟娇虎指给刘家或者支持太后那一派的人,若是真的成功了,迟将军一向宠爱这个独女,到时候…… 第098章曾家兄妹 就在君浩打算让李天啸不要考虑别的,先下手再说时,突然殿外传来一声:“皇上,属下有加急密件。”李天啸朝君浩看了眼,君浩应声,带着浪枫躲到了屏风后,御前总管得到李天啸的应允,这才把人放了进来,随后侍卫把加急密信送上来,御前总管放在御案上,这才与侍卫一起退下了。御书房里再次只 剩下了李天啸等人,君浩与浪枫走了出来,看着上面盖着红泥的密信:“爷,这好像是先前留下来寻找……”君浩与浪枫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惊喜。李天啸也意识到了什么,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却没有动手拆封,等了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等看清楚上面所写,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一向沉稳冷静的眸仁里也忍不住闪过一抹动容,许 久之后,陡然站起身,竟是直接走出了御书房。 君浩让浪枫跟着,随后拿起信看了眼,等看完了眼里也忍不住露出惊喜:终于找全了吗?爷这次,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而另一边,余栉风从御书房出来,就匆匆往外走,他已经打听好了,娇娇今日午时在明月阁摆了宴席,给迟将军接风洗尘,他这时候过去,时辰刚刚好,还能装作偶遇,自然也就能见到娇娇了。余栉风忍住心底的澎湃,就朝宫外走,只是还没走到宫门口,就远远瞧见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过来,一身威严,虎目锐利,周身戾气很足,一看就是手上沾了不少血的硬汉。来人正是威武大将军迟迈,镇守南疆远近闻名虎虎生威,很忠于国,一直对皇上忠心谨谨,刘太后几次离间迟将军与皇上都没得逞。这迟将军最为闻名被人津津乐道的,大概就是先户部侍郎赵魁梧乃是迟迈的举荐人,可当初赵魁 梧私吞军饷粮草耽误军情这件贪污案的揭发人,却也是迟迈。 当时迟将军可谓是站在风头浪尖上的人,朝堂上有人觉得他忘恩负义,却也有人觉得他忠心为国,不为私情所惑,当真是诠释了自古忠义两难全。余栉风对这位忠心为国的大将军很是遵从,更何况,他还是他心上人的父亲大人,看到迟迈过来,余栉风身体都僵了,怔怔瞧着迟迈大步霍霍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很是高大的副将,也是跟迟将军气场相 同,三人走过来,气势很足。 余栉风等迟迈靠近了,才回过神,连忙低头道:“迟、迟将军!” 迟迈停下脚步,仔细瞧了瞧,认出了余栉风:“原来是余贤侄,又来陪皇上?” 余栉风红着脸:“是,是……迟将军这是要去御书房见皇上吗?”迟迈笑笑道:“是啊。”余栉风又与迟迈攀谈了几句,想着迟将军这会儿进了宫,怕是明月阁的接风宴也泡了汤,不如先跟着迟将军,万一出宫之后还能遇到娇娇,于是,余栉风就道:“正好侄儿忘了有事要 与皇上讲,我陪迟将军一起去御书房,皇上刚刚还在那里。” 迟迈想想:“也好,刚好等下跟老夫出去去明月阁用膳,娇娇那孩子非要办什么接风宴,正是瞎胡闹。” 这正和余栉风的心意,连连应道:“是,那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迟迈爽朗大笑两声,突然想起来一事,看向一旁的副将:“阿剩,你也好几年没回京城了吧,听说你家乡就在下面的曾家村?回去瞧瞧吧,也别跟着老夫了,这里有襄平跟着就行了。”迟迈一直有两个得力的副将,一个叫襄平,另一个叫……曾狗剩。余栉风想到那位传说中特别能打,力大无穷就是名字有点难听的副将,忍不住顺着迟将军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就对上了一个壮汉,身高八尺 有余,浑身都是腱子肉,虎目圆瞪,气势很足,听了迟将军的话,面容上闪过一抹动然与赧然,挠了挠后脑勺,感激道:“嘿嘿,多谢将军体恤,属下的确多年未回,属下快去快去。”迟迈笑笑:“给你多放几日假,好好回去陪家人吧,过几日怕就要再回南疆了,下次见到,也不知是何时。”迟迈的几句话,显然说到了那曾副将的点上,他虎目红了红,点点头,另外一个副将叫楚襄平, 也安抚曾狗剩,“放心去吧,将军这里有我就行了,大不了下次遇到我老家,你帮我守着就好。”楚副将这话一说,曾狗剩的心情平缓了不少,大概也是真的思念亲人了,很快就匆匆离开了。 余栉风把这一幕看入眼底,对迟将军更敬佩了,对下属都这般体恤仁义,怪不得迟将军这么得人心,再想到娇娇,余栉风对迟迈愈发恭敬:“迟将军对下属真好,让后生佩服。”迟迈爽朗的笑笑:“你这后生也不差,阿剩跟着老夫这些年在南疆十几年了,前几年他村子里闹瘟疫,死了不少人,如今只剩下一个妹妹跟伯父伯母,他都没得到机会回去,这几年也都是送银子回去,这次 正好赶上了,就多给他几次假。”余栉风有意多余迟迈攀谈几句,好增进感情,“这曾副将莫不是曾家村的?”余栉风从时间上很快就推测出,三四年前,这京城下面好几个村都闹了瘟疫,许久才查出来,是病牛导致的,当时死了不少人, 所以迟迈一说,他联想到曾副将的姓氏,也就想到了曾家村。迟迈没想到余栉风对民间疾苦也了解的这么详细,可见下了不少功夫,他一直都知道皇上是个明君,他也愿意追随,皇上身边这几个人,尤其是这相府的公子,更是难得的仁义之士,可以前只听说过,很 少见到,如今忍不住摸着下巴赞赏了几句。余栉风被夸得云飘飘的跟着迟迈又回了御书房。翌日一早,楚轻刚打算去肖家,钟宣派出去监视七姨娘那个婢女瑞珠的人就来了消息,果然如楚轻所料,这瑞珠终于忍不住去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十九姨娘曾翠花。楚轻拿着结果,坐在凉亭里,脑海里闪过那十九姨娘清澈明亮的眸仁,想不懂明明这七姨娘与十九姨娘并无交集,她为何会愿意为七姨娘的死,不惜嫁进肖家,甚至废了这么多的心思,只是为了密谋杀了十七姨娘与肖浩成?楚轻并不 觉得十九姨娘刚好被卖就正好遇到了肖浩成,怎么这么凑巧? “怎么了?”钟宣办了一夜的案子,回来就看到楚轻拿着几张宣纸在发呆,走过去询问。 “没,就是派去肖家监视瑞珠的人回来了,这是结果。”楚轻长叹一声道。 “当真是十九姨娘?”钟宣一瞧她这模样,心里也有了底。“嗯,只是不明白,为何十九姨娘会不惜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帮七姨娘报仇?”一个是肖家姨娘,一个是乡野丫头,怎么样都碰不到一起吧?这是目前来说,让楚轻最不理解的地方。不过,楚轻却也知道, 有一个人,怕是知道来龙去脉,那个人就是瑞珠。 “可不管什么理由,十九姨娘还是设计杀了肖浩成与是十七姨娘不是吗?小楚,昨个儿我与你说的话,可还记得?”钟宣道,感情用事,是为大忌。楚轻颌首道:“钟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她也很清楚,一旦十九姨娘坐实了谋害肖浩成与十七姨娘这件事,别说按律她是当判斩首,怕只是肖家也不会放过她。她只是不忍心,那么年轻的小姑娘,如今正是她这个年纪最好的时候,却身负仇怨,不惜以身犯险,嫁入肖家,伺机而动,只为报仇。楚轻正是因为知道这小姑娘怕是没救了,才更觉得可惜与难受。可她也知道,她的职责,就是找到凶手 ,情与法,却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楚轻去了肖家,这一次她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当肖管家再次犹豫不决的询问楚轻到底找没找到凶手时,楚轻对肖管家道:“你派人去请刘夫人、甄大人,老夫人过来一趟,就说,我要当场说出凶手。”这 大概是她唯一能为那小姑娘做的了,甄大人是刑部侍郎,按照流程来走,至少这小姑娘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看看还能不能有转机。肖管家虽然不解,可还是照办了,很快人就聚集齐了,在主院的院子里,聚集了一堆人,楚轻本来是想先找一趟瑞珠与十九姨娘,可她怕打草惊蛇,瑞珠是个仁义的,若是不愿连累十九姨娘自尽而亡,反 倒是白白连累了一条性命。刘夫人与肖老夫人坐在上首,甄大人摸着额头上的汗坐在一旁,时不时就瞧淡定得紧的楚轻看一眼,心里没底,这余公子到底查的怎么样了?突然这般贸贸然的把他们给喊了过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当 真是急死人了。楚轻望着一众姨娘与仆役丫鬟,最后视线不经意在十九姨娘身上扫过,后者瞧着依然单纯无辜,只是细看之下,却还是能察觉到她嘴角的肌肤微微僵硬,可不细看的话倒是看不清楚。 第099章佳人之死 另一边,肖府外,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带着一对夫妇来到了肖府外,那男子眉眼虎目微瞪,肖府的家丁本来想驱赶人的,看到这,心神畏惧,对方给他的感觉莫名像是刀口上舔血的,至少这浑身的戾气, 绝对是杀过人的,还杀了不止一个,家丁哆嗦了下,态度好了不少:“这、这位爷,可是有事?” 男子面目凶狠,却也态度不错:“劳烦通报一声,我们是贵府十九姨娘的亲眷,前来拜访。”“咦,十九姨娘?那这会儿怕是不凑巧,老夫人正在训话,这会儿没法通禀。连府里的家丁与丫鬟都叫过去了,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守门了。”家丁不便多说,总不能说现在府里全部都聚集在主院,就是因 为要抓凶手了吧? “这……不知何时能结束?”男子搓着手,似乎很急。“这位爷再等等吧,这会儿真不方便。等结束了,小的这就为爷通禀。”这家丁对十九姨娘的印象很好,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十九姨娘的家人,那对夫妇倒是一看就是庄稼汉,可这男子,怎么瞧着像 是当兵的?家丁又被男子看了眼,顿时不敢多看了,打了个哆嗦,收回了视线。 男子旁的夫妇劝道:“阿剩,要不然……就再等等吧,这一时半会也是不急。”只是两人视线犹疑的闪过一丝紧张,对视一眼,心里却是没底,却又不敢多说。 男子只好耐着性子忍了下来。 主院内,肖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余公子,这害了老身孙儿的凶手到底是谁?” 楚轻道:“我来说说这件事情的起因吧。”肖老夫人想了想,就噤了声,一时间,整个主院站了这么多人,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听到喘气声,听起来静得骇人了些。只听到楚轻的声音娓娓道来:“我先来说说这人为何要杀肖大公子与十七姨娘。这事起因追究起来,还要追溯到半年前,七姨娘那场一尸两命的惨案上。大家应该都知道,十七姨娘刚入府没多久,正是受宠,可偏偏呢,七姨娘因为温顺乖巧,一直也为肖少爷所喜爱,本来这十七 姨娘也没打算怎么样,可坏就坏在,这时候七姨娘有孕了。”楚轻的话让肖老夫人身形一震,默默看了楚轻一眼,却没有打断她的话。楚轻继续道来:“只是,第二个知道的却不是肖少爷,而是十七姨娘的丫鬟莲香,为了争宠,也为了自己的地位能够保住,于是,十七姨娘买通了她的堂哥,装成外男,当成了七姨娘的姘头,诬陷七姨娘与 人通奸,等肖大少爷回来之后,听闻此事,大怒,一怒之下让人打了七姨娘,没想到一尸两命,就这么死了。” 肖老夫人虽然早些时候听说过了,可还是气得发抖,如若不然,她现在还有个乖祖孙儿了。楚轻继续道:“本来这件事肖少爷也算是不知情者,可偏偏,坏就坏在,当日肖少爷其实本就知道七姨娘是被十七姨娘故意诬陷的。毕竟,七姨娘跟了肖少爷这么久,又算是极受宠的,七姨娘的为人,怕是除了七姨娘的丫鬟瑞珠,也就肖少爷最知晓了。可偏偏,当时,肖少爷为了讨十七姨娘欢心,觉得打几板子也没事,觉得顶多回头再多赏赐些东西,好好宽慰一番,七姨娘这么听话,应该也不会生气。可他大概是没想到,他这几板子下去,就这样把人打死了。打死了之后,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故意之下的无心之举,干脆真的当成了通奸给胡乱扔在了乱葬岗。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肖少爷这事办的,当真不地道。”楚轻的话让众人心下一震,肖老夫人按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打断楚轻的话,她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她的孙儿,相较于这些,这些过往的事不值一提,顶多到时候让甄大人 把这些细节都隐瞒了,依然只惩戒那真凶即可。楚轻的视线并未在肖老夫人等人身上扫过,她一个个从那些姨娘的脸上扫过,或悲或喜或麻木,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被肖浩成给强行霸占的?只是时日太久,终究磨灭了她们心底的希冀,最终成为这后宅 的一员,等待巍巍老矣,寿终正寝。楚轻垂下眼,继续道:“七姨娘死了,还死得这么惨,因为她死得不体面,所以她先前院子里的那些婢女只能送到了庄子里。因为主子不好,所以这些人在庄子里过得也不好。本来,除了当年七姨娘亲近之 人,过了半年,大概也没人能记得她了。可偏偏,还有一个人记得,记得七姨娘,记得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楚轻曾经猜测过,这七姨娘到底对十九姨娘有什么恩,以至于她不惜潜入肖府,只为了替她报仇。她让人打探了,这十九姨娘还有一个哥哥与伯父伯母在世,如此应不至于如此极端,那么,唯一的可能性 ,就是当初七姨娘对她所做的,是救命之恩。可一个柔弱的女子,又常年待在京城,偶尔才出府一两次,如何能得以对一个小丫头有救命之恩?楚轻看了最近几年京城发生的大事,看到几年前,京城下面有几个村子发了瘟疫,后来死了不少人,等瘟 疫除掉之后,却是穷困潦倒,很多都成了流民乞丐,以乞讨为生。楚轻想,七姨娘唯一能与这十九姨娘有接触的,大概可能就是这件事了。“几年前,京城临下的几个村子生了瘟疫,过后,几个村子剩余的村民都流离失所无以生存,很多就成了流民与乞丐,七姨娘一次出府,太过心善,所以无意间救了一个小乞丐。七姨娘大概没想到,她当年 那个无意之举,却被这救了的小乞丐记在了心里。等这小乞丐两个多月前想要来看看当年这个救命恩人时,却突然发现,恩人死了,还死得这么惨。” 楚轻突然把头偏向了刘夫人,“夫人觉得,如果你的救命恩人死了,还是这样的罪,你会信吗?” 刘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搭着眼皮,半晌,才缓缓道:“不信。救命恩人大于天,一个既然能对小乞丐都能生了同情心的女子,她的心太过柔软,生不起这般的异心。”“是啊,所以那长大后的小乞丐也不信,可七姨娘的夫家府邸这么高,她没有门路,只能剑走偏锋。”楚轻轻叹一声,缓缓道来:“于是,她说通了她的伯父伯母,打探到肖少爷去的时辰,以卖身翠悦轩为由 ,来了一场偶遇,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因为当年七姨娘救她的时候大概就说过了,她那双眼与七姨娘最像了。” 楚轻说到这里,所有的人的视线猛地都看向了十九姨娘!毕竟这翠悦轩太过熟悉了,这些姨娘里唯一一个是从翠悦轩出来的,就是十九姨娘了!“可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肖老夫人傻了眼,“翠儿是喜欢成儿的,她怎么可能……”她随即住了嘴,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起身,就要拿着拐杖去砸十九姨娘,被楚轻一把拦住了,她眸色极为沉定: “肖老夫人,还是等我说完了,你再说吧。” 肖老夫人唇动了动,终究坐了下来,只是盯着十九姨娘的眼神很是怨毒,恨不得现在就将其剥皮拆骨,为她的孙儿报仇!楚轻知道说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看着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十九姨娘,哑着声音继续道:“她顺利进了肖家,可她的那双眼太像七姨娘了,肖少爷当年救她,也是因为这双眼对七姨娘愧疚,可后来也正是因为这双眼,肖少爷即使挺喜欢,却也很少去她的院子。可这却方便了她去查真相。真相是残酷的,于是,她亲手把那些杀了她救命恩人的人,一个个都送走了。肖大少爷如此,七姨娘也 如此。十九姨娘,你说呢?” 十九姨娘没有抬头,她依然乖巧地站在那里,只是四周的姨娘在先前听到她是凶手时,都四下散开站着了,所以此刻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孤孤零零的,看起来让人鼻子莫名发酸。十九姨娘道:“我来补充余公子查不到的那些事情吧。四年前,村子里突然发生了瘟疫,死了很多的人,官府虽然派了人救治,可救了之后就不管了,因为死的人太过,因为瘟疫之后病了的人也多,没办法活下去,于是,村子里的人都来京城谋生。可病着,哪里有人肯收呢,所以只能乞讨。可生病要吃药,不吃的话就会死人的。可吃药没钱啊,怎么办?只能那么等死……可大概是我命不该绝,我遇到了好心人,七姨娘那么好,她不仅对我笑,还亲自安慰我,把我带到了医馆,甚至听说了家里的难处,还给了我很多银子,没有七姨娘,我怕是四年前就死在了哪个角落里。可这么好的人,却死了!余公子,难 道我不应该给她报仇吗?”十九姨娘陡然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亮得惊人,里面带着决绝的快意!大仇得报,她没有遗憾了,若非怕连累了家人,她早就去投案自首了! 第100章人死案消 许是十九姨娘的眼睛太过清亮,明眸善睐,不参杂任何杂质,就与当年七姨娘一样,温温柔柔得瞧着人,府里受过她恩惠的人不少,可当年出事,他们心里大多都有数,却并没有谁肯站出来替她说句话。 一则不敢,二则,他们赌不起,他们身份太过低微,就算是说了,顶多被打死或者打一顿却没什么用。 就算是告到官府,也没人敢动肖家的人,所以,十九姨娘根本没别的办法,她只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你既然要报仇,你毒杀了十七姨娘就是,你害我孙儿作甚?”肖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来人,给老身打!”“肖老夫人,对于犯了事儿的犯人,皆有刑部审讯关押,私自动刑这是蔑视本朝法令,肖老夫人真的打算当着甄大人的面以身犯险?”楚轻轻飘飘的一句,让肖老夫人命令之下已经往那边走的嬷嬷停下了脚 步,回头去看肖老夫人。 肖老夫人瞪眼:“余公子,你是帮她还是帮老身?” 楚轻道:“我应刘夫人所托,是来查案的,案子已经查了,自然也没我的事了。现在真凶就在那,一切就该是刑部的事了,可是,如果有人动用私刑,吾北镇抚司也是要上报朝廷的。”肖老夫人脸上的皮肉跳动了几下,显然被楚轻给气到了,可偏偏那甄大人一听北镇抚司要上报,想到北镇抚司由皇上亲自管辖,立刻就站起身,低咳一声:“老夫人,下官在此,还是由下官带回刑部再另行 审问。若凶手真的是她,那么刑部自然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肖老夫人却是梗着脖子没说话:“……”就在主院这边僵持不下时,府门外站着的三个人急得不行,那为首的青年壮汉时不时就往府里观望,却一直没得到回信儿。不多时,府门重新打开了,一个小厮偷跑了出来,挨着守门家丁的耳朵不知说了 什么,那家丁一怔,表情奇怪地看了那壮汉与局促的夫妇一眼,点了下头,让那小厮先回去了。 等那小厮离开之后,那家丁立刻笑眯眯地朝着那青年壮汉三人走了过来:“已经结束了,十九姨娘让小的带三位进去见她,赶紧跟小的走吧。”青年壮汉虎着脸,他在军队里呆惯了,警惕心高,先前这家丁看过来的那一眼,怎么瞧都不对劲,不过他却是不怕,他在部队里一向以力大无穷彪悍为名,能以一当百,更何况是这些拳脚功夫根本不行的家丁。青年并不害怕,可跟在他身后的夫妇却是担心不已,“阿、阿剩啊,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我们先回去,写信给翠花,等她回去看我们就好了……这肖家门第这么高,我们……别给她惹事了。”那夫妇 眼神躲避,看起来相当的紧张。“既然伯父伯母不肯说小妹为何要嫁进这肖家,那我就自己过来问。”青年铁拳攥紧,眯着眼跟着那家丁很快就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那家丁回头对他们笑笑,“几位先等在这里,小的这就去找十九姨娘过来 。”说罢就出院子,却在经过青年身边时,被青年一把给提了起来,家丁吓了一跳,神色更加不安了,“你、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青年的视线在这院子里扫过:“这里是个废苑,你带我们来有什么目的?”这角落的杂草丛生,一看就知这院子多年未有人居住,怕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啊。那人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看出来,还想反驳,谁知那青年直接就那么拽着对方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家丁脚下悬空,吓得脸都白了,嘶声蹬着腿,脖颈上的大手却是越收越紧,他对上青年的虎目,里面 攒动着的血腥让他吓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少侠饶命啊!饶命啊!这不是小的主意,是上头安排下来的!小的只是负责带你们来这里!饶命啊!”那家丁吓得鼻涕横流,颤巍巍不安地求饶。 青年一把把他给扔在地上,蹲下身,黑压压的一团压在的家丁身上,很有压迫性:“到底怎么回事?说!一次不说,废你一条手臂!两次不说……”“说说说!别杀我别杀我!”家丁能感觉到对方浑身那种杀戮的血腥气,绝对毫不怀疑对方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这位爷别动怒,小的也是刚接到命令,说是,是……十九姨娘就是谋害大少爷的凶手, 管家听说你们来了,想着老夫人怕是要斩草除根,所以就先让小的把你们带过来,想着先控制住,稍后再发落!” “谋害大少爷?什么意思?”青年虎目一瞪,很是吓人。他同时转过头,立刻就朝着那对夫妇看过去,那夫妇早在听到那几个字,就吓得软了脚,再被青年这么一看,更是吓得浑身都开始抖了起来:“呜呜呜,阿剩你不要怪我们,是翠花求我们瞒着你的……我们 也劝不动她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对夫妇呜呜呜的哭着:“翠花几年前受过这府里大少爷的七姨娘的恩惠,后来那七姨娘死的不明不白的,她就说要嫁进来查查,我们没办法,就只能帮了他,可谁曾想,她会想不开一连杀了两个人呢……” 他们在曾家村也听到了肖府的大少爷与十七姨娘被杀的事,这几日一直心惊胆战的,也不敢过来,生怕给翠花惹了麻烦,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阿剩却从部队里回来了,他都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 青年气得爆吼一声,抓着那家丁吼道:“带路!我要去见她!” 那家丁哪里敢不听,爬起来,抖着小腿开始往前走,被青年直接给提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让他指路,他带着他去!主院这边,肖老夫人眼神怨毒的盯着十九姨娘,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对方好给她的孙儿报仇,可如今刑部的甄大人在这里,她只能慢慢忍了下来,眯着眼瞧着楚轻:“余公子,你受老身所托查案,却找来了甄大人,你这是偏袒这女子吗?”肖老夫人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做不来随口辱骂的事,可她周身的威严却让人心里微微瑟然。可这不包括楚轻,她既然让人把甄大人找来了,就是想让这十九姨娘少受一些 罪,至于会不会判死刑就那就看甄大人要怎么判了。 十九姨娘却是突然跪了下来,直挺挺对着楚轻跪的,楚轻一愣:“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十九姨娘苦笑一声,“余公子,从你查出来十七姨娘是帕子上的毒,我就知道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如果不是顾念着家里的亲人,怕是我早就去投案自首了。我知道一命赔一命,可我家里的伯父伯母是无辜 的,他们并不知情,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与他们无关,求余公子帮我求求情,让他们放了他们吧,来生我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楚轻道:“你放心,不该牵扯到的人,自然不会连累。”楚轻哪里不知她的担忧,按照律令她救不了她,杀人偿命,不管是何种缘由,她到底还是杀了人了。十九姨娘放了心,弯弯嘴角笑了起来,脸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干净纯粹,眸仁清亮,仿佛能映出这高门府邸里所有的脏污,“余公子,我还有个哥哥,在部队里当兵,他好久都没回来了,若是有机会,你帮我告诉他,说我没能等他回来,让他亲自背着我出嫁,我等不了他了……可我不后悔……不后悔……”十九姨娘的话到最后越来越低,楚轻身体晃了下,却没动,她看到了,却没阻止。也许对她来说,这才 是最好的,否则,肖老夫人有千万种办法在牢房折磨她,这样的死反倒是解脱了。 等肖老夫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给老身拦住她!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死!” 她还没有好好给她的孙儿出气,这样白白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只是没人敢动,有胆子小的都吓哭了,有些偷偷抹泪,都说这高门富贵,可谁知道这里面的龌蹉事?这十九姨娘仁义,为了当年的一命之恩,如今回了一命,着实仁义,可她杀了人,却是需要偿命的!楚轻偏过头不再去看,并未理会肖老夫人的吼叫,而是看向脸色也微微动容的甄大人:“甄大人是多年的父母官了,相信不敢牵扯到的人也不会牵扯到了?人死如灯灭,她所犯过的错也该是有个了解了。她 当场承认杀人,仅一人所为,甄大人可是听清楚了?” 甄大人摸着额头上的汗,莫名听出了楚轻话里的威胁:“听、听清楚了。” 楚轻道:“很好,尸首甄大人就带回去吧,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只是虽然是犯人,等案子结了,还希望能让她的家人把她带回去好好安葬。” “这……”甄大人偷瞄了一眼刘夫人。 刘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十九姨娘的尸体神色淡漠,细看之下却又茫然之色扫过,不管肖老夫人的歇斯底里,看向甄大人:“就依余公子所言。”甄大人松口气:“是。” 第101章楚轻醉酒 就在肖老夫人气得要上前找楚轻的麻烦时,突然主院门口一声爆吼,有人直接冲了过来:“小妹——”楚轻愣了下,就看到一个彪形大汉直接飞扑到自杀而死的十九姨娘身边,抱着她就开始嘶吼,悲痛欲绝 的场面,像是野兽的嚎叫,让人畏惧又忍不住心生怜惜。 楚轻不知道要说什么,从男子的话里来看,这位应该就是十九姨娘的那位哥哥了,如果他能早来一会儿,这会儿大概能见她最后一面了;或者她能再等等…… 可这世间,有时候哪里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 楚轻望着青年抱着十九姨娘嘶声痛哭的模样,默默偏过头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那对夫妇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倒在了主院门口,也开始哭了起来。 男子弯腰把十九姨娘的尸体抱了起来,虎背熊腰的身体竟是颤了颤,只是他却是被拦了下来:“这人是案犯,还需要带回刑部,暂时不能带走!”甄大人虽然动容是一回事,可人却是万万不能让他带走的。 “滚开!”男子虎目泛红,死死抿着唇,浑身都是杀戮的愤怒与悲伤。 “这……”甄大人带来的衙役挡在了甄大人的面前,警惕地盯着男子。 男子阴沉着脸,直接上前一脚踹翻一个动作很是凶狠凌厉,就是一脚就能把人踹离半个院子,楚轻皱眉,上前揽住了甄大人:“让他走吧,你们打不过他。” 甄大人道:“可……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回去怎么交代?”“左右人已经死了,该怎么判还怎么判,你们打不过他,他这身手,怕是所有人一起上也拦不住,到时候不过是平白让衙门的人都受了伤。”这人是十九姨娘的兄长,十九姨娘死了,不能让这人也送进牢房 里去。甄大人看着一会儿工夫,男子已经踹翻了十来个,心里一骇,想想觉得楚轻说得对,就让人让开放他走,肖老夫人早就被先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刚想找下人拦住,被刘夫人给按住了:“母亲,你最好还是别 乱来,这人力大无穷,你确定,你挡得住他这一拳头?等兵部的人过来救助,可就晚了。” 肖老夫人吓得脸一白,也不敢吭声了:“……”男子就这么一路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楚轻望着他的背影,莫名难过,可这件事情算是了了,她转头看向吓得不轻的肖老夫人与刘夫人:“肖大少爷的命案已经破了,余某也尽了力,余某先行一步离开了。 ” 肖老夫人气得哼了声没说话,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怎么满意。 刘夫人笑笑道:“这次有劳余公子了,我略备了些薄礼,稍后送到北镇抚司,公子不要嫌弃的好。” 楚轻笑笑没说话,转身对甄大人说了声,就离开了这让她压抑的肖府。她走出肖府时,仰起头看了眼天,发现黑压压的一团,看来是要下雨了,她没什么心情的一步步走回了北镇抚司。刚到了北镇抚司外,就见那里听着一辆眼熟的马车,楚轻以为自己看错了,经过马车前时 ,马车车窗的帷幕被撩开,果然露出了一抹熟悉的面具,她挑挑眉,抬眼就对上了李天啸墨黑的眸仁:“李大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上马车。”李天啸似乎心情很好,轻声道。 楚轻想了想,上了马车,刚落座,就听到李天啸问道:“你这是刚从肖家回来?” 楚轻因为十九姨娘的死没什么精神:“是啊,刚回来。” “案子破了?”李天啸的视线落在她眉宇间的愁淡上,询问道。“嗯,破了。”可破的她心情并没有好多少,虽然钟大哥先前已经安慰过一通,可当真的看到这情景,她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凶手自尽了,本来她要是晚一些,还能等来见她兄长最后一面,她兄长当兵出去 ,好几年没回来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发现妹妹已经死了。” “凶手是谁?” “肖浩成的十九姨娘。” 李天啸没问具体的案情,倒了两杯茶水,其中一杯递给了楚轻:“别多想了,也许这样也好,让那兄长亲眼看着自己妹妹死,岂不是更残忍?” 楚轻揉了一把脸:“李大哥说的是。”她发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李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一品斋用膳。”“李大哥可是遇到喜事了?”难保楚轻不会想到这,毕竟无论从神态还是动作之间流露出的轻松,都能看出来,李天啸此刻的心情极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李天啸冷峻的眉眼上难得带了笑意,道:“尸体 找齐了,就差带回来之后安葬了。”这是他心头的一个大病,如今解除了,身心都轻松了,接下来,他也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开始对付那人了,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替生母报仇。“这的确是好事,值得庆祝一番。”楚轻能感觉到李天啸的高兴,也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就跟着李天啸去了一品斋。不过到了一品斋之后,小二询问是否要酒时,楚轻想到了钟宣那句“借酒浇愁”,在小二拿 了菜单要离开时,让他上一坛子竹叶青。 李天啸听到楚轻竟然要喝酒,诧异地挑了挑眉:“心情不好?”楚轻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酒坛,等小二离开了,才替两人各自倒了一碗,她并未用一品斋准备的酒杯,既然是借酒浇愁,那么目的就是醉,那么小的杯盏何时才能喝醉?“没什么,一醉解千愁,李大哥陪我喝 两杯?” 李天啸举起酒碗:“好。”两人对饮了三四碗,楚轻脸上染上一抹薄红,李天啸不经意抬起头,惊鸿一瞥间,心脏触动了下,很快敛了眼,竟有种不敢多看的感觉,呼吸间,也莫名重了起来,不只是酒喝多了,还是他已经醉了。包 厢里的氛围莫名静了下来,李天啸无意识地把衣襟扯开了些,看向桌上,觉得应该找点什么话来说:“听余栉风说,你查到了一些你师父案子的蛛丝马迹?”“嗯?”楚轻抬眼,她已经有了一两分醉意,喝醉了之后,话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嗯,查到一些,我借着肖家的这个案子,威胁了那刘水一番,哦,刘水李大哥应该还不知道是谁,就是龙门镇刘家的庶 子,这次想借着肖浩成在家里长脸,刚好借此机会从他嘴里套话。” 李天啸看她说话已经有些醉意,眼底浮掠过一抹柔和的光,用公筷夹了一些吃食,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先吃些东西,不然一会儿难受。”楚轻摇摇头:“不想吃。”他难得表露出这般模样,倒是让李天啸觉得两人亲近的不少,心里莫名好像得紧,左右四下无人,他耐心哄劝了几声,却也滴水不露,不会让人觉得不妥。楚轻倒是当真用了些吃食,不过是就着酒水用的,醉意更是上升了几分,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不过他也能看得出来,对方怕是想醉了,他到底年纪尚轻,对这些生死离别较为纠结难过,可等以后查的多了,见惯了,大概也就习 惯了,也没这么难受了。“你在那刘水嘴里套出什么话了?” 楚轻单手撑着头,仔细想了想,道:“他说,当日师父遇害那日,他曾见过一个人来刘府见刘老爷……” 李天啸接着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是谁啊?”他本来想的是楚轻找到的这个人应该不重要,否则,他怕是已经查出了什么。 随之楚轻道:“……是个叫忠叔的人。”“嗯?忠叔是谁?”李天啸看她喝得不少,把她手里的酒碗换成了茶水,楚轻喝了口觉得没什么滋味,探手去够李天啸身边的酒坛,李天啸怕她真喝醉了明个儿头疼,想要阻止她,反射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入手的瞬间,李天啸浑身一僵,猛地坐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掌心下相触的肌肤滑稽如凝脂白玉,他脑海里空荡荡的,像是有无数的烟花炸开,有陡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羞愧,趁醉占便宜,绝非君子所 为。 楚轻醉眼惺忪地抬眼,奇怪看他一眼,挣了挣:“李大哥?” 这一声把李天啸给唤醒了过来,他迅速收回手,才认真瞧着楚轻:“别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等下回去会被念叨的。”楚轻怔怔坐着想了会儿,倒是真的点了头:“好呀,那就不喝了。”声音轻快,细听之下竟不似平日里的低沉,倒是带着一丝脆生生,让李天啸心头有微妙的滋味蔓延开,忍不住耐心给她准备了茶水,好让 她醒醒酒。楚轻反应已经慢了半拍,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先前还没回答李天啸的话:“那忠叔啊……是赵老爷的管家。” 李天啸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一紧:“赵老爷?” 楚轻道:“是啊,赵魁梧……前兵部侍郎来着。”李天啸心里咯噔一下:“赵魁梧?你确定?” 第102章送他离开 楚轻轻晃了晃头,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紧张:“是啊,就是赵魁梧,不知道那忠叔是不是害我师父的凶手,也不知道这件事跟赵魁梧有没有关系……啊对了,还有那孩子,那梅姨娘的孩子没死……被替换掉了 ……”楚轻的声音越说越轻,显然已经是醉了,最后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竟是真的睡着了。李天啸望着楚轻,忍不住半忧半喜,喜的是他肯在自己面前这般睡下,是全然信任自己;忧的是,她提到跛子张的命案牵扯到了赵魁梧,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赵魁梧可是刘国舅的人,难道……这件事会 与刘太后有关?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醉去的楚轻,忍不住目露担忧,如果是几个月前,谁要是跟他说,他会为了一个人的安危担忧到茶饭不思,他必然是不信的。可如今…… 李天啸把楚轻拦腰抱了起来,走出包厢时,有暗卫立刻出现了:“爷。”“去结账,顺便传信给余栉风,让他来御书房见朕。”李天啸吩咐完,径直走出了一品斋,把楚轻抱到了车厢里,马车一路把两人送回了北镇抚司,李天啸亲自把人抱着下了马车,途中有暗卫上前要代替,被李天啸横了一眼之后就不敢擅作主张了。不过李天啸刚抱着人走到了钟宣的院子,迎面就看到钟宣迎了过来,看到李天啸时愣了下,他仔细瞧了瞧,认出了这戴着面具的男子是楚轻认识的,等看到他怀 里抱着的楚轻,心下一急:“这是怎么了?”钟宣还以为楚轻在肖家出了事,赶紧过来要把人给抱去请大夫,却被李天啸躲开了:“他的房间在哪儿?” “啊?”钟宣还没回过神,他抱抱怎么了?这后生好生奇怪?不过想想他是楚轻的朋友,也就没多计较了,边带路边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案子破了,不过人死了,他心里难受,就喝了几杯。”李天啸解释道。 钟宣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一醉解千愁,醉了好,明儿醒了就只觉得头疼不觉得难受了。” 李天啸:“……”这什么主意? 不过两人刚走到院子,妙语就走了出来,看到李天啸怀里抱着的楚轻,脸色微微变了变,连忙迎了上去:“钟大哥,公子这是怎么了?” 李天啸看到妙语眉头一皱:“你也住这里?” 妙语愣愣的:“啊,是、是啊。”怎么了? 钟宣也奇怪得瞧着李天啸:“妙语姑娘是小楚的婢女,不住这里住哪里?”李天啸这一日心脏起起伏伏的,瞧着妙语如鲠在喉,尤其是想到先前楚轻对妙语的照顾,更是头疼得紧,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不过等看到两人并未在同一房间时,才松了口气,这口气送完,他更不自 在了,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这对李天啸来说,怕还是头一回。 他回到宫里时,余栉风已经得到消息在御书房等着了:“皇上,这么匆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天啸记性不错,他问道:“朕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楚轻在他师父死之前,去过一次赵家?”余栉风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赵家是谁,随后一拍脑门,道:“对啊,就是那赵魁梧家,没想到在清水镇还能遇到赵魁梧,那厮若非仗着刘国舅,他犯得那些事儿,早就够砍头的了。”当时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仵作,他们费尽心思,后来虽然让楚轻帮忙破,可她的身份却是要查清楚的,最近一些时日的举动也是要查一查,所以,当时总结了之后,汇报给爷一次,难得爷竟然还记得,不过……“皇上,怎么突然 想起来问这个了?” 李天啸俊脸微沉:“楚轻查到,当日她师傅死的那日,赵魁梧的管家忠叔曾经去过那龙门刘家一次,你说这是凑巧还是不凑巧?” 余栉风道:“不是吧?皇上你怀疑那跛子张之死跟赵魁梧有关?” 李天啸道:“怕还不仅如此,你不是查到了楚轻先前去的一趟赵家是做什么吗?”余栉风想了想,道:“据说是那梅姨娘死了,一尸两命,不过这楚公子还真是神了,竟是能想到剖尸,愣是把孩子给救了。不过说起来,这梅姨娘虽说是赵魁梧的姨娘,当时他还没出事在京里的时候,这梅姨娘听说还跟刘国舅有过一段风流韵事……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咦?”余栉风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怔怔望着李天啸,等看到李天啸眼底浓墨一般的黑沉时,心里咯噔一下:“皇上,你不会是想,这事是 ……是……” 李天啸眸色沉沉:“十之八九。”这世间没有那么凑巧的事,为何偏偏楚轻刚给那梅姨娘验过尸,刚接生了个孩子,他师父就死了?这里面怕是……“楚轻还提过,那孩子没死……”“什么?赵魁梧那老贼,竟然敢欺上瞒下,那孩子没死,岂不是证明……刘家还没绝后?!”余栉风面露怒意:“皇上,这可怎么办?难道那跛子张真的是因为楚公子……才死的?”若是这样,那楚公子知道了 ,该是多自责? 李天啸沉默许久,想到今晚楚轻的借酒浇愁,对一个陌生人,因为对方并不该死他尚且如此,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因为他而死,那么,他该有多自责,该有多难过? 李天啸道:“这件事,一定要瞒住了。”余栉风愁道:“可,可瞒不住的吧?楚公子那么厉害,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查出来,他现在不就查出他师父的死与赵家有关吗?那赵魁梧当初下此毒手,怕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如今,他又 查出那孩子还活着,这样下去,怕是……那人不会放过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天啸道:“他暂时待在北镇抚司,那人还不敢真的动手,不要让他再继续查下去了。” 余栉风道:“皇上,你觉得……这可能吗?”就楚公子那狗脾气,犟得很,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可犟起来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是要他的性命,怕那楚公子都不会在意,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他更不可能回头了。只是随着这查下去,怕 是,那人不会让他活着。余栉风急得走来走去,却也找不到第二种办法了,皇上这时候肯定不可能与他们撕破脸,否则,对皇上以后的大计绝对有影响,皇上如今羽翼未丰,贸然出手,只会功败垂成。 李天啸握着狼毫笔的手一紧:“再等一段时间,寻个有头……送他离开!”他绝对不能让他死,至少现在不行,他绝对不能死! 余栉风道:“可若是楚公子不肯走可怎么办才好?” 李天啸眯眼,眼神里闪过一抹沉色:“那就绑走,也不许他掺和进来白白送命!必要时候,告诉他朕的身份,用权势压他离开!”余栉风诧异地抬头,显然没想到李天啸竟然会这般做,毕竟,多一个人知晓他们的计划就多一分危险,这楚公子虽然是可信之人,可他有弱点,一旦被人拿捏住,怕会生事。他还是个不怕死的……“皇上,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李天啸抬眼:“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余栉风摇头:“没有。”要是有,他也不会这么愁了。 李天啸道:“就这么决定了,私下里你调五个暗卫秘密保护他,势必不能让他出意外。” 楚轻翌日醒来时,头痛欲裂,妙语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碗,看到她,双眸一亮:“公子,你可醒了,是不是头疼?” 楚轻拥着被子坐起来,单手揉着眉心,“我这是怎么回来的?”她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李大哥,因为十九姨娘的事心烦意乱,就拉着李大哥去喝酒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记不得了。 妙语一边扶着楚轻坐起身,一边道:“公子你昨个儿吓死我了,是李公子抱着你回来的,如果不是你现在是男儿装扮,这……你可是要嫁给李公子了。” 楚轻差点笑出声:“你胡说什么呢?我嫁给李大哥?” 妙语道:“公子你可觉得这是小事,现在还是注意着些的好,你以后万一要是恢复女儿身,这毕竟……不妥。”昨个儿看到李公子抱着公子,吓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想了许久还是想提醒一下公子。楚轻看妙语一脸认真,点点头:“好好好,听你的。”她本来就不是古人,这些年又一直以男子示人,所以忘了这些俗礼,她虽然不在意,可如果以后真的让李大哥知道了,怕的确尴尬了。她洗漱之后去找 钟宣询问肖家的事,肖家的事情一解决,甄大人怕是要上报朝廷,十九姨娘不希望牵扯到她的伯父伯母,万一肖家报复,还是注意着的好。钟宣正要出门,听到楚轻的问话,愣了下:“肖家那个案子?甄大人已经往上报了,因为那肖曾氏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罪,也已经自杀身亡,所以案子还是很好定的。只是,目前还有一些牵扯,毕竟,当时肖曾氏是如何下毒,如何解除肖浩成,有没有帮凶,却还是要查,所以,等事情解决,怕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出结果。” 第103章知晓真相 楚轻一愣,想到昨日见过的那个壮汉:“那十九姨娘的亲人可会受到牵扯?” 钟宣笑道:“你是怕肖家报复他们?放心好了,这件事怕是肖家占不到便宜了,那肖浩成以前做的事,都会被抖落出来了!” 楚轻道:“这是怎么回事?” 以肖家的势力,毕竟肖阁老可是三朝元老,肖家背后还有个刘夫人,那可是刘国舅的嫡夫人,这件事怎么看也不是十九姨娘能够抵抗得了的。 钟宣道:“小楚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知道你上心这件事,一早就去打探了,你猜,那肖曾氏的哥哥是谁?” “是谁?”楚轻脑海里闪过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当时他刚痛失亲妹,悲痛欲绝,她心里也不好受,昨夜喝了酒这会子才醒,哪里知道对方的身份?钟宣对那肖浩成做的事也颇为不满,如今有人能惩治他,自然高兴,他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那男子名唤曾狗剩,你别看他这名字不好,却力大无穷,这些年一直跟着迟大将军,出生入死,立过不 少汗马功劳,如今正是迟大将军最得力的副将。你说,他的副将妹妹就这么惨死,迟大将军能不管?”楚轻眼睛一亮:“迟大将军?可是威虎大将军迟迈大将军?”楚轻自然是知道这迟迈的,这些时日打探赵魁梧的事,可听闻过不少这迟大将军的丰功伟绩,最为出名的,就是先前听说的那件“忠义两难全”之事。当初赵魁梧是举荐迟迈之人,可后来赵魁梧私吞军饷粮草耽误军情害了不少人,他一怒之下直接揭发了赵魁梧,害得赵魁梧身败名裂,罢黜官职,差点就死了,只可惜因为有刘国舅帮忙,所以才能留 的一条性命。钟宣颌首道:“可不是?就是那迟将军,这次迟将军为了给刘太后贺寿所以从南疆回来了,他的副将自然也要跟回来,所以这迟将军就让这曾副将回乡瞧瞧,可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可惜那肖 曾氏了,是个女中豪杰,可惜,选的方法错了。” 楚轻哪里不知,可十九姨娘如今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都迟了。 钟宣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楚轻的肩膀:“不过,这件事虽然能了,还有一件事,你可是要上心。” 楚轻疑问:“什么事?” 钟宣道:“这曾副将一身蛮力气,对血亲之人极为重视,我早上去见甄大人,他……让你这几日小心一些。” 楚轻愣了下,明白了钟宣话里的意思:“你们怕曾副将会报复我?”钟宣颌首道:“可不是?虽说这十九姨娘的确是犯了命案,理应当斩,可听甄大人这意思,怕是那曾副将觉得若非是小楚你查出来,怕是他妹妹也不会死,所以……他如今没做什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所 以为了安全着想,这几日你还是小心为上。” 楚轻道:“钟大哥放心吧,这曾副将既然是在迟大将军手下办事,应该是讲理的,不能这么蛮横不是?”钟宣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小心着的好,好了,我去办事了,回头再跟你好好喝一杯,以后别跟那李公子一起去了,虽然认识,可你这样倒在外面,被有心人利用,可就坏事了。”这京城里不比别的,尤其 是楚轻这刚刚查的这么一个案子,好多人正盯着他,既然义兄把这小哥托付给了他,他就要照顾好了。再说了,相处了这么久,钟宣也对楚轻很是敬佩,也是真的当他是自家兄弟照看着。 楚轻等钟宣离开之后,也坐不住,既然肖家的事情聊了,他也该去查这忠叔了,不知道这忠叔当日去龙门镇刘府,是自己的意思,还是赵魁梧授意? 楚轻又去了赵府对面的茶楼,这次她没有带妙语,是独自一个人去的,茶楼下依然是说书的,楚轻径直上了二楼,临窗而坐,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府进出的人。 思忖间,小二端着茶水上来了,看到楚轻先是觉得眼熟,随即猛地一拍脑门:“公子,是你啊!” 楚轻奇怪地转过头:“怎么?”小二笑眯眯道:“公子你在我们茶坊当日给肖大少爷的尸体检验那一手,可是救了我们老板,不然,光是肖大少爷在我们茶坊死的这件事,就够我们老板死得不能再死了。公子你等着,我去喊我们老板,我 们老板说要亲自谢谢你呢。” 楚轻把小二拦住了:“不必了,我这次是有事要办。” 小二看这样也不好再去唤人了:“公子你想吃什么,老板肯定要给免单的。” 楚轻笑道:“免单就不必了,我问你几件事,你告诉我,就当抵了先前的事了如何?” 小二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凑近了小声道:“公子,你是不是又在查什么大案子啊?” 楚轻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查案子?”小二道:“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有位余公子,断案如神,肖大少爷被毒杀一案,连刑部都没办法,余公子几日就破了,当真乃神人也。”小二比划着这些时日听来的话,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把楚轻给逗笑 了。那小二也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头,“所以,余公子你尽管问,小的保证不往外面说,这都是机密对不对?” 楚轻道:“也不算,不过我问你的,你别往外说就行了。”她现在不确定他们为何要杀师父,万一被龙门镇刘家的人知道了自己,怕还是会追杀自己,反倒是连累了钟大哥。 小二道:“公子你尽管问,小的保证这次绝对没隐瞒。” 楚轻笑道:“你上次还有所隐瞒啊?” 小二嘿嘿笑了两声:“虽然上次拿了赏银,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是不是?不过这次保证不隐瞒了。” 楚轻问道:“你可知这赵府的忠叔?” 小二想了想道:“公子说忠叔啊,小的自然知道了,赵夫人很喜欢我们茶坊的点心,时常会差人过来买,偶尔忠叔也会自己过来。所以,小的也见过这忠叔几面。” 楚轻道:“那你觉得这忠叔为人如何?” 小二道:“一个字,忠。不过嘛……”小二嘿嘿笑了声,没往下说。 楚轻道:“怎么?”小二这可是话里有话啊。 小二偷偷看了眼,看没人注意到,压低声音道:“这忠叔就跟他这名字一样,一个字,忠。可,却是愚忠。公子懂愚忠的意思吧?” 楚轻点点头:“这话怎么说?”小二道:“不瞒公子,我们茶坊的说书先生,有点门道,不然也不能把那些达官贵人的秘辛打探到一二,再加点什么半真半假的说出来。不过这忠叔却是有名的忠心。他跟着赵老爷好多年了,能文能武的,是赵府的管家,他家里没人了,就他一个,当年听说是赵老爷救的他,所以,他对赵老爷的命令达到了一种愚忠盲目的程度。不管赵老爷让他做什么,他问都不会问原因,杀人如麻,绝不心慈手软。当然 了,也没留下证据,所以后面这话都是传言,可既然传了出来,无风不起浪,肯定假不了。这忠叔手上可不干净。”小二越说又激动,恨不得给楚轻说上三天三夜,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楚轻心头一动:这忠叔既然孤身一人,又只听赵老爷的命令,那也就是说,这忠叔如果真的当日进了龙门镇刘家,如果真的师父的死与这忠叔有关,那岂不是代表着,师父的死……与赵魁梧有关? 可赵魁梧为何要杀师父? 师父与赵魁梧几乎没有牵扯,为什么? 楚轻眉头深锁,百思不得其解。 那小二看楚轻一副思虑不解的模样,忍不住道:“余公子你在想什么?” 楚轻道:“想这赵府还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小二吃吃笑:“要说不足为外人道,肯定就是那梅姨娘的是了啊。” 楚轻抬眼:“梅姨娘?” 小二道:“公子你忘了我上一次跟你说的话啦?那传言梅姨娘的孩子可是刘国舅的,不过说也奇怪,这孩子死了,刘国舅竟然没责问赵老爷,前两日小的还见刘府的马车进了赵家……” 楚轻垂眼,脑海里突然嗡的一下,她怎么忘了?这些时日,一直在纠结肖家刘家的事,怎么把这梅姨娘忘了? 孩子没死,赵魁梧却非要买来一个孩子说孩子死了? 只是为什么? 说明这个孩子不能被外人知道…… 孩子不能被外人知道…… 不能被外人知道…… 她剖尸救了孩子,梅姨娘,孩子,一尸两命,梅姨娘死的不明不白,师父…… 楚轻突然猛地站起身,吓了小二一跳,他不安地看向突然脸色惨白的公子:“余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小的……” 楚轻却没说话,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脑海里原本纷乱的线,突然就那么连成了一条线,最后却是化作了一把利刃,直接刺入了她的心口,疼痛不已。师父……师父…… 第104章为妹报仇 她怎么就没想到,师父死的那天,更好就是她为梅姨娘刨尸取婴的那日,只是因为她得到消息是在几日后,所以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可先前小二的话,却让她终于把这些根本没意识到的细节连成了一条 线。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刘国舅的,刘国舅只有一个儿子,上一次小二曾说过,那刘德谦被去了势,代表着,刘家已经绝了后,那么那孩子就是刘家的血脉,所以,这孩子必须死,死了之后,却要改头换面被接 入刘府。 那么这孩子就不该存在……却又不能死,所以只能用别的替身,代替那个孩子死。 这才有了买婴这件事。 而她却是知道整件事的源头,她知道梅姨娘死的不正常,所以,她必须被……灭口? 她是跛子张的徒弟,当日他们借的是找师父的名,她……顶了师父的名去,别人却不知道…… 师父是因为她死的? 楚轻大脑空白一片,只剩下这最后一句话:师父竟是因为她才死的! 楚轻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惨然,吓得小二吓得浑身哆嗦:“余公子?你到底怎么了?” 楚轻猛地一抹脸,摇摇头道:“我没事儿。” 她恍恍惚惚的从怀里掏出银子,就那么恍恍惚惚地转头往外走,只是到了楼梯口时,差点踉跄着摔下去,被小二赶紧扶住了。楚轻扶着扶手,推开了小二再伸过来的手,踉踉跄跄地往下走去。 她害死了师父……因为她替梅姨娘验尸,她害死了师父! 原来她才是这个罪魁祸首。 楚轻一直等走出茶坊还没回过神,她抬起头,刺目的日光照下来,她眼睛承受不住闭了闭眼,许久,才慢慢闭上眼。小二不放心,跟了出来,不安道:“余公子,你真的没事儿吗?” 楚轻回过头,望着小二,却像是隔了一层,她动作极慢地摇摇头,甚至还笑了笑:“我没事儿。” 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小二追了两步:“要不小的帮公子雇一辆马车送公子回去吧?”楚轻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她眼睛发干,心里难受地无法言喻,却根本哭不出来。她一步步往前走,却不知自己要去那儿,她一直在找杀死师父的凶手,如今找到了,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让师父面临被杀境地的人,她想,师父死了,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她,师父也许还好好待在清水镇,帮衙门验尸,即使有小灾小难,却至少没有性 命之忧。 楚轻恍恍惚惚的走着,并没有任何目的地。 跟在楚轻身后的几个暗卫,看她从茶坊出来就不对劲,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暗卫道:“你先回宫一趟回禀皇上,我们几个在这继续跟着。” 暗卫应了声,立刻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楚轻一直往前走,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的,一直到突然她听到一声爆喝:“余小楚!”楚轻没有回头,一是,她根本没意识到那是在喊她;二是,怕是如今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在意了。 彪形大汉怒吼一声,提着一杆枪,喊了前方的公子一声,发现他根本理都不理自己,眼圈泛红,一日一夜未睡,胡子都长了出来,看起来更加彪悍、凶狠。 “余小楚!你还我妹妹性命来!”男子爆吼一声,直接一个纵身,就跃到了楚轻的面前,一根标枪直接抵在了楚轻的脖颈间。 四周的行人看到这一幕,赶紧往四周跑开了,周围的小商贩也躲了起来,生怕成为殃及池鱼的那些池鱼。 楚轻茫然的低下头,瞧着那还剩一寸就要刺入血肉的枪头,眼睛眨也未眨,她抬眼,看着暴怒血红着眼的男子,有些眼熟,可脑海里空荡荡的,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她慢半拍的继续往前走了半步。 身后有人吓得赶紧拉住了她:“公子,莫再往前去了!” 暗卫看这情景不对,赶紧现身一人拉住了楚轻。 看到楚轻停下,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这楚公子到底是怎么了?突然这样,还怪吓人的。还是皇上有先见之明,他们这才刚跟了不到一日,竟然就差点出事了。 这要不是他们跟着,这楚公子此刻这小命可就悬了。那男子赫然就是曾狗剩,也就是十九姨娘肖曾氏的亲哥哥,他昨日刚回乡探亲,还未见到妹妹一眼,却看到的是妹妹惨死的一幕,他当时因为太过悲痛欲绝,想要安葬自己的妹妹,根本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安葬了之后,才知晓了来龙去脉。他怪自己妹妹不与自己商议,却也为妹妹骄傲,救命之恩本就当涌泉相报,只是妹妹用错了方法。若是他在,定闹到那龙霄宝殿之上求皇上为那七姨娘沉冤得 雪。丧妹之痛,他想了一夜,心底的执念让他忍不住想,妹妹做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这余小楚,根本就没有人知晓是妹妹杀的肖浩成那纨绔子弟!一个流氓无赖,就算是当真杀了又如何?在他眼里,余小楚 成了助纣为虐的恶人,他的丧妹之痛转变成了为妹报仇,他一早就等在了北镇抚司门口,就看到这余小楚竟然还有闲心去喝茶听书? 他在茶坊外等了许久,心底的愤怒与恨意暴涨,最后直接就要取这狗贼性命!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帮手! 肯定是平日里坏事做多了,才怕死! 曾狗剩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这余小楚定是一个狗贼!与肖浩成一般的狗贼!楚轻恍惚地站在那里,双目茫然地盯着曾狗剩,曾狗剩的爆吼,一个字一个字拆开了念她都懂,可组合在一起,她却怎么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仅如此,旁人所言,她此刻也听不清,脑海里只回荡着她 害了她的师父。 她像是没听到暗卫的话,继续往前走。她这表现像极了挑衅,曾狗剩爆喝一声,直接就开始耍起了花枪,他力气大,长枪耍的虎虎生风,暗卫一看事情不妙,赶紧都现身,一时间,整个街道上,都是枪剑碰撞的声响,吓得行人纷纷绕路,却也 因为好奇,不远不近地围看着。曾狗剩不愧是迟迈的副将,对敌经验极为刁钻,好在李天啸的这些暗卫都是天子护卫,能力自然不俗,一时间倒是难解难分。暗卫也不敢当真与曾狗剩不管不顾地打起来,他们认识这位蛮将,如今还不知 缘由,一旦伤了对方,怕是迟大将军那里,无法交代。就在两方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曾狗剩,你又在惹什么事?”随着这一声,一道身影陡然出现在对敌阵营中,手上一根长鞭,振臂一甩,直接缠住了曾狗剩的手腕,拉住了一些 力道,阻止了他进一步伤人。曾狗剩自然是不在乎这点子力道的,不过他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对方的身份,几乎双目圆瞪,血红一片地盯着楚轻,还是停了手,把标枪狠狠往地上一插,硬是入地三寸,让几个暗卫对视一眼,看暂时危险 已除,身形一闪,直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人皱着眉,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走就走了? 她收回鞭子,走到梗着背死死盯着楚轻的曾狗剩:“你干嘛胡乱打人?不知道爹爹的规矩吗?” 曾狗剩梗着脖子,喊了声:“大小姐。” 来人正是迟迈的独女迟娇虎,皱着眉看看垂着眼站在那里根本木偶似的楚轻,又看了看曾狗剩:“你认识他啊?” 曾狗剩血眸瞬间睁大:“认识!他杀了属下妹妹!”“什么?还有这种事?”迟娇虎美目一瞪,疾步走到楚轻面前,“你杀人了?”她探过头,这才看清楚了楚轻的面容,双目半敛,眉清目秀,端得是一副清俊贵公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杀人凶手啊?迟娇虎越看越奇怪,又唤了声,可这公子就是不理她,她掐着腰,回头看曾狗剩:“你是不是弄错了啊?我怎么瞧着也他也不像是会杀人的?等等,不对啊,爹爹不是说你妹妹是……自杀的么?”迟娇虎想到什么, 到提到“自杀”两个字时,声音小了下来。 曾狗剩这么一个大汉,一听到这,双眼更红了,看得迟娇虎尴尬地道:“你别难过啊,你的事爹爹昨晚上就听说了,会给你报仇的,可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犯了军规,小心爹爹打你板子。” 曾狗剩抹了一把脸:“属下没杀错人,就是他逼死的我妹妹,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死?”迟娇虎越听越奇怪了,还未等她细问,却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从宫里的方向来了几匹马,到了近前,为首的高大男子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急走到楚轻面前,仔细检查了番,看到他没事,才松了口气,回头立刻去看曾狗剩,厉眸发寒,趁着脸上的面具,给人一种威慑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胆战。 第105章分道扬镳 迟娇虎自小就跟着爹爹在军营里转,自家爹爹也是个威严的人,可看到这男子的第一瞬间,迟娇虎莫名的畏惧,身体向后退下了,被男子那森冷的视线看得心惊胆战。这人……好强的戾气啊。那人却不理她,而是翻来覆去检查那少年,少年却是一副恍若不知的模样,迟娇虎忍不住往曾狗剩那边挪了挪:“喂,你是不是把人吓傻了?”她怎么瞧着这少年郎这么不对劲儿啊?眼神也没神,瞧着……就 像是呆了。 李天啸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晃了下楚轻的肩膀,楚轻恍若未闻,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恍惚着继续往前走,脚步轻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李天啸握紧了她的手臂不撒手,眉头一皱,看向暗处:“给我出来!” 暗卫立刻乖乖出来了,跪在地上一字排开。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天啸可不信楚轻会被小小的刺杀吓成这样,她何曾怕过什么?为首的暗卫却是真不知:“爷恕罪,属下等人着实不知。楚公子先前从北镇抚司出来时还是好好的,等下了那赵家对面的茶坊之后,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后来遇到这人也是没反应,具体缘由,属下着实不 知。” 李天啸道:“速去查。”说罢,看楚轻还是挣扎着要往前走,想了想,径直把人给砍晕了,拦腰抱了起来,直接上了马,一拉马缰,就很快疾驰而去。 “给我停下来!”曾狗剩还没反应过来,看到这一幕就要去追,被迟娇虎一鞭子给缠住了,“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有,你说这人杀了你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她怎么瞧着,越发觉得不对呢? 爹爹不是说,曾狗剩的妹妹是自杀,因为杀了人,被人追查了出来,不愿连累亲人,才选择了自杀吗?怎么现在冒出来一个杀妹凶手? 曾狗剩梗着脖子不吭声,咬着牙道:“他就是杀我妹妹的凶手!若不是他,我妹妹怎么会死?” 迟娇虎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皱眉:“什么叫做因为他,你妹妹才会死?” 迟娇虎想到从那些人交谈中听到的“北镇抚司”,想了想,顿时就想明白了,怕是这少年就是那替肖家找凶手的锦衣卫吧? 没想到这少年长得还挺好看,连爹爹都觉得这少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曾狗剩怎么就这么拎不清? “曾狗剩,你糊涂了?若是让爹爹知道你胡乱闹事,少不了一顿板子!这少年怎么就杀了你妹妹了?人家不过是查出了……”凶手而已。 迟娇虎瞧着他发红的眼圈,到底还是没把那几个吐出来:“好了好了,跟我回去!” 曾狗剩死死盯着李天啸带着楚轻离开的方向,铁拳紧攥着长枪,咬牙切齿,却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是看这人不顺眼!他当年因为穷才不得不去军队,想着能给妹妹给家人一个好的生活,等妹妹能嫁人了,能给她攒下一个体面的嫁妆,可等他终于出息了,回来却看到的是妹妹的尸体。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昨夜一夜未 睡,曾狗剩忍不住会想,妹妹做的那般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他,不是那个人,她怎么会被发现? 即使再等几日,等他回来,即使知晓了,他也能去求情,肖浩成罪该万死,妹妹虽然杀了人,却情有可原罪不可死,再不行,他去求皇上,只要能饶了妹妹一命就好。 可妹妹死了……就晚了那么半日!他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余小楚! 我曾狗剩在此立誓,与你势不两立! 迟娇虎知道曾狗剩那狗脾气,直接把人拽回了大将军府。而另一边,李天啸抱着楚轻上了马,往皇宫的方向跑了一段路,却陡然想起来,他根本没告诉过楚轻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直接带她回去,否则,岂不是把她摆到了明面上?他想了想,只能把马缰一勒, 改去了一品斋,让暗卫直接开了一间包厢,让人请来了一位大夫。大夫仔细检查了,收起诊包,摇头道:“这位公子并无大碍,按照这位爷所言的状况,大概是受到了刺激,以至于神志不清,老朽开几幅安神静心的药,喝了等醒来想通了就好了。这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啊 。”大夫很快开了方子,李天啸让暗卫去熬药,只是楚轻很快就醒了,睁着眼,却也不说话。 李天啸在她身侧坐着,“到底出了何事?” 楚轻却只是静静瞧着前方一处,瞳仁没有焦距,看得李天啸莫名暴躁。此刻前去茶坊打探的暗卫回来了,却没进来。 李天啸看看楚轻,转头出去了。到了厢房外,沉着面容询问暗卫:“到底怎么回事?”暗卫回禀:“爷,属下去那茶坊打探过了,楚公子进了茶楼之后,径直上了二楼,期间与小二攀谈了几句,属下询问过那小二,刚开始小二嘴还挺严实,听说爷是担心公子,那小二才说了。说是公子只问了 几个关于赵家寻常的问题,还问到了赵家的那位忠叔。后来,那小二也不知公子怎么了,就那么神魂颠倒了起来,后来跟魔怔了似的,恍恍惚惚就出了茶坊,那小二也被吓得不行。” “忠叔?赵家?赵魁梧?”李天啸再联想到楚轻这模样,猜到了缘由,能让一向冷静沉稳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怕只有那个原因了。 他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挥挥手让暗卫退下了。 本来想着瞒着她的,可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李天啸端着药碗,坐在一旁,沉吟片许,才缓缓开口道:“你师傅的事,责任并不在你,只是那赵魁梧……”李天啸开了口,却不知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楚轻本来正怔怔瞧着前方,李天啸的话,恍恍惚惚落入她的耳中,她的眼珠动了动,慢慢偏过头,看向李天啸。 李天啸看她看过来,眸色一动,俯低身子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怎么样?” 楚轻哑着声音问他:“你……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哑的厉害,摩擦在耳边,让李天啸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翻滚,忍不住握住了楚轻的肩膀:“抱歉,可我不想你冒险。赵魁梧,你对付不过。”赵魁梧倒是不难,可难得是赵魁梧背后的刘国舅,刘 国舅之后,还有一个刘太后。 这些年连他甚至都被刘太后把持,他自顾不暇,暂时还不能与刘太后作对,他怕万一一个不妥,他无法护下她。 所以,只能等羽翼丰满之后,到时候连他的仇,她的仗,都向他们讨回来。 可这些话,他不能与她讲,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原本以为她知晓这件事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未曾想,她竟是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对付不了?”楚轻慢慢坐起身,红着眼,像是不认识李天啸般,哑着嗓子低吼道:“难道就因为我对付不了,所以师父的仇就不报了?你明明知道,为何不告诉我?你还是怕我连累了你?赵魁梧背后的人 是谁?刘国舅?你怕牵扯到自己才是真的吧?”楚轻脑袋里嗡嗡嗡的响着,头疼欲裂,踉踉跄跄往外走,被李天啸一把拉住了手臂:“我何曾怕你连累?你可知那刘国舅根本不是你能撼动的了的?你如今这般莽撞行事,不过是把你自己搭进去罢了,到时 候你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于事无补罢了!你何苦这般跟自己较劲儿?”“走开!”楚轻挥开他的手,“这是较劲吗?”楚轻锤着自己的心口,“师父他死了!是因为我死的!我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让他清清白白的!既然李公子怕自己被牵扯到,那就不要再来找我了……那具尸 骨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楚轻冷着脸,推开了李天啸,摇摇晃晃往外走。 李天啸也被楚轻气到了,他何曾被这般冤枉过?他是怕刘国舅吗?他是怕她死!会被刘太后暗害了! 只是等李天啸回过神再走出去时,哪里还有楚轻的身影? “他人呢?” 暗卫不安的出现了,对视一眼道:“楚公子已经走了,爷,要追吗?” 李天啸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知道她此刻怕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摇摇头:“不必了,回宫。派人继续保护他,不要让他出事!”楚轻回了北镇抚司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她躺在床榻上,睁着眼望着头顶,眼前一幕幕闪过从穿越过来到如今这么多年的事,几乎大半都与师父有关,师父教她验尸,教她做人,教她大道理,一幕幕一 桩桩,让楚轻眼眶的泪水滚落而下,她抬起手遮住了脸,无声流泪。师父死了,还是被她害死的,她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她莽撞行事,如果她没有去赵家……如果……如果……千万种如果,可师父……还是死了…… 第106章进宫贺寿 妙语看楚轻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出来,急得不行,可她敲了好几次房门,却没见公子前来开门。她白着脸,想着再不行她就去找钟大哥来把门撬了,公子回来的事情面色很不对劲。只是,还没 等妙语去找钟宣,房间的门从外打开了,楚轻白着脸走了出来,精神虽然还不是很好,却比先前回来时好了很多。 “公子?”妙语心里不安,怕楚轻有什么事。“嗯?”楚轻回头,对上妙语眼底的不安,安抚道:“我没事儿,就是这几日查案累到了,睡了一会儿就没事儿了。别担心,我去找钟大哥。”楚轻没等妙语回答,就径直去了前院,师父的仇还没有报,她不能就这么倒下了。赵魁梧杀师父杀错了人,怕是那忠叔没搞清楚情况,那么,赵魁梧先前就是要杀她,因为她验了梅姨娘,知道那孩子的事,那么,这孩子的出生绝对不对劲。既然不是赵魁梧的,那么, 赵魁梧与刘国舅接触的最多,那么孩子就只可能是刘国舅的。所以,师父的仇,不仅有赵魁梧,也有刘国舅。 想要搬到赵魁梧,首先就要扳倒刘国舅。可扳倒刘国舅有多难,她根本无法想象,尤其是她这么一个人,除非……她能找到比刘国舅地位更高的人。那么当今朝堂之上,比刘国舅地位更高的,也就是那么两个人,一个就是刘太后;另一个,就是当朝天子。可刘太后是刘国舅的亲姐姐,她自然不可能会帮一个外人讨伐自己的弟弟,那么,如今她能求的 就只有当朝天子了,她要想办法去告御状。如果,连皇上也不管,那么,她就想办法借着刘夫人混入刘府,找到刘国舅串通赵魁梧谋害师父的罪证,替师父讨回公道!楚轻去了前院,钟宣刚好回来,他一回来就听说了楚轻把自己一个关在房间的事,刚往这边走,迎面就看到楚轻走了过来,看神色也没什么不对:“听他们说,你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早先出去事,不是心情还好?楚轻摇摇头,不便多说,邀钟宣去了院子里的凉亭,两人在石桌前坐了下来,楚轻去找钟宣,就是打算把这件事告知他。如果师父的事,只是牵扯到龙门镇刘家的话,刘家再大,也不过是旁支,相信本家也不至于因为这太过包庇,可如今,把刘国舅牵扯了进来,楚轻就不得不考虑钟宣。一旦她去面圣,局势一打开,那么,她将站在刘国舅的对立面,而帮她的钟大哥,也将面临的局面很危险。楚轻思前想 后,决定以后与钟宣保持距离。楚轻沉吟片许,开口道:“钟大哥,师父这件事,以后……你不要插手管了。我过些时日就离开北镇抚司,以后……我们也不要见面了。你,就当做从来不认识我。”她擅长易容,可以再寻个别的身份,只要 不连累到钟大哥即可。 “你这是什么话?”钟宣压根没想到楚轻突然会这么说,气得瞪眼,随即一想,冷静下来:“是不是你师父的案子牵扯到大官了?”若非如此,他不信先前还好好的,这突然就要与他划清界限。 “……是。”楚轻知道以后一旦开局,也瞒不住钟宣,倒不如先给他透个底,如今钟宣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是谁?你到底查到什么了?”钟宣问道。 “……”楚轻却没说话。钟宣急得站起身,眉头深锁,“连我也不能说吗?既然当初我帮了你,如今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难道我还能看着你找死不管?我要是怕那些,当初压根就不会帮你!还是你看不起你钟大哥?觉得你钟大 哥是个懦夫!”钟宣气得不行,没想到在她眼里,自己竟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钟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牵扯甚广,我不想连累你。”楚轻眼底闪过一抹内疚,如果早知道这件事这么麻烦,她怎么也不会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连累?我孑然一身,就算是真的能为你师父的仇贡献些什么,也死得其所,更何况,事情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你自己去,哪里有两个人一起更有办法。”钟宣平静了一些,走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告 诉钟大哥,到底怎么了?” 楚轻转过头,瞧着对方认真的模样,沉思许久,才把她查到的事情告知了钟宣。 “你说,这件事可能与刘国舅有关?”钟宣饶是想到是个大官,可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嗯,赵魁梧那个孩子,怕是刘国舅的,刘国舅只有一子一女,他的嫡子刘德谦据说伤到了,影响到子嗣,怕是刘国舅会极为重视那个孩子,却又怕被害了,所以,才买来一个孩子代替那孩子,对外说是死 了。估计,没过多久,那孩子就会出现在刘家了。正大光明的。”刘家家大业大,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极为容易的。 “你想怎么做?”钟宣问道。“我想趁着这次太后寿宴,进宫面圣。”楚轻眼神沉静,“如今能与刘国舅抗衡的,也只有皇上了,太后是刘国舅的亲姐姐,必然不会帮忙。据说皇上与刘家一向不合,刘太后把握朝政,如果刘国舅谋害我师 父的事一旦暴露,还有孩子的事,刘家的名声必然不会太好,到时候,对皇上也是个机会。”楚轻有把握说服皇上与她合作,就算被拒绝了,至少她尝试过了,可以另想别法。 “可这样太危险了。”钟宣不怎么认同楚轻的决定,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能对方刘国舅的,当真只有皇上一人了,“可皇上会答应吗?” 楚轻眸仁里闪过一抹希冀:“只能试试了。”钟宣看楚轻已经决定了,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下去想办法,到时候让你代替别人进宫。”钟宣也没耽搁,离太后寿宴只有两日的功夫了,他需要安排好一些,势必不能让楚轻出事。楚轻本 来想去找刘夫人试试,可她去找皇上的事却又不能让刘夫人知道,难保刘夫人不回宫告诉刘国舅。钟宣的效率很高,翌日就帮楚轻找到了办法,他查到这次太后寿宴守在大殿的禁卫军一人曾经有恩于对方,同对方说了之后,后者欣然同意了。钟宣想办法把人找了出来,楚轻把他的面容画下来,当晚交班之前,那人出宫,楚轻易容了之后,就代替对方进了宫。只是钟宣不能保证能不能见到皇上,即使见到了,她遇不到皇上,与皇上说不上话,依然没用。所以,这一晚,就只能看她的际遇了。楚轻倒是 想得开,就算当真见不到了,她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寿宴当晚,慈宁宫宴请百官,百官携眷前来颌首。 慈宁宫大殿热闹非凡。楚轻一身禁卫军服侍规规矩矩站在柱子前,一动不动,守护着大殿的安危,稍有风吹草动,他们这些禁卫军就立刻上前护驾。不多时,就听一声报唱,刘太后被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搀扶着走了出来,女子 模样娇艳,羞答答的跟着刘太后,接受百官朝贺,刘太后抬抬手,那女子就凑近刘太后说了些什么,刘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后者就离开了。 楚轻站得离宴席不远,离最末尾的桌子只有三四步远,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对方小声的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楚轻却听得清清楚楚。“看到没,那个就是刘国舅的嫡女,这次太后把她随身伺候,怕是要给皇上指婚了。”一个七品监丞小声对自己的夫人低声道:“等回头,你让姑娘去跟这刘家嫡女多多接触,皇上还未立后,指不定这刘家就 要再出一个皇后了。” “知道了,老爷放心,只是,怕是高攀不上啊。而且,不是说皇上极为宠爱梅妃,你说这梅妃有没有可能先一步诞下长皇子,到时候……” “别多想了,这梅妃没权没势的,太后怎么可能让她当皇后?” “……” 声音时不时传来,楚轻着盔甲面不改色,只是忍不住皱眉,看来这太后果然想要掌控皇帝,朝政上不放过,连这后宫也不放过啊。 楚轻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报唱:“皇上驾到!梅妃娘娘驾到!” 百官起身,恭贺:“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梅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轻也随着众人一起跪下来,她不敢抬眼,怕引起注意,随即,不远处主位殿上传来一道低沉冷漠,却也有些熟悉的声音:“平身。” 楚轻皱眉,总觉得这声音耳熟的可怕,她攥紧了腰间的佩剑,恍恍惚惚的起身,重新侧对着大殿站在了柱子旁,可先前听到的那两个字,却像是魔音穿耳一般,在她脑海里回荡。为什么,这声音这么熟悉?这么像……李大哥? 第107章他竟是他 楚轻脑海里空白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出现了幻听,否则,她怎么觉得这皇上的声音这么像李天啸?李天啸……李……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国姓就是李。楚轻脸色发白,握着剑鞘的指骨泛白,呼吸都忍不住粗重了起来,死死咬着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往殿上看去的冲动。她在心里摇摇头,想着,不可能,李大哥怎么可能是皇帝呢?皇帝能随便出宫,一出 就是几个月吗?也许只是凑巧,凑巧皇上的声音与李大哥的声音想象罢了…… 楚轻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 寿宴的歌舞响了起来,可楚轻不敢乱看,脑海里空荡荡的,只想着想看一眼殿上,瞧瞧皇上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接下来的一个歌舞刚响起来,就听四周的百官倒吸了一口,楚轻耳尖,听到离得近的低声道:“这不是刘家的嫡女吗?她怎么?” “这有什么?这刘家的嫡女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女,给太后贺寿跳个舞也无可厚非。更重要的是,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啊,你看,梅妃娘娘脸都黑了……” “你还敢偷瞧梅妃娘娘,不要命了?” “怕什么,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刘嫡女身上,注意不到我们的。” “说的也是,不过这下子有好戏看了,梅妃可不是好惹的主,这些年独霸后宫可好久了吧?” “……” 众人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楚轻余光只能瞥见一道红光在宴席正中央舞动,等一舞毕,只听一道娇滴滴的嗓音响起:“宸儿祝姨母万寿无疆!” 楚轻不敢扭头乱看,只是余光就看到一抹红影娇滴滴地福了福身。 刘太后笑了出来:“好,好好,宸儿有心了,哀家很高兴,来,过来哀家这里,让哀家好好瞧瞧。” 众臣:瞧瞧?瞧什么?他们记得这刘嫡女可是时不时就往慈宁宫跑吧?这是太后娘娘瞧瞧呢,还是让皇上瞧呢?刘嫡女听完刘太后的话,随后就像是一朵娇俏的花儿般飞到了刘太后的身侧,抱住了她的手臂,眼睛顾盼生辉的朝皇帝那里偷瞄,对上皇帝年轻俊美的侧脸,羞红了一张脸,羞答答垂下头:“姨母,宸儿还 给你准备了寿礼,等稍后宸儿拿给姨母瞧瞧。”“哀家现在就想看看,宸儿去拿来,刚好让皇帝也看看。”刘太后拍了拍刘宸月的手背,等刘宸月一个旋身像是花蝴蝶一样真的去拿寿礼时,刘太后才看向皇帝,以及皇帝身边跟个妖精似的君浩:“还是宸儿 有心,念着哀家这个老太婆,时时都记得来慈宁宫给哀家请安,不像是某些人,进宫都这么久了,哀家想见还要去请。皇帝啊,朝堂上的事虽然要顾着,可这后宫的事,也要管好了。” 李天啸垂眸:“母后教训的事,朕知晓了。”李天啸只口头应下了,可做不做实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刘太后脸色不好看,这皇帝越来越不像话了,自从几年前这梅妃进宫,这后宫里连个宫妃都没有了,她越发觉得皇帝不好掌控了,这次趁着这次寿宴,她非要成了皇帝与宸儿的好事。只有她刘家的人当了 皇后,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君浩坐在李天啸身边,像是故意气太后似的,伸出手,指甲上都是豆蔻染成的血红,剥了颗葡萄,亲自喂给李天啸:“皇上,啊,来吃颗葡萄。” 李天啸冷峻着一张脸,竟是真的吃了。 刘太后气得心口窝了一团火,却又不能真的当场与皇帝撕破了脸:“皇帝,适可而止。这还是哀家的慈宁宫。” “母后教训的事,梅儿,你自己吃吧,朕不嗜甜。”李天啸淡淡开口。 君浩见好就收,只是余光瞥见刘太后气得差点黑青的脸,嘴角扬了起来,想在皇上身边安个眼线?先要过过他这关才好!楚轻的视线一直目不斜视的落在前方,只是殿上的声音还是隐隐传了过来,众人眼观眼鼻观鼻,却也有偷偷往殿上去偷瞧的。楚轻听着那声音,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猫挠了一下似的,她越听这皇帝的声音越 像李天啸,可她心里有期望着不是。怎么可能呢?李大哥怎么可能是皇帝呢? 如果他是皇帝,他岂不是早就知道刘国舅做的那些事了? 可如果他是,他却瞒着她,是不是代表着,他根本就不想管? 是啊,刘国舅是他的亲舅舅,他怎么可能会帮她一个外人,反而去惩治自己的亲舅舅? 楚轻脑海里乱成一团,她不希望李天啸是皇帝,否则,否则……她还要去找谁帮师父伸冤?这偌大的京城,还有谁能比刘国舅的势力更大?刘宸月这时已经把寿礼拿了过来,是一副她自己亲自绣的百寿图,展开了瞧,刘太后喜上眉梢,赏赐了不少东西,随后,话音一转,就直接对刘宸月道:“宸儿啊,拿去给你皇帝表哥瞧瞧,哀家瞧着这绣工 是当真不错。” 刘宸月红着脸,轻嗯了声,就朝着皇帝的方向挪了去。 君浩捻着一枚葡萄吞了,把宠妃的嚣张表演的淋漓尽致,听到这,直接笑了声。 整个大殿极静,所以君浩这一声,让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好戏要来了吗?君浩这是要开始争宠了吗? 刘太后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冷冷看向君浩:“怎么,梅妃对哀家的话有意见?”君浩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太后这可是冤枉本宫了,本宫这是在替宸妹妹高兴呢,宸妹妹出落的这么好看,舞姿也好,比这宫里的舞姬跳得都好呢。这绣工又好,估计以后到了夫家,夫家的衣物都不用找绣娘了,都能让宸妹妹代劳了呢。也不知道宸妹妹今个儿会被哪家的夫人看上,改日就可以去提亲了,女大不中留啊。”君浩这一句看似在夸刘宸月,却是句句嘲讽,在场的贵妇哪个不是听得 真真儿的,忍不住掩着帕子无声笑了出来。梅妃娘娘几句话,第一句先是讽刺刘宸月,一个大家小姐,却是抛头露面抢了舞姬的活,这跳得比舞姬好好,明里暗里都是在嘲笑她这是把自己摆在跟舞姬一样的地位上,自甘堕落;第二句,直接讽刺她 迫不及待想要嫁人了,赶紧谁想娶就娶了。她这么一说,听出意思的都不会再上前找不自在了。 可也不知道这刘宸月是真傻还是假傻,她愣是笑盈盈羞涩的捧着百寿图到了皇帝面前:“表哥,你看宸儿绣的可好?梅姐姐都夸宸儿了呢。”这天真烂漫的一句,让众人也说不清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只是忍不住朝殿上偷偷瞄去,楚轻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殿上时,也偏过头,朝着殿上飞快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楚轻的脸彻底白了下来。 如果先前她还抱了希望的话,可等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在眼底一扫而过时,楚轻收回的视线怔愣望着前方,攥紧了手,脑海里空荡荡的:李大哥……竟真的是皇帝? 他骗的她……好惨。 随即又苦涩的笑了声,她怎么忘记了,李大哥也没必要告诉她,毕竟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合作的关系,她帮他找全尸骸,他帮她师父报仇。可如今尸骸找全了,她师父的仇呢? 他当时隐瞒下来,她师父是因为点错相才死的,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吧? 楚轻站在那里,面容沉冷,衬着身上的盔甲,更加冷漠。李天啸坐在大殿之上,压根没想到楚轻此刻就在这朝堂之上,只是在楚轻看过来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再朝着楚轻的方向看过去时,并未看到什么,这才收回视线,朝刘宸月道:“宸表妹的绣工的确不错,母后既然极为喜爱,就收起来吧。朕也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李天啸说这话时,声音很淡,刘宸月娇俏的小脸白了白,却没表现出来,福了福身,又规规矩矩地退到了刘太后的身旁,坐在了下面为 她准备的矮凳上。刘太后没想到李天啸在她的寿宴上,也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外甥女,在思考着要不要直接下凤旨,可如今皇帝年纪大了,翅膀也渐渐硬了,她刘家的实力也大不如以前,与皇帝作对,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可她急需一个眼线安插在皇帝身边,这几年,因为梅妃,皇帝对她专宠,根本不再踏足后宫其它宫妃的宫殿处,让她着实无法下手。 刘太后眼神一寒,如若不然,她只能……痛下杀手了。君浩看刘宸月即使挨着刘太后坐着,视线还是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看,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一个姑娘家,还真是不知羞耻,这般明目张胆得瞧着,当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怎样?”还是她就打算让所有人知道 了,不得不嫁给皇帝了?李天啸目不斜视,品着金樽里的美酒,只是思绪却已经飘远了,想到先前与楚轻的不欢而散,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第108章梅妃失宠 就在李天啸的所有思绪都在楚轻身上时,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刻正在这殿上,与他也不过隔了几十米的距离,正守在殿门前,脑海里却对于他隐瞒的不坦诚愤怒而又失望。余栉风得到暗卫的禀告时,急得抓耳挠腮,他偷偷从宴席上走了出去,绕到殿上的左侧偏殿里,躲在柱子后朝君浩身边的浪枫招手。浪枫是李天啸的暗卫,如果李天啸在的话,他会近身保护李天啸,浪枫 武功很高,在余栉风一动弹,他就注意到了。看余栉风绕到了偏殿,余光已经撇了过去,等余栉风招手时,他看了看前方坐在龙榻上男子,无声无息的一个转身,就去了偏殿。 “何事这么着急?”浪枫一向言简意赅,压低声音询问。 余栉风朝李天啸看了眼,凑近浪枫耳边道:“你去告诉皇上一声,楚公子那里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浪枫问道。“具体不清楚,只是那钟宣先前弄来了一个禁卫军进去北镇抚司,暗卫看那暗卫后来离开了,就没多想,可后来在北镇抚司的院子里,又看到那个禁卫军了,一打探,那禁卫军就是今晚上寿宴上的禁卫,怕 是楚公子这会儿就在宫里。”余栉风一琢磨,就觉得这事不能拖,这楚公子别是要告御状吧?万一,她要是在这朝堂之上暴露了身份,这让爷怎么护她?让刘太后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斩草除根了。 这爷以后能饶了他?所以,他一定要在楚公子出现之前,赶紧把人给拦住了,他得到消息,就赶紧来告诉皇上一声,生怕万一拦不住,到时候还有应对的策略,到时候一懵,就真的抓瞎了。浪枫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楚轻是当时寻找尸骸的重要人物,如果一旦被刘太后知道了,怕是循着这条线,就能扒出来皇上这段时日真正做的事情,那么,岂不是也知道了皇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 ? 如此一来,皇上还羽翼未丰的时候,就要对上刘太后了。这万一刘太后要是来个玉石俱焚,以皇上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太后对抗,到时候,岂不是真的要成为一个傀儡?浪枫想到这,也不敢耽搁了:“属下这就去回禀皇上,余公子你也速速寻找楚公子,找到 之后,势必要拦住楚公子,让他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继而坏了皇上的大事。”“知道了,你赶紧去说。”余栉风匆匆就离开了。浪枫等余栉风重新回到了宴席上,不多时又离开了之后,这才回到了殿上,他站在龙椅后,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李天啸身后,低声道:“皇上,楚公子进宫了 。”李天啸陡然坐起身,他的反应让梅妃也愣了一下,看刘太后与刘宸月都看了过来,连忙端起金樽,道歉道:“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帮你擦擦啊。”君浩掐着嗓子娇滴滴边说着,边拿了帕子往李天啸 胸膛上就要倒去,若是往常,怕是李天啸直接就假戏演下去了,可他此刻脑海里只回荡着先前浪枫的话“楚公子进宫了”,进宫了? 进宫是何意? 她怎么会进宫的?进宫是要…… 李天啸想到一种可能性,竟是挥手推开了君浩扮演的梅妃,君浩诧异地握着金樽,朝浪枫看了眼:这什么情况? 众朝臣也看的一愣:梅妃这是要失宠了?不是吧,刚刚不还如胶似漆的? 刘太后却是嘴角扬了扬,看来不用她动手,这梅妃就快把自己作死了。 李天啸很快敛了表情,回头,冷漠地朝浪枫看了眼。浪枫立刻会意,朝李天啸点了点头,很快就退下了。 刘太后的视线朝他看了眼:“皇帝,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天啸笑笑:“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个小毛贼闯进来了,已经让禁卫军去四处搜查了。” 刘太后若有所思:“这哪里来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来宫里乱闯,当真是觉得宫里是这么好来的?去,多派些禁卫军去查。” 李天啸面无表情拒绝了:“这朝堂上的事就不劳烦母后烦心了,朕已经派浪枫去查了。”李天啸说罢,目光就落在了大殿正中央的位置,瞧着大殿上的舞姬歌舞,面无表情。 君浩不知道李天啸为何推开他,不过他也没有再上前腻乎,毕竟,也不过是演戏而已的,如果皇上不给演,他就老老实实当他的“宠妃”。李天啸表面上的确是在瞧着殿下的舞姬,只是余光却是在搜索楚轻可能在的位置,只是这大殿上有几十个禁卫军,分别站在各处,从身形上来看,都是一模一样的盔甲以及佩剑,还都戴着铁帽子,压根就 瞧不出来哪个是楚轻。楚轻并不知道李天啸已经得知她进宫的消息,她耳边听着众臣对的梅妃受宠的言论,心里愈发不舒服,尤其是想到李天啸竟然一开始就存了心思隐瞒。她替他找到了尸骸,他反而把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 从一开始怕是对方就没有坦诚的打算。“国公府刘世子到。”随着一声报唱,楚轻看到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踏进了大殿,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手里各自抱着一个锦盒,一步步朝大殿上走去。经过楚轻面前时,楚轻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身上一股很清 甜的味道,像是一种香料,对方经过的太快,她一时间并不能完全嗅出那到底是什么香,像是几种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淡,并不很浓郁。 国公府刘世子? 是谁? 楚轻皱眉,看来回去得让钟大哥把朝堂上所有人的资料都一一找出来,对她以后报仇也有帮助。刘世子在大殿正中央站定:“谦儿祝姨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寿无疆。”说罢,亲手把小厮拿着的锦盒掀开盖子,露出了一对玉如意,这玉如意竟是血玉,极为难得,看得太后惊讶不已,让刘世子靠近 些拿给她好好看看,等看完了,一直再夸刘世子孝顺,顺便赏赐了不少的东西。楚轻皱着眉,刘世子?国公府?楚轻耳朵动了动,就听到离得近的开始交头接耳:“刘世子好大的手笔,这一对玉如意价值连城,少说也得有万两银子了吧?最近各地频频有灾害,都在凑集灾资,这刘世子 这般作为,不怕让皇上不悦?”另一人声音压得更低:“以我看啊,这刘世子就是故意的,太后是他的亲姨母,国公爷又是太后的亲弟弟,就算是花销大了些,可只要太后高兴了,谁又能说半个不是?再说了,刘世子一直与皇上不合,又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忘了啊,如今刘世子怕是恨皇上恨得不行了。” “恨皇上?怎么回事?快说说看。” “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啊,你忘了那件事了?” “哪件啊?”“就是有人传言说是刘世子已经被皇上派去的人给……”楚轻听到这时,忍不住朝着那人飞快看了眼,好在离得近,她动作又细微,并不能看清楚,不过楚轻还是看清楚了对方的动作,对方做了一个很猥琐的动作。楚轻瞬间就想起来这刘世子是谁了。太后的亲外甥,那只有刘国舅的那个被皇帝先前去了势的嫡子刘德谦了,这话还是小二当初与她讲的。楚轻想到先前见到的一脸表情阴鸷的刘德谦,忍不住朝殿 上看去,只是没想到,这一眼,刚好就对上了李天啸的目光。李天啸对刘德谦的敌意根本就不在意,他此刻的心思都在楚轻那边,不知道她会躲在哪里,只是他不经意的一个个看去时,突然就看到一个禁卫军的目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他一直注意着,所以那人一看过来,他立刻就看了过去,果然捕捉了一双熟悉的眸子,虽然脸看起来不同了。不过李天啸想到楚轻那出神入化的易容,也就不难理解了。旁的禁卫军几乎是根本动都不敢动,而她却是还敢往这边看,是 楚轻几乎是十拿九稳了。楚轻立刻就收回了视线,唇瓣紧抿,面无表情盯着前方一处,心底的火气还未消,既然御状是告不成了,那么,她现在只能等寿宴结束,尽快离开皇宫,以免被人发现了之后,反而连累了钟大哥与她假扮 的这位禁卫军。 李天啸抬手招来一个暗卫,不多时,那位暗卫就出去了,不多时,余栉风就从殿外又匆匆回到了宴席上,只是视线却时不时朝殿外看去。看似看殿外,实则是在看哪儿里,就没人知道了。刘德谦得了赏赐,就回到了宴席的位置上,他紧挨着刘国舅坐着,不冷不淡的与刘国舅攀谈了两句,就不肯理会刘国舅了。刘国舅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却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就发现刘德谦的视线怨毒地 盯着皇帝,恨恨喝了一杯酒。 刘国舅心底一怵,压低声音警告他:“你别乱来。”“乱来?”刘德谦又灌了一杯酒:“我的好父亲,如今我不人不鬼的,就算乱来他又能怎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喽,就算父亲你不管我,可不还有姨母会管我吗?嗤!” 第109章大义灭亲 刘国舅听着那声嗤笑,怒意上涌:“你!不就是不……可好在你还活着,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你偏偏不听,现在吃了亏了吧?你竟然还不肯老实些,早晚……”刘德谦不甚在意的打断他的话:“早晚怎么?早晚被他弄死了?”可在他死之前,也要让他尝尝自己所受的这些罪这些苦!刘德谦好在是收回了视线,刘国舅不好太引人注目了,只能强压下来,打算等回府 之后,再好好开解开解他。刘德谦也不理刘国舅,只是一个人喝闷酒,阴柔冷戾的一张脸,苍白消瘦,愈发显得颧骨突出,给人一种很刻薄的感觉,他的视线慢悠悠从李天啸的身上,最后落在了余栉风的身上。后者已经得到了暗卫 的禀告,说是已经知道了此刻站在左侧柱子旁的那个禁卫军就是他要找的人,只是,他要用什么办法能不动声色的把人给带出去呢? 余栉风的余光忍不住在禁卫军身上扫过,若非皇上告诉他就是楚轻,他怕是面对面都认不出来。既然已经知道了这禁卫军就是楚轻,余栉风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把人给带出宫了,只是要用什么理由呢?余栉风望着面前的杯盏,眼睛陡然亮了亮,他于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开始给自己灌酒,灌了六七杯之后 ,他的脸上开始上头,他装作已经喝醉的模样,坐在那里摇摇晃晃的。 “小弟?”余院使歪过头,就看到他这幅模样。“嘿嘿,大哥,我……我好像醉了,我,我要先回去了。”余栉风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撑着余院判的肩膀,挥开他过来搀扶的手,“大哥,你、你在这里,好好的,不然,我们相、相府没人守、守着… …不好……”父亲外出未归,这个理由刚刚好,否则,要是有父亲在,怕不会让他喝这么多。 “那你自己小心这些,余大,送二公子回府。”余院判吩咐身后的小厮。叫余大的小厮立刻上前来搀扶余栉风,余栉风把人挥开了,“不用,我自己回去。”也不等人再来搀扶,就摇摇晃晃地从后面往外走,只是他走路歪来歪去的,有瞧见的,忍不住笑上两句,不过因为这余家 的小公子是皇上的伴读,感情也很好,没人敢说什么,却看到他晃到了殿门前,再出去时,突然一把扑到了那就近的一个禁卫军的怀里。 李天啸在殿上瞧着这一幕,眉心狠狠一跳:这余栉风! 楚轻没想到余栉风会就这么扑了过来,浓郁的酒气就那么袭来,她差点吐出来,忍不住推开了余栉风,低沉着嗓子道:“公子可需要帮忙?” 余栉风攥着她的手臂不松开:“站、站不起来了,你……你送我出去!”楚轻知道怕是余栉风已经认出了自己,否则,哪里可能这么凑巧就这么撞到她身上,再加上此刻余栉风一双手跟铁钳子似的,攥着她的手腕死活不肯撒手,她想,自己的手肯定淤青了。不过,她还是应了声,就像是一个禁卫军一样,因为上头吩咐了,所以她就搀扶着余栉风往慈宁宫殿外走,一直走到了殿外,到了一条稍微偏僻一些的石子道上,余栉风才一扫大舌头,口齿清晰道:“楚公子,爷让你速度出 宫!”楚轻看也未看他,头也未回:“不必了,余公子可以让皇上放心,他如果是担心我贸然会说出师父的事,他就放心好了。我本来是来告御状的,可既然皇上就是皇上,那也没必要告了。”他既然不肯帮她, 那么,她就算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他难道就能大义灭亲,去惩办他的亲舅舅?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果然是知道了……”余栉风被她的话噎了下,有些讪讪的:“皇上没打算瞒着你的,只是,爷的身份特殊,不便多告知。” “草民知道,草民身份低微,自然不配让皇上相爷公子告知。”楚轻的声音淡淡的,疏离又淡漠。 余栉风知道她在气头上,这会儿也不是细说的时候:“你还是跟我一起出宫吧,这宫里不安全。”“不必了,我贸然出宫,才会引起怀疑。我不能连累了钟大哥与这位禁卫军大哥,等宴席结束,我交接了班之后就会出宫。”楚轻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有信心的,再说了,那位禁卫军大哥的姓名以及别的情 况她都恶补过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栉风劝不动她,想想也觉得楚轻的话对,毕竟,他贸然把一个禁卫军给带出宫,怎么都瞧着不对劲,毕竟这里多的是内侍,哪个不能送他出宫?余栉风最后只能放人了,醉眼惺忪地站在那里,看着楚轻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大殿上,他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站在假山旁,想想觉得还是回去告诉皇上一声的好。既然不用出宫了,自己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只是他刚走到道路口时,迎面却有一个宫婢端着托盘过来,一下子就撞在了余栉风的身上,那酒壶倾倒,洒了余栉风一身。 “大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宫婢显然吓坏了,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求饶,磕的头上都出了血。 余栉风:“别磕了,我也没说怪你!”他胸口染了就渍,很是不舒服。只是他说了之后,那宫婢还是一直磕,那头上鲜血淋漓的,瞧着还真是吓人,余栉风一把扯着她给拽了起来:“你怎么回事?不都说不用磕了吗?”不过余栉风也没多想,想着对方大概是吓到了,才没听到自己先前的话,那宫婢泪眼婆娑的抬眼,模样倒是不错,此刻吓坏了,浑身都在发抖,竟然没站稳,一个踉跄就撞在了余栉风的胸前,余栉风忍不住皱皱眉,对方的额头上的血刚好沾到了他身上,让他眉 头皱得更紧了。 那宫婢吓得立刻又要跪下来,被余栉风阻止了,“别磕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行了,你走吧。”估计再多留下去,这宫婢这磕的都没法见人了。 那宫婢一听赶紧道谢,蹲下身,很快就收拾了地上的酒壶等用具,很快就匆匆跑开了。余栉风先前也没觉得醉,可被风一吹,倒是觉得头疼的不行,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很奇异的香味,香得他头疼,他晃了晃脑袋,低下头瞧着自己一身的水渍,身上还有那宫婢蹭到的血,想了想,就这么回 大殿也不妥,万一让太后瞧见了,估计又要挑刺了。 他想到慈宁宫离太医院不远,干脆就转弯先去了一趟太医院,先换一件大哥的衣服好了,他与大哥身量差不多,应该也没问题。他到了太医院,跟经过的人随意打了个招呼,就进了他大哥的房间,找出来一件墨绿色的锦袍换上,只是脱衣服的时候,余栉风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香囊,凑近鼻息间,发现还挺香的,想想,应该是那个宫婢的,估计吓到了撞上来时,不小心挂到他玉佩上了。余栉风也没在意,毕竟那宫婢只是有一面之缘,怕是以后也见不到了,余栉风随意把那香囊与染了血的脏衣服一起,都拢到了一起,随意放在了旧衣篓里,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关上门,直接去慈宁宫了,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余栉风总觉得似乎身上少了一件东西,可他今晚上着实喝的有点多,竟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既然想 不起来,他甩甩头干脆不想了。 余栉风再回来时,酒已经醒了不少,神清气爽的坐在了余院判身边。 “你怎么又回来了?”余院判再仔细一瞧,“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衣服?”“哎,别提了大哥,刚刚被个小宫女撞了一下,她磕头磕的浑身都是血,还沾我身上了,就顺便去换了一件你的,大哥,你别是舍不得这件衣服吧?”余栉风余光瞥向站的笔直的楚轻,挠挠头,也不知道这 楚公子这犟脾气随了谁,比爷还难伺候! “大哥会稀罕那件衣服?你不是已经要出宫了?”余院判道。 “半路酒醒了,就又回来了,刚好好久没见大哥了,回头跟大哥去太医院蹭一晚,明个儿刚好来上早朝。”顺便结束之后去御书房回禀皇上。 他想到这,朝殿上看去,对着李天啸点点头。 暂时安抚好皇上,让皇上知道至少楚公子不会乱来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栉风发现自己看向殿上时,总觉得有人像是在像是一条毒蛇般用阴毒的目光瞧着他,瞧得余栉风莫名觉得哪里不怎么对劲儿。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却并没有找到看他的人,只是视线不经意落在对面的刘德谦,忍不住皱皱眉,这家伙自从先前被皇上给去了势,越发的阴郁了,瞧着真是糟心! 不过倒是老实了不少,先前每次见到皇上总要刺两句,这次寿宴倒是乖了不少啊。 果然还是要多敲打敲打长点记性!只是在宴会快要进行到末尾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楚轻站得直直的,并未往四周看,等了一会儿,禁卫军统领肖启正匆匆走了进来,楚轻不知为何,莫名心里隐隐一咯噔。 第110章宫女之死 那肖启正突然出现,殿内的欢声笑语顷刻间消寂。只见那肖启正单膝跪下,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属下肖启正有事禀奏!”“何事?”李天啸威严的搭眼,垂目询问,只是心里隐约担忧是不是楚轻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不过,他先前见到楚轻已经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想着应该不是,否则,怕是肖启正第一时间就会把人给扣押了下 来。“回禀皇上,有侍卫巡逻到慈宁宫殿外的一处草丛时,发现了……一具女尸。”肖启正额头上有冷汗滴落下来,今晚上是太后寿宴,偏偏还在太后的慈宁宫外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大殿紧挨着慈宁宫,怎么想都 让人觉得不是好兆头。 “什么?!”刘太后顿时一拍扶手,脸色很是难看。 在她的宫殿外不远发现一具尸体,那岂不是代表着她慈宁宫也不安全了? 李天啸皱眉:“可是抓到刺客了?” 肖启正:“回禀皇上,并未发现有刺客的踪迹,死的是一名普通的宫婢,属下怀疑……并非刺客,而是单纯的谋杀。” 李天啸安抚地看向还要开口的刘太后:“母后,朕自会处理这件事。” 刘太后:“皇帝,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现在就查!刚好刑部的甄大人不也在这里,让他速度带人去查!”否则,她今晚上别想好好睡了。竟然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行凶?胆大妄为! “甄大人?”李天啸朝想当缩头乌龟的刑部侍郎看了眼。甄大人只能出列:“是皇上,属下这就去查,还请皇上、太后宽心,属下定会查到凶手!”甄大人保证着,很快擦着额头的冷汗随着禁军统领肖启正出去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这怎么何时不出事,偏偏 这时候出事了?万一查不出来,他估摸着自己别想走出这皇宫了。很快,甄大人就去而复返,只是面色却愈发的凝重了。身后抬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并未敢抬到殿上,只是放在殿门口。楚轻在听到有命案发生时,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宫里的防卫很严,想要混进 宫并不容易,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如果是来刺杀的,何以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行踪?所以,这凶手绝对不可能是前来刺杀的,那么,只能是宫里的人。 怕是今晚上有的麻烦了,可如果一一排查下来,怕是她顶替的身份…… 很显然李天啸也想到了这一层,眉头一直蹙着,看到甄大人回来,立刻问道:“甄大人,可查出什么了?” 甄大人:“回禀皇上,这……尸体属下已经让仵作细看过了,发现,这宫婢刚死不超过一个时辰,这、这是杀死死者的凶器。”甄大人说着,呈上来一把染了血的匕首,放在托盘上,刀尖上还沾着血。 李天啸朝下看去,因着离得远看不真切,可那匕首的刀柄上闪闪夺目的一颗红宝石,却是极为醒目的,李天啸瞳仁骤然一缩。 不仅是李天啸,认识这把匕首的人,也陡然看向一个人——余栉风。 这是余栉风的匕首。 是三年前,御赐之物,余栉风一直贴身带着,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余栉风看到那把匕首,也陡然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皇上赐给我的匕首明明就在我身上……”他迅速地伸出手开始往身上去摸,却摸了一个空,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对了 ,他换了衣服,那把匕首肯定在那件先前的衣服里,只是他刚走了一步,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当时把旧衣服都摸了一个遍,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匕首。 他当时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如今想来,竟是这把匕首…… 余栉风脑海里蹙然就想起那个宫婢,那个一直给他磕头的宫婢,浑身一凉,倒吸了一口气,猛地绕过众人,走到殿外,猛地掀开了白布,露出的尸体,果然正是那个磕坏了额头的宫婢! 余栉风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心下暗叫糟糕:这世间哪有这般凑巧的事? 他被这宫婢撞到泼了一身的酒,丢了匕首,结果这宫婢就死在匕首之下? 他怕是遭了暗手了。 只怪今晚心烦意乱,乱了心神,没注意。可他哪能想到,宫里竟然会有人千方百计设下这暗桩害他? 他撩起衣袍,跪下:“皇上,属下绝对未杀这宫婢,属下根本不认识她,何以害她性命?” 大殿一时沉寂,李天啸看向甄大人:“你继续说。” 甄大人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臣要传唤一人上殿。” “传!”李天啸目露冷光,心里也急,却不能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偏袒余栉风。 否则,以后怕是极易被刘家的人抓住把柄,不仅余栉风难洗脱嫌疑,他也会被挂上昏君的名声。 名声一旦坏了,更难服众。 不多时,一个侍卫上殿,跪在了甄大人身侧,头抵着玉石地面,颤巍巍道:“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且抬头,可认得你左侧之人?”李天啸指的正是余栉风。 侍卫飞快看一眼,颌首:“回禀陛下,属下认得。是、是余栉风余大人。” 李天啸不知甄大人为何要把这侍卫唤来,象征性问了两句,就交给了甄大人。 甄大人抹了把额头,后背都浸湿了:“本官且问你,你可认识身后的死者?” 那侍卫跪爬着转身,看一眼,颌首:“认、认识。属下与她乃是同乡。”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何时?” “在……在半个时辰前。” “何地?” “回禀大人,就、就在慈宁宫外那条青石道上。”侍卫的头垂得更低。 甄大人厉声道:“抬起头,看着本官,她可告诉你要去作甚?为何出殿?”侍卫眼神飞快抬起,声音发抖:“说、说过,因着是同乡,平日里……属下会照顾一二。半个时辰前,她……她从属下当值的位置经过时,攀谈了一两句。说、说是许尚书喜醉拂春,却饮完了,要去酒窖拿 ,结果,属下一直没瞧见她回来。以为她贪懒,去哪儿歇了,就没当回事。可谁知,后来就传出发生了命案……” 余栉风攥紧了手,知道这个怕就是人证了。 事情对他极为不利。 果然,甄大人继续问:“你何时最后一次见到余大人?” 侍卫:“……半个时辰前。” “何地?” 侍卫犹疑了下。 甄大人厉声:“说!” 侍卫闭眼快速道:“就、就在那慈宁宫外的那条青石道上。” 甄大人道:“除此之外,可还有旁人在那个时辰经过?” 侍卫:“有、有的。” “是谁?”甄大人步步紧逼。侍卫的精神快崩溃了,亲眼见同乡遇害,他还是最后见到的:“属下不、不认识……不过,他穿着禁卫军的服侍,属下,还看到余大人与他是一起的,还攀谈了几句。后来,那大人就重新回来了,进了大殿 。” “什么?那人在殿内当值?”有人低呼一声,显然怕那位就是凶手。 侍卫赶紧摆手:“不、不是,那大人不是凶手,他出来之后,阿楠才进去的。” “当时发生了何事?” 侍卫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下:“离得有些远,属下……没听清楚。” 甄大人:“把你听到的说出来。”侍卫抖着嗓子回忆,小声道:“是……是。属下隐约听到阿楠……不,是死者不小心,撞、撞到了余大人,属下没听到余大人的声音,只听到死者一直在道歉……后来,属下就没听到声音了,以为,这件事就 过去了……” 这证词对余栉风极为不利。 余栉风是最后见到这宫婢的,还与其起了争执。 甄大人问完之后,面朝大殿:“回禀皇上,臣问完了。” 李天啸放在龙椅上的手,慢慢握紧:“余卿家,你何以会与死者起争执?”余栉风知晓这是皇上在给自己辩白的机会:“回禀皇上,死者不小心撞到了臣,臣就放她离开了,后来臣身上沾了酒污,怕扰了众人的兴致,就回了太医院余院判处,换了一身,这才敢回来,其间有太医院 的人可以作证。” 李天啸嗯了声,看向甄大人:“可还有别的要问?” 甄大人道:“臣还要去查证。” 李天啸颌首:“去吧。” 余栉风等甄大人派人去太医院取衣服,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变:遭了! 那衣服上的血还有香囊! 他按在地上的手忍不住发起了抖,该死的,他们还真是步步为营,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是半点后路都没给他留。 余栉风额头上滚落冷汗:“臣还有事禀奏。” 李天啸道:“说。” 余栉风:“死者撞到臣,因为惊慌,不住的磕头求饶,臣扶她起身时,她额头上的血曾沾到了臣身上。” 李天啸面容微变:“……”此时,寂静的殿内响起一道嘲讽:“还真是会为自己狡辩,额头上的血沾到身上,怕是你不忿对方泼你一身酒,杀了人才沾的血吧?” 第111章证据确凿 “你!”余栉风抬头看去,就对上了刘德谦阴柔的脸。 忍了忍,忍了下来。 刘德谦却不放过他:“恼羞成怒了?” 余栉风低下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德谦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不过,他的话却是众人心里所想。 毕竟就算是磕头求饶,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磕出血? 甄大人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禀告:“启禀皇上,仵作的验尸单上曾书,死者后颈有指印,额头有伤,怕是有人掐着她的后颈,迫使而来。” 甄大人话一落,大殿死一般的沉寂。 余栉风浑身一软,眼神无光:到底是谁要害他? 竟是这般心思缜密,处处置他于死地。 余栉风咬着后槽牙,这般恨他的,除了刘家的人,不作他想了! 首当其冲的,怕就是那个落井下石的刘德谦了。 可虽然知道是他,找不到证据也是白瞎。 甄大人派去的人很快就从太医院回来了,手里的托盘上,放着那件沾了血的血衣,以及那个香囊。 甄大人让那侍卫证实,那香囊正是死者所有。 “余大人,你且道来,这香囊怎么会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我换衣服时就在了。若真是我杀的,我会蠢到不毁了这件血衣与香囊?放任你们来搜查?”余栉风咬着牙。 甄大人没说话,只是把证物盛给李天啸。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余栉风,因为醉酒被撞,恼羞成怒杀了宫婢。 顺理成章,甚至毫无悬念。 余栉风心里苦,却百口莫辩。 楚轻目睹这一幕,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的面前就摆着尸体,可碰不到,她无法推断真正死因。 李天啸望着余栉风,久久没开口。 刘太后这时终于说话了:“皇帝,可是难办?” 李天啸心里苦笑一声:哪里难办?几乎所有的矛都指向余栉风。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相爷之子? 李天啸揉了揉眉心:“关入天牢,再行审问。今日是太后大寿,改日再议。” 算是给了余栉风一丝余地,否则,当日板上钉钉。 金口玉言,再改,就难了。 余栉风松口气,只要还有机会就好,他唯一庆幸的就是此时没连累到楚公子,否则,爷还不剥了他的皮? 可下一刻,刘德谦凉凉开口:“我怎么记得少一个人?” 余栉风冷冷抬眼看向他: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李天啸也是眉心一跳,可他是皇帝,根本不能表现的太多。 甄大人开口:“刘世子指的是?” 刘德谦:“我记得还有一个禁卫军,听侍卫道,余大人可与他接触过,既然余大人是凶手,难保那个不是同伙不是吗?” 余栉风怒道:“不过是萍水相逢攀谈一二,怎么就是同伙了?更何况,本官何时是凶手了?” 刘德谦冷笑:“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余栉风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却又担心楚轻。 别让他这次安然无恙,否则,他定让刘德谦好看。 “甄大人?难道你就是这般查案的?”刘德谦视线幽幽一转,落在殿上:“皇上觉得呢?” 李天啸按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收紧,面不改色吩咐:“甄卿家,去查。” 甄大人颌首:“是,臣遵命。” 楚轻无声轻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没跑掉啊:“不必了,属下正是余大人先前遇到的禁卫军。” 楚轻出列,跪在了余栉风身后不远处。 甄大人起身,按例站到了她面前:“你且抬头,告知本官,你何以出殿?何以与余大人交集?” 楚轻背脊挺直,垂眼回禀:“属下史长风,今晚殿上当值,半个多时辰前,余大人醉酒,在属下面前差点摔倒,属下伸手扶了下,大人就让属下送他回去。” “何以你又回来了?”甄大人不放过楚轻脸上的表情。 楚轻淡定回道:“属下扶着醉酒的余大人归途,风一吹,余大人就清醒了许多,直言不便打扰,属下就又回来了。此事,属下禀告过上级,那侍卫应也能作证。” 甄大人招来史长风的上级,以及侍卫,确定了楚轻的确是扶着醉酒的余栉风出去了。 只不过,当时楚轻是接触过余栉风的唯二人,一个是死者。 楚轻最后作为嫌疑人,与余栉风一起,暂时关押进了天牢。 李天啸心急,可当着满朝文武,只能忍下来,看着楚轻两人被禁卫军带下去,关进了天牢。 楚轻进过衙门的牢房,还当真没进过天牢,两人关在了一起。 余栉风进来之后,就用脑袋撞门:“我对不起你。” 楚轻压低声音:“隔墙有耳,余公子谨慎些的好。” 余栉风立刻闭了嘴,却依然懊恼不已。 他怎么就这么蠢,上了别人的当,还连累了楚公子。 本来以为楚公子至少能逃过一劫,可没想到,还是一起进来了。 他拖着因为醉酒还沉重的身体,坐到了楚轻身侧,头抵在膝盖上,悔恨不已。 楚轻却不觉得就一定没办法,她相信人不是余栉风杀的。 只要是遇害的尸体,那毕竟会说话,有证据留下。 她若是能看到尸体,就好了。 可惜现在在天牢,望洋兴叹。 余栉风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连累了楚轻:“楚公子,要不,我还是认罪好了。” 楚轻一愣:“为何?” “再这样下去,万一查出你是假扮的,这是欺君之罪要掉头的。” 这也就算了,楚公子的身份若是暴露,皇上那边再被刘太后查出些什么,暴露了皇上的计划,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能因为他一条命,坏了皇上的大业。 楚轻没想到余栉风担心这个,安抚道:“我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更何况,我只是嫌疑,不会轻易被查出来的。” “可万一他们动刑……”有刘德谦那个恶人在,很难保证不会啊。 楚轻扶额:“余公子,你的酒是不是还没醒?这里是天牢,李天啸他……不是皇帝么。” 难道还护不了他们? 动刑,也要甄大人敢啊。 余栉风这才想起来楚公子知道了爷是皇上,小声道:“楚公子你还生气呢?” 楚轻垂目,摇摇头。 “爷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他怕你有压力。”余栉风替李天啸说好话,他能看出来,皇上很在意楚公子。 “嗯。”楚轻笑笑,没再说别的。 余栉风直起身,把头紧贴着身后的墙壁:“我还是认罪好了。” 楚轻扭头去看他:“想死?” “不是,我要是不认罪,你放不出去,谁查案啊。”要是楚公子在宫外,怕是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他只能等死了。 楚轻摇头:“事情还没到这般地步。” 楚轻心里也不轻松,她有件事没说,她的易容术其实只能维持一日。 时间久了,怕是会露陷。 可这话,她现在讲了,余栉风怕是现在就会去认罪,让人把她放出去。 如今,她只能等李天啸了,希望他能独自来一趟。 只要见到李天啸,她就有办法离开这天牢。 到时候,只要等她接触了尸体,不怕找不出些蛛丝马迹。 御书房。 李天啸面沉如水,浪枫与君浩站立御案前:“皇上,到底是谁这般阴毒,想出这般毒计?” 李天啸揉着眉心,没吭声。 他此刻满心都是楚轻,不知她是不是还在怨他。 这下子倒好,还未解决隐瞒的事,她又被牵连进命案里了。 君浩咬牙:“肯定是刘德谦那畜生,自己没长好,拿皇上没办法,就拿余公子出气。” 浪枫站了一会,“这事也不一定没办法。” 君浩扭头:“你有办法?” 浪枫摇摇头:“属下没办法,可不是有个楚公子吗?他断案如神,找他来,不就能替余公子洗刷冤屈了?” 君浩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爷,你赶紧让那楚公子进宫,晚了可就……” “不必了。”李天啸站起身,面色并未好太多。 君浩与浪枫对视一眼:“皇上,怎么了?” 李天啸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他也被关进天牢了。” “什么?这是何时的事?”两人眼底大惊。 李天啸揉眉心:“他就是那禁卫军。他本来易容前来,想告御状,结果……” 他若是不让余栉风去找他就好了,也许,他就不会被牵扯进来了。 君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完蛋了。余公子这下子……可真是……”死定了。 这案子,几乎没给他留半点生路。 有人证、物证,还有动机,他又是最后与死者接触的,无论哪一条,都是凶手无疑了。 若非他们相信他,也觉得他是凶手了。 李天啸突然打开了密室,君浩追了两步:“皇上,你要去哪儿?” 李天啸头也未回:“去天牢。” 他等不及了,不仅楚轻他要救,余栉风他也要救。 他之所以让人把两人关进天牢,就是为了方便探监。 刘德谦的手再长,他能伸到宫里? 伸到天牢? 李天啸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进了天牢,一进去,就看到楚轻与余栉风交头接耳,薄唇微抿了下,站着没动。 抬抬手,后面跟着禁军统领立刻退下了。 楚轻听到动静,抬头,就对上了李天啸幽深的目光。 楚轻很快把视线转开,不去看他。对方隐瞒的事,她还没气消。 第112章她的死因 余栉风看到李天啸,激动地爬起来,扑倒栏杆:“皇上,我真的没杀那宫婢啊!” “朕……知道。”李天啸声音苦涩,朝余栉风身后看去。 楚轻依然没动,只是垂着头,像是已经睡着了。 李天啸固执地看着她,楚轻皱眉。 余栉风一看这,想到楚轻还在生爷的气,立刻挪到了楚轻身边,蹲下身,小声劝道:“楚公子,我的小命就交给你了,你有办法赶紧跟爷说,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楚轻也不是真的不管了,只是看到李天啸就想到他瞒了这么久。 可如今余栉风的性命要紧,站起身,走过去,垂眼,冷漠疏离道:“草民见过皇上。”楚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去看,对上了李天啸涩然的目光。她心神一动,可还是重新低下头不去再看:她想到自己这般信任李大哥,原本以为共同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死,至少,她在他心 里,是个可信之人。 可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未信过她。 瞒着他的身份,是怕什么? 怕自己害他?还是缠着他非要给自己师父报仇? “你如今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必自称草民。”李天啸知道她怕是很难原谅自己了。 可如今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 楚轻退到一旁:“是,属下遵旨。” 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却让李天啸觉得耳膜生疼,一直疼到心头。 李天啸的视线转向余栉风:“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栉风到现在还觉得像一场梦:“皇上,属下也倒现在是一头雾水,先前属下假装醉酒去接触楚公子,到了那青石道与楚公子分道扬镳之后,那小宫女就自己撞了上来,属下当时有些醉意。可还未等属下多 说一句,那小宫女就开始跪地自己磕起了头,力气极大,没几下,就磕出了些,当时也吓了我一跳……” 李天啸揉眉心:“说重点,你可还见过旁人?”“旁人?没了,当时我从另一边去太医院了,其间一直没碰到别人。”那条道路虽然偏了些,可好在是慈宁宫外,一直有禁卫军守卫,若是有人经过,必会被人看到。皇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余栉风莫名心 里咯噔一下:“皇上,莫非除了属下,没人再去那条小道?” 李天啸颌首:“是。”所以,难也就难在这里。 “可这怎么可能?”余栉风失声诧异道。 如果没有别人进去,那宫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天啸表情肃穆:“这件事朕会找人再查。” 余栉风:“皇上,那守卫的禁卫军是不是被刘德谦买通了?故意胡说的?” 李天啸摇头:“没有,已经找人审了,当时的禁卫军没有说谎。” 余栉风颓败地滑作在地上,浑身发寒,先前还抱着希望,此刻就完全是绝望了:“没有人,那宫女是怎么死的?” 他是最后一个见到那宫女的。 他见了之后,那宫女就死了,这让谁看,他都是凶手无疑了。 毕竟没有出现第三个人。 李天啸也百思不得其解:“刘德谦到底是怎么杀的那宫女?” 他找甄大人问了,一刀刺胸毙命。 楚轻一直静静听着,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李天啸安抚了余栉风几句:“这件事朕会想办法查清楚的。还有楚公子……朕会想办法尽快还你清白放你出去。” 楚轻抬眼:“怕是来不及了。” 李天啸一愣。 楚轻:“属下脸上的易容只能维持一日,明日一过,就会露出破绽。” 余栉风也点头:“皇上这可怎么办?如果楚公子现在在外面,倒是还能破案,可如今……楚公子,是我连累了你。” 楚轻却没动,只是看向李天啸:“如果,属下知道那宫女是如何死的呢?” 李天啸与余栉风一起看她:“你知道怎么死的?” 余栉风惊讶不已,难道楚公子还是神算子? 毕竟,楚公子待在皇宫里,根本与那死去的宫女并无任何接触。 他们虽知是刘德谦下的毒手,却苦无证据,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办到的,怎么杀的那宫女? 楚轻静静望着李天啸:“属下想要什么,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天啸:“……可朕不能帮你。” 这件事与刘家有关,他甚至不能抗衡一二,更何况她? 李天啸不想让她冒险。 楚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也是,刘国舅是皇上您的亲舅舅,你自然不敢了!”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他怎么可能因为她帮了他,就敢得罪他自己的亲舅舅? 嗯?亲舅舅? 楚轻眯着眼,突然想起那具她帮李天啸找的女子尸骸。 当时能证明是有血缘关系的。 当时她并不知李天啸的身份,是以并未多想。 如果那女子是面前这人的生母,那刘太后是他什么人? 不是说当今圣上是刘太后的亲生儿子吗?! 余栉风被楚轻吓了一跳:“楚公子,你不得无礼!” 楚轻垂下眼,突然抬起手撑了下头,她这是怎么了?竟然敢跟皇上叫板? “属下……知错。” “你何错之有?”李天啸苦笑:“是朕……对不起你。” 当初说找到了尸骸帮她替师父报仇,可等她查出些蛛丝马迹,知晓与刘国舅有关,他反而最先想到的是隐瞒。 可他尚且如今不能抗衡一二,他怕她出事。 “皇上折煞属下。”楚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怒与无力,可余栉风何其无辜? 李天啸望着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在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鸿沟:“楚轻……” 楚轻:“皇上,属下帮你查这个案子,还余大人清白,与此同时,希望皇上忘记属下的事,忘记属下师父的事,这件事……以后与你再无关系!” “楚轻!”李天啸瞳仁骤然一缩。 她竟是要自己去查? 可刘国舅哪是那般容易得罪之人? 楚轻面无表情,她一向固执得紧,决定的是无人能改变一二:“属下在!” 李天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莫要鲁莽,等朕……等朕……” 楚轻打断他的话:“可属下等不及了。”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她不知李天啸到底为何不是刘太后亲生子,可他的事是他的事,她的事……也与他无关。 李天啸:“刘国舅是你得罪不起的,你不要再较劲了,平白丢了性命。” 楚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怎么就不能了?皇上如此厚此薄彼,岂非君子所为?” 他隐藏身份这么久,不过是不想与刘太后正面为敌,他能韬光养晦暗地里养精蓄锐,她怎么就不行了? 余栉风被楚轻的大胆惊住了:“楚公子你……” 李天啸抬抬手,止住了余栉风的话,他深深睨着楚轻:“你说得对,可至少,在朕能够护你之前……”楚轻眼神沉定如潭:“那皇上告诉属下,是一年,还是两年,或者十年?皇上等得起,属下等不起。师父的仇一日未能沉冤得雪,属下一日不得安宁。皇上若真为属下的性命着想,就不要再阻止属下,我自 己的事,自己能做主。”到了最后,楚轻懒得再与他客套君臣之礼,她不是他的臣,无须对他仰视,对他言听计从。 他的属下是余小楚,而非她楚轻! 李天啸许久都未说话,她眼底燃烧着一团火,固执不肯认输。 他垂下眼,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好,朕依你。” 楚轻转过身,重新走回到墙角,坐下来:“劳烦皇上想办法通知钟大哥,借下皇上的势,把人换进来。” 她当时从宫女出事的小道出来时,宫女还没进去。 她用的这个禁卫军身份不会有事,可易容暴露出来,反而会糟糕。 余栉风眼睛一亮:“是啊,皇上,我怎么给忘了,还能用这招。”别人许是不容易,可弄个人进来可比出去要容易多了。 只要楚公子安安全全出去了,他的案子就还有一丝希望。 李天啸很快就离开了,钟宣从知晓宫里出了命案就在担心,此刻见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脸色一变:“你们是何人?” 几人对视一眼,从怀里掏出大内禁军令牌:“吾等乃陛下亲信禁军,此次前来,实为楚公子所来。” 令牌上只有一个字:天。 那是独有的天字令。 据闻当今圣上有亲卫三千,只听他一人号令,常年近身保护,钟宣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可那令牌绝对不似作假。 可……皇上怎么认识小楚? 其中一人持天字令:“北镇抚司百户钟宣听令!” 钟宣心头一震,立刻跪了下来:“属下在!” 亲卫天一:“圣上有令,钟百户速领楚公子假扮之禁卫进宫!” 钟宣应了,起身却担忧不已:“大人,这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连天子都惊动了?难道楚轻假扮禁军之事出了问题? 亲卫天一:“今寿宴之上,一宫女被刺,身亡,楚公子作为第二嫌疑人被关天牢,圣上怕楚公子易容暴露,特来寻人前往天牢换人。” 亲卫寥寥几句,钟宣大骇,他只闻这次宫中寿宴出了命案,第一嫌疑人是圣上自小伴读余大人,还有一个禁军被一起关入天牢,可未曾想,那人竟是楚轻!这下钟宣再无疑问,他不便进宫,速度招来那禁军,安排一番,亲卫把人一裹,重新入了黑夜。 第113章歇在寝宫 李天啸速度很快,当晚就把楚轻给换了出来。 若是等到明日开始审问,怕就难了。好在李天啸离开之后,掌管天牢的大人看余栉风还在,自然放了心,并未对那几乎是平白受牵连的禁卫过多注意。 楚轻修书一封让李天啸交给钟宣,让钟宣放心。 李天啸并未放楚轻出宫,而是直接扮作亲卫之一,伴随左右。 李天啸的天字号亲卫三千,全由他一人管辖,很少露面,自然不会有人盘查,觉得她不是。 御书房,楚轻扮作亲卫天九,侍奉在侧。 身着玄衣,佩剑在身,背脊笔直,毫无破绽。 君浩一身宫装,绕着她走了两圈,啧啧称奇:“楚公子当真是扮什么像什么。” 楚轻垂目,私想,李大哥……外界传闻当今圣上独宠梅妃一人,此言不虚,竟能让她出入御书房如入无人之境。 楚轻莫名心头有些堵,这些情绪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 “梅妃娘娘谬赞。” “改日,不如你教教我怎么易容如何?”君浩的手忍不住搭上她的肩膀,站到楚轻面前,才发现这小子个头不高,比他还低了半头。 若非对方英气十足,这唇红齿白的模样,倒是更像个小姑娘。 楚轻:“梅妃娘娘千金之躯,这等雕虫小技怕是会污了娘娘的眼,还是不学的好。” 君浩乐了,掌心在她肩膀又拍了两下:“楚小哥,你怎么愈发见外了。我们还见过两次呢。” 一次生死与共;一次是在宫外。 有了对比,才发现对方这次冷淡的紧,看似毕恭毕敬,却丝毫没入心。 公事公办,死板得很。 君浩回头去看李天啸:皇上这是怎么得罪这楚小哥了? 只是一看之下,却发现李天啸正阴沉着俊脸盯着他落在楚轻肩膀上的手。 君浩不知为何莫名心虚地收回手,随即忍不住一乐:他怕什么? 又逗了楚轻几次,可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有办法回绝,且滴水不漏,君浩咂舌:还真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扎人得紧。 李天啸看君浩的手从对方肩膀收回,抑郁的心情才好了些:“楚轻,过来。” 楚轻目不斜视的上前:“皇上吩咐。” 言简意赅,比真正的亲卫还要像亲卫。 李天啸觉得这心口更堵了,长叹一声:“今晚怕是无法验尸了,等明日刑部再来查验之后,朕想办法带你过去一趟,亲自验一验尸体。” 只是怕不是第一手,不会比先前更准。 楚轻颌首:“是,属下遵命。” 李天啸头疼:“你……就不能不这么客气?” 楚轻继续一板一眼:“圣上万金之躯,属下惶恐。” 李天啸:“……”他知道他心里有气,这冷暴力可真是暴击,可偏偏他根本拿他没办法,可又不愿意就此让他回去:“你先前在天牢说,知晓那宫女是如何死的,当时除了余栉风,无人再见过那宫女阿楠,她到底是如何死的 ?” 君浩插嘴:“莫非刘德谦那小子让天师来招鬼杀人?”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李天啸警告地看他一眼,君浩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多嘴了。 李天啸这才看向楚轻,后者抬眼,眸底一抹光熠熠生辉:“当时的确就那死者与余大人两人。” 李天啸与君浩、浪枫对视一眼:“那……她到底怎么被杀的?” 楚轻:“谁说两人中一人被杀,就一定是另外一人所为?” 三人嗓子发干:“这……是何意?” 楚轻眯眼:“那宫女阿楠,是自杀的。” 君浩首先否认:“不可能!”皇上询问过见过尸体的禁军统领,说那匕首干脆利落,一刀毙命,直接刺入心脏,几乎全部没入身体。 直接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因为人对疼痛有天生的畏惧,如果是自杀,顶多就是刺得狠一些,不可能全根没入,那得多大的仇恨,否则,剑刃入体的疼痛会让他们莫名畏惧,手下一松,就不会一击耳中,而那宫女却是被一剑刺死的 。 无人能做到这一点,所以,那宫女是他杀。 楚轻抬眼朝君浩看过去:“为何不可能?” 君浩把自己的猜测告知。 楚轻看向李天啸:“皇上可还记得当时京中那失踪的少女父母为引起注意自杀引起的那件案子?” 李天啸一愣,随即想起什么,眼底一亮:“你是说,借助外力?” 当时那老翁借用冰固定住匕首,从背后刺入,造成他杀。 楚轻:“是。” 李天啸:“可检查过了,当时并无冰水。”即使有冰,经过那么久,怕是也化了。 楚轻:“谁说一定是冰了,别的也不是不可能。当时那条道上,假山不少,利用假山的缝隙,足以完成自杀。” 楚轻的话让李天啸等人眼睛一亮: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楚轻:“此时皇上找人去查,不过,即使知道了她是如何死的,这些证据却也不足,所以,还需要皇上寻找别的证据。否则,一旦刑部否认这一说法,依然不足以让人相信。反倒是会让人觉得皇上估计包庇 余大人。” 李天啸三人沉默下来:这才是最麻烦的。 即使是自杀,可如果证据不足,反而会让人对当今天子失心。 君浩一把上前抓住了楚轻的手臂:“那要怎么办?” 楚轻低头忘了一眼君浩握着她手臂的手,这一看之下,莫名觉得对方的手还真是比寻常女子大不少,她本身就是女子,倒是没觉得不妥。 李天啸皱眉:“君浩!” 君浩低咳一声,松开手:“皇上,你怎么把我真名喊出来了?” 李天啸朝楚轻多看一眼:“楚轻不是外人。” 君浩傻眼:“……”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楚轻皱皱眉,抬头看向君浩,一知半解:真名? 不过她现在对李天啸的事完全没兴趣,继续道:“他们既然要诬陷余大人,那宫女的尸体怕找不出破绽,不如从另外一边入手。” 李天啸:“何处?” 楚轻:“理由。” “嗯?”李天啸没听懂:“什么理由?” “自杀的理由。”楚轻凤眸沉沉:“人本能惜命,让她抱着这么大的决心自杀,肯定有强烈的执念支撑。而这个理由,是如今唯一的突破。” 她相信这样能对自己下这么大狠心的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李天啸站起身,速度喊来天一等人:“速度去查那宫女!” 等吩咐完,天色已近午夜。 楚轻知道已没她什么事:“属下先告退了。” “你去哪儿?”李天啸把人给喊住了。 楚轻:“属下天九,自然去亲卫应当歇息的地方。” 李天啸想到为亲卫准备的歇处,都是两个亲卫一间房,想到楚轻要同一个男子共度一夜,他莫名不舒服:“不用了,朕再替你寻住处。” 楚轻拒绝:“不必了,太过特殊,反倒易引起怀疑。” 君浩却是一揽楚轻的肩膀:“皇上,可以让楚公子跟我去梅宫啊……” 楚轻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梅妃:“……” 她若是记得没错,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男子,梅妃当着自己夫君的面邀请别的男子过夜? 饶是她现在正在生李天啸的气,也忍不住被惊了一下。 李天啸的脸却是一沉。 这有区别吗? 他就是不想让楚轻去别处。 君浩一看楚轻的眼神,就知道她误会了:“哈哈哈,楚小哥你真逗,你深谙易容之术,难道就没瞧出,我有何不妥?” 楚轻皱眉:她自然瞧出了一二,只是没敢细想下去,毕竟,她怎么也不敢想深处后宫的宫妃会是…… 君浩眨眨眼,抓着楚轻的手按在了胸口。 楚轻:“…………” 李天啸直接捏碎了一根狼毫笔。 楚轻被君浩的举动吓得一跳,对方的胸膛并不平坦,只是按下去之后,发现僵硬的很,触感更像是……苹果。 君浩不以为耻反而笑道:“我是男的。” 楚轻默默收回手:“……属下知道了。” 李天啸头疼,走过去直接拽着楚轻退后两步:“浪枫,送君浩回宫。” “皇上?”他还没把人拐回梅宫,他还想趁机说动楚公子教他易容术。 李天啸板着脸:“浪枫!” 浪枫赶紧拽着君浩就出去了,到了御书房门口,君浩回头:“可……楚公子今晚歇在何处?” 李天啸:“他是朕的亲卫,朕今晚上怕遇刺让人守夜,他歇在朕的寝宫。” 君浩:“……” 浪枫:“……” 话是没错,为何他们觉得哪里怪怪的。 楚轻皱眉:歇在皇帝寝宫?皇上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救余公子了不成? 楚轻敛眉垂目,周身的低气压更浓了。 御书房终于清静了,李天啸垂目去看楚轻,后者依然挺着笔挺的背脊,头却是垂着,根本不看他,像是多看他一眼,还能污了她的眼不成? 李天啸知道她还在生气,头疼:“跟朕来。”为了防止太过突兀,李天啸多喊了几个亲卫,禁卫军守在养心殿外,几个亲卫守在寝殿外,而楚轻,则是跟着李天啸入了寝殿。 第114章无罪辩护 养心宫寝殿。 徐公公作为李天啸的御前内侍,是他的心腹,也跟着走了进来,服侍李天啸换了常服。 对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楚轻,不多看一眼。 李天啸换好常服,转身目光落在楚轻身上:“再找出一件常服来,给他换上。” 徐公公是个人精,不多嘴:“是,奴才遵旨。” 不多时,徐公公就抱着一套崭新的常服到了近前。 李天啸接过来,挥挥手让徐公公退下了。 徐公公望着楚轻腰间的佩刀:“可这……” “下去吧。”李天啸沉声吩咐。 徐公公不敢多呆,退下后,龙榻上纱幔被风带去,卷了下,李天啸站到了楚轻面前:“把这个换了。” 楚轻:“不必了,属下是亲卫,在此守夜即可。” 李天啸被气笑了:“朕带你来这里,是歇息的,不是当守夜奴的。” 奴才他多得是,不少他一个。 楚轻径直走到一旁龙榻下的台阶上,抱臂躺下,闭眼:“是,属下遵旨。” 李天啸无奈地走过去:“朕知道你生朕的气。” 楚轻:“不敢。皇上九五之尊,命贵极,属下命贱,不被信任是应该的。” 干脆翻个身,直接背对着李天啸。 李天啸:“你就打算这样睡下?明日起身,定会生病,到时候就不得近朕的身。” 潜台词:不方便查案。 楚轻睁开眼,一双清澈的瞳仁定定瞧着李天啸。 李天啸感觉心头像是被羽毛轻拨动了下,又怕心思暴露,很快偏过头,上了龙榻:“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楚轻静静想了半天,没必要与自己过不去,起身,却是走到屏风后的软榻上,歇了。 李天啸知道她必然是不会同他同榻了,抱着蝉丝被,下了龙榻,走过去,盖在了她身上。 楚轻没动弹,只是在李天啸静站片许离开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 寝殿里只有四周镶嵌的夜明珠发出些许光泽,她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大脑里过了下,无奈轻叹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李天啸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楚轻醒来时,天还未亮,她迅速坐起身,身上穿的是盔甲,经过一夜虽未变形,可裹在身上却极为难受。 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棂前的李天啸。 她没想到李天啸竟然会起的这般早,愣了下。 李天啸回身,楚轻大概还未睡醒,眼角压出了一道印子,被金色的光一照,显得格外的柔和。 青丝披散在身后,男女莫辨。 李天啸感觉心脏被伏击了一下,迅速偏过头,低咳一声:“你醒了?” 楚轻皱皱眉,俯身行礼。 垂下头时,发现青丝滑落肩头,束发的绳结不知何时断了。 楚轻迅速回到屏风后,准备妥当之后,才重新到了李天啸近前。 李天啸不知在想什么, 还未回神,知道殿外传来徐公公的声音:“皇上,上朝的时辰到了。” 李天啸压下心底的话:“嗯,让人进来服侍。” 徐公公应了声:“喏。” 宫婢鱼贯而入,迅速帮李天啸换了朝服,净面、着衣、束发、戴冠。 楚轻直面这一切,才真切的感受到:李大哥真的是当今皇帝啊。 感慨的同时,却忍不住心底隐隐失落。 楚轻身为亲卫,跟在护卫李天啸的队伍里,去了金銮殿。 金銮殿之上,朝堂之上,果然有大臣提议迅速对余栉风定罪。 楚轻对这些朝臣认识的不多,目不斜视,等两方人据理力争之后,李天啸一锤定音:“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李天啸沉着脸,直接甩袖离朝。 楚轻等人紧随其后。 李天啸直接去了御书房,把楚轻给留下了。 不多时,君浩、浪枫两人从密室进入了御书房,君浩直接开门见山:“皇上,那宫女阿楠的身份查清楚了。” 李天啸抬眼:“如何?”君浩:“姓许,是江南的一名商贾的女儿,父母出海遇到海难而亡。家道中落,被亲戚分食干净,她带着亲弟随奶娘辗转来到了京城,机缘巧合,为了养活奶娘亲弟入了宫。一个月前,她的奶娘与亲弟皆失 踪。” 君浩说到这,颇有些咬牙切齿,怕是这宫女之所以肯听从命令设计诬陷余栉风,就是自己有亲人落在对方手中。 不惜入宫养活的家人,突然不知所踪。 唯一的信念所支撑的执念,的确能让对方对自己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李天啸皱眉:“能想办法找到她的奶娘与亲弟吗?” 君浩:“我尽量派人去找。” 楚轻揉了揉眉心,昨夜没睡好,一想就头疼,果然不出她所料,这许楠为了亲人不惜身死,如今许楠已死,对方计划成功,怕不会留下活口。 君浩与浪枫面色也不好,楚轻担心的,他们也预料到了。 “皇上,万一这次找不到……栉风那里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楚公子擅长破案,可如果这具尸体,根本没留下任何可疑的点,那么他们即使有心,却也无力。 更何况,如今皇上的身份这般尴尬,余栉风是皇上的伴读,又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 稍有不慎,就可能让刘家的人败坏皇上的名声。 这才是重中之重,他怕万一栉风一个想不开,为了皇上而…… 李天啸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他抬头看向楚轻,后者垂目,瞧不见神色:“楚轻,你可有办法?” 楚轻看过去:“有个兵行险招的方法。” 只是既然是险招,自然没这么安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三人眼睛一亮:“你且道来。” 不管是何办法,有总比没有强。 楚轻眯眼,唇微动,吐出四个字眼:“无罪辩护。” “嗯?”君浩不解,“无罪辩护?” 楚轻:“你们虽知幕后之人是谁,却苦无证据,这件事拖不得,既然对方耍诈,我们为何要按部就班的来?” 找不到证据,他们就不找! 三人微愣:“……”楚轻继续道:“余公子这件事,是死招,却也是活招。置之死地于后生,也不是没办法。当时只有许楠与余公子两人,可若是许楠被人胁迫诬陷于余公子,这样匕首与染血的香囊就能解释的通。既然只有两 人,余公子无法找到第三方人来证明清白,对方同样没办法证明,人就是余公子杀的,毕竟……没有一个人亲眼见到。” 重点就是这个“没一个人”,不论对方说开了花,就是咬死了没杀人,对方就是诬陷。 那余公子至少绝对不会判死刑,顶多就是被夺了官职,暂时留职查办。 对余栉风来说,他头上那个官职的名头,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 有,或者没有,并无区别。 君浩激动的一拍浪枫的手臂:“好!这个办法好!我们就咬死了不承认,刘德谦那小畜生难道还能找出第三个人说亲眼见到栉风杀人不成?” 只是…… 浪枫摸了摸被拍疼的手臂,倒是深深看了君浩一眼,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臂,摩挲了下:“楚公子,可若是他们把矛头指到皇上偏袒这边,可如何?” 楚轻:“舆论而已,他们能制造,我们为何不可?我记得,刘德谦被去势心生不满已久?” 君浩低咳一声:“是有这回事。”楚轻扯了下嘴角:“如今尔等只需去办四件事:第一件,拿着我的亲笔信,日夜兼程去一趟炎城,把名状贾文青带来京城,为余大人做无罪辩护准备,只是这件事,皇上就不要插手了,全权交给相爷来办,他们是余大人的生身父母,伤儿身,痛母心,让余老夫人去刑部喊冤,制造舆论,越惨越好;第二件事,买通刘德谦身边的人,买不通就随便找亲近之人,三人成虎,假的也能成为真的,在坊间流传刘德 谦因为心生不满,对皇帝颇有微词,甚至说出要取而代之的言语。” 如今的子民把皇帝封为真龙,自然不容旁人诋毁。 李天啸自幼为帝,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他们自然会争辩。 到时候找几个托,偏袒刘德谦,给他多招点黑。 君浩越听眼睛越亮:“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楚轻:“继续查许楠的奶娘与亲弟下落,如果找到了,能活着最好,不然,也要找到尸体。突然死于非命,再买通邻居,说他们被人突然劫走,传的越邪乎越好。” 君浩走过去,激动地握住了楚轻的手臂:“那我们要做什么?” 楚轻:“你们表面上什么都不用做,至于皇上,明日上朝之后,除了不松口拖延审案时日,对余栉风之事表现的严办严查,随后,让人继续传到坊间,留下一个公正不阿,不徇私舞弊的明君形象。” 到最后,那就要看贾文青这张嘴,能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了。 君浩觉得这个办法绝对可行,猛地上前抱了楚轻一下:“小风子的命这次就看楚公子的了!我带他……啊!” 君浩抱着楚轻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他回头就对上李天啸阴沉的脸。 第115章一箭三雕 君浩茫然地眨眨眼:“皇上?”他怎么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把他给扯开了:“还不速度去办?” 君浩想想余栉风的小命,也不耽搁了,招呼了浪枫一起,很快从密室离开了。 御书房一时间就只剩下楚轻与李天啸两人。 李天啸脑海里还闪着先前君浩抱楚轻的瞬间,君浩如今男扮女装,一袭宫装,抱着身着盔甲的少年郎,竟是格外的和谐。 可入了他的眼,却由其刺目。 李天啸坐回御案前,翻着奏折,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抬眼,就发现楚轻站得笔直,不受先前的事所扰。 站在御书房门口,侧身对着他,目光平静,侧脸柔和。 李天啸有时候想:若他是女子……就好了。 他到了如今再看不懂自己的心思,才是真的枉为一代明君,可偏偏。 他明明并无龙阳之癖,却唯独对这少年郎事事上心。 李天啸昨夜一夜未眠,想了很多,如果终究不能所得,反而成为君臣,才能真正把他留在身边。 他……也许该适当与楚轻保持距离了。 可对方就像是光,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李天啸瞧着楚轻平静的模样,想到自己数日不得安眠的境况,颇有些恼怒。 对方置身之外,他却在漩涡里越陷越深。 “天九。”李天啸突然出声唤道。 楚轻偏过头,对方喊的并非她的名字,那就是把她当做了亲卫,她垂眼,上前:“属下在。” 李天啸背脊挺直,龙姿凤目,威严肃穆,端坐御案前,摊开奏折:“磨墨。” 楚轻探头去看,砚台里已然干涸。 她皱眉:那这一炷香他在作甚?不是一直在批改奏折么? 既没有墨汁,他批改的哪门子奏折? 楚轻一板一眼、目不斜视,僵硬地走到一侧,开始磨墨。 李天啸本以为自己把心思放在奏折上,就会心安,可楚轻的靠近,让他愈发心神不宁。 对方身上的幽香仿佛能突破御书房的龙涎香,扑鼻而入,让他昏昏然矣。 楚轻磨完墨片许,李天啸都未动弹。 她抬眼去看,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皇上。” “嗯?”李天啸迅速看过去,难得楚轻主动与他交谈:“怎么?” 楚轻奇怪看他一眼:“奏折拿反了。” 李天啸低头,一双凤目迅速缩了缩,耳根莫名红了。 楚轻瞧见了,嘴角忍不住扬了扬,从昨夜就开始的抑郁一扫而空。 李天啸低咳一声,默默把奏折正回来,一本正经为自己辩白了一句:“朕……这是太担心栉风了。” 楚轻应了,没吭声。 李天啸被这一扰,强迫自己静下心思,倒是能专注看进去奏折了。 楚轻在李天啸批改完奏折,才提醒道:“皇上,属下还有一事禀奏。” 李天啸回头:“准。” 话落,觉得自己习惯应付朝臣,声音太过冷漠僵硬,又加了句:“你要说什么?” 楚轻并无所觉:“一旦余老夫人那边开始行动,刘德谦怕是会坐不住,他会想办法寻找更多置余大人于死地的方法。” 李天啸表情凝重地看过去。 楚轻继续道:“我假扮那禁卫名为史长风,作为当晚与余大人有接触的人,刘德谦怕是会从对方下手。” 李天啸皱眉:“那禁卫如何?” 楚轻:“钟大哥对他有恩,他绝不会背叛,不过……我们何不以饵为饵?” 李天啸放下狼毫笔:“何意?” 楚轻:“对方若要拉拢,倒不如同意了,继而拿到刘德谦让作伪证的证据。” 对方做得再隐蔽,怕是也会有破绽露出来。 李天啸赞赏:“这的确很有用,只是,你在担心什么?”楚轻道:“史长风在京城有一老娘,属下怕连累她老人家,想请皇上派人把其先一步换进来,属下愿以易容之术换一武功高强之人过去。”若是那宫女的奶娘与亲弟并未死,也许能找到关押的地方也说不定 。 只是,此法太过冒险,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李天啸屈起食指,轻点了点御案:“好,这件事朕会找人去办,你不必担心。” 翌日朝堂之上,支持尽快刑部断案的朝臣有多了不少。 刑部甄大人压力太大,证据确凿,可偏偏皇上不肯下旨定下开堂审问的时日,他作为臣子的,被上头施以压力,就快顶不住了。 只是没想到,李天啸一改昨日口风,竟是让甄大人这次一定要严厉审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并直接定了开堂审问时日,就在十日后。 这消息,不过半日,就在坊间立刻传开,本来昨日坊间还觉得圣上怕是要偏袒这余大人。 如今一看皇上这明明公平、公正得很,人心就开始回笼。 刘德谦得意不已,以为李天啸是咬着牙认了,打算放弃余栉风。 只是他没还没得意两日,刑部门前,一妇人一身素服,敲响了刑部前的大鼓。 惊起了百姓围观。 妇人高呼冤枉,面容憔悴,为儿喊冤。 等妇人被请进刑部,众人才知,先前那妇人竟是一品浩命,当朝丞相的嫡夫人,众人想到那妇人悲切的面容,忍不住心生同情。 都说高门嫡府贵人多苛刻,他们瞧着这妇人与家中老娘并无区别。 随即坊间迅速开始流传当晚寿宴之事,以及余栉风这些年为百姓做的事。 一时之间,风向开始偏转。 一品阁。 李天啸一身常服落座在二楼雅间,楚轻、君浩、浪枫伴随身后。台下说书先生高谈阔论,声情并茂的开始虚虚实实的说着当晚寿宴发生之事:“……只见,那宫女因洒了余公一身酒水,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咣当’‘咣当’那撞击力道之大,像是要把自己的命给赔进去一般。 余公心软,立刻上前搀扶,这一扶,谁知宫女立刻撞在怀中,一扶一撞间,御赐匕首何时丢失竟也不知。余公醉酒不甚在意,就这么晃悠悠离开了,谁知!” 说书先生猛地一拍惊堂木。 众人立刻疾呼:“谁知怎样?后来呢?” 说书先生长叹一声:“谁知那宫女竟把偷拿的匕首,刀鞘插入假石中,自己对着那匕首扑去,一命呜呼!” “大胆!”突然,一品阁外一队人马迅速围聚过来。 为首男子,一摆手:“抓起来!妖言惑众,其心当诛!” “冤枉啊……”说书先生跪地喊冤,却还是绑了手堵了嘴,被带走了。 众人还未回神,人却已带走,等人离开之后,纷纷炸开了。 “这怎么回事?说个书而已,又不一定是真的,别的地方还有说余公杀人呢,也没见被抓啊?”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领头之人眼熟啊?”一人突然凑过来。 “那人是谁啊?” “看着……好像刘世子在南镇抚司当差的堂兄刘百户啊。” “南镇抚司啊?那不是刘家……”这京城能称为一句刘世子的,可不就是那国公府的刘世子了? “对啊,听说那刘世子先前被……咔嚓了,在府里扬言要给皇上好看呢!” “真的假的,那可是天子啊!刘世子调戏梅妃,没被直接刺死就不错了……” “可不是?不过不能人道,这要是我,我也恨啊。” “说起来,这件事……会不会是刘世子为了报复皇上才……”那人大胆猜测,蛊惑人心。 “不会吧?” “怎么不会?刘世子动不得皇上,那还不往皇上身边之人开刀?” “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啊。” “就是啊,不然为何说余公杀人的没人抓,可这说余公没杀人的却立刻被抓了?这刑部可还没定案呢。” “……” 楼下讨论的热闹非凡,楼上雅间,君浩隔着一道珠帘听着,得意不已。 楚轻看过去:“那人是君公子派过去的吧?” 君浩一怔:“被楚公子瞧出来了?” 楚轻嗯了声,刘德谦没这么蠢会专门来抓人,所以,她先前在御书房一点,君浩迅速就安排了下去,才有了今日这场戏,怕是这坊间的这些说书先生都是君浩派过去的人。 如今这引子抛下去了,就看能造成多大的影响了。 这样下去,即使余栉风以后无罪释放,怕是也不会有人往皇上偏袒上想。 反而刘德谦会被扣上“因恨谋害”的名声。 君浩哈哈笑了声:“这多亏了楚公子一箭三雕之计,既为余栉风那小子洗白名声,又把爷给摘了出去,还给刘德谦扣了这么个帽子,他现在怕是要气死了。” 君浩想想,就觉得一扫先前的郁闷,神清气爽。 李天啸戏看够了,站起身:“回去了。” 君浩感慨:“爷,不再逛逛?” 李天啸:“没心情。” 君浩耸肩不再多言,瞧着前方走着的李天啸与楚轻:“爷最近在御书房都做什么?” 浪枫:“批改奏折。” 君浩傻眼:“哪里来的这么多奏折?竟要一呆就是一整日?” 浪枫摇头:“不知。”君浩摸着下颌:“难道是楚公子磨的墨比较好改奏折?” 第116章刘府压惊 楚轻随着李天啸从密道回了御书房。 刚进御书房,就有亲卫前来禀告:“皇上,钟百户带来一封信,指明要交给楚公子。” “钟宣?”李天啸接过信,朝楚轻看过去。 挥挥手,让亲卫退下了。 楚轻伸出手:“皇上,这是属下的信。” 李天啸瞧着封皮上的“贤弟亲启”四个字,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被他强压了下去,偏着头,把信递给了楚轻。 楚轻伸手接过来,随即打开去看,等看完了,瞳仁微微亮了亮。 李天啸被她眼底的光刺了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楚轻想了想,把信叠起来重新放好:“刘夫人早些时候派管家去了一趟北镇抚司,指明要见我。” “刘夫人?”李天啸皱眉:“你要去?” “为何不去?”钟宣信上说,刘夫人派刘管家过来说是先前的事还未谢过她。 尤其是听说因为破案,还惹上了迟将军的副将,差点丢了性命,于是打算请她来刘府做客,为她压惊。 楚轻知道刘夫人这是在拉拢自己,师父的案子既然与刘国舅有关,她势必要查的一清二楚。 刘国舅官职再大又如何? 人生下来众生平等,凭什么师父的命就要比刘国舅低一等? 凭什么刘国舅想杀了师父就杀了? 李天啸深吸一口气,知道她怕是还没放弃报仇:“刘家的人,你惹不起,只会平白丢了性命。” “那又如何?”楚轻抬眼,眼底锋芒毕露,固执不服:“我还是那句话,既然皇上不肯帮我,那就不要阻止!” 李天啸:“……” 他还想说别的,可对方楚轻眼底的执拗。 颓败地坐回到龙椅上:“你这般鲁莽,早晚会害了自己。” 楚轻:“至少我努力过了。不试一试,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哑声道:“何时去?” 楚轻道:“钟大哥推托我这两日去外地办差,后日正午时分,前去刘府拜见。” 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刘国舅,如果刘夫人能顺便把她引荐给刘国舅,那么,她更容易打探到师父死亡的真相,继而说不定还能找到刘国舅的罪证,从而扳倒刘国舅。 李天啸怕楚轻吃亏:“朕怕几个暗卫跟着你。” “不必,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她可不想还未形式,先暴露了底牌。 “你这是冒险!”李天啸拍了一下御案,因为担心,凤眸发沉。 楚轻没说话:“……” 否则,她怕自己一开口,会气得李天啸把她拉出去砍了。 大概是因为她与李天啸生死与共过,对李天啸,她到现在还未转变过来角色,并不惧怕,所以无畏。 李天啸最终还是妥协了,从密道送楚轻出了宫,只是离宫前,要求她宫门门禁之前,必须回宫。 楚轻以为他怕自己跑了,余栉风的事会出问题,倒是应了下来。 楚轻后日一早,先回了一趟北镇抚司,与经过的相熟的锦衣卫打着招呼。 “小楚兄,这又被派出去办特殊案子了?” “是啊,钟大哥也是的,我本来都沐休了,又跑出去一趟,这可累死了。”楚轻三言两语交代了,隐瞒了去处,不过也不会有人去查。 每年北镇抚司特殊的案子多如牛毛,既然是特殊,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钟宣看到楚轻松了一大口气:“你可回来了,这几日担心死我了,就怕你出点什么事!” 妙语在一旁,哭得眼睛都红了。 妙语仔细安抚一番,才让妙语去外面守着。 “钟大哥,这次连累你了,也连累了史大哥。” “胡说什么呢?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孤家寡人,就算……呸!瞧我这嘴!”钟宣爽朗惯了,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至于史长风,他……算是我对不住他,这件事,他会不会有事?” 楚轻摇头:“史大哥不会有事,只是刘家的人怕是会抓他的娘。” “什么?”钟宣暴躁的站起身。 楚轻安抚道:“钟大哥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已经禀告皇上,他已经找人调换了人,史大娘并无大碍。这件事了了之后,算史大哥大功一件,会加官。”也算是李天啸的一种弥补方式。 钟宣放下心,凑过去:“楚老弟,你怎么会认识皇上的?” 那晚上听说出事,把他吓坏了,后来竟然就来了皇上的亲卫,好家伙,他差点以为是唬人的。 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暗色:“钟大哥还记得先前偶遇的李大哥吗?” 钟宣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一个戴面具的高大男子:“怎么?” 楚轻:“他就是当今皇上,李天啸。” 钟宣傻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他他他是皇帝?!” 钟宣并未见过皇上,他虽然是钟百户,可进宫朝见却没他的份。 他竟然…… 可楚轻是怎么认识皇上的? 楚轻:“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就不告知了,刘夫人那边,可有怀疑?” 钟宣摇头:“怀疑是没有,只是……小楚,你真的要去刘家?那可是个龙潭虎穴啊。” 楚轻眸色坚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去定了! 离正午时分还有一个时辰时,刘府的马车停在了北镇抚司外。 刘管家亲自前来接楚轻过府。 楚轻一袭青袍,眉眼意气风发,羡煞不少锦衣卫。 楚轻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故意表现的得意,这是专门演给刘管家瞧的。 如果她看不上刘家,如何会被刘夫人招拢? 楚轻很快到了刘府,被刘管家引着朝正堂走去,不过经过一处时,听到噼里啪啦的骂声。 正堂挨着主院,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楚轻脑海里闪过钟宣为她找来的刘府地形图,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 确定那是刘德谦居住的宅院。 嘴角忍不住嘲讽的扯了下,怕是刘德谦这两日被坊间的流言蜚语折磨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吧?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偏偏生出了事端。 余老夫人为子伸冤,坊间传言刘某人设计陷害。 这个刘某人是谁,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 刘管家也看过去,发现楚轻看到了,对方却只是笑笑,并未多问。 刘管家很满意,觉得还是夫人有眼光,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楚轻到大堂时,刘夫人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看到她,亲自站起身:“余公子,多日不见,可还好?” 楚轻弯腰行礼:“托福,还不错。劳刘夫人挂念。” 刘夫人挥挥手,刘管家带着一众婢女仆役退下,只留下两个心腹嬷嬷在侧。 刘夫人亲自给楚轻倒了一杯茶水:“听说,先前余公子差点遇刺?我听了之后,着实担心了很久。” 楚轻谢过:“不过是莽汉,不足为惧。” 刘夫人轻笑:“听说那可是迟将军的副将,余公子就不怕?” 楚轻:“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怕他作甚?”只是眼底却依然是多了一分不满与愤懑,只是很快就收敛了,可还是被刘夫人捕捉到了。 刘夫人心里有了底,本来还觉得这余小满行事稳重,还聪慧,怕不好拉拢。 可如今瞧着,却也是年轻,意气用事。 “可我却极为不安,这曾狗剩听说出身不好,也不服管教,若真对公子起了杀意,我着实良心难安。”刘夫人三言两句,既吓唬了楚轻一番,又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如果楚轻真的信了,怕是会对刘夫人感激不尽,可她早把刘夫人的心思拿捏的十之八九:“这……” 楚轻端着杯盏的手颤了颤,很快喝了口,就放下了。 这一幕被刘夫人收入眼底:“余公子不知这朝堂之上多的是阴私,若是那曾狗剩在迟将军面前说你几句坏话,怕是钟百户……也救不了你啊。” 楚轻眼神一慌:“没这么严重吧?” 刘夫人轻摇摇头:“有。” 楚轻一下子站起身,“慌乱”道:“那可怎么办?他是莽夫一个,我也打不过他啊。” 刘夫人啜了一口茶水:“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难办。” 楚轻眼睛一亮:“夫人的意思……” 刘夫人:“那曾狗剩是迟将军的人,迟将军还卖老爷几分薄面。若是公子成了老爷的幕僚,时常出入刘府,那迟将军自然不会为难公子。” 楚轻激动起来:“可……可我职位低微,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国公爷惹麻烦?” 刘夫人道:“公子客气了,你帮了我娘家的大忙,老爷还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楚轻立刻表忠心:“那小生先谢过夫人了,夫人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刘夫人满意的啜了一口茶水:“今个儿不谈这些了,本就是为公子压惊的,这要到膳点了,公子就留在府中用膳吧,刚好引荐公子于老爷认识。” 楚轻求之不得,行了个大礼:“夫人辛苦。” 刘夫人难得高兴,她观察过了,这余小满谨慎小心,细致入微,倒不失为一把好刀,用得好,对她大有益处。 至于刘国舅那里,她根本就没上心。 想到他给自己添的堵,还有那个孩子,刘夫人眯眼,眼底闪过一抹怨毒。本以为除掉了,可没想到,那小畜生竟然还活着。 第117章两府夫人 想到府里还有一个碍眼的东西,刘夫人原本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 不过余光瞥见身侧后方两步表情诚惶诚恐的楚轻,刘夫人心情又好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替自己想个两全其美除掉那小畜生的办法。 楚轻笑得嘴角都快僵了,不过她余光扫过刘夫人的打量,暗自猜测刘夫人的目的。 她可不认为刘夫人会突然这么好心帮她。 途中,刘管家突然匆匆走了过来:“夫人,赵夫人来了,要见您。” “她?”刘夫人轻哼了一声:“不见!” 刘管家:“可……她说有要事要说。” 刘夫人死死捏了捏帕子,完美的表情龟裂了下:“带她去小佛堂,就说本夫人在用午膳,让她等着!” 刘管家:“是!” 刘管家很快退下了,楚轻垂目,赵夫人? 会是她认为的那个赵家吗? 刘夫人大概被这赵夫人破坏了心情,走路慢了下来。 楚轻上前一步,却依然与刘夫人错开两步:“夫人似乎不高兴?” 刘夫人回头睨了她一眼,轻叹了声:“还是余公子观察细微,这些个人,每日都拿这些事烦我。” 楚轻道:“既然夫人不喜,打发了不就行了。” 刘夫人捏着帕子,望着前方,眼神幽冷:“哪里这么简单。” 楚轻知道这时问并不突兀,她现在是一个“刚得了好处急于表忠心”的幕僚,不表忠心反而有问题:“可有小生为夫人效劳的吗?” 刘夫人停下脚步,多看了她几眼,突然笑了:“公子倒是心急。” 楚轻轻笑:“得了夫人这么大的好处,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小生自然想为夫人解忧。” 刘夫人道:“好,很好。不过以后自有用得到你的地方,现在……还用不着。” 楚轻也不再多问:“静候夫人差遣。” 刘夫人心情大好,这余小楚比她想象中的要上道的多。 楚轻心思微转,师父是在刘家旁支被害,下达命令之人是赵魁梧的人,赵魁梧是刘国舅的人,她才推测出师父的死与刘国舅有关。 当日她前去赵府替梅姨娘验尸,很显然梅姨娘是被人所害,才导致一尸两命。 当时赵魁梧心急如焚,很显然并不是杀害梅姨娘之人。 可赵魁梧却在为凶手隐瞒,那只能证明凶手是他认识之人,还是极为亲近的。 还有梅姨娘身上的暗伤,能接触到后宅,又不动声色的下毒手的人,在赵府最为值得怀疑的……怕就是赵夫人了。 赵夫人有动机,梅姨娘明面上是赵魁梧的姨娘,还怀有身孕。 一个年轻娇媚又怀有孩子的妾室,对正房来说,的确是一大威胁。 所以赵夫人下手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 楚轻大胆的猜测,如果这来找刘夫人的赵夫人正是赵魁梧的原配夫人…… 那么,梅姨娘的死是否也与刘夫人有关? 一根线窜出来,楚轻发现她先前没发现的一些事情,如今都有了眉目。 赵夫人如果不知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刘国舅的,而刘夫人却知道呢? 她如果善妒,会做什么? 绝不会留下这么一个孩子…… 只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楚轻轻摇摇头,甩掉脑海里的千丝万缕,如今……就要证实这赵夫人是不是赵魁梧的夫人。 如果是,那么刘夫人必定知道一些内情。 楚轻跟着刘夫人走着,余光瞥见一处,袖口轻拢,一枚玉佩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地。 刚好卡在了假山旁的缝隙里,不仔细瞧,不容易发现。 楚轻跟着刘夫人入了膳堂,刘国舅入宫未归,只有刘德谦一人,一众婢女仆役服侍他一人,他并未等刘夫人,已经自顾开始用膳。 楚轻眉头一皱,朝刘夫人看去,她仿佛早就习惯了。 刘德谦看到刘夫人过来,唤了声:“母亲。” 却并未起身,继续用膳。 刘夫人面无表情的嗯了声,自顾落座,有嬷嬷开始服侍她净手用膳。 刘夫人邀请楚轻落座,刘德谦阴鸷的目光扫过来:“母亲,这又是谁?” 刘夫人看他一眼:“谦儿若是有这个闲心,倒不如把坊间的那些流言给想办法消了,你父亲气的两日未闭眼了。” “母亲!”刘德谦猛地站起身,显然被刘夫人当着外人的面揭短,暴躁不已。 刘夫人却淡定的紧:“用膳。” “不吃了!”刘德谦猛地把手里的瓷器一砸,碎片顿时飞溅。 一片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背,顿时有血流出来。 “大公子受伤了!快请大夫!” 众人乱成一团,刘夫人却眼皮都未抬一下,自顾用膳。 看楚轻看过去,甚至笑眯眯道:“余公子,这顿膳食是为你压惊,趁热吃。” 楚轻:“……”她哪里还吃得下去? 刘夫人看楚轻僵硬着端起碗,这才看向表情更加阴沉的刘德谦,像是才看到:“谦儿受伤了啊,刘管家,快去请大夫来,送大公子回去,吩咐厨房多备些膳食,送过去。” 一声令下,刘管家迅速去安排。 刘德谦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甩手,大步走出了膳堂。 刘夫人从始至终脸上都是一片安详,楚轻只能继续用膳,只是心底却起了惊涛骇浪。 上次她来刘府时,就觉得这对母子不像是母子,如今这种想法更是涌上脑海。 只是……怎么可能? 刘德谦若不是刘夫人的亲生子,刘国舅怎么可能这么在意他? 亦或者,刘德谦是刘国舅的私生子? 婢女很快就把血迹收拾干净了,楚轻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开始默默用膳。 刘国舅这次并未过来,他半路听闻刘德谦受伤了,就拐弯去了刘德谦的苑子。 刘管家来禀告时,刘夫人只是面无表情应了声,说下次再引荐楚轻给刘国舅认识。 楚轻很快就告退了,刘管家亲自送楚轻出了刘府,只是就要踏上马车时,楚轻突然摸向腰间,脸色微变。 刘管家是个人精:“余公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楚轻回身:“家传的玉佩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刘管家也是一愣:“可是掉在马车里了?” 楚轻摇头:“来时我还专门看过,这……劳烦刘管家能不能帮我去寻一寻?” 刘管家看楚轻面露焦急不像是作假,楚轻并未说要自己去寻。 他并未多加怀疑:“我通禀一下夫人,这就去寻。” 楚轻应着,感激道:“麻烦了。” 刘管家这一进去,就是半个多时辰,楚轻也是“真焦急”,站在刘府马车外,走来走去。 不多时,一个夫人被嬷嬷搀扶着走了出来,很快上了马车离开了。 临上马车前,似乎觉得楚轻的举动怪异,多看了一眼。 楚轻与她对了个正脸,笑了笑,就举止恰当的收回了目光。 那夫人似乎询问了一声身边的嬷嬷,很快就上了马车离开了。 楚轻又等了一炷香,刘管家才匆匆拿着一枚玉佩出来了:“余公子,可是这一枚?” 楚轻连忙上前,接过来,不住的用衣袖擦拭:“是的!麻烦刘管家了!” 楚轻双手抱拳鞠了一躬。 刘管家连忙回礼,却也相信这的确是一场意外。 楚轻这才上了马车,很快就回了北镇抚司。 楚轻回了小院之后,立刻把那“赵夫人”的模样画了下来,让钟宣去调查是不是赵魁梧的原配夫人。 最后得到结果,的确是。 楚轻松了一口气,摊在椅子上,闭眼揉着眉心。 钟宣奇怪:“怎么了?” 楚轻咬牙:“我今日入刘府,见到了赵魁梧的夫人。” 她嘴角扯了下,眼神幽冷,赵家助纣为虐杀害她师父性命,刘家为一己之私枉顾人命!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御书房。 君浩推了推浪枫,查御案前的李天啸抬了抬下巴:“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一整日恍恍惚惚的。” 浪枫目不斜视:“皇上在思考朝堂大事。” 君浩:“……”才怪。 他自顾练了一会儿飞刀,偏头,就听到亲卫回来了:“皇上,楚公子已安然从刘府回来了。” 李天啸眼睛微亮:“他可是起身打算回宫了?” “这……属下不知。”亲卫垂目:“楚公子进了北镇抚司之后,一直与钟大人在房间密谈。” 李天啸皱眉:“就他们两人?” 亲卫:“回禀皇上,还有一个妙语姑娘。” 李天啸想到那个花魁妙语,心里的不舒服感觉更加强烈了。 尤其是想到楚轻与那妙语朝夕相处,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块,不上不下,竟是硬生生捏断了手里的狼毫笔。 君浩与浪枫对视一眼:皇上这是怎么了? 亲卫头垂得更低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李天啸很快挥手让暗卫退下了,觉得等楚轻回来,他要同他说一说,早些替那妙语寻个亲事。 他是皇帝,帮妙语寻个可靠的人还是可行的。 只是,他这一等,就等到了宫门门禁就要关闭时,楚轻才姗姗归来。 楚轻一打开密室,就对上了李天啸暗沉的俊脸。 楚轻自顾行礼,之后站在一侧,不言不语了。李天啸瞧着,平白生出一股无力感,楚轻归来前,他想着一定要好好说教一番,可对着楚轻,到了嘴边的话,愣是吞了回去:他又有何资格说教于她? 第118章开堂审案 李天啸拿楚轻没办法,却又想与她多说些话。 “这次去刘家,可有收获?” 楚轻倒是没想到李天啸会问这些,垂眼:“刘夫人很信任我,打算收我为刘国舅的幕僚。本打算引荐给刘国舅,刘国舅今日未在府中。” 李天啸:“都见了什么人?”他瞧着楚轻低眉顺眼的模样,原本暴躁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 楚轻倒是没瞒着李天啸:“见到了刘德谦,还有一位赵夫人。” “赵夫人?”李天啸显然没想到是何人。 楚轻抬眼,一双眸仁极为清澈,却又带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原户部侍郎赵魁梧的夫人。” 听到赵魁梧三个字,李天啸的眸色一沉:“赵夫人怎么会去刘家?” 如果是赵魁梧倒是还有可能,毕竟赵魁梧是刘国舅的人。 他倒是不知,这赵夫人还与刘家有牵扯。 楚轻扯了下嘴角:“谁知道呢,不过,赵夫人是去找刘夫人的。” 李天啸沉默了下来:“……” 楚轻也不在意,捡了重点说了之后,继续道:“这几日,属下白日都会去北镇抚司。” “为何?”李天啸立刻就想到了那钟宣与妙语。 “刘夫人这几日还会再邀请属下过府,以免被怀疑。”如今情况特殊,稍有差池,就可能失去刘夫人的信任。 也就等同于失去了为师父报仇的契机。 楚轻不明白,余栉风的事她已经安排妥当了,为何李天啸还要把她留在宫中? 还真怕自己跑了? 李天啸头疼:“你如此身临险境,让朕怎么安心?” 楚轻:“皇上你又在怕什么?我若是赢了,就会狠狠卸了刘国舅的一条臂膀;我若是输了,不过是一死,为皇上你效命的人大有人在。” 李天啸大掌握紧:“你就是这般想朕的?只是把你当成一个下属?” 楚轻:“不然呢?” 李天啸咬牙:“朕以为,经过先前那些,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眼底的火焰让楚轻心头一动,却没说话。 只是瞳仁有光动了动,很快又垂了眼:“皇上折煞楚某了,担待不起。” 李天啸差点又捏碎了一块砚台。 御书房的氛围一时间冷到了极致。 楚轻长叹一声,保证道:“属下暂时只动赵家的人,不牵扯到刘家。” 李天啸知道想让她罢手怕是不可能,如今她能这般,已算是服软,揉了揉眉心,才算是默认了。 “白日留在北镇抚司也可以。”李天啸抬眼,继续看向楚轻:“不过……” “皇上单凭吩咐。”楚轻知并不容易脱身,以为李天啸会借机威慑一番。 只是没想到,李天啸道:“三日后空出一日,余栉风的案子要开审了,后日贾文青就到了。” 楚轻没说话,她有些怔愣。 她本以为,李天啸会用一个条件来换。 就像当初他让她帮忙寻找尸骸。 “怎么了?”李天啸起身,天色已晚,该去歇息了。 “……没事。”楚轻垂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想,她大概真的是草木皆兵了。 李天啸当晚依然没睡着,他发现自己愈发受楚轻的影响。 好在接下来几日为了余栉风的事,极为忙乱。 他倒是没空闲在考虑如何重新让楚轻敞开心胸的方法了。 过了两日,楚轻再次踩着点从宫外回来,李天啸依然在御书房正等着。 楚轻站到御案前:“皇上不必每日等属下,属下回来可以歇在御书房,不会逃的。” 李天啸依然垂目,只是朱丹在奏折上划了一道,被他干脆多添了几道,掩饰了。 把奏折一推,干脆不理会了:“谁说朕在等你?朕不过是公务未处置完毕罢了。对了,朕还有一事告诉你。” 楚轻也没再说别的:“皇上请讲。” 李天啸:“那宫女许楠的奶娘与亲弟还未死。” “此话当真?”楚轻眼睛一亮,如果两人未死,那余栉风的案子就更有把握了。 “嗯,先前史长风的母亲的确是被抓了,我们先一步换了人,假扮之人身手不错,想办法逃了出来,顺便把一老一少也一并救了出来。”李天啸站起身,走到楚轻身前:“这次,多亏了你。” 楚轻垂眼只瞧着李天啸胸口的地方,一片明黄色,让她原本怔忪了下的意识又清醒过来:“是皇上英明,余大人福泽宽厚。” 李天啸忍不住扶住了她的肩膀:“这次余栉风若是能得以脱身,你想要何赏赐?” 楚轻想说帮他师父报仇可以吗?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强人所难,李天啸是皇帝,他有他的责任,这些时日她也想明白了,她不能用自己的一己之私强行要求李天啸帮她得罪刘国舅。 楚轻垂目:“不必了,为皇上效力,是属下的责任。” 李天啸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朕答应你,若是有朝一日,朕能与之对抗,必还你师父一个公道。” 楚轻猛地抬起头:“皇上此话可是当真?” 李天啸忍不住笑了:“朕一言九鼎,从不虚言。” 楚轻眼睛微亮,这大概是这些时日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了。 以她一己之力,虽然能靠着旁门左道把刘国舅所做的事抖落出来,可之后呢?以刘国舅在朝堂上的权势,她当初,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她死了,有李天啸这句话,至少,有朝一日,师父大仇能够得报,这就足够了。 “好了,别想了,去歇息吧,明日还有一仗要打。”李天啸又忍不住拍了拍楚轻的肩膀,只是一番亲近,却发现楚轻的身子骨单薄得紧。 怪不得这么瘦,明日定要嘱咐了下边人多为他补补。翌日一早,楚轻作为亲卫,随同李天啸去了刑部,因着这次的案子发生在宫中,作为皇上,李天啸要求亲临旁听,甄大人不敢违抗皇命。李天啸并不想让众人知道皇上来了,于是,来了之后,只在后堂, 刚好那里有个隔间,能看到听到大堂的事。 甄大人因为李天啸的到来,额头上汗水滚落。 下面左边坐着的是刘德谦,右边则是余相爷与余夫人。 甄大人觉得亚历山大。 君浩作为宠妃,也跟来了,压低了声音偷偷道:“刘德谦怎么来了?”浪枫解释:“他说既然坊间的人说他设计陷害余公子,他为表清白,也来听听,他到底是如何设计陷害的。刘国舅一向宠他,朝甄大人施压,甄大人禀明了皇上,就让他来了。左右他稍后也要被传唤,如此 一来,倒是省事了。” 君浩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笑笑:“的确是如此。” 因为这件案子极为惹百姓关注,所以是完全开堂公审,刑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连大堂外也是挤得乌泱泱一群人。 甄大人在时辰到的时候,一拍惊堂木:“升堂,带疑犯。” 甄大人话音一落,一号嫌疑人余栉风、二号嫌疑人史长风就被带了上来。 余栉风有官职在身,不必跪拜,史长风是禁卫军,也有官职在身,两人手脚上的镣铐被去了之后,朝甄大人行礼之后。 余栉风虽然知道自己这次不会有事,可看到年老的父母坐在堂上,想到母亲这几日为他奔波,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余老夫人已经开始抹泪,这是她老来子,一向受宠,可这才多久未见,竟是消瘦到这种地步。 “吾儿……”余老夫人哑着嗓音唤了声。 余栉风噗通朝着余老夫人与相爷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孩儿让你们伤心了。” 几人这一互动,瞧得堂上众人也湿了眼眶,更不要说,这几日连翻被坊间流传的各种版本洗脑的百姓,有的呜呜呜哭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冤枉的,敬爱父母的孝子,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丁点儿的小事就杀害一人?”他们也喝酒,怎么没见就乱砍人? 刘德谦一看这情况,眼神愈发阴鸷,朝身边的管家看了眼。 管家低咳一声:“吾竟不知,朝堂之上,还许如此认亲。” 甄大人额头上冷汗乱掉,直接一拍惊堂木:“肃静!堂下所站何人?” 余栉风:“下官余栉风。” 史长风:“下臣史长风。” 甄大人按照流程继续道:“所犯何事?” 余栉风:“不日之前以谋害宫女许楠的嫌疑关入天牢。” 史长风:“与余大人有接触,所以也是嫌疑人。” 甄大人立刻一抬手:“师爷,把案件缘由以及仵作验尸单陈诉一遍。”师爷出列,翻开案宗,开始大声念道:“明宗十三年七月十三日戌时慈宁宫外发现一具女性尸体,被一刀毙命,死于非命。证实死者乃宫女许楠,死前因撞到疑凶余栉风,导致两人起了争执,后余栉风独自前往太医院换下沾染了血迹的血衣,疑凶言此乃死者惊吓磕头所沾。后在疑凶的血衣发现死者香囊,继而查明死者夺命凶器正是归疑凶所有。疑凶史长风在死者死前已回到大殿,因有多人证明,特洗清嫌 疑,当堂释放。” 师爷合上案宗,退居其后,立刻有人开始带史长风下去。众人对史长风并不在意,他们关注的是凶手到底是不是相府二公子,以及,这次的事,到底是不是刘世子所陷害。 第119章出现危机 刘德谦看向史长风离开的身影,朝身边人歪了下头,后者,立刻就偷偷离开了,去找史长风按照计划举证余栉风曾在天牢夸耀人是他杀的,可他是天子伴读,绝对不会有半点危险。 若史长风真的听从了刘德谦所言如此一说,怕是楚轻先前让人在坊间的努力都一并白费。 坊间流言虽然重要,可史长风作为二号疑凶,是接触余栉风最多的人,他的话,百姓大多还是信的。 堂下如今只剩一个余栉风,甄大人瞧着那案宗,明摆着凶手就是余栉风了。 可皇帝就在身后瞧着,面前这人又是天子伴读,甄大人也拿捏不准到底要怎么办了。 只是突然,余老夫人起身,站到了余栉风的面前。 她是一品浩命,自然不用下跪:“老身先前替子伸冤,不知大人可接到伸冤状纸?” 甄大人正愁无法下台,立刻道:“余老夫人,状纸已接,只是这案子……” 余老夫人:“既然有冤,那可允许老身找人替小儿辩护一番?” 刘德谦嗤笑一声。 辩护? 人已经死了,凶器是余栉风的,最后见到死者的也是余栉风,他身上还有血,这样他若是还能无罪释放,才是奇了怪了。 刘德谦之所以买通史长风,也不过是被坊间流言气到了,妄图借着史长风洗刷名声罢了。 他心里已经确定余栉风必死无疑。 刘德谦太过自负,对于自己的手段也极为自信,所以并不在意,也从未打探过这余老夫人请的状师到底是何人。 不过为了不出意外,他在余老夫人着手的时候,已经找人联系了一位状师。 甄大人犹疑一番,这对方有状师,他们这边也必须有为死者辩护的状师,他朝师爷询问一番,让他速度去找一个状师来。 刘德谦却突然开口:“甄大人这是要为死者找状师吗?说起来,本世子很是同情那宫女,这样吧,本世子刚好认识一个状师,不如就让他来一趟,至于所请状师的银两就记在本世子名下好了。” 甄大人一愣,反射性地朝后堂看去。 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笑:“让刘世子破费了。” 刘德谦嘲讽地看了余栉风一眼:“无碍,只要能让死者沉冤得雪,本世子花的心安,不像是某些人人面兽心,让自己老母为他喊冤,也不怕半夜做恶梦?” 余栉风被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被余老夫人按了下手臂。 余栉风冷笑:“的确是人面兽心,害了这么多人,也不怕晚上恶鬼来寻!” 偏过头,余栉风不再多言,他就等着稍后怎么揭穿刘德谦的假面具。 不过刘德谦这一举动,倒是让围观的人改观不少。 “这样一瞧,这刘世子也没这么坏……” “是啊,还好心肯为死者请状师。” “不过这余大人也不像坏人,哎哎,我也分不清到底真相是什么了。” “那就老老实实等甄大人破呗。” “……可万一甄大人被施压?” “这么多人瞧着呢,终归要有证据吧?要让我们信服吧?” “……” 各种声音传入耳畔,余栉风刚开始因为有李天啸的话安定下来的心,又忍不住敲起了鼓。 万一……失败了,他…… 随即,余栉风又摇了摇头,大不了就是一死! 有何畏惧的? 不过等刘德谦找的那位状师一来,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刘德谦竟是把京城第一名状文冬悠请来了,这文冬悠别看名字颇为文气,为人却是单靠一张利嘴,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这文冬悠来京城十几年,刚开始几年还好,打官司还算公正,只为被冤枉的人 接状纸。可十年前,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颓靡了一阵之后,后来就只为达官贵人辩护,只看钱办事,什么公正都不顾了,不过人的确是有真本事,纵横京城十多年,还真没见这文冬悠输过。 君浩在后堂听到请的是文冬悠,脸色一黑,咬牙:“这刘德谦还真怕栉风不死啊,连文冬悠都请过来了!” 这是非要置余栉风于死地啊。 多大仇。 君浩也忍不住担忧地看向楚轻:“楚公子,那贾文青……行不行啊?” 他这话有些心虚,怕让楚轻生气,毕竟,人帮忙找了个状师,他还怀疑。 可事关小风子性命,他不得不关心一番。 楚轻垂眼:“不知。” 君浩傻眼了:不知是个啥情况? 这万一…… 楚轻抬眼:“君公子不必担心,就算是无罪辩护输了,我也有办法让余公子无罪走出刑部。” 君浩眼睛一亮:“当真?” 楚轻挑眉:“他刘德谦有后招,我们也不是没有。” 至少他们还有个暗线一个后招没用。 刘德谦得意不已,瞧着余栉风死白的脸,咬牙切齿,他自出生就在京城,哪里会不认识这文冬悠? 余老夫人却反而淡定的很:“想来,这位就是为死者辩护的状师了,那老身可否让吾儿辩护状师来了?” 甄大人觉得这次余大人铁定翻不了身了,正不知要如何与皇上交代。 怕皇上一怒之下迁怒…… 不过这案子这么多人瞧着,只能硬着头皮审下去了。 甄大人一拍惊堂木:“宣!” 不多时,一人青袍裹身,手握折扇款款而来,众人瞧着这壮汉,微愣了下。 状师? 可他们怎么觉得这么像杀猪卖肉的? 贾文青缓缓步入大堂,原本还张扬恣意的文冬悠突然愣了下,皱皱眉,死死盯着贾文青。 贾文青是逆着光走来的,刚开始文冬悠并未看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这人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直到那人走近,瞧着贾文青的面容,文冬悠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刘德谦皱眉:“你怎么回事?” 不过文冬悠压根就没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差点就扑过去了。 贾文青的视线极缓的从文冬悠的身上扫过,最后站到正中央,落在甄大人身上,略微弯腰行礼:“草民贾文青,见过大人。” 甄大人瞧着这明显肌肉要爆出青袍的男子:“你……是状师?”“师兄!”突然,一声带着哑声的疾呼传来,甄大人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一抹影子直接朝着贾文青扑了过去,不过,对方并未得以靠近,被贾文青一把折扇抵住了胸膛,斜目轻扫了一下对方,后者立刻站好 了,只是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竟是红了眼圈。 刘德谦本来正翘着二郎腿,瞧见这一幕,差点下巴都掉了:这什么情况? “文冬悠,你搞什么?!” 文冬悠直接无视了对方,隔着三步的距离,站得直直的:“师兄,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去炎城打探了你多年,都未寻到。” 贾文青目不斜视:“公堂之上,私事容后再议。” 短短两句,让文冬悠小身板僵了下,立刻点头:“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愣了下,随后就回过神:“师兄是这余大人的状师?” 贾文青点点头。 文冬悠眼一瞪,立刻转头去看刘德谦:“这案子我不接了!” 刘德谦气得差点跳起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文冬悠:“这、案子!我不接了!” 跟师兄对着干,他才不!后堂,君浩傻了眼:“这什么情况?”他平日里喜欢听书,坊间可是有专门说这文冬悠的,亦正亦邪的,只按自己心情来办事,这次是怎么回事?他转头去看楚轻:“楚公子,这怎么回事?这贾文青到底是何 人?竟然这么大的面子?” 楚轻笑笑:“君公子可听过炎城贾三郎?” “炎城?贾三郎?就是那个炎城第一名嘴?”君浩眼睛一亮:“可他不是十年前因为一件冤案直接隐姓埋名了……等等,这贾三郎就是贾文青?” 君浩捂着胸口,他平日里闲来无事,就爱听这些,对这善恶分明的贾三郎早就想见一见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生之年能见到! 君浩立刻崇拜地看向贾文青,就像是看着一个浑身发光的金娃娃,眼睛都亮了。 他身后,浪枫顺着君浩的视线看去,再看看君浩双目发光的双眸,君浩此刻还是一袭女装,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莫名不适,却很快垂目敛神,把情绪压了下来。 这贾三郎人如其名,排行第三,是炎城当年首屈一指的状师,只可惜,天妒英才,被人设计陷害,平白惹了一身腥。 这贾三郎倒是也硬气,虽被陷害,可当真是害了一条性命,一怒之下,就隐姓埋名,至此不再接状。 说起这贾三郎,虽说是炎城第一名嘴,可在京城也名噪一时,可惜,十年前就此消寂,没想到如今,竟然再次出山了。 刘德谦站起身,就朝文冬悠走去:“不干?不干也得干!” 文冬悠冷笑一声:“怎么,刘世子这是在拿权势压人吗?”文冬悠幽幽一句话,直接堵了刘德谦的嘴,他现在可还在公堂之上,外面可都是看客,自己好不容易转过来的形象,可不能这么失了。刘德谦一甩衣袖:“你拿了我的银子,说不干就是能的?” 第120章已成定局 文冬悠笑了:“我按照十倍偿还于你。”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十倍?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这文冬悠接状子,那可是天价,十倍偿还,那就是天价的天价了。 文冬悠却丝毫不在意,看刘德谦脸色都黑了,幽幽道:“更何况,你确定要让我跟我师兄打嘴仗?我可是能为我师兄上刀山下火海的!” 潜台词:师兄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师兄在那站着,我肯定不坐着。 所以,这案子,他就算是接了,也不会好好打。 刘德谦气得脑仁都疼了,却也没办法,咬着牙,却也不得不承认,瞧文冬悠这热乎劲儿,估计还开口就直接认输了。 那还打个屁! 好在,刘德谦有后招,直接让管家再去寻一个,虽然不是文冬悠这种级别的,可还是能抵上一抵。 刘德谦阴沉着脸盯着余栉风:想就这么逃过去? 想得美! 他压低声音朝身后的心腹问道:“史长风那边搞定了吗?” 心腹:“搞定了,他同意帮我们做假证。” 刘德谦拿着折扇一拍手:“很好。” “只是……”心腹犹疑了下,“世子爷,他非要我们亲自写个凭证给他,怕我们到时候反悔,不放了他老娘。” 刘德谦被文冬悠的事气晕了,不耐烦道:“想写就去写,麻烦!等余栉风的案子定了,直接把人都给做了。” 人都没了,就算写了凭证又如何? 他老娘在自己手里,就不信史长风不听自己的话。 心腹得令,领命出去了。 管家很快就请了一个状师来,不过,压根就不是贾文青的对手。 贾文青侃侃而谈,把那状师堵得哑口无言。 咬死了那死者就是自杀身亡的,除非让甄大人拿出证据,找出人证,亲眼见到余栉风拿刀刺入了那死者的人证,否则,就是污蔑! 他们绝对不会认!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咦,好像也是哦,也不是不可能是自杀的。 “你说,这贾状师说的有可能没可能?死者真的可能是自杀?” “怎么没可能?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 “听说这死者还有一个奶娘与亲弟,只是她死之前几日,突然就不见了踪影,有认识的邻居,说是好几天都没见到人,怕是……不好了。” “真的假的?难道真的是那谁为了陷害余大人,把人给……” “这也不是不可能,你看这高门里,表面看着光鲜,内里不知道多么脏污不堪呢?要不然,哪这么凑巧,人死之前,亲人就不在了,肯定被带走威胁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自杀的。” “可自杀可能么,刀入身体那么身呢?” “那贾状师不是说了,放在石缝里,刀尖对着身体,多跑几步,一冲,这可不就……你想想马车相撞的时候,都能零散了,冲击力多大!” “……” 众人七嘴八舌的,这么一说,舆论就开始被引导着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刘德谦气得牙根发痒,朝管家看了眼。 管家立刻出去了。 甄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 贾文青站到余栉风身旁,拱手行礼:“大人,草民已经说完了,总结为一句话:草民认为,余大人无罪,是被人陷害所致!” 甄大人:“这何人陷害根本……” 他额头上乱冒汗,紧张的不行,这到底怎么个回事。 这么一转眼,他也被这贾状师快给说服了。 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啊。 甄大人朝师爷招手,压低声音:“这、这到底怎么办啊?” 他都不知怎么判了。 “大人!”突然,衙役喊了一声。 “何事喧哗?”甄大人皱眉。 “史长风史公子说有内情相告。” “嗯?”甄大人一愣:“内情?什么内情?” “这……史公子没说。”衙役也挺愁的。 刘德谦这时开口:“甄大人何不听听,听听这无罪的嫌疑人到底有什么内情相告?也许,是有关某些人做的龌蹉事呢?” 余栉风冷冷看了他一眼:人渣! 刘德谦笑得愈发得意,余栉风啊余栉风,看这样你还不死?! 当着众人的面,甄大人不得不摆摆手:“宣!” 不多时,史长风换了一身衣袍去而复返,规规矩矩站在了堂下:“下臣史长风,见过大人。” 甄大人:“他们说你有内情,什么内情?且说来听听。” 刘德谦冷嘲热讽:“是啊,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到底是什么人威胁了你,让你替他隐瞒的?你都听到了什么?”刘德谦已经安排好了,让人威胁了史长风,让他改口说是扶着醉酒的余栉风回去时,余栉风就告诉他自己看上了一个小宫女,就是斟酒的那个,长得很好看,他一定要把人给弄到手,没想到,那小宫女就 是死者,他怀疑是余栉风强迫人不成,恼羞成怒把人给杀了。 这样余栉风就是百口难辩了,史长风再推脱自己是害怕才没说。 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 刘德谦嘴角的笑在史长风开了口的一瞬间,就僵住了,他像是没听清楚一样,转过头去问管家:“他说什么?” 管家也是愣愣的。 只听史长风直接对着甄大人抱拳行礼之后,直接指着刘德谦道:“我要状告刘世子绑架我娘,并借此威胁我帮他诬陷余大人。” 史长风直接把刘德谦派过去的人教给他的那一套,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你撒谎!”刘德谦终于回过神,直接开口。 余相爷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大堂之上,原来是容许旁人喧哗的。” 甄大人眉心一跳,拿衣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干笑两声:“这……这自然是不许的。”他挺了挺背脊,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刘世子,再无故喧哗,休怪本官请你出去。” 刘德谦气得眉毛一跳一跳,却被围观的看客议论纷纷之后,忍了下来。 甄大人看向史长风:“你可有证据?” 史长风道:“自然是有的,这是下臣让他们写的凭证,上面写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从怀里递上去一个信封,由师爷拿了,交到了甄大人的手里。 甄大人越看越心惊,忍不住频频朝刘德谦看去。 刘德谦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他没想到,史长风倒是硬气,竟然不管他老娘死活了! 真的敢倒打一耙。 余相爷道:“甄大人,上面写的什么,还望念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甄大人想到后堂的李天啸,哪里还敢维护刘德谦,连忙让师爷给念了。 众人起了轩然大波:“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刘世子!” 刘德谦起身,站到了大堂上:“这是假的!他在胡说!” 史长风眼睛都未抬一下:“威胁我的人,我已经绑了,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提出来瞧瞧,可以与对方对对笔迹。” 甄大人一抬手,有衙役迅速出去按照史长风给的地址,直接从后院角落把已经五花大绑的心腹给带了上来。 众人一看那人,正是刘德谦先前身边的心腹。 再一对笔迹,正是这人所写。 无奈刘德谦死不承认,这是他心腹私自做主,肯定是合伙…… 就在两方人马争论不休时,突然,刑部外的锣鼓再次被敲了起来。 甄大人头都大了:“何人喧哗?容后再说!” 只是衙役匆匆上前,“大人,不能容后啊。” 甄大人皱眉:“为何?” 衙役看了看刘德谦,硬着头皮道:“外面击鼓的人要状告……刘世子。” “什么?”刘德谦气得转身:“何人状告本世子?” “我!” “还有我!” 两个老妇人搀扶着走向大堂,众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刘德谦瞧着两人,直皱眉。 这是谁? 管家却是看得眼皮直跳,他自然是认得的,甚至还见过几面,只是……这两个人怎么会跑出来的?不是关的好好的? 管家刚想上前提醒,就看到那两个老妇人,直接跪地:“青天大老爷,老妇有冤屈啊!” “老妇也有冤屈啊!” 两人齐齐呼喊,让甄大人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们……有何冤屈?” 年纪稍微大的妇人道:“我乃史长风之母,状告刘世子绑架,胁迫我儿诬陷良善!” 另外一个妇人道:“我乃此案死者奶娘,状告刘世子绑架老妇以及死者幼弟,以此让死者不惜自杀来污蔑他人。” 两人齐呼:“晴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他们说着,撩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被束缚的痕迹。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啊,死者的奶娘都出来了,这事还能有假? 顿时,众人都齐齐看向刘世子。 刘世子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明明不该出现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了? 甄大人也傻眼了,本来已经成定局的案子,突然就这么被翻转了过来,着实让他惊喜一番,这样既不用得罪皇上,又有理由向刘国舅交代了,刘世子自己作死,他也没办法啊。 甄大人一拍惊堂木:“此话当真?” 两个妇人颌首:“是。” 甄大人:“让他们画押!”大堂又进来几个衙役:“老爷,有人送来了几个人,说是这次绑架的罪犯。” 第121章以身犯险 甄大人道:“当真?带他们上来,让他们指正画押!” 接下来的审案几乎是一面倒,有这么多人作证,刘德谦直接被以陷害绑架罪暂时关押入刑部打牢,余栉风当堂无罪释放。 余栉风被卸了镣铐,扑上去与余老夫人抱成一团。 余相爷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他就知道,他的儿子不可能杀人。 余栉风直接走到奶娘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因为我,连累了她。” 奶娘抹眼泪:“是楠儿没想通,害了自己,也险些害了大人,大人别怪罪楠儿就好……” 后堂。 李天啸站起身,楚轻脸上并没有表情,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李天啸捕捉到了:“这次,多亏了你。” 否则,他真的难以想到怎么替余栉风洗白冤屈。 楚轻道:“是余大人自己清白,我不过是略尽绵力。” 君浩激动的狠狠抱了浪枫一把,这才扑向楚轻,想要抱一抱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被李天啸眼明手快直接拽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君浩低头,瞧着自己身上的女装,想想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好了。 “咳咳,太激动了。”差点忘了,自己现在还是宫妃呢。 差点让皇上头上一片绿了。 浪枫:“……” 楚轻:“……” 李天啸凉凉看了他一眼,看得君浩后脊背一凉,不敢再乱来了,规规矩矩站好,忍不住夸楚轻:“楚公子,你这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刘德谦那小子吃这么一个大亏。” 刘国舅就算是再厉害,能把刘德谦从刑部大大牢给弄出来,可这刘德谦的名声怕是也毁了。 百姓能信? 连带的刘国舅暴毙独子的事,肯定传的沸沸扬扬的,他这刘国舅的名声铁定是一落千丈啊。 甄大人判了案子之后,匆匆回了后堂,君浩立刻坐好了,纱幔遮面,一双美目盈盈如水,与先前判若两人。 甄大人行礼:“臣见过皇上,见过梅妃娘娘。” “起来吧。”李天啸冷淡的开口。 甄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开始汇报这次的案子,楚轻就站在后堂入口,从缝隙朝外看去。 就看到文冬悠缠着贾文青,不知在说什么,贾文青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后来两人就一前一后出了大堂。 楚轻也许久未见贾文青,看向李天啸,正好对上了李天啸的目光。 李天啸知道她怕是有话要与贾文青说,挥挥手:“你先去办事吧,宫禁前,记得回宫。” 楚轻颌首:“喏。” 楚轻匆匆从后门离开了,她穿的是便服,倒是不用再换装。她到刑部门口时,刚好就看到前来接人的马车。 楚轻走到马车前,贾文青抬眼看到她,径直走了过来。 “师兄?你现在住在哪儿?有地方住没有,不如住到我那里去啊,我们好久都未见过了!”文冬悠像个尾巴一样缠在贾文青身后:“当年你怎么突然就失踪了,我找了你好……额。” 文冬悠看贾文青脸色微微变了变,立刻捂住了嘴。 懊恼自己傻了,平日挺聪明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明明知道这是师兄心口的一道疮疤,还非要揭开。 “走吧。”贾文青直接对楚轻道。 “师兄……”文冬悠站在那里,不安得瞧着。 “这几日我会住在文松客栈,你若是有事,可来寻我。”贾文青说完就上了马车。 文冬悠眼睛一亮:“是,师兄。” 楚轻先上了马车,贾文青随即上来,马车开始前行。 楚轻撩起帷幕,发现文冬悠一直站在原地瞧着马车,放下帷幕:“贾大哥,他还在看。” 贾文青嗯了声:“知道。” 楚轻:“为何不邀他去喝几杯?”她听到对方喊贾文青师兄了,她是听师父说过,贾文青的师父收了几个弟子,只是后来天南海北的,倒是没想到,这文冬悠竟是其中之一。 今日之事能这么轻易解决,文冬悠倒是占了一部分。 她虽然相信贾文青,不过这文冬悠也的确是有才,否则也不会被这么多人推崇。 贾文青道:“我离他远些,对他有好处。” 楚轻道:“这贾大哥倒是不必担心,有人会保他。” “嗯?”贾文青看过去,说起来,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与相爷的公子有牵扯? 楚轻也没打算瞒着贾文青,把李天啸的事都说了,贾文青诧异:“他是当今明宗皇帝?” 楚轻颌首:“嗯,所以暂时不能动刘国舅。” 但是今日能借着刘德谦重击刘国舅,让楚轻多日心底压抑的抑郁缓解了不少。 贾文青眉峰拢着:“可安全?” 楚轻无奈:“贾大哥,你也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贾文青叹息:“我与你不一样,我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隐藏了,他们也找不到。”楚轻垂目:“可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了。是师父救了我把我养大,养恩大于天,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也会替师父报仇。更何况,皇上已经答应我了,若有一天他有足够的能力与刘家抗衡,会还师父一个清白。 ” 贾文青揉揉眉心:“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楚轻笑笑:“贾大哥也是,你先住几日,有暗卫暗中保护,你别嫌烦。” 贾文青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楚轻又是掐着宫禁的时辰进的宫,她把贾文青送回客栈之后,又去了一趟北镇抚司,知道刘夫人又邀请她过府。楚轻想,这次怕是刘德谦的事让刘国舅大发雷霆了,刘夫人为了引荐自己,提点了下,这次 前去,怕是就能见到刘国舅了。 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楚轻打开御书房的密室,就看到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天啸依然未睡。 李天啸还在御案前翻着奏折,听到动静,头也未抬:“回来了?” 楚轻走近了,嗯了声。 李天啸把手上这本批改完,直接合上了,站起身:“随朕回养心殿。” 楚轻嗯了声,跟在李天啸身后。 一直等到了寝殿,李天啸让内侍服侍着换了龙袍,净了面,挥退了所有人,才去看楚轻:“有事?” 楚轻嗯了声。 李天啸带着楚轻坐在了软榻前:“说吧。可是为了贾文青的安危担心?” 楚轻摇摇头:“属下知道皇上定会妥善安排贾大哥的事。” 听到楚轻喊贾文青贾大哥,李天啸忍不住怀念楚轻喊他“李大哥”的时光,只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那是何事?很为难?” 楚轻摇摇头:“也说不上为难。”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李天啸:“刘夫人来北镇抚司找我了,明日邀我去一趟刘家。”她顿了顿,继续道:“大概是有关刘德谦的事。” 李天啸:“你要用帮刘德谦来获取刘国舅的信任?” 楚轻颌首:“是,不仅是刘国舅的,还有刘夫人。” 她那日在刘府见到赵夫人,她能察觉到,刘夫人本来是想让她处理这赵夫人,可如果能搭上刘国舅,最好不过了,更方便行事。 李天啸拒绝:“这样太危险了!” 楚轻:“可这也是一个机会!”她忍不住俯身靠近,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矮几,楚轻的眸光在琉璃灯盏下亮得惊人。 李天啸忍不住偏过头,怕自己会沉沦其中,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你不懂,刘国舅那只老狐狸,你玩不过他。” 稍有不慎,就容易惹祸上身,尸骨无存。 “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楚轻的双手按在桌子上,因为难得的激动,呼吸起伏,盯着李天啸,让他避无可避。 “可……”李天啸到底舍不得她失望,揉揉眉心:“你何苦……只要你再等等……” 楚轻道:“我等不下去了了,至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先除掉赵魁梧!” 李天啸长叹:“那你找朕为何?”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为何还来问他?楚轻垂目:“刘德谦被关进刑部,是不是出不来了?还是,刘国舅不日就能把他放出来?”如果是前者,她会另想办法,可如果是后者,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被放出来,她倒不如给了刘国舅这个甜头,取信与 他,最后给他最出其不意的打击! 李天啸沉默良久,才给了楚轻一个答案:“后者。” 就算如今真的把刘德谦关押了起来,怕是刘国舅即使是冒着名声不要,也会想办法把刘德谦从刑部给弄出来。 就算刘国舅不出手,那人也忍不住会出手。 楚轻松了口气:“好,那我知道了。” 李天啸望着楚轻琉璃灯盏下的眉眼,他知道自己怕是说服不了她了,她眼底的坚韧几乎要破空而出,义无反顾。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她也无所畏惧。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哑声道:“陪朕下盘棋吧。” 楚轻点点头:“好啊。”她不知道李天啸为何在半夜时分想起对弈,可只要他不阻拦,她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直到这一局对弈快要结束时,李天啸捻着最后一颗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棋枰上,与此同时,他起身,朝龙榻走去:“小心为上,若是撑不住了,就回来,有朕在,终有一日,会为你师父报的大仇。” 第122章步步为营 楚轻没出声,她望着棋枰上李天啸落在的最后一子,久久未开口,只是清透的眸仁里却是闪过一抹微妙的光,熠熠生辉,最终沉淀入心,她偏过头,望着纱幔内的身影,轻轻低喃:“谢谢。” 翌日一早,楚轻从密室悄无声息的回了北镇抚司。 换了一身长袍之后,坐上了马车,直接去了刘府。 刘管家大概是因为刘德谦的事显得郁郁不乐,看到楚轻,也只是勉强笑了笑:“余公子,夫人与老爷都在大堂等你。” “老爷?刘国舅也在府里?”楚轻表现的像是完全不知道刘德谦的事一般,丝毫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这……对,这两日老爷都在府里。”管家的脸色怪怪的,刚开始的时候老爷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大少爷在这件事情上办的很牢靠,老爷提点了一番之后,就放任大少爷自己去做了。后来舆论一下子 就偏了过来,老爷单独把少爷叫到了书房里,仔细询问了一番,大少爷自从先前出了那件事,情绪一直不怎么高,老爷也就任他来了。 只是,明明十拿九稳的事,偏偏在紧要的关头出了错,大少爷昨日被关进了刑部,老爷一宿没合眼,后来进了宫一次之后,就一直呆在府里没出去了。 老爷有多宠大少爷他们这些在刘府的老人是看在眼里的,因此,这两日谨小慎微的,生怕被牵扯进去,没了小命。 楚轻也没多问,跟着刘管家去了大堂。 她踏进去,抱拳施礼,刘夫人似乎心情不错:“余公子来了?看座上茶!” 楚轻抬眼去看,与刘夫人红润不少的面容不同,刘国舅眼下青黑,果真是一夜未眠。 楚轻应了声,表现的忐忑不安坐了下来。 刘国舅这才看了过去:“听说你在北镇抚司任职?” 楚轻连忙坐直了,恭恭敬敬回答道:“回禀国舅爷,小生在北镇抚司任锦衣卫一职。” 刘国舅嗯了声:“听说你对破案很有一手?” 楚轻:“国舅爷谬赞,不过是比旁人多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罢了,不值一提。” “哦?比旁人多了几分察言观色?”刘国舅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老夫如今如何?”楚轻垂下眼笑了笑:“国舅爷这是说笑吗?一看就知道国舅爷昨夜并未睡好,如今状态不佳,怕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国舅爷这是看不上小生吗?既然如此,那小生就算是叨扰了。”楚轻站起身,朝着刘夫人 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刘国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国舅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楚轻瞧着挡在面前的仆役,转过身:“国舅爷好没道理,是您看不上小生,既然国舅爷不是诚心实意想要收小生为幕僚,那小生何苦要讨这个没趣?” 刘夫人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余小楚是她介绍给刘国舅的。 刘国舅答应了,如今又这般,是哪样? 不给她面子吗? “老爷,你这是在生妾身的气,所以连带的连妾身推荐上来的人,也百般刁难?”刘夫人冷笑一声,好心情被刘国舅破坏的一干二净。 那小畜生终于惹上事了,这两天没能见到,她觉得饭她都能多用两碗了。 刘国舅不知想到什么,强忍了下来:“夫人说笑了,老夫没这个意思。” 刘夫人凉凉笑了笑:“是没这个意思,不过是迁怒而已……” 楚轻面无表情地垂眼站着,仿佛没看到面前这对夫妻在互相试探,互相警惕,像是一个局外人般。 刘国舅挥挥手,仆役立刻退下。 大堂里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刘国舅、刘夫人,以及楚轻。 楚轻站着没动弹,不过也没再去看刘国舅。 刘国舅沉声道:“坐吧。” 楚轻也不拿捏,直接重新坐下了:“小生谢过国舅爷,谢过刘夫人。” 刘夫人嘴角弯了弯,这余小楚还算是上道,没有忘记她这个引荐人。 只要稍加笼络,不愁不能拿捏。 刘国舅并没有真心觉得这余小楚有何本事,不过是给刘夫人面子,啜了一口茶水,杯盏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想当老夫的幕僚,那可是要有些真本事的。” 楚轻颌首:“国舅爷说的是。” 刘国舅眯眯眼:“眼下老夫有一桩心事,你可能猜出来?” 楚轻笑笑:“国舅爷这是在放水吗?” “此话怎讲?”“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国舅爷觉得小生会不知道刘世子的事?刘世子被陷害关入刑部天牢,国舅爷身为世子爷的生父,自然要为世子担忧,忧虑成疾,也就成了心病。不知小生说的可对?”楚轻缓缓道 。 刘国舅听到那句“陷害”,脸色好看了很多:“哼,你倒是有些小聪明。你怎么知道小儿是被陷害的?” 楚轻嘴角扬了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问题不是陷害不陷害,而是国舅爷的觉得时不时陷害。” 楚轻三言两句,把人都快绕晕了,刘国舅莫名竟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楚轻屈起手指,轻扣了下桌面:“这就要看刘国舅的意思了。” 刘国舅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好。老夫觉得你这小子很是不错,你若是能帮老夫解了这桩心事,老夫立刻升你的职位!” 楚轻摇摇头:“职位就不必了,能为刘国舅效力,是小生的荣幸。” 刘国舅哈哈哈大笑:“好!你且说来,小儿这事,应当如何?” 楚轻垂目:“这事破着说容易也容易,可说难却也难。” “哦?”刘国舅愣了下:“此话怎讲?” 楚轻道:“以小生之见,国舅爷还不至于救不出世子,只是问题在世子以后的名声上,若是被扣上谋害朝廷命官上,怕是以后仕途就有问题,且名声被人所诟病,还连累的国舅爷也……” 刘国舅一拍掌:“小余你说的对,这正是老夫担心的。” 否则,他一句话,立刻就把人给救出来了。 可问题是……如今所有的百姓可都瞧着呢,放出来容易,可这后续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楚轻听到刘国舅已经改了称呼,垂下眼不经意的笑了下,这才继续道:“其实,想要洗白世子爷也不难。” “哦?”刘国舅眼睛一亮:“怎么说?” 楚轻道:“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消除掉世子爷绑架陷害世子爷的事。然后,再想办法帮世子爷恢复名声,否则,就算是世子爷放出来了,这事不正儿八经的解决了,怕是也不会有人信。” 刘国舅道:“这事怎么说?” 楚轻笑:“这也不难,相信国舅爷也想过,随便找个人顶替了不就行了?” 刘国舅瞧着桌子,“顶替是能,只是……别人会信吗?” 楚轻乐了:“信或者不信,就要看如何顶替了。只是随便找个人去刑部自首,就是个傻子也不会信。” 刘国舅皱眉:“不自己自首,难道还要让人绑了去不成?” 楚轻当真还真是点了头:“就是要绑着去。” “这有什么区别?”刘国舅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这小子? “区别自然是有的。如果绑着去的人,是皇上的人呢?”楚轻轻点了点。 刘国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坐直了身体:“这怎么可能?”虽然这的确是个洗白的好办法,可皇上的心腹刚被谦儿给差点弄死,皇上怎么可能会帮他? 不过刘国舅不得不承认,这余小楚的这个方法的确是好。 如果是皇上的人亲自捉到了陷害还栽赃谦儿的人,皇上的人自然也就是余栉风的人,怎么可能糊弄?所以,这样众人自然就信了。 可是…… 要怎么让皇上的人抓到“陷害栽赃的人”,这都是一件难事。 楚轻啜了一口茶水:“小生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有人选了。” 刘国舅眼睛一亮:“你说,只要这件事办成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楚轻笑笑:“这个人选其实也不难,国舅爷只要找一个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是皇上的人,不过呢,却是国舅爷你安插的暗线,却能听命于你,这自然就好办的多了。只是,怕是要让国舅爷大出血了。” 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可信的细作,那可是难上加难,这事一旦成了,也就代表着,刘国舅要牺牲掉一个暗线了。 楚轻既然让李天啸吃了亏,自然要给他些好处。 也算是弥补一下吧。 刘国舅果然犹疑了,他坐在那里,许久都未下定决心。 刘夫人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了声。 刘国舅瞪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老夫知道了,老夫已经想到一个人选了。” 楚轻抬眼:“虽然这么问不合理,不过小生还是想问一下到底是谁,才好根据对方的职位来安排接下来的洗白。” 刘国舅咬咬牙,似乎还不怎么信任楚轻,不过想到就一个小子,他堂堂国舅爷还难道不能拿捏住吗? 告诉了他又如何? 左右等事情爆发出来,这个暗人也算是断了。 刘国舅:“告诉你也无妨,大概你也听过。”“哦?不知刘国舅说的是谁?” 第123章除去一人 “南镇抚司的武总旗武佑霖。”刘国舅说完,看到楚轻诧异的目光,忍不住挑了挑嘴角:“没想到吧?” 楚轻摇摇头:“没想到,武总旗为人正直,据说……是皇上的人,也是皇上一手提拔出来的,小生倒是没想到,武总旗竟然是国舅爷您的人。” 刘国舅轻哼了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的去呢。现在可以说下一步了吗?”楚轻颌首:“如果是武总旗那就完全没问题了,武总旗的形象本来就好,这些年办了不少实事,很得民心,如果是由他亲自抓出来的,肯定怀疑的人比较少。更何况,他明面上还是皇上的人,皇上的人总不 会坑余大人吧?” 刘国舅:“你说得对。” 只是可惜了他这么好的一个棋子,就这么成了弃子,还真是不甘心啊。 可就算是再多十个,为了谦儿他也都能舍弃掉。 楚轻:“那么第二步,国舅爷只需要找到一个急于讨好世子爷,又不被世子爷看得上的人来背黑锅。当然了,最好还是要与世子爷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最好有些姻亲或者别的关系。” “嗯?这是为何?”“如果是世子爷相熟的人,难保旁人不会觉得这人既然与世子爷相熟,世子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既然要为世子爷完全洗白名声,那么就不要留下任何污点,所以,这人必须是世子爷不待见的。之所以又要 与世子爷有特殊关系,这样才不会怀疑对方为何会舍得为了替世子爷报仇下这么大的血本,也就顺理成章了。”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 刘国舅为难了,第一步好找,可这第二个,哪里有这么合适的? 再说了,与他们刘家有关系的,就是刘家本家的人了,哪可能随便领出来一个去顶罪? 刘夫人心思活络,突然就想起来一个人来:“老爷,也不是没有。” 刘国舅挑眉:“哦?怎么说?”“你忘了前几个月,刘家的一个旁支不是刚来了京城吗?那刘老爷可是数次前来拜见老爷你,只可惜,老爷推脱了没见。后来,这刘老爷托人送给了谦儿不少好东西。”因为刘德谦在她面前显摆了,所以她 就记在眼里了。他痛快的,她都不痛快。 更何况,肖家刚出的那个案子,可不就牵扯到那刘老爷的一个庶子吗? 她可是记得真真儿的。 “哦?有这事?”刘国舅看向楚轻:“你可知道?” 楚轻摇摇头,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仿佛压根就不是她引着刘夫人想到的那龙门镇的刘老爷! 当初接了忠叔的命令对师父下死手的,可不就是这京城刘家的旁支! 龙门镇首屈一指的大家刘家! 刘国舅看向刘夫人:“你且详细说给他听。” 刘夫人把这龙门镇刘老爷来京之后的几样事情都说了出来:“不知这个人可行?” 楚轻问道:“那些送给世子爷的东西可都还在?可都是贵重的?” 刘夫人颌首:“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否则,谦儿……也不至于整日带在身上好一段时日呢。” 她这么一说,刘国舅倒是想起来了,有段时间,是听他提了几次。楚轻点头:“那这样就行了,那刘老爷既然有钱,那就不怕买不通这么多人,到时候,让武总旗大人故意抓到刘老爷,让他百口莫辩,到时候世子爷一被放出来,就把他送的东西在府门前,当场砸了。百姓难保没有眼尖的,只要认出这些都是极为值钱的,那么这买通人就说得过去了……到时候顶多传世子爷多拿了本家下头人送的一些物件,不过这都无伤大雅了。如此一来,世子爷也就洗白了,只是这接下里 的事……小生就不好参与了。”等楚轻说完,刘国舅哪里还没懂其中的道道,他一拍手:“好,那就是那刘老爷……呸,不过是一个旁支,在老夫面前还敢自称老爷?就他了!小余你且下去歇着,只要这件事情了了,老夫定少不了你的好 处。” 楚轻见好就收,站起身笑笑:“为国舅爷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国舅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极好:“好好,管家?送客!” 楚轻拱手拜了拜,就出了大堂。 刘国舅立刻就去安排人去办了,拿一个总旗换谦儿清白,不亏……至于那旁支老爷,他压根就没见过,也没印象,死了就死了吧。 楚轻一步步极稳的跟着刘管家往府外走,可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在激动。 刘国舅……刘德谦……龙门镇刘老爷……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师父,至少,现在直接杀了你的人就要死了,就要得到报应了,你在天之灵可看到了? 楚轻怕刘管家看出异样,死死用指甲抠着自己的掌心,才勉强压下那种激动的情绪,这场仗还没打完,刘老爷没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她要举步维艰,谨慎再谨慎。 她知道今日的事还没算是正是解决。 果然,就快走到府门时,一个婢女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对楚轻道:“余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楚轻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看那婢女是刘夫人的贴身婢女,自然不敢拦着,目送楚轻跟着婢女离开,才离开。 楚轻跟着那婢女去了花园的凉亭,周围不远不近站了几个嬷嬷与婢女。 刘夫人看到楚轻过来,抬抬手,让她们走远了。 “坐。”刘夫人亲自给楚轻斟茶,“你今个儿表现的不错。” “多谢夫人夸奖,不过……小生今日为世子爷解困,怕是让夫人不高兴了。”楚轻小心接过杯盏,抬眼,却是突然开口。 刘夫人神色一动,看了她一眼:“哦?谦儿是我的嫡子,他逃出囹圄,我怎么会不高兴?” 楚轻环顾了一圈四周,小声道:“夫人可否让小生大胆猜测一番?” 刘夫人握着杯盏的手更紧了:“说。” 楚轻道:“小生觉得,世子爷并非夫人所出,不知……可对?” “嘭!”的一声巨响,刘夫人直接把手里的杯盏重重放在了石桌上,“大胆!” 楚轻连忙起身,垂着眼道歉:“小生莽撞。” 她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谁知,刘夫人却是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底颇为凄凉。 “坐吧。” 楚轻这才不安地坐了下来:“是小生让夫人难过了吗?” 刘夫人摇摇头:“不……”她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你说得对,那小畜生不是我所出。这些年来,还真没人能看得出来,没想到,倒是让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外人看出来了。怎么,我与谦儿不像母子?” 楚轻摇头,把自己先前的几次怀疑说了出来。 刘夫人笑了:“我的确是没看错人,你的确是聪明。” 楚轻立刻表忠心:“夫人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句。”刘夫人嗯了声:“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我先前也没看错,你今日之事虽然让我不高兴,可你能得到老爷的信任,也不错。”这些年,她试过很多次想在老爷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却总是办不 到,可当看到这余小楚时,她就觉得机会来了。 楚轻:“夫人谬赞了,小生不过是用了点小机灵,不过,”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一道锋芒,找到机会就表忠心:“当然,属下这些小机灵,绝对不会用到夫人身上就是了。” 刘夫人哪里听不到她话里的意思,嘴角弯了弯:“很好,也不枉我在老爷面前为你美言。” 楚轻:“不知夫人可有需要小生效力的?万死不辞。” 刘夫人道:“即使这件事可能危害到老爷的利益?” 楚轻:“如果小生是那千里马的话,夫人就是伯乐,老爷就是马主,可在小生心里,只有伯乐,才是真正的……主子。” 刘夫人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很好,很好,我很久没遇到这么嘴甜的了,不过我喜欢,希望,你以后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话就好。” 楚轻右手抬起,虚握成拳,在心口锤了锤:“谨记于心。” “很好,等世子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会再找你,到时候,自会告诉你帮我处理的那件事是什么。”刘夫人端起杯盏,朝楚轻举了举。 楚轻抬起,一饮而尽:“静候夫人差遣。” 楚轻出了刘府之后,直接回了北镇抚司,钟宣推了所有的事等在院子里,急得走来走去,妙语为他添了几次茶水了,忍不住劝道:“大人不必心急,公子既然敢去刘府,自然是有了八成把握。” 钟宣随意的一摆手:“有把握是一回事,可万一出现个意外……” 妙语还想说什么,抬眼就看到楚轻走了进来,眼睛一亮:“大人,公子回来了!” 钟宣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小楚,怎么样?” 楚轻点点头:“尽在掌控之中。” 钟宣松了一口气:“还好,可担心死我了。” 妙语端起杯盏,看已经凉了,拿过去重新换了一盏,替两人斟茶:“公子,钟大人从你离开,就差守在刘府外,瞧着你出来了。”楚轻笑笑:“让钟大哥替我担心了。” 第124章与虎谋皮 钟宣摆摆手:“你与虎谋皮,才是最费心思的。我这点,也不过是瞎操心。”他看楚轻胜券在握的样子,就知道她胸有成竹,只是因为他怕万一出事,所以才这般不上不下的,如今看到楚轻,才彻底松了一 口气:“这次可是见到刘国舅了?” “见到了。”楚轻拉过妙语让她坐下来,“我又没真的把你当成奴婢,没事儿的时候尽管坐着。” 妙语倒是也不推辞,笑笑,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坐下了,不过拿了针线,在绣一件长袍。 很显然是在为楚轻绣的。 钟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他看过去时,刚好看到妙语垂目认真缝合的模样,温柔乖巧,姿容绝艳,忍不住心头一动,多看了两眼。 “钟大哥?”楚轻回首,喊了一声。 “啊?”钟宣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掫揄:“妙语姑娘还真是心灵手巧,这是给小楚兄缝的吧?” 妙语脸微微红了红,轻应了声。 钟宣哈哈笑了声:“小楚兄好福气。” 楚轻无奈地看了钟宣一眼:“钟大哥你又乱说话了,当心以后你再过来,妙语不给你泡茶喝了。” 妙语的脸更红了,抬头飞快看了钟宣一眼,抱起针线篮子,直接就跑回去了。 “你看吧?”楚轻耸耸肩。 钟宣低咳一声:“你大哥粗俗惯了,一时间嘴上没把门,该打该打,回头我弄两匹好缎子给妙语姑娘赔罪好了。” 楚轻笑笑:“大哥想送,就送吧。” 钟宣低咳一声,想起正经事:“那刘国舅没为难你吧?” 楚轻摇头:“刚开始不信,不过如今怕是已经把我当成幕僚了,那刘国舅还是其次,主要的……是刘夫人。”刘国舅如今动不得,不过是搭着这条线击垮龙门镇刘家罢了。楚轻把刘府发生的事说与钟宣听了一遍,钟宣听完之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你说武佑霖那厮竟然是……竟然是……”钟宣察觉出自己声音太大了,忍不住低下来,还是不相信:“他竟然是刘国舅 的人?” 这武佑霖是他难得看得上眼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刘国舅那狗贼的人!楚轻轻叹:“我也没想到,可事关刘世子,刘国舅既然说了出来,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我说与大哥听,是让你谨慎些,以后就不要与武佑霖走的太近了。”北镇抚司虽然与南镇抚司接触不多,可正直的人一 向惺惺相惜,楚轻就知道钟宣与那武佑霖倒是有几分点头之交。 钟宣咬牙:“倒是没看出来!他装的倒是挺像的!” 楚轻:“钟大哥记在心里就好,我晚上还要回宫,怕是接下来几日不一定会出来。若是刘府来人,就说我派外地出差了,要几日才能回来。”武佑霖既然是刘国舅的人,李天啸那里怕是要有一番暗地整顿。 钟宣点头:“好,只是那龙门镇刘老爷若是出了事,会不会想到你?”楚轻:“不会。刘国舅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他不会留下把柄的,只会是意外而亡。”更何况,楚轻这个人失踪这么久了,余小楚这个人是刘国舅的暗线,他一旦把自己当成幕僚,就绝不会把自己暴露出去 ,反而会把自己摘干净在这件事情上。 钟宣:“那就好。” 楚轻倒是没太急着回宫,她掐着时辰回了宫。 李天啸倒是已经不意外了,左右她也不会提前回来,不过,这次倒是提前把奏折都改好了,直接起身:“回养心殿吧。” 楚轻跟着他出了御书房,这次没有摆棋枰,倒是让御前总管给弄了一壶酒,对酌。 楚轻怕喝醉了误事,只喝一口就放了下来:“皇上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天啸道:“今日去刘府,可有所得?” 楚轻点点头:“两点。” “哦?哪两点?”李天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就一直瞧着楚轻。 楚轻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好端起杯盏,把里面的琼浆喝完了。 只是差点呛到了。 低低咳了起来,李天啸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不会喝?” 楚轻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李天啸又给她倒了一杯:“夜凉,喝两杯暖暖身去去寒气。”楚轻无奈,只能看着面前又满上的酒杯,才把对钟宣的话,又说了一遍:“刘世子被放出来,不过,作为回报,我帮你揪出了一个内贼,不过这样看起来,这个人,大概是皇上意想不到的了。”她抬眼看看 李天啸自从听到武佑霖的名字之后就黑沉下来的脸,心情莫名很好。 望了望面前的杯盏,倒是轻啜了口,喝完了。 李天啸顺手又给她倒了一杯,倒完了之后,楚轻已经有些微醺了,直接盖住了:“最后一杯,不能再喝了。” 她怎么感觉皇上想把她灌醉呢? 李天啸看楚轻坚持,也就没再继续给她倒酒:“是,朕的确没想到,武佑霖竟然会是刘国舅的人。”他前几日还在考虑要不要选几个合用的人,其中之一就有武佑霖。 武佑霖这人,在南镇抚司多年,虽然是总旗,不过因为深得人心,加上为人耿直,很是惹眼。 只是没想到…… 楚轻已经有些晕了:“是没想到,本来……想着还你人情,这下子,刘世子也能抵了。”李天啸在发火之后,倒是平静下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不划算,他的凤眸落在楚轻垂下的脑袋上,唇红齿白,俊俏的少年郎,因为贪了两杯酒,脸上带着红晕,琉璃灯盏一晃,让李天啸甚至有种错觉, 面前的哪里是少年而是女红妆。 李天啸猛地把自己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甩得一干二净:“你醉了?” 楚轻单手撑着脸,垂着眼摆手:“没。” 李天啸忍不住笑了声,把她面前的酒拿了回来,不让她再喝了。 真醉了,明日就该头痛了。他端过来时,望着里面的酒水,突然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抬起手,竟是一饮而尽。他喝完了之后,浑身一僵,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俊脸忍不住发烫,刚想偷偷不动声色的放下,一抬眼,就看到楚轻不知 何时抬起头,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李天啸心脏忍不住噗通跳了一下,脑海里有什么炸开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不知要说什么。 自己先前的举动,莫名……不妥。 楚轻望着他手里的杯盏,皱皱眉,突然伸出手,夺了过来,醉眼惺忪道:“你好生小气,连杯酒水都不舍得,竟然还偷喝!”因为醉酒的缘故,楚轻又恢复了先前与李天啸相处的模样,多了几分真性情。 李天啸瞧着这样的楚轻,忍不住心头一动,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朕把你的酒喝了,你当如何?” 楚轻看了他一眼,端起他的酒杯,把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随后……直接彻底醉倒了。 杯盏被打翻在矮几上,旋转了几下,有一小滩未喝完的酒水流出来,被光一照,映着李天啸难以置信的俊颜,久久都未动弹一下。 翌日一早,楚轻再醒来时,发现头有些痛,揉着头坐起身,睁开眼一瞧,映入眼帘的都是明黄色,她脸上微微变了变。 原本混沌的意识立刻就清醒了,睁大了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龙榻上。 她匆匆下了榻,穿上靴子,刚站起身,寝殿的门就被从外打开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快步走过来。 李天啸看到站在龙榻前神色不定的楚轻,瞳仁深了深,不动声色道:“可睡好了?” 楚轻唇动了动,指了指龙榻:“皇、皇上,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李天啸眯眼:“哦,昨夜的事你记不得了?” 楚轻心脏咯噔了下:“昨夜……的……事?” 什么事? 她揉着头想了想,想起来自己回禀李天啸刘府的事,后来多喝了两杯似乎就醉了,后来的事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楚轻发现她竟是完全都记不得了。 楚轻望着李天啸,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女的了? 可她刚刚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损,应该是没有发现。 李天啸的神色又正常,应该没事。 李天啸看她的确是不记得了,才松了口气:“也没什么,不过是你醉酒,霸占了朕的龙榻,朕只好屈居软榻了。” 楚轻轻“啊”了声:“……” 她喝醉了是这样的? 可她记得自己也醉过一次,当时妙语也没说自己做什么啊? 李天啸靠近了:“你打算怎么谢朕?” 楚轻不自在的向后退了两步:“属下帮皇上除掉一个暗桩,皇上还没说怎么奖励属下。”楚轻头有些痛,直接否认了。 谢? 她能怎么谢? 李天啸轻叹一声:“罢了,去洗漱一番,朕让人送些醒酒汤,你先喝些,会舒服不少。” 楚轻也没拒绝,头的确是难受得紧,虽然她已经把饵抛出去了。可若是刘国舅临时换人,不能除掉刘老爷的话,她着实心下难安,所以这两日她还要瞧着,一旦出现不妥,就想办法扳到正轨上去。 第125章过往旧事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就如同楚轻与刘国舅商量好的那般,武佑霖偶然在追查一桩命案时,截获了一桩绑架案,其中因为涉及了不少的人,被武佑霖直接带了回去。随后不知坊间就开始流传起来,这次绑的人也是刘家的,据说还是刘家的一个旁支的当家,就在众人开始觉得刘家这是不是作恶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的时候。又突然传出这次这刘家旁支的老爷之所以被 抓,竟然还牵扯出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为了讨好世子爷,竟然不惜绑架勒索陷害,这陷害的人,就是先前已经被无罪释放的相爷二公子余栉风。 坊间因为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争论了两三日,因为是一项耿直深得民心的武佑霖亲自说出来的,不少人都信了,一时间沸沸扬扬的。后来那刘家老爷拒不承认,被武佑霖又找到了很多证据,最后面对这些,只得承认,是他本来想讨好世子爷,听说他对余大人不顺眼,就想着惩治一番,花了大半的家底来买通,后来他又说出了买通的宫 里的太监宫女,一并被抓了。 事情闹大了之后,怕小命没了,就干脆装傻,只是没想到,竟然被扒出来了。 于是这些由武佑霖亲自说出来之后,一时间,坊间竟然有不少同情刘世子的人,刘德谦的名声就这样一点点被洗白了。楚轻不知道刘国舅到底是怎么说服的刘老爷,刘老爷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之后,直接被关进了刑部,因为证据确凿,甄大人把卷宗交给李天啸。李天啸虽然早就知道了,可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发了一通火 ,不过最后还是盖棺定论,这件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刘德谦当日直接就无罪释放,刘国舅亲自带了十几个家仆去刑部接的刘德谦,刘德谦大概是早一步得了吩咐,表现的颇为惨,又赚取了不少的同情心。 如此一来,刘德谦不仅无罪释放,还洗白了名声。 就算是有些怀疑的声音,也被相信武佑霖的那些人给反驳了回去。 刘国舅翌日立刻就要宴请楚轻感谢一番,只是邀请函送到北镇抚司,发现这余小楚被外派了,大概要过两日才回来。 刘国舅打消了心思,替刘德谦大摆筵席,扬言要好好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余栉风官复原职之后,在刘德谦被放出来之后,再次出现在了御书房,楚轻见到他时,虽然这件事她帮李天啸也谋了些福利,可余栉风是最无辜的。楚轻认真向他道歉:“这件事,让余公子委屈了。” 余栉风哈哈哈笑了声,显然已经没事了:“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若非楚公子,我这会儿大概还在牢房里关着呢。” 楚轻:“可刘德谦被放出来了,余公子……”余栉风摆摆手:“楚公子放心,大事小事我还分得清,就算是让人把刘德谦那家伙被所有人骂,他也少不了一块肉,如今,却能为皇上除掉一个隐患。楚公子你不知道,皇上那会儿是打算重用那武佑霖的, 若真的重用了,可就糟糕了。” 所以,这次楚轻算是误打正着,以后皇上选人,怕是更要谨慎再谨慎了。 加上楚轻成了刘国舅的幕僚,对他们以后行事,也更加方便。 毕竟就算是刘国舅那老贼再想,怕是也想不到余小楚会是他们的人吧? 余栉风想到这,气就出了一大半了。 楚轻看余栉风态度不像是作假,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李天啸:“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那武佑霖?” 李天啸眸色发沉:“刘国舅既然把武佑霖抛出来,应该也已经把对方直接当成了弃子,既然是弃子,那朕也没有必要客气了。” 只是要师出有名,给武佑霖明升暗降,这样的招数多了去了。 楚轻放下心,颌首:“刘国舅怕是过两日还要再来找我过府,这几天,我就不回宫了。” 李天啸也怕她万一暴露了,以刘国舅的为人怕是会下毒手,想了想应了:“注意安全。” 过了两日,刘国舅果然又派人来了,楚轻像是刚从外地回来一样,跟着刘管家风尘仆仆的去了刘府。 刘国舅单独在大堂宴请了楚轻,在座的这次除了刘夫人,还有刘德谦。 刘德谦相较于上次她过来多了好脸色,直接举杯:“听说这次多亏了先生,我敬先生一杯。” 刘德谦这声先生让楚轻“诧异”地看向刘国舅。 刘国舅哈哈笑了声:“谦儿愚钝,老夫想让小楚先生偶尔指点一二,不知可行?” 楚轻像是颇为惊喜:“只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刘国舅:“怕什么,老夫觉得可以,那就行!夫人,你说呢?” 刘夫人拿帕子掩着唇笑:“老爷说的,自然是对的。”楚轻于是也不再推辞,不过刘德谦敬酒她是不敢再喝,上次在养心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醉了之后到底有没有乱说,她去问李天啸,后者口风颇紧,着实让人头疼:“世子爷,小生着实不甚酒力,一杯 就倒,小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刘德谦轻嗯了声:“先生不给面子是不是?” 楚轻轻笑:“怎么会?不过小生在北镇抚司还有公务,这万一醉了之后胡乱说了什么,就不妥了。所以,小生一般……不喝酒的。” 刘国舅立刻就明白楚轻的意思了,道:“先生果然大才,谨小慎微到这种地步,着实不错!那就以茶代酒,来人,换茶,今日吾等也陪先生喝茶。” 楚轻告饶:“小生惶恐。” 这顿膳食宾主尽兴,楚轻离开前,朝刘夫人不动声色看了眼,后者嘴角挂着笑,只是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无。 很显然,刘德谦好,她就不痛快。 楚轻想,刘夫人怕是很快就要忍不住要来找自己了。 果然,没两日,刘管家再次邀请了楚轻,这次却是以刘夫人的名义,说是觉得先生大才,她有几句佛理不太明白,想让先生给指点一二。 楚轻知道,刘夫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召唤自己前去,怕是已经找好了理由应付刘国舅,她大大方方的过去了,反倒是不会引起怀疑。 刘夫人这次在小佛堂见的楚轻。 刘管家把楚轻带到小佛堂就离开了,刘夫人的近身嬷嬷把她带进去之后,那两个嬷嬷就守在了门口,以防有人偷听。 刘夫人跪在蒲团上,念了一段佛经之后,才起身。 把楚轻迎到内室,亲自给她倒上茶水:“公子可知道我每日前来诵经,送的是谁吗?” 楚轻道:“不知是……?” 刘夫人端起杯盏,眯着眼,像是想起了过往的某些事,眼神一沉,狠狠啜了一口茶水。 刘夫人喝完茶之后,许久都未开口,直到楚轻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刘夫人才缓缓道:“我送的……是我那未能得以出世的麟儿。” 楚轻一愣,倒是没想到,刘夫人竟然曾经怀过孕。 不过说来也是,刘夫人既然没问题,这么久了,刘德谦又不是她的亲子,那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以后不能受孕。否则,她也不至于身为嫡妻,却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养在膝下,当成亲子。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呵。”刘夫人冷冷笑了笑,似乎想起某些旧事,恨得咬牙切齿:“当年我怀有麟儿,可在临盆之际,却被告知最后难产,生出了一个死胎。哈哈哈,死胎?我不信,我怎么能信呢?可那孩子的确是死了,我 第一次抱他,可他浑身却是凉的……你懂那种绝望的感觉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刘夫人咬着牙,猩红着眼,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从那种恨意中回过神。 她狠狠抹了一把脸,才看向楚轻。 楚轻瞧着那一眼,像是看到了一条母兽,因为幼崽被人害死时那种想要同归于尽的感觉。 “只是……这世子爷后来怎么成了夫人你的孩子了?”刘夫人想到这,估计是更恨了,缓了缓,才慢慢道:“这还不是让我最绝望的,麟儿夭折了,我再怎样,也不会想到老爷的头上,毕竟,那是他的亲骨肉啊……可是,你知道吗?当天,几乎就在我的麟儿夭 折的同时,他抱回来了一个孩子,告诉我,要我以后当嫡子来养。他说是补偿我的,还说……我以后怕是都不能怀了。哈哈哈……明明只是难产,就算生出来是个死胎,我怎么就不能再怀了?”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刘国舅不会真的这么狠吧?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做的就算再天衣无缝又如何?府里的大夫同意口径说是难产导致大出血,可后来,我做完月子就找了个别的大夫,他说我的确是不能怀了,只是,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刘夫人说到最后,反倒是自己低低笑了起来,“那些无子汤药就是混在我坐月子期间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以后无子。他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他告诉我那个孩子只是抱养的,只是为了让我走出失去麟儿的痛苦,呵,这理由谁信?那根本就是他的私生子!他为了那么一个孩子,竟然害了我的麟儿!为了让他当嫡子,竟然对我下此毒手!” 第126章一命偿命 楚轻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想想又觉得刘夫人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刘国舅对刘世子的用心程度,就算是她只见过两人几面就能感觉到。 更何况,是刘夫人这么多年,日日所见。 自然不可能不怀疑,如果刘世子真的是刘国舅的亲骨肉,那么,为了让自己在意的孩子成为嫡子,那么,谋害嫡妻的孩子也不是不无道理。 否则,嫡妻如果有孩子的话,那么,不可能收作嫡子来教养。 楚轻想到这,倒是有些可怜这刘夫人了。 楚轻看刘夫人情绪低落,帮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夫人看开一些。”刘夫人很快收敛好了情绪,苦笑:“如何不能看开?刚开始的时候我闹过,可结果呢,老爷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威胁要把我休弃送回肖家。我肖家三代名门,根本丢不起这个人,我只能忍了。可是,他既然 要我养这个孩子,那我就养,只是……他既然让我无子,那么,他也别想再要孩子了。” 刘夫人大概是这些年痛极了,此刻低低的笑声,尤为刺耳。楚轻心头一动,想到赵夫人,还有那据说是怀了刘国舅的孩子的梅姨娘,她皱眉:梅姨娘当初在赵府遇害,是赵夫人下的手,而赵夫人又出现在刘府,莫非……当真是刘夫人指使的?只为了除掉刘国舅的孩 子? 楚轻强压下心里的疑惑,等刘夫人的情绪平稳些,才问道:“那夫人托我办的事情是?” 刘夫人捏着帕子试了试眼角:“你也知道,老爷这年来,也只有谦儿一个孩子,可他后宅的妾室却是不少,可他后院那些人,要么就是怀不上,要么就是怀上了也会流掉,你知道原因吗?” 楚轻垂目道:“想必,是夫人所为。”刘夫人长叹一声,视线怔怔望着前方:“是啊,都是我做的。我同他斗了这么多年,表面上夫妻相敬如宾,所有人都知道刘国舅府上只有一位世子,还是嫡出。所有人都羡慕我,可他们可知道我心里的苦… …” 楚轻道:“夫人受苦了。” 刘夫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公子也不觉得我烦,今个儿提这些旧事,不过是想让公子知道来龙去脉罢了。” 楚轻轻笑:“夫人说笑了,为夫人办事,哪会有什么烦的?” 刘夫人:“我就知道没看错人。长话短说,我也就不废话了,我想让余公子,帮我解决一个人。” 楚轻微愣:“哦?不知是何人?” 刘夫人眯眼:“公子可知赵魁梧此人?” 楚轻:“略有耳闻,听说他是国舅爷的人,怎么?夫人说的是他?” 刘夫人嗤笑一声:“他?他可是刘国舅身边的红人,我可动不得他。我要让公子帮忙除掉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楚轻:“不知夫人说的是?” “赵魁梧的夫人。”刘夫人咬牙,像是不解气,暗骂了一句蠢货。“小生可否知道缘由,如此,才能得以善用。”楚轻果然猜对了,刘夫人……果然是指使赵夫人谋害梅姨娘之人。如此也就说得通了,刘夫人大概是知道了刘国舅与梅姨娘的事,梅姨娘肚子里怀了刘国舅的孩 子,刘夫人恨极了刘国舅,怎么可能让他再有一子?所以,想办法联络了赵夫人。楚轻甚至猜到了刘夫人是如何忽悠赵夫人的,她先前打探过赵夫人,听闻此人是赵魁梧的原配夫人,极为喜欢拈酸吃醋,为赵魁梧生了几个女儿儿子,年纪如今还小。总是担心赵魁梧的小妾什么时候生下儿子就把她儿子给挤走了。还担心赵老爷宠妾灭妻把她给下堂了,所以,对赵魁梧的妾室极为警惕,尤其是这梅姨娘,她并不知道是赵魁梧给刘国舅找的人,所以一看赵魁梧竟然对一个妾室这么好,对怀 孕的孩子也这么好,就担心。如果这时候,刘夫人再掺和一脚,那赵夫人也就不难知道为何对梅姨娘下手了。 楚轻虽然猜到了,可她并未开口,等着刘夫人自己说。果然同她说的差不离:“那梅姨娘既然敢怀了刘国舅的孩子,那就不能留,所以,我暗地里联系了赵夫人,稍加挑拨,她就真的动手了,只是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没死!”刘夫人咬牙切齿,对赵夫人的厌恶 达到了鼎盛,这蠢女人竟然没把孩子弄死,简直是坏了她的大事。 “夫人的意思是?”“帮我除掉赵夫人,我暂时还不能与老爷撕破脸,一旦老爷知道我在暗地里害他的子嗣,怕是不会绕过我。如果是旁人,我还很好下手,可这赵魁梧有些能耐,他又是老爷的亲信,在赵府并不好下手。”刘 夫人咬牙,眼底森冷一片,她已经没有孩子傍身了,绝不能再把刘夫人的位置拱手让人。 楚轻想了想,颌首:“好,小生定会想办法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 对于赵夫人,她下手完全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她害了梅姨娘,一命偿一命,还有刘夫人……如果没有她,没有她蛊惑赵夫人暗害梅姨娘,梅姨娘就不会死,赵魁梧就不会来找她验尸。 如果她不验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师父也不会被点错相被害死了。 这些人……骨子里早就黑掉了良心,她一个个都绝不会放过! 刘夫人很相信楚轻的能力,亲自让嬷嬷送了楚轻出了刘府。 楚轻告诉她这几日她就不会来刘府了,等有了好消息,自然会通知刘夫人。 楚轻回了北镇抚司,直接把自己摔在了软榻上。 妙语看到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看到这情景,担忧问道:“公子,是不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楚轻摇摇头:“恰恰相反,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那为何公子这么愁眉不展?”妙语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榻边,轻声细语,倒是安抚了不少楚轻暴躁的情绪。楚轻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事情虽然顺利,可是……我以前用计,都是以权谋为主,并未害人性命。”虽然赵夫人该死,可她没害过人,到底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可这件事事关师父的仇,她是不会心慈手 软的。 “公子你……” “不是无辜之人,是个该死之人。”她的手按在胸前,那里嘭嘭的跳着。 “那既然是该死之人,公子何以这般愁眉不展?”妙语松了一口气。“妙语你知道吗?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怕……有一天,我也会被权力、地位所迷惑,变了心智,到时候,我怕我会不择手段,达到我想要的。”这才是楚轻最担心的,师父最常教导她的 ,就是不忘初心。 可她怕有一天,为了报仇,她会害无辜之人。 “公子……”妙语忍不住握住了楚轻的手:“你在我心里,是个英雄。也是心智最坚定,最善良的人,公子只要记得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就永远都不会走岔路。” 楚轻怔怔:“真的?” 妙语重重点头:“嗯。” 楚轻松了一口气:“妙语,谢谢你……” 她回握妙语的手。 只是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三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前。 楚轻微愣,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戴着面具的李天啸、余栉风,以及钟宣。 三人显然也没想到房间里的情景会是这般。 楚轻连忙坐起身,妙语想到楚轻此刻还是男子装扮,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脸红红的跑去了内室, 楚轻揉了揉头,连忙起身,从榻上下来,拂了拂身上的衣袍:“皇……李公子,余公子,钟大哥。”楚轻本来想喊皇上的,想想在宫外,还是改了口。 只是她并未再喊李大哥,而是有些疏离的李公子。这让李天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抿着薄唇,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本来担心她去刘府,怕她被欺负了去,所以一听到她一出刘府,就从宫外偷偷跑了出来。结果倒好,他在那边担心的不行,她倒是与婢女 你侬我侬。李天啸一想到楚轻与妙语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可能发生过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了。 余栉风本来想掫揄楚轻几句,突然就被这一遭给吓到了: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生气就生气了? 楚轻也是一脸懵,他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几个意思? 钟宣也愣了好久,才忍不住道:“好你小子!还告诉我没事,那刚刚是在干什么?” 楚轻觉得自己冤,可她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女的吧? “我就是刚刚感慨了一下,妙语在安慰我。” “哈哈哈,懂懂懂。”余栉风直接拉着钟宣出去了:“楚公子啊,你赶紧去安抚安抚妙语姑娘,怕是刚才被我们撞破这会儿该羞于见人了。”余栉风走之前,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楚轻:“……” 第127章她被骂了 妙语一直等几人走了,才走了出来,不安的绞着手:“公子,妙语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楚轻摇摇头:“麻烦倒不会,就是怕是让你的名声……” 妙语忍不住捂嘴笑了:“公子,从妙语在你房里,就不在意这些了。再说了,妙语也不打算再嫁人了,这些虚名对妙语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楚轻轻叹:“妙语啊……” 只是这的确是个无解,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是女子的身份,却又需要把妙语安排在北镇抚司保护,放在别人那里,她并不放心,如今,只能暂时如此了。 楚轻等了会儿才出去,只是一抬眼,却看到苑子的凉亭里,李天啸、余栉风、钟宣三人坐在那里好好的。 楚轻忍不住一愣:他不是甩袖走了? 可既然人还在,楚轻只好上前。 李天啸气显然还没消,脸色不怎么好看,好在有余栉风活跃气氛,倒一时间气氛也不怎么冷。 余栉风这次来是为了感谢她救命之恩,怎么说都要请她吃顿饭。 楚轻推脱不掉,又怕被认出来,想了想,又换了一副妆容之后,才跟着几人出去了。 钟宣没跟着,怕被认出来与相爷府又牵扯。 三人到了余栉风提前安排好的一品斋,坐在包厢里。 李天啸的脸色依然还不怎么好。 不过他戴着面具,只能看到紧抿的唇线,楚轻只当是没看到,觉得皇上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余栉风要敬楚轻喝酒,楚轻是怎么也不敢再喝了。 想到自己醉酒之后,竟然大胆到抢了皇上的龙榻,忍不住偷偷瞄了李天啸一眼,谁知李天啸竟然也在看她,楚轻离开转开了头。 李天啸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于是心情又好了。 楚轻无奈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好在一顿膳食下来,倒是也颇为和谐。 只是筵席快要结束时,包厢的门突然被踹开了,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哈哈哈,小余子,你在呢!” 余栉风眼睛一亮,猛地朝门口看去,已经起了身:“娇娇,你怎么在这?” “我来用膳啊。”来人正是迟迈的独女迟娇虎。 楚轻见过她一面,就在曾狗剩的妹妹十九姨娘死后被曾狗剩刺杀的时候。 楚轻刚想到曾狗剩,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迟娇虎身后出现了一个壮汉,可不就是曾狗剩么。 李天啸背对着迟娇虎坐,并未回头。 楚轻左右易了容,也不怕被曾狗剩认出来。 余栉风难得见到心上人,犹豫了一番,还是把人迎了进来:“娇娇你可用好了?不然再用一些?”余栉风本来没报希望,可没想到迟娇虎稍微一犹豫,就同意了。 只是她进去之后,看到楚轻两人,忍不住问道:“这两位是?” 余栉风对上李天啸沉冷的眸子,摇头道:“是先前欠了大人情的两位公子,赶巧来请客,所以……” 迟娇虎性子爽朗,大概也知道是不便介绍,也没在意,坐在了位置上,让曾狗剩也坐了下来。 余栉风又让人添了碗筷。 “娇娇,挺巧的,怎么不见大将军?”“爹爹这些时日在忙,边境又不太平了,过些时日可能又要出兵了。”迟娇虎在迟将军出征前,就心情不好,这不就拉着副将曾狗剩前来了。“不提这个了,说起来,先前你突然被冤枉杀人,我得到消息的时 候太迟了,差点吓到了。好在有惊无险。” 余栉风点头,忍不住看了眼楚轻,如果这次不是楚轻,怕是他真的要折在牢里了。 “是啊,这次多亏了……”余栉风想说楚轻,想想差开了口,“多亏了有朋友帮忙,不然,真的难以想象……”他自己出事也就罢了,怕的是连累到皇上,连累到家人。迟娇虎不知想到什么,犹疑道:“说起来,我最近听说,那位跟你相熟的……余小楚对吧?他好像与刘国舅走的挺近的?”她说的这算是委婉了,楚轻这几日频频被请进刘家,虽然口风很严,可怎么看都像是 被刘国舅拉拢的样子。 余栉风嘴角僵了下,偷瞄了楚轻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有这事?我最近都在家里将养,倒是没听说。” 一旁的曾狗剩终于忍不住了:“我就说他是个奸诈之人,瞧那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好人!” 他力气大,一拍桌子,差点把整个筵席都掀翻了。 楚轻:“……” 贼眉鼠眼?奸诈? 她? 楚轻欲哭无泪,知道这曾狗剩怕是还在为先前他妹妹的事嫉恨她。 李天啸皱眉,目光冷冷看了过去。 余栉风心一抖,连忙道:“有、有这事吗?也许是误会也说不定……” 迟娇虎看余栉风不愿多谈,她也不是八卦之人,举起酒杯,要敬余栉风。 余栉风自从宫里喝酒误事差点被诬陷,是滴酒不沾了。 连忙摇头拒绝了。 李天啸一直在皱眉,对曾狗剩对楚轻的评价极为不舒服,干脆直接站起身,抬步出去了。 余栉风赶紧起身:“这个……你不再吃些?” 李天啸回头,警告地看了余栉风一眼,随即眉眼一转,看向楚轻:“还在那坐着?走了。” 楚轻忍不住苦笑,她都没生气,他这是又气什么? 不过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一品斋,楚轻不远不近地跟着李天啸。 走了半条街,李天啸忍不住了,脚下一顿,回头:“你脚上被锁链拴住了?走这么慢?” 楚轻无故承受了雷霆之怒,觉得自己冤,不过还是走上前,错开一步跟着。 李天啸却没动:“再往前走一步。” 楚轻犹豫了下,觉得他此刻在气头上,还是不火上浇油了。 于是又走了一步。 与李天啸并排走着。 李天啸这才开始继续往前走,只是薄唇依然紧抿着,许久,才偏过头看向楚轻:“你就不生气?”“嗯?”楚轻抬头,想到他说的是曾狗剩的话,摇头:“他心里有气,亲妹妹惨死,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如今坊间传言的确是这般,说我被刘国舅拉拢了。曾狗剩此人虽然意气用事,不过为人还算是正直 。事出有因,我能理解。” 李天啸瞧着她竟然真的不生气,忍了片许,终究是没忍住:“这世间就没有能让你生气的吗?” 楚轻愣了下,瞳仁黯了黯:“有啊,怎么没有。” 只是没踩在她的心上,没伤到她在意的人罢了。 怎么可能没有生气的事? 楚轻眼底的黯然让李天啸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薄唇紧抿,可张口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陡然转身,快走了两步。 楚轻无奈轻笑,她都没说什么,他倒是比她反应还大。 接下来一路,李天啸都未再开口。 只是走了一条街,楚轻想想打算回北镇抚司了,只是她一开口就被李天啸拒绝了。 “为什么?李公子,我还有事。”妙语虽然不介意,可她以后还要面对钟大哥,至少她要跟钟大哥好好解释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有时候想,干脆不如认了妙语当干妹妹。 李天啸薄唇冷抿:有事?能有什么事?回去找那花魁妙语吗? 只是他并未表现出来,沉吟片许,开口道:“这几日你就歇在宫……歇在我府上,我有事找你。” 他说的不容置喙,楚轻只好应了。 “那我先回去一趟,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 “你说出来,我让下面的人去帮你传。”李天啸一想到她回去之后要见到那妙语,心里就极为不舒坦。 “……”楚轻沉默,这解释的事,一句两句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罢了,只能等改日再说了。 于是,楚轻最后还是跟着李天啸回了宫。 御书房。 楚轻重新换回了亲卫的服侍:“皇上,你找属下来,可是有要事?” 李天啸头也未抬,翻开奏折开始批改:“等着。”楚轻看他办正事,也就当真站着不动弹等着了。刚开始因为有楚轻在,李天啸并不能全神贯注,可后来,这些朝堂之事都是他习惯了的,倒是看了进去。最后,等完全批改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李 天啸看了眼天色,才终于放下心,抬眼,装作像是才看到楚轻一般:“你怎么在这里?” 楚轻:“……”她一直都在好吗? 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敢明说的:“皇上先前让属下等着,不知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既然借了对方的势来惩治刘家,那偶尔还些人情还是有必要的。 李天啸站起身,嗯了声,却没说,而是让人传膳。 李天啸直接让内侍官把晚膳摆到了御书房,随后把所有人都退下了:“过来。” 如今御书房里只有两个人,说的那个,必然就是楚轻了。 楚轻上前,发现膳桌上有两副碗筷。“坐下用膳,有什么事稍后再说。”李天啸一句话,这又过了半个时辰,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楚轻发现她竟然在御书房陪了李天啸一下午加上一晚上。 第128章看相算命 一直等快要安寝时,李天啸让楚轻陪他下盘棋,顺便谈事。 楚轻等到这时候,已经完全没脾气了:“是,皇上。” 李天啸看了她一眼,率先在矮榻上坐了下来,让楚轻先走:“白日里人多,没细问,你这次去刘家,可有什么所得?” 楚轻落下一子:“这次是刘夫人邀请,主要是让我帮她办一件事。” 李天啸执棋的动作一顿,抬眼:“何事?” 楚轻:“帮她除掉一个人。” “何人?”楚轻拢了下棋子,思虑一番,落子。 “前兵部侍郎赵魁梧的夫人。”楚轻未等李天啸继续问,直接道:“刘夫人说刘德谦不是她的孩子。” 李天啸闻此,动作一僵,轻嗯了声。 楚轻诧异:“皇上早就知道了?” 李天啸嗯了声,他岂非只是知道?他还知道这刘德谦的生母到底是谁。 只是,这件事暂时却不能让楚轻知晓:“她让你少赵夫人作甚?” 楚轻把今日在刘府刘夫人与她讲的告诉了李天啸。 李天啸耐心听着, 等楚轻说完了,李天啸才道:“需要朕帮忙吗?” 楚轻摇头:“不必,我自有办法。”更何况,既然是刘夫人要求的,如果借旁人之手,反倒是让刘夫人起疑心。如今,她还需要借着刘夫人,知道更多关于刘国舅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楚轻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回了两趟北镇抚司,让钟宣帮忙打探赵魁梧的管家忠叔。 等钟宣来信已经打探好了之后,楚轻就出了宫,回了一趟北镇抚司,换回了余小楚的模样。 既然要让刘夫人知道是她做的,既要高调,却也要低调。 高调到让刘夫人亲眼看着她的办法,低调是又不可以真的暴露出自己。钟宣把打探到的一叠单子递给楚轻:“小楚,你调查这忠叔每日的必经之路以及每日要做的事,出行时辰做什么?还有这些人,我找人差了之后,发现都是一些混混,还有几个平日里有些污点的人,你找这 些人做什么?” 楚轻嘴角扬了扬:“山人自有妙计。” 钟宣忍不住笑了笑,从旁边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她:“喏,你要的道袍。真怀疑你是不是要出家皈依道门了。” 楚轻却只是笑笑,等事情完了,钟大哥自然就明白她的用意了。 钟宣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妙语端着茶水出来了,替他们倒了两杯之后,等妙语离开之后,钟宣才收回视线,朝着楚轻挤挤眼:“说来,你到底打算何时娶妙语姑娘?” 楚轻无奈:“钟大哥你想什么呢?我跟妙语真的没什么。我打算认她当干妹妹。” 钟宣:“什么?”他似乎没想到楚轻有此一眼,忍不住皱眉:“可先前……” 楚轻:“钟大哥你还不信我的为人么?当时不过是我想到一些事难过,妙语在安慰我罢了。” “那妙语姑娘呢?她也对你……” “她把我当恩人,却绝非没有男女之情。”这也是为何楚轻一开始就告诉妙语自己是女子的缘故,就怕相处之中,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她误会了,到时候反倒是害了妙语。 “可……” “大哥不信?那要不要我让妙语亲口与你讲?”楚轻是开玩笑,妙语面皮薄,她自然不会这么做,果然,钟宣瞪了她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让一姑娘家说这些?行了行了,我信你了还不行,”钟宣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莫名好了不少,眉开眼笑的,忍不住又问了句:“小楚,你真的要认妙语姑娘当干 妹妹?” “是啊,先前我就同妙语说了,只是当时她觉得我是她的恩人,她不愿意。不过,如今,我想她应该是愿意的了。”楚轻最终还是说服了钟宣之后,也不耽搁。很快就拿着道袍与单子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之后,把道袍放到一边之后,随意换了一套常服,拿了些银两,把那些胆子里的几个人的生平都记了下来。 她直接去找了那几个人,结果如同她所料,都同意了她要让他们办的事。 有隔了几日,楚轻换上道袍,沾上胡子,青袍裹身,加上她眉眼精致,瞧着,当真是仙风道骨。 拂尘搭在腕上,回头朝妙语看去。 妙语忍不住看愣了,笑道:“公子当真是好相貌。”都说炎城第一花魁妙语姿容娟丽,可众人又哪里知道,面前的少年郎,才是当真的美如冠玉,倾城绝艳。 楚轻弯唇笑了笑:“我像道士吗?” 妙语说:“像,光是这份出尘脱俗的仙气儿,公子就肯定能成功。” “你又知道了?”楚轻挑眉,显然对于妙语迷之对自己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不过,心情倒是极好的。 她让钟宣给她选了一个比较机灵的心腹当道童,随后,准备妥当之后,一连三日,楚轻都在忠叔必经之地,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招幌,上书四个大字:江湖神算。 头一日,根本就无人问津,倒是因为这道士的好相貌引得妇人小姑娘频频看过来。 楚轻淡定的紧,也不着急。 第二天开始,依然没什么人,不过到了快正午时分的时候,来了三个混混。 这三个混混是这一片有名的地头蛇,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到处晃悠,骗吃骗喝,很是让人厌恶。 三人显然是瞧上了这道士。 楚轻专门让钟宣选了一套极为华丽的道袍,一看就价值不菲,所以惹上这些混混,倒是也情有可原。 三个混混上前来,直接一个木棍挥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咣当一声响。 道童吓得躲在了楚轻的身后。 楚轻一直是闭着眼的,倒是淡定的很,想到这,抬眼看了三个混混一眼:“三位公子算命吗?一日五卦,不准分文不取。” “哈哈哈,他让我们算命?”领头的老大,听到这,忍不住狂笑出声,指着其余的两个小弟,笑得太过张扬,引来了不少人频频看过来,只是畏惧这三个混混,倒是没敢过来,不过倒是也围观了过来。 楚轻依然是那句话,眼底清澈无波,瞧着还挺有气势:“公子算命吗?” 混混老大吊儿郎当的把一只脚踩在了楚轻坐下的长凳一侧,逼近,手里的木棍,一直在左掌上敲来敲去,流氓气息十足:“那臭道士你倒是说说看,要是不准怎么办?” 楚轻那是那副极为淡定的模样:“任凭处置。” “好!”混混老大直接一棍子抵在了桌子上,“爷就看你算!” 他勾了椅子,浑身无骨的趴在了桌子上,坐在楚轻对面,“算啊?怎么不算了?小爷倒是要看看你能算出个什么鬼东西。” 混混老大说完,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楚轻像是没听到,直接拿出一叠宣纸,和一只笔,递给混混老大:“公子写一个字。” “你莫不是开玩笑?”混混老大哼笑一声:“小爷是收保护费的,可能认字儿识字儿吗?” 楚轻:“那公子就随便说一个字好了。” 那混混老大轻哼一声,不过倒是当真说了一个字出来:“李。” 楚轻:“哪个李?” 那混混老大不耐烦:“木子李。” 楚轻忍不住轻笑一声:“公子这不是听清楚的么。” 那混混老大不耐烦了:“你这臭道士,到底算不算?” “算。”楚轻拿出狼毫笔,在宣纸上把这个字写了下来。 不远处,众人看似在敢自己的事,实际上还是都在往这边看,生怕这仙风道骨的道士吃了亏。可他们又是小平头百姓,怕惹上了,也不敢来劝。 楚轻写完之后,看了一眼这混混老大的面向,指着这个字,点了点。 那混混老大低头顺着去看,发现这臭道士的手倒是出奇的白嫩,细白细白的,像小姑娘的手。 混混老大有些心猿意马,就听楚轻缓缓道:“公子的命……看起来不是太好啊。” 她这话一出,混混老大身后的小弟差点直接把楚轻的摊子给砸了。 “你胡说什么呢?”楚轻笑笑:“公子本是富贵命,奈何幼年克父克母,孑然一身,穷困潦倒,险些惨死,后被一乞丐收留……”楚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那混混老大本来愤怒的目光陡然一愣,突然抬起手,止住了那些小 弟的呵斥,皱着眉瞧着楚轻。 “继续说。”他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说出来的,明明眼底带着愤怒的血光,却没了先前吊儿郎当的气息,倒是多了几分肃穆。 楚轻像是没瞧见:“公子瞧这个字,木子李,其上是木,木也,火者,相生相克。公子幼年曾经历一场大火,侥幸得以生还,只余下面一个‘子’,所以是孤苦命。” 那混混老大眯着眼:“……” 楚轻笑道:“公子,我说的不对吗?” 那混混老大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富贵命?” 楚轻忍不住乐了:“李者,国姓也,还不够贵么?” 岂止是贵,这人幼年怕是贵不可言。 只可惜……世事难料。混混老大许久都未说话,沉默良久,才蓦地起身,突然朝身后小弟道:“拿来。” 第129章鱼儿上钩 小弟立刻把手里的木棍给递了上去。 混混老大一巴掌呼在了小弟的头上:“谁让你拿木棍了?拿木棍了?银子!银子懂不懂?”混混老大使劲儿在小弟头上呼了几下。 小弟赶紧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 混混老大接了,一改先前的蛮横模样,双手托着那些碎银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楚轻的面前:“大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让你老受累了,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搁那吧。”楚轻并未接,仙风道骨,那模样,瞧着还真是让人忍不住相信莫非当真是活神仙。 “那……不知道我这可有破解之法?”混混老大压低了声音问道。 “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懂了?”楚轻抬眼,清透的眸子直直定入混混黑眸。 他沉默片许,颌首:“懂了。多谢大师提点。” 说完,退后几步,恭恭敬敬给楚轻鞠了三躬,让身后的小弟也鞠了,这才离开了。 等三个混混走了之后,众人哗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 更多的忍不住猜测,这大师莫非真的有些本事?否则,怎么这条街上有名的混子李德才,竟然就这么算了,还有从怀里掏银子的一天? 有急着想要算卦的,挤不进来,忍不住吆喝问道:“大师大师,怎么收费啊?” 楚轻波澜不惊,让人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一日五卦,不准分文不取。” “那是不是什么人都给算啊?” “合眼缘者,一文钱也算;不合眼缘者,千金不算。” 大师,就是这么任性! 楚轻说一日五卦,还真是就五卦,多一卦都不算。加上先前算的那一卦,之后只算了四卦之后,就收摊走人了。 而被她算卦的四个人,忍不住一直膜拜得瞧着楚轻离开的身影,不住的说着“真准啊”“大师真乃神人也”“天啊怎么能这么准”…… 假扮道童的是钟宣的一个心腹,走远了之后,才忍不住小声道:“那、那个余公子啊,你……真的会算啊?” 楚轻嘴角一扬:“怎么可能?” 她要是真会算,也不会在这里了。 “可你刚刚……” “第一个是托。”否则,他真当这么凑巧,刚好她才摆摊就有人来找茬? 好歹这里是京城,也是天子脚下。 这么光明正大,李德才也不是个蠢的。 那心腹敬佩不已:“那、那后来的几个呢?” 楚轻道:“他们不是。” “可怎么也这么准?”“稍加注意一些,再看其面相,询问几个问题,不难推测出。”人的面相会因为周遭的环境以及自己过往的经历而发生显而易见的变化,也会体现出来。至于别的,从她所穿的衣物,闻其味、辨其音、观其 面,再糊弄几句,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心腹这下子是彻底服气的不行。 第三天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忠叔经过,那时候,楚轻的摊位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队,有些不死心的,想要求一求,结果最后还是没轮到,只能等翌日再来了。 忠叔皱着眉,奇怪得瞧着,随手抓着一个遗憾离开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并未见过这个卦摊。 “啊你问楚大师的摊子啊,楚大师算卦真准啊,就没有不准的,要算要趁早啊,一天五卦,迟了就要等明日了……”那人急吼吼的回去了,打算明日天不亮就来排队,就不信不能排到前面去。 忠叔一脸憨厚,忍不住朝楚轻的摊子那多看了眼。 他耳力极好,能听到众人的议论声。 都是称赞的,说是大师算到的事情真准,她真的有个小灾难,差点被天上掉下来的木头给砸到什么的鸡毛蒜皮的事。 可无一不都是在说,这个楚大师,算的真的很准。 忠叔翌日再经过时,忍不住又去看了眼,发现依然是人声鼎沸。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四五日之久之后,忠叔终于忍不住了。 翌日一大早,第一个过来排队的。 楚轻从忠叔一出现,就注意到了,她也不急,一直等忠叔自己找来,才不动声色地扬唇笑了笑。 鱼儿上钩了。 楚轻抬眼,瞧着忠叔,抬起手,拂了拂美髯:“算命还是看相?” 忠叔:“如果又算命又看相当如何?” 楚轻:“算不准分文不取,算得准,双倍酬金。” 忠叔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了桌子上:“算吧。” 楚轻面不改色,道童立刻就把银子收了起来。 楚轻抬了抬手,示意忠叔写下一个字来。 忠叔想了想,抬起手,写了一个“忠”字。 楚轻等忠叔放下笔,才抬头多看了忠叔一眼,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她的指尖顺着这个忠字,一笔笔重新划了一遍,最后指尖点在了这个心上。 “上中下心,看来这位爷在家中的地位处于很重要的位置啊。” 忠叔脸色微愣,随即笑了笑。 没说话,却是承认了。 他是赵魁梧的管家,极为受重用,几乎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自然是处于很重要的位置上。 “不过呢……忠这个字合起来是好,单独来看,心在下,却是不妙啊。” 忠叔心里咯噔一下:“怎么?” 楚轻抬眼看了忠叔一眼,忍不住摇摇头:“从心也,却处于下风,很容易好心办坏事啊。” 这句“好心办坏事”彻底让忠叔信服了,他这半年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可不就是因为好心可能办了坏事了。 他不安地朝前倾身:“大师,可有破解之法?”楚轻摇摇头:“难啊,这位爷本来是短命之相,本来是应该死于非命的,可遇到了一个贵人,才得以化解,不过呢,虽然这位爷命劫是没了,却是转到了你的贵人身上,所以你的贵人才有此一遭,难啊,怕 是要有血光之灾。”说罢,楚轻像是不愿再掺和这件事,让道童把银子拿回来,重新推给了忠叔:“这位爷还是把银子拿回去吧。你的卦银,贫道不收了。” “为什么?真的没有破解之法吗?”忠叔急了,听到短命之相,是彻底信了,他当年差点死了,就是老爷救了他一命,否则,他现在肯定早就死了。楚轻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位爷,不是贫道不肯帮你,而是……你那贵人坏事做得太多,损了阴德,本来也没什么,他有祖上福荫庇佑,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可这位爷你好心办了坏事,这个因已经 起了,已经改变了你贵人的命,这……是无法可解的。” 楚轻说完了之后,深深看了忠叔一眼,直接朝后道:“下一位。” 其他的人还急等着找神算子楚先生算卦,看这忠叔一直坐着不动弹,后面心急的人忍不住催了催。 忠叔从楚轻说出“你好心办坏事,已经改变了你贵人的命”这句话,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心里慌的不行,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人,突然站起身,直接在卦摊前跪了下来:“求先生救命啊!” 老爷是为了他才这样的,他不能就这么害了老爷! 就算是用他的命来换老爷的命,他也愿意啊! 忠叔悔恨的不行,如果当初他没有被夫人胁迫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办那件事就好了!早知道,早知道……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半年来他时常惴惴不安,日夜不能寐,就是怕连累了老爷。 后面排队的人也被忠叔这一下子给吓了一跳:“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楚大师都说了不算了,你还这样死乞白赖的,也不嫌丢人?” “这人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身后,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 忠叔浑身一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自己是赵府的管家,自己不能给老爷丢人啊。 于是,他咬咬牙,抬头看了楚轻一眼,就站起身,很快就低着头匆匆走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人忘记了,后面的人赶紧上前来,寻求一卦,保平安解疑惑。 楚轻依然是算满了一日的五卦,之后就离开了。 虽然有众人挽留,楚轻还是走了。众人也不敢强留,毕竟怕得罪了大师。 楚轻今日之前就提前嘱咐了道童,怕是今个儿这忠叔会来找他们,所以装扮成道童的心腹虽然察觉到一路走过来,有人跟着他们,也没在意。 一直走到了楚轻下榻的客栈,楚轻上了楼,进了房间,道童则是下去端膳食上来。 道童上来,把膳食摆好,压低声音对楚轻道:“鱼儿来了。” 楚轻点点头,端起碗开始用膳。 房门也就是在这时敲响了,楚轻让道童等了一会儿,才让道童去开门。 道童打开门,看到一脸恭敬的忠叔:“怎么是你?大师已经说了不算了,你的卦我们以后都不算了。”说着,就要把门直接给关上了,被忠叔把脚给插在了门里,给挡住了。 “别别,让我跟大师说几句,几句话就行!”忠叔生怕楚轻真的不见他,隔着门缝朝楚轻喊:“大师大师,我就说几句话,真的就几句话!”楚轻抬眼看他:“放他进来吧。” 第130章以命换命 道童这才瞪了忠叔一眼,把忠叔放了进来之后,关上门,又重新恭恭敬敬的站到了楚轻的身后。 楚轻放下木箸,看了忠叔一眼:“说吧。” 忠叔却是“噗通”一声就直接跪了下来,已经差不多年过半百的人就这么直接跪了下来,让楚轻的眉头皱了皱:“你这是做什么?” “大师,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我啊。”忠叔道。 “这位爷说的可真是奇怪,看你的面相是可以寿终的面相,怎么还需要救你的性命呢?”楚轻淡淡道,显然并不想理会忠叔的事情。 忠叔如今完全把楚轻当成了救命稻草。自从那件事发生了之后,老爷虽然没查出来什么,可他不能让老爷知道是自己做的,否则,老爷必然会对自己失去信心,觉得自己对他不够忠心了。可自从知道梅姨娘是老爷得以救命的关键,他竟然蠢到杀了,他就悔恨的日夜睡不着。本来这都快成了一块心病了,就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楚轻再这么一说,他就信了,彻底崩溃了。此刻脑海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让老爷死,就算是他死,他也不能 让老爷死。楚轻早就拿捏住了忠叔的这种心理,她先前就让钟宣把这忠叔的生平都打探清楚了。这忠叔年轻的时候险些丧命,后来被赵魁梧所救,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赵魁梧。因为赵魁梧救过他的性命,这忠叔对赵 魁梧的命令几乎达到了一种愚忠盲目的程度。 这让楚轻比较好奇,到底是什么理由,竟然让忠叔越过赵魁梧,直接按照赵夫人的命令对梅姨娘下了手。 忠叔摇摇头,看了眼道童,道童瞪他一眼。 楚轻像是看出他的意思,“你若是不信我们,就自行离开吧。” 忠叔看楚轻生了气,连忙告饶:“大师别生气,是我错了,这些事我刚回去拿的,孝敬给大师的。”他边说,从怀里掏出一扎银票,直接要塞给楚轻。 楚轻却是没接。 忠叔立刻就塞给了一旁的道童。 道童推拒了一番,按照先前楚轻与他讲的,几次之后,就收了回来,只是打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这上面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这一叠有十几张吧? 这忠叔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这赵魁梧的管家就有这么多银子,那更不要说赵魁梧这个人了。 想到当初那些传闻,被赵魁梧害的那些将士,道童就气得咬牙,想着这些都是民脂民膏,立刻就塞进了怀里。 “小童,不许胡来!”楚轻训斥出声。 道童立刻笑道:“师父,你看这位爷也挺诚信的,你就帮他一次呗?” 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把忠叔哄的团团转。 觉得楚大师真是高风亮节啊,这么多银子都稳然不动,幸好自己从这道童着手,瞧,现在就不是帮自己说话了么?忠叔掏了银子,还觉得楚轻好,心甘情愿的相信。 楚轻瞧着差不多了,才瞪了道童一眼:“下不为例!” “诶!师父真好!”道童朝忠叔挤挤眼,忠叔感激的看他一眼。 楚轻看忠叔一眼:“你先起来吧,这样跪着,贫道要折寿的。” 忠叔一听,赶紧爬起来了。 怕又惹了这楚大师,万一不给他想解决的办法,可就糟糕了。 楚轻坐在那里,道袍被她穿的出尘脱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事,着实是难办。” 忠叔腿一软,差点又要跪下。 被楚轻轻飘飘看了眼,就不敢乱来了。 忠叔:“大师,就算是要了小的的命,也要救老爷啊。求您了。” “老爷?看来,你那位贵人是你的老爷了。”楚轻叹息一声。 “是啊,大师,求你帮老爷避过这一劫啊。”忠叔心急。楚轻轻扣了扣桌面,拂尘从左边移到了右边:“罢了,既然小童收了你的银子,贫道这次就帮你逆天改命一次,只是……这损阴德的事,怕是会伤及根源,你事了之后,需替贫道寻一处宅院,贫道需要将养 三个月。”三个月也足够了,足够她把赵家从京城连根拔起,把赵魁梧送入那无边的地狱,为师父报仇! 忠叔眼睛一亮:“是是是!小的一定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忠叔一听这是要长期帮他了,激动地不行。 楚轻嗯了声:“说吧,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啊?”忠叔愣了下。 楚轻淡淡看他一眼,不悲不喜:“贫道是能算上一二,却不能窥探其中细节,你真当贫道不知缘由就能破解?” 忠叔看楚轻要动气,连忙摇头,想了想,为了老爷,只能赌一赌了。 于是,就把几个月前那件事给说了出来。楚轻垂着眼,看似认真听着,可等听到赵魁梧吩咐忠叔去灭口,忠叔听错了以为要杀跛子张给通知错的时候,气得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人给立刻就地解决了。她握着拂尘的手背上青筋暴怒,却又一点点被她 自己给压制了下来。 等忠叔终于说完了,楚轻才道:“这么说,那梅姨娘是你所害了?” 忠叔摇头:“也算不上,就是吓唬了吓唬,只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直接就被吓死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老爷才丝毫没有怀疑。 否则,老爷还不扒了他的皮? “你说这件事的起因都是因为赵夫人善妒,所以以下毒赵老爷为由,逼迫你处置了梅姨娘,可你就未曾想过要告诉赵老爷吗?”楚轻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没有后来什么事了。” 忠叔摇摇头:“老爷不会信的,再说,我也没证据。” 他只有一颗忠心,却无奈愚笨,搞不定后宅那些阴私之事。 万一夫人让别人下手,真的对老爷不妥。 他没有证据,老爷也不会信,可万一夫人真的动手了,他太过在意老爷的生死,一糊涂,想着不过是一个小妾,就动了手。 楚轻道:“这件事情,看来关键点就出在这赵夫人身上了。” 忠叔眼睛一亮:“大师知道怎么破解?” 楚轻道:“因果循环,如果没有了这个因,那么果,自然也就没了。” 忠叔眨眨眼:“大师还望细说,小的愚钝,没听明白。” 楚轻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梅姨娘是赵老爷最后救命的稻草,而这个稻草由谁没的,那就由谁来承担这个结果吧,还不明白吗?” 忠叔愣了愣,仔细想了想,随后,猛地睁大了眼:“大师是说……是说……” 楚轻摇头:“贫道可什么都没说,出家人……慈悲为怀。” 说完,闭上眼,不愿再多谈。 很明显是直接赶人了。 忠叔恍恍惚惚的出去了,道童站在厢房窗棂口,瞧着忠叔走远了,才回去:“他会信吗?真的会动手吗?”楚轻眯眼:“他会的。这样的人,把救命之人看得极重,觉得自己的命都是对方的了,连死都能替对方死了,更何况是除掉一个可能对他的恩人暗藏祸心的人。”也许忠叔以前只是气赵夫人害了他,可被她 提点之后,为了赵魁梧,他也会想办法除掉赵夫人的。 道童点头:“的确是,怕是他很快就会对那赵夫人动手了,这女人狠起来,可真的如同洪水猛兽啊。” 也不知道这赵夫人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想想都觉得可怕的很。 楚轻还没有从先前忠叔说的那些话中回过神,她此刻脑海里,都是忠叔说的关于怎么杀的她师父。 即使现在龙门镇刘家当家已经被关进了刑部,以绑架谋害诬陷的罪名关进去了。 却依然无法解了她心底的滔天恨意。 “公子?”道童看楚轻脸色不对劲,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楚轻抬眼。 道童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楚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等忠叔动手,然后……赵家既然出了凶案,我们北镇抚司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登门去查上一查的。” 道童道:“可……可万一忠叔是秘密杀的,他们秘而不报,说是暴毙身亡,我们可怎么办?”家人如果不立案的话,他们北镇抚司自然没办法上门,也无法验尸。 楚轻道:“可如果有人举报呢?” 她站起身,“找人给赵魁梧的对头递匿名信,会有人为我们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而她将会牢牢捏着忠叔这条线,让他成为赵魁梧的催命符。 翌日一早,忠叔再来找楚大师的时候,发现楚大师竟然病了,一夜之间,脸色就憔悴了不少。 “楚大师,你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逆天改命的结果,损了阴德,自然就反噬到贫道的身上了。”楚轻低低咳着,让忠叔更加坚信楚轻是得道的大师,敬佩不已:“大师大恩,小的没齿难忘。” 一旁道童直接道:“你这人好没眼力,师父都这样了,你先前答应的宅子呢?” 忠叔赶紧道:“已经买下了,小的现在就带着大师过去?”楚轻依言过去了,又待了两日,等差不多了,就想办法找个理由脱身回了北镇抚司,道童则是留在宅子里。 第131章跟他回宫 钟宣这些时日没见到楚轻,急得不行:“小楚啊,你这可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抓人了。” 楚轻轻笑:“钟大哥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 “只是这脸色怎么这么不对劲?”钟宣看楚轻脸色潮红,大掌一探,就搁在了楚轻的额头上。 楚轻一愣,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钟宣嚷嚷:“你这还没事儿?滚烫滚烫的。妙语啊,你家公子病了!” “钟大哥!”楚轻无奈,她这点子病,她自己知道,就是自己弄病的,喊妙语作甚,这不是让人担心吗? 果然,妙语很快就出来了,看到楚轻,眼圈先红了:“公子,让你受苦了。”楚轻这下子需要安抚两个人了,等安抚好了之后,与钟宣说了自己的计划,钟宣一拍石桌:“好,就这么办,等人举报到刑部,我们再掺和一脚,到时候以赵夫人的死为引子,就开始着手调查赵家,到时候 顺藤摸瓜牵扯出当时那场旧案。” 只是,怕是就算是牵扯出来了,怕是也难啊。 钟宣感慨了一句。 楚轻眯了眯眼,却是笑了:“钟大哥,你忘了还有两个人。” “嗯?”钟宣一愣:“谁?” “那两个发了疯的流民,还有那个买来却惨死的孩子。”楚轻眼底锋芒一露:“等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你带着那两个流民去告御状,如果有皇上插手,这件事情想压也压不下来。” 钟宣眼睛一亮,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那尊给忘了,你帮了他这么多,也该让他帮帮你了!” 楚轻能见到皇上,这样告御状的时辰,他们就能拿捏的很好了。 如此一来,把皇上都惊动了,再在大庭广众一下一吆喝,到时候,那孩子的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这刘国舅会怎么做。 钟宣刚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戴着面具的李天啸,以后他身后跟着的余栉风:“得,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位来了!” 钟宣起身,朝着李天啸走去,行了礼之后,就退下了。 李天啸让余栉风离开,自行上前,走到了石桌前,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楚轻:“瘦了。” 不过几日未见,李天啸再瞧见此人,发现这些时日的思念,像是荒草一般疯长。 楚轻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李天啸这句话,莫名暧昧了些。 不过她现在是男装,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她收起心思,垂目:“劳皇上挂念,属下一切安好。” 李天啸:“计划可还顺利?” 楚轻颌首:“顺利,只是接下来,怕是需要皇上配合一番。” “哦?说来听听。”李天啸也没打算走,径直在石桌旁坐了下来,楚轻想了想,只好把这些时日做的事情大事说了一遍。也包括她打算借着那对流民揭发赵魁梧买孩子杀孩子的事情。 李天啸听完之后道:“好,你来安排。” 楚轻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毕竟皇上出行,代表着危险。 她对李天啸先前的愤怒,此刻经过这么久,也淡化了些。 觉得自己也是迁怒,李天啸是皇上,他自然也没理由事无巨细的都对自己这个外人说,万一自己是有图谋之心的人。 李天啸看楚轻脸色缓和了不少,嘴角也带了笑,这时候妙语端着汤药过来了。 看到李天啸时愣了下,立刻就跪下了:“奴见过皇上。” 李天啸看到妙语,立刻就想起来先前的事了,忍不住头疼。 “起来吧。”只是视线落在汤药上,药香飘过来,他皱皱眉:“何人病了?” 楚轻刚想阻止,妙语却已经快口说了:“是……公子。” 李天啸的眉头皱得更狠:“怎么回事?” 楚轻哑然:“这……就是病了而已。小伤寒。” 只是在李天啸沉冷显然不信的威严目光下,楚轻只好把自己为了让忠叔相信,不惜洗冷水澡让自己发病的事说了出来。 李天啸当场脸色就变了,直接就拉着楚轻往外走。 “皇上!”楚轻低呼,怕声音大了引来旁人,暴露了李天啸的身份。 李天啸抿着唇一言不发,直接往前走。 楚轻干脆站着就不动了。 李天啸力气大,差点把楚轻拉的一个踉跄。 李天啸回身,望见楚轻紧抿的唇以及眼底的不理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勉强降下来,才道:“跟朕回宫,宫里有御医。” 楚轻愣了下,倒是没想到李天啸突然如此作为,竟是担心她的病。 楚轻的表情有些微妙,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用了,皇上,我懂些岐黄之术,只是小病而已。” “你这风寒已经有两日了,就算是再小的病,拖得久了,也要不得。”李天啸压根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自己弄病自己的地步,心里窝了火,怨她为了报仇,当真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可随后想到她连性命都可能不要,更何况只是弄病自己? 李天啸想,果然还是要自己亲自看着。 这几日的功夫,她就能把自己折腾病了。 李天啸态度也强硬了:“必须进宫,朕找你有事。” 楚轻却是不信了,上次他也说有事,结果只是回禀近些的情况而已。 李天啸:“关于出行告御状的事,你确定不跟朕回宫?” 果然一提到关于她师父案情的事情,楚轻立刻就答应了。 “好,属下跟皇上回宫。”于是等两人回了宫,李天啸立刻就要让御医过来给她看病,被楚轻拦住了:“皇上,属下只是一个亲卫,哪能让御医瞧?如果传出去,皇上怎么解释属下的身份?这不是给属下招嫌疑吗?”这皇宫里各种眼 线可都有,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李天啸:“可你的病……” 楚轻道:“皇上还不相信属下的医术?”李天啸对上她清澈的眸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件瘟疫,想到她义无反顾的为了那些与她无关的村民,把自己陷入死地,再绝地逢生。那时候,她进去多久,他就在山上看了多久,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察 觉到她在自己的心里是不一样的,他敬佩她,尊重她,同时……爱慕她。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男子动心,他尝试过,旁人他都不喜欢,可他就喜欢她一个人,无关男女,无关身份,只是这么单纯的欢喜。 李天啸突然就看开了,不管她以后身份如何,他想,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即使只是君臣,他也心满意足。 李天啸最终妥协了,让楚轻写了方子,派亲卫秘密去外面选了上等的药材熬制成汤药,亲眼瞧着楚轻喝了,李天啸才松了一口气。 楚轻喝了药之后困倦,只是检查站着非要等李天啸先歇息了。 李天啸无法,只好提前歇了,可躺在龙榻上却完全没有睡意,满心都是楚轻,从相识的觉得她验尸手法不错,到后来……一点一滴,他侧耳聆听,等确定楚轻睡熟了之后。 李天啸下了龙榻,站在了软榻前,楚轻窝在软榻上。 说是软榻,却不小,她窝在那里,蜷缩成一团,竟显得尤其的弱小。 不如白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她窝在那里,锦被盖到下巴下,显得小脸只有巴掌大,柔美白皙,瞧着年纪愈发的小。 李天啸心头一动,忍不住半蹲下身,静静瞧着。 许是她表现的太过强势,他差点就忘记了,眼前的少年郎,只是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因为师父惨死,她一肩扛起了所有的仇恨,迅速成长。 这样的楚轻,让他……心疼。 许是药物的作用,楚轻原本的警惕弱了很多,沉沉睡着。 李天啸不知看了多久,心思一动,探过身,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浑身一僵,像是连自己也被震慑了般,猛地收回了动作。 他迅速起身,不敢再看楚轻,陡然旋身,快速回了龙榻上,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楚轻再醒来时,神清气爽。 全身的病痛一夜全消,她神采奕奕的洗漱完毕,才发现日上中天,李天啸竟然上早朝还未回来。她奇怪地打开寝殿的门,外面只有一个内侍太监,是李天啸的人,看到楚轻,立刻恭敬弯身:“楚公子。” “皇上呢?”楚轻不甚在意的问道。 以前每次她醒来时,李天啸已经上完早朝回来,准备用早膳了。 太监叫德福,恭恭敬敬回答:“皇上已用过早膳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了,皇上交代,楚公子醒来之后,可以先用早膳,再喝药之后过去。” 楚轻觉得奇怪,不过也没多想,也许是自己喝了药睡过了,摆摆手:“不必了,我要出宫一趟。” 德福为难:“楚公子,皇上说……何时你的病好了,才准出宫。” 楚轻皱眉,刚想说什么,想到这小太监也不过是得了李天啸的令,皱眉:“罢了,你去安排吧。”大不了等稍后再去请示李天啸。 忠叔那里随时都可能去院子,只留下道童一个人,她不放心。事关除掉赵魁梧,马虎不得。 第132章大病初愈 楚轻用完早膳,喝了药之后就从密道去了御书房。 她到的时候,李天啸与余栉风正在商议什么,李天啸听到密室的门响动了一下,立刻身体一僵,不像是往日那般直接就看过去了,这次李天啸继续与余栉风说着,只是大脑却已经空了。 余栉风看到是楚轻,惊喜道:“楚公子,你身子可好了?” 楚轻朝他笑笑:“已经好了。”李天啸已经垂下了头,翻开了奏折,装作很忙的样子,只是注意力却还是不自主的被楚轻与余栉风的谈话吸引了。他等了很久,余栉风自从上次被楚轻救了之后,完全把楚轻当成了救命恩人,这会儿逮到 了机会,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楚轻能感觉到余栉风真诚的关心,倒是也不觉得不耐烦,耐心攀谈着。 李天啸昨夜被自己偷偷摸摸那个吻给惊到了,所以今日怕见到楚轻心虚,所以强迫着自己不去理会。 结果看到两人谈得这么好,他心底那些微妙的小情绪又起了作用。 他面色沉沉地朝余栉风看去:“余卿家。” 李天啸很少这么正儿八经的喊余栉风,他们自小就认识,感情深厚,一般都是以名讳相称,结果李天啸突然这么一出声,余栉风就懵懵的看过去:“皇上,怎么了?” 李天啸道:“楚轻大病刚愈,需要这么烦他。” 余栉风一拍头:“我忘了,瞧我这脑子,楚公子你好好休息,我改日专门去看你啊。” 李天啸听到那个“专门”,眉心跳了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垂下头,单手撑着脑袋去看奏折,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楚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她的毒了。 所以楚轻等余栉风离开之后,提议要回去处理忠叔的事时,李天啸仔细询问了,她是否还住在北镇抚司,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李天啸就放人了。 只要不跟那妙语同住一处,倒是能接受。 他如今又想靠近楚轻,又不敢靠近,他怕哪天他一醒来,就得到禀告,说是楚轻要娶那妙语。 楚轻不知李天啸的心思,终于能出宫了,她也不耽搁,直接就出宫去了。 她找人把忠叔为她准备的宅子隔壁也买了下来,让专人在两间宅子打通了一条密道,能互通过去。 她换回道袍之后,道童立刻上来:“公子。” “忠叔可来过?” “并没有。”道童一个人待在苑子里很闷,可他是钟宣的心腹,知道这件事很重要,每日除了无人的时候练练拳脚,此刻看到楚轻,很是激动,想多说几句。 不过以楚轻对忠叔的了解,他怕是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果然,没等两日,忠叔在一次午后之后,脸色阴郁的过来了,看到楚轻,他脸色才勉强好了一些:“大师,我……已经把人解决掉了。” 楚轻一身道袍,看了他一眼:“看出来了,你眉心有煞气。” 忠叔直接在楚轻身前跪下了:“大师,这下子不知道能不能救老爷?” 楚轻:“贫道先替你洗了身上的煞气。” 她朝道童看了眼,道童立刻去找了黄纸摆了祭台,不多时,忠叔就看到那符纸随着桃木剑飞到了半空中之后,轰然就无火烧了起来,落在了忠叔的面前,变成了一滩血色。 不仅是忠叔,连道童都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他很快绷住了表情,没忠叔表现的那么明显,忠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发红的符纸上,也没注意到道童的反应。 忠叔现在完全把楚轻当得到的大师对待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大大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楚轻收回桃木剑,抖了抖,把最后一点红色抖落,滴在地上,晕染成一团:“刚你来时,贫道就看到你身上沾了煞气,怕是赵夫人的冤魂附在了你身上,对你本来也没什么,可你频频接触赵老爷,万一让他 染上了,我们这些时候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忠叔浑身一僵,给楚轻行了大礼:“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楚轻挥挥手,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道童:“收拾了。” “诶?诶!”道童现在还是懵的,看着没什么,心里望着那些红色的符纸,忍不住浑身打摆子:这楚公子莫非真是个……高人?等道童晕头转向的把东西都给收了之后,楚轻才看向忠叔:“说吧,你是怎么把赵夫人给处理的。只有你把每件事报给了,我才能无时无刻帮你化解戾气,你要知道,这世间很多邪门的事,稍有不慎,就可 能……”她没说完,可忠叔刚经历过刚刚那邪门的事,哪里不信,完全就把楚轻当大仙儿对待了。 忠叔诚惶诚恐的点头:“大师说的是,说的是,这次多亏了大师……” 他完全没有怀疑,就把自己如何利用梅姨娘,这几日一直在吓唬赵夫人,后来就找了个机会,以梅姨娘为引子,把赵夫人给骗了出来,给投井淹死了。 楚轻点点头:“那个地方可安全?被人看到了吗?” 忠叔摇摇头:“当时她怕暴露她害死了梅姨娘的事,就真的一个丫鬟都没带,所以,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大师尽管放心。” “很好,你这几日就不要过来了,免得让人怀疑,等这件事情了了,贫道也该走了。” “大师大恩,小的谨记于心。”忠叔离开前,又认真给楚轻磕了一个头。 道童一直等确定忠叔走了之后,才回来,面色复杂得瞧着楚轻,看着仙风道骨的坐在主位上的楚轻,差点腿一软也给跪了:“那个,咳咳,楚公子啊,你……莫非真的会算卦?真的是……”那得道的高人? 楚轻瞧着他这谨小慎微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逗他:“是啊,要不要我帮你算一卦?” 道童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楚轻心情大好:“你还真信啊,不过是偏偏他们的小把戏而已。” 道童犹疑:“可……可那些符纸怎么会变红啊?那符纸怎么会自燃啊?” 楚轻直接拿出几个新的符纸道:“你闻闻?” 道童拿过来嗅了嗅,发现这符纸瞧着没什么,可真的靠近了,发现上面有很多味道,混合起来,有些刺鼻,他忍不住拿远了:“这上面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难闻?” “当然不好闻了,是用硫磺水浸泡过的,加上上面涂抹了磷,自然不好闻。” “可这跟自燃跟变红有何关系啊?”楚轻解释道:“磷遇热自燃,你看到我刚刚让你放的位置没有,刚好正对着正午的日光,自然再配合一点小手段,就自燃了,至于变红,我刚刚说了,用硫磺给浸泡过了,硫磺燃烧过后就变红了,瞧着,可 不就像是鬼血么。” 道童听得目瞪口呆:“那些所谓的高人大师……就是这样蒙骗的?” 楚轻半真半假的点头:“你说呢?” 道童佩服道:“楚公子当真有大才,怪不得百户大人这么看重你。” 楚轻摇摇头:“不,我师父……才有大才。”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想到跛子张,楚轻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楚轻没想到忠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给她方便,她本来以为忠叔会在府里动手,那样的话,赵魁梧直接发丧,反倒是不好破案,还需要有人举报,不过这下子可刚刚好了。 虽然忠叔寻的那处地方隐蔽,是座枯井,几年都可能没人经过,可没人不代表不能制造人经过……楚轻想了想,立刻就出了宅子,去了一趟北镇抚司。 随后,不过两日,就有人举报,在东城的荒郊一处废弃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刑部的人立刻闻风而动,只是到的时候发现北镇抚司的人已经在那里了。 据说北镇抚司的人刚好在附近办案,听到了,就先过来了。 刑部的人遇到北镇抚司的人,甄大人是个老狐狸,一向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也不过是一件寻常的案子,所以,直接就由北镇抚司人的插手了。 而那个刚好“经过”“在附近办案”的刚好就是钟宣的人,这件案子最后直接交给了风头正盛的余小楚来办。 刘夫人得到消息时,听说死的那个后来证实是赵夫人时,还是惨死时,刘夫人忍不住捂着帕子就笑了。 果然,这余小楚很得她心。 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怎么把人给处置掉的,真是丝毫没有牵扯到她呢。 只要赵夫人死了,那么当初的秘密也就没人会知道了。因为命案是被一对野鸳鸯发现的,所以很快就围观了很多的人,加上刑部与北镇抚司的人都过来了,本来很荒僻的地方,一时间围了不少的人,这下子,赵魁梧得到消息时,想要捂住,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 赵魁梧这两日都没去后院,自然不知道赵夫人失踪的事。赵夫人是自己悄悄出府的,一个丫鬟都没带,自然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那些丫鬟嬷嬷看到人失踪了,可怕坏了夫人的事,也不敢上报,等事情发生到这一步时,已经完全堵不住了。 第133章他人所杀 楚轻直接回了北镇抚司,换了锦衣卫的服侍,直接带着人去了案发现场,她易了容,连李天啸对她这么了解的人,一开始不说都看不出楚轻与余小楚这两个人是一个人,更何况是忠叔。 楚轻完全不担心忠叔怀疑。 她到枯井的时候,四周围了一大群的人,被刑部的衙役与锦衣卫隔开。 看到楚轻过来,钟宣朝她招招手:“来了。” 楚轻一身锦衣卫的劲装,个子高挑,唇红齿白的,眉眼精致,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大人。” 众人都忍不住看着这俊俏的少年郎,心想这人是谁啊。 “小楚,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务必先查出对方的死因。”钟宣演起戏来,不比楚轻生疏多少,加上他早就熟知楚轻要做的事情,更加驾驭起来得心应手。 楚轻颌首:“是。” 说罢,钟宣就直接站在了一边瞧着,余小楚如今受重用,先前几个案子办得极漂亮,又被刘国舅赏识,北镇抚司的这些人哪个还敢多说什么,讨好都来不及,配合的相当利索。 楚轻让人直接写验尸单,她戴了手套等物品,开始验尸。“死者,女,身长五尺三寸,年约三十五到四十之间,养尊处优,保养极好,死亡时间二十四时辰前。身着锦缎华服,头戴金钗步摇。身体丰腴,肌肤滑腻白皙,头发浓密光泽,牙齿齐全,身体脖颈处有两 指瘀痕,窒息而死之后,被人推下,身上有碰撞的擦伤,应是掉下去时被枯井被划伤。颈部断裂,头上沾有青苔,是死后造成。排除自杀可能,为他人所杀……” 一连串的话,清晰的在众人之间响彻。他杀一个词一出,围观的众人都兴奋了,虽然也同情这死者,可他们听着,虽然这些专业术语不懂,可他们能听得懂金步摇啊,一般人可用不起这东西,而且他们远远就能瞧见,这妇人穿着的绫罗绸缎, 绝对是一般人家买不起的。 这些高门府邸,最让他们这些人好奇,所以,现在不仅好奇这贵妇人的身份,也好奇死因。 他们已经脑补了无数的情景,什么夜会情郎不成被歹徒所杀?什么被人先杀之后移尸?…… 楚轻有意让这件案子更广的被人所知,所以一般来说这时候验过尸之后,就要带回去了,楚轻看向钟宣。 钟宣会意,直接道:“可能知晓这妇人身份?”楚轻的看了眼:“身上并无别的瘀痕尸斑,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至于身份,这人头上戴的金步摇像是万宝阁新出的首饰,价值千金,相信买的人也不多,让万宝阁的掌柜过来一趟,自然也就知晓身份了。 ” 围观的众人一听一套首饰竟然价值千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赵魁梧这人在京城出名,可他的夫人只是后宅妇人,并不为人知晓,所以也不认识。 可这万宝阁经常为赵夫人提供首饰配饰,自然是见过几面的。 钟宣立刻就让人把他给带了过来,那掌柜的吓得不行,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等到了近前,一看死者,吓得腿一软,差点晕倒。 这……这不是……不是…… 钟宣眯眼:“可认识?” 掌柜的眼珠子乱转,不想惹祸上身,就摇摇头:“不、不认识。” 楚轻冷笑一声:“你确定?知情不报,可是重罪。死者的首饰可是出自你万宝阁,价值千金的一套金步摇,怕是没几家会买吧?你确定不认识?要不要带你回一趟北镇抚司,你是不是就想起来了?” 掌柜的一听要带他去北镇抚司,想到北镇抚司的那些逼供的手段,哪里还敢隐瞒,立刻点头:“啊啊,小的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个是赵夫人!赵夫人!”掌柜的吓得都快哭了。 楚轻嘴角扬了扬:“哦?哪个赵夫人?” 掌柜的哭丧着嗓子道:“是、是赵魁梧赵老爷的夫人……” 他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赵魁梧他们可认识啊! 当初为了一己之私私吞军饷粮草延误军情,虽然后来他得以逃过一劫,可众人都不傻,都恨他恨得不行。 所以,赵魁梧这人在京城百姓的眼中,那就是个恶人啊。 他的夫人,虽然不迁怒,可反映也好不了多少,因此,比先前更加想要找出凶手到底是谁,最好是赵魁梧,最好是把他砍了,为那些死去冤死的将士报仇啊。 不过他们虽然这么想,却也懂证据,就是不知道,这赵夫人怎么会死在离赵府这么远的地方。既然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钟宣直接让锦衣卫去通知了赵魁梧,涉及到旧官员,所以,钟宣直接先斩后奏,让锦衣卫上报了。等赵魁梧得到消息赶来时,几乎整个京城大半的人都知晓了,连皇上都得到 了消息,派了内侍过来,让彻查。 皇帝金口玉言,一个“彻查”让刚赶到的赵魁梧,差点直接软了脚。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几日没去后院而已,怎么他夫人就死了?虽然赵魁梧对这赵夫人没感情,可好歹是原配,还给他生了几个儿女,可如今事情闹大了,他未免惹祸上身,一过去,就直接哭嚎着扑 过去了。 楚轻看到赵魁梧,瞳仁锋芒般一缩,不过很快就掩了去。 赵魁梧趴在盖在白布的尸体上哭嚎,像是有多爱自己的夫人一样:“夫人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楚轻绕着他走了一圈:“赵老爷,你确定不看一眼?你都没见到人,就说这是你夫人了?”她似笑非笑的一句,看似没什么,却拐着弯告诉别人,你看,他都没看就确定死者身份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众人瞧着赵魁梧的目光,立刻就带了那么点意味深长。 赵魁梧脸色一变:这谁啊?竟然上来就让他往刀口上撞? 不过,他目前虽然是刘国舅的人,可并无官职在身,勉强笑了笑:“这位是?” “鄙人余小楚,正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楚轻捏着下巴饶了赵魁梧一圈:“来人,记录。” 她身边立刻上来一个人。 赵魁梧一听这件案子是这人负责的,更不会不给脸,讨好的笑笑,可楚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来者何人?” “官爷不知道……”赵魁梧被楚轻幽幽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回答:“赵魁梧。” 楚轻朝一旁的人点点头,那人揭开白布,露出了赵夫人的脸,因为已经死了两日,还是掉下枯井的,这天气还热,加上枯井里潮湿,所以赵夫人这面容着实吓人了一下。 赵魁梧没预料到,猛地这么一瞧,吓得往后猛地一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 身后围观的百姓瞧着他这模样,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呦,赵老爷,你不是最爱你的嫡夫人的吗?刚刚还不哭的跟死了祖宗似的,这会儿怎么不敢上前了?” “别是做了亏心事,不敢了吧?” “说起来,他自己夫人丢了两日他都不知道?” “也是啊他都没来报案!” “你们真别说,这嫌弃糟糠妻要扶持小妾上位,可没少动杀心的,赵老爷……人别是你杀的吧?” “……” 赵魁梧越听越听不下去了:“我没杀人!” “你吼什么吼?没杀人就没杀人呗?”不知谁喊了一声,又是哄堂大笑。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肯定没人敢这么说,可这会儿不一样,这么多人,谁知道谁是谁,法不责众,他们就是程程口舌之快,等稍后,这又是饭后谈资啊。 赵魁梧气得不行,想再装一装,可看看那尸体,还是一抹脸,背过身去了:“官爷,这真的与我无关,我也是刚得知,衙门的人一通知我就过来了。我这几日太忙,都没去后院……” “哈哈哈,别是在哪个温柔乡吧?”又是一声,气得赵魁梧眉心跳了跳。 赵魁梧:“官爷,这你们管不管?” 楚轻掀了掀眼皮:“管不了,毕竟现在任何人说的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楚轻这一句话把赵魁梧堵死了。 他要是不让说,非要耽误破案,那他嫌疑就更大了。 赵魁梧觉得自己是真冤,他怎么着也不可能杀自己的夫人啊,这不是跟自己找不自在的么? 楚轻询问了一番之后,让人把记录单拿来扫了一眼,这才一合上:“行了,暂时就这样了,赵老爷回去等消息吧。” 赵魁梧眼睛一亮:“我这是没事儿了?” 楚轻忍不住瞧着他直笑。 赵魁梧被她笑得浑身发毛:“怎、怎么了?” 楚轻:“赵老爷你莫不是想多了?死者这案子一日未破,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嫌疑人!” 赵魁梧脖子一梗,想说什么,到底忍了下来:“那……那这尸体……”“暂时留在义庄,还有,我们要追查疑凶,所以这几日可能随时去赵府,赵老爷回头安排一下,赵夫人死之前的房间、苑子都不要动,否则,耽误了破案,到时候……”楚轻轻威胁了两声之后,这才一摆手,让人带着尸体回北镇抚司了。 第134章吉中有凶 赵魁梧摸着额头上的汗,脸色微变,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轻把尸体带走了。 赵魁梧等北镇抚司与刑部衙门的人都走了。 才看了眼身边的心腹:“去,打探一下这余小楚是谁?” “老爷不知这余小楚?”心腹诧异。 “老夫哪里知道?”他这些时日为了忙讨好刘国舅上下打点重新入朝为官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管得了这些? 谁知道这余小楚是谁? 心腹小心翼翼道:“老爷,听说……这余小楚刚替刘世子洗了罪名,这个您不知?” 赵魁梧一愣:“那个人就是他?” 他自然知道这事,只是到底是谁办的事,他却不知。 只知道是国舅爷新收的一个幕僚,难道……“就是他?” “是啊老爷,就是这位,听说,现在在刘国舅面前,很能说得上话啊。”心腹道。 赵魁梧却是想到了另外一层:“他是国舅爷的人?太好了!” 那夫人这事就好办了! 他去找国舅爷说说不就得了? 让国舅爷松松口,他那赵府,哪能说是个人闯就能闯的? “快去备马,我要去一趟国舅府!” …… 赵魁梧的动作都在钟宣的眼皮子下,他一动作,钟宣就去找了楚轻:“赵魁梧那厮去找刘国舅了,你怎么办?” 余小楚现在算是刘国舅的幕僚。 刘国舅如果开这个口,她还怎么往下查? 怎么借着刘夫人这事,进入赵家? 未曾想,楚轻却在凉亭上竟是自己跟自己下起了棋,落下一子,抬眼朝钟宣道:“钟大哥,你急什么?我都不急。来来,陪我下一盘。” “我哪会这个?”钟宣看她不急,倒是放下了点心,在她对面一屁股坐下来。 “那尝尝这些点心,妙语刚做好的,还热乎着。”楚轻道。钟宣忍不住朝那些很雅致的点心看过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捏起一块,只是他常年练武,五大三粗的,点心被他捏碎了。他可惜的看着那点心,忍不住直接捧在掌心里,就扔进了嘴里,一扭头,就看到 妙语正端着一盅茶过来,站在凉亭下,美目瞪大了瞧着钟宣狼吞虎咽的模样。 钟宣虎目圆瞪,立刻…… “咳咳咳!”嘴里的点心没能嚼下去,倒是咳了出来。 彻底呛到了。 妙语赶紧快走两步倒了杯茶水递给钟宣。 钟宣一张脸涨得通红,狠狠灌了好几杯,才拍着胸口平复下来。 一抬头看到妙语正笑盈盈的瞧着他,一张脸涨得黑红黑红的,呐呐两声:“吃、吃急了……” 楚轻忍不住笑了声:“钟大哥,我今日算是知道何为牛饮了,你这当真可惜了妙语这一壶君山银针了。” 钟宣忍不住瞪她一眼:“你、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把腰间的佩刀扭了扭,直接就打算走人了。 楚轻:“你不想知道后续了啊?”钟宣忍了忍,还是又转了回来,坐下了之后,却是不敢再往妙语那边瞧,妙语跟钟宣熟了之后,倒是没这么顾忌了,用帕子捂着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美人无声浅笑,当真是赏心悦目,钟宣忍不住又看 了她一眼,挠了挠后脑勺,笑了:“让妙语姑娘看笑话了。” 妙语摇头道:“钟大哥真性情。我再给你们沏一壶茶水过来。” 说罢,依然施施然离开了。 钟宣的视线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多看了几眼,随后就转开了。 楚轻不经意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微愣了下,若有所思。 钟宣回过神,低咳一声,捏了捏还不怎么舒适的喉咙:“小楚,你还没说,那赵魁梧已经去找刘国舅了,刘国舅如何向你开口,你怎么办?这件事就大事化小了?” “怎么可能?”楚轻笑着摇头:“我不确定刘国舅开口我会不会拒绝,但是我能肯定,刘国舅不会答应赵魁梧,也不会开这个口。”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一……”“赵魁梧不过是刘国舅的一个棋子,如今还有可能成为弃子的棋子。若是平日里,刘国舅为了留着这个棋子有用还会答应,可如今这件事已经被皇上知晓了,满朝文武甚至百姓都在瞧着。刘国舅刚经历过刘世子一案,你觉得在这个关头上,他是会宁愿冒着自己名声再次危险还是答应帮赵魁梧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案子?更何况,赵魁梧没杀人,又不是他杀的人,刘国舅何必惹得一身腥?”楚轻慢条斯理的分析 。 听得钟宣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怪不得你先前非要让人提前上报皇上,还引来了这么多的人,原来就算准了这点啊。只要刘国舅不插手,赵魁梧这次,铁定完蛋了!” 楚轻落下一子,白子把黑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是吗?可不看到他死,我还不能完全放下心。” 钟宣张嘴想说什么,想让她放宽心,可想到她师父的死,这些话最后还是全部都吞了回去。 楚轻把手里剩余的棋子扔在了棋枰上,站起身:“该回去继续扮我的道士去了,今晚上就不回来了。” 钟宣挥挥手:“去吧去吧。” 楚轻收拾了一番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等妙语沏完茶回来,就看到钟宣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忍不住一愣:“钟大哥,公子呢?” 钟宣一看到妙语,就忍不住想到自己先前的狼狈,脸微微红了红:“他、他去当道士去了。” 妙语一愣,随即想到楚轻这些时日做的事,忍不住一笑:“那钟大哥把这些茶水喝了吧,不然也浪费了。” 钟宣看了看,想洗刷自己先前在妙语心目中的形象。 怎么牛饮,他也是能细细品的么? 只是钟宣刚坐下,就听到妙语轻“咦”了一声,随即靠近了些。 钟宣立刻坐直了不动弹了:“怎、怎么了?” “钟大哥你袖子破了。” “啊?哪、哪里?”钟宣连忙放下杯盏,扭头去看,妙语走过去,指着破损的地方。 “我替钟大哥缝补一下吧。” “啊……那、那太麻烦了吧。”钟宣更不自在了。 “没关系,公子的衣服也都是我补的,不费事。”妙语轻轻笑了笑,眉眼柔和,让钟宣心一动,就当真脱了外袍,让妙语补了。 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妙语。 在妙语看过来时,又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体,四下乱看。 妙语补的很快,很快就不好了:“钟大哥,你试试看。” 钟宣连忙起身,接过来,瞧着那细密的针脚,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缝补过,忍不住赞叹:“妙语姑娘当真心灵手巧,以后谁能娶到你,当真是福气。” “……”妙语脸色微变,把心底的酸涩强压下去,“是吗?” 钟宣喜滋滋的,一低头就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慌了:“是、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我是粗人,有时候说话……妙语姑娘你千万别在意。” 妙语摇摇头:“没,不是钟大哥说错什么了,是我想起一些事而已。” 妙语随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钟宣也不便多待,很快就离开了,只是妙语最后坐在凉亭里落寞的身影,还是让钟宣记在了心里。 妙语瞧着钟宣远去的身影,眼底的黯淡更浓了。 另一边,楚轻一身道袍回去没多久,道童就禀告说忠叔到了。 忠叔一进来,脸色就白了,差点跪在楚轻面前:“大师,出事了!” “嗯?”楚轻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闻言,抬头:“何事如此惊慌?” “是……是尸体,被发现了。” “嗯?”楚轻一愣,“怎么会被发现?你不是说那个地方很荒僻吗?” 忠叔急得团团转:“我、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被发现了,这件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怕是……要连累老爷了,可怎么办才好?要不……我去自首好了!”他不能连累老爷啊! 楚轻摇摇头:“莫慌,你手脚可利落?没留下什么证据吧?” 忠叔摇头:“除了那张约见夫人的纸条,别的都没有,纸条后来我也烧了,肯定没问题。” 楚轻道:“那你怕什么?既然没人看到,赵老爷又没杀人,连累不到他。你去自首,询问你为何杀人,你怎么说?这岂不是又把那件事带出来了?如此一来,你觉得他们会饶了你家老爷?”忠叔腿一软,蹲坐在椅子上:“我怎么那么蠢,早知道就在府里杀人了。这样……也就不会闹的这么大了。”可当时他担心被老爷发现,知道是他做的,会不再信任与他,所以一狠心,就把人约见在了那个隐 蔽的地方杀人抛尸,可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楚轻道:“你且别慌,让贫道帮你算上一卦。” 楚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半月牙,一扔,一正一反。 楚轻忍不住低呼:“不妙啊。” 忠叔脸色更是惨淡了:“怎……怎么了?” “一正一反,说明吉中有凶,凶中有吉啊。”楚轻摇摇头。 一旁的道童嘴角抽了抽,即使知道楚轻是胡说八道的,可瞧着她那模样,自己都信了几分,更何况是如今把楚轻当救命稻草的忠叔。 忠叔一脸懵:“这、这是什么意思?” 楚轻道:“凶中有吉是说,你家老爷这次虽然凶险,可过了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忠叔心情一松,随后又是一沉:“那吉中有凶呢?” 第135章第一嫌犯 楚轻:“他本是富贵命,因为帮你挡了命劫,所以这一生要经历几次大事,有血光之灾。本来先前我已经帮你挡了这一劫了,可没想到,你这事……着实没办好啊。” 忠叔差点给楚轻跪了:“那可怎么办啊?” 楚轻:“静观其变,若是这次能躲过去,那你老爷就以后万事大吉了。” “可要是没躲过去呢?” 楚轻摇摇头,没说话。 忠叔这次真的跪了:“大师,你要救救我家老爷啊,就算是让我偿命也行啊。” 楚轻道:“你急什么?这是吉是凶还不知晓,一旦乱动,扰了气场,就会影响你家老爷的运势了。” 忠叔立刻点头:“不急,我不急。” 楚轻颌首:“这就对了,你现在就回去,状若若无其事的样子,罪魁祸首已经除了,只要你不暴露,你家老爷又没杀人,有什么可担忧的?” 忠叔被楚轻这么一开解,镇定了很多,又在楚轻这里问了好多,才故作镇定的走了。 道童确定人走远了,才松一口气:“公子,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是来找茬的。”毕竟,说是把人除掉了,赵老爷就没事了,现在又出了事,他还真怕忠叔觉得楚公子是骗子,直接开揍。 楚轻笑笑:“人心而已,你抓住了他怕什么,你说什么,他也就信什么了。” 刘府,小佛堂。 刘夫人跪在蒲团上,正在念经,身后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挥退了服侍的所有侍婢:“夫人,事情成了。” 刘夫人猛地一抬头:“可是我想的那件事?” 嬷嬷点头:“是,夫人这下子能安心了,那赵……那人一死,怕是不会有人再能威胁到夫人了,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件事是夫人做的了。” 刘夫人笑了:“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余小楚果然有几分能耐。现在情况如何了?” 嬷嬷:“这件案子因为碰巧被办案的北镇抚司的人遇到了,所以如今已经转教到了北镇抚司,甚至……连皇上都知道了。” “什么?”刘夫人脸色一变。 “不过应该是没事。” “这叫做没事儿?”刘夫人皱眉。 “夫人,你不相信余公子了?他办事牢靠,虽然被发现了,不过,他已经从钟百户手中把这件案子……给拿了过来。” “当真?”刘夫人情绪几次变化,此刻有些狐疑。 “自然,听说全权由余公子负责,就算是有什么,也绝对不会牵扯到夫人身上去的。”嬷嬷笑道。 刘夫人这才终于松口气:“好,等回头这件事了了,好好打赏那余小楚。” “不过……因为赵老爷的夫人死了,他被列为第一嫌疑人,这不,刚才老奴过来时,他的马车也刚好到了府外,怕是要给自己求情啊。” 刘夫人眼睛里闪过一抹嫌恶:“又是这个人!” 那梅姨娘就是这赵魁梧送给老爷的,如果不是他,老爷怎么会多一个贱种? 想到那个还活在眼皮子下的贱种,刘夫人就觉得心口闷气下不去! 想要脱罪? 门都没有! “走,跟我去前院!” “可老爷那里……” “哼,怕什么,肖家三朝元老,他这些年都不敢说什么,不过是一个赵魁梧,他敢帮!”刘夫人咬着牙,恨不得咬下赵魁梧一块肉。 嬷嬷知道孩子是夫人心头的病,想了想,也就任夫人去了。 不发泄一通,怕是夫人这几日就别想睡好了。 刘府,书房。 刘国舅提前知道了赵府发生的事,听到赵魁梧上门,眉头紧紧皱了皱。 “老爷,见他吗?” “见,让他去大堂等着。”刘国舅心烦,可偏偏……有把柄在那人手中,还是需要维持住,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赵魁梧忐忑地等在大堂,一看到刘国舅,立刻跪了下来:“国舅爷,您这次可要帮我啊!” “又怎么了?”刘国舅往主位上一坐,立刻有人奉茶。 他摆摆手,让人都下去了。 赵魁梧看没人了,也不怕丢人,跪着过去:“国舅爷,我夫人死了!” “你杀的?”刘国舅喝了一口茶,冷漠道。 “不是!肯定不是!”赵魁梧保证:“我也没理由杀她啊。” “那你怕什么?”刘国舅嫌烦,这人除了给他找事,别的都没用! 不过,想到他到底还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想想表情又缓和了下来。 “可……可现在他们都怀疑是我杀的,怎么办?这事皇上也知道了。”赵魁梧急忙道。 “既然不是你杀的,你慌什么慌?” “可他们要进赵府盘查……我怕……怕那件事暴露了。”赵魁梧小声道。 刘国舅皱眉:“不是已经埋了?那对夫妇也被你灌了药,现在不死也疯了,谁会知道?” “可……可万一府里有人嘴不严。” “不严?”刘国舅“咚”的一下把杯盏给搁在了桌子上:“那你就不会除个干净?” 赵魁梧心一抖:“可……可……”可他还会怕啊。 刘国舅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去:“你上次的事已经让皇上不快了,这次既然你没杀人,所有人都在看着,你让老夫怎么帮你?!” “可是……”赵魁梧不知为何,还是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很怪:“国舅爷,我夫人虽然爱拈酸吃醋,可她一个后宅妇人,怎么会突然跑到那深巷子里去,还突然被杀了,我总觉得……” “什么你总觉得?你觉得那就是真的了?”刘国舅这些时日被刘世子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如今刚高兴一些,就听到赵魁梧这糟心事,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可……” “好了,你怕什么?当初你给老夫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老夫不还是保住了你的命?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这偌大的皇城里,有老夫在,谁还能动你不成?”刘国舅强压下心底的不耐,耐心哄了两三句。 既然人不是他杀的,有什么可怕的? 赵魁梧被刘国舅这么一说,心里明显有了底,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来这次来的目的,舔着脸嘿嘿笑了声:“那、那没事不是做好,国舅爷,听说你刚收了个幕僚?”“是啊。”提到余小楚,刘国舅脸色好看了些,那小子看着年纪轻,没想到鬼点子还真不少,办事也牢靠,这不,如今谦儿半点事儿没有就被放出来了,名声也丝毫没有受损,以后再试探两次,如果都能办 妥了,倒是能委以重任。不过他余光瞥见赵魁梧滴溜溜转着的眼珠,眉头皱了皱:“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不敢不敢,不就是这次小的夫人这案子……就是余小楚大人负责的,所以……” 刘国舅冷哼一声:原来来的目的在这呢。 他摇头:“这件事又不关你的事,你好好配合就行,少给他添麻烦。”他这几日可听说了,坊间都在传余小楚成了他的幕僚,相信皇上那边也有了消息,既然案子皇上也知道了,又刚好是他来办。 万一是皇上专门弄的,他要是让余小楚偏袒了,这不是刚好给了皇上理由把人给裁了? “可……” “你担心什么?他是老夫的人,难道还真的能真的不顾念着老夫的面子不成?”刘国舅哼一声。 赵魁梧眼睛一亮:“国舅爷说的是!” 他怎么忘了,他是国舅爷的人,那余小楚也是国舅爷的人。 这样算来,他们可是同盟啊。 那余小楚表面上不给他面子,也许就是做给人看呢? 哎呀,他可真笨,早知道就不来这一趟了,惹刘国舅不痛快了。 赵魁梧赔了罪,这才欢欢喜喜的告罪离开了。 他走到大堂外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刘夫人,连忙弯下腰行了礼,刘夫人看都没看他,直接就朝刘国舅走来了。 赵魁梧脸色僵了僵,抹了一把脸,垂着头也不敢多待,很快离开了。 他知道这刘夫人还在气他给刘国舅与梅娘搭了桥,如今那孩子待在自己府里,可是唯一的筹码了,可一定要好好保护着,否则,他就真的完了。 刘国舅刚想离开,就看到刘夫人,他神色僵了僵:“夫人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还是打扰了老爷了?”刘夫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她一身素服,手指间捻动着一串念珠,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却依然风韵犹存,只是眉宇间的冷漠让刘国舅头疼。 这故意给他添堵是不是? “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夫怎么会嫌夫人?” “那可说不定,老话说得好,只闻新人笑哪知旧人哭。”刘夫人指桑骂槐的话,让刘国舅眉心跳了跳,差点就直接站起来,可到底忍了忍,忍了下来。 “夫人,那件事不都过去了?” “你觉得过去了?可孩子不还是生了?可真好,孩子都生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却不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刘夫人就要大堂了。” “夫人!”刘国舅猛地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刘夫人脸色却变也未变,她让嬷嬷搀扶着她站起身:“老爷还是好自为之吧,哪天老爷别被自己养得狗咬了可就不好了。”她意思自然清楚,那条狗指的就是赵魁梧。 第136章成为悬案 刘国舅气得脸色发青,猛地把桌子上的杯盏砸了:“你有这功夫操心这些,不如好好想想宸儿的事!” “她的事,与我何干?” “你是她的母亲!”刘国舅额头的青筋直跳。刘夫人慢慢转过身,朝着刘国舅看过去,眼神幽冷的像是一条毒蛇:“老爷可真是健忘,二十多年前……妾身,可就不能生了。我同意她这私生子挂在我的名下当个嫡女养着,可不代表,她还真就是我身上 掉下来的肉了。” 刘国舅脸色一变,盯着刘夫人被光打得看不真切的脸,浑身像是脱力般,陡然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抹了一把脸,无奈地叹息:“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还……” 刘夫人嗤笑一声。 刘国舅呐呐道:“你都养了她十五年了,就算是个猫是个狗,都该有感情的。更何况,宸儿是真的把你当亲娘。”刘夫人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得瞧着她:“我可没这个服气,能给未来的皇后娘娘当娘,这么大的福气,我可承受不了。”看着刘国舅变得惨淡的脸色,刘夫人终于一扫这几日的抑郁,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 了,能让她支撑下来的竟然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来刺激他一次。 不过,也许等哪天没用了,大概也是她的大限了。 刘国舅在大堂坐了很久,才抹了一把脸,刘管家走过来,把地上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刘国舅看着他,许久,才沉声问道:“她每日,还是诵经念佛?” 刘管家点点头:“回禀老爷,是的。” 刘国舅摆摆手,“算了,她想干什么,都随她吧。” “那赵老爷那里?” “他?不用管。”刘国舅心烦,背着手直接走了,想了想,干脆出了府,随便找了个温柔乡去歇着了。 翌日一早,楚轻就带着人去了赵府。 赵魁梧因为得了刘国舅的话,心里有了底气,对楚轻是格外的热情。 经过一夜的发酵,坊间都传遍了,赵魁梧的夫人离奇死亡,作为一号嫌疑人赵魁梧可能宠妾灭妻,杀了自己的夫人,现在北镇抚司的人开始来查了。 一大早,得到消息的百姓,不敢靠得太近,可来看好戏的人可是不少。 尤其是赵府对面的茶楼,那是客朋满座,让掌柜笑得眼睛眯起来都快看不到了。 “说起来,这余小楚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忘了……那可是,刘国舅最新收的幕僚。” “不是吧?真的假的?” “假不了,听说这次刘世子的事,这人可没少掺和……” “天,那赵魁梧也是刘国舅的人,这人也是,那得了,这事就算真是赵魁梧杀的,怕是也不可能说是他了。” “这可不一定,没听说么,这次的事,已经上报给皇上了,由皇上亲自监督,皇上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希望如此,不然……这赵夫人的案子怕是要成为悬案了。”“悬案倒是成不了,只是凶手到底是谁就说不准了,这余小楚……可是个人才,还记得先前京城的名门千金失踪案吗?就是他破的!那么多锦衣卫忙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他就那么随意一查,就找出来凶手了 ,你说能耐不能耐?” “就是那件轰动整个京城的寺庙主持那件事?” “可不就是那件事?当时热闹了好久,不过正主当时好像外派了,先前才刚回来,没想到,竟然被刘国舅给拉拢了,也不知道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按理说这人既然这么有才,怎么就……” “这就不知道了。” “咦,你看那马车下来的人是谁?瞧着怎么有些眼熟?” “好像是那位相府家的二公子啊……” “对对,就是先前那个被冤枉杀了宫女的那个,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 “要我说,不会是皇上派来监督的吧?哈哈哈,这余二公子可是皇上的人,肯定是了,皇上肯定也是怕知情不报了!”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 楚轻是不知道外面议论纷纷的声音,不过她看到了。 一切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坊间那些推波助澜的声音,大多还是她找人放出去的。 她刚带着人跟着往后院走,这边赵魁梧正热情的跟她说着什么,忠叔匆匆就走了过来,面露着急:“老爷,上面又来人了!” “来人?谁来了?”赵魁梧自从知道余小楚是自己人,那叫一个热情,就差把她当神供着了。 “是……余大人。” “余大人?余大人不是在这呢?”赵魁梧瞧着楚轻,谄媚的笑了笑。 “不、不是这个余大人,是余栉风……余大人。” “什么?是他!”赵魁梧脸色一变:“他怎么来了?” “是皇上派过来的,说是这件案子要重视,怕余公子一个人不行,就多派了一个过来。” “这……这余家那位又不会破案!”赵魁梧急得一脑门的汗。 突然就明白了,这会不会破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这是把人派来监督的啊。 赵魁梧没注意了,就朝楚轻看过去。 楚轻淡定地扫他一眼,缓缓地眨了眨眼。 赵魁梧莫名抓到了这个点,瞬间就安了心:这是在让他放心啊! 于是一抬手:“去请余二公子。”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余栉风一袭锦袍,面色沉冷的走过来,看到楚轻,也只是淡淡看了眼,重新落在赵魁梧身上,朝后一抬手。 立刻有公公上前:“皇上口谕!众人跪听!” 一圈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 公公开始口述:“朕顾念余卿一人分身乏术,特派另一位余卿协助,望两位余卿尽快破案,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 楚轻嘴角抽了抽,听着这余卿那余卿,直头疼。 余栉风这当初起名字,也不能走点心。 她姓楚,不能冠上他的姓就直接叫余小楚啊? 赵魁梧听得脸色一变,没想到真的是来监督的…… 可随后想想,人又不是他杀的,他怕什么? 楚轻起身之后,朝余栉风看过去,想到这名字,颇有些咬牙:“余大人,幸会。” 余栉风看到楚轻满面春风:“小余大人,同样幸会啊。” 楚轻偏过头,瞧出他眼底的掫揄。 赵魁梧勉强笑了笑:“两位余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这姓氏都一样。” 谁知,余栉风当真一揽楚轻的肩膀:“我们就是亲戚啊,小楚堂弟你说是不是?” 楚轻想到先前肖浩成那件案子她被冤枉成杀害肖浩成的凶手时,当时的确是由余栉风的大哥余院使前来坐镇,当时正是说她是远方堂弟来着。 想来刘国舅先前忘记了,如今余栉风这么说怕是故意的,否则,等稍后想起来,怕是会惹麻烦,让刘国舅怀疑自己的动机。 楚轻感觉余栉风揽着她肩膀时,不经意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楚轻不动声的接了过来,才笑笑:“余大人还是喊我小余大人吧,私是私,公是公。” “好吧。”余栉风耸耸肩,这才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赵魁梧。 他大概没想到这两位竟然真的有亲戚。 这脸色可真有够难看的。 “还不带我们去赵夫人生前的房间看看?”余栉风眉头一皱。 赵魁梧应了声,心神不宁的带着余栉风就过去了。 余小楚是余栉风的堂弟? 可他怎么从未听过? 楚轻走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纸条,随后眯了眯眼,就收了起来。 当时不过是随意给她安插了身份,没想到后来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她当时没细问,如今余栉风已经把理由给她找好了。他当时给楚轻弄得这个身份“余小楚”是他一个远方堂叔的唯一儿子,当时那远方堂叔犯了事儿,别赶出了余家,后来那对夫妻病故,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后来也病死了。不过没人知道,他才让他借了 这个身份。 到时候真问起来,就说他偷跑出来了而已。 当时那远方堂叔离开京城时,那孩子不过三四岁,不会有人认识她的。 赵魁梧与余栉风在前面打哈哈,后来找了个借口多慢了几步,蹭到了余小楚身边:“小、小余大人,你……真的跟余大人是亲戚?” “怎么?有问题?”楚轻冷笑一声。 这一声笑得赵魁梧头皮发麻:“没、没事儿。” 他怎么觉得这余小楚比这余栉风还难应付。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头去问问国舅爷好了。不过,余栉风这么一来,刘国舅已经得了消息,也顺便想起来先前打探到的消息,只说这余小楚与余家的确是有些渊源,十几年前,余相爷的那位远方堂兄重伤了人,后来虽然被解决了,可那堂兄仗着是 余相爷的亲戚,死不悔改,之后被余相爷一怒之下赶出了余家,后来回乡的路上生了重病,竟是夫妻都病故了,唯一的儿子也不知所踪。 刘国舅想了想,就忍不住自己给楚轻找了个理由:看来这小子是回来报仇来了啊,怪不得先是利用余家进了锦衣卫,后来又会朝自己靠拢。赵魁梧来找刘国舅的时候,刘国舅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他一句:“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第137章一个念想 赵魁梧摇摇头:“那余小楚只说是,然后问我有问题?这问题可大了去了!国舅爷,他别是余家派来的细作吧?” 故意来个反间计吧? 刘国舅这下子反倒是信了,如果楚轻解释什么,他反倒是会怀疑。 可楚轻既然连解释都懒得解释,那肯定是心里有怨,根本不想多谈余家,他看赵魁梧还不明白,直接把打探到的扔过去:“自己看!” 赵魁梧看完依然不明白。 气得刘国舅揉着眉心:怎么就这么蠢? 随后想想,如果不是这么蠢,怎么会把一件事办得这么糟糕? 刘国舅懒得解释,直接让刘管家给他讲了,就送人出去了。 他想了想,还是进宫了一趟。 赵魁梧都怀疑了,他怕太后也心有嫌隙,万一找人把余小楚做了,他就少了一个可用的人了。 刘国舅递了牌子,翌日才被召唤进了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正殿,刘太后躺在贵妃榻上,面前挡了一方屏风,隔绝了刘国舅的视线。 刘国舅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扬弟不必这般见外,赐座。”刘太后抬抬手,立刻坤宁宫的总管太监亲自搬了一把椅子给刘国舅坐下。 刘太后挥挥手。 嬷嬷带着所有人都退下了。 刘太后这才坐起身,隔着屏风看向刘国舅:“扬弟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刘国舅:“娘娘可听说这次皇上格外关注的一件案子了?” 刘太后嗯了声:“赵家那件?” “正是。”刘国舅谨慎回道。 “听说,这次办案的,是你新收的一个幕僚?”刘太后似乎还笑了声,“还跟余家有点牵扯?” 刘国舅嗯了声:“是,臣弟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刘太后轻哼了声:“怎么,你怕哀家动了那小子?” 刘国舅缓声道:“这次谦儿的事,多亏了他,臣弟瞧着,是个可用的人,所以怕娘娘误会了,就亲自过来说上一说。” “哀家还没这么蠢,早就打探清楚了。想用就用吧,只是……别搞砸了哀家的事,懂吗?”刘太后沉下声音,声音愈发的冷冽。 “自然,臣弟对娘娘的忠心,娘娘还不明白吗?” “哀家自然知道。血脉相连,是最难割舍的,哀家也最信你了,你不要让哀家失望就好。” “臣弟惶恐。” “好了,你这次收的这个还有点能耐,那赵魁梧……嗤!”刘太后冷笑了一声:“他这辈子大概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给哀家留了一个念想了。” 刘国舅神色微微动了动:“是娘娘洪福齐天。” 刘太后咬牙切齿:“谦儿最近如何?” 刘国舅摇摇头:“还是耿耿于怀。” “哼,哪能不耿耿于怀?那贱种倒是长本事了,敢动了哀家的谦儿,早晚……哀家都要废了他!” “娘娘!”刘国舅听得心惊胆战。 “怕什么?这是哀家的地盘,他到现在都还以为哀家是他的母后,只是……孩子大了,心也大了。”刘太后冷哼一声。 “只是现在谦儿这般……怕是计划要变了。” “哀家等得起。那个孩子,你给哀家好好守着,再出点差错……” “这次绝不会出错了!” 刘太后凉凉的声音传来:“……最好如此。” 刘国舅从坤宁宫出来时,一身的冷汗,被光一照,竟是有些晕,等回过神,就看到前方一片明黄色正缓缓走来。 等看清楚了人,刘国舅心下一动:“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天啸在他跪下时,虚浮了一下:“国舅不必如此见外。” “臣惶恐。”刘国舅垂着眼,不敢看李天啸的眼睛,这两年,皇上愈发像他的父皇了,心思也愈发的难以捉摸了。 “国舅这是刚从母后宫里出来?”李天啸随意问道。 “是啊,臣多日未见娘娘,特来话话家常。” “多走动走动也好,母后一人在宫里,着实寂寞了些。”李天啸朝刘国舅笑笑,却笑得刘国舅头皮发麻。 “都是亲姐弟,这是自然……自然。” “说起来,谦儿表弟如何了?他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朕还没专门去看过,怕惹来他伤心事,如今过了这么久,不知如何了?” “早就无碍了,劳皇上挂念。”刘国舅忍不住暗暗磨了磨牙。 说起来,谦儿怎么说名义上也是他的亲表弟,皇上怎么就想起来动手了? 也怪谦儿那孩子,没事儿跟他找什么不自在。 本来只要他肯等,那位置还不是早晚的事吗?偏偏…… 李天啸瞧着他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忍他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国舅还是多陪陪谦儿表弟,让他好好待在府里,莫要下次再出府,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是谁都说得准的了。” 刘国舅听出他话里有话,面容发沉,声音还是“感恩戴德”:“谦儿若是知晓皇上这么关心他,肯定很高兴。” 李天啸:“的确是需要多关心关心,国舅是说是吗?” 刘国舅被问的头皮发麻:“是,皇上说的对极了。” 李天啸看够了他的表情,心满意足的往坤宁宫的方向去:“朕要去给母后请安了,国舅没事就出宫吧。” 说罢,压根不再理会刘国舅,径直进了坤宁宫。 他刚踏进去,立刻就有人去通禀了刘太后,刘太后听到刘国舅前脚走了,后脚皇帝就来了,眸色沉了沉。 心腹嬷嬷劝道:“娘娘还是宽些心,皇上毕竟还是当您是生母,若是让他真看出什么,可就更不好对付了。” 刘太后冷哼一声:“他现在翅膀硬了,想到揽权了,还真跟他那父皇一模一样!” 她当年既然能力挽狂澜登上这个位置,那么,她就绝不允许有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李天啸踏进大殿,刘太后把屏风撤了,瞧着他,已经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容:“皇帝瘦了。” “儿臣见过母后。”李天啸走近了。 “过来,让哀家瞧瞧。”刘太后拉着李天啸在贵妃榻上坐下:“果真是瘦了,听说这些时日为了余家小子没少操心?” “劳母后挂念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倒是谦儿表弟吃了些苦头,先前见到了国舅,别是与朕生出隔阂就好。” “怎么会?皇帝就爱多想,你舅舅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的气?倒是这件事哀家也听了一二,怎么就牵扯到你谦儿表弟了?”太后装作不甚在意的问道。 李天啸心里冷笑,想试探他了:“这朕也不太清楚,都是刑部办的事,不过后来,听说是刘家的一个旁支为了讨好谦儿表弟,在做下了这等错事,差点连累了谦儿表弟与余卿家,着实可恨。”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让皇帝为难了,不过这件事谦儿也的确是受苦了,稍后哀家让人赏赐些东西,好好宽慰一番,相信你舅舅不会跟你生出嫌隙的。” 李天啸:“母后做主就好。” 太后:“瞧你神色憔悴,哀家以后让人每日给你熬些参汤过去,你记得服用。” 李天啸:“劳母后挂念了,儿臣谨记于心。” 李天啸走出坤宁宫,脸上半点表情也无,御前总管紧随其后,看他一直往前走,竟是打算徒步回御花园,忍不住劝道:“皇上,还是上步辇吧,仔细累着。” 李天啸:“不必,朕想走走。” 他这一走,当真是走回了御书房,推门进去,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他望着暗格的方向发呆,心里有些想楚轻了,如果有她在这里,自己的心思就都会放在她身上了,也就不会再想刘太后的事了。 “吱呀”一声响,暗格的门突然就响了一下。 李天啸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真的看到暗格的门拉开,楚轻从暗门走出来时,李天啸陡然睁大了凤眼。 楚轻也是一愣:这皇上没事儿瞧着暗格做什么?还这么惊讶? 她来这里很奇怪吗? 李天啸也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些诡异了,连忙低咳一声,收回了视线:“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楚轻挑眉:“皇上这时候在忙?” 李天啸哪里会说忙,他求之不得她随时过来:“不忙,只是以前让你进宫跟要你命似的,你突然主动过来,让朕还真是‘受宠若惊’。”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楚轻也不介意:“过来向皇上汇报一下情况,再商议一下何时让皇上出宫,出宫怕是太危险,我跟钟大哥商议了一下,想换个人。”只要最后能上奏皇上就可以了,没必要让李天啸冒这 个险。 李天啸听出她话里的关心,紧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下:“不必。朕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又如何与他们对抗?” “他们?”楚轻愣了下,指的是谁?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在外面被敲响了:“皇上,坤宁宫送来了参汤,可是要让玉嬷嬷进来?”楚轻没敢说话,朝李天啸看去,李天啸朝她抬抬手,楚轻悄无声息的又进了暗格。 第138章有毒参汤 御前总管带着玉嬷嬷进来了,玉嬷嬷行了礼,夸了太后几句,说是太后关心皇上,这次是专门亲手给皇上炖的参汤。李天啸看起来像是很忙的样子,摆摆手:“嬷嬷交给徐德就行了,朕这会儿忙,等稍后会 喝。” 徐德也就是御前总管,上前,从玉嬷嬷手里接过膳盒。玉嬷嬷笑道:“那老奴在外头等着就好,娘娘关心皇上,怕皇上忙起来又不喝了,非要等皇上喝完,把膳盒端回去呢。” 徐德朝李天啸看过去。 李天啸点了下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徐德亲手把膳盒里的汤盅端出来,盛出来一碗,放好了之后,就带着嬷嬷出去了。 楚轻等御书房的门关上了之后,才从暗格里走出来,就看到李天啸盯着那碗参汤发呆。 楚轻挑眉:“皇上可是要喝?” 李天啸抬头,却是朝着她意味颇深的笑笑,却是端了汤碗,从暗处端出来一盆不知名的花,直接浇了下去。这花长得有些蔫,叶子也是枯的,瞧着长势很是不好。 楚轻奇怪地看着李天啸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 随即盯着那枯了一半的花,脸色微变:这参汤…… 可这不是太后送过来的吗?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不是说这刘太后是李天啸的生母…… 生母……生母…… 她莫名想起来那具尸骸。 怪不得她一直以为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原来在这里,她当初并不知晓李天啸就是皇帝,是以忘记了那具尸骸,她验证过,那尸骸很可能是李天啸的生母。 可既然如此,刘太后怎么还可能是李天啸的生母? 当初他们来找自己时,说是宫里来的贵人? 贵人…… 楚轻想到那些宫廷秘辛,忍不住怜悯地朝李天啸看了眼。 怪不得传言他废了刘德谦,她当时还在想,刘德谦不是他的表弟吗? 如今想来,怕是李天啸的生母的也是刘太后……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天啸做完这一切,回头,就看到楚轻神色复杂的眼神:“怎么,同情朕?” 楚轻摇头:“还好,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刘太后不是朕的生母,还是意外刘太后会害朕?” “两者都有。她如此大胆,就不怕暴露了被你发现吗?”楚轻问道。“她名义上是朕的生母,虎毒还不食子,就算是真的发现这参汤有问题,她大可随意找个理由,是身边的人在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即可,可要是成功了,她就还是她至高无上的皇太后。”李天啸嗤笑一声, 只是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没有。 楚轻想到他是几个月前才开始查的,如果早知道了,怕是早就开始查了:“皇上,你何时知道的?” 李天啸沉默:“两年前。” 楚轻顿时就明白李天啸那复杂的表情为何了,前二十多年都把一个人当成亲生母后一般敬重,突然这人就成了可能杀死自己亲生娘亲的凶手,还要暗害他,想想觉得这皇帝也不好当。 楚轻对李天啸当时瞒着她的那点事,彻底烟消云散了,如果是她,她也肯定小心谨慎,毕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赌不起。 楚轻与李天啸商议了具体出行的时间之后,就出了宫,她直接回了北镇抚司,与余栉风约好了之后,又去了赵府。 不像是前一日只是检查了赵夫人的苑子,他们开始往别处去瞧。 赵魁梧得了刘国舅的保证,心里安了不少。 只是,余栉风因为提前被楚轻提醒过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院独立的一处院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魁梧压根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找来这里,心里咯噔一下,随后连忙道:“这、这个是老夫妾室住的地方,不方便……” “不方便?”余栉风眉眼一横,嗤笑一声:“你夫人都死了,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凶手!来人,进去搜!” “不行!”赵魁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里面的人绝对不能暴露出来。 “呦,”余栉风冷笑,“赵老爷这么藏着掖着,莫非,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夫人发现了,所以你才派人杀了你夫人?指不定,就是你身后这管家动的手对不对?”他手一指,指的正是忠叔。 忠叔心头一动,神色微微变了变。 赵魁梧气得脑仁疼:“余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他朝楚轻看过去,想让楚轻维护一二。 楚轻看了眼那苑子:“瞧着这苑子旧得很,也许真的没什么也说不定。余大人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余栉风:“小余大人啊,你这么帮赵老爷开脱,莫非要监守自盗?包庇于他?” 楚轻“冷笑”一声,装作极为气恼的模样:“余大人还真是见个人就咬!” “没办法,本官就是属狗的,可不是见这个人就咬。可本官乐意。”余栉风直接一抬手:“进去搜,谁敢拦着,当成嫌疑人直接抓回去!” 赵魁梧气得咬牙,刚好再说什么,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就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余栉风一拍腿,哈哈哈大笑:“原来这还养了个私生子啊?进去!” 说罢,直接一脚把门给踹开了,跟土匪似的。 赵魁梧压根都没拦住。 于是,这下子,直接就闯了进去,不管不顾的把里面不满一岁的婴儿,四个奶娘,八个嬷嬷都抓了出来。 那婴儿被吓到了,哭得极为惨烈。 奶娘一个接着一个哄着,顿时,整个赵府乱成了一锅粥。 这事直接就弄到了刑部,于是,刑部的甄大人不得不又出面过来了一趟。 甄大人看到楚轻与余栉风就头疼:“这个,余大人啊,你怎么把本官也给找来了?这事已经归北镇抚司管了,我们刑部也就是……” “谁说我说是这件事了,我要告赵魁梧拐卖孩子!”余栉风直接指向赵魁梧。 气得赵魁梧差点跳起来跟他拼命:“你少胡言乱语!这是老夫的孩子!” “你骗谁呢?谁不知道你的妾室给你生的儿子几个月前死了,你还大张旗鼓的给埋了,如果你又生了一个,怎么没见你说?这孩子肯定就不是他的!” “这……这……”赵魁梧被堵得哑口无言,后悔没把这孩子放到外面了。 可这孩子是如今他唯一能拿捏刘国舅的筹码了。 他哪里敢把孩子弄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先前一直在担心夫人的死连累到自己,竟然把这个孩子给忘记了。 如今被余栉风这么一说,他就傻眼了。 “心虚了?说不出来了?”余栉风咄咄逼人,朝甄大人看去:“我可是记得,先前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失踪的孩子,指不定面前这个也是呢。” “你胡说什么!这、这就是我的孩子!”赵魁梧心里咯噔一下,想到那个被他弄死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怎么证明?”余栉风冷笑。 “这……”赵魁梧咬牙。“没话可说了吧?甄大人,我要求查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余栉风目光紧迫地盯着甄大人,甄大人被瞧得头皮发麻,这可是个倒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根本就得罪不起,现在皇上也在关注这件案子,他 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本官知道了,会查清楚的。” “好,那这孩子暂时就交给刑部看管了。”余栉风一挥手,直接决定了。 “凭什么?这是我儿子!”赵魁梧急忙吼道。 “你儿子?你证明啊?”余栉风耍无赖,偏偏,赵魁梧还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的“儿子”几个月前死了,现在还埋在别处,他如今的确是无法说出这孩子的身份。 只能忍了。 “放心好了,甄大人听说也刚得了个孩子,你的孩子交给甄夫人奶就好了,决定出不了问题。”余栉风笑眯眯的,却把赵魁梧想借口孩子需要喂养带回去的理由给堵死了。 甄大人被人这么盯着,只好点了头。 余栉风离开前,笑眯眯的:“甄大人啊,这孩子可好好放在你这里了,皇上也瞧着呢,若是有半点问题,你这可就是欺君罔上啊,可当心你头上这乌纱帽……” 甄大人连忙赔笑:“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余栉风这才笑眯眯的把孩子交给了甄大人。 甄大人连忙给接住了,说起来倒是也挺有趣,大概是甄大人在家哄自己儿子惯了,倒是挺能逗孩子的,那孩子倒是不哭了,开始抓甄大人头上的乌纱。 赵魁梧被余栉风盯着,许久,只能硬着头皮离开了刑部。 等出了刑部的大门,余栉风得瑟的走了,楚轻爱莫能助地看了赵魁梧一眼,这是余栉风提出来的,你们提前不跟我通气儿,我怎么知道会出这一遭啊? 赵魁梧只能恨恨地踢了一下刑部门前的石狮子,差点摔倒。 被忠叔不安地扶住了:“老爷,您当心啊!” 赵魁梧一把把他推开了,匆匆就去了国舅府。 忠叔连忙跟了上去,却没赶上,只能瞧着赵魁梧上的马车越走越远。 他蹲在地上,急得不行,怎么会这样?大师不是说一定没事儿吗? 第139章催命之符 楚轻一路溜达着回了北镇抚司,换了一套衣服之后,就出去拐弯去了苑子。 刚换好道袍,忠叔就来了。 道童前来问的时候,楚轻正坐在蒲团上闭眼,“让他等着,就说我在闭关。” “啊?可我看他还挺急的。” 楚轻眼也未睁:“他急,才对我们有利。” 不急怎么好忽悠呢? 忠叔一听大师先前作法伤了元气,这还在闭关,让他等等。 于是,忠叔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道童才终于出来了:“大师已经好了,你过来吧。” 忠叔等的满头的汗,一进去,看到仙风道骨的大师,心里稍微安了些,恭恭敬敬的给行了礼:“大师,这次又来麻烦你了。” 楚轻睁开眼:“怎么了?按理说已经没什么事了照此下去。” 忠叔讪讪:“出、出事了。” “嗯?”楚轻眯眼,抬起手,拨动手指算了算:“按理说这事,煞气已经除了,不会再出问题啊。” “是……别的事。”忠叔不知道是否要告诉楚大师。 “嗯?你还有事瞒着贫道?”楚轻装作生气:“既然施主没打算以实情告知,让贫道白白耗费心血,着实无礼,罢了,施主的事,贫道也不再管了。”说完,直接朝道童摆了摆拂尘。 道童上前就要送客,忠叔直接噗通跪了下来:“大师莫气莫气!我这是……这是……如今我能求的只能是大师了,求大师看在弟子诚心的份上,一定要救我家老爷啊!” 楚轻没说话:“……” 忠叔连忙道:“这次弟子绝对不隐瞒了!求大师再帮我一次!” 楚轻轻叹一声:“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最后一次,再则,休怪贫道不再理会。” “弟子谨记。” “到底怎么回事?”楚轻看他上钩了,面无表情问道。 “是……是这样的,先前不是说到那梅姨娘一尸两命,孩子留了下来吗?” “是有这事,怎么了?” “我家老爷其实……不是孩子的生身父亲,为了隐瞒下那孩子,所以,先前就找人弄来了一个孩子,还、还给那孩子的父母吃了药把他们弄死或者弄疯了。” 楚轻眯眼,心头微微一动,那对流民不是真疯而是被药疯的? 她倒是一开始没想到。 “那对父母可死了?” “这个……不清楚,后来就没理会了。” “可这也不至于再惹煞气,怎么可能会出事?”楚轻看忠叔惴惴的模样,眯眼。 忠叔哑着嗓子道:“是、是那孩子……老爷把那孩子给做掉了。当成那孩子当成夭折给埋了。” “什么?”楚轻大惊:“你难道不知婴儿是煞气最重的?怪不得……怪不得……” 楚轻直接起身,开始四处走动:“你走吧,这件事贫道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 “你难道没听过‘婴儿煞’,冤死的孩子煞气最重了,你家老爷……没救了!否则,怕是还会反噬到贫道身上,这事别找贫道了!” “大师!”忠叔一看楚轻真的要走,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大师救命啊!” 一旁的道童看得愣愣的,这楚公子真是能忽悠啊,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也信了啊。 楚轻挣扎着要走,被忠叔抱得死死的。 “你放手!” “大师,求你救救老爷吧,就算是要小的的命也行啊!求你了!” 楚轻垂眼瞧着忠叔:“这事,不好办啊。” “大师!” “你当真愿意牺牲?” 忠叔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只要能救老爷,让我做什么都行啊!”他的命就是老爷救的,不过是一命偿一命而已,他铁定是愿意的。 楚轻长叹:“罢了,既然你愿意牺牲,那就只能……以命抵命挡煞了。” 忠叔听得愣愣的:“挡煞?” 楚轻拂了拂假胡子:“那孩子的怨气不得消除,所以,需要一命偿命来给他消怨,如此一来,你家老爷也算是安全了。” 忠叔心里微微一动:“真的?” 楚轻幽幽看他一眼:“就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忠叔立刻道:“我愿意,只要老爷好好的,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啊。” 楚轻嗯了声,心里却颇为微妙,这忠叔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竟是如此愚忠,伤天害理的事也在所不惜,当真是…… 忠叔怕楚轻反悔:“大师,我要怎么做?” 楚轻还真没见过这么欢喜着要去送命的:“这次本来劫难很容易解除了,可中间环节出了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以,如今……怕是你杀害赵夫人的事,保不住了。” 忠叔脸色一白:“可……会不会连累到老爷?” 楚轻道:“且等我再次为你老爷作法,只是……需要你准备一些东西。” 忠叔道:“什么东西?” 楚轻:“当初你们做下这等事时,可有一些相关的书信文书一类的,全部需要拿来烧毁消怨。” 忠叔想了想:“书信是有的,当初老爷吩咐下来让刘家杀死那仵作是有的,还有买了那孩子的文书也有,只是……这些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你且先去把东西拿来,我作法先消除这怨恨,稍后,怕是要让你偿命了。你可怕?”楚轻问道。 忠叔咬着牙摇头:“为老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楚轻:“……”是吗?那就让你的死,成为你老爷的催命符吧! 等忠叔离开了之后,道童松了一口气:“公子,他会把东西拿来吗?” 楚轻望着忠叔的身影,久久都未回神:“他会拿过来的。” 这样的人,把忠看得太过重要。 即使是愚忠也在所不惜,所以,用赵魁梧拿捏他,是最有用也最有效的办法。 道童:“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楚轻:“移花接木。” 楚轻并未等太久,大概一个多时辰,忠叔就去而复还。 楚轻当忠叔把这些东西递上来时,并未翻看:“确定就这些了?要是再有个意外,这次贫道就真的帮不了你了。” 忠叔半跪在蒲团上,因为着急,他全身都是汗,还要避开赵魁梧,即使来了有一会儿了,还在大声喘气:“就这些了,本来这些是应该销毁掉的,只是……我当时鬼使神差就留了下来。” 楚轻道:“看来,施主良心未泯,所以才会留下来。” 忠叔摇摇头:“可我绝不会把这些东西交出去的。”这些东西,无论是哪一件,都会害了老爷,他不能让老爷出事。 楚轻随手翻了翻两个小瓷瓶:“这是什么?” 忠叔垂头:“这……就是当时给那对夫妇吃的毒药和解药。” 当时那孩子一直在哭,哭得他心里慌慌的。 随手就给扔在了自己藏这些东西的暗格里,刚刚竟是没注意一起都拿来了。 不过烧掉了也好,烧掉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老爷也会安全,这件事很快就会了了。 楚轻指腹在那些东西上拂过,笑笑:“看来的确是全了,小童,准备作法。” 楚轻一身道袍,站起身,到了前方准备的桌子旁让忠叔跪下。 忠叔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 前方摆了黄布,先前忠叔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上面,并当着忠叔的面盖上了一方红色的帕子。 忠叔跪好。 楚轻道:“你现在闭上眼,跟着我念往生咒……为那婴儿祈福,让他转世投胎去。” 忠叔点点头,当真闭上了眼。 随着楚轻说一句,他就念一句。 而在这时,一旁的道童无声无息的把那些东西都替代换掉了。 等楚轻念完了之后,就开始正式作法。 那些东西无风自燃,很快就在忠叔的面前烧得一干二净。 忠叔彻底放下了心:“大师,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楚轻:“明日一早,你就去刑部投案自首,说赵夫人是你杀的,你随便寻个理由,到时候我会替你做法,消除赵老爷身上的命劫。” 忠叔给楚轻老老实实磕了一个头:“大师大恩,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忠叔很快就踉跄着步子离开了。 道童从一旁走出来,面色复杂:“这人倒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太过愚忠,竟是连那般害人的事都肯替赵魁梧做。” 楚轻:“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其无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道童想想也是:“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等的合适的机会呈上去。收拾一番,我们也该离开了。”楚大师这个身份,也该销毁掉了。 相信就算是赵魁梧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楚轻拿着那些证据与解药先回了一趟北镇抚司,把解药给了钟宣。 钟宣接过解药愣愣的:“这……那对流民夫妇不是真疯?”“嗯,中了毒。把这个解药给他们服用了,按照原先的计划,这样反而更容易了。等他们恢复了神智,把事情与他们交代清楚了,到时候让他们写下血书,拦住皇轿,告御状。”楚轻一一交代了钟宣之后, 才回了宫,需要再提前说与李天啸听。李天啸听完,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余栉风忍不住大笑:“真是天助我也!这下子就好了,他们神智恢复,到时候看赵魁梧那老儿还怎么瞒着!加上这些证据,他这次要是不死,才怪!” 第140章忠叔自首 楚轻垂着眼没说话,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可越是接触,她越是觉得这些事情太过脏污不堪,尤其是因为她害了才害了师父。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踏足赵府。 可惜,就算她再悔恨,师父也活不过来了。 李天啸看楚轻神色不对,知道她怕是又想起她师父了,摆摆手阻止了余栉风说下去:“你下去安排吧,这次务必不要把‘余小楚’牵扯进去。” 他怕刘国舅会对她下手。 余栉风收起笑,也表情凝重道:“好,我这就去办。” 楚轻算起来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也不想她出事。 等余栉风离开之后,御书房就剩下楚轻与李天啸两人,楚轻站着没动,如今已经晚了,出宫是不可能了,怕是又要歇在养心殿了。 李天啸抬头,朝她看过去:“与朕下几盘?” 楚轻此刻急需转移注意力,点点头:“好。” 于是这一晚,李天啸陪着楚轻下了三盘棋,未曾想,等楚轻回过神时,没想到天竟然已经快要亮了,她眼里闪过内疚:“皇上……您怎么没提醒我?” 李天啸温柔笑了笑:“朕刚好也不困。这个时辰,刚好能准备一下去上朝了。” 楚轻神色微微动了动,起身:“皇上……” 李天啸:“怎么,被朕感动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楚轻耳旁响起,让她微愣了下,忍不住无奈道:“皇上……” “好了,不逗你了,既然觉得欠了朕,今日就劳楚公子当回内侍,替朕更衣一回如何?”李天啸试探开口,他自己的小心思不便多言,可逮到能与她亲近的机会,他压根不舍得放弃。 楚轻犹豫:“属下并不会……” 李天啸道:“朕可以教你。” 于是,当徐德进来提醒皇上该上早朝的时候,就看到楚轻正在替李天啸穿龙袍。 李天啸伸开了双臂,显得身材高大,肩宽腿长。 单独瞧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这楚公子站在皇上面前,竟显得格外的娇小。 如果不是对方一身男子装扮,他差点就要误认为对方是女子了。 其实初见的时候,徐德也有过这种怀疑,可随后想想哪里会有女子,当真如此巾帼不让须眉,这般厉害。他还从未听说有女子当仵作的,想来,也就打消了自己先前那奇怪的念头。 这楚公子,大概……只是眉清目秀,骨骼小一些罢了。 李天啸最先看到徐德,朝他沉沉看了眼。 徐德乖乖又退了出去。 李天啸这才重新垂下眼,看到楚轻替他束腰带,怎么也束不好。 干脆直接上手要教她。 只是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楚轻的手。 楚轻立刻就收了回去,李天啸只感觉碰到的手背,肌肤光滑细腻,竟是让他一时间神智有些恍惚。 低咳一声:“看来你当真是不会,罢了,就剩这一点了,朕自己来就好了。” 楚轻退到了一边:“还是让内侍进来吧。” 李天啸摇头,自行把龙袍给穿好了。 他虽然没亲自穿过,可到底是皇帝,见过这么多次,记也记住了。 “你今日要做什么?” 楚轻一板一眼回答:“今日忠叔去刑部自首,很快赵魁梧得到消息就去会求刘国舅了,到时候……怕是刘国舅很可能会来找我,我这几日就留在北镇抚司了。” 李天啸也怕她不小心暴露了:“好,等赵魁梧下了大狱,朕叫上栉风,一起再去一品斋。” 楚轻:“一切听皇上安排。” 一直等李天啸去上早朝,楚轻待在养心殿,脑海里却总是浮现李天啸耐心教她帮他穿龙袍的模样,先前还不觉得,可此刻想来,总觉得当时两人离得那么近……着实太过暧昧了些。 楚轻摇摇头,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给甩掉了。 她没顾得上用早膳,直接就出了宫。等到了北镇抚司,果然,钟宣就神神秘秘的把她给找来:“你可回来了,半个时辰前,天不亮那忠叔就去了刑部自首,现在整个刑部与赵府都炸开了锅了,热闹极了,再等一等,刑部的甄大人就该找你过去 了。” 这件案子毕竟是楚轻负责的,甄大人还是要询问楚轻与余栉风的。 “好,那就先等着。那对夫妇怎么样?” “昨夜吃了你带回来的解药一直再昏睡,不过我找了大夫来瞧,说是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那就好。”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钟宣现在完全就听楚轻的,只要是她插手的事情,还真是邪了门了,很轻松就搞定了。 左右他是想不起来竟然能假扮道士,哄骗忠叔自己交出那些证据。 否则,想要从赵魁梧手里或者忠叔那里拿到,可真是难了。 “自造舆论,找几个人去坊间散布,这忠叔并无杀赵夫人的理由,说不定就是赵魁梧杀的,忠叔这般忠心,肯定是顶罪;再把梅姨娘的事也给牵扯出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现在就让人知道孩子的事吗?” “不用,只让人猜测赵夫人为何死,赵魁梧为何要‘杀’赵夫人……往赵夫人妒忌梅姨娘剩下子嗣为由,让人随便去猜想。” 钟宣很快就出去了,不多时,就派了心腹装扮成普通的百姓,开始在坊间流窜了。 果然没多久,甄大人就让衙役派人来请楚轻去一趟刑部。 楚轻在刑部门外遇到了余栉风。 余栉风按在原定的计划,故意在门口道:“呦,小余大人啊,您怎么也来了啊?” 楚轻:“余大人为何而来,我就是为何而来。” 余栉风嗓子大了起来:“原来……你也是为了赵魁梧的管家自首说杀了赵夫人而来的啊!害得我还以为是国舅爷或者世子爷又出什么事了,让你来说情呢?” 楚轻面不改色:“我行的正坐得直,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余大人还是不要胡乱污蔑的好,当心我告你一本。” 余栉风:“呦呦,果然是伶牙俐齿,可就是不知道等下见到了那赵魁梧的管家忠叔,你还能不能这般淡定,毕竟……一个管家为何要杀自家夫人啊,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啊?” 他来的时候刚好是热闹的点。他嗓门大,在刑部外的小摊子不少,大家从一开始一看到两人,就竖起耳朵开始听了,这时候,那更是兴奋的不行:是啊,怎么可能杀自家夫人呢?这忠叔不是说对赵魁梧最忠心的么?怎么会背叛杀恩人 夫人? 忠叔就是怕引起注意,所以天不亮就来了,知道的人不多。 如今被余栉风这么一吆喝,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 余栉风看差不多了,这才挤开了楚轻,摇着折扇,优哉游哉的进了刑部。 楚轻跟在身后也走了进去,到了大堂,就看到忠叔跪在堂下。 甄大人一头雾水,看到楚轻两人,眼睛一亮:“两位大人终于来了!” 两人分别坐在一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案子还没查呢?这就有人来自首了?” 甄大人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本官也不知道,这忠叔一大早来了就只说了一句‘夫人是我杀的’,就不再开口了。”他这问了半天,也没撬开对方的嘴,问出更多的详情。 “是吗?”余栉风笑了声,“这倒是有趣了,杀人终归得有个理由吧?” “可这就是问不出来了。”甄大人这才愁:“小余大人,你看这案子本来就是交给你的,所以你看看是不是要转接过去?” 楚轻摇头:“查案的案子虽然是我接的,可既然自首是在甄大人这里,那这件案子就算是合并了,甄大人自然有权利问。”楚轻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甄大人忍不住头疼,问题是,这件事情一看就邪门,这忠叔是赵魁梧的人。 赵魁梧又是刘国舅的人,他……不想得罪刘国舅啊。 这京城里,得罪了刘国舅,那可是比得罪皇上还要让人害怕啊。 皇上顶多是罢官,可刘国舅可是要命啊。 可偏偏楚轻说完这句话,倒是当真一个字都不说了,就是那么坐着,闭着眼,跟睡着了一样。 余栉风却是兴奋了:“甄大人快审啊,要不要我上奏皇上,让皇上帮你审啊?”到时候,他这乌纱也不用要了,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如回家卖红薯。 甄大人赶鸭子上架一样,只能一拍惊堂木:“来人姓甚名谁?为何击鼓?可是有冤情?” 忠叔听到这,终于肯开口了:“小人姓唐名忠,是赵府的管家。并无冤情,而是前几日城外发现的枯井死的赵夫人,正是小人所杀,小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就杀了人。” 甄大人松口气:“你为何杀人?既然人是你所杀,那必定有缘由。” 忠叔垂眼:“小人只是不满夫人所作所为,加上她看不起小的,小的才心生歹念。” 忠叔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心求死,脸上一片死寂。 甄大人:“只是因为这样?” 忠叔颌首:“是,小的冲动杀人,等事情发生了就后悔了,所以这几日一直做恶梦,梦到夫人变成厉鬼来朝我寻仇,我无奈之下,只好来自首了。”甄大人:“可只是凭你几句言语,让本官如何信你?你可有证据?” 第141章将其灭口 忠叔仰起头:“人是我杀的,我已经自首了,为何还要证据?你判了我死刑,这件案子不就可以了结了吗?” 甄大人一听觉得有猫腻:“你这么急于求死,是不是有人威胁了让你来顶罪?” “怎么可能?!人就是我杀的!我杀的!”忠叔急了,他没想到认罪杀人,竟然还这么难。 “肃静!”甄大人一拍惊堂木。 衙役也按着忠叔让他重新跪了下来。“你没有证据,让本官如何信你杀人了?你既然说是你杀的赵夫人,那么本官来问你,你是如何把赵夫人骗出府?赵夫人如何愿意单独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见你?你们之前是不是已经有私会?还是说,你们私 下里有什么证据,你才威胁了对方来见你?”甄大人几句话,恰恰戳在了忠叔的点上,他仰着脖子:“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人是我杀的,你判了我的罪不就行了吗?” 甄大人越看他这样越狐疑:“来人,先把人给关押了。” 忠叔还想让甄大人立刻给他判罪,结果甄大人直接让人把他给押走了。 怎么瞧都觉得不对劲,当他是傻子吗? 等忠叔押走了,甄大人才看向楚轻与余栉风:“不知两位觉得本官这样审理可还好?本官觉得这件事还有隐情,怕是现在不好断案。” 余栉风道:“可我觉得甄大人这次怀疑的对,说不定就是有人自己谋害了自己的夫人,看纸包不住火了,这才让自己的管家来顶罪,甄大人觉得呢?” “这个……哈哈哈。”甄大人打着哈哈,这让他怎么说?“这案子还没有找到证据,还不能下定论啊。”“虽然如此,但是如今这忠叔身为第一号嫌疑犯,还是不要让外人再见的好,否则,里应外合串供可就不好了,尤其是……赵家的那位,甄大人想必懂我的意思喽?皇上可也在上头看着呢,希望甄大人也不 要让我这个监管的为难啊。” 甄大人被他三言两句说的头疼:“这个自然……自然。” 楚轻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说话,直接跟着余栉风就走出了刑部的大门。 她踏出刑部时,得到消息的赵魁梧匆匆就赶了过来。 刚好与楚轻擦肩而过,赵魁梧的步子猛地顿住了:“余大人?” 余栉风也一起回了头,似笑非笑得瞧着赵魁梧:“赵老爷啊,你来看你家管家啊?怕是看不到了,你管家自首下大狱了,现在可是头号嫌疑犯,任何人都不能见呢。” 赵魁梧紧盯着楚轻。 楚轻深深看了他一眼,赵魁梧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想了想刘国舅的话,就不敢胡乱说什么了,再看向楚轻身后的余栉风,后者似笑非笑:“赵老爷有事要找小余大人?” 赵魁梧连忙摇头:“没、没有的事。” 他朝两人笑笑,连忙就走了出去。 楚轻与余栉风直接在刑部的门口一左一右走了,互不搭理。 国舅府,书房。 刘国舅也得到了消息,差点把赵魁梧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魁梧呢?他人呢?” 自己的管家都看不住,废物!废物! 心腹把他摔在地上的折子给捡了起来,“老爷息怒,也许这是赵老爷想的脱身计策呢?” “人又不是他杀的,他急个什么?”刘国舅脸色发沉。 搞不懂以前这赵魁梧还挺机灵一个人,这次怎么能犯这么大的错误? “这……属下也不知,现在就派人去传赵老爷?” “不必了!让他自己把事情给处理干净了!竟给老夫惹事!”刘国舅现在是懒得看到他,直接把人都赶了出去。 只是今日注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国舅这屁股还没坐热呢,突然心腹就满脸不安地匆匆赶了过来:“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刘国舅刚把先前赵魁梧的怒气平息下来,脸色很不好看。 “皇、皇上前两日不是要去宝塔寺祭拜吗?今日微服出巡了!” “出巡就出巡了,难道还能遇刺不行?”刘国舅没当回事。他倒是想皇帝遇刺,刚好能煞煞他的锐气。 心腹的脸白得吓人,直摇头:“老爷,这话可不能被旁人给听到了啊,是要杀头的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国舅不耐烦了。 “……有人、有人告御状!”心腹一口气说完,看着刘国舅也陡然变了的脸色,想到得到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告御状?”刘国舅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告谁的?” 不会是告他的吧? “……是,是赵老爷。” 刘国舅陡然松了一口气,坐回去:“他又干了什么啊?”只要这件事跟他无关,那就没事儿。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那心腹凑近他的耳旁:“老爷可知告御状的是何人?” “何人?” “是一对夫妇,状告赵魁梧抢了他们的孩儿,却掐死了,当成他夭折的孩子,如今整个京城因为这件事都翻了天了,皇上加上先前失踪孩子的事,彻底震怒,让六部严查!” “什么?”刘国舅猛然瞪大了眼:“不是说那对夫妇死了吗?” “老爷……人没死啊!还好好的,根本就看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这个赵魁梧!”刘国舅气得咬牙切齿!“他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 孩子如今还在刑部,结果一件事情没了又出了忠叔的事,现在倒是好,连孩子都暴露出来了! “老爷现在可怎么办?那孩子的事……万万不能让上头那位知道啊。否则,这下子,可真的牵连甚广啊……” 刘国舅一口气没憋过来,差点给憋晕了过去,心腹赶紧掐着人中,才险险没事儿。 刘国舅大睁着眼瞧着书房的上房,回过神,才猛地起身,猛地锤了几下桌子:“递折子!进宫!”楚轻坐在北镇抚司里,听着钟宣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件件说来,高兴的眉毛一飞一飞的:“楚老弟,你是没看到那赵魁梧刚出了刑部,就听到他被告了御状,直接就一屁股蹲坐在了衙门口,吓得那脸色呦,那 叫一个惨淡,瞧着怪不忍心的,哈哈哈!” 楚轻淡淡一笑:“接下来有他哭的时候。” 钟宣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赵魁梧肯定会想办法见忠叔的,那楚大师这个人就瞒不住了。” “瞒不住那就不瞒着了,左右这个人他们也找不到。” “可……可如果要替你师父伸冤,还需要递交状纸,你到时候……万一被刘国舅那老狐狸发现怎么办?” “他发现不了的。”楚轻眯着眼,她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只是…… 万一被发现了,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可在此之前,她一定要把赵魁梧送上断头台! 否则,她无法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刘国舅匆匆递了折子要进宫,上面写了一个“急”,刘太后虽然对外面的事了如指掌,可到底身处深宫,比刘国舅的消息要慢一些。加上皇帝今日说要去寺庙,她就让刘国舅进宫了。 刘国舅也没耽搁,得到能前往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进了宫,到了坤宁宫,等刘太后不疾不徐地挥退了宫婢太监,急得往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慌声道:“娘娘,出事了!”“何事这般大惊小怪的?”刘太后躺在贵妃榻上,身后的嬷嬷替她捏着肩膀,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别的没学会,处变不惊倒是学的入木三分,即使难得瞧见刘国舅这般慌乱,依然不担心。如今当朝的皇帝是 她的“亲儿子”,整个朝堂大半的朝臣都捏在她与刘国舅手里,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担忧至此?即使真的有意外,她自觉还能应付。 只是等刘国舅把有人告御状,状告的是赵魁梧夺人亲儿并活埋的消息传来时,刘太后猛地坐起身,一双依然保养极好的美目瞪圆了:“你说什么?!” 刘国舅被刘太后这反应吓了一跳,他抖了一下声音:“就、就是皇上接到那对夫妇血书状告赵魁梧,还是当街告的,怕是……孩子的事要暴露了。” 刘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把身边矮几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蠢货!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刘国舅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对赵魁梧也气得不行,这人怎么就能蠢到这种地步? “这……我当初问他那代替的孩子可安排好了,他说已经喂了药,可谁曾想,他们不仅没死,还想到告御状!这出其不意的,压根就没想到!娘娘,这怎么办才好?”刘国舅一急,也没了主心骨。 这要是让皇帝真的去查,顺着赵魁梧,指不定就查到更深的事情了:“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他不是娘娘您的……” “闭嘴!”刘太后冷冷呵斥,让刘国舅不敢再开口了。刘太后被心腹嬷嬷搀扶着站起身,脸色相当的不好看,她在屏风后转来转去,最后猛地定住,一咬牙:“你想个办法,把赵家给灭了。除了那个孩子,一个都不许留。” 第142章孩子身世 “啊?”刘国舅脸一白:“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如今皇上刚知道赵魁梧这事,要是真都杀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这里面有猫腻吗?再说了,皇帝这性子,你也不知道,跟当年先帝一个样子,很是较真 儿,这万一硬是……怕是会不妥。” 这要是闹大了,顺藤摸瓜地往下查,万一真的查出来个一二,这朝堂可真的要风云变幻了。 刘太后眯眼:“那至少让那赵魁梧闭嘴!” 刘国舅没懂:“娘娘的意思是?”刘太后冷笑:“你去见他,让他嘴巴严实一些,等找个机会,自行了断了,否则,让他自己选,是要他自己一个人活命,还是要他整个赵家一百多口陪葬!就算是咬死了,也不能把孩子是刘家人的事情说出 来,懂了吗?” 刘国舅被刘太后这么已提醒,心里有了主心骨:“是是是,这个办法好,只要赵魁梧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他死了的确万无一失了。只是,只是那样就相当于承认了,那孩子怎么办?” 万一孩子出了事,太后还不要了他的命?刘太后重新让嬷嬷搀扶着坐了下来:“你觉得哀家会不管这个孩子?”她眯着眼,任身后的嬷嬷替她继续捏肩膀:“你放心,哀家了解皇帝,他心善,不管赵魁梧多么混账,可孩子无辜,他顶多帮孩子再找个 可靠的人家收养,你到时候找个心腹主动揽下这件事,到时候孩子依然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与放到赵魁梧那里,有何区别?” 到时候,赵魁梧一死,赵家如何与她何干? 她在乎的,不过是那个孩子,赵家就算是死再多的人,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刘国舅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放弃赵家了? 不过想想,如今这情况,赵家只能放弃了,否则,连他们都会被牵扯进去。 “是,臣弟这就下去办。” “动作干净点,等赵魁梧一死,把赵家人全部赶出京城,等风平浪静了,斩草除根,懂吗?”刘太后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哪里还有半点平日吃斋念佛的慈祥。 刘国舅心一沉,却还是咬着牙应了:“是。”刘国舅刚回府,管家就匆匆来报,说是赵魁梧等他很久了。刘国舅脸色不好看,想到这赵魁梧办的那些事,气得脑仁疼:“让他来书房!”好在刘太后已经替他拿了主意,刘国舅眼珠子转了转,就先一步去 了书房。 赵魁梧从知道自己被告了御状之后,就一直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匆匆来了国舅府,就听说国舅爷进了宫,一想怕是国舅爷已经知道了,吓得更是惨无人色。 他跟着管家进了书房,等管家出去把书房的门关上,随着那“咣当”一声响,赵魁梧回过神,直接扑过去跪在了地上:“国舅爷!救命啊!” “救你?谁来救老夫?你这次把老夫也给扯进去了!老夫还想找人救命呢!”刘国舅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他一脚:“滚开!” “国舅爷,你这次不救小的,小的就真的死定了啊……” “你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能活命?”刘国舅冷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赵魁梧脸色一变:“什、什么?”刘国舅:“你差点就坏了老夫的大事,老夫先前问你,孩子的事处理的可好,你说绝对没问题,现在呢?先是你的夫人出事,你赵家被人查,接着是你的管家背叛你去自首,如今倒是更好,直接有人去告御 状,如今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你,你还敢来找老夫?你是嫌老夫的命太长了是不是?!” 赵魁梧被说的脸色惨白:“国舅爷……” 他哑着嗓子哭求。 可他从听到有人告御状,就知道自己这次怕是真的完蛋了。 刘国舅:“老夫如今给你两条路走。” 赵魁梧眼睛一亮:“哪、哪两条?”难道还有转机? 刘国舅:“第一条路,等皇上派人查到一定的程度,你找个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下来,自行了断。” 只是听到第一条,赵魁梧浑身一颤,虚软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 刘国舅冷哼一声:“第二条路,你若是选了第一条,老夫就保了你赵氏一门,否则,你应该知道那孩子到底有多重要……” 赵魁梧浑身都打着摆子:“国舅爷,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国舅冷笑:“你觉得呢?” 赵魁梧抹了一把脸,“国舅爷当真能保下我一门?”刘国舅:“是,当年你犯下那般的错事,老夫已经想办法留你一命了,这次老夫怎么再保你?你跟了老夫这么多年,但凡有点办法,你觉得老夫不会救你,这个决定不是老夫决定的,是上面决定的,你明白 了?” 赵魁梧一听是上面,那不就是……他绝望的垂下头。 刘国舅冷哼:“你与其这么唉声叹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给自己留个全尸的好,如果老夫是你,就先想办法知道为何你的管家会突然背叛你,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赵魁梧想到突然背叛了他的忠叔,恨得咬牙:“小的也想进去,只是那甄大人根本就不卖小的这个人情……” “蠢!有那个余栉风在,他怎么可能让你进去见嫌犯?”国舅爷皱眉,怕是因为先前谦儿陷害那余栉风,他是恨上他们家了,所以明知赵魁梧是他的人,更是百般刁难。 他揉了揉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那要怎么办?”如果见不到忠叔,他怎么知道他为何突然会跑去自首? 现在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他杀了自己的夫人,忠叔不过是替他顶罪。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忠叔对他的忠心。 突然来这么一招,让赵魁梧差点没气死了。 他也想知道忠叔为何会反叛?难道是被收买了? 这也不可能,忠叔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了解对方。 刘国舅扫了他一眼:“见不到,难道你就不会递了书信进去?想要知道,有的是办法!” 赵魁梧眼睛一亮:是啊,他进不去,可别的办法还是有的! 赵魁梧告别了刘国舅,匆匆离开了,虽然刘国舅给他下了死亡通知,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万一还有转机呢?因为见不到忠叔,赵魁梧回到赵府之后,就直接写了信,立刻让下边的人去买通刑部牢房的牢头,终于把信给递了进去,之后,就心焦的等着忠叔的回信,不过,赵魁梧显然没想到的是,这封信并未能送 到忠叔的手里,直接被收买的人递到了余栉风的手里。 余栉风直接进宫,把信交给了李天啸。 李天啸瞧着那封信,也没有看,让余栉风送到北镇抚司楚轻的手里。 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楚轻自己安排了。 楚轻接到那信的时候,虽然她早有预料,可真的拿到了,还是愣了下,钟宣催促道:“你傻愣着干什么,皇上幸亏把信给揽下来了,否则,楚大师就真的曝光了,能不曝光最好了。”她也少一分危机。 钟宣想想,觉得皇上真靠谱,否则,光是凭借楚轻一人,这么危险怕是很难成功。 楚轻嗯了声,展开了信,赵魁梧大概意思就是让忠叔翻供,并责问他为何背叛自己,要害死他了这般。 钟宣看了眼:“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这信肯定不能送到忠叔手里,否则,他肯定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楚轻望着这封信,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忠叔不是忠心么?那就让他再忠心一回吧。” “诶?”钟宣不理解:她不是想把信送进去吧? 不过钟宣还真猜对了,楚轻真的送进去了一封信给忠叔,不过不是先前那一封了,而是模仿的赵魁梧的笔迹写的另外一封信送了进去。 翌日一早,消息就传了过来,忠叔昨夜在牢房中畏罪自杀,那封信直接被他吞了,死无对证,他孑然一身,赵魁梧即使想再查,也没办法查清楚,到底忠叔为何要背叛他? 赵魁梧得到忠叔自杀的消息时,硬是吐出了一口老血。 他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怎么突然情况就成这样了? 只是赵魁梧没想到的是,情况还有更糟糕的,当天一早,由余栉风与楚轻亲自带着人拿着皇上的谕旨,跟着那对告御状的夫妇,去了赵家的祖坟处。 因为昨日告御状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围观了很多百姓。 余栉风也不让人赶,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让人开棺验尸。 等仵作来了之后,余栉风直接就把先前楚轻那套滴血认亲的方法说了出来,结果,就直接当着刑部与围观群众的面验尸,最后证实那埋下的婴儿尸骨的确是这对夫妇的。 那对夫妇抱着尸骸哭了起来,声音悲切,痛苦不堪。 让围观的百姓纷纷红了眼眶。 “这赵魁梧真该死!真是坏事做尽了!” “就是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太可恨了……” “当初他贪污粮草害死那么多将士,如今,皇上亲自派人审查这个案子,看他还怎么逃!” “万一刘国舅……”“皇上可是明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刘国舅又不是赵魁梧的爹!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外人,真的跟自己的亲侄儿闹翻了?除非……难道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143章沉冤得雪 “……”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被刘国舅派来的人听到了,赶紧回禀了过去。 刘国舅也歇下了帮赵魁梧的念头。 直接下了决心,要把人给除掉了。 只是…… 就在这时,突然坟地外围观的百姓冲出来一个人,直接跪在了余栉风与楚轻的面前:“大人!小的有秘状要告!” 禁军刚想把人给按住了。 余栉风抬抬手,当着所有百姓的面道:“你是何人?”那人道:“小的是……那赵魁梧的管家忠叔安排下来的人,忠叔说如果他意外死了,肯定是有人陷害的,他这些年跟着赵魁梧干了很多坏事,心怀愧疚,日夜难安,所以才出手杀了那心狠手辣的妇人,他交 代我,若是死了,就把这些赵魁梧与赵夫人做的坏事证据都呈给大人!” 余栉风抬眼,装作先前并不知道的模样:“此话当真?” “大人若是不信,这里是证据,大人可以当场观看!” 余栉风伸手就要接过来,甄大人想拦住:“余大人莫要遇到危险了。”余栉风挑眉:“这有何危险的?这忠叔临死能悔悟,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说罢,直接接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开了。他之所以在这里看,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就是怕以后这些证据让刑部过手的时 候被刘国舅的人给掉包了。 他看完了之后,直接给甄大人:“这赵魁梧可当真是可恨!甄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来念念!” 众人立刻高呼:“念!” 甄大人骑虎难下,只能解了过来,把赵魁梧与赵夫人这些事都一一念了出来。 包括当初赵魁梧贪污粮草时的书信往来,以及赵夫人嫉妒之下,谋害的那些侍妾。 当说到那赵夫人为了怕梅姨娘生下庶子威胁到地位,就让忠叔把人给杀了一尸两命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以想象这赵夫人竟然能这么心狠。 就算她再嫉妒,那也是一个小生命啊。 随后,就说到了重点…… 甄大人诧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楚庭张。 他愣愣得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是同一人。 余栉风提醒:“甄大人怎么不念了?”甄大人连忙摇摇头,继续念:“……五月某夜,梅姨娘惨死,老爷知道之后极为震惊,立刻派人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已经没命了。可老爷不信梅姨娘就这么死了,所以,就去请了当时清水镇极为有名的跛子张楚庭张去验尸。只是不巧,那跛子张去了龙门镇,于是,刚巧他的徒弟在,那徒弟就前来。未曾想,倒是个有能耐的,剖腹取子,竟是把孩子救了下来。老爷后来让人送走了仵作之后,却吩咐我去杀了那仵作。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跛子张,就去了一趟龙门镇,与当时龙门镇刘家的家主交代,刚好那跛子张在刘家验尸,就被污蔑虐杀了,当成偷盗草草结案。我回到府里,后来才知道杀错了人,可那跛子 张已经死了,老爷大发雷霆,后来不知道接到了什么书信,匆匆带着孩子就回了京城。不过在此之前,老爷让我去买了一个婴儿,给那对夫妇下了药,怕是不死也疯了。” 随着接下来的证据,以及那忠叔写的手札,众人哗然。 “天啊,这赵家的人真是什么恶毒的事情都能干出来啊?” “那仵作还帮他救了孩子,他竟然要杀他?” “不过,就我听出一些不对劲了吗?为何赵魁梧要杀那仵作灭口?” “难道是怕暴露自己的夫人?” “可他不是不知道是自己夫人杀的吗?” “还是说那孩子有什么秘密……” “……”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有人突然低低惊呼了一声:“说起来,我怎么觉得‘楚庭张’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诶你别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熟悉啊。” “啊!我想起来了!难道是二十几年前,那个闻名京城帮刑部破了很多大案子的那个救过国舅爷的那个仵作先生?” “不是吧?不是说他后来犯了事儿被人打断了腿赶出京城了吗?” “什么啊,你不知道,听说是这人太过耿直,后来得罪了国舅爷,是被国舅爷打断腿给贬了的……没想到,竟然最后死在了赵魁梧之手,还死的这么冤屈!” “天啊,是不是国舅爷故意授意的,所以赵魁梧才对那仵作下手的啊……”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可能啊……” “……” 众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楚轻站在余栉风身边,咬着牙,才能让自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原来师父的腿竟然也是被国舅爷打断的吗? 该死! 刘忠扬! 甄大人越读下去,越觉得这件事怕是真的闹大了,头疼不已,尤其是越来越兴奋的百姓,硬着头皮道:“那个,余大人啊,能不能回去再……” 下面关乎到很多事,怕是再说下去,这茶余饭后真的不缺聊天的话题了。余栉风知道下面也没什么大事了,他想让人听到的也都被说出来了,这才勉强点点头:“行吧,不过倒是没想到这赵魁梧干了这么多坏事,既然这里面点名了,那么做过的错事,害过的人都要给人家平冤了 ,不能死了还要背负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声,对对,就那个清……什么镇的那个仵作,就冤的很,本来就是救人嘛,怎么反倒是成了盗窃犯了?这个,你立刻就派人去调查,还给人家清白!知不知道?!” 甄大人被百姓也虎视耽耽盯着,硬着头皮点头:“本官稍后就派人去清水镇……” 不知道这楚庭张到底是不是那人。 这么多年,没想到,死得竟然这么惨。 可惜了那么一个人才了,可惜……生不逢时。 哎。因为证据确凿,还有文书各种往来书信,这忠叔又是赵魁梧的管家亲信,又被众人这么一围观,想瞒也瞒不住了。甄大人几乎是立刻分出几波人,一拨去了清水镇,一拨去了龙门镇,还有一拨人,直接去 了旁支刘家调查取证。 众人围观了这么一场大戏,几乎不到正午时分,整个京城坊间都传遍了。 甚至因为楚庭张这名字太过熟悉,众人开始赌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因得罪刘国舅被打断腿赶出京城的仵作。 一时间,等刘国舅得到消息想要压也压不下去的时候,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让赵魁梧认下所有的罪过,然后……封口。 因为楚庭张一案牵连甚广,期间还牵扯到拐卖孩子的事,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关注的热火朝天。 楚轻作为楚庭张唯一的亲人,自然是要写状纸作为证人出席的。为了怕引起怀疑,余小楚这个身份直接抱病在床,她在此之前,写了信给刘国舅,说是怕牵扯在内,暂时就不要见面了,怕被皇上怀疑也给罢免了。刘国舅已经失去了一个心腹,怕这个刚招来的幕僚也折 了,也就默认了。如今赵魁梧的事,连太后都压不下去了,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锦衣卫。 于是,余小楚抱病在床不见任何人,楚轻则是重新恢复了楚轻的身份,一张状纸告上了刑部,作为楚庭张的亲人为他伸冤,要让其恢复名誉。 一时间,赵魁梧立刻被押进了刑部大牢等待审讯。 整个赵府也被控制了起来。 几日后,被牵连在内的几家全部到了刑部。因为龙门镇刘家家主因为先前刘德谦的案子还关在大牢等待秋后问斩,所以,这次龙门镇刘家来的是现任家主,也就是先前那个给楚轻供出忠叔的庶子刘水。刘水并不认识楚轻,但是他认识余小楚,余小 楚算是他这次能出头的重要之人,他一听说余小楚病了,就递了帖子要见余小楚,不过被婉拒了。在刑部前看到钟宣,就忍不住过去打探余小楚的事情了。 而另一边,楚轻失踪许久,突然就出现了,同时,让楚轻意外的是,这次清水镇来的人竟然是郑容满。正是当初楚轻的那个邻居小满,也是当时为了让楚轻赚外快,去赵府的那个小满。 小满这些时日一直在找楚轻,无奈根本不知其下落,当这件案子发了之后,消息传来,小满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这才知道竟然是因为他的原因才间接害死了跛子张,小满心里很难受。 站在刑部外,遥遥看到了楚轻,却是不敢过去,生怕楚轻恨他。 他浑身哆嗦着,一想到楚轻会恨他,眼圈就红了下来。 楚轻也看到了小满,再看他这神情,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担忧,这件事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是她同意去赵府的,小满不过是想帮她而已。 楚轻主动走了过去:“小满。” 小满猛地偏过头去,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才哑着嗓子,朝楚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楚轻……”楚轻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生疏了?多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第144章君王之醋 小满望着楚轻温润的眸底,心底难受的紧,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楚轻,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撺掇你去验尸……张大叔就不会死了!呜呜呜……对不起!都是我害 的!都怪我!我才是罪魁祸首……”楚轻被小满抱住的时候愣住了,想了想还是没把人推开,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道:“怎么会怪你?你又不是以后会发生那种事,你也是为了要帮我,别难受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再过两年就 弱冠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 小满把人抱得紧紧的:“楚轻,你真的不怪我?” 楚轻摇头:“不怪。”小满抱着她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手,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对着楚轻笑了笑,像是还不确定,又忍不住问了声:“你……你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人。看担心死我了,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 小满惴惴的,他跟楚轻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他们几乎是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的,楚轻对他来说,很特殊,特殊到他甚至觉得他跟楚轻当一辈子好兄弟都可以。 楚轻摇摇头,看他眼角还有泪痕,心忍不住软了下来,她曾经也想过,如果小满没有让她去赵家,会不会师父就不会死了? 可这的前提是,她只是不想师父死,却从未怪过小满。小满当时的出发点是好的,再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她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牵连无辜之人。 楚轻把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郑荣满握住的时候,望着面前唇红齿白含笑的少年,又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着:“楚轻,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我会替张大叔好好照顾你的。” 楚轻忍不住笑出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年级也差不多,我作甚要让你照顾?” 郑荣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就是想照顾她,想一辈子照顾她。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而不远处刑部外,则是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马车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的人。 李天啸修长的手指撩起帷幕,视线落在不远处相拥的两人,眉头深深皱了皱,猛地把帷幕落了下来。 只是不多时,又忍不住掀开了帷幕,朝前方看去,结果发现楚轻竟然又朝着那少年郎笑了,还笑得这么好看。 李天啸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紧紧攥着,怎么都不舒坦。 守在马车旁的人看马车里一直没动静,轻声问:“爷,你可要去刑部后堂旁听?” 李天啸嗯了声,却没动弹:“那人是谁?” “谁?”男子没意识到李天啸说的是谁。 李天啸抿紧了薄唇:“楚轻身边的那个少年。” 男子想了想,回答道:“那个是楚公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叫郑荣满。” “这次怎么让他来了?”“本来要来的是清水镇的衙役,不过因为这郑荣满与楚公子接触较多。当初发生跛子张那件事的起因,也正是因为这郑荣满听说了赵府有案子,撺掇着楚公子去的,所以……属下想,这郑荣满大概是内疚, 是以才会说通了前来。”男子恭敬回答,他正是李天啸的亲卫天一。 李天啸的脸色在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时,脸色沉了沉:“什么青梅竹马?” 天一愣了下,连忙道:“是,属下口误,青梅竹马指的是一男一女,应该是竹马竹马。” 李天啸一口血压在心口,抑郁不已,他心情更不好了。 只是又忍不住在心里希冀,如果……她是女子就好了。 就好了。 楚轻等安抚好了郑荣满之后,就随从这次几家的人一起进了刑部。 不如楚轻所料,这次的案子因为人证、物证具在,甄大人当场就亲笔写下了一封信,为楚庭张恢复了名誉,并追封他为清水镇第一仵作。 赵魁梧则直接被下了大狱,等待皇上亲自下旨。 至于那个孩子,则是被暂时交给别人收养,等找到合适的人家再做商议。 楚轻再走出刑部的大门时,握着那个写着“第一仵作”的牌匾,心里却是酸涩不已。 师父一生都在为官家劳累,可到了死,却也只是得到了这么一个牌匾。 郑荣满在刑部审讯的过程中又听了一遍楚庭张的惨死,出来时,眼圈红红的,望着楚轻,脑袋垂得低低的:“楚轻,我真该死……” 楚轻笑笑:“你又来了。” 郑荣满站在楚轻身后,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不多时,楚轻就感觉衣服浸湿了一块。 楚轻身体僵了下,本来推拒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把牌匾交给了这次来京城的清水镇衙门的人接了过去。 之后,转过身:“小满,真的不怪你,你别自责了。” 郑荣满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哑着声音道:“楚轻,你陪我去喝一次酒吧。” “嗯?大娘不是不让你喝酒……” “就这一次,好不好?”郑荣满恳求地看着楚轻,他太难过了。 如果楚轻打他一顿或者骂他一顿,他此刻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可偏偏楚轻反倒是还来安慰他。 可事实上,她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楚轻心软了下来,她知道郑荣满怕是因为师父的事,一辈子都会成为心里的一个梗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着这样也好,醉过一次,以后都不提这件事了,希望他以后能忘了。 他以后好好过他的日子,她待在这里报她的仇。 两人去了一品斋,包了一间包厢。 郑荣满心里难受,直接让人搬来了两坛子酒,刚开始的时候,楚轻只是陪着郑荣满在喝,只是喝着喝着,也被郑荣满的情绪给影响了,也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 等李天啸处理好刑部的事见过甄大人之后赶到一品斋时,郑荣满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楚轻则是呆坐在那里,很显然也是醉得不轻。 郑荣满喝醉了之后,一直握着楚轻的手,跟她说着对不起,哭得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 李天啸的脸色很不好,本来他这次来主要是怕楚轻心里难过,他是专门来想安慰楚轻的,毕竟楚轻的师父出事,她才是最难过的人。 可没想到,她倒是好,反倒是要去安慰郑荣满了。 尤其是想到这郑荣满抱着她,她竟然还不躲开,再想着两人熟稔亲昵的态度,李天啸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直接走过去,把郑荣满还握着楚轻的手给拽了出来。 郑荣满仰起头,迷迷瞪瞪的看李天啸,大着舌头问:“你、你谁啊?” 李天啸懒得理会他,直接弯腰把显然也醉得不轻的楚轻给拦腰直接抱了起来。 郑荣满立刻就去揽:“你、你干什么?”余栉风刚好进来,在郑荣满扑过去时,连忙把人给拽住了:“这位公子,我家爷认识楚公子,送他回去就行了,哈哈哈,我陪你喝,保证不醉不休。”余栉风朝李天啸看了眼,李天啸直接让人用披风把人一 挡,直接抱走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出一品斋,而是去了一间包厢,直接从密室离开了一品斋。 从深巷里上了马车,天一回禀:“爷,果然有人跟着,估计怕是要对楚公子不利。” 李天啸冷笑:“刘国舅怎么可能放过楚轻?” 楚轻坏了他的好事,让那孩子要被收养,还让他的一条好狗下了大狱,自然会想出出气。 看他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李天啸:“回宫。” 楚轻半睁着眼,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没意识了。 李天啸抱着她坐在软榻上,她就老老实实的,也不闹,却也不说话,只是半垂着眼,眼神里没有焦距。 “楚轻?”李天啸喊了她几声。 楚轻都没有回答。 李天啸本来是应该把她放下来时,却又忍不住想要多抱一会儿,竟是直接就这么抱着人。只是心脏一直跳着,低下头,借着外面暗下来的微弱的光瞧着她被酒意醺的红红的脸。 一直等回了宫,李天啸把她抱到了御书房后的软榻上。 楚轻喝醉了酒之后就静静的出神,李天啸把她放下时,楚轻突然就睁开了眼。 李天啸吓了一跳,以为她一直醒着:“楚轻?” 谁知楚轻却是眨眨眼,眼圈莫名红了:“师父……” 李天啸心口一疼,蹲在榻前,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乖,你师父现在很好,他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楚轻闭着眼,捂着心口:“我一定要给师父报仇!一定要!” 李天啸握着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好,好,报仇报仇,朕会帮你的……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楚轻猛地睁开眼,泪眼婆娑:“真的?” 李天啸轻轻应了声:“是真的,等朕羽翼丰满,足以能同刘家抗争的时候一定帮你报仇,还你公道好不好?”李天啸觉得楚轻是醉了,耐心哄着,不过他也没说谎,他是真的会帮她报仇的。 只是如今他还不能同刘家抗衡。可只要给他时间,总有一天,他会完成她的心愿的。 第145章断袖之癖 楚轻得到了李天啸的保证,终于安下心,闭上眼睡了过去。 李天啸怕楚轻醒来之后头会疼,让人去熬了醒酒汤过来。 等醒酒汤过来时,李天啸挥退了所有人。 醒酒汤放凉了之后,他端着醒酒汤,坐在了软榻上,让楚轻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又唤了几声:“楚轻?” 楚轻并无意识:“……” 李天啸端着醒酒汤喂给了楚轻喝,好在她无意识迷迷糊糊的喝了。 一直等醒酒汤喂完了,李天啸又喂给了她一些水,才不舍地把她放了下来。 只是李天啸把楚轻放下来之后,却并没有离开。 他也没有回到御案前,他半跪在软榻前,静静地望着面前双眼紧闭的少年。 因为喝了酒,少年白净的脸上染上两抹酡红,愈发显得少年模样极好,唇红齿白。 李天啸甚至能想到少年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瞳仁,就那么直勾勾瞧着,都觉得心都乱了。 李天啸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又忍不住轻轻唤了声:“楚轻?” 回答他的依然是少年均匀的呼吸。 李天啸终于确定了少年是在睡着,忍不住双手撑在了她的身前,俯下身,越来越近,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般,却舍不得放弃这也许唯一的机会。 这个唯一能够亲近的机会。 李天啸到底没忍住,闭了闭眼,俯下身,在少年湿润嫣红的唇上亲了一下,随后,像是猛地惊醒般,骤然起身,慌乱地转身就逃离开了。 他跑得太快,难得失了帝王的稳重,撩起的珠帘随着他的离开像是翠玉落玉盘那般响动,清脆悦耳,却只看到男子落荒而逃的身影。 直到李天啸在外间的御案前坐下,他依然没有从先前的举动中回过神。 眼前的奏折都像是蒙了一层雾,压根就看不清楚。 他懊恼的抬起手,挡住了眼前,与楚轻相处的过往如同走马观花般闪过,他却不后悔,他发现,自己早已弥足深陷,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只是李天啸不知道的是,在他逃离的瞬间,原本安静躺在榻上的人却陡然睁开了眼,眼底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几乎让楚轻惊叫出声。 只是先前那一幕让她死死咬着贝齿,把脱口而出的吸气声给压了下来。 她刚开始的确是醉了,醉得迷迷糊糊的,可她还有意识,只是懒得动弹。 李天啸给她喂醒酒汤的时候,她有意识,却浑身因为醉酒绵软无力。 等她终于有了力气时,却想起来先前拉着李天啸说得那些话,她觉得不知应该如何面对李天啸,干脆就装醉。 后来李天啸在她身边一直坐着,她也不敢动弹。 可他一坐就是许久,就在楚轻装睡快要受不了睁开眼时,李天啸突然就亲了下来。 楚轻一双水眸里溢满了难以置信。李大哥他……他……他为什么? 她明明如今是男装打扮,她确信自己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她与小满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小满都毫无察觉,更何况,与李天啸相处时,她更加谨慎小心,可……可李大哥为什么要亲她? 难道…… 楚轻突然就想起来男扮女装在后宫为妃的君浩。 她瞳仁里的光惊愕地闪着,难道……李大哥有断袖之癖? 甚至还喜欢上了男装的她? 楚轻睁着眼,却完全不敢动弹。 只能隔着一道屏风,瞧着御案前模糊的身影,脑袋里乱糟糟的,到最后慢慢被她梳理清楚。 她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怕是以后……要与李大哥保持距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天啸竟然有断袖之癖? 因为楚轻这一招釜底抽薪,赵家彻底垮了,赵魁梧直接在狱中承认了所有的罪之后当天晚上就上吊自尽了。 那孩子也被甄大人找到了一户合适的人家给收养了。 消息传到坤宁宫时,刘太后大发雷霆,差点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 被心腹默默给劝住了:“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啊,皇帝还不知道那孩子的真实身份,万一……到时候当心皇帝反骨啊。” 刘太后陡然收回手,气得浑身哆嗦:“可那孩子……孩子……该死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心腹嬷嬷从刘太后手里接过那瓷瓶,安抚道:“好在那户人家是刘家的人,娘娘若是想看孩子的话,可以偷偷出宫瞧上一眼。只是以后,不能正大光明的去刘家瞧了……” 刘太后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心腹默默继续劝:“娘娘想开一些,大不了等以后把……拉下来取而代之之后,等那孩子再大一些,让国舅爷收了那孩子为义子,到时候,依然能带着来进宫时常给娘娘瞧瞧。” 刘太后听着这些劝慰的话,也渐渐心里安定下来。 她除了在乎这孩子,还在乎的另外一个人。 刘太后问道:“谦儿怎么样了?” 心腹嬷嬷道:“听说这几日病了,国舅爷让人捎来信,说怕皇上怀疑,这几日就不进宫了,好好收拾赵魁梧留下来的烂摊子。” 刘太后目光沉沉:“写信给他,赵家的人……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坏了她的事,难保赵魁梧不会告诉旁人,他那些妾室,那些子嗣一个都不能留!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而另一边,楚轻歇在御书房一夜,身心煎熬,偏偏李天啸还当真在御书房批改了一夜的奏折。 她完全不敢动,又因为知道了李天啸的大秘密而无法睡着,整个人身心煎熬,她一直等到李天啸去上早朝。 李天啸这边刚走,她立刻起身了,也顾不得洗漱,直接拿了狼毫笔,在御书房的御案前,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先安排一下楚轻的离开,这几日就不进宫了。 说罢,匆匆就直接走人了。 别说这几日不进宫了,以后她是能不进宫就不进宫了。 一想到李天啸对她抱着的心思,楚轻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她此时是女子的身份,她还能直接拒绝了,可偏偏她现在是男子啊,皇帝是断袖?光是这个消息,就让她不敢再见李天啸。 怪不得这些时日,他时不时就要把自己留在宫里,什么有事相商,明明就是想跟自己多相处吧? 可一想到如果哪天李天啸知道自己是女子,还欺骗了他的感情,楚轻无法想象李天啸得有多生气。 这可就不单单是欺君之罪了,她估计李天啸杀她一百次都不够解恨的。 楚轻心神不宁的出了宫,装扮之后就去了楚轻所住的客栈,交代了一番之后,让衙役直接把“第一仵作”的牌匾给送回了清水镇,她则是说自己要出去游历一番,之后就不告而别了。 她一出了京城,就感觉有人跟踪她,楚轻想办法把人给甩掉了之后,在邻近的镇子里易了容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她认不出那些跟踪她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刘国舅府上的,嘴角忍不住扯了下。 又很快回了京城,途中几次易容,到最后,才重新换回了余小楚的模样,回了北镇抚司。 钟宣看到楚轻,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得到消息,说是刘国舅派了人要你的命,吓死我了。” 楚轻道:“没关系,我已经把人都甩开了,楚轻这个人以后就消失了,刘国舅想找也找不到了。” 只有等她彻底能让刘国舅偿命的那一天,她才会再次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钟宣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刘家主这几天一直写了拜帖要见你一面。” “刘家主?”楚轻皱眉,随后想起昨日在刑部门前见到的刘水,“刘水?” “对,就是他。”钟宣皱眉:“说起来,他那爹快问斩了吧。” 楚轻嗯了声:“没几日了。” 龙门镇刘家先前当家是直接对师父虐杀而死的人,她不可能放过他。 先前她利用救出刘德谦为饵,让刘国舅亲自把他给抓了进去,判了斩刑。 刘水因为她的提携成功上位,她猜想,刘水应该是因为先前的事来感谢他的。 楚轻想了想:“让他后日再来,就说我的病还没好利索。” 钟宣应了:“这几日你就待在北镇抚司了?” 楚轻挑眉:“钟大哥这是赶我呢?” 钟宣锤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什么呢?大哥是这样的人,这不是担心皇上又要让你进宫么?” 楚轻听到他提到李天啸,神色微变了变,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不自然:“不进宫了。宫里再来人,就说我忙,谁都不见了。” “啊?”钟宣仔细观察了一番楚轻的脸色:“你跟皇上吵架了?” “哪有的事?再说我也不敢啊。”其实是不敢,她现在一想到李天啸的那个吻,就一身的冷汗,午夜梦回估计都害怕李天啸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欺君,让人把她拉出去给砍了。 想到这,楚轻干脆一把把被子拉到了头顶:“我昨夜没睡好,大哥你别来吵我,我这两天谁都不见,我要好好歇着。” “那要是你那小竹马来了呢?”钟宣说的是郑荣满,楚轻直接不告而别,怕是郑荣满醉酒后醒来就找人。 “他找不到人自然就回去了。”这里是京城,郑荣满的爹是清水镇的教书先生,等过了年他也该参加科举考试了,要回去复习,不可能让他一直在京城闲逛。钟宣看楚轻是真的困了,也不忍心扰她,很快就离开了。 第146章春色满院 楚轻当真是做了噩梦,梦里,李天啸一脸悲愤的控诉:“你为何欺骗朕的感情?朕对你情根深重,你竟然……竟然是女子?” 楚轻“啊”的一声惊醒了过来,抬头就看到妙语匆匆走了过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楚轻一开始还未从梦境中回过神,随后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发现是在北镇抚司的后院,才松口气:“我没事儿。” 她半坐在床榻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感觉头疼得厉害。 给自己搭了脉,果然是发热了,叹息一声,看来倒是真应了装病的这个说法了。 妙语看她动作,脸色微变:“公子你病了?” 她抬起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烫。 楚轻头难受,身上也不舒服,又躺了回去,念了个方子让妙语记下来去拿药熬了。 她背过身,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睡下了之后,又梦到李天啸出现在梦里,一直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生。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黑了,她转过身,就看到床榻旁坐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随后想想应该是妙语,忍不住道:“怎的没点烛火?” 那人站起身,去点了烛火,等房间里亮起来,楚轻借着晕黄的光等看清楚了人,脸色微变:“皇、皇上?” 站在床榻前的人,可不就是李天啸:“怎么不告而别?” 李天啸那晚偷亲了楚轻,第二天人就不告而别了。 李天啸思来想去,都怕自己的心思被楚轻察觉到了,忐忑之下,等下了朝之后,派了人过来,说是楚轻出城了,他又忍了半日,这才过来,结果就看到妙语匆匆去拿药,这才知晓她竟是病了。 楚轻垂下眼,用极强的制止力才没让自己表现出异样:“属下醉酒出了丑态,怎好再见皇上?倒是皇上怎么这么晚还在宫外?” 李天啸仔细看她眉眼,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松了口气:“还不到门禁,朕再待会儿。这里有些粥与药,你先用些,刚热好,正好。”他亲自端了起来,递给楚轻。 楚轻是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她若是表现的太明显,万一让李天啸知道自己知道了…… 楚轻咬咬牙,坦然地接了过来,就开始喝粥,喝完了之后就吃药。 谁知,李天啸竟然还绞了帕子递给她擦手。 楚轻越想越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想到李天啸的心思,再想到梦里李天啸得知真相之后的恼羞成怒,浑身打了个寒颤。 李天啸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啊……有点冷。”楚轻随意找了个借口,脑袋迷糊,真想把李天啸直接给赶出去。 可偏偏对方是皇帝,她还真没这个胆子。 李天啸听到楚轻的话,直接让她盖上了锦被,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你刚喝了药,睡吧。” 楚轻:“……”他在这里看着,她见了鬼才能睡得着。 楚轻劝道:“皇上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 李天啸忍不住笑了:“朕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就睡不着了?” 楚轻心想:他比洪水猛兽还让人害怕啊,她都已经能预感到等李天啸知道了真相,自己这小命估计也差不多了。 李天啸看她睁着大眼也不说话,怕她真的有压力,时辰也不早了,天一已经在外面催了,他这才站起身:“朕明晚再来看你。” 楚轻随意点点头:明晚她还是去别处好了,绝对不回北镇抚司了,大不了去客栈也不想见到李天啸啊,想想她就做噩梦。 李天啸走了之后,妙语就进来了,看到楚轻也担忧不已:“公子,皇上他……没发现吧?” 楚轻摇摇头:“没有。” 可这都快成为她的一块心病了,李天啸他怎么就能是断袖呢? 断也就算了,偏偏怎么还好死不死看上她了? 她若真是个男的也罢了,可她……是女的啊。 楚轻越想越烦,挥挥手让妙语赶紧去歇了,就睡下了。 等翌日楚轻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赶紧让钟宣去通知刘水,她晚上请他去一品斋用膳。 刘水得到消息时颇为惊喜,只是见到了楚轻去奇怪:“余公子,为何要晚上去?” 楚轻道:“我就喜欢晚上用膳不行吗?” 刘水想想:“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随即四下打探了一番楚轻,轻笑了笑:“公子的病可是好了?” 楚轻病了两日,倒是精神不错,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缎华服,愈发衬得眉眼精致好看。 楚轻挑眉:“好了,不好如何请你吃饭?” 刘水朝着她眨眨眼:“那等下用过膳之后,带公子去个好地方好好放松放松。” 楚轻狐疑:这京城还有她不知道的好玩的地方? 她怎么不知道晚上还能游玩? 只是等从一品斋出来,被刘水带到一处,楚轻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刘水说话时,是那种表情了。 楚轻怎么也想不到,刘水竟然……把她带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楼——满春院。 楚轻瞧着那在外面揽客的春色,忍不住头皮发麻,这还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啊。 刘水看楚轻站在门口不动,忍不住问道:“公子不喜欢?” 楚轻茫然地朝刘水看过去,脑海里迅速判断着自己要不要进去,可想到自己若是逛了青楼,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是直男了,是不是就能直白的告诉李天啸:她喜欢女的! 这么一想,楚轻顿时眉开眼笑,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 一拍刘水的肩膀:“好小子,这个地方好!” 刘水松了一大口气:“公子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公子不喜欢。” “不喜欢?怎么会?”楚轻从刘水腰后拔出他的折扇,直接绽开,眉眼笑开,当真是俊俏风流,公子世无双。 直接比刘水还要娴熟的摇着折扇风流倜傥的朝着满春院而去,站在外面接客的女子哪里见过这么俊俏的公子,纷纷围了上来,楚轻毫无心里压力,一个个应承下来,笑着与几位姑娘调情。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等稍后有人把这边的事情禀告给李天啸,李天啸就该死心了吧? 楚轻这么一想,回头就朝刘水看去:“刘公子快来啊?小翠说她唱小曲儿可是一绝,我都等不及了。” 刘水目瞪口呆:这余公子当真是第一次逛青楼吗? 早知道公子好这口,他早就带他来了啊。 楚轻这边刚踏进青楼,宫里李天啸忙完正事,想到昨夜答应楚轻要去看他,就带了几个亲卫偷偷出了宫。 只是……到了北镇抚司,却被钟宣告知被刘水请去喝酒了。 李天啸皱眉:“刘水?” 钟宣解释:“就是新提上来的那个龙门镇刘家的庶子。先前帮了小楚,小楚就跟刘国舅提点了一下,让他当了家主。” 李天啸应了声,却不甚在意:“他们去哪里喝酒了?” “这个……不清楚。”钟宣想到楚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李天啸。 他想想,还是瞒了下来,他虽然忠心,可现在李天啸是以楚轻朋友的身份过来的,那自然没自家兄弟的话重要了。 李天啸倒是也没怀疑钟宣,直接派了天一去查。 钟宣看到天一得了命令直接带了两个人就去查了,他脸色直接就变了:不是吧?皇上这么关心小楚做什么? 现在连行踪都要打探的一清二楚了? 难道皇上不信任小楚,觉得他被刘国舅收买了?钟宣越想越不对,觉得等楚轻回来之后,还是要好好跟她商议一下,万一这皇上要真怀疑她了,这对她以后绝对不好啊。 只是小半个时辰之后,天一打探完消息回来之后,单膝跪地,脸色却怪怪的:“皇上,属下……打探到了。” 李天啸:“嗯,他们去哪里用膳的?” 天一道:“在……一品斋。” 李天啸嗯了声,直接抬腿就要往外走,天一却没动,赶紧道:“不过楚公子已经与刘家主用完离开了。” 李天啸果然停下了步子:“他们回来了?” 天一表情更加古怪了:“没、没有,他们又去别处玩了。” 李天啸想了想:“嗯,带路,我们去找他。” 天一连忙拦住了:“爷,您……您不适合去。” “朕不适合去?”不仅李天啸皱眉,连钟宣也奇怪地看过去了,小楚去的地方,怎么就不适合皇上去了?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天一硬着头皮道:“楚公子去了……满春院。” “满春院?那是什么地方?”李天啸皱眉,他没听说过这么一个用膳或者喝酒的地方叫这名字的啊。 钟宣却顿时瞪大了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猛地咳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啊,这是青楼啊……好小子,竟然敢去青楼了! 李天啸奇怪地看着拼命咳着不停的钟宣,再瞧着天一突然红了的脸,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脸色黑沉了下来:“说!到底是什么地方?”天一嗫喏了一下:“青、青楼。” 第147章青楼命案 另一边,楚轻与刘水进了青楼之后,直接让人开了一间房,找了三四个姑娘作陪之后,就让人走了,刘水则是睁大着眼,望着直接坐在自己腿上的名叫碧衣的姑娘,一张脸倒是红了下来。 楚轻忍不住笑了:“是你带我来的青楼,你别说你也是第一次来?” 刘水瞧了楚轻一眼,赧然:“余公子怎么瞧都不像是第一次来。” 楚轻想到解决了李天啸这个大患,心情极好:“谁说的,我真的是第一次来。” “公子真的第一次来啊,那小翠肯定是要敬你一杯酒的?”小翠依偎着楚轻娇滴滴道。 说着,当真是抬起手,敬楚轻酒,不过等楚轻要接过来的时候,那小翠却是收回了手,直接自己喝进了口,就要喂楚轻喝。 刘水在一边瞧得瞪大了眼,楚轻却是捏着她的小脸:“乖,爷不喜这套。不是说你最擅长小曲儿么,给爷弹一曲?” 楚轻眉眼一挑,轻笑出声,那俊俏的模样让小翠忍不住看呆了,默默吞了吞口水,把酒水也吞了回去,羞答答道:“奴家这就去给爷唱曲儿。” 软绵绵娇滴滴的嗓音几乎要把人骨头都给听酥了。 刘水却是僵直着身体没动弹,任那碧衣也要喂他酒,他讨饶的赶紧摆头:“不、不必了,我自己自罚三杯好了。” 说罢,当真是慌乱的开始自己灌自己酒水喝。 楚轻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倒是放松下来,“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来,我陪你喝。” 楚轻今晚上没打算回去,到时候随便使些银子找个房间歇了,明日回去若是李天啸来了,自己就说自己去青楼了。 到时候他自然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不过,楚轻没想到的是,刘水的酒量这么浅,不过是几杯下肚,他竟然已经晕陶陶的了。 瞧着人已经重影了:“咦,嘿嘿,楚公子你怎么变成两个了啊?” 楚轻看他是真的醉了:“别喝了,你醉了。” 说着要去夺他手里的酒杯,刘水却是不依,“再喝再喝……” 说罢自己开始倒酒了,只是再灌了两杯,咣当一声,自己倒是先砸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已经抬不起头了,却还是举着手再喝。 楚轻无奈轻笑,刚想让人给他开个房间,就听到了敲门声。 随即包厢的门打开了,只是来人却不是老鸨,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袍,抬眼,露出一双锋芒的眸子:“公子,爷在隔壁。” 楚轻认出那是天一,微微错愕之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李天啸……来逛青楼? 随即回过神脸色却是变了,是逛青楼还是来捉她回去? 天一的视线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已经喝晕的刘水身上,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回头爷怕是肯定要想办法敲打这刘家主一番。 竟然带着公子来喝花酒? 天一想到皇上那脸色,默默在心里给楚轻以及刘水点了跟蜡。 “公子?”天一看楚轻不动,怕耽搁久了,也就更气了。 出声唤道。 楚轻应了声,起身:“我知晓了,大人先去吧,我稍后就过去。”刘水喝醉了,她好歹要先把人安排妥当了。 天一看看刘水,应了:“我知道了。” 他很快就出去回禀了,怕李天啸等急了。 楚轻瞧着厢房的门关上,才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她没敢多喝。 可还是有些醉。 刘水是彻底醉摊了,胡乱摆着手,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小翠以及碧衣几个女子还要涌上来,被楚轻制止了:“我去去就回,你们不要再灌他酒了,好好照看着,等我回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那里。 几人眼睛瞬间亮了,连连应声。 “公子尽管去,奴家必然照顾好这位相公。” 碧衣瞬间挨着刘水坐着,抬起他的头,小心揉着,温顺极了。 楚轻知道这些人照顾男子也是惯的,她回来的也快,就在隔壁,交代清楚了,也就出门去隔壁了。 楚轻有些头疼,这几日她是故意躲着李天啸的。 自从那日在御书房,李天啸趁着她醉酒亲了她,她这一颗心就没安生过。 生怕李天啸知道她是女子之后,给她治罪。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那可是要人命的。 楚轻颇有些忐忑的去了隔壁,果然,隔壁的厢房里,香气袅袅生烟。 李天啸脸色发沉的坐在桌旁,凤眸锐利。 天一不知去哪儿了,不见踪影。 楚轻听尴尬的,她本来以为这事等明日才会传到李天啸耳中。 到时候“假戏真做”,他肯定对自己失望之极。 想必也不会有心思了。 可问题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李天啸堂堂天子,竟然追到了青楼?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何时招惹了李天啸,他怎么就喜欢上男装的她了?楚轻欲哭无泪,把门关了,老老实实行礼:“属下见过皇上。” 李天啸黑沉着脸,并未开口。 脑海里闪过刚来时,听到的那些话,什么嘴对嘴喂酒?公子不是第一次来吧? 这些刺耳声音,让李天啸心里憋着一团火。 一想到对方可能早就来过青楼,还是个老手,他一颗心上上下下被颠着,很是难受。 他第一次对人这般上心,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跟朕回宫。”李天啸深吸几口气,才没能让自己的表情外露。否则,他真怕自己会吐露出自己的心迹,到时候,怕是就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楚轻傻眼了,不想跟他回去:“这……属下这几日忙,还是,不回了。” 她哪里敢回去? 万一半夜他动手动脚,暴露出自己女子的身份。 她这小命可真的没了啊。 打死楚轻她都不敢回去了,可李天啸的脸色太难看了,她压根不敢直接说,我就是不回去。 以前的硬气想着可能被发现的秘密,楚轻就萎了。 李天啸:“忙?是挺忙的,忙着来喝花酒是吧?” 楚轻被对方说的脸色燥红:“爷难道不喝酒吗?喝口酒水吧了,再说了,这也没什么不妥吧?” 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她喝花酒不成? 李天啸蓦地站起身,吓了楚轻一跳,皮都绷紧了,只是脸上依然淡定得紧,情绪丝毫不外露。 她反正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回宫,他难道还能敲晕了把自己给绑回去不成? 李天啸危险的眯眼:“若朕命令你呢?” 楚轻头疼:“皇上,属下就好这一口,你这……管的太宽了吧?要不,等属下喝完花酒明日再回去?” 李天啸气得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喝完?再回去! 他疯了才可能让她把花酒喝完! 李天啸抿紧了薄唇:“不行!”他语气太过强硬,楚轻抿唇,也不高兴了。 气氛一时冷凝了下来。李天啸看到楚轻直接把头偏到一旁,侧脸也冷了下来,顿时清醒了不少。可让他服软,是不可能的,他也不可能让人真的待在这青楼里,真的跟这里的姑娘有什么牵扯。他垂着眼,坐在那里半天,许久, 才哑着嗓子道:“你若是真喜欢……朕可以给你指两个宫女伺候你。” 楚轻难以置信地抬头,一张脸涨得通红:“你……” 她头疼:见了鬼了,他这到底操的哪门子心? 李天啸凤眸冷眯:“这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了,跟朕回去,这里的女子……不适合你。” 楚轻欲哭无泪,被李天啸都快气笑了:当然不适合她了,她想玩也玩不起来啊。 不过瞧着李天啸眼底的黯然,楚轻莫名心软了。 对方不过是看上男装的她,不愿自己欢喜的人碰烟花之地的女子,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她一想到事情败露之后,自己的下场……莫名打了个寒颤。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属下跟皇上回去好了。” 别是等下,他当真把自己绑了去再赐给自己两个女人,那可真是…… 李天啸瞳仁一亮:“当真?” 楚轻嗯了声:“这里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皇上还是先回去吧,属下把刘家主送回去之后就回宫了。”这会儿离宫禁还有一个时辰,还来得及。 李天啸抿着唇,强压着嘴角的笑:“不用,朕让人送你们走。”又加了句:“朕不放心你们的安全。” 楚轻斜睨了他一眼:什么不放心安全,是不放心她不出青楼吧? 不想想了想,既然已经让了一步,那再让两步也无妨了。 只是楚轻刚转身,突然传来一声嘶声的尖叫声:“啊——死人了!死人了!” 几乎是同时,整个满春院都乱了起来! 楚轻脸色一变,天一也迅速进来了:“爷,出事了,有人死了,您还请迅速出青楼!” 既然死人了,刑部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万一盘问起来,让人知道皇帝来逛青楼,这估计……就能名留青史了。 楚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天一大人,您赶紧护送皇上出去。” 李天啸却并无动作:“你呢?” 楚轻无奈:“都死人了,我肯定要留在这里,别忘了我的身份。”她喝花酒无所谓,可真的让人知道皇上……怕是会有很多朝臣对帝王失望吧? 第148章被盘问了 李天啸想想都出了命案了,楚轻也不可能真的还玩的下去,就应了两人的请求。 他又交代了楚轻一番尽快回宫。 这才被天一护送着,匆匆出了满春院。 楚轻知道李天啸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她今晚上见过李天啸的事情势必要瞒下来。楚轻整理了一番妆容,把房间里李天啸来过的痕迹都抹去了,这才匆匆回了隔壁的房间。不过意外的事,房间的门开着,碧衣等人都不见了,只有刘水一人趴在那里,醉醺醺的还在梦呓,让人给他上酒来 喝。 外面乱糟糟的,怕是等下刑部的人要挨个询问。 楚轻把刘水托起来,到了一杯茶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 几杯下去,刘水被冰的一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只是还睡眼惺忪的:“谁、谁啊?”等迷糊着看清楚楚轻,嘿嘿一笑:“余大人,来……来继续喝!” 楚轻喂了他一些茶水:“出人命了,别喝了。” “出人命……来继续喝……”只是迷瞪了一下,刘水瞬间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什、什么?出人命了!” 刘水这下子清醒了大半。 楚轻“嗯”了声:“等下怕是官府的人要来盘查,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刘水应了:“……好。”他有些怕:“不、不会有事吧?” 楚轻摇头:“碧衣她们呢?” 刘水茫然的摇头:“不知道啊,我刚刚一醒来就只看到公子你……” 楚轻嗯了声:“等下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知道吗?” 刘水不理解:“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楚轻笑了下:“对,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她倒是忘记了,刘水一直醉倒了,不知道自己去见李天啸的事情。 不过李天啸的事,肯定是要瞒住的。 刘水被这么一吓唬,彻底清醒了,不安地跟着楚轻去了人群最多的三楼。 他们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听着众人的议论。 “天啊,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不知道啊……天香姑娘可真是可怜。” “这老鸨估计要心疼死,这天香姑娘好歹是花魁啊,这死了……估计满春院也差不多少了一半了……” “都出命案了,以后让你来,你来啊?”这指不定以后更跟姑娘好着,突然就被冒出来的杀手给杀了。 这绝对心里有阴影啊。 “说起来天香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待着?都没人察觉吗?” “你不知道吗?天香姑娘今晚上身体不适,没接客……结果……” “真惨……” “听说这死得可惨了……发现时都没穿衣服……” “不会吧?这不会是被……” “说不定啊,这天香姑娘是清倌……” “……”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楚轻的耳中,她忍不住皱眉。 劫财还是劫色? 或者仇杀?还是情杀? 刘水在一旁也是听得心惊胆战的,一直搂着楚轻的胳膊,却又忍不住好奇心,往里面去瞧。 不多时,刑部的衙役带着仵作就来了。 众人被隔开了一条路,仵作前去验尸,楚轻这些都被赶到了一起,被衙役一个一个询问当时案发时都在哪儿,说不出来的,都被选了出来。 不过因为都是来喝花酒的,所以大部分都有姑娘作证。 最后也只选出了几个有嫌疑的。 楚轻与刘水就在其中,刘水还好,有碧衣等人作证喝醉了,楚轻因为出去过一趟,又说不出来见的是什么人,倒是被重点盘查了。 不过稍后甄大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走过去时,一眼就看到正被盘查的楚轻。 立刻倒了回来,把衙役给拉开了,热情上前:“这不是余老弟吗?这是怎么了?” 楚轻笑笑:“这不是出来放松放松,结果……就遇到了命案。” 那衙役看这公子竟然认识自家大人,一脸不安。 甄大人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都走开走开,余老弟绝对没嫌疑,知道余老弟是谁吗?他可是北镇抚司的红人……” 楚轻:“……” 甄大人直接跟她勾肩搭背:“你在就好了,你不知道,这死的天香姑娘平日里跟好多大人都有联系,这不,人一死,老鸨就找人了,这压下来,差点把老夫给吓死。” 要是普通一个青楼女子死了也就死了。 可这位可是红透京城半边天的,死了那可真是…… 想捂都捂不住! 先前盘问的衙役一脸懵逼:这谁啊,为什么大人对对方这么热情? 先前跟着甄大人一起的,有认识余小楚的,忍不住提点:“你当那是谁啊,余小楚,知道不?先前京城几个大案子都是他破的,更何况,他跟刘国舅……”他指了指上头,“你找死呢!盘问他!” 那衙役倒吸一口凉气:是他啊…… 楚轻跟着甄大人直接上了三楼案发地。 仵作已经验过尸了,尸体上盖了白布,只有厢房里浓郁的血腥味让楚轻皱了皱眉。 她在四周看了眼,房间里并无挣扎的痕迹。 只有角落里的香炉,燃烧着香料。 她嗅了嗅,脸色沉了沉,走过去,拿起一杯茶水把香炉给浇熄了。 甄大人跟在她身后:“怎么了?” 楚轻:“迷香。被害人应该是被先迷晕了再被杀的,这里并无任何挣扎的痕迹。” 一旁的仵作惊讶道:“这位公子说得不错,的确是没任何挣扎的痕迹,一刀毙命,而且……”那仵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甄大人看他一眼:“有什么当着余老弟不能说的?说起来你们也算是半个同行,说吧。”指不定,等稍后这案子就直接交给余老弟了。 他想到先前刚接触的赵家大案。 这可就是被余老弟牵扯出来的啊,简直大快人心。 他虽然平日里糊涂了些,可对这赵魁梧是绝对看不上眼。 私吞粮饷,简直罪大恶极! 也就是这件事,让他看不懂这余小楚了。 说他是刘国舅的人吧,偏偏他有时候办的事还真是利国利民;可偏偏有时候,他又偏向刘国舅,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那仵作听甄大人这么说,直接道:“这是一件奸杀案。” “什么?”甄大人低呼出声:“怎么回事?” 仵作拿来验尸单,甄大人接过来一看,就递给了楚轻。 楚轻看过之后,脸色沉了下来:凶手还真是凶残。 他先弄了香料把人给迷晕了之后进行奸污,这也就算了,最后竟然直接一刀割喉把人给结果了。 明明这天香被迷晕了,不可能看到对方的脸。 可对方还是把人给杀了。 怕是对方要么穷凶极恶,要么,就是跟这天香有仇。 楚轻很快把验尸单还给了仵作:“这件案子既然报到了刑部,我想甄大人应该有能力侦破。”北镇抚司与刑部到底是两个部门,她不便插手。 甄大人却是头疼:这显然很棘手,因为死得又是个花魁,这多少人盯着呢。 可这余小楚不肯接,他只能先让人查,查不出来,到时候只能再厚着脸皮去求了…… 楚轻又与甄大人交谈了几句之后,这才出了满春院。 只是没想到出去时,就看到刘水正焦急地等在外面。 看到楚轻惊喜地走过来:“余公子你可出来了!担心死我了!” 他酒彻底醒了,因为他有碧衣等人作证,倒是很快就让离开满春院了。 只是担心楚轻,所以也不敢真的走了,一直等在这里。 楚轻倒是没想到这人这般尽心:“我没事儿,不过是遇到了甄大人,去了趟案发地。” 刘水松口气:“我就知道大人厉害,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刘水一想到发生了命案,就一阵懊恼。 差点就连累了公子了。 他是庶子,一直不得宠,这次若不是余公子,怕是他根本当不了家主,所以听说余公子病了之后,就一直想着报答,可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楚轻瞧着他愧疚的脸色,忍不住笑了笑:“我没事儿。你不过是想让我放松放松,哪里会知道这里会发生命案?好了,别担心了,这件案子刑部会查,你回去好好歇几日。” 刘水着实被吓到了,连忙应声,不好意思:“让公子看笑话了。” 楚轻笑:“你没见过死人,第一次这般……也情有可原。”她想到这几日,怕就是前刘家主被问斩的日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就待在家里吧。”她没提前刘家主的事,也是怕让刘水想起。 虽然前刘家主对刘水不好,可到底是刘水的生父,他怕是心里也不好受吧。 刘水的神情果然黯淡下来:“这几日……的确是有些事,我等过了这几日再来见公子喝酒。”他顿了顿,连忙道:“下次绝对不喝花酒了!” 楚轻忍不住笑出声:“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吧。” 楚轻一直等刘水上了马车,这才缓步往皇宫的方向去,夜晚凉风拂面,倒是清醒了不少。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想着李天啸的事,头疼不已。 算了,顺其自然罢了……总不能真的让李天啸赐给他几个女人? 第149章连环命案 楚轻没给钟宣递消息,李天啸能知道自己跟刘水出去了。 怕是先去了北镇抚司。 那么钟大哥肯定也知道自己喝花酒的事了。 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钟大哥。 干脆直接回了宫。 她回去时,因为被盘查耽搁了时辰,差点就过了门禁的时辰,好在有亲卫的令牌,等进了宫,直接去了密道,直接去了御书房。 李天啸从回了宫就心神不宁,坐在御案前,根本看不进去折子。 干脆直接倚着龙椅闭目养神。 暗格的门响动了一下,他眼睛动了动,却没睁开眼。 楚轻一进来,就看到李天啸皱着眉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忍不住放轻了动作,到了御案前,却没敢说话。 只是瞧着李天啸的眉眼,想不通,以李天啸的性子,天家的感情多难得,怎么可能说动心就动心了呢? 可偏偏李天啸还真的对她男子的身份动了心。 这…… 她默默为以后天家的子嗣担忧。 也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若是让人知道当今圣上有断袖之癖,他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楚轻想到这,更愁了。 只是她愣愣盯着李天啸看了好久,李天啸何时睁开眼的她都没注意,等对方李天啸黑漆漆的眸子,楚轻连忙行礼:“属下见过皇上!” 李天啸道:“你回来迟了半个时辰。” 楚轻低咳一声:“被盘查了一番。” 李天啸想到她为何缘由被盘查,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又黑沉了下来:“哦?怎么被盘查的?” 楚轻无奈:他怎么这么记仇? 她不就是逛个青楼么? 楚轻心里嘀咕,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属下说不清中途离开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作为被怀疑对象,自然就被盘查了。” 李天啸皱眉:“你那段时间不是跟朕……” 他随即想到什么,俊脸也染上一抹尴尬。 楚轻掫揄看了他一眼:他还知道天子逛青楼不好看啊? 不过想到对方是皇帝,还是好心给他开脱:“不过好在遇到了甄大人,甄大人还挺热情的,我还去看了眼尸体。” 李天啸脸色又不好看了:“……” 他回宫之后就着天一去查了,知道这次发生的是奸杀案。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好,可还是不想楚轻…… 楚轻想到对方的心思,忍不住又解释道:“可惜去晚了,梁仵作已经验完尸体了。” 李天啸嗯了声:“这件案子就交给刑部了,你身体刚好,还是多将养几日的好。” 楚轻:“……”她那是对外的托辞而已,他还真当她重病刚愈啊? 李天啸只当是没看到她瞬间变得微妙的脸,他一放松警惕,人就跑去青楼了,下次指不定又干出什么事儿。 楚轻大概是也怕李天啸再贸贸然出宫,像今晚这种情况还是小事,万一遇到危险,她可当真没一条命陪给李天啸了。 于是,楚轻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待了几日。其间甄大人来了几趟,有说了这件青楼奸杀案,只是调查了几日,一直没线索。 派出去的衙役都无功而返,别说是犯人,连个嫌疑人都没找到。一则,是天香姑娘认识的都是达官贵人,见客也都是弹弹琴唱唱曲儿,见的一般还都是一掷千金的大人物,他们即使有稍微嫌疑一些的,没有证据,压根不敢贸贸然传唤上前,只能暗地里打探,可这完全 影响了他们的查案速度;二则,天香姑娘身上并未留下半点痕迹,甚至房间里,除了那致人迷幻的熏香,完全找不到任何有人出没的痕迹。 当日天香生病,她是满春院的花魁,又是单独住了一层楼,平日是除了她自己的丫鬟,也没有人会去三楼。 就算是接客,也都是去二楼专门的包厢,所以,这排查起来更是增加了难度。 甄大人愁得眼下都有了青黑,尤其是这天香是个名人,平日交好的达官贵人还不少,上头施压,让他急得一嘴的燎泡。 也不知谁嘴贱,这整个坊间现在都在关注这件奸杀案。 而在天香死得第六日,巡逻的衙役在当晚又在巷子发现了一具被奸杀的女尸,让这件事瞬间在整个京城炸开了。 毕竟,死一个人,那可能是仇杀,是偶然而为之;可连续死了两个,另外一个还是良家姑娘,瞬间让人人人自危,一到了天黑,压根街道上没有女子再敢出现。 这事自然有人上报到了李天啸这里,他翻看着奏折,皱着眉头瞧着底下跪着的战战兢兢的甄大人,把折子摔在了御案上:“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已经过了七八日了,可有了线索?”甄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回禀皇上,还、还没找到。当日天香姑娘死、死的时候人太多,不好查;而这位丁姑娘死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看到。她是白日午时出去买东西,之后就一直没回去,后来 才被发现死在了巷子里,仵作查过死的时候是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可奇怪的是那段时间完全没人注意到。” 李天啸冷冷道:“所以呢?” 甄大人几乎快吓死了,只能硬着头皮:“臣……臣会再查、再查。” 李天啸面无表情道:“这件事影响巨大,朕再给你十日,没有眉目,你这刑部侍郎也不用再当下去了。” 甄大人几乎快哭出来了,却完全不敢反驳,连连称是。甄大人很快就出了御书房。 楚轻就站在一旁当亲卫,甄大人连头都没敢抬,自然不会认出楚轻扮演的天九正是他此刻急得想要寻求帮助的余小楚。李天啸看了楚轻一眼:“怎么,心痒了?这件案子你别插手。”虽然他知道楚轻若是来破,更容易,可想到那天香死得地方是青楼,如果由楚轻去破,怕是要频繁去青楼,一想到她要去青楼,他就受不了。 再说了,这两件案子如今共性不过是奸杀,还不确定是否是一人所为。 楚轻哪里不懂李天啸的心思:“是,属下已经与钟大哥说了,这几日就说我被外派了,甄大人想找我怕是也找不到。” 甄大人的确一出了皇宫就去北镇抚司了,只是得到的答案是对方不巧刚好被外派出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甄大人急得团团转,只能亲自带着人去查了。 满春院死了人,自然是暂时被关了。 老鸨找了人,自然一天天往下施压,甄大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本来就够难受的了。只是这边案子还没破出来,第三个人又死了。 一样的奸杀案,死者依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 这次,彻底炸开了,京城里闹得人心惶惶。甄大人经过一番盘查,以及死者身上没有半点伤痕,除了死前被奸污过,没有共同点。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甄大人一脑门的冷汗,怕是……这根本就是一人所为。 京城里,天子脚下出了连环杀人奸杀案,人人自危,一时间,报到李天啸面前,李天啸再如何不愿意楚轻插手,也不得不看向了楚轻。头疼不已:“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楚轻这十几日一直待在宫里,不过外面的动静依然传到了耳中:“连环奸杀案,怕是凶手还在再次动手。皇上,属下请求查案。”再耽搁下去,怕是死的人只会更多。 李天啸摆摆手:“你去吧。”如今与自己的那些小情绪相比,能阻止这凶手再作恶,却是更为重要了。 楚轻知道他这些时日怕是也没睡好,请了旨之后,立刻易了容之后,就回了北镇抚司。 楚轻刚到北镇抚司,钟宣立刻过来了:“楚老弟,你终于回来了!” 钟宣也听到了这些时日的那件案子,他本来就为人正直,对这种穷凶极恶的奸杀凶手,简直深恶痛绝:“皇上这是终于肯放人了?” 楚轻无奈道:“钟大哥别开我玩笑了,这三件案子可并未一案了?”钟宣颌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从作案手法,以及行事手段,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极大,刑部已经并未一案了。刚刚得到皇上的消息,因为案件涉及太广,已经让刑部与北镇抚司一起侦破。甄大人怕 是等下就会来寻你。” 楚轻颌首:“既然如此,劳烦甄大人先把这件案子的卷宗誊抄一份给我。这其间可还有别人找过我?” 钟宣道:“有,刘府的管家派人过来了一趟,刘国舅找你。后来知道你外派了之后,就没再来了,如今你回来了,怕是稍后就会再来见你。” 楚轻点点头:“差不过他也该来了。”因为赵魁梧的事,刘国舅为了避嫌,这些时日都没有再找他。 可如今已经过了十几日,赵魁梧的事很快就被连环奸杀案给冲击了,也到了刘国舅找她的时候了。 怕是不仅仅是刘国舅,还有刘夫人也急需自己一个解释,她怕是还不明白,为何只是让死一个赵夫人,最后赵家却是连根被拔了。钟宣担心她:“不会有问题吧?刘国舅会不会怀疑你?” 第150章又死人了 楚轻摇头:“应该不会。”这件事她做的天衣无缝,饶是刘国舅再怎么想,怕是也想不到自己就是楚轻。 钟宣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行,那等下次刘管家再来,我就帮你应下来。你现在就要看卷宗吗?” 楚轻颌首,钟宣也不耽搁,立刻就派人去刑部取卷宗。 甄大人一听楚轻回来了,直接自己跑了过来。 看到楚轻,急得差点腿软:“余大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救命啊!”皇上给的期限就只剩下三天了,若是再查不出来,自己难道真的要辞官罢免?一想到这,甄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楚轻,那就是看着一个粗大腿,只有余大人如今能拯救他了。 钟宣给甄大人搬了个把凳子,也不耽搁两人,直接就出去了。 楚轻翻开卷宗,先看了三名死者的验尸单。年纪相当,都是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妙龄女子;死前都被迷晕,迷晕的熏香是普通的熏香,到处都能买到,想要从这点查,怕是极难;浑身上下只有两处伤痕,一个就是被奸污的撕裂伤,还有一处,就 是脖颈的致命伤,一刀毙命;其余死者身上丝毫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从这几点来看,几乎能确定这就是一件连环奸杀案了。 楚轻翻开这三人的身份信息,第一名死者是满春院的花魁天香,背景看似复杂却又简单,她因为是花魁,真正接触到的都是能一掷千金的富商以及达官贵人,却也不排除有人因爱生恨,对她蓄谋已久。毕竟,从作案手法来看,对方显然是个老手,就算不是老人,也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极具反侦察手段,不留任何痕迹,且怕是伺机很久,毕竟,想要专门选天香生病不接客,且独自一人的时机可不多 。 一般来说,像天香这种的摇钱树,老鸨都会找专人守着,可这次显然根本没人看到凶手,这机会很少。第二名死者姓丁,闺名丁恩淑,是东街卖豆腐丁老汉的独女,年方十六,丁老汉为人老实本分,卖了几十年豆腐,很少与人起争执,这丁恩淑就更少同人起争执,为了贴补家用,平时跟着隔壁的许大娘为绣庄做些针线活,十二日前,丁恩淑刚做完一批活,平日她是同许大娘一起去绣庄交活,这次因为许大娘的孙子闹得很,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为了怕遇到危险,还专门选了正午时分人最多的时候出门 ,可一直没回来,许大娘跟着丁老汉在东街寻了几个时辰都未寻到,后来丁恩淑的尸体是在西街找到的。 楚轻瞧着这卷宗,沉思:丁恩淑平日很少出门,显然对方是临时起意,并非针对,可目前奇怪的有两点:对方为何选中丁恩淑? 丁恩淑本来是要去东街的绣庄,怎么会死在了西街? 这隔了有好几条街,怪不得丁老汉这么久都没找到人。 第三名死者姓汪,闺名汪连君,是个富家小姐,年方十七,有个未婚夫,明年出嫁,是在上香的途中与家仆丫鬟走失,等再发现时,已经死在了寺庙几里外的竹林下,身体当时已经凉了,显然死了好久。 现场并未找到任何凶手的痕迹。 这三件案子,哪一件拿出来都是一件悬案,偏偏三桩还在一起,凶手很可能是一个连环奸杀案,下次很可能又会作案。 甄大人看楚轻看完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担忧不已:“余大人,可看出什么有利的信息了吗?” 楚轻抬眼看向甄大人:“这十几日,甄大人可查出什么了?” 甄大人抹了抹额头的汗,道:“这些时日,我让衙役去查了三位死者死亡的时候她身边的人都在做什么,结果发现都没有作案的时间,仿佛这三位死者都是凭空就死了。” 楚轻道:“第二名死者,本来要去东街的天绣庄,为何会死在西街的一条隐蔽的巷子,可调查了原因?她出门时是午时,从这上面来看,死者丁恩淑面容姣好,因为很引人注意,可有调查过?” 甄大人一脸懵逼:“这……并无。”他压根没想到这些,当时只顾着盘查丁老汉与许大娘,以及天绣庄,还有西街的那条巷子。 根本就没想起来还能这样查。“我、我这就派人去查……” 楚轻揉了揉眉心:“不必了,若是当时去问,怕是还有印象,如今已经过了十几日,怕是很难查到什么了。” 甄大人一脸懊恼:“那现在怎么办?” 楚轻:“大人随我再去一趟案发现场好了。” 满春院就不用去了,当晚她就在场,并未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除了那熏香,并无别的。 可就是那熏香,也是很普通的香料,怕是根本查不出来。 甄大人先带着楚轻去了第二个死者死亡的现场,前几日下过一场雨,更是冲刷的干干净净的。 楚轻沿着这条巷子,地毯式侦查每一寸可能留下的信息,她大胆的推测,死者太聪明,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他必然不会同死者起争执。 那么,他主动把死者绑架到这里再杀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丁恩淑怎么可能主动跟着一个陌生男子从东街到西街这么偏僻的地方?除非……带她来的那个人,让她完全没有警惕心。 她突然转过身,看向甄大人:“如果是你,一个陌生人要让你跟他走,你会走吗?” 甄大人摇头:“肯定不会啊,万一对方是什么坏人,我怎么可能跟着去?” 楚轻继续问道:“是吗?” 她突然笑了笑,突然径直朝着巷子外走去。 甄大人等人奇怪,余大人要做什么?他们疑惑地跟着楚轻到了巷子口。就看到楚轻突然走到不远处一个小商贩的旁边,看了看他的小儿子,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与小商贩攀谈了几句之后,不知同那商贩说了什么,楚轻就递给了小孩子一封信还有一锭银子,那商贩眼睛都亮了 ,收了银子,就让小孩子去送信了。甄大人等人远远瞧着,就看到那孩子拿着信等在不远处,等一个妙龄女子经过时,楚轻对着他打了个手势,小孩子立刻就上前,不知同那女子说了什么,女子蹲下身同小孩说了什么,不多时,竟是同那孩 子离开了,甄大人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那孩子就回来了,高高兴兴的,楚轻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就走了,重新回到了甄大人以及几个衙役面前。 甄大人诧异脱口问出声:“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姑娘不认识这孩子吧?就这样跟这孩子……” 甄大人眼睛一亮:“余大人你的意思,那丁恩淑可能就是被小孩子引到这里来的?”因为她对小孩子根本就没有防备的心思,所以,压根就没有挣扎,可没想到,等到了这里之后,等待她的却是凶手。楚轻点点头:“凶手应该是先找到一个这样的小孩子,然后,用金钱或者别的诱惑这孩子,让他装作寻亲或者迷路,让丁恩淑送自己回去。丁恩淑对成年男子或许还有警惕心,可对于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伤害 力的稚童,却是信任的。所以她才完全没有怀疑就跟着去了。甄大人,现在你立刻去查从丁恩淑的家到天绣庄这段路途中,可有人故意收买小孩子……当时是正热闹的时候,不信没有人见过这一幕。” 丁恩淑的模样不错,如果有小孩子询问,当时肯定攀谈停留了不断的时辰。 丁恩淑平日里很少出门,她只了解东街,对西街的地形怕是根本不清楚,如果她要带着那孩子寻路,肯定是要问一问路。 如此一来,不难找到那孩子到底是何人。 甄大人激动极了,十几日了,终于有点眉目了。 他立刻就派人去了东街,开始让衙役挨个的询问,就不信找不到半点线索。 甄大人搓着手:“还是余大人有办法,这要是我,想破头也想不到凶手竟然会利用小孩子。” 楚轻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也只是逆向思维缕清一下思路罢了,甄大人想不到,是因为想不到有人会把注意打到小孩子的身上罢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去第三名死者的死亡现场。”既然丁恩淑的案子有眉目了,只是查出来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先去一趟第三件案子的案发现场。 她不觉得即使找到了那孩子就能抓到凶手。 这凶手太过谨慎,从这三起杀人手法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她需要掌握更多的线索,希望这些线索连起来,能尽快抓到凶手。 否则,她怕第四名死者,很可能就要出现了。 甄大人现在完全是把楚轻当成了救命稻草,楚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第三名死者汪连君因为明年就要出嫁,所以是去姻缘庙还愿的,只是没想到,途中却因为有突然大批的香客从上方涌下来,冲散了汪连君与家仆丫鬟,等人都走了之后,家仆丫鬟再寻时,发现汪连君竟然 凭空消失了。 后来,他们报了案,衙役与寺庙的僧人一起在附近寻找。最后才在寺庙几里外的竹林发现了汪连君的尸体。 第151章养蛇男子 一个时辰后,楚轻同甄大人一众衙役,站在了当时汪连君被冲散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上寺庙的台阶,一个台阶连着一个,弯弯曲曲的,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竹林,隐蔽性的确是不错。 “余大人,可看出什么了?”甄大人看楚轻一直盯着两边的竹林看,很是惴惴。 皇上给他的期限就要到了,他这是怕死了万一找不到,自己真的要告老归乡了。 天可怜见的,他这连年过半百都没到啊。 楚轻收回视线,看向上方的台阶,“那些香客为何会突然冲下来,你可知晓?”甄大人点点头:“这个我们去问姻缘庙的主持了,听说当日刚好赶到一个吉日,来上香的很多,求姻缘的就更多了,大多都是待嫁的妙龄女子,不知道当时是谁恶作剧,在当时大殿里,扔下来一个蛇皮袋,袋子在众人面前打开,竟然是一蛇皮袋的蛇,那些小姑娘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看到这些蛇吓坏了,疯了一样就往山下冲,结果就发现了汪连君被人冲散的一幕。因为当时太过突然,被冲散了好多,不过失 踪的,却只有汪连君一人。” 楚轻道:“那蛇皮袋可还在?当时有人看到是谁扔的吗?”甄大人点头:“蛇皮袋还在刑部,至于是谁扔的,后来我们询问过了,说是一个穿得黑漆漆的,带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不过长得相当魁梧,身高八尺,当时她们都以为是穷凶极恶之人,才这般慌乱。后来 那男子就不见了。”甄大人想了想,问道:“公子可是怀疑是那人所为?可我倒是觉得不像,当是冲散的时候,众人慌不择路的跑,那人却是没下山,怎么也赶不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汪连君掳走。” 楚轻点头:“案件没明朗之前,一切嫌疑都要彻查,那男子可找到了?” “找不到,线索太少了。”甄大人摇头,“当时他有穿成那样,不知道面容又要怎么查?”楚轻扶额:“他模样是看不到,可那身形不是在吗? 更何况,一蛇皮袋的蛇,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抓得到,所以,可以从那些蛇下手,看看京城附近可有人养蛇,或者有没有捉蛇的能人,再画出画像,根据 身形去查,还有那蛇皮袋,追查出处。” 甄大人听完,眼睛大亮:“对对对,这样就好多线索了,我这就找人去查,还是余老弟有办法!哈哈哈!” 甄大人激动的不行,立刻转身去让衙头去查:“听到刚刚余大人说的吗?赶紧去查,一件都不要放过了!” 只要找到了凶手,他的乌纱帽就保住了啊! 楚轻轻嗯了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甄大人怕打扰了她,可又想早些破案,忍不住又问道:“余老弟,可还有别的线索?” 楚轻摇头:“暂时没了,先去一趟案发地点吧。” 甄大人连忙诶了声,亲自带着楚轻就去了事发地,因为竹林地处偏僻,现场倒是没被人破坏过。 可不得不说,对方当真是个老手,半点线索都未留下。 唯一的就是一排脚印了。 被遮掩的很好,因为这几日又落了不少竹叶,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若非楚轻细心,怕是也难以找到。 甄大人就站在楚轻身后,奇怪地看着她一点点把竹叶都给拨开了。 露出了唯一保留的还算是清晰的脚印。 “余老弟,这是做什么?”甄大人对楚轻的称呼,已经从余大人变成了余老弟,很显然已经是把楚轻当成了自己人。 “这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楚轻蹲在脚印前,让人拿来了宣纸与笔,把脚印拓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专门量了一下脚印踩进去的深度。 甄大人看得新奇:“余老弟,你这是做什么?这的确可能是凶手的脚印,可就算是知道了这脚印也没什么作用吧?” 他们先前也发现了这排脚印,却因为没什么作用,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楚轻歪过头看了他一眼:“谁说没用的。至少,看着脚印能大致知道对方的身高与体重。” “啊?”甄大人惊奇地看着楚轻:“此话当真?可、可只是看着这脚印,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了?”楚轻忍不住笑了笑:“每个人的身形与脚的大小一般情况下,是有规律的,至于体重,从这些脚印陷进去的深度,多找些人对比一番,就能推测出对方的体重。”至少知道了这些,对以后筛选凶手,有很大 的作用。“更重要的一点,这脚印能当成罪证。如果对方不肯承认,万一以后抓到了凶手,可以把这个当做证据。” 可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被甄大人给忽视了。 甄大人听完之后,对楚轻更加佩服了,同时懊悔不已:“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余老弟厉害。你们还不快赶紧把这些脚印都给保护起来!” “不必了,过些时日再下场雨,怕是这些印记也没了。”她已经把脚印拓下来就行了。 楚轻站起身,甄大人现在完全对楚轻唯命是从:“那、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楚轻道:“回去吧,丁恩淑那边应该能探出些什么了。” 楚轻一行人又从姻缘庙回到了东街,他们刚到的时候,远远楚轻就瞧见一个衙役手里提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大概有六七岁,浑身黑乎乎的,唯一特别的就是对方身上的那件衣服,还算是不错。 只是这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所以这衣服即使是被爱惜了,也看起来很脏,快要不能看了。 楚轻与甄大人走过去,甄大人对楚轻毕恭毕敬的,转头对着衙役,眉头皱了:“你抓这乞丐做什么?” 甄大人说的不错,这孩子就是个小乞丐。 但是又与乞丐有些不同,不同的就是稍微干净点,加上身上那件衣服,这小乞丐更像是一个流落在外的良家子。 楚轻至少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这孩子,大概是就是把丁恩淑带到西街的那个孩童。 楚轻轻扯了下甄大人,上前,让衙役放开那孩子,蹲下身,认真瞧着他:“你叫什么?” 孩子大概看楚轻眉眼温和,加上长得好看,所以原本挣扎、瑟瑟不安的动作停了下来,如小狼似的眼神却依然带着警惕:“你、你是谁?” “我?我跟他们一样,是官差。”楚轻倒是也不瞒着这孩子。 虽然只有六七岁,可凶手却找了这么一个乞丐,选中的大概就是他们年纪小,却更老练。 为了一口吃的,几乎能跟人拼命。 更何况,只是让他去哄骗一个妙龄少女,更是得心应手。 许是楚轻的目光很真诚,小孩咬着唇:“你也是坏人?” 楚轻:“我不是坏人,不过,若是你不乖,怕是等下却要成为坏人被我们抓回去了。” “凭什么?”小孩梗着脖子瞪楚轻。 衙役刚要训斥这孩子,被楚轻抬抬手,她也不恼:“因为你的缘故,有人死了。” 楚轻说的太过直白,小孩子浑身猛地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发起抖,眼神也露出一抹恐惧与不安:“你、你胡说!我才没有!” 甄大人也是一愣,余老弟这完全不安常路出牌啊,怎么直接告诉这孩子了,万一承受不住怎么办? 楚轻摸了摸他的头,就看到那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的。 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楚轻轻叹一声,把孩子抱在怀里,也不嫌他身上脏:“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流血不流泪,怎么说哭就哭了?” “呜哇!他们都说我杀了人,我没有!”小孩子打了个嗝,哽咽了几声,哭得更凶了。 甄大人愣愣的,瞧着本来凶得不行的小崽子,在楚轻面前乖得不行。 等小孩哭够了,楚轻才站起身:“好了,我胡说的,她不是因为你死的,不过,你为坏人当了帮凶,所以他们才骂你的,不过,你想不想让他们佩服你不再骂你?” 小孩子哭得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真、真的?” “真的,只要你帮我们抓到凶手,那姐姐的冤屈没了,你也就成了小英雄了,自然就抵消了。”楚轻认真道。 大概是楚轻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小孩子哄,小孩子想了想,认真点头:“好,我帮你一起抓那家伙!” 小孩攥着小拳头,紧紧的。 楚轻道:“真棒,那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小孩摇摇头:“他脸上都是胡子,看不清楚,不过我记得他身上挂着一个香囊,很香,也很鼓。嘿嘿嘿。” 小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楚轻心道,还真是小孩子,只看到了他腰间的钱袋。 “那香囊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嗯,大概记得,不过我说不出来……”小孩神情有些低落:“是不是帮不到你?” “无妨,等下让这位哥哥带你去绣庄认一认,要是遇到一样的,告诉哥哥好不好?” “好啊!”小孩子又开心了起来。楚轻的视线在小孩身上那件新衣服上扫过:“那哥哥若是说帮你买件新衣服换这一身,你愿意吗?” 第152章人死仇灭 小孩子一愣,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啊?可、可这件不能也给我吗?” 他都好久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楚轻笑笑:“这衣服等以后用完了也还给你,暂时用一用而已。” “真的?”小孩眼睛顿时亮了。 “对,哥哥不骗你。” 小孩子立刻就要脱衣服,被楚轻阻止了:“稍后买了衣服再脱。” 小孩子摇头:“不、不用了,我身上脏,里面还有一件,新衣服等以后过年穿……嘿嘿。” 楚轻莫名鼻子一酸,甄大人也有些愣愣的,再看着那孩子,倒是没了生气,多了几分可怜。这京城有不少这样的小乞丐,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大概也可怜,可他们常常偷拿别人的钱袋,又跟耗子似的乱出溜儿,根本就抓不到,倒最后报案的人多了,反倒是气得咬牙切齿,可如今瞧着这小乞丐,忍 不住心里不舒服,若不是饿得很了,他们大概也不会这样做吧。 而利用这些小乞丐行不法勾当的,更是该死! 楚轻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等哥哥买了新衣服,先带你去沐浴,以后过年,哥哥再帮你买一件。” 小孩子浑身忍不住激动的抖了起来,却忍不住红了眼圈:“真的吗?” 楚轻嗯了声:“真的。那现在你能不能跟哥哥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好。” 等小孩子说了一通,加上楚轻猜到的,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小孩叫小虎子,是这边的小乞丐,乞讨了有两三年了,丁恩淑死的那天,有个个头很高的男子,说是要送给他一件新衣服,还有一些碎银子。 不过却是有要求的,让他当成离家出走的小少爷扮可怜去博得一个少女的同情,让他带着那少女去一个地方。 小孩子没想到那人不怀好意,为了衣服与银子就带着丁恩淑去了。 丁恩淑看他虽然脏兮兮的,却穿的不错,真的没有怀疑。 按照宣纸上的地址就边走边问的带着孩子去西街了。 只是等到了西街,小虎子看差不多了,直接就跑走了,却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本来就是几条街乱窜,加上得了新衣服,自然要到其余的小伙伴那边炫耀一番。 还把事情说了一通。 得意急了。 可第二天丁恩淑的事宣传开,因为先前小虎子告诉了那些乞丐,他们立刻就知道了是小虎子。 就说他是杀人凶手什么的。 小虎子这些时日过得惴惴不安,很是惶恐。 然后就遇到了衙役来询问,自然稍微一问,就找到了小虎子。 小虎子被衙役带去认钱袋模样还有买新衣服之前,忍不住红着眼惴惴道:“哥哥,我说的这些,有用吗?” 楚轻笑笑:“有用,小虎子很棒。” 小虎子忍不住抿了抿唇笑了,单纯无辜:“那就好。” 楚轻朝他招招手,看着人走远了,久久没回过神。 不管凶手到底是谁,把这么小的孩子拉下水,都是罪大恶极,绝对不能饶恕的! 甄大人看着小虎,忍不住抹了抹眼睛,他刚身为人父,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余老弟,你怎么知道他会告诉别人?也被那些小伙伴冤枉成凶手?”楚轻轻声道:“他虽然比别的孩子成熟太多,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得到新奇的东西,自然忍不住炫耀一番。至于别的,他们都是乞丐,他突然穿的这么好,别的乞丐自然就嫉妒了,他这几日必然过得 不好。”否则,他那么珍惜那件新衣服,却依然脏兮兮的,看来是被别的乞丐捉弄了,还有脸上的几道伤痕,不难猜出来。 甄大人叹息一声:“这些小家伙,还挺可怜的。” 楚轻嗯了声,转过头:“甄大人有没有考虑帮他们一把的意愿?” 甄大人“啊”了声:“我也想啊,可余老弟,京城这么多孩子,不好帮啊。” 光是上面压根不可能拨款。 楚轻却是笑了:“若是不用你花一分钱,也不用动国库一分呢?” 甄大人眼睛一亮:“余老弟你有办法?” 楚轻点点头:“嗯,大概有些想法,等这个案子了了,我写一份详细的方案给你,你按照我说的办,应该能行。”甄大人搓着手:“哎呀,余老弟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你不知道,这些小东西可没少惹事,不过他们也是饿的狠了,要是能有人管饭,他们应该能老实不少,京城也太平一些啊。”光是刑部那些鸡毛蒜皮的 案子都能少不少。 楚轻笑笑,“回去吧,去看看那蛇皮袋子。” 顺便也该去把那凶手脚印的模型弄出来,再比对一番,看看对方大概的身形。 甄大人也急得不行,连连应了,就跟着楚轻回了刑部。 楚轻回了刑部,直接就去证物房看了那蛇皮袋子,因为不起眼,倒是没人动过。 所以这蛇皮袋跟先前在姻缘庙大殿还一样。 楚轻把蛇皮袋翻来覆去的瞧着,发现只是普通的装东西的袋子,袋子并没有特别的。 不过,她还在是袋子上找到了一些细小的粉末。 她把那些粉末刮下来,是一些蓝色的粉末状。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瞧着像是对方拖拽提着蛇皮袋时,沾染上的。 楚轻把这两样东西分别弄下来,仔细看了看,却看不出是什么。 “余老弟,这些能看出什么?”甄大人从她身后探出头去,想要确定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楚轻解释道:“这两样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既然是查案,就不要放过任何一点细微之处,也许就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甄大人受教:“还是余老弟你观察仔细。” 甄大人瞧着楚轻,忍不住感慨,这样有才干的人,早些出现,那些没解开的案子,也许早就解开了。 他随即想到余小楚是刘国舅的门人了,忍不住可惜。 刘国舅似乎与皇上不怎么对付。 说起来刘国舅还是皇上的亲舅舅,之所以关系闹僵,好像就是刘世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针对皇上。 后来传闻刘世子被去势就是皇上让人做的,这才关系越来越不好。 这余小楚是刘国舅的人,皇上还能愿意往上提拔吗? 楚轻倒是不知道刘国舅已经替她担心上了,“甄大人能找两位资历年长一些的仵作过来吗?或者对花草比较有研究的老人也可以。” 她不是万能的,对于京城这块地方,还是需要这里的人来。 她负责提供想法,至于查出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何物,就要看甄大人的了。 甄大人一愣:“余老弟你是想?”楚轻从先前几件案子来看,虽说这甄大人没什么大的本事,不过还算是一个很正直的人,直接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他:“你找懂这行的人,研究一下这两样东西是什么。这两样东西是站在蛇皮袋上的,如果 能看出这两样东西,再盘查一下,就能知道在姻缘庙大殿放蛇的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很普通的花草,到时候就需要另外再探了。 甄大人眼睛一亮,立刻就明白了楚轻的意思:“好好,我这就让人去查。” “嗯,我先去看看小虎子。”楚轻站起身。 甄大人立刻着手去办了,楚轻去了一趟衙役看守小虎子的地方,拿到了的小虎子身上那件衣服,让衙役去查来路。 她根据小虎子的描述,大概划了一个画像。 只是凶手很显然乔装打扮了,粘了假胡子,小虎子甚至没看出他的年纪。 楚轻让人去查这些,随后看时间已经晚了,则是回了一趟北镇抚司。 钟宣看她回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很棘手?” “嗯,很棘手。凶手手法很老练,没留下多少有用的线索。”今个儿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小虎子与那排脚印了。 至于放蛇的人,怕是跟凶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用。 钟宣看她面上染上疲倦,安慰道:“这已经很不错了,你也别太有压力,毕竟是刑部的事,你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楚轻忍不住笑了:“不过是才刚开始,我还没这么柔弱。今个儿刘家可是来人了?” 钟宣:“对,来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刘国舅让刘管家发了请帖过来,让你这两日抽空去一趟刘府。对了,还有皇上……让你晚上进宫一趟。” 楚轻点点头:“好,明日刘家再来人,你告诉他我晚上过去一趟。” 钟宣应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楚轻停下脚步,回头:“何事?” 钟宣:“前刘家主已经行刑了,那刘水给你发了请帖,明日是头七,你可要去凭吊?” 钟宣是知道楚轻那些事的,这前刘家主当初因为赵魁梧的命令虐杀了楚轻的师父,前刘家主也是她想办法借着刘国舅的手给弄死的。 所以他不知道楚轻会不会去。 楚轻想了想:“去一趟吧。”人死仇灭。 更何况,前刘家主杀师父是因为赵魁梧以及刘国舅的命令,既然人已经死了。去上柱香也不为过。 第153章与虎谋皮 钟宣松了口气:“行,你也别多想,一命偿一命,这是那前刘家主的报应。” 楚轻知道钟宣怕自己心里难过,忍不住笑了:“我当初既然开始动手,就不会有心里压力,放心好了钟大哥,我没这么柔弱。” 钟宣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没再说别的。 楚轻安排了一番之后,才回了宫。 她除了要回去交代今日查到的这件案子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提前禀告李天啸。 她白日里心思一动,看到小虎子以及那么多沦为乞丐的孤儿,忍不住心念一动,虽然要让甄大人着手,可这个想法却还需要李天啸的应允。 楚轻回到御书房时,李天啸还没歇下。 看到她,抬眼:“可用过晚膳了?” 楚轻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李天啸皱眉:“怎滴这般不上心自己的身体?” 楚轻低咳一声:早知道就说吃了。 不过她肚子却适宜的叫唤了起来。 楚轻难得脸上露出一抹赧然,抬眼去看,果然李天啸眼底也露出了些笑意:“刚好朕也没用,你陪朕用一些吧。” 楚轻诧异:“皇上……” 李天啸打断她的话:“朕今日也很忙。” 楚轻想,左右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一起用膳了,自己如今帮他破案,不能还要饿着肚子。 等用过了晚膳,楚轻跟着李天啸回了养心殿。 只是到了养心殿,楚轻就有点胆怵,怕李天啸发现什么,更加谨小慎微。 李天啸倒是没看出她的异样:“跟朕下一局?” 楚轻点点头:“好,刚好属下有事要同皇上讲。” 摆上棋枰,楚轻把今日查到的事交代了一番,其间李天啸一直耐心听着。 听完了之后,才问:“可有难处?” 楚轻落下一子,随后摇头:“不好查,凶手不像是初犯,手法很是老辣。” 可她问过甄大人,发现以前并未发现过这种连环奸杀案。 只有连环杀人案,年份却是很远了。 如今甚至连凶手的年龄都不知晓,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身形与体重了。 明日她把那脚印拓出来,到时候推测出身高体重,也能筛选掉一批。 李天啸朝她看过去,注意到她拧眉的动作:“告诉甄卿家,朕可以多给他宽限几日。” 楚轻摇摇头:“没时间了,凶手怕是很快就会开始作案第四起了。” “怎么说?” “我研究了一下他作案的时日,发现间隔是六日,再有几日,怕是……对方会继续动手。在此之前,要尽快把人抓到。”否则,就又会有一个妙龄女子死掉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李天啸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这件事你同甄卿家说了?” 楚轻摇头:“还没说,说了他怕是压力更大了。” 如今这个压力刚刚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前禀告皇上一声。” “何事?”李天啸落下一子,他既怕楚轻累到了,他心疼;又担心第四个受害者,最后,还是默认了楚轻的决定。 “今日追查的时候,发现京城有很多小乞丐,我想弄个学堂,找专人照顾他们,如果有学成的,到时候也能让他们参加科举,也能成为人才。”至少比当乞丐有用多了。 李天啸点点头:“到时候朕同户部尚书说一声,让他拨出一笔款项……” 楚轻摇头:“不必了,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 如果户部真的打算管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管。 即使如今因为李天啸的命令真的拨出一部分,怕是会影响下面的人对李天啸不满。 毕竟,户部掌管着财政,虽然只是一点小事,可突然就拨出这么一笔款项,还是可以省下来的,后续还需要不少。 她知道刘国舅同李天啸不和,万一被刘国舅拿捏住这个把柄,对李天啸并不好。 李天啸愣了下:“什么办法?” 楚轻:“让人募捐。”楚轻忍不住轻笑了声,当时看到小虎子,就想到了现代的慈善捐款。 那些贵人多些好名声,却能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募捐?”李天啸来了兴趣:“你且说说?”“大致只是个想法,具体的事宜我会专门写个册子,到时候让甄大人去办。我暂时先给皇上讲一讲好了。皇上不用出面,到时候会让甄大人在早朝的时候提议出来,让人捐出一些东西,找人慈善拍卖,拍卖出来的银钱都会用于助学,不仅仅是这些小乞丐,还可以是无法进学堂的贫寒子弟。到时候,谁捐的最多,皇上您会亲笔题名,到时候,肯定会有人争相要这个好名声。到时候,这些寒门子弟以及这些小乞丐,选出一些有才学的,能为皇上所用,到时候皇上找专人培养,选出来一些聪慧有才能的,不愁以后没有心腹以及可用之才。”这件事还可以为李天啸落下一个仁德的好名声,还未将来李天啸有些能真 正的可用之人打下基础,而李天啸却只需要提笔写下几个字,很容易的事。 李天啸仔细听着,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怎么想出来的?你这可是解决了户部一个大问题了。” 到时候前来的人肯定不少,京城不缺富户,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由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 楚轻笑笑:这也不是她想出来的,她不过是借了前人的智慧罢了。 “现在只是个想法,等这件案子解决了之后,我会专门写个册子让甄大人去办。不过,这件事刘国舅怕是会插手,我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皇上尽管放心好了。”既然要做,自然连刘国舅也一并算计进去。 “哦?你打算怎么做?”李天啸连棋也不想下了。“刘国舅因为先前刘德谦的事,虽然名声好了些,到底不如以前了,所以,我决定借着刘国舅让他带头,到时候刘国舅一带头,那么他心腹下面那些朝臣,可不就是蜂拥着捐了,到时候不愁不筹集不少的款 项。”不仅如此,多出来的,还能用于粮饷,李天啸能够多养一些自己的兵。 这件事虽然刘国舅能得一些名声,可大头却是李天啸,毕竟李天啸是皇上,众人只会觉得这是皇上施恩。 刘国舅还没这个胆子敢同皇帝争名声。 楚轻要让刘国舅吃这个大亏还要夸她尽心尽力。 李天啸也听出了楚轻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不如朕让你去管户部好了,也能为朕多填充填充国库。” 楚轻看了他一眼:“属下可不去,瞧着那些银子都不是属下的,属下心塞。” 她难得同李天啸开玩笑。 李天啸忍不住笑出声:“你啊。” 这件事楚轻禀告了李天啸,好让李天啸到时候不那么被动。 “明日属下就不回宫了。”想到刘国舅,楚轻道。 “嗯?”李天啸嘴角的笑意凝了下:“怎么了?” 楚轻:“明日忙完很晚了,刘国舅要见我,我去一趟刘府。”她顿了顿,解释道:“先前赵魁梧的事,还需要解释一番。” 先前因为刘国舅怕自己牵连在内,暂时不敢见他。 可如今赵魁梧的事情解决了,她怎么说身为刘国舅的幕僚,都要去一趟。 不仅是刘国舅,还有刘夫人。 刘夫人这边,还有用,绝不能放弃了,这是她扳倒刘国舅这座大山的一块很有用的撬山石。 李天啸担心她的安危:“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已经怀疑你了?” 楚轻摇头:“应该不至于,如果他怀疑了,就不会忍这么久了。” 怕是早就忍不住把她绑了大卸八块了。 李天啸:“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楚轻点头:“好,属下会谨慎些的。” 因为明日还要早起回北镇抚司,楚轻早早就歇下了,只是躺下了之后,却睡不着。 既怕李天啸知道自己是女子,又做梦梦到了这件案子,又梦到了师父。 终归翌日楚轻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疼,精神也不怎么好。 好在李天啸已经去上早朝了,她胡乱洗漱了一番,就匆匆出了宫。 刚回到北镇抚司换好衣服,甄大人已经亲自过来请她去刑部了。 楚轻跟着甄大人去了刑部。 一到刑部,甄大人就迫不及待地把一个老者给带到了楚轻的面前:“余老弟,这位是徐先生,是个见识渊博的夫子,他知道那两样东西是什么。” 楚轻想到昨个儿她在蛇皮袋上找到的蓝色粉末与杂草,恭恭敬敬地把徐先生给迎到了桌前:“先生请坐。”徐先生倒是听闻过楚轻的事,对这后生还是挺满意的,直接开门见山:“那两样东西,老夫仔细看过了。一样是蓝蝶花,京城里虽然不常见,不过在城外十几里有个山上,倒是种了一大片。这种草,叫做鸢 草,倒是不常见,不过蛇类倒是挺喜欢。” 楚轻眼睛一亮:“那片山上有这种草吗?” 徐先生点点头:“有的。” 甄大人忍不住激动的回禀道:“余老弟,那一片有个养蛇人,十之八九在姻缘庙放蛇的就是他,我已经派人去把他抓过来了。”虽然这养蛇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不过,为何放蛇伤人却也应该搞清楚。 第154章另有其人 楚轻又认真像徐先生讨教了一些事,才恭敬地把人送出了刑部。 几乎是她送走徐先生的同时,几匹马很快就到了近前。 来人正是刑部的衙役,他们身后还拴着一匹马,马上绑着一个个头很高的男子,阴沉着脸,目光锋利阴鸷。 被束缚着手绑在马上,到了刑部门前,衙役把人给拽了下来。 “大人,这个就是那养蛇人!” 这些衙役很兴奋,这件案子查了这么久,这可是第一个找到的嫌疑人。 甄大人很快就直接升堂了。 那蛇人被压着跪在堂前,梗着脖子,颇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模样。 甄大人一拍惊堂木:“说!你为何要放蛇伤人?“ 那人梗着脖子:“我没伤人!” “还敢狡辩?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甄大人怒瞪对方。 那人偏过头,直接不说话了。 衙役一棍子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大人问你话,还不快回答!” 那人脸上的阴鸷更甚,却是不肯开口。 楚轻坐在下首的位置,她身边就是师爷,不过楚轻却是在翻看面前的一本册子。 上面是京城城内外的地形图。 她的视线在养蛇人所住的那个山头的蛇林,再看了看姻缘庙的位置。 中间的位置,刚刚好,却是那片竹林。 她挑挑眉,摩挲着下巴,再瞧着这养蛇人,若有所思。 从姻缘庙如果要回蛇林的话,刚好要经过那片竹林,也许这人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毕竟从时辰来推断,他放了蛇之后,肯定不会久留,除非他想要让人把他给抓了。 而乱起来的时候,汪连君被凶手捉到了竹林奸杀。 期间这人肯定是要经过的,他有没有可能刚好见到了凶杀现场? 甄大人又盘问了许久,却半句话也问不出来。 这人是个硬骨头,怎么打都不开口,甄大人又不好当着楚轻的面动刑,只能摆摆手让人先把养蛇人带下去。 楚轻却是抬抬手,阻止了甄大人。 她站起身,走到了这养蛇人面前,翻了翻卷宗,搭了搭眼皮:“蛇武?” 那养蛇人也就是蛇武怔了下,却只是哼了声,并未说话。 楚轻也不恼,继续翻看:“这上面说你是孤儿,是被上一任养蛇人蛇大收养的,这名字只是诨名吧,你自小跟着义父养蛇,看来对这些蛇很有感情。” 蛇武的眼神动了动,却依然没看楚轻。 楚轻也不着急:“本来呢,你放蛇伤人,只要没伤到人,关押警告个几日也就能放了。不过……” 楚轻顿了顿,笑眯眯得瞧着蛇武。 蛇武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明显僵硬了很多。 楚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指腹摩挲了下册子:“最近的连环奸杀案你也听说了吧,好巧不巧,刚好你放蛇的时候,第三名受害者就失踪了,你说说……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蛇武怒瞪向楚轻:“你胡说什么?我没杀人!” 楚轻轻轻拂了拂衣袍的下摆,轻挑了挑眉:“这可就不是你说了算,除非你能证明你没杀人?怎么证明?” 蛇武双手攥紧,头上的青筋暴露,显然发怒了:“昏官!” 衙役连忙上前,挡在了楚轻的面前。 生怕这家伙伤到了楚轻。楚轻并不甚在意,隔着一排衙役继续慢条斯理道:“让我替你说说若是是凶手,接下来会怎样吧。作为一个连环奸杀案的凶手,罪大恶极,肯定是要被判凌迟的,这么多刀,想想就疼得不行,这还不是最重 要的,只是可怜了你养的那些蛇了。毕竟,蛇这么多,肯定不可能放归山林的,不然就要引起失衡百姓恐慌了。所以,只能……” “只能怎么?”蛇武终于变了脸色,粗着脖子嘶吼。 楚轻挑了下眉:“你觉得对于伤人的蛇,官府会怎么处置?” 蛇武的脸彻底变了:“你们敢!敢这么做?!” 楚轻双手环胸,凉凉瞧他一眼:“那你觉得是人重要,还是蛇重要?” 蛇武怒极的瞪着楚轻,楚轻完全相信若是他此刻没有被衙役压着,肯定会上来揍他一拳。 蛇武挣扎了半天没挣扎开,怒吼:“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轻耸耸肩:“证明你不是凶手,只是放蛇这条的话,很快你就能放回去。否则么……”她笑笑,没继续说下去,却让蛇武气得低吼的几声。 最后,却只能无力的颓败地垮下肩膀:“我……要怎么做?” 甄大人一众人目瞪口呆瞧着突然乖下来的蛇武,再瞧瞧楚轻,都觉得匪夷所思。 楚轻摆摆手,让人松开蛇武:“也不用你做什么,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 蛇武瞪了她一眼,却还是乖乖点了头。 楚轻这才满意了,朝着愣愣的师爷看了眼:“我问,你记录。” 师爷回过神,连连懵逼的点头:“是、是大人。” 楚轻问道:“你叫什么?” 蛇武:“……蛇武。” 楚轻:“家住何处?” 蛇武:“……城外十几里蛇林。” 楚轻:“为何要到姻缘庙放蛇吓人?” 蛇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刚刚不还说自己放蛇伤人么,现在就变成吓人了? 可对上对方清澈的眸仁,蛇武突然心头一动:难道……她猜到自己为何放蛇了? 可怎么可能? 蛇武犹豫了一番才缓声道:“以前姻缘庙不叫这个名字,香火一般,后来改了名字之后,香客就多了起来。” 楚轻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继续说。蛇武眉头皱得更加紧了,深吸一口气:“香客多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那些香客除了逛姻缘庙之外,还会去那片竹林游玩。以前人少,除了僧人就没别的了,那竹林离蛇林近,所以我养的那些蛇很喜欢在这里乱窜,那些僧人不杀生,我养的蛇很乖的,也不伤人,倒是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可自从姻缘庙香客多了之后,有些香客逛到竹林,看到蛇被吓到之后就会驱赶,这也就算了,后来有些香客竟然抓 蛇来烤了吃,我知道了之后……气不过,去找了主持,他们根本就管不了,蛇还是在逐渐减少……我、我就想着吓唬吓唬他们,让人知道姻缘庙好多的蛇,香客少了,又会恢复以往了,蛇也不会死了……” 蛇武说完之后,揉了一把脸,“可我真的没杀人,我也没想过要伤人。” 楚轻点点头:“我知道。” 蛇武身体一僵,瞪她一眼:“……” 楚轻继续问:“不过这些也不能证明你不是凶手。” 蛇武脸色一变,怒瞪她:“你还想做什么?” 楚轻道:“你从姻缘庙回去的时候,经过竹林看到了什么?” 蛇武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楚轻却是笑了:“看来你的确走了那片竹林。” 蛇武怒了:“你诈我?” 楚轻耸肩:“是你自己不经诈,说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蛇武的唇动了动,许久都没开口。 楚轻:“你就算是想瞒,不说,也脱不开干系了,你不想想,你都进了刑部了,那凶手还会觉得你不说?你要是说呢,至少在抓到凶手之前,我会让人保证你的安危。” 蛇武愣了下:“你说真的?” 楚轻道:“真的。”蛇武垂下头,想了想,点头:“好吧……我其实也没看清楚,对方浑身黑漆漆的。我当时从竹林走,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迟了,经过竹林时,撞上了一个人,他低着头,我没看到他的脸,他戴着斗篷,撞到了 之后就匆匆走了,我当时没想到会是……虽然奇怪,怕人追上来,就赶紧回去了。后来……才听到竹林出了命案……” 楚轻眉头一拧:“你确定没看到脸?” 蛇武摇头:“他包裹的很严实,撞到我的时候,甚至都没抬起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楚轻:“你再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蛇武认真想了想,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对了,那人身上有一股很浓的檀香味。” “檀香?”楚轻微微一愣,与一旁的甄大人对视一眼:“你确定?” 蛇武认真点头:“很浓的檀香,像是长久的待在燃放檀香的地方很久的地方。” 楚轻挑眉:“你确定不是报复那些僧人?” 蛇武瞪她:“我才没你这么恶毒!” 楚轻无辜的耸肩:她怎么就恶毒了? 不过……难道凶手是僧人? 楚轻摩挲着下颌:“除了这檀香味,就没有别的了?对方的身形可看到了?” 蛇武摇摇头:“他当时弓着腰,头垂得很低,黑漆漆的一团,只到我肩膀,我不确定他直起身具体有多高。” 楚轻点了头,让蛇武站起身,大致丈量了一下他的身高,就让甄大人把他带下去了,暂时找两个衙役跟着保护他。 蛇武没想到她还真说话算话:“我的那些蛇怎么办?” 楚轻道:“你这两日暂时先待在这里。” 她相信两日那些蛇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 蛇武点点头:“知道了。” 等衙役把蛇武带下去之后,甄大人上前:“余老弟,真的不是他?” 楚轻嗯了声:“他的脚印对不上。” 楚轻对比了一下蛇武的脚,凶手至少要比他高出半个头。“那檀香味是怎么回事?” 第155章扬名立万 楚轻眯了眯眼:“你找人去一趟姻缘庙,找主持把那里的僧人出家前的信息都调出来。” 甄大人眼睛一亮:“你怀疑是僧人?” 楚轻摇头:“先去调吧,还有其余的石庙,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调出来。” 甄大人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楚轻回了后堂一趟,把脚印的模型用泥块弄了出来。 然后就找甄大人辞行。 “咦,余老弟你怎么这次这么早就要回去了?”甄大人疑惑,他刚吩咐完,这天没黑。 楚轻倒是也不瞒着甄大人:“我今个儿要去一趟刘府。” “刘府?”甄大人愣愣的,随后睁大了眼:“刘国舅?” 楚轻笑笑:“是啊,好歹我也是国舅爷的幕僚嘛。” 甄大人有点不自然,靠近了:“余老弟你真的是啊?”他还以为只是传言呢。 楚轻:“怎么,不像?” 甄大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刘国舅这些年做的这些事不地道,余小楚在他心里是个好官,可这样的好官怎么就跟国舅爷掺和到一起了? 可这些话,他又不好说:“那明日余老弟你还来吗?” 楚轻点头:“自然是要来的。明日午时之前,甄大人能把那些僧人的消息都拿到吗?” 后天就是第三个六日了。 怕是后天凶手就要第四次动手了。 甄大人颌首:“我就加派人手连夜去办。” 楚轻嗯了声:“好。” 她走出刑部之后,第一时间并未去刘府,她与刘国舅约好的时辰是晚上,在此之前,她还要去一趟龙门镇刘家。 今日是前刘家主的头七,前刘家主因为她而死。 虽然他罪有应得,可人死仇灭,去上柱香也没什么。 楚轻没有去过龙门镇刘家,到的时候,管家听说是现任家主的朋友,连忙去通禀了。 楚轻摇摇头:“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管家愣了下,却不知道要不要让楚轻进来。 楚轻笑了:“我叫余小楚,相信你家家主先前说过我今日会来。” 管家果然眼睛立刻一亮:“原来是余大人,小的这就带你过去,家主现在在韩姨娘的院子。” 管家一路把楚轻迎到了后宅外,因为接下来就是后院了,她不便进去。 楚轻让他进去通禀了。 不多时,就看到刘水一身黑衣,头上绑着一段白绳,匆匆朝这边走过来,看到楚轻,连忙拱了拱手:“大人,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有失远迎,还望不要怪罪。” 楚轻挡住了他的手:“客气了,你我二人不必这般见外。” 刘水这几日大概在忙前任刘家主的后事,精神不怎么好,听到这,勉强笑笑:“我带大人去灵堂。” 楚轻应了声,随着刘水去了灵堂。 灵堂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材,灵位摆在上面,下面是贡品,四周燃烧着檀香。 袅袅余烟,整个灵堂很香。的的 楚轻接过刘水递过来的香,朝着棺材鞠了一躬,然后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楚轻做完这一切,回头时,发现刘水在抹眼睛。 眼圈也红红的,看到楚轻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让大人看笑话了。” 楚轻摇摇头:“刘公子重情,是好事。” 前刘家主并不在意这个庶子,甚至拿他来笼络肖家,差点惹上人命官司,不过刘水倒是不忘本。 她与前任刘家主有仇,却不会牵扯到别人。 楚轻随着刘水去了灵堂外的凉亭,下人摆上茶水点心。 楚轻随意攀谈了几句,就闻到刘水身上有些酒香:“刘公子这点酒量还要借酒浇愁?” 刘水愣了下,随即笑笑:“哪里,家父刚刚……我哪有心情喝酒。” 楚轻指了指他湿了的袖子,上面沾了很浓的酒香。刘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大人可能不知道,韩姨娘……就是我的生母,曾经是个酒家女,喜欢在院子里酿一些酒,家父当初就是喝上那口酒水,才会娶她为妾,这次因为家父……她伤心难过,这几日 来,一直在酿酒,说是要酿够了酒,陪葬。我先前一直在帮忙,大概是那时候沾上了……” 楚轻点点头:“节哀顺变。” 刘水摇摇头:“这几日来了很多人,来来去去的,我却是看开了很多。人生如灯灭,哎……” 楚轻看他心里难受,又宽慰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刘水连忙道:“我让管家送大人回北镇抚司吧。” 楚轻摇头:“不必了,我还要去一趟国舅府。” 刘水愣了下:“啊?” 楚轻笑笑:“怎么?” 刘水连忙摇摇头:“没事儿,刚刚没回过神,差点忘了大人是国舅爷的……” 楚轻道:“好了,改日再请你喝酒。” 刘水摆手:“不敢再喝了,上次被余公子送回来,可是丢了大人了。” 楚轻也想起来上次去满春院的事,忍不住耳朵红了红,低咳一声:“好,那就不喝了。” 刘水这才想起一件事:“说起来,这几日一直在忙后事,差点忘了那件命案了,听说是大人在办,进展如何了?”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摆手:“你看我,又乱问了,这不方便大人就别说了……” 楚轻摇头:“还在破,怕是不容易。” 楚轻随意捡了两件不重要的告知,很快就告辞了。 刘水亲自把她送到了府外,一直看着楚轻上了马车,很久之后才慢慢转身回去了。 楚轻到国舅府时,刚刚好天擦黑。 刘管家已经在府外等着了,看到楚轻,连忙上前,把楚轻迎了进去:“大人这是刚从刑部过来?” 楚轻摇头:“不是,今日是刘家主头七,去了一趟上柱香。” 刘管家愣了好久,似乎才想起来,是龙门镇那位。 替世子爷挡了一劫,楚轻若是不提,他们差点都忘记了。 刘国舅在书房等着楚轻,楚轻进去之后,等门关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鞠了一躬:“属下让国舅爷失望了。” 刘国舅把手里的折子往一边一扔:“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做得很好。那赵魁梧太过莽撞,是他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怎么怪的聊你?” 当时那种情况,这余小楚若是不独善其身,怕是也要牵扯进去。 到时候他又多失了一个得力的属下。 楚轻垂眼:“可属下还是没保住赵老爷。” “他?”刘国舅嗤笑一声:“不谈他了,不过是一个蠢人,自己办了蠢事,差点把老夫也给扯进去。” 若是把那孩子的真是身世给暴露出来,怕是现在别说是他了,连…… 怕是都要被牵扯进来。 楚轻看着像是很内疚:“国舅爷对属下的栽培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你瞧瞧,老夫又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这些时日没找你,并非老夫忘了你,只是现在时局不对,不便把你也牵扯进去。现在倒是没事了,听说,皇上把京城这件连环奸杀案交给你了?”刘国舅眯了眯眼。 楚轻点点头:“也不算交给我,是同刑部的甄大人一起,皇上看得上属下,属下就出出力。” 刘国舅哈哈笑两声:“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人,这件案子你好好办,若是真的破了,光是这件案子,老夫就能让你再升一级!” 到时候,他把人安插到进金吾卫,那里是皇上的人居多。 他的人进去了之后,就更好拿捏了。 楚轻“感激”的看着刘国舅:“多谢国舅爷!” 刘国舅点点头:“这件案子可有难处?” 楚轻颌首:“不容易,这凶手手法很是老辣……” 楚轻大概把这件案子同刘国舅说了一遍,事无巨细,等说完了之后,刘国舅眼睛大亮:“你的意思是说,很可能过两天还会有第四名凶手?” 楚轻:“是,从先前几次来看,凶手每隔六日会杀一个人,不过也说不定,也许是凑巧。” 不过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楚轻也不会多让一个受害人面临危险。 刘国舅站起身:“那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嗯?”楚轻诧异的抬头,“国舅爷,这是……何意?”刘国舅道:“你这后生怎么不懂?把事情先闹大了,到时候你再成功破获了,肯定比现在名声更大。这样更有利于老夫提拔你上去,知道不知道?”先造成恐慌,到时候人死得多了,楚轻再把案子成功破了 ,绝对就想先前那样,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力。楚轻垂眼遮住了眼底一道暗芒:“国舅爷这个想法我也考虑过,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趁早解决的好。因为这件案子现在是我和甄大人一起在破的,若是一直破不了,怕是会惹皇上不快,以为我故意不尽 心。至于名声,说起来,我想到了一个帮国舅爷与世子爷博取好名声的办法。” 刘国舅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不怎么痛快,听到后半句一愣:“什么办法?” 楚轻:“国舅爷,先前我不是说过追查第二个受害人时,其中被凶手利用引诱受害人到西街的是个一个小乞丐吗?” 刘国舅颌首:“是,那个叫小虎子的,怎么?” 楚轻道:“属下想到一个办法,能让国舅爷扬名立万。”刘国舅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第156章她的动心 楚轻道:“京城里有很多小乞丐,若是国舅爷能够让这些小乞丐都能吃饱穿暖,甚至有学上的话,世人肯定会大大的颂扬国舅爷。” 刘国舅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你这办法……不妥吧?这银子从何处来?” 名声是有了,可若是白花花的银子都花了出去。 这亏本的买卖,他才不愿意做。 楚轻像是没看到刘国舅已经黑沉下来的脸色:“国舅爷自然不必多虑,小生当然不会让国舅爷吃这个亏。若是小生能让国舅爷分文不花呢?” 刘国舅猛地站起身:“此话当真?” 楚轻笑笑,把对李天啸说的办法,选了对后续进展有利的说了一通。 大概意思依然是募捐,不过到时候刘国舅出了力,让李天啸再从中把这个功劳不动声色的接管过来。 刘国舅这个闷亏是吃定了。 吃了亏却还没办法说出口,到时候世人只知道是皇上洪福齐天为百姓做事,刘国舅掏了力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楚轻到时候不参与,刘国舅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李天啸截了糊,却也挂不到她的头上。 刘国舅越听心情越好:“好好好!你这办法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只是……为何不能现在就办?” 楚轻道:“如今案子未破,人心惶惶的,哪里有心思做慈善。等案子破了,松口气,也就热闹了,到时候反而更会让人记住国舅爷做的好事。否则,都只记得这件连环奸杀案了。” 刘国舅顺利被楚轻蛊惑住了,急得恨不得替楚轻去破了这案子。 “好,你尽快速度去破,有需要尽管告诉老夫,老夫让人帮你!” “多谢国舅爷,小生定当为国舅爷鞠躬尽瘁。”楚轻又同刘国舅说了一些话,这才从书房走了出来。 刘国舅难得亲自把楚轻给送了出来,让刘管家看得惊奇不已。 刘国舅嘱咐了刘管家一定要把人好生送出府,刘管家应了,楚轻告辞。 一直到快出府的时候,刘夫人才派了丫鬟提着一盒子糕点过来,说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楚轻接了,直接就出了府。 到了马车上,楚轻打开,果然看到一盒子点心。 打开第二格,上面是一封信。 楚轻展开,大意就是刘夫人知道她这件事为难,赵魁梧的是她并未多想,让她好好替刘国舅办案。 除了信之外,还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楚轻扯了下嘴角,拿出火折子把信点燃了,银票收了。 刚好饿了,把点心都吃了。 等回到北镇抚司的时候,钟宣看她满面春风,忍不住爽朗的笑了声:“有好事?” 楚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银票,拍在了钟宣的胸口。 钟宣打开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一万两银票!这是刘国舅给你的?”“他?刘国舅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听到我说让他救济那些小乞丐,他当场脸就黑了,后来一听说不用花银子,立刻眉开眼笑了。这是刘夫人给的。”肖家是三朝元老,肖老夫人当初陪嫁可不少,刘夫人嫁入 国舅府,自然也有些产业,拿出一万两也不算什么事。 不过钟宣的月俸才不过几两,瞧着这一万两直抽气:“害得我都想去巴结刘夫人了。” 楚轻知道他不过是说笑:“这两日北镇抚司没什么事吧?” “没有什么大事,唯一的大事也就是那件连环奸杀案了……”钟宣说到一半,看到妙语端着膳食过来,就住了嘴。 妙语忍不住看他一眼:“有什么事还不能让我听的?” 钟宣摸了摸头:“这不是太血腥了……怕你听了不高兴么?” 妙语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楚轻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下:“钟大哥为何不让妙语知道?我还打算让她跟着我验尸的,她胆子没这么小。” 钟宣笑笑:“这不是……一时间没转过弯。” 他的视线追着妙语一直看,直到妙语的身影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楚轻单手托着下巴,视线落在钟宣的衣服上:“钟大哥这外袍是刚买的?挺好看的。” 钟宣本来正喝酒,听到这,差点呛到,咳了起来:“哪、哪儿啊,这……这不是妙语妹子看我衣服烂了,帮我……新做的。” 楚轻点点头:“很好。” 钟宣多看了楚轻几眼,问道:“小楚你不会……有想法吧?” “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是……罢了,这件事,还是让妙语自己同你说吧。”楚轻站起身,拍了拍钟宣的肩膀。 钟宣有些莫名:“说什么啊?” 楚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这些时日虽然回来的少,可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妙语与钟大哥之间的变化。 只是……钟大哥能接受妙语以前的身份吗? 她怕妙语受伤。 却也不想一直这样瞒着钟大哥。 否则,这早晚会成为两人之间的一颗定时炸弹。 钟宣摸了摸头:“你不吃了?” 楚轻道:“刘夫人送了两碟点心,我都吃了,不饿了。” 楚轻回到房间时,妙语正抱着针线篮子出神,听到动静,连忙回过头,看到楚轻,连忙站起身:“公子你回来了?” 楚轻让妙语坐下来,坐在了妙语的对面。 楚轻也没说话,认真瞧着妙语。 妙语被她看得心神不宁:“公子?” 楚轻轻叹一声:“妙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妙语抬起头,美目盈盈如水,里面很快有泪光闪过,突然上前,抱住了楚轻:“公子……” 楚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说什么就说吧。” 妙语的头埋在楚轻的脖颈间,不多时,楚轻感觉脖颈有些湿。 没说话,任妙语这么哭着。 等妙语终于哭累了,楚轻才抬起她的头,递上帕子:“我知道,你对钟大哥是不是动心了?” 否则,怎么会主动帮他缝制新衣服。 钟大哥怕是也…… 妙语红着眼点头:“对不起公子,我……”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你这些时日精神恍惚,就是因为这个?” “嗯……我怕钟大哥知道了我当初当过风尘女子的事,会嫌弃我……”自从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妙语茶饭不思,想要靠近钟大哥,却又想远离。 偏偏钟大哥每次都对她好,她想躲,却每次又忍不住靠近。 她想告诉钟大哥自己当初的身份,却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样纠结了这么多日,她觉得痛苦又煎熬。 楚轻摸了摸她的头:“当初的事你是为了报仇,你要信钟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在你彻底陷进去之前,还是告诉钟大哥吧。” 如果钟大哥愿意接受,那皆大欢喜;如果不,那趁早断了,否则,对她对他最后都是一种折磨。 妙语眼圈红了红:“……公子,对不起……”楚轻道:“别哭了,之所以让你说出来,是不想以后你们真的无法自拔的时候,钟大哥再知道,那件事就会永远成为你们心中的一根刺。你懂吗?如果这样,即使你们能在一起,却也是有隔阂的。”妙语的 前半生已经受尽了折磨,她不想她后半生也搭进去。 妙语哑着声音,脸色发白:“……” 楚轻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如果钟大哥不接受,我就带你出去住。我们买个宅子,你在宅子里,见不到他,早晚会忘记他的。” 不过最好钟大哥能接受妙语,仵作这一行太难了,还有危险,她不想让妙语真的踏进来。 钟大哥是个能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如果钟大哥能接受…… 这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妙语被楚轻开解了一番之后,终于决定了下来:“公子,我知道了,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如今能说出来,反而松了一口气。” 楚轻拍了拍她的肩,妙语抹了一把脸,朝楚轻笑笑。 楚轻刚想说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钟宣急匆匆走了过来:“小楚……我跟你说……” 钟宣的声音在看到妙语红通通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妙语你怎么了?”他猛地看向楚轻:“好你个小子,你是不是欺负妙语姑娘了?” 钟宣说着就要朝楚轻走去。 妙语连忙挡在了钟宣面前:“钟大哥,你别冲动!公子没欺负我!是我……是我……” 钟宣却不信:“你哭成这样,肯定是这小子是不是说什么了?” 妙语摇摇头:“真的没有!”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朝楚轻看去:“公子,你……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我有话跟钟大哥说。” 楚轻愣了下,没想到妙语这么快就要摊牌。 不过想想,这会儿也不为是一个好时机。 她想了想,站起身,朝外走去时,多看了钟宣一眼。 知道任何话此时都多说无益,也就不说了。 钟宣奇怪,只是等门关上时,想到他们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妙、妙语姑娘……你、你要跟我说什么?” 钟宣连嗓子都变了。 大概是他这幅模样让妙语心里一松,忍不住笑了出来。钟宣的脸更红了:“你……你笑嘛?” 第157章珠联璧合 妙语绞着帕子,却不知如何开口,许久才闭着眼:“钟大哥,我……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钟宣脸更红了:“你、你说。” 妙语:“其实……我不是公子的丫鬟。” “唉?”钟宣愣了下,“这我知道啊……” “不,钟大哥你不知道……我其实是公子从炎城……解救回来的。” “解、解救?”钟宣傻眼了,他随即紧张了起来:“你是不是被人绑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听着钟宣关心的声音,妙语眼泪簌簌掉得更凶了:“钟大哥,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我,我以前,是……是炎城春香楼的花魁……” 钟宣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对方妙语红着的眼圈,突然脸色就变了。 “你……是花魁?”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妙语根本就不敢去看钟宣的眼睛,怕看到嫌弃。 她怕自己说不下去。 紧闭着眼,把当年的灭门案一一说了出来…… …… 楚轻在苑子的凉亭里坐着。 四周有些凉,她的目光落在房间里,因为离得远,她听不到声音。 夜色很好,她却有些恍惚。 钟大哥会接受吗?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钟宣沉着脸走了出来,猛地看向了楚轻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 钟宣大步走到了楚轻的面前,站在石桌前,虎目盯着楚轻,盯了一会儿,突然就冲了过来,狠狠抱了楚轻一下:“小楚,大哥果然没看错人!你是好样的!” 楚轻眨眨眼:“……” 钟大哥你这样一惊一乍的,能吓死个人。 她还以为钟大哥这气势是要来揍她。 钟宣抹了一把脸,“没想到妙语姑娘的身世这么可怜……太可怜了,要不是小楚,大哥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妙语姑娘了。” 楚轻:“……”这跟她想的差别有点大啊。 她低咳一声:“钟大哥,妙语跟你说了……别的没?” 钟宣瞄她一眼,还沉浸在妙语凄苦的身世上:“什么?” 楚轻道:“她一直挺担心你介意她当过……”钟宣等她一眼:“楚老弟,你怎么能这么迂腐呢?再说了!妙语姑娘是为报仇才不惜委身那些恶人,她好好的,我介意什么?就算介意……”钟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脖子粗的:“也是妙语姑娘介意我吧… …” 楚轻:“……”她就知道! 钟宣小声往房间看了眼:“你说我这样的糙老爷们,妙语姑娘这么细皮嫩肉的,能看上我吗?” 楚轻默默望天上看了眼:“放心好了,不是看上你了,妙语姑娘干嘛告诉你这个?” 钟宣一听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声:“真的啊?这太好了!我还怕妙语姑娘看不上我这种……风里来雨里去,整日不着家的……” 楚轻:“你想多了。不过,钟大哥你真的……” 钟宣瞪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这有什么,人活着本来就不易,不过是过往的那点事,谁还没点过往。再说了……我以前还以为妙语姑娘是你的……”他脸红了红,似乎不好意思说。 楚轻眯眼:“我什么?” 钟宣低咳一声,慢吞吞吐出两个字:“妾室。” 楚轻扶额:“你怎么想的啊?我不是说她是我义妹了吗?” “我这不是后来才知道么……”钟宣老脸一红,突然一拍腿:“那个,你、你跟妙语姑娘说说,我刚没好意思问她……” 他就急匆匆跑了出来。 楚轻:“你自己去说!我不去!” 她现在开始觉得钟大哥有点不靠谱了。 钟宣站起身,急得团团转:“楚老弟!我喊你大哥行不行?你去问问……妙语姑娘肯给我当婆娘不?我肯定以后对她好!” 楚轻头疼:“钟大哥你……” 钟宣嘿嘿笑着,楚轻无奈,只好又回去了一趟。 回头去看,钟宣还站在凉亭里,一直挥着手,黑眸亮得渗人。 不过这样的钟宣,让楚轻彻底松了一口气。 楚轻进去时,妙语在发呆,不时抹一下眼睛,显然在哭。 楚轻忍不住骂了声钟宣,好歹跟人说清楚再跑出去谢自己啊,这弄得好像不待见妙语似的。 楚轻走过去,搂了搂妙语的肩膀:“怎么哭了?这不是说得好好的么?” 妙语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钟宣听她说完就直接冲了出去。 他……果然还是嫌弃她了吗? 楚轻蹲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那个,我来帮钟大哥问句话。” 妙语抹眼睛的手一顿,呆呆的:“……” 不过美人哭起来也是美人,让人垂怜。 楚轻低咳一声:“钟大哥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当婆娘,他以后会对你好的。” 妙语这次吓得连哭都忘了,好半天才哑着声音:“可……可他刚才……” 楚轻忍不住扶额笑了:“他是听完跑出去感谢我去了,现在不敢回来了,所以让我来问问你。”楚轻站起身,抱住了妙语:“钟大哥完全不在意的,他说‘人活着本来就不易,谁还没点过往’,现在你放心了?” 妙语浑身一愣,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突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楚轻忍不住把人抱住宽慰了几句,只是还没拍几下肩膀,门突然被推开了。 钟宣梗着脖子跑进来,把楚轻给拉开了,跟护犊子似的:“楚老弟,我、我让你问问,你怎么还抱上了?这是我媳妇儿!” 楚轻噗嗤笑出声:“行行行,你媳妇儿,钟大哥你刚刚不还不敢进来么?” 钟宣这才回过神,一张脸又红了。 梗着脖子偷瞄妙语一眼。 妙语的脸也更红了…… 楚轻看两人这样,摇摇头:“罢了罢了,看时辰还早,我还是回宫吧。” 楚轻不等两人说完,直接走了出去,关门前,“钟大哥,记得去找媒人提亲啊。” “楚轻!”钟宣低吼一声,却止不住声音里的喜悦。 楚轻心情很好的回了宫,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男子。 先前与妙语住在一起,虽然钟大哥信她,可如今他们摊开了心迹,再住下去就不妥了。 李天啸本来以为楚轻不回来了,一直忍着不去关注。 可突然,就听到暗格的门响了一下,怔怔瞧着楚轻出现在面前,李天啸握着狼毫笔一怔:“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轻耸肩:“属下没地方去了,还是给皇上再当几日亲卫吧。” 等随后买了新的宅子,当成妙语出嫁的娘家也好。 只是再等等吧,先把案子破了。 李天啸奇怪:“你不知住在北镇抚司吗?” 想到她身边那个花魁妙语,李天啸就觉得心肝疼。 楚轻道:“本来是,不过钟大哥要娶妙语,属下不好再住下去了。” 李天啸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凤眸黑亮:“当真?” 楚轻奇怪他这么激动做什么,随后想到什么。 眸色动了动,不是吧,他难道也以为自己与妙语…… 想到钟大哥的误会,再想到李天啸。 她难道就看起来这么像吃窝边草的么? 再联想到李天啸的心思,楚轻整个人都不好了。对上李天啸期许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啊,钟大哥与妙语互相倾慕,我也有成人之美。先前妙语给我当丫鬟,住在一起没什么,现在既然两人情意相通,钟大哥又很快要找人提亲,我在住一起就 不合适了。” 李天啸觉得这是今日,不,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是不合适,你尽管住在宫里,住在朕的养心殿,住多久都没事。” “……”楚轻可不敢多住。 连忙摇摇头:“不用了,属下等办完这件案子,就去买个宅子。婚期若是定下来的话,怕是妙语要搬出去。” 楚轻也是觉得一头乱,没头没尾的交代了一番之后,一抬头,就看到李天啸凤眸黑亮,看得她莫名有些心慌。 连忙低头:“皇上你……是不是该歇了?” 明日还要去刑部,她还要先提前回去,怕耽搁了。 李天啸连连点头:“对,朕是累了,那就歇了。宅子的事你不比着急,朕让余栉风去……” 楚轻急忙拒绝:“不用了!” 楚轻哪里敢让李天啸插手,李天啸本来就对她男子的身份动了心思了,这总让她有种“金屋藏娇”的错觉。 李天啸:“这倒也是,让余栉风去找也不合适,不如朕与千户说说,让他单独分给你一座宅子……” “皇上,”楚轻有些无奈:“钟大哥身为百户都没有单独的宅子,这样国舅爷会多心的。” 李天啸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总想把最好的都给楚轻。 此刻被楚轻提醒了一下,也明白过来,低咳一声:“是朕想差了。那这件事,就再说吧。” 他只是…… 想到钟宣与那妙语的事,忍不住动了心思。 如果他与楚轻…… 不过想到楚轻是男子,李天啸的神色黯淡下来。 他与他,终究只能是君与臣啊。 李天啸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再也无法激起波澜。 楚轻不敢多话,生怕被李天啸怀疑,她本来以为自己住在养心殿会心惊胆战的,一夜无眠。不过真的等到了养心殿,闭上眼,竟是一夜好眠。 第158章僧人虚云 翌日一早,楚轻又趁着李天啸去上早朝的时候遛了。 她先去了北镇抚司,迎面就看到钟宣过来了。 钟宣看到她,耿直的脸一红:“你、你怎么昨个儿就跑了?我没这么小气的……” 楚轻笑了:“媒人请了吗?” 钟宣横了她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这么坏?” 楚轻哈哈笑了两声,引得过往的锦衣卫频频往这边瞧,钟宣不好意思,锤了她肩膀一下。 楚轻被他捶得往后退了几步:“钟大哥,你这是要把未来的大舅哥给锤死啊。” 钟宣听到那句“大舅哥”,彻底闹了个大红脸:“你这小子……赶紧走赶紧走,去刑部去吧,别在我眼前晃了……” 楚轻笑眯眯的:“现在就开始嫌弃大舅哥了,以后不怕大舅哥给你穿小鞋啊?” 钟宣:“……” 他脸红得几乎要冒烟了。 楚轻逗够了,见好就收,很快就回去换了衣服去刑部了。 她刚走到刑部大门口,就看到衙头匆匆就要往外走,看到楚轻,惊喜道:“余大人你来了?大人正要派属下去找你!” 楚轻走过去:“何事?可是昨日让你们查的僧人有线索了?” 衙头点点头:“对对对!还是余大人有办法,昨个儿我们听了大人的吩咐,就去调查那姻缘庙与四周的僧人,还真让我们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哦?”楚轻瞧着刑部来往的人,“先去找甄大人再说。” 衙头现在完全对楚轻唯命是从,跟着余大人那就是破案的关键啊。 楚轻到了大堂,就看到甄大人与师爷正说着什么,看到楚轻,甄大人连忙起身:“余老弟,你过来瞧瞧,给看看这虚云可有嫌疑?若是有,我们现在就能开始抓捕了!” 楚轻没回答,而是接过单子,上面都是一些法号。 京城附近的几个寺庙都有。 而在法华寺下面一众僧人中,一个叫“虚云”的僧人被专门标注了出来。 楚轻问道:“这虚云怎么回事?”甄大人:“余老弟你先前不是让我去查查这些弟子未出家前的情况吗?我当时也没报希望,就让下面的人去找主持拿,本来那些主持还不肯,说什么前尘往事皆空,可我一说连环奸杀案,他们就把这些记录 都给拿出来了。我一瞧,好家伙,还真的查出来一些怪异的地方。”楚轻:“哦?你且说说看,怎么怪异?”楚轻边说边看向那俗家单子,上面写了这虚云三年前剃度出家,原本是下面远一些的一个桥岩村的人,未出家前叫岩匈,三年前十七,今年刚好弱冠。五年前在京城 一个米庄给人打长期工,每隔一个月回桥岩村两次,只是三年前,不知发生了身边变故,突然就辞掉了长工,甚至要卖身给米庄,只可惜后来不了了之,再后来就直接在法华寺出家了。 楚轻的视线落在桥岩村这三个字上,再观其这虚云年纪,心中有了几分思量。 果然,甄大人道:“余老弟你可知那花魁天香没进满春院之前是哪里人?” 楚轻屈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桥岩村的?” 甄大人睁大了眼:“还真是奇了,余老弟你可真神了,你怎么知道?” 楚轻:“大人你说有怪异之处,那就是跟命案有关,既然是命案,自然是这三个受害者,后来的两人都是京城人士,那么就只能是这天香了。”甄大人连连点头:“余老弟你说得对,这天香的确是桥岩村的人,叫闫香兰,是外来户,本来是书香门第之家,她生父做生意失败,贫困潦倒很快就自杀了,生母带着她投靠姨母,后来闹饥荒都没了,她就跟着姨父姨母辗转到了桥岩村。待了好多年了,这虚云出家前,与这天香是邻居,也就是青梅竹马。三年前,闫香兰的姨父烂赌,没钱还,就把闫香兰给卖了,等这虚云从外面回去看香兰的时候已经迟了。人已经卖了出去,回不了头了,这虚云想把人赎回来,可哪里这么容易?后来一怒之下就直接出了家。这香兰以前是书香门第,倒是琴棋书画都知晓些,被老鸨看中了,调教了三年,这不,就成了花魁了……不过,她跟着虚云一年前又联系上了。这虚云借着下山化缘之际,每隔一个月都会去满春院见天香一面,那时候这天香就会称病不接客。那日,刚好就是那天香见小和尚的日子,所以……这虚云肯定 作案的嫌疑最大!” 楚轻听完之后,却是皱了皱眉:“既然这虚云当年肯为了天香出家,何以会突然杀了她?” 更何况,后来还接连奸杀了两个人? “这……”甄大人也被问出了:“也许……也许是老鸨要卖她初夜的缘故?” “嗯?”楚轻一愣。 甄大人低咳一声:“余老弟你不知道,这天香被卖进来的时候十四,如今刚好十七,所以这老鸨就想趁着她年纪大之前再狠赚一笔,本来是打算一个月后拍卖的……可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楚轻已经抬起手,单手抱着手肘,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指腹点在自己的侧脸上。 目光虚空落在一处,很显然是在想甄大人先前的话:“你是说……虚无每隔一个月都会去见天香一次?” 甄大人点头:“对。” 楚轻嗯了声:“这样也就对得上了。” “唉?什么?”甄大人一愣,却是没听明白楚轻的意思。楚轻:“第一起命案,凶手杀天香的时候,做的天衣无缝,丝毫找不到任何罪证,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从天香的丫鬟,到迷香,再有不在场的证据。当时我就在奇怪,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了。他怎么就 知道天香那几日病了,且刚好身边贴身的丫鬟不在身边。如今有虚无这个人存在,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甄大人怔怔的,显然脑袋还没转过来弯儿。楚轻笑道:“怕是对方无意间知道了天香与虚无的事,知道他们在出事那一晚会见面,所以,他专门等天香自己称病把丫鬟支开好让虚无进来私会,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来的不是虚无,而是凶手。当她想要 挣扎的时候,怕是已经中了迷香倒下了,也让凶手得逞了。”楚轻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凝下来,这凶手到底是为了单独杀天香等人,还是……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挑衅衙门的人,还是杀人的快感? 甄大人傻了眼:“余老弟……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虚无?可、可他完全有作案的时间以及嫌疑啊。” 楚轻:“先派人去把虚无带到衙门来。我直觉虚无不是凶手。”不过,她的直觉没什么用,还是要看证据。 可她不信一个愿意把自己卖了只为了多那些卖身钱去赎出恋人的人,甚至知道自己不能救恋人脱苦海不惜遁入空门的痴情人,真的会不惜杀死自己的恋人。 至少……楚轻不信。 更何况,除了天香,还有另外两名受害者。 甄大人想不到这么多,不过,他一听楚轻同意抓人了,赶紧催促衙头:“还不快带人去抓?务必不能让那虚无跑了!” 衙头立刻带着一众衙役出去了。 楚轻道:“我并没有把他真的当成凶手,甄大人先坐着吧,当日既然是虚无去见天香的日子,那么,他必然是去了,可在现场却没有看到他,那么,他当时是否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甄大人微愣:“余老弟你是想从这虚无口中知道些什么?” 楚轻嗯了声:“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没跟甄大人说。” 甄大人:“什么事?” 楚轻:“明天是第六日了。” 甄大人愣了下,随即感激道:“说起来,还多亏了余老弟,皇上看案子有进展,愿意多给我几日,不然……哎,这次怕是乌纱真的不保了。只是……什么第六日?” 楚轻把一旁的卷宗展开,把第一件命案放在左侧:“第一名受害者,死在十七日前。这是第二名,死在十一日前,这是第三名,死在五日前。这样,甄大人还看不出什么吗?” 甄大人怔怔瞧着那三张卷宗,再瞧着上面的死亡日期,再联想到楚轻先前说的第六日,脸色一变:“余老弟你的意思是说,这凶手每隔六日就杀一个人?” 楚轻眸色暗沉:“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所以,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凶手不是虚无,那么,明日怕还会有一位受害者出现,所以……我们务必在明日之前,找出凶手的线索。” 否则,又将会有一位妙龄少女牺牲了。 这不是楚轻愿意看到的。 甄大人脸色惨淡,现在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京城人心惶惶的,若是再死一个…… 甄大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乌纱,觉得刚戴稳的乌纱,怕是又要不稳了。楚轻一直站在刑部的大堂前,隔着窗棂望着外面的竹林,眉峰轻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总觉得这时心里隐隐有种不敢的感觉。 第159章自尽而亡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楚轻有种事情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感觉。 凶手是谁? 到底为何要这么一个在再而三的杀人? 这三名死者没有丝毫的共同点,更像是临时起意杀人一样。 可缘由呢? 法华寺离这里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不过两个时辰不到衙头就一匹快马去而复返,几乎是飞一般奔跑进来的,看到甄大人,脸色很不好的跪在地上:“大人,事情不好了!” 楚轻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猛地转过头:“怎么了?” 衙头道:“那虚云……自尽了!” 一个时辰后,三匹快马到了法华寺下。 楚轻翻身下了马,与甄大人、衙头三人匆匆上了法华寺大殿。 衙头是回来报信,其他的衙役则是留在这里看守现场。楚轻飞快地往前走,脑海里闪过衙头的话:“……我们到法华寺的时候说明了来意,僧人禀告了主持。主持亲自带着我们去虚云的厢房,说是虚云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出厢房了,等我们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人 已经上吊自尽了,身体已经都凉了,怕是死了有半日了。” 楚轻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快步朝后院走去,衙头再前面引路,衙役看到楚轻与甄大人,让开了一条道。 两边有僧人双手合十,在默默念经。 楚轻快步上前,虚云已经被放了下来,浑身僵硬,露在外面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尸斑,显然死亡超过了一个时辰,加上衙头的话,他们到的时候尸体就已经凉了,怕是死亡时间在天亮之前了。 楚轻快步走过去,衙头在后面道:“仵作已经在路上了……” 甄大人看他一眼:“余大人验尸很有一手,不必等仵作了,直接让余大人验尸就行了。” 楚轻很快解开了白布,先前只看到了头与脖子,皱着眉头对一旁的一个衙役道:“你来记录验尸单。” 衙头上前:“还是我来吧。” 楚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直接就开始了验尸。 楚轻检查了尸体之后,发现除了颈部有瘀痕之外,别处并无任何伤口,很显然对方,的确是自尽的。 确认了之后,楚轻揉了揉眉头,站起身。 甄大人连忙上前:“余老弟,真的是自杀的啊?”他刚刚听了验尸单,心里起伏不定:“莫非是畏罪自尽?” 楚轻摇头:“暂时不能下定论。” 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那天香真的是虚云杀的? “对了大人,我们还在厢房里发现了这个。”衙头突然想起什么,让衙役赶紧把东西拿了出来。 楚轻与甄大人接过来,发现竟然是一封信笺。 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命犯重案,罪可当死,愿,以命偿还。 最后落款是:虚云。 甄大人看到这个,眼睛瞬间亮了:“他、他这是承认了?太好了!” 甄大人激动不已,虚云这是承认自己杀人了啊。 人又是自杀的,还写了认罪书。 “余老弟,这案子是不是能解了啊?”甄大人期待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乌纱,又保住了啊。 楚轻张嘴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虚云已经自尽,自然从他身上无法再得知有用的信息,他自尽前留下血书承认人是他杀的,似乎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罪。 这让楚轻还怎么说……这件事还有可疑之处? 她揉了揉眉心:“先把人带回衙门。” 甄大人看她没反驳,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来人,把尸体带回衙门,还有这认罪书都收好了。” 直到众人都纷纷开始动作,楚轻在虚云的房间里走了一圈。 虚云的房间里很简单。 软榻,蒲团,香炉……别的并没有什么东西了。 楚轻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也的确是没再收到任何东西。 她随着甄大人走出去,走到了主持身边:“主持方丈。” 楚轻双手合十,弯了弯腰。 主持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楚轻道:“大师可方便同我聊聊虚云师父的事吗?” 主持点点头:“大人随老衲来吧。” 楚轻让甄大人现在外等她,随后就跟着主持去了厢房。 主持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楚轻颌首:“虚云师父最近可有何不妥之处?” 主持道:“他从十几日前从山下化缘回来,一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人也憔悴了很多,老衲找他询问过几日,只是……他闭口不言,老衲也无法,只能让他宽心,可未曾想,他竟是这般想不开。” 楚轻:“大师说的异样,可是从十七日前开始?” 主持推算了一下时日颌首:“对,那天他回来的很晚,本来是晚上就应该回来了的,可一直到了翌日他才现身,然后就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一直呆在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他痛苦的嘶吼声。” 楚轻皱眉:“他这段时间可曾下过山?” 主持颌首:“期间下山过两次。”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都是什么时候?” 主持道:“六日一次,十二日一次……再然后就没出去过了。” 楚轻脸色微微变了变,难道……真的是虚云? 她想到蛇武闻到的檀香味,佛家子弟,喜欢焚香,燃烧的正是檀香。 而主持说的他出去的两次,正好是第二名第三名受害人遇害的日子。 可……可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楚轻揉了揉眉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说是自己惊弓之鸟,想多了? 凶手真的是虚云? 楚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早课你们没喊他吗?”主持摇头:“他已经很多时日不做早课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敲敲打打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老衲找弟子去劝他,他把人都轰走了。只每日躲在房间里吃些斋菜,人饿的已经脱了形,早知道……老衲就多开 导开导了。阿弥陀佛。” 楚轻站起身:“大师节哀顺变。” 主持在楚轻都走到门前,才又忍不住问了句:“大人,虚云真的……是凶手吗?” 楚轻握着门沿的手一顿:“这件案子还未定案,某不便多言,还望大师见谅。” 主持:“阿弥陀佛。” 甄大人一直在外等着楚轻,看到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楚轻没瞒着甄大人:“大师说他期间出去过两次,正是……案发的时间。” 甄大人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余老弟,看来这凶手必然是虚云无疑了。这下子终于能放心了。” 楚轻却隐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本来悬而未决的事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可明朗的太快,反而让她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甄大人拿着虚云临死前的认罪书,直接就拍板这虚云必然是凶手无疑了。似乎一切的罪证都向着虚云就是凶手,楚轻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瞧着甄大人雀跃以及众衙役欢欣鼓舞的笑脸,没把打击的话说出来 。 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没有证据。 如今人证、物证,甚至连虚云自己都承认了,还以死谢罪,死无对证。 她只能默认了虚云就是凶手。 楚轻告别了甄大人回了北镇抚司,钟宣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偷偷摸摸,黑红的脸扭扭捏捏的:“我、我找了几个靠谱的媒人,你、你帮我瞧瞧?”楚轻忍不住笑了:“好啊。”先前被虚云的事弄得抑郁的心情好了一些,认真接过钟宣递过来的几个单子,其实因为人口简单,钟宣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妙语除了炎城的几个姨,也没有亲人了,其实挺简单 的。不过,想到妙语的身份,还是需要找一个靠谱的媒人,到时候给妙语编排一个身份。虽然钟宣不介意,可这世间流言蜚语太多,还是需要谨慎。 楚轻最终跟着钟宣去坊间了解了一下这几个媒人,最终选择了一个。 钟宣也赞同楚轻的想法,隐藏了妙语的那些过往。 只说是楚轻远方的一个亲戚,因为瘟疫躲灾,所以投奔了她。 解决了钟宣的事情之后,楚轻不知道还要不要回刑部。 想到甄大人,再想到虚云,她最后干脆回了宫。 这件案子说起来是李天啸要让自己办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楚轻难得这么早就回宫,让李天啸惊讶不已,他抬了抬手,让余栉风先行离开了。 这才落在从回来之后,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楚轻:“不是去查案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眉目了?” 楚轻点头:“嗯,有个僧人自尽了,自尽之前承认自己是这三起命案的凶手。” 李天啸奇怪:“既然已经破了案子,你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楚轻抬头,一双眸子黑亮:“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名这僧人虚云有作案的时间、动机,以及自己还承认了,可我总觉得还有那地方怪怪的。” “这些你可同甄卿家说了?”李天啸问。“我提了一句……但是甄大人觉得凶手是虚云无疑,我找不到证据反驳。”楚轻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像是在同李天啸抱怨一般,连忙道:“我不是怪罪甄大人的意思,这件案子……” 第160章冰窖遇险 李天啸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楚轻随着他的靠近,明显的身体一僵:说话就说话,他过来做什么? 李天啸在她身前站定,随后却是抬起手,很快把她头上亲卫的帽子给掰正了,随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回去。 楚轻缓缓眨了眨眼,脑袋里乱糟糟的,最后终于狠狠晃了晃,才恢复了些神智,不自在的摸了摸帽子,原来自己戴歪了吗? 她一张脸忍不住红了红,低咳一声:“皇上……” 李天啸道:“朕知道你不过是担心放过了凶手,明日就是第六日了吧?” 楚轻点点头:“嗯。第六日,万一虚云不是凶手,若是第四个受害人……” 李天啸:“朕让天一带几个人出去,到时候在四周严防着,不过,怕是效果甚微,在此之前,你若是能找到有力的证据,朕就驳回甄卿家的意见,把这件案子继续审查下去。” 楚轻眼睛一亮:“好!我这就继续去查。” 虽然可能效果不一定有,不过现在离明日还有一段时间,从那三个受害者身上,也许还能查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楚轻从宫里出来,又去了刑部。 甄大人因为终于破了案,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到楚轻,很是高兴:“余老弟,你不是回去了?” 楚轻道:“我想再去验尸房看看。” 甄大人奇怪:“你这是……” 楚轻:“现在案子不是还没定吗?我想再去看看。” 甄大人虽然觉得楚轻多想了,不过,对方这么认真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动不已:“余老弟,像你这般谨慎的,可当真不多了啊。” 楚轻笑笑,就去了验尸房。 因为隔得时间长了,现在天气虽然不热,却也不凉。 因为案子还没有定案,三具受害者的尸体还没有埋葬,不过为了不至于尸体腐败。 所以尸体被放在刑部的冰窖里。 楚轻从衙头那里拿了钥匙之后,就背着验尸箱,独自去了唯一地下的冰窖。 冰窖的门是那种极为厚实的木门,不过为了冰冻的效果好。 那木门足足有半米后,关上之后,极为严实。 楚轻进去之后,把钥匙放在验尸箱旁,停留在第一具尸体旁。 正是天香的尸体。 因为先前她在满春院见过天香的尸体,因为并无任何异样,所以,她并未再看过。 她从一旁拿过验尸单,又看了一遍。 在刑部验尸的都是老手,并未有任何问题。 她去看第二具尸体,也就是丁恩淑的尸体,她因为是昏迷中死去的,所以,眼睛是闭上的。 浑身上下,除了脖颈上的伤口,以及被奸污的伤口之外,并没有别的。 楚轻仔细又检查了一遍,依然毫无收获。 第三具尸体依然是一样。 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坐在一旁,四周的寒冰让她揉了揉手臂。 她能在冰窖里呆的时辰并不能太长。 否则,寒气入体,极易生病。 只是毫无头绪,难道……虚云真的是凶手? 可虚云身为一个出家之人,当初对天香又是这般的痴心,怎么可能忍心下得去手把天香给杀了? 楚轻重新回到了天香的尸体旁,她瞧着天香已经冻得发硬的尸体。 掀开了白布。 从她脖颈上一刀致命的伤口,继续往下,逐渐落在了她的胸脯,小腹…… 嗯? 楚轻的眉头突然皱了皱。 终于察觉到一点怪异之处。 她的掌心摊开在天香的小腹出轻轻碰了碰,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作用,总觉得这天香的小腹微微凸起。 她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 不会吧? 她继续是惊喜地睁开了眼,迅速拿过验尸箱。 想了想,天香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姨父姨母却把她卖了。 这样的亲人有等同于没有。 若是让他们同意解剖尸体,怕是根本不会答应。 她咬咬牙,干脆直接开始解剖尸体。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想起来,可因为当时都在说天香是清倌,她又是死于奸杀,楚轻根本没想到对方可能已经怀有身孕。 那么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等楚轻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瞧着那个还未成型的婴儿。 轻吐出一口气。 她如今几乎能够确定了,虚云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就算是虚云再恨天香,也不可能连同自己的孩子一起杀了。 更何况,他不会恨天香,在他心里,怕是天香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吧? 楚轻小心翼翼的尸体又缝合好了,松了一口气。 她绝对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她拿起狼毫笔,在验尸单上又加了一条:已有孕三个月。 只是写到一半,突然望着自己手里的狼毫笔。 楚轻突然眉峰轻轻一动,她终于知道先前在虚云的房间里她总觉得哪里怪异了。 虚云写了那封认罪书。 可是……他的房间里却根本没有笔墨纸砚! 那么,他是用什么写的? 除非……那封信早就在他手里了! 他是被人逼迫自杀的! 楚轻激动不已,猛地把验尸箱关上了,只是她刚站起身,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朝着冰窖厚重的木门跑去。 可等到了近前,她猛地拉了一下木门的环扣。 发现本来她进来时专门留了一道缝隙的木门,此刻完全被合上了。 而且显然从外面落了锁。 她瞳仁动了动,难以置信…… 她重重地拍着木门喊了声:“有人吗?” 只是回答她的只是冰窖里的寒冷。 木门厚重,这里是冰窖,四处封闭,又处于刑部的地下。 除非有尸体过来,否则,很少有人会进来。 楚轻浑身裹着一层寒意:不可能……凶手不可能会出现在刑部。 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怎么可能会不被人注意? 再说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来冰窖? 她这次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楚轻又开始喊了起来,只是回答她的依然是死寂一片。 而她也清楚的感觉到四周越来越冷了。 楚轻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身上的衣服上已经浸润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她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咬着牙,把耳朵贴在木门上,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除非外面有人主动把门打开。 否则,她就算是喊破喉咙怕是也不可能有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楚轻咬咬牙,与其等待别人相救,不如自救。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带了仵作箱进来。 里面有几把趁手的小刀。 楚轻咬咬牙,从衣袍的下摆撕扯下一段布,把手缠了起来。 否则,因为用力刀锋划破手指,很可能她还没被冻死。 倒是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楚轻保护好手,就开始用小刀刨起了面前的木门。 只可惜,她到底没能抵挡住越来越森寒的冰冷。 她感觉四肢越来越僵硬,手上细小的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怖,木门下被凿开了一个小坑,可因为木门着实太过厚重,在楚轻浑身的力气都抽去时,她也不过是凿了三分之一。 …… 皇宫,御书房里。 李天啸本来正在批改奏折,突然手里的狼毫笔猛地一滑。 竟是开了叉。 在奏折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李天啸皱皱眉,一旁随侍的御前总管连忙哎呦一声,拿过干净的帕子要帮李天啸清理手上的痕迹。 李天啸摆摆手,把手里的狼毫笔给仍在了笔洗里。 擦净了手,又结果御前总管递上来的新狼毫笔,沾了朱丹,开始继续标注。 只是心里一直恍惚不定的,根本就看不下去。 最后干脆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御前总管:“已经是晚膳十分了。皇上可是要用膳?” 李天啸朝外看了看天色:不知道楚轻那边怎么样了? 他想了想:“去安排吧。” 等总管出去之后,他抬抬手,把亲卫召唤了出来:“去刑部瞧瞧,余大人回去没有?” 亲卫领了命,很快就走了,不过,一直等李天啸用过晚膳,亲卫依然没回来。 就在李天啸等的坐不住的时候,亲卫终于回来了:“皇上,余大人不知去了何处,到处都没找到人。” “嗯?刑部呢?”他记得他要去刑部继续查尸体的。 亲卫道:“刑部的甄大人说余大人先前的确是来了,可后来应该是回去了。属下去北镇抚司,问了钟百户,说是没见到……” 李天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有跟甄大人说去哪儿了?”亲卫摇头道:“刑部有人击鼓鸣冤,甄大人在处理案子,属下不敢贸然暴露身份,只说是钟百户的人,甄大人说公子先前要验尸,甄大人就让衙头把钥匙给他了,后来验尸房门已经锁了,估摸着余大人应该 是离开了,兴许是去查案了也说不定。” 李天啸摆摆手,可在宫里坐了一会儿,怎么都静不下心。 他皱着眉头,想到楚轻的担心,那个隐藏在暗处手段颇为狡猾的凶手,万一她发现了什么去追查……要是被凶手发现了……灭口…… 一想到那两个字,李天啸更坐不住了,心噗通噗通的跳着。 担忧不已。 “来人!”李天啸低吼出声。 “皇上!”“随朕出宫。”既然坐不住,那就去找找看。 第161章死里逃生 李天啸带着亲卫,戴了面具先去了一趟北镇抚司,钟宣刚把媒人的事搞定下来,一回到苑子就看到李天啸,吓得脸一变,赶紧行礼:“臣见过皇上!皇上万……” 李天啸让人起来:“不用行礼了,楚轻你今日可见过了?” 钟宣奇怪:“见是见过了,怎么了?他不是说要回宫吗?” 李天啸眉头皱得更紧:“他说要查案,就又去了刑部,甄大人说他走了,现在失踪了……” 钟宣心里也咯噔一下。 想到楚轻那细胳膊细腿儿,再联想到这几日的连环奸杀案,虽然楚轻是男子不会,可他是破案的人啊,万一凶手……“不会是凶手……” 李天啸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烦躁了:“你随朕再去一趟刑部。” 钟宣想到李天啸这身份的确不便出面,应了声:“好、好。” 一行人匆匆去了刑部,甄大人看钟宣带着几个人突然过来了,很是不解:“这、这怎么了?” 钟宣:“小楚失踪了,甄大人你再好好想想,小楚有没有跟什么人说过去哪儿了?” 甄大人傻了眼:“啊?失踪了?” 他心里也不安了起来,余大人这可是刘国舅的人啊? 这…… “你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甄大人认真想着:“是、是两个时辰前,她说、说要再验尸,我就让她去找衙头拿钥匙去了……”甄大人很快把衙头给喊了过来:“你可见到余大人离开了?” 衙头摇摇头:“没见过啊……不过我刚刚去了一趟,看到冰窖的门锁了,钥匙只有那么一把,应该是余大人离开了……不过奇怪的是,余大人没有把冰窖的钥匙给我,好生奇怪。” “冰窖?”李天啸皱着眉头道。 甄大人朝李天啸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人的身形与声音有些熟悉。 钟宣皱眉:“验尸房怎么成冰窖了?” 衙头解释:“这件案子一直没解决,尸体还不能下葬,又怕腐败了,所以就干脆放到了冰窖里,所以,才……” 李天啸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浓:“去冰窖!” “可……” “立刻去!”钟宣听到这一声,心里也莫名咯噔一下,楚轻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在说她一向心思缜密,不可能拿了刑部的钥匙不还就冒然离开了,要么,就是当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么……她根本就没离开过冰窖 。 想到已经这么久了…… 钟宣赶紧一个旋身,就催促着衙头去冰窖。 众人一看李天啸等人的神色,心里莫名不安了起来,也不敢耽搁,赶紧就去了冰窖。 果真如衙头所言,地下冰窖的门的确是从外锁着。 李天啸直接道:“把锁给砸了。” 甄大人连忙去找人,天一直接从腰间拔出剑,用剑柄直接开始砸了起来。 不过是几下,咣当一下,那锁就被砸成了废铁。 李天啸直接踹开了木门,一冲进去,就感觉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他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浓烈了,他的动作放轻了些,可等门推开,看到倒在地上,冻得浑身蜷缩成一团,几乎成了冰块的楚轻,他感觉脑海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猛地扑了过去,把人抱了起来,他张着嘴, 想说什么,却感觉楚轻的名字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那种恐慌,让他只能死死抱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一众人脸色大变,都傻了眼。 根本不知道为何冰窖的门竟然会被人给锁上了。 还是钟宣最先回过神,低吼道:“都傻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甄大人回过神,赶紧冲了出去。 招呼人赶紧去请大夫。钟宣走到李天啸面前,看着李天啸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可顾不上别的,赶紧脱下身上的外袍,“爷,现在先把人救活了要紧,您的身份不便在这里,先回北镇抚司吧。”楚轻是易容的,万一等下露了 馅,怕是人救活了,以后麻烦更大了。 他先前试探了鼻息,发现楚轻只是冻晕了,还有救。 李天啸猛地抬起头,一双黑眸深沉冰冷,死死盯着他,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不过等消化了钟宣的话,眼底的死寂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脑袋里乱乱的,只是却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北镇抚司…… 他挥开钟宣的手,脱下身上的墨袍,把人一裹,抱着就飞了出去。 “爷!”天一几人急忙呼出声。 追上了李天啸。 李天啸声音哑的像是铁锈划过:“给朕把宫里的御医都给请过来!”天一劝道:“爷,万万不可,刚刚钟百户说了,楚公子只是冻晕了,可万一让刘国舅知道楚公子是您的人,怕是以后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楚公子做的事,根本不能暴露分毫,爷还望三思,否则楚公子醒 过来,怕是会怪罪爷,先把人带回去,把身上的寒气撤了,泡个热水澡,兴许人就醒过来了!” 李天啸把人抱得紧紧的,猩红着眼死死抿着薄唇没吭声。 许是因为出了冰窖,楚轻身上终于有了暖意,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彻底让李天啸几乎要崩溃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在落在北镇抚司小院的瞬间,脚下一僵,低头瞧着楚轻。 发现楚轻根本没醒过来,只是无意识的喊着“冷”…… 甚至往李天啸怀里钻了钻。 不过虽然动静是小,却终于让李天啸阴沉的面容缓解了不少,理智恢复了些,听从了天一的建议:“去找余栉风,把余院判找来!” 余小楚好歹挂着余家的远房亲戚,请余院判过来,也说得过去。 天一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急忙去请人了。 一部分人则是把甄大人拦在了外面。 李天啸抱着昏迷不醒的楚轻进去小院时,妙语吓了一跳。 “公子怎么了?” 李天啸头也不回:“备热水!” 说罢,把楚轻放在床榻上,就要伸手去解楚轻的衣服。 妙语根本没搞清楚状况,跟上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死了,赶紧冲上去,一把推开了李天啸:“你、你做什么?” 李天啸的表情极为阴沉:“让开。” 楚轻浑身的衣服都被薄冰浸透了,如果不把衣服给脱掉,怎么沐浴? 如果不尽快把身体暖和下来,她怕是就算能保住命,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 妙语却是拦着没动弹,这人是皇帝,公子是女子,万一让人知道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她绝对不能让开。 就在李天啸着急的不行打算把人直接推到一边时,钟宣匆匆跟了上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拦住了:“皇、皇上,这……这怎么了?”他朝妙语使了个颜色,让妙语不要得罪皇上。 他也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担心楚轻才这般,可妙语这次怎么回事? 妙语却是咬紧了牙关不让开:“不、不行,公子有、有洁癖,不让别人近身的,就算是要脱衣服,也是我来就好!” 李天啸的脸色沉如墨水:“让开!”语气显然已经沉了下来。 妙语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还望在一旁等着,您是真龙天子,奴婢怕公子醒来会怪罪,请不要为难奴婢!” 妙语清楚欺君之罪的危险,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让李天啸脱了楚轻的衣服。 更何况,男女有别,她不管如何,也不能让公子女子的身份给暴露了。 钟宣急得不行:“妙语!”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楚这还病着呢? 可妙语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肯让,跪下来,挡在了床榻前,急得不行。钟宣心疼她,只能求李天啸:“皇上,你也知道楚轻一向有些小性子,这妙语一直跟着楚轻的,万一……这耽搁不得,不如让妙语伺候也好。您也不习惯伺候人,万一……”钟宣硬着头皮说下去,生怕李天啸 一个不高兴,直接让人把妙语给带下去了。 李天啸隔着妙语瞧着床榻上缩成一团的楚轻,她因为冷,蜷缩成一团,浑身打着寒颤,面色发青,再看看妙语。 想到楚轻对这花魁的重视,咬了咬牙,猛地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钟宣急匆匆跟上去:“你快些帮他换衣服,我去准备热水。” 妙语一直等门关上了,后脊背出了一层的冷汗,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赶紧起身去帮楚轻脱下了湿衣服。 看到楚轻冻得面色发青,忍不住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手指抖得不行:“公子公子……怎么办……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就算是拿她的命来换公子的她都愿意啊。 妙语一边抹泪,一边替楚轻把湿衣服给换了下来,等钟宣提着热水与木桶进来时,她赶紧拉过锦被把楚轻的身体给遮住了。 钟宣把木桶里倒满了热水,就要上前,被妙语呵斥住了:“你、你站住!” 钟宣觉得今晚上的妙语怪怪的:“怎么了?” 妙语咬咬牙,试着抱了楚轻一下,却根本抱不起来,她回头看了看,隔着半开的门扉,看到李天啸背对着他们站在院子里,单手束缚在身后,显然因为先前自己的冒犯很是不高兴。 她咬咬牙,知道单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把楚轻抱进去,可……可……她也不能让皇上知道公子是女子。 第162章雌雄莫辨 妙语快步上前,吩咐钟宣:“你去把门给关上!” 钟宣觉得妙语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大家都是男子,有什么关系? 妙语看钟宣不去,怒瞪他,难得发了脾气:“你到底去不去?你若是不去,以后……你就不要再见我了!” 钟宣红了眼:“你这是什么话?” 可对上妙语红通通的眼睛,到底不忍了,梗着脖子去把门给关上了。说着就要上前去把楚轻身上的锦被给掀了,妙语握住他的手,浑身发抖:“你,你不能掀。”她声音抖得不行,先前是强撑着一股气,否则,她哪里有这个胆子跟皇上说那种话?如今面对钟宣,终于忍不住 无声哭了出来。 钟宣心疼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妙语,你今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皇上,你怎么能……还有小楚再不赶紧把身上弄热了,怕是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妙语终于忍不住了,踮起脚趴到钟宣的耳边边哭边用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几句。钟宣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差点腿一软就坐下去,差点低吼一声,被妙语死死捂住了嘴:“你别喊,我、我是没办法了……不能让皇上知道,不能啊……否则这就是欺君之罪……我没办法……你、你闭着眼连同 被子一起把公子抱过去好不好?你别说出去……这是杀头的罪啊……”妙语声音哽咽的泣不成声,却强撑着把话说完了。 钟宣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也明白了妙语的担忧。 欺君之罪,那是要杀头的啊。 怪不得妙语不让皇上碰楚轻…… 他忍不住重重拍了一把脑袋,回头看了眼,也怕李天啸闯进来,咬着牙,恨恨瞪了昏迷的楚轻一眼:“等你小子醒了我再跟你算账!” 竟然瞒着他!他好歹是他大哥! 不,应该是她! 这小子! 瞒的可真紧! 钟宣闭上眼,连同锦被一起把楚轻给抱了起来,被妙语引着到了木桶前,把人放进去,赶紧背过身去。 “行、行了没有?”饶是钟宣平日里再五大三粗,此时听闻一直当兄弟的竟然是个女子,也不自在。 妙语嗯了声:“钟大哥你、你先出去吧,先把皇上给拦住了,等下我再喊你!” 钟宣红着脸,脖子根都红了,好在他长得黑,倒是不细看也看不出来:“你、你快些,等下大夫就来了,别瞒不住了。” 妙语连忙应了声,钟宣立刻就冲了出去,到了房门前,怕不安全,直接就挡在了门口,跟个门神似的。 李天啸转过身,心里也急得不行,可偏偏那妙语…… 若非对方是楚轻在意的,光是她冒然违背君命,都足够被拉出去。 可李天啸想到楚轻,到底关心占了上风,催促着天一去瞧瞧,余院判怎么还不来? 另一边房间里,妙语完全不敢耽搁,匆匆替楚轻把身上都搓热了,才赶紧把钟宣给喊了进来。 钟宣飞快看了李天啸一眼,生怕他进来一样,腾地一下把门给关严实了。 李天啸皱眉,觉得今晚上这楚轻的两个亲近的人都着实让人窝火。 不过,爱屋及乌的关系,李天啸更担心楚轻。 钟宣把人连同被子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就背过身去。 妙语赶紧替楚轻擦干了身上的水,换好衣服,看床榻都湿了,直接抱了好几床锦被到了软榻上,再让钟宣把人抱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李天啸沉冷的声音传来:“好了没有?御医来了。” 钟宣回头去看妙语,妙语颌首,钟宣才抹了一把额头,才发现一手的冷汗。 他定了定心思,才让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异样,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一推开,李天啸大步走了进来,随行跟着的还有难得一见的余院判,身后还跟着余栉风。 余院判刚好今日沐休在丞相府,余栉风一听说救命恩人快冻死了,赶紧就拉着他大哥来了。 看到楚轻即使刚泡过热水澡依然发白的小脸,忍不住道:“楚公子这没事儿吧?别熬不过去啊……” 李天啸几人立刻瞪了过去。 余栉风赶紧闭嘴,不敢再说话了。余院判走过去,把了脉,最后在几人不安担忧的注视下,收回手:“已经缓过来了,好在现在不是夏日,冰窖的温度应该是不太低,虽然受了些罪,影响不大。不过在里面呆的时间久了,夜里怕是会发热, 到时候你们多照看一些,等明日热退了,就没问题了。多将养几日,就无碍了。” 李天啸这才彻底松下一口气,众人也放松下来。 余院判写了方子,天一立刻去抓药了,不过为了怕晚上出事,李天啸还是把人给留在了这里。 钟宣犹疑了下,还是劝道:“皇上,如今楚轻没事了,你看……你是不是该回宫了。否则,万一让人知晓了,怕是对楚轻不利。” 李天啸抿紧了薄唇,没吭声。 不看到她完全康复了,他怎么安心回宫? 余院判也忍不住劝道:“皇上,这里不方便,本来就这般大,病人需要静养,人多了反倒不好。” 李天啸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把天一、天二留了下来,让他们保护楚轻,若是人醒了,立刻就进宫禀告。 等人应了之后,李天啸才匆匆带人回宫了。 余栉风也被余院判赶了回去,余院判转了一圈,看床榻还空着,干脆直接把湿了的被褥一掀,就躺了下来。 四周静了下来,钟宣颓败地坐在那里,看妙语耐心给楚轻喂药。 他的视线从妙语的身上再转到楚轻发白的小脸上,即使此刻一脸病态,依然难掩眉清目秀。 如果忽视了白日里她眉宇间的英气与坦然自若,如今青丝放下来,当真有些雌雄莫辨。 他揉了一把脸,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楚轻怎么会是女子呢? 这也不怪他从未怀疑过,毕竟,哪个女子会当仵作?面对尸体面不改色,甚至比他的胆子还要大,遇事还要沉稳? 钟宣瞧了一边睡着的余院判,当着外人的面终究不好说什么。 妙语喂完药,呆呆守着楚轻,倒了后半夜,果然开始发热了。 余院判吩咐妙语不断的换着头上的锦帕,等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热退了。 余院判瞧着外面升起的一轮明月,揉了揉发僵的脖子:“楚公子已经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钟宣亲自把人给送了出去,又嘱咐了一些事宜,才走了。等人走了之后,钟宣把门一关,确定天一天二在外面不远处,根本听不到,也顾忌不了别的,拽过妙语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急忙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憋了一晚上了,若非余院判在这里,他 早就忍不住要问了。 妙语摇摇头:“我遇到公子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女子了,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男装示人,所以……她是女子的事,除了她师父,估计没人知道了。” 钟宣抹了一把脸,不过想想也是,女子当仵作,怎么听都匪夷所思。 可偏偏……她这仵作比别的仵作可要强多了。 钟宣叹息一声:“可这万一让皇上知道了,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妙语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所以,她昨夜拼死要拦住,万一让皇上发现了,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欺君之罪了,她想到李天啸的心思,更加不安。 她不确定皇上到底是喜欢男装的公子,还是喜欢她这个人,万一……是断袖之癖…… 妙语一想到李天啸知道后的结果,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 钟宣一拍脑袋:“这件事,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知道吗?” 妙语颌首:“我懂,若非昨夜情况紧急,我也不会……” 钟宣幽怨地看她一眼:“我还能害她不成?” 妙语低唔了声,咬着红唇没说话。 钟宣看楚轻身体没问题了,再瞧着妙语这般,忍不住抹了抹她的脸上的泪痕:“你要不去睡会儿,昨夜一夜未睡,身子撑不住。” 妙语的脸红红的,摇摇头:“不用了,你也一夜未眠,去歇着吧,我等公子醒过来。” 钟宣知道楚轻不醒过来,她怕是不会安心:“那我陪你。” 妙语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小脸莫名红了。 钟宣喉结一动,忍不住嘿嘿笑了声。 妙语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钟宣道:“这还真是奇了……没想到这小子……不,没想到她竟然是女子,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她的……” 妙语瞪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了。 钟宣笑笑,怕让人说闲话,赶紧出去了,不过也没走远,就坐在凉亭瞧着。 楚轻一直到正午时分才醒过来,期间李天啸不放心过来了一趟,又不便多待,很快又匆匆回宫了。 楚轻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浑身无力,她睁开眼,眼神茫然地看着头顶,发现四周的景物有些熟悉。 她眨了眨眼,才想起来这是北镇抚司的小院。 可自己怎么会来这里了?她先前…… 先前? 楚轻愣了下,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再冰窖吗? 她一直在凿冰窖的木门,只可惜一直没有凿穿,后来她终于没有力气了,才失去了知觉。自己这是……被人救了? 第163章谁要杀她 楚轻感觉自己想的多了,头忍不住开始疼了起来,她低低唔了一声,就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突然,就是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黑影扑到了身前,哽咽着声音呼唤:“公子?公子你醒了?” 楚轻感觉耳朵旁嗡嗡嗡响着,她睁着眼朝前看过去,对上了妙语兔子一样发红的眼,以及眼下的乌青:“你怎么比我这个病人还憔悴?” 妙语看她还能开玩笑,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这一晚上的惊恐终于因为楚轻的清醒有了落力点:“呜呜呜公子你终于醒了,你昨夜吓死我了!” 妙语抱着楚轻哽咽着,哭得眼泪汪汪的。 楚轻又听到一道脚步声,原来是钟宣,随后是天一…… 天一看到楚轻醒了,也松了一口气,说了几句,就匆匆进宫禀告去了。 钟宣神色复杂得瞧着楚轻:“你……这是终于没事儿了,妙语守了你一晚上。” 楚轻讨饶:“好了我知道错了,钟大哥能不能赏我口饭吃,好饿啊。” 钟宣拿她没办法:“给你热着呢,我去给你端过来。” 她大病刚好,只能喝粥。 楚轻看着他转身去拿,刚想继续安慰妙语,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她朝外看去,天色大亮:“我睡了一整夜?” 妙语愣愣的,“是、是啊。” 楚轻想到昨个儿在冰窖得到的答案,暗道:糟糕了。 今个儿就是第六日,她要赶紧去通知甄大人,虚云根本就不是凶手! 楚轻猛地坐起身,差点被眩晕弄得又坐回去,她咬着牙,想到随时可能会没命的第四个受害人,坐起身就开始拿过长袍穿起来。 妙语傻了眼,等回过神,连忙阻止:“公子你做什么?你的病还没好!” 楚轻道:“来不及了,那虚云不是凶手,我要去一趟刑部。” “可你的身体……” “我已经没事儿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楚轻已经匆匆下了地,阻止妙语再说下去,随后一边扣衣襟的盘扣,一边走了出去。 到了门前,打开门被光一晃,身体晃了晃,身后妙语匆匆赶了上来,被楚轻给拂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朝外冲了出去。 “公子!”妙语急忙追了几步,只是她追到院外时,哪里还有楚轻的身影? 钟宣端着粥回来,就看到妙语的身影,赶紧把人给拉住了:“你不照顾楚轻做什么去?” 妙语急得不行:“公子……公子去刑部了!” “什么?”钟宣虎目一瞪:“这小子还要不要命了?”他把粥碗往妙语手里一塞:“你且待在这里,我去追她!” 这家伙真是破案不要命了!身体重要还是案子重要? 只是楚轻因为担心第四个受害者,憋着一口气,愣是抢了锦衣卫的马直接朝着刑部疾行而去。 到了刑部门前,刚好被钟宣给赶上了,钟宣一把扯住了楚轻的手臂:“跟我回去!你还要不要命了?”楚轻无奈:“钟大哥,我这病不是好了?你也知道人命关天,这耽搁一会儿就是一条人命。今日是第六天,那虚云根本就不是凶手,如今晚一会儿,可能就是人命啊。钟大哥,我破了这件案子肯定申请好好 休息。” “可……”钟宣咬牙,可对上楚轻坚定清明的眸子,到底是退让了。 他自己破案的时候,哪里不是拼命三郎的模式? “我跟你一起去。” 楚轻想了想,知道怕是自己不同意钟大哥肯定把自己打包送回去:“好,那就一起过去。” 楚轻与钟宣到刑部的时候,甄大人正在写卷宗呈报上去,看到楚轻,眼睛一亮:“余老弟,你这是好了?” 楚轻打眼看过去,一把按住了:“甄大人,这件案子不能这么了结,凶手不是虚云。” 甄大人一愣:“可……”楚轻:“我昨个儿在冰窖再次查看过了那三具尸体。天香的尸体是一尸两命,她死的时候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很有可能就是那虚云的。大人试想一下,他怎么可能突然要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还有一点可疑之处,那虚云自杀的房间里,并没有笔墨纸砚,那封书信到底是怎么来的?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还是说那根本就是凶手教给他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写的。或者早就提前写好了,所以才会没 有笔墨纸砚,却凭空出现一封绝命书。” 甄大人一脸懵逼:“可……可这也只是你的推测,万一……” 楚轻:“现在只要有丁点儿的怀疑,就要继续查,今日是第六日,很可能会有第四件命案发生。大人,我请求刑部立刻派人去各处查看。”希望这样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让凶手不敢再动手。 甄大人揉了一把脸:“可是……” 钟宣一拍桌子:“可是什么?你是不是非要等死了人才肯点头啊,到时候就不是你刑部担待的起的,你别忘了,这次的案子我们北镇抚司也有参与!” 甄大人被钟宣吓了一跳,到底是担心真的有第四件案子发生,到时候他怎么跟皇上解释? 连忙派人去外面巡查。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发晕的头,在一旁坐下来,随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甄大人,冰窖的钥匙除了衙头有,还有谁有?” 冰窖的锁她进去的时候是锁上的,除非她拿着钥匙打开,否则根本无法关上,可昨日,的确是有人故意把门给锁上的。 甄大人不解:“就、就一把啊,怎么了?” 楚轻瞳仁缩了缩:“大人把衙头喊过来,我问问。昨日,是有人故意把我锁在冰窖的。”衙头很快就被喊了过来,衙头看到楚轻,一听到她是被人故意锁在冰窖的,脸都变了:“余、余大人,真的不是我啊!昨个儿有人报案,官司也多,我一直都在大人身边,不信您问大人啊,我真的没做这等 没良心的事啊。”衙头急得都快哭了,想到这余大人可是刘国舅的幕僚,这要是敢害余大人,这不是明摆着跟刘国舅作对吗?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啊。 楚轻坐直了身体:“衙头大哥不必急,我并未说是你。”这衙头就算是再蠢,也不会明明就只有一把钥匙,也敢来故意把门给锁了。 衙头听楚轻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那大人是……” 楚轻问:“除了这把钥匙,可还有别的钥匙?” 衙头认真想了想,摇头:“没了吧。” 楚轻:“衙头大哥你再仔细想想,除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单独向你讨要过冰窖的钥匙,且离开的时辰比较久,就是这半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楚轻眯着眼认真询问道。 衙头一愣:“这半个月……”他喃喃一声,开始认真想了起来。不多时,他猛地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几日前,老赵头过来的时候,说是刑部后勤的菜放久了都快坏了,提议把这些新鲜的菜放到冰窖。我当时因为着急着出案子,想着冰窖也没什么机密,就把钥匙给 他了。让老赵头放完菜就交给衙役,不过,他翌日才交还,说是忘记了。”他越想越觉得是老赵头,赶紧去问身边的衙役:“昨日余大人进冰窖的时候,老赵头可来过?” 衙役赶紧让人去问,果然楚轻去冰窖的时候,老赵头刚好来送菜,期间还说是肚子痛,消失了一段时间,还挺长的。 楚轻眯着眼:“这老赵头是刑部送菜的?来了多久了?” 衙役道:“有好几年了,就是因为信任所以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是……” 楚轻歪过头去看钟宣:“钟大哥,你亲自去一趟老赵头的住处,把人给带回来,记住别为难他。”她现在浑身没劲儿,怕是根本没力气去拿人。 钟宣一听可能是这老赵头害得楚轻,气得不行:“什么别难为他?我恨不得弄死他!” “钟大哥!现在还没确定是不是他。”万一冤枉了人,她深知人言可畏的可怕。 更何况,既然衙头说这老赵头在刑部待了这么久,不可能说背叛就背叛,而且从他口中许是能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钟宣想想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楚轻这才重新看向衙头:“劳烦大哥找个人带个路。” 衙头生怕被牵扯到,哪里不愿意,立刻就找了个可靠的人带钟宣去了。 楚轻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如今全靠着一口气撑着,揉了揉眉心。 甄大人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余老弟,你……你还好吧?” 楚轻摇头:“没事儿。” 她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意问道:“甄大人昨个儿出了什么案子,怎么这么忙?” 说起来,这几日甄大人一直忙的都是那件连环奸杀案,倒是别的案子几乎没有。 怎么突然就这么巧忙了起来? 是她多想了吗?甄大人摸了摸头:“说来也奇怪,昨日突然京城失踪了三四个妙龄少女,一起来报案,把刑部门口都堵了。其中还有一位是五品的官员,闹得有些大,忙了一下午,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把余老弟你给忘了 。差点就……”要是再晚几个小时,怕是这余小楚真的没命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心有余悸。“嗯?失踪了三四个妙龄少女?”楚轻猛地抬起头。 第164章失踪少女 甄大人看她脸色不对:“怎、怎么了?” 楚轻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身体不适晃了晃,又坐了回去,等眼前的眩黑过去,才咬着牙道:“甄大人,你说怎么了?京城天子脚下,你觉得可能突然就失踪了这么多少女,不奇怪吗?” 要是一个两个也算了。 三四个这是什么情况?绝对有问题啊。 甄大人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我昨日审了一下,都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还以为……”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浑身一僵:“不是吧?余老弟你不是这个意思吧?” 楚轻头疼:“今天是第六日。你说呢?” 她站起身,坐不住了。 甄大人快步上前一步:“这、这可怎么办啊?我没想到啊,不可能是凶手吧?” 如果真的是凶手把这些女子抓起来的,那么代表着还要死好几个人? 想到还有一个是官家千金…… 甄大人眼前也发黑了。 楚轻:“能怎么办?查!一共到底失踪了几个?” 甄大人脑袋也一团浆糊:“师爷,几个来着?” 师爷赶紧道:“四、四个!” 楚轻揉了揉眉心:“甄大人,我跟你一共分成两批,去这四个人的家中,询问看看可否有蛛丝马迹,一定要在对方动手之前把人找到!” 否则,这四位少女之中,今日必定要死一个了。 想想楚轻就觉得头更加的疼了。 甄大人急得都快哭了,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连忙让衙头把剩余的衙役分成两拨。 一拨跟着楚轻,一拨跟着他,匆匆就开始行动了。 楚轻如今根本骑不得马,只好坐了马车,去第三个失踪少女家里的途中,赶紧翻开卷宗,仔细瞧着。 这第三名失踪少女,闺名聂思,她的父亲是御史聂大人。 聂大人得到消息时,亲自到了府门口接楚轻。 楚轻并未进府,直接开门见山:“聂大人,你可否详细说一下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聂小姐到底是如何失踪的?” 聂大人让人去喊聂思的贴身丫鬟荷香。 荷香大概把聂思弄丢了这一日一夜过得不怎么好,看到楚轻,直接跪了下来就开始磕头,发丝凌乱,面容苍白,眼里都是血丝:“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 楚轻让她起来:“我且问你,你把昨日你小姐失踪时候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跟我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隐瞒……” 那荷香大概是被楚轻镇定的眼神给安抚了,抖着身板,努力回想了起来。好半天才嗫喏着开口:“小……小姐昨日说想、想去珍品阁去瞧瞧,那里新出了几样花俏的首饰,奴婢……就准备了一番……就带着小姐去了,到了那里小姐在那里选,奴婢紧跟着小姐,家仆在外面守着,只是……突然不知为何,珍品阁来了一群乞丐,里面的贵妇贵女都被冲撞了下了一大跳,小姐也被吓到了,奴婢……跟小姐就被冲散了,等……等那些乞丐被掌柜的赶走之后,奴婢再去找……呜呜呜……小姐已 经不见了……奴婢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就这么在奴婢的眼皮子底下就那么不见了……呜呜呜……” 荷香大概知道如果小姐找不回来自己怕是也活不成了,哭得很是凄惨。 楚轻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你跟我们去一趟珍品阁。” 衙役跟在楚轻身后:“大人,是不是有问题?” 楚轻嗯了声:“你派两个衙役去打探一下,去问那些乞丐,昨个儿有没有人使银子让他们故意冲进珍品阁。” 很快就有两个衙役匆匆离开了。 楚轻跟着衙役以及荷香去了珍品阁。 珍品阁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只是因为昨日的事,珍宝阁今日门可罗雀。 楚轻一行人过来时,掌柜的哭丧着脸:“大人,可是聂小姐有消息了?” 因为聂思昨日在他们铺子里失踪,一传十十传百的,今日压根就没人敢来他们铺子里的。 生怕会成为第二个聂思。 这样下去,怕是他们这珍宝阁就要开不下去了。 楚轻道:“我且问你,当时那些乞丐之中,可有很奇怪的人?”想要把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带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柜:“奇怪的人?哪里有什么奇怪的人,都是一群乱民,非说我们铺子里今日施米,每个乞丐都带了那么大一个米袋子,也不知道何人这般诋毁我们铺子,这下子可真是完了……”掌柜的终于找到一个可念 叨的人,哆哆嗦嗦的一字一句的说着。 楚轻却抓住了其中几个关键的点:“他们都拿了一个米袋子?” 掌柜的道:“是啊,可大了,也不知道谁这么坏……那袋子估计都能装进去一个人了……” 楚轻心头一动,看来聂思就是这么被弄出去的。 凶手怕是就混在人群里,当时直接把聂思给弄晕了装进米袋子,趁乱给带了出去。 因为那些乞丐都拿了米袋子,倒是一时间也不怎么显眼。 楚轻揉了揉眉心:“你可知道那些乞丐出去之后,都往哪里走了?” 掌柜的摇头:“这哪儿记得住,当时那聂小姐的丫鬟突然就尖叫了起来,当时只顾着找人了……” 楚轻摇了摇发木的脑袋:这凶手到底是谁? 竟是这般聪明,这些案子,没一件都像是提前策划好的一样,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这样的人还在暗处,她在明处,让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来京城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让她这么棘手的案子,毫无头绪,这么多受害者,甚至都没有共同点。 掌柜的也急得团团转,“大人你可一定要把聂小姐给找到啊。” 这要是找不到,他这一辈子的心血可就这么完了啊。 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跟他过不去,这么折腾他们珍宝阁啊。 楚轻:“掌柜的你再好好想想,这些乞丐中有没有特别的,像是行为举止根本不像是乞丐,还有那些米袋子有没有特点?或者,有没有特别高大的?” 能轻而易举的把一个人弄进米袋子里,又无声无息的弄出去。 这凶手的力气怕是很大。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凶手可能还有帮凶。 楚轻希望不会是第二种,否则,这件案子就更加复杂了。掌柜的急得只转圈,听到这话,稍微冷静了下来,喋喋不休的重复着楚轻的话:“乞丐……行为举止不像乞丐的……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找人驱赶那些乞丐的时候,差点直接打在其中一个乞丐上, 那乞丐蓬头垢面的,不过伸手挡了一下,那时候我没看清楚,可的确是记得他挡过来的时候很白,也很干净,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乞丐……我当时还纳闷,后来还想是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乞丐……” 楚轻眼睛一亮:“你可还记得那人的身高体型?”掌柜的仔细想了想,“好像……比大人高小半个头,也许一样高?不怎么记得了,当时很乱,那人弓着腰,提着米袋子,挡的时候,眼神很凶狠,还吓了我一跳,对了……他当时挡的时候,脖子上还滑出来 一条链子,下面缀着一个东西……” 楚轻:“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摇摇头:“记不住了。当时太乱了,我能记得这么多,还是因为对方那眼神,太凶狠了,吓了我一跳……” 楚轻看掌柜的实在想不起东西了,才继续在珍宝阁四周巡查。 不多时,打探附近乞丐的两个衙役回来了:“大人,我们询问过了,昨日的确是有个公子说珍品阁发米,让他们随便去拿,还一个人发了一个米袋子,那些乞丐信了,就冲了过来。” 楚轻:“那米袋子可在?” 衙役点头:“我们问过了,那些乞丐只说那公子脸上都是胡子看不清面容,不过,我们弄来了几个米袋子。这些就是昨日他们得到的米袋子。” 楚轻把那些米袋子接过来,仔细翻看,只有正中央的位置有个“米”字,别的没什么特别的了。 衙役道:“这些米袋子没什么特别的,所以一时间也找不到到底是哪家的。” 掌柜的一看那米袋子:“大人拿来我瞧瞧?” 楚轻挑了一下眉,却是把米袋子递了过去。只见那掌柜的接了米袋子,却是把米袋子给翻了过来,仔细找了起来,看楚轻等人视线看过来,解释道:“公子可能不懂,一般来说,看起来一样,但是就像是这些手艺人,都喜欢在自己弄的东西上标记自己的记号……”他很快就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把米袋子底部,绣的一个小小的“汤”字显露了出来。如果不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到。“看来这是老汤头家的了,昨日来了这么多的乞丐,这么大批量,肯定 是直接去老汤头那里拿的,我带你们去!” 掌柜的这下子来了精神,他有种预感,这大人肯定要找老汤头。 听这大人的意思,那绑聂小姐就混在里面,说不定老汤头就知道凶手是谁也说不定。 因为有掌柜的带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专门编织这种米袋子的老汤头。不过那小铺,今日却是没开门。 第165章老汤之死 衙役上去敲门,却许久都无人应门。 隔壁的听到动静探出头来:“你们找老汤头啊?他今个儿没有开门,昨个儿老早就关门了,说是身体不舒服,今日一直没有开门。” 楚轻皱眉:“这位大婶可知道他的住处吗?” 那人看了看楚轻身后的衙役:“你们找老汤头有什么事?” 楚轻笑笑:“一些小事,询问两句就好。” 那大婶看楚轻长得好,一听是小事,也就不那么担心了,把地址说了。 楚轻道了谢,才带着人往外走。 掌柜的奇怪:“大人怎么不说……”他未完的话却意思很清楚。 楚轻道:“那大婶一看就不想惹祸上身,若是说失踪案,她肯定不愿意说。” 掌柜的连连点头,他不清楚楚轻的身份,只知道是衙门的人,原本瞧着楚轻年轻,还觉得不靠谱,此刻却觉得这后生行事严谨,怕是很有能力。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不远处隔了两条街的老汤头的住处。 处于一个深巷子最末尾。 就在衙役敲门的时候,另一边北镇抚司。 李天啸得到天一的回禀说楚轻醒了,他就换了衣服出了宫。 只是到了苑子,却听妙语说楚轻去查案子了。 李天啸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你不知道他昨个儿差点没命吗?竟然还敢让他出去?” 妙语眼圈红红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想起昨夜自己拦着李天啸的事:“公、公子……一醒过来就冲出去了,说、说是那虚云不是凶手……非要去查,奴婢该死,奴婢没拦住!” 李天啸只觉得头疼,可瞧着妙语,最终只是拂了拂衣袖:“他去哪儿了?” 妙语哑着声音道:“……刑、刑部。” 李天啸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去刑部了。 而另一边,楚轻带着一众衙役赶到了老汤头那里,珍宝阁的掌柜没敢跟过去,回了珍宝阁。 只是衙役敲了很久的房门,里面却一直没动静。 楚轻脸色微变:“把门踹开。” 门一踹开,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模样。 楚轻带着人立刻进去,却发现根本就没看到有人。 楚轻脸色微变:“你们分成两拨,一拨四处查看,另一波去四周的邻居去问问看,老汤头可有回来?” 五六个衙役颌首,很快就分别行动了。 楚轻绕着这个不大的小院开始寻找有用的线索,从里屋一直找到了枯井旁。 再往一边就是一个屋子。 她把门推开,里面存放了不少的米袋子。 码的整整齐齐的。 却并未找到有用的线索。 就在楚轻要离开这小屋子时,突然地下的木板传来一声很轻微的响动。 楚轻眉峰一扬,朝着只响了一下的木板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敲了敲,发现这木板竟然是空的。 她把木板敲起来,果然发现了一条密道,里面很黑,楚轻拿起火折子,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下去。 她一直走到底,才发现这下面是个菜窖。 楚轻环顾了一圈四周,并未发现什么,眉头皱了皱,难道自己刚刚听错了? 只是几乎是同时,她突然感觉身后有声响传来。 楚轻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就感觉一个黑影直接扑了过来。 楚轻如果是先前肯定不会被扑倒,可她大病刚俞,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黑影出其不意,她就这么被压在了身下。 细看之下,那人竟然是老汤头。 楚轻脸色一变,火折子被扔在了一旁。 微弱的光照在老汤头的脸上,竟然有种孤注一掷的拼命与愧疚。 楚轻皱眉,一偏头,就看到了老汤头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楚轻脸色微变,在老汤头刺下来时,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尽全力,猛地一转,翻身把匕首夺了过来,一手按住了老汤头的肩膀,阻止了他挣扎的动作。 老汤头要去夺匕首,楚轻努力制服着对方。 只是她到底身子还太虚,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过身后传来了动静:“大人——” 很显然是衙役。楚轻松了一口气,只要坚持到衙役下来就好,只是突然她感觉制服着老汤头的手腕突然一用力,竟然比先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几乎是在楚轻诧异的同时,她感觉老汤头带动着她的手,猛地对着自己的脖 颈一划。 楚轻脑子一懵,血液溅到她身上、脸上……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呼吸像是被遏制住了,脑袋里被老汤头最后临死之前的尖叫震得头皮发懵,脑海里嗡嗡嗡的作响,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 匕首刚划过老汤头的脖颈。 老汤头瞪大了眼,她脑海里只闪过对方最后眼神里的愧疚。 她突然想起来,老汤头常年编织米袋子,手上力气自然不小。 怎么就能这么轻易被自己制服了? 身后突然有倒吸气的声音传过来,楚轻茫然地回头看过去,就对上了几个衙役微愣的目光,一个个傻了眼一样瞧着楚轻浑身浴血的模样,再盯着对方手上的匕首,以及死不瞑目的老汤头。 全部都傻了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动作。 整个菜窖里,似乎只能听到楚轻粗重的喘息声,她额头上一层冷汗,簌簌往下落。 盯着那几个衙役,脑袋里却空白一片,脸上、手上被糊了一身的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又血腥。 楚轻的眼珠缓缓转了转,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如今的情况。 老汤头拽着她的手自杀了,而这几个衙役是目击者,他们会信是老汤头自杀的吗? 这让楚轻想到了余栉风那件案子。 一件命案,只有两个人,另一人伪装成了自杀,陷害了另外一个人。 楚轻想,这多么熟悉的套路?到底是谁要害她? 难道是刘国舅?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怎么可能,如果刘国舅知道了,为何用这么迂回的套路,他完全找杀手无声无息的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楚轻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过去,她站起身,手上还捏着那把血淋淋的刀,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一步步撑着往前走,经过那几个衙役时,他们像是吓傻了一样,竟是纷纷退开了一步。 竟就是这样让楚轻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菜窖。 等那几个衙役回过神,为首的衙役快速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老汤头,迅速吩咐:“去跟着余大人!” 那两个衙役竟是被先前那一幕吓得浑身发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余大人会杀了老汤头?这怎么回事?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那为首的衙役压低声音道:“快去啊!” 现在一切情况还没有搞清楚,万一……不能让余大人……就这么走了。 那两个衙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步步挪着跟着楚轻。 楚轻走得很慢,她觉得现在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一直等走出地面,只是接触到光,她却是再也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只是昏迷前,却是有人把她一把给抱了起来。 等楚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北镇抚司,照顾自己的是妙语。 妙语看她睁开眼,欣喜的睁大了发红的眼:“公子,你终于醒了!” 楚轻想撑起身体做起来,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这……我怎么回来了?”妙语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公子你吓死我了,你回来的时候是被……被李公子抱回来的,当时一身的血,吓死我了。”好在当时有钟大哥在,不然皇上这次说什么都要自己替公子宽衣 解带了,可她怎么敢? 好在钟大哥以皇上不便留在这里为由,把人给劝走了,否则,怕是情况更加复杂了。 楚轻怔愣了下,昏迷前的事重新回到了脑海里,她深吸一口气:“妙语,你去把钟大哥喊过来。” “可公子……” “现在就去。”楚轻的声音极为凝重,让妙语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就去把外面的钟宣给喊了进来。 钟宣进来,看到楚轻醒了,也是眸色亮了一下,可等对上楚轻沉静的黑眸,想到先前的事,神色复杂的在她床榻前蹲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杀了老汤头?” 楚轻哑着声音道:“你也觉得是我杀的老汤头?” 钟宣愣了一下:“不是?可他们说……” 楚轻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是衙役他们说的吧,他们说的也不错,只是他们眼睛所见,却并非真相。” 钟宣的面容凝重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轻:“那老汤头……是自杀的。”她顿了顿,放开手臂,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盯着钟宣:“就如同当初余栉风的案子一样。” 钟宣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回事?是刘国舅?” 他第一时间也只能想到刘国舅了,当初余栉风那家案子是刘德谦搞的鬼,如今楚轻突然这样,立刻就让钟宣想到了刘国舅。他浑身因为这个猜测都冷了,如果真的是刘国舅,那楚轻还有活路吗?楚轻摇头:“也不一定。” 第166章案中有案 钟宣哑然:“啊?”不一定?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不是刘国舅? 可除了刘国舅也没有别的人了吧?楚轻垂眼,遮住了眼底的寒意:“当初那件事,为了替余栉风洗刷冤屈,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如果真的是刘国舅,他若是想除掉我,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这样一个个杀人,很容易留下把柄,他何苦 给自己找不自在?更何况,能想出这么天衣无缝的点子,心思需要极为缜密。可刘国舅并没有这么厉害的幕僚。”若是有,他不至于先前求到自己的头上了。 这人的心思,甚至冷静程度,从第一件命案,动手到最后老汤头的死,真是菜窖,一步一步,不过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几乎一步都不错,让她毫无所察的情况下,一步步走进死路。 这样的人,太过可怕,可身为对手,却让楚轻莫名兴奋了起来,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她又觉得可恨,恨对方竟然这般不拿人命当人命。 不过这一切如今只是自己的臆测,也许……这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钟宣完全傻眼了:“可……你也没跟人结仇啊,到底是谁要害你?” 楚轻:“也许是我挡了别人的道而不自知。我昏了之后,甄大人可说什么了?”钟宣:“我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当时你突然去了老汤头那里,我去了别处,你昏倒之后,是皇上把你带出来的。好在当时皇上因为你病着还去出案子,他直接找人把我喊了过来,我也担心你,就赶去了 老汤头那里,皇上当时抱着浑身血淋淋的你,当时那表情,吓死我了……”当时他差点就觉得皇上要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砍了。 楚轻脸色一变:“皇上暴露身份了?”“哪儿啊,哪敢。好在当时有衙役不知道皇上的身份,说你杀了老汤头不能走,皇上大概是看出真的不是你的血,这才恢复了正常。被天一大人给劝走了。我这才把你抱回来了,不过……那几个衙役一口咬 定是你杀了老汤头,我还以为……当时菜窖都是打斗的痕迹,我还以为你是自卫才把人杀了。可没想到……”钟宣抹了一把脸,当时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好办点都没回过神,到现在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凉。 楚轻道:“怕是这件案子……我不能再查下去了。” 钟宣:“你跟甄大人解释一下……也不行?” 楚轻垂目:“你觉得他会信,当时那么多的衙役都看到了。我说老汤头是拿着我的手自己自杀的,要我不是楚轻,我们不认识,你会信?” 钟宣摇摇头:“自然不信,毕竟老汤头为何要自杀?” 若非太清楚楚轻的为人,楚轻先前那么说,他肯定不信。 楚轻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 钟宣:“你睡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外头已经黑了。” 楚轻咬着牙:“该死的!” “你还担心那件案子?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了,别乱来了,否则,皇上怕是……”钟宣想到白日里皇上那模样,还是一顿后怕,不过,却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可具体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皇上似乎对楚轻太过关心了点? 楚轻摇头:“他怕是今日不会动手了。如果对方真的这次是针对我来的,怕是不会再动手了……”而且,这一日就要过去了,就算她有心,这时候也根本就抓不到凶手了。 钟宣安抚:“你好好休息,你这样……也让我们不放心。” 楚轻:“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可若是你不能查,这可怎么办?”“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虽然当时那几个衙役看到了我握着刀的模样,可他们并未看到我动手杀人,钟大哥你现在去调查老汤头可有什么把柄?否则,他不可能会自杀。”就像是先前那个宫女一般,被 人拿捏住了命案,才不得不下手陷害。 她在老汤头死前的眼里看到了愧疚。 如果钟大哥找到了这点,也许她的嫌疑就洗清了。 钟宣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当初余大人也是这样洗脱嫌疑的,好,我这就去查!你好好养病!” 楚轻嗯了声:“……好。” 只是还未等钟宣去查,楚轻的嫌疑却已经洗脱了。 就在离这一日过去还有半个时辰时,东街打更的一个老头发现了一具尸体,与先前三具一模一样,奸杀而亡的。 甄大人连夜赶到了北镇抚司,脸色发白:“余、余大人……怎么办?怎么办?” 楚轻还不知道情况,皱眉:“怎么了?” 甄大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半个时辰前又有命案发生了!” 楚轻一愣:“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怎么可能? 对方既然要陷害她,怎么可能还会在这时候动手? 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凶手? 难道……是她猜错了? 老汤头那件事真的是巧合?甄大人哭丧着脸:“明日怕是皇上又要发怒了,余老弟,先前那件事钟大哥跟我解释了,也是……先前就有案例,他们已经去查老汤头了,没想到那老汤头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差点就让我们误会余老弟你 了。你肯定要帮我啊,这件案子没有你……我们完全没有办法啊。” 楚轻道:“这次死的是谁?” 甄大人想到这,脸色更哭丧了:“正是那聂死。” 楚轻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刑部,大人先回去吧。” 甄大人看楚轻答应,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好好,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余老弟你好好养身体……”甄大人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甄大人一走开,钟宣就进来了,神色复杂地看着楚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轻摇摇头:“不知道。” 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这一切真的不是针对她的? 只不过是她想多了,更好凑巧了? 钟宣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下子你的嫌疑是洗脱了,不然,就算是真的按照先前来的洗脱,怕是也有人不信。”不过凶手又犯案了,楚轻这一直在北镇抚司没出去过,肯定这次奸杀案不是她了。 再说了,本来也不是…… 钟宣想到楚轻女子的身份,一拍脑袋,自己老是忘记了。 低咳一声:“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楚轻点点头。 她大概是这次出去被老汤头的死惊了,即使睡了几个时辰,依然觉得浑身无力,不多时,沉沉睡了过去。 甄大人得到了楚轻的保证,这才匆匆回了刑部。 不过,他一回去,就被衙头给单独喊了过去,神色复杂。 甄大人奇怪看他一眼:“怎么了?怎么这幅模样?我跟你说,幸亏没把余老弟得罪了,这次差点就误会余老弟了,明日余老弟过来,你们不要再说他杀人的事了,这件事就是个误会……” “大人,我有事同你说。”衙头打断了甄大人的话。 甄大人看他面容凝重,皱眉:“怎么了?” 衙头道:“我觉得……余大人怕不是被冤枉的。” “嗯?你什么意思?”甄大人不解。 衙头道:“大人,验尸单出来了……第四个受害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什么?”衙头猛地坐起身:“怎么可能?” 衙头道:“也就是说,昨日这聂思一失踪没多久,就遇害了。” 甄大人脸色微变:“可……可这跟余老弟有何关系?”衙头道:“大人忘记了吗?昨日余大人说她被关在了冰窖,可这冰窖的门却是被关了,可当时一关就好几个时辰,谁知道到底他有没有在冰窖里?也许根本就是他犯了案之后,再回头说自己被人故意关进去 的。故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据罢了。” “什么?可那老赵头呢?不是说他……” “老赵头死了!”衙头神情凝重。 “什么?”甄大人这下子脸色更难看了。 “死无对证,那就是余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可……可余老弟他昏倒被带回去,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甄大人还是不敢相信。“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就是余大人为了洗脱嫌疑,故意找人转移尸体呢?否则,为何尸体死了这么久,突然他一被怀疑,命案就出现了?先前他说六日一命案,也是他说的,根本就没有证实,说 老汤头有问题的也是他,也许,根本就是他自己犯的案子,不过是想要洗脱嫌疑,才带着我们追查。说不定那老汤头知道什么,才会被他给灭口了!”那衙头觉得自己分析的肯定是对的,头头是道。 甄大人还是觉得余小楚不像是那样的人:“可这……并没有证据啊。” 衙头道:“怎么没有证据?我怀疑这余大人肯定有帮手。白日里我问过跟着去的衙役,他们说余大人昏迷的时候,有个戴面具的陌生男子出现过。而这人……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什么?”甄大人抬眼。 第167章人赃并获 衙头附耳低声道:“大人还记得第一件命案在满春院的时候……当时那余大人就在满春院。只是因为他根本不像是凶手,本来正在被盘查,后来因为大人,才被放了。我先前去了一趟满春院,据说当时案发 的时候,那余大人说有人找,离开了一段时间,可他又说不清到底去了哪儿,才会被盘问的。所以,这件案子肯定是余大人故弄玄虚。”衙头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 甄大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话……都对谁说过?” 衙头摇头:“我哪里敢胡说,这不是看大人如此新任那余大人,才忍不住提醒。大人别被人利用了,到时候反而惹得一身腥。” 甄大人完全没了主心骨:“可……可现在怎么办?” 衙头道:“大人不如静观其变,不要告诉那余大人第四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还有三名失踪的少女,他肯定会忍不住再行动手,到时候……我们暗地里找人跟着她,人赃并获,看他还怎么狡辩!” 甄大人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你……你让我再想想。” 衙头:“大人!这件案子可拖不得了,否则,死得人再多几个……怕是大人就算是把案子破了,也无法免责啊。” 甄大人被衙头最后这句话说得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一咬牙:“这件事……吩咐下去,暂时都隐瞒下来,暂时不要说,就当不知道。” 衙头看甄大人终于听进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李天啸虽然走了,却是把天一留了下来,等楚轻醒了,天一就回去禀告了。 李天啸连夜秘密出了宫,楚轻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之后,猛地清醒过来,隐约间,看到窗棂旁站着一个人,把楚轻吓得立刻清醒了过来。 等对方回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瞧清楚对方有些眼熟的轮廓,楚轻又倒了回去,哑着声音道:“皇上,你……这么吓人,会吓死人的。” 李天啸听到她说了一个死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胡说什么?” 长腿一迈,快步到了榻前。 楚轻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皇上你……怎么过来了?” 这时候都是下半夜了,他这样出宫确定没问题? 李天啸俊脸发沉:“朕不盯着你,你这小命都给自己弄废了。” 楚轻嘀咕一声:“哪有这么严重。”被李天啸这么一盯,楚轻心虚地偏过头:“皇上,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凶手又犯案了,我这嫌疑也洗脱了。” 李天啸厉眸紧锁着对方:“若是凶手没再犯案呢?” 楚轻喏喏没话说了:“我下次会小心点……” 李天啸叹息:“你每次冲动行事之前,想象你师父,你若是死了,谁替你师父报仇?” 楚轻脸色微变,抿着唇不吭声了。 李天啸知道自己这话严重了,可他却又抹不开面子道歉:“朕知道……你是担心那些少女,可你自己的命,也要担着,你要是出了事,就刑部那些人,怎么破案?” 楚轻抹了一把脸:“甄大人也没皇上你说得这么差……” 李天啸恨铁不成钢:“他在小案子上的确不错,可一出了大案,他自己就先慌了阵脚。” 可偏偏甄大人在一众大人当中也算是够清廉了,又不是刘国舅的人,他怕把对方抹下去,刘国舅怕是会很快就弄上来一个自己的人。 楚轻道:“皇上说的我都知道了,下次肯定注意。” 李天啸哪里不知道她,肯定下次有案子了,又不管不顾了。 不过他言尽于此,只能尽量护着她了。 李天啸看她又困了,也不忍心多耽搁太久,很快就离开了。可李天啸离开之后,楚轻却是睡不着了,想到李天啸的心思,愁得拽过锦被蒙住了头,不愿再想了。 因为睡眠足了,又年轻恢复力好,翌日楚轻就再次精神抖擞的下了床。 虽然看起来面容还有些苍白,瞧着却的确是没事儿了。 钟宣这才放人,不过在她去刑部前,还是认认真真嘱咐了:“这次别什么事都打头,带着人,万一出了事,别过去!知道吗?” 楚轻一一应了,临走前,忍不住掫揄钟宣:“钟大哥现在年纪轻轻就这么婆婆妈妈的,当心妙语以后嫌你罗嗦。” “你这小子!”钟宣一张脸涨红了,抬手就要打。 楚轻快走几步跑开了。 钟宣瞧着她恢复了,才松口气。 楚轻刚走到刑部门口,还未进去,就被一人给拦住了,“大人!大人!” 楚轻皱眉:“你……”她瞧着对方有些眼熟,随后一想:“原来是珍宝阁掌柜的,你找我什么事?” 来人正是珍宝阁掌柜,他看到楚轻,精神很不好:“大人,昨夜听说又出命案了?” 楚轻颌首:“是……” 掌柜的颓废道:“哎,终究是没躲过去。罢了。” 他其实有心里准备了,只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心里凉凉的:“是失踪的那几个少女之一?” 楚轻有些不忍:“嗯。” 掌柜的抹了一白脸:“大人啊,你一定要把凶手给抓住了!一定要啊!” 楚轻颌首:“好,我肯定尽力。掌柜的要是记起什么有用的,也跟我说。” 掌柜的想到什么,立刻道:“对了对了,小的这次来,除了打探,还有一件事我想起来了……昨个儿小的不是提过那可能是凶手的乞丐不是戴了一个东西吗?” 楚轻眼睛一亮:“对,你可知是什么?” 掌柜的道:“小的想了一夜,终于想清楚了,好像……是一个酒葫芦,翠绿色的,又好像是别的,不过,肯定是绿色的就对了。” 楚轻一愣:“酒葫芦?” 掌柜的摸了摸脑袋:“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也许看错了也不一定。” 楚轻笑道:“这已经很好了,若是再想起别的,还来告诉我。” 掌柜的点头,目送楚轻走了进去,才转身走了。 楚轻踏进刑部的时候,总觉得刑部的气氛怪怪的,不过等她看过去时,那些衙役对她笑了笑,就转头立刻去干别的了。楚轻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去见甄大人了。 第168章并不信她 师爷颌首:“大人放心吧,那几个衙役都提点过了,不会漏出破绽的,暗地里跟踪余大人,只要余大人露出丝毫蛛丝马迹,我们就上去抓人,如果能证据确凿,他想抵赖也抵不了。大人你想想看,这么一件 大案子,还牵扯到官员,如果大人你能破了,这绝对能得到皇上的嘉奖啊,到时候,大人也能名流千古了!” 甄大人被师爷捧的飘飘然了,他任职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大过,却也没有大的突破。 正如师爷所言,如果他真的能够办了这件案子,那别说是飞黄腾达,更重要的是名流千古。 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想到这,他咬咬牙,摒弃了对楚轻那点子心软。 凶手杀了这么多人,如果真的是余老弟,那她也太能演戏了,这样穷凶极恶的凶手绝对不能姑息。 楚轻一整日都在查那另外三个失踪的少女,却毫无所获。 她们当时失踪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甚至不知道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失踪的,这样查起来比聂思更难。 楚轻在天黑之后很久才回到了北镇抚司的院子,诧异的是,除了钟宣,还有李天啸。 李天啸坐在凉亭里,身边跟着天一,钟宣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看李天啸自己跟自己对弈,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楚轻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欢欣道:“小楚回来了啊!”话说到一半,想到李天啸,又默默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说起来,皇上这么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这宫里难道就这么闲? 楚轻朝凉亭走去,朝李天啸行了个礼,就看到李天啸嗯了声:“陪朕把这局下完。” 楚轻嗯了声,钟宣看这没他的事了,赶紧退了下去。 他这宁愿去跑案子,也不想待在皇上身边啊,简直吓死人啊。 楚轻坐在李天啸对面,却有些心不在焉,落下棋子频频出错,李天啸看了她几眼:“很难办?” 楚轻颌首:“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她像是突然陷入了瓶颈,加上太过心急,想要早些找到凶手,更加浮躁了起来,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可这离第五个命案发生只剩下五日,她…… “你觉得你这样的情绪能抓得到凶手?”李天啸直接落下一子,步步逼近,把楚轻杀的片甲不留。 楚轻望着一面倒的棋枰,无力地撑起额头,根本没有心思再继续同李天啸对弈。 “抱歉。” “你没必要同朕道歉,你需要道歉的是你自己。”李天啸朝天一看了眼,天一身形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轻茫然地抬起头看他:“可……” 李天啸绕过石桌,走到了她的身后,俯下身,几乎像是整个人在身后环抱住了她:“你看着这局棋,有什么感想?” 楚轻道:“溃不成军。”丝毫没有赢的可能性。 李天啸认同的点点头:“可是以往你同朕下棋,绝非在朕之下,所以,这并非你的棋艺问题,而是你的心。” 楚轻心头一动,却没说话。李天啸继续道:“你的心乱了,反而让你不仅没有进步,反而步步后退,如果是往日,你定能瞧出,这局棋,也不是无法挽救。”李天啸握着她的手,捻起一枚棋子,突然落在一处,本来是死局的局面,突 然豁然开朗,竟是还有一搏的实力。 楚轻睁大了眼:“……” 李天啸的声音就在楚轻的耳侧,如果是往日,两人这么近的距离,楚轻早就避嫌了。可此刻她脑海里空白一片,似乎只看得到那枚棋子,耳边是李天啸的声音:“你要记得,无论是何时何地,都不要失了你的冷静。在你面前的,这是一盘棋,是一盘死物,你的任务就是赢;就像是这件案子 ,不管凶手背后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的任务就是把他揪出来。否则,就像是这盘棋,心乱了,注定是输的结局。” 李天啸说完就坐回到对面,楚轻却是久久都未回过神。 怔怔望着前方,许久才长长叹一口气,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李天啸嗯了声:“那么,现在我们准备最重要的一步。” 楚轻茫然抬头,却只看到朝着暗处摆了一下手,顿时,天一再次出现了,不过这次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膳盒。 天一一句废话都没有,沉默的把晚膳摆了出来,又退下了。 楚轻不解地看着李天啸,这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李天啸挑眉:“身体垮了,你怎么破案?”楚轻怔愣了许久,才慢慢拿起木箸,望着面前热腾腾香喷喷的膳食,突然就有了胃口。为了这件案子,她早上出门,一直在追查都没有想起来用膳,可越是着急,她越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可此刻, 却像是有了主心骨,开始大口的扒饭。 她不能让奇怪的情绪影响了自己,就算这凶手的确是针对她的。 那么她就要把他找出来! 亲手抓出来! 李天啸楚轻认真的把膳食都吃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来的时候还真的怕楚轻较真儿。 楚轻与李天啸终于用完了膳,钟宣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就默默蹭了回来,先是朝着李天啸行了礼,随后就哥两好的揽住了楚轻的肩膀:“皇上你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这宫门也快禁了……” 李天啸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揽在楚轻肩膀上的手,瞳仁缩了缩,觉得有些刺眼。 冷淡道:“不必了,听说钟百户就要娶妙语姑娘,楚轻在住在这里不合适。他这几日随朕住在宫里。” 钟宣吓得脸色都白了:他就怕这个才硬着头皮过来的! 楚轻是女子,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让她进宫跟着皇上住一块算怎么回事? 钟宣摇头:“不、不必了,属下让人重新收拾出来一个小院,让妙语住了出去,这里就留给的小楚了。”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啊。 楚轻自然明白钟宣的顾忌,先前也是情非得已,既然如此,她也不愿意浪费钟宣的一片好心:“皇上,属下这几日还要查案,住在北镇抚司也方便些。” 两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李天啸要是再咄咄逼人,反倒是显得他多想她同他一起回去…… 实际上他的确是多想。 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李天啸不动声色地颌首:“这样……那可以。” 楚轻目送李天啸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钟宣这样的糙汉子直接瘫在了石椅上,连忙收回手,忍不住打哈哈:“小楚啊,大哥没占你便宜的意思啊,刚才是情势所迫情势所迫。” 楚轻道:“钟大哥的意思我懂。让钟大哥操心了。” “这有什么。”他随意摆摆手:“只是……不是大哥多想啊,我怎么觉得皇上对你……格外的上心啊。” 哪里有人又是谈心,又是送膳的,这还邀睡……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楚轻心头一跳,不自然的笑笑:“皇上惜才,我先前又帮过他大忙,所以才这般诸多照顾。” 钟宣心思一向粗,也就信了,很快就真的安排了另外一个院子,让楚轻单独居住。 楚轻看钟宣离开前,想起一件事:“对了,钟大哥,不知道上次让你查的老汤头的事怎么样了?” 钟宣道:“有点眉目了,那老汤头有个孙女,只是一直被藏的很好,倒是没人多注意,只是那老汤头死了之后,那孙女也不见了,我正在多派人手查。” 楚轻点点头:“辛苦钟大哥了。” 有点眉目就好,若是真的半点眉目都没,才真的让人绝望。 不过这件案子,给楚轻的熟悉感越来越浓烈了。 这就像是一个人完全模仿了先前余栉风的那件案子再重新犯案,只是手法高级多了。 而对方在暗处,她如今对于这样的敌手,完全施展不开。 如今唯一希望的,只是……她多想了。 对方根本就不是朝她来的。 翌日一早,楚轻早早的就出门去了刑部,这次跟着她的还是昨日那几个衙役,楚轻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唯一奇怪的,大概就是甄大人这几日不会再跟着她一起出案子了。 原因她大概也清楚,先前老汤头亲自死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有凶手后来犯案了才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只是自己的说法还是让甄大人有了忌惮。 如今能消除这种忌惮,那就是只能尽快找到凶手。 如此才能彻底洗刷自己的嫌疑。 楚轻再次去了失踪的三位少女家里,然后沿着他们先前出行的踪迹一点点巡查着线索。 一直到午时十分,其余的几个衙役都饿了,劝楚轻去歇歇。 楚轻还不饿:“你们先去吃吧,我再查一圈,回来找你们。”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那余大人你也别太辛苦了。” 他们几个提前被提点过,知道自己过来主要的任务是监视这余大人,根本不是来查案的。 所以这两日跟着楚轻压根就不尽心。他们在一个小贩旁坐下来,让小商贩赶紧上一些好吃的,其中一个衙役朝着楚轻的方向努努嘴:“我怎么觉得这余大人还是挺尽心的啊,又眉清目秀的,不像是那种人啊……” 第169章七条人命 另外一个边掰着木箸边敲了敲桌子:“你懂什么?知道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啊?” “就是啊,眉清目秀的就不是奸杀案的凶手了?你这样想法可不行啊!” “哈哈哈哈……就是!” “……” 几个人插科打诨闹腾了几句,饭食上得快,他们刚想吃,突然一个衙役抬起头,朝着楚轻的方向不经意看了过去:“咦?” “怎么了?” “余大人好像在跟人说什么……” 其余的几个衙役很快转过头,果然发现楚轻正在跟一个身着锦衣卫服侍的人说着什么。 后来那人递给了楚轻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几个衙役看楚轻要看过来,飞快转过了视线,埋头就开吃。而另一边,楚轻拿着钟宣让人送过来的关于老汤头孙女的一些消息,送走了人就去看向那几个衙役,本来想喊着一起去的,只是想到这两日对方看似在帮忙,实则根本就没尽心,揉了揉眉心,加上对方正 在用膳,她想了想,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去瞧瞧。 她扫了一眼地址,很快收了起来,就朝着地址上的地方去。 那锦衣卫说钟大哥暂时有案子脱不开身,只找到老汤头的孙女被寄养在这户人家,后来就不知所踪了,让她自己先去问问。 楚轻刚一离开,那几个衙役一抹嘴,付了饭钱,对视一眼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发现怕什么,就说我们来帮忙啊……” “可是……” “别罗嗦了,赶紧吧,说不定他就是要去那几个失踪少女关押的地方,我们要是能立了头功,还不怕不能升官?”有衙役蛊惑道,其余几个人一咬牙,就应了,不过还是留了一个人回刑部报信。 另外几个瞧瞧跟上了楚轻。 而另一边,楚轻按照地址上所说的,找到了位于京城很偏僻的一个巷子深处的破落院子。 门已经生锈了,只是上面的锁倒是被人时常使用,光滑晶亮,不过几乎被摸成了银白色。 楚轻敲响了房门,只是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来应门。 这一个巷子里竟然只有这么一户人家。 楚轻皱皱眉,又瞧了几下,刚想离开,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东西碰倒在地上的声音。 楚轻瞳仁一缩,使劲儿地拍打着房门,随后猛地一推。 门竟然应声开了,那锁门的锁竟是没锁紧。 楚轻没顾上别的,快步就朝着传来声响的房门跑去,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楚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只见这个小院的房间里竟然绑着好几个少女。 不过都昏迷了过去,她赶紧走过去,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呼吸。 好在都还有气。 她挨个看了之后,却发现只有三个人。 其中两个应该是失踪的三个少女之一,另外一个显然不是,年纪偏小,只有七八岁,歪倒在地上,从年纪推测,应该是老汤头的孙女的可能性很大。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第三个少女呢…… 她看到房间里面还有一间房,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走过去,猛地撩开了帷幕,等看到眼前的情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少女瞪了大眼,衣衫不整…… 她脸上一阵发白,快步走过去,手指搭在对方的脉搏,却已经没了气息。 脖颈上的血与先前四位受害者一模一样。 先是被奸杀,后来一刀毙命。 窗户大开着,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凶器就在一旁扔着。 楚轻摸了摸对方的体温,还热着,看来凶手即使从窗户这边跑出去的。 楚轻脸色一变,直接就朝着外面追了过去。 也许还能抓到凶手也说不定…… 只是她刚从房间跑出去,就对上了几个衙役目瞪口呆的眼。 楚轻一怔,顾不得别的,就要往外跑去追凶手。 只是迅速被几个衙役给拦住了,楚轻皱眉:“你们做什么?死者刚死不久,凶手刚跑,现在追还能追上去……” 其中一个衙役却飞快越过她跑了进去。 不多时浑身发抖的跑了出去:“有……有人又死了!” 抓着她的几个衙役恶狠狠道:“这下子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楚轻望着对方兴奋中带着几分恶意的表情,恍若一盆冷水直接浇了下来。 楚轻的视线从面前抓着她的衙役脸上扫过,再慢慢转到同行的那几个衙役身上,他们的表情大相径庭,都带着一种兴奋的狂喜。 为抓到她这个“连环奸杀案凶手”给兴奋。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从未信过自己。 否则,明明应该是在用午膳的几人,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 那只说明了一点,他们在跟踪自己。 楚轻再回头望了一眼所谓的“凶案现场”,嘴角忍不住自嘲的扯了下,自己果然……还是轻敌了。 对方果然从一开始就是针对她而来的,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从一开始,就设下了一个套,把她慢慢引入陷阱里,直到自己再也走不出来。 楚轻突然就放弃了挣扎,挥开了那衙役抓着她的手:“我不会跑的,放开!” 对方犹疑了一下,想想自己这边这么多人,的确是跑不掉了,这才松开了紧抓着楚轻的手。 那衙役对楚轻还是警惕:“余大人,跟我们回去一趟吧,怕是这一次……你想狡辩也没办法了。” 楚轻回头看了眼,却出其不意问了句:“第四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真的是前天子时吗?” 衙役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得意道:“当然不是了,也是余大人你大意了,否则,我们肯定不会怀疑啊。” 楚轻极轻缓的点点头,没再说话,跟着那几个衙役走了。 回到刑部,她并未见到甄大人,直接被关进了天牢。 相信甄大人是直接去面见皇上去了。 楚轻一身囚服坐在单独的牢房里,垂着眼瞧着黑漆漆的地面,脑海里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都蹿连在一起,最后视线冷凝下来。 真的被关进来了,楚轻反而冷静了下来。 钟宣在北镇抚司得到消息时,差点直接冲进刑部闹起来:“你胡说什么?小楚……她怎么可能是凶手?!” 还连环奸杀案的凶手? 刑部是怎么审案子的?把破案的人当成凶手给抓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前来禀告的锦衣卫也是一头雾水:“大人,你且稍安勿躁,这件事情还未传出去,不过当时刑部的那几个衙役把余大人压进刑部的时候不少百姓都看到了,怕是……” “甄大人呢?他到底怎么回事?”钟宣揉了一把脸,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就是甄大人下的命令,听说,是那几个衙役跟踪余大人进入的那个小院,当场人赃并获。”锦衣卫被钟宣虎目一瞪,脸都白了。 “人赃并获给板板!小楚她是……”钟宣气得猛地锤了一下树干,哗啦啦的落叶往下落,却在关键的时刻猛然收了口。 刑部那群人简直就是蠢蛋,楚轻她是女子,奸杀个鬼啊?她有那能力吗? 钟宣深吸一口气,挥挥手,让人先回去了。 他疾步走回到了院子,就看到妙语迎了上来:“怎么回事?”她刚刚偷听到了,“公子怎么可能……” 钟宣抹了一把脸:“我们不能急,这事肯定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小楚她是女子,这案子想翻何时都能翻,只是……她这身份不能暴露啊。”一旦暴露,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妙语急得都哭了:“这可怎么办?钟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公子啊。” 钟宣安抚道:“你先别急,我想办法先见楚轻一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妙语点点头,目送钟宣离开,一张脸白得吓人。 只是钟宣的确是到了刑部,却并未见到甄大人,据说甄大人进了宫,他咬着牙,盯着刑部的大门,揉了一把脸,干脆往刑部门外一站,直接等着甄大人回来了。 御书房,李天啸正在批改奏折,突然外面就传来御前总管的声音:“皇上,刑部甄大人求见。” “他?”李天啸皱眉,他这会儿来做什么? 不是正在跟楚轻一起破案吗? 难道是跟案子有关? 李天啸让人把甄大人给喊了进来。 甄大人惴惴的行礼了,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李天啸眯着眼看他:“甄卿家何事要见朕?” 甄大人想了想,直接开门见山,只是颤抖的声音里却止不住的激动:“启禀皇上,臣、臣破了最近那件连环奸杀案了。” “哦?”李天啸皱眉,这么快?他眯眼,是他破的还是楚轻破的?“朕怎么听说破案的还有北镇抚司的人,那……余小楚呢?他怎么没有一起跟过来?” 甄大人呼吸一窒,吞了吞口水:“这……这正是臣要禀奏的。臣怀疑……余小楚余大人,正是这起连环奸杀案的真凶!” “嘭!”御案直接被砸了一下。 轰隆的响声吓得甄大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御前总管也跪了下来,心里偷偷骂了这甄大人一句,他这真是……想要早点破案,也不用那余公子来充数啊?这不是……往火坑里跳么?整个御书房里死寂一片,李天啸怒极反笑:“余小楚是凶手?” 第170章见她一面 甄大人吓得浑身只打哆嗦,喉结滚动着,好半天才能勉强开口:“皇上息怒,臣……臣是有证据才这么说!且是人赃并获,所以……臣才胆敢来禀奏。” “人赃并获?”李天啸深吸一口气,才没能让自己直接把甄大人给掐死。 他可真是好样的! 好得不得了! 楚轻是奸杀案的凶手? 他除非疯了他才会信!甄大人以为李天啸信了,赶紧道:“对对,回禀皇上,先前余大人突然杀了老汤头,当时好几个衙役都看到了。不过后来余大人说老汤头是自杀的,当时虽然有衙役看到了,但是动手的时候并无人看到。臣 ……本来是相信余大人的,只是……当晚出现了第四个受害人。” 李天啸眯眼,一双凤眸黑沉的骇人:“既然第四个受害人出现了,那他怎么会是凶手?”甄大人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往下落:“皇上……那第四个受害人并非那晚而死,而是死于失踪的那一两个时辰内。不过是余大人想要洗脱嫌疑,才找人故意转移尸体,只是他大概没想 到我们会发现他有帮手!” “帮手?”李天啸差点直接让人把甄大人拉出去,这样的智商到底是怎么当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的? 自己当初还觉得他至少不出乱子,至少够稳,可现在,真恨自己怎么给楚轻找了这么个帮手?“既然你自己也说了,第四个受害者并非当晚所死,他会蠢到让人放那么一具尸体,专门让你怀疑?” 甄大人一愣,额头上又冷汗滴落下来,随即又摇摇头:“也许……这正是余大人的侥幸之处。他想要用这种办法降低我们的注意力,好给自己脱罪。” 李天啸气得一个砚台直接砸了过去。 “皇上息怒!”甄大人头垂得更低了。 砚台就在他身前碎掉了,甄大人想到这砚台差点就砸在自己的头上,一阵后怕。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这件案子你……”李天啸皱着眉头,揉了一把脸,想让甄大人直接把这件案子交出来。可交出来之后呢?让谁来审? 谁又能值得信任? 更何况,他冷静下来觉得奇怪,为何偏偏这么巧?以楚轻的能力,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的错误?还是说,这件案子处处透着奇怪……有人故意真对她?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天啸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 甄大人吓了一跳:“皇上饶命啊!” 李天啸揉了揉眉心,心里把甄大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是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揉了一把脸,才让自己黑沉的脸色好了一些:“你先起来。” 甄大人心头一跳,哪里敢,几乎快要五体投地:“皇上……” “怎么?朕还使唤不动你了?”李天啸冷笑一声。 甄大人赶紧爬了起来,只是半眼都不敢偷瞧李天啸。 战战兢兢,心神不定。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皇上嘉奖一番,可没想到皇上会发这么大的火。 李天啸:“甄卿家,你可知朕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甄大人吓得腿直打哆嗦:“臣……臣不知。” 李天啸:“你与余大人都是栋梁之才,朕哪个都不想失去,可这件案子从一开始朕交给你与余大人,是信任你们,结果,你最后说余大人是凶手,这让朕怎么能不发火?” 甄大人连连告罪:“是臣愚钝,是臣的错……” 李天啸:“你说的,朕也知道了,余大人被当场捉住,这的确可疑,不过这里面的几个疑点,回去给朕搞清楚了。不明不白的案子,你让别人如何信服?还是说你刑部就是这么办案的?” 甄大人吓得一哆嗦:“皇上饶……” “你先回去吧。等把这些疑点搞清楚了,再来回禀朕。朕给你三日的时辰,你自己好好想想。”李天啸懒得再看到对方,直接一摆手,让御前总管把人赶出御书房。 “可……可皇上余大人……” “暂时先关在天牢,没有朕的吩咐,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审问他,至于……等你先把疑点搞清楚了。若他真的是凶手……朕绝不姑息。”李天啸没把话说死。 甄大人终于把心稍微放回肚子里一些,不敢再触李天啸的眉头,匆匆离宫了。 几乎是甄大人出宫的当头,余栉风就秘密进宫了。 他一进去,脸色就不对:“皇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听坊间传闻,说楚轻被抓了? 李天啸脸色很不好,挥挥手,御前总管退下了。 楚轻对余栉风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不想楚轻出事,急得又问了一遍。 李天啸头疼的把甄大人的话说了一遍。 余栉风听完就爆了:“这怎么可能?” 楚轻还未替自己的师父报仇,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事?李天啸:“朕也不信,可据甄岳所言,当时楚轻是被当场抓住的,现场有被关着的失踪的少女,还有一个刚刚被……奸杀一刀毙命。”李天啸一张俊脸阴沉的可怕,手里的狼毫笔在这段期间已经被他折了好几 根了,若非这时候前去刑部不妥,他早就冲过去了。 余栉风揉了揉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天啸眯眼,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朕怀疑这件事有人暗中害他,朕不便出面,你想办法联系钟宣。楚轻与钟宣的关系好,朕稍后会让你协助甄岳处理楚轻的事,到时候,你让钟宣去见他一面,问清楚到底 怎么回事。” 余栉风眼底也露出一抹凝重:“是皇上。只是刘国舅那边……”“暂时先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确认这件事是有人陷害他,那么是刘国舅的可能性最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怕是……难办了。只是李天啸又觉得不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刘国舅,他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 去用七条人命来弄死楚轻,毕竟,在他知道的,刘国舅暗地里可是养了不少死士。 余栉风面容凝重的先暂时秘密出了宫,他出了宫之后,立刻就修书一封,让人带去北镇抚司,一定要亲自交给钟宣。 而彼此,钟宣一直等在刑部外,他几乎等了近两个时辰,才把甄大人等到了。 甄大人刚从软轿上下来,钟宣就冲了过去,别衙役给拦住了。 钟宣若非怕这时候惹事给楚轻造成更大的不妥,只能强行把怒气给压了下来:“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把小楚关起来了?” 甄大人在宫里刚被李天啸给吓得浑身都不对劲,听到钟宣的话,抹了一把脸,声音也冷了许多:“钟百户这话问本官,本官怎么知道?现在还未开堂审讯,自然不能详细说。” 钟宣气得咬牙切齿:“你!” 甄大人:“钟百户还是先请回吧,否则,别怪本官不念旧情治钟百户个妨碍公务之罪。” 钟宣恨恨:“那我要见她一面!” 甄大人:“不行,余小楚如今是杀人重犯,本官已经进宫见过皇上,皇上让本官全权负责,暂时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他。” “这不可能!”钟宣知道皇上与楚轻是认识的,怎么可能会让甄大人这昏官来审? 甄大人脸色发白,还未从先前皇上那么生气之中回过神:“本官懒得跟你多说,你有本事就去进宫面圣。” 钟宣咬牙:“……”他要是能私自进宫早就进去了,还用等到现在?甄大人在衙役的护卫下进了刑部,钟宣想跟进去,被刑部的人给挡了下来。如果他真的想闯的话,凭他的身手这些人自然挡不住他,可然后呢?他难道要把楚轻带走吗?那么,代表着她要一辈子被当成通 缉犯逃亡。这不是钟宣希望看到的,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盯着甄大人的背影,恨恨转过身,有些无力地朝北镇抚司走去。 只是他刚回到了北镇抚司,就有人告知说是有人在等他,钟宣远远朝那人看去,眯了眯眼:“何人?” 锦衣卫已经知道了楚轻的事,知道钟宣与那余小楚关系好,也不敢惹他:“这个不知道,他说非要见你一面。” 钟宣抹了一把脸,朝那人走去。 对方朝着钟宣躬了躬身,行了个大礼,只是抬起头时,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奴才是余栉风大人的人。” 钟宣瞳仁微微一亮:对啊,他见不到皇上,可余栉风可是相爷二公子,他是能见到皇上的。 钟宣有了精神,立刻就带着那仆役去了苑子,院门一关,就把人拉到了暗处:“余栉风余大人让你过来,他可是知道了楚轻的事?”那人颌首:“这是公子给百户大人的信,他让大人稍安勿躁,楚公子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让他出事。只是情况未名,为了牵扯甚广,百户大人这些时日最好还是不要过多牵扯进来,到时候皇上自 有打算。”钟宣听到这,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肯信楚轻,那么,楚轻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 第171章丧家之犬 钟宣接了信,亲自把人送走了。这才回到院子匆匆把信看了一遍,大概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时不时能看到妙语的身影,决定暂时先把这件事隐瞒下来,若是让妙语知道了……怕是又要担心整晚哭着睡 不着了。 而另一边,楚轻被关在天牢里,除了被带进来的那一日见过几个衙役,后来的几日除了来送膳的,并没有衙役再进来过,甚至连甄大人也没有来过。 楚轻推算应该是李天啸在其中起了作用,她松了一口气,天牢并不是好进的,想要进来,怕是除非甄大人松口,想让甄大人松口在这个关头怕是很难,她只能耐下心思等。这几日她在天牢里,把这件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变,对方心思太过缜密,就像是她先前告诉钟宣的,是刘国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刘国舅手边要是有这般的能人,怎么可能还招她当幕僚?先前刘德谦的 事,怕是早就解决了。 那么,这个人……绝对是专门针对她的。 可到底是何人竟然与她有这么大的仇恨?竟然非要用这种办法置她于死地? 楚轻把自己这些时日自从进京之后做的事都分析了一变,竟是没找到到底是何人竟然恨她到用七条人命来陷害她。 可不管对方的缘由是什么,那七条人命,绝对不可原谅! 她攥紧了手,瞳仁黑得发亮:既然是血债,那就用血来偿还好了。 余栉风空降刑部,甄大人知道余栉风与皇上的关系,对余栉风格外的上心,亲自忙前忙后的跟着:“余大人,不知道皇上对这件案子的想法是……” 甄大人搓着手,心里起伏不定。 余栉风凉凉看了他一眼,若非现在楚轻在刑部,他恨不得拿起手里的惊堂木朝他脑门拍下去:这什么脑子啊,明明这么多疑点,楚轻哪里像凶手了? 余栉风掀了掀眼皮:“皇上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皇上先前让你查的那几个疑点,可查到了?” 甄大人脸色微微一变,“这个……” 余栉风冷哼:“没查到?那你是干什么吃的?” 甄大人脖子一缩,他的官位其实比余栉风还要高,偏偏余栉风是皇上的伴读,如今又是钦点来刑部协助办案的人,他稍不留神,头顶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这……这个,着实不好查,本官怀疑嫌犯有个帮他转移尸体的帮凶,可一直找不到人,本官已经派人去找了。” “哦?这又是你的怀疑?”余栉风凉凉道。甄大人摇头:“不,这是有证据的……本官先前去了一趟满春院,当时这嫌犯在满春院喝花酒,陪酒的姑娘说她曾经有段时间被人喊走了,具体去做什么却不知道。刚刚好就是那时候凶案发生的,这也太巧 了,再说了,如果嫌犯真的没问题,他为何不把当日在满春院的那人说出来?” 余栉风差点气炸了:“嫌犯?嫌犯?你定罪了吗就张口闭口嫌犯?他没名字吗?” 甄大人被这一声呵斥吓了一跳,连忙改口:“余、余小楚!不是嫌犯,是余小楚!”余栉风头疼:哪里有什么人,那人是皇帝,难道要让楚轻供出来,说皇上逛青楼了?这不出明日,怕是所有的百姓都能知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件事若是一出,怕是更是给了太后理由把她的侄女塞 给皇上,到时候皇上身边又多了个眼线,想想都头疼。 甄大人被余栉风看得愈发心神不宁:“那……可怎么办才好?” 余栉风:“能怎么办?继续查,好歹是朝廷命官,若是这事传出去,让百姓都怀疑我们办案的人吗?这事非要有理有据,没有丝毫疑点,否则,你觉得……你这案子能定下来?”余栉风朝着上头抬了抬下巴。甄大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想到了刘国舅,说起来,这余小楚是刘国舅的人,若是有疑点,到时候刘国舅三言两语反驳……他怕是根本无法招架啊。甄大人立刻眼睛亮了,先前还以为皇上是偏袒这余小楚 ,如今看来,明明就是在提点自己啊,只要找到了确切的证据,这才能定罪啊。 甄大人立刻激动了:“本官绝不负皇上厚望。” 余栉风勉强扯了下嘴角:“说起来,既然你说有帮手,那就不要阻止人来见那余小楚了,找人多查查来见她的人不就行了,所不定就找到嫌疑人了。”余栉风提点过之后,深藏功与名的走了。 甄大人仔细思考之后,就把第一嫌疑人定在了钟宣身上。 不过这钟宣是出了名的耿直,却又不像。 也许余大人这招很有用也说不定。 余栉风出了刑部,就让人去通知钟宣了。 钟宣这几日时不时来一趟刑部,不过甄大人都没让他见楚轻。他也再等机会,所以钟宣一得到消息,立刻就又来到了刑部的门口。 衙门的人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想拦住再赶人。 钟宣却是没走:“你再去问问,我今日还非要见到余小楚了,这案子还没定下来,她就只是嫌犯不是重犯,你们凭什么不让见?” 衙役对视一眼,好说歹说又劝了很久。 外面的动静引起了师爷的注意,很快就禀到了甄大人的耳边:“大人,可要让他见?”甄大人想到先前余栉风的话:“让他见,这余小楚如今在牢里,她肯定会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给那帮手,到时候等钟宣出去之后就跟着,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抓到那帮手,只要抓到了,就能定罪了!”甄大人 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大加称赞,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 “可……可万一这余小楚是让这钟宣去找刘国舅帮忙呢?” “你傻啊,国舅爷是什么人,这么久怕是这余小楚一被抓进刑部他就知道了,只是如今在观望而已。”若是刘国舅要出手早就出手,他现在估计还不确定到底余小楚是不是真的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 师爷连连称是,很快就领了令让钟宣进去了。 钟宣跟着进了刑部的天牢,看了眼身后的人,皱眉:“怎么?我说几句悄悄话也不行了?你们也要听?” 师爷与几个衙役对视一眼,笑笑:“百户大人说笑了,我们这就离开,只不过……时辰有限,大人还是速度快些。” 钟宣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等人都离开了,才看向楚轻,眼圈忍不住红了:“瘦了。” 楚轻嗓子也有些哑:“钟大哥你……你们可都还好?” 钟宣抹了一把脸,才恢复了些:“好什么,你都这样了,我们怎么能好?” “那妙语……”“我还没敢告诉她,到现在都瞒着,都不敢让她出门,就怕她知道怕是……”钟宣哑着声音说了就近的情况。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朝着不远处看了眼,猛地一个虎跃,就快速挪了过去,他太过出其不意, 守在那里偷听的两个衙役骤然被抓了个现行,半天都没回过神,尴尬地笑笑就很快走了。 钟宣这才赶紧回去,压低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人给……” 楚轻知道时间紧迫:“当日我让你去查老汤头孙女的事,有个锦衣卫以你的名义给了我地址,我当时没怀疑就过去了,谁知道是对方的陷阱。” “什么?”钟宣虎目一蹬:“是哪个?” 楚轻摇头:“是个生面孔,怕是对方故意找来的人,如今估计早就没影了……也是我大意了。”死的人太多了,她太想早些把人救出来,能少死一些人,对方又是以钟宣的名义来的,她竟是没怀疑。 “该死的!到底是谁要这么害你?” “……不知道。”她这几日一直在想,可都毫无头绪。 她这个身份是假的,难道……还能是这个假名字的原来的身份的人的仇人? 可余栉风不是说早就不知生死了吗? 可到底是谁要害她? “这可怎么办?你出不去,就我这脑子……也查不出来啊。” “这人心思太过缜密,一步一步滴水不漏,怕是……根本没留下任何证据。”楚轻抹了一把脸,咬着牙。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你……” “不,还有一个办法,能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楚轻眼底迸射出一抹寒光,七条人命,她定让他血债血偿! 钟宣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楚轻咬着牙,眼底闪过一抹孤注一掷的光:“置之死地而后生。” 钟宣一愣:“这……是何意?”楚轻:“对方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我死,那么我就认了这件奸杀案,你告诉余公子,让他告诉皇上,尽快结案,十日内判斩首。对方这么恨我,既然能用这么狠的手法陷害于我,怎么可能会忍得住不来看我‘丧 家之犬’的最后一面?你让皇上吩咐甄大人结案之后,让人来见我最后一面。人越多越好。”她只能赌一赌了,对方到底会不会露面!“什么?不行!”钟宣低吼出声:“若是他不来呢?你就这样认了,以后你怎么翻案?” 第172章她要活着 楚轻眼底闪着灼灼的光:“钟大哥你忘了吗?我有最有力的证据我不是凶手?” 钟宣愣了下,猛地摇头:“不行!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皇上那……那是欺君之罪啊!” 楚轻抹了一把脸:“可我等不及了,七条人命……钟大哥,我这些时日,日日想起来那七条人命都是因为我死的,我寝食难安,相信她们在天之灵,怕是也无法瞑目。你就让我……赌一赌吧。” 钟宣怔愣了好久,瞧着楚轻泛红的眼圈,猛地锤了一下牢门的门框:“可……可……”他怎么忍心瞧着她去冒险啊!怎么忍心啊。楚轻拍了拍钟宣的手背:“钟大哥,帮我这一次吧……相信我,我会好好活着的,师父的仇还没有报,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对不对?相较于这命案,皇上那里……我帮了他这么多,他也不至于……这般绝情对 不对?更何况,我有后招,你让皇上往死里下死命,到时候,刘国舅肯定觉得我因为这件事恨极了皇上,这件事一了,他肯定会拿我当心腹。到时候皇上肯定舍不得杀我这个能为他当眼线的人对不对?” 钟宣抹了一把脸,沉默许久,知道外面有衙役催促,他才哑着声音:“楚轻……你……一定要保重啊!你师父的仇……还等着你报,你一定要活着知道吗?” 楚轻眼眶也有些热:“……好。” 钟宣走出刑部的时候,眼眶还有些红,看到甄大人脸色也不怎么好,他很快就直接回了北镇抚司。 甄大人找人跟着钟宣,却发现并未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直接回去了?没去找别人?”甄大人奇怪。 “是啊大人,是不是他打算改日再去?”师爷询问出声。 甄大人:“知道他们在牢房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吗?”师爷:“不知道。当时本来是派了两个衙役守着的,只是被钟百户给发现了,后来他们就不敢多听了,那钟百户并未在牢房里待多久,大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守在北镇抚司外,说不定也能有出其不意的收获 ?” 甄大人犹疑不定,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咬着牙应了:“好,派连个机灵的人去守着,不要让钟宣看出来了。这次如果能拿到证据的话,那么这件案子就算是彻底了解了。” 甄大人一想到以后自己能够凭借这件连环奸杀案名垂青史,就忍不住激动不已。 至于皇上说的那几个疑点,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更正确一些,余小楚这么聪明,也许就是用这疑点来洗脱嫌疑也说不定。 否则,她为何不肯说出在满春院到底是找她?她不肯说,肯定有猫腻。 甄大人这么说了,师爷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钟宣回了北镇抚司,却没有回小院,而是回了他的住处。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妙语解释,难道要说,他去了一趟刑部,却即将把楚轻送入刑场? 他脸色有些发白,脑仁一抽抽的疼,他仰躺在床榻上,可楚轻最后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七条人命……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七条。 背后的人这么狠,如果楚轻不死,怕是他还要杀更多的人,那么唯一解决这件事,就需要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他重重锤了一下床板,转过身趴了下来。 他懂楚轻的心思,那是七条人命,他当初留在京城当这个百户,为的不就是伸张正义,为无辜蒙冤的人洗脱冤屈,找出凶手为国除害。 如今摆在面前的是七条人命,如果换成是他,他大概也会做同楚轻一样的决定。 钟宣想通了之后,猛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大不了,如果到时候凶手真的不出现,他就去劫法场! 钟宣下了床榻,很快就修书一封,秘密的找了心腹连夜送出了北镇抚司,让他交到了余栉风的手里。 余栉风接了信,瞧着那句“十日内判斩首”,差点炸了。 他强忍着难以置信继续看下去,可越看越无力,到最后颓废地坐在了椅子上,揉了一把脸,有些无助。 楚轻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要看着救命恩人走向死地,这怎么可以? 余栉风抬起手又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信中所言与先前楚轻与钟宣所言没什么不同,不过隐瞒了楚轻是女子的事情。 只交代了楚轻有证据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如果到了最后一刻对方没有出现,她会自己洗脱罪名。 可那要是什么证据,能让皇上判下案子之后再收回? 余栉风握着信封一角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余栉风抹了一把脸,把信快速地塞回了怀里,走过去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余院判:“大哥,你……怎么来了?” 余院判手里端着一杯参茶,“打算安寝,瞧见你院子里还亮着光,怎么?睡不着?” 余栉风吱唔一声没说话。 余院判:“怎么,在想楚公子的事?” 余栉风诧异的抬起头,飞快看了眼,把余院判拉了进来,飞速的关上门:“大哥,你……你怎么知道?”余院判倒是淡定多了,在一旁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坊间已经有传闻了,只是因为一直没消息泄露出来,所以大家还不知道楚公子被关进去的缘由,各种原因都有猜的。当然,也不乏有猜到真相的,不过一 般来说倒是很少有人会信。”他的视线在余栉风拧得极深的眉峰上扫过,“怎么,难道是真的?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连环奸杀案,真的是……” “当然不是!”余栉风连忙为楚轻辩解,“这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的。” 余院判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哦?” 余栉风瞧出他眼底的掫揄,忍不住颓废的在一旁也坐了下来:“大哥,你怎么还开玩笑啊。” 害得他以为大哥真的信了。 余院判轻笑了笑:“楚公子不像是这般大奸大恶之人,皇上怎么说?”他若是记得不错的话,这楚轻是皇上的人吧? 余栉风也头疼:“皇上也没办法,只是……如今楚轻自己想了个办法,可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皇上……” 余院判愣了下:“这就是你今晚上寝食难安的缘由?” 余栉风轻嗯了声,他看着余院判,终于决定找个人来商量:“大哥,要不你帮我想想吧,我到底要不要告诉皇上?” 他有种预感,如果真的拿给了皇上,皇上怕是第一个就会反对。 余院判也忍不住好奇了,到底是什么,能让自己这二弟如此抵触一个解决的办法? 在他看来,这件案子牵扯甚广,因为残忍程度太大,已经造成了恐慌,毕竟一连死了这么多人,已经算是近年来,一件凶案了。 余院判想了想:“你且说来看看。” 余栉风干脆直接把钟宣的信递给了余院判。 余院判接了过来,从上到下很快看了一遍,等看完了之后,眼底也忍不住闪过一抹诧异,许久都未出声。 余栉风瞧他这模样心里有些许不安:“大哥?你怎么了?” 余院判轻声道:“这楚公子……当真大仁,只可惜,竟然有人肯这般陷害于他。” 余栉风重重点头:“对啊,更何况,他还救过我的命,我……”如若不是不行,他还真想去替了楚轻。 余院判知道自家弟弟耿直的性子,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把信铺叠整齐了重新递给了余栉风:“让皇上定夺吧。” 余栉风“啊”了声,垂着头还是担心…… 余院判站起身,抹了一把他的头:“二弟,这楚公子是好人,皇上又是个惜才的,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楚轻死?” 余栉风眼睛一亮:“对啊,还有皇上!”就算到时候暴露了楚轻是他们的人又如何? 皇上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楚轻死的,他急匆匆就要跑出去,被余院判拉了回来:“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明日一早再进宫吧。” 余栉风连连诶了声,握着信,怕是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翌日一早,余栉风就进了宫,去了御书房,有些忐忑的把钟宣的信递给了李天啸。 李天啸接过来,打开,越看脸色却是越难看,到了最后,猛地一拍御案,因为他的力气太大,御案猛地晃动了几下,足见对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朕让你去想办法,你们就想到了这种办法?”李天啸一张俊脸沉得可怕,看得余栉风心惊胆战。“皇、皇上……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过了这么多日,怕是坊间瞒也瞒不住,如今沸沸扬扬的,皇上若是一直压着,对您的名声并不妥,更何况,也容易引起刘国舅的怀疑。楚公子这招置之死地而 后生,虽然危险了些,可目前来说,的确是最为有效的办法了。”只是,太过冒险了,余栉风刚看到的时候,也不愿意,可经过一夜仔细想了想,却也觉得楚轻这个办法,的确是值得一试。 “最为有效?是有效啊,若是找不到真凶,是不是就直接让他去死?”李天啸深吸一口气,才没让刚换的砚台又砸了过去。一想到楚轻会死,李天啸感觉心口堵得慌,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173章开堂审问 “皇上,属下又何尝愿意这般?可……如果凶手找不到,楚公子无法堂堂正正的走出来,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愿意这样吗?如今只有找到了真凶,才能还公子清白。”余栉风耐心劝解道。 李天啸许久都未开口,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快的办法,可他不想让她有危险。 半点危险他都不想看到。 可…… 他却是最了解楚轻性子的,她决定的事情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即使他此刻不接受,她依然会另外想办法,怕是到时候她会直接自己同意了。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余栉风。 余栉风被他看得心神不宁,不确定的问出声:“皇上?” 李天啸:“……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余栉风听完这句话,莫名松了一口气:“是,皇上。” 一直等余栉风离开了,李天啸坐在御案前许久都未动弹。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后悔,可他不想让她失望……那就,只能赌一赌了。 钟宣得到余栉风的信之后,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了心脏,他长叹一声,知道要告诉妙语了。 否则,到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楚轻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她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耳朵。 他怕在此期间她会做傻事。 钟宣站在妙语的小院外,却不敢进去。 妙语提着一个篮子出来时,就看到了钟宣,眼睛微微一亮:“钟大哥,我正说要去找你。” 钟宣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妙语从篮子里拿出一件长袍:“公子的衣袍上次旧了,我给她做个新的,我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公子了,你若是见到了公子,就把这件衣袍给她,让她也别累着了,身体要紧。” 钟宣并没有接,他吞了吞口水,哑着声音看向妙语:“我……有话跟你说?” “钟大哥?”妙语看出他眼底的异样,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她什么话都没说,跟着钟宣走进了院子,随后,一直等进了房间,妙语等不及了:“钟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公子有关?” 钟宣没敢回过头,哑着声音“嗯”了声:“她……她被人陷害,如今被关进了刑部。” “什么?”妙语手里提着的篮子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都懵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明明前几日她还看到公子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急走两步到了钟宣面前,抓紧了他的衣袖:“是那件案子?” 钟宣道:“嗯,刑部的人当场抓到她与刚死去的受害人在一起,还有失踪的那几个少女以及老汤头的孙女。”除非说出她是女子,否则当时那种情况根本就洗脱不了嫌疑。 可她是女子的事,怎么可能怎么轻易说出去? 妙语的脸色白得吓人,她深吸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皇上呢?皇上难道就看旁人这么冤枉公子?”“妙语你冷静点……”钟宣一把扶住了她,让她免于摔倒,赶紧让她坐在软榻上,蹲下身,瞧着她急得眼泪直掉:“你别担心,她已经想好了,她暂时不想出来,是想用自己为诱饵,引出凶手……”钟宣简单把 楚轻的计划同妙语说了一遍,妙语听完了,眼底的泪珠掉得更凶了。 “公子怎么能拿自己的命来赌,万一……万一对方不出现呢?”“好了,别哭了,楚轻知道了怕是又要担心了。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这点……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皇上不可能让她死,她决定赌一赌,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凶手没出现,她就标明自己女子的身份。到 时候……至少只是皇上与楚轻的之间的君臣之事,楚轻是不是欺君之罪,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妙语眼圈更红了:“可……这样更危险啊。” 钟宣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可她知道啊…… 皇上万一迁怒,公子可怎么办啊。 钟宣不知道妙语的担心,哭的更伤心了,钟宣一直哄了好久,才让她止住了哭。 既然楚轻已经决定了,李天啸当日就找了个机会把甄大人给传召进了皇宫。 甄大人战战兢兢的进了御书房,他还以为李天啸是找他询问先前疑点的事情,惴惴地踏进了御书房,老老实实跪了下来:“臣见过皇上。” 李天啸懒得理会他,如果这次楚轻有个什么,他定饶不了他! “先前朕让你查的一点可有线索了?”李天啸沉声问道。 甄大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到李天啸的问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臣、臣还没有找到,不过只要皇上给臣时间,臣一定……” “你觉得朕等得起,百姓等得起?你自己去坊间听听,现在这七条人命都成什么样子了?”李天啸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扔,俊脸沉冷,居高临下得瞧着缩成一团的甄岳,深吸一口气,才没直接把人给踹出去。 “皇上息怒……臣……臣……再给臣一些时间,臣肯定……” “朕已经等不了了。朕再给你三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给朕把这件案子审清楚了,否则,你这刑部尚书也不用当了。出去吧。”李天啸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赶人。 甄大人哪里敢乱说半个字,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出去了:“三日……”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三天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甄大人咬咬牙,随后一愣,刚刚皇上说的是把这件案子审清楚了吧? 如果余小楚认罪交代出共犯,说清楚来龙去脉,那这案子不也算是清楚了吗? 甄大人到现在依然觉得余小楚就是真凶。 毕竟这么多衙役看到了,这可不是胡说的吧? 人证物证都在,她就是想狡辩也无法狡辩。 甄大人有了主心骨,顿时精气神回来了,决定回去就提审余小楚,到时候就不信她不招。 李天啸等人走了,还是放不下心,眯着眼,凤眸里闪着一抹幽冷的光。 余栉风从密室出来:“皇上,他这回去是不是就要审问楚轻了?” 李天啸“嗯”了声,虽然是他决定的,可依然放心不下:“你现在出宫去一趟刑部,别让他对楚轻动刑。” 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下令罢了这甄岳的官。 一件案子存在这么多的疑点,他竟然只凭借最后所见就断了案,这样的昏官要来何用? 余栉风也坐不住,虽然知道楚轻会直接承认,可万一这甄大人要是逼问帮凶怎么办?他站都站不住了,赶紧起身:“是,属下这就出宫。”刑部牢房一片昏暗,楚轻在这里住了快十日了,从师父出事,到遇到李天啸 ,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忙,都在想办法破案查案赶路,这几日在牢房里,反倒是成了她最清闲的时候了,吃饱喝足,楚轻反倒是 觉得自己身上的肉又养回来一些。 她推算着时辰,最迟明日怕是甄大人就要开始审问她了。 楚轻望着牢房里唯一的窗口,瞧着光已经开始黯淡下来,怕是这一日又要过完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动静,楚轻慢慢坐起身,她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好在脸上脏污不堪,如今是连到底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了。楚轻倒是也不怕甄大人发现自己脸上的易容有问题 ,至于男子胡须的问题,好在她年纪不大,发育迟缓一些也能说得过去。 几个衙役很快就过来了,直接指挥人把楚轻带带了出来。 “大人升堂审问,余大人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衙头得意不已,这件案子最初可是他先发现的,到时候如果大人破了案子升了官,他也能混点好事,说不定自己也能往上升一升。 这几日衙门里的兄弟都上赶着巴结他,让衙头得意不已,对着楚轻,也趾高气扬了起来,完全把她当成了“凶手”。 楚轻脸上没什么表情,朝衙头看了眼,拂开了靠近她的两个衙役:“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她威严的气势还在,其余的衙役到底因为刘国舅的原因不敢太过得罪。 楚轻踏出牢门,自己率先朝外走去。 衙头皱眉看着,轻哼了一声:“神气什么,如今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有衙役忍不住小声提醒:“衙头大哥,还是少说两句吧,他是刘国舅的人,万一刘国舅插手……怕是这件事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衙头冷笑:“得了吧,刘国舅要是早想帮,早就出手了,他在这里关了这么多天,你见刘国舅的人来过?”除了那钟宣,可是一个人都没来看过他啊。 他大笑着抬步朝楚轻追去,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其余几个衙役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话了。楚轻被带到了大堂,一踏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门内外围着的百姓,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喧哗声叽叽喳喳的就响了起来,被衙役使劲儿得用木板在地面上“咚咚咚”得敲着,他们才停了下来。只是视线一直好奇的落在她的身上,各种目光都有,好奇的、疑惑的、厌恶的、恐怖的,各种表情纷杂在一起,让楚轻眼底依然没什么波澜。 第174章屈打成招 楚轻继续朝前走了几步,转过身面对大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位上的甄大人,多日未见日光,楚轻忍不住眯着眼瞧着,虽然手上脚上戴了镣铐,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站到了大堂的正中央,她有官职在身,不必下跪,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头:“见过甄大人。” 甄大人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楚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余小楚。” 甄大人:“所犯何事?” 楚轻声音几乎没什么起伏的出声道:“被控告奸杀五人,谋害两人,绑架四人……” 甄大人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配合,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可认罪?” 楚轻朝他看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甄大人脸色微变:“有衙役亲眼瞧见你出现在所绑之人的现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晓那个地方?你为何会去那里?又为何刚刚好衙役看到你行凶杀人?” “行凶杀人?”楚轻讥讽的笑了声,许是那声音太过嘲弄,让甄大人的脸色变了变。 “你笑什么?”“大人且问问,他们可亲眼见到了?是在事发前还是事发后?我当时衣衫可有凌乱?还是说,他们亲眼目睹我奸污死者了?我不过是前去追查失踪的人,追查到此,刚好碰到凶手逃走,我本欲追,无奈被人 拦住冤枉我杀人,我能有什么办法?”楚轻说到最后,甚至轻轻叹了一声。 甄大人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你到现在竟然还在狡辩?” 楚轻一双锐利的眸仁锁着甄大人,那眼神清冷无波,让甄大人莫名有些心惊胆战:“狡辩?那我倒是要问问大人,你说我是杀人凶手,我缘何啥他们?” 甄大人:“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 楚轻冷笑:“大人倒是有趣,是你们抓我来,又说我是凶手,你们到现在甚至连动机都没找到,甚至没有目击证人,如此审案,诉我不服!”楚轻偏过头,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让甄大人被气到了。 甄大人:“看来本官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招了?来人——” 楚轻冷笑:“若是我记得不错,我有官职在身,大人确定要严刑逼供吗?” 甄大人:“对于你这种罪恶滔天的凶犯,本官不必如此仁慈。”他直接抬起手,就扔下一个木牌:“先打二十大板!” 衙役领了令,立刻有四个衙役上前,两个把楚轻按了下去,另外两个一左一右,竟是就要动手。 “慢着!”大堂外传来余栉风的声音。 他一看眼前的情景就有些受不住了,这甄岳还真是……竟然真的被皇上料到了,他还真的敢屈打成招?该死的! 大堂外的百姓也听得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这余大人真的是凶手? 可这余大人先前不是还侦破了好几件案子吗?怎么可能是这次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这别真的是冤枉的吧?” “你傻了吧,要真的是冤枉的,甄大人能把人抓了?你刚刚没听到吗?他们可是在现场抓到的,当时这余大人正在犯案……” “可这余大人瞧着不像……” “你懂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好就不是凶手了?” “也不是……只是,他为何要杀人啊?” “也许心理变态扭曲呢?我觉得甄大人做的不错,对于这种牙尖嘴利的,就应该磨磨他的性子,终于抓到了,不然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对啊对啊……” “可……” “更何况,这余小楚听说是刘国舅的人……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可他破了这么多案子,总觉得……” “……” 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相信甄大人的,即使有少数人持有怀疑态度的,也被淹没了。 大家喋喋不休的推测着,俨然觉得自己才是审判的大人。 余栉风进来时,就听着这些言语,再看看被压在地上打板子的楚轻,感觉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如果不是知道现在不能意气用事,他恨不得拽着甄大人的脑袋糊在地上,再踩两脚让他清醒清醒。 这件案子明明这么多疑点,他竟然还想屈打成招? 只是他经过楚轻的时候,楚轻抬眼,目光深深看了余栉风一眼,余栉风心头一动,竟是看明白了楚轻的意思,她这是……不要让自己插手吗?可自己……怎么能不插手? 甄大人看到余栉风,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余大人,你怎么来了?” 余栉风眯眼:“怎么,我不能来吗?我可记得我是皇上认命协助审案的。” “本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甄大人低咳一声,再多看了几眼楚轻,才干笑道:“这余……这犯人太过牙尖嘴利,不给他点厉害,他就不服软,余大人你且等着,等下他就老实了……” 余栉风差点就骂出声,可想到楚轻先前的眼神,到底是忍了下来,他来是帮忙的,不是添乱的,可就这么看着楚轻挨打不做些什么,他哪里坐得住?他淡漠的扫了楚轻一眼:“的确是应该挫挫他的锐气。” 甄大人眼睛一亮:看来外界传闻这两位不和,果然是真的。 余栉风凉凉看了甄大人一眼:“就是不知道甄大人打算让人打他多少板子啊?” 甄大人不知道余栉风到底是想多打呢,还是想留着面子少打,试探道:“二十……” 余栉风一听,差点气笑了,就楚公子这身子板,打二十板子,估计屁股都开花了吧?他眯着眼冷冷瞧着甄大人。 甄大人心里一阵不确定,这倒是想留面子不落人口实觉得自己打多了,还是想公报私仇打多一些?他试探的开口:“不如……五……” 余栉风眼神更冷了。 甄大人立刻改口:“二十板子的确是多了些,那就五板子吧。” 余栉风这才满意了,只是心却是在滴血,这五板子不会打坏了吧? 该死的,这甄岳刚刚不会是想说五十板吧? 他这心可真够狠的,好歹楚轻这些时日帮了他不少忙吧?如今还这是怀疑这还没确定呢? 可如果不让打,如何被“屈打成招”好为以后翻供做准备? 余栉风只能低着头,像是漫不经心根本懒得去看的模样,只是想到回去禀告,皇上还不气的找人揍他一顿啊? 不过他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了。 甄大人看这模样,知道余栉风终于满意了,这才坐了下来,挥挥手,让衙役开始打板子。 不过这五板子下去,楚轻直接装晕了。 衙役对视一眼,这身板也太弱了吧? “大人,嫌犯晕了。” 甄大人:“用水给泼醒了……” 余栉风一阵心疼:“……”甄岳,给小爷等着。一盆凉水下去,此时已经快到秋末了,冷得楚轻打了个寒颤,颤巍巍睁开眼,抬起头,看到衙役靠近,像是被打怕了一样,浑身都在发抖:“别、别打了……我招我招……”她声音太弱,几乎是虚弱游丝,如 果是别的壮汉,不过是五板子而已,他们肯定会怀疑,不过楚轻本来就瘦弱,眉清目秀的,这几日在牢里吃了点苦头,就更瘦了,这样一来,瞧着更是惹人怜悯。 她这样哑着嗓子说出来,外面的人没听清,可瞧着她这模样,恶毒的猜测莫名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怎么觉得这这么可怜呢? 说起来,先前的少女失踪案,若非余大人,京城怕是还有更多的少女要牺牲。 还有就近的孩童买卖案,好像都是经过的余大人的手…… 这样的人,真的是凶手吗? 他们同情弱者,此刻瞧着楚轻露出来的一截手腕,苍白瘦弱,这样的白面书生,真的能做的了奸杀的这等恶事吗? 他们没听清楚楚轻的话,身边的衙役却是听清楚了。 衙役立刻道:“大人,他肯招了……” 甄大人眼底露出一抹惊喜:“当真?” 衙役道:“是的……” 甄大人立刻一拍惊堂木:“余小楚,那七条人命可是你所杀?” 楚轻“气若游丝”:“……是。” 甄大人:“你为何杀人?” 楚轻声音更低了:“……没有缘由。” 甄大人想想,没有缘由也算是有缘由了:“你可有帮凶?” 楚轻摇摇头:“并无。” “怎么可能?不然,当日你病重,谁帮你运尸的?”甄大人咄咄逼问。 楚轻这次沉默了许久,就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她才缓缓道:“……没有人,是我提前杀了人,故意留在那里的,我的就是脱身,洗脱嫌疑。” 甄大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对啊,也可能是这个缘由啊。 他立刻一锤定音:“让他画押!”只是余栉风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嘴角,嘲讽的笑了,这甄岳还真是蠢啊,竟然连这种理由都没有怀疑,怪不得他会掉进凶手这么浅显破绽百出的陷阱里,看来对方是研究透了他这愚蠢的个性啊,所以才出手的这么肆无忌惮,也不怕被看出来。 第175章不惜一切 有稍微知晓这些案子的百姓,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吧,这样就算坦白了?甄大人是不是糊涂了……” “就是啊,那巷子虽然深了些,可外面就是街道,据说那尸体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快两天了,怎么可能躺在那里将近两日都没被发现?” “是啊……这到底是不是余大人杀的啊?” “我也不知道了……” “可甄大人说是……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 众人小声的议论声并没有被甄大人听到,他完全沉浸在终于把这么一件大案子给破了的喜悦里,他瞪大了眼瞧着师爷拿着认罪书,看着楚轻按下了自己的手掌印,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楚轻按下手掌印的同时,猛地头一垂,再次晕了过去。 这下子可把余栉风给吓了一跳,他快步走过去,一抹楚轻额头上的冷汗,竟然还发热了,忍不住皱眉看向甄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犯人病重,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他眯着眼,一双厉眸扫向甄大人。 甄大人何时见过一直笑眯眯的余栉风发过这么大的火,以为他是怕余小楚若是死了,外人还以为是他要对付,招惹了刘国舅,赶紧道:“这、这本官的确不知,这就找大夫过来……”余栉风沉声道:“既然犯人已经认罪,还是好好让他过完最后几日,否则,还以为这刑部是何等的炼狱,人还没上刑场,倒是先死在里面了!”余栉风终于不忍心去看楚轻的惨状,猛地对着余栉风一甩衣袖 ,抬步走出了大堂。 外面的百姓瞧着这一幕,眼底的疑惑却更加浓了:为何他们怎么瞧都觉得这是一场屈打成招的戏码?这案子就这样结了?玩呢? 偏偏他们再看甄大人,竟然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这到底是他们智商不够,还是这甄大人智商不够? 楚轻是装晕的,从昨晚上知晓自己可能过堂,她昨夜故意让自己冻病了,来演这么一场苦肉戏。 否则,等稍后她翻案的时候,今日她的供词对她以后绝对不利。 可若是屈打成招可就不一样了,至少她在百姓心里只要冤屈洗刷,就还是一个好官,否则,怕是会落下一个蔑视大堂的不好印象。 楚轻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只是大概没想到自己会一并就这么严重,大概是这些时日受了凉,心思又重,病来如山倒,才这般来势汹汹。 余栉风一出了刑部,就直接派人去通知了钟宣。他因为站在对立面不方便去刑部看望,可钟宣却是可以,甄大人这会儿刚把案子接了,正是高兴的时候,怕是不会太严格,可他还是去找人去提点了甄岳几句,大概既然人已经招供了,就不要再苛刻了, 否则,还以为是故意针对刘国舅的人,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只要别让人逃狱了就行了。 甄大人对余栉风的话是言听计从,所以等钟宣得到消息带着妙语赶来时,刚好在刑部牢房外遇到了前来的大夫。 钟宣脸色微微一变:“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还请上大夫了? 大夫也不知道,不过随行的衙役却是开了口:“犯人不招,大人打了几板子,没想到竟然就晕了。” 钟宣气得差点一铁拳直接揍过去,可到底忍了下来。 他今日若是真的揍了人,以后刑部的大门他就别想进来了! 钟宣匆匆跟在大夫身后,与眼圈红红强忍着没哭出来的妙语进入了刑部。 楚轻躺在地上,上面铺了一层稻草,浑身湿漉漉的,就那么趴着,不知生死。妙语只一眼就没忍住,哭了出来,哑着嗓子扒着门框:“公子……” 楚轻听到动静,微微动了动,偏过头,看到妙语,扬了扬嘴角:“钟大哥,你怎么把妙语也带过来了?” 钟宣即使知道了来龙去脉,还是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你受罪了……” 楚轻摇摇头:“我没事儿。” 只是她这声音的确虚弱,加上一张惨白的脸,瞧着的确是吓人。好在被长发挡住了,只看得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瞧着人,倒是还算清明。 衙役打开牢房的门放大夫进去了,妙语随即也钻了进去。 衙役想拦,被钟宣挡了一下:“我们等下就出去,就是给她送点吃的。”那衙役曾经跟着楚轻出过几次案子,其实对楚轻听佩服的,只是出了这种事他,他们既敬佩楚轻却又畏惧她竟然如此穷凶极恶,不过,看着楚轻这会儿如此柔弱的模样,到底往后退了两步,恶狠狠道:“快 点!” 说罢,站在一旁,只瞧着也不说话了。 楚轻本来是算好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病的这么重,浑身没力气,只是安抚的拍了拍妙语的手背,妙语忍着泪把篮子里的吃食与衣服还有一床锦被给拿了出来。 因为楚轻的衣服都湿了,暂时只能先躺着了。 大夫给她巴了脉:“风寒引起的发热,吃几服药就没事儿了,听说还有外伤,老夫可方便瞧一瞧伤势?” 楚轻的脸莫名红了红:“不用了,劳烦大夫给一瓶金疮药就好。” 大夫点点头,写了个方子出去抓药,又留下了一瓶金疮药。 他也听说了这件案子,只是他是大夫,只管救人,不管救得人是谁…… 一直等大夫离开,妙语才心疼地看着楚轻:“公子,让你受苦了。” 楚轻摇摇头,只是低咳了起来。 妙语连忙给她拍着后背,钟宣哑着声音道:“我去煎药……”衙役看了看,也莫名被几人的情绪感染,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怎么看也觉得这余大人不像是这般的恶人,可……“还是我去吧,衙门的兄弟在外守着,你们……快些。”先前在大堂对方的衣服都湿了, 本来是只能穿囚服的,不过在里面套一些闭闭眼也就放过去了。 钟宣知道对方有意放水:“谢了小兄弟。” 衙役倒是有些不自然了:“没事儿。” 只是他走出好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在刑部当了几年的差了,对这钟百户还是了解的,据说为人极为耿直,所以才一直没有高升,这样的人到现在都把余大人当兄弟,余大人……真的是凶手吗? 他突然就迷茫了。 而另一边,余栉风心里不是滋味的回了宫,一进去,发现李天啸站在窗棂口,背对着他瞧不清面容。御前总管对他张张嘴,让他说话小心些,只言皇上心情不好。 余栉风点点头,等御前总管出去了,才哑着声音唤道:“皇上。” 李天啸身体僵了下,没有回头,哑着声音问道:“他可还好?” 余栉风摇摇头:“……不好,楚公子病了,被甄岳那混账打了五个板子,是属下无能,可……楚公子不让……” 李天啸原本手里正捧着一个杯盏,闻言,嘭的一声响,竟是硬生生把杯盏给捏碎了。 血水顿时混着碎瓷片流下来。 余栉风被吓了一跳,跪地:“皇上!您要是生气,就惩罚属下,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御前总管听到动静,进来一看,尖叫一声,也跪在了地上。 李天啸冷冷看了他一眼,御前总管连忙闭了嘴。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吧,让朕静静。” “可……” “出去。” 余栉风抹了一把眼,可看看李天啸,还是固执着跪在地上:“皇上,公子会没事儿的,你这般,让公子回来岂不是要难受?”李天啸沉默了许久,才摆摆手:“去请御医……你出宫,这几日就不要进宫了,给朕好好守着刑部,不要让他……再受半点罪。”他知道楚轻的意思,打算用苦肉计,以后好翻案,可既然罪已经认了,他就绝 不能让她再受半点苦! 余栉风听到让传御医,这才松了一口气,御前总管赶紧爬出去去请了。 李天啸:“去找刘福去拿天蚕雪莲与玉肤膏。” 余栉风一拍自己的脑袋:“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个忘了,皇上放心,我肯定送到!” 李天啸垂着眼沉默的挥了挥手。 余栉风知道他心里大概也不好受,不敢多呆,很快就退了下去。 李天啸仿佛没感觉到掌心的疼,许久,才朝着暗处道:“天一。” 亲卫立刻出现:“皇上!”李天啸:“十日后的刑场,拿着朕的令牌,若是到时候有个万一,就算是劫法场,不惜一切也要把人给朕留下!知道吗?”他抬起头,一双黑眸沉沉的仿佛融不进去半点光,幽幽的瞧着让天一心头一动,单 膝跪地,接下李天啸递过来的令牌,退了下去。 就算是暴露了他也不想他死,不想……另一边刑部大牢,楚轻在妙语的帮助下换了一套衣服,趴在松软的锦被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什么,才对妙语道:“这几日一直见不到,差点忘了,等会儿我写个单子,你明日过来时把易容的东西顺便给我带来。” 第176章许下承诺 妙语自然是应了,背对着他们的钟宣听到了,没敢回头:“还是我去吧,你把单子给我,我出入刑部比较方便一些。” 楚轻点点头:“麻烦钟大哥了。” 钟宣:“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少让我担心几次,我就阿弥陀佛了。” 楚轻忍不住苦笑:“是是是,我下次一定谨言慎行,一定好好听钟大哥你的话……” 钟宣也忍不住乐了,随即又忍不住担心:“伤势怎么样?虽说只有五板子,可你身子骨这么弱,这牢房又这么潮湿,万一留下个什么后遗症,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楚轻知道钟宣不过是担心自己,一一应了,等说完了之后,才嘱咐了妙语几声,让她不用担心,妙语一直拉着楚轻说了很多话,看着楚轻把药喝了,才依依不舍地出了牢房的门,把位置让人钟宣。钟宣怕时辰不多,言简意赅:“今日你画了押,以甄岳这么想早点了结这件事,怕是他稍后就直接会进宫禀告,那么,这件案子怕是不出两日就能判下来。皇上的意思是按照你说的十日内斩首,在此期间,会不反对有人来看你。所以,这十日左右的时间内,你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凶手,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有结果了,就告诉我。我等案子完全定下来之后,会找两个心腹的锦衣卫来这里守着,确保你的 安全,你有事,也好吩咐下去。” 楚轻颌首,知道自己不同意怕是钟宣会很担心:“好,我听钟大哥的。”钟宣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依然不怎么放心,抹了一把脸:“是大哥没保护好你……我先前回去查了,你说的那个锦衣卫根本是假的,如果我找点找到人,你也就不会被骗了。”也就不会落入凶手的陷阱, 成了替罪羊。楚轻却是笑笑:“我却是觉得这样很好。如果不是我太急于找到人,怕是他也无法得逞,可这样一来,反而会有更多的少女会被对方用来牺牲,这样的情景,不是我想看到的。钟大哥,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 钟宣点头:“可你……”楚轻:“只要把人找出来,这件事情就了了,我会好好的。”楚轻保证着,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凶手。她这次也不过是为了赌一赌,可若是对方真的能这么沉得住气,根本不愿意来看自己 的惨状呢?楚轻一直等钟宣离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大概是身体太疲惫了,她几乎整个脑袋都埋在锦被里,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闪着。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师父被杀的时候,她站在 那里,拼命的喊着,却只能看着师父越走越远…… “啊!”她轻声喊了一声,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浑身的衣服几乎湿透了,只是等她看清楚牢房外站着的两个人,一愣,有些没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怎么来了?” 牢房外站着的两个人,赫然一个是余栉风,另外一个却是侍卫打扮的李天啸。 李天啸太着眼,黑眸定定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先前还以为还在做梦。 李天啸推开牢房的门径直走了进来,余栉风压低声音道:“我去守着,皇上你尽快快一些,万一被甄岳那厮瞧出来,可就不妙了。” 李天啸沉声嗯了声,就不说话了,径直走到了楚轻的面前,慢慢蹲了下来,望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面容,薄唇抿得更紧了,可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皇上你……怎么来了?”楚轻有些不自然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很意外,她还以为李天啸不会来的。 李天啸的确是不应该来,可明明吩咐了余栉风把药给她拿来就好。 可等余栉风就要出宫门时,他却是后悔了。 还是装扮一番跟着余栉风进了刑部,可等看到楚轻窝在锦被里,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时,他说不清自己心底的疼惜蔓延,想就这么把人给带出去,用自己的权势给她撑起一片天。 可偏偏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对,李天啸所有的感情被沉闷的压制在心底,最后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让你受苦了……” 楚轻眼睛突然微微亮了亮,她其实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探探李天啸的口风,她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可……一旦用了那种办法,也就代表着,她就要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这可是全凭李天啸啊。 楚轻揉了揉眉心,虚弱地看着李天啸:“让皇上忧心了,属下……无能。” 李天啸抬起手,突然想要把她眼前落下来的青丝给撩开,楚轻吓了一跳,却偏偏没敢动。好在李天啸的手就要碰到她时,自己停了下来,收了回去:“这件事了了,朕会补偿你的。” 楚轻暗暗叫了一声好:她等的就是这一句啊。 “那个……皇上,其实我有一件事情瞒了你,若是很严重,能不能让这次一起功过相抵了啊?” “隐瞒?”李天啸微愣:“你瞒了朕什么事?” “什么事暂时不能说,皇上直说……能不能功过相抵,皇上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我吧?”这别是刚躲过了鬼门关就再次被勾了魂啊。 这可就是…… 李天啸心头一动,表情莫名认真:“朕绝对不会杀你。” 楚轻想到对方的心思,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他对男身的自己有心思,自己这时候问他,他肯定不会么,可等他知道了真相,一旦恼羞成怒……那可就不好说了。 “当真?”楚轻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决定还是先滔滔口风,就算是一个口头承诺,也足以让她心安啊。 “朕金口玉言,说话绝对算话。”李天啸想,他怎么可能杀她? 楚轻松了一口气,探过头,越过李天啸,直接朝外面的余栉风道:“余公子,你可听到了啊,皇上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砍我的头的。” 余栉风无奈,不明白楚公子今个儿怎么了? 难道是坐牢坐的这么怕死了? 不过伴君如伴虎,估计是担心了……为了让她宽心,连连应声:“是,我听到了,皇上说以后不管如何都不会杀公子的。” 楚轻终于放下心,才又认真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劝李天啸接下来的十日就不要过来了,李天啸听着,却没有动。只是应了声:“朕知道了。” 楚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这很明显是说交谈结束了,皇上你也可以回宫了吧? 可皇上怎么还不走? 想多说两句? 表表忠心? “咳,皇上,不管接下来属下要做什么,对你绝对是忠心的,绝没有异心……”她偷看了李天啸一眼,却见李天啸突然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过去。 楚轻怔怔然接了过来:这什么?不过打开低头嗅了嗅,闻到熟悉的药香,是治疗外伤的,不过又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清香,看来是个好东西,楚轻拒绝也不是,收下却有些心虚,毕竟她刚刚才哄骗着李天啸说出免她欺君之罪的事,这会儿看到对方的关心,低咳一声:“属下这次安然脱险之后,会尽心辅佐皇上的。”除了替师父报仇之外,还有帮李天啸坐稳这个江山,经过这么久,她能看得出来,李天啸是个明君,这样的皇帝才能堪当大任 。 李天啸听完了之后,俊脸上依然瞧不出别的情绪,只是等了片刻,看楚轻还是拿着药只是表忠心,忍不住道:“你不试试?朕听御医说,还是很好用的。” 楚轻:试试?试什么?她茫然的看向李天啸,顺着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趴着的下方看过去,一张脸突然就莫名就涨红了,感情,他等了这么久,就想等着看自己上药之后的效果?好在牢房里比较暗,楚轻即使脸红,也看的不怎么 真切,可她憋了半天,还是道:“皇上您……还是回宫吧。” 既然对方不走,那她只有亲自赶人了。 李天啸抿了下薄唇:“朕还不急,可以再陪你一会儿。” 楚轻:可属下再看你一会儿怕是这伤口更疼了。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下来,把牢房外的余栉风急的,看时辰真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催了。李天啸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出来的挺久了,这才颇为有些一不舍的出了牢房。 楚轻看得心惊肉跳,李天啸此刻对男身的自己多么依恋,这就代表着以后恢复女身的时候自己有多惨啊。 想到这,楚轻觉得前途怎么就一片黑暗呢? 翌日案子就直接判了下来,顿时传开了之后,在整个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作为一个官员,还是一个破案的,还是一个仵作,竟然是一个连环奸杀案的凶手?这可比宫廷秘辛还要让百姓震惊,他们震惊之余,却又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具体是谁开始传的不清楚,可等传到甄大人耳中的时候,却是已经没耳听了。 第177章所谋之事 “什么?这话是谁说的,谁敢如此诋毁本官?”甄大人一把扫了桌上的各种卷宗,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一张脸都涨红了,显然被气得不轻。师爷也是惴惴的:“这……这小的也不知道,就说……说是那日来听审的人刚开始先说了一遍,后来不知道是谁抓到蛛丝马迹,就说是大人你找不到凶手了,所以屈打成招,愣是把一个好官给逼迫成了杀人 凶手。还说……” 甄大人气得胸膛起起伏伏:“还说什么?”师爷:“还说大人你不满这几个案子都是余大人压了你一头,所以才心生不满,当日来的人说那余大人被你打的只剩下出气儿都没有进气儿了,指不定现在已经怎么样了呢?甚至还有人把这半年多来余大人 破获的案子都整理了出来,这一整理不要紧……” 甄大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冷冷看着对方:“……” 师爷只好自己继续说:“这么一列下来,余大人还真的办了不少案子,有几件相信大人你也知道,很是出名……现在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可是怀疑的声音是越来越多了……” 甄大人冷笑一声:“皇上已经判了十日后斩首,难道皇上的话他们也不信?”师爷摇摇头,就是因为这是皇上判下来的,所以百姓没敢明面上说,可这案子是大人审的,所以坊间就传言,皇上被甄大人迷惑了,甄大人污蔑朝廷官员,其心可诛什么的,师爷是不敢敢甄大人说的,生 怕甄大人直接给气死了。 甄大人深吸一口气:“……”气得没力气了。 明明是余小楚自己承认了,她不心虚她承认做什么? 师爷也被说的心里惴惴的,三人成虎,他到现在也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他们太过武断了? 只是眼见为实,他们的确是亲眼见到余大人出现在案发现场。 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呢? 师爷可不敢把这些说出来,他看看甄大人不善的面容,小心翼翼道:“大人也不必着急,现在百姓不知道大人的良苦用心,等余大人被行刑了之后,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有人记得了。” 甄大人想想也是,心情这才好了下来:“还有事?没事儿就下去吧。”师爷想了想,继续道:“大人,许是这话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派人过来指点说是这件案子皇上心里有数,只是先前余大人办了不少实事,所以,奖罚分明,说是如果这几日有人前来探监,让大人你不 要拦着,只要人没丢就好。” 甄大人懒得再想这件事:“这件事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他挥挥手,让师爷出去了。 只是等书房的门关了之后,甄大人才茫然地看着前方,他瞧着不远处摊开的一个个卷宗,心里莫名忍不住慌慌的,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不,肯定不可能……这件案子怎么看都是余小楚最有嫌疑,既然没有别的嫌疑人,她肯定就是凶手! 他没错,他肯定是没错的…… 可不知为何,心底的恐慌却是越来越浓。 楚轻怎么也没想到,来看她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刘国舅的人,来人是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叫方子睿,户部侍郎,他过来的时候,不仅楚轻挺诧异的,连甄大人大概也没想到,是亲自带着这方大人过来的。 甄大人:“大人……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这……”方大人:“听说案子定下来了,本官过来瞧瞧。说起来先前余大人办的几件案子,还真有几件牵扯到户部的,本官早就想过来看看,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后来想想,现在若是再不过来一趟,怕是… …就没机会见到余大人了。甄大人放心,本官不过是说几句话,怎么,这你可别是不放心吧?” 甄大人连忙摆手:“这怎么会……那……大人您先说着,下官先去外面备些薄酒,我们难得见一次,势必是要喝上一两杯的。” 方大人笑笑,没说应,却也没说不应,甄大人也不敢说得太过,很快就退下自行前去安排了。 等甄大人走了之后,衙役自然也带走了,一时间,整个牢房只剩下楚轻与方大人两人。因为楚轻是重刑犯,所以关押的地方也只有她一个犯人,平日里冷冷静静的,习惯了之后,突然热闹了起来,楚轻竟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习惯了,趴在那里,仰起头,朝方大人笑笑,表情很澹然,丝毫没有 即将身赴刑场的颓废与潦倒,方大人虽然是受人所托而来,可看到楚轻这般的淡定,倒是还真生出几分敬佩:“余大人,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楚轻抬抬眼:“的确是第一次见。不知大人所来何事?这牢房重地,不适合大人前来。” 方大人:“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楚轻的视线落在方大人的身上,打量了几下,随后笑道:“大人是刘国舅的人?” 方大人挑眉:“国舅爷看来说得不错,余大人的确是个妙人。”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而已,她竟然就猜到了自己是何人所派。 “余大人就不怕本官是别人找来试探你的?” “我如今不过是孑然一身,十日后就要身赴刑场,又有什么可被你们试探的?”楚轻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 方大人道:“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还能如斯淡定的,本官还真没见过第二人。” 楚轻忍不住笑了声:“大人若是多来几趟,大概就能遇到了。”方大人笑笑,开始谈正事了:“刘国舅虽然可惜余大人身陷囹圄,可这件事他着实不便出手,加上根本找不到别的办法,所以,国舅爷这次让本官来,就是告诉余大人,国舅爷很是可惜,只是爱莫能助,希 望余大人不要怪国舅爷。” 楚轻嘴角弯了弯,却是笑了:“下官知道,不过也请方大人转告国舅爷,国舅爷的心下官明白了,若是能侥幸逃过这一劫,势必结草衔环以报这知遇之恩。” 两人文绉绉的说了几句客套话,方大人既然话带到了,也就走了。 方大人其实不怎么明白国舅爷何以这般看中这人,即使在知道了对方已经救不了了,甚至还要自己跑这一趟。 方大人离开了刑部之后,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了国舅府。 刘国舅拿着信,久久没说出话来:“哎……可惜了。” 闻言,书房内别的几个心腹忍不住对视一眼:“国舅爷此话何意?”刘国舅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几个人,几个人传递过后,感慨:“先不说这件案子,单就是这余大人对国舅爷的忠心也值得国舅爷这般惦记了,的确是可惜了这样的将才,只是……既然对方已经被判了刑,十 日后斩首,国舅爷大可不必再趟这浑水。” 刘国舅摇头:“尔等哪里知晓,以余生这般的才智,若是没有这件事,真的能为吾等所用的话,吾等所谋之事,必定事半功倍。” 只是可惜了,本来他还想,对方能不能有别的自救的办法,他倒是可以加以援手,到时候对方出来之后,势必对自己更加感恩戴德,不吝报答。 不过既然人救不回来了,那么,他也就只能另谋打算了。 刘国舅很快就把楚轻给忘到了别处了,而楚轻接下来的几日倒是忙了起来,楚轻妙语每日三次必来之外,时不时也有一些先前受她破案恩惠的人前来看望。 一时间,刑部外倒是人庭若市,让人颇为感慨。 这与甄大人所预料到的完全是两个极端,明明七条人命的案子,余小楚这人案子一定下来,必定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偏偏对方仿佛受冤而死的功臣,被人这般感恩戴德,反而他这个破了这件案子的,被人直接给无视了。 甄大人气啊,可他气也没办法,皇上已经下了命。 他揉着眉心,想着只要等时日过了,这余小楚死了之后,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甄大人抱着这样的念头,干脆不再理会,只管批阅卷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几日的案子明显少了很多。 师爷在一旁张张嘴没敢说不是案子少了,是前来刑部报案的人明显少了。 大多都去了北镇抚司。 而坊间的传闻,因为刑部离奇的景象,愈发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明显已经成争论余小楚是不是杀人凶手,到了余小楚会不会死。 楚轻这几日被好生养着,病好了也不算,还胖了不少。 瘦削的脸上瞧着有些肉了,易了容之后,眉清目秀的,瞧着哪里有半分潦倒?甄大人去看过两次,后来就不愿意去看了。 其间刘夫人也让婢女送了两次膳食,随后估计是怕牵扯进来,也就没再送了。 楚轻排查了一圈,发现毫无所获。 这些来的人,远远没有跟她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到足以用这种办法,一点点把她引入陷阱,再一举吞食。到底是谁? 第178章竟然是他 楚轻一直等到第九日。 明日午时三刻就是行刑之日,可依然毫无所获。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可她不甘心,她忍了忍,既然已经坚持了九日了,那就坚持到最后一刻好了。 她就不信,鱼儿真的不上钩? 对方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就是为了要自己的性命,他真的能忍住不来看一看自己的潦倒? 几乎就在到了日暮,探监之间就要过去时,才姗姗又来了一个探监的人。楚轻听到声音,以为是妙语来给她送饭了,她抬眼,就看到前面两个衙役引着一人缓缓走了过来,牢房里的视线有些暗,她刚开始并未看清楚对方的面容,随着对方越走越近,楚轻静静望着对方的那张脸 ,突然就哑然失声了。 来人手里提着一个膳盒,使了些银子给衙役,随后看衙役退下之后,才在牢房外站定了。 看到楚轻看过来,眼圈先红了,蹲下身,放下膳盒,双手紧紧抓着栅栏:“公子,让你受苦了。” 楚轻茫然的,紧盯着对方:“无碍,你……怎么来了?” 来人垂着眼,眼底都是对方即将赴死的悲伤:“我前些时日回了一趟龙门镇安葬父亲,没想到回来竟然听闻了这等事,公子,你怎么……不说了不说了,是我来晚了!” 他打开膳盒,拿出里面的两盏白玉酒,两个瓷盅,倒满了两杯酒,一杯递了过去。 楚轻却没有接。 来人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公子你还伤着,不能饮酒。” 楚轻突然就回过了神,伸手接了过来:“无碍,我的伤已经好了。” 她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醇香浑厚,可她却只觉得满口的苦涩,脑海里很快的过着以前听过的那些话。 养蛇男蛇武的——擦肩而过时,对方身上有檀香味…… 珍宝阁掌柜的——啊,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戴了一个东西,好像是绿色的,像极了一个酒葫芦…… 面前这人的——我的生母是酒家女…… …… 一幕幕,原本她百思不解的,突然到了这一次,突然就完全明白了。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对她既恨又感激的,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朝对面的人轻轻笑了起来:“刘水,这是什么酒,闻着好香,好香在别的地方没喝过。” 来人也就是新任的刘家家主刘水,抿着嘴角笑着:“只是姨娘酿的。不过,现在应该不是姨娘了,我帮她恢复身份了,以后跟主母平起平坐了。” 楚轻点点头:“那挺好的。” 这么短的时日就把刘家尽收再收,即使是当年他在龙门镇的时候,也时不时会监视主院,否则,当初她怎么会从对方的口中知道忠叔的事?继而绊倒了龙门镇前任刘家家主?是怎么弄到了赵魁梧? 别人兴许不知道,可他如果真的仔细推测一下,似乎就是从自己知道忠叔的事之后,这一切才开始一步步发生的。她只当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就是幕后策划当初刘德谦顶罪一事,可未曾想,也许对方早就知道了,他一边用知遇之恩自己帮他夺得刘家作为报答感恩戴德,一边却韬光养晦只为了为父报仇,这一切…… 被梳理了之后,竟然如此的简单,可自己蠢到被对方单纯感激的表象所蒙蔽,竟然真的信了,觉得对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就是杀他生父的凶手。 楚轻长长吐出一口气:“明日就是行刑日了,以后估计也没机会了,我再陪你喝一杯,你就走吧,免得连累了你。” 刘水眼底流露出一抹悲伤:“公子……对不起……” 楚轻愣了下:“为何道歉?” 刘水:“这么晚才来看你,我也无法为你做什么,真的对不起……” 楚轻:“……”如果只是听着这情真意切的声音,看着对方的歉意,楚轻也许根本就不会怀疑。 可如今想想,也许从第一件案子,在满春院的时候,他就开始算计她了不是吗? 满春院是他带自己去的,可一个酒家女的庶子,竟然不会喝酒?喝了两杯就昏睡了过去?这怎么可能? 怪不得当初去刘家七日祭的时候,她听说刘水的生母是酒家女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就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没事儿,时日不早了,你回去吧,不过这几杯酒,留给我喝吧。” 刘水连连应了,最后才又多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匆匆走了。楚轻瞧着他的身影,揉了揉眉头,从第一件案子到最后一件,她竟然忽视了这么多重点,当晚在满春院,除了她之外,刘水也没有证据,不过是因为对方酒醉了,有那几个姑娘的先一步认定对方醉酒昏睡 了没有动机,才并没有被怀疑。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也确定对方是真的醉酒了,根本没把对方划入凶手的范围。 毕竟,对方根本就先前与天香不认识,哪里有必要杀对方? 她听到养蛇男说檀香,就以为是和尚,原来从一开始她查的路就错了。 身上有檀香味,可不一定就是和尚,那时候前刘家主刚死,七日祭,他身为新任家主,必定要日日在灵堂,身上沾了檀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她竟然没想到这点……不过是她压根就没怀疑过他。 是她大意了……活该自己被设计到这种地步。 楚轻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可如今就算她知道了对方是凶手,却没有证据,且在此之前,她需要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对的。 那么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一件东西。 楚轻眯眯眼,眸色沉了下来。 楚轻在妙语来送晚膳时,嘱咐她回去告诉钟宣去查一件事情,尽快当天晚上查好,有多快就有多快。 楚轻让钟宣办的一共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这酒水去查刘水的生母。第二件事,就是那个酒葫芦玉佩。既然是酒葫芦,必定不可能是前任刘家主给他的,再说身为庶子刘水并不受宠,所以只可能是他的生母给的,像是这种有象征意义的,必定有牵扯,或者是传家宝。找到 那个酒家,想办法套出那酒葫芦到底是何模样。 第三件事,就是拿着画像去向珍宝阁的掌柜求证。 如果最后证实酒葫芦的确是珍宝阁掌柜当日在秦思始终的那日见到凶手所戴的,那么,刘水就必然是凶手无疑了。钟宣听到妙语的话,根本半分不停留的去办了。明日就是行刑之日,他急得已经快要找人商量去劫囚了,突然就听到那人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是他见过一两次的人,好半天没回过神,可回过神之后,根本 不敢多等就立刻去办了。 他懂楚轻的意思,若是冒然去打探刘水的生母,怕是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可若是借着这酒水,说是多少年珍藏的,只打探酒,到时候找到的自然是刘水生母的父母,到时候,借由那对老夫妻依然能够知晓,既然是祖传的东西,必然有不少人见过。 只是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到明日午时,只有一夜以及一个白日。 钟宣真的怕自己打探不到,楚轻应该是猜到了他会着急,专门让妙语让他不要急,如果到了最后一刻没有确定,她到时候已经会在刑场自证清白。 钟宣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依然不敢松懈下来,其实他们此刻面对的一个情况很尴尬。 时间太急,就算是确定了这刘水就是凶手。 可他们没有证据,这人太过聪明,他不知道用了何种办法,这几日都在龙门镇,如此一来他就有不在场的证据,想要证实他是凶手,太难了。 如非必要,他还是不想让楚轻直言说出自己是女子,因为这里有个不定性的因素,那就是李天啸。他们不确定李天啸到底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楚轻心生不满。 帝心是最难揣测的,一个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楚轻哪里不知道钟宣的担忧,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再担心也没用了。 到了如今,她反而淡定了下来,想到先前她竟然还哄着李天啸答应无论何种情况都不杀她,就觉得自己何以会说出那么蠢的话。 钟宣几乎是一夜未睡,连夜赶路去了一趟龙门镇,把玉酒葫芦给打探到了。 只是他得到消息拿到玉葫芦的模样时,已经离午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从龙门镇到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日的功夫。 钟宣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离午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时赶到了。 他几乎是冲进了珍宝阁,却只看到珍宝阁里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根本没看到掌柜的。 钟宣急得几乎快抓狂了:“你们掌柜的呢?”小厮被钟宣揪着衣襟,差点吓傻了:“啊……啊?我们掌柜的……去、去外地进货了。”这些时日珍宝阁因为那秦思的失踪以及后来的惨死,那叫一个冷淡,掌柜的捉摸着这样下去不行,就打算换个行业,这 不是,前两天就去外地考察了。 钟宣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何时回来?” 小厮被钟宣揪着,跟个鹌鹑似的:“就、就这会儿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 钟宣直接问:“他说没说从那条路回来?”小厮把路说了,钟宣一把把人松开,快步走出珍宝阁,一个翻身就上了马,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第179章拖延行刑 刑场,主位上甄大人坐在那里,远远瞧着双手被绑在身后,披散着发丝的楚轻。她的后背上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死囚犯”三个字,垂着眼,即使是阶下囚,却瞧着依然是淡定自若。甄大人似乎从未见 过她慌乱的模样,他甚至想到了最初接触到楚轻的时候,对方几乎让人惊叹的破案手法,让他极为崇拜,可如今,他依然高高在上,对方却沦为了阶下囚。 甄大人望着刑场正中央的人,竟然生出一股轻松感,他忍不住想,原来自己还是会在意的。 本来也是,明明北镇抚司与刑部是两个部门,虽说都是查案的,可一向还不牵扯。 可自从这余小楚来了之后,这两个部门的界限却不明显了。 而明明身为刑部最大的头他却要对一个后生百般讨好,他虽然面上恭敬,可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佩服对方的同时又难免生出一些不舒服,所以衙头当时那么一提时,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他几乎是心里没什么犹疑的相信了。 甄大人垂着眼,他是对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她不该把手伸到刑部。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他不想有一天自己的位置根本保不住,反而被一个后生给抢了。 再说了,这么多的证据,凶手肯定是余小楚。 肯定。 他不知道是让别人相信还是让自己相信,又重重念了几遍,才看向身边的师爷:“什么时辰了?” 师爷恭恭敬敬禀告:“快到午时了。” 甄大人抬起头看了看日头,点了头,快了,很快就到时辰了,只要余小楚一死,这件案子他办得这么漂亮,不仅名声有了,以后看哪个还敢说他平庸无能碌碌无为? 楚轻垂着眼跪在刑台上,因为来的时辰早,腿已经麻了,不过她还是一动未动,身后两步后,刽子手手里拿着砍刀,只等午时三刻就会行刑,她抬起头,视线在前来观看的百姓看了眼。 他们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因为离得有些远,声音并不能听清楚。 楚轻也不在意,不过她很快在一圈人当中,捕捉到了一道身影——刘水。 刘水就站在人群里,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再带着往日的卑谦与恭敬,反而多了几分冷漠以及别的情绪,让楚轻一时间捉摸不透。 她忍不住朝着刘水笑了声,自嘲自己验尸观尸,一向自信能让死人说话,可没想到有一天,却栽在了活人的手里。刘水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朝着她看过来,还笑了声,刘水大概是觉得这是最后时刻了,她应该是再也翻不了身,死定了,也对着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明媚了几分,若是楚轻不知道他是凶手,只以 为对方的笑容太过奇怪并不会多想。可自从知道了对方是凶手,再看对方的表情,怎么都带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楚轻眯着眼,紧顶了对方几眼,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一直站在那里的妙语。 朝着她点点头,妙语很快上前,手里提着一个膳盒,对拦着他们的衙役道:“我给公子送行,可以过去吗?” 衙役这些时日是见过妙语的,很快就有人去禀告甄大人,甄大人为了维持自己宽宏大量的形象,摆摆手,让妙语过去了。甄大人望着妙语红红的眼圈,以及四周窃窃私语的众人,心里着实奇怪,如果是别的杀人凶手,怕是这时候早就烂鸡蛋菜叶子都砸了过来,为什么众人到现在还觉得对方不是凶手?就因为对方瞧着不像是 凶手? 甄大人越想心里越不舒坦,干脆闭上眼,案子是他断的,连皇上都信了,如今这人就要行刑了,等百年之后,众人会明白他的一番劳苦用心。妙语上了刑台,座跪在楚轻对面,把里面的膳食一一都拿了出来,趁着衙役不注意,压低声音道:“公子,钟大哥回来了,只是那珍宝阁的掌柜耽搁在了半路,钟大哥已经赶过去了,可能……要迟一些。”就 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她眼圈红红的,不明白为何公子非要等到真的确定了刘水就是凶手,才要洗脱嫌疑。 如今这情况,那刘水十之八九就是凶手,公子来了这里这么久,除了刘国舅也就是跟这刘水有杀父之仇了,可刘国舅不知道公子的真正身份,自然不肯跟找人动手,那就只剩下这刘水了。楚轻朝对方笑了笑:“傻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真的等不到,我自然不会白白损了这条命,我之所以要等,就是要等证据,出其不意的把刘水作为第一嫌疑人给扣下来。否则,今日一旦说开,对方回 去之后,怕是会销毁那些可能还残留下来的证据,倒时候,就算我知道对方是凶手,可没有证据……依然无法将其治罪。” 妙语摸了摸眼圈:“对不起公子……让你受苦了……” 楚轻摇头:“这点苦头我还吃得住。”她并不觉得辛苦,只要能给那死去的几条人命伸冤得雪,就算是再多吃些苦头,多挨些板子,她也是愿意的。 她只怕自己不能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让他们死而不能瞑目。 这才是她最不甘心的。 “午时三刻已到——”随着师爷的一声报唱,妙语被拖了下去,她眼圈红红的跟着走了过去,没敢捣乱,可是都这会儿了,钟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妙语急得不行,频频往大道上去看,可偏偏那里根本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直掉眼泪,猛地回头去看楚轻。 看到已经被拔了脖子后的牌子。 “公子!”妙语忍不住喊了声。 时辰已经等不及了,说吧!楚轻咬着牙,望着那大道,不甘心就这么说出来,让对方提前有了准备。可正如妙语喊声里的潜意思,时辰已经来不及了,就楚轻深深朝着刘水看过去,看得刘水心里莫名一怔时,楚轻咬着牙,刚打算喊 的时候,就看到远远一座明黄色的步辇朝着这边走来。 领头的一个大太监,在甄大人抬起手就要把行刑的令牌仍在地上时,尖细着嗓子道:“皇上驾到——”随着这一声响起,甄大人抬起的手完全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朝着步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恢宏大气的步辇上,被纱幔笼罩下的,的确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形,仿佛只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 压得甄大人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是没有停顿的立刻提着官袍的下摆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甄大人一动,其余傻了眼的百姓,也都反应过来,纷纷都跪了下来,跪了一地,齐呼万岁……浑身发颤,却又忍不住浑身的激动,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皇上……这以后简直能写进家谱了,告诉后代重 子重孙。步辇一步步从众人面前走过,最后经过刑台,最后到了甄大人的主位上,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的,御前总管带着一众太监,连忙把主位给拆了,步辇直接就落在了先前主位的地方,李天啸并未让人撩起帷 幕,就那么隔着一层瞧着跪在刑台上的楚轻,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他仿佛就看到了对方的潦倒。 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了,眼神沁着寒意,却很快敛了气势,抬抬手。 外面,御前总管再次报唱:“平身——” 甄大人是最先爬起来的,激动地弓着腰小心翼翼到了步辇外:“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李天啸并未说话,他压根不愿意理会对方。 御前总管解释:“皇上未见过行刑,听闻这个就是先前所言的连环杀人凶手,所以就过来瞧瞧,甄大人只管继续,皇上也就是过来瞧瞧。”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一众太监开始准备东西,甄大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百姓虽然已经平身了,却哪里还敢乱喧哗,一个个低着头,压根不敢抬头目睹圣颜,生怕犯了圣怒。 等御前总管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了之后,已经过去了一炷香,似乎这才想起甄大人:“甄大人这怎么还在这站着呢?不是要行刑了吗?” 甄大人连连应了声,他主斩官的桌子被挪到了一旁,他只好往那边过去,只是经过那几个候着的太监时,不知是不是脚下刚才跪下时伤到了膝盖,脚下一个踉跄,竟是直接朝前摔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嘭”的一声响,还挺重。 甄大人脸一热,不远处的御前总管喊了起来:“哎呦喂,甄大人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到了没有,可要让御医来瞧瞧,别伤到哪儿了?” 甄大人连忙爬起来,被师爷搀扶着,连连摆手,他越是想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可这下子什么好印象怕是都没了。 甄大人的脸红得很,生怕唐突了李天啸,连连告罪。等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主位上,才小心翼翼坐下来,松了一口气,御前总管扫了他一眼,眯了眯眼,朝不远处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本来还想再拖延一段时间,忽然就听到远处有哒哒哒的马蹄声急促的传了 过来。 御前总管眼睛一亮,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淡定地回到了步辇前继续服侍李天啸了。 第180章推诿狡辩 钟宣骑着马几乎是把手里的鞭子给甩出了风,楚轻刚开始还挺奇怪李天啸怎么突然来了?可随后虽然没敢抬眼去瞧,可听着甄大人发出的声音。就顿时明了了对方这是过来拖延时间的,她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此刻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她抬眼去看,果然看到远远的钟宣带着一个人朝这边冲了过来。几乎是飞奔而来,好在先前众人为了让出步辇时, 让出了一条道,后来虽然起身了,可当着真龙天子的面,他们哪里敢乱动。 所以这条道,反而便宜了钟宣,他一路风驰电掣,跑到了刑台前,直接翻身下了马,跪在了地上,随着他跪在一旁的,还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被这么一路带过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差点吐出来,不过他大概是下马前被钟宣提点过了,知道皇帝在场,再怎么也忍了下来。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激动有,害怕也有,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这公子说只要他敢作证,保证让他的珍宝阁继续开下去,如果是真的……他自然是愿意的。 甄大人刚开始突然看钟宣闯进刑场愣了下,回过神,猛地一拍惊堂木:“大胆,钟百户,你何以乱闯刑场?” 不过,他刚一拍下去就后悔了,他……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大呼小叫的。 李天啸本来是打算直接让天一他们劫人的,不过钟宣离城之前,刚好遇到了余栉风,余栉风就直接进宫了。 他听完钟宣的打算,就直接过来了。 拖延时间与劫刑场之间,显然是前者更容易也对楚轻以后翻身更好。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过来了。 好在,终于是把人给等了过来。既然他的任务完成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开口了,不过,他倒是好奇,楚轻所说的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到底怎么证明?李天啸见过几次楚轻自证的场面,所以刚开始并未多想,可此刻站在刑场上,他却是 疑惑了,这次先前与前几次完全不一样。 前几日只是怀疑,这次却是直接当场给抓到了,这她到底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这场奸杀案的凶手? 甄大人看李天啸并未开口阻止,才松了口气,也有了底气,坐直了身体:“大胆钟百户,你可知乱闯刑场是何罪?” 钟宣垂眼:“属下有新的证据,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甄大人一愣,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他第一反应却是看向不远处的楚轻。 楚轻依然是那种淡然自在的模样,丝毫没有任何影响,仿佛早就确定自己不会死一般,淡定的就像是她早知道有人前来。 甄大人的嗓子发哑,不行,这件案子是他判的,他决不允许有何人的错处。 “另有其人?钟百户你说这话可要有证据,否则,耽误行刑,可是重罪!”甄大人威胁地看向钟宣。 钟宣直接垂眼冷笑:“属下既然敢来,自然是有完全的准备。” 甄大人刚想说什么,步辇里的李天啸缓缓开口了:“钟卿家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既然李天啸已经开了口,钟宣自然没这个胆子敢说别的。钟宣道:“当日余小楚去查那几个少女失踪案的时候,查到秦思时,发现她是在珍宝阁被一伙乞丐抢米时带走的,珍宝阁的掌柜当时见到过一个可疑掳走秦思的乞丐,而当时那乞丐脖子上带了一个翡翠酒葫芦。余大人本来已经开始着手在这里开始查了,只是没想到……却反而被凶手给设计陷害,反而被污蔑为凶手。余大人怕打草惊蛇,只能忍辱负重,暗地里却是让钟某去继续查,终于让某不负所望,查到了 一个人。而这个人,与余大人的确是有仇,也具有作案动机。” 甄大人脸色微微发白,他不知为何,有种预感,他这次怕是真的要栽了。 原本因为李天啸在场不敢喧哗的百姓听到这,顿时又开始小声嘀嘀咕咕了起来。 余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那到底是谁要害余大人? 还是说这只是余大人想要脱身找的借口? …… 各种声音传来,却丝毫不影响钟宣,他背脊挺直,对着楚轻点点头,让她心安。 甄大人深吸一口,朝李天啸偷偷瞄了一眼,才梗着脖子道:“那你说说,到底是何人?” 钟宣立刻站起身,身形飞快一动,矫健如同猎鹰,迅速在人群中揪住了人群里的刘水。 刘水垂着眼看不清表情,被抓住时,浑身开始发起抖来,像是害怕极了,眼底闪着惧怕:“你……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钟宣冷哼一声:“还装?” 他直接拽着刘水直接到了刑台前,按着刘水跪在了珍宝阁掌柜的身边,一把把刘水脖子里的玉酒葫芦给拽了出来:“你可认识这个?” 掌柜的眼睛一亮:“认识认识,就是这个……我那日在一个乞丐的身上也见到过。” 刘水仿佛真的被吓到了,尖细着声音喊道:“这……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挂饰,一模一样的还有很多。你们不能……不能这么冤枉人!” “普通的挂饰?”钟宣冷笑:“我已经去过龙门镇了,这是你生母娘家的传家宝,这时间怕是独一无二了。刘家主不说说,你为何要假扮乞丐绑走受害者之一的秦思吗?” 刘水神色一动,在自己的表情泄露之前,直接低下头,遮住了眼底的暗芒:“钟百户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不认识什么秦思,也没有绑走过任何人,更何况,我堂堂一家之主,何以要扮成乞丐?” 钟宣:“那你不解释解释这玉葫芦是怎么回事吗?” 刘水:“这我何以知晓?我承认,这的确是我生母的家传之物,可万一是这掌柜的看错了,毕竟,一闪而过的东西,他怎么知道?”钟宣直接抓住了他话里的语病:“哦?你刚刚不还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挂饰?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这玉葫芦在掌柜的面前只是一闪而过,你亲眼见到了?”钟宣咄咄逼人,一步步把刘水往话里的陷阱里引, 刚开始刘水因为突然被抓住,心生惊慌,后来淡定下来,忍不住一梗脖子,什么话都不肯说了,只留下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气得钟宣差点尥蹶子,直接一脚给踹了过去。楚轻早就想到了对方会狡辩,毕竟,以对方能做出这么连环的命案而不露分毫,足以说明对方心机之深。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过能让对方此刻承认,她要的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嫌疑,在此刻把刘水当做 嫌疑人控制起来,不让他有机会前去把可能残余的证据给销毁掉。 即使,可能对方早已销毁。 可只要还有丁点儿的可能,楚轻都要尽全力将对方绳之以法。 加上虚无的命,一共八条人命,只为了对方想要将自己置之死地,楚轻绝不会放过对方! 钟宣气急反笑出声:“那么,你倒不如说说看,第一桩命案发生时,你在哪儿?” 刘水神色微动,敛下眼,规规矩矩回答:“在满春院。” 钟宣:“既然你也在满春院,难道你就没有作案动机吗?”刘水笑道:“大人说笑了,当日我吃醉了酒,昏睡了过去,很多人都能够证明。当然,也包括余大人。”刘水说着,朝着刑台上看去,刚好对上了楚轻一双沉定的眸子,那黑眸仿佛能看进他的心底一般,他 抿着唇,垂着眼收回了视线。钟宣揪着他的后衣领:“你说余小楚?她当日可没全程都看着你,就是因为你当时故意装作‘吃醉’,所以她才一直没有怀疑过,才把你这个凶手给放走了,反而差点害了她自己的性命,你说你醉了,不过是 两三杯酒,我倒是不知,何时一个酒家女养出来的庶子,竟然这么不胜酒力!”刘水脸色一沉,他这辈子最恨别人喊他酒家女养出来的野种,以及庶子这两个字,像是刺在了他的心尖上,他眸色阴冷地盯着钟宣,眼神幽沉,那浸透着阴鸷的目光看得钟宣脸色微微一变,咬牙:“怎么? 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刘水很快回过神,依然是那句话:“大人,我当时的确是醉了,满春院的姑娘是可以证明的,更何况,若是说嫌疑,难道余大人的嫌疑不比我大?不是传言甄大人的人可是亲眼看到他杀人的。那些可怜无辜 的少女,可真是惨啊……” 刘水的话让众人心里起了涟漪,对啊,这刘水说得不错啊,要说嫌疑,明明余大人嫌疑更大啊? 虽说他们不信余大人是这样的人,可不过是醉酒跟一个酒葫芦又能说明什么呢? 只能证明对方有嫌疑吧?钟宣扬了下嘴角:“余小楚的确是有嫌疑,可她不是凶手是肯定的,我们现在不说她,只说你,我已经去问过满春院的人了,当时有人喊她们出去陪酒,当晚余小楚被人喊走不在房间,那些姑娘也不在,这段时间也就是说,你独自一个人在厢房里,这刚好是天香姑娘遇害的时辰,你怕是没有人证吧?就说醉酒一事,我去问过肖家的人,当初你为了讨好肖家逝去的大少爷,可是时常陪酒,据闻当时你可是千杯不倒,何以到满春院就三杯即倒?” 第181章她是女子 刘水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把这些也都打探的清清楚楚,他眯着眼,依然不肯承认:“我当日身体不适,不胜酒力也不是没有道理,至于你们说我没有证据,我当时都醉倒了,如何自己知晓?大人你 为了替余大人洗脱嫌疑,如此不遗余力的陷害于我,岂非正义?” 钟宣冷笑一声:“可……若是我有证据证明余小楚不是凶手,你又当如何解释这些?”刘水仰起头,认真瞧着钟宣,却是突然低低笑了出来:“大人可真会说笑,余大人亲口承认自己是这起连环奸杀案的凶手,这么多衙役当日瞧着了,你这么说,岂不是说甄大人办案不利?你倒是要怎么证明 ?” 钟宣按照先前楚轻教他的,一步步套刘水的话:“你且说,若是余小楚不是凶手,单单这些,能够说明你有嫌疑?”他看情况差不多了,也就换了个说法。 刘水自信楚轻被人亲眼见到出现在凶案现场,必定是凶手无疑,很干脆道:“当然,若是大人能证明余大人不是凶手,我的确是有些许嫌疑。”钟宣松了一口气,他做了这么多,不过是就是按照楚轻所言,不过是为了他一句话,可这一句话,足以直接把他当做嫌疑人给扣押了。钟宣站起身,直接看向了脸色很不好的甄大人:“甄大人,我现在怀疑 此人有重大杀人嫌疑,我申请将其扣押北镇抚司,重新彻查此案。” 甄大人隐忍着一股怒意,若非李天啸再此,他怕是早就气得破口大骂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钟百户,你莫要胡闹,如今已经误了行刑的时辰,你这般难道想要为犯人开脱吗?”钟宣却没说话,只是眸光沉沉盯着甄大人:“这件案子,你就审的当真问心无愧?你与余小楚接触这么久,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为了一件案子,她能不日不休,甚至当时从冰窖出来,几乎被冻死,可她刚恢复过来,因为知晓了一个点,立刻就奔赴刑部追查,可你呢?除了昏庸得过且过,被利用了看到了疑点也丝毫不怀疑,只为了要尽快结案,尽快得到一个大案子,这就是你身为刑部尚书的作为?如 此为官,如此草菅人命,你配不上你头顶上的这头乌纱!” 钟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整个刑场响彻,甄大人先是一愣,面上忍不住烫了起来,却也是气得咬牙:“你胡说什么?这余小楚明明就是凶手!” 众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们却是听出来了,钟百户似乎真的有证据,否则怎能如此?他们对视一眼,先前本来就怀疑余大人不是凶手,如今忍不住激动了起来,难道余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钟宣紧盯着甄大人,突然嗤笑了一声: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机会,可到了这里,明明刘水也有嫌疑,他依然视而不见,不肯重审。 他朝着李天啸跪了下来:“皇上,属下恳请重审此案。”明黄色的步辇里,李天啸静静坐着,他望着楚轻的方向,也好奇楚轻到底有何证据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毕竟,就像是钟宣所言,这件案子很显然就是这刘水一步步设计,原因不言而喻,为父报仇。可楚 轻要怎么翻供?怎么证明? 李天啸缓缓开口:“钟卿家的心情朕很理解,只是想要重审此案,却需确切的证据,若是你的证据足以让在场所有人信服余小楚不是凶手,朕自然做主重审此案。甄卿家以为如何?” 甄大人听到李天啸开口,自然不敢反驳:“臣自然无异议。” 钟宣叩首:“是。”楚轻看火候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准备都做好了,就剩下这最后一刀了,她深吸一口气,到现在都不确定李天啸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可如今这种局势,想要洗脱嫌疑,只有这种办法才最迅速也 是最有效的。 只是…… 她的双手还束缚在身后,直接朝着李天啸的方向叩拜了一下:“属下有罪。” 李天啸一愣:“……” 甄大人眼睛一亮,她这是承认自己杀人了? 他刚想开口,可李天啸没说话,他只能惴惴忍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要有什么事发生。 李天啸皱眉,不确定楚轻这是要做什么:“余卿家何罪之有?” 楚轻道:“属下犯了欺君之罪。” 李天啸更愣了,欺君?何以欺君?她又欺的什么君? 她骗他什么了? 甄大人却是愣了下,众人也是一脸懵逼,欺君之罪?不是杀人么,怎么突然变成欺君之罪了? 李天啸沉默片许,却是顺着楚轻的话继续问:“余卿此话何解?” 楚轻深吸一口气:“属下能证明自己并非凶手,的确是有证据。这个证据,恰好就是属下所言的何以欺君。”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更加不解了。 好一会儿,李天啸才问:“余卿说就是了,朕倒是好奇,你的证据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楚轻这么自信自己一定能洗脱清白? 楚轻垂眼,突然低下头,深深埋头跪了下来:“属下……乃是女儿身,是以犯了欺君之罪,却也绝无可能是这桩命案的凶犯。”楚轻此话一落,四周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随后很久,四周都是死寂一片,明明整个刑场内外,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可此刻却没有一人敢开口。正是因为四周太静,所以先前楚轻的 话像是风一样顺着传到了众人的耳中,他们目瞪口呆的瞪大了眼:啥?这余大人说了什么?女儿身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听错了? 步辇里的李天啸也是很久都没回过神,等他清楚的意识到楚轻刚刚说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体,差点猛地就掀开了步辇的帷幕冲了出去。好在被反应极快的御前总管直接给拦住了,低低唤了声:“皇上!” 李天啸这才清醒过来,只是凤眸里闪过一抹狂喜,他整个人几乎都处于一种狂热的兴奋与难以置信当中:他是不是听错了? 楚轻是女子? 女子…… 她竟然……竟然是女子?!李天啸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动着,如果不是此刻有帷幕挡着,他怕是早就出丑了,好在他一向制止力惊人,很快就把这种狂喜与震动掩藏了起来,可那一双眸子,隔着帷幕死死盯着楚轻,各种情 绪在眼底翻滚,楚轻……她竟然是女子。 如此一来,他先前那些怪异就能解释了,为何他会对一个男子动了心思,他并非有断袖之癖,独独对她一人有感觉,原来……她是女子…… 这种感觉让李天啸甚至有种把人立刻就拥入怀里好生安抚的冲动,只是,他很快意识到对方的忐忑,欺君之罪? 原来……她竟是怕这个。 李天啸冷峻的面容上,嘴角掩饰不住的上扬,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波动,沉冷着声音刚想开口,一旁终于回过神的甄大人嘶声尖叫出声:“你是女子?不可能!” 楚轻本来惴惴的心情被甄大人这么一声,给搅合的七零八散。 既然已经开了口,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的命此刻就捏在李天啸的手里了。 不过……目前要解决的,却是自己身上的人命官司。 楚轻抬头,锐利的视线直勾勾望向甄大人:“甄大人此言差矣,是否是女子,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如若大人不信,可以随意找个稳婆过来,一看便知。” 甄大人的脸早就惨白无色,他此刻双唇哆嗦着,被楚轻这么盯着,刚刚的底气全都没有了,是啊,是不是女子,难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毕竟,撒这种慌,根本就很容易戳破,可他不甘心,怎么会呢? 明明她就是凶手,她应该是凶手的……为何她早些时候不说? 如果她肯早点说……他何以会判错? 也不是,她早就跟自己说过自己不是凶手,是自己一口咬死了她就是……如果当初他肯多信她一些,是不是现在?可不管甄大人怎么后悔,他心里很清楚一点:自己的仕途完了。 他无力的滑作在椅子上,完全没了力气,不仅是他,连一旁的师爷也傻了眼。 刘水更是梗着脖子回头死死盯着楚轻难以置信:她是女子?怎么可能?楚轻朝他看过去,眼底古井无波,却像是一股森冷的气势压过来,压得刘水压根半点气都喘不过来。他盯着盯着,却莫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陡然竟是朝着楚轻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底却涌现一股 极为复杂的情绪,蓦地收回眼,垂着头,半个字也不再说了:他输了……即使他们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是凶手,可这场案子本就是为了楚轻准备的,可他棋差一招,依然是彻彻底底输了。 他将再也没有机会设计她,他望着地面,望着自己的双手,却是低低的笑出了声。 钟宣冷着脸看他:“看你这次还怎么逃得过?” 刘水低着头目不斜视盯着地面:“欺君之罪也不是这么好过的。” 不过,刘水却知道自己没机会了。余小楚是刘国舅的人,连环杀人凶手他救不下来,可一个有实力能为他铺路的幕僚他却是有办法救下来。 第182章验明正身 钟宣最怕的就是这件事,闻言,狠狠瞪了刘水一眼:“你有这闲心,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楚轻一旦证明不是凶手,作为第一嫌疑人,他将会里里外外被审讯侦查,到时候一旦确定了对方就是凶手,那么 他的下场可比楚轻如今只是被判斩首要惨多了。 八条人命,怕是要判凌迟。 楚轻是因为有先前的大功才得以减轻惩罚,依然被判了斩首。 刘水这种故意设计陷害,连害数人的恶人,惩罚绝对不会轻了。 刘水垂着眼,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并未说话。即使甄大人再不愿意承认,李天啸因为太过震动,半晌没说出话来,一旁的御前总管对于这些时日李天啸的心思虽然没琢磨到三成,一成却也是有的。加上先前李天啸的反应这么大,再联想到这些时日皇 上时常把楚公子留在寝宫的情景,顿时捕捉到了李天啸的几分心思,顿时,直接去派人进宫唤了宫里得力的嬷嬷过来。 宫里的人,对百姓来说,更加信服。 在他们眼里,皇上是他们最高的信仰,宫里出来的人,自然不会偏袒,得到的结果也更让他们认可。 李天啸听到御前总管的吩咐,并未否决。楚轻一直没听到李天啸的声音,心情一直起伏不定,不过好在说出来了,最后一块压在自己心头的巨石搬开了,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楚轻并不担心自己以后的仕途,只要李天啸肯松口,刘国舅那边, 自然不会舍得放弃拉拢自己这么一位得力的幕僚,他自然会想尽办法替自己开脱。 历代并不是没有出过女官,虽然极少,可到了她这里,也并非先例,她先前在牢里对刘国舅的人说的话,势必会传到刘国舅的耳中,他在这个时候肯定会找人为自己在朝堂上求情。 所以,目前,只要李天啸别生气…… 想到李天啸的心思,楚轻拿捏不准,万一他一怒之下…… 楚轻忍不住出了一身的汗。 四周的百姓在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即使皇帝在此,还是没忍住震惊的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了。 “……我刚才是不是耳聋了?出现幻听了?” “不知道……我大概……也出现幻听了……” “还有我……” “我……” “……” “既然大家都幻听了,那么,我们刚刚听到的余大人是女子?不错吧?” “不错……天啊,女子入朝为官,还当了这么久……” “不算是入朝为官吧,锦衣卫也不过是北镇抚司的一个小职位,顶多算是……”那人大概是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了,茫然地望着前方。 心里只要各种震惊在狂刷脑袋:破了这么多大案的余大人,竟然是女子?! 这大概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几十年听到的最难以置信的话了。 听说这余大人还会验尸? 他们想到一个女子拿着解剖刀在尸体上划来划去的……那画面太美,他们当真是不忍心看。 “不过……我就说啊,这余大人不是凶手,肯定就是被冤枉的,这下子不就证明了……余大人是女子,怎么奸杀啊?”想奸杀,也要有工具啊? 所以这肯定就是冤枉的! “就是啊就是啊,当时肯定就是屈打成招的,听说当时在大堂审讯的时候,人都被打晕了,愣是被泼醒的,现在想想真残啊……” “是啊,不过,为何余大人不早说呢?” “你傻啊,余大人刚刚不是说了,这是欺君啊,欺君可是要灭九族的,不还是死么?” “可惜了,要不是甄大人老糊涂屈打成招,本来还能有个好官的。” “这下子肯定当不成官了吧?” “肯定不能了吧……女子诶……” “……” 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多,众人忍不住震惊的同时,又忍不住兴奋。把先前楚轻破的那几桩案子一一说出来,有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有觉得这余小楚巾帼不让须眉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甄大人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从位置上恍恍惚惚地爬起来,朝着步辇的方向 跪了下来。 完了……彻底完了。 判错案,审错人,对于刑讯办案的人来说,简直是不能犯的重罪! 他……真的完了。甄大人的头低低垂着,一直到现在他还忍不住抱着希冀:如果、如果余小楚是开玩笑,她不过是想要脱罪……如果她不是女子……可怎么可能呢?谁会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来脱罪?他浑身无力,求饶的话 ,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等着宫里老嬷嬷到了之后,验明正身,如果真的证明对方是女子,那么他先前所谓的信誓旦旦,所谓的对方就是凶手绝对无疑的话,简直就是自打脸。 李天啸坐在步辇里,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夺走了,好在有帷幕挡着,否则,他先前怕是早就失态了。如今隔着帷幕,即使他的视线一直在里面锁着刑台上那道朦胧的身影,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宫里的老嬷嬷很快就到了,在从宫里过来的路上,连环奸杀案的凶犯是女子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顿时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消息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国舅府。 刘国舅是知道今日余小楚就要被行刑了,他从户部侍郎方子睿的口中,知道了余小楚那句若是能侥幸活下来,必定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听得热血沸腾。 所以,他对余小楚颇为遗憾,如果这人能活下来,绝对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以后他刘家把控整个朝堂指日可待。只可惜,这人就要被行刑了,怕是以后他很难再找到一个这么合眼缘的人了。 合眼缘不多,这么有才干的更不多,能对他忠心的那就更加不多了。 可惜……遇到的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连环奸杀案的凶手? 刘国舅从午时过后心里就不舒坦,长吁嗟叹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是刚刚过了午时三刻没多久,书房外传来咚咚咚凌乱的脚步声,到了房门前,书房的门立刻被叩响了:“老爷老爷!出大事了!” 刘国舅不耐烦,头也不抬道:“今日谁也不许烦老夫,滚!” 刘管家哪里敢把这么重要的事瞒下来,也顾不得别的了,既然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个八成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老爷,您看出来瞧上一瞧,那余大人……死不了了!”刘国舅本来没在意,手里正用朱砂笔改着下面呈上来的折子,突然回过神刘管家说了什么,笔下一动,惊然间就在折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道子。他像是没看到,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拉的迟啦一声响,他 把手里的狼毫笔一扔,就飞快走向门口,猛地拉开:“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刘管家也是惊喜未定道:“老爷,余大人死不了了!”刘国舅眯眼:“有别的嫌疑人了?可怎么证明他不是凶手的?”他仔细打探过这个案子,他也考虑过能不能留下这个人一命,可后来发现她的案子太过棘手。被几个衙役当场看到出现在凶案现场,受害者还 是刚刚死的,这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刘管家激动道:“是有别的了,只是现在还没确定……老爷你快去瞧瞧吧,真是神了,明明就要砍头了,听说皇上还亲自来监斩,可那余大人竟然……竟然突然就变成女子了!” 既然是女子,自然不可能是凶手了,怪不得先前方大人过来找老爷的时候,说这余小楚当真沉得住气,那般情况下,竟是丝毫不露惧意,当真真豪杰。 因为方大人的话,老爷可惜的一夜都没睡着。 刘国舅却是傻了眼:“你说什么?他……是女子?怎么可能?” 刘管家摇摇头:“这属下也不是太清楚,现在皇上找了宫里的老嬷嬷来验身,如果当真是女子……怕是直接能直接放人,只是……这余大人隐瞒女子入北镇抚司,怕是……皇上那边不好办啊。” 世人皆知皇上与老爷不对付,这老爷看上的人,皇上能轻易饶了?刘国舅终于理清楚了来龙去脉,猛地一抹胡子,哈哈笑了两声:“女子怎么了?这前朝又不是没出过女官?只要不是这要命的连环奸杀案,不过是欺君,这事说大说小,她先前办的那几个案子,哪个不能将功补过?你去找几个人,等下煽动一下众人的情绪,对了,赶紧去找方子睿,让他带几个人,记得等下去求情,还有先前余小楚帮过的那些失踪孩童的父母,让他们去请命……”如此一来,爱民如子的好皇 帝,还怎么下得去手? 大不了就是罢官,那么一个锦衣卫,他还真看不上眼,到时候把人往自己的营地一扒拉,绝对是一大助力啊。 本来以为失去了一个帮手,突然就峰回路转,这让刘国舅心情好极了,看刘管家还在发愣,瞪一眼:“赶紧去办啊,发生么呆?” 刘国舅招招手,干脆让人备轿子,打算直接去走走。余小楚只要洗脱了杀人的嫌疑,他如今帮对方,肯定会在百姓心目中刷一波好感,对他刘家可是大大的有益处啊。 第183章无罪释放 楚轻把刘国舅的心思猜的通透,她自然知晓随后刘国舅会来求情,她小命是抱住了,可就是摸不准李天啸的心思,万一他发火,自己玩崩了可怎么办? 毕竟,他们才是真正一条线上的。 宫里的老嬷嬷到了刑场之后,先被小太监带着到了步辇前。老嬷嬷规规矩矩跪下了,磕头道:“老奴见过陛下。” 李天啸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情绪平复了下来,冷漠的嗓音低沉好听,却淡得紧,缓声道:“你且去替余卿检查一番对方的性别,不许做隐瞒。”老嬷嬷哪里敢半分作假,连连保证。她得到李天啸的应声,这才起身,谨慎小心的朝着刑台上走去,几乎是她动身的同时,御前总管不必李天啸开口,直接就吩咐了小太监去设了帆布屏障,几乎是眨眼间 弄出了一个暗室的,外面的人丝毫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有楚轻与老嬷嬷两人。 不多时,老嬷嬷躬身从暗房里走了出来,朝着李天啸的方向跪了下来:“回禀陛下,老奴已验明,这位余大人……的确是女儿身。” 李天啸听完之后,很久都没出声,他脑袋里先前乱糟糟的情绪,仿佛因为这句话,彻底梳理开,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她是女子……她真的……是女子。他这两个月来压抑的感情,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欢愉的、迫不及待的,甚至……想要直接冲出步辇,询问对方对自己的想法。可这些,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在先前刚第一瞬知道楚轻是女子时,他 也许的确有这个冲动,可冲动之下却易做错事。 好在被拦了下来,此刻他想了这么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双凤眸极亮的瞧着楚轻从暗房里整理了衣服出来,小太监默默把屏风给撤了。 李天啸痴痴望着那道身影,却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以前是压抑着感情,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如就做君臣;可如今有了可能,他却要更加小心谨慎,若是她对自己并无心思? 李天啸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前来说,最重要的,却是这件奸杀案。 李天啸终于出声道:“朕知道了。” 老嬷嬷被带了下去,一时间,四周又重新恢复了沉寂,楚轻、被钟宣压着的刘水,以及刽子手站在刑台上,其余人则都是默默不敢出声。李天啸看了眼跪在步辇前的甄大人,发出了第一声责难:“甄大人,你难道不想与朕说说看,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楚轻既是女子,嫌疑自然解除了,“朕记得你呈上来的卷宗,可是信誓旦旦写着证 据确凿,余小楚是杀人犯无疑。朕信任爱卿,把这件案子交于你权力侦破,如今,你且怎么看?” 甄大人从老嬷嬷那句话出口,已经浑身吓得没了力气,可如今说再多,也是错了:“臣……知罪。”李天啸直接道:“户部尚书甄岳,当值期间,审讯不力,草菅人命,险酿成大错,今,罢黜官职,暂收押天牢,容后再审。”李天啸话落,立刻有禁卫军上前,除掉了甄大人的官帽,把腿软的他拖着带了下 去。 解决了甄大人,目前来说,就只剩下楚轻的欺君之罪与刘水的问题了。 不等李天啸开口,钟宣就直接跪下来磕头禀告道:“皇上,属下有事禀奏。” 李天啸道:“喏。” 钟宣道:“属下先前所言,句句属实,既然如今余大人的嫌疑已经洗脱了,那么,目前来说最大嫌疑之人就是这位刘水刘家主了,属下请求直接将其关入北镇抚司,由属下全权负责。” 刑部尚书被关了,如今刑部一团乱,李天啸要继续审这个案子,就只能暂时如此,李天啸道:“喏。既然证据摆着,朕就允了卿除了这件案子。” 钟宣谢恩之后,立刻让心腹压着刘水前往北镇抚司,交代了任何人不许探视,把刘水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刘水从老嬷嬷证实楚轻是女子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一直沉默着,只是再被带走之前,才隐隐回头朝着楚轻的方向看了眼,眸底有复杂的光一掠而过,随后猛地转回头,垂下眼,跟着锦衣卫离开了。 一时间整个刑场需要处理的,也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就只剩下楚轻了。李天啸直到楚轻的打算,她似乎算准了每一步,如今呢?她在想什么?想自己会不会杀她?会不会真的治她个欺君之罪?李天啸突然想起来先前楚轻非要让自己答应她,不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都不能杀她 。 先前以为她怕死,如今想来,她那时是不是就做好了打算?那么,她打算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心里该是如何的忐忑? 李天啸心底涌上一股疼惜,抿了下薄唇,刚想开口安抚几声,就听到外面传来匆匆凌乱的脚步声,随后,哗啦啦二十几个人,有大有小,竟是直接到了刑台前,猛地朝着步辇的方向跪了下来。“皇上饶命啊!”二十几个人就那么齐齐呼出声,包括六七个孩童,也跪了下来,那模样甚是真诚可怜,苦苦哀求,不住地磕着头:“求皇上宽恕余大人的欺君之罪……余大人救了吾等家小的性命,就是救了 吾等一家老小,如果真的要治罪,我们愿意替余大人承受!” 楚轻愣了下,她虽然知道刘国舅有办法,可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些人给找来了,刘国舅想做什么?让世人觉得李天啸冷酷无情,他自己却是能博一个好名声? 楚轻的脸色沉了下来,再看着那些半大的孩童,心生不忍,可戏却还是要演下去:“你们且起来,我一人之错,怎可连累了你们?” 众人:“大人心善,如今被冤枉险些丧命,我们愿意用我们的命来换大人的……” 楚轻眼眶有些涩,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如今却是种出了善果。 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概就是这样…… 几乎是这些人开口求的同时,众人也回过神,这时也想起来先前余小楚任职期间,替他们办的那几个大案,尤其是那些差点失去自家姑娘的人,也开始跪下来求情。 而就在这哗啦啦一片跪地声求饶声中,刘国舅匆匆带着几个官员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求饶:“皇上,余大人虽然欺瞒在先,却也办了不少事实,将功补过也未尝不可。”李天啸坐在步辇里,凉凉看了他一眼,对于刘国舅的心思心知肚明。可演戏要演全套,他一直沉默着没出声,果然,哗啦啦又跪了一地。他这才缓缓开口:“国舅爷说笑了,朕岂是那般迂腐之人?且不说前 朝即有女官,虽说余卿隐瞒在先,不过就如国舅爷所言,将功补过。不过,这锦衣卫一职,却是不适合了,暂时除去锦衣一职,朕且放余卿几日沐休,等找到合适的职位,再行商议。” 他的声音一落,众人发出一声欢呼声,激动不已,震耳欲聋。李天啸的话滴水不漏,可那句“等找到合适的职位”,听在刘国舅耳中成了托词,他想李天啸即使是消了余小楚的职位,就不打算再用。不过,他以后自然有办法让她更进一步,这样的人才,放到合适的位 置,自然能够为他谋取最大的福利。 楚轻当场无罪释放,虽然被暂时罢免了职位,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钟宣激动得差点直接抱上来,在最后关头想到对方女子的身份,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才朝着楚轻道:“恭喜!”楚轻抬起手,钟宣眼睛一亮,两人击了一下掌,楚轻这才看向不远处跪下的刘国舅,刚好刘国舅这时也抬起头看了过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楚轻朝着他“感激”的点点头,刘国舅心照不宣的笑笑,这才继 续恭送李天啸离开。李天啸乘坐的步辇离开时,众人又跪了下来,李天啸坐在步辇里纹丝未动,可他的一颗心却仿佛长了翅膀一般,随着楚轻这个人,飞到他身边,雀跃不已。可他却分明又很清楚,她会来见自己的,很快就 会过来……可明明他此刻还未走远,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一直等李天啸的步辇彻底远离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皇上一直待在这里,他们就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剑,怎么样都不自在。几乎是步辇消失在街尾,本来还跪着的众人起身,他们瞧着楚轻,好奇的眼神都止不住打量对方。先前还没发觉,此刻瞧着对方,才觉得对方一张脸隽秀的紧,先前因为被发丝挡着,还瞧不出什么,先前老嬷嬷验身时,大概帮她整理了一番,此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让众人对视一 眼,觉得匪夷所思。就是这个女子吗?她当初深入敌穴,探查淫寺,救下了那么多的少女,不被玷污,还破获了那么大的孩童失踪案,救了那么多人……大大小小的案子,此刻被他们回想起来,再看着楚轻的模样,就像是看着 一个无法触及的神。在他们眼里,面前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光,仿佛只要有她在,很多再艰难的事情也会被处理好。他们站在那里不敢动,先前真正受过楚轻恩惠的人就忍不住围了过去,也不敢太过靠近恩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很是热闹。 第184章被灌酒了 楚轻笑着一一应了,视线越过众人,落在刘国舅的身上。刘国舅心情很好,朝她点了点头,也不上前。 他在众人心里的形象并不怎么正直,加上先前刘德谦的事,他国舅府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可如今有了楚轻,只要稍加经营,以后不愁他不能重新笼络人心。 所以,这余小楚越是受百姓爱戴,他越是高兴。这个时候,他就不要上去惹人厌烦了,这余小楚今日得救,可全倚仗自己,到时候她还能不感恩戴德的? 刘国舅高高兴兴地带着人离开了。 楚轻跟着钟宣先回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的人早一步得到了消息,都围在外面,跟看新奇东西似的瞧着余小楚。 “小楚啊,你真的是女子啊?”有胆子大的,忍不住心生好奇。不过对方眼底倒是没有任何看低,满是好奇,楚轻笑笑回他一个笑,摸了摸头,有些愧疚。 “抱歉啊,瞒了你们这么久。”“嘿嘿,我们懂我们懂,这是要命的大事,自然不能乱说。不过你就不害怕吗?听说你那会儿验尸的时候,可是要把尸体都剖开的……”他们大男人想着那血淋淋的目光都觉得可怕的不行,这余小楚原本不知 道是女子都觉得瘆得慌,如今得知她竟然是女的,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有胆子不大的,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心有余悸。 楚轻笑笑:“他们都是受害人,我是要为他们伸冤的,他们自然又不会害我,反而会给我提示,我为何要怕?” 众人想想也是,可还是觉得心有戚戚然:“还是小楚你厉害,我们就不行了,只能去侦查侦查案子……” 其中一人看那人习惯性的手臂要搭上楚轻的肩膀,锤了他一下:“嘛呢?现在不能叫小楚了,该叫小楚姑娘了知不知道?” 那人嘿嘿笑笑:“瞧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楚轻也笑,她平日里太过严肃古板,除了与钟宣亲近一些,这些锦衣卫对她更多的是崇拜与瞻仰,可如今,突然就有个消息告诉他们,说一直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是女子?这让他们的心情颇为微妙,可微妙 之下,却又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反而觉得对方没有这么遥不可及了。 钟宣瞧着他们一直缠着楚轻,一巴掌给他们每个人头上呼了一下:“都围着干什么?小楚刚坐牢回来,这身子骨差得很,要回去歇着了,有事回头再说。” 他们对视一眼,看楚轻虽然笑着,可眼底的确是有掩饰不住的倦怠,连连告罪,这才依依不舍的走开,去办各自的事了。 钟宣骂了他们一声,这才回头,仔细看楚轻:“还撑得住吧?” 楚轻苦笑:“我何时跟豆腐似的了?难道还能一碰就坏不成?”钟宣摸了一把脑袋:“我这不是怕你……行了,赶紧回去,妙语这会儿怕是已经把艾草、火盆、木桶都弄好了,你等下好好越个火盆去去晦气,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弄吃的。”钟宣喋喋不休的带着楚轻往院 子里去,楚轻嘴角噙着笑跟着对方,望着对方宽厚的身影,心里软乎乎的一片。自从师父过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让她再次升起有家人真好的感觉。楚轻也不嫌麻烦,当真按照钟宣与妙语的话,一步步的先是跨过了火盆,用艾草浸了水在身上来来回回鞭打了一圈,祛除晦气之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易了容,这才风姿翩翩的重新走了出去 ,少年郎春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模样,让钟宣看得眼眶发热:“好、好好,还是这模样瞧着顺眼,你小子……这些时日太让人操心了。” 妙语在一旁已经哭了,转过身,躲在钟宣身后抹眼泪。 楚轻眼眶也有些热,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否则,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只能一起抱着开始哭了。楚轻道:“瞧瞧,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们这都开始了,一个个一会儿哭得跟花猫似的,还以为我这刚回来就把你们给欺负了,这让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她说得可怜兮兮的,钟宣气笑了,指着她无奈的 点点,可眼底先前的涩意也都消散了。 朝前走了两步,一把把楚轻抱住,狠狠锤了下:“恭喜你劫后余生。” 楚轻被捶得差点踉跄了下,也回抱了一下,调侃他道:“钟大哥,这可还当着未来嫂子的面啊,你这让我以后可怎么跟嫂子相处啊?” 钟宣一张黑脸顿时红了:“……” 妙语眼圈本来还红红的,此刻一张俏脸更是红得滴血:“公、公子!”她跺了一下脚,嗔羞的看了楚轻一眼。楚轻松开手,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继续掫揄:“说起来我的事情了了,你们这何时成婚啊?刚好我这些时日没事儿,帮你们参谋参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以后可就忙了!”刘国舅铁定不会放着她这 么一大块肉不啃,肯定要开始把她往哪里塞,给他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他才不会亏本。 妙语的一张脸红得简直没法见人,直接转过身,小声又快地扔下一句:“我、我去准备膳食。”飞快就跑了。 楚轻摸了摸下巴:“这是羞了啊。” 钟宣也气得抬起手,不过还是没舍得打一下:“你这张嘴,早晚要……” 楚轻耸耸肩:“我这是怕她哭,等下哭得肿了眼,她这一晚上就不用睡了。” 钟宣叹息:“我知道,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被楚轻这么一闹,冲淡了先前那份悲伤感,也正经严肃了很多。楚轻:“暂时什么都不做,稍后去一趟皇宫。”她在刑台上,没与李天啸说上一句话,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李天啸到底有没有生气,万一,对方只是因为刘国舅……或者,先前自己的话没动她,却还是发了火, 以后失去了皇帝这个靠山,她要怎么跟刘国舅斗智斗勇? 钟宣也是一愣,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嗯,好好跟皇上说说……皇上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楚轻苦笑:“但愿如此吧。”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皇上喜欢男身的她,她突然就变成了女子,皇上此刻心里指不定多么懵呢,说不定等到了宫里之后,对她一通火,自己这次进宫,说不定 就凶多吉少了。楚轻抱着这样的念头,觉得还是能晚进宫一会儿就晚一会儿吧。 妙语不多时就回来了,钟宣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妙语道:“刚刚出去遇到了千户大人,他说公子这次受苦了,他太忙就不过来了,却是拨了银子,说是让北镇抚司的人晚上聚聚,给公子接风洗尘。现在大伙儿都可兴奋了,吵着嚷着要来喊公子,被我劝住 了,公子……你想去吗?”妙语担心楚轻这刚刚从狱中回来,会不喜欢想歇息歇息。 楚轻刚好找不到机会躲开提前进宫的时辰,这刚好有了理由:“去,为何不去?既然是集体活动,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就算是皇上派人过来找人,她也有完美的借口了,如果能闹到宫禁,正好不用进宫了,就能躲过一晚,明日再进宫了。 妙语看着楚轻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大步走了出去,一脸问好:“钟大哥,公子这是怎么了?” 钟宣抹了一把脸:“她……大概是不想进宫。” 妙语睁大了眼,也想起来了李天啸对楚轻男身的心思,她刚刚太过激动,差点就把这点给忘了。 如今想来,浑身一哆嗦:完蛋了…… 钟宣看妙语一张小脸刷的就白了:“怎么了?”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妙语茫然摇头:她虽然跟钟宣情意相投,可皇上对公子心思这种事……她还是不敢乱说。一行人因为有千户大人给拨了银子,直接去了一品斋,平日里可不容易来一趟,他们北镇抚司上百人,不过有的还有公事,再出去外地办差的,来的加上楚轻、钟宣、妙语三人,也就二十几个人,弄了两 个大包厢,倒是也坐满了。 楚轻这个包厢,因为有钟宣这个百户大人在,钟宣平日里又以严肃著称,所以他们这里人少,总共也就十个人,却是平日里与他们关系较好的。 他们一上来就要敬酒:“小楚……不对,小楚姑娘,这杯酒肯定是要喝的,恭喜你洗脱冤屈,这杯我敬你!先干为敬!”那人一口饮尽了,喝完了,还把杯子朝下,果然是一滴不剩。楚轻有意避开去宫里的时辰,也端起酒杯,学着他的模样,一口饮尽:“我也干了。不过,以后还是喊我小楚就行了,我男子装扮惯了,你们以后若还当我是兄弟,就还当时兄弟,刑狱一事,只要能为百姓 伸冤得雪,并无男女之分。” 几人都站起来:“好!还是小楚说得对!前朝也有女官,也不比男子差,我们先前以为偏见,还真以为……多有偏见,自罚三杯,敬你!” 众人齐齐倒酒,自己喝了三杯。楚轻自然也抬起手,喝了三杯,楚轻毫不扭捏的姿态,不输男儿,先前他们还顾忌着,后来觉得并无不同,加上她依然是男子装扮,很快就让人忘了她是女子的事,推杯换盏之间,气氛闹热得很。 第185章他怎来了 钟宣看众人都要来灌她酒,看楚轻已经喝了几杯,赶紧拦下来:“胡闹,她刚在狱中十几日,身子不太好,喝几杯应应景就算了,你们要喝就自己喝,别灌她了。” 有人调笑:“哈哈哈哈,大人这是心疼了啊,这也不怕未来嫂夫人吃醋啊。” 妙语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听到这,脸红红的。 钟宣拿起杯子挥了挥:“都多什么嘴?我心疼怎么了?这可是我未来的大舅子,不对,大姨子……我不护着,还让你们护着?”众人看他还真承认了,哄堂大笑:“行啊,那不灌大人未来的大姨子,那灌大人行了吧?”于是一行人,这边一句“百年好合”,那边一句“早生贵子”,钟宣本来还推拒着,后来喜上眉梢,加上楚轻的事情解 决了,放开了心思,就来者不拒了。楚轻后来虽然不被灌酒了,可先前那几杯,也让她有些醺醉。妙语替她倒了热茶,换下了她手里的酒杯,柔声劝了几句,楚轻笑着一一应了,她本就长得好,虽然易了容,可眉眼还能看出隽秀的神韵,如今喝了酒,眼角微红,倒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妙语放心不下,仔细又看了看,楚轻看那边热闹得紧,就站起身,到了角落的软榻上,倚着,挥挥手,让妙语过去。妙语与钟宣的婚事也差不多了,她这些时 日无事,刚好能准备一番,宅子已经寻好了,等这两日搬出去。先前因为身份的关系,如今她是女子说了出来,刚好能正大光明的以义妹的身份带妙语出去。还未出嫁,总是跟着钟宣也不是事,虽然有她在,可她时不时不在,妙语待在北镇抚司也不是事。妙语看她神情还很清醒,这才松了口气,那边钟宣喝嗨了,把妙语喊过来,开始让他们喊嫂子,闹得妙语 一个大红脸。楚轻倚着软榻,上面放着矮几,她单手撑在上面,轻声笑着这一幕,嘴角挂着笑,心情很好。只是,随后醉眼迷蒙得想到李天啸,又忍不住一番头疼,也不知道今晚上能不能躲过不进宫,到了宫里,她着 实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天啸。难道要同李天啸说:对不起皇上,我让你失望了,可惜我不是男子,让你一番神情错付了。 她一想到这,就觉得头更疼了,酒意这时候开始上来了,她头疼得很,揉了揉眉心,热意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就想出去吹吹凉风。她站起身,先前还稳稳的步子,此时倒是有几分踉跄,不过好在她只喝了几杯,倒是也没到醉到没意识的地步。她看了看席面,那边都没注意到自己,她打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站在二楼的回廊,倚着 栏杆,凉风拂在脸上,顿时热意散了不少。 可浑身也懒洋洋的,懒得动弹,倚着栏杆,瞧着下方热闹的人,一个个看过去,酒色迷离,她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醉了。她醉了之后,觉得反应也钝了,所以等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时,楚轻半天都未反应过来。直到那人侧过身,一双黑眸锐利地盯着她,她才懒洋洋斜睨了过去,可这一眼,就把她的酒吓醒了一大半。她 张着嘴,反射性地刚想喊出声,就被对方直接捂住了嘴。 楚轻瞪着眼,可对上对方沉沉的眸子,还是乖乖的耷拉着头,被对方拉着,进了很近的一个包厢里。 到了包厢里,楚轻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余栉风。 余栉风看到楚轻,简直跟看稀奇玩意儿一样,瞪着眼,显得他一双杏眼愈发的眼溜溜的,气得双颊鼓着,看楚轻瞧过来,哼了一声,把头偏到了一旁。 楚轻低咳一声,却发现没发出声音,这才察觉自己还被捂着嘴,顿时就不自在了,偷瞄了身旁周身气息极为沉寂的男子:“唔唔……”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李天啸不知在想什么,动作有些慢,她挣扎了一下,对方才回过神,一双凤眸还是紧盯着她。又神色复杂得瞧了好几眼,直瞧得楚轻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动了几下,才低咳一声,慢悠悠瞧着对方收回手,单 手负在身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轻瞧着这一幕,心情更加复杂了:皇上这果然是……恨上自己了? 余大人都这么气,更不要说皇上了,可她这实在是无辜,她怎么知道皇上会有断袖之癖?要是知道,她哪里敢这么跟皇上亲近? 她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余栉风看她站着不说话,气哼哼的:“楚轻!” 楚轻心虚:“在!”余栉风道:“你不应该解释解释吗?你怎么突然变成女的了?”他这些时日快担心死了,就怕自己的救命恩人会被砍了,可他担心了这么久,对方竟然是女的,是女的……女的……这让他既意外,又有种很微 妙的情绪,楚轻怎么就成女的了?他还把她当兄弟的,这无亚于,一睁开眼醒来,发现兄弟变身了? 余栉风觉得自己接受不小。 他相当的接受不了。 楚轻默默朝李天啸跪了下来:“属下知错。”低着头,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再多的道歉的话,怕是都挡不住李天啸觉得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的怒火了。 李天啸沉默:“……”余栉风哼哼唧唧的,不过看楚轻因为醉酒潮红的脸,还有眼底的愧疚与歉意,顿时心软了,救命恩人啊,想想也是能理解的,要是他,他也敢说啊,毕竟是欺君之罪,他就忍不住去偷看李天啸。看李天啸 只是一双凤眸幽沉幽沉的盯着楚轻,他心里一咯噔,不是吧?皇上万一……要是真的降罪楚轻?余栉风也不敢再闹了,赶紧也站起身,到了楚轻身边,也跪了下去:“皇上,小楚也不是有意的,她为了给师父报仇怕是才不得不女扮男装,这是情有可原的,她帮了我们这么多,皇上你可不能心里有什么 啊?你就原谅她吧。”余栉风越说心里越是不安,他怎么把皇上给忘了,想到自己得到消息赶到宫里,碎碎念的说了楚轻这么多“不是”,就后悔的不行,他是蠢了还是傻了,竟然在皇上面前说这些。 就在余栉风心神不宁各种懊悔的时候,一直从见到楚轻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的李天啸,终于开口了:“都起来吧。” 李天啸这么一句话,彻底让余栉风松了一口气,皇上这是……不生气了吧?楚轻也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李天啸,刚好对上他依然沉沉的黑眸,像是一潭枯井,几乎要把人给拽进去。她赶紧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头晕晕的,脑海里都是那一眼,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这是不生气了?还是生气却不得不因为他们还有合作,这才放过自己? 楚轻也摸不准李天啸的心思,心里惴惴的,可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胆子莫名大了不少。 就站在那里也没说话,等着李天啸教训。 只是李天啸让他们起来了就不说话了,整个包厢沉寂的让楚轻觉得怪怪的,却也不敢再胡乱抬头了。 倒是余栉风开了口:“咳,皇上,你……这是原谅楚轻了吧?” 李天啸奇怪的看他一眼:“朕何时说过生她的气了?”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 她是女子,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只是这些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之后,李天啸还是不敢说出来。他强压下心头的雀跃,可那种酸甜的情感,仿佛要把胸腔给撑破了,如果这时候不是有余栉风在,如果不是不确定楚轻的想法,他真想把 人直接给搂进怀里,好一番亲昵。可他到底当皇帝救了,即使心里像是几百只麋鹿在乱撞,他还是冷着一张俊脸,瞧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彻底把镇定装到了一定的境界。 余栉风眼睛一亮:“真的?楚轻你听到没,还不快写过皇上?” 楚轻也挺诧异的,抬起头,对上李天啸黑黑沉沉的眸仁,当真并未在里面看到任何怒意,心这才终于平复下来。 乖乖站好:“属下谢主隆恩。” 李天啸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谁说朕不生你的气,可你隐瞒却是事实。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让朕知道?”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来了!不过只要不是要她的小命,被训斥几句,也是应该的,楚轻心宽了,也有了小模样,虽然面容清清冷冷的,眼底却因为醉酒,多了几抹嫣红:“属下这不是……怕皇上生气么。”不知道李天啸的心思也就算了 ,她当时还能试一试,可知道了之后,她还哪敢,那不是直接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他手里被鞭挞么? 李天啸的视线一直都没有从楚轻的身上收回,她声音没有压制,多了几分清脆,听在他的耳边,让他稳稳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收紧了。 “嗯。”“嗯?”楚轻一愣?嗯,嗯是什么意思?这是同意了自己的话,还是不同意?不愿意搭理自己了。 第186章夜探暗牢 李天啸脑海里,似乎只能看到对方嫣红的唇,黑亮的眸仁,似乎知道她是女子之后,更加吸引他,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怪怪的。 “朕知道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已经有几位大臣上奏说要为你请官,历数你做过的丰功伟绩。你怎么看?”李天啸怕自己露出异样,干脆转移话题,开始往正事上谈。楚轻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个不急,皇上要是这么快松口,刘国舅怕是反而会怀疑了。皇上直接无视他们,等过一段时间,人上奏的多了,到时候皇上就可以顺水推舟答应了。”楚轻说完了,才发现自 己把李天啸当成了钟宣,竟然直接说了出来,同钟宣说出自己的计划是一回事,可这么跟李天啸说,总觉得像是在让皇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一样。 楚轻去看李天啸,发现对方还是在盯着自己看,看得楚轻莫名头皮发麻。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这么奇怪的看自己? 难道知道自己是女子,他其实没生气?爱屋及乌? 喜欢男子的自己,所以觉得女子也没关系? 楚轻被震慑了下,睁大了眼,像极了被吓到了猫,平日里太过冷静,此刻这模样反而有些反差萌,看得李天啸龙心大悦。 “楚卿说得不错,是个办法,只是你觉得,朕应该给你个什么职位好?” “这个……就看皇上的意思了。”楚轻脑子乱乱的,加上酒意又上来了,觉得自己肯定是醉了,才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李天啸:“……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听说钟百户与妙语姑娘的婚期下来了,你接下来几日刚好得空,就去帮忙吧。” 楚轻连连应是。 “不过,”李天啸话音一转:“朕不喜欢别人欺骗朕。” 楚轻绷紧了皮:“……属下不敢了。” 李天啸:“所以,每日天黑之前,进宫与朕说说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 “啊?”楚轻还以为李天啸要说什么,可没想到最后却说了这么一句,她进宫能干什么?又不用禀告案子…… “怎么?有问题?”李天啸已经站起身,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楚轻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她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连忙摇头:“没问题,属下谨记。”李天啸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低头看她,她垂着眼,只能看到发旋,青丝有两缕柔顺的搭在脸庞,其余的高高束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白得像是要刻在他的脑袋里,李天啸瞳仁黑漆漆的,薄唇动了动, 吐出两个字:“很好。”说罢,直接就越过她朝厢房外走去。 余栉风急忙跟上去,只是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哪里怪怪。 直到厢房的门关上了,楚轻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发现一手的汗。 她转身刚想回去,却不料眼圈出现一道黑影,她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才发现是天一:“大人这是……?” 天一面瘫着一张脸,声音几乎没有波动:“皇上吩咐,夜已深,楚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莫再饮酒。”说罢,递过去一个瓷瓶。 楚轻没接:“这是什么?” 天一:“醒酒丸。”说罢,放在一旁的花架上,直接嗖的一下又不见了。 楚轻:“……” 总觉得这一晚上过得迷迷糊糊的,她还是早些回去吧。 楚轻把醒酒丸打开,吃了一枚,剩余的揣在怀里,就去找隔壁的钟宣。 钟宣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还在端着杯盏同几个醉醺醺的锦衣卫喝,妙语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楚轻进来,眼睛一亮:“公子。” 钟宣回头也看了过来,大着舌头:“公、公子什么?改叫姑娘了。嘿嘿,小楚是女子……” 楚轻扶额:“看来是真的醉了。” 她走上前,扶住了钟宣,直接对着其余的几个锦衣卫道:“对不住了,钟大哥喝多了,我先跟妙语送他回去,你们几位等下回去时也小心点。”那几个人本来还想再拉着楚轻再喝几杯,可想到对方如今是女子,时辰也不早了,还有个妙语在,的确是不便再多喝,只好放了人。楚轻去另外一个包厢又说了一声,这才与妙语一起把钟宣给带回了北镇 抚司。 等一切妥当了之后,楚轻拿出一枚醒酒丸给他吃了,这才与妙语走了出去。 “公子,幸亏你没事。”妙语仰起头,瞧着苍穹,说了一声,说完了之后,却是忍不住低下头。 楚轻忍不住笑了:“你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妙语连忙偷偷把眼泪抹了:“好我不哭不哭。” “好了,都快要嫁人的人了,怎么孩子气起来了,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只是明日等钟大哥醒来了之后,我可就要当那棒打鸳鸯的人了。”楚轻忍不住调笑了一声。 “啊?”妙语果然不哭了,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不明所以。楚轻嘴角挂着笑:“你总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会被人说闲话。我上次让人找的房子找好了,你跟我出去住。刚好我现在身份说出来了,你是我的人,跟我出去住也合情合理,到时候再嫁进来。”楚轻不想 她受委屈,先前就想好了,如今刚好更方便了。 妙语一张脸更红了:“公子……我一直陪着你……” 楚轻道:“这可不行,钟大哥知道了,还不劈了我?” 妙语的一张脸更红了,楚轻又宽慰了一番,让她去休息了,这才得了空,出来了之后,却是并没有直接去歇息,而是提着一品斋带回来的两壶酒,两个酒盅,去了北镇抚司的暗牢。 守暗牢的锦衣卫还未歇息,看到楚轻一愣:“大人……” 楚轻摆摆手:“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大人了,明日就要离开了,我想见见刘水,不知可以吗?”两个锦衣卫对视一眼,想想,让开身:“大……余公子请进。”这刘水就是余小楚抓进来的,他们想着应该是跟案子有关,也就没拦着。当时说的是不许外人探监,还是百户大人亲口说的,可这个外人肯定不 包括余公子。 楚轻把手里的酒壶递过去一壶:“夜凉,给你们暖暖身子。” 两人刚刚就闻到了,上好的花雕,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连连道谢。 楚轻提着剩余的一壶,朝着牢房深处走去。 她一直走到最后一间牢房,在牢房外站定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垂着头坐在草堆上沉默的男子。 刘水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头,他原本以为是锦衣卫,可等看到是楚轻时,很明显愣了下,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那么仰着头隔着几米的距离瞧着楚轻。 许久,刘水才动了动,转过身,面对着楚轻:“你怎么来了?” 楚轻道:“我来见你,你应该不意外。” 刘水想了想,垂下眼没说话。 “为什么?”楚轻没这个耐心等他,直接问出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刘水:“……”他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黑漆漆的地面,四周沉寂一片,刘水被关在重刑犯的牢房里,几乎这里只要他一个人。京城很久没有出过这么严重的连环杀人案了,因为钟宣特意交代了,所以刘水给 关到了这里,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说明他不是凶手,否则他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放出去了。 不过想要证明对方是凶手,却也不容易。 就在楚轻以为刘水不会说的时候,刘水的视线落在她手上提着的酒壶上:“这是给我喝的吗?” 楚轻点了下头。 刘水站起身,他许是坐着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时,脚下有些不稳,晃了晃,才慢慢朝楚轻靠近。到了近前,朝他伸出手:“我喝一口吧。” 楚轻抬起手,把酒壶与酒杯都递给了他。 刘水单手捏着两个酒杯,倒满了,递给了楚轻一杯:“陪我喝一杯。” 楚轻并没有接,刘水一直没有收回手,等了好一会儿,楚轻才慢慢把酒杯接了过来,她冷漠的看着刘水,眼底没有半点表情。 刘水朝着她碰了碰杯盏,自己就一口饮尽了。 随后就瞧着楚轻,嘴角竟是还带了笑意,楚轻的脸色很不好看,可还是一口饮尽了。 “酒已经喝了,你可以说了。” 刘水却是反问:“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楚轻摇头:“恨你?并不。” 刘水愣了下:“为什么?我差点害死你,若不是你是……怕是你根本找不到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吧。”他想到什么,笑了声,“公子觉得我可厉害?有没有觉得棋逢对手的感觉?” 楚轻:“……并没有。你不是对手,你是敌人。” 对手是她把对方放在跟自己一个平面上,即使处于不对盘的两方,却是尊重对方的;可敌人,完全是厌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 刘水这么聪明,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我这样的人,余公子怎么会觉得我跟你能相提并论呢?” 楚轻冷冷看着他,不耐烦的再次问了一遍:“为什么?我自认并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杀我?为何要用这么多条人命来害我?” 即使对方是直接要杀她,她也不会这么生气。可对方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害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第187章为父报仇 刘水沉默许久,才缓声道:“原因么……公子是想问我为何要杀你?还是为何要害这么多性命?” 楚轻冷笑:“你觉得哪个不用说?” 刘水低下头,瞧着提着的酒壶,又兀自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为什么要杀你?为父报仇!想必你也猜到了,至于后者……我不想死。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你不想死?你可想过,那些无辜的人,他们也不想死!”楚轻眸光锐利寒凉,瞧着刘水,锐利的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冰冻刺穿。 刘水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着眼轻笑了声:“……与我何干?” 楚轻猛地上前一步:“说你是畜生都是便宜你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与他无关”吗? 刘水笑了:“那公子你呢?我这可都是跟你血的,借刀杀人,兵不刃血。” 楚轻皱眉:“……” 刘水:“公子忘记了,你是怎么利用刘国舅,除掉了我的父亲吗?” 楚轻:“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可他到底是我的父亲。公子对我有知遇之恩,你帮我坐上家主之位,我感激公子,可与此同时,公子杀了我的父亲,我为父报仇,这并不矛盾吧。本来我想,公子死了之后,我肯定会给你好好扫墓祭拜的 ,也不枉公子的提携之恩,只可惜……没想到公子竟然会是个女子。”刘水慢慢抬起头,一双黑眸沉沉的,像是趴在暗处的一条毒蛇:“我是输了,可公子也别想找到任何证据。” 没有证据,即使她现在能把他关在牢里,可早晚,她还是要把他给放了的。 楚轻眯着眼:“是吗?” 刘水瞧着她轻轻的笑:“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把柄给说出去?” 楚轻冷漠的瞧着他:“把柄?你指的是什么?” 刘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我找人专门调查过,余家的那位远方亲戚,名唤余小楚的早就死了,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者说,你跟清水镇的跛子张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楚轻听到这,瞳仁陡然一缩,紧盯着刘水,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水这次干脆把酒壶里的酒一口饮尽:“是吗?那为何你非要千辛万苦的帮跛子张报仇?从忠叔、赵魁梧出事,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再是我父亲出事,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巧合了,而这一切,就刚 刚好从你从我口中知道当初跛子张出事是因为忠叔而起,你觉得,我就不会查吗?” 楚轻的脸色很不好看,暗牢里昏昏暗暗的,只有墙壁上的几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映得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如同白玉一般。 刘水把空了的酒壶扔到了一边,抬起头,大概是有些酒意上头,他的脸红红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楚轻的脸:“你怎么不说话?” 楚轻:“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跟他有关系,还是想我告诉你什么?” 刘水笑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慢慢挨着墙壁滑作下来,隔着一段距离瞧着楚轻,“……大概,也算是我报答了你当初的恩情。” 楚轻眉头反而拢得更紧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就算你说出去又如何?有人会信?我是绝不可能放过你的,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所犯下的罪孽,将你绳之于法!” 刘水仰起头,朝着她露出一个笑:“……成啊,我等着。” 楚轻不再与他多言,转身利落的就走。 刘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才低下头,瞧着不远处的杯盏与酒壶,慢慢捡了回来,放在一旁,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楚轻回去之后,一夜噩梦,她像是又回到了半年前师父死的时候。 浑身都是伤的站在她面前:“救我……救我……” 楚轻猛地吓醒了,额头上都是冷汗,她抹了一把,坐起身,才发现外面大亮,显然已经日上三竿。 她揉了揉有些胀的头,却并没有宿醉的疼痛。 显然是昨夜那枚醒酒丸起了作用。 楚轻勉强起身,等下还要同妙语一起离开,耽搁不得。只是她坐起身就想起来刘水昨夜说的话,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一步步为营,却在不经意的时候,还是泄露了底牌,如果刘水告诉了刘国舅……她头疼得揉了揉眉心,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刘水。可她不想 双手沾满血腥,这样的话,与刘国舅他们有什么区别?她要正大光明的将刘水绳之于法,至于刘水说的……她眯了眯眼,如果他真的敢说,只要自己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认,他又能奈她怎样? 不过这依然像是一块心病,让楚轻抑郁不快。 看来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才行。 这次的事完全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提醒她以后走的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否则,今日之事,将不会是最后一次。 楚轻走出去时,听到外面又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刚想去看看,就看到妙语走了进来,看到楚轻眼睛一亮:“公子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楚轻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下。 妙语顺着她的视线往外面瞧了眼,回答道:“是刘家的人在外面闹,非要见刘水。”楚轻的眉头皱了皱,想到昨夜自己见刘水时的画面:“刘水的家人,是谁过来闹的?”按理说,刘水被当成嫌疑犯,虽然他如今的确是刘家的家主,却不是本家的,说起来好听,却也不过是百余号人的家主 ,算起来也不过是个老爷。更何况,他刚刚认命,先前还是个庶子,底下不服他的大有人在,竟然有人肯为了他大闹北镇抚司? 楚轻揉了揉眉心,与妙语说了几声,直接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不管来的到底是谁,先看一看再说,楚轻如今不算是北镇抚司的人,只是一个闲职,刘水的这件案子也不应该由她来办,很可能会交给钟宣。刘水这人这般谨慎,怕是很不好应付,找不找得到线索都可能 是一个麻烦。 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是刘水的生母,韩姨娘。 说起来她并未见过韩姨娘,倒是喝过她酿制的酒水,是由刘水拿过来的。她远远朝着吵闹的源头看去,韩姨娘长得很美,即使如今三十多岁,依然眉眼精致,瞧着就像是二十多的少妇。 只是她个头有些娇小,可手上力气却是不小,因为她是女子,锦衣卫也不敢真的上前,万一碰到伤到了,对方也有理由更加闹腾。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儿子?”韩姨娘尖细着声音喊道,她大概常年饮酒,眉眼眼角带着一抹别样的风情,瞧着很是特别。 锦衣卫耐心解释:“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不许任何人见嫌犯。” 许是对方的那个“嫌犯”又刺激到了韩姨娘,她猛地一挥手,指甲锋利的划过其中一个锦衣卫的脸,立刻留下了一道血痕。看起来很是恐怖,那锦衣卫脸色当场就黑了,差点动了手,被别的几个人拉开了。 韩姨娘咄咄逼人继续道:“你们要是今个儿不让我见到水儿,我就长住这里不走了。” 脾气好的锦衣卫也忍不住气得跳脚:“你这妇人!这里是北镇抚司,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韩姨娘冷笑道:“你们是北镇抚司,就能随便抓我儿子了?” 锦衣卫道:“你儿子若是没杀人,为何会被人抓到那般的证据?证据确凿,这是皇上亲自下的令,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韩姨娘竟是直接往地上一坐:“水儿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抗旨就抗旨好了。” 锦衣卫等人气得直拍胸口,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直接气死了:“你这妇人简直……不可理喻!”突然有锦衣卫眼尖看到了楚轻,朝着楚轻招了招手:“大人你这是要找钟百户吗?” 楚轻摆手:“不用叫我大人,叫我名字就行了。”韩姨娘的视线突然就落在了楚轻的身上,突然就发了疯一样朝着楚轻给直接扑了过来:“就是你!天杀的,就是你把我的水儿给抓进去的是不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韩姨娘尖酸刻薄的话让众人一愣 ,回过神,连忙就去把人抓回来,不过这韩姨娘动作倒是极快,仗着身材娇小,他们又不敢真的动手,直接就朝着楚轻冲了过来。 就在韩姨娘真的要抬手往楚轻脸上招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陡然出来,握住了韩姨娘的手腕,猛地向外一扯,弄得韩姨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被后面赶上来的锦衣卫给扶住了。 韩姨娘尖锐扯着喉咙:“好啊,官逼民反啊这是,胡乱抓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打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韩姨娘一抹眼,竟是就要哭嚎出声。 来人正是钟宣,他对着韩姨娘冷笑:“袭击朝廷管辖内锦衣卫,来人乱棍打出去,否则,直接关上十日!”他一声令下,先前被挠到的锦衣卫眼睛一亮,就直接要去抓人。韩姨娘尖叫:“你凭什么抓我?” 第188章毒舌钟宣 钟宣道:“凭什么?就凭这里是北镇抚司,这是北镇抚司的规矩,你要是觉得冤,就去告御状,或者随便去哪里去告。不过你这袭朝廷命官的事,我们倒是要好好算上一算。” 韩姨娘抬起手,猛地指着楚轻:“她不是被免职了吗?她算什么……” 钟宣眯眼冷笑:“我指的是我。” 韩姨娘傻了眼:“我何时袭击你了?”钟宣面无表情道:“就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你们说呢?”他扫了一圈锦衣卫,他们对视一眼,立刻整齐划一的颌首:“对,我们都看到了,你不仅袭击我们,还袭击百户大人,罪加一等,要我看……至少 要关三个月。”“三个月哪里够?她这么彪悍,别是有狂犬病,我这脸上被挠的,还要去看大夫,等等她要赔我们诊金,不行,还是报到皇上那里去好了。这么彪悍的生母,果然儿子凶残也不是说不过去,这样怕是嫌疑就 更大了……” “对对对,你看看我这脸是不是见血了?” “见血了。我觉得她应该是想谋杀……” “真的假的,这罪可就更重了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吓唬韩姨娘,韩姨娘刚开始还咄咄逼人的冷笑,可到了后面,越听脸色越不好看,神色恍恍惚惚的都开始变了:“你们……你们……你们胡说……”可即使就算是他们胡说,自己抓了他们 ,的确算是…… 韩姨娘浑身一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赔笑了声:“这、这都是误会。” 钟宣冷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韩姨娘你可不怎么认为,你不是想见刘水吗?想见也不是不可以。” 韩姨娘眼睛一亮:“当真?”可随后对上钟宣的眼神,脸色却是变了,她绝对不信对方会突然这么好说话:“你……你想做什么?”钟宣道:“也没什么,毕竟我们已经阻拦过了,既然韩姨娘你为了见儿子,不惜违抗圣命,那我们只好满足你的愿望了。韩姨娘进去见了之后,你们听着,直接当做违抗圣命抓起来,我进宫去见皇上,把韩 姨娘你与刘家主的母子情深,好好跟皇上说说。指不定,皇上就把你们给关到一起了,这样,你们就大团圆了对不对?” 楚轻在一旁听的心里直憋笑,以前怎么没发现钟大哥能这么贫这么毒舌。 韩姨娘直接被堵得哑口无言,大概是真的怕钟宣进宫把她告了,勉强笑了笑,老实了:“我……我只是……” 钟宣嗤笑一声:“韩姨娘还要见么?”他一挥手,直接让众人让开,让她自己进去,不过进去之后,能不能再出得来,那可就说不准了。韩姨娘显然也被这变故给吓到了,脸色变了好几变之后,勉强笑了笑:“说起来我想起府里好像还有要事,我就先回去了,等……等改日再来看水儿好了。”说罢,直接不等钟宣再开口,自己挪着小步,自己 先走了,步子小,却是走得很快,仿佛身后面有人在追她一般。 等人走远了,众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七嘴八舌的开始夸钟宣。钟宣被顺了毛,脸色顿时好了不少,不过看他们越夸越是不像话,想到楚轻还在这里瞧着呢,忍不住一瞪眼,虎目圆睁:“都胡说什么呢,该干嘛干嘛去,不忙吗?都干活去,去去去!”众人被他赶走了之 后,一哄而散,才看向楚轻:“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楚轻笑笑,也不说话,朝着钟宣比了个大拇指。 钟宣脸发热:“你怎么也学那些混账……”楚轻也不开玩笑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去看看新买的宅子,等过两天选个时辰就带着妙语搬过去,我现在在北镇抚司没职务了,不方便住在这里。钟大哥你与妙语过些时日要成婚,她也不方便,跟着 我一起搬了,你要是想见她,可以随时过来。”她最后调侃的眨了眨眼,钟宣有些不自然,与羞红了脸的妙语对视一眼,抬起手就要捶楚轻,等就要碰到她的肩膀,想到她是女子,赶紧收回了手。 楚轻无奈:“钟大哥你就当我是男儿,你这样我也觉得麻烦。” 钟宣瞪她:“说什么胡话,明明是女儿身,以后不嫁人了?” 楚轻没想到他话题一转就跑到了自己头上,只觉得头疼,赶紧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拉着妙语出了北镇抚司,去新宅子那边去看了。 新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离北镇抚司不远,楚轻也很满意,决定明日就直接搬过来,她不方便身边有人,好在以前事情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只托钟宣找了个靠谱看门的瘸腿大爷,就算是完事了。 钟宣没想到她这么应付:“你好歹买两个丫鬟几个仆役啊。” 楚轻摇摇头:“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钟宣奇怪。楚轻压低了声音:“上面。”随后看到钟宣瞪大了眼,等他眼底闪过明了之后,才笑了笑。以李天啸的性子,指不定何时就过来了,万一被人瞧见了,不好说。更何况,她不信,万一身边人有刘国舅的人, 这不跟往自己身边放眼线一个道理? 钟宣随后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只能应了,好在现在还有妙语,先让妙语帮忙照看着,等以后妙语出嫁了,也能随时让妙语去帮忙收拾一番,也不妨事。 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天已经黑了,楚轻想到自己答应李天啸每日都要进宫一趟,只能辞别了钟宣,有些心神不宁的进宫去了。 御前总管刘福总觉得皇上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小心谨慎询问:“陛下,可是要传晚膳?” 李天啸愣了下,这才看向外面,发现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御书房里点着烛火,所以一时间他也没发现,等李天啸回过神,才面无表情的看向刘刘福:“你先退下吧,等下再传。” 刘福也没多嘴,很快就退了下去。御书房恢复了冷静,只剩了一个人,他坐在那里,视线从面前的奏折上,转到了暗格,那里一整日都没有动静,她不来了?随后摇摇头,对方既然答应了自己,肯定是会来的。李天啸打起精神,脑海里闪 过楚轻的音容面貌,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冷峻的面容如同冬雪初融,瞧着多了几分温柔。楚轻悄悄打开暗格的门,一抬眼,就看到了李天啸这模样,她心头一动,愣愣的,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皇上还真是奇怪,看个奏折他还能看出柔情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时,李天啸也听到了声音 ,抬眼就朝着她看了过来,刚好对上了她的目光,薄唇抿紧了,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你来了。” 楚轻走了进来,应了声,乖乖站在那里没敢吭声,怕多说多错,让李天啸记起自己骗他的事。李天啸倒是像完全不记得她是女子的事,只是把手边的奏折给推到一旁:“用过晚膳了?” 楚轻老实摇头:“没有。” 李天啸状似不经意问道:“为何没用?” 楚轻道:“去看新宅子了,打算明天搬过去,寻了个看家的大爷,耽搁了时辰,等稍后出宫再吃。” 李天啸嗯了声:“靠谱吗?”楚轻愣了下,才意识到李天啸问的是那位大爷:“靠谱,是钟大哥介绍的,以前是个衙役,为人比较正直,只是年轻的时候一次追踪逃犯伤了腿,后来就不能办案了,一生未娶,以前是帮一户富商看门的, 不过,他们举家搬了,刚好就介绍过来给看家了。”楚轻以为他在问以后方便不方便过去,也就解释的详细了些。 李天啸听着,也不打断她,不知为何,楚轻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很好。 楚轻一直说完了,才停了下来,看向李天啸,不知道皇上到底每日让她过来是做什么:“皇上?”楚轻发现李天啸竟然在发呆,忍不住好奇心,喊了他一声。 李天啸回过神:“嗯,那挺好。朕刚好也未用晚膳,你既然也没用,那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好了。”说罢,不等楚轻回神说话,直接吩咐外面的刘福摆膳。 刘福在外面得了令,也不多话,很快就准备好了膳食,不过对方显然早就知道楚轻要来,只是让人等在外面,他一道道的把膳食端了进来,随后也不多话,就退了下去。 李天啸这才站起身,走了两步,看楚轻还在发呆,回头皱眉:“怎么?”楚轻有些心里惴惴的:皇上不生气就算了,竟然还要请她用膳?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难道……皇上把对男装自己的喜爱爱屋及乌,转移到了女子的身上?楚轻越想越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打了个寒颤,猛地摇头,把脑袋里涌起的想法给甩掉了。不能想不能多想,一定是她多想了。李天啸一直注意着对方:“冷?”这会儿还不到十一月,真的很冷? 第189章乔迁之喜 楚轻摇头:“不冷,属下就是……想回去吃了。” 李天啸眉头紧皱,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她,直到楚轻别看的心神不宁打算张口说些什么时,李天啸才勉强开口:“怎么,不愿意陪朕吃?”楚轻哪里敢说个“不”字:“不、不是,刚刚是不饿,现在又饿了。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轻硬着头皮走过去,先等李天啸坐了下来,本来打算既然没人,那自己给他布菜吧,谁知李天啸直接让她 坐在了对面,还亲自拿了公用的汤勺给她盛了一些菜色:“这些你尝尝,朕觉得不错。” 楚轻:“……”她是不是错过了某些记忆,为什么皇上突然怎么热情?热情的她更加不安了啊。 楚轻硬着头皮把一顿饭给吃了,吃得心惊肉跳的,这一顿饭李天啸时不时替她布菜,刚开始楚轻还知道拒绝,到最后,干脆放弃抵抗了,直接埋头苦吃,只想着赶紧出宫。 只是用完晚膳,楚轻刚想辞行,李天啸就让她给自己研磨,他要批改奏折了。 于是……楚轻一直等到宫门就要关闭前一刻,李天啸终于停了下来,看到楚轻:“咦,你怎么还在?” 楚轻:“……”陛下!我一直都在! 不过她不敢吼,只能勉强笑笑:“皇上,这宫门快关了,属下这……” 李天啸嗯了声:“你出宫吧。不过,怕是不安全。” 楚轻清眸微怔,生怕李天啸下一句把自己给留宫里了,好在李天啸下一句直接是让天一护送她出宫,楚轻这才松了口气,看时辰真的太迟了,赶紧告辞,随着天一离开了。 一直等暗格的门关闭, 李天啸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瞧着手上的奏折,完全看不下去,不过,半晌,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看了下去。楚轻被天一送出了宫,她就让天一回去,她自己就可以了。谁知,天一没说话,直接跟着对方,楚轻走他也走,楚轻停他也停,最后楚轻没办法了,一直等回了北镇抚司,看到了钟宣,天一才身影一晃, 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楚轻瞧着,都没力气猜对方是不是得了李天啸专门的吩咐,非要把自己送到门口才罢休。随后想自己肯定傻了,这事肯定是李天啸的吩咐,天一是他的亲卫,还真不敢自作主张。 钟宣也看到了天一:“怎么回来这么迟?吃饭了吗?” 楚轻点点头:“用过了,皇上让磨墨,把我给忘了,等他想起来,我才能出宫的。” 钟宣傻了:“啊?你去一晚上,就只是磨墨去了?” 楚轻摸着下巴:“不,还蹭了一顿饭。” 钟宣:“……” 楚轻把门关上歇了,不愿多想,否则,她怕自己的小心脏完全承受不住那种可能性。希望是她多想了,是她多想了。 翌日楚轻就搬了家,带着妙语,一众北镇抚司的兄弟非要闹着去瞧瞧,等瞧完了,非要一起请楚轻吃饭,说是乔迁之喜。楚轻想既然是自己搬家,怎么能让他们破费,干脆就直接又去了一趟一品斋,不过这一次没敢喝酒,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出来,钟宣有案子,就跟锦衣卫的弟兄回去了,楚轻则是跟着妙语回了新宅子。 只是刚到了巷子里,就发现里面停了一辆很低调的马车,听到动静,余栉风撩开了帐幕,跳了下来:“楚小轻,你这管家太不近人情了,我们过来想进去,他死活不让我们进去!” 楚轻一愣,随后想到他们说的是周叔,就是她请过来看门的大爷,忍不住笑了:“周叔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让你进来?”她的视线越过余栉风,看向马车里面,忍不住询问:“爷也来了?” 余栉风点点头:“你说呢,竟然……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楚轻扶额:“这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去一品斋了。” 马车里传来李天啸低沉的声音:“先进去吧。” 余栉风一拍脑门,想想也是,这亏的是刚搬,过两日让刘国舅知道了楚轻的住址,他们可不敢这么贸贸然过来了。妙语在李天啸下了马车之后,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去敲门,楚轻把两人介绍给周叔,没说身份,只说是好友,以后能随便进来,其余的人一概不让进。随后等李天啸两人进去之后,到了大堂,妙语去准 备茶水,楚轻瞧着李天啸,不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只是下一刻,李天啸跟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乔迁之喜。” 楚轻:“……这个,皇上……” 李天啸:“出了宫,就没有君臣之分,我只是你的一位朋友不是吗?”楚轻只能把东西收了下来,可谁敢跟皇帝当朋友啊?楚轻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压在心里,只是等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愣愣的,里面赫然装着几张地契,还都是京城里销售紧俏的铺子。楚轻立刻把 锦盒推了回去:“皇上,这太贵重了,属下……”谁知楚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李天啸打断了,只道:“不过是几张地契罢了,你前儿受了罪,朕当初既把你带过来,许诺保你性命,却反而要让你自寻生路。是朕不是,今你若是不收,倒是让人心里 不甚自在,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楚轻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哪里来的这般多事,再去瞧那地契,对比李天啸这番念念叨叨,倒是觉得也没这么烫手了,赶紧阻止李天啸继续说下去:“那属下就先收着了,谢陛下赏赐。”李天啸这才噤了声,环顾了一圈大堂,楚轻并无过多的银两,因此买的是个旧宅,家具一干物事,都是旧物。瞧着有些不太美观,好在整洁,李天啸歆慕对方,想把最好的给她。却又怕自己三番四次表现 的太过明显,反倒惊扰了对方,他只能沉定下心思:“朕打算让天一过两日带人过来一趟。” 楚轻谨小慎微的坐在一旁,不明所以,诧异抬头:“啊?是怎么了吗?”皇上怎么突然要派天一大人过来,难道要监督她?不过李天啸也不像是不信任她的人,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知晓这么多事。 李天啸道:“没特别的事,你这宅子不如北镇抚司方便,那里人来人往,朕出入容易,这里是外宅,容易被人惦记,所以,朕打算在这里挖条密道。朕容易过来,也便于天一来传递消息。” 楚轻沉默了下来,她其实不愿意弄密道,也不愿意除了进宫之后,自己的时间还要跟李天啸有牵扯。 可自己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必然躲不开这些,李天啸的提议反倒是对她有好处,她只能应了:“那就有劳天一大人了。”楚轻看李天啸说完也不说别的了,就沉默着,余栉风瞧着两人,刚开始等在宅子外时气性还很高,等进来原本还想像往日那般,可突然就想起楚轻女子的身份,莫名情绪微妙了起来,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表现的太过热情不行,可太过冷淡也不行,还如往日?那也不行,对方可是女子,像娇娇虎那般,可马虎不得。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余栉风这么一纠结,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只沉默地等 着,不过,他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响了起来。 这一声反倒是打破了沉寂,楚轻微愣第一反应朝着李天啸看了去,李天啸冷峻的脸一沉,看向余栉风,显然因为他自己被怀疑肚子叫,很是不雅,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余栉风一对上李天啸的黑眸,立刻主动举起手:“是、是我,我有点饿了。” 楚轻一拍脑门道:“瞧瞧我这记性,皇上与余大人等了许久,怕是还未用晚膳,我让周叔去弄些小菜,两位要不……在这里用些?还是,皇上您回去用?” 李天啸原本冷下来的脸,莫名因为这句话缓和不少,黑眸定定瞧着楚轻,半晌,才缓缓道:“就在这用吧。你不必麻烦,朕让天一去一品斋定了菜色,他脚程快。”说罢,不等楚轻言语,朝暗处一挥手。楚轻只感觉一阵凉风拂过,外面依然是沉寂一片的。只是这天一的确速度够快,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竟是提了两个四层的大膳盒过来了,到了近前,就开始摆席,天一办事很利落,不多时,就把一桌菜布 置妥当。 李天啸看向楚轻道:“可用了?” 楚轻点点头老实回道:“先前因为乔迁之喜,跟着镇抚司的兄弟去一品斋吃过了。” 李天啸想到前两日她在北镇抚司喝醉酒的模样,皱皱眉,不过此刻再看楚轻,想到并未嗅到任何的酒味儿,大概也知道这次他们并未饮酒:“那就再陪朕用一些,与朕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楚轻愣了下: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么,先前她与李天啸在宫里用膳时,他可是从不多话的,不过谁让李天啸是皇帝,皇帝说的话就算是不对那也是对的。果然她抬眼,就看到余栉风与她使眼色,让她有点眼力劲儿,她现在闲赋在家,她未来到底能当什么职务,那还是要看李天啸。虽然刘国舅一定会从中斡旋,可到底能当家的其实还是李天啸。 第190章女提刑官 楚轻想到如果要给师父报仇弄垮刘国舅,那么首先她要做的就是爬上高位,只有到了那个位置,才能够无往不利,才能够拥有话语权,想到这,楚轻也就没那么抵触了,更何况,她相信李天啸是个明君, 只是对方的感情……让她望而却步,不敢离得太近,深怕越多的接触,让她不自觉陷入其中,再也爬不出来。这一顿饭倒是用的宾主尽兴,李天啸最后倒是没再说什么,在宫禁之前离开了楚轻这里,楚轻松了一口气,却反而睡不着了,妙语撤席之后,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仰着头瞧着天上的夜空,沉默着,不 知在想什么。 妙语收拾妥当了之后,走了过来,把热茶放下,坐在了她的对面:“公子有心事?”楚轻垂眼朝她看去:“在想师父。一年前,师父还活着,我也在清水镇,那里虽然偏僻,却让人觉得很安心,如今在这里,虽然身份、地位,甚至待遇都不是一个层次的,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浮萍 无所依。”这种茫然的感觉,先前还不明了,可此刻一切沉寂下来,竟让她觉得恐慌。 妙语垂下眼,把热茶往楚轻的方向推了推:“我知道公子的想法,以前我在青楼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身上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明明所有人对我都很好,可就是没有安定感。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 楚轻朝她看去,调侃道:“怎么不一样了?”妙语脸一红,轻咳一声,倒是大大方方道:“自从与钟大哥定下婚约之后,我就像是有了个主心骨,只要想到以后自己的人生里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为我遮风挡雨,我们互相扶持,共同走过这么一生,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那就是一个家。只要想到这,我就觉得心踏实了,所以……我知道,公子你缺的是一个家。在清水镇,有张师父在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家,张师父没了,公子就觉得家没了,所以才这么空茫 ……” 妙语的话,像是一道魔咒瞬间点醒了楚轻,她愣愣的,想到妙语所描绘的这些,家吗?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李天啸的模样,心一颤,迅速把李天啸的模样从脑海里给甩了楚轻,李天啸绝对不是那个人。除却身份不对等之外,光是想到要永远待在后宫没有自由,她就觉得整个人 都不对劲,更何况,对方后宫佳丽三千,她想要的……只是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过因为妙语这一席话,楚轻反倒是心里安定了下来,一夜无眠。翌日一早,李天啸就把天一给派了过来,果然开始安排人手开始秘密挖地道。楚轻待在院子里,总觉得不是很自在,她一向用人不疑,院 子里的动静能瞒住四邻,却是瞒不住周叔。怕周叔察觉到动静与天一大人起争执,楚轻干脆找了个理由,把挖地道的事随意说了一下。 周叔倒是没多问,楚轻松了一口气,开始带着妙语去置办嫁妆,钟宣知晓了之后,把压箱底娶媳妇儿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一股脑都给了楚轻:“你、你帮忙过过眼,喜欢的尽管买,不要客气。” 楚轻摸着手里厚厚的一扎银票,嘴角扬着掫揄的笑道:“钟大哥这是攒了多久的老婆本啊,这下子都拿出来,不心疼啊?”钟宣瞪她一眼,详装生气道:“反了你了,都调侃到大哥头上了,去去去,赶紧带你嫂子去买嫁妆去,花不完不要回来!”他知道妙语无依无靠的,以前都是用的楚轻的银子,可既然已经觉得共度一生,自 然不吝啬这些身外之物。 楚轻挑眉道:“都花了啊?那以后日子不过了?” 钟宣脸一红:“那就……就以后交给妙语管着好了……”说完就对上楚轻噙着笑意的双眸,忍不住黑脸更红了,把人给赶出去了:“去去去,赶紧去买,别在这里碍眼了。” 楚轻哈哈笑了两声,想到一事,压低声音道:“那韩姨娘可还来闹过?” 钟宣一愣,摇头道:“她不敢了,那妇人怕死的很。” 楚轻又问道:“刘水呢?”钟宣道:“他也老实的很,像是确定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到证据,着实气人。只是甄大人被罢官了之后,刑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着,北镇抚司一直没敢贸然开始追查,只等着你来,不过,怕是等不了太久,等新任的刑部尚书一到任,估计就要开始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什么,如果你现在能办案就好了。”钟宣很可惜,可如今楚轻是女子的身份暴露了,没有圣旨,她断然不能再掺和这件案子,所以他宁愿先 暂时压着。楚轻想了想,道:“刘水这人心思缜密,想必能信任的人并不多,他曾经是庶子,很被人看不起,刘家的那些人在他当了家主之后巴结他,他怕是更看不上。他犯下这么多案子,很多怕是都是亲自动手,可 他也不可能真的一点痕迹都不露。所以他必然是需要可信的人给他帮助,这个人……十之八九是就韩姨娘,你找人跟着她,先不动声色,看看能不能跟到有用的东西。” 钟宣眼睛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现在虽然做不了别的,但是能跟踪韩姨娘啊,好,我这就找几个可靠的人去办,你这些时日好好休养,等上任之后,怕是有的忙了。” 楚轻忍不住笑了:“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钟大哥倒是说的我已经走马上任了一样。” 钟宣挤挤眼:“有上头那个给你撑腰,还有刘国舅,怕什么?”楚轻无奈摇头,看钟宣还有继续调侃下去的意思,赶紧讨饶带着妙语出去了,接下来小半个月,楚轻一直带着妙语去置办嫁妆,一应俱全,倒是闲得很。只是每日还是要进宫一趟,有时候李天啸忙的时候,她只交代一句,他就让她出宫了;不忙的时候,一直都要把她留到宫禁前,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买东西,且都是女子出嫁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好讲的,可偏偏李天啸像是很感兴趣般,非要让她讲 ,到最后,反倒是成了习惯,楚轻一到点,就自动进宫了。 而这半个月,最为沉得住气的,就是刘国舅了,他一反常态,竟然没来找她,期间不过是让人送来了一封信笺,上面只有几个字:稍安勿躁,静待。 静待的是什么,她很清楚,无非是等这件事情的热度降下去,他就会找个机会重新举荐自己。且职位必定不低,如此才能把自己往上推,成为他最有利的一把剑,时不时用来捅李天啸一剑。而这个机会也终于来到了,甄大人身为刑部尚书,却因为失误差点误斩了无辜之人,虽然逃过一劫,却也直接被连降三级,成了一个五品知县,很快就要走马上任,离开京城。楚轻并未去看甄大人,虽然 说甄大人急功近利,如今没有直接下大狱,可从正二品降到五品,估计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他走的很低调,举家上任的时候,楚轻轻叹一声,却也没说什么。正二品的刑部尚书职位空了下来,必须有人来填补这个缺陷,因为上次的事,所以这次需要仔细筛选,李天啸终于选中了一个人,闽绪杰,时年近四十,是金吾卫的正四品提刑官,他在任近二十年,并未 出过半点差错,为人古板却也很有才能,只是为人不够圆滑,很是孤僻,性子又倔,不肯与同僚交流,于是这么多年虽然有业绩,却未曾提携升官。李天啸知道刘国舅在等,等一个空缺,而金吾卫是由他直接管辖的,也是离他的势力范围最近的位置,正四品虽然是不高的位置,可对于楚轻刚刚任职不到一年,已经算是破格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 所以,李天啸选来选去,也就是这个位置最好,于是,直接在上早朝的时候,破格提点了闽绪杰填补刑部尚书一职,而金吾卫提刑官空出来的位置,会再找人填补。众朝臣显然没想到,闽绪杰竟然突然连升两级,顿时刚下了朝,原本对他退避三舍的同僚一夕间热情了起来,开始围聚过来,对他恭喜祝贺。闽绪杰是个很孤僻的老头,留了一把山羊胡,虽然只有四十岁 ,却看起来跟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板着脸,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就离开去交接了,显然是个油盐不进很难相处的主。刘国舅跟在后面,户部侍郎方子睿跟上来,站到刘国舅身边,瞧着闽绪杰的背影,忍不住笑了道:“恭喜国舅爷,机会终于来了。正四品的提刑官,虽然不高,却也不低了,正好职位也合适,又离陛下最近 ……”他最后的意思意有所指,刘国舅哪里不知道,从先前朝堂上听到皇帝提拔闽绪杰,他就知道机会终于来了,也不枉他等了半个月。 刘国舅笑了笑,对方子睿道:“去准备吧,该写折子的就写,明日朝堂,老夫要看到效果。”方子睿颌首:“是,属下这就去办,保证滴水不漏,这个位置……注定是为那余小楚留的。” 第191章她升官了 楚轻这半个月一直都在忙妙语的婚事,并不知晓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只是等过了两日,她按照习惯进宫的时候,就看到李天啸在翻看御案上的十几个奏折,摆放到一起,看起来颇为壮观。 楚轻规规矩矩走到近前,也不敢胡乱去看,道:“皇上,属下按时来报道了。” 李天啸头也未抬道:“嗯,比昨日晚了一炷香。” 楚轻嘴角抽了抽,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啊?不过,她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老实认错:“半路上有事耽搁了,属下下次尽量早些。” 李天啸似乎也没打算深究,只是抬起头,屈起手指,在御案上轻敲了几下:“过来。” 楚轻这些时日跟李天啸相处倒是习惯了,也没问什么,直接走了过来:“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天啸:“瞧瞧。” 嗯?楚轻诧异,瞧瞧?瞧什么?似乎看出来她的疑问,李天啸直接道:“都是关于你的奏折,不瞧瞧吗?”楚轻挑挑眉,绕过御案走了过来,探过身去瞧,果然看到御案上摆放着的十几个奏折,竟是全都是推荐她当金吾卫的女提刑。楚轻的视线在上面一一瞧过去,果然看到了户部侍郎方子睿的名字。方子睿曾 经来过大牢看过楚轻,她那时候才知道方子睿是刘国舅的人。 十几封奏折全部都是推荐她的,还都是一起递上来的,说不是有人授意,他都不信。不过刘国舅这么明目张胆,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李天啸看她时不时皱眉,嘴角反倒是扬起了一抹笑,问道:“有什么想法?” 楚轻挠了挠头:“提刑官是几品?” 李天啸诧异地挑挑眉:“不知道?” 楚轻老实摇头:“不知道。” 李天啸笑了:“正四品。” 楚轻点点头:“嗯,看起来不错,没想到刘国舅的大腿这么好抱。”她这直接从八品升到了正四品,还真是…… 李天啸凤眸深深看来她一眼:“刘国舅的大腿粗?”楚轻随口说了句:“皇上你的大腿更粗。”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莫名一热,不过她表情一向清冷严肃,绷着面皮倒是瞧不出异样,她干脆选了一本奏折拿起来看遮掩自己先前的口误,只是没想 到她刚拿起来,就听到李天啸幽幽道:“嗯,朕的大腿是挺粗的,你要抱一下吗?”楚轻愣愣难以置信地看过去,手里的奏折差点没拿稳,掉下来。许是她这模样有些傻,李天啸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倾泻出来,很是悦耳好听,听的楚轻浑身一麻,莫名的更加不自在了起来: 皇上突然笑得这么好听,简直犯规。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诡异了起来,楚轻很快回过神,转移注意力,干脆就开始念起了那些奏折,只是念出来之后,气氛更加不对劲了。既然是推荐楚轻当提刑官的折子,所以都是大段大段的溢美之词,别 人写也就算了,她自己就这么给念了出来,总觉得有种羞耻的感觉。刚念了几句,等楚轻回过神,是怎么都念不出来了,嗓子有些痒,低咳一声,转过头干笑了两声,去看李天啸,果然发现他正一手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笑。楚轻这下子彻底有些不自在了,脸发烫,把折 子干脆放了下来,等了半天,看李天啸还是在笑,忍不住嘀咕道:“皇上你……你笑一会儿也就算了,这样属下很有压力啊。”李天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抬眼去看她,黑黑的眸子,里面除了噙着笑意,还带了些温柔的情绪,他本就长得好,凤目俊颜,如此瞧这人,像是眸底的柔光能把人给吸引进去似的,她的心脏开始莫名狂跳 了起来。 李天啸似乎也觉得御书房的气氛诡异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刘福的声音:“皇上,余大人求见。” 被这么一打断,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瞬间就散开了,楚轻赶紧往一旁又站了站,李天啸挑眉看了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外看去,恢复了沉稳严肃的模样:“让他进来。”余栉风显然也得到了众位大臣联名举荐楚轻的事,一得到消息他就跑了过来,不过倒是没想到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了楚轻,他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可再瞧瞧两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此刻御书房的 氛围,颇有些微妙。是他多想了吗?余栉风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被李天啸幽幽看了眼,才想起正事:“皇上,大臣我已经找好了,父亲明日上朝,也会弹劾这些折子,以表现皇上并不愿女子入朝为官。”如此一来,不仅把所有的帽子都扣到刘国舅身上,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开辟新规定,虽说前朝有女官的先例,可到底是极少数。再加上是提刑官这般的重则,那些思想陈旧、颇为迂腐的老臣子,怕是会据理力争,一力弹 劾。李天啸应了声,怕楚轻误会,朝她解释了一番,楚轻其实明白,从她先前打算利用刘国舅时,就想到了这一点:“皇上放心,我懂,这两日属下就不进宫了,刘国舅怕是会在这几日来寻我。”毕竟为她谋官 ,以刘国舅为人,怕是迫不及待会想让自己知晓他为她做了哪些,最后让她结草衔环回报。 李天啸有些不高兴,却又怕让刘国舅怀疑,只能强压下心头不舍,沉着脸点头:“嗯。” 楚轻瞧着他这模样,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还有几日,天一大人就把密道打好了,皇上若是得空了,可自行前来余宅。” 李天啸脸色这才好了很多,等楚轻离开之后,想了想,召来一个亲卫:“你去让天一再调集人手,加快进程,这两日就把密道给弄好了。”亲卫得了令,立刻去办了,一旁的余栉风听得目瞪口呆。 “皇上,你现在这是完全离不了楚轻了?就这两日还要再加快?”他相信以天一的本事,既然是这个速度,并未偷懒,还要加快,皇上这是多离不了楚轻?李天啸心头一动,仔细去看余栉风,确定对方并未瞧出自己微妙的心思,才沉着声音道:“你懂什么?这条密道并非只是朕前去瞧她时能行,若是有危险,她也可自行逃离。刘国舅虽此刻相信她,可难保不 会有意外发生,若是出了事,你愿担着?”李天啸一本正经又严肃的话,让余栉风立刻自责了,他怎么忘了楚轻的安危了? 余栉风心里颇为内疚,耷拉着脑袋道:“是属下顾虑不周,皇上万不可告知楚轻,否,怕是她要怨怼属下了。”李天啸看自己的心思被掩藏了去,才挥挥手:“嗯,去办吧,告知余相爷,据理力争,但是又不要把话弄死了,争执个三五日之后,就可渐渐势头弱下去,控制在十日之内,之后,朕要看到楚轻走马上任。 ” 余栉风立刻站直了:“是,属下绝不负陛下所托!”楚轻接下来几日该干嘛干嘛,把妙语要成婚用的嫁妆都值班齐全了之后,就催着她白日里去北镇抚司给钟宣送送汤水,并不让她在宅子里多呆。楚轻不想把妙语牵扯进来,等她嫁了人,钟宣也最好不要与 刘国舅有任何接触。只是不过两日,她还未等来刘国舅,倒是先一步把李天啸给等来了。 那日楚轻正在书房看卷宗,是钟宣为了怕她闲着无聊,把北镇抚司过往的一些定案的卷宗拿来与她瞧,为以后她当提刑官时不至于手忙脚乱。随后,她就听到一声轻响,楚轻以为是天一,也就没抬头。这近一个月来,天一等人秘密打通密道,时不时会出现几次,不过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动作又快也不会打扰到她,她反而落得一个自在。只是这次暗格打开又闭合,人却没离开,她诧异抬头:“天一大人你 ……” 只是等看清楚来人是谁,楚轻愣了下,后慌忙起身:“皇上你怎么来了?” 李天啸手里拿着几本书,朝桌前走来,扫了一眼摆放的案宗,眉峰拧了下,楚轻连忙解释道:“过往的一些卷宗,钟大哥先让我熟悉熟悉,皇上莫要怪罪。” 李天啸幽幽瞧她:“朕像这么是非不分的么?” 楚轻轻咳一声:“属下错了。” 李天啸心情莫名好了,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却是放下了几本书:“这个给你的,你这几日也瞧瞧。”楚轻疑惑的接过来,可等看清楚了是何物,耳根忍不住热了:“属下……多谢皇上。”这几本书大多是关于朝堂官职分布,及国史,交代的很详细,并非坊间流传的版本,看来是宫里的藏书阁拿出来的,她这 算是窥见一二宫廷秘辛吗? 像是看出楚轻的想法,李天啸打破她的好奇:“朕已经翻看过了,并无任何你想看的那些。” 楚轻摸了摸鼻子:“属下才没想看别的。”李天啸扬扬眉:“是吗?” 第192章走马上任 楚轻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干脆转移话题:“皇上,这密道不是还要几日修好?天一大人怎么让你进来了?”未修好的密道沙砾灰尘遍布,为防惊扰圣体,天一大人死活不肯让他走未完的密道,是以对方并未 来过。 李天啸挑挑眉,声音轻快,细听之下带了几分得意道:“天一没告诉你,昨夜已经完成了密道吗?”楚轻瞪圆眼:“这么快?”她本就长得清秀,眼睛微圆,平日里太过严肃,微眯着眼,有几分凌厉,此刻完全睁开了,像极了狸猫,在李天啸心头轻挠了一下,那酥麻的微妙感,怎么都挥之不去。他嗓音多 了几分喑哑,轻笑了笑,嗓音也柔和了下来。 “嗯,是这么快,你以后不必从外面出去,可直接从这密道走,你擅易容,应该可不备发现的情况下进宫。”李天啸温声开口。楚轻呐呐应了,不知为何,刚刚李天啸的眼神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像是被一只猛兽盯着,不经意就可能扑过来咬上一口,让她颇为心惊肉跳。她不知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李天啸 却也没有回宫的意思,就在楚轻将要词穷时,李天啸终于发了善心,好心开口道:“朕随意即可,你自行继续吧。” 楚轻像是得了大赦,对方不愿走,她也没赶人的道理,好在她也当真惦记着那些卷宗,不多时,就沉浸在那些卷宗里。李天啸的视线本来落在自己翻看的几本书上,不多时,视线就忍不住朝楚轻看了去,从她精致的眉眼到嫣红的唇,最后就定个在上面,怎么都移不开了。对方唇红齿白,五官细腻,他先前动了心思时,怎 么就会以为自己是不是断袖之癖,而不是怀疑对方是否女扮男装? 不过想想也很好解释,对方虽然面容带了几分女气,可她气势、行为,无一不多了几分英气,这才让他丝毫没有怀疑过。 楚轻这一看就直到把所有的卷宗都看完了,才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及略涩的双眼,她无声的伸了个懒腰。等收回手时,才不经意看到了不远处的男子,动作一愣,就那么缓缓停了下来。 男子正歪着头,单手撑着脸侧闭目,因睡着的缘故,双眸紧闭,凤眸少了凌厉,显得愈发的狭长,衬得一张脸愈发俊美。楚轻的目光忍不住被对方夺了去,怔怔落在对方极好的五官上,心神被摄,呼吸也忍不住放缓了,她对着对方看了许久,才站起身,拿了件她平日里盖腿的毯子,缓步朝他走去,她动作极缓,生怕惊扰了 对方,等到了金钱,离得近了,甚至能从上方看到对方长长的睫毛,鸦羽般覆在眼下,撩拨心弦,让她怔愣茫然,她自制力极好,很快回神,忙把毯子极轻的覆盖上。再去看李天啸,却是万万不敢了,生怕越看越忍不住乱响,蓦地转身,就动作极轻的走了出去。等走出去之后,她才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掌心竟是因为紧张,愣是出了汗,她心不在焉的拿出帕子,擦 拭着手心,再朝远处看去,竟是已经日暮西山。 她看了一下午的卷宗,李天啸竟是陪了她一下午。 何时皇帝都这么闲了? 而书房内,几乎是在楚轻关上房门的瞬间,原本紧闭双目沉睡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眼底清醒一片,望着房门外隐约可见的身形,忍不住嘴角弯了弯,无声笑了起来。已到日暮,李天啸还在睡着,想必是要留下用晚膳了,她刚走到小厨房,妙语就已回了,看到楚轻,诧异:“公子今日倒是掐着点出来了。”平日楚轻一看卷宗就痴迷不已,不到她去喊,是万万不会主动出 来用膳的。 楚轻看她竟有心思逗自己,扬了扬唇:“怎么,钟大哥给你吃了什么了,笑得这么甜,竟都敢掫揄本公子了?” 妙语俏脸一红,横了她一眼,眉眼都是风情:“公子倒是真把自己当公子了啊。” 楚轻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把折扇,在面前扇了扇,再合上折扇,尾端在妙语下颌上一挑,凤眸半敛,带着戏谑:“这位小娘子,本公子可入尔目?” 妙语被对方那么瞧着,即使明知对方是女子,依然忍不住心跳加速:“公、公子……” 楚轻本还打算再多说两句,只是一抬头,猛地看到妙语身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男子,吓得手一哆嗦,猛地收了回来,一张脸蓦地热了起来:“……!”皇上何时站在那里的?! 妙语被楚轻奇怪的反应给怔了下,茫然的回头,当看到李天啸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奴、奴婢见过……见过……” 李天啸抬抬手,阻止对方说下去:“起来吧,这里没外人,不必行礼了。”妙语还是有些腿软,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她回头看了眼,楚轻这时候也回过神,把人给拉了起来,想到先前自己“调戏”妙语反被对方给看到了,耳朵更热了,好在此时日暮西山,天也暗了下来, 倒是看不真切了,她强自镇定了下来,低咳一声:“皇上你醒了?”李天啸嗯了声,视线上下扫视了她一圈,这才转身打算重新回书房。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李天啸走了两步之后,又重新把头转了过来,认真上下看了看她,总结道:“是很俊俏。”说罢,像 是没看到楚轻傻了眼的模样,径直回去了。 楚轻:“……”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妙语也愣住了,半天,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被楚轻一瞪,连忙捂着嘴跑去做饭了,看楚轻竟然被李天啸给调侃了,顿时觉得皇上还是挺接地气的,也没这么害怕李天啸了。 楚轻几乎与李天啸吃了一顿颇为尴尬的晚饭,等李天啸吃完了,她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找个理由开始赶人了。 李天啸到底是打算走了,他呆了大半日,奏折还未批完,再不走的确不妥,只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多嘴:“等你当了女提刑,其实可以恢复女装,朕……倒是挺想瞧瞧你女装时的模样。” 楚轻咬牙:“……皇上你想多了,属下倒是觉得男装更适合属下,属下是绝对不会穿女装的!” 李天啸却是想到以前她穿过一次,当时并未敢多看,如今想来,颇为遗憾:“楚卿家还是莫要如此快的下定论,说起来,提刑官的朝服也多年未变过了,朕回头倒是要寻户部尚书来商议一下了。” 楚轻:“……”见过任性的皇帝,没见过这么任性的!李天啸看对方噎的说不出话来,心情却是颇好的:“放心,朕随口说说,不会真的去找。”说罢,多看了两眼楚轻变来变去的脸,才心满意足的入了密道,天一早等在一旁,朝楚轻点了下头,就把密道的门 关上了。 楚轻瞧着缓缓合上的密道,忍不住想:自己要是找工匠把密道重新给封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刘国舅派过去的十几个官员联名上书举荐楚轻当四品提刑官,余相爷带着一众老臣据理力争,如此争论了近十日的功夫,皇上坐上旁观,终于看不可开交了,才终于在坊间百姓也忍不住议论纷纷觉得有个 女提刑也不是不能接受时,拍棺定论,直接颁下圣旨,任命楚轻入金吾卫四品女提刑,即刻走马上任。 楚轻拿着圣旨站起身,久久没回过神,这样她就算是真正以女子身份入朝为官了?李天啸身边的御前总管刘福笑眯眯恭喜道:“余大人,恭喜啊,这是官袍,还请换上之后跟杂家进宫面圣。”他往身边错开一番,掀开身旁小太监端着的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一身靛蓝色的官袍, 是很常见的官袍样式,并非李天啸先前说的女式官袍,楚轻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拿了赏银递给了刘福,对方推拒了一番,还是接了过来。楚轻很快换了官袍,很合身,正四品的朝服,穿在楚轻的身上,再戴上官帽,愈发衬得她姿容隽秀,妙语帮她整理好官服上的褶皱,忍不住红了眼眶:“公子……以后,还望万事小心。”入了朝为了官,也代 表着对方即将踏上一条危险的路,以后的身家性命就像是摔在了腰带上,一旦被刘国舅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等待她的,根本无法预知。 楚轻摸了摸她的脸:“我会小心的,你且安心出嫁,一切都有我。”妙语眼圈依然很红,楚轻温声宽慰一番,就楚轻了,刘福看到楚轻眼前一亮,他是跟着先妃的老人了,见惯了宫里的绝色,可看到楚轻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怪不得皇上会对对方另眼相看,除了对方的才 能,这姿容是真的比宫妃还要亮眼。刘福想到这些时日皇上的异样,对楚轻愈发的恭敬,难保以后这余大人不会成为人上之上。楚轻跟着刘福去了御书房,没想到,除了李天啸在,刘国舅竟是也在,楚轻到了近前,规规矩矩的磕了头谢过圣恩。 第193章新官上任 李天啸的视线在楚轻进来时,贪婪的多看了两眼,就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嗯,金吾卫那边已经空出位置了,你明日就去任职,既然众朝臣极力举荐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李天啸在楚轻又再次写 过恩之后,挥挥手让对方退下了。楚轻也不多呆,很快就退下了,不过离开时,抬眼朝刘国舅看了眼,后者满面春风,楚轻朝他点了下头,就离开了。她走得极慢,果然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在错身而过时,刘国舅的声音也传了过 来:“明日午时,老夫在一品斋设下家宴,你也过来。” 楚轻颌首:“是,属下会到场的。”许是她的态度很是谦逊恭敬,刘国舅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笑眯眯的走了。 楚轻知道对方终于开始彻底打算告诉众人,她是他刘国舅的门人,若只是简单的家宴,怎么会设在外面,怕是把她正式介绍给别的门人,为她开路吧。 这反倒是好事,楚轻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是,楚轻到了宅子之后,刚进去,妙语就疾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公子,皇上来了。” 楚轻挑眉扶额:他速度要不要这么快?明明是自己先出宫的,不过是同刘国舅说了两句话,他倒是比自己还速度。不过她是臣,对方是君,楚轻挥手让妙语下去了,她去了书房,推开门,看到李天啸正在翻看自己离开前正翻看的书卷,正好就是先前他让人送来的,他心情显然很好,听到动静回头,狭长的凤眸眯起, 落在她身上,嘴角扬了扬:“这官服的确很衬你。” 楚轻:“……臣谢陛下厚爱。” 李天啸笑笑,把书卷放下,在一旁落座:“刘忠扬跟你说什么了?” “嗯?”楚轻愣了下,刘忠扬?随后她想起来这刘忠扬不正是刘国舅的名讳吗?她想,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他:“刘国舅让我明天正午去一品斋,他在那里设了家宴。”李天啸嗤笑一声:“他倒是会拉拢人。”先前一直不露面,等职位下来之后,倒是开始拉拢人了,他甚至能想到刘忠扬明日在所谓的“家宴”上会说什么,无非是为了这个提刑的官职,他花费了多少人力、物 力,其余人肯定会帮衬让楚轻不会辜负了……等等云云,若不是楚轻是自己的人,当真只是一个小锦衣卫提拔上来的,怕是对对方极为感恩戴德。 楚轻哪里不知道李天啸此时在想什么,笑笑:“臣又不会跟着他跑了,皇上自不必生气。” 李天啸挑眉:“朕哪里生气了?” 楚轻:“……”哪里没发火了? 李天啸心情似乎又好了:“这几本书看得如何?朕让人再送来几本?” 楚轻摇头:“这些就够了,明日去金吾卫之后,怕是有段时间要忙了。” 李天啸点点头,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她是女子,怕是提刑府会有不服的,明日必然会给她找不少麻烦:“朕明日让余栉风过去给你……”楚轻拒绝:“不用了,要是几个人臣还管不了,那以后就更难管了。”余栉风这个皇帝的伴读虽然好用,一则余栉风出现会让刘国舅起疑;二则余栉风又不能次次过来帮她,要真的成为让人信服的提刑官, 这把火还是需要她亲自来烧。因为要上早朝,妙语几乎一夜没睡,时不时就会起来看天色,生怕误了时辰,楚轻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头疼,偏偏她出去说了几次,却止不住妙语还是会频繁的起身,为了明日有个好精神,楚轻干脆 也不管她了,大不了让她明日白日多睡一会儿。于是翌日早朝时,楚轻瞧着虽然精神不错,还是偷偷频频打哈欠,旁人许是看不到,坐在金銮殿上的李天啸却是瞧了个清楚,嘴角忍不住扬了扬。身旁的刘福瞧见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了楚轻 偷偷打哈欠,似乎怕被人看到,又立刻站直了身体,颀长隽秀,让人看一眼就心旷神怡,刘福感慨,看来这余大人的确很得皇上的喜欢。 楚轻下了早朝就往提刑府走去,到了府衙前,却发现外面本该守着的衙役,一个都没有,她挑挑眉,看来她这把火还没开始烧,对方却已经开始给下马威了。楚轻像是没看到这情况,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踏进府衙,就看到三三两两的衙役,歪歪斜斜的坐在那里,嬉笑着聊天,有几个甚至还躲在角落里摆了赌局,正在斗蟋蟀,蟋蟀“蛐蛐蛐”的叫唤着,伴随着“咬 它咬它”的声音,瞅着还挺祥和热闹的。 终于有人看到了楚轻,立刻把歪了的帽子给戴正了,连忙站起身,齐齐鞠躬:“大人!” 楚轻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径直朝着府衙的书房走去,边走边问:“主簿何在?” 一个缩在角落的四十多岁的小胡子中年男子连忙走了出来,唯唯诺诺道:“下官在此。”楚轻道:“把往年的卷宗整理好,半个时辰内全部搬到书房,我要查阅。”听到主簿应声,脚下未停反而加快了速度朝前走,不多时,已经自行朝着书房走了过去,徒留下身后的衙役与衙头,以及主簿丈二 摸不着头脑,他们本来以为对方至少看到他们这般吊儿郎当的,会斥责一番,他们可以直接说“以前也是如此闵大人也没说什么”来堵对方,最后来个拒不合作,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可未曾想,这新上任的女提刑竟是根本提都没提这件事,只是要让主簿把往年卷宗给拿过来,说起来,闵大人在任二十余载,所审案子没有几百也有上千,这足足堆了半间房的卷宗,这女提刑想要做什么 ? 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捂着嘴偷乐:“这新来的不会是个假把式,是个狱痴吧,只知道审案,别的都不行?”衙头却有几分警惕,想到坊间的传言,听说这人不仅是刘国舅的人,还破了不少大案,未及弱冠已是正四品提刑官,怕是以后前途不可估量,不过对方是刘国舅的人,他对刘国舅的为人很是不满,这人是刘国舅的人,他心存了看低的意思,想着,怕是指不定刘国舅把人硬塞进来的,那些坊间传的邪乎的案子,他们又没见到,指不定是不是她破的。衙头沉了沉心思:“都愣着做什么,大人不是让你们去拿卷 宗么?既然大人要,那就全部都抬过去。” 主簿为人懦弱,尤其怕这虎背熊腰的衙头:“可、可那有上百摞,真的……要搬过去吗?” 衙头一呲牙,扯了下嘴角道:“怎么不搬?没听大人说么,都搬过去!”他眯着眼,盯着楚轻离开的方向,一招手,“去,你们也去帮忙,把卷宗全部搬过去给她看!” 众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开始动手了,虽说那些卷宗不少,不过府衙人不少,半个时辰倒是足够了,不过等搬完了,整个书房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堆得满满的都是卷宗。 楚轻只是抬头看了眼,也没说别的:“好了,你们各自去忙吧,若是有人击鼓鸣冤,只管升堂即可。”楚轻一直未出书房,待到离正午时分还有半个时辰时,就把卷宗一推,大步走了出去,一走出去就看到依然会先前她进来时的模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很少有干正事的。看到楚轻,立刻站起身,楚轻 只是点了一下头,就径直走了出去,踩着一地的落叶,脸上没什么表情走了出去。 她先回了一趟宅子把官服给换了下来,之后就去了一品斋。她到的时候报了刘国舅的名字,立刻被小二恭恭敬敬的迎到了一个包厢,她进去,果然如她所料,里面除了刘国舅,就是几个楚轻熟悉的刘国舅的几个门人,方子睿也在,看到她,站起身,笑盈盈的:“余 大人来了啊,快来坐,就差你一个了,这新官上任,感觉如何?”楚轻笑着走过去,推杯换盏间,倒是也不扭捏,她又是男子装扮,倒是几杯酒下肚,让人忘了她是女子的事,一时间宾主尽兴。因为稍后还要去府衙,楚轻也只是喝了几杯,几个人也都有官职在身,很快 就散了席,最后独留下刘国舅、方子睿与楚轻三人。 楚轻端起酒杯,倒了两杯酒,递给刘国舅一杯:“再造之恩,某谨记在心。”她没多说别的,却倒是让刘国舅更加上心,他就喜欢这样办实事不多话的。 临走之前,拍了拍楚轻的肩膀:“好好办案,等时机到了,老夫会再继续提携你的……老夫很看好你。” 楚轻笑着一一应了,表了一番忠心,最后刘国舅心满意足的走了,楚轻也很快离开了,又在提刑府衙呆了一下午,在天黑之后,就径直离开了,依然是不多话,这样一来,就是接连几日如此。这些时日,京城谈论的最热门的大概也就是朝堂上出了一位女提刑,虽然谈论的多,可若是有了案子,却是去刑部鸣冤告状的多一些,大多对这位女提刑抱着观望的态度,虽然对方在北镇抚司业绩不错,可他们总觉得去找一个女子主持公道,心里莫名不怎么信任。 第194章收服官衙 所以楚轻虽说上任了,一连三日,提刑府衙都没接手大案子,倒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家的鸡被偷了,那家的狗找不到了,什么两个小贩争抢摊位大打出手,他被挠了两下,他被踹了几脚,闹到了府衙。只要他们击鼓鸣冤,楚轻该怎么升堂还是怎么升堂,断案倒是迅速,只是这样一连三日都是如此,衙门里的那些衙役心也就野了,看来这大人果然没什么真本事,瞧瞧这些都是什么案子,是个人都能 胜任吧?她还破的津津有味的。 本来有心思活络就不怎么服气的衙役,开始暴露出本性了,对楚轻的话越发不上心,倒是有几个挺安分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楚轻有案子了就审,不管大小都一一断了,其余时辰,都窝在书房里,一连看了好几日的卷宗,终于大致都翻了一遍,有问题的专门挑出来,研究一番没什么大问题,就重新放进去,最后挑出了有几个案 情不祥的卷宗,五日后,终于第一次主动找了主簿过来。 主簿有些心神不宁:“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楚轻把面前几本打开的卷宗,点着其中的案子问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主簿低头看了看,眼底很明显露出几分诧异:“这……这个……” “嗯?”楚轻皱眉:“怎么,有问题?不能说?”主簿垂着头,似乎有些紧张,犹豫了下,小声道:“这个……是这样的,这些案子都是无头案,有的缺少证据,有的没有证人,有的隔得太久,是闵大人之前的那位大人遗留下来的,因为那位大人是犯了大 错直接被判了刑的,所以导致这几个案子实在是没有头绪,所以……遗留到了现在。” 楚轻听完了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这几日把所有的卷宗都翻了一遍,闵大人虽说古板,不过不得不说他的案子倒是很公正,几乎没什么特别有问题的,除了这些前前位留下来的,还真没问题。 闵旭杰在任二十载,也就是说这几个案子一直都未破获,已经有二十载了。她皱着眉,半晌都未说话。主簿被她这凝重的表情给吓到了,谨慎道:“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这些案子太久了,闵大人当时也想过去查,却是毫无头绪,不得不放了下来。这一放都这么多年了。”他本来根本没打算把这些无头绪的旧案拿给楚轻看,不过因为楚轻要把所有的卷宗都拿过来,衙头也说让衙役帮忙,不知怎么的竟是把这几个卷宗也都拿了过来。主簿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怕是衙头……故意这么做的,他想做什么?给新 上任的大人一个下马威?他原本以为衙头这几日都没做什么不妥的事,是信服了余大人,未曾想,是在这里等着大人的。大人既然亲自问了,要翻看过往卷宗,势必会看到这些,那么,如果她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要把这些案子重新来看,可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哪里是想破就能破的,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不,那简直是绝对 没可能的案子。所以既然大人根本不可能破获这几个案子,势必会矮上一头,以后想要拿捏住衙头等人,怕是更不容易了。主簿忍不住愁了,先前闵大人也是被摆了一道,花费了两三年做出了业绩,才让先前的老衙头给 摆正了态度,这闵大人一走,没想到这老衙头的儿子衙头又给这位大人摆了一道,他们这父子两个,还真是亲父子啊。楚轻轻嗯了声,重新把那几个案子翻看了一遍,留了下来,指着其余已经翻过的:“你让应衙头带几个人进来,把这些重新归到卷宗室,封存好。”现任衙头叫应振兴,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虎背熊腰的, 力气很大,是个刺头,很难驯服,他接替老衙头的位置时,因为老衙头临死前愣是逼着他发誓不许忤逆闵大人,他才老实了这几年。没想到闵大人一走,这他反骨就出来了。 主簿不安地朝那几个特殊的卷宗瞄了眼:“那、那几个呢?” 楚轻点了点:“先留着,本官再研看一番。” 主簿不敢多话,出去之后,一抬头,院子里的众衙役本来正热闹着,此刻以应振兴为首,就抬起头,斜着眼瞄了过来:“大人这还瞧着那些个卷宗呢?” 主簿有些怕应衙头,飞快点了头:“嗯,大人让应衙头找几个人把那些卷宗都抬走。” 应振兴笑了声:“呦,大人这是都看完了?速度很快嘛,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主簿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是……有几个案子不对,都是闵大人之前的那位大人没办明白的,大人留了下来,让把其余闵大人在任期间的案子都给归好封存。” 应振兴本来正想嘲讽几句,听到这,眉头皱了皱:“大人把那几个留了下来?”主簿有些没好气:“不是应衙头你自己非要把那几个案子给……”他抬头,对上应振兴有些阴鸷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跟鹌鹑似的缩在那里不动弹了,小声哼唧道:“就、就麻烦应衙头给抬一抬,我 、我先去打开卷宗室。”说罢,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一样,飞快地跑了,生怕应振兴反应过来,会拿他开涮。应振兴带着衙役进来时,楚轻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是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卷宗,卷宗放了很多年,表面泛黄陈旧,原本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过此刻在楚轻手里时,除了颜色不对,倒是干干净净 的,一如对方白净的面容。应振兴看了几眼,不得不承认这新任的女提刑长得极好,可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有什么本事?更何况,还是刘国舅那老贼的幕僚,走狗一个,嗤!应振兴无声冷笑一声,朝几个衙役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把卷宗抬走之后,应振兴大手按在腰刀上,笑眯眯道:“大人怎么还瞧这几本呢,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案子了,不如去李家去瞧瞧,听说李老汉家的几只母鸡下的蛋不见了,李老汉来了好几次,让我 们给抓偷蛋贼呢。” 他一说完,原本正抬着卷宗的几个衙役闷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怎么听都不对味,带着嘲讽,让人听着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楚轻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无,她应了声:“嗯,本官知晓了,李老汉的事暂且缓缓,稍后应衙头跟本官去一趟东街的花儿巷。” 应振兴皱眉:“东街的花儿巷?”没听说花儿巷有人报案啊? 楚轻把手里的一本卷宗合上,站起身,就自顾去了隔壁房间换了一身便服,等出来时,看到应振兴根本门神一样标在那里,虎目狐疑地盯着楚轻,似乎拿捏不准她想做什么。 楚轻倒是温和地笑笑:“都搬好了?” 应振兴嗯了声。 楚轻道:“那应衙头选几个人,跟本官走一趟花儿巷吧。”一直到出了府衙,应衙头的眉头就没松开,他落后几步,瞧着楚轻不疾不徐的步子,因为东街的花儿巷离提刑府衙并不远,所以,楚轻决定步行过去。应衙头越想越是想不起来东街的花儿巷有人报案,他 把其中一个衙役给拉住了:“东街花儿巷出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衙役连忙摇头:“老大,我们也不清楚啊,这几日因为大家听说是女提刑,都……不肯来报案,反倒是一溜儿烟都跑到了刑部去了,我们这里除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有什么案子可破啊。” 应振兴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她为何要去那劳什子花儿巷?” 身后有衙役听到了,忍不住探过头,小声道:“应老大,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花儿巷的确是有一件案子。” 应振兴眼皮一跳:“什么案子?”那衙役道:“老大你忘了?二十五年前,闵大人之前的那位被判了斩立决的大人,手上遗留下来的不就有一件悬案,至今未破,就是发生在花儿巷。老大你说,这大人……不会是真的想把那几件遗留的案子 给破了吧?”那可都过了二十五年了,尸体都变成骨头了,当年都找不到任何嫌疑人,现在,那更是比登天还难啊。应振兴却是沉默了下来,望着前方楚轻消瘦却背脊挺得极直的背影,莫名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眯着眼,不多时,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倒是去瞧瞧她能耍什么花样,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她要是真有 本事,老子就把名字倒着写!” 身后的几个衙役对视一眼:应老大会写字么? 会吧,至少自己的名字是会的……不过,最好还是别让老大输了,否则,老大真发起火来,他们可完全承受不住啊。楚轻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东街的花儿巷,卷宗上记载的倒是挺详细的。二十五年前,花儿巷发生一起盗贼入室抢劫杀人案,因为当时这孟家只有一个孟老汉看家,他的家人则是都去了外地探亲,当夜并不在家,只有邻居听到半夜隔壁有动静,还有争吵声,翌日孟老汉的儿子带着儿媳孩子回来,发现自己老爹已经气绝身亡,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这孟老汉的儿子在孟老汉死之前好赌,之后大概是良心发现,改邪归正,做了个小本生意,倒是有声有色,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不知是何光景。 第195章花儿巷案 只是当年因为没有目击者,唯一的目击者也就是孟老汉已经死了,所以,并不知晓当夜的凶手是谁,以至于搁置了下来,成为了一个悬案,至今都未破获。 楚轻到了花儿巷,并未第一时间前去孟家,而是去了他隔壁,敲响了宅门。 那人家前来开门,看是个不认识的俊俏公子,奇怪道:“你找谁?”楚轻笑道:“行到此处,有些口渴,不知可否讨杯水喝?”如果是别人,兴许这个人家早就把门给关上了,不过因为楚轻长得极好,笑容又极具欺骗性,穿着也是上等绸缎,如今又是青天白日,那人家也是 好客,倒是也不怕,想了想,打开门:“进来吧。”楚轻回头看了应衙头几人一眼,并未招呼他们也进来,随着那老人家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个二进出的院子,老人家也不让她往里走,只是直接在最外面的院子让到石桌上,就进去端了杯茶水进来。楚轻谢 过那老人家,像是不经意地看了眼对面早就空了的宅子:“咦,这户人家没人住么?这爬山虎都越过来不少。” 老人家许是也很气愤,摇摇头:“早就没人住了,一直空着,这还是好的,他们家无人清理,我老汉每隔一个月都要清理一回,否则,怕是这么多年,早就把我这院子都给淹没了。” 楚轻好奇地叹息一声:“这里瞧着听好,怎么没人住不卖出去?在这里岂不是浪费?”那老人家皱皱眉:“哼,也不知道那孟大是怎么回事,自从他老爹出事之后,一直觉得这是凶宅,也不肯卖,却也不住,就一直这样空着,算起来都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孟老汉出事之后 ,这小孟倒是越混越好,如今除了偶尔见到几面,平日也真见不着了。”楚轻一杯茶等老人家感慨完,也差不多喝完了,她笑着跟老人家告辞了之后,就直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巷尾,才看到应振兴一脸凶相地等在那里,看到楚轻出来,嘴角扯了下,嘲讽的笑了笑:“大人这是 查完了?也挺有意思,大人查凶案,不查本家,倒是只查邻居。”楚轻也不恼,边走边道:“这孟家的宅子从二十五年前就一直没人住过,我们就算是要进去,也要经过孟大的同意,否则,可就算是私闯民宅了,本官这新官上任,可不能头一把火就被这么给浇熄了,应衙 头觉得如何?” 应振兴愣了下,倒是没想到对方倒是谨慎:“那大人这是要去孟大家了?” 楚轻却是摇头道:“不,谁说要去孟大家了?” 应振兴奇怪:“那我们这会儿去哪儿?” 楚轻朝着应振兴露齿一笑:“我们去看孟老汉啊。” 应振兴几人瞧着楚轻嘴角的笑,不知为何,浑身打了个寒颤:看孟老汉?孟老汉不是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吗?怎么看?看鬼魂儿吗? 一个时辰后,等应振兴几人站在一座坟茔前,瞧着上面杂草丛生几乎要漫过墓碑的坟茔,应振兴嘴角抽了抽,瞧着正在动手拔草的楚轻:“大人你说的来看孟老汉就是这么看?” 楚轻奇怪看他一眼:“当然不这么看了,这隔着一座坟能看出什么?”说罢,继续这么拔草。应振兴几人脸色更加难看了,对视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嘀嘀咕咕道:“这……这新上任的大人怎么这么诡异,办案就办案,一上来哪里有就扒人家坟头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有什么好看的啊?”再说了 ,她不是一个女的,怎么胆子竟然这么大?她都不害怕吗?他们感觉着秋风一吹,浑身都止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住地搓着手臂,觉得四周都阴森森的。 楚轻看几人不动,回头道:“都愣着做什么,不是让你们买了铁锹么,来来来,赶紧挖,趁着天黑之前挖出来埋进去,别让孟大给发现了,这样多不好。” 应振兴气得差点吐血:你还知道不好啊?先前还觉得对方谨慎,不私自去孟宅,结果她一转头就去掘坟,这……余小楚也太神经病了吧?可对方到底是大人,他倒是要看看,对方想搞什么鬼?一个时辰后,孟老汉时隔二十五年的坟茔被挖了出来,让人意外的是,这孟老汉竟然躺在一个棺材里,这案子他以前听他爹说过,因为当时孟家被洗劫一空,什么都不剩了,倒是没想到这孟大在孟老汉生 前挺混的,死了倒是还记得给自己老子买口棺材好生给安葬了。 楚轻等挖开了之后,就指挥着几个衙役把棺材给抬了出来,随后直接让几个衙役把棺材给撬开了。几个衙役对视一眼,瞧着日暮西山的天色,心里打了个哆嗦,可再去瞧这女提刑,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瞧着这口棺材,竟然还笑盈盈的,他们打了个哆嗦,半闭着眼,愣是把棺材盖儿给撬开了,只是等 撬开之后,楚轻挥了挥灰尘,倒是收起了嘴角的笑,面无表情地凑上前,竟是直接把早就腐朽成没多少遮蔽的寿服扒开,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说是白骨,却也是不对,而是森森黑骨。楚轻拿出一块骨头,在手里翻看,应振兴本来无所觉,可等不经意看过去,看到那黑骨,脸色骤然一变,他好歹跟着闵旭杰办了几年的案子,自然明白骨头变黑那是中毒而死,可案宗上明明写着孟老汉被 一刀毙命,怎么可能尸体会呈现黑化? 楚轻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直接一抬手:“行了,尸体也不用放进去了,直接抬进府衙,应衙头,带几个人,去把孟大抓了吧。” 应振兴一愣,难以置信:“你怀疑是孟大?可明明说是歹人犯案杀人!” 楚轻挑眉,忍不住乐了:“那应衙头应该是看过卷宗的,卷宗上写的是什么?” 应振兴回想了一下道:“……背后被刺入利器,直接毙命,七窍流血而亡。”楚轻嘴角笑意更深了:“你见过被刺死七窍流血的么?你见过被刺死骨头是黑的么?更何况,卷宗上有当时死者所躺图形,上面并未标注血迹,只有寥寥几笔,匕首在一旁,也只画出稍许血迹,老应衙头应 该是见过尸体的吧?可是卷宗上所画的情景?” 应振兴颌首:“你怎么知道?” 楚轻道:“猜的,我听主簿说过老应衙头为人正直,自然不容许半点错误,那么,应衙头你可知人若是活着被刺死,流血量是多少?” 应振兴愣愣摇头:“不知道。” 楚轻笑了:“足以让这孟老汉所躺的地面整个大片染红,血迹遍布,绝非只有零星的几点。这说明,对方……是死后才被刺入利器,伪装成被截杀而死。而七窍流血,正是被毒死的特征之一。”楚轻的话让其余的几个衙役完全愣住了,呆呆的去看两人,应振兴仔细想了一下楚轻的话,竟是找不到半点来反驳,可他就是不服气:“你说孟大是凶手,可孟老汉可是他的亲爹,更何况,有邻居看到有贼 人以借住的名义闯入,半夜抢劫杀人,而当时那孟大陪同娘子孩子回娘家,并不在现场。” 楚轻不疾不徐道:“你先前见过孟家的旧宅,因为二十五年前就弃用了,所以如今是原貌,你觉得与隔壁相比如何?” 应振兴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不用比,光是那孟家旧宅的模样,墙壁都要剥落许多,里面连个好一些的物件都没有,自然比不上别家,可这又有什么问题?”楚轻无奈道:“第一,既然是劫匪,自然是奔着银钱去的,既然是要抢钱,我倒是不知,放着一整条花儿巷的富裕人家他不劫,偏偏选中了一个最穷困潦倒的,当时孟大赌钱,整个孟家入不敷出,只靠着孟老大赚钱银钱,说是一平如洗也不为过,如果是你,你会专门谁也不抢,就只抢这一家?第二,你可见过赌徒?卖妻卖子也有之,更何况,这孟大刚开始还赌钱不离手,突然老爹一死就改邪归正了,你不觉得奇怪?第三,旧宅放着不卖,甚至进都不敢进,你觉得正常?第四,至于你说的回娘家,想必你们根本就没有去求证过吧?”就像是应振兴所言,他们一开始压根就没想到孟大会杀人,毕竟死者可是孟 大的亲爹……应振兴被楚轻说的一愣一愣的,可是越听眉头皱得越是越紧,这些明明当时瞧着很正常的,到了楚轻的嘴里却一个个都透着股不对劲儿,虽然不想承认,应振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都对,这孟大的确不对 劲。当时孟大穷困潦倒,却有银钱给孟老汉弄那么好的棺材;孟大赌钱如命,突然就变好了?众人只说他因为老爹的死改邪归正了,可他见过那些赌徒,真的如大人所言,简直都一个个丧心病狂赌红了眼,根本不可能说收手就收手的。再者,孟大似乎就是从那之后,突然就发迹了,他对外人所言,是自己找朋友借了银钱,开了个小铺子,随后才一步步好了起来…… 第196章东窗事发 楚轻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摆摆手:“行了,看样子你也想清楚了,去抓人吧,顺便去查查就近的赌坊,一般这种都是百年赌坊,都有旧账,相信以应衙头的本事,查到二十多年前的赌账,应该也不难。”说 罢,她也不去看应衙头,点了一个已经听傻了的衙役,让他跟着自己走。 那衙役愣愣的:“大、大大大人,我们干什么去啊?” 楚轻笑眯眯的回答他道:“李老汉家的蛋不是丢了么?我们去查偷蛋贼啊?” 那衙役:“……” 恰巧听到的应振兴:“……”他为什么总觉得这新任的女提刑这话就是对他说的?偷蛋贼?这时候是去抓偷蛋贼的时候吗?已经悬了二十五年的旧案,很可能就破了,难道大人她就不激动吗?不等着知晓答案吗?她竟然!还有心思!去抓偷蛋贼?应振兴脸色变了好几变,忍不住还是把 人给拦了下来:“大人你难道不跟着我们一起去吗?”楚轻道:“我是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去了又不能跟你们一样抓人,怕是反而给应衙头添麻烦,本官相信应衙头能一力应付,再说了,应衙头不是也说了,不能不把小案子不当案子,我这就去抓偷蛋 贼了,应衙头加油哦。”说罢,在应振兴诡异的表情下,优哉游哉的带着一个衙役去李老汉家抓偷蛋贼了。不过她速度也快,刚晃进李老汉家,在养鸡棚看了一圈,就找出了几个狗蹄印,还有几根黑棕色的狗毛,顺利揪出了隔壁老汉家的狗偷吃蛋,直接就破了,罚了隔壁老汉陪给李老汉家丢失的蛋,就这么解决了。跟过去的那个衙役回来,口沫横飞的跟众衙役演示:“你们不知道?大人多牛啊,她就那么晃悠进去,就那么眼神嗖嗖嗖一瞄,就那么几下,就把狗毛跟狗脚印给看到了,根据狗毛的颜色,就锁定了 隔壁老汉的家的狗,当时他还想狡辩,大人三言两句那老汉就认了……哎呀呀,我在府衙当了好几年的差了,就今天儿案子办的太神清气爽了,简直就跟过家家一样……” 众衙役纷纷符合:“有这么邪门吗?”那衙役:“邪门,不信你问老大,大人只凭着一本旧卷宗,只问了那孟家隔壁几句话,就愣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二十几年的旧案给破了啊,这可是二十五年了啊……不信你问老大!老大老大!人逮到了 么?赌坊那边有旧账没有?!”那衙役看到应振兴匆匆走了过来,赶紧一把抓住,向他求证。 应振兴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听到那衙役的话,愣愣点头:“……抓、抓到了,人已经承认了。”应振兴把人分成了两拨,他让人去抓孟大,他则是去了百年赌坊,是东街的一个百年赌坊,他跟对方东家有些交情,进去之后,很容易看到了账本,虽然二十五年前太久远了,费了些功夫,可上面的确是 写了孟老汉死之前,孟大赌博欠了一笔钱,只是在孟老汉死了之后没多久,竟是就还上了,后来再也没进过赌坊。他拿着账本,直接去了孟大家,孟大还在撒泼打滚,他直接把账单摔倒对方面前,把楚轻的话当着众人的面一说,那孟大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还有他的媳妇儿,他直接把人都带回了府衙,这刚审完,都交代了,人的确是他杀的。当时孟大赌输了钱,被赌坊威胁,他没钱就去找孟老汉要钱,只是孟老汉却说没钱,也不肯给,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跟孟老汉大吵了一顿,晚上偷偷摸摸回来时,竟然看到孟老汉 在偷偷数钱,原来他这些年偷偷藏了一些,藏了十几年,竟然是一笔不菲的银钱。孟大当时红了眼,又被赌坊的人威胁,一不做二不休,竟是直接买了老鼠药把孟老汉而药死了,可真的等人七窍流血死了之后,他也吓到了,生怕暴露出来,干脆就威胁妻子,跟他演了一场戏,说是回娘家,晚上他故意独自回来了,装作借住的人,晚上故意弄了动静,把人给刺死了,装作了劫匪抢劫杀人,果然……竟是真的让他蒙混了过去。这都是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他本来以为早就过去了,可没想到 ……竟然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应振兴拿着孟大画了押的认罪书,愣愣敲响了书房的门,主簿过来开门,看了应振兴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不过还是让开了身,让应振兴进去了。 楚轻接过应振兴递过来的认罪书,看着上面孟大的画押,又重新递给了应振兴:“明天把这个案子整理了递交上去,在府衙门外出公告,直接把来龙去脉详细说清楚。” 应振兴这一天过得很踩棉花似的,轻飘飘的不真切,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过身:“大人,你就不问问为何孟大会给孟老汉弄棺材?”他记得当时大人挺意外的。谁知楚轻头也未抬:“生前不孝,死后突然行孝,说没猫腻都奇怪。这孟大杀了人,不过是心虚罢了,也怕冤鬼索命,自然要风风光光把孟老汉下葬了。”她把卷宗一和,揉了揉脖子,站起身,看了看天色 ,竟是已经快半夜了,她想到自己竟然忘了进宫了,赶紧收拾了一番,经过应振兴身边时,“应衙头辛苦了,本官有事先回去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罢不等旁人多言,赶紧马不停蹄地回去了。 而应振兴低头瞧着手里的卷宗,好半天才揉了揉眉心: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这大人,竟是真的有本事? 他随后苦笑一声:这哪里还用想,事实就摆在眼前了,这余小楚……怕是当真是有大本事的。楚轻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宅子里,周叔来开门时,她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进去,妙语知道她这几日一直都在府衙处理案子,即使楚轻说了几次,她也没提前去睡觉,每次都非要等到楚轻回来。她正端着一 盅夜宵,下面用小火咕嘟嘟熬煮着,刚要端到楚轻的房间,迎面就看到楚轻匆匆走了过来:“公子你回来了?” 楚轻一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外,才想起来这会儿宫禁早就过了,怕是对方早就回去了,自己还这么匆匆赶回来做什么? 她动作顺势慢了下来,看到妙语手里的夜宵:“你怎么还没歇呢?” 妙语嗔了她一眼:“公子晚膳可用了?”楚轻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忍不住笑笑:“忘了。”随即再看妙语手里的夜宵,觉得肚子也响了起来,走上前,接了过来,赶紧催促妙语去睡觉:“当心过些时日钟大哥来看人,发现饿瘦了该 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妙语被她调侃的俏脸一红:“公子你又胡说。对了,皇上早些时候来了,等了公子一个时辰没等到人,就走了,说是明日早朝结束后,让公子去御书房见他。” 楚轻踏进房间的动作一顿,应了声,忍不住原本起伏的心安定了下来:她果然没猜错,李天啸还是过来了。她这几日一直在忙,回来的时辰也不定,所以并未真的按照先前的约定每日都会进宫,不过因为李天啸这几日也没说什么,她也就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些卷宗里。如今卷宗差不多落下帷幕,相信经过孟大的 案子,应振兴应该对她有所改观,她先前进入府衙时,就看出来了,这应振兴应该是这些衙役的头,只要搞定了应振兴,她这新官的火算是彻底点着了。 楚轻把夜宵吃了,胃熨帖之后,心情放松下来,洗漱过后躺下来,却反而睡不着了,脑海里闪过这些时日与李天啸的相处,先前被她一直遗忘的对方的感情,如今却缠绕上来,让她莫名有些心乱。 可这心思,却被她打散了,不愿再提及,不管李天啸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对方是君,她只能是臣,除了这个身份,旁的必然是不可能了。只是当夜楚轻却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情景让她直到翌日惊醒,还有些心有余悸,拍着有些微红的脸,许久才回过神。等收拾妥当换上朝服上朝时,楚轻站在金銮殿下,脑海里闪过梦境里,对方深情款款 的俊颜,她竟是莫名耳根一热,脑海里恍恍惚惚的,竟是别的臣子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 “余提刑?余提刑?”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楚轻茫然地回头,就看到一位大人正疑惑地看着她,对上她些微茫然的目光,指了指前方:“皇上喊你回话呢。”楚轻脸微红,立刻出列,朝着上方鞠了一躬,发现金銮殿正中央站着大理寺的温攸海温大人,她脑袋一转,就立刻明白了估计是关于孟大的那件案子。昨日她离开府衙前,让下面的人报上去,报到的地方就是大理寺,而这桩案子又是二十五年前的旧案,如今突然重审,还抓到了凶手,温大人势必要上奏。 第197章赠送礼物 楚轻没说话,殿下的情景李天啸怕是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出神,对方应该会给点提示帮她把这个尴尬给接过去,果然,不多时,上方就传来李天啸低沉的声音:“余卿家,温大人所言可是当真?那孟大的确 二十五年前毒杀了生父?” 楚轻规规矩矩回禀道:“回禀陛下,诚如折子上所言,人证物证聚在,认罪书也在,这孟大正是凶手。”温大人却不怎么相信这二十五年的案子,还是悬案,怎么可能说破就破了,他怀疑是这余小楚莫不是为了揽功,随便找了个人就说是凶手。他不信,所以当场就把这件事在早朝的时候说了出来,楚轻倒是 也不恼,她猜到了温大人会上奏,所以也把温大人可能会有的反应都一并考虑了上去,她直接道:“除了报给温大人的折子,详细描述了当年这件案子的经过,下官把证据也带过来了。”李天啸对她的能力自然是信的,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那么倒不如余卿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详细的说一说,好让朕也听听,这怎么悬了二十多年的案子,余卿家一日的功夫就破了?”他这话在旁人听来,却像是故意挑刺,刘国舅皱皱眉,心思不定,不过这余小楚是他提拔上来的,这个时候不多话,才对对方最好,更何况,他对这余小楚的本事也有几分了解,没这个本事,她也不敢揽这件案子,毕竟吃 力不讨好。 楚轻却是知道李天啸这是在帮自己立威,虽然因为刘国舅等十几位大人联名上书说自己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个位置,还有先前那几桩大案珠玉在前,她的确是当上了这个提刑。 可像是如同应振兴这般觉得自己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是刘国舅的爪牙,可能不过是刘国舅帮她才得到这个位置的朝臣大有人在,可如果自己把这个案子办漂亮了,也就堵住了众人悠悠之口。楚轻从一开始就不着急,她行了行礼,就让大太监去把她随行的一个箱子给拿了过来,她一大早上早朝前去了一趟府衙,把证据都给带来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她把这些东西,一一打开来,包括孟老汉死了二十多年的一截骨头,骨头发黑,证明是中毒之相,当年仵作还不兴尸解,所以没有查到这点也无可厚非;再是赌坊的账本,人证就是赌坊的老东家,他对孟大这个人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在东街当了 这么多年的邻居,这孟大突然改邪归正,早就成了东街的一段佳话,还有孟老汉这件悬案,足以让人记住这么一个人。再加上当年的验尸单……各种证据都指向了孟大,最后,楚轻不疾不徐的拿出孟大的认罪书,当年的细节一一详禀,众朝臣当日早朝,就像是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的谋杀,深入其中,震惊于楚轻心思之细腻 、观察之入微,那些怪异之处,虽然不明显,可只要串起来,仔细查一查,不难查到。 只是因为这件案子被定位了悬案,所以众人都觉得很难,一直都压着,也没人刚接这个烫手山芋,可未曾想,竟是这般简单,却足足拖了二十五年。大理寺温大人常年浸润在刑狱案件当中,自然知道楚轻说的这些滴水不漏,甚至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点,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余小楚……还真是有些本事,刘国舅还真是拉拢了一个有些能力的人,只可惜,是 刘国舅的人,皇上与之不对付,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如今这位置,怕是顶了天了,加上对方又是女子,温大人忍不住可惜,却也只能心服口服:“臣无异议。” 李天啸环顾殿下大臣:“众卿家可还有异议?” 众朝臣道:“臣等并无异议。” 李天啸道:“如此,温卿家尽快审核此案,对于此等泯灭人性的恶人,定要严惩!” 温攸海:“臣遵旨!”随后刘福询问众朝臣可还有事,无事就直接退朝了,刘国舅摸了摸胡子,嘴角挂着笑,瞧着四周朝着他围聚过来恭喜夸赞的朝臣,笑眯眯的看着楚轻走过来,夸了句:“不错,继续好好跟着温大人,温大人 在刑狱一事上,可是行家。” 楚轻恭恭敬敬的:“学生知道。”随即朝着温攸海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温攸海瞧着刘国舅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堵,瞧了楚轻一眼,却只是点了点头,挥了挥袍袖,大步离开了。刘国舅轻哼了一声,与楚轻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到了殿外,挥退了同僚,这才边走边道:“你这第一仗打得不错,皇上都哑口无言了,这件案子就按照皇上所言,严惩那孟大,老夫会替你好好打点一下,你 且等着,过不了多久,老夫定把你扶上更高的位置。” 楚轻倒是没什么心思,不过稳住刘国舅还是有必要的:“国舅大恩,学生没齿难忘。” 刘国舅心情极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而这时,刘福派了一个小太监过来,说是皇上召见,刘国舅挥挥手:“去吧,皇上应该是与你详谈这件案子,好好表现。” 楚轻顺势告别之后,就去了御书房,等到了御书房,除了李天啸,余栉风也在。李天啸挥退了刘福,这才看向楚轻:“昨夜没睡好?” 楚轻愣愣抬头:“啊?” 李天啸黑沉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抬起手臂,指腹在眼下抚了下:“眼下青黑,不是没睡好?” 余栉风也探过头去看了看,认真颌首:“是有些青黑,看来最近为了提刑府衙的那些卷宗小楚你可是没少费力,听皇上说,你把闵大人过去二十年的卷宗都看完了?找到可疑的案子没有?”楚轻扶额:“余公子,你这话让闵大人听到,当心向相爷大人告状。闵大人为人正直,那些案子并无大错,”她之所以翻阅,并不是抱着找茬去的,不过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桩冤案,也不想有无辜之人蒙受 不白之冤罢了。余栉风乐了:“你不用替那老古板说好话,我可听我爹说了,闵大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迂腐,太中规中矩了,不过真的要让他来说教,铁定耳朵都能起茧子了。”他逗趣了一番,让楚轻昨夜本来不知自己为 何会梦到李天啸而升起的不自然平息了下来,笑了笑,这才看向李天啸,已经生不起半点异样:“今天大殿上,多谢皇上替臣解围,这几日的确是没怎么睡好,让皇上看笑话了。”李天啸认真瞧着她道:“朕却是要替百姓感谢你为他们排忧解难,若是多一些像是小楚你这般的好官,朕也不至于这般难了。”他说得认真,半点不带任何虚伪,凤眸真诚,定定落在楚轻身上,让她的心情 有些微妙。 楚轻敛下眼:“皇上……折煞臣了。” 李天啸却是突然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递给了楚轻:“因为刘国舅的缘故,朕不能当面太过赏赐与你,这个小东西,你拿着吧,算是朕的一份心意。” 楚轻愣了愣:“这……臣不……” “怎么?你这是不愿意?这是朕的心意,还是说,你不想接受朕的谢意?”李天啸打算楚轻拒绝的话,不容置疑的把锦盒放到了楚轻的面前,大有楚轻若是不接受,他就不放人的架势。楚轻只能把锦盒收了起来,当着本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把东西拿出来,只好揣在了袖兜里,等确定李天啸并无旁事之后,就让她回府衙继续办案了。楚轻吐出一口气,匆匆走出了御书房,谁知余栉风却是 也跟了出来,绷着脸,在外面面前表现的与楚轻极为不对付,只是等楚轻上了马车,也钻了进去。 余栉风进了马车落下帷幕,立刻笑眯眯的往楚轻袖兜里看:“小楚啊,我平日里对你如何?” 楚轻不明所以:“自然是极好的。” 余栉风:“那……我现在有个疑惑,你是不是应该满足我的好奇心啊?” 楚轻颌首道:“……是。” 余栉风眼睛微亮:“那你把皇上赏赐给你的东西给我瞧瞧好不好?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赏赐给女子东西,我好奇死了。” 楚轻:“……”她差点就当着余栉风的面翻了个白眼,忍了忍,才道:“余公子大可继续把我当成男子。” “这哪里行,小楚啊,你行行好,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我好奇死了。” 楚轻想了想,想着李天啸也不至于赏赐什么古怪的东西,于是就把袖兜里的锦盒拿了出来,慢慢打开,发现里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簪,玉质倒是不错,只是簪子却并不怎么精致,好在还挺好看。 楚轻拿了出来之后,就递到了余栉风面前:“就是这个,余公子想看就看吧。”只是余栉风自从看到这簪子,却是没有接,死死盯着那簪子,表情莫名有些古怪,偷瞄了楚轻好几眼,被她奇怪的看过去,才干笑了两声:“这、这我就不看了,这是皇上的一份心意,小楚你可是要收好了 。”楚轻奇怪,不过翻来覆去瞧着这簪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收了起来。 第198章一对玉簪 余栉风紧盯着她的动作好久,才不得不把视线给收了回来,低咳一声,想了想,小声问道:“小楚啊,你觉得……皇上这人如何?” “皇上?……是个明君,值得拥护。”楚轻不清楚余栉风想做什么,选了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 谁知,余栉风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这个啊……” 楚轻不解看过去:“余公子是不是想说什么?” 余栉风立刻摇头:“没,绝对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再过一个月,就是万寿节了,你可准备好礼物了没有?” 楚轻一愣:“万寿节?” 余栉风略微睁大眼:“你……别是不知道万寿节是什么吧?”“自然是知道的,是皇上的寿辰……”她只是刚开始太过惊讶了而已,先前因为待在清水镇,根本没有替皇上祝寿这么一说,这算是她认识李天啸以来对方过得第一个寿辰,余栉风突然严肃的问出来,她脑袋 有些卡壳:“就……随便选一个礼物就行了。”她跟李天啸是合作关系,对方也不至于太过小气,会因为自己送的礼物不对就发火,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这么伤财了,就算是要伤,她也没有,先前的银钱都买了那个宅子,稍后还要替妙语出嫁,更是 不剩什么了。 余栉风眼睛睁得更大了:“这可不行!怎么能随便选一个呢?” 楚轻低咳一声:“……主要是囊中羞涩,着实只能这般了,要不,我下个年头再好好准备一番?” 余栉风摇头:“不妥不妥,礼物么,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对不对?要不,小楚你亲手给皇上做个礼物?” 楚轻欲哭无泪:“这更不妥,别的朝臣都是选个精致的物件,我上去拿个不值钱的也算了,还手艺不好的……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余栉风意味深长道:“小楚啊,放心,就算是你只是亲手做个寿桃,皇上也喜欢,再说了,你不是擅长美食吗?不如给皇上弄个好吃的?” 楚轻头疼:“……你让我再想想吧。” 余栉风看目的达到了,半路就跳下了马车,非一般速度的回了相府。 他冲回自己的院子时,差点撞到了今天沐休回府的余院判,拽住了对方的后衣领,拽到了面前:“这般急匆匆的,像什么样子?” 余栉风看到余院判,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大哥!看到你太好了。” 余院判微皱眉:“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余栉风连忙摇头:“哪里,我最近特别老实……” “那你怎么这幅表情?”“我就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只是刚不知道和谁说,看到大哥我就知道了!”突然知道了秘密,却又这么憋着,他正找不到一个靠谱的人不吐不快,刚好逮到了余院判,好说歹说把人给拉进了自己的 房间里,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紧张地盯着余院判,“大哥……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怎么办?” 余院判眉峰一挑:“既然这么重要的秘密,那你还是不要跟我说了……”说罢就要起身,被余栉风给按了下来:“大哥,你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余院判:“没有。” 余栉风:“……”“不行,我非要跟大哥你分享一下,不然我憋着心里不舒服,你帮我分析一下,看看我发现的对不对。”余栉风紧盯着余院判,把人按在椅子上,怎么着都不让人起身,余院判没办法,只能头疼得揉着眉心 :“好了好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 余栉风嘴角立刻扬了起来,神神秘秘的靠近余院判:“大哥,你知道刚刚皇上送了楚轻什么东西吗?” “楚轻?就是新任的那个女提刑?皇上怎么会突然赏赐他东西?” “大哥你今日没进宫,怕是还不知道,楚轻可厉害了,她把悬了二十多年的一件悬案的给解了,只用了一日,厉害不厉害?” “是挺厉害的,如此的确是应该赏赐。可这跟秘密有什么关系?”余院判不解的看着自家蠢弟弟抓耳挠腮的模样,恨不得抓这个人就分享这个秘密。 余栉风一拍胸脯:“自然是有关了,我不是挺好奇么,毕竟皇上那性子,从小都没送过女人东西,我就好奇皇上到底送了什么给楚轻,于是我就让楚轻给我看了,结果……你猜是什么?” 余院判倒是也被勾起了一点好奇:“是什么?” 余栉风:“一个手工簪子!” 余院判无语:“这有什么好奇的,不过是一个手工簪子,你若是想要,大哥也能弄十个八个给你。” “大哥你不懂,重要的不是簪子,是做簪子的人,还有那材质!” “哦?谁做的?”“……是皇上!”余栉风激动的眼睛亮晶晶的,拉着余院判的手死活不撒手,滔滔不绝道:“大哥你不知道,这不仅仅是皇上亲手做的,还是他弱冠那年,拿到的这块极喜欢的玉石雕刻成的,他做了一对,一 个女式的,一个男式,没想到皇上会把那女式的簪子送给了楚轻,这代表什么?” 余院判也微微错愕,弱冠做出的第一件东西,的确是很有纪念意义,更何况,还是一对,这代表的意思,余院判也不傻,连自己的傻弟弟都看出来,他自然也听出来了:“你是说,皇上对那楚轻……” 余栉风连连颌首:“对,绝对八九不离十。” 余院判的表情却是凝重了下来:“这件事,你还是当做不知道吧。” 余栉风愣愣的:“为什么啊?” 余院判道:“那楚轻可有什么反应?” 余栉风摇摇头:“她只以为是普通的簪子,并没说什么。”“是以你也看出来了,那楚轻大概没这心思,更何况,后宫那地方,大哥也见过那楚轻几面,能看得出来,她的性子怕是不甘于为宫妃,成为众多皇上女人中的一个,更何况,她若是真的有大才,你觉得皇 上会把她拘束在后宫?皇上没点破,怕是也在思量,你若是提前搞砸了皇上的事,当心皇上不要了你的小命,也打你一顿板子……”余院判摇摇头,提点自家的蠢弟弟的。“啊?”余栉风彻底傻了眼,他本来以为皇上是对楚轻有心思,他要是撮合撮合指不定还能当这个媒人,以后皇上还不感激他?只是如今听到大哥的提点,余栉风顿时就蔫了,越想越觉得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啊。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光是刘太后那边,就很难搞定啊,前有狼后有虎,再加上深宫后院,这的确是屈才了,他越想越觉得皇上怕是要单相思了。余院判看自家蠢弟弟听进去了,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老实实当你的闲散公子吧,过段时间,等先前那件事的风头过去了,爹会再提议给你弄个不大不小的闲职,左右你也不指望这些,好好给皇上打下手 。”余栉风蔫蔫的点头:“……知道了,大哥,难道就没别的办法?我瞧着,皇上好像真的挺喜欢那楚轻的……”先前还不觉得,可自从觉察到皇上的心思,再把先前皇上为楚轻费的心思,就觉得皇上怕是不是现 在就动了心思,老早就襄王有意了。 余院判道:“除非先把刘太后给斗败了,或者,让那楚轻甘愿舍弃一些入宫为妃,你觉得几率如何?” 余栉风摇摇头道:“微乎其微。” “这不就行了,以后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大哥觉得,你与其操心皇上的事,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情。”余院判想到什么,开口道。 “我自己的事情?”余栉风不明所以,疑惑地朝着余院判看过去。 余院判表情有些微妙:“你最近就没听到风声?” 余栉风愣愣摇摇头:“……没啊,什么风声?大哥你快说吧,你这不上不下的,说的我心里没底。” 余院判道:“威武大将军最近已经开始相看女婿了,你难道就半点消息都没得到?” “什么?!”余栉风猛地站起身,差点急得跳起来:“你、你是说……娇娇要嫁人了?!”余院判看他这模样,心想他果然是不知道:“你说呢,早就让你跟娘说了,你非要等,迟姑娘是大将军唯一的独女,他在万寿节之后就要回去,应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迟姑娘的婚事给定下来,过两年等她 年岁合适了,就直接出嫁了。”也只有这傻弟弟怕被迟姑娘看出心思,这么拖来拖去的,媳妇儿都快成别人家的了。 余栉风彻底被打击到了,沮丧地看着自家大哥:“那……那要怎么办啊?”余院判捏了捏余栉风的手臂,只有薄薄的一层肌肉,自己这二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迟将军怕是看不上啊,再加上迟娇虎那身手,如果真的成了,怕是二弟这以后绝对是被压的料,这才是他以前觉得这门婚事不合适,可未曾想自己这二弟惦记人家小姑娘,这一惦记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小姑娘及笄了,这么久了却一直没动静。 第199章刘水认罪 “过两日,我且去同母亲说说,让她与大将军府走动走动,兴许还能提上一提,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不过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听说迟将军相看的都是武将的公子,文臣的公子那是一个都没看。”余院判看余栉风脑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劝慰两句:“当然了,你若是能让迟姑娘自己点头同意,以迟将军这么宠女儿,定然是会同意的。不过,前提是,不要太孟浪了,当心过犹不及,让 迟姑娘厌恶了,这门亲事,铁定是不成了……”余院判也只是提个建议,迟姑娘自小被迟将军当儿子养大,性子比较洒落,也不拘泥于这些,多相处相处,也许对二弟有好处也不一定。 余栉风整个心思都被“娇娇要嫁人”了,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的茄子,好半天都没心思了,余院判看他这样,有宽慰了一番,这才离开了。而另一边,楚轻进了提刑府衙,发现一改先前进去时衙门里乌烟瘴气、吵吵嚷嚷、脏乱不堪的画面,反倒是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为首的应衙头,穿戴也难得的整齐,一手按在腰间的腰刀上,一手指挥着 几个衙役抬东西,楚轻没有问也没有管,仿佛前几日就是这般,丝毫不见半分异色,穿过走廊,朝着办事的书房走去。就看到主簿拿着一叠宣纸正要往外走,看到楚轻,立刻弯腰鞠了一躬,楚轻让他起身,顺便直接吩咐道:“稍后大理石温大人会派人过来,你们把孟大提交上去,这几日他的定罪就下来了,注意途中不要出 乱子。” 主簿眼睛一亮:“这么快,可属下并未收到大理寺的公函?” 楚轻道:“早朝的时候陛下已经开了金口,八九不离十了。还有,确定半个月内将人给行刑。”楚轻眯了眯眼,本来也不着急,可先前余栉风的话,却让楚轻该了注意。 主簿也很讶异:“怎么这么快?” 楚轻道:“一个月后就是万寿节,怕是会大赦天下,这等恶人,本官不想让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除了孟大,还有一个人,怕是要赶紧去处置,那人就是刘水。 本来她是不急,可既然闵大人已经任了刑部尚书一职,交给他也放心,只是要定刘水的罪,却是需要证据的,也不知道钟大哥这些时日跟踪韩姨娘可有成果。 主簿一想就明白了:“是,属下必定竭力争取。” 楚轻摆摆手,余光看到他手里的宣纸:“这些就是公告?” 主簿道:“对,因为没有公开升堂审问,属下按照大人的意思把案件详详细细的都列清楚了,保证不会有人误会我们府衙随便找一个人定罪的可能。” 楚轻倒是信任对方的能力:“嗯,我稍后要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报案,先压下来,等午时过后本官再审理。”主簿一一应下,看楚轻匆匆离去的身影,眼底忍不住闪过敬佩:他们提刑府衙怕是要有出头之日了,闲散了这么久,终于要一展抱负了。他再看如今整齐有致的府衙,忍不住感慨,还是大人有本事,知道 拿捏拿七寸,只要稳住了应衙头,其余的这些小虾米自然有应衙头给整治,瞧瞧现在,这才是府衙该有的模样。楚轻安排好后续的事情之后,就换了一身便服从府衙出来了,她刚走进北镇抚司,立刻迎来众人的注目礼,纷纷热情的上前跟她打招呼,祝贺她升了官,改日一定要请客云云。楚轻一一都应了下来,嘴角 带着笑,没走出多远,就看到钟宣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卷宗,看到楚轻,顿时眉开眼笑,神采飞扬:“你小子终于舍得来看大哥了!”旁边有锦衣卫立刻改正:“大人,什么小子,你应该喊提醒大人了,余提刑现在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了……”对方语气带着几分掫揄,因为先前跟楚轻共过事,对方的本事他们是有目共睹的,加上对方是女子, 以前还会觉得不舒坦,明明都是锦衣卫,对方却频频受照顾,可自从知道对方是女子,本事还这么大,再瞧着对方白净唇红齿白的模样,就觉得对方怎么看都让有吸引力。 钟宣哪里不知道这几个小子的心思,立刻赶人:“一边去,有我在,不许欺负我的人。” 几个锦衣卫勾肩搭背笑得东倒西歪:“这要是让嫂子听到了,铁定吃醋。” “妙语才不是这样小气的人!”钟宣虎目一瞪,几人不敢再开玩笑了,笑笑闹闹的去办正事去了。 钟宣这才低声骂了几句臭小子,这才转头看向楚轻,瞧着对方的精气神,刚想像往日那般一巴掌拍到肩膀上,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不错,瞧着精神多了,听说府衙那边那几个被你收拾妥当了?” 楚轻笑笑:“怎么能叫收拾?我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哈哈哈,可你这一下子可把应家那小子震慑的不行,他老爹昨个还跟我喝酒,让我跟你说几句好话,说他那臭小子是犟脾气,先前稍有得罪,让你不要放在心里去。”钟宣带着人往前走:“你要是不过来, 我等下也是要派人去找你的。” 楚轻本来正走着的步子一顿,眯了眯眼:“韩姨娘那边有消息了?” “嘿,这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钟宣喜的眉飞色舞。 楚轻笑笑道:“钟大哥你这高兴地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我怎么看不出来?”钟宣也不打马虎眼,直接道:“这些时日我都按照你说的找人不动声色的跟着那韩姨娘,她因为见不到刘水,刚开始还能稳住,待在刘家不出来,可过了十日,就坐不住了,派人转悠,还想打探试着买通锦衣卫,都被我四两拨千斤的给挡回去了。这不,前个儿她终于坐不住了,去见了一个人好几面,我跟着去了,发现对方是她的一个表亲,也就是刘水的表叔,我这么一查,好家伙还真让我查出来一些东西。刘水当时虽说做的滴水不漏,可到底有些事他自己一个人完成不了,这想要弄死你的人,其实也不是刘水,是韩姨娘。这刘水也是个蠢的,好好的当他的家主不就行了,非要听韩姨娘的,这韩姨娘就把自己也跟到京城在满春院打工的表哥给弄过来了,给他当帮手,刘水后来怕出事,就把这表哥远远的给送走了,谁知道这表哥被京城迷了眼,根本就没走,还时不时跟韩姨娘用这件事威胁要些银子,这韩姨娘给瞒了下来,结果……后来刘水就出事了。这表叔当时为了怕刘水灭口,留了证据,如今刚好能用得上……喏,这些就是,你翻翻看,有书信往来,还有刘水给的封口费,还要让这表叔扮作乞丐起哄时 的证据,还有,第一件案子,那满春院的花魁跟那和尚的事,就是这表叔偷看到的,后来说给了韩姨娘,韩姨娘再告诉刘水的……”钟宣把手里的证据以及整理好的卷宗都拿给了楚轻看,楚轻面色凝重的翻看,看完了之后,轻吐出一口气:“好,这些证据,加上先前那个玉坠,还有珍宝阁掌柜的证词,足够告他了,可以准备逮捕韩姨娘 与那表叔了。” 钟宣笑道:“放心好了,早就控制住了。” 楚轻点头,也笑了笑:“有钟大哥帮忙,我也能偷得浮生半年闲。” 钟宣无奈道:“看来这新官上任,是把你累得够呛了。”楚轻耸耸肩:“不过,刘水这件案子,早点给办了,我明日早朝的时候,会禀告皇上提交给刑部,那闵大人是个靠谱的,为人挺正直。随后,直接由刑部转交给大理寺,审核了之后,就直接定罪把人给行刑 了。”楚轻说完了之后,钟宣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楚轻会这么急着把人砍了。 楚轻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眯着眼:“这件事不能拖,如果是别的时候,何时审完走流程倒是还能让刘水多活几日,可他的案子刚好碰到了万寿节。”“皇上的寿诞就要到了?”钟宣忙起来什么都记不得,瞬间就明白了楚轻的意思,眉眼也凝重了起来,他自然很清楚,一旦到了皇上寿诞,一般来说为了给皇上祈福,会大赦天下,到时候,刘水这样的人, 怕是也会逃脱死罪,就算是不能逃脱死罪,就这么简简单单把他砍了也不足以平民愤:“你放心,我保证十日内办利索了,这小子想逃命,也要问我肯不肯!” 楚轻自然是信钟宣办事的本事的:“钟大哥,我想再去见刘水一面,不知可不可以。” 钟宣颌首:“好,我亲自带你去。”为了防止北镇抚司有人被买通,钟宣直接下了令,除非他带着人去看,否则,任何人都不能私下里见刘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楚轻再见到刘水,这已经过了半个多月,钟宣给她只留了不多的时辰,他也放心,很快就独自留下楚轻一个人先去外面看着了。刘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这么久,浑身都发臭了,胡子邋遢的,很是狼狈,看到楚轻,他没有动,只是靠着墙坐着,蓬乱纠结的发丝挡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依然锐利的眸子,没有往日的纯善与无辜,多了几分狡诈与阴沉。 第200章搅乱心神 楚轻朝前又走了几步道:“你的表叔已经找到了,也交代了,拿出了不少证据,都对你很不利。” 刘水许是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晌,才动了动,开口,声音却嘶哑的极为难听:“是吗?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告诉我?” 楚轻冷笑:“不必了,我恨不得你千刀万剐。八条人命,你的罪,容不得你半点狡辩逃脱。” 刘水大概也知道表叔找到之后自己的确是逃脱不掉了,他反倒是平静的很,被关了这么久,他足够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楚轻。楚轻过来这一趟,不过是想要看看刘水知道自己就要死的时候,会不会流露出半点的后悔,可对方根本就没有半点神情,怕是根本就从来没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她直接转身就要走。这时,刘水终于出了 声:“你要走了吗?” 楚轻没有回头,不过步子听了下来。 刘水道:“我到现在都不后悔我做的事情,只是……你的知遇之恩,怕是报不了了。” 楚轻面无表情,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不舒服:“……”知遇之恩?亏他还记得,他用这么多条人命设计想要害她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这个吗?刘水想必也没想过楚轻会回答他,自顾继续道:“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生父,说实话,我也很讨厌他,可谁让母亲爱他呢?她无意间知道我说的话,知道了你是凶手,就要让我杀你。我不是狡辩, 可我还是动了手,可我从没有后悔,所以,如今这个结局,我也认了,只是……我能最后求你一件事吗?” 楚轻冷酷无情道:“不可能。她从起了心思,到指使你杀人,已经算是同谋,知情不报,隐瞒不言,她的罪,该是由她自己承担。” 刘水眯眼:“如果……我告诉刘国舅你是楚轻呢?你是那个被他害死的跛子张的徒弟呢?用这个来换我母亲一条命,也不可以吗?”楚轻慢慢转身,眼神冷酷无情:“一则,她是共犯,手上并未沾血,不一定会死;二则,你若是想说那就去说,可是她犯的罪,该是什么就要承担什么。你真当我会怕是说出去?”不过是报仇更难一些罢了 ,可那又如何?她既然能用一次假身份,必然还能再次卷土从来。 可想要让她替韩姨娘求情甚至放过她,绝对不可能,如此,她如何告慰那死去的八条人命!刘水望着楚轻许久都未说出一句话,对方身上的正气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脑海里闪过过往的一幕幕,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得他弯下腰,久久都未说出一句话,他从出生是庶子不被重视,只能那么卑微的 苟且偷生,偏偏他的母亲还带有幻想,想要跟他的生父举案齐眉,可她去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妾室,只是一个姨娘……那人不过是贪了新鲜,新鲜没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想到过往的一幕幕,被逼着去主院,被欺凌辱骂,那些一次次积压在心里,早就扭曲了他的心灵,他冷酷又无情,除了他自己除了他的母亲,他从未在意过任何人的性命。可对方竟然为了那些不认识的人 ,竟然不怕死? 他们已经死了,已经救不活了,难道为他们报仇,真的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不懂……真的不懂…… 可对方身上的正气,却又让他自己其实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楚轻懒得再理会他,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许久,刘水才停止了笑声,静静坐在那里,很久之后,才哑着声音低低喃喃:“如果……我早点遇到她就好了……”如果,从一开始他身边不是只有韩姨娘,一直对他 灌输那些仇恨,那些扭曲的东西,也许,他是不是也是这般浩然正气,是不是也不这么畜生? 可他的这一生……却是就这么完了。 楚轻走出牢房心里依然不怎么舒服,钟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问完了?” 楚轻点点头:“嗯。” 钟宣看她脸色不好:“那小子有悔过之心没有?” 楚轻摇摇头。 钟宣气得朝着牢房骂了句小畜生,不过还是宽慰了楚轻几句:“行了,以后这件案子你就别管了,我会交代下去,很快就会处理了。” 楚轻本来想告诉钟宣刘水知道自己是楚轻的事,想想还是沉默了下来,对方如果真的想说,也不一定会有人信,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眯了眯眼,想了想,从北镇抚司出来之后,就进了宫。 这次楚轻倒是光明正大的进了御书房。 李天啸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主动来见他,强压下心头的喜色,挥了挥刘福:“你先下去吧,朕与余卿家说几句。” 刘福规规矩矩退下了,李天啸不敢多瞧楚轻,怕是会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心思,于是,不动声色地翻开了一本奏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楚轻老老实实上前,把自己先前与刘水的对话与李天啸说了一遍。李天啸听的是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里涌上一股甜意,她现在遇到事,终于第一时间先想到他了,冷峻的面容上带着沉稳的安抚道:“朕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他知道了就知道了,只要在此期间,不让他 乱说话即可。” 楚轻道:“可到时候需要当庭审问认罪,刑部闵大人那里……”李天啸道:“他罪有余辜,朕让天一在暗处瞧着,如果他有说的苗头,朕就让天一把他直接结果了,只是这样就让他死了,倒是便宜他了。”如今证据确凿,刘水无法狡辩,只是这样一来,便宜他了。可为 了楚轻的安危着想,也只能如此。 楚轻也知道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因为刘水不一定真的会说,毕竟他说了首先别人会不会信,如果不是怕连累了钟大哥,刘水说不说她真的不在意。 楚轻也相信天一的本事,毕竟是皇帝身边御用的第一高手,能力自然不错。李天啸看她还是担心,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俯身温声宽慰道:“他不是说吓唬你,他自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保不住韩姨娘,更何况,韩姨娘不过是指使,却并未动手,并无性命之忧,顶多是牢底坐穿 ,可他若是轻举妄动,到时候就不只是牢底坐穿这么简单了。”楚轻被李天啸这么一说,心思一定,抬起头,却发现李天啸不知何时离她极近,对方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此刻站在她对面只有一步的距离,因为低头的缘故,两人之间靠得极近,几乎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 。楚轻反应过来,脸上微热,朝后退了一步,怕被发现什么,垂目:“臣想起来府衙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就……就按照皇上说的办好了。” 说罢,压根不等李天啸说什么,连忙转身离开了。 李天啸本来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吓到了对方,可目光所及对上拉门时三次才拉开的动作,眼底一怔之后,露出一抹缱绻的笑容,她看来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到,还是说,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动了心思? 可楚轻平日里又着实太过稳重,他到现在也看不清对方的心思,又怕冒然惊吓到了对方,只能继续耐心的按下心思,徐徐而图。楚轻几乎是脚下不停的出了宫,坐在轿子里脸还带着余热,没办法,李天啸那张脸太具有危险性了,好好的一个皇帝,怎么就长了那么一张脸呢,多看几眼都忍不住腻在对方的温柔黑眸里。直到外面传来 轿夫说“到了”的声音,楚轻才回过神,只是一下软轿,却被提刑府衙外热闹哄哄的情景给震住了:这、这怎么回事? 楚轻抬眼,发现府衙台阶上几乎府里所有的衙役都出来了维持秩序,而府衙门前的鸣冤的鼓前却是排了长长一个队。 楚轻:“……” 有衙役看到楚轻,眼睛瞬间就亮了:“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只是楚轻还未上前,原本正排队的众人听到这,唰的一下齐齐看过来,眼睛发着绿光,楚轻莫名有种自己被当成了砧板上的肉,或者被当猴儿一样那么紧盯着。 虽然众人很热情也很激动,可大概天生对大官有畏惧,只是热情洋溢得盯着楚轻瞧,却没有人敢上来。 一时间,府衙外倒是一片死寂。 楚轻穿过一长条的队伍到了府衙前,看向一旁倒是老神在在的应振兴:“应衙头,这是怎么回事?” 应振兴倒是没有像往日一般当没听到,规规矩矩站直了,手按在腰刀上,回道:“大人,这些是前来报案的苦主。” 楚轻扭头,一脸的怪异:“这些都是?” 前几日还是门可罗雀,今天就恍若菜市了?不过她想到孟大那件案子,早上她离开府衙前,让把公告贴了出去,经过一个白日的发酵,看来大家这是想着看看自己是不是破案真这么神速?看来,她这还是个猴儿啊。 第201章一路护送 应振兴难得看到一直沉稳的不行的提刑大人愁皱了一张脸,肃穆的眼底竟是多了分笑意:“回大人,是的。”楚轻揉了揉脖子,看到主簿,挥挥手道:“这样一个个升堂也麻烦,你且拿了纸笔,在这里弄个台子,把这些人的案子都一一简单登记下来,若是升堂,本官会提前通知他们前来。”否则,这些人一直这样 等着,怕是再等两日自己也审不完。 主簿眼睛一亮:“是大人!” 他怎么没想到,完全可以先登记下来,到时候分清楚轻重缓急,大人也省事,这速度也快。 毕竟哪里可能这么多大案,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有些他们这些衙役跟主簿都能处理的。在主簿的心里,大人这是办大事的,哪能让这些小案子劳累她? 于是,主簿办事效率倒是好,因为有应振兴坐镇,也没人敢闹事,几乎只是一个时辰,府衙门前再次清净了。 主簿拿着厚厚的一扎记录在案的案子,忍不住朝应振兴感慨:“应衙头,这可比我们先前府衙一个月的案子都多啊。”不是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三个月都多。 只是主簿刚要往楚轻的书房走,就被应振兴给拦住了:“我去吧。” “诶?”主簿愣了下:“可……可我还要跟大人详细禀告。” 应振兴道:“这天色已经黑了,大人忙碌了这么多日,今天早点歇了,案子明天再审。” 主簿想想也是:“还是应衙头考虑周到,那就麻烦应衙头了。”只是等应振兴接了往楚轻那边去,他摸了摸头,“可大人明天审案,应衙头这时候过去干什么?”楚轻难得的在书房里发呆,提笔瞧着面前的这本卷宗,好半天都没心思写下去,脑海里时不时闪过李天啸靠近时的俊脸,她拼命摇头,隐约听到了敲门声。她还以为是错觉,随后应振兴低沉的声音在外面 响起:“大人,属下来送记录的案子。”嗯?楚轻愣了下,把脑海里先前旖旎的情绪都给强行压了下去,清了清喉咙:“进来吧。”冷漠的嗓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让门外应振兴推门的动作莫名一僵,也忍不住绷紧了神经,挺直了背脊。他先前回去把余提刑的事与父亲说了,父亲好生把他说教了一番,可他不后悔,不过,他的确是先入为主了,觉得刘国舅的人,那铁定是没本事的,铁定是个恶人,可对方这些时日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以及 那些嫉恶如仇的神情,让他头一次为自己先前的事感觉到羞耻。 不是说他做的是错的,可对方太过淡定,甚至对他们这些小动作视而不见,就像是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这些人做这些幼稚的事情,平白的,自己愣是被压下了一头。 明明对方是女子来的……记起这一点,难得应振兴有些不知所措。 他僵着身体踏进去,面无表情地把记录本放下:“大人,这些是先前记录在案的报案录。” 楚轻头也未抬:“嗯,本官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应衙头先回去吧。” 应振兴立刻转身,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只是走到一半,步伐又硬生生僵了下来:“大人还不回去?” 楚轻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回去也无事可做,本官把这些分类一下,明日一早,我整理个单子给你,接下来三天,你就按照这单子来传唤报案人前来。” 应振兴望着那厚厚一砸,难以置信道:“大人你今晚上要把所有的都整理完?”楚轻奇怪他的语气,抬起头,就对上应振兴眼底的惊讶,道:“很快的。”她在现代本来就学过管理,这些年跟着师父,很容易就区分出哪些案子重要,再加上平日里没什么大案,鸡毛蒜皮的事,只要心细 一些,耐心一些,很容易侦破的。她刚才在应衙头放下时,随手翻了一下,就发现主簿虽然为人木讷,做事却挺牢靠的,记得很详细,她更容易区分开来。 应振兴望入对方眼底的理所当然,竟是信了,只是到了外面,想了想,让衙役留了几个回去,他则是等在了外面。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到书房的烛火一灭,随后听到门响了一下,随即楚轻的身影出现在应振兴的视线里,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不过因为穿着男式的袍子,除了单薄些,倒是身材颀长,很有气度。大概 是今晚的月色很好,应振兴在楚轻转过身时,竟是有些愣神。 楚轻看到应振兴也是一愣:“应衙头怎么还未回去?” 应振兴回神,黑脸一红,好在被夜色遮掩,倒是不明显:“属下护送大人回去。” 楚轻拒绝:“不必了,我自己一人即可。” “不行,如今已是亥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属下怕大人出事。”应振兴说的一本正经,听得楚轻一愣。 “你担心有人谋杀我?你想多了,我又未得罪人……”楚轻后面这句话刚出口,就是一怔,她哪里没得罪人?先前不还不知不觉得罪了刘水,差点把小命都给丢了。如果她不是女子,怕是当真是百口莫辩了。应振兴大概也想到了先前那场连环杀人案,更加坚定了要护送楚轻回去的想法:“大人,一切以安全为重,属下身为府衙的衙头,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大人的安全,否则,若是大人出了事,属下良心难 安。” 楚轻:“……”应衙头,你这么咒我真的好吗?不过对方也是一方好心,楚轻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应衙头的话,她买的宅子离府衙不远,本来她是打算走回去的,现在想想,骑马的话,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到时候,让应衙头把马再迁回来好了,或者, 直接带回家明天再带回来也不错。想通了之后,楚轻就朝着马厩走去,走了几步,看应衙头还在发愣:“怎么不走?” 应振兴脸色有些奇怪:“大人你要骑马?”其实他是想问大人你会骑马?楚轻揉揉眉心,伸开手臂,广袖微动,无论是气度还是风采,都不会让人觉得她有女子的娇弱气息,否则,她也不会装扮男子从未被发现过,除非她后来自己说了出来。楚轻道:“我除了是女的这点没法改 变之外,应衙头……其实完全可以把我当男的。” 应衙头:“……”这能是说当就能当的。楚轻抬步往马厩走,应振兴很快回过神,只是等楚轻选了马出来,真的利落的翻身上了马,随后一夹马肚子飞驰而出了衙门,应振兴眼睛一亮,迅速翻身上马,开始紧追而上。楚轻出了府衙,因为时辰的 确是完了,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楚轻甩着马鞭,速度越来越快,时不时回头看眼应振兴,俯身趴在马背上,动作越来越速度,应振兴紧追其上,后来竟然发现竟然怎么都追不上。应振兴眼底的亮光越来越浓,到了最后,几乎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只想要超过对方,不过很可惜,还没等他超过对方,楚轻就拐进了一条巷子里,因为楚轻对回家的路熟悉,占了优势,应振兴更是 难追上去了,最后差点把应振兴给甩掉了。应振兴终于追上了之后,激动之余,难得兴致极高,一双厉眸亮得精神,追上楚轻,并排停下马,却看到对方竟然瞧着前方在发呆,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朝着前方看过去。发现巷子的最末尾此刻停着一辆马 车,四周并无人看守,只是他自小习武,警惕心极高,能感觉到马车里是有人的,眉头紧皱,提高了警惕心:“大人,你且退后,当心危险。” 楚轻刚开始看到马车的时候,完全愣住了,所以应振兴踢马上前护在她身前时,她完全没有回过神,等清醒过来,连忙走过去,拍了应振兴的肩膀一下:“你先回去吧,我认识的,是来找我的。”“啊?”应振兴一愣,“可……”他看看楚轻,又看了看马车,可楚轻的视线还落在马车上,眸底平静,显然是真的认识对方,应振兴听对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了。随后就看到楚轻翻身下了马,把马缰交给他,仰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子,因为男子的装扮,对方整个青丝都束缚了起来,月光下,愈发显得面容清秀好看,应振兴忍不住喉结滚动两下,从她手里接过马缰,迅速调转马头开始往巷 子外走。楚轻所有的思绪都在“为什么宫禁已经过了李天啸还在”的念头里,自然没有看出应振兴的异样,只是马车不知何时撩起一道帷幕,露出里面的人,一双锐利的眸仁紧迫地盯着应振兴先前垂下头瞧着楚轻的 模样,瞳仁更加黑沉,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楚轻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过去,到了近前,听到动静的周叔走了出来,楚轻点点头。 只是李天啸不知闹什么别扭,竟然是半天没出来。难道等的太久睡着了? 第202章皇上醋了 楚轻抬起手扣了扣车壁:“李大哥?” 半晌,才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你把马车驾进去。” 楚轻无奈,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皇上了,明明有密道还非要弄个马车来这里,来这里也就算了,好歹你进去等,偏偏要在巷子里等,甚至连个手下都不留,不怕出事啊?不过内心吐槽归吐槽,楚轻还是老老实实的跳上马车,把马车架了进去,随后朝周叔打了招呼,就进去了,迎面就看到了妙语,楚轻与妙语说了几声,让她下去歇息了,这才把马车架到了书房前,密道在 这里,她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喊余公子,让他把人给带回宫去。 皇帝贸然出宫不在宫里真的可以吗?不过她想想,当初李天啸出宫也是一两个月也没问题,怕是在宫里都安排好了。 只是楚轻把马车刚驾到书房外,突然的身后的帷幕就撩开了,李天啸靠近她的耳旁,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她的肩膀上,即使没有也差不多了。 楚轻的神经顿时就崩了起来,像是炸起的猫,只是表面上还在维持着冷静:皇上做什么? 随之,李天啸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感觉到她躲避的动作,皱皱眉,还是退后了一些:“那人是谁?”“嗯?”楚轻眼珠子慢慢转了转,才回过神,清醒了过来,反应过来李天啸问的是应振兴,低咳一声,干脆翻身下了马车,咱在那里边等李天啸下来,便道:“是府里的衙头,看臣回来晚了,又是女子,怕出 事,就来送送。” 李天啸紧盯着她,确定她眼里没半点异色,脸色才好看了些,下了马车,身高腿长的,越过她走进了书房。 楚轻赶紧跟上去,点了烛火,等亮起来,看李天啸走到桌前,随意翻着她上面摆着的卷宗,她在后面几步站定了:“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这不是……宫禁已经到了?” 李天啸不疾不徐地回道:“哦,在马车里睡着了,忘了回宫的时辰,刘福已经安排好了,朕今晚就睡在这里了。” 楚轻:“……!” 她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皇上睡这里?他睡哪儿? 难道要让皇上睡书房不成? 再说了,这个理由谁信?皇帝睡着了,刘府难道不会提醒么? 楚轻勉强笑笑:“这……怕是不合适吧?皇上要不……从密道回宫去?” 李天啸看她一眼:“都宫禁了,不方便,暴露了,难道你承担?” 这么一顶帽子压下来,楚轻也不说了,左右他愿意遭罪,她担心什么?“臣这里没房间了。” 李天啸哦了声:“朕睡那里就好。”他随意指了指软榻。那是楚轻自己平日里看书累了稍微歇息的,刚好是她的尺寸,可李天啸几乎比她高了一个头,想象李天啸躺在上面露出头或者腿的画面,楚轻就觉得心累:“怎么能让皇上您睡这里,您睡臣的房间,臣睡这 里就好了。” 李天啸慢悠悠抬眼,把手里的卷宗放下,凤眸朝她看过来:“可朕是来找你商议事的,你白日里累了一天,朕晚上再让你睡不好,朕岂不是罪过?” 楚轻:“……”为什么这句话明明很正常,她就是觉得莫名哪里不对劲? 楚轻干巴巴笑笑:“没事儿,臣铁打的身子骨, 没事儿!” 李天啸慢悠悠继续道:“可朕心疼。” 楚轻:“……”这到底还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李天啸这才继续把未完的话说完:“你是朕的臣子,是江山的栋梁之才,朕还等着你帮朕稳定这皇位,怎么能不心疼爱卿呢。” 楚轻生无可恋道:“那皇上你想怎么样?” 她不提议了行了吧?反正她不管提议什么,对方都有办法反驳找到理由不听。 李天啸道:“把这个搬到你房间,你与朕睡一间房。” 楚轻:“!” 楚轻面皮僵了僵,勉强笑了笑:“这……怕是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朕先前也让你睡过朕的养心殿。” “……”那能一样么,那时候他又不知道她是女子。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李天啸慢悠悠道:“放心,朕不会对你做什么,还是你期待朕对你做什么?”楚轻:“……”她觉得这谈话压根没法继续下去,她这要是不从,对方就说自己期待他做什么,从了,怎么都觉得这么怪,只能硬着头皮想,反正不就是待在一个房间,又不是没待过。再说了,这里只有周叔 与妙语,周叔不会多嘴,妙语肯定也不会多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 李天啸看她同意,嘴角隐晦地扬了扬,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看她打算走过去去搬那软榻,走过去,直接扛了起来就大步往外走。 楚轻被吓了一跳,等他走了几步才回过神:让一国之君给她扛软榻,她无福消受啊! 只是刚走了两步,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李天啸道:“怎么这么慢?不睡了?” 楚轻气得想瞪他:想扛就扛,反正累的是他。 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欺负的小媳妇儿一样走在他的身后,身前,李天啸大步朝前走着,一扫先前低迷的情绪,先前心情好的不行。不过他显然不知道楚轻的房间是哪个,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回头,就看到楚轻慢慢磨蹭着往他这边走,他眯了眯眼,突然把肩膀上的软榻轻而易举的换了个方向,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楚轻撞到了他的胸膛 上。楚轻被撞的鼻子一痛,猛地抬起头,眼睛微红:“皇上你作甚停下来?”不过被这么一撞,倒是回神了,不住的揉着鼻子,明明也没瞧见皇上怎么锻炼,平日里也有天一大人保护,怎么这胸膛硬得跟铁块似 的,疼死她了。 李天啸竟然还空出了一只手:“怎么这么不经撞?疼了?” 楚轻哪里敢说半个抱怨的字,连忙摇头:“皇上你怎么停了?” 李天啸有些遗憾的收回手:“朕不知你住何处?”楚轻这才拍了下脑袋,赶紧绕过李天啸快走几步,到了一处房门前,推开了房间的门,点了烛火让李天啸进去,对方直接就进了内室,完全没有避嫌的打算,把软榻放在了离床榻极近的地方,只有一条手 臂的距离,让楚轻追过来看到时,莫名有种同床共枕的错觉。 楚轻:“……”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好了,皇上今晚上到底受什么刺激了?谁知李天啸把床榻放下来之后,竟是直接把床榻上的褥子、锦被等亲自动手铺在了软榻上,看得楚轻一愣一愣的,她怀疑,若不是这软榻的确是不够他睡的,他肯定把床让给自己的。楚轻晃了晃头,把脑 海里微妙的情绪给甩出去,快走几步上前,接过了李天啸手里的被褥:“臣、臣自己来就好……” 让皇上给她铺床,她怕自己躺下夭寿啊。李天啸倒是的确不擅长,收了手,看楚轻一点点把褶皱弄好,晕黄的烛光洒在她身上,让他有种过日子的感觉,而不像冷冰冰的养心殿,他一个人呆在诺达的寝殿里,除了冷静还是冷静。所以今日一冲动 就过来了,想瞧她一眼,为了想让她第一眼看到自己,于是就在外面等,可未曾想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等天黑的时候,他竟固执的不想就这么回宫,干脆让刘福自己回去了,让浪枫继续装扮自己,他则是留在这里,可未曾想,终于把人等了回来,她身边却跟着一个男子,那人瞧着她的模样,让他很不舒服 。 所以才有了先前的咄咄逼人,可做完了他发现心里竟然其实很期待这样。 楚轻整理好被褥,就看到李天啸那空荡荡的床板,于是就走到衣柜前,打开,拿出新的床褥与被子,开始铺好,好在妙语平日里无事最喜欢的就是给她套被子还有做衣服,所以她这里倒是不缺这些。 李天啸遗憾的看着新的被褥,脑海里竟是想着,若是没有新的,他提议跟她躺在一个床榻上,她会愿意吗? 随后李天啸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此的话,怕是只会让楚轻觉得自己孟浪。 或者根本就是把她当做……李天啸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规矩了很多,洗漱了之后,躺下之后,楚轻把灯熄了,这才无声吐出一口气,只希望这一晚上赶紧过去,把这尊大神送出去她也就轻松了。她想不明白李天啸怎么就想起来外宿 了,呆在宫里多好,要什么有什么。 楚轻身侧躺着这么一位,她哪里还睡得着,随后不多时,就听到了李天啸绵长的呼吸,楚轻松口气,到底是白日里累了,不多时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是在她睡着的同时,原本已经沉睡的男子,在黑夜里慢慢睁开了眼,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探过身,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对方的容颜,久久没有别的动作……翌日一早,等楚轻再醒来时,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公子公子,你怎么还未起?早朝要迟了!” 第203章井中童尸 妙语的声音让楚轻原本迷糊的眼神一清醒,瞬间就坐起身,匆匆下了床榻就要去传衣服,只是走了两步,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转过身,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的。原本该躺在上面的人早就不见了 踪影。 楚轻满脑子浆糊,外面妙语的声音更加急切,她连忙应了一声,也顾不上想李天啸何时走的,自己怎么会在床上,随后赶紧把床上的被子挪了,把自己的弄上去。随后看着软榻瞅了:这个要怎么办? 她揉了一把脸,干脆装傻,穿好衣服,打开门,看到妙语在外面已经把清水打好了,在外间洗漱时,就听到妙语在里间惊呼一声:“公子,这软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楚轻低低唔了一声:“我怕掉下来,就搬过来挡一挡。” 妙语大概也不会想到李天啸会好好的跑过来只是为了躺在臣子的宅子里睡一觉。 妙语倒是没多想,在里间边整理床铺边道:“我也觉得公子这床榻小了些,要不,让周叔今个儿再去打一个好不好?”楚轻摇头:“不必了,先凑合着用了。等你出嫁了,我可能就直接歇在府衙了,那里有专门准备的房间。”她用湿帕擦了一把脸,府衙的案子只会越来越多,她回来的晚,的确是存在危险因素,又不可能真 的次次都让应衙头来护送,那成什么了? 里间静了一下,随后妙语就跑了出来:“公子要跟那些衙役在府衙?” 楚轻笑了:“你担心什么?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再说了,不是还有别人么。” “可……”可妙语就是觉得不妥。 府衙的确是有专门为提刑大人准备的房间,还挺不错,可原本的提刑大人都是男子自然没事,可公子是女子啊。 不过楚轻的确是没当回事,妙语只好暂时压了下来。楚轻匆匆赶去上朝了,只是站在殿下,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上共处一室的缘故,楚轻竟是有些不敢抬起头直面李天啸,好在大多数臣子也不敢随便窥探圣颜。楚轻等早朝结束了之后,跟着几位大人出了宫 ,难得李天啸也没留下她。 倒是刘国舅因为昨天报案人数的剧增夸奖了她几句,让她好好表现,楚轻连连应是在刘国舅面前刷了一拨乖巧的学生的好感。等她到府衙外时,就看到应振兴早就等在了门口,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在那里,旁边是击鼓鸣冤的锣鼓,对方一身衙役服,手按在腰刀上,跟门神似的,颇具有警示的作用。今天来报案的人明显比昨天 少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少,主簿因为有了经验,一早就摆了个桌子,记录报案的详情,因为没有昨天着急,这次就更加详细了。 因为有应振兴与几个衙役站在门口,也没人捣乱,规规矩矩的报案,然后回去等通知,有条不紊的画面,倒不像是府衙更像是等待写书信回家的旅人,一个接着一个,也不多话,颇为和谐。 众人看到楚轻,主簿起身,楚轻抬抬手让他坐下来,随后就抬步进了府衙。 应振兴随着她跟了进来,视线频频落在她身上,楚轻察觉到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应衙头,可是有问题?”应振兴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属下昨晚上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那人待在马车里,属下应该先去看看是不是恶人,对方没有露面,万一是歹人冒充了大人的熟人作案,属下担心了一晚,看到大人没事,属 下这才安心。” 楚轻忍不住笑了下:“应衙头放心,我没事儿,也就是这几天忙了些,等忙过了这一段,我就会提前回去,或者,你找人把府衙后院的房间收拾出来,我歇在府衙即可。” 应振兴一愣,随即道:“那、那属下给大人当守卫。” 楚轻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能应付,不说这个了,我昨晚上拿给你的那张单子上的几位告状人可到了?” 应振兴道:“已经在了,只需要升堂传唤即可。”楚轻应了:“等主簿记录完之后,可以直接升堂了。”楚轻边走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专门招一个记录报案文案的书生,主簿每次升堂需要记录卷宗,如此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这点倒是暂时被楚轻压 了下来,只待一切上了轨道,到时候她自然会把整个提刑府衙好好规划一番,整治出一个更加妥善管理的方案来。 半个时辰后,楚轻开始升堂,这也是她当了这个提刑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升堂审案。先前孟大那件案子虽然大,不过因为太大了,她把证据提交上去之后,孟大直接被送进了大理寺的大牢,最后审核之后,也直接有大理寺那边处理。楚轻也没有揽功的想法,反倒是觉得这样更加省事,也 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随着一声“威武”,楚轻踏进大堂,坐下来之后,一拍惊堂木,报案人与被告人就跪在了地上,一共有四个人,四个人分别是两个报案人,一个被告人,还有一具尸体。尸体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被白布盖着 ,已经死了两日了,因为尸体是在水里找到的,泡的久了,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验尸单上写着死亡时间也是两日内。这孩子是报案人的儿子,叫赵大宝,今年八岁,报案人是一对商贩,平日里会卖一些小混沌,就在家附近,不怎么着家,所以就摆脱邻居张大娘给照看着,结果前天晚上,等赵氏夫妇收摊回来去张大娘家接孩子的时候,张大娘告诉他们孩子没在他们那里,她已经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了。本来还以为赵大宝去找他们夫妇两个了,也就没当回事,结果这样一来,两家都跟炸开了锅一样,于是就开始四处的寻找 ,结果寻找了一夜也没有寻找到。本来这样也就算了,结果第二天在不远处的井里发现了一具小孩的尸体,小孩也是七八岁的年纪,只是因为泡的久了,脸上也像是被人用东西给砸了,伤口一泡就看不清楚模样了,这下子正好对上了,赵氏夫妇差点疯了,结果问了一圈,有邻居说,当时下午的时候看到赵大宝进入过陶老汉的家里。这陶老汉就是被告人了,是个光棍老汉,一辈子没娶妻,平日里给人做点零工维持生计,平日里沉默寡言, 阴阴沉沉的,周围的邻居无人愿意跟他接触,结果赵氏夫妇一听,就认准了孩子肯定就是陶老汉杀的,绝对他就是心理扭曲看不得他们好,于是就把人扭着过来报了案。楚轻翻看完卷宗,再看了验尸单,视线在堂下的四人身上扫过,赵氏夫妇抹着泪,显然是伤心极了,他们就这么一个娃,平日里要不是忙,也不至于让人给照看着,结果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楚轻的视 线再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汉身上,他身上穿着一件衣服洗得发白的长褂,上面有很多补丁,显然过得很不好,楚轻一拍惊堂木:“陶老汉,你可认罪?” 陶老汉年纪大了,低着头,半天才缓缓抬起头,混沌的眸子落在楚轻身上,又很快摇摇头:“回禀大人,老头并未见过赵大宝,也没有害人。” “你撒谎!”赵氏气得就要上前捶打陶老汉,被一旁的衙役用木棍蹬蹬蹬的敲了几下,她顿时不敢乱动了。 楚轻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她锐利的视线在陶老汉身上扫过,对上他的眼,紧盯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躲避的动作,动作很慢,眼神混沌却并没有恶意,也没有慌张,周身的气息给人一种死寂,就是无所求所以一切都无所谓 的感觉。 楚轻眯眼,如果不是对方真的善于伪装,那么他这表现到底是的确不像是凶残之人。 楚轻转而去看衙役:“带证人上来。”衙役立刻就带着张大娘与当时亲眼见到赵大宝进去陶老汉家里的邻居男给带了上来,楚轻从大堂上走下来,站到了跪在地上的邻居男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一身官袍,身后正对着一个“明镜高悬”的 牌匾,颇具有威慑的作用,她眯着眼,对着邻居男道:“你且抬起头看着本官。” 邻居男浑身一抖,显然第一次见官,心里很是没底,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可等看到楚轻清秀的容貌时却是一愣,随后想到楚轻女子的身份,忍不住心想:这大人可真好看。 楚轻微眯着眼:“你现在所说的话都将成为证据,若是让本官知道你撒谎,那么可是要坐牢的。” 邻居男吓了一跳,连连应道:“是,是的,小的知道。” 楚轻问道:“你是何时见到赵大宝进入陶老汉家里的?”邻居男想了想道:“就大概……寅时,那会儿我赶着送家里的娃去学堂,揪着哭闹的娃离开的时候,就看到赵大宝偷偷摸摸进去了陶老汉的家里。” 第204章峰回路转 楚轻眯眼:“你的意思是,赵大宝自己进去的,而非陶老汉把他给带进去的?” 邻居男点点头:“应该是的,当时赵大宝还四处看了看,飞快就窜进去了,当时并没有看到陶老汉。” 楚轻的视线微微动了动,再看向张大娘:“你是何时发现赵大宝不见的?你最后一次看到赵大宝是何时?”张大娘仔细想了想,“是正午时分的时候,那时候大宝他娘来给他送午膳,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家里 的饭也好了,我就过来揪着我孙女回去,我孙女平日跟赵大宝一起玩,那时候我没看到赵大宝,想着是不 是大宝他娘把他给带到摊子上去了,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我就没多想……可没想到……这苦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被害了呢。” 赵氏夫妇听到伤心处,死死盯着陶老汉,如果不是这里是大堂,怕是早就扑过去了。 楚轻的视线又随即落在了张大娘的身上:“大娘你孙女可在外面?” 张大娘点头,只是眼神扫见后面时,却是闪了闪,有些紧张:“在的在的,老妇媳妇儿看着呢。”自从赵大宝出事了之后,可就没人敢随便再让自家孩子乱跑了。 楚轻眯起眼,视线从张大娘脸上的异样收回来,朝衙役看了眼:“去把那小姑娘带过来。” 等小姑娘被战战兢兢的带过来时,楚轻倒是没让小姑娘跪下,蹲在她面前,哄着她道:“你是不是叫小蝶?” 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大概是看到楚轻笑着的模样很可亲,也没这么怕了,甜甜点点头:“我是叫小蝶。” 楚轻先是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看小姑娘都乖乖回答了之后,突然不经意问道:“那小蝶你来告诉姐姐,你前天最后一次见到赵大宝是什么时候啊?” 小姑娘歪着头,看楚轻笑盈盈的,也不紧张,立刻道:“他躲猫猫不见了!” “嗯?”楚轻眯起眼,“躲猫猫?”张大娘的脸色却是变了:“你胡说什么?!”随后就要把小姑娘给拉过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只是却被楚轻给阻止了,她看小姑娘被吓到了,安抚了几句之后,看小姑娘红着眼圈,摸着她的脑袋道:“躲猫 猫怎么会不见了呢?” 小姑娘红着眼圈,“就是……就是不见了……我们躲猫猫,该他藏了,我们没找到……” 楚轻把小姑娘抱起来:“除了你还有好几个?” 小姑娘点点头,楚轻看张大娘:“张大娘,隐瞒事实被查出来也是要有罪的。”张大娘似乎被吓到了:“大人恕罪啊,老妇就是……就是怕被连累才……才没说的……可的确是陶老汉害的人,老妇也是昨个儿才知道当时孙女起先是跟赵大宝玩躲猫猫的,当时刚好轮到赵大宝躲猫猫,老妇 却不知道,刚好要吃饭了,就把孙女喊走了,谁知道……这孩子贪玩,也给忘了这件事,后来出了事才哭喊着说出来,我们怕……怕被误会连累……所以才……” 赵氏夫妇哭得都愣住了:“赵大娘你……”楚轻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抬步朝着尸体走了过去,解开了白布,赵大宝的尸体很是惨不忍睹。楚轻想,当时赵大宝应该是跟小蝶玩躲猫猫,刚好看到陶老汉门开着,就躲了进去 ,结果后来赵大宝却不见了,陶老汉却说没杀人,第二天,赵大宝的尸体出现在街尾的井里。如果赵大宝真是陶老汉杀的,那他为何要把孩子的衣服给扒了?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孩子的身份?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抛尸抛的远一些?反而扔在了最近的井里,还把脸给划了,本来这里刚失踪了一 个孩子,他这样做,等于无用功。 这些都是这件案子的疑点,可赵大宝进去陶老汉的家里,却不一定证明就是陶老汉杀的,难道这其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楚轻仔细又看了一遍赵大宝的尸体,只是看着看着,眉头却皱了起来,她看了眼这孩子的手,上面都是细小的伤口,甚至指腹上还有一些薄薄的茧子,再把孩子翻过来,发现孩子背上竟然有些痕迹,看起 来像是被井里的石头给划的,可楚轻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是死前被鞭子打过。 她蓦地站起身,眯着眼朝赵氏夫妇看过去:“你们平日里待孩子如何?” 赵氏夫妇一愣:“啊?自然是捧在手心上,我们就这么一个独子,平日里连端个水都不敢让他来,可谁知道,竟然被人害死了……”楚轻瞧见他们不是作假,更何况,赵氏夫妇白日里不在家,家里也没有活儿要做,张大娘只是照看着,也不敢这般,那些薄茧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形成的,这孩子明显是被虐待死的,哪里像是被宠爱着长 大的赵大宝,想到什么,楚轻的眼睛一眯,竟是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性。 她突然眯着眼,视线一转,就朝着陶老汉看去:“你前天晚上可听到什么动静没有?仔细的想,这可能是证明你没有杀人的证据。” 赵氏夫妇一愣,激动的喊出来:“大人!” 楚轻眯着眼锐利的看过去:“肃静!”陶老汉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人不是他杀的,可的确有人见过赵大宝进去他的房间里,他想着自己怕是要死了,结果楚轻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他本来死寂的眸子迸射出一抹亮光,仔细想了想:“大人 说的动静是什么?” 楚轻眯眼道:“就是很轻微的响动,或者挣扎声。”陶老汉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道:“我那晚回家之后,似乎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只是很细微,先是老鼠,老汉还专门去地窖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后来就去打更去了。后来天亮回来,睡着了,再 后来就被人他们告了,拖到了这里待了一天……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楚轻皱眉:“地窖平日里是关着门的?” 陶老汉不清楚楚轻为何问这个,点点头:“应该是的,不过前天老汉拿东西忘了关了……后来老汉怕丢东西,就关了。” 楚轻莫名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陶老汉,速度看向应振兴:“应衙头,你速度去一趟陶老汉的家里,把地窖给仔细搜查一番!” 应衙头也不明所以:“大人?”楚轻揉了揉眉头:“这孩子不是赵大宝,我怀疑赵大宝前天躲猫猫的时候误闯进陶老汉的地窖了,他怕是现在还在那里!你让人立刻去请大夫,跟着你们去,怕是那孩子……”已经三天了,只希望那孩子没事 儿。 整个大堂就那么死寂了一下,在外面围观的百姓也是一愣,好久都没说话:那不是赵大宝?赵大宝没死?赵氏夫妇最先发出一声尖叫,激动的看着楚轻:“真的吗大人?这真的不是大宝?”他们喜极而泣,可对上楚轻凝重的面容,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楚轻让大夫一起过去,随后就想到如果大人说的是真的 ,大宝岂不是被关在地窖三天了? 那……岂不是…… 赵氏直接一个白眼晕了过去。大喜大悲之下,大堂顿时乱了起来,楚轻摆手,让应振兴赶紧带人去救人,随后,蹲下身,掐着赵氏的人中,不多时赵氏深吸了一口气就开始哭了起来,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要往外爬,被楚轻阻止了:“你 去到时候一哭一晕也是添乱,放心好了,应衙头速度快,如果大宝真的没事儿,他肯定能把孩子给你们带回来。”赵氏夫妇都抱头哭了起来,也哭得楚轻心有些乱,可如果这时候她也没了主心骨,就更没有人主持大局了,而且,现在除了生死不知的赵大宝,还有就是这孩子是谁?为什么会被这个时候抛尸在这里……如果倒着推算的话,这孩子是被人故意扔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赵氏夫妇误以为这就是他们的孩子,那么,这孩子应该就是早先就被虐待死了,刚好听到赵家丢了孩子,反而李代桃僵就这么一耽搁,反 而活着的赵大宝被耽搁了。 否则,也说不清这孩子为何会抛尸在这里,刚好衣服也没了,面容也被弄得看不清楚。至于陶老汉为何没有听到赵大宝的声音,大概是当时赵大宝躲起来之后睡着了,后来醒来天就黑了,他就开始想往外走,刚好陶老汉回来了,陶老汉沉默寡言,他应该是怕对方骂他,就躲了起来,结果没 想到陶老汉把地窖的门给锁了,他害怕起来,估计当时陶老汉去打更,也就没听到。 后来孩子应该是饿得很了,也不知为何就没出声,估计等到后来想要喊人,陶老汉被当成凶手弄走了,也没人想过去陶老汉家里去看看…… 这一连环凑巧,结果就形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楚轻想到那抛尸虐待的贼人,眼神发寒:“衙役何在?”两个衙役立刻上前:“大人!” 第205章奸夫淫妇 “你们速去巷子,去询问昨日凌晨到发现尸体这段时间里,可有生面孔出入?且行为举止很是不妥的人,等找到了,详细让看过的把画像画出来,通缉此人。” 楚轻话一落,两个衙役立刻就行动了。 而几乎是没等多久,应衙头就派了衙役回来禀告,还没进门,就激动的大喊大叫:“大人!大人!赵大宝找到了!还活着!还活着!”几乎是同时,赵氏夫妇就冲了出去,激动的抓着衙役开始问,问完了确定了医馆,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了,衙役想拦着,楚轻摆摆手:“让他们去吧。”她也能理解对方爱之心切,倒是亲自把陶老汉给扶了 起来:“让老汉你受这个冤枉了!” 陶老汉却是红了眼圈:“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陶老汉这带着哽咽的一声,也让众人忍不住红了眼圈,现在瞧着,陶老汉就是为人孤僻了点,哪里像是杀人凶手了? 陶老汉对楚轻是感激的,如果不是对方,他怕是真的会被当成杀人凶手了…… 楚轻扶起来之后,就询问衙役:“可严重?” 衙役摇摇头:“这孩子还挺聪明,地窖存了不少吃的东西,他就吃,只是大概是被吓坏了,嗓子喊坏了,估计要养一段时间了……”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陶老汉也松了口气,众人这是激动之后,一脸蒙蔽,大概是没想到,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竟然还牵扯出案中案,这也就算了,竟然这大人只是几句话,竟是就判断出孩子没 死? 这简直是神了啊! 众人简直膜拜地看着楚轻,在他们眼里,此时的楚轻简直就是神。 “这件事难以相信啊,大人这到底是怎么知道那孩子不是赵大宝的?明明都看不见面容,连赵家的人都没发现啊……” “所以说大人厉害啊!先前那案子二十五年都没破,大人一出手,几下就给破了,现在这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啊!” “我决定了,以后有问题还是来提刑府衙,这以后凶手还能跑?” “哎,以前还真是我们鼠目寸光了,觉得是个女提刑,就觉得不好,结果呢?现在不是啪啪啪打脸了……” “就是啊,关键是大人长得这么好,如果能娶到大人,真是……” “你这家伙,大人其实你这般俗人能够肖想的!” “……”议论声开始传了起来,楚轻却是也没闲着,只当是没听到。既然已经确定赵大宝没死,陶老汉就直接被无罪释放了,赵氏夫妇后来等赵大宝好了之后,还专门让人做了个牌匾带了礼物来感谢楚轻,不过楚 轻只接了牌匾,礼物就没收,这却是后话了。因为府衙去查这孩子尸体的身份还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楚轻直接就让主簿结了赵大宝杀人案,改成了失踪案,之后经过画押封存上报,这个孩子则是当成了无名尸首案重新立了案子,容后找 到这嫌疑人再行审问。 这第一件案子就这么顺利的解决了,众人看得是一本满足,这简直是比听说书还带劲儿,只是一看时辰,竟是才半个多时辰,让他们目瞪口呆。 还未等他们感慨完,楚轻直接让人把第二个报案人被告人提溜儿了出来,这次被告人则是直接被告的时候,昨晚上就直接被关押了,也是一桩毒杀案。具体的情况也不怎么复杂,何家有兄弟两个,何老大有个娇滴滴的娘子刘氏,嘴很毒辣,时常埋怨何老大没本事,这样一来二去,何老大跟刘氏见天的吵架,可止不住这何老大疼媳妇儿,打长工赚的银钱都让刘氏用了之后,依然不怎么够用,结果时常还需要何老二接济。结果,昨个儿就出了事。报案的是何老二,听说本来是外出进货带了一些土特产,结果一到何老大家,却发现何老大竟然被毒死在了家 里,于是何老二就拽着刘氏而隔壁的光棍汉付老六来报案,说是怀疑六十勾搭上了付老六,合伙把自己大哥给毒死了,是必要让大人给他主持公道。 楚轻听完了主簿的介绍,拿过验尸单看了眼,何老大的遇害时间是前天傍晚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这两个小时,一个时辰内毒发身亡的。 楚轻拍了一下惊堂木,眯着眼道:“堂下所跪何人?” 刘氏显然还惊犹未定,一双美目如水般转了转,盈盈哭泣:“民妇刘氏,是何老大的娘子。” 付老六是个面容有几分风流猥琐的青年男子,缩着脖子道:“小的付老六。” 何老二愤怒的红着眼:“回禀大人,草民何老二。” 楚轻嗯了声,看向何老二:“你做何营生?你大哥又是做何营生?” 何老二抹了一把脸,兴许是经过一天的时间,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下来了:“草民何老二,是个杂货商人,平时卖些小玩具,草民大哥何老大是个长工,平时在一家米粮铺子打工。” 楚轻道:“事发当日,你在何处?”何老二道:“回禀大人,草民当天早上卯时出发去隔壁丰和县进货,中午时分到达丰和县,订好了要买的货物之后,就付了银钱,到下午未时开始往回走,事发时是在酉时,我酉时在沪水渡口,在那里我吃了一碗面,因为当时面汤里有根头发,草民还让掌柜的看了,掌柜的还给我换了一碗,若是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等草民戌时三刻回到城里,就想先把土特产给大哥送去,好让大哥大嫂晚上熬点汤喝 ,可谁知道……谁知道……”何老二想到自己看到的情景,眼圈都红了,悲愤欲绝的模样,让堂外看着的众人义愤填膺,有知晓情况的码着刘氏与付老六是一对奸夫淫妇。 楚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紧盯着何老二:“后来呢?”何老二抹了一把脸,情绪平复了一下,才继续道:“草民当时看到大哥出了事,却没有看到刘氏,就想跑出去,害怕刘氏是不是也遇害了,可没想到刚走到院子里,就发现隔壁传来嬉笑声,草民听出那是刘 氏的声音,草民扒过墙头一看,就看到刘氏正在这付老六的院子里,两人搂的难分难舍!这对狗男女!”何老二红着眼狠狠瞪着刘氏。 刘氏尖细着嗓子喊冤枉:“大人,民妇冤枉啊,民妇承认民妇是与付老六有点不清不楚,可民妇真的没有杀人啊,民妇就算是再心狠,也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如果杀了人,怎么还好好待在那里不离开?” 付老六大概也是怕了,“大人……小的冤枉!都是刘氏勾引的小的……” 刘氏怒了,直接扑了过去,尖细的指甲直接在付老六脸上划了好几道,“你这个没天良的,若不是你许诺了老娘这么多,老娘怎么可能……”她突然想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堂外的众人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哄堂大笑。 楚轻拍了惊堂木:“肃静。” 衙役也把两人给拉开了,何老二低着头,看起来伤心极了:“大哥为了娶这贱妇耗尽了心血,没想到还被这对狗男女给害死了……” 楚轻一直等何老二絮絮叨叨的说完,翻过验尸单,突然说了句:“说起来,这中毒用的是砒霜吧?” 主簿道:“回大人,的确是砒霜。”楚轻用不疾不徐的声音道:“说起来,砒霜的毒发时间是多久来着,半个时辰?这样一算,其实死亡时间是不是还可以再往上推半个时辰?”她这句话一落,原本低着头的何老二突然插嘴道:“大人,不是半 个时辰,砒霜见血封喉,不过一盏茶就断气了,不能往上推的……”何老二说到一半,对上楚轻笑盈盈的眸仁,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楚轻直接看着他:“哦?何家老二你看起来很懂砒霜啊,这效果也知道的很清楚嘛。” 何老二神色微微动了动,随后又低下头:“草民……草民做的是杂货生意,自然对砒霜也有些了解了。” “是吗?可本官怎么不记得这记录的你的杂货铺还有药材生意?” “这……这大概是草民偶尔听到别人说的。” 楚轻听完他的话,嘴角却是扬了扬,众人则是一脸懵逼,大人怎么不去追问那奸夫淫妇了,怎么反倒是问上老实可靠的何老二了?楚轻倒是也不急,只是朝主簿看了眼,主簿把一个本子递给了楚轻,楚轻边翻边道:“本官昨天接到案子之后,让人去查了一查,发现何老二你最近这杂货铺好像周转有些不灵啊,前些时日,据说有个商人 定了一大笔杂货,只是后来你突然就违约了,还赔了不少的违约金,这是为什么?” 何老二额头上已经有一层薄汗:“这……这就是那笔生意不赚钱……” 楚轻笑道:“怎么会?好多人都说你傻,那一单生意成了,你可是能赚一百两,这可是比大生意啊。”何老二摇摇头:“……当时脑袋抽了,觉得不赚钱,就推了。” 第206章皇后之位 楚轻道:“可违约金是三十两,这可不是比小钱,就算是不赚钱,也不至于直接就赔了吧?”她看何老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突然就看向刘氏,“你头上这玉簪挺好看,花了不少银子吧?” 刘氏偷瞄了付老六一眼,有些心虚:“是……不少银子。” 楚轻道:“哪里来的?” 刘氏绞着帕子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她名声也被毁的差不多了,还被冤枉是杀人凶手,也就无所谓了,咬咬唇,直接道:“是、是这个冤家送的……” 那付老六不知为何,脸色微微变了变。 何老二更是直接炸了:“他送的?呸!他会给你这贱……他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刘氏脸色也不好看了:“怎么就不是老六送的了?难道是你大哥那窝囊废吗?他有这个本事弄三百两一个的玉簪子吗?他有这个钱吗?!” 何老二咬着牙,恨得眼圈都红了,却也只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只能认了。 他不说话,楚轻却是笑了,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了之后,大概猜到了什么,“刘氏,你还别说,这玉簪子说不定还真的是你汉子送的。” 刘氏脸微微一变:“怎、怎么可能……他、他没钱的……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怎么可能?”楚轻道:“何老大是没钱,可何老二却是有,半个月前,何老二听说了有笔大生意,就把所有的货都出手了,弄了三百两银子,这笔单子直接能赚一百两,结果等签好了合约,没两天,何老二却是毁约了, 还赔了违约金三十两,你说他为何不赚这笔钱呢?” 她这句话一落,不仅是刘氏连何老二的脸色也变了:“大、大人……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楚轻轻道:“本官知道还更多,你与何老大是亲兄弟,从小相依为命,本来这也没什么,互相扶持过得还算不错,尤其是你开了这杂货铺之后,小有富余,只是这一切,却在何老大娶了刘氏之后都变了,刘氏好吃懒做,又嫌贫爱富,何老大为了满足刘氏,不得已时常找你接济。你苦不堪言,却因为对方是你的大哥也只能忍了,可没曾想,你争取了几个月的大单子,就因为刘氏看中了一个玉簪子,你大哥来找你的时候,看到那换好的三百两纹银,动了心思,竟是偷拿走了……你找到你大哥逼问,结果他竟是把三百两托付老六买了这么一个玉簪。可他没想到,付老六与他的娘子有一腿,竟是拿了玉簪之后,反 而说是自己送的,何老大老实也就信了,刘氏因为这么贵重的东西,对付老六更是死心塌地……不知,我说的对不对?”这下子,堂上的三人,加上堂外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事给震惊了,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也没想到,这何老大平日里瞧着这么老实,竟然能这么坑自己弟弟,那可是三百两纹银啊,这何老二起早贪黑挣的 这么一笔血汗钱,竟然都被他拿走,只是为了给刘氏买个簪子? 也不知这何老大到底是狠心还是痴心了…… 众人沉默不语,刘氏的一张俏脸却是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付老六:“这簪子……是老大给我买的?”付老六头几乎要埋到胸口了,他排行老六,家里颇有富余,他前面五位都是姐姐,也出嫁了,他平时就靠着五个姐姐救济,倒是也风风光光的,可怎么可能拿出三百纹银买个簪子给这女人?他平日里喜欢 在何老大面前卖弄自己多能耐,认识不少玉石商人,刚好那时候刘氏嫌弃何老大,何老大一直闷不吭声的,突然有一天,竟然拿给他三百两纹银,说是要弄个好的玉簪子。付老六问他钱哪来的,何老大只说是向何老二借的,他也信了,这何老二的确是有些家底,只是他同时也就起了心思,正愁着没办法拿下这貌美的刘氏,于是,就哄骗何老大,说这样给刘氏,怕是刘氏会 追问,不如说是自己给的,传家宝,他跟何老大结为异性兄弟,到时候给嫂子见面礼,刘氏自然也就信了。 他本来也就是说说,可不知为何这何老大心神不宁的,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于是,刘氏一直以为这簪子是他送的传家宝。 刘氏傻眼了,她哆嗦着手,突然嚎了一声就哭了出来:“当家的啊……我对不起你……”何老二面色死寂的跪在那里,久久都没说一句话,随后就听到楚轻一声厉声:“何老二,你因为那三百两纹银,恼怒何老大这般心狠,让你陷入那般的绝境,于是你想到以后怕是还会被受拖累,偶然间看到 刘氏与付老六的事,干脆将计就计设计了这么一场毒杀案,本官说的可对?” 何老二抹了一把脸,却是沉沉望着楚轻,摇头:“草民没有,事发之时,草民深处渡口,根本来不及杀大哥……草民是冤枉的。” 楚轻却是笑了:“按照正常的大道,从渡口到何老大家,的确是需要一个多时辰,可若是……有捷径呢?” 她这句话一落,何老二的脸色彻底惨白一片。楚轻先前在牢房里的闲着无事时,钟宣给她拿了不少本书,其中恰好就有一本书是关于京城四周的地形分布,以及从哪里走通往哪里,她坐了这么久的牢房,都用来研究这个了。所以昨天看到这个案子时 ,她首先就觉得不对劲,至少这何老二不能被排除在外。 随后今天听到何老二有条不紊的回答,像是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出口甚至根本不带回忆不带停顿的,反而让人怀疑。 再加上让人去查,查到的这些,也就有了作案动机…… 何老二浑身一软,跪在那里没说话。楚轻轻叹一声,也不知要可怜对方还是觉得对方凶残了:“何老二,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你都有,至于那砒霜,药铺都有记录,你既然想要脱身,自然不会在京城买,本官只要让人去丰和县去查一查各家药 铺,不难查到。你可……认罪?”堂内堂外都是一片死寂……何老二许久才痛苦的抱住了头,啊的长吼了一声,最后匍匐在地上,流出痛苦却无奈的泪水:“……草民,认罪……可草民心不甘啊……”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就因为大哥为了讨好 刘氏,让他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他不甘……不甘啊…… 楚轻摇摇头,让主簿让他画押,随后,才把三人都压了下去。 刘氏与付老六通奸,自然也少不了要蹲大牢,只是这何老二……只能长叹一声了。 等这两件明明是在主簿等人眼里几乎是不可能破出来的案子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之后,众人也都傻了眼,这峰回路转的,他们跟看戏似的,都有点蒙圈了。何老二杀何老大?何老二还认了?他们蒙圈之后,再瞧着楚轻的模样,那根本就不是看着一个人,简直跟看着青天大老爷在世一样,惊愕不已。如果不是情况不对,他们都要直接冲过去膜拜了。不过楚轻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就是感觉四 周的衙役等人看她的目光热烈了不少,她摸了摸脸,觉得是错觉。这两件案子是那些案子里最难的,所以,等这两件案子一解决了,剩下的案子就简单多了,楚轻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不段的传唤,几乎是难以相信的速度断了案子,等日落西山的时候,主簿感觉写卷宗的 手都麻了,可看着那厚厚一匝的卷宗,主簿差点激动的留下感动的泪水。这一天的量几乎相当于以前闵大人在的时候一个月的量了,可即使很累,主簿却觉得很满足,他会当主簿也是真心希望能为民伸冤,看着那些案子一个个明朗,看着恶人得以被惩戒,他觉得仿佛自己也帮 了一把,神清气爽,再累,心却是满足了。 所以,办事更加积极了,只是随后的几日,女提刑断案神速又断案如神就传了出去,几乎坊间流传的都是这女提刑,推测对方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 不过被谈论的对象楚轻却是面临着一个很纠结的问题,就是万寿节要送给李天啸什么。 这简直太为难她了,她的银钱都买了宅子,根本就没有剩余的银钱给李天啸买贵重的物件,再说了,她心里觉得贵重的,别的大臣怕是也削尖了脑袋想要送。 楚轻觉得她还是不凑热闹了,所以,余栉风的那个建议就钻进了脑袋里。 那么,她就干脆自己做一个好了,这样独一无二又有新意,重要的是……省钱。 楚轻低咳一声,希望皇上不要一个嫌弃就觉得自己在应付他的寿辰好了。不过因为万寿节在即,除了百官开始想方设法买寿礼争取在万寿节上一展风采,刘太后那里,却也是打了主意。皇帝已经二十多了,在位也近二十年了,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一直掌控着皇帝,可自从那梅妃出现了之后,这皇帝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眼看着后位悬空,宸儿哪里不好了?这皇后一定要出自他们刘家。 第207章来找茬的 更何况刘宸月还是刘国舅的嫡女,只有这样,才能让关系更加牢靠,先前因为刘德谦陷害余家二小子的事,这皇帝是好一通不高兴,虽然表面上恭敬,怕是有些不满刘家的作风,刘太后也极为头疼,可想 到刘德谦受得罪……只能认了。刘太后眯了眯眼,想到万寿节,对身后的心腹嬷嬷道:“这次各国的使臣都要过来,怕是少不了要有打算和亲的,如果真的送进来几个漂亮的,入了皇帝的眼,到时候他的势力怕是会更高,更加不容易稳妥 了。你觉得,哀家要怎么能让他接受宸儿?”心腹嬷嬷道:“娘娘,皇帝是您从小看到大的,他那性格只能顺着来,若是逆着,反而会跟你对着来,先前公子百般跟他作对,皇帝这是早就看公子不顺眼了,连带的对国舅对刘家的人也不……想要让皇帝 娶宸姑娘,怕是很难啊。”她边说边替刘太后揉捏着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倒是让太后情绪缓和了一些。 “宸儿是个好的,也孝顺,本来亲上加亲很好,可这皇帝怎么就看不上眼呢?”刘太后皱皱眉,很是发愁。 心腹嬷嬷想了想,提议道:“老奴有个想法,只是……怕是要让宸姑娘受些委屈,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太后眼睛一亮:“说来听听。”心腹嬷嬷道:“老奴觉得万寿节是个契机,如果当晚皇帝多吃几杯酒醉了之后,娘娘以让宸姑娘在坤宁宫陪你的机会,若是皇帝跟宸姑娘发生点什么,不需要太过……倒时候皇帝自然为了姑娘的名节也就认 了,先让姑娘进了宫,到时候皇后的位置,这后宫还不是娘娘您说了算吗?”“可大哥那边……”刘太后显然也是动了心思,觉得这个办法的确是不错,只是太过冒风险,万一中途出点什么问题,宸儿的名声就毁了,可她随后想想,如果只是在坤宁宫,就算是皇帝最后不愿意娶,她这 坤宁宫里,她也能让这些人不敢把话传出去半个字,所以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了一些,倒也不是不可行。 “娘娘?”嬷嬷明显看到太后犹豫了,刚喊了一声,就听到刘太后睁开眼,“确定皇帝会上当吗?别忘了还有一个梅妃。” 嬷嬷道:“娘娘放心,到时候您只说想跟皇帝单独话话家常,皇上不会把梅妃带过来给您添堵的。” 太后想想,沉凝片许,才摆摆手:“下去办吧,这件事务必要办稳妥一些。” 嬷嬷道:“是,老奴省得。”楚轻一时想不到送什么,干脆就暂时压了下来,她这几日把先前闵大人遗留下来的府衙后续交接琐碎之事都处理妥当,每日就是升堂、断案,然后偶尔出大案子的时候,她带着衙役前去查探,剩余的事则是交给了应振兴。不得不说,这应振兴肯真心帮忙的时候,真是好用很多,办事又快又利落,因为对方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身手有不错,长得高大,在京城又吃得开,所以出案子或者带来审讯的时候, 很多人也愿意给这个面子。 加上楚轻破案神速,断案如神,很快这两个人越配合越默契,让主簿感动不已,照着这样的速度下去,所不定他也能跟着大人名留青史,这是他这一辈子的梦想啊。楚轻太忙了,加上先前跟李天啸共处一室之后,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所以干脆就用府衙忙,刚接任案子多尽量减少了单独跟李天啸相处。李天啸这些时日也在忙寿诞的事,如果只是简单的皇帝寿辰也就罢了,偏偏因为是他过寿,各国使臣也都派了使臣过来,尤其是南国,一个附属小国,干脆把一国公主给派了过来,随行来的还有南国的世子,加上其它附属的国家,李天啸光是接待,各种事情混杂在一 起,李天啸也就没在意楚轻已经好几日没乖乖进宫给他报备了。 离李天啸的寿辰还有不到十天的时候,楚轻终于不得不面对准备礼物的事了,只是越是在意,她越是不知道要送什么好。 摊开了一张纸,拿着毛笔时不时在上面写几个比较适合送的东西,随后却又被她一个个给化掉了。 不得不说,余栉风先前说的那个提议还真的不错,只是,亲自做什么却是一个问题……尤其是还要跟所有的文武百官一起报上去,要是真的特别也就算了,万一被笑话了怎么办? 楚轻头疼的不行,简直比她破个案子还要愁人,就在楚轻愁得不行的时候,书房的门给敲响了,楚轻愣了一下,难得手忙脚乱的把先前那张画的乱七八糟的宣纸给压在了卷宗下面,才出声道:“进来。” 等看到主簿进来时一脸的凝重,楚轻愣了下:“怎么了?” 她来提刑府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主簿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大人,合泰坊出了个命案,还是你去看看吧。” 楚轻挑眉:“应衙头不带先前带着衙门里的仵作过去了么?” 主簿为难道:“本来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案子,是不想劳动大人的,只是应衙头到了那里,发现对方有点难缠,对方的身份也挺特殊的,所以属下只能回来一趟,让大人做主了。” “身份特殊?”楚轻皱眉,“是谁?对方怎么难缠了?”主簿想到衙役的禀告,有些愤愤:“对方的人在合泰坊吃酒突然倒地身亡了,这也没什么,我们过去了,对方让我们立刻就抓到凶手,可这尸体都没有验,怎么可能光用看的就知道对方到底是死于何种原因?结果等我们说了之后,仵作要去验尸的时候,对方竟然来了一句‘他们那边的规矩是死了之后不能让 家人之外的人碰,否则会对转世有影响’,对方这个大帽子压下来气得应衙头差点跟他们打起来,衙役是 实在没办法了,才跑回来求助,请大人过去一趟。” 楚轻眯眼,精准的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他们那边的规矩”:“不是我们苍蜀国的臣民?”主簿摇摇头,要是京城里的人,哪里敢跟应衙头这么横,至少会给一两分薄面:“对方是前些时日刚来的使臣,是南国的人,穿着南国的服侍,衙门的人怕闹僵了影响两国邦交,所以现在都拦着应衙头。” 否则,就应衙头那暴脾气,六亲不认的,怕是能直接把那几个南国人给直接押回来。楚轻站起身:“好,本官知道了,我随你们走一趟。”她先前看过几个附属国的情况,自然也了解一些南国的情况,她可没听说过什么南国的人死后不能被人碰这一说法,很显然,对方这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了。 等楚轻带着主簿以及两个衙役到合泰坊的时候,里面就传来应振兴沉冷的声音:“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里面随即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不客气,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苍蜀怎么不客气了?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来客的?” 应振兴冷哼一声:“那要分什么人了,对于你们这等刁民,不关你们几日已经算是客气了。” 许是对方的话太过不客气,气得那少女咬牙切齿:“大胆!你知道我是何人就敢对我这般不敬?信不信我让你们的皇帝砍了你们的头?” 应振兴冷笑:“我等着!”“你!”对方显然气急了,而合泰坊里面的人都快被两人之间的争锋相对给吓死了,尤其是掌柜的,简直觉得他们合泰坊以后不用开了,这好好的酒坊,他们的酒都是自己酿制的独家配方,绝对是没问题的 ,他们在这都开了几十年了,怎么说喝死人就喝死人了?所以一出事,掌柜的就赶紧派了小二去报案,报的还是最近颇有盛名的余提刑管辖下的府衙,结果认识来了,结果这几个蛮子也太横了,竟然不让接触尸体,这不接触怎么验尸?连他们这些不懂刑狱之事 的都懂,他们会不知道?怕是专门来闹事的,这让掌柜的快愁死了,结果现在两方竟是快要打起来了,掌柜的刚想冒死前去劝一劝,只是还没靠近,就看到门外踏进来一个个子高挑,身材修长的俊美少年郎,掌柜的瞧过去时,眼 前顿时一亮,好俊俏的小郎君,只是等看清楚对方身上的官袍,再瞧那清秀的眉眼,顿时眼底一亮:“大人——”他这一声太过激动太过响亮,合泰坊里的人都看了过去。楚轻踏进去,一眼就对上了正对着她站着的少女,一身异族服侍,环佩叮当的,腰间挂着配饰,行走间叮铃铃的作响,长得很是好看,只可惜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让她有些不近人情的刁蛮。她的视线也对上楚轻的,刚开始先是一愣,随后听到掌柜的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楚轻:“你就是那被传什么‘青天在世’的那个女提刑?你们苍蜀国是不是没人了?竟然让个女子当提刑?哈哈哈,真是可笑……” 第208章南国公主 应振兴本来也诧异对方怎么来了,刚想说什么,听到少女这么一句,脸色一沉:“你!”他刚想开口,就被楚轻挥挥手给打断了。 应振兴冷冷看了那少女一眼,才站到了楚轻身后,大手按在腰刀上,颇有些护卫的架势,仿佛对方要是再说一句不敬的话,他就让对方身首异处。 少女捂着心口:“好怕怕,你瞪我做什么?阿大,把他眼珠子给我剜出来!” “可……主子,这……少爷不让我们在这里闹事。”被称作阿大的壮汉面露为难,她身后的几个汉子都被盯得不自在,没什么底气的劝着。 而他们身边不远处的矮几下,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不过从身形来看,应该是这些壮汉之一,看来是这少女的护卫了。 不过他们也穿着异族服侍,看来都是南国的人。 楚轻听完少女的话,倒是也不恼,只是在主簿搬来的一个凳子上慢悠悠坐了下来:“你确定?” 少女被对方这怪异的一声给听得一愣:“什么确定不确定?她竟然敢骂本公……本姑娘,不给他点教训,本姑娘这口气咽不下去!”楚轻却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应衙头,告诉她,你官阶几品。”虽然普通的衙役几乎没有品阶,可应振兴却是特殊的,他的父亲在提刑府衙当了几十年的衙役,而他应家世代都是衙头,他们的先祖曾经替 先帝打过天下,所以,应家曾经也风光过,只是后来没落了,可是却也有一个五品的官衔在身,是世袭的,拿的饷银也是正五品官员的。所以,对方虽然只是一个衙头,却在京城相当吃得开的原因。 这还是前两日,她翻看府衙里的在职人员的卷宗知晓的。 应振兴诧异的看向楚轻,不过随后一想,也就知道楚轻为何会知道了,倒是无所谓,既然承认了楚轻的身份,他就是真心要辅佐的,而对方也值得他效命,他冷冷看了少女一眼:“五品。” 合泰坊围观的众人知道的倒是没什么反应,可不知道倒是一愣,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打听缘由。 不过应家的是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少女一愣:“就凭你?不过是一个臭衙役,什么时候一个衙役也能是五品官了?” 楚轻也不急,只是慢悠悠瞧着少女道:“这就不劳烦这位姑娘管了,只是刚才姑娘是说了要剜了应衙头的眼珠子吧?” 她话一落,众人就立刻点头附议:“对对对,我们都亲耳听到了!”少女狐疑地眯起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听到楚轻继续道:“说起来,南国三十年前朝吾苍蜀称臣,列下不少条例,其中有一条,就是‘南国臣服于苍蜀,至此百年,不得非议苍蜀、每年上贡、苍蜀能插手南国朝堂之事,南国则反之’,”楚轻这句话一出口,少女的脸色突然大变,一片苍白,“堂堂南国公主,堂而皇之在苍蜀的地盘要剜苍蜀朝廷命官的眼珠子,插手苍蜀朝堂之事,那么,我倒是要问问阿依月 公主,你皇室公然如此,是完全没把吾苍蜀看在眼里吗?”楚轻最后几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击闷雷在整个合泰坊炸了,四周迅速陷入了一片死寂,那少女的脸简直白得吓人,而少女身后的几个壮汉更是惨然惊吓地浑身一抖,知道自家主子这次惹了大祸了,怕 是回去世子还不弄死他们? 少女吓得浑身微颤,却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你、你怎么知道?” 她问出声,其余的人也都难以置信地望着楚轻:对啊,提刑大人是、是怎么知道的?楚轻大概是除了应振兴之外最淡定了,只是应振兴也不过是表面不动如山,内心也是诧异不已,这讨厌鬼竟然是南国的公主?怪不得这么嚣张了,只是没想到大人只是几句话,竟然能把这公主吓得脸色都 变了,堵得哑口无言,这样应振兴紧抿的薄唇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显然心情很好。楚轻嘴角上扬,虽然趁着她那张雌雄莫辩的俊俏脸庞很是好看,可少女就是觉得对方在嘲笑她:“第一,这次来京的南国使臣主子一共有两位,一位是南国的阿依月公主,另一位是乌擎世子,随性的都是侍 卫,那么敢带着人这么大摇大摆来闹事的,难道你是乌擎世子的家眷?”楚轻这句话让少女气红了脸,这乌擎世子对南国公主有意思,这几乎是整个南国都知道的事,不过听说这公主却不怎么喜欢这世子。 听到这话,自然不高兴了,紧盯着楚轻,咬牙切齿:“你胡说什么?!光是这点,怎么可能证明我就是公主?” 楚轻屈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随后抬起手,随手一指,正对着少女身上的异族服侍。 少女与众人都朝着她身上的衣服看了去,众人看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怎么?”楚轻道:“南国以月作为国徽,也最崇敬月女神,而南国的月公主,闺名阿依月,以月命名,足见对方很受南国君的宠爱,只是……能把月亮穿在身上,绣在衣服上却是不被允许的,当然,除了这么一位受 宠的公主,阿依月公主觉得如何呢?”众人听完这句话,再看过去,果然对方的身上好几处虽然不明显,却的确是绣了明月,很是好看。少女也就是阿依月公主抿着唇,虽然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女提刑的确是有两把刷子:“行,我就是南国公主,我刚才出言不逊,我道歉,可我们的人死在你们的土地上,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吗?” 谁知楚轻听完了之后,直接朝应振兴摆了一下手:“应衙头,报假案糊弄府衙官差,是什么罪来着?” 应振兴愣了下,随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铿锵有力道:“轻者拘禁一月,重者打五十大板,关三年以儆效尤。” 楚轻啧一声,看着阿依月骤然惨淡的脸:“那应衙头,还不去抓人?” 应振兴立刻颌首,其他的人还是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随后就看到那应衙头一个纵身,不顾这阿依月赫然厉声呵斥的声音,直接到了那盖着白布的尸体近前,一掀开,提着那壮汉往地上重重一扔,原本所谓的“尸体”,就那么哎呦一声,疼得捂着后背打滚,竟 是活了…… 众人傻眼了,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啊? 阿依月的脸惨白一片,就看到应振兴直接就把人用绳子一绑,直接交给了衙役:“带走!” 阿依月尖叫:“你们敢!我是公主!我是南国的公主!” 楚轻幽幽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知法犯法,还糊弄吾苍蜀,威胁朝廷命案,耽误府衙办案罪加一等,主簿何在?” 主簿还没晃过神,一听这,连忙应道:“诶诶,在!在!” “写两封折子,一个上奏皇上,南国有人闹事,人本官抓了;一个直接递给使馆那边,让各国使臣都知道知道,在苍蜀闹事是什么下场。”那阿依月还要尖叫,直接就被堵住了嘴,那几个壮汉,也直接被绑了,本来他们还想护主救人的,可听到楚轻来了一句“要是想再多加一条反抗袭击朝廷命案再罪加一等,大概他们牢底可以坐穿不用回去” 之后,那些人跟猫崽子一样老实了。 等一行人离开之后,所有人还没回过神,不过既然过后,这件事简直别传的神乎其技,各种版本都有,把楚轻“火眼睛睛,竟然能看出死人活人”“隔空看尸”都传了出来。 主簿懵逼的跟着楚轻回了府衙,还没回过神:“大、大人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因为桌子上有六个杯子?只有那人出事?还是有什么破绽让大人你看出来了?” 楚轻都摇了摇头,直到主簿猜了好多种答案之后,楚轻才边翻看卷宗边道:“也没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看到对方手指动了。” 主簿:“……” 楚轻抬眼:“怎么?有问题?” 主簿连忙摇头:“没、没问题。”这的确是最好的原因,毕竟死人怎么手动啊?不过,“这南国公主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出?”楚轻道:“大概是这些时日京城里把先前的案子传来传去太邪乎了,她刚来这里,心有不甘想要试探一番,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出。”当然了,最主要的目的,怕是这公主太过心高气傲,不服气自己的国家却要附属苍蜀,心里为自己的父王不平,所以故意来找茬,不过这挑起两国邦交的话,她还是不说为好。就算不是她,也会寻找别的由头来找苍蜀国的茬,所以,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要说了,省得给李天 啸找麻烦,那就是给自己增添麻烦,对付刘国舅都累,不要说再加一个南国了。折子往上一递之后,整个朝堂都炸开了,她新官上任,竟然把南国公主给关了! 第209章是个明君 那乌擎世子直接就进了宫,找李天啸说情去了,也不知道李天啸到底跟乌擎世子怎么说的,他出了宫之后就回了使馆,也没回来,直到翌日朝堂上,楚轻站在队列后,听着有大臣开始参她的本。 楚轻只想默默望天,她这才是维护邦交好不好,若是这南国一个附属国都敢这般公然挑衅,她还不处理,别的附属国纷纷效仿,这以后还能不能好了?好在李天啸也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那别的附属国一说,那两位大臣就蔫了,不敢应下这么一顶大帽子,因为她明面上是刘国舅的人,不管她做什么,至少刘国舅的人不会参她,所以朝堂上一半的人 都默认了她的举动,后来也没人说别的了,李天啸还专门表扬了她一番,这让刘国舅下了朝之后,离开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得不错。” 楚轻谦虚的笑笑:“是大人教导的好。”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的,刘国舅尤其是看到楚轻说出这句话后同僚羡慕的眼神,更加得瑟了:“没事儿多去国舅府走走,夫人与你很是投缘。”楚轻拱手道:“学生改日必当亲自拜访,希望夫人不要嫌弃学生莽撞。”楚轻的态度太过恭敬谦卑,给足了刘国舅的面子,加上刘国舅的态度,站在楚轻这一派的人对楚轻也另眼相看,想着以后在朝堂上但 凡遇到了,怕是要给这余提刑面子,不算是看在对方前途不可估量,也要看在她背后有刘国舅这个靠山,也要多走动走动。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站在李天啸那一派的,觉得这余提刑是个可造之材,可偏偏,对方怎么就能是刘国舅的人呢?楚轻却是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她表面上是刘国舅的人,刘国舅的人自然不会暗地里对付她,她暗地里是皇帝的人,皇帝的人虽然不知道,可一旦他们有轻举妄动,那么,李天啸势必会保住她,想到这,楚 轻也就不担心什么,单凭无愧于心即可。只是……想到自己直接把南国的那个阿依月公主给弄进了牢房里,这下子于情于理都是要去见一见李天啸的。她躲了这么几日,还是要见李天啸啊,她也不是说不想见到李天啸,只是还没想到对方送对方什 么贺礼,总觉得这心里不怎么踏实,有点没底气,且她老是想到那一晚两人独处,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结果压根就在脑海里盘旋着,一直都没有忘掉过。果然,没等楚轻走出宫门,李天啸身边的御前总管过来了,恭恭敬敬的把楚轻请到了御书房,等御书房的门一关,李天啸抬起头,就看到对方正抬着眼偷瞄他,被李天啸捕捉到了,连忙收回视线:“臣见过 皇上。”李天啸知道这几日她在躲自己,至于是何原因,李天啸心知肚明,他如今就像是猎物小兽的苍鹰,几次俯冲试探,却不尽全力,却让自己侵入对方的生活里,无时无息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最后再一 举拿下。 可他计划做得很好,真的看到楚轻像是小动物一样时不时探出一点头,又缩回去,他心情却是很好:“你胆子倒是不小,连公主都敢叫板了。”楚轻偷瞄对方被当场抓到了,却也不觉得恼,扬着嘴角道:“臣这不仅仅是为了替自己据理力争,也是为吾苍蜀。毕竟,一个小小的南国公主,一个附属国,竟然公然挑衅苍澜,这岂不是没把苍澜看在眼里 ?若是臣怂了,别的附属国效仿的话,以后麻烦可是一堆。臣想着,不能因为臣怂了,就给皇上您以后添这么多麻烦,于是,臣权衡一番之后,觉得牺牲小我成就了皇上,臣很是心甘情愿。”楚轻道理一大堆说了一通,把自己夸了,也顺便拍了一下李天啸的马屁,让李天啸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半点都说不出来了,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极为愉悦的,眼底一直噙着笑意:“哦?按照爱卿的意思,朕 还要奖赏你了?” 楚轻一本正经的严肃道:“臣觉得自己虽然无错,却也不敢居功,自然愧不敢当。” 李天啸无奈的摇摇头:“行了,朕还不知道你,胆子大的不行,连朕都不怕,那公主你怕是也没看在眼里,以后要是遇到这种事,尽管抓,有朕在,天塌了也有朕先替你扛着。”楚轻心思一动,忍不住瞳仁亮了几分,心口微微有细微的,酥酥麻麻的情绪蔓延开,只是刚有了动心,就被她自己给强行压了下去:她想要的是一世一双人,可对方是皇帝,注定三宫六院,她愿意把自己 关在后宫,当一个金丝雀吗?答案是显而易见不愿的,所以即使楚轻察觉到自己对李天啸也并非无意,可她太过理智,在此之前先一步把自己刚刚萌芽的情根给拔了出来,垂眼,老老实实道:“臣谢皇上厚爱,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天啸对待楚轻的情绪变换很是敏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对方这句话,话里有话,而且说出这句话时,明显就只把两人摆在了君臣的位置上,这让李天啸心里莫名不爽,可面对对方,只能长叹, 先动心的那个,注定输了一截。 可偏偏,他却又是甘之如饴的。 李天啸把声音放软了,温和道:“我们明面上是君臣,需要在意这些礼节,私下里,你还是唤朕李大哥吧。” 楚轻拢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攥紧了,却是摇摇头:“礼不可废,臣怕万一哪天没分清,说错了话,反而会坏了皇上的大事。” 她已经说得这么明显,李天啸也不愿逼她,转移话题道:“你在府衙也快月余,感觉如何?可还适应?”楚轻道:“……挺好的,不过臣没想到应衙头竟是还是世袭的官阶,还是正五品,刚好看到了印象还比较深,所以就直接用了,希望没有给应衙头拉仇恨才好。乌擎世子可有给皇上你说什么?”楚轻的本意是 想缓解一下两人之间莫名暧昧的氛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御书房里的气氛莫名冷了几分。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李天啸,刚想询问出声,李天啸睨着她,缓缓开口了:“你很在意这应衙头?” “嗯?”楚轻没太明白李天啸的意思,茫然的看过去: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很在意?在意什么?在意应衙头五品的官阶? 谁说挺讶异的,不过她好歹也是四品,四品的能怕五品的?刚开始的时候应衙头的确是不怎么满意她这个提刑,可这些时日她能明显感觉到应衙头对她的态度改观了,没看整个府衙都是一片和谐么。 李天啸看她眼底当真无半点异色,才松了口气:“没什么,那乌擎世子向朕求情,朕没答应,用的就是你那个理由,若是让一个附属国骑到头上,朕这皇帝还要不要当了?” 楚轻也是连头应是,两人又胡乱说了一通,楚轻想离开了,她感觉自己待在御书房的时辰不短了。 以前也就罢了,她现在好歹是女提刑…… 李天啸大概也察觉到了,摆摆手:“出宫去吧。”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快施了礼就出了御书房,谁知御前总管极为热情的把她送出很远,直到楚轻再三让他回去之后,对方才笑眯眯恭敬地等她走远了。 一个小太监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总管,你何必对这余提刑这般上心?她是刘国舅的人,若是让皇上知道,当心会以为您要投靠……” “闭嘴!皇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好先过过脑子。”他对这余提刑上心,是因为他自己么,他是单凭主子的喜好来行事罢了。 别说这余提刑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光是皇上对对方……先前也许他还看不清,可自从知道了这余提刑是女子,联想到先前皇上的举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小太监被吓了一跳,连忙讨好道:“干爹,奴才这不是担心您……”御前总管哼了哼:“以后你要学的多了去了,去干活吧,没事儿别往御前凑,等机会到了,干爹自然会为你谋出路。还有,以后还是叫总管,别让人听了去。”宫里不少像他们这些阉人,因为没有子嗣,也 无法养老,所以愿意认个干儿子,到时候等老了之后,还能被照顾。他年纪大了,也难免落入俗套,认了这么一个义子。 等御前总管回去时,就看到李天啸在发呆,他躬身上前,也不多话,把李天啸面前的茶水重新换了,热气腾腾的茶气弥漫开,让李天啸那张俊脸瞧着愈发的朦胧。 只听李天啸开了口:“她可跟你说什么了?” “皇上说的是可以余提刑?她并未说别的,只让老奴送了几步,体谅老奴,就让老奴回来伺候皇上了。” 李天啸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朕如何?”总管吓了一跳,却定住了心神,猜到了李天啸真正想问的心思:“皇上勤政爱民,乃是明君。” 第210章寿辰贺礼 “还有呢?”李天啸问道。总管继续道:“文武双全,谦谦君子,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总管倒是没说假话,光是皇上这个位置,就有不少贵女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宫里进,更不要说那些平民女子,想要进宫的自然不在少数。 更何况,皇上长了一副好相貌,光是这姿容,就足以让众多女子倾心相待。 李天啸显然对后者更加满意,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又很快压了下来:“好了,朕要忙了,你且下去吧。” 总管恭恭敬敬退下了,到了御书房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松了口气:看来以后对这余提刑,要更加恭敬才对。就算是楚轻再拖,还是到了离万寿节只剩下三日了,楚轻愁眉苦脸的坐在府衙的书房里,绞尽脑汁的想,到底送什么好呢?刚开始她想着不如自己弄点现代特有的贺寿的吃食在万寿节给当成贺礼送上去。 可她这想法跟妙语一说,就被妙语给否定了。 原因也很简单,皇帝与太后用的吃食,都是经过宫里层层把关的,一般来说,很少有宫外的人送吃食这东西,万一出点事,这件事就是找死。如果是先前楚轻还觉得没什么,可自从发生了刘水这件事,楚轻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万一再被人给陷害了,她自己出事就算了,万一连累了李天啸……想到那种可能性,楚轻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水与孟大在两日前已经斩首了,楚轻在刘水行刑的时候没有去看他,这件事既然交给了刑部,那就由刑部全权处理,至于那南国公主,象征性的关了三天,也就放了。 不过这脸是打了,也告诉了别的使臣,作为一个附属国应该有附属国应有的态度,一旦越了界,别说是一国公主,就是王来了,他们也不认。 这下子其余几个国家的使臣,顿时就老实了,乖乖待在使馆里,不管乱跑出去了。 阿依月被惩戒了一番,大概是被乌擎世子提点了,从牢里放出去之后,就一直待在别馆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实的跟刚来的几日完全不一样。楚轻操心李天啸的寿礼,还有三天,她感觉自己头发都愁掉了很多,应衙头进来时,就看到楚轻正握着笔,单手撑着额头,摇头晃脑的,显然不是在办公。他走上前,站得笔直,大掌按在腰刀上:“大人! ” “啊?”楚轻先前都现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注意到开门声,乍然听到应振兴的声音,楚轻吓了一跳,随即觉察到自己的反应太过鲁莽,低咳一声,坐直了身体:“应衙头,可是有事?”应衙头的视线落在楚轻因尴尬微红的俏脸,喉结微动了动,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属下是来禀告大人,今天的报案的人都整理好了,明天要升堂的几个案子也都做了备注,不是什么大案子,应该一上 午就能解决了,下午属下要去临县一趟,所以提前向大人报备一下。” 楚轻正襟危坐的颌首:“很好,这些时日让应衙头辛苦了,本官很是感激。”应振兴客气了几句,想到进来时楚轻愁眉不展的面容,仔细一想,就心下了然,这几日没什么大案子,也不用大人操心,就算是真的有,他还真没见过大人为案子这么愁过,再联想到这几日要发生的事, 应振兴本来不知是否要插嘴,可还是忍不住在离开前问了句:“大人,可是在担心三日后的万寿节?” 楚轻“啊”了声,抬起头:“是啊,对了应衙头也是要去的吧?” 应振兴点点头:“回禀大人,属下是要去的。”他的五品品阶是世袭的,除了他,还有他的父亲都在受邀行列,自然也备了厚礼。 楚轻眼睛顿时就亮了:“那个……如果方便的话,我能问一下你准备的什么寿礼么?” 对方眼底难得露出一抹赧然,应振兴心一软,眼神也柔和了几分道:“是家里祖传的一个玉瓷瓶。”他与父亲的俸禄并不多,除了这个,还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了。楚轻愣愣的:“祖传的啊……”好贵重的样子,那她到底要送什么,才能既省钱又不至于让李天啸觉得自己是应付不尽心?如果她不认识李天啸,她没钱随便选一件就送了,可李天啸……她莫名不想让对方觉 得自己不够重视他的寿辰。 应振兴想来也知道对方应该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建议道:“大人不如去京城里的珍宝阁瞧瞧,那里能送的寿礼不少,很多大臣都是在那里挑选的。” 楚轻脸上更是闪过一抹赧然,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低咳一声:“囊中羞涩,买不起。”应振兴大概没想到对方竟然说的这么坦白,愣了好一会儿,怕对方尴尬,连忙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珍宝阁,若是大人能做一件小东西,送给皇上,只要心意到了就好。”不过他冷峻的脸上因为对方难 得的一点小局促,反而心里觉得这样的大人很好。 先前总觉得对方太过冷静,理智,仿佛这世间没有让她为难的,她是无所不能的,可看到现在抓耳挠腮的大人,应振兴的视线愣是在对方的身上收不回来。 楚轻眼睛一亮,对,余栉风也是这么说的,“可……可我不知道做什么。” 应振兴道:“不如大人做个寿桃瓷器?属下知道一处官窑,大人可以亲自过去做,让那里的人把大人做的烧制出来,既省银钱又有意义。”楚轻猛地站起身:“对对对,这个好,这个好。”只是她不一定要弄寿桃,太过千篇一律了,怕是也有人送寿桃瓷器,她可以做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到时候独一无二就行了。“那官窑远不远,可以现在带我去 吗?”还有三天,明天应衙头要去临县,如果能今晚上解决了就最好不过了。 应振兴想想今天也没什么事了,颌首:“……好,不过烧纸需要一段时间,怕是今晚上要在官窑回不来了,大人可要找个人随行?”他顾念着对方女子的身份,那官窑里都是男子,他怕有人闲言碎语。 楚轻压根不在乎这些,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心即可,她若是找一个随行的女子,只能是妙语,可妙语这些时日准备婚事已经很忙了,她不愿意再让对方陪着自己熬一夜。于是,楚轻就让应振兴带着自己去了官窑,楚轻两人到了官窑之后,并未说明楚轻的身份,倒是那里的管事认识应振兴,卖了个人情给他,就让楚轻去做,随后等下一炉开始烧制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烧制。楚轻等把自己要弄的模型弄出来之后,也没让别人看,就交给了管事。管事接过来时,看着这模样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瞧着也不像是花瓶一类的,一层接着一层,旁边还有两个小胖娃娃,瞧着 憨态可掬,最上层一个“寿”字,让管事的多看了楚轻几眼,倒是没多问什么。 楚轻与应振兴等了一夜,中途楚轻本来想自己一个人等的,却被应振兴拒绝了:“大人,不知要烧到何时,万一是半夜,你一人回去了,怕是不安全。属下就算是回去了也睡不着。” 楚轻看他坚持,只好应了下来,不过这一等,等官窑终于出瓷时,已经天快要亮了。 只是等楚轻烧制的瓷器出来时,前来看着出炉的管事众人,忍不住惊呆了,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可对美好的事物他们却是有着共同的认同感。楚轻烧制的这个瓷器是一个微形的五层蛋糕,一层接着一层,因为她刀工不错,所以每一层都刻上了兰花,花藤从最底层开始蔓延,白瓷把整个瓷器衬托的极为亮眼,加上那些点缀单独雕刻出来的兰花,不知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竟是浅蓝色的,更加立体,还有那些花藤,像极了真的,光是瞧着,都让人看呆了,最上面是一个寿字,再往上一点,是两个胖娃娃,穿着红肚兜,梳着小揪,呆萌可爱,抱着一 个寿桃,活灵活现的,漂亮的让人叹为观止。 饶是应振兴这样的糙汉子,也忍不住看呆了,他本来也不过是提议一下,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烧制出这般精美的瓷器,这如果流出去,怕真是独一无二,千金难寻。 楚轻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瞧着这巴掌大小的物件,忍不住揉了揉还在发酸的手腕,当时就怕刻坏了,简直绷紧了所有的神经,不过效果显然不错,她很喜欢,希望……李大哥也能喜欢吧。管事瞧着这瓷器,简直跟看着宝贝似的,围在四周却是舍不得离开,想碰又不敢碰,最后,还是一个管事实在是喜欢,忍不住厚着脸皮道:“这位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东西是怎么制作的?真是太好看了,我们……我们愿意向你买。” 第211章公主失踪 楚轻想想这是官窑,如果能多卖些充些国库也是好的,她想了想:“行啊,不过得等皇上寿诞过后,我到时候把方法写下来,你们拿去随便用就好,不过……不许卖出去,只能官窑秘密烧制。”物以稀为贵 ,要是泛滥了,就不值钱了。 管事连连应声,楚轻才让他们把东西包好了之后,想了想,决定先把东西放在这里,万一回头让皇上来到府里看到了,这怎么还能有惊喜?管事一听要暂时放在这里,喜不胜收,连连颌首,最后楚轻离开时,几乎一大群的管事都出来了相迎。楚轻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只是等回去的时候,一推开房间的门,却感觉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四周黑 漆漆的,把楚轻吓了一跳,随即警惕的皱眉:“谁?”那人却是没说话,只是坐在桌前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即使看不到面容,楚轻也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像是要把人给冻死了。对方背脊挺直,气势斐然,等回过神借着月光瞧清楚了对方的身形,楚 轻松了一口气:“皇上,怎么是你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会儿宫禁还没开吧? 楚轻想到这,本来已经走过去正点燃烛光的手莫名一顿,不是吧?皇上一晚上没回宫?等了她一晚上? 等房间里亮起来,楚轻才看到李天啸紧抿着薄唇,眉头紧皱,一双黑眸沉沉望着她:“你去哪儿了?”楚轻听着这,莫名有种因为晚归被夫君质问的感觉,她赶紧摇摇头,把这奇怪的想法给甩出去,道:“我跟应衙头去……”她刚想说他们去官窑了,可想到那件贺礼,现在还是个秘密,她要留着给李天啸个惊 喜的,否则也就不会把贺礼留在官窑没拿回来了。既然是惊喜,若是提前知晓了,那就不是惊喜了。想到这,楚轻话锋一转,“我跟应衙头去临县办事去了。” 谁知楚轻这么一说,李天啸的脸色反而更黑沉了:“办事?办的什么事?”他说这句话时,极为慢悠悠的,让人听起来心里怪怪的。 楚轻起初没觉得有什么,随后就有点不怎么舒服了:“就是一些案子,皇上你问这个做什么?皇上这是要让臣把每一件案子都告诉你吗?” 李天啸气得不行,他本来想着他们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了,所以想来给她一个惊喜,结果等他从密道悄悄过来之后,在书房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人。随后想到对方一向是敬业,不到夜深不回来,他怀念那夜两人躺在一个房间的温馨,于是干脆就去她的房间等她了,只是没想到等待半夜,人竟然还是没回来。李天啸就忍不住让天一去打探了,结果说是 她跟应衙头天不黑就出去了,结果还没回来。 他刚开始以为两人有案子要办,结果一问,这两天根本就没什么大案子,就算是有案子,需要两个人,一男一女,孤男寡女的去办吗?还一整夜都没回来。 李天啸想到那次来的时候,那应振兴也是亲自送她回来,如今,两人又是单独出去,李天啸头疼了起来,难道……对方看上那应振兴了?越想李天啸心里越是不舒服,他猛地站起身,他的动作或许是太突兀,楚轻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让李天啸瞬间反映了过来,头脑清醒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自嘲:他有什么资格责问对方?他甚至连 告诉她自己的心意都不敢。 李天啸怕自己再待下去,怕是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直接就越过楚轻,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楚轻瞧得一愣一愣的:皇上这是怎么了? 等了这么久难道就只是为了看她一眼?楚轻一夜未睡,加上担心烧制的不成功,所以精神高度紧绷着,这时候突然放松下来,是真的累得不行了,脑袋也混沌了。于是,就直接勉强撑着洗漱了一番,看看还能睡一个时辰,就赶紧睡一会儿,怕 等下早朝自己撑不住了。李天啸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走出几步又舍不得,他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就这么离开了很不甘心,他本来以为好歹对方会追出来送送自己,结果等了一会儿,房间的烛火熄了。李天啸瞧着熄灭的烛火,磨 了磨牙,黑眸沉沉的,却又偏偏拿对方没办法,只能大步往书房走去,自行开了书房的门,从密道离开了。 楚轻睡了一个时辰,也没把精神给缓和过来,以至于早朝的时候迷瞪着,差点站着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李天啸今个儿是不是吃枪药了,她困得不行,对方一次次点名:“曹卿家的这个意见不错,余卿家,你觉得如何?”楚轻正迷糊着,突然听到李天啸喊自己,连忙低着头出列,可她刚刚差点多睡着了,根本就不记得这曹大人说了什么啊,楚轻一抹黑,只能低着头:“臣觉得……曹大人说的也很对。”她以为自己这样模棱两 可,应该能过关了。 只可惜,今个儿不知道李天啸是不是故意给她作对:“哦,那余卿家说说看,曹大人哪几点说的比较对?”楚轻:“……”他至于气成这样么?她无非就是回来晚了,可她也不知道对方会等她一夜啊?皇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楚轻茫然地看着地面,四周的大人看她沉默着不说话,都偷偷看向她,楚轻也委屈,给他 弄个贺礼容易么,不过就在楚轻想着对方为何这么气的时候,突然脑袋灵光了一下,对方难道是……在意自己跟应衙头出去?而非等了自己一夜? 楚轻想到对方的心思,心里咯噔一下,于是偷偷抬起头,果然看到李天啸正面色不善的盯着她,显然因为自己回答不上来,心情更不悦了。 楚轻干脆破罐子破摔:“……皇上,臣有罪。臣昨夜醉心思虑案情,一夜未睡,刚刚打了个盹儿,并未听清曹大人的话,皇上惩罚臣吧。”说罢,就跪下任凭对方惩戒。 上首的李天啸瞧着对方,俊脸更黑了,可到底舍不得真的为难对方:“余卿家为国为民,其心可表,只是不可太过劳累,这次朕就不追究了,可下次再犯,朕定不轻饶。” 楚轻连忙道:“是,臣知错。” 等下了早朝,楚轻松了一口气,回头就看到刘国舅笑眯眯的看着她:“案子虽然重要,但是也要注意身体,过两日就是皇上的寿辰了,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楚轻笑着颌首道:“学生谨记,下次不会了。”刘国舅又宽慰了楚轻几句之后,这才随同同僚离开了,楚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看了眼,不过很显然李天啸的气肯定还没消,这次并没有再让太监前来召唤自己前往御书房。楚轻没有召见又不可能自己冒然前去御书房,只能暂时按捺下来,等李天啸何时气消了,也就过来找自己了。再不然,等后日寿宴的时候,皇上宴请百官,到时候贺礼一出现,楚轻想到对方必然就知晓自己去哪儿 了,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 楚轻出宫之后就去了府衙,只是到了府衙刚处理了几个案子,就有人来击鼓报案,楚轻没当回事,只是听到主簿前来禀告,楚轻愣了下,抬起头:“你说来报案的是谁?” 主簿道:“是乌擎世子。” 楚轻愣了下:“南国的那个乌擎世子?他来报什么案?” 主簿道:“说是……他们的那个阿依月公主失踪了。” 楚轻的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主簿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大人,你说对方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先前那阿依月公主故意报假案捉弄大人,被大人关了几日之后,本来这两天还老老实实的,可谁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又开始作妖了? 楚轻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去看看。”“可大人,要是对方还是故意要试探我们的怎么办?”主簿担心浪费大人的时间,过两日就是皇上的寿辰,六部忙的不行,他们府衙事儿也不少,各种案子在一起,却还要应付这南国的使臣,如果对方的确 是来报案的,不管是不是使臣他们肯定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他们府衙对这南国的使臣就是没什么好印象。 尤其是那个阿依月,先前只是因为大人在外的名声好一些,竟然报假案想要毁掉大人的名声,简直是过分。 楚轻道:“他们既然报了,我们就去,否则被对方抓住了把柄,反倒是给皇上添麻烦,不过是走一趟,对方到底是真的失踪还是假的失踪,总要是过去去看看的。” 主簿想到大人的本事,眼睛一亮:“好,那属下跟大人一起去。” 楚轻刚走到外面,就看到应振兴迎面走了过来:“大人。” 楚轻道:“应衙头这是要出去?”随之应振兴走到了她的身后:“属下听说南国的使臣那边出事了,跟大人一起去看看。”他说这些的时候,目光平视前方,只是大掌却是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很明显是给楚轻过去撑场面的,对方若是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绝对不会给他们好看。 第212章说出实情 楚轻忍不住乐了:“我又不是纸做的,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更何况,我是朝廷命官,他们还不敢在苍蜀的地盘上乱来。应衙头你稍后不是要去邻县么,你去吧,主簿跟我一起即可。” 应衙头看楚轻坚持,可还是怕南国的人乱来,想了想:“属下就跟着去看看,刚好使馆那边挨着出城的道,也不远,属下出来之后直接就出城。” 楚轻想了想,就带着应振兴、主簿,以及几个衙役出了府衙。 刚到府衙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了乌擎世子。 乌擎看到楚轻,也是眼睛一亮,随即露出一抹担忧:“大人,公主失踪了,你快跟我去瞧一瞧。” 楚轻道:“带路。”因为这次来的各国的使臣不少,其中有三个附属国,除了南国,还有另外两个附属国, 不过使馆把他们分开了,南国住在了南边的苑子,其余的两个附属国相隔比较远,这一路走过去,倒是也没遇到。乌 擎世子在前面带路,楚轻随意的跟他聊了几句:“世子也不必着急,你且说说看,你们是何时发现公主不见的?”乌擎世子道:“是公主的贴身婢女阿沐先发现的,她看公主一直没有起身,本来想着是不是公主前几日子啊牢房里没睡好,所以也就没打扰。可这日上三竿了公主却依然没起来,阿沐就直接进了公主的房间 ,可谁知道进去之后,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一起失踪的还有另外一个公主的贴身婢女,叫阿蒙。” 楚轻继续问道:“当时外面可有侍卫守着?”乌擎世子道:“有的,因为公主喜欢热闹,加上先前惹了事,我怕寿辰前再出事故,就把她直接关在了里面, 派人看守着,可谁知道,竟然给了宵小可乘之机,余大人,你一定要把我们公主给找回来!否则 ,让我回去如何见国主!” 楚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本官自会尽力而为。” 说话间,已经到了南苑,门口的确是守着七八个南国的武士,看到乌擎世子,行半礼:“世子!” 乌擎世子挥挥手,那几个人退开,把南苑的门给打开了。 楚轻一踏进去,就看到地上跪了几个异族婢女,为首的婢女与旁人穿的服侍略微不同,楚轻走到对上面前:“你就是阿沐?” 那婢女显然吓了一跳,仰起头,看到楚轻,先是一愣,随后认出她穿的是官服,再看到她身后的乌擎,明白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女提刑,磕了一个头:“是的,奴婢正是阿沐。” 楚轻环顾了一圈四周,视线在七八米外的一处围墙上扫了眼,收回视线道:“你几时发现你家公主不见的?”阿沐怔了下,反射性地看了乌擎一眼,乌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阿沐缩了缩脖子:“大、大概是……刚、刚巳时的时候,那时候太阳升的老高了,平日里公主早就醒了,所以奴婢这 才慌了。” 随之楚轻听完了之后并未继续问下去,反而是话题一转:“阿依月公主昨晚上是何时歇下的?” “这……这……大概是刚到亥时的时候。” 楚轻却是笑了声:“大概?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阿沐明明听着对方的轻笑,很温和的笑,却听得她有些毛骨悚然的:“知、知道!就是亥时,那时候奴婢瞧着公主歇下了,因为昨晚上是阿蒙守夜,所以奴婢就回房休息了,奴婢到房间的时候,看了一眼沙 漏,是亥时一刻,所以才说当时公主失踪时,应该是亥时。”谁知,楚轻听完了之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转过头,朝着乌擎世子看过去:“说起来世子也别笑,本官对你们南国的习俗的确是不知的,不过呢,倒是有趣的是,阿沐起来之后并未见到另外一个守夜的婢 女,她难道就没想起来出事了?没想到找一找?” 楚轻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乌擎世子与这个叫阿沐的,她的头低的更加的狠了,肩膀还忍不住抖了抖。 乌擎世子狠狠瞪了那婢女一眼,才赔笑道:“也许是她以为那阿蒙去替公主办事了……”楚轻松了松肩膀:“世子觉得这理由我信?”一共就两个贴身婢女,她们做什么,另外一个必然是会告知对方的,除非……这阿沐早就知道另一个婢女阿蒙去做什么了。对方故意拖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要给 对方打掩护罢了。 乌擎世子的脸色变了变,还想争取一下:“这可能……”楚轻却是弯了弯嘴角:“本官要是乌擎世子,就在报案之前,先去把那个狗洞给堵上。”她抬起手,随意的一指,刚好正对着几米外的围墙下,那里杂草有半人高,只是有一片被压下去了一些,像是被人拢 了拢,瞧着没什么,可仔细看还能看出异样。 乌擎世子这下子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楚轻抬抬眼:“世子还是不想说吗?” 乌擎世子瞪了楚轻一眼,显然没想到对方竟是连公主的房间都没进,就猜出公主是自己离开的,他揉了揉眉头,咬着牙,只能说出实情:“我说就是了……”原来是这阿依月公主从牢房里出来之后,却是气不顺,加上被乌擎世子直接关在了南苑里,这样关了两天之后,就待不住了,想要跑出去玩。所以她后来就想各种办法,结果就让她发现这南苑有一个狗洞,于是,就趁着夜黑风高,留下了一个婢女,带着另外一个婢女女扮男装的打扮成小厮模样,偷偷跑了出去。而这阿沐则是留了下来,装成公主失踪了,等她玩过瘾了自然就回来了,顺便让乌擎世子报案 ,给楚轻找点麻烦。 楚轻揉了揉头,这公主还真是不省心。乌擎世子显然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也不敢再瞒着楚轻了:“……等阿沐报到我这里的时候,本来我也没发现,真的以为对方失踪了,可想想又觉得我们在这里跟人无冤无仇的,也没有人非要把公主给绑走了,再说了,我带来的这几个武士都是好手,不可能真的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加上公主带来的一些金叶子不见了,还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我就猜到大概是公主自己离开的。本来也不想麻烦大人, 只是……公主一跑出去怕是很难找到,这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若是找不到,我们南国担待不起,所以,我就起了心思,想要借着失踪夸大一些,让大人帮忙给找一找。” 乌擎世子到了最后,脸上露出为难与愧疚:“当然,我们已经派人出去寻了,只是我听闻过大人的事迹,知道大人你观察细微,所以就……”楚轻身后的主簿与应振兴脸色难看下来:“所以什么?所以就能报假案,看着我们大人替你们那不省心的公主操心?若不是大人看出来,你可知道失踪跟自己跑出去玩性质完全不一样,消耗的人力物力也不 一样,中途耽搁的时间要怎么办?”应振兴完全不给这乌擎世子面子,声音极冷,听得乌擎世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可到底是他们不对,只能忍了下来:“余提刑,虽然这么说不地道,可如果公主真的在你们京城出事,你们苍蜀也有一定的责 任……” 楚轻扫了他一眼:“世子这么说,是怪我们没有守着公主,让她自己跑出去了?” 对方话里的嘲讽让乌擎世子的脸尴尬的红了红:“……是我说错了话,只是公主的安危,劳烦大人当回事,等公主回来了,定当重谢。”楚轻却是抬抬眉,并未应下:“世子看来还是没把事情搞清楚,失踪寻人是刑部的事,我们提刑府衙只负责京城的司法、刑狱,以及监察,并不负责找人,世子可以带人去一趟刑部,到时候去找闵大人,自 然有人替世子寻找公主。告辞。” 乌擎世子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利落的就离开了,脸色变了好几变,才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身后的武士问道:“世子,怎么办?” 世子瞪了阿沐一眼:“公主要是出什么事,你给我等着!” 阿沐吓得跪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 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武士:“派人再去一趟刑部,报案去啊!” 武士被吼了一声,不敢多待,赶紧就匆匆带人出去了。 主簿出了行馆,神清气爽的:“这什么南国公主真是给人添麻烦,竟然搞失踪,你说她好好的怎么这么能折腾?听说就带着一个婢女出去,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这不是给人找麻烦么?” 主簿嘀嘀咕咕的,不过被应振兴瞪了一眼,也就不说话了:“少胡说八道。” 主簿怕应振兴,应了。 应振兴看已经没事儿了,这才告辞翻身上马出城去了。只是楚轻倒是没想到的是,这阿依月公主这么一失踪之后,竟是至此就没再出现过了。 第213章死人银子 楚轻在万寿节的头一天下午,去了一趟官窑,把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专门找了东西包裹好之后,就提前交到了礼部登记,她想了想,想了一个名字,就叫做“福禄寿”好了。 左右也是祝福李天啸长命百岁、福禄双全的。 礼部记录百官寿礼的文吏手一抖,差点直接捏断了寿礼的狼毫笔,这余提刑这么拍马屁,就不怕拍不到正地方,被皇上怪罪了?谁送贺礼直接就来这么一句?虽然他们都想这么做,可没人这么直白啊。 楚轻很无辜地眨眨眼:“怎么?有问题?” 文吏连忙摇头:“没、没问题,属下这就记录。” 楚轻等他写完了,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出了礼部,只是等到了府衙门口,却遇到了一脸凝重的闵大人。 主簿听到动静之后跑了出来,看到闵大人也是一愣,朝着楚轻行了行礼,又对闵大人也行了行礼,好歹是前上峰,只是却不清楚怎么闵大人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楚轻也奇怪,直接问道:“闵大人怎么来了?” 闵大人摆摆手:“进去说。” 等几人到了书房,闵大人瞧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桌案,肃穆的脸色柔和了不少,随后又凝重了起来,说明了来意。 楚轻听完了之后,眉头紧皱:“你说公主到现在都没出现?” 闵大人点点头:“不仅如此, 有人报案在城郊十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了两三天了,证实正是同阿依月公主一起失踪的婢女阿蒙。” 楚轻的面容也凝重下来:“阿蒙的尸体在何处?” 如果这件案子不仅仅是失踪,那就大了。 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 闵大人道:“就在刑部,因为事态严重,本官不得不过来一趟,需要尽快找到阿依月公主,否则……”他们只怕这阿依月公主已经凶多吉少。楚轻又何尝不知道闵大人的意思,这阿蒙的尸体找到了,死了两三天了,怕是这阿依月公主那天跑出去的当晚怕是就已经遇害了,婢女是与公主在一起的,婢女死了,那公主……楚轻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件事可禀告皇上了?”闵大人道:“发现尸体之后,我们就派人去使馆通知了乌擎世子,乌擎世子过来确认死者就是阿蒙之后,立刻就进宫了。如今,怕是皇上已经知道了。明日就是皇上寿辰,这件事怕是要尽快解决,阿依月公 主若是还生还还好,若是在苍蜀死了,不找到凶手,怕是这乌擎世子不会善罢甘休。”对方虽然只是苍蜀的附属国,可若是这公主真的在他们这边出了事,他们不在理,就矮了一头。 楚轻的脸色很不好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既然已经上升到刑狱案子,闵大人你直接把卷宗调过来,这件案子,我来查。” 闵大人松了一口气:“让你受累了,若是普通的案子,迟一些也没关系,可本官破案不如你,这次让你多担着。”闵大人感激的想拍拍她的肩膀,想到对方是女子,又收回了手。 楚轻直接让主簿去喊了仵作,带着应衙头还有几个衙役,直接就跟着闵大人走了。 阿蒙的尸体就停在刑部的停尸房,楚轻脚下不停,直接就到了停尸房,直接就走了进去:“验尸单何在?” 几乎是楚轻说话的同时,刑部的人拿出来一张验尸单递了过来,楚轻一眼扫过去翻看着。 这阿蒙死了的确是有两三天了,按照时辰来推测,是当晚公主失踪时的午夜子时左右,对方是被人用重物击打头部而死,是从后击打的,一击即中。验尸单上就这么多东西,楚轻直接让人把尸体上的白布给掀开了之后,仔细查看了一翻,因为是在郊外的枯井里发现的,所以当时阿蒙被人打晕了之后,被带出去,拖到枯井,直接扔了下去,凶手怕阿蒙 不死,还往里面扔了石头。 这才导致阿蒙除了后脑勺的致命伤之外,身上多处骨折。 “对方手段凶残至极,公主怕是凶多吉少了。”这才是闵大人不得已只能前来求助楚轻的原因,只要公主有万分之一生还的可能性,他们都要争分夺秒。楚轻点了下头,绷紧了神经,仔细的观察着阿蒙的尸体,耳边传来闵大人说着关于别的细节:“这两日我们接到乌擎世子的报案,拿着画像派了不少人找寻是否有见过公主的人,发现公主从使馆扮作小厮出来之后,就扮作男子装扮,与婢女阿蒙去了一家叫吟月楼的青楼,不过他们进去之后,大概是被发现了女子身份,不到一炷香就跑了出来,听说公主还在那吟月楼外与人大吵了一架,随后就跟阿蒙离开了。只是随后,对方两人就彻底失去了踪迹,我们这两日还以为公主故意躲着我们不肯出来,可没想到两个时辰前突然就有人发现了阿蒙的尸体。尸体却是在城外十里发现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查看过了,那 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凶手为何要抛尸在那里?” “人迹罕至,容易不被发现。”楚轻道:“这阿蒙尸体发现时,身上可还有银钱?” 闵大人道:“并没有。” 楚轻摇头道:“发现尸体的报案人何在?” 闵大人不解:“余大人你找报案人,可是怀疑报案人?” 楚轻摇头道:“不,我想知道这件案子到底是一件谋杀案,还是劫财杀人案。” 如果是后者,那就容易多了,对方看对方逛青楼,又是两个女子心存歹念偶然起意,意图谋财害命,可若是前者……那么这件案子可就麻烦多了。 首先,阿蒙被杀,却并没有找到公主的尸体,只是这么一点都让人觉得奇怪……为何只有一个人的尸体?对方把公主带到哪里去了?闵大人听到楚轻的话,面容也沉凝了下来,如果真的如楚轻所言这并非一场简单的劫财杀人案,怕是更麻烦了,如今的各国的使臣都在,还有几个附属国,真的要查起来,怕是相当麻烦,还容易得罪人。 他只希望不要如同楚轻所言,事情更严重就好了。 几乎是楚轻说完,闵大人就让文吏去带报案人过来。楚轻边翻着卷宗,捕捉有没有忽略的细节,随即瞥了一眼报案人,报案人年约四十岁,穿的很是不好,脚上的鞋带了几个洞,衣服也破了好几处用不同的布缝补好了,针脚歪歪扭扭的,很显然并非女子所 为,对方应该是还未娶妻。楚轻掀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对方低垂着头,抱着手臂,畏畏缩缩的,见到两人就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草民刘三儿,见过大、大人。” 楚轻道:“你且抬起头来。” 刘三儿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一双吊梢眼,眼神四处游移乱瞄,就是不去看她,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加上弓着背缩着脖子,像是一只缩在角落的老鼠,给人的第一感官并不怎么好。 “大、大人,不是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了么,怎、怎么又把小的给喊过来了?” 楚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嘴角却是扯了下:“还有几个细节要问,本官且问你,你平时做何营生?” 刘三儿身体一僵:“啊,这、这个也要问?”楚轻把卷宗放在一旁:“这个自然要问的,毕竟,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那个地方又这么偏僻,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你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说,”她说到这,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颇有些威慑的作用,“你 其实就是凶手?!” 最后这几个字把刘三儿吓死了,他连忙惊恐的摇头:“大人!小的不是凶手小的真的不是凶手!真的不是!”他哪里见过这阵仗,所有人都盯着他,还有两个他得罪不起的大官,竟是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楚轻几乎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诈他,迅速继续问道:“那你身上为何有死者的银袋子?你不是凶手谁是?”“不是的!大人你听小的说,这银袋子是……”刘三儿立刻就要反驳,只是话说到一半,对上楚轻锐利的眉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脖子伸长了,像是梗着的鸭子,瞧着颇为滑稽,可因 为这个浑身更加颤抖了起来,脸白得吓人。 他最后晃了几晃,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大人……” 楚轻眯着眼:“刘三儿,你可知罪?” 刘三儿吓死了:“大人,小的真的没杀人,就、就是贪心……拿了死者的银袋子,绝对没有杀人啊,小的哪里有这个胆子,真的不是小的杀的……” 楚轻垂着眼,冷笑:“那枯井附近人烟稀少,平日里半个人都没有,你又如何会在那里发现尸体?你还说你不是凶手?”刘三儿被楚轻给吓死了,为了洗脱嫌疑,赶紧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大人,小的真的不是凶手啊,小的之所以会在那里……是,是是……”刘三儿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慌慌的,可到了嘴边的话,翻滚了几圈,可愣是说不下去。 第214章多具尸骸 楚轻眯了眯眼,与闵大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狐疑,楚轻屈起手指,轻扣了一下放阿蒙尸体的板子,这一声响动,让刘三儿浑身抖了抖,只听楚轻道:“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的好,若是让本官知道你有 任何隐瞒,即使你不是凶手,隐瞒破案重要环节,单独了进度,也是要做大牢的。”楚轻是故意吓唬对方的,自然是不用坐牢,可这对于怕死的刘三儿来说,却够了,他几乎是匍匐的趴在地上求饶。“大人不要抓小的坐牢,小的说小的说……其、其实小的,是、是因为知道那里可能有、有尸体……才过去的……”刘三儿说这些的时候,嗓子有些抖,可这一声落,闵大人骤然站直了身体,眼睛瞪大了,上 前一步:“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何会知道那里有尸体?”刘三儿眼珠子动了动,心虚的不行,可不经意对上楚轻沉冷肃穆的目光,浑身一哆嗦,感觉这大人简直眼睛太毒了,给他一种不管他说什么假话,都会被对方给拆穿的感觉,他也就不敢说假话了,“……小 的平日里没事儿可做,知道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具尸体,一般尸体身上的布料极好,还可能有银袋子,小的没银钱了,就喜欢去那里逛逛,可小的真的不是凶手啊,小的就是……就是……” 刘三儿这句话一落,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叫做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尸体出现?”刘三儿抹了一把脸,既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干脆就都说了出来:“那个地方还是小的偶然之间发现的,大概是三年前,那会儿小的被人打了,加上……心里不痛快,就想找个偏僻的地方上吊一了百了,就找到了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还未等小的上吊,就听到了马车声,小的就赶紧躲了起来,就看到几个彪形大汉,拖着一具尸体出来了,那尸体穿的极好,本来小的也没想什么,只是搬动间,有银袋子从那尸体的腰间露了出来,可那几个彪形大汉像是没看到一样,就直接把那尸体给扔了进去。小的等那几个人走了之后,本来想继续死的,可脑海里却一直忍不住想到那个银袋子,就、就忍不住……忍不住下了井,把银袋子给拿了上来,小的当时本来是想报警的,可是、可是小的怕说不清楚,怕被冤枉是凶手,就……就没敢说了。等小的过了几个月把银袋子里的钱花完了,却没发现有人发现那尸体,就忍 不住又、又过来看了一眼,没想到这次竟然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不仅如此,竟然又捡到了一个银袋子……于是……小的就……“ 闵大人气得脸色发沉:“你既然发现了这么多尸体,为何不说?” 想到在他管辖的地盘上,竟然可能有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没了,他就气得不行。楚轻脸色也不好看,她意识到这可能不单单只是一桩案子,可能是一桩连环杀人案,还持续了好几年,只是碰巧被刘三儿发现了,如果不是,那地方在一处林子里的深处,鲜少有人过去,怕是再过几年也 不会被发现。“你既然这几年从未说过,为何这次却来报案了?”楚轻眯眼,眼神锐利,让刘三儿抖了抖。闵大人也看过去,他没想到这点,还是余大人想得更多更谨慎,就是啊,对方既然指着从死人身上弄银钱,为何 突然就来报案了。刘三儿的脸红了红:“这、这不是这些年总是这样,小的也有压力,每次都梦到……不好的事情,总是睡不好,刚好这两日小的看到有悬赏的告示,认出其中一个就是死者,小的看到那悬赏的赏银心动了, 就……就想着最后一笔,赚了以后弄点小买卖,不做这种事情了,所以就来报案了。” “悬赏的告示?”楚轻看向闵大人。闵大人一拍脑门,“先前忘了说了,乌擎世子这几日跟着本官一起寻找……”他看了一眼刘三儿,改了口,“没找到月姑娘,乌擎世子就直接让人悬赏五百两,只要能提供线索的,五百两就是对方的了。告示 上画了月姑娘与阿蒙姑娘的画像。” 楚轻挑眉:这乌擎世子还真是好大的手笔,怪不得这刘三儿心动了,有这五百两,他以后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不是吃喝嫖赌,也够他花一辈子了。 楚轻继续问道:“你还记得那几个搬尸体的男子长什么样子吗?” 刘三儿摇摇头:“记、记不得了,小的当时吓得不轻,记不得了……”只是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却不敢看楚轻。 楚轻冷笑一声:“你确定?延误破案,可是要坐牢的。” 刘三儿抖了抖,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听楚轻继续道:“你若是能帮我们抓到凶手,那赏银你还能拿到,否则你却是拿不到了。” 刘三儿瞪大了眼:“为什么?”楚轻道:“因为这个尸体只是要找的人的婢女,主要的人没找到,你觉得这赏银你能拿到?你若是能提供线索,等把那月小姐找到了,自然赏银也就是你的了。”既然对方能被五百两利诱说出藏尸地点,那 么对方也就能想起该想的东西。 果然,刘三儿思虑很久之后,才小声道:“小的……就记得其中一个人,那人脸上有道疤,所以小的记得很清楚,其余的小的真记不清楚了。” 楚轻摆摆手:“闵大人,带他去画凶手画像。” 闵大人立刻招来文吏,等刘三儿被带下去之后,闵大人瞧着楚轻是真的服气了:“还是余大人你细心,差点本官就错过了刘三儿这么重要的线索。只是,余大人你是怎么知道对方藏了银袋子的?”楚轻道:“他穿的衣服缝缝补补的,显然过得不怎么好,可他在我们传唤的时候正在饮酒,喝得如果我没闻错的话,还是一两银子一斤的上好花雕,这不正常。他还没来得及把行头换了,证明他是刚得的银 子,再联系到两个时辰前的尸体身上,也就不难发现了。” 闵大人长叹一声:“受教了。” 楚轻笑笑:“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是观察细微些罢了,只是怕是要劳烦闵大人再去趟那枯井了,按照刘三儿所言,怕是那枯井下面,还有不少尸体。” 闵大人道:“当时知道找到阿蒙的尸体,寻得很匆忙,没有细看,是本官的失职。” 楚轻又劝慰一番之后,才出了刑部往府衙外走,主簿留在了刑部做交接的工作,应振兴跟着楚轻,看她愁眉不展,忍不住问道:“大人觉得这案子蹊跷?”楚轻摇摇头:“只是觉得奇怪,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杀了人之后却并不掠夺银钱,反而把婢女的尸体给扔了,那么失踪的那些小姐都被弄去哪里去了?”楚轻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先前破获的那个案子,可 即使是上一次那个案子,也没必要把婢女都给杀了? 应振兴一向想不通这些复杂的事,可看楚轻眉头深锁,却又忍不住想要替她排忧解难:“大人,明天就是寿诞了,是不是要等寿诞结束了之后……”楚轻摇头:“乌擎世子怕不会善罢甘休。”果然真的让楚轻说对了,她与应振兴刚走到府衙外,迎面对上了前来传旨的大太监,领了皇帝口谕,召唤楚轻进宫一趟。楚轻本来就穿着官袍,倒是也方便,直接 就让应振兴先回去找几个得力的人,与刑部的人一起,把从枯井里起出来的尸体都带回来。楚轻则是跟着大太监了进宫,到了御书房外,楚轻进去,果然看到乌擎世子就在里面。 楚轻给李天啸行了礼,这才对着乌擎世子点了点头:“世子。” 乌擎世子垂着眼,没什么精神:“余大人。” 楚轻这才继续转向李天啸,这么一抬眼,就刚好对上了李天啸极深邃的眸仁,楚轻心头一动,立刻就把头给垂下了:“不知皇上召臣前来,可是有事?” 李天啸缓缓收回视线,才漫不经心道:“余卿家想必已经听说公主失踪的婢女的尸体找到的事了?” 楚轻颌首道:“回禀皇上,臣已知晓,进宫之前刚从刑部回来,这件案子臣已与闵大人商议,交接到了提刑府衙,且臣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件案子怕不简单。” “哦?如何不简单?” “那个枯井里,除了公主婢女阿蒙的尸体,还有多具尸骸,这件案子,怕不单单只是一件,而是一桩多起案子的谋杀。”楚轻的话一落,饶是李天啸想到那阿依月公主凶多吉少,还是忍不住抬头。 “多起案子?谋杀?这是怎么回事?”李天啸的面容沉了下来。楚轻把刘三儿的话说了一遍,再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之后,李天啸皱着眉头沉下了脸,一旁的乌擎世子脸色大变:“那公主呢?公主有没有事?到底有没有事?”他上前就要抓楚轻,李天啸皱眉,呵斥一 声:“乌擎世子!”李天啸这句话让乌擎世子顿时回过神,脸色变了变,才努力冷静下来,对上李天啸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是感觉到浑身都是一颤,垂下眼:“是我失态了。” 第215章她的寿礼 李天啸道:“乌擎世子担心公主,朕也清楚。只是案子需要一步步破,不是一触即就的,朕保证,这件事朕一定让下面的人抓到凶手,只是,这里到底是苍蜀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希望乌擎世子心 里有个底。” 乌擎世子被李天啸眼底的冷意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忍不住抹了一把脸:“……是。”等乌擎世子离开了之后,楚轻才看向李天啸,只是后者却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视线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看得楚轻心里毛毛的,终于忍不住了,低咳一声,开口道:“皇上,如果没什么事,臣就 出宫继续去查案子了。” 谁知,李天啸依然没吭声。他不说话楚轻也不敢走,只能硬着头皮待在那里,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李天啸的视线一直就在她的身上,让楚轻感觉浑身不自在极了,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抬头看了李天啸一眼,就对上了对方黑漆漆 的眸仁,她无奈了,又唤了一声:“皇上?” 李天啸抿着薄唇:“是不是朕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朕?” 楚轻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对方果然还在计较先前的事:“这个……臣这几日之所以没有进宫禀告,是因为府衙太忙了。” 李天啸冷哼一声:“府衙到底忙不忙,你觉得朕不清楚?” 楚轻耷拉着脑袋:“皇上……”李天啸看她可怜的抬眼,终究还是心软了,不可能就真的跟她这么冷着:“阿依月公主这件案子,你也不用有压力, 能破就破,不能破就不破,她自己跑出去失踪出事,那乌擎世子想借着这个缘由给朕施压 ,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朕从来就没把南国看在眼里,你尽管按照自己的去做。”楚轻有了李天啸这句话,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知道李天啸这是生气了,怕是乌擎世子在自己来之前说了不少不妥当的话,可她也不可能真的就放着不管了,毕竟如果真的闹起来,虽然苍蜀不怕南国,可 万一南国与别的几个附属国合伙,到底是对苍蜀也是一种威胁:“是,臣知道了。” 李天啸摆摆手:“行了,你出宫吧。” 楚轻松了一口气,刚转身,却又被李天啸给唤住了。 楚轻奇怪的转过身,谁知李天啸却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瞧着她。她奇怪道:“皇上?” 李天啸薄唇紧抿:“你就没别的跟朕说的?” “啊?说、说什么?”楚轻小心脏扑腾了一下,总觉得今天的李天啸怪怪的。 李天啸似乎是不高兴了:“你出去吧。”楚轻摸了摸额头就走了,她到了御书房外还没理解,他都肯跟自己说话了,应该是不气上一次的事情了,可自己还要跟他说什么?难道他要等自己道歉,可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吧?楚轻急着回府衙查看起出 来的那些尸骸,也就迫不及待的出宫了。 御前总管进去的时候,发现皇上正在望着一处怔怔出神。 他给李天啸换了一盏新茶,就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李天啸半天才回过神,看到他也没说话,摊开了奏折,只是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御前总管瞧着,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把杯盏往前推了推:“皇上累了吧,喝口茶水吧。” 李天啸心烦,把奏折往前推了一推,开始喝了起来。 只是喝了一口,想到不开窍气自己的楚轻,还是头疼,放下杯盏,揉着眉心,就听到总管道:“皇上,说起来余大人还是挺有心的。” 李天啸心头一动,却是没放下手臂:“你说的余大人,是指哪个?”总管掩下眼底的笑意,温声道:“奴才说的是余提刑。先前奴才见到礼部侍郎施大人了,他提到余提刑提交上来的寿礼,名字起得有趣,跟奴才多说了几句。”总管说这些不过是个理由,毕竟他是皇帝身边 伺候的太监,自然不得干政,礼部侍郎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这是余栉风余大人看这几天李天啸不怎么高兴,专门打探出来,再让他专门在李天啸的面前提一提。 果然,李天啸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送了什么寿礼?”李天啸是知道楚轻这些时日在办那妙语的婚事,怕是手上也没多少银钱,怕是自己的寿礼也不会多么贵重,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知道对方至少还没把自己的寿辰给忘了,心里这两日堵着的气,顿时就 顺了不少。 总管笑了笑:“说起来余大人也是有趣,送的礼物直接就起了个‘福绿寿’的名字,不过倒是喜庆,也有意义。”李天啸轻哼一声:“什么‘福绿寿’,她就是没银钱了,怕是不知道从何处弄个便宜的物件,不值钱罢了,所以干脆就起了这么个名字,让人挑不出错来。”不过即使知道不值钱,李天啸还是心里很高兴,矜持 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扫了总管一眼,看对方垂着眼,并没觉察到什么,才按耐不住道:“她送了什么?知道吗?”总管摇摇头道:“皇上这可为难奴才了,要说别的大人,奴才可能知道,因为都是报上来的,可这余大人倒是有趣,她还专门包了一个盒子,礼部的人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因为不怎么合理,毕 竟是给皇上的贺礼,按惯例是要检查一番的,所以……” 李天啸摆摆手:“不必了,朕信她。” 就算是怀疑谁要害他,他也不会怀疑楚轻,毕竟,她如果想要刺杀他,比任何人都要容易。 想到这,李天啸的眸色软了下来,轻叹一声:罢了,她既然不开窍,那他就再等等好了。楚轻回到府衙时,看到应振兴刚好带着几个衙役回来,身后还跟着刑部的人,一溜儿的抬着几个草席,席子上都盖着白布,看起来格外的渗人。这些衙役经过时,百姓退避三舍,生怕被碰到了,沾染了晦 气。 楚轻站在府衙的石狮子旁,数了数,一共有十二个草席,也就是说……竟然有十二具尸体。 这个数字在楚轻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脸色变了变: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心狠手辣,杀了这么多人。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应振兴看到她,赶紧走了过来:“大人。” “这些都是从那枯井里挖出来的?”楚轻的嗓子有些涩,好半天才发现能找到自己的声音,揉了揉眉心。“是大人,怪不得先前刑部的人去捞那阿蒙的尸体时没发现异样,那枯井里刚好挨着一棵参天大树,把光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也都是落叶,一层层覆盖着,人踩下去,那些树叶都形成了泥土一样的东西,人的脚踩下去,都陷进去了,我们费了不少功夫,才把那些尸体都挖出来,虽然只有三年,但是因为潮湿,早先的尸体都成了白骨了,看起来……很是不好,怕是这些尸骸还需要清理一下,不然根本没法看 ,味道……也不怎么好。”应振兴想着楚轻怎么着也是个女子,怕是对异味会很在意,可谁知道,楚轻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用了,直接抬到府衙的院子里,空出来一块,把这十二具尸体都抬过去,还有,让主簿拿着我的手令,走一趟府衙与南北镇抚司,调取三年内京城失踪的年轻女子。”楚轻说了一声之后,就回去换下官 袍,怕给弄脏了,直接换了一件简单的服侍,出来时,应振兴已经安排了下去,不过看到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人,你怎么知道失踪的那些女子都是年轻的?”楚轻已经戴了手套,也含了姜片,听到这,转过头看他一眼:“这些人对待阿蒙,只是想要她的命,并未取了她的银袋子,说明对方并非谋财害命,既然不是谋财,那就是图人,那么,既然图人,图的是谁,如果是阿蒙与阿依月公主,那么两个人都会在,可为何只有阿蒙遇害了,阿依月公主的尸体却没找到,那说明对方想要的,不仅是年轻的女子,还是……极为漂亮的女子。”她先前观察过阿沐的脸,并不是特别出挑,想想也是,像阿依月这种骄纵的天子娇女,怕是嫉妒心也是极强的,自然不允许有人的容貌比她要出色,不过很显然阿依月的嫉妒心又要比别人更强一些,因为她选的阿沐容貌不能说一般了 ,而是不怎么好看,那阿蒙的尸体她也见多,的确是不出挑,可谓是平凡的很。 所以从这几点不难发现,对方的目的……是人,图的也是人,且目标怕是极为漂亮的女子。 只是对方要图这些女子做什么,就值得推敲了。 应振兴听到这,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在府衙待了这么久,自然也办过不少污秽的案子,立刻就想到了某个方面:“大人的意思……对方可能会把公主给……”楚轻揉了揉眉心:“这怕还是好的,至少他们会留公主一条命,可对方的手段又与那种人牙子不一样,心狠手辣,且动作有条不紊,你觉得如果是普通的劫人,对方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犯案,还有恃无恐?” 第216章十二具尸 应振兴心里咯噔一下:“大人的意思是……这案子怕是会牵扯到很多?”楚轻道:“希望只是我多想。”可三年十二条人命,怕是不仅如此,光是被抛尸的尸骸就十二具,既然对方图的是漂亮年轻的女子,想必是在家里受宠的,不可能家里人不报案,可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听 到任何的动静,要么,就是无头案,要么……有人压了下来。 应振兴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就听楚轻继续道:“让人去查一下那个吟月楼。除了这个青楼之外,还有当晚公主带着阿蒙跑出去女扮男装逛吟月楼之后,在楼外与一人发生了争吵,把那个人想办法找出来。” 应振兴也不再问了,如今时间紧迫,争分夺秒,许是楚轻先前的话也让他感觉到了这件案子的难办之处,应振兴也不再多话,立刻就去办了。 等应振兴回来时,楚轻已经把十二具尸骸都一一验完了。 “大人,可看出什么了?”楚轻正取下手套,清洗了一下双手,把嘴里的姜片吐出来,眉头深锁:“十二具尸体,从腐烂的程度来看,最久远的一具尸体就是三年前,日期也是刘三儿最初见到的那样,记录一下那个日子,再往后腐烂的程度来看,对方每隔三个月就会出手一次。按照这个时间点,查询这些时日出事的年轻女子,让主簿整理出来迅速交给我,还有,在枯井里打捞出来的那些首饰,整理出来之后,召这些失踪的女子的家 人前来认尸,确定这除了阿蒙之外的十一具尸骸的具体身份。还有,确定了之后,找画师去这十一户人家画像,询问失踪前,失踪的小姐去过何处,整理出一个单子,迅速交给我。”楚轻说完之后,应振兴一一记下了:“可大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怕是三日内无法搞定。”就是统计那些失踪的人家都不一定能,毕竟,最早的一具尸骸都已经过了三年,有的人家还会不会住在京城都 不一定了。 楚轻揉了揉眉头:“那就尽快。明天是皇上的寿辰,本官要进宫贺寿,不用进宫的衙役都派出去,等本官回来之后,查到一个人算一个人,知道吗?” 应振兴也表情凝重的颌首:“是,属下知道了。”楚轻等吩咐完了之后,就回了书房,脑海里想着那十二具尸骸,眉头却是深深拧了起来:凶手到底是谁?为何要抓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逼迫这些小姑娘如何,京城说小不小,可说大也 不大,怎么着也不可能半点痕迹都没露出来,可为何三年来,一丁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这真的是巧合?还是说她想错了,这些失踪的只是普通人家?并非真的都是漂亮的小姑娘?因为楚轻提供了大致的时间线,应振兴派去查看的衙役排除掉了不少的人家,可整个京城三年来失踪或者遇害下落不明的女子并不少,所以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个巨大的工程,加上还需要找到失踪少女的家 人,整个府衙的人都没闲着,劳累了一夜,才堪堪整理出了个大概的轮廓,筛选出来了五十个人。 目前就是需要找到这五十个人家,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通知到,前来认尸。翌日天亮的时候,楚轻揉了揉酸涩的脖子,看了满屋子的人:“行了,暂时就这样了,留下几个人一个个去通知找人,找不到先做上标记,让暂时能找到的来认尸。其余的人去休息,轮番换着,案子一日的 功夫也破不完,人累垮了就不行了。”楚轻的话让众人抖了抖精神,觉得大人都陪着他们一起熬夜,大人都不累,他们也不累,不过最后还是应振兴直接赶人,一时间,府衙就空了下来。 楚轻看差不多到了上朝的时辰,站起身,因为坐的太久,差点摔倒,被应振兴扶住了:“大人,当心啊。” 楚轻很快收回手:“劳烦,差不多该上朝了,今天怕是宫里有些忙,我还不知何时回来,晚宴的时候应衙头你也要进宫,若是这途中有事,尽管进宫来就行了。” 应振兴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心里隐隐有种很莫名的感觉在蔓延开:“大人你一夜未睡,若是不然就……” 楚轻摆摆手:“无妨,我先进宫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应振兴看她揉了一把脸,稍微洗漱了一番,换了官袍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模样,依然是那张俊秀的面容,像是一根青竹,往哪里一站,就让人有种清风拂面的感觉,甚至无法转开视线。楚轻回过头刚想打 招呼离开,就看到应振兴愣愣地盯着她瞧,她忍不住抹了一把脸:“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应振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没,是属下想起来让一品斋送来了一些粥,撞在了木桶里,大人坐在轿子里的时候喝一些。”万寿节有多忙他是知道的,他已经参加过几次,可大人应该是没参加过,他有种 想把府衙的这个摊子撂下来跟着大人进宫,帮她处理那些事,让她好好休息。 不过这些话他到底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楚轻没想到对方这么心细:“应衙头真是及时雨,我这腹中正是有些饥饿,有了应衙头的粥,能坚持到午膳了。”楚轻倒是也不跟他客气,等这件案子了了,她做主请府衙的人吃顿好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这 四品提刑的俸银够不够在一品斋请一顿的了。楚轻到门口时,刚好一品斋把粥送了过来,楚轻提着木桶就上了软轿,只是到底是熬了一夜,她掩唇打了个哈欠,随着摇摇晃晃的软轿,竟是睡着了,等到了玄武门口,同僚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楚轻醒来 看时辰差不多了,倒是不好再吃粥了,幸亏应振兴倒是想的周到,他选的是那种很厚的木桶,稍微有些保温效果,就是不知道等上完早朝还会不会热着。 楚轻提着木桶匆匆跟着同僚从偏门进了金銮殿,不过进去之前,把木桶偷偷放在了殿外的拐角,正好对上守门的禁卫,露齿一笑:“早膳早膳,各位手下留情留情。” 禁卫对上楚轻那明媚的笑,倒是没说什么,摆摆手:“余大人快进去吧。” 楚轻看对方没收回去,赶紧揣着袖子就进了金銮殿,呼出一口白气,站好了,因为上次打瞌睡被李天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念叨了,楚轻愣是坚持了一个早朝,眼皮子都恨不得不眨一下。 好在今日是万寿节,李天啸也念着忙,只是稍微询问了几句,就散朝了。楚轻念着她的粥,等御前总管一吆喝“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她转过身跟着同僚往偏门走,不过还是忍不住掩着唇打了个哈欠,身后三品御史大人看她这一脸倦怠,小声道:“听说府衙昨个儿又接受了个大案 子,起了十二具尸骸,这余提刑这是忙了一晚上吧?” 楚轻笑呵呵的应付:“可不是,忙了一晚上,这等下还要忙。” 三品御史大人也是笑笑,知道她是刘国舅的人,压根不敢不给脸:“年轻人就是好,像我们这种老骨头,熬一夜那能要了我们的命啊……”楚轻本就困得不行,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御史大人,结果别的同僚大概也听说了这案子牵扯到南国的公主,纷纷来说上几句。楚轻边应付着,视线边瞄着角落的粥,心碎不已,都要凉了啊。好不容易等打发 了同僚,她刚把粥抱起来,还没等掀开瞧瞧冷了没有,就看到御前总管甩着拂尘到了她的面前,笑眯眯的:“余大人?”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又要找她干嘛?她这次可没打瞌睡:“刘公公,怎么了?”“皇上听说了南国公主的案子,想再仔细询问一番,劳烦余大人跟杂家走一趟吧。”御前总管倒是态度好,楚轻知道对方是李天啸的人,也不敢真的说不去,可昨个儿不是都问过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只能跟了上去。 等到了御书房,楚轻走进去之后,总管就关门离开了,一时间,御书房里就只剩下楚轻与李天啸两人。楚轻抱着粥桶,看李天啸正在批改一个折子,也没敢打扰,只是等了一炷香,看李天啸还是没理她,楚轻知道对方气性大,怕是还在因为先前的事心里闹别扭,先前在外面冬日的冷风一吹,什么味道都闻 不到,此刻封闭的空间里,御书房里地龙又烧得很旺,角落香炉里的龙涎香都没压制住粥香,楚轻偷偷看了李天啸一眼,看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忍不住把粥桶往面前捧了捧,鼻翼动了动:好香啊…… 果然不愧是一品斋的粥,闻过了香味就更饿了。等楚轻眯着眼又忍不住吸了两下,抬眼偷看向李天啸,正好对上了李天啸黑沉的凤眸,半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盯着楚轻怀里的粥桶:“你哪里来的银钱买一品斋的粥?” 第217章枯等一夜 楚轻听着这话小心脏就被刺激到了:“皇上你这什么叫哪里来的银钱买一品斋的粥?臣,臣难道连粥都买不起了?” 李天啸慢悠悠把狼毫笔放了下来,单手撑着侧脸,金黄色的日光从镂空的缝隙里透进来,衬得李天啸一张俊脸惑人得紧,楚轻眨眨眼,总觉得现在瞧李天啸愈发觉得他这张脸真是好看。 不过还是很快低下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她最近是缺银子,但是皇上这也太…… 随机就听到李天啸道:“这是一品斋最好的御膳粥,掌厨的曾经是宫里的老御厨,一日只卖出十份,没交情都买不到,十两银子一份。”潜台词就是,她俸银才多少,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御膳粥? 楚轻因为太过惊讶,猛地抬起头,张大了嘴:“这是御膳粥?”十两银子一份? 这应衙头竟然买这么贵的粥给她吃? 李天啸皱皱眉:“你不知道?” 楚轻嘀咕一声:“皇上怎么知道臣没钱买了?” 李天啸屈起手指,轻敲了敲御案:“你给朕准备的寿礼,超过一两银子了吗?” 楚轻低咳一声:“……”肯定没超过,根本就没掏钱。 李天啸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连给朕的寿礼都没,你会花十两银子买这个?”楚轻摇摇头:“我才不舍得,是应衙头看我没吃早膳,让给我的。这……应该是他自己要吃的吧。”楚轻也不确定了,毕竟谁也不会请上峰吃这么贵的粥,应该是对方喜欢吃买给自己的,看自己没吃早膳才让 给自己的吧?不过早知道这么贵,她肯定不收的。 她跟李天啸本来就是君不君臣不臣的,被李天啸刚才讽刺了一痛,倒是也不怕他了,直接嘀咕着就说了出来。 李天啸的俊脸在听到“应衙头”三个字时,立刻就沉了下来:“应振兴?他还真是好下属啊,知道上峰肚子饿,竟然还送十两银子的粥,不过朕的好爱卿,你竟然也敢接,这算是收受贿赂吗?”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 这算什么贿赂?“我都打算回请他吃饭了,不算是贿赂吧?就是一碗粥……而已。”望着李天啸噙着深沉的凤眸,楚轻心虚的把最后两个说完:“下次不敢了,我,我这都收了。”总不能退回去吧,这跟打应衙头的脸似的,再 说了人家也是一番好心。 李天啸却是盯着木桶觉得刺眼的紧,他现在要是还看不出应振兴对她有心思,他就枉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李天啸心里憋着一口气,可看楚轻一脸茫然也不明白应振兴为何送这种粥的模样,他自然不可能提醒对方情敌的心思,慢悠悠地扣了扣桌面:“朕要是告诉你一个办法,既能不浪费这粥,又不算收受贿赂, 你觉得如何?” 楚轻眼睛顿时亮了:“什么办法?” 李天啸朝对方勾勾手指:“过来。” 楚轻觉得对方跟喊小狗一样,有些不情愿,可谁让对方是老大,只能捧着粥走了过去:“臣在了。” 李天啸敲敲桌面:“放下来。” 楚轻乖乖放了下来。 李天啸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随即就唤了总管进来,等人进来了,直接把粥赏赐给了对方。 楚轻直到总管刘公公谢恩离开,还没回过神,“不,不是……我的粥,皇上你怎么给刘公公了啊?”那她吃什么? 李天啸看出她的心思,被气笑了:“朕还能短你一碗粥?” 楚轻摸摸鼻子:“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别委屈了,朕还未用早膳,与朕一起用一些。等下宫里事多,有你忙的,那一碗粥能顶什么事儿?”李天啸说罢,站起身,果然看到对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让他抿着的薄唇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楚轻自然知道宫里的御膳好吃啊,顿时也不觉得损失一碗粥有什么可惜的了,这会儿也明白了李天啸的意思。粥是应振兴送的,可她若是没吃直接报告了她的上峰——皇帝,也就不算是收受贿赂,皇帝转手赠给了别人,她这就不算收了,只是等回头还是要请应衙头吃顿饭,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舍得下本,十两银 子一碗粥……楚轻用了一顿御膳,心满意足的出去办事了,因为寿宴事情繁多,百官几乎都在宫里应付,直到晚上万寿节开始前,才闲了下来,应振兴一直没派人来找她,看来府衙应该没问题。她一直等在寿宴在未央 宫开始,才在下首不远处的位置看到了应振兴,后者对她点点头,楚轻回礼,就听一声报唱:“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梅妃娘娘驾到——百官行礼。” 楚轻随着百官以及百官家眷起身见礼,等李天啸出声,众人落座,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是李天啸相赠性了说了一通话,再然后就是众人说着贺礼吉祥话。 到了后面,就是太监一个个捧上百官的寿礼,上禀之后,皇上若是觉得不错的,就会记在心里,或者直接大加赏赐。 楚轻一直听着,心里却惴惴的,想起来自己的那份贺礼。 不由偷偷看了上首的李天啸一眼。只是偷偷抬起头,就对上了李天啸也看过来的黑眸,楚轻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偷瞧了。很快就到了楚轻的寿礼,当太监捧着她的寿礼上来时,发现是用锦盒给装着的,并不能发现到底是什么,众人愣了下,忍不住去看楚轻,在呈上寿礼之前,大太监都会报唱一声,他们先前听到了这寿礼是新上任的女提刑余小楚给的,只是这不合规矩吧?不是说呈上来的寿礼非要确定是何物吗?以防不测,毕竟宫里是不 让带利器进来的。 他们随即就想,还是刘国舅面子大,连刘国舅的人送这种寿礼都没人检查,于是,瞧着楚轻的目光就更加带了几分耐人寻味。 楚轻只当是没看到,她其实也并不是太懂宫里的规矩,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寿礼上,担心李天啸会不喜欢。 “这……”刘太后先忍不住开口了。 李天啸像是没看到,视线一转,从礼物上落在楚轻的身上:“这是余卿家送的?” 楚轻出列上前:“是,这是微臣的一点心意,礼薄情意重,微臣祝皇上万寿无疆,寿与天齐。”楚轻的话一落,百官就低下了头,这余提刑是不是傻?就算是礼薄,也没见过谁直接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的。 李天啸瞧出了楚轻眼底的忐忑,紧抿的薄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只是很细微,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哦?余卿家倒是有心了,只是这里面是何物?” 楚轻耷拉下眼:“‘福禄寿’。” 众人:“……”这余提刑还能取的更明显吗?李天啸道:“这寿礼寓意倒是不错,来人啊,打开来,朕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物,竟能当得起‘福禄寿’这名字。”李天啸话音一落,御前总管刘公公亲自下去,一层层揭开了外面的包装,只是等看到里面的 东西时,饶是刘公公在宫里跟着李天啸见过各种稀罕的玩意儿,还是眼前一亮,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百官伸长了脖子想看,又不好太明显,看刘公公愣在那里不吭声,心底的好奇心更浓了,好在,李天啸也想第一时间知道到底是何物,低咳一声,这才把刘公公会唤回神,刘公公忍不住神色复杂的看了楚 轻一眼,随后亲自捧着寿礼,小心翼翼把白玉瓷器放在了红色的托盘上,愈发衬得瓷器仿佛周身都萦绕了一层圣洁的光。等刘公公上前几步,众人也都瞧清楚了他手里捧着的东西,可只一眼都忍不住眼睛大睁,眼底纷纷涌上惊喜:这、这是何物?竟是这般小巧精致栩栩如生,五层的白玉堆砌而成,每一层都刻上了兰花,花 藤一层层的从最底层开始往上蔓延开,白瓷把整个瓷器衬托的格外的亮眼,点缀的兰花,极为和谐的色调。 竟是栩栩如生的像是真的一样,最为出彩的就是最上面的一个寿字,两个胖娃娃穿着红肚兜,梳着小揪,抱着一个大大的寿桃,精致小巧,让人叹为观止,逼真的仿佛他们立刻就能闻到寿桃的香气。 李天啸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对方竟是会送一件这么出彩的东西,可他却又是知道对方根本没银子买,难道……这是她亲手做的?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天啸脑海里就忍不住想到那晚他在她房里枯等一夜的情景了,当时她回来的时候,自己问她去哪儿了,她说跟应振兴去办案了,他因为知晓那几日根本没重要到让她废寝忘食的案子,所以,她其实是一夜未归是为了给他准备这件寿礼?李天啸觉得胸腔像是有一番滚烫的东西在翻滚着,热得他全身都在发烫,好在他忍不住了,却也一扫前几日的郁闷,心情大好:“刘福,拿上来让朕仔细看看,这小东西,倒是精致,余卿家有心了。” 第218章人皮灯笼 刘公公赶紧上前,也忍不住夸奖道:“奴才都看愣了,这可真是件稀罕儿玩意儿,寓意也好,怪不得要叫‘福禄寿’呢。”这上面完全融合了这集中寓意,这余大人还真是简单直接,取这名字还真是……不过看 到了寿礼却又是觉得合适的不行。刘太后也眯着眼瞧着,因为她知道这余小楚是刘国舅的人,也夸奖了几句,视线落在那两个胖娃娃上,想到她稍后要办的事,嘴角忍不住扬了扬:“看到这两个福童,哀家就忍不住再提醒皇帝几句,你也老 大不小了,该给哀家填个皇孙儿了……” 百官听到这,赶紧附议。 李天啸心情好,知道刘太后是想让自己纳了刘国舅家那位,嘴角扬了扬,看了身边也一脸惊奇的梅妃,也就是男扮女装的君浩:“朕也想啊,不过这都要看爱妃的了……” 君浩:“……”他想生问题是他能生得出来才怪。君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就看到楚轻在偷笑,对方肯定也想到自己是男子,皇上还这般借他调侃,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说起来,余大人似乎也早就过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吧?不知道余大 人有没有意愿……”他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楚轻,看得楚轻浑身一僵,赶紧低头,装作没听到。 李天啸本来还正高兴,听到这,俊脸一沉,幽幽看了君浩一眼,后者眼观眼鼻观鼻不敢作死了。 余栉风看众人的视线都看向楚轻,想到李天啸的心思,暗叫一声不好,这君浩这是早死啊,皇上看上的人,他提议让人嫁人?他赶紧站起身:“这个……臣年纪还小,并没有成婚的打算。” 余栉风一站起身,众人收回楚轻身上的视线,愣愣的,咦,的确是有两个余大人,只是嫁人什么的,指的明显是女提刑吧? 不过余栉风站出来了,他们也不好说别的,打着哈哈就算过去了。 李天啸心情好,直接赏赐了楚轻不少东西,刘国舅摸着胡子笑眯眯的,觉得这余小楚是真的一次都没让他失望过。 连寿礼都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接下来又开始呈上来别的臣子的寿礼,不过因为楚轻这件礼物珠玉在前,倒是很少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时候了,楚轻也回了位置上做,看刚刚皇上的表情,应该是不生气了吧?她放下心,就听太监继续报唱 :“户部侍郎方大人送寿礼九曲琉璃灯一盏。”随即就有太监捧着一个红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灯笼,极为精致奢华,全身仿佛泛着一种空透的琉璃色泽,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包裹着琉璃灯盏的薄丝,也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的,在烛 光下,竟是泛着一种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眼的光泽,光滑细腻,凝脂白玉一般,随着灯笼垂下的流苏轻晃,竟先是一个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妙极,美极。众人忍不住愣住了,这大概是除了楚轻的寿礼之外最让人惊艳的作品了,李天啸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到底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灯盏,倒是也没先前楚轻那件给他的惊喜更多,重要的是这方子睿的这件灯 笼一看就是用银子堆砌而成。楚轻那个,可是自己亲手做的,光是意义就不一样。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楚轻就是没银钱了,不过他就是觉得心里很舒坦,相对的,对方子睿这件灯笼也赏赐了不少东西。不过众人有意讨好方子睿,纷纷夸赞这琉璃灯漂亮,难得一见的珍品,听得户部侍郎方大人嘴角噙着笑,显然很是满意,刘太后知道这方子睿是刘国舅的心腹,也有意给他长脸:“瞧着的确是好东西,来, 呈上来让哀家瞧瞧。”大太监立刻下去端了托盘上来了,把那盏奢华无比的灯盏给呈了上来,刘太后左右看了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灯盏的琉璃材质,等触碰了一下之后,忍不住讶异的对李天啸道:“皇帝,这竟不是玉石,而 是绸缎,好细腻的绸缎,竟是跟白玉一般,不过触感可真是好啊。”她的视线一转,就落在了殿下的方子睿身上:“方大人,这是什么绸缎,竟是这般细腻,如同美玉一般?”方子睿像是就等着这一刻,立刻恭敬道:“这是臣偶得的一端白锦,细腻如玉,臣想着刚好能做这盏琉璃灯,好在经过一番心思,倒是真的做出来了,不枉臣一番对皇上的心意。”方子睿是什么心思在场的 百官哪里不知晓,可连刘太后都替他长脸,他们这些人也只有附和的程度,忍不住纷纷夸赞了起来。君浩在李天啸身边坐着,也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等刘太后看完了,他伸出手也摸了摸,入手果然如刘太后所言那般细腻,忍不住小声对李天啸道:“皇上,你要不要看看,果然是好东西,这白绸真的有 这么好?” 他不记得自己摸过的白绸是这种触感,近乎透明,又泛着如玉的光泽,摸起来滑滑的,感觉……有点像美人的肌肤,滑不溜揪的,有白腻腻的。 李天啸却是这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番殿下的百官,对上他们状似好奇的目光,道:“方大人有心了,既然这琉璃盏这么特殊,大家都看一看吧。” 楚轻其实对这些物件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宁愿回府衙翻看卷宗,研究那十二具尸骸,也不知道这阿依月公主到底被弄到哪里去了,还有在吟月楼外跟公主吵架的人,应衙头到底找到了没有。楚轻一直在发呆,不过那琉璃盏传来传去,最后传到了楚轻的手上,不过她并没有细看的打算,她对这种灯盏并不感冒,刚打算拿过来之后递给下面一位大人,只能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到那方大人口中所谓 的特殊“白绸”,楚轻的表情赫然就变了一下,她蓦地收回手,把这琉璃盏仔细的放在面前,表情却是莫名凝重了下来。 她从八岁穿越过来之后,最开始就跟着师傅验尸,接触过、碰触过的尸体没有上百也有上千,她对尸体的熟悉程度,简直比了解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更何况是人的肌肤的触感。 几乎是刚触手的瞬间,她有九成的判断这所谓的“白绸”绝对不是绸缎,而是……人皮。 且是肌肤极为细腻的少女的皮肤。楚轻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盯着手里的灯盏,眉头皱得死死的,许是她拿着的表情太过严肃诡异,也是她拿着看的时间太久,众人的注意力都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连李天啸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身旁 的大人轻轻推了推她:“余大人?” 楚轻却是动也未动,她心里在思量着一个东西,要不要说:可万一是自己的判断错误……可她对尸体太熟悉了,这绝对是人皮没错,可……这是方子睿送上来的,自己当堂说出来,刘国舅那边……可让她放着可能有一条人命没了被制成了这种东西,楚轻却又根本忍受不了,她咬咬牙,猛地站了 起来。 她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自然也包括了不少等着观看的别国使臣,低声交头接耳。 李天啸看她脸色不对,表情也凝重了下来:“余卿家,怎么回事?这灯盏可是有问题?” 方子睿的脸色微微一变,也看向楚轻,皱着眉,“余大人,你确定有问题?” 他这句话语气有些重,像是一种提醒。 楚轻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看方子睿,而是直接拿着琉璃盏,出列,对着上首的位置行了一个礼:“皇上,虽然这时候说这些不合时宜,只是……臣有事禀奏。” 李天啸皱着眉头:“何事?” 楚轻道:“臣怀疑……这琉璃盏,是用……人皮做成的。”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随后就是各种倒吸气声,各种声音也忍不住响了起来,吵得人耳朵疼。 李天啸也愣住了,朝着众人看了眼,百官立刻噤了声。 只是先前碰触到这琉璃盏的人,看着自己的手,表情那叫一个狰狞…… 君浩一张脸干脆差点扭曲了,他了解楚轻这个人,要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能这么说?更何况,现在可还是皇上的寿辰啊,那就说明,先前那玩意儿,他碰到的……是人皮? 额…… 君浩觉得他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想要吐出来,不带这么玩的。 人皮? 想到这是从人身上弄下来的……他简直面无人色。 不仅仅是他,先前摸到过这灯笼的,都脸色诡异,不过心里也存着侥幸,觉得……也许只是这余大人看错了? “余大人啊,你……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有人哭丧着脸小声问出声,随着他这一声,众人也都飞快的点着头,有些大臣的女眷胆子小一点的,都差点要哭出来了,只是因为这里是大殿,上头可还坐着皇帝、太后呢,这要是哭出来,可就真是犯了圣怒了,只能忍着。可还是忍不住想看到楚轻否认了,只可惜,楚轻垂下眼:“十之八九,若是皇上不信,尽管可以找几个仵作来验证一番。微臣自小验尸,对人皮的触感还是挺熟悉的,当然,也可能是微臣错了。” 第219章不祥预感 众人欲哭无泪:你都说十之八九了,还可能错吗? 众人对楚轻近些时日办的案,有种微妙的信任感,觉得楚轻说的那就是对的,如今她说这是人皮,那根本…… 他们捂着心口,纷纷看向已经傻了眼的方子睿。 户部侍郎方大人简直一脸懵逼:“余大人,你、你不能血口喷人,本官这是真金白银买的,怎可能是人皮?” 楚轻摇摇头道:“方大人,你可能被人诓了。”方子睿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上楚轻沉重的瞳仁,心口一抖,莫名意识到楚轻这是在帮他啊,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他可就是百口莫辩了,如今楚轻这么说,那就是在帮他摘出来啊,这人皮灯笼的确是他送 的,可他不知情啊,那顶多就是个不知情之罪,可若是……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就算以后查出来跟他没关系,他这乌纱怕是也保不住了。 不管是不是,方子睿赶紧跪了下来,给李天啸磕头:“皇上,臣真的不知道,这是臣为了给皇上贺寿,花了大价钱买的,可没想到……竟然……竟然出了这种事……皇上明察,臣真的不清楚啊。” 李天啸眉头深锁,抬起手:“刘福,去刑部、大理寺、镇抚司,调十位有经验的仵作过来,查看这到底是不是人皮?” 如果这真的是人皮,怕是这人皮之下,将会有多么肮脏的事情在里面,这一盏灯笼,那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刘太后皱皱眉:“皇帝,今个儿可是你的寿辰,这……” 李天啸哪里还有心思贺寿:“母后,朕寿宴事小,人命关天事大,朕怎能明知朕的黎民百姓有危而不顾?朕如何对得起他们对朕的信任与拥护?” 百官听到这,齐齐起身附议:“皇上英明。” 刘太后脸色沉了沉,可到底没说什么。 刘国舅狠狠瞪了一眼方子睿,后者心虚的低着头,心神不宁,怎么会?若这真的是人皮……十位仵作很快就到了,当知道自己要验的是什么事,十个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捧着那人皮灯笼研究了一番,最后才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不安地对视一眼之后,对着上首的李天啸跪下:“皇上,经过属下等 人的查看,这灯笼上包裹着的一层……很有可能真的是人皮。” 李天啸不想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几成的把握?” 十个仵作浑身抖了一下,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不安:“……九成以上。” 殿内所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垂下了眼,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喊了起来:“我们要回去,这里竟然有人用人皮做灯笼,太恐怖了,我们要回我们的国家……” 李天啸看了一眼使臣的方向,冷笑:“可以,来人,送这位使臣离开。”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李天啸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让他离开,脸色微微变了变,可话出口了,只能站起身,不过视线在对上李天啸沉俊的面容时,心里抖了一下。 李天啸道:“还有谁要离开的?都给朕现在就走,朕倒是觉得有趣,哪个国家没命案的?怎么,觉得朕好欺负?觉得朕这苍蜀好欺负?” 附属国自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连乌擎世子也被李天啸陡然而起的怒意给吓到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李天啸等了许久无人吭声,直接一抬手:“宴席散了,余小楚、方子睿, 你们两个给朕去御书房等着。”说罢,直接站起身,就朝着外面走,头也不回。 梅妃也就是君浩赶紧跟了上去,离开前多看了楚轻一眼,手还是忍不住拼命的不着痕迹的往身上蹭,等着回去赶紧去洗手。 殿下的刘宸月坐在那里,急得朝刘太后看去,她这歌舞还没表演,皇上怎么就走了? 那他们先前的计划还按照原定的进行吗?刘宸月忍不住朝刘太后看去,刘太后心里也不高兴,可人命关天,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到这难得的机会,对上刘宸月心急的眼,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摆摆手:“罢了,今日出了这等事,怕是皇帝也没心 情了,众大臣都回去吧,宸儿,哀家头疼,你今个儿就留在宫里陪哀家说说话吧。” 刘宸月立刻起身,福了福身:“臣女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懵逼,怕是接下来,都不会太平了。楚轻心里也挺忐忑的,毕竟好好的一个寿宴,就因为自己一句话给搞砸了,这皇上不会真的因为这个生自己的气吧?可是以她对李天啸的了解,对方把黎明百姓看得是相当的重要的,否则,她也不敢在这 时候触对方的霉头啊。 是不是自己应该在宴会结束之后再说?可到时候刘国舅必然会让事情压下来,到时候,她表面上身为“刘国舅的心腹”,那她是说还是不说?楚轻咬咬牙,跟着李天啸进了御书房,她的身后则是跟着战战兢兢的户部侍郎方子睿,这方大人此刻是一脸的懵逼,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原本以为自己得了一件稀罕的玩意儿,想要借着皇帝万寿好好在 皇上面前长长脸,也给刘国舅博个面子,毕竟自己在外人眼里,他就代表着刘国舅啊。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花了近一万两弄的九曲琉璃灯,竟然是人皮做的! 想到自己这两日跟抱着宝贝一样时不时就摸一摸那灯笼,方子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自在,总觉得后脊背发毛,像是稍后,就会有东西从那盏灯笼里爬出来,猛地扑向自己一样。 方子睿忍不住往一边挪了挪。刘福就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那盏人皮灯笼,他心里也毛,更何况,像是他们这种在宫里混的,手上哪个没沾过几条人命,此刻捧着这人皮灯笼,本来就不自在了,他就跟在方子睿身后一步,结果这方大 人,突然就挪到了一边,一脸惊恐的离他远远的。这让刘福更加整个人不好了,可他是奴才,只能忍了下来,心想:你躲什么躲?杂家就算是捧着,也就是一时半会儿,你这送贺礼之前想必没少把玩吧? 刘福绝对相信,这方大人回去之后,铁定能把手给洗秃噜皮了。 他低下头扫了眼那人皮灯笼,原本莹润的灯笼皮,此刻莫名让人毛毛的,他忍不住仰起头,梗着脖子不敢再低头看。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进了御书房。 方子睿一踏御书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皇上!这件事微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皇上饶命啊!”李天啸坐在御案前,俊脸阴沉:“给朕详细说来,你这灯笼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他扫了一眼刘福手里捧着灯笼,莹润如玉,可此刻,被御书房里的烛光一照,莫名像是一个曼妙的少女般扭曲的舞动着, 浑身都冒着寒气,冷得骨头都忍不住疼了。 他看了一眼就不再愿意看了。 刘福也懂了他的意思,不愿意让这玩意儿污了皇上的眼,就站得远了点。方子睿这次是吓得不轻,他从入仕之后,就拜在刘国舅名下,一直跟着刘国舅,所以一路青云直上,哪里遇到过这种简直要他命的事情,揉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抖着身板谨慎回答道:“回禀皇上,这… …这是微臣从一个商贩手里得来的,两三个月前,微臣就开始着手准备皇上您的寿礼,毕竟一年就一次,微臣是真的把皇上放在心上……” “废话少说,说重点!”李天啸懒得听他那些拍马屁的话,冷声道。方子睿吓得一哆嗦,跪在那里也不敢起身,就抖着嗓子继续道:“有次微臣去吟月楼喝……喝花酒,”方子睿似乎也觉得没脸,毕竟朝廷官员喝花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摆到明面上,就有点难堪了,可如今事关他的小命,只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那时候,微臣吃醉了,跟一个商贩斗了几句,后来不小心扯掉了对方放在角落的一个红布,看到了一盏很好看的灯笼,微臣眼睛顿时就亮了,想着这么漂亮精致的东西,是从未见过的,尤其是那上面的灯笼皮,简直细腻滑润,不知是什么弄成的,手感太好了,让微臣一时就忘不掉了……那商贩听到微臣想要一件送礼,拍着胸脯保证给微臣弄个好的……而那商贩也没 让微臣失望,这灯笼真是好看的不行,微臣才……才送上来的……可微臣根本没想到是人皮啊,这要是早知道,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送上来啊……” “吟月楼?”楚轻眯了眯眼,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头莫名一动,不知为何,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天啸朝着楚轻看了过去:“余大人可有话要说?” 楚轻摇摇头:“……微臣无话。”李天啸这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方子睿:“你可还能找到那商贩?你可知,这东西他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第220章太后下药 方子睿几乎要哭出来了:“这……这微臣不清楚,当时微臣也问过他这到底是何种材质弄成的,当时那商贩只是神秘一笑,说是说出来就不值钱了,微臣当时太想弄一件特别的礼物给皇上贺寿,就脑袋一抽 定了下来……”这他要是知道是人皮,别说是一万两,就是不要钱白送他都不要。 这下子好了,寿礼没讨得好,反而惹了一身腥。 方子睿简直后悔到了肠子里了。这幸亏是余小楚这时候发现了,他还能洗干净,这要是等皇上回头有人再发现,他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好家伙,给皇上送寿礼送了一件人皮灯笼,这可是见了血的,他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这也不够 砍的了。 方子睿恨死那个忽悠他的商贩了,别让他把人给逮到了,他非弄死他不可。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楚轻:“余卿家有何想法?” 楚轻垂眼道:“微臣觉得,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找出那个商贩来,他怕是这件人皮案破案的关键了。” 李天啸道:“如果朕把这件案子交给余卿家,你可有这个把握?” 楚轻道:“就算是皇上不开口,怕是微臣也是要请命的。” “哦?”李天啸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不仅是李天啸,方子睿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余小楚这么够意思,不枉当初他跟刘国舅对她这么费心思帮她拿到了这提刑的职位。 楚轻的视线在方子睿身上落下,随后拱手道:“皇上,微臣刚刚听方大人说到‘吟月楼’,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看向她,方子睿心里咯噔一下,李天啸愣了下之后,开口问道:“余卿家此话是何意?” 楚轻轻叹一声:“皇上可知南国的阿依月公主最后出事被人捡到的最后地点在哪儿吗?” 两人一摇头,只听楚轻继续道:“正是吟月楼。”李天啸冷峻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方子睿也不傻,想到那细腻如同二八少女一般滑腻的人皮,浑身抽了抽,他自从知道是人皮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谁家的能养出这等肌肤,毫无瑕疵,细腻到让他根本没想 过这会是人皮,可若是这是……这是南国的那位阿依月公主……他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浑身都开始发起颤来…… 刘福捧着那人皮灯,差点也腿软的站不住,捧着这灯笼,简直跟烫手山芋一样,浑身都不自在,缩着脖子,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东西给扔出去,可偏偏皇上没开口,他根本没这个胆子这么做。 李天啸沉凝许久,才道:“你可确定?”楚轻摇头道:“臣不确定,只是暂时有这个怀疑,微臣已经派人去查最后与公主争吵的那人是谁了,如果查到了,也许也是一条线索。不过,微臣倒是觉得,也能分为两条线,把事情暂时压下来,由微臣与 方大人一起把那个商贩也找出来,也许这只是微臣的猜测,并不是公主也说不定。” 李天啸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如果这阿依月公主真的出了事,虽然他并不怕南国,可势必是要给对方一个交代的,如果找不出凶手,怕是这乌擎世子会借着这个源头不罢休。 他并不怕南国,可就怕这南国因为这跟刘国舅或者刘太后合伙,对他如今的局势,很是不利。“好,朕就把这件人皮案全权交给余卿家了,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才好。”李天啸深深看了眼腿软的方子睿:“方卿家,这件案子暂时没破获之前,你暂时就在家休养不必上朝了,何时案子破了,你再来吧, 这其间,你必当好生配合余卿家破案,知道吗?” 方子睿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是是是,微臣必定尽心尽力辅佐余大人破案!” 方子睿松了一口气,这好歹是没直接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这还有回旋的余地啊,否则,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啊。 楚轻叩首应下了,只是视线一扫,落在刘公公手里的人皮灯笼:“皇上,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把这个东西暂时由微臣保管,微臣想看看这灯笼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刘公公差点哭出来:余大人你真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啊,他这正心里毛毛的,这万一皇上让他晚上守着这东西,他根本就睡不着啊。 李天啸对于楚轻的话,从来就是能答应就答应,自然是没意见:“你带走吧。”楚轻谢过之后,从刘公公手里接过了这人皮灯笼,用红布盖好了之后,就抱了起来,眼底半点波澜都没有,光是对方这点胆色,就让刘公公佩服的不行。怪不得皇上这么看重这余大人,光是对方这毫无畏 惧的性子,坦坦荡荡的,这证明对方心里绝对没半点不妥,忍不住叹息一声,以后怕是对这余大人,更要谨慎恭敬万分。 就在楚轻与浑身跟软脚虾一样的方子睿出了御书房,就看到有太后身边的嬷嬷过来请李天啸过去坤宁宫一趟,说是太后头疼的紧,想皇帝了。 楚轻捧着人皮灯与方子睿走远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就看到李天啸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上了步辇,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楚轻收回了视线,看向离她远远的方子睿,忍不住笑了:“方大人怕什么,先前你不还把这东西在家里留着么?” 方子睿眼底带着惊恐,讨饶:“余贤弟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这都要吓死了,今晚上这过得简直忐忑万分,这东西多看一眼,都能要了我的命。”楚轻听对方已经把称呼改成贤弟了,忍不住轻笑了声,不过也没纠正对方,看来,自己今晚上做的事,刘国舅不仅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反而会觉得是自己帮了他:“不过今晚上是真悬,当时我还在想到底 要不要说,可这要是不说,万一稍后被别人看出来,这要是被皇上放到别的大人手里去查,这我心里着实不安啊。”方子睿现在对楚轻信服的不行:“对对对,这要是让皇上的人……”他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捂住嘴,飞快看了眼,才小声道,“还是贤弟机警,这皇上跟国舅大人不对付,我又是国舅的心腹,这万一让皇上的 人先一步,我这铁定乌纱帽不保了,还是贤弟聪明,现在案子在贤弟的手里,为兄这以后的荣华富贵可都在贤弟手里了啊。”方子睿对楚轻拱了拱手。 楚轻连忙过去要扶,方子睿瞄一眼她手里捧着的人皮灯笼,往后猛退了两步,差点摔倒了。 楚轻停下了脚步:“方大人这般可不行啊。” 方子睿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这不是心里怵得慌……” 楚轻笑笑:“看来今晚上是不行了,已经晚了,大人怕是受惊不小,既然如此,那就明晚上,再劳烦大人同我去一趟吟月楼,至于国舅爷那里……还劳烦替我解释一番。” 方子睿一听不用去,连连应道:“贤弟有吩咐尽管提,明日我自行到府衙报道,至于国舅爷那里,国舅爷肯定是知道贤弟的用心的。这次真是多亏了贤弟了。” 楚轻又与方子睿攀谈了几句,才笑了笑,摆摆手,捧着人皮灯笼离开了。 直到楚轻的软轿离开许久,方子睿才觉得自己脚下有了点力气,被随从扶住了,才猛地一拍脑门:“又忘了……” 他忘了对方是女子了,可瞧着对方面对人皮面不改色的模样,他压根就想不起来对方是女子啊,这对方这么彪悍……怪不得国舅爷对对方这般信任,这有哪个女子能做到这种程度? 方子睿长叹一声:“去国舅府。” 而另一边,李天啸得到坤宁宫嬷嬷前来请示,说是太后头痛得很,怕是身体不适,已经让太医过去了,他身为人子,只能跟着嬷嬷前往。虽然李天啸知道刘太后怕是十之八九是装的,可他心想,对方怕是想了解人皮灯的事情,毕竟这人皮灯是刘国舅的人送上来的,对方怕是自己这迁怒刘国舅?李天啸坐在步辇上,眸色沉了下来,只是到了 坤宁宫却并未表现出来。 李天啸到的时候,刘太后正卧在贵妃榻上,徐太医正在为她诊脉,随后开了个方子,看到李天啸连忙行礼:“皇上。” “母后的身体如何?”李天啸担忧的问道,这般瞧着,真是好一番母慈子孝,可外人哪里又知道,对方二人互相恨不得对方早点死去。 徐太医道:“娘娘这几日睡眠不妥,老臣开了几幅将养的方子,只要好好将养一番,并无不妥。” 李天啸这才让人下去了,靠近刘太后,坐在一旁:“母后可觉得好些了?” 刘太后睁开眼,看到李天啸,拍了拍他的手背:“皇儿啊,哀家这心里难受啊。” “母后这是何苦?身子当紧。”“本来这是你的寿辰,可偏偏……出了这种事。也不知你皇舅是怎么搞得,竟然让手下的人送上来这么一件忌讳的东西,哀家这……咳咳!”刘太后用帕子捂着嘴忍不住咳了起来,面色发白,倒真是有几分痛心疾首。 第221章母子离心 李天啸帮她拍着后背,安抚道:“母后过虑了,朕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情跟国舅无关,那方大人不过是被人诓骗了,这件事朕已经交给余提刑去办,相信很快就有眉目,朕心里有数,不过怨国舅的。” 刘太后握着李天啸的手:“这就好这就好,只要你们舅侄不要离了心就好啊……”李天啸又好生安抚了一番,本来打算稍后就离开的,随知这时,一女款款推开大殿的门而来,身后紧随着几个宫婢,手里托着两盅药膳,款款而来,身材婀娜,行走间,裙摆飘逸,很是好看,不过,李天 啸观女子面容,眉头皱了下:刘宸玥怎么在这里? 刘宸玥看到皇帝,俏脸一红,弯腰福了福身:“臣女见过皇上,见过娘娘。” 刘太后看到刘宸玥,心情顿时好了,也有精神了,抬起手,朝着她招了招手:“宸儿到了姨母这里还这般客气,来过来,都说了让她们去熬药就行了,怎么还用你动手?” 刘宸玥笑着依偎了过去:“宸儿一直未能在姨母身旁尽孝,这是宸儿的一番心意,姨母可不能不喝啊。” “喝,喝喝,宸儿乖巧,姨母最是知道了。”刘太后拍着刘宸玥的手,轻推了一把,明知故问道:“哀家怎么瞧着这有两盅,另外一盅是给谁的啊?” 刘宸玥俏脸红通通的,轻跺了一下脚:“姨母~” 这一声听得李天啸眉头紧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姨侄演戏。 直到刘太后终于看对方不吭声,开口道:“皇儿,你宸表妹专门给你熬了参汤,你陪着哀家喝上一些吧,天气渐凉,今晚上你也受惊了。” 李天啸看对方大有自己不喝就绝对不放自己离开的架势,只能忍着心里不耐,点头应了:“朕喝就是了。” 刘宸玥心头一动,被刘太后推了一下,连忙起身盈盈的走过去,端了参汤,到了李天啸面前,低头看对方接了,偷偷瞧了眼对方俊美的脸,更是少女心乱跳,羞红着脸,又端了另外一盅给太后。 刘太后接了过来,与身边的心腹嬷嬷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刘太后这才满意的笑了:喝了这盅加过料的参汤,哀家就不信你不就范。 等宸儿进了宫,到时候她当不当皇后,还不是哀家说了算?李天啸心里厌烦,尤其是刘宸玥根本不加掩饰的偷瞄,以及先前那番小女儿娇羞做作的姿态,让他更加不悦,忍不住就想到了性子洒落的楚轻,对方面对人皮甚至面不改色能分辨出来,这样的胆色,巾帼 不让须眉,若是让刘宸玥,怕是早就哭出来了,哪里有半点大家风度? 也就是刘太后把这娇滴滴的贵女当个宝,可在他眼里,却半点都不如楚轻分毫。 李天啸急于摆脱刘太后与刘宸玥,就把一整盅都给喝了,抬起手就要告辞,谁知这时候刘太后又发话了:“宸儿,去给你皇帝表哥端杯茶水簌簌口。”刘宸玥应了,娇滴滴的走了过去,李天啸伸手刚要去接,却也不知刘宸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是一杯水都洒在了李天啸的身上,刘宸玥立刻急了,李天啸还未说什么,就看到她直接跪了下来:“皇、皇上恕 罪!” 李天啸愈发的心烦,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一盅汤水灌下去,心里更加烦闷,也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燥热。 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底的郁闷:“起来吧,朕先回去了。”只是他刚起身,刘太后把人唤住了,先是斥责了刘宸玥几句,这才道:“皇帝怎么能穿着湿衣服出去?这夜晚冷了,万一着了凉,怕是有人要说哀家对皇帝不尽心。好在哀家这里有几套皇帝的衣服,你且去 换了再回,否则,哀家怎么放心?来人啊,还不带皇帝去偏殿换了这身湿衣服?” 李天啸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低头看了看身上湿哒哒的龙袍,的确是不舒服,更何况,因为这整个泼在了下身,茶水的颜色较深,的确是不好看,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起身跟着坤宁宫的大太监去了偏殿。 李天啸刚离开,刘太后瞧了眼羞答答的刘宸玥一眼,抬抬手:“还不快去?” 刘宸玥红着脸:“姨母~”不过还是轻跺了一下脚,跟着心腹嬷嬷,绞着帕子去了偏殿。 刘太后瞧着,这才继续端起那盅参汤,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了下去。李天啸随着大太监走在去偏殿的路上,只是越走却发现身体越热,他扯了一下身上的龙袍,却发现这热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让他的情绪也暴躁了起来,愈发不耐烦。可这前面引路的太监不知为何, 竟是一直慢吞吞的走着,时不时还回头看他一眼,眼神飞快的收回去。可他的视线收的再快,也让一直对刘太后极为警惕的李天啸警觉了,他眯着眼,锐利的眸仁直勾勾盯着对方,强压下心底的不适,果然不多时,那大太监又飞快的转过了头,只是对方大概没想到会正好对 上了皇帝的凤眸,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视线:“皇、皇上,就、就要到了……” 李天啸冷着俊脸,突然在一个拐角处把这大太监给按住了,大太监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李天啸会有此一招,也不敢反抗,就脸抵着冰冷的柱子,求饶:“皇上饶命啊!” 李天啸感觉浑身的燥意更加强烈了,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紧盯着对方看:“母后让你给朕下什么药了?” 大太监浑身一震,脸色大变,显然没想到李天啸竟然已经知道了。李天啸本来只是觉得自己今晚上不对劲,这大太监又是这种反应,他不过是诈对方一下,没想到刘太后当真给自己下了药。难道……对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李天啸浑身有些发凉,只是很快又强 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对方如果真的知道了,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毕竟他如果在坤宁宫出事,刘太后也绝对脱不开干系。那么他给自己吓得到底是什么药?而这么一段路,他竟是觉得全身热得像是要燃烧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感觉眼前有些眩晕,摇了摇头,突然脑海里闪过刘宸玥那张娇羞的脸,顿时咬着后牙根 ,猛地拽着那大太监,几步走到偏殿门口,错身进去了。随后直接把这大太监五花大绑堵住嘴,随后直接在刘宸玥到来之前就从坤宁宫的偏殿小门绕了出去。他自小就常来坤宁宫,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到了坤宁宫外,看到等在那里的步辇,直接冷着脸挥手 :“回养心殿,召梅妃过来侍寝。” 说罢,闭上眼,开始用内力压制体内翻滚的热意。梅妃因为有特赦,不必经过侍寝那一系列规矩,得到消息后,直接就去了养心殿,只是君浩挺疑惑的,皇上这不是在查人皮案么?怎么突然想起来让自己假装侍寝了?不过他本来一向都是随时待命的,既 然进宫演的就是宠妃的活,自然不过是一炷香就让人小跑着把步辇给抬到了养心殿外,他刚踏进养心殿,就看到浪枫已经等在了那里,他朝浪枫眨了眨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浪枫只当是没看到对方此刻女装的打扮,目不斜视的在前方引路,一直把人引到了寝殿,推开门,等他进去之后,则是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刘公公则是守在寝殿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没搞清楚状 况,这皇上只留给他一句:被刘太后下药了,让他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这……这被下药了?这什么情况啊? 而另一边,刘宸玥随着嬷嬷心跳加速的来到了偏殿,羞涩的不敢进去,心腹嬷嬷推了她一把,小声道:“宸姑娘,机会可就这一次啊,下次让皇上有了警惕,可就没机会了,你好好把握。” 刘宸玥的脸更红了,可想到李天啸那张俊美的脸,她咬了咬红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推开殿门就进去了。 心腹嬷嬷在偏殿外守着,只是不过是片许的功夫,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声,她连忙推开门,就看到刘宸玥吓得软着脚跪在那里,前方则是被绑在一个凳子上的大太监,泪眼婆娑的,看着很是狼狈。 “皇上呢?”心腹嬷嬷四处看了眼并未看到李天啸,急忙拔下大太监嘴里的布,问道。 “走……走了……”大太监也被吓坏了,还以为自己这次小命肯定是没了。 心腹嬷嬷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拉着还软着脚的刘宸玥赶紧回去禀告刘太后去了。 怕是皇上已经知道太后娘娘给他下了药,这是已经回去了。 这要是不处理好,难道皇上跟娘娘不会离心啊。 毕竟这往小了是下的催情药,成了也就罢了,可这没成,还让皇上提前知道了,这……另一边,养心殿里,君浩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从侧门密道进入寝殿浪枫正拿着一个湿帕子帮李天啸擦着身上的汗,只是这汗依然源源不断的往外冒,不仅如此,李天啸一张俊脸也红的吓人。 第222章冰火两重 君浩面容也沉了下来,快速走过去,头上的金步摇晃动着,倒是真有几分美人祸国的模样,他蹲下身:“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天啸抿着薄唇,眼神猩红发沉,只是双手握着椅子的扶手,压制着体内翻滚的浴火,猩红的凤眸翻滚着滔天的怒火,让君浩打了个寒颤。 浪枫在一边回答:“君公子,皇上被太后娘娘下了催情药。” “什么?那老太婆想做什么?”君浩怒了,她一天不作妖她这是嫌累得慌是吧? 浪枫适当提醒:“刘宸玥。” 君浩想到刘国舅那个娇滴滴的女儿,只觉得头疼,看来刘太后这是还没有放弃后位啊,这是想把自己的侄女送上后位不惜一切代价啊。 李天啸眯着眼,看向浪枫:“把帕子给君浩,你……去换衣服。” 浪枫把已经湿透的帕子递给君浩,随后站起身,就进了屏风后,开始速度的换衣服,戴上了人皮面具易容。 君浩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怕是等下有场戏要演:“太后等下来过来?” 李天啸冷笑:“她怎么舍得自己辛辛苦苦下的药好事被你截了去?自然会亲自过来阻挠。”君浩想到这刘太后的心思,简直恶心的不行,捏着帕子气得不行,可再看李天啸强忍着的模样,抬起手,碰了碰对方的额头,触手觉得滚烫,不仅是对方的额头,脸,甚至连身上都烫得吓人,很显然对方 此刻若非强行克制着药效,怕是早就意乱情迷了。 “皇上你这样也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太医过来?” “不行!”李天啸咬着牙,眼神沁着冰渣,“一喊太医,她就知道你可能有问题,朕不能让她有机会往朕的身边添人。” “可这也不是办法啊……”君浩急得不行,站起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宫袍,忍不住眼睛一亮,“要不然……我帮皇上找个宫女来?事后再随便打发了如何?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会让太后知道。” 李天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君浩着急问道:“皇上你这又是为何啊?” 浪枫换上人皮面具,如今与李天啸的模样几乎是无二差别,刚过来就听到了君浩的这句话,忍不住头疼了起来:“君公子,你还是不要再说了,皇上这会儿本来就不舒服。”君浩摸了摸鼻子:“可我这也是担心皇上啊,大家都是男人,这么忍着万一忍出毛病了,这以后皇上不就绝了后了……喂,你拍我做什么?你这一巴掌跟熊掌似的,疼死了。”君浩话说到一半,就被浪枫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被浪枫给拉到了一边,省得这人再给皇上添堵了。皇上对楚姑娘的心思,他们这些在暗处的暗卫看得可是一清二楚的,皇上的性子本来就克制又有精神洁癖,自 然不可能随便找个宫女,再说了,以皇上的性子,如果真的碰了,那肯定是要负责的,可是一旦如此,怕是皇上与楚姑娘更是没机会了。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与那楚姑娘接触过几次,他莫名有种预感,对方想要的,怕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皇上身为帝君,哪里可能? 怕是楚姑娘根本就不会选择皇上,皇上如今……只怕是一厢情愿。 君浩还是第一次被浪枫这般嫌弃,皱着眉,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就想起了什么,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刘公公的声音:“老奴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君浩无声的张张嘴:来了。浪枫弯腰,直接连李天啸带着凳子给搬到了屏风后,随后,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听到刘太后让刘公公进去通禀了。刘公公的声音继而传来:“娘娘,这……怕是不方便,梅妃娘娘已经进去一会儿了,这时候 怕是……”几乎是同时,君浩与浪枫演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天啸出宫不在的时候,浪枫都会装扮成李天啸的模样,与君浩装扮成的梅妃“欢好”,君浩熟门熟路的直接拉着浪枫倒在了软榻上,就开始掐着嗓子,变 了音一样,学着女子娇媚的嗓音吟哦…… 浪枫压在对方身上,一双冷静克制的眸仁不经意间撞到对方红通湿润的美目,听着君浩易成的女声娇喘,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对方真的是位女子,人皮面具下的脸忍不住红了下来,耳朵根也红了。 君浩喊了半天,发现身上压着的人动也没动,直接用手在他腰腹间掐了一把,美目瞪向他:你发什么呆?演戏呢,快点! 浪枫却是偏过头,开始拿拳头撞击软榻,敲出像是床榻摇晃的声音,只是随着君浩的呻吟,耳根却是越来越红了。 同一时刻,寝殿外,刘太后带着一行嬷嬷本来正非要让刘公公进去禀告,突然就听到了这么撩人的床戏,顿时都呆了,随后一个个面容都尴尬了起来。刘公公虽然知道这是假的,可每次听着,都觉得简直比真的还真,老脸也尴尬的低咳一声:“太后娘娘……实在是老奴不是不愿意通禀,你看这……这着实不好打扰,万一扰了皇上的雅兴,这老奴一条命不 当心,可这要是影响了皇家的子嗣,老奴这可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刘太后听到“皇家子嗣”这几个字,恨得牙根都痒了,这要是一举让梅妃那个小贱人怀了龙种,怕是以后更是盛宠无限了,宸儿更别想进宫了,本来今晚上机会多好啊,若是以往怕是皇帝不会喝,可因为人 皮灯笼的事,皇帝很明显有些心神不宁,结果喝了是喝了,可却是让别人截胡了。 可刘太后再心里不舒坦,却也不能明显表露出来,只能嘱咐刘公公事后给皇帝多熬些参汤补补,就带着人回去了。 刘公公一直等刘太后的身影瞧不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听着养心殿里的声音,挥挥手,让一众小太监都离开了,这才低咳了三声,算是暗号。寝殿里,君浩喊的嗓子都哑了,听到刘公公的信号,大口喘着气,随后刚想翻身下去,就感觉到了些异样,美目朝着上方的浪枫看了眼,后者被对方看得心里莫名,谁知君浩突然就捂着嘴大笑了起来:“哎 呦,暗卫大人啊,你这是多久没……要不要今晚上小爷陪你去青楼喝两杯花酒?” 浪枫的脸色黑沉下来,猛地起身开始整理龙袍:“不劳烦。” 说罢就大步朝着屏风后走去,身后的君浩笑得乐不可支,在宫里可没这么有趣的事,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只是随后就看到那浪枫面色更加凝重的走了出来:“皇上不见了。” “什么?”君浩收起脸上的调笑,翻身下来,快步走到屏风后,果然看到李天啸已经不见了踪影,绕到一旁,发现暗室的门已经打开了:“这么晚了,皇上去哪里了?” “应该是出宫去了。”浪枫想到什么,沉了沉心思,倒是没先前那么担心了。 “出宫去干嘛?难道找外面的大夫解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浪枫无语的看了君浩一眼:“怎么可能?” 君浩皱眉看过去:“嗯?”浪枫不愿多谈,很快绕到了一旁坐下,平复先前涌起的火气,君浩瞧见对方这模样,又忍不住想逗了,谁知刚走了一步,就看到浪枫猛地抬起头,一双锐利的凤眸吓了君浩一跳,加上对方现在带着人皮面 具,就是李天啸的模样,君浩有点不敢捣乱,只能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去一旁呆着了。他也不担心李天啸,李天啸身边一直跟着天一等一众暗卫,也不会出事。 楚轻拿着人皮灯笼从宫里出来之后,直接就回了府衙,果然刚到门口下了软轿,就看到应振兴已经等在那里。 应振兴看到楚轻,面露担忧,视线再扫见她手里捧着的盖着白布的东西,心头一跳,迎上来:“大人,这案子……” “回去再说。”事情可能牵扯到阿依月公主,楚轻有种预感,因为都牵扯到吟月楼,所以她想把两个案子并到一起,只是她不确定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还是……她也希望最后不是,否则…… 楚轻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捧着的人皮灯笼,轻叹了一声:“希望不是吧。”因为时辰太晚了,所以整个府衙,除了几个看守的衙役之外,就只有主簿在,楚轻把主簿与应振兴唤到了书房,帮灯笼放在了桌前,掀开了上面罩着的白布,因为主簿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应振兴与 主簿大致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就看到主簿的脸色彻底白了下来。 “这……这是人皮做成的灯笼?”主簿头皮发麻,他虽然在提刑府衙当了这么久的主簿,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残忍的案子,“大人,你说公主的案子跟这人皮案……”楚轻垂眼:“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可那些失踪的漂亮少女,还有那些失去的婢女,公主出事的时候是在吟月楼,而方大人遇到能做出这人皮灯的商贩也是在吟月楼,所以,我有种预感,这吟月楼绝对是个关键点。我打算明日晚上先跟着方大人去一趟吟月楼,这件事暂时还没传出去,被压了下来,否则,怕是会在京城里引起恐慌,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怕是也压不了多长时间,要尽快找到那个在吟月楼门口与公主吵架的人,这就交给应衙头你来了。主簿迅速疏离那些失踪的少女,找到他们的家人……” 第223章解催情毒 应振兴却是担忧楚轻的安危:“大人,你与方大人一起去吟月楼,万一出点事……” 大人也说了出事的都是妙龄少女,且都是模样极好的,而楚轻的姿容……怕是也数一数二了。 应振兴不说,主簿差点就忘了楚轻是女子的事情了。 楚轻摆摆手:“这个你放心好了,我善于装扮男子,又是男装打扮,他们既然不知道我是女子,自然也不会有危险。我有分寸,应衙头且安心。” 可应衙头哪里安得下心,只是楚轻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也打算这么做了,应振兴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也明白了他的性子,叹息一声:“是,属下知道了。”  楚轻看时辰晚了,让应振兴他们回去歇息了,应振兴本来要送楚轻回去的,楚轻想到前两次被应振兴送回去时,就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李天啸,这次怎么也不肯让对方送了。应振兴看她坚持,也只能任 她一人回去了,不过却是牵了一匹马过来,楚轻翻身上了马,应振兴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暗夜的尽头,才忍不住收回了视线。  楚轻一直骑着马回到了宅子的巷子,穿过巷子,就要到尽头时,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黑影,楚轻反射性的下腰,只是那人竟然翻身上了马,几乎是同时,对方伸手利落的从身后把她给抱住了,楚轻瞳 仁一缩,迅速的手肘向后一捣,对方动作慢了下,就被击中了,闷哼了一声。 对方熟悉的声音让楚轻一愣,她难以置信的收了力道:“皇……李大哥?” 可怎么会?对方刚刚不是还在宫里的么,她出宫的时候,不是说太后找他么?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李天啸的声音有些喑哑:“回去。”  只是这两个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像是压抑着什么,楚轻眉头一皱,不过也没多话,迅速的骑着马就跑到了宅门前,翻身下了马,身后就去扶李天啸,只是手指刚碰到对方,竟是被对方挥开了 。 楚轻一愣,就看到对方自己翻身下了马,她虚握了一下手,刚刚她碰到的肌肤……竟是滚烫的? “李大哥你生病了?”可对方生病为何会来这里,怎么不找太医?  李天啸站在暗影里,却是没说话,只是一双黑眸却是紧迫地盯着她,让楚轻有些莫名头皮发麻,她动作有些发怔的上前,敲响了房门,等周叔打开门,看到楚轻身后的李天啸愣了下。楚轻让周叔去睡,别吵醒了妙语,随后就带着李天啸去了自己的房间,只是等烛光点燃了之后,楚轻转过身看到李天啸的脸,吓了一跳,对方一张俊脸红通一片,浑身都湿透了,墨发粘在脸上,只有一双猩红的眸子,瞧 着颇为骇人。 楚轻倒吸了一口气:“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李天啸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偏过头:“朕……被下药了,你先前能解瘟疫,可否帮朕解了这药性?”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明明能去大夫那里,可出了宫之后,第一时间去的却是她这里。 楚轻后脊背一凉:“被下药了?谁下的?”谁敢给皇帝下药?  这简直不要命了啊?只是这个想法一起,楚轻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想起来一个人,别人是不敢,可有个人敢啊,那就是刘太后,刘太后当初可是在宫里连宫妃都敢碎尸万段,还能把宫妃的孩子给 偷梁换柱,更不要说下毒了,只是……“是刘太后?可,可她现在不是不知道皇上你……怎么会突然?” 李天啸垂着眼,几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抬起手撑着额头,遮住了他眼底几乎被黑暗笼罩着的穹黑。  生怕自己此刻的眼神会吓坏了对面的女子,只是他能遮住眼神,却遮不住心底的渴望,这个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他想娶她,可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却害怕把人惊扰了,怕她会拒绝,所以一次次试探 ,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失望。 “不是毒药……是催情药。”李天啸的嗓子喑哑擦过楚轻的耳膜,让她猛地抬起头,朝对方看过去。 “啊?”什么意思?刘太后怎么会给他……  李天啸摊开手掌,从指缝间去看对方的表情,几近贪婪的瞧着她清秀的脸,他觉得自己此刻体内有一个猛兽,如若不是克制着,下一瞬就会把面前的人扑倒:“她想让朕娶刘宸玥,想把整个后宫也都笼 络到她的手中。朕跑出来了,让君浩与浪枫演戏,但是朕不能召太医,否则君浩的身份就容易暴露……所以,朕想到了你,不信别的大夫,你……能不能替朕解了?” 他最后这几个字稍微靠近了一些,楚轻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气,隔了这么远都能铺面袭来,她遇到案子极为冷静的脑袋,此刻却是一团浆糊,“啊,臣……臣没解过这个药,臣……怕,怕……” 突然,楚轻的手就被攥住了,对方掌心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楚轻被碰触到的肌肤给灼烧了。  楚轻立刻伸手要把手给收回去,拽了拽,却没能拽出来,抬起头,就对上对方猩红布满欲望的眸仁,心吓了一跳,却只听李天啸道:“朕……信你。朕把自己交给你了。”说罢,深深看了楚轻一眼之后, 蓦地闭上了眼,只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示着对方此刻压抑着的痛楚。 楚轻耳根莫名发烫,可对方的话,却让她脑袋里更乱了,她飞快站起身:“臣去想办法。”  说罢,就飞快的打开门跑了出去,等到了外面,凉风拂面,楚轻的情绪终于强行压了下来,她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脑海里闪过对方滚烫的脸,一转头看到水井,顿时就暂时想到 了一个办法,催情药顾名思义就是热,只要想办法把他体内的火降下来就行了,对外用冷水激一下,稍后她再开个去火的方子,先试一试吧。 于是楚轻迅速的拿了个木桶,一桶桶装了冰凉的井水搬到了房间里放到了屏风后,“皇、皇上你还能走吗?你去先泡个冷水澡,微臣去给你拿药。” 李天啸依然闭着眼:“你开方子,让天一去拿。” 几乎是李天啸话落的同时,房间外出现一个合影,楚轻一看,正是天一大人,深吸一口气,应了,“好,微臣这就去写方子,皇上你先去浸冷水吧。” 好在现在还不是隆冬腊月,否则,这一桶冰水浸下去,可得冻出个好歹来。  楚轻写完方子之后,天一就速度的去拿药、煎药了,楚轻怕李天啸出什么事,所以就一直守在了房间里,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很快之后就没动静了,楚轻背对着屏风坐着,怕李天啸出事:“皇上,你 现在感觉如何?” 李天啸一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沉默的“嗯”了一声。 楚轻:“……??”嗯?嗯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凉水有用还是没用? 楚轻又等了一会儿,看李天啸还是没说话,又忍不住开了口:“皇上还需要我再给你提几桶水来吗?” 李天啸这次回答的倒是很速度:“不用了,这样就行。你陪朕说说话,转移一下朕的注意力……” 楚轻:“…………”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 楚轻有些欲哭无泪,不明白李天啸怎么就想起来找她来的,这简直……简直无法说清楚啊。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那、那微臣跟皇上说说微臣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那个人皮灯笼吧。”楚轻于是接下来就开始把自己吩咐主簿与应振兴的都说了一遍,当说到明晚上她要跟方子睿去吟月楼时,一直 没什么反应的李天啸终于出声了,声音哑的厉害,却莫名带了些别样的意味,莫名听得楚轻有些头皮发麻。 “你要去吟月楼?”  “啊,是、是啊。那商贩就是在吟月楼勾搭上方大人的,属下想去看看能不能再遇到那商贩。皇上放心,属下到时候谨慎一些,不会被看出什么问题的。”楚轻把她的计划一个挨着一个说了,可身后李 天啸却是没吭声。不知为何,楚轻莫名就是感觉到李天啸生气了,尤其是想到先前自己与刘水逛青楼,就被逮了,那会儿李天啸还不知道自己是女的,都能气成那样…… 想到李天啸对自己的心思,楚轻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别说了,多说多错啊。 “你怎么不说了?”可偏偏她不说了,李天啸反倒是开口了。 “这……微臣是怕气到皇上了。”楚轻谨慎开口。 “朕气什么?不过朕倒是也好奇这吟月楼,不如朕明晚跟卿家一起……” “不用了!”楚轻吓得赶紧站起身,上次他去一次,差点把自己小命给搞丢了,再去一次保不齐又出什么事儿呢。  李天啸显然也想到了先前刘水的事,当初若非替他隐瞒,对方也不至于找不到不在场的证据,他揉了揉眉心,不吭声了。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就冷凝了下来,好在就在楚轻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天一带着熬好的药回来了,楚轻让开身,赶紧出去了,直到凉风扑面,才驱散了一些房间里的热气,轻吐出一口气,仰头看了眼天际,长长松下了紧绷的身体。 第224章逛吟月楼 楚轻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直呆了一炷香,才听到天一走了出来,直接到了她面前道:“皇上已经好了,劳烦楚公子照顾皇上。”说罢,压根不给楚轻反应,身形一晃,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楚轻:“…………”什么情况?既然催情药已经解了,你们难道不是应该把皇上给带走么?还放到我这里算什么?我躺在哪儿啊? 楚轻一脸懵逼,不过好在理智还在,没真的抱怨出来,揉了揉眉心,觉得莫非他们还是把她当男子使唤了?想到又不是跟李天啸没共处一室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只能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进了房间,只是进去之后,发现天一已经把房间里木桶的水处理好了,到处已经安安静静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除了 床榻上多了一个人。 李天啸闭着眼,身上盖着她的锦被,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别的,楚轻默默走到了上次之后就一直没搬走的软榻,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轻有些迷糊的时候,就感觉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前,她刚想出声,就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楚轻的脑袋比身体更快的清醒过来,四周熟悉的气息让楚轻不知为何反射性的选择了装睡。 她发现李天啸把她抱到床榻上之后,站在床榻前看了许久,楚轻一动也不敢动,就怕被李天啸发现自己并未睡着。李天啸一直在她床榻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离开了,听到房间的门一声轻响,楚轻莫名松了一口气,只是一直不敢乱动,脑海里乱乱的,上一次也是李天啸把她抱上来的?不知为何,楚轻的耳根有些热 ,脑袋里胡思乱想的,竟是就这样睡着了。 翌日楚轻是被妙语喊醒的,她有些心神不宁的去上早朝了,只是早朝的时候一直不怎么敢抬头去看。 只是隐约的她似乎听到了上方传来一两声低咳声,很轻微。 可楚轻莫名觉得皇上病了? 下了朝之后,楚轻跟着百官从偏门出去时,想要回去去看一眼,可又不方便太明显,只能就这样回了府衙。好在很快就人报案,楚轻的注意力也转移了。 而另一边御书房,刘公公端着药,看着李天啸面无表情的喝了之后,才拿过茶水给李天啸漱口。 等李天啸脸色看起来好一些了,才小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来几次了,您可要去一趟坤宁宫?” 李天啸头也不抬:“找人回了,就说朕在处理政务,没时间过去。” 刘公公知道昨夜的事,知道皇上这是真的生气了,轻喏了声,也不敢再触皇上的眉头,很快关上门离开了。 不过消息传到坤宁宫,刘太后却是坐不住了,听到回禀的消息,等传旨的太监离开之后,气得把参汤的杯盏给砸了:“这皇帝越来越气性大了。”身后的贴身默默一边替她捏着肩膀,一边道:“皇上有气也是正常的,毕竟……太后您给他下药,这下的是催情药,若是换成毒药,昨个儿怕是……皇帝这是忌惮娘娘了。以奴婢之见,娘娘还是亲自走一趟 的好,若是你们母子有了隔阂,可就不妙了啊娘娘。” 刘太后嗤笑了声:“他跟哀家算什么母子?果然是那贱人的种,养了这么多年也养不熟。” 可嬷嬷的话到底还是听了进去,刘太后眼神沉了沉,坐起身:“摆驾,去御书房。” 刘太后到的时候,李天啸因为喝了药有些昏昏欲睡,得到禀告时,俊脸一黑,刘公公在一旁吓得抖了抖,可到底还是弓着身,小声劝道:“皇上息怒,还望以大局为重啊。” 李天啸揉了揉眉心,才抬抬手:“你去把她请到大殿,朕去那里见她。” 等李天啸到大殿的时候,就看到太后已经坐的有些不耐烦了,可看到李天啸,立刻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皇帝。” 李天啸随意的摆摆手:“儿子给母后请安。” “别,过来让哀家瞧瞧,听说皇帝病了?这是怎么了?” “偶然风寒,已无大碍。”李天啸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对方这般,反倒是让太后放下了心思,如果对方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她才要警觉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皇帝虽日理万机,可依然要当心身体。”刘太后嘱咐道。李天啸嗯了声,随后掐着适当的机会,看向刘太后:“母后,朕纳妃一事,想自己做主,母后以后就不要给儿子操心了。”他这话可谓是毫不客气,刘太后表情僵了僵,却也知道怕是皇帝猜到了昨个儿她让 人下了药,不过又不好说出去,所以心里憋着气,她也不在意。“母后这也是担心你……你瞧瞧你弱冠都这么多年了,已然未曾立后,哀家这是……着急啊。”刘太后寻了个由头,随后看李天啸沉着脸不说话,这才摆摆手:“好了好了,这事是哀家想差了,已经把宸丫头 送回去了,以后不会再乱给皇帝添麻烦了。” 李天啸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两人又表演了一番“母子情深”,李天啸才送走了刘太后,等人走了之后,李天啸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望着前方,只余下一双凤眸黑沉沉的,翻滚着暗芒。 楚轻处理了一天的案子,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方子睿已经坐不住了,早早就到了府衙外等着。 楚轻也不急,主簿再进来时道:“大人,方大人又派人来催了,问你何时去吟月楼?” 楚轻道:“急什么,现在天刚擦黑,还不是青楼热闹的时候,去了也就是喝花酒,还不如多处理几个卷宗,与公主吵架的那人找到了没有?”主簿摇头:“应衙头带人在四周寻访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是个面生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倒是对公主印象挺深的,说那女扮男装的不尽心,一瞧就瞧出是女子了……”其实问了之后还有很多不妥的话主簿 没好意思说出来。 主簿不说,楚轻光是看他那模样也能猜出七八分,无非就是阿依月公主细皮嫩肉的,怕是还涂脂抹粉了,这哪里像是男子? 楚轻嗯了声:“那些尸体,可有人寻?” 主簿摇摇头:“时间隔得太久,有的人家已经不在京城了,已经派人通知了下去,相信这两日就会陆陆续续有结果了。”楚轻猜想也不会这么快,等卷宗处理的差不多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这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卷宗收拾妥当了,晃悠出了府衙,刚出现在门口,方子睿就忍不住冲了出来:“余老弟,你可算是出 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忍不住要进去劫人了。”楚轻笑道:“方大人你怎这么耐不住性子,这会儿去刚刚好,去得早了,岂不是还要等,我们这不嫖,干等反倒是让人怀疑,这时候去,反倒不会引人怀疑,不过么,方大人你这模样却是需要装扮一下。” 楚轻摸着下巴瞧着方子睿的模样道。 “我这样有问题?”方子睿一愣。 楚轻道:“本来是没问题,可对方收了你的银子,卖给了你这么一盏灯笼,你肯定说过你的官职吧?” 方子睿愣愣点头:“……是啊。” “这万一对方警惕,看到是你不出现,可怎么办?”楚轻这么一提点,方子睿猛地一拍脑袋。 “还是余老弟想的周到,可……可我这模样怎么弄?” “也不要太多,弄个胡子就行了,顺便换套异族的服侍。”楚轻说罢,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拿给了方子睿,自己则是去了另一顶软轿上换上了一套靛蓝色的异域男装,瞧着还真有那么几分模样。 她出现时,顿时让人眼前一亮,眉眼含笑,俊俏的公子哥,让一旁大胡子装扮的方子睿给比成了渣渣。 方子睿看到楚轻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安全多了。 若非这件案子牵扯到他的身家性命,方子睿死活都不想跟这杀人凶手有任何牵扯。吟月楼,身为京城稍微有那么点格调的青楼,与别的青楼不同的是,里面的女子各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如此,还都是清倌,这反倒是让人觉得稀罕,进来听听小曲儿,喝喝花酒,反倒是觉得自己也 高大上了起来。 马车停下来之后,楚轻与方子睿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了两个小厮,大步朝前走去。 因为方子睿怕让人认出来,全程都跟在楚轻身后,瞧着楚轻像是老手一样跟老鸨调笑,逗得老鸨咯咯咯直笑,像极了老母鸡,愣是让已经整陪客人的吟月楼当家四大花魁之一的红玉姑娘来作陪。等楚轻与方子睿被带向二楼的包厢,趁人不注意,方子睿忍不住靠近道:“老弟你这是熟客吧……我来了好多次,都没几次机会能见到这四大花魁啊。”只是说完了之后,方子睿突然想起来对方女子的身份, 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被对方给迷惑了,她装扮的再像男子,那也是女的啊,他怎么就能说对方是熟客呢? 方子睿蔫了之后,没再多话了,楚轻一双清眸看似再看别的姑娘,倒是在打量这吟月楼。 并未发现异样的地方。 第225章 遍布机关 被引入包厢之后,楚轻与方子睿落座,方子睿等人离开之后,忍不住感慨:“这花魁见客的厢房,比一般的厢房就是好看一些。” 楚轻并未来过吟月楼,问道:“哦?怎么个不同发?” 方子睿道:“这里多了道屏风,还有这里,这里,没有这些花屏装饰。” 楚轻的视线不经意从屏风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些花屏上,没说话。好在方子睿还记得这次来的目的,不敢暴露的太多,他们几乎是刚落座不久,就听到屏风后传来动静,竟是从旁边也开了一个门,随后就有一个轻纱罗裙的的女子素净的出现在屏风后,只露出一个模糊的 影子,婀娜风姿,颇为好看,怀里抱着一个琵琶,隔着屏风,对他们福了福身:“奴家见过两位爷,可是要听小曲儿?”声音百转千回,像是黄龄鸟,格外的悦耳。 方子睿忍不住靠近楚轻感慨一声:“不愧是花魁之首,光是这声音,就当之无愧。” 楚轻幽幽看了他一眼,方子睿立刻闭紧了嘴,决定什么话都不多说了。 楚轻用了男声:“既然如此,红玉姑娘就来一首拿手的好了。”说罢,单手托着下颌,竟是洒脱肆意,当真有几分惬意,指尖把玩着一个白玉酒杯,很是养眼。 只听那红玉盈盈一笑,落座之后,葱白的手指一拨音弦,顿时悦耳的琵琶音流淌而出,伴随着红玉绕梁的嗓音,格外的入耳好听,让人沉醉其间。 楚轻一边随着这曲调打着节拍,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下,这吟月楼倒是有趣,厢房还分密道。 很显然方子睿等人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像是沉浸在这曲调里。 一曲罢,方子睿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一旁的花架上:“红玉姑娘可否再弹一曲?” 红玉笑笑:“喏。” 几乎是同时,那花架上竟是打开了一个口,把那锭银子给吞了下去,随即,红玉又开始唱了另一首。 楚轻面上不显,心底却是咂舌,这厢房还真是内有乾坤,竟是这般设计。 楚轻垂着眼,愈发的谨慎了起来,至少她先前的猜测不错:这吟月楼……怕是当真不一般。 至少想要破这人皮案与阿依月公主的案子,这吟月楼,绝对是关键所在。 等一曲终了,方子睿又放了一锭银子邀红玉姑娘一见。楚轻已经对挥金如土的方子睿免疫了,默默看到那锭银子又消失不见了,随后屏风被撤了去,她也见到了传闻中吟月楼四大花魁之首的红玉。 第225章遍布机关 楚轻看对方再色眯眯看下去,这袍子大概就得被酒泡了,低咳一声:“方老哥,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被楚轻这么一提醒,方子睿回过神,不过身体一颤,端着的酒杯还是溅出几滴酒,大概是觉得在楚轻面前这般面子上过不去,一边摸着袍子上的酒渍,一边干巴巴笑着,只是余光却依然忍不住去瞄红 玉:“余老弟,这、这个就是红玉姑娘,是不是很漂亮?”他靠近了楚轻,想向楚轻调笑两句,只是说了两句之后,一抬头,对上楚轻似笑非笑的眸子,突然咯噔一下回过神。  糟了,又把这余小楚是女子的事给忘了,要怪就怪对方着实长得太像男子了,这风姿气度,风度翩翩,老是让他给忘了,他摸了摸大胡子,装模作样的又喝了一口酒水,干巴巴笑了两声,干脆不说话 了。 这红玉在他们对面的圆桌前坐了下来,提起酒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手指纤细葱白,极为好看。 楚轻瞧着面前酒水倾泻而下,轻轻摇着手里的折扇,眉眼精致如画,让红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位公子眼生得紧,可是第一次来?”  楚轻笑道:“是第一次来,这不是来京城做生意,刚巧遇到方老哥,说是吟月楼的姑娘,各个都是妙人,鄙人这离开前就来讨杯酒水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次来得不亏。鄙人敬红玉姑娘一杯 ,可要给个面子啊。” 楚轻三言两语,明明就是普通的奉承话,可偏偏衬着对方那张俊俏的脸,让人很是给面子。  红玉掩唇轻笑:“公子说笑了,理应是奴家敬公子才对。”她顺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娇媚的嗓音如同黄龄鸟,好听得紧,听得方子睿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落在红玉身上,这厮完全忘了这次来的正 事。 不过对方这猥琐的目光,与楚轻清朗君子的视线一对比,简直立刻又让人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对饮了一杯之后,红玉想必是对楚轻的印象极好,主动坐到了她身侧,楚轻倒是大大方方的又攀谈了几句,都是调笑夸赞的话,夸得红玉满面春光,娇羞不已,多饮了两杯已经是双颊酡红,一双 美目盈盈含情的瞧着楚轻,显然已经是春心大动,不过楚轻倒是见好就收,瞧着像是对红玉有几分感情,又克制君子之礼,看得一旁的方子睿羡慕得恨不得能博得佳人青睐的是他一样。 方子睿心痒的不行,几次打断两人想插嘴,不过幽幽被楚轻看了一眼,就老实了,忍不住感慨:这得亏余小楚是女子,否则,这得伤了多少小姑娘的心啊。 楚轻等差不多了,就站起身,看似熏醉,眼神却依然清明,君子风度,让红玉依依不舍,咬着红唇:“余公子,何时还会再来?”  楚轻也像是颇为遗憾,指尖挑着对方的下巴,指腹不经意在她脸侧摩挲了下:“这个……鄙人也不知,不过下次若是来了,必定还来见红玉姑娘。哦对了,这个小东西,送给姑娘,牡丹赠佳人,姑娘不 要嫌弃这东西不值钱的好。”楚轻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红玉瓷器,洁净无暇,只是并非真正的红玉,而是白瓷,被楚轻想办法弄成了红色,竟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与赠送给皇上寿礼的都是出自楚轻之手,上次觉得不错之后,官窑的大人过来询问过,她画了几个样品让官窑给做出来,来之前刚好送过来,她顺手拿了一件看起来顺眼的。 红玉一看之下,竟是心头一震,望着那娇艳欲滴的牡丹,哪里见过这种漂亮的东西:“这……这是不是太贵重了?奴家……” “给你的,就收着吧,也不是值钱的东西。”楚轻说的倒是真的,主要就是手艺,银钱倒是半点没花。 一旁的方子睿忍不住瞪大了眼:这余小楚还真是个怪人,这东西都能给皇上当寿礼了,她竟然说不值钱,真是……暴殄天物啊。  既然楚轻给了礼物,方子睿也想讨佳人欢心,在怀里摸了摸,却是摸出了一锭银子,低咳一声,觉得跟楚轻的礼物一对比,就显得特别的低俗,可已经拿出来了,只能往桌上一放,就跟着楚轻站起身 打算离开。 “公子!”红玉也随即站起身,她手里还抱着琵琶,等楚轻疑惑的回头时,红玉忍不住美目含情道:“奴家给公子再唱一曲吧。” 楚轻望入她的眼底,笑了笑:“好啊。”随即,又坐了回去,红玉眼底带着笑,倒是当真弹奏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方子睿简直惊叹不已,这得亏这余大人不是男儿身,不然这得伤了多少小姑娘的心啊。 只是……方子睿冷静下来,却是疑惑了,这余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莫名有种感觉,这余大人在讨好这红玉姑娘? 可他们不是来找那个卖给他人皮灯笼的商贩的吗?怎么反而一直待在厢房里听曲儿?  等楚轻与方子睿走出吟月楼,方子睿回头忍不住看了看,小声问道:“余老弟,你、你这到底是来喝花酒的,还是来查案的啊?”怎么只看到她听曲儿哄姑娘,就是没看到她破案?他们不是来找那个人 皮灯笼的商贩的? 楚轻摇着手里的折扇,道:“不急不急,方大人觉得这吟月楼如何?”  方子睿老脸一红,露出一个颇为意味深长的笑:“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最主要的是瞧着跟大家闺秀一样,真是……”说到一半,想起来楚轻是女子,怎么都说不下去了,“我一俗人,让余老弟……不, 让余提刑看笑话了。” 楚轻却是笑了:“大人还是喊我余老弟吧,不过,大人你看的是姑娘,我看的……却是构造。”方子睿被楚轻给说蒙了:“构造?什么构造?”他怎么没发现有别的不同的?不都是青楼吗? 第226章引蛇出洞 楚轻道:“你见过哪家青楼,在厢房里会分为前门后门的?” 怕是这整个吟月楼机关重重,而且,那些收银子的格子,竟然如此巧妙,怕是整个厢房都在别人的控制之中,像是有人监视一样,如此一来,那就不便暴露了。 “这……”这方子睿还真没细想,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意思是,这吟月楼有问题?” “暂时还不能肯定,不过,这吟月楼方大人不用去第二次了,就算你去,怕是也那商贩也不会出来见你的。”对方已经收了钱,怕是不会再露出第二次面了。 “啊?那……” “方大人只当这件事不存在,回头画个画像给我,以防打草惊蛇。”楚轻嘴角扬了扬,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楚轻笑得方子睿毛毛的:“可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就是我的事……” “无妨,方大人不出面就已经是帮我了。” “那余老弟你这是打算……”  楚轻眯眼,缓缓吐出四个字:“引蛇出洞。”既然整个吟月楼机关重重,怕是就算是找到了人,对方也能顺利逃走,甚至打草惊蛇,如此,倒不如让对方来找自己好了,怕是今晚上自己送出去的那个小 物件,绝对会让对方上心。 楚轻回到宅子时,发现李天啸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了,手里正随意的翻着一本书卷,正是她昨夜翻看的一本,走过去行了礼:“微臣见过皇上。” “私下里不用这么客气,朕又不是老虎,你这么见外,让朕也觉得不轻松。”李天啸放下书,仔细看了看她,确定对方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可查到什么了?” 楚轻摇摇头道:“并没有找到那个商贩。” 李天啸道:“不急,需要帮忙吗?要不要让天一他们去吟月楼走一趟?” “不用,如此这般难免会打草惊蛇。”楚轻立刻拒绝了。 “嗯?他们的身手还不错,如果仔细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李天啸不解她为何这么紧张,还是不信任天一等人的身后?  楚轻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如果是普通的青楼,那么微臣自然是没意见,不过那吟月楼……不一般。”楚轻本来想瞒着李天啸的,她担心如果说出来自己打算用自己引蛇出洞,对方不会让自己过去, 可她又怕对方万一想要帮自己,真的让天一大人去吟月楼了,反而会给自己添麻烦,想了想,只好说了出来。 “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李天啸皱着眉头,显然察觉到了楚轻话里这个“不一般”所带来的危险性。  楚轻大概把今晚上看到的这吟月楼的构造说了出来:“这吟月楼这般怪异,竟然还未引起众人的怀疑,怕是这里面绝对不简单,光是从吟月楼出去人不见了,竟然除了在门口有人看到公主与人争吵,别的地方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让应衙头去查那个与阿依月公主失踪前争吵的那个人,那个人却像是平白从京城消失了一般。那么,只能说明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对方躲了起来,不露面;第二种,就是对方不在京城了。”可她觉得对方离开京城的可能性很小,对方既然敢这么多年犯案都不带胆怵的,还把尸体都扔到了同一个地方,说明对方的心够狠,又胆子够大,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会跑,只可能躲在了别 处。 那么他躲在哪儿,这就要好好研究一番了,而今晚上看过吟月楼的这种构造,楚轻绝对有理由相信,躲在吟月楼的可能性最大。 想必这吟月楼,绝对内有乾坤。 李天啸听完了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许久,皱着眉头道:“你下次换个人去,朕让天一装扮一下去,你暗中指挥就行。” “不行!”楚轻立刻就拒绝了,“万一被发现就糟糕了。” “天一身手好,完全能够胜任。”李天啸怕她遇到危险,他无法想象如果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 “可你让天一大人太过刻板正直,你让他跟姑娘调情,他根本办不到,这样直接就露馅了。”楚轻梗着脖子说出来,说完看到李天啸微微睁大的凤眸,脸有些热,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李天啸难以置信道:“你去青楼还跟姑娘调情?”他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种感觉让他像是又回到了先前不知道她是女子的时候,因为妙语而郁闷了很久,可偏偏他此刻又说不出半个字,他不能贸然说出自己对她的心意,否则,他很清楚等着他的怕就是对方直接的拒绝。 李天啸就是有这种感觉,对方不会答应自己。 楚轻被对方这么明晃晃说出来,有些尴尬:“这个……是情势所迫,情势所迫,皇上放心,微臣知道分寸的。”再说,她是女的,对方也是女的,她到了那里也会花大把的银子,对方也不吃亏就是了。 李天啸:“……” 楚轻看到李天啸黑沉的脸,莫名却是有点理解对方的心思,只是她只能当做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其实皇上你这次不来,明日早朝之后,微臣也是要去找你一趟的。” 李天啸抬眼,莫名觉得对方大概不会说出什么让自己很高兴的话:“……” 楚轻低咳一声:“微臣囊中羞涩,这去吟月楼……算是公费吧?” 李天啸:“……!”她去逛青楼也就算了,还要他掏银子给她逛? 这下子不仅是李天啸,连躲在暗处默默守卫也不小心顺进耳朵里的天一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气皇上,他只服面前这位。 可到底李天啸还是妥协了:“明天朕让人给你送过来。” 楚轻立刻点头,毕竟去逛青楼不好走程序,难道报上去要说自己为了公事去逛青楼所以让朝廷给报销了?开了这个头,以后岂不是让人效仿?不好不好,她这是在为皇上着想,为朝廷省银子。 李天啸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本来还想留在这里的,可一想到楚轻会再跟他讨论青楼那个叫红玉的姑娘,他就头疼,干脆又回宫去了。 楚轻一直等李天啸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皇上每次待在这里,她都觉得亚历山大。 翌日一早下朝了之后,楚轻就从余栉风那里偷偷拿到了一砸银票,瞧着余栉风心疼的小表情,楚轻笑得弯起了眼,拍了拍余栉风的肩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辛苦的余大人了。” 余栉风黑着脸,幽怨地看她一眼:这皇上还真舍得,不过想想对方也是破案子,只好认了,只是……对方是去青楼啊,这么好的差事,他也想去啊。 像是看出了余栉风的想法,楚轻摸着下巴道:“其实带着余公子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以后余大人你传出来一个风流的名声,这谁家姑娘还肯嫁给你啊。” “那你不是也去了?”余栉风反驳道。 “我能跟你一样?我就算去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我真的去喝花酒的。”楚轻把银票揣进怀里,感觉到那厚度,又拍了拍。  余栉风刚想问一句“你怎么就不一样了”结果,刚张了嘴,乍然间想起对方女子的身份,忍不住一拍脑门,决定不跟她再讨论这个话题了。想想他还是不去了,万一让娇娇以为自己去喝花酒,他在娇娇 心目中的形象那简直就是一落千丈啊,想通了之后,余栉风虽然舍不得那些银子,还是大方的一摆手:“好了,好好喝,不用给小爷省。” 楚轻挥挥手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刘国舅,余栉风转过头时,显然也看到了,脸色就更黑了,哼了一声,就直接越过刘国舅,径直朝宫门的方向走了去。 楚轻几步走到了刘国舅的身前,拱了拱手:“国舅爷。” 刘国舅的视线从余栉风身上收回来:“余家那二小子说什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黑?” 楚轻笑笑:“从他那里讨了些银子,他不乐意了。” “嗯?”刘国舅眯了眯眼:“怎么从他那里弄银子了?缺银子了?”  楚轻摇头:“不缺,这不是在办那件案子么,需要去吟月楼,就跟皇上提了一下,这算不算公费,皇上应了,就让学生向余公子讨要,这不,刚才提了,余公子虽然给了,不过显然是生气了。”楚轻耸 耸肩,这也没什么好瞒的,相信刘国舅也能知道,自己这么坦白,反倒是能让刘国舅对自己更加的放心。 果然,刘国舅笑了:“你呀,缺银子就跟老夫说,你是老夫的门人,老夫还能短你的银子,跑去跟皇上要银子,像什么话?”  楚轻道:“公事算是公事,不能白白让国舅爷吃亏了不是。”楚轻这句话说得让刘国舅极为满意,瞧瞧,还是这门人收得好,事事都未他着想,不像是那些人,需要他要么用手段威胁,要么用银钱拉拢 ,让他好生不高兴。  刘国舅又与楚轻说了一番,之后也没说什么,让她好好破案就离开了。 第227章一掷千金 楚轻回了一趟府衙,果然应衙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倒是那十几具尸体有人来认尸了,不过也就是一位,主簿记录了下来,前来找楚轻。 楚轻翻看了一下,皱着眉:“两年前的七月失踪的?”  主簿道:“对,是前街徐家的小姐,是个富商的千金,养尊处优的,听说才二八年华,失踪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丫鬟,后来丫鬟跟小姐都失踪了,再也没回来,听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最后报了案,却也不了了之。他们一家心里难受,所以就换到了临近的地方居住,这得到消息刚刚赶过来,确认其中一具尸体就是当时陪着徐家小姐的丫鬟,因为丫鬟已经死了,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当时小姐去了何处 ,只听说是去买胭脂,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楚轻嗯了声,摆摆手:“把具体时间统计下来,看看这几日还有没有人来寻找。” 主簿点点头:“是,大人。” 等晚上的时候,楚轻刚走出书房,就看到外面等着的应振兴,她疑惑的看过去:“应衙头,有事?” “大人可是要去吟月楼?”应振兴问道。 “对啊,怎么了?” “属下跟大人一起去可好?”应振兴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收紧了。  楚轻一愣,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应振兴也想去青楼,不过想想应衙头这为人一向是正直,以前并未听说过对方对烟花之地感兴趣,随后就明白了应振兴的想法,笑了:“应衙头是怕我出事?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这京城里很多人都认识你,让你跟着我去,反倒是容易暴露目标了,我自己一人去即可。”楚轻可不想再牵扯进去一个人,更何况,这吟月楼并不安全,她要做的又是引蛇出洞的事,人多了反而 误事。 “可……”应振兴还是担心,尤其是视线落在她清秀的面容上,肌肤凝脂白玉一般,唇红齿白的,自从知道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想要的是年轻姑娘的人皮,他就担心楚轻会出事。  “放心好了,若是应衙头不放心,那就在吟月楼的巷外等着,只是不要暴露目标了,这吟月楼四周……可不太平。不论你稍后看到什么,都只当是没看到,只要我没有危险,都不要露面。我可能会去一 家客栈,倒是真去了,你进去之后,你可自行离开。”楚轻终究是妥协了,怕是让应衙头这样待在这里,他也不放心,这应衙头果然是衙役的楷模。 楚轻这次孤身一人去了吟月楼,依然点了红玉,当红玉撤开屏风看到楚轻时,显然诧异了一下,随后眼底的闪过惊喜:“公子,是你啊。你不是……说要离开竟成了吗?” 楚轻眸底含情脉脉的瞧着红玉,看得对方粉面酡红:“怎么,红玉姑娘这是不欢迎鄙人?” 红玉连忙抱着琵琶上前,摇头道:“怎么会?是……是奴家太惊喜了,原本以为公子已经离开京城……是奴家说错了话,奴家敬公子一杯。”  楚轻笑了笑:“听说这敬酒时要掏银子的?昨个儿是方老哥请客,他已经先一步离开京城了,有批货晚了些,鄙人就多留几日,希望红玉姑娘不要觉得鄙人来得勤,心生厌烦。”楚轻说着,从怀里掏出 一锭银子,放在了格子上,顿时那格子就下落,银子很快就不见了。  红玉一张粉面红得滴血,轻嗔了楚轻一眼:“奴家还是给公子敬酒吧。”只是视线却是直勾勾盯着楚轻那张俊俏的脸,心里喜欢得紧,几乎是贴着楚轻站着,楚轻手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肢就带进了怀 里,红玉轻轻挣扎了一下,就被不动了,坐在楚轻的腿上,给她倒了一杯酒,羞答答的喂给楚轻喝。 楚轻一口饮尽了,抬了抬她的下巴,指腹温柔地摩挲了下:“红玉姑娘给鄙人唱个曲儿如何?”  红玉红着脸应了,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抱着琵琶在一旁开始弹奏了起来,楚轻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一连让红玉唱了四五个小曲儿,每唱一次就放一次,简直有为佳人一掷千金的意思,瞧得红玉俏脸更 加红了,只是瞧着楚轻这架势,却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了:“公子赚钱也不容易,奴家陪公子聊聊天吧?” 楚轻摸摸她的小手:“红玉姑娘这是心疼鄙人了,放心好了,鄙人刚赚了一笔货,别说是这点小银子,就是给姑娘赎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红玉愣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刚想抬起手堵住楚轻的嘴,就听到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响铃声,因为离得近,楚轻明显看到红玉的脸色苍白了一下。 楚轻装作没看到,好奇的四周看了眼:“咦,怎么有铃铛声?”  “没、没啊,有么。”红玉接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楚轻看时辰差不多了,临走之前,又送了红玉一个瓷器,这次是朵盛开的玫瑰,让红玉看得俏脸更红了,只是临走前欲言又止,却是依然没能说出 来。  楚轻一直等走出了吟月楼,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嘴角扬了扬,向着早就租下来的客栈走去,到了地方,径直上了二楼,只是进去之后,她却是开着一个门 缝,不多时,就听到下面有人朝掌柜的打探自己的身份。 等对方听说自己真的是个富商,在这里租了好些时日的时候,才相信的离开了。 没过多久,余栉风就从三楼下来拐进了她的房间里:“你这是要干什么,那个打听你的是谁?” 这间客栈是李天啸暗地里的生意,如今被余栉风管着,楚轻虽然猜到了,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耐不住性子,竟然第一次就来打探了,好在她有准备:“也不是什么人,就是做人皮灯笼的那些人。” 余栉风本来听到前半句还想反问,听到后半句,立刻缩了脖子:“你别吓唬我,干嘛不直接让人抓了?!” 楚轻眯着眼:“你不想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吗?这么偌大的一个吟月楼,除了十几条命案,却并未引起太大的主意,你不觉得奇怪吗?” 余栉风默默下巴:“是挺奇怪的,可……这没危险吗?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做这种事,怕是……”  楚轻道:“皇上知道的,放心好了。”楚轻把脸上的易容弄掉之后,换回平常的衣服,就从密道离开,回了房间,翌日一早,就从宅子去了府衙,安排妥当了之后,又回了客栈,随后,就按照先前交代余栉风的,开始用余生的身份,去了藏宝阁,去了米粮铺,绸缎庄,在几个大铺子之间流转,最后跟几个掌柜告了辞之后,就重新回了客栈,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果然看到了有人跟着,不多时,就离开 了。  这让两日之后,楚轻在第三日晚上又去了吟月楼,只是这次要见红玉的时候,却被告知红玉在陪别的客人,让楚轻点个别的姑娘,楚轻笑了笑:“不必了,给我开个包厢,我等红玉姑娘片许好了。”说 罢,掏出一枚银子放在了老鸨的手里。  老鸨立刻眉开眼笑的让人带着她去了厢房,随后,楚轻刚坐了没一会儿,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只是进来的却不是红玉,而是一个壮汉,手里提着一个酒壶,看到楚轻,笑道:“哎呦,走错了走错 了……” 楚轻笑笑:“无碍。” 可谁知这人反倒是不仅没离开,还提着酒壶进来了:“相遇就是缘分啊大兄弟,来来来,老哥陪你喝一杯!”说罢,不管不顾的就倒了两杯酒,递给了楚轻一杯:“不喝就是不给哥面子!嗯?”  楚轻瞧着对方醉醺醺的模样,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看来对方每次下手还都让新人来啊,她笑笑,接了过来,低头嗅了下,并没有药,才放心的一口饮尽:“承让。” 第228章落入圈套 那人看到楚轻根本毫不怀疑的就喝了,嘴角扬了起来,又倒了一杯,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两人几乎是促膝长谈的架势:“公子真是好爽之人,老哥好久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人了,来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楚轻笑笑,喝了:“公子客气。” 等这杯喝完了之后,那人直接道:“我们也别公子公子的喊了,我叫徐三,你叫我徐三哥就好。” 楚轻道:“鄙人余生。” “好好,好名字,一看公子就是个读书人,文绉绉的,没想到这么爽快。”那徐三笑着勾肩搭背,只是话里话外,却都是在套楚轻的话。 楚轻本来就不甚在意,毕竟余生这个身份就是假的,自然直接道:“让徐三哥看笑话了,我并非读书人,而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贾罢了。”  “商贾怎么了?老哥我也是商贾,老弟可不要妄自菲薄,来来来,相逢就是有缘,再喝一杯。”两人推杯换盏,这样一壶酒下肚,楚轻脸上带着几分薄红,好在她提前有准备,来之前就喝了醒酒药,否 则,这会儿怕是已经醉倒了。  果然,那人看楚轻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就开始道:“说起来,老弟你是做什么生意的?老哥我先说我的,我是做一些高档灯笼的,别说老哥自夸,老哥弄出来的那些灯笼,绝对是上等货,绝对没人见过 ,一等一的好看,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当真?”楚轻睁着醉眼惺忪的眼,却像是很感兴趣一样,“老哥是个雅致人,不像是我,我那些生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瞧老弟,别气馁啊,我们能遇到,也是缘分,说实话,老哥也正在找合伙人,要是老弟有意思,算老弟一个也没问题。” “啊?可这怎么好意思?我也不会灯笼生意啊?”楚轻连忙摇头拒绝。  “别介啊,不会可以学,这要是别人,我还不带他呢,这不是看跟老弟有缘……这样,我先给老弟看个,你要是有兴趣,就下次来找老哥,跟老鸨提我徐三的名字,肯定都知道,绝对不会骗老弟你的。 我跟你说,老哥这灯笼,一个能卖这个价。”这人比了五个手指头。 楚轻惊讶的睁大了眼:“五百两?这么多?” 徐三笑了:“哪儿啊,五千两!” 楚轻倒吸了一口气:“不会吧?这是金子做的灯笼也不值这个价格啊!”  徐三道:“老弟这就不懂了,物以稀为贵,要是金子,反倒是不值什么钱,老弟要是有兴趣,我就带带老弟,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当然了,要是老弟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老弟若是跟上老哥这条船, 保证老弟你一年能赚这个数。”这次徐三伸了十个手指头。 楚轻略微谨慎道:“一、一万两这么多?”  徐三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十万两!”说罢,徐三满意的瞧着楚轻瞪大的眼,也不等楚轻回话,就提着空了酒壶,摇摇晃晃的出去了,只是等他离开很久,楚轻呆呆坐在那里都没有回过神,眼 神里都是犹豫跟震惊。  楚轻知道,这个厢房里必定有人监视着,所以她根本就没动弹,对方演戏,她也演,只是看谁能骗得过谁罢了。不多时,红玉就从后门进来了,抱着琵琶,盈盈使了个礼,不像是先前那般热情,反倒 是情绪有些萎靡:“余公子,奴家给公子唱个曲儿吧?” 楚轻第一次却是没回答,红玉隔着屏风又喊了两次,楚轻才像是回过神:“啊?好好好,唱一个。”然后从怀里摸银子放到格子上,却一直心神不宁的。 即使后来红玉出来陪他喝酒,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红玉欲言又止得瞧着她,眼圈莫名红了,在楚轻要离开前,忍不住道:“公子下次还来吗?” 楚轻点点头:“来,还来,怎么舍不得我了?”她摸了摸红玉的脸,红玉突然抱住了她的手,眼圈泛红,像是在纠结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奴家等着公子……” 楚轻笑笑离开了。  只是等回到了客栈,楚轻进了房间之后,脸色却是黑沉了下来,咬着牙,眼底都是愤怒,余栉风进来时,就看到了她这表情,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今个儿去吟月楼吃亏了?”余栉风生怕楚轻 吃亏了,否则,皇上这知道了能饶了他? 楚轻摇摇头:“没吃亏,对方上钩了。”只是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上钩了这不是好事么?怎么瞧着你这么……” “就是心里不舒服。”楚轻揉了一把脸,才把今晚上发生的事跟余栉风说了,余栉风听完了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对方真的说能赚这么多?” 十万两,只是对方拉拢一个入伙的人,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话,那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得有多少少女遇害,只是为了弄出那么一盏人皮灯笼? 两人沉默的坐在那里,楚轻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站起身:“不行,我要进宫一趟,我要跟皇上好好说说,这次怕是绝对不这么简单。” 余栉风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对方的生意既然敢做的这么大,可三年了京城都没有露出半点风声,这里面怕是绝对有人给他们处理隐瞒。而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你觉得什么人才能够瞒下来?”楚轻凝重道。 余栉风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朝堂中有举足轻重的大臣也参与了进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楚轻点点头:“怕是……还没这么简单。”  按照对方的套路,根本就是专门在吟月楼瞧着那些富商以及身份高的朝臣来拉拢,先用金钱诱惑,随后抓住把柄让对方与他们同流合污,到时候洗不干净了,就只能落入对方的圈套,替对方洗白,如 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三年来京城会有多少人牵扯其中,根本无法预料。 余栉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立刻起身:“我跟你一起进宫。” 两人入夜从密道进去之后,到了御书房,李天啸还未歇息,看到楚轻很是意外,眼底带着惊喜,只是等听完了楚轻的话,李天啸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下来,许久都未开口说话。  他先前就觉得楚轻深入虎穴的举动太过危险,如今听楚轻一说事情可能还牵扯到朝廷官员,心里更加咯噔一下,他刚想开口让楚轻把案子转交给别人来办,可对上楚轻的目光,瞧着她眼底为了那些无 辜牺牲的少女带着的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对方报仇的光,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天啸知道,如果今日他说出那些看是对楚轻保护的话,可以后,怕是楚轻有事绝对不会再这样坦白,而是直接动手,先斩后奏了。 李天啸揉了揉眉心:“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楚轻显然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自己的安危,可这句话问出来也表示对方认可了自己的做法,只是不放心自己去冒险。楚轻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意,放软了声音,道:“微臣会在保住自己性命的 前提下去冒险,皇上放心,微臣还不想死,微臣还有师父的仇没报,不舍得。”刘国舅还未除掉,她怎么舍得就这样让自己死去,所以,她会很小心的。  李天啸长叹一声:“让天一秘密跟着你暗中保护,你先别推拒,这件案子牵连甚广,朕很担心你,放心,他一般不会露面,只会暗中保护,一旦有个万一,朕会立即调动御林军前去救你,这是朕唯一能 为你做的了,否则,朕难以心安。” 楚轻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是,微臣遵命。”  楚轻离开之前,回头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天啸坐在御案前,一动不动,只是一双凤眸却是直勾勾落在她身上,对方眼底难以忽视的感情,浓烈炙热到让楚轻心慌,可即使知道对方的感情,她依然无法 接受,只能快速的转开眼,随着余栉风从密道离开了。 沿着密道往前走,余栉风时不时回头看楚轻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知道了?” 楚轻装傻:“知道什么?” 余栉风比了比手势:“就是……皇上啊,他对你……” 楚轻在余栉风说出来之前,打断了余栉风的话:“余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她怕余栉风真的说出来,一切就真的回不去了。 余栉风张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可是,为什么啊? 皇上要人品有人品,要地位有地位,成为宫妃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为什么偏偏楚轻就是不愿意呢?难道她对皇上没有感情? 余栉风想来想去,只能有这么一个答案了,忍不住为皇上默哀,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竟然对他根本就没心思,皇上竟然只是单相思,余栉风越想越觉得自己跟皇上一样一样的,都是单相思。 哎,不知道娇娇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楚轻接下来两天又去了几趟吟月楼,只是并未真的找徐三,依然是点了红玉,可每次听着小曲儿,却是心神不宁,红玉也有些心不在焉,每次欲言又止,却依然不敢说什么。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楚轻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拉过红玉,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捏了捏她的下巴,像是犹豫了很久之后,才问道:“红玉啊,我问你一件事,你别告诉别人可好?”对方模样俊俏, 又出手大方,这些时日,极为得红玉的心,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眼神里带着一抹不忍,犹豫,最后,垂下眼,却还是默认了楚轻的问话。 楚轻权当是没看出红玉眼底的挣扎,又问了一遍,红玉才轻轻点了下头:“公子尽管问吧,奴家若是知道的,都会告诉公子。” 楚轻问道:“你可知道那徐三哥?”  红玉浑身僵了下,才缓缓点头:“徐三哥啊,奴家自然是知道的,他是我们吟月楼的常客,听说是做灯笼生意的,不过不是普通的灯笼,就是那种很特别的,一本万利,很赚钱的。” 第229章竟然是他 “特别?特别到什么地方,红玉姑娘可知道?”楚轻笑眯眯的问。 红玉眼神闪了下,摇头:“不、不知道,奴家怎么会知道呢?来,奴家再敬公子一杯,公子是来看奴家的,还是来做生意的?” 楚轻笑笑:“自然是来看美人儿的。”楚轻捏了捏她的俏脸,惹得红玉粉面含春,格外的惹人,只是眼底却又化不开的浓愁。 一直等楚轻离开了之后,从暗格里走出一个人来,赫然正是那徐三,他扫了红玉一眼,一巴掌闪了过去:“敢坏了老子的事,老子弄死你!滚蛋!” 红玉趴在地上,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不敢多呆,赶紧爬起来,低着头捂着脸匆匆从后面离开了。 徐三抬抬手,又有几个人从暗处走来:“都打探清楚了?对方家底如何?” 手下禀告道:“打探好了,这余生是江南那一片的富商,手里头银钱可不少,这可是个肥羊,抓好了,这下子兄弟们又能多赚一笔了。” 徐三心情好了不少:“给老子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手下问道:“可是要禀告上头?上头说这些时日上头查得紧,听说案子交给府衙的一个女提刑给办了,万一出点事……上头让我们最近不要再胡乱出手了。” 徐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听他们的,大不了这头肥羊我们自己吞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不过是一个提刑,到时候让那人给打点打点不就行了……” 手下人想想也是:“好,那我们下去准备准备!”  楚轻又过了两日,这才又去了吟月楼,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找红玉,而是直接找到了老鸨,递出去一锭银子,像老鸨打探徐三哥,那老鸨早就得到了指示,立刻就带着楚轻去吟月楼三楼见了徐三。徐 三早就等在了那里,看到楚轻,立刻眉开眼笑的走过去:“哎呦这不是余老弟么,怎么想起来找哥哥来了,可是想通了,要与哥哥一起做这买卖?” 楚轻笑笑:“这不是考虑几日,觉得还是试一试,不然我这回去了,心也定不下来啊。” 徐三挥挥手,让人退下去之后,就开始跟楚轻讲这灯笼多好,说的天花乱坠的,直把楚轻说的一愣一愣的:“当真有这么好?” 徐三笑道:“当然了,要不是我们有缘,老哥也不会把这么好的事让给你,你就说吧,入伙还是不入,你要是入了,这一年可就是十万进账,可比你这小本生意强多了。” 楚轻道:“那,我能瞧瞧那灯笼吗?”  徐三早有准备:“可以。”说罢,拍了拍手,立刻有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放在了桌子上,等红布一掀开,顿时一盏精致奢华的灯笼入了眼,裹着灯笼的那一层皮格外的莹润光滑,让人忍不住流连忘 返。楚轻忍着愤怒,嘴角噙着笑惊讶的瞧着,摸来摸去,像是爱不释手:“这什么材质,怎么这么软这么滑?”  徐三却让人立刻收了回去:“至于是什么就先不说了,否则这生意让人偷学了去,我们这些人可要喝西北风了啊,怎么样?老哥告诉你,这还是次品,上品可比这手感好多了,只要你入伙,老哥绝对亏 待不了你。” 楚轻认真思考了一番,就同意了:“好啊,只是……要怎么入伙?” 徐三比了个手势:“先交一万两入伙费,我带你去见上头的,到时候画个押,你就是老哥的好兄弟了!”徐三揽着楚轻的肩膀,认真瞧着楚轻这俊俏的脸,忍不住眯了眯眼,“老弟你这皮肤可真好啊。” 楚轻垂下眼摆摆手:“老哥取笑了,一个大男人,皮肤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徐三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楚轻皱着眉:“徐三哥你干嘛呢?” 徐三搓搓手:“嘿嘿,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反射性的,老弟你啥时候交入伙费,老哥带你去见上面的人。” 楚轻道:“明天吧。” 徐三一摆手:“行,那明天老哥就等着你了。” 等楚轻离开了之后,徐三才忍不住收回视线,手下从暗处走了出来:“大哥你想什么呢?”  徐三道:“可惜男子的皮不够软和,否则这小子的皮肤可真够好的,让人忍不住心痒痒。”随后收回视线,“准备的如何了?等明天晚上带着这小子去仓库,等他交了银票之后,就把人绑了,让他手上沾 点血,以后他就任我们白布了,知道了吗?” 手下道:“大哥放心好了,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一准跟以前一样办得妥妥当当的。只是那红玉……似乎对那小子真的有点上心了,万一……” 徐三眼神里露出一抹狠意:“把人给关紧了,等明晚上过后,那小子上了我们的贼船,老子让他们双宿双栖也行啊,只是别坏了老子的事,否则……别怪这一刀两命!让他们做个地下鸳鸯!” 楚轻又去了府衙一天,等天黑的时候回了客栈,她早些时候已经派人去告知余栉风,让他准备好一万两银票,只是等快要离开的时候,楚轻没想到来送银票的竟然会是李天啸。 楚轻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头上的玉冠,低咳一声,收起折扇,对李天啸行了礼:“皇上。” 李天啸的视线有些怔愣的在她身上扫过,随后收回视线:“嗯,起来吧。这是银票,你收好了。” 楚轻接过来,李天啸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想就这么离开?就听到李天啸再次开口了:“可准备好了?他们今晚上要带你去见谁?” 楚轻摇头:“不知,不过等见了人就知道他们的上峰到底是谁了。” 至少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两个,说不定能顺着抓出最后的幕后之人来。  李天啸听完就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担心的缘故,这一整日就是心神不宁,所以干脆亲自过来了一趟,等见到了楚轻,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只是表情依然凝重:“别忘了带信号弹,如 果真的有事,立刻点燃了,朕立刻派人去救你。”她这次去的可是真正的龙潭虎穴,里面的人手上都沾了人命,如果不是这件案子真的太大,他根本不可能让她去这么冒险。 楚轻耳根莫名有些热,点头:“微臣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那微臣这就……走了?” “等等,把这个给穿上。”突然,李天啸站起身,大步朝着楚轻走了过来,等楚轻看清楚递到面前的东西,微微愣了下,竟然是一件软金甲。 “这……这是皇上贴身保护的东西,微臣怎么能穿?”楚轻连忙拒绝了,这软金甲刀枪不入,她哪里舍得就这么穿了,更何况,莫名觉得这么贴身的衣物,根本也不好去穿。 李天啸却是格外的固执:“为了以防万一,把这个穿上。”  对方大有一副她若是不穿上,他就不放人的架势,楚轻看对方一双凤眸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自己瞧,被对方瞧得极为不自在,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去屏风后把这软金甲给穿上了,等穿上了之后,李天啸 才挥挥手:“去吧。” 楚轻走出房门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了李天啸的黑眸,对方眸色极深,像是一汪幽潭,楚轻看了眼,心口莫名一紧,赶紧收了回来,关上门,脚步加快的离开了。 等楚轻离开了之后,李天啸才收回视线,朝着暗处道:“你们都去吟月楼外守着,不得让她出任何意外!” 暗处有人应道:“喏。”  楚轻一直等出了客栈,凉风吹在脸上,才感觉脸上的热意少了一些,她一直走到吟月楼,都感觉一路有人跟着,她只当是没觉察到,一路走进了吟月楼。 第230章竟然是他 等楚轻一进入吟月楼,老鸨像是早就等着她一眼,赶紧迎了过来:“余公子您来了啊?三爷一直等着您呢,来来,跟我走!”说着,就拉着楚轻往房间里去,经过客人的时候,还被调侃了几句。 楚轻一直被老鸨拉到了三楼的房间里,一推开门,徐三果然就在里面了,看到楚轻,哈哈笑了几声:“老弟你来了?” 楚轻走进去,也是笑笑:“徐三哥我们这就去吗?”  徐三道:“不急,先听个曲儿。”他说着,拍了拍手,就看到红玉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抱着琵琶,低着头,坐下来之后,就开始唱了起来,只是声音时常颤抖一下,就被徐三深深看了一眼,红玉飞快 地抬起头,又飞快去看楚轻,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可还是飞快把头给低了下来,葱白似的手指拨动,只是曲调愈发的哀怨绵长。 楚轻只当是没看到红玉不对劲的眼神,打趣道:“往日见一次红玉姑娘可是不易,今还是徐三哥有面子,这就见到了。” 徐三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轻一眼道:“不过是个姑娘,老弟若是喜欢,改日老哥把她送给你也无妨。” “咦?”楚轻笑笑,却是没在说话。楚轻却是知道徐三的心思,他之所以不现在就带她立刻就去见他的上峰,不过是谨慎而已,他在等,等自己是否带着的有人。  楚轻却是也不着急,她来之前就跟李天啸说好了,他的人自然不会贸然行动,她也相信以李天啸身边的那些暗卫的身后,绝对不会被徐三的人发现。果然,他们这一听曲儿听了足足一个时辰多,等有 人进来回禀徐三之后,徐三脸上带了放松满意的笑。 “让老弟久等了,先前老大那里有事耽搁了,这会儿终于空下来了,老哥这就带你过去,等交了入伙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徐三过来,一把揽住了楚轻的肩膀,使劲儿的拍了拍。 楚轻眉头都没皱一下,也好爽的笑笑:“以后就劳徐三哥多多指教了。” 徐三的手下打开了一个暗格,拱手:“三爷,都准备妥当了,请吧。”他的手指着的正是一个密道,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昏暗的壁火微微照亮了一条蔓延到前方的路,让人辨不清里面到底通往何处。 楚轻跟着徐三往里面走,甚至犹豫都没有,只是经过红玉身边时,红玉突然松开了手里琵琶,朝前走了几步:“公子!” 徐三脸色一沉,朝着手下扭了一下头,立刻有人拦住了红玉。 楚轻朝着红玉笑笑,像是没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等我回来,再听你唱曲儿。”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以为红玉只是舍得她一样。 徐三看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才笑了笑:“还是老弟魅力大,这红玉可是吟月楼的四个花魁之首,竟然才几面就对老弟上了心,不过老弟这模样,的确是好,简直把那些贵公子都比了下去。” 楚轻笑着摆手,谦虚道:“老哥这又打趣我了,不过是个粗鄙的商贾而已。” 徐三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确定没问题之后,继续带着人往前走,只是朝后打了个手势,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这红玉……看来留不得了,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暗格的门关上了,红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掏干净了,软在地上,小脸煞白,那两个手下站到她面前,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反了你了,误了三爷的事,有你的苦头吃!” 红玉垂着头,抖着身板道:“对,对不起……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以为三爷的事是你能插手的?”那两个手下对视一眼,冷冷搓了搓手,就要把人拽起来先关起来处置了,只是刚把人给拽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老鸨的声音。  “哎呦喂,三爷这还没好呢?外头好几位大人都在指名点红玉姑娘呢,这先把人给妈妈我放出来啊……”老鸨巧笑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举动,他们对视一眼,警告的看了红玉一眼:“敢乱说话,当心你的 小命!你监视着她,别让她误了事。” 其中一人应了,直接拽着红玉,把门给打开了,推着人出去了,老鸨似乎也有些怵他们,笑笑就拉着红玉往二楼的包厢去了,身后紧跟着那个人,老鸨只是看了红玉一眼,也没说别的。 红玉感激的捏了捏老鸨的手,老鸨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叹息了一声。 这傻孩子,做什么管那公子死活,他自己非要上赶着去送死,她这是何苦呢? 红玉眼神有些怅然哀伤的看着前方,捏着帕子被推进了暗格,身后跟着徐三的手下,麻木地从后面的门走进了一间厢房里。  而另一边,楚轻跟着徐三沿着长长的密道一直往前走,徐三在她的身后,前面有手下引路,几乎是把她整个都包裹在了中间的位置,进退维谷。楚轻脑袋里却是异常的清醒,她其实很清楚,这次跟着 徐三去,怕是对方除了要让自己入伙之外,为了让自己彻底归顺他们,必然不会只是交银子这么简单。 同流合污势必是他们要做的,只是他们要怎么做,这点楚轻却是猜不出来,可无非就是那些让自己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的方法,以对方这么凶残,心狠手辣的程度,势必跑不掉沾血。 可如果这条路她不走,找不到幕后的人,那么以后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无辜的少女要牺牲。 楚轻的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也相信,如果师父如今在世,也绝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己之力虽然单薄,可只要无愧于心,足以。  想到这,楚轻的心更加坚定了,她拢着手,手指不经意的碰到了身上的软金甲衣,脑海里闪过李天啸临行前那双深邃的眸仁,还有转身时心底那一瞬间的悸动,楚轻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一抹怅然若 失。 可她与李天啸……到底只能是君与臣。 她做不到改变底线,而对方也身不由己,如今这般,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楚轻凭着感觉推测,足足有一个时辰,楚轻才看到了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像是从上方传来的,带着“咚咚咚”的传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楚轻好奇的转过身:“徐三哥,这是哪儿啊? 我怎么感觉我们现在是在地下呢?” 徐三大概是到了自己的地盘,彻底轻松下来,大笑道:“就是地下,怎么样,觉得不错吧?这可是我们的秘密通道,连这都告诉老弟了,老哥心够诚吧?” 楚轻垂着眼,作感激状:“徐三哥这么为余生,以后必定少不了三哥的好处。” 徐三显然对楚轻的上道很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要好好跟着老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前方的石门被推开了,随即就有光从上方照了下来,楚轻好奇的踩着一级级石阶往上走,终于露出头时,当看到这里是一个极为宽敞的仓库时,楚轻还是愣了一下,身后传来徐三的催促:“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这里好大啊。”不仅如此,整个仓库里空荡荡的,却足足有三十人守在四周,走来走去的,看到楚轻,视线都看了过来,眼神很凶,从楚轻见过这么多杀人犯的经验来看, 对方眼神太过狠戾,怕是个个都是见过血的,楚轻很快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些人,很奇怪,那眼神,像极了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瞧着人,跟瞧着一个死物,根本不像是人应该有的眼神。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安,她先前猜过能弄出人皮灯笼这种凶残血腥的人是谁,看到徐三的时候,她本来还存着侥幸,可看到这些人,她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这些人……绝对不简单。 好在她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就闪过了,等站到了地面上,才忍不住往徐三身旁挪了挪,小声道:“徐三哥,这些人……是?” 徐三看她有些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老哥还能坑你不成?这些都是镖师,你也知道,我们做这种大生意的,手里头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万一被人给弄走了,这买卖可就亏了不是?”  楚轻像是信了一样点着头,只是视线再一扫,发现这个仓库极空,也极大,可不同寻常的是,这些仓库地面上,有好几处砖块颜色不一样,就与她先前从地下上来的有异曲同工之处,楚轻不动声色的 转开视线,心里却是暗暗沉了沉:莫非那些遇害的姑娘都在这地下?  如果是真的,她这也算是找到对方的老巢了,可让她心里隐隐不安的是,对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竟然在地下挖了这么隐秘的地道,还绝对不是一处,竟然京城没有人发现?还是说,朝堂上真的有极 多的大人都被他们给控制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怕是极为不妙了。 第231章内有乾坤 “徐三哥,你说的……上峰在哪儿?我要把入伙费交给谁?”楚轻如今倒是很想见到到底是谁了,竟然能在天子脚下,弄出这么血腥的事情。 “不急。”徐三朝着暗处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点了点头。 随即就看到四处那些人出列三人,朝着一处走去,楚轻的视线在那三个行走的人身上一扫而过,再瞧着对方整齐怪异的步伐,心里咯噔一下:他们…… 楚轻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前专门研究过军队里的人行走的姿势步伐,这几个人走路的姿势一板一眼,行走间的气势,竟是像极了……军队里的出来的人。 怪不得他们的眼神像极了饿狼,如果真的是士兵,手上可不就是一个个沾满了血? 难道……他们还跟军队有关?  那三人到了一处,打开了地下的石板,露出了一条通道,不多时,就有一人从通道里走了出来,面色很不好看,慢吞吞的走了出来,等走了出来,看着徐三,更是不耐烦:“又怎么了?为何让老夫这么 晚过来?公子不是说最近不做买卖了吗?” 等那人彻底露了面,楚轻拢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收紧了,饶是想过幕后之人怕是控制了不少朝堂上的人,可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看到人,竟然是……他。 楚轻即使想过朝堂上有人被幕后之人控制,可也没想到,她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会是焦世龙。  焦世龙是正二品的都御史,楚轻上早朝的时候,每次都见到这个年近不惑之年的老御史大人,这都御史据说为人正直,为朝廷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围观几十年,尽心尽力,一丝不苟,楚轻当时对着老 御史,也是格外的尊敬,两人每次在朝堂上遇到了,老御史都会耐心的夸赞她几句。  所以,楚轻对焦世龙的印象好的不行,可突然在这里看到焦世龙,楚轻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好在她反应迅速,几乎是知道自己眼底会露出异色的时候,骤然低下头,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 。 焦大人……竟然是人皮灯笼中的一个?  她摸着自己的手,狠狠掐了几把,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可那种难以置信却像是深入骨髓,让楚轻后脊背出了一层的冷汗。她大概怀疑朝堂上的谁,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人会是焦世 龙。 好在楚轻为了防止有人见过她,所以稍微易容了一下,焦世龙也只是见过自己几面,会认出她的可能性并不高。 楚轻抬起头,视线疑惑的看向焦世龙,随后就去看徐三,歪过头,低声道:“徐三哥,这位是?” 徐三抬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才大步走向焦世龙,笑了笑,只是笑容却带了几分邪气:“大人觉得我徐老三找你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这不又给你介绍个新的合作伙伴?”  焦世龙站定了,浑浊的视线扫过楚轻,带了几分锐利与打量,许是见楚轻露出一抹老实的笑,才收回视线,沉下声音,完全没有平日里楚轻见到焦世龙时那种平和慈祥,倒是多了些锋芒:“公子几日前 就告诉过你,最近风头紧,让你不要乱来,你是不知道怎么样?”  对方的声音有些严厉,徐三却浑不在意:“这有什么?风头紧?哪天风头不紧,就算是有问题,不是还有老大人你吗?再说了,余老弟不一样,来,余老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可是我们苍蜀国赫赫有 名的都御史焦大人焦世龙,你可听说过?” 楚轻露出一抹“惊讶”:“焦老大人?是、是人称大青天的焦大人吗?” 焦世龙听到这个称呼,大概是愣了下,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还带着几分怪异,只是表情很快就变了,只是沉沉道:“公子说了不收,那就不再收了。”  徐三脸色也沉了下来:“焦大人,我徐三尊敬你一声,那是给你客气,有钱不赚,这可不符合我们这边的规矩,余老弟,把入伙费给他!”徐三带了几分痞子样,楚轻知道对方这般的原因,余栉风给她 弄的那个江南的富商名头,家中资产可不少,看来的确是让徐三很是上心,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个风头拉她入伙。 焦世龙大概是被对方气到了,可偏偏对方像是有什么把柄在徐三手里,被对方这么一耍横,就服了软:“行啊,入就入,可出了事,别怪老夫没提醒过你!公子怪罪下来,你自己兜着!” 说罢上前,朝楚轻伸出手,楚轻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焦世龙检查了一番,发现的确是一万两银票,才多看了楚轻几眼:“行了,画押吧,以后也算是我们的人了。” “画押?画什么押?”楚轻被焦世龙离得近的浑浊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不过倒是没表现出来,第一个去看了徐三。  徐三一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然是‘画押’了,先前老哥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过呢,我们这边的‘画押’,自然跟别处的不一样,等下老弟你也别害怕,老哥是不会害你的,只是这是我们这条 道上的规矩,既然入了我们这条道,怎么着也得‘画一画’。” 他说“画押”的时候,语气怪怪的,楚轻绝对不详细就是普通的纸张笔墨,怕是内有乾坤。 楚轻心里起伏不定,只是看着徐三,却也是露出一抹信任:“我听徐三哥的,只是在哪里画押?” 焦世龙大概是没看到这么“单蠢”的,眼神怪怪的:“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就他这样的,下得去手吗?” 徐三扯了下嘴角:“下不去手也得下,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说罢,徐三就抬抬手,不远处那一直规规矩矩笔直站着的三十个手下,分别站在了几处,突然从空荡荡的仓库的墙壁上,打开一个洞,露出里面几个机关,同时扭动了之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从 正中央露出一个很大的空地,正方形,四面都有台阶,一直蔓延到最下方,而随着这个密道露出来,楚轻鼻翼一动,就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虽然极淡,可楚轻从小就跟死人打交道,对血的味道也极为敏感,这么一闻之下,手指紧紧攥着,好奇的看下去,脸上露出一股不安:“这……这什么啊,徐三哥,我怎么觉得不对劲?你这……你这是 什么啊……为什么我闻着这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徐三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徐三哥能骗你?进去!” 只是最后两个字,却沉了很多,带了股肃杀,楚轻故意表现的惊恐不安了些,可对上徐三变了的脸色,抿着唇,最后像是屈服了一向,才抖着腿被徐三拽着下去了。 一进去之后,血腥味却是更浓郁了起来,楚轻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一方面是假装的,另一方面却是真实的,楚轻心里带着怒火,这么大一个地方,这么浓的血腥味,得需要多少人命? 想到这里空气弥漫的都是人命,楚轻就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胃里也翻滚着一股暴躁,最后却死死被她给压了下来,强忍着,继续演下去,跟着徐三一步步朝前走。  一直往深处走,血腥味越浓,不过光也开始亮了起来,到处都守着人,明晃晃的都是光,这里不知道是何处,竟是设置成了私牢的模样,一个牢房接着一个牢房,每个牢房里,都设了十字架,上面绑着人,盖着一团黑布,时不时会有小声的呜咽声传来,楚轻心里冲天的怒火充斥在血液里,愤怒在体内流窜了一圈,被她强行给压了下来,四周墙壁上镶嵌的火把呼啦蹿了起来,楚轻像是被吓到了,拽住 了徐三的胳膊:“徐、徐三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怎么是牢房啊?” 徐三很满意楚轻的惊恐:“怕了?老哥跟你说,这要想赚钱,就要心狠,你瞧瞧你做的那些生意,哪里有这来钱快?” 楚轻“睁大了眼”:“徐、徐三哥,你不会是做的……那种杀人的生意吧?”她陡然停下了步子,不肯再往前走了。 徐三呲牙一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森冷可怖:“余老弟,你这是怕了?” 楚轻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我不干了我要回去……那一万两我也不要了,我要回去……”她说着转头就要往回走,徐三朝身后的手下打了个手势,立刻被人给挡住了去路。  徐三用拇指抹了一把嘴角,呵呵笑了声:“余老弟,别说老哥不给你面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了,你说你这会儿退出去,你觉得我们能同意?万一你说出去可怎么办? 所以啊,你现在想退出,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也只有一条路。” 楚轻“抖着声音”问道:“什、什么路?”  徐三紧盯着她,像是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也不说话,不过却是抬起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 第232章意外陡生 楚轻“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唇哆嗦着,紧盯着徐三,好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徐三倒是也不急,只是朝着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若是对方真的要跑,那就不要怪他下毒手了。 楚轻垂着眼,觉得差不多了,才不安问道:“徐三哥,你……你不能这样害我啊……” 徐三看她态度软下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瞧余老弟你说的,老哥这是带你往阳光大道走,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老哥能少了你?” 楚轻许久,才晃悠悠站起身,不安的缩着肩膀:“徐三哥,我、我听你的……你别杀我,我都听你的……” 许是她表现的太过怂包,徐三满意的很,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啦,徐三哥还能不护着你,等你‘画押’之后,徐三哥肯定不会动你。” 楚轻“睁着懵懂”的眸子:“到底什么是‘画押’啊?” 徐三笑了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楚轻自然已经知道了徐三所谓的画押是什么了,怕是要让自己开第一刀,如此一来,自己手上也算是沾了血,就算是自己以后想跑,手上沾了血,她也洗不白了,怕是他以前就用这种方法控制住人的 吧?  果然,徐三带着她去了一个最末尾的私牢,牢房的门打开,徐三示意手下拉开了黑布,露出了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少女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嘴巴被堵着,“呜呜呜”的挣扎着,却因为绑的极为结实 ,根本就挣脱不开,眼睛里都是泪水,滚落下来,极为凄楚可怜。 徐三把一把刀递到了楚轻的手里:“去,杀了她,我们合作的第一单生意就有了。”  楚轻自然不可能真的直接就去拿刀真的杀了,第一个别说她不可能会动手,第二个她要是真的动手了,反倒是让人怀疑,楚轻直接就把手里的匕首给扔了:“不,不行,我下不去手,徐三哥,你不能这 么做?这是要关大牢的啊!”  徐三看到对方这样,不仅没生气,还哈哈笑了起来,越是这样胆小的,越是好控制:“余老弟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要是不动手,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诚意呢?如果不是她死,那可就是……你死了。你 自己选一个?” 徐三抬抬手,有手下直接把楚轻扔掉的匕首捡起来,又送到了徐三的手里,徐三直接又重新放到了楚轻的手里,也不多话,就站在了一边。  楚轻颤抖着手,挣扎了好久,才颤巍巍站起身,走到了少女面前,闭着眼,可临到头了,还是把手里的匕首给又扔了,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动手,可怎么能既不杀人,又度过这一关?这是楚轻目前要 想的,她能看得出来,徐三就是要看看她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至于能不能杀死,不过是一个给她的心里压力罢了。  楚轻很清楚,所以,她心里立刻就有了一个想法,徐三是想要让自己以为自己“杀人”了,手里沾了血,才能更好的控制她,所以,楚轻直接就闭上眼,等徐三再次把匕首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颤巍巍 直接看似胡乱的一出手,实则是选了一个不致命的位置,直接刺了过去,有血喷溅出来的时候,她像是吓坏了,直接把匕首一扔,看也不看,就直接跑出了牢房。  手下的人要去把人给抓回来,徐三只是摆摆手,这才跟了上去,到了外面看到楚轻背对着他,弓着身明显被吓得不轻,这才笑眯眯的拍了拍楚轻的肩膀:“余老弟干得不错,现在我们也算是一条线上的 人了,以后可要好好指教啊。” 楚轻根本没回答他,只是胡乱的点头摇头,徐三像是故意吓唬楚轻,道:“你看你也杀了人了,也回不去了,以后跟着老哥好好干,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楚轻那一刀自己知晓,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还是像被吓到了:“我、我想回去了……我好累……”  徐三点点头:“行,老哥等下就送你回去,你好好睡一觉,不过这几日你回不去客栈了,先睡在这里,老哥还有事要让你办。”好好一只肥羊,自然是先要让他写信把家里的资产先给弄到他们手里再说 。 楚轻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只要等对方把她放回去,她就能回去派人抓人了。 只是楚轻没想到的是,意外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徐三刚要让人送楚轻回去,却又手下的人突然匆匆赶了过来,附在徐三的耳边道:“三爷,事情不好了,公子来了!” “什么?公子怎么会来?”徐三似乎很怵对方,表情也变了。 “这个……好像是公子知道你背着他又带人进来了,公子很不高兴,这会儿就在上头,万一公子发火,可怎么办?”手下的人朝着楚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徐三也看了楚轻一眼,后者露出一个无辜软弱的表情,徐三倒是放下了心:“放心好了,余老弟现在已经是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了,绝对没事,公子……”  “徐老三,你越来越让我失望了。”突然,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徐徐传来,来人从暗处一步步往这边走过来,随着对方每一步走过来,脚步声敲击在地面上,可听在楚轻的耳边,不知为何,这声音莫名 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随着对方慢慢走过来,终于露出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楚轻一看之下,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了一般,她迅速低下头,遮住了眼底的暗芒。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晚上给她的惊讶竟然这么多,先是焦世龙已经让她诧异不已了,可她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乌擎世子。 楚轻深深吸了一口气,乌擎世子不是南国的人吗?为什么从三年前就开始出现的这个团伙,竟然跟乌擎世子有关?还牵扯到焦世龙,甚至还可能有朝堂上的人……  楚轻迅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这些事,骤然间想到那阿依月公主,脸色刷的就变了,如果阿依月公主出事根本就不是个意外,一切根本就是乌擎世子所为的话,甚至在皇上不知道的情况下,朝堂里甚至 有这么多大人已经被乌擎世子控制…… 苍蜀国如今面临的境地…… 楚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桩命案,竟然牵扯到了两国。 乌擎世子的目的不是那些人皮灯笼,不是那些少女,不是那些银钱……根本就是为了整个苍蜀国。 楚轻觉得自己的头因为这个发现竟是痛了起来,不行,她要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让乌擎世子认出来,只要能出去,能离开,她一定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天啸,这几乎关乎到整个苍蜀国的安危。 徐三大概没想到乌擎世子会亲自出来,行了行礼:“公、公子,小的这只是……只是……想多给大家弄点银钱花。”  乌擎世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蠢货,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段时日不要再出手,你是傻了吗?先前阿依月的事,你已经够蠢了,还不那盏人皮灯笼送到了方子睿那家伙手里,甚至送到了明宗皇帝的手里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犯得蠢不够多?!” 乌擎世子的声音浸着寒意,吓得徐三打了个哆嗦:“这……这小的当时就是一时糊涂,压根没想到对方真的是公主,她太嚣张了,还骂小的……所以……”  乌擎世子打断他:“把这个人处理了,这几日别再让我知道你再不听话,否则……你就回南国去吧,别再碍眼了。”对方话里的杀意已经很明显了,乌擎世子身后跟着几个异族侍卫,直接刷的一下亮出了 剑,锋刃刀光一晃,吓得徐三直接就跪了下来。  楚轻听着这些对话,脑海里却忍不住一愣,她倒是没想到,阿依月的事情竟然是个误会,是这徐三自己私下里做的?怪不得她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乌擎世子如今火候还不够,怎么突然弄出这么一件 事。  如今这么一说倒是对得上了,乌擎世子不知道阿依月公主是被徐三给私自弄死了,甚至为了不被知道,还迅速搭上了方子睿,把人皮灯笼给出手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人皮灯笼给当成寿礼进贡 了上去,还好死不死被自己看出来了。 如果这其中哪个环节少了,怕是她都不可能知道京城的地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血窟,里面都是冤魂。 乌擎世子看徐三应了下来,才打算转身离开,只是视线不经意的掠过楚轻时,原本已经打算转过去的脚步硬生生顿了下来。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他应该认不出自己吧? 她稍微易了容,她跟乌擎世子左右也就见过没两次,她低着头,头垂得深深的,只是她看着乌擎世子朝着她就那么走了过来,最后站到了她的面前,阴沉的声音很低:“你,抬起头来。”  楚轻脸色微微变了变,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安”地抬头看向乌擎世子:“公子饶命啊,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233章她失踪了 乌擎世子却是紧盯着楚轻,眼神里先是露出一抹疑惑,随后瞳仁极快的缩了一下,陡然抓住了楚轻的手腕,猛地一番,直接就扣住了楚轻的命门。 楚轻暗叫一声糟糕,只是面容依然没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公子你、你放手,你做什么啊?” 徐三也没想到乌擎世子突然动手:“公子……” “你闭嘴!”乌擎世子的脸色极为难看,死死盯着楚轻的脸,眯着眼,冷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余大人,幸会啊……”  楚轻神色沉了沉,她紧盯着对方的瞳仁,确定对方不是在诈自己,而是真的认出了自己,她突然扬唇对对方笑了笑,脸上的“恐慌”很快退了去,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倒是也不动弹了:“乌擎世子是怎 么知道的?” 徐三原本被乌擎世子呵斥了一下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突然听到极为悦耳冷静的声音,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等看到楚轻嘴角淡漠嘲讽的笑时,脸色大变:“公子他……” 乌擎世子并没有放开楚轻的手,看也不看徐三,紧迫地盯着楚轻,骂了徐三一声:“蠢货,我早就跟你说过,最近别做生意,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你可知道你面前站着的这个是谁?” 徐三愣愣的:“是、是谁?” 乌擎世子咬牙切齿:“她就是明宗皇帝新任命的提刑府衙的那个女提刑!先前那些尸体也就是她找到的!” 该死的,这家伙果然坏了他的好事! 徐三压根没想到这个竟然就是那个最近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女提刑,傻了眼:“怎、怎么可能?他、他明明是个男的……”“男的?”乌擎世子冷笑一声,瞧着楚轻这张极好的面容,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她当初可是把所有人都骗了,你觉得你是谁?既然皇上能破格让一个女子当提刑官,你觉得她是真的没有大本事?我早就吩咐 过,这些时日不要再出手了,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乌擎世子显然是气得狠了,反倒是楚轻,却是淡定的很:“乌擎世子恼怒归恼怒,能先放开我吗?” “放了你?”乌擎世子显然被楚轻这句话给直接气笑了:“你觉得我还能放了你?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么你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乌擎世子的脸色阴沉可怖,尤其是看到楚轻压根没受到任何影响的面容,她嘴角的那抹笑让他觉得极为刺眼,他虽然只与对方打过两次交道,可也就是这两次让他极为警惕,所以他才会让下面的人都 停了,只是没想到这三年来,倒是让徐三胆子养肥了,竟然敢不听他的话了?! 楚轻像是没听到那句“别想活着走出去”,问道:“乌擎世子杀不杀我都是后话了,既然我落在你的手里,本来也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是在此之前,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乌擎世子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做这人皮生意,我就真的都是让下面的人做的吗?” 楚轻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这人皮灯笼上你想出来的?”  乌擎世子嘴角扬了扬:“你觉得呢?大多处于上位的人,见惯了好东西,别的东西他们可不稀奇,这人皮灯笼他们没见过,自然就看上眼了。不过我猜得不错,这三年来一直都很顺利,只是……”就因为 几个蠢货让他的计划差点就毁掉了。 想到这,乌擎世子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你倒是有几分能耐,竟然能哄骗得住徐三,不过,也该是你倒霉,刚好遇到了我,否则,让你跑了,倒是毁了我数年的心血了。” 楚轻嘴角的笑意淡了:“看来世子的确是够心狠,你莫非是从我的身形与脸骨辨别出来的?”她易容靠的也是脸骨而非面皮,如果这乌擎世子真的亲手弄过人皮灯,看出她是余小楚倒是也无可厚非。 这次是她大意了,只想过自己能易容,倒是没想过有人竟然也能辩骨。 乌擎世子听到这,目光闪过几分得意:“是,差点就让你得逞了。不过,说实话,从第一眼见到余大人,我就觉得你这张脸……也很适合做成人皮灯笼呢。”  乌擎世子不知是不是要吓唬楚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可怖的寒意,让人听着不寒而栗。不过他显然要失望了,楚轻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只是静静看着他,突然笑了:“乌擎世子这么做,你的国 主知道吗?” 把南国军队潜入苍蜀,甚至三年来暗中控制苍蜀朝堂臣子,聚敛财富,这样的事,南国国主真的知道吗? 知道与不知道这个区别就大了,如果只是乌擎世子一人所为,那么,倒是也不难,可如果真的是南国国主示意的话,那怕是两国之间,要起纷争了。 虽说南国只是一个附属国,真的要打起来,连累的依然是黎民百姓,若非得以,楚轻并不想看到两国之间有任何纷争。  乌擎世子听到楚轻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变化,让楚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是乌擎世子一人所为呢,只是……你这么做就不怕连累你整个家族吗?若是让国主知道你不仅做出 这种事,甚至还不惜杀了他最疼爱的公主,你觉得你的下场是什么?”  这一句话让乌擎世子脸色铁青,不过他显然心理素质极强,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楚轻的用意:“你倒是够聪明的,知道吓唬我,是,国君并不知道,可那又如何?只要我拿下了苍蜀国,坐上那个至 高无上的位置,他也不过是我手底下的一枚棋子,倒那个时候,他也是对我臣服,我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楚轻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就觉得我苍蜀没人了,能让你一个小人得逞?”  乌擎世子听了这话倒是也不气,栖身逼近了,冷笑一声:“能不能得逞可就不是你说的算了,这苍蜀有能耐的还真没几个,你算是一个吧,只可惜,如今落在了我的手里,你就算是有本事,怕是……也 没用了。放心好了,等我把你做成人皮灯,会亲自送到你的好皇帝手里的,希望到时候,你的好皇帝不会心疼他失去了一个好臣子,哈哈哈哈……” 乌擎世子张扬的笑响了起来,随后直接一抬手:“去,把她跟这些少女一起关起来,等我找个好时辰,帮她放放血。哈哈哈,没想到苍蜀国第一个女官,竟然就这么被我弄死了,哈哈哈……” 楚轻听着他肆无忌惮的笑,抿了下唇,遮住了眼底的暗芒,不过倒是没挣扎,任徐三恼怒气愤地把她给绑了起来。 而另一边,在吟月楼外守到半夜,依然没有看到楚轻与任何人出来天一守不住了,其他暗卫忍不住低沉道:“大人,公子怎么还没出来?这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天一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吟月楼,想了想摇头:“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我回宫禀告。” 楚轻曾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他们进去,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他需要先回去请示皇上。  李天啸自从楚轻离去,就一直静不下心,君浩看他如此,干脆让人把余栉风也给喊来了,两人一唱一和,本来是想让李天啸放宽心,可谁知道对方压根就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楚轻,担心她会不会出 事,有没有受到欺负。  两人被李天啸这样转来转去的看得眼晕,不过对方是皇帝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也理解他的心情,只是……皇上如此用心思,若是别人也就怕了,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可李天啸是帝王,注定他们根本过不 了寻常夫妻这般,用情过深,对一个皇帝来说,并非好事啊。 余栉风与君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担忧,不过他们却在这时也说不出劝诫的话,毕竟情非得已,要是这么容易能控制的话,那这世间男女也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余栉风站起身,到底忍不住道:“皇上,楚姑娘心思缜密,又为人谨慎,肯定没事儿的,你别担心了。” 李天啸没说话,只是望着外面越来越晚的时辰,心里的不安随之加大了。 等到离楚轻离开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之后,李天啸终于坐不住了,看了眼也不敢再说话的两人:“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余栉风摇摇头:“属下还是陪着皇上再等等好了,这楚姑娘不回来,我们也放不下心。” 就在这时,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从暗格出来了,三人看到天一,眼睛顿时亮了:“天一大人,是不是楚姑娘回来了?” 余栉风快步站起身,迎了上去,只是在对上天一有些凝重的目光时,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不是吧?他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天一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公子失踪了……” 第234章火上浇油 李天啸猛地站起身,脸色微变:“失踪是什么意思?!”他快了几步走过去,一把把天一给拽了起来。  天一凝重着表情,道:“属下等人亲眼见到公子走了进去,可一直等到现在,还未见公子与任何人出来,属下怕是……所以想过来请示皇上,要不要进吟月楼巡查一番。本来想直接进去的,只是公子临 行前,嘱咐过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打草惊蛇,所以……属下回来请示皇上,要进去吗?” 李天啸眼底喷火,第一次表情这般外露:“这还用请示吗?立刻进去搜查!务必找到楚轻!” 天一颌首:“是,属下遵命!”  只是天一还没有离开,就被余栉风给拦住了:“皇上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一旦真的闯进去打草惊蛇,怕是楚姑娘先前做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皇上要不要还是再等等,如今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 ,楚姑娘一向谨慎,她的易容术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只是对方太过谨慎……这样贸然闯进去,怕是……” 余栉风好在理智也在,一旁的君浩一听,也忍不住附议:“余公子说得对,如此这般,的确是不妥,皇上要不要再等等?”  李天啸眼底翻滚着惊涛骇浪,他担心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可到底余栉风两人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许久,才颓败地坐在御案前,揉着发痛的眉心,天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又单膝跪了下来 ,等待李天啸的决定。 李天啸思虑许久,终究还是决定暂时再等等,他脑海里闪过楚轻临行前坚定的目光,这些时日,他也算是了解楚轻的性子,知道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最后李天啸挥挥手:“继续去监视,如果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前来禀告。” 天一应了,很快就离开了。 李天啸坐在龙椅上,仰起头,脑袋里乱乱的,凤眸半垂,不知在想什么,君浩与余栉风对视一眼,默默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静静等着,希望楚轻能很快出现。 只是他们一直等到天亮,依然没有等到楚轻出现,李天啸知道……怕是楚轻是真的出事了。 李天啸立刻就要直接带人去把吟月楼给连锅端了,却被余栉风给劝住了:“皇上,你如果这时候带官兵过去,只怕更会害了楚姑娘。” 余栉风这句话一落,让李天啸冷静了下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余栉风深吸一口气,不敢去看李天啸猩红的眼神,垂着眼,谨慎道:“皇上,楚姑娘当初去接触那些人时,用的是商贾的身份,就算是被发现了女子的身份,怕是也不一定会知道她就是女提刑,可一旦 贸然前去大肆搜查,如果发现楚姑娘能救出来也就算了,可若是没找到人……怕是对方一旦知道楚姑娘是官府的人,若是一旦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除掉,反倒是害了楚姑娘。” 余栉风脸色变了好几变,都不怎么敢看李天啸此刻的脸色,他许久都未听到李天啸的声音,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许久才听到李天啸低沉沙哑的声音:“那你说怎么办?” 余栉风忍不住眼圈也是一红,如果是往日,皇上怕是早就相出办法了,如今却是要问他,怕是早就已经乱了方寸,心思大乱,根本没办法思考。 深吸一口气,余栉风道:“等晚上我带天一大人亲自去一趟吟月楼,到时候试探一番,若是真的找不到人,我们再行考虑别的办法,皇上觉得如何?” 李天啸此刻脑袋里空荡荡的,他深深盯着余栉风,最终无力的坐在龙椅上,摆了摆手。 余栉风松了一口气,知道李天啸这是同意了。  而另一边,徐三发现自己竟然被耍了,气得立刻让人把楚轻关进了一个私牢里,直接绑在了十字架上,堵了嘴,犹觉得不够,直接拿了一旁的鞭子,就要往楚轻身上招呼,被通行的人给直接拦住了:“ 三爷,这可万万不可,世子爷刚刚说了,他要把这女提刑给弄成人皮灯笼,这要是打坏了面皮,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世子爷可是要生气的。” 本来世子爷已经因为徐三违背他的话而发火,对方再毁了她的面皮,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徐三已经抬起的手臂因为这句话而顿了下来,狠狠瞪了楚轻一眼,气得把鞭子往地上一扔,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竟然还噙着笑的女人给撕碎了,她竟然还敢笑!  楚轻嘴巴被布堵住了,说不了话,看着徐三怒气冲冲的带着人离开了,表情才凝重了下来,徐三因为太过生气,倒是没像别的少女一样用黑布遮住了她的头,她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是一间小的私牢 挨着一间,左边是空的,右边则是被绑了一个女子,不过被五花大绑,又说不了话,头上还戴着黑布,看不清面容,不过对方浑身发着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却也不敢乱动。 楚轻无声叹息一声:大意了,现在要怎么出去? 万一这乌擎世子真的要把她给弄成人皮灯,可怎么办? 乌擎世子阴沉着脸走了出去,上到上面的仓库,就看到焦世龙还等在上面,看到他脸色不好,忍不住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徐三呢?还有那个公子呢?” 乌擎世子骂了一句,才恼怒道:“徐三这个蠢货,坏了本世子的好事了!那什么商贾公子,根本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女提刑!” “什么?!”焦世龙的脸色突然一变,“世子你确定?” 乌擎世子揉了一把脸:“你觉得我会看错?” 焦世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被乌擎世子看到了,扫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这女提刑有什么问题吗?” 焦世龙小心看了乌擎世子一眼,倒是没瞒着他:“这余小楚……是刘国舅的人啊,刘国舅很看好她,这……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过是一个幕僚而已,刘国舅难道还能因为这个杀了你不成?”乌擎世子浑不在意,“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人,如果你敢背叛我,那么你这些年做的好事,我可是要好好跟你抖落抖 落的……” 焦世龙脸色更难看了:“你……你说过不提那些事的!” 乌擎世子古怪的笑了笑:“那也要你够听话,只要你帮我成就了大业,我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焦世龙哼笑:“你让老夫成为了卖国奴,就算是你以后给老夫再多的好处,老夫这名声也毁了!” 乌擎世子耸耸肩:“你信不信本世子现在也能毁了你的名声?跟着本世子,你以后虽然没了名声,倒是能好好活着,还有你的族人,否则……本世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啊,我的好御史大人。” 乌擎世子懒得再理会焦世龙,抬步就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却是吩咐下去,撤了徐三的职,暂时不许他再接触买卖,等何时这件事情了了,他再来见他。  徐三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想要求饶,却见不到乌擎世子,只能把怒气发到楚轻的身上,可又不能打又不能骂,气得徐三火冒三丈却也没地方发,乌擎世子这意思很明显,是以 后不要让他掺和这买卖了,这代表着他以后可能就没钱赚了,气得他差点撕碎了楚轻。 最后只能在天亮的时候怒瞪着眼回了吟月楼,把三楼里的东西全部都给砸碎了,显然气得不轻。 天亮的时候,吟月楼已经没什么客人了,在二楼一间闺阁里,红玉心神不宁地坐在那里,她的房间正对着楼上徐三的房间,所以动静传来时,红玉的脸色大变,心里咯噔一下,很是不安。 她的婢女素竹进来时,就看到红玉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忍不住问道:“姑娘你累了一夜了,怎么还不歇息?” 红玉摇摇头:“我不困……”她顿了顿,才忍不住问道:“三爷回来了?” 素竹点点头:“是啊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瞧着好生气的样子,发了好大的火,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给砸了,这会儿妈妈在上面,估计在劝三爷。” 红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更是惨白一片:“那位……公子可跟着回来了?”  素竹瞧红玉这模样,明白了什么,忍不住上前压低了声音:“姑娘啊,你怎么还想着那位公子呢,他跟你不是一条路上的,三爷先前因为你提醒那位公子的事已经不高兴了,现在还让人守在外面,不让 你随意出去,你还不吃教训啊?你忘了当初那位了?姑娘你可别犯傻啊。” 红玉眼圈忍不住红了:“那公子……是不是遇害了?”  素竹摇摇头:“这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先前被三爷带走的人,可没有能讨到好处的,除非这公子真的能把家产全部给贡献出来,跟了三爷,否则……怕是小命……”素竹看对方的脸色更加惨淡,赶紧 补充道:“不过看那公子挺精明的,只要肯花钱,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姑娘你别担心了,好好保重才是大事。”  说罢,把膳食放下了之后,就出去了。 第235章暗中送信 红玉坐在那里,却是许久都静不下心,她红着眼圈望着梳妆台前的几个瓷器玫瑰,那一抹红艳,像是血一样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攥紧了手,咬着牙站起身,就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两个打手守在那里,听到 动静回头:“做什么?” 红玉小声道:“我、我身体不舒服,想去看看大夫。” 那两个打手看了她一眼:“三爷不让你出去,你等着,我们去给你把大夫请过来。” 红玉看两人丝毫不让,只能随便点了下头,就匆匆关上门,只是坐在那里,望着铜镜里的人,无声地趴在那里哭了出来,她要是早些提醒公子就好了,公子怕是……真的出事了。 都是她,当初要是不让公子再来就好了,也就不会被三爷给盯上了,都是她的错!  红玉哭了许久,才咬着牙摸了摸眼睛,不多时,果然有大夫被找了过来,红玉躺在床上,小脸煞白,倒是瞧着有几分病态,那大夫诊了脉,多看了红玉一眼,收起诊包:“有些伤风,老夫给开个方子, 吃些药就好了。姑娘心思放宽一些,对病情有帮助。” 红玉垂着眼默默点头,那两个打手看红玉是真的病了,这才放了心,挥手带着大夫很快离开了,根本就没有给红玉接触任何人的机会。 红玉咬着唇,等素竹把药送过来了,她攥紧了那朵瓷玫瑰,看了素竹一眼,趁打手不注意,小声恳求:“你让妈妈过来一趟好不好?我有事跟她说。” 素竹还想劝她,可看对方那模样,揉了揉眉心:“姑娘你……罢了,奴婢帮你去问问吧。” 素竹很快出去了,不多时,带回了老鸨,老鸨掐着嗓子骂了几句,等关上了门,伸出手指点着红玉的脑袋,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活了?让徐三知道了,他能要了你的命!”   红玉的眼圈红红的,却还是没忍住,颤抖着声音走上前,跪在了老鸨的面前:“妈妈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帮我这一回,我真的不忍心……看他就那么死了……如果不是因为来看我,余公子他不会来这 第二次,他就不会遇到徐三,被那些人给盯上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一个人,他那么好,对我那么温柔,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个……一个……” 她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就流了下来,看起来很是伤心,她真的无法相信如果余生公子死了,她该有多难受,她现在就是想都无法想象的出来。 老鸨被红玉哭得都愣住了,把她扶了起来:“你这是何苦呢?不过是一个恩客,他是生是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红玉攥紧着手里的瓷器,摇摇头,那精雕细琢的小物件,明明是死物,明明冰冰凉凉的,却让她暖到了心窝里,她能感觉得到对方眼底的温柔,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可这样的人,差点就被自己给害死了…… 她怎么都无法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做。“求您了,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以后不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红玉咬着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老鸨说。 老鸨摇了摇头:“你肯定是疯了,为了这么一个人,竟然……”不过她到底是理解对方的,“你就不怕徐三知道了,连你一块弄死了?”  红玉摇摇头:“自从三年前这吟月楼换了少东家,妈妈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过得有多难,死了多少姐妹,您也是知道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把人命当人命,他们做的那些事……想想都心惊胆战,如果真的 死了,”红玉怔怔望着一处,麻木的苦笑一声,“那反倒是解脱了。” 她只是一直没有能下定决心,可余公子的出现,让她死寂麻木的心再次能够跳动了起来,让她做出了这个决定,她愿意赌一把,为了余公子,也为了她自己。  老鸨听着红玉的话,整个人浑身一僵,浓妆艳抹的一张脸,看不清楚面容,可原本死寂的眸仁,也渐渐升腾起一抹亮色,她眼底深处一抹希冀也忍不住升腾而起,却又随即沉寂下来:“你要知道,就算 是把那人救了出来,你依然是他们手上的傀儡,不喜不休……”  红玉摇摇头:“至少我良心能够安定了。妈妈,这几年我一直夜夜都睡着,一闭上眼都能看到纤桃死的模样,那些人是畜生,他们不是人,为了震慑住我们,为了不让我们违背他们的命令,他们硬是生 生将她……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血淋淋的问我,为什么当时不救她,为什么那么多的姐妹不救她……” 如果知道接下来过得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们就是拼了一起死了,也要救她,可那时候,她们是真的被吓到了。 老鸨浑身颤了颤,许久,才咬着牙:“行,我就帮你这一次,只是……以后别再做傻事了,既然活了下来,那就好好活着!” 老鸨咬咬牙,不多时,就走了出去。红玉流着泪,顺着桌子滑作在地上,死死攥着楚轻送给她的那个瓷玫瑰,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 而另一边,李天啸从下了早朝之后就等在御书房里,刘公公劝他去睡一觉:“皇上,您已经一整晚没睡了,去睡一会儿吧?” 李天啸抿着薄唇不说话,只是在御书房里转来转去,重重地锤了一下御案,后悔不已:早知道会出这种事,他就算是让她恨自己,也绝对不让她去冒这个危险! 刘公公看着硬生生被李天啸锤出一个坑的御案,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跪在了地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楚姑娘一定会没事儿的,她吉人自有天相!” 李天啸这会儿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楚轻如果遇害了怎么办? 怎么办? 他甚至无法想象她如果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办? 他绝望地仰起头,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是真的爱上她了,甚至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看重,如果能换,他就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安危他也愿意!  暗格的门打开,君浩与浪枫走了过来,两人面容凝重,李天啸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凤眸里原本希冀的光在看到两人身后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楚轻时,眸色再次黯淡了下来,一点点僵硬地收回目光,重 新垂下了头,满目暴躁。 “皇上,这时候你需要冷静下来。”君浩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出口。 “冷静?你让朕如何冷静?她现在生死未知,朕……朕……” 李天啸继续要锤御案自罚,被刘公公吓得赶紧抱住了李天啸的手臂:“皇上诶,您这是要了老奴的老命了啊!”  君浩与浪枫也被对方给吓到了,君浩赶紧过去,看到御案上已经有一个坑了,忍不住头疼:“皇上,你现在若是不冷静下来,若是不拿出以前的魄力,那楚姑娘就真的没救了,现在她下落不明,唯一能 依靠的就是你了,你现在这般,万一有个意外,你这是要陪楚姑娘殉情吗?” 最后几个字,君浩几乎是从喉咙里给喊出来的,等喊出来之后,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几人后背都出了一层的冷汗,怕李天啸会迁怒。 李天啸原本暴虐的表情,慢慢冷静了下来,许久,才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  君浩与浪枫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劝道:“皇上,如今就全靠你了,天一大人他们还在那里守着,余栉风晚上会去吟月楼试探消息,皇上你手下还有这么多的御林军,如果真的过了今晚不行,我们就算是把吟月楼拆了,也把楚姑娘给救出来,您说好不好?可现在你得冷静下来,你想想楚姑娘,她把黎民百姓看得比自己还重,你现在不能意气用事,你要好好想一想,如果现在您是楚姑娘,您 会怎么做不拖她的后腿,有没有别的办法既能救回她,又不会打草惊蛇。”  李天啸慢慢在龙椅上坐了下来,他揉了揉眉心,心渐渐静了下来,许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抬起头,眼神锐利:“朕想起来了,她曾经说过她跟方子睿去吟月楼见的一个花魁,是叫红玉,浪枫! 速度去告诉余栉风,让他晚上去吟月楼,点这个叫红玉的花魁!” 当初他还因为这个红玉吃了一顿醋,可如今他却是万幸记住了这么一个人,他想了想,又喊住了对方:“把这个东西带上!”  李天啸站起身,把御书房的暗格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一个白瓷蛋糕,还有几个白瓷小物件,能看得出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后,极为精致,是后来楚轻又送过来的样品,虽然每次都被他嫌弃廉价,却又 回头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了起来。 红玉焦急的等在房间里,只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老鸨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面终于传来了些许动静,似乎有说话声传来,不多时,倒是传来了徐三的几声笑声,不过显得阴鸷又可怕。  红玉装病躺在床上,紧紧抱着瓷玫瑰,闭着眼,保佑老鸨一定要得到些消息,一定要啊。又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天色仿佛就要黑了,老鸨终于一脸疲惫地出现在房间里,关上门,才露出凝重的表情 ,望着红玉叹息一声。  老鸨的表情让红玉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睁大了眼,刚想说什么,被老鸨给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随即就听到老鸨向前走了几步,却是朝着骂骂咧咧了几句:“……你这小贱蹄子,整日就在知道偷懒耍滑 ……什么?病了?病了你就不用接客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为花魁,多少爷就是为了要见你的?就是病了也要给老娘接客!” 老鸨边骂着边往前走,到了红玉身边才停了下来,坐在红玉床榻前,把她按了回去,揉着眉心,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事情怕是很不妙了。” 红玉小脸刷的一下就惨白了下来,抖着嗓子不安地问道:“怎、怎么回事?余公子难道已经……已经……” 老鸨摇摇头:“她没死,只是……红玉啊,听妈妈一句,别再念着那人了,那人根本不是什么余生,你可知道她是谁?”  “是、是谁?”红玉的脸白得吓人,老鸨的表情太过严肃,让她心里的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凝重,仿佛下一刻她吐露出来的话,会让她彻底绝望。 第236章命悬一线 老鸨看着红玉这模样,也心生不忍,可即使再不忍,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死路上走:“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商贾,而是一个官,她接近你怕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为了引起徐三他们的注意,所以,现在被 发现了身份,她怕是……绝对不可能活着从那地方走出来了。红玉啊,你想开一点,别再管这件事了。” 红玉的脸刷的一下就惨白了下来:“官?他……他是朝廷的人?”  老鸨点点头,看她这狼狈的模样,干脆直接说了出来:“你可知最近京城里传的很邪乎的那个女提刑?这人……根本不是什么男子,压根是个女的!她以身犯险,为的就是想要找到人皮灯的下落,这件案子牵扯甚广,她又是朝廷命官,徐三那几个人都是亡命之徒,她落入他们的手里,怕是……能不能活过今晚上还说不定,我刚刚去试探了一下徐三,给了他不少银票,他看到最近吟月楼的收益不错,我拐 弯抹角的询问了几次,他就忍不住说了出来,说是他的上峰已经决定把这个女提刑给剥了皮做成人皮灯笼……所以……她怕是必死无疑了,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别再问了!” 红玉浑身一软,竟是倒回了床上,呼吸都几乎停滞了:“他们……要杀了……杀了……他真的是女的?可、可怎么会呢?” 红玉脑海里忍不住闪过对方精致好看的眉眼,温柔的面容,仿佛能透过那双眼,抚平她心底的不安与自卑,她咬着唇,浑身发颤,尤其是听到老鸨那句“上峰已经决定把她做成人皮灯笼”。  红玉立刻想到了纤桃,三年前,吟月楼被另外一个人给接受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对方做的却是肮脏的买卖,纤桃是第一个知道的,直接就揭露了出来,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却被徐三那些人知道了, 没想到,这些人干脆不瞒着了,把所有的姑娘都召集了过来,就在楼下的那个大堂里,他们竟是当着所有姑娘的面把纤桃的皮给…… 想到当初那鲜血流淌了满地的画面,想着当初被吓晕了近乎全部的姑娘,红玉如今想来,也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她是知道这个女提刑的,当那十二具尸体被找到时,她当时与素竹说的时候,甚至是抱着希冀的,也许……也许徐三这些人能被抓到呢? 可未曾想,她竟然真的见到了这位女提刑。可……为什么她就要死了呢? 红玉眼圈红红的,泪珠一颗颗滴落了下来,她惨然地对着老鸨笑了笑:“妈妈,你说我们这几年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  老鸨被她这一笑,也忍不住红了眼圈,长叹一声:“我知道当初纤桃的事让你们吓到了,我何尝不是……当初要是知道这一任吟月楼的少东家是做的这种买卖,就算是带着你们跑了,也绝不会让你们留 在这个狼窟。” 红玉深吸一口气:“可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徐三这些人被逮住了,我们也许就能逃了,妈妈,你想……一辈子都被这些人控制吗?一辈子做着这种血腥肮脏的生意吗?” 老鸨怔了怔,好半天,才抖着说声音道:“你……你想做什么?”  红玉狠狠抹了一把脸:“让我们赌一赌吧!妈妈你也说了,这位就是那位极具盛名的女提刑,这才没几日,可对方竟然能找到徐三,证明对方是真的有真本事,她是朝廷命官,不可能被抓了没有人来查 ,妈妈可知道他们的这些生意到底在哪儿?” 老鸨倒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你想暗中报信?这是死路一条,被知道了,纤桃就是你的下场!”  红玉却是笑笑,像是解脱了一样:“我不怕……三年前,我就应该跟纤桃一起死了,这些年我日日无法安眠,就是因为自责,我们这些人,哪个不后悔,可如今又有一位姑娘要在我们面前遇害,我不能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这些年,这么多人,这么多位姑娘,哪一个……不是生命?我的命是命,可他们的……也都是命啊。如果真的被抓到了,我死了,不过是一条命,可这次不尝试,将来会有更多人会 死……我不想看到这一幕,我怕……我会更加良心难安,我怕死了之后……我没脸去见纤桃。”  老鸨许久都未说一句话,她眼圈也忍不住红了,泪水一滴滴砸落下来,突然上前猛地抱住了红玉,哽咽的声音传出来:“是我没保护好你们……这些年……好!那就让我们一起赌一赌,我这三年来,大 概知道具体的位置,只是不太确定……徐三很警惕,可这三年,我也大概猜了几个地方,这吟月楼地下都是密道,我曾经分析过,我等下告诉你,可你怎么知道哪些是朝廷派过来的人?” 红玉垂着眼,攥紧了手里的瓷玫瑰:“妈妈你说了,这个人是女提刑……她能当上提刑,自然有自己的本事,那么,她势必会有办法让人找到我,我只需要等……” 红玉的视线怔怔望着前方:纤桃,如果这次能成功了,也算是给你报仇了,等我死了,到了地下,希望你别恨我,还愿意见见我……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余栉风与天一等人躲在一条暗箱里,手里攥着天一送过来的东西,眉头皱了皱:“你确定这玩意儿有用?那个红玉,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人,万一……” 天一沉声道:“这是皇上的命令,既然楚公子并未怀疑过,那这个红玉就是可信的。”  余栉风被堵了个正好,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行吧你们说是就是,我这一颗心都不定,就怕小楚已经……”余栉风嘀咕一声,对上天一沉沉的目光,心里一抖:“我说胡话,你只当我没说!行了,我要进 去了,我这模样不会被看出来吧?” 余栉风站了起来,模样有些吊儿郎当,也不知皇上找的是谁,竟然还真弄得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天一认真瞧着:“可以。这两个是我们专门找的打手,功夫不是特别高,不过也不会被怀疑到,给你当小厮足够了,皇上让公子谨慎一些,不要暴露了。” 余栉风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害她不成?” 他转过身,望着前方的吟月楼,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子,大步朝那边走去。 而另一边,私牢里,楚轻被绑在十字架上一绑就是一天一夜,自从徐三愤怒的离开了之后,就再没有人来过了。  她谨慎地看了眼牢房右边跟左边守着的两个人,她仔细推算过了,这些人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不过到了饭点,却是有半个时辰这里是没人的,应该是觉得她们被绑着,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 根本没放在眼里。 楚轻推算着时辰,已经快到晚膳了,也就是代表着,他们会有半个时辰不在这里守着。  果然,不多时,这两个守卫就离开了,一时间,整个私牢就静谧了下来,楚轻的肚子咕噜噜想了想,这些人应该是得了乌擎世子的意思,不给自己饭吃,所以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她猜测这乌 擎世子怕是不是今晚就是明晚就要给自己放血了,今晚上不想办法走,怕是以后就真的走不掉了。  楚轻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不会有人再过来了,这才开始慢慢从袖子里的袖袋里把藏了好久的一个小刀片给单手拿了出来,只是因为手臂被横着帮助,她只有一只手能动,好在她因为常年用手术刀, 手指倒是灵活。 楚轻的手指弯曲成一个几乎难以达到的弧度,开始一点点割着绳子,楚轻因为手指不便,隔得并不是很快,她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一直割了有一炷香,她终于把右手的绳子给割断了,随后再割左手就容易多了,迅速隔断之后,她就开始把身上其余的地方都割断了,终于解脱之后,楚轻松了松已经僵硬的手腕,脚腕,走到牢房口 ,从头上拔下来玉簪,开始对着锁扣动了起来,不多时就听到啪嗒一声,门锁就开了。 大概是旁边的少女听到了动静,嘴里发出了呜呜声,楚轻安抚的压低声音道:“我如果能逃掉会救你们出去的,相信我。” 那少女大概是先前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楚轻就是那女提刑,果然安静了下来。  楚轻深吸一口气,把门恢复原状,随后就到了外面,卸下了一个木板,然后躲到了一处,静静等着那两个看守牢房的人回来。一炷香之后,那两个人果然相携着回来了,吃饱喝足之后,看起来心情很 好,他们刚走到一边,余光一扫看到关着楚轻牢房的人不见了,大吃一惊,赶紧奔到了牢房门口。  就在这时,楚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的门口,直接速度很快的一边一个,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敲晕了。 第237章在劫难逃 楚轻怕他们中途再醒过来,就又补了一下子,等确定两人一两个时辰内醒不来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时间不多,她迅速把两人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把其中一人给绑在了上面,另外一人拖到角落里, 扒了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 楚轻把脸抹的灰扑扑的,站到了入口的角落,就开始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人跑了——人跑了——” 随着楚轻这一声嗓子,不多时就听到上方开始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愧是南国军队里出来的,这形式效率果然是好。 楚轻先前就把这里的地形给观察了一番,躲在地上与地下的入口处下面,那里有个暗格,刚好能躲得下一个人,加上她身体骨架小,所以如果她能躲进去,那些人下来时,是完全看不到她的。 到时候等人都去最末尾的地牢时,她反倒是能在最末尾偷偷跑上去,如此一来,倒是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她怕是活不过今晚上了。  楚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多时,那齐刷刷的人就开始咚咚咚下来了,终于停了下来,脚步声往前而去,楚轻偷偷探出一个头,确定人都走远了之后,垫着脚就无声无息的上了台阶,走出 了这黑压压的私牢。  她到了最后一个台阶时,并未直接冲出去,而是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发现还留了四五个,她把头发弄得更加凌乱,身上也撕了几个口子,猛地就冲了上去,开始激动的大喊:“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要把人给劫走了,快抵挡不住了,你们快去帮忙!”  许是她的表情真的太过慌乱,那些人一板一眼的,虽然手上血沾的不少,可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点,那五人连忙就往下走,就在这个时候,楚轻等他们一进入密道,迅速就开始随便寻了一个出口处就 开始往密道里冲。 这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只是她刚打开其中一个密道口,就对上了乌擎世子黑沉沉的一张脸,带着古怪的笑意:“余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乌擎世子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他身后还跟着焦世龙,对方看了楚轻一眼,飞快地垂下眼,表情莫名有些怪异。 楚轻:“……”她总觉得自己的好运是用尽了,竟然这个节骨眼被乌擎世子给撞上了! 而另一边,余栉风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吟月楼,不管如何,这次他都要稳住了,小楚的性命如今可都全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把事情给搞砸了,怕是……别说是皇上了,连他都想弄死自己了。  余栉风在踏进吟月楼的时候,手里的折扇立刻给打开了,轻摇着,玉冠垂下来的发坠随着他的动作在胸前轻晃,倒是端得邪肆风流,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周身贵气十足,老鸨本来正与几位恩客调笑 ,看到余栉风,眼睛瞬间就亮了:“哎呦喂,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长得可真是俊俏啊,来来来,让妈妈给你找几个姑娘,保证让君满意!” 老鸨上前就拉住了余栉风,顺便手在他胸前摸了两下。  余栉风身板差点没撑住就往后躲了,被身后的两个装扮成暗卫的小厮给推了下,他就稳住了,手里的折扇在掌心那么一拍,笑眯眯地挑了一下老鸨的下颌:“别的姑娘小爷可不要,小爷好不容易来一次 京城,可要花魁作陪的,听说你们吟月楼有四个花魁?”  说着,就抬抬手往后一伸,立刻有人递上了一锭金子,看得老鸨嗖的一下眼睛亮得都放绿光了,热情度又拔高了好几阶:“这位小公子可真是来对了,我们这吟月楼的四个花魁,那个个都是人间绝色啊… …保证小公子你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她说着从余栉风的手里接过那金子,往嘴里一咬,确定是真的之后,别的客人也不招呼了,只招呼余栉风了。 好家伙,这公子可够可以的,别人一上来只是银子,他竟然直接甩出了金子,再看余栉风的穿戴,更加喜上眉梢:“公子看中哪一个了?只要公子说,妈妈我这就给公子找过来!”  余栉风似笑非笑地笑着,只是伸出手,立刻有人递上来一带金子,他打开,往老鸨面前一放:“看到没,今个儿让小爷高兴了,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小爷我呢,就喜欢热闹,不知道,四个花魁我都全 包了如何?” 他说罢,伸出手拿着金袋子往老鸨面前晃悠了一下。 老鸨咬着牙,犹豫了一下:“可是……这姑娘都陪着客人呢……” 余栉风耸耸肩:“小爷我可不信你们的话,什么人间绝色国色天香的,我要亲眼瞧瞧,我就选一个,你让四个花魁让我看一眼,也不耽搁你别的生意……” 老鸨这么一听,立刻高兴了:“行行行!那就让公子选让公子选!” 说罢直接让人带着余栉风就往包厢走,与此同时,她直接扭着腰就去准备把四个花魁都让余栉风的厢房带上一回。 余栉风吊儿郎当的甩着金袋子,瞧着那就是一个纨绔,只是他心里肉疼死了,皇上这简直是割他的肉,先前给了楚轻一万两银子,现在直接就上金子了。 不过为了能把楚轻给找回来,就算是再多拿出点银子,他也是愿意的!余栉风心里默默念叨了一番,只希望楚轻能吉人天相,一定要没事啊,否则,他可要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余栉风跟着人到了厢房里,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把一个纨绔表演的淋漓尽致,他先前听过楚轻说过,这里有人专门监视着,所以,他也没敢放松下来,就那么一直等着。  好在不多时,就从前方屏风后的暗门里走出来几个人,由老鸨亲自给领着,四个花魁,果然是貌美如花的站在那里,老鸨一声令下,她们一个个福身自报家门,余栉风的视线色眯眯的从她们的身上, 一个个绕过去,等听到其中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说自己叫“红玉”时,余栉风的视线就在她身上多留了两眼,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随后等老鸨让他选一个时,余栉风就选了那个红玉,老鸨笑得眉开眼笑的,让其他三个姑娘走开了之后,就开始一顿夸:“小公子真是好眼力,红玉可是我们吟月楼四大花魁之首啊,红玉啊,还不快去 伺候小公子,伺候好了,别给妈妈丢人啊。” 说罢,拍了拍红玉的胳膊,这才掐着腰一摇一晃的走开了。 红玉抱着琵琶,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她垂着眼,坐了下来,抱着琵琶,对余栉风说:“奴家给公子弹奏一曲吧。”  得到了余栉风的认同,就开始弹奏了起来,余栉风的视线则是一直都落在红玉的身上,故意表现的色眯眯的,从上往下的盯着对方瞧,听到好的地方,直接就开始拍起了手,随后直接在架子上扔金子 ,不要钱似的扔,看得躲在暗处的徐三等人直牙痒痒,这又是一个肥羊啊,只可惜世子根本就不让动手…… 徐三气得差点把东西给摔了,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回三楼去了。 红玉根本不知道余栉风是楚轻的人,她弹完了一曲,就要继续说弹,不过余栉风既然要装作一个好色的纨绔,怎么能就只听呢,他把人一把给抓了过来,就开始让红玉喂酒。 红玉根本不愿应付,她此刻脑袋里乱乱的,所以慌乱间,就把酒水给洒在了余栉风的胸前。 余栉风一把就把人给推开了:“你做什么?!”  红玉吓坏了,赶紧抱着琵琶道歉,余栉风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其实本来就是故意的,这时候才沉着脸摆摆手,却是直接把外袍脱了,故意把先前里李天啸给他的瓷兰花给掏了出来,还有一些别的小 物件,都是静止得紧的东西。 红玉本来吓得不行,可余光一扫桌子上的东西,顿时浑身一震,脸色就变了,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就站到了挡着那些人监视的位置,让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的后背。 红玉软着嗓子道歉:“公子这次是奴家的错,奴家再敬一杯酒好不好?” 余栉风一直在暗中观察对方,自然没错过对方在看到瓷兰花时,那表情露出的诧异:“行啊,喝酒可以,不如……坐在小爷怀里喝啊。” 说罢,直接就把人直接给拉到了怀里,一番扯动间,就看到红玉抬起头,突然把一张纸给塞进了余栉风的怀里。 余栉风只当是没感觉到,当然让红玉坐在他腿上喂了一杯,随后余栉风故意贪杯多喝了几杯,一直又赏了好几块金子,这才晕倒了。 那两个小厮尽职尽责的开始赶人,把东西收起来,两人直接架着余栉风就往外面走了。  红玉抱着琵琶,心里狂跳,她知道是自己这次冒险了,可她曾经找人专门问过了,京城的确是没有那种瓷器,所以看到的时候,那绝对是一套的,她深吸一口气,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把人给救出来啊! 第238章死不见尸 余栉风大概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了,若不是怕暴露了,差点在收到纸条的时候就从吟月楼给冲了出来。 两个小厮驾着他上了马车,随后就开始往前走,不多时,等到感觉到没有人跟踪时,他们才拐进了一条暗巷里,随后就赶紧离开了往宫里赶。  等到了宫里,刚从御书房的暗道里走出来,余栉风就看到眼前挡了一道黑影,余栉风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是李天啸,吓得拍了拍胸口:“皇上,你这是要吓死我啊。”尤其是对方那双两天一夜没睡的 凤眸,红得也太吓人了。 李天啸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猛兽,死死盯着余栉风:“得到消息了没有?”  余栉风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现在是危机万分的时刻,稍有不慎,晚了一瞬,楚轻的小命可能就没了。余栉风也不费话了,直接就从怀里给把红玉塞给他的纸条给拿了出来:“皇上,这是那红玉偷 偷塞给我的,她应该是认出了这瓷器,我半路上偷偷看了,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写了三个地方。皇上你来瞧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栉风把纸条摊开了,上面果然写了三个地方:龙门、祥和客栈、香凤楼。  君浩与浪枫也在书房里,他们也凑过头看了过来,看到这三个地方,君浩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这红玉姑娘怎么会写这三个地方?难道楚姑娘是关在这里面?可我们那时候根本就没看到楚姑娘出来。 ”  李天啸俊脸也阴沉可怖,他根本没多话,直接就把地形图给拿了出来,开始寻找这三个地方,龙门是个地方,离京城不远,祥和客栈则就在京城里,这香凤楼却是一片废墟,早几年就被一把火给烧掉 了,据说曾经是一位富户的豪宅,占地不少,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直接一夜之间,火烧红了半边天,就这么没了。 余栉风仔细听着,也忍不住道:“这红玉是不是打探到小楚被关在了这里,因为不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所以才干脆把三个地方都写给我们?”  李天啸的脸色很不好看,君浩与浪枫对视一眼,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怕是麻烦了,如果对方的人三个地方都有据点,他们一旦是攻破了其中一个,若是找错了,另外两个地方怕是立刻会杀了楚 轻。 “皇上,这可怎么办才好?万一猜错了……怕是……” 李天啸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那三个地方:“你们看这个地方,这三个地方,如果画成一个圈,刚好这吟月楼就处于这三个地方的中心,朕怀疑,他们在吟月楼下面挖通了密道。” 君浩三人脸色大变:“什么?怎么可能?竟然挖到了京城外?”这如果是被有心人利用,一旦有人进去京城,他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普通人也就罢了,万一是敌军…… 君浩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很是不好看。 李天啸沉默地盯着地形图,突然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没敢多说话的刘公公:“去找徐福过来。” 刘公公望着李天啸,脸色瞬间就变了:“皇上!” 君浩等人脸色也变了:“皇上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动用了徐福,那么皇上你暗地里培养的那些人可就全都暴露啊!皇上你可要想清楚啊。” 余栉风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 李天啸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许是有了主心骨,至少知道了楚轻就在这三个地方,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刘公公:“还不快去!让他十万火急从密道来见朕!” 这徐福是李天啸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开始培养的心腹,他每年会挑选自己信得过的心腹送过去,让他训练成暗卫,每一个都是精锐,以一挡百也不为过。 李天啸等刘公公离开了之后,才面无表情看向脸色复杂的三人:“这些兵暴露了,朕就重新培养,大不了晚个几年再报仇,可楚轻死了……朕根本无法忍!”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知道自己的身世要报仇就是如此,他能忍得住,他宁愿多等几年,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相信母妃在地下也会原谅自己的。 可楚轻如果死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活得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他不想失去楚轻,他宁愿出事的是自己。 这种感觉,这两日来焦灼的在他心口熨烫着,让他愈发的明白自己的感情,明白…… 她早就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没有了她,人生将会不再完整。 三人表情凝重的对视一眼,许久,终究是没说话,长叹一声,默许了下来。不过就算是他们反对,怕是皇上也绝不会听他们的。 可这样的李天啸,反倒是让他们觉得有血有肉,更像是一个人了,而不像是刚知道的时候,他整个人一门心思都在报仇上,冷漠无情的可怕,更像是一个报仇的刀刃。 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徐福很快就来了,他直接调动了一百精锐暗卫,根据李天啸的命令,无声无息的分成三波人马,一队赶往龙门,一队赶往客栈,最后四十人,则是由李天啸亲自带着,赶往了京城东郊的那片废墟,曾 经的香凤楼。三队人马,全部在子时准时一起动手,以防可能扑空给对方报信的机会,让楚轻反倒是丢了性命。 五人包括刘公公与徐福都被李天啸的决定给惊呆了:“皇上!这万万不可!还望以龙体为重!”  李天啸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在,直接就去了屏风后换上了夜行衣,用行动代表了一切,等出来之后,看到几人还跪着,凤眸一眯:“徐福你带一队去龙门,另外一队由浪枫负责,君浩与余栉风留下来守着 ,速度启程!这是皇命!” 这么多年来,李天啸第一次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开始命令,众人长叹一声,表情凝重的点点头,不再耽搁,开始分头行事。  黑夜里,几队人马迅速潜入了黑暗里,无声无息的开始各个地方而去,李天啸带着四十人去了香凤楼,半个时辰后,到了香凤楼那片废墟,这商贾李天啸当初也有所耳闻,听说当时起火的时候烧了一 天一夜,因为当时火起的邪门,加上那商贾一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死不见尸,所以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爷,吾等检查过了,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烟,我们寻了一处挖了数尺,并未发现有任何密道的痕迹,怕是我们找错了地方。”暗卫禀告道。 李天啸的脸色沉了沉,望着这宽广的一片废墟,揉着眉心,却是没说话…… 他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了。 而另一边,楚轻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寸,竟然好不容易能逃走了,竟然遇到了乌擎世子,可看乌擎世子这模样,竟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跑一样,等了许久的模样。 当乌擎世子问出那句她要去哪儿时,楚轻反倒是冷静下来,干脆抹了一把脸:“这里呆着太闷了,出去走走。既然乌擎世子好心好意的要继续请我回去,那我就再回去待会儿吧。” 乌擎世子冷笑一声:“就知道你鬼点子多要跑!本世子可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果然没让本世子失望,你果然够聪明,竟然能从这密不可封的地方也能让你找到机会跑。” 楚轻笑笑:“过奖了,乌擎世子看来挺重视我,竟然等这么久,就为了看看我会不会跑。” 乌擎世子耸耸肩:“这也没什么,以余提刑这么聪明,本世子不过是想看看,到底哪里还有漏洞能跑出去,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是有,看来以后要更加提防了。” 楚轻:“……” 她为什么有种自己当了白老鼠的错觉?  乌擎世子冷笑一声,看到身后齐刷刷站着的三十个人:“都是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把她给本世子绑起来,既然她这么想跑,那就这个时候给她放放血好了,本世子的手……也痒了。”他眯着眼,阴森 的目光盯着楚轻极好的面皮,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让楚轻看得浑身毛毛的。 她忍不住问道:“那我要是不跑……你就不杀我了?” 乌擎世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错,不管你跑不跑,本世子都会在午夜子时给你开这第一刀,让你回头能投个好胎,下次不要再撞到本世子的手里了。” 楚轻挑眉:“既然如此,看来乌擎世子是想跟我一起死,否则,怎么着我死的这么早,也不会撞到你手里,除非……我们一起死啊。” 乌擎世子被对方堵得哑口无言:“……”  楚轻也干脆不让对方动手了,自己往私牢里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焦世龙焦大人在听到自己要被杀的时候,表情很是怪异,难道……这焦世龙是皇上的人?不过也不可能,这都过了一天了,若是焦世龙真是皇上的人,早就来救他了……那这焦世龙…… 第239章他赶来了 楚轻边往下走,眉头却是忍不住拧了起来,这焦世龙到底为何那会儿会露出那种表情?他按理说不应该跟乌擎世子一样很想自己死吗? 毕竟,她要是活着,早晚会把他们的事给揭发出来,到时候可就是他们死了。 楚轻一直被重新绑到了私牢的十字架上,她还没有想清楚,楚轻知道自己就算是挣扎,怕是也跑不出去,所以干脆就放任他们把自己给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倒是没有堵住嘴,只是绳子勒得紧了点。 楚轻一边瞧着把自己死死勒住的绳子,边看向乌擎世子,顺便打量他身后的焦世龙,目光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随即下一刻,楚轻就听到乌擎世子朝着她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两步处,直接抬起手。  乌擎世子直接掐住了楚轻的下颌,就把她的头给抬了起来,眯着眼冷冷盯着楚轻:“先前本世子还挺佩服你的,毕竟,你可是这苍蜀国第一个女官,还达到了提刑这么个位置。不过呢,也该你倒霉,谁 让你好死不死非要掺和这件事,直接交给大理寺那群蠢货不就行了?你也落的自在,本世子也不用这么麻烦非要给你放放血。说实话,本世子还真挺不忍心的。”  楚轻望着他眼底的残忍,不得不说,这乌擎世子还真的听能隐藏的,先前阿依月公主出事的时候,她瞧着对方那模样,可压根就没往血腥的事情上瞧,毕竟对方给她的感觉还挺温润儒雅的,可就是这 么一个人,做的事情全部都沾了血。 想起来就让人瞧着他这模样反胃的紧:“乌擎世子既然不忍心,不如就放了我。” 乌擎世子冷笑:“你觉得可能么?” 楚轻反讥:“那你还费什么话?” 乌擎世子大概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怕:“你应该是知道本世子是打算做什么的吧?” “知道啊,不就是帮我放放血,顺便觉得我这张面皮不错,也做成人皮灯笼不是?”楚轻说得轻描淡写,光是这份淡定样就让乌擎世子眼底冒着光。 “怎么办?本世子更加细化你了,若是你能归顺了本世子,我们雌雄合璧,绝对能创造一个辉煌的朝代。”乌擎世子捏着楚轻下颌的力道加重了。 楚轻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哦?你确定不是雌雄双煞?会被后世骂死的吧?你确定你所谓的辉煌朝代不是用血肉未皮,白骨为架做成的?” 许是楚轻眼底嘲讽的意味太过浓烈,让乌擎世子有些恼羞成怒:“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本世子给你的最后一个选择,归顺了本世子,要么,你就去死吧。” 楚轻耸肩:“那我就去死吧。”  乌擎世子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死死捏着楚轻的下巴,愣是给捏出了两个印,楚轻想自己怕是要死得很不体面了,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李天啸会不会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帮自己的师父把剩下的仇 给报了,否则,她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乌擎世子彻底放弃楚轻了,吼着向后一摆手:“拿刀过来!本世子非要看看她到底能硬气到什么程度?本世子就告诉你了,这里被抓来的所有人,等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可是什么求饶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本世子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到第几刀。” 乌擎世子说完,立刻有人下去准备了,大概是因为剥皮需要手艺精细,所以准备的一溜儿的刀片极为轻薄,甚至还备着盐巴。 楚轻眼神冷了下来,甚至能够想象的出来,这畜生大概是为了要让这些抓来的少女剥出极好的人皮,保持鲜活的活力,根本就是一直让她们清醒着的。 想到那些逝去的生命,楚轻咬着牙,恨恨骂出声:“乌擎,你死了之后,一定会下地狱的,一定会被人挫骨扬灰的!” 乌擎世子冷笑:“是吗?不过很可惜,你怕是要看不到这一幕了,毕竟,你肯定是要比本世子先死的。” 楚轻被气得脑仁疼,不过真的等乌擎世子选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时,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视线一抬,就落在了乌擎世子的身后,瞧着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的焦世龙,目光时不时看过来,似乎在犹豫什么,终于,焦世龙的视线就对上了楚轻的。 楚轻眯了眯眼,瞳仁缩了缩,焦世龙花白的头发猛地一僵,有那么一瞬间,楚轻察觉到了他眼底的惶恐与不安。  楚轻眯着眼,瞧着乌擎世子用火烤着刀刃,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她脑袋里却是清醒无比,飞快地转着,为何这焦世龙会这么害怕?他既然不是皇上的人,那么,为何会怕自己死?这个让他害怕的 人,肯定不是乌擎世子,那么是谁? 不知为何,楚轻的脑海里立刻想起来一个人,刘国舅。 难道……这焦世龙是刘国舅的人? 楚轻瞳仁微微眯起,对着焦世龙突然张了张嘴,吐出了三个字:刘国舅。 她亲眼见到焦世龙的目光瞬间就变了,身体像是一个弹簧一样往上蹿了蹿。 就在乌擎世子直接开口“你们去她的衣服给本世子全部剥掉”时,焦世龙终于像是下了决定一般,猛地就上前抓住了乌擎世子的手臂:“世子,你、你不能杀她!” 乌擎世子被人打扰了,脸色极为难看:“你敢拦着本世子?” 焦世龙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老夫这些年帮你可做了不少事,就算是给老夫一个面子,她……你不能杀。” 乌擎世子眯了眯眼:“理由。”  焦世龙似乎还在犹豫,随后许久,才咬着牙:“她是刘国舅的人,刘国舅对老夫有知遇之恩,曾经暗地里让我们所有人都给她开路,给她方便,她是刘国舅可能一举击败明宗皇帝的利刃,你若是这么做 了,老夫以后……根本没法交代!” 乌擎世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管你好不好交代,她犯了我的忌讳,那就要死!” 乌擎世子的双眼血红,瞧着有点吓人,焦世龙也梗着脖子杠上了:“她要是死了,刘国舅怪罪下来,老夫只能以死谢罪了,那么……老夫也帮你抖落抖落你做的那些事!”  乌擎世子大概是怒极了,冷笑,直接拿着刀逼近在焦世龙的脸上:“你别以为本世子不敢杀你!还跟本世子横上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信不信本世子捏死了你,也有别的办法……这满朝的官员,这么多 人,可多得是能为本世子卖命的!” 焦世龙也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真的想保住楚轻,咬着牙:“你试试看,你看没有了老夫,那些人还听不听你的,老夫你都杀,他们也能放手一搏!” 乌擎世子被焦世龙气得在周围走来走去的,脸色铁青一片,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一声“轰隆隆”直接响了起来,乌擎世子脸色一变,立刻看向他的人:“怎么回事?” “这……这属下也不知道!” “还不去看看?!”乌擎世子直接踹了过去,显然气得不轻。  立刻有人朝着外面跑,乌擎世子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死死盯着楚轻,手里的刀试了几次都没能直接刺过去,舍不得破坏了那张皮,忍了忍,看焦世龙还在那边,觉得碍眼,直接一挥手,结果一不小 心就把焦世龙给扯到了十字架旁。  焦世龙爬了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声音很激烈,伴随着沉闷的肉搏,焦世龙的脸色变了变,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朝着楚轻看了过去,他撑着爬了起来,有种大势已去的绝望,他看着楚 轻,像是决定了什么,飞快看了乌擎世子一眼。  乌擎世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的打斗,仿佛那一段通道永无止境一般,焦世龙飞快地从身上给拿出了一张油皮纸,直接趁着乌擎世子不备给放进了楚轻的袖袋里,随后压低声音道:“来的是不是皇上的 人?” 楚轻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的。你放了什么?”  焦世龙道:“老夫知道你是国舅爷的人,这是秘密的东西,若是老夫死了,你就交给国舅爷,不要让皇上看到了!务必!”如果这次来的真是皇上的人,皇上的人看到他在这里,他大概是活不了了,那 么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在皇上的手里。 楚轻表情凝重了下来,瞧着焦世龙点点头:“好,我会交给国舅爷的。”  焦世龙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看到远远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楚轻歪过头去看,就看到越来越近,最后……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一袭夜行衣,手里的刀剑虎虎生威,一双凤眸极为锐利的砍 杀着挡道的人,明明对方的面容挡住了,可她只看着对方那双眼,竟然就认出了他。 楚轻看着他在不远处为了救她大杀四方,心脏竟然抑制不住地跳动了起来,耳膜鼓动,四周一切静的出去,她的眼里似乎只有对方,她终于对方李天啸的视线,后者看到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楚轻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她想:她大概是真的动了心,在这么一刻,她觉得对方的出现,像是天神一般,像是她的英雄……在她危机的这一刻,赶了过来。  让她……心动不已。 第240章一张密单 乌擎世子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可当看到这些人竟然身手各个不凡的时候,脸色彻底变了,他眯着眼,在看到这些人就要冲到面前时,自己的人怕是根本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脸色骤然 变了,他猛地在对方到达面前时,猛地朝着楚轻扑了过去,直接把刀片横在了楚轻的脖颈间。 他的动作极快,焦世龙在一旁都没反应过来,更何况还被人拦着的李天啸。 李天啸远远看着这一幕,凤眸瞠目,眼神里锐利的杀意挡都挡不住,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乌擎世子平白打了个寒颤。 乌擎世子愣是被为首的男子这一眼给看得浑身抖了起来,随即,他就眼睁睁看着为首的男子拉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有些眼熟的俊脸。  等乌擎世子看到对方是谁时,一双眼珠子差点直接瞪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死死盯着他,手上的刀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人的胸膛里,所向披靡,阴沉可怖,大杀四方。乌擎世子以为自己看错了,他 摇着头:“怎么可能?你不是皇帝么,怎么可能会来救一个小小的提刑官?” 几乎是瞬间,乌擎世子的人都被杀的一干二净,李天啸带着人乌压压的朝着这狭小的牢房逼近了:“朕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南国,竟然有这个胆子敢反叛。” 乌擎世子脸色一变,咬着牙:“那个废物才不敢呢……”  不过他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仰起头笑了起来,受伤的刀刃往下按了按,楚轻感觉到脖颈上一痛,有血瞬间就流了出来,她明显感觉到李天啸瞳仁缩了缩,就要冲过来,却再看到乌擎世子警告 的目光后,又停下了脚步,低吼道:“乌擎,你把她给朕放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苍蜀的皇帝,又不是我南国的国君,国君能忍你,我可不想忍,凭什么我们南国要成为附属国?他不敢,那就我来,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看到这是谁了没有?”乌擎世子 直接提着一旁看到李天啸也吓得变了脸色的焦世龙,直接推了一步:“哈哈哈,连你苍蜀国最有名的‘青天’也是我的人,也为我所用,你这个皇帝当的不失败吗?” 李天啸眯着眼,如果是往常,知道自己亲命的御史竟然牵扯进去人皮案,李天啸必然是会大发雷霆的,可此刻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楚轻身上。 他强自冷静下来,眯着眼道:“朕给你个机会,你若是现在把她给放了,朕就留你个全尸,否则,朕必将你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乌擎世子冷笑:“反正已经是要死了,倒不如赌一把,我死不死都无所谓了,可明宗皇帝你愿意让这娇滴滴的女提刑死吗?你敢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刺激,边说着情绪起伏的厉害,刀片又深入了几分,楚轻压低了到了嘴边的疼痛,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天啸,不愿意说话让他分心,打扰了他的思量。 李天啸看到她脖颈上的那抹嫣红,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可被自己给强行压制住了,他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乌擎世子桀桀桀笑了两声:“自然是把我放了,你只要把我放了,让我平安离开了,我就放了她,怎么样?一命换一命,很划算吧?当然了,若是皇上你不愿意,那黄泉路上一个人着实太寂寞了,那我 就让她陪着我也走上一遭好了。” 李天啸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可她根本就不敢拿楚轻的性命来赌,他也赌不起,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李天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李天啸死死盯着乌擎世子,半晌,垂着眼:“好,朕答应你。”  乌擎世子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突然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世人都夸明宗皇帝勤政爱民,是个仁君,他们知道自己的好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走一个人皮犯,放走这 么一个恶魔吗?”  乌擎世子似乎以此为乐,根本不介意别人说他是恶鬼,说畜生,反倒是觉得很高兴。楚轻听到李天啸的话,脸色却是变了:“皇上,你不能让放他走!他手上沾了这么多的血,他若是跑了,以后怕是还 有更多的人会死在他的手里。”这是楚轻不愿意看到的,她不想因为她一个人,可能会连累到以后无数的人。 李天啸却是没说话,而是直接让开身,朝着身后一摆手,身后的暗卫全部只听他一个人的,根本什么都没问,直接就这样分开两边,让出了一条路。 李天啸沉沉盯着乌擎世子:“记住你自己的话!” 楚轻脸色大变:“皇上!” 李天啸却没有看她,而是对乌擎世子道:“你若是敢动她,朕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势必要了你的命!” 乌擎世子却是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果然是一个好皇帝!本世子就喜欢你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哈哈哈!” 乌擎世子倒是也耽搁,手上的刀一直横在楚轻的脖子上,楚轻看李天啸心意已决,知道怕是没法改变了,如今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把乌擎世子给擒住了,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绝对不行! 乌擎世子空不出手斩断绳子,直接看向一旁跪着浑身颤抖的焦世龙:“怕什么?现在我们可是有一个好筹码在我们手里,去,拿把刀把绳子给割断了,跟着本世子走!” 乌擎世子看向李天啸:“皇上你不介意我带走一条狗吧?” 李天啸一双凤眸黑漆漆的,瞧不出半点情绪:“走。” 乌擎世子笑得更加张扬嘲讽,焦世龙眼睛一亮,就站起身快速地把绳子给割断了,帮着楚轻握住了她的双手束缚在身后。 楚轻气得咬牙切齿,经过李天啸身边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如果是她,如果此刻出事的是李天啸,怕是就是真的放了乌擎世子,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只是焦世龙到底在搞什么鬼?他难道不想他的那些族人了?一旦跟人皮卖、国、案牵扯上,怕是他是要灭九族的! 只是当乌擎世子的刀谨慎的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心地往后退时,楚轻明显的感觉到焦世龙把她手腕上的绳子给割断了,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到了其中一处时,突然焦世龙把楚轻猛地往他这边一拉,随后在乌擎世子脸色大变用刀刺过来时,猛地抱住了楚轻替她挡了这么一下,刀瞬间刺中了焦世龙的后背,李天啸的脸色大变,几乎是瞬间扑 过去,用长剑卸掉了乌擎世子的一条手臂,其余的人一哄而上,直接生擒了乌擎世子,堵住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楚轻当时脑子一懵,不过也迅速回过头,就看到焦世龙嘴角有血流出来,背对着李天啸,望着楚轻,死死捏着她的衣袖:“拜……拜托……” 楚轻知道他指的是先前那个油皮纸,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想告诉他,自己穿的有软金甲,就算是真的被刺到了也不会死,可她又忍不住想,这样对焦世龙来说,大概是最好的结果。 他最后反叛了乌擎世子戴罪立功,以一己之死救下了整个家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应该是他最后能赎罪的了。只是这个人既可悲又可恨,助纣为孽,到底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楚轻的心底感慨万千,随后焦世龙就被拉开了,被李天啸直接推给了暗卫:“带他去看大夫。”  随后就紧张地抱住了楚轻,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确定楚轻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时,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目光扫见她脖颈上伤时,立刻撕下了自己的衣摆干净的里衣,给她包扎了一下,随即直接拦腰 把人给抱了起来,楚轻无奈道:“皇上我腿好着呢,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她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莫名红了,挣扎着就要下来,余光还看到众暗卫时不时偷瞄一眼,随后一本正经地开始处理乌擎世子与焦世龙。 李天啸当时也是太紧张了,此刻也注意到楚轻的窘迫,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给放了下来,低咳一声:“是朕莽撞了,以为你的腿也受伤了。” 好在这些人都是他的人,也不会多嘴,他直接吩咐了一声:“你们十人随朕回宫,其他的人在这里处理尸体,随后报案,不要泄露了身份。还有这些少女,记得嘱咐好了,别多嘴。”  等安排好了这一切,李天啸就带着楚轻出了地道,等楚轻终于站在地面上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揉着眉心,看向不远处的废墟,再看了看身后极为隐蔽的枯井:“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密道的? ”  李天啸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次还真是那花魁帮了大忙:“是红玉说的。” 第241章他的暗线 楚轻微微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这点:“你去吟月楼了?”李天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朕怎么会去哪种地方?”只是对上楚轻颇有些掫揄的笑容,想到自己先前还追到了青楼,还差点害了她,不自然地咳嗽了 两声:“这是余栉风主动要去的,回头朕会算他一功的。”  楚轻如今单独与李天啸站着,颇为不自在,尤其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加上今夜李天啸在她最危急的时候,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让楚轻情绪起伏有点大,怕暴露出什么,也不再问别的,随着李天 啸往宫门的方向走,不过却是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先前楚轻扮作余生时下榻的客栈。  李天啸道:“暂时只能把你留在这里,我是从密道出来的,如今要尽快赶回宫里,到时候我会让禁卫军前来接应你,连夜送你进宫,你从正门进宫,只当做是禁卫军把你救出来的,至于那些听到话的少 女,我自会找人堵住他们的嘴。若是刘国舅找机会问你,你就说……朕……真很看重你,所以不惜一得到消息就让人来救你。” 楚轻垂着眼,遮住了眼底波澜的情绪:“皇上放心,这些属下都知道的。等今晚过了之后,属下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李天啸愣了下。 楚轻摇摇头:“微臣还没看,等稍后进宫再看好了。还有吟月楼,那徐三……” 李天啸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好了,朕已经让人去报案了,御林军怕是现在就已经包围了整个吟月楼,那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等李天啸终于离开了之后,楚轻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客栈里,等了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大夫,给她把伤口重新包扎了,也不多话,很快就离开了。 楚轻等大夫走了,这才把袖口里先前焦世龙塞给她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她果然没看错,那真的是一张油纸,楚轻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愣了一下,觉得不对劲。 毕竟焦世龙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个东西给她,到最后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东西交给刘国舅,这就不可能是没用的东西。  楚轻翻来覆去看了看,许久,慢慢眯起了眼,突然就想起来师父曾经说过的一种特殊的纸张,蜡油纸,这种纸用特殊的材质弄成,再用特殊的东西写上去,平常是根本看不出任何字迹的,只有在火下 烤,才会显露出来。  楚轻眼睛微微亮了亮,看到不远处的油灯,连忙上前,她怕毁了这油纸,先只是用一个角在火上轻轻撩了一下,仔细观察,并未有字迹显露出来,她随后又多撩了一会儿,随后,就像是变戏法一样, 原本空无一字的油纸上,竟是慢慢显露出了一些字迹,楚轻只撩了其中一角,所以等分辨出的时候,发现这上面竟然是一个名字,而且这名字还有些熟悉,是一个五品的官,楚轻还在朝堂上遇到过几面。  对方风评极好,也不站队,至少绝对看不出来跟刘国舅有任何的关系,楚轻的脸色变了变,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个油纸怕是根本不简单,她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就是莫名的狂喜:难道……这个单子上 面是刘国舅的暗线人? 如果这是真的话,这些人难道就跟焦世龙一样,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跟刘国舅有任何关系,实际上根本就是刘国舅的人? 楚轻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死死攥紧了这个油皮纸,如果有了这个东西,她就能彻底把刘国舅在朝堂上的暗线都一个个给拔出来,不动声色的让皇上给除掉了,这样一来,刘国舅就相当于失去了左膀右臂,她师父的仇就指日 可待了。  楚轻强压下心底的激动,等了一个时辰,就听到客栈外有纷乱声响起,不多时就有锦衣卫上来,为首的竟然是钟宣,钟宣显然才知道楚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脸色很不好看,楚轻喊了他一声,他也沉 着脸没说话,只是硬邦邦的说:“皇上派属下来接大人进宫,大人随属下走吧。” 竟然还打起了官腔,楚轻无奈,耷拉着眼,难得露出几分可怜:“钟大哥,你看我这脖子,还伤着呢,我也不能多说话,你要是再不理我,我这忍不住就多说的话……”  钟宣拿她没办法,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是不是疯了?先前我就听说你在办这个案子,我还以为没有眉目,可没想到你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只身一人去闯狼窝,你还要不要命了?竟然失踪了这 么久,都没有吐露半点消息,这……这要不是……我先前见到你是不是就是最后一面了?” 钟宣这么一个八尺男儿,说道激动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楚轻心里也难受了起来:“这次是我没考虑好,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这是下一次,下次我肯定不自己去!” 楚轻赶紧保证。钟宣瞪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等下次,你铁定又直接跑过去了!” 楚轻只能赔笑,好在到了楼下还有别的锦衣卫,钟宣给她面子就没有再训斥她了,如今看到完好无损的人,钟宣也松了一口气。 楚轻忍不住问道:“钟大哥,吟月楼那边怎么样了?徐三抓到了吗?”  钟宣道:“皇上听说了这事,直接就派了禁卫军、锦衣卫,大理寺,南北镇抚司全部都出动了,直接就一网打尽了,不过听说那徐三逃跑的时候,刺伤了一位花魁,不过已经救回来了,除了反抗的歹人 ,倒是没有无辜伤亡的。”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那花魁红玉如何了?” 这次她能够脱险全靠了红玉,所以楚轻对这红玉是感激的。  钟宣愣了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受伤的那个花魁好像就叫红玉……”他看到楚轻脸色变了,赶紧道:“不过已经没事儿了,就是皮肉伤,修养个两日就没问题了。”钟宣看她脸色好了,才忍不住道:“你是不知道这次有多轰动,听说这人皮案把整个京城都震动了,如今是半夜,可吟月楼外比白天还要热闹,那些被救出来的少女,都在一一审核身份,等确定了就通知家人来领,楚轻你这次可 办了个大好事啊。” 钟宣絮絮叨叨的,楚轻也没觉得厌烦,她知道钟大哥这后怕,所以才用说话来转移情绪,等钟宣终于说完了,楚轻才忍不住问道:“这件事妙语知道了吗?” “怎么不知道?余公子竟然还骗她说你这两日出公差去了,如今闹得这么大,我来的时候,她吓得六神无主的,我找了邻居大妈陪着她,就怕她乱跑过来。” 楚轻有些自责:“让你们担心了,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回去跟她赔罪……” 钟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啊,以后也把自己的命当命……” 楚轻应了,等到了宫里的时候,楚轻大概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吟月楼被围,除了红玉受了点轻伤,包括徐三在内的歹徒都被抓住了,那些被失踪的少女被救出来,整个京城跟过节似的,都震动了。 楚轻知道如今怕是刘国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跟着进了御书房,等人退下了之后,也顾不上行礼,赶紧道:“皇上,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说罢,直接就从怀里把那个油纸给掏了出来,君浩浪枫等人上前,看到是个空白的纸张,忍不住道:“这什么?怎么没有东西?” 楚轻摇摇头,让他们稍安勿躁,把一旁的烛台拿过来,边在火上撩,边对浪枫道:“劳烦端盆水过来。” 浪枫也不问什么,直接就去找刘公公要了。而随着火舌撩着油纸,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上面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名字,都是朝堂上的官员,且一个个都是极负盛名,很有号召力的好官。 李天啸与君浩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谁交给你的?”  楚轻头也不抬,专心烤着油纸,怕烤坏了露出破绽:“焦世龙给我的,这焦世龙也是刘国舅的人。我想过了,这些人刘国舅怕被人发现,所以根本就是直接由焦世龙给联系的,所以由焦世龙保管这些名 单,甚至连刘国舅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才是他的人。焦世龙估计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怕被搜出来,就把这个油纸交给我,让我务必交给刘国舅。” 李天啸脸色极为阴沉,毕竟这两日发生的事让他火气一直往上窜,徐三这边已经开始严刑逼供了,怕是会说出来不少参与人皮案的官员,而如今又是一批,让李天啸头疼不已。  楚轻看他这么不高兴,忍不住道:“皇上倒是也不必担心,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了,好在还是有可用之才的,就算是没有,明年三月春闱,皇上还能重新招一批官员,完全能为己所用。” 第242章两人独处 君浩也听出李天啸话里的颓败之意,赶紧附和劝道:“就是啊皇上,如今提前发现反倒是好的,否则,这要是再等两年,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君浩说完,忍不住唏嘘长叹,他们也没想到,竟然由这么一件人皮灯案,不仅牵扯到一方隐秘的敌国危机,甚至还扒出了刘国舅这些年笼络住的朝廷官员。 怪不得刘国舅这么老神在在,感情是人不仅表面上明目张胆的拉拢了一批,这还拉拢了另外一批暗地里运作,这得亏是楚姑娘发现的早,否则,后悔简直无法想象。 他现在都忍不住想,这楚姑娘是不是皇上的福星了,每次都能替皇上完美的解决掉危机。 李天啸显然也感觉到了,幽深的目光落在楚轻身上,看得君浩忍不住头皮发麻,不忍直视,可现在还有正事要做啊,低咳一声:“楚姑娘,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楚轻道:“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刘国舅这会儿怕是已经知道焦世龙出事了,也知道我当时在场,怕是等下我一出宫,他就会询问焦世龙有没有把油纸给我,到时候我推说没看到上面有东西即可。” 李天啸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这上面一个个名单,道:“朕来写。”说罢,竟是亲自撩了衣袖,提笔,只是余光一扫,道:“楚轻你来给朕磨墨。” 君浩赶紧上前:“楚姑娘这刚劫后余生,还是我来吧……” 浪枫端着一盆水进来时,就听到了君浩这么一句,再看李天啸与楚轻,一手端着盆,一手把人给拽了回来:“楚姑娘,水已经端来了。”说罢,深深看了浪枫一眼:“还是让楚姑娘磨吧。”  君浩愣愣的,回头刚想问“你扯我做什么”,他这好不容易想表现一把,只是对上浪枫的目光,脑袋瓜子瞬间一清醒,再看李天啸紧抿的薄唇,幽幽的视线一扫过来,君浩就怂了,感情皇上这是专门让 人给他磨的。 浪枫看他明白了,这才垂着眼松开了手,只是手指忍不住在身侧的衣服上蹭了蹭,莫名还是觉得指腹间有酥麻的感觉弥漫开。  楚轻倒是没太注意,她也想仔细看看顺便那那些人都给记下来。她走过去,边磨墨边瞧着那些名字,李天啸的字迹大气张扬,让她忍不住羡慕,她一直练不好毛笔字,所以自己那狗啃似的字迹,顶多 是能看罢了。此刻看到李天啸龙飞凤舞的字,忍不住夸赞道:“皇上写的字真好看。”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天啸的嘴角明显扬了起来,轻“嗯”了一声,抿着嘴角,显然内心心情飞扬,只是冷峻的俊脸上倒是没表现出来。 可浪枫他们跟着李天啸这么久了,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再瞧着琉璃灯下的一对男女,一个磨墨,一个书写,倒是温情脉脉,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君浩瞧着忍不住眼眶热了,习惯性的靠在了浪枫的肩膀上:这以后皇上要是真娶了楚姑娘,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这一对男才女貌的,瞧着还真养眼。  作为一个颜控,君浩觉得自己的眼睛瞧着很是舒服,只是浪枫的身体却因为他的靠近越来越僵硬,随后忍不住迅速往旁边一躲,背对着他,君浩差点摔倒了,忍不住蹬过去:“你作甚呢?差点把我摔了 知不知道?” 浪枫快速朝外走去:“属下去看看余公子过来了没有。”说罢,直接进了暗格。 君浩奇怪得瞧着他匆匆的步子,摸了摸鼻子:自己又怎么招惹他,跑什么快做什么?这几日真是越来越怪了。 而另一边,李天啸把上面的人名一个个都记下来之后,这才看向楚轻道:“现在如何让这些字迹消失?”既然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那么这些字迹就不能被刘国舅给看到了。 楚轻露出一抹笑,竟是笑得有些温婉,面容柔和下来,愈发眉清目秀,让李天啸看得出神。直到楚轻又唤了他一声,李天啸才回过神:“嗯?你说什么?”  楚轻疑惑道:“皇上你是不是精神不好?怎么老是出神?臣刚刚说,这蜡油纸想要隐藏字迹也很简单,只要重新在水里一泡,字迹就重新没了。”说罢,直接就拿着蜡油纸,往水里一泡,随后直接拿起 来,一甩开,水珠瞬间就往下掉落,等水珠没了之后,那些字迹也都没了。 君浩在一旁瞧的目瞪口呆:“这刘国舅为了隐藏自己的人,还真是不惜用尽了手段啊。”若非楚轻,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高超的手段。  楚轻笑笑:“所以这次真是被我们遇到了,等刘国舅信了之后,我们接下来再想办法一个个对付这些人。”既然能被焦世龙拉拢住了,而且这些年名声这么高,大部分也不可能作假,所以势必是有什么 把柄落在了焦世龙的手里,就像是焦世龙因为有把柄落在了乌擎世子的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听从他的威胁帮他做事情。 楚轻想到了这点,李天啸也想到了,面容愈发的柔和,只是怎么掩饰眼底都是露出几分倦怠。 先前因为担心楚轻,所以他一直强绷着精神,如今看到楚轻安然无恙了,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松懈了下来,身体就感觉到了累。  君浩在一旁瞧着,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是不经意道:“皇上啊,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你就赶紧去歇歇吧,这两日你为了楚姑娘,是一眼都没合过,这样身体可受不住的 啊。” 楚轻本来正在擦拭油纸上剩余的水珠,因为这油纸是完全防水防火的,所以水珠只要擦干就行了,猛然间就听到了这一句,她先是一愣,随后就忍不住抬起头来,发现李天啸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楚轻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急速地跳动了一下,可是跳动了过后,想到两人之间的阻隔,忍不住心头一凉,又把头给垂了下来。 君浩说完之后,瞧着两人的模样,掩唇无声笑了笑:“浪枫这家伙怎么还没有出来,我也去看看到底接没接到人。”说罢,也进了暗格,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里就只剩下李天啸与楚轻两个人。 楚轻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李天啸的视线灼热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很是不自在,可对方对她的情意,从先前的相处以及这次不惜亲自来救自己种都体现了出来。 楚轻很感动,同样的,她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动心了,毕竟她的心是热的,对方这般真情实意,她也不是冷血动物,也是会动心的,只是……他们之间依然不合适。  就算是她现在答应了,她也无法忍受自己待在后宫里这么一辈子,就像是金丝雀一样被关着,以后看着别的妃子为他生儿育女,她忍不了,她怕以后在这种怨恨里,她会消磨掉两人之间这份感情,最 后反倒是成了仇人。 楚轻不想看到这一幕,她宁愿他们之间就如同现在,只是君臣,有着牵扯,却又隔着一层。  李天啸本来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炙热的目光盯得害羞,可随后等她再抬起头时,竟是眼底一片清冷,像是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擦干了油纸之后,按照先前的痕迹重新遮了起来,放入了袖袋中, 仰起头,轻松的对李天啸道:“皇上,既然你这么久没歇息了,还是赶紧去睡吧,明日早朝,怕是要引起一番轩然大波了,臣也要回去跟妙语保平安,就先出宫了。” 李天啸抿着唇,莫名心里有些失落,可瞧着她清澈的眸仁,还是忍不住点了头“嗯”了一声,就看着楚轻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李天啸握着手里的宣纸,先前还觉得炙热的温度,此刻沁凉一片,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冷却了下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轻一步步往外走,能感觉到李天啸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难过,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只能……这么说,对她,对他都是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君浩终于觉得差不多了,拉着不知为何古里古怪的浪枫从暗室里出来了,先是探出一个头,却发现御案前竟然这坐着李天啸一个人,哪里还有楚轻的身影?君浩蹭的一下就走了出来, 寻了一圈真的没找到人,忍不住道:“皇上,楚姑娘呢?怎么就这么走了?”他还专门给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难道不应该是你侬我侬吗? 他狐疑的看向李天啸,皇上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说明自己的心意吧? 可瞧着李天啸垂眼落寞的目光,他又不好提,只能低咳一声,再次劝对方去休息。  楚轻一直出了御书房,等凉风扑在脸上,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先前的氛围太过美好,让她的思绪太纷乱了,此时才能察觉到冷静,她一步步跟着刘公公朝宫外去,可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第243章绝无二心 楚轻刚走出宫门,刘公公刚回去,她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几乎是在她转身的瞬间,马车的帷幕就被掀开了,就着宫灯,楚轻看清楚了马车里坐着的人,赫然就是刘国舅。  楚轻心里并不惊讶刘国舅会在这里,毕竟,焦世龙出世,消息怕是已经传开了,刘国舅这么聪明,既然没有在焦世龙的身上搜查到什么,那么临死前,对方怕是把名单已经转移了,而这个被转移的人 ,恰恰最有可能就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楚轻。 只是楚轻的脸上怕是还要装作很错愕的样子,她呆愣了一会儿,看到刘国舅朝着她招手,才赶紧走了过去,到了马车前,楚轻对着马车里的刘国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国舅爷……” 刘国舅的脸色并不好看,大概是自己埋了这么久的先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没了,让他只能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先上马车再说。” 楚轻想了想,还是翻身上了马车,到了马车里,才发现里面坐着刘宸玥,大概是为了防止流言蜚语,刘国舅来之前,把自己的嫡女也给戴上了。 虽说是嫡女,楚轻却是对这刘国舅一家子的事门清儿,这刘国舅的一子一女都不是刘夫人所出。  不过看刘国舅竟然丝毫不打算瞒着刘宸玥,楚轻垂下眼,先前皇上不愿意让这刘宸玥进宫,怕是也是好事。这女子既然知道刘国舅的事,竟然还泰山崩于前而不乱,怕是并不如她表面上表现出的这么 柔弱。  到了马车里之后,刘宸玥对着楚轻笑了笑,也不多话,就坐在一角,只是用簪子挑着一盏琉璃灯,火苗子蹿起来,楚轻又朝着对面的刘国舅拱了拱手:“国舅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学生本想明日就去国 舅府拜访的。”  刘国舅心里也不好受,他最怕的就是焦世龙没有把名单交给楚轻,如此一来,他的那些心腹怕是都断了线,到时候他还要费些心思去寻,很是麻烦。不过好在他也留了后招,最好就是有名单,否则, 就算是麻烦点,他也不能把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所以一听楚轻这么说,刘国舅的眼珠子亮了下,直接开门见山:“焦世龙临死前是不是交给你一样东西?” 楚轻把诧异表演的淋漓尽致:“国舅爷您、您您怎么知道?”说到这,楚轻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下来:“若不是为了替学生挡刀,怕是焦大人还不至于……” 刘国舅看她对焦世龙竟是带着几分恭敬与歉意,眼底的光更亮了,表情也软和下来,低咳一声道:“他也是死得其所了。”就算是不死,就焦世龙那手上沾的血,怕是也够他诛九族的了。 只是让刘国舅没想到的是,这焦世龙竟然踏上了乌擎世子这条贼船,气死他了,这不是胡闹么?好在这焦世龙还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若是敢坏了他的事,他定不会放过他这一门。 楚轻抹了抹眼睛,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压低了声音道:“国舅爷,这个东西是焦大人临死前务必让学生交给你的,只是……学生看这上面根本没东西,这焦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楚轻一双湛亮的眸仁里清澈见底,对刘国舅完全是一副信任的模样,让刘国舅看得极为满意,根本就没怀疑过余小楚可能会背叛他,毕竟这楚轻可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先前还帮他办了这么多事,这 些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刘国舅看着递到面前的油纸,强压制住心底激动的情绪,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下,确定上面的确是没有字迹,应该是没有被发现。再说了,这种办法可是他寻找了很久才从一个老者那里讨来的办法 ,世人很少有知道的,所以他根本就不怕暴露。就算是面前这余小楚破案再厉害,对于这些稀奇的玩意儿,怕是也爱莫能助。  于是,刘国舅放下心,往怀里一揣,这才语重心长道:“这次焦世龙真是让老夫太失望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跟乌擎世子搅合到一起,老夫心里很难受,若非当初老夫帮了他一把,怕是这次……小楚你怕 是就……”刘国舅转移话题,把焦世龙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楚轻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表面上还是特别的感动,眼圈都红了,实际是是困得了,硬是压下哈欠,挤出两滴生理泪水,感动道:“国舅爷,这次又因为您救了学生一命,学生以后这性命… …就是国舅爷您的了!焦大人临死前也说了,让学生好好辅助国舅爷,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学生本来想着,能不能保住交代人,只可惜……” 刘国舅现在很看重余小楚,虽说焦世龙也同等重要,可没有余小楚更能帮他。  这些年焦世龙的作用,就是联系这些暗线,如今暗线已经在手里了,刘国舅的脸色好了很多,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辛苦你了,焦大人的事老夫也很心痛,可人死不能复生,小楚接下来的事你可是要 办好了。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这次立了大功,皇上怕是要给你论功行赏,说起来,这次是皇上派的御林军等三方人马一起出动救得你?” 楚轻立刻表忠心:“国舅爷放心,皇上是因为爱才,所以才得到消息就来救学生了,学生绝对没有二心!” 刘国舅眯了眯眼:“哦?说起来,皇上怎么会知道你被绑的地方的?”  楚轻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咳一声才小声道:“前几日学生去查人皮案,偶然发现吟月楼有点问题,所以学生就搭上了那花魁红玉,故意留下了线索,那花魁红玉没想到倒是真的为了 学生找到了地方,把消息传递到了余公子的手里,皇上就派人来救学生了。” 楚轻说得滴水不漏,中途说到红玉的时候,似乎颇为尴尬,刘国舅望着对方一身锦袍,虽然因为这两日被绑有些狼狈,依然掩饰不住男装时的眉清目秀,气质儒雅,倒的确很吸引那些青楼女子爱慕。 刘国舅忍不住想:好在这余小楚是个女子,否则真是男儿,怕是能让京城半数的女子为之癫狂。 不过是随便找了那花魁红玉几次,竟然让对方舍得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她……看来他眼光不错,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余小楚以后必定有大作为,对他来说也绝对很重要。 刘国舅亲自让人把楚轻给送回了私宅,楚轻下了马车之后,还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等进了巷子,刘国舅看着她一个人走进去,才慢慢把帷幕给放了下来。 一直没开口的刘宸玥皱着柳眉道:“父亲,你为何如此看重她?你不觉得她太过精明了吗?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绝非运气二字能够成功的。” 刘国舅冷哼一声:“这老夫可不管,她越是聪明,对老夫越有益处,再说了,老夫三番四次救她于危难,你没看到她对为父极为感激么,这就足够了。” 刘宸玥咬着红唇,她听了一路,却是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似乎是处于女子的直觉,她提醒刘国舅道:“父亲你不觉得皇上对她……太过看重了吗?”  刘国舅本来已经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慢慢睁开了眼,扫了她一眼,看到她闪烁的表情,冷哼一声:“怎么,醋劲儿上来了?是你自己没本事,让皇上看不上你。宁愿去宠幸那梅妃,也不愿意碰你……既然拿不下皇上,就不要拈酸吃醋了,就算是皇上真的对那余小楚有几分意思又如何?那余小楚的姿容,怕是真的着了女装,能把整个京城半数的女子都比下去了,就连你也不能及她七分,为父却觉得这 没什么,她是为父的心腹,她越是被皇上重视,对老夫越好!”  刘国舅的话让刘宸玥的一张俏脸惨白如纸,尤其是提到了上一次太后宫中那次诱惑,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着唇,想到当时皇上急于与她撇清关系的模样,恨恨咬着唇,很不甘心,却也没敢在说 什么。 这余小楚为什么非要是女子呢?她要是男子该多好! 就算是嫉妒,她光是看着对方的脸也不会怎么样,可对方是女子,她却是容不下比她漂亮的。  楚轻是不知道这对父女的心思,她刚走了一半,就看到前方冲过来一个黑影,楚轻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可等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就站着不动弹了,任对方把她牢牢给抱住了,忍不住拍了 拍她的后背:“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过些时日就要当新娘子了,当心哭花了眼,到时候钟大哥就该嫌弃你了。” 妙语红着眼:“他敢……” 楚轻忍不住轻笑出声:“好好好,他不敢,别哭了,都让周叔笑话了。”楚轻朝着妙语身后的周叔点点头,这才耐心哄了许久,保证以后绝对不这么冒险了,才把人给哄好了。  结果等楚轻踏着一地的银辉回到房间时,刚踏进去,就感觉房间里有动静,她定睛一看,就对上了李天啸沉寂的眸光。 第244章女装惊艳 楚轻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若是记性不错的话,她这是刚刚从宫里出来吧?皇上怎么又跑来了?他这频频出宫,不怕万一哪天浪枫没演好,就露出马脚了? 不过楚轻对上李天啸担忧的目光,到底是没把这些说出来。她想了想就明白了李天啸为何这时候出宫了:“皇上一直派人跟着我?”  “嗯,刘国舅有没有为难你?”李天啸得到宫门口刘国舅把人接走的消息,在御书房里怎么都坐不安稳,干脆直接就带着暗卫过来了,可他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更加心急了,差点出去,暗卫这才 来禀告她已经回来了,只是在跟那妙语说话,李天啸有些不悦道:“你也太顺着那妙语了,你好不容易脱身回来,她还缠着你说了这么久,反倒还要你哄着她。”  楚轻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我失踪了这么久,她担心情急之下忘记了也是情有可原,皇上就不要在意这些了。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明日早朝怕是要热闹了,皇上赶紧回宫吧。”否则,等明日早朝前再赶 回宫,怕是来不及了,也睡不了多久。 其实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楚轻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想要与李天啸拉开距离,否则,她怕自己终有一天彻底陷进去了,怕是为时已晚。 李天啸大概也是担心楚轻,所以才专门走了这一趟,怕刘国舅为难她,点点头:“这个你忘了拿了,记得每日三次,这是玉肌膏,不会留疤。” 李天啸说完,张嘴视线落在她脖颈上的白纱布上,终究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带着暗卫离开了。  楚轻一直等他的身影看不到了,才关上门,静静坐在软榻前,抬起手,把玉肌膏拿在手里,大概是一直被对方贴身放在胸口,所以,楚轻刚在手里的时候,还残留着一丝余温,楚轻半垂着眼,指腹摩 挲着瓷瓶,长叹一声,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涩,站起身,把玉肌膏找了个地方放了回去。 翌日一早,楚轻倒是没有去上朝,李天啸体谅她刚遭此劫难,专门派了大太监过来告诉她可以在家修养几日再行上朝。  不过随后也只是在家呆了三日,就上朝了,也知道了后续的进展,因为徐三临阵反戈,经不住逼供就都招了,他这一招供,几乎朝堂是有十几位朝廷官员被牵扯在内,李天啸根据徐三提供的账本,示 情节轻重,一一都判了刑,该关的关,该贬的贬,一时间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安静和睦极了。 乌擎世子犯此大案,直接就由李天啸一纸诏书,直接就发向了南国,包括寻找到的尸骸以及阿依月公主的尸体。 这下子不仅是苍蜀,连南国也炸开了,南国直接清肃了乌擎世子一党,一个都没有少掉。 南国国君亲自来了一趟请罪,乌擎世子数罪并罚,直接由李天啸亲自判了凌迟处死。 等乌擎世子被判了凌迟行刑之日时,距离楚轻被关,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几乎朝堂被清理了一遍,连刘国舅也低调了很多,李天啸下得命令,国舅一行人压根就不敢反驳两句。 而楚轻也彻底因为这件案子出了名,被李天啸直接连升一级,成了正三品的提刑官,只是暂时职务依然是掌管提刑府衙。 至于焦世龙的家人,因为焦世龙最后救人有功,只判了鞭尸,族人不受牵扯,不过因为焦世龙牵扯进的案子太大,虽说没有牵扯,可不过案件一了,焦家一族都迁出了京城,去避风头去了。  乌擎世子被凌迟的那天,楚轻一个人去看了,她站在指指点点的人群后,静静地看着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乌擎世子被堵住了嘴,防止他咬舌自尽,他一双血腥的眸子死死看着周围对他骂来骂去的 人,他一双眼几乎要瞪凸出来,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人,乌擎世子突然梗着脖子弓着身体挣扎了起来,可随着一声“行刑”,乌擎世子喉咙里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格外的骇人。 楚轻没有再继续看,凌迟最少要三天才结束,只是这般血腥的场面才能消除众人心底的仇恨,毕竟这么多条鲜活的生命,那就让乌擎世子自己尝一尝,那种蚀骨的疼痛,到底有多痛。  南国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到了妙语与钟宣的婚事,这一日极为热闹,楚轻起了个大早作为妙语的娘家人送行,因为要替妙语遮盖头,所以楚轻难得换了一身女装,因为是喜事,她穿了一件桃红色 的罗裙,头发挽起,露出的细长脖颈,修长漂亮,原本男子装扮清俊的面容,此刻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可那精致的面容,一眼瞧过去,满目都是惊艳。  李天啸易容之后带了君浩与余栉风过来时,站在苑子里,等鞭炮声响起时,李天啸几人远远站在宾客后,倒是也不显眼,随着喜婆背着新娘子出来,楚轻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朝 着她看了过去,李天啸一眼看过去,浑身一僵,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只能怔怔瞧着,满目都是惊艳与浓浓的情意。 楚轻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其然转过头去,就对上了李天啸那好不掩藏的目光,耳根忍不住热了下,不敢再去看,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送新娘子出去了。 而这一路,有没认出楚轻的都纷纷打探这是何人,等知道了,都忍不住瞪大了眼,想着,这余提刑的姿容,女扮男装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因为对方虽然是女装,第一眼时很惊艳,可第二眼时,对方周身的气势让他们又不敢多瞧了,加上人皮案,他们想着对方一个女子竟然连眉头都没皱,直接就闯进去了,他们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光是想想那血腥的场面就先露怯了,对楚轻更多就是敬佩与叹服了。 而另一边,直到楚轻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余栉风与君浩收回视线,果然朝着皇上看去,对方一双眼像是长在了对方身上,他们忍不住低咳一声,压低声音提醒道:“爷,人已经看不到了。” 李天啸难得耳根红了,低沉着嗓子淡定道:“嗯。” 不过到底是满脑子都是楚轻的面容,让他的注意力都低了不少。 余栉风与君浩对视一眼,忍不住无声笑了笑,他们还是难得瞧见皇上这般的表情,以前觉得皇上高高在上,满脑子都是报仇报仇,如今才觉得皇上是个有七情六欲的鲜活的人。 等楚轻终于把妙语送上花轿,才松了一口气,又送走了前来祝贺的同僚,忙完了之后,才去了书房,果然看到李天啸三人已经从暗格进来了。 她一进来,余栉风就忍不住打趣上来:“提刑大人,你这模样可是让京城的好儿郎都迷花了眼啊。” 楚轻也有些不自在,看了余栉风一眼,无奈道:“余公子你莫要调侃我了,你们怎么来了?”她还以为皇上不会过来,毕竟妙语并非官场上的人,皇上也没理由过来。 余栉风笑了声:“没什么,我们主要就是陪衬,陪着皇上来的,皇上这是……” 余栉风话还未说完,就被李天啸幽幽的一眼给止住了,他低咳一声,摆摆手:“我说胡话了,楚轻你别当回事。” 楚轻朝着李天啸行了礼,可即使不抬头也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看得她更加不自在了,干脆直接道:“几位等我片许,我先把这一身给换了。” 余栉风赶紧道:“别啊,多好看啊,难得看到你穿女装,我们这都没见过呢。”皇上这眼睛都快看直了,他们身为臣子的,当然是以君所忧为己任,多帮皇上谋眼福啊。 不过李天啸却是应了:“去吧。”  楚轻像是得到大赦一样,赶紧去换了。她这半日被人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早知道就不换女装了。等楚轻的身影不见了,余栉风忍不住看向还没舍得收回目光的李天啸:“皇上你干嘛让楚轻换回来,多… …” 李天啸幽幽看他一眼,并未回答。  君浩却是摇着扇子门清儿,压低了声音道:“你瞧瞧,这你就不懂了吧?皇上虽然是想多看几眼,可问题是不换回来等会儿我们出去吃饭,这便宜的可就是别人了,你觉得皇上会肯?”他朝着余栉风眨 眨眼,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 余栉风一想就明白了,两人嘀嘀咕咕偷偷笑了起来。 李天啸眯着眼:“别以为朕听不到。”  两人低咳一声,连忙站好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这肯定不说了啊,不过,我们先去一品斋好了,这还没定下来,万一没包厢了可就不好了。”说完,两人推拒着从暗道走人了,把李天啸单独留在 了这里。  皇上既然不瞒着他们也算是承认了,他们觉得皇上肯定也忍不了多久想要跟楚轻直接表明了。 第245章她在躲他 楚轻换好衣服回来之后,推开书房的门,发现原先还满满当当的房间,突然就只剩下李天啸一个人了,楚轻推着门扉的手忍不住僵了下,有种不想迈进去的感觉,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她总觉得有种无法 面对李天啸的错觉,每次靠近了都感觉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脑海里更是时不时会想起那日李天啸如同天神一般前来救她的画面,那一幕午夜梦回也次次在她脑海里回放。 越是如此,楚轻越是不敢靠近李天啸,许是她待在门口的时间有点长,李天啸低咳一声,解释道:“他们先去一品斋定席面了。” 楚轻垂着眼应了声,其实很清楚,余栉风是相爷的二公子,他常年在一品斋留的有空的包厢,怎么可能还需要去定,怕是他们根本就是想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给他们罢了。 楚轻更加不想进去了,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如果真的挑开了,她与皇上之间以后要怎么相处? 楚轻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那我们也赶快过去吧,别让他们两个等急了。”  说罢,楚轻根本不给李天啸反应的时间,就要直接往暗格走去,李天啸皱皱眉,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这几日都在躲他,突然就站起身,长腿一迈,就在楚轻要走到暗格之前,挡在了她的面前,甚至抓 住了她的手腕。 楚轻一愣,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就甩开了对方的手。 只是两人靠得这么近,楚轻的心脏快跳了几下,好在被她成功的稳住了,只是抬起头,看到李天啸极为幽深凝重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反应太大了,对方不是发现了吧?  李天啸的表情有些微妙,眯着眼,一双幽深的凤眸紧迫地盯着对方,楚轻朝后走一步,他就朝前走一步,李天啸本来是想再拖些时日再说的,可此刻看到她这般的反应,却是等不了了,他一直逼迫到 楚轻退不可退,才垂着眼,问楚轻:“你这些时日真的在躲着朕?” 楚轻脑袋一懵,反射性的撒谎道:“皇上你说什么呢?微臣怎么会在躲你?这怎么可能?微臣为什么躲你?” 李天啸一双幽沉的眸子死死锁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朕的心意么?” 楚轻反射性地猛地抬起头,就对上了李天啸更加幽沉的眸子:“你果然是知道了。” 楚轻欲哭无泪,皇上何时变得这么奸诈了,竟然诈她,楚轻只能继续装傻:“皇上你说什么,微臣不明白。” 李天啸想了想,干脆直接挑明了:“朕想让你当朕的皇后。” 楚轻被对方这一句给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勉强笑了笑:“皇上你别开玩笑了……” 李天啸看对方这表情,心里也凉了半截:“你不愿意?”  楚轻欲哭无泪:这问题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她能说,她愿意给他当皇后,可问题是,然后呢?她就要像是一只金丝雀一样然后永远关在后宫里?然后看着他再娶进来一个又一 个的妃子?还是说,她要让对方承诺,以后绝对再不纳别的妃子? 可这怎么可能?  她不傻,就算是李天啸现在觉得不会,可以后呢,这漫长的这么多年,她不能保证对方以后会不会纳别的妃子,而更重要的,她不想失去自由,她不想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妒妇,一个怨妇,在后宫 里苟且残喘,因为嫉妒而不得不使用各种手段,从而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她不想,所以她不能答应,也不能让李天啸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理智的人,理智到她此刻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李天啸,她直接跪了下来,垂眼恳求:“皇上……臣只想当一个好官。求皇上成全。”  李天啸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态度这么坚决,甚至不惜求他,只是因为不想当他的皇后,李天啸震惊之后,眼底闪过一抹痛意,紧抿着薄唇,许久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楚轻以为对方不 愿意再理她的时候,对方才哑着声音问道:“朕可是有哪里不好?” 楚轻垂着眼,按在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了,许久,才缓缓道:“臣……对皇上没有君臣之外的任何男女之情,臣想要的相伴一生的人,是能让臣心动的,而那个人……不是皇上。” 楚轻的话又决绝又残忍,她低垂着眼,就看到李天啸朝后猛地退了一步,许是他这么多年,自幼就当了皇帝,从未有过这么重大的打击,当年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仿佛那种漫天的痛又袭来了。  李天啸垂着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背脊弓着,像是被压弯了腰,这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可如今却被自己的感情不得不求他,李天啸深吸一口气,许久,到底是不愿意为难她,哑着声音道:“朕知道 了……是朕鲁莽了,你……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听到吧。” 李天啸无力地转身,走到暗格前时,停下来,缓缓道:“朕先去一步,你随后……过来吧。”  楚轻听着对方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远离,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她发现自己并不像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理智,她以为自己对李天啸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可这半年来的朝夕相处,她原来早就被对 方给吸引了,此刻对方的无力像是一把锤子锤在了心口上,明明心那么痛,脑袋却愈发的清明,她知道只要自己此刻追过去,告诉对方,她是愿意的。 可然后呢?  楚轻苦笑一声,慢慢站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麻木地朝着桌前走去,双手撑在桌前,许久都未动弹。等她终于缓过来了之后,揉了一把脸,余光一瞥,却看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盒,她想到 先前李天啸坐的位置,忍不住伸过去拿了过来,慢慢打开。  发现里面是一个金步摇,整个簪子是用白玉雕刻成的,只有中间朱砂一点,是用红玉石雕刻成的,瞧着就像是一颗红豆,圆润可爱,随着她手指轻轻晃动,坠子轻轻晃动,流光被光芒一照,很美很好 看,却让楚轻只看一眼就飞快地放了回去,不敢再看。 红豆相思,卿可知? 楚轻哑然苦笑,抬起手,遮住了眼底的涩意,许久,才慢慢把锦盒放入了袖口里,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外走去。  余栉风与君浩先一步去了一品斋,为了被人发现,他定的是两个包厢,不过能中间打通,所以等人的期间,余栉风忍不住用木箸戳了戳正在烫杯盏的君浩:“你说皇上怎么这么久还没来?难道……真的 要向楚轻表明心意了?你说皇上这接下来是不是很快就要大婚了?” 哈哈哈皇上这要是大婚,估计要忙很久,父亲就顾不上催他了,他还没追上娇娇,不能在这时候怂了。 君浩却并不怎么看好:“你想的还是太好了,别说皇上现在根本不可能大婚,若是让那位知道了,少不了要怎么折腾呢,所以,在解决掉后宫里的那位跟刘国舅之前,都没有可能,再说了……” 君浩沉了沉心思,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他总觉得皇上跟楚轻怕是没这么容易,“你没发觉楚姑娘根本对皇上根本就不热情,除了君臣之礼,她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接触。” “不是吧?楚轻为了皇上这般尽职尽责,皇上这么好,楚轻怎么可能不……”余栉风一脸懵逼,觉得皇上这么好,这么多女子想着嫁给皇上,怎么可能有女子会不答应? 君浩摇摇头:“虽说这么打击你不好,可我总觉得楚姑娘目前只想着报仇,根本不会答应。”  余栉风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他闭上了嘴巴,转过头去看,就看到李天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浪枫等人,不过都是易了容的倒是不怎么明显,只是余栉风一看李天啸沉冷的眸仁,心里咯噔 一下,不会真的被君浩这乌鸦嘴给说准了吧。 虽然皇上以前也是一脸的冷漠,可他自小就给皇上当伴读,皇上的情绪,他看一眼就能察觉到,此刻明显感觉到皇上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大碍,可这情绪显然是低落晦暗的,糟糕,怕是……真的没谱了。 余栉风与君浩对视一眼,都聪明的没敢再提楚轻。 不多时,楚轻到了之后,倒是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异样,不过两人还是有问题,至少全程竟然只有余栉风与君浩活跃气氛,两人一句话竟然都没说,这要是说没问题,他们打死都不信了。 两人对视一眼,君浩瞪了他一眼,随后趁着不注意,扯了一下浪枫的衣袖,浪枫慢悠悠看了他一眼,君浩示意了一下:怎么回事啊? 浪枫只是看了眼,又收回了视线,显然没打算回答他。  君浩气得趁着人不注意,笑眯眯地伸出手暗地里拧了浪枫的手臂一把。只是浪枫大概太能忍,竟是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气得君浩干脆自己吃自己的,不管了。 第246章两人冷战 楚轻这一顿饭吃得简直要消化不良,不过她情绪也不怎么高,为了不让李天啸看出来,只能全程都弯着嘴角笑眯眯的,时不时在余栉风与君浩说话时应上两句,只除了就是不看李天啸,两人之间一句话交 流都没有。 一直等终于吃完了,楚轻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一天也太邪性了,皇上为什么偏偏非要说出来?这以后,他们还怎么相处? 楚轻只能强行让自己忘记先前的事,既然对方也说了只让自己没发生过就好。 等一结束,李天啸直接站起身就要走,楚轻想到袖子里的那枚簪子,像是一个烫手山芋,到底是出声唤住了对方:“皇上,你先前落下东西了?这个还你。”  说罢,她伸出手,把锦盒递了出去,李天啸原本已经越过她的动作就那么停了下来,只是扭头看到那锦盒,瞳仁缩了缩,薄唇抿得更紧了,看了她一眼,声音喑哑:“扔了吧。”说罢,不等楚轻说话, 径直就走了,只是步子走的太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身后的余栉风与君浩对视一眼,缩了缩脖子,只当是没看到,赶紧跟了上去。 楚轻揉了揉眉心,皇上这是……生气了啊。 她低下头瞧着那锦盒,到底是没舍得,重新放回了袖子里,慢慢踱步从隔壁的包厢走了出去。  楚轻走出一品斋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李天啸已经上了马车,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出,只是一直停着没走,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楚轻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去打招呼,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传来一道声 音:“大人?” 楚轻一回头,就看到应振兴朝着她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膳盒,显然是来打包膳食的,看到楚轻眼睛闪了闪,快走两步,到了近前:“大人也来用膳?” “啊,对对对,这不是妙语成婚么,就我一个,我来庆祝庆祝。”楚轻道。 应振兴道:“大人今天还去府衙吗?”  楚轻本来是不用再去了,可想到不远处的李天啸,她正愁找不到机会逃掉,干脆就应了下来:“是啊,我这正想去府衙,这积压了不少案子了吧,正好去看看,这些时日让你们辛苦了,等回头我给你们 放假,好好去休息休息。”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大人你为了先前那个案子受伤未愈,这些理应是我们为大人做的。”应振兴因为先前没保护好楚轻,很是内疚,两人站在那里多聊了几句,最后直接就往 提刑府衙去了。 李天啸不知何时撩开了帷幕,看到这一幕,瞳仁更加黑沉了,可到底是没说什么,落下帷幕,许久都未说话,君浩与余栉风甚至浪枫都没敢开口,半晌,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走吧。” 提刑府衙与宫里的方向一条路,所以马车经过楚轻身边时,她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帷幕卷起,露出了里面端坐着的男子,她心头一窒,垂下眼,遮住了眼的黯然。 “大人?”应振兴看她突然不说话了,疑惑地问了声。 楚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笑了笑:“这两日忙婚事,有些没睡好,应衙头你刚刚说什么?” 应振兴关心道:“大人不如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府衙处理案子也无碍。”  楚轻摇摇头:“不必了,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闲了这么久,不能总把案子推给你们来处理。”她摸了摸脖子,并未留下任何伤疤,她也不敢回去,怕又会想到先前的事了,干脆用案子麻痹神经好了, 等忙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楚轻与应振兴这么一路走回了提刑府衙,楚轻因为心里有事一直没说话,应振兴跟在她身后,错开了两三步,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也一直没开口,一直快要到府衙门口的时候,应振兴才低咳一声,俊 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其实……大人,早些时候属下去了一趟,本来是想去问问大人何时回府衙,刚好看到办喜事,就看了一会儿……” 应振兴张张嘴,看着楚轻惊讶地回过头,想说,她穿女装很好看,不过就听到楚轻说:“你怎么没吭声?跟着同僚去喝杯喜酒也是好的啊。”  她不太懂这些,后来那些同僚图热闹,因为来大多是钟宣与她共同的同僚,所以干脆就去那边凑热闹了,她是娘家人,不好过去,加上李天啸他们几个来了,所以就跟钟宣说了一声不过去了,倒是没 想到应振兴竟然也去了,那时候人太多,她还真的没太注意到。 应振兴挠了挠头,没敢说出来:“属下与钟百户不熟,就没去凑热闹了,没想到倒是在这里遇到大人了,也算是凑巧了。” 已经到了府衙,楚轻也不知道说什么:“没让你喝上喜酒,改日,我叫上钟大哥,请你再喝一杯。” 应振兴愣了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进了府衙,因为隔了一个月,虽然没有大案子,一些细碎不怎么难办的案子,府衙里的人就能解决了,所以就剩下几个不怎么重要但是不好处理的,楚轻花了几日的时间都给办好了。  自从那天分别了之后,楚轻除了在早朝上见过李天啸之后,李天啸当真没有再公事之外的事情找过楚轻,楚轻也松了一口气。到妙语三日回门的时候,等结束了之后,楚轻终于得到了红玉的确切地址 ,就准备了一些礼物,亲自去赔罪看望了。  先前因为红玉受伤,加上因为红玉举报,所以怕被报复,一直由余栉风全权把人给保护了起来,连楚轻这边也只是透露了一些,如今人皮案彻底解决了,红玉也没事了,楚轻就带着礼物去看人了,因 为这次立了大功,所以红玉直接脱了奴籍成了良籍,还给她买了个宅子,赏赐了不少的银子,足够她花到老。 所以,楚轻这次过去见到人时,红玉比先前的模样大变,梳着少女云髻,一身素雅,脂粉不施,年纪倒是更加显小,看到楚轻,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惊喜万分,涌上一抹泪光:“公、公子……” 楚轻有些不好意思,先是深深给红玉鞠了一躬道歉:“先前骗了你,是我的错,我先给你道个歉。”  红玉这才想起来对方是女扮男装,捂着嘴摇摇头,赶紧把人给让了进来,等只有两人的时候,才忍不住摇摇头:“大人别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大人,奴家还不能以清白之身出来,如今徐三等恶人已死 ,我们吟月楼的姐妹也得以重生,不知道多感激大人,还盼着大人前去,一定好好谢谢大人。听说大人伤到了,如果不是不能离开这里……奴家早就想去看看大人了。” 楚轻摸了摸脖子,脑袋里又忍不住想到了李天啸,很快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情绪都甩没了,才笑笑道:“已经没事了,你看半点疤痕都没了。” 红玉凑近了去看,果然是没有,忍不住再次感激道:“大人这次……多谢你,奴家给你磕头了。” 说罢,竟是直接跪在地上,楚轻哪里能受这一下,赶紧把人搀扶了起来,“你不怪我先前欺瞒利用你,我就阿弥陀佛了,红玉你可别折煞我了,只要你不怪我就好。”  红玉红着眼点点头,她很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当初求老鸨帮她的时候,她是的确忍受不下去了,徐三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想到先前死去的姐妹,再想到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楚轻又劝 慰了红玉几句:“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红玉摇摇头:“奴家想暂时想想,回头可能要跟吟月楼的姐妹一起做绣庄的生意,妈妈想要把吟月楼给卖了,让我们都成了良籍,那位大人已经答应了,如果没有大人……怕是我们也……” 楚轻想到应该是余栉风,想想也应了下来,吟月楼传出人皮案的事,怕是也开不下去了,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楚轻又坐了一会儿,确定红玉过得很好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走了出去,马车徐徐出了巷子之后,楚轻才看向一直偷偷打量她的余栉风:“余公子为何频频看我?” 余栉风摸了摸鼻子:“有吗?”随后目光就四处游移开了。 楚轻笑笑,也没再说话。 其实余栉风想问楚轻她跟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皇上这几日过得魂不守舍的,虽然面子上没太大变化,可他还是能看得出来,可他也没这个胆子问皇上的感情问题,就想问问楚轻。  可看到楚轻这样,他就不敢问了,毕竟这是皇上与楚轻之间的事,他这个外人到底是不好插嘴,只能叹息一声,难道皇上这头一次动心,竟然就这么夭折了?真是……太让人伤感了,他还挺看好皇上跟 楚轻的,一个明君,如果以后再加一个明后,这多好啊,简直是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的节奏啊,可楚轻怎么就看不上皇上呢?  皇上要脸有脸,要权有权,还专情痴心,后宫也干净,千载难逢啊,楚轻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第247章刺激皇上 余栉风一直想不通,所以回到御书房后,就换成频频去看李天啸了,李天啸却像是看不到一样,这些时日专心批改奏折,只是有时候君浩上前瞄一眼,却发现对方好久都不换一本,可瞧着李天啸并没有打 算跟他们分享自己的失恋历程的情况下,他们也就没打算真的点破。 所以余栉风一回来就这么盯着人瞧,君浩看不过去了,直接把人扯到一边,用眼神示意他:你乱看什么呢?不怕真的惹怒了皇上让你……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余栉风缩了缩脖子,随后挺了挺胸膛:我才不怕,皇上是个明君,才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动手?  余栉风瞪他一眼,君浩怕对方再盯着李天啸看,真的把人看毛了就不好了,他有种预感,皇上这是憋着一股子气呢,万一被殃及池鱼,惨的就是他这不得不每天过来陪着的来扮恩爱的“宫妃”了,君浩 干脆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难道是觉得御膳好吃,所以这会儿过来蹭午膳来的?” 余栉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跟你似的,你瞧瞧你这都男扮女装当了多久的宫妃了,在宫里蹭了多少顿饭了?”  君浩把手里的葵花籽往一旁一扔:“呦呵,你还倒是讽刺我起来了?信不信本宫一指头戳死你?”为了像一些,君浩是留了指甲的,嫣红的指甲这么直接戳过来,还真的能把余栉风的脑袋给戳出来一个 窟窿,余栉风莫名就有些怂了,瞪了对方一眼:“好男不跟女斗!” 君浩看对方竟然还真的把自己当女的了,撸了袖子就要去干架。 李天啸这些时日本来就心烦意乱,直接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扔:“你们够了,再闹,就一个出宫一个回宫!”  两人本来已经掐在一起了,听闻这,赶紧乖乖都坐好了,余栉风生怕真的被赶出去了,他这些时日都在躲他老爹,他家那相爷老爷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大哥不娶妻,他就逮着他非要让他娶一个,他娘是变了花样的哄着他陪着出去,结果到了绸缎庄、胭脂铺,就会偶遇带着府里贵女前来的贵夫人……他要是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就白给皇上当这么多年的伴读了,干脆就推脱有事,这些时日能待 在宫里就待在宫里。 李天啸看他们两个静下来,才揉了揉眉心,刘公公赶紧把热茶给添了,这才出去了,等到这,余栉风看李天啸真的想把他们赶出去,赶紧道:“皇上,其实属下这会儿过来,是有事情禀告的。” 李天啸头也未抬:“嗯,说。” 余栉风看李天啸一副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朝着李天啸走了两步,故作神秘道:“皇上你猜,属下刚刚去干什么了?” 谁知道,李天啸根本头也未抬,根本就不感兴趣,继续随意地翻着奏折,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落寞,这些时日对方的情绪一直都不太高,所以李天啸也并未注意到余栉风话里有话:“说。” 依然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余栉风很是无奈,他道:“属下刚刚陪着楚姑娘去见红玉姑娘了。” “嗯?”李天啸原本正翻着奏折的手一顿,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又不动声色地敛了眉眼,继续翻看:“哦。” 余栉风一怔:哦?哦?皇上就给这反应?  他眼珠子动了动,怕是觉得火不够旺,又直接扇了一把风,“不过楚轻倒是也没在红玉那里待多久,待了不久之后就离开了,本来属下想要让她进宫一趟,把这几日发生的案子跟皇上你说一说的,可她说要回府衙了,说什么应衙头还等着我出案子,就不进宫了,皇上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这案子何时不能出,现在又没有什么大案子,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案子,直接交给下面的人不就行了?好家伙, 我还专门找府衙的人给问了,就是一桩府里有个婢女跟家丁偷情怕被发现干脆一起逃跑了,直接让衙役去抓就行了吧,他们还两个一起去,一个衙头,一个提刑,需要亲自一起去么?”  余栉风睁着眼,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说的一本正经的,君浩坐在一旁本来还没听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吐槽到说案子去了,可再往下听,看到皇上立刻黑沉下来薄唇紧抿手腕绷紧的模样,顿时 了然了,好小子,这余栉风开窍了啊,知道用不存在的情敌来刺激皇上了?  不过说是不存在也说不定,君浩摸着下巴,先前那妙语出嫁的时候,他似乎在府里见到了那应振兴,那时候他就站在人群后,不过因为对方模样不错,长得又高,所以倒是有几分显眼,当时楚姑娘出 来的时候,不仅皇上看傻了眼,那应振兴当时眼底的痴迷,可是丝毫都不比皇上少多少啊。如果皇上真的就这么放弃了,说不定……皇上明年就可以去喝楚姑娘的喜酒了。 想到那画面,君浩觉得太美,他有点不忍心看。  那边,余栉风还在嘀嘀咕咕的添油加醋,像是吐槽楚轻都不来宫里,是不是心野了什么:“……哦对了皇上,说起来,楚轻这还说什么,觉得以后案子多了之后,就要加班,宅子离得远,她干脆要住进提刑府衙,说是过两日就让人收拾出来,她就住进去了。你说说,她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女子了吧?虽然她女扮男装,让人容易忽略她是女子,可她到底还是个女子啊,这住进男人窝里算什么,一堆的衙役 ,虽说每晚上守在府衙的只有那么一个,也不会去后院,可怎么就那么听着不对劲呢?” 李天啸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抬起手,揉着眉心,似乎一直在忍耐,可到底是想到楚轻先前没有任何回环余地的拒绝,抿紧了唇不吭声。 君浩在这时决定再加一把火,既然余栉风这小子已经开始作死了,不如就一次刺激个够得了:“你懂什么?我看你是没看明白。” 余栉风瞪他一眼:“我怎么没看明白了?” 这君浩怎么回事?这是拉自己的后腿么? 现在要是不直接点醒了皇上,他以后后悔去吧,不能就因为这一点挫折就放弃了啊,娇娇他这都追着跑多少年了,他都没说啥,皇上不能就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吧? 君浩托着下巴,笑了笑:“就算是楚姑娘去提刑府衙住也没什么事,毕竟,那些个衙役也没这个胆子做什么,再说了,你且等着,不过是几日,怕是有人就要整晚留在府衙看守了。” “啊?”余栉风愣了下,没听明白:“谁啊?” 君浩眨了眨眼:“你说能是谁?就是那个应衙头啊。” “什么啊?他留在府衙做什么?”  “说你傻你是真傻啊,应衙头喜欢楚姑娘啊……”君浩刚说了几个字,就听到御案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响,吓得余栉风一个哆嗦,猛地回过头,就看到李天啸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动作极为猛烈的锤了一 下桌子,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吞了吞口水,好家伙,这不会是刺激的过了头了吧? 李天啸黑沉着脸瞧着两人:“你们想说什么就明明白白说,不要乱说别的。” 君浩叹了一声,干脆挑开了:“皇上,我没乱说,那应振兴真的对楚姑娘有意思,先前妙语姑娘成婚的时候,他也去了,当时他瞧着楚姑娘的模样……就跟皇上你是一模一样的。” 李天啸的脸色在听到“一模一样”这四个字时,彻底变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他也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模样……他慢慢坐回去,视线落在一处,许久都没有反应。  君浩继续道:“后来我们去一品斋,出来的时候偶遇了应衙头,皇上真的觉得是巧合吗?我倒是觉得,怕是对方当时是跟着楚姑娘的,随后就一直等着,才有了后来的偶遇。皇上的心思,我们看的通透 ,可明明先前一直都很好,这些时日皇上与楚姑娘之间,却像是冷战一眼,谁也不理谁,这样下去……怕是皇上明年就可以喝楚姑娘与应衙头的喜酒了。” 对方可比皇上会制造机会多了,再说了,皇上出宫并不方便,对方与楚轻却是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此……还别说真的有可能。 李天啸的脸色变了几变,变得徒劳落寞:“你道朕不想去找她?可她……当时拒绝的太彻底,朕……”他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把当日楚轻的话重复了一遍。  君浩听完之后,倒是挺讶异的,倒是没想到竟然有女子真的能拒绝得了当皇后,毕竟,那是地位与权力的象征,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道:“皇上,我倒是觉得楚姑娘并非对你真的没有心,毕竟这么久,楚姑娘对你,对我们,绝对是不同的,怕只是怕对方……如今心里还压着仇恨,不愿意谈情说爱罢了。” 第248章以退为进 李天啸愣了下,这一点他倒是从未想过,他凤眸里闪过一抹亮色:“你说的可是真的?”  余栉风怕对方希望太大反而失望更大,补充道:“就算是楚姑娘暂时对皇上你没想法,可如果就这么不尝试一下,皇上真的就打算这样放弃了?等来年,皇上要亲眼瞧着别人娶了楚姑娘吗?换而言之, 皇上你瞧瞧余栉风,他不是追着迟家的那个娇娇虎多少年了……” “喂,怎么突然扯到我的头上了?”余栉风有些不满,不过抗议无效,也忍不住劝道:“皇上,你要是真喜欢,就去再试试。” 李天啸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朕何尝不想?可她……朕怕逼得太紧,让她厌烦朕,觉得朕在那身份压她,朕不想让她恨朕。”  君浩无奈,看来皇上这是真的没喜欢过女子啊,所以才这般惴惴不安,畏首畏尾:“那属下现在给皇上两个选择,第一个,先不提皇后的事,继续像是以前那般,细水长流的攻破楚姑娘的心理防线,再 试一次;第二个,什么也不做,来年喝楚姑娘的喜酒。” 李天啸瞳仁里因为这两个选择,闪过一抹决绝:“……朕知道了。” 余栉风立刻凑上前:“这个好,皇上你要不要属下给你找点才子佳人的话本,你以后好追人……” 君浩一巴掌把人推到了一边去:“你少给皇上出馊主意了,就你那话本看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连开口都不敢,少祸害皇上了。” 余栉风气得鼓着脸:“你行你上啊!” 君浩摇着扇子点头:“这点……还真的要我来。”  而另一边,楚轻倒是真的跟应振兴去办案子去了,是件富户的家生子偷偷跑了的事,随后寻了蛛丝马迹,很快就追了回来,后来瞧着两人倒是真心,楚轻也就劝了那富户,既然都是家生子,倒不如成 全了,那富户倒是听了,如此一来,也很好的解决了。应振兴跟在楚轻身后,看楚轻这几日有些精神不振:“大人可是有心事?” “嗯?”因为离得不远,所以两人是走着过去的,难得散散心自在了几分:“并没有。应衙头怎么会这么问?” 应振兴道:“属下看大人提到让那两个家生子成婚的时候,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所以才冒然询问大人是不是有心事?” 楚轻没想到对方竟然观察这么入微,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只是在想两日后搬到府衙的事。”  她是怕李天啸不会同意,毕竟,先前弄得密道能直接通到宅子里的书房,李天啸要过来的时候还方便,如果她以后真的住到了府衙,皇上难道还要再打一条密道不成?这也太危险了,容易暴露,毕竟 ,她不可能真的当一辈子提刑府衙。 楚轻知道自己是真的有意在躲对方,她刚开始的两天,还怕对方会不会再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可后来发现对方甚至不愿意再见她之后,反倒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攥着,极为难受。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就只能承受,这样只是君臣,反倒是最好的。 “大人?”应振兴发现对方又出神了,忍不住瞳仁里闪过一抹疑虑,对方这模样,让他有些危机。 楚轻回过神,问道:“怎么了?应衙头你刚刚说什么?”  “属下是说大人怎么想起来住在府衙里了?”如果对方是男子,他绝对不会说什么,可到底住在府衙不怎么方便,毕竟人言可畏,对大人也不怎么好。他其实很想与楚轻多相处,可如果真的威胁到大人 的名声,他还是把这些隐患给说了出来。 楚轻摇摇头道:“府衙离我现在住的地方不近,有时候看卷宗晚了,再回去反倒是不安全,也麻烦,倒不如直接就歇在那里了。” 应振兴想了想道:“大人还是再考虑一下,如果真的晚了,大人可以让属下来送,属下正好可以巡逻一番,保证这一片的安全。” 楚轻摇摇头:“这怎么好总是麻烦应衙头,罢了,我再考虑考虑吧。” 应振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先前妙语也担心过这些,她本来是真的不在意的,可这几日想来,倒是真的不妥,不如就买两个婢女?可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些?  而且,若是以后商议事情,怕是也不安全,加上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年后就要开始想办法处理那个密单上的人,她需要一个个查清对方到底有什么把柄被刘国舅的人拿捏着,如果真的找到了,还需 要不动声色的把人给想办法处理了。 到时候需要商议对头的机会也多,真的要躲,反倒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楚轻想了想,暂时打消了搬到府衙的打算。 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回到家,刚踏进书房想再看一会儿卷宗,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李天啸,他也没点灯,就那么坐着,若不是楚轻警惕心高,差点就被吓了一跳。 楚轻心脏莫名狂跳了一下,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唤了一声:“皇上。” 李天啸“嗯”了声,因为看不到表情,所以倒是又恢复了最初见面的冷漠,这反倒是让楚轻放下心,就听对方道:“把烛火点了,太黑。” 楚轻走过去,把烛火点燃了之后,背对着李天啸站着,等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才转过身,走了过来,到桌前几步远停了下来,对着李天啸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皇上。” 李天啸的视线在她的头顶上看着,在楚轻抬眼的瞬间收回视线:“嗯,过来瞧瞧这个单子,朕想听听你打算何时动手。”  楚轻倒是没想到对方真的是来询问正经事的,再看对方的面貌当真没任何异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里有种涩然,可这些都是她自找求来的,她调整好情绪,快走几步,到了李天啸的身侧 ,仔细瞧了瞧单子,发现李天啸已经把先前那张密单的人都一个个列了出来,从如今位置的高低排列下来,竟然也有十几位,位置高的有二品大员,小的也有七品。  楚轻道:“皇上,微臣的意思是,想从年后再开始动手,如今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之后就是寿宴,年礼,各种事情繁复,如果再冒然动手,反倒是会乱了套,不如过了年之后开始动手,徐徐渐进,等 三月份科举,刚好能补上缺位,为皇上招揽人才,也不至于让刘国舅把自己的人趁机再安插进去。” 李天啸认真听完之后,才道:“可以,就依着你这么办,等明年科举,选拔人才的事,就交给你了。” 楚轻愣了下:“这……微臣怕是难当大任。” 李天啸把单子一合:“朕只信你,由你选上来的人,朕都信,不要让朕失望。” 楚轻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对方幽黑的眸底波澜不惊,并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才慢慢垂下头:“是,微臣遵命!”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由她来举荐的话,也许也能让刘国舅放心也说不定,只是…… “皇上,微臣打算明年直接从官职比较低的开始下手,科举之后选出来的一时职位也不至于太高,也容易不起眼,也不会让刘国舅察觉到,皇上觉得如何?”楚轻询问道。 李天啸站起身:“嗯,就按照你说的办,时辰已经晚了,朕先回宫了,剩余的事情等过了年再安排。” 楚轻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让他回宫,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了出来,楚轻想,皇上这是真的不再……她飞快抬起头,却看到李天啸又突然转过身看了过来,楚轻迅速低下头:“皇上可还有事?” 李天啸道:“听说,你打算住到提刑府衙?” 楚轻咬着唇,摇头道:“还没确定,只是在考虑。” 李天啸道:“朕记得你先前说过,我们是在合作,朕提供给你机会,你替朕做事,朕替你报仇,你若是去住提刑府衙,能确保不会暴露?如果你说确定,朕也不拦着你。” 楚轻欲哭无泪:她这哪里敢保证啊,她也是因为这点,这不是在考虑? 可如今听李天啸这么说,只能摇头道:“是微臣想差了,此事不会再提了。” 李天啸这才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只是转身踏进暗道的时候,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起来:很好。  楚轻一直瞧着人的背影消失了,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天啸留下的单子,仔细记在心里,随后把单子给烧了,只是站在烛火下,望着火舌把宣纸吞噬掉,那火红色的火苗一蹿,不知为何,就让楚轻想 起了先前那枚簪子。  她愣了愣,直到火焰差点烧到了手,楚轻赶紧放开了,任灰烬落在地上,半晌,忍不住重新回到了桌前,从暗格里把那个锦盒拿了出来,拿出里面的簪子,轻轻晃了晃,摸着那枚鲜红色的玉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等楚轻再回过神时,发现时辰已经很晚了,像是心虚一般赶紧把簪子收了起来,再也不敢在看一眼了。 第249章心乱如麻 再过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是百官最忙的时候,上峰需要想办法送礼,下面的人需要给他们送礼,还要回赠,加上还要准备各种年礼,连府衙上下都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主簿一连数日都是满面春 风的。 许是过年了,也或者是先前南国那场人皮案带来的威慑,或者是都被乌擎世子三天三夜的凌迟给吓到了,这些时日府衙闲得很,楚轻倒是乐得自在,干脆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跑到书斋去看书了。  楚轻因为人皮案,在京城里名声大噪,加上她明面上是刘国舅的人,所以大把的官员想要讨好拉拢她,有直接去宅子的,楚轻干脆到晚上才回去,有的干脆去府衙了,所以楚轻去书斋,一则是闲了, 二则就是为了躲人。  离过年还有三日的时候,楚轻已经把送的礼物都备好了,因为同僚没逮到机会送礼,所以楚轻也不用回礼了,她只备了几份,李天啸的、余栉风的、君浩浪枫的,还有府衙的人,再就是红玉与钟宣夫 妇,其他的礼物都好准备,只是到李天啸的时候,楚轻一直没想好要送什么。  送的太贵重的话,她也送不起,可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送的太过廉价,虽然心意是有了,可总不好再送这样的,于是楚轻干脆选了一方砚台,花了她半个月的俸银,可临到头了,她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 送了。毕竟,她是见过御书房的文房四宝的,每一件都是珍品,她那几两银子的砚台,楚轻觉得拿不出手。 明明她给余栉风的就是一把扇子,她也能拿得出手,为什么到了李天啸这里,偏偏就这样了? 楚轻走进书斋的时候,因为这段时间她常来,所以书斋的老板也认识她,不过京城的人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位女提刑,可见过的却不多,所以书斋老板也没认出来,就让她进去自己看书了。  楚轻在架子上选了几本书,随后就抱着往她常去的位置打算坐下,可等到了那里的时候,却看到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了,等看清楚了上面坐着的人,楚轻的脚步瞬间就顿住了,张着嘴睁大了眼瞧着对 方,很是错愕。  李天啸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本来正翻着一本书,窗棂外泄进来的日光刚好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了日光里,原本冷峻的面容也柔和了很多,抬眼瞧过来时,大概是难得看到楚轻露出这般 诧异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柔和了他的凤眸,目光格外的温柔:“怎么?” 楚轻抱紧了书,因为对方那一笑,心脏也噗通噗通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勉强抿着唇,嗯了声,走近了,才小声道:“皇……爷,你怎么来了?” 李天啸垂下眼:“还是叫我李大哥吧,还真不习惯。”  楚轻看着他随意把书卷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明明就是随意的动作,动作行云流水,她以前还没觉得,如今瞧来,觉得莫名的好看,像是一把小锤敲在了心口,她表情更加僵硬,不过好在很快恢复了正 常,怕再争执称呼问题,更加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干脆从善如流道:“李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李天啸道:“余二要请我们吃饭,先是去了府衙,府衙的人说你来了这里,就过来了,不过你这走得够慢的,我们都来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楚轻摸了摸鼻子:“我走着来的……”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想着到底要不要送砚台给他,才走得跟蜗牛似的,从府衙到这里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不过……“余公子为什么要请我们吃东西?”楚轻好奇,忍不 住多看了李天啸一眼,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去想,对方到底真的是为了吃东西,还是专门过来的?  只是等随后不远处的一个架子后走出来一个人,楚轻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余栉风手里捏着一本书,一脸的惊喜:“没想到在这小书斋里竟然能找到前人的书法真迹,回去拿给老爹……咦 ,小楚你来了啊?来来来刚好帮我辨别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真迹?” 楚轻等余栉风过来了,摇摇头道:“我对书法并不擅长,让皇……让李大哥帮你看看吧。”  余栉风愣了下,随后就直接转身,走过去,到了李天啸面前:“爷,快帮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迹?”这要是真迹,他花大价钱也要买下来的,这几日老爷子快把他给逼疯了,他这才多大啊,皇上都不 急着大婚,怎么倒是催上他了?老爷子喜欢书法真迹,把这个给他,指不定能让自己闲几天。 李天啸却是看也没看:“不是。” “诶?真的啊,爷看都没看就知道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能是假的? 楚轻也是一愣,不过随即就明白了李天啸的意思,估计不用看就是仿的,毕竟这小书斋,谁家把真迹明目张胆的放到这书斋里供人翻阅,不仅如此还要借阅。如果是真迹,怕是早就供起来了。 余栉风忍不住又翻了几下,想了想,突然嘿嘿嘿笑了起来,把书给合上:“我买了!”说罢,就直接去付老板银钱去了。 楚轻不理解了:“余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李天啸站起身,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书的类别,才走近两步,歪过头靠近了低声道:“拿回去蒙相爷去了。” 楚轻因为他的动作本来想退后的,只是想了想,还是垂下眼站着没动,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诧异地抬起头:“这都可以?他就不怕相爷直接发现了?胖揍他一顿?” “不会,他到时候直接说真迹,花了大笔银子,相爷夫人疼儿子,肯定不舍得儿子伤心,就会劝住了,到时候他就能仗着这点,讨得几日的自由。”李天啸说完了,就自动地直起身了,远离了一些。 李天啸的远离让楚轻一直紧闭的呼吸终于能长长吐出来,抱着几本书的动作也忍不住紧了紧,转过身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先去记一下。” 楚轻有时候也会把看不完的书记上回去翻阅,跟书斋的老板熟悉了,倒是很快办完了。 因为先前跟李天啸待在一个空间里,让楚轻有些思绪不怎么灵敏,她就不敢再待在里面了,只好抱着那几本书站在书斋外,等两人。 余栉风结了账之后,走到李天啸身后,笑了笑:“看来君浩的办法也挺有效的,就需要这样徐徐渐进,属下刚刚瞧见楚轻脸都红了,总觉得楚姑娘也不是对爷你没意思啊?”除非他真的看错了。 李天啸若有所思:“嗯。” “爷你要不要这么冷淡,这样你还怎么娶……咳咳,属下错了,爷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余栉风对上李天啸幽沉的眸仁,赶紧闭上嘴。 楚轻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就转过身去看,看到两人,又把先前的话问了一遍:“今个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为什么余公子与李大哥你们要专门出来请客?” 李天啸看了余栉风一眼,余栉风低咳一声,道:“是这样的,这不是过年了么……迟大将军也从边疆回来了,就是,刚好闲了就多请了几个人聚一聚。” 楚轻瞧着他泛红的面皮,想到先前不经意听到的君浩的话,愣了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原来如此啊,那余公子你请的都是谁?有没有迟姑娘啊?”  余栉风哪里还听不出楚轻话里的调侃,要不是为了给皇上找到个理由多跟楚轻相处,他就独自请娇娇游湖了,他刚想也调侃楚轻几句,想到先前皇上因为跟楚轻冷战的低气压,到了嘴边的话又慢慢吞 了回来,低咳一声:“……有。”  楚轻如此是完全信了真的不是李天啸单独要来见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底有些涩涩的微酸,这种矛盾的感觉,搅乱了她的新湖,让她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如 此,才能让自己一步步往前走,不踏错一步。 只是等到了一品斋外的时候,楚轻突然想到一件事,脚下一顿,停住了步子,这让余栉风与李天啸两人皆是一愣,李天啸摆摆手,让余栉风先上去,随后与楚轻并行而走:“怎么了?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去,只是刚刚没想起来,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迟大将军的那个副将曾狗剩跟我有点过节,若是他也在的话,万一打起来,让余公子与迟姑娘不好看。”先前处理肖家的案子时,因为肖浩成的十九姨娘,也就是曾狗剩的妹妹自尽而亡,曾狗剩曾经要杀自己给自己的妹妹报仇,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虽然后面解决了,难保现在曾狗剩还把自己视为仇人,自己这再过去,不是跟人添堵么 ?  楚轻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去了:“李大哥,我想起来府衙还有事,这顿饭就不吃了,改天我单独请你们好了。”只是转身的瞬间就被李天啸给握住了手臂,楚轻的身体猛然一僵。 第250章情敌出现 不过几乎是同时李天啸就松开了手,仿佛刚刚只是为了阻止楚轻离开一样,面容上不见丝毫的异样:“有我在,曾狗剩不敢做什么。”  楚轻因为刚刚被李天啸握的那一下,脑袋里还有些懵,听到这,反射性地抬起头,一双清眸清楚地倒映出李天啸冷峻的面容,对方眸底带着温柔的安抚,这样的李天啸见过几次,却从未比这次的冲击 力大,那时候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知晓了,再看过去,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掩藏在面容之下挥之不去的关心,让楚轻的心尖像是被撩拨了一下,再也无法平静。 楚轻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到嗓子眼了,刚想转身,就听到余栉风在二楼的楼道口往下喊:“爷,你们还来不来了?” 楚轻与李天啸抬起头,就看到余栉风以及他身后站着的迟娇虎,一身飒爽的装扮,看到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李公子,楚公子,你们上来吧,大家都等着你们了。”  楚轻看推脱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等到了包厢里一看,人也不多,只有六七个,除了他们四个,另外三个人,两个楚轻不认识,是迟娇虎带过来的,一男一女是一对兄妹,是迟家的远亲,这 些时日过来玩,听余栉风要请客,他们也就过来了。 而另外一个人跟个门神一样站在迟娇虎的身后,赫然正是曾狗剩。曾狗剩在楚轻进来时,铜铃一样大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楚轻有些欲哭无泪,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的遇到曾狗剩了。 不过曾狗剩也只是哼了一声,就把头偏到了一旁不肯吭声了。楚轻挑挑眉,倒是挺诧异的,她还以为这曾狗剩再次见到她,至少还是破口大骂骂她狗官的。  既然对方没吭声,她也不会蠢到主动去招惹,这一顿饭因为有个性格爽朗的迟娇虎,再加上一个余栉风,倒是宾主尽兴,楚轻话也不多,快要吃完的时候,那对兄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大哥却是突然站 了起来:“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小生迟栾,是娇妹的远方堂兄。” 对方这句话是突然说的,还是对着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李天啸。 一直在斗嘴的迟娇虎与余栉风突然一愣,朝着迟栾看了眼,再去看他对面的李天啸,没反应过来,这迟栾怎么注意到皇上了?  迟娇虎时常跟着迟大将军进宫,自然是见过李天啸的,余栉风一跟迟娇虎说要借着请客的名义凑合皇上跟楚轻,迟娇虎立刻就拍手叫好,她一向憎恶分明,皇上是个仁君,她爹是皇上这边的人,她后 来也知道那新任的女提刑是皇上的人,只是因为不方便传出去,所以瞒着了曾狗剩,本来以为曾狗剩再次见到楚轻会继续冲动行事,没想到这次倒是挺冷静的。  她故意忽略了李天啸,没介绍他,想着吃完了,先让堂兄堂姐离开之后,就趁机提议去游湖,到最后再把两人不动声色的弄到一起,培养培养感情,结果,快要结束,却没想到迟栾竟然主动去结交皇 上了。 李天啸也没想到这迟栾会突然开口,他想了想,端起酒杯抬了抬,一口饮尽:“萧天黎。”  随后,就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扣,意思是不愿再喝了,好在这迟栾也是有眼力劲儿的,倒是也不劝酒了,不过话里话外,接下来的话都会带到李天啸的身上,比如“萧公子是做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人”…… 一类如此的话题。 余栉风与迟娇虎本来还一脸懵逼,突然间对视一眼,陡然齐齐看向迟栾身边一脸娇羞的迟柔,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感情是迟柔看上了皇上啊,这……可是万万要不得啊,他们忍不住偷偷看向了不远处的楚轻,发现这楚姑娘从进来就一直保持低调沉默,几乎都没听到什么话,不过因为都不怎么熟悉,有余栉风与迟娇 虎说着,倒是也不冷场,结果这都快结束,离任务完成了一大半了,突然就冒出来个迟柔。 两人对视一眼,迟娇虎杏眼微睁,眼神朝微妙的四人之间游离:怎么办啊?要不要阻止? 余栉风摸着下巴,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楚轻,眼睛顿时亮了亮,摇头:不。 迟娇虎在下面用脚踹了他一下:你不是说要撮合皇上跟楚姑娘的么,怎么不阻止?  余栉风挤挤眼,朝着楚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迟娇虎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过多瞧了几眼,倒是瞧出个一二,她发现楚姑娘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只是她一直夹面前这道菜,已经夹了好久了 ,一般来说,因为苍蜀国对礼仪比较注重,一般对于一盘菜,一般来说绝对不会超过五次,可她这几眼,已经发现好几次了,那就证明对方此刻心不在焉,根本心思就没在吃东西上。  迟娇虎顿时兴奋了,一巴掌拍在了腿上,只是她拍的不是自己的而是余栉风的,迟娇虎常年跟着她爹在军营里混,练得一身好武艺,这一下子下去,余栉风差点直接趴在了地上,不过为了在自己心上 人面前维持住形象,愣是跟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忍住了,只是浑身都开始抖了起来,被他愣是抱住腿给稳住了:不能怂,在娇娇面前不能怂!  而另一边,正如余栉风与迟娇虎猜测的那般,楚轻垂着眼,的确是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在迟栾开口之前,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迟柔的视线,她一向观察细微,所以对方第一眼瞄过来的时候,她就警觉 的察觉到了,本来刚开始是以为对方是对他们两个人好奇,可随后对方频频看过来,目光却是身边的人。 李天啸从进了包厢之后除了最初点点头之外就一直没开口,楚轻原本以为这些人都是他们熟悉的,后来才知道根本与李天啸不认识,那他为何要来? 难道真的是好奇闲来无聊陪下属过来追迟家的姑娘?  可全程都没看到他说什么,先前那种想法又忍不住冒出头,对方是不是真的是为她来的?所以故意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可随后这种想法又被自己给否定了,不可能,这些时日皇上都没表现出任何的不 对劲,他已经开始试图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恢复到君臣了…… 只是在迟柔突然频频看向李天啸之后,这种摇摆不定的犹豫顷刻间都被迟柔看着李天啸的眼神给占满了。  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可随后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了迟柔与李天啸的身上,偏偏李天啸像是根本没发现迟柔的目光一样,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还问了句“菜不合胃口”,让楚轻所有的力气都像是打 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力。 随后,她就注意到迟柔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压低了声音与身边的迟栾交头接耳,那迟栾的目光也飞快的看向了李天啸,不多时就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开始了先前敬酒那一幕。  楚轻本来以为李天啸不会喝这一杯,可对方竟然喝了,甚至还真的与对方攀谈了起来,虽然偶尔回偶尔不回,可这已经让楚轻脑袋里全乱了,胡思乱想一通,心里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脑袋里空 空的,就只剩下李天啸偶尔低沉的声音,与迟栾询问爽朗大笑的声音:“萧公子这般年轻有为,怎么可能家里还没娶妻?是不是眼光太高吧?” 李天啸笑了笑,没说话。  迟栾倒是也不觉得这样不被尊重,反倒是觉得这萧公子必然身份不俗,他与自己的妹妹虽然是迟家的远亲,可远的的确是狠了,这次是因为他过了年要参加科举,他的爹干脆就托族长写了这么一封信 让他带上来了迟家。 刚好到了妹妹适龄的年纪,于是母亲也让他顺便把她带上了,求迟大将军看看能不能给说个亲事。  他有眼光,当这个萧公子一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对方绝对身份不凡,光是穿着、气度,虽然他这个堂妹并未介绍,可从那相爷的二公子对对方的恭敬态度就能感觉到了,于是本来就留了心眼,没 想到自己妹妹倒是先坐不住了,他就顺水推舟自己当起了媒人。 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可没想到这萧公子还真的回了,态度不冷不热的,却是越发让他上心了。 只是他来了京城这么久,倒是没听说过哪个萧家跟迟家交好的,难道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商贾?可看对方这气度,却又绝对不单单只是一个商贾,至少他肯定是不信的。  楚轻越发心烦意乱,她终于察觉到自己面前这盘菜快被自己吃光了,难得脸上涌上一股燥热,为了缓解这份尴尬,就去端茶壶倒水,只是没想到李天啸也伸手去抓,刚好她的手就碰到了对方的,楚轻 像是触了点一般迅速的收回了手,指尖甚至还觉得有些发麻,红唇紧抿着,坐在那里没吭声。  李天啸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她脸上扫过,嘴角忍不住隐隐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这抹笑楚轻并未看到,却被对面的迟柔给捕捉到了,更加小鹿乱撞。 第251章不立后了 楚轻浑身发现,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因为她穿的是男装,所以对面的迟栾兄妹两个觉得她是男子,虽然长得清秀了些,本来也是一个很好的佳婿人选,只是楚轻一下随意惯了,穿的不过是寻常的锦袍, 加上身材没李天啸高大,瞧着又不如李天啸富贵,所以迟栾兄妹两个眼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李天啸的身上。  尤其是迟柔,虽然还顾念着女子的矜持,可被李天啸刚刚那么笑给勾得魂魄都快没了,看李天啸不回答先前他哥哥问的那句“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就忍不住在下面扯了扯迟栾的衣袖,让他继续 多问一些,至少先问出来她到底有没有机会。 迟栾倒是淡定多了,觉得自己妹妹长得这么好,虽然出身低了些,可现在不是借着迟家的背景么,不愁寻不到一个好夫家。 他拍了拍迟柔的手臂,让她放宽心,他虽然也觉得这萧公子是不错,可太过心急反倒是觉得他们上赶着要嫁过去似的。 楚轻没看到迟家兄妹的互动,她的目光紧盯着前方一寸,瞧着李天啸碰到了她的手,竟是也没觉得不自在,竟是直接拿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还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喝吧。”  低沉的嗓音因为靠的近,让楚轻的耳朵有些酥麻,她放在膝上的指尖动了动,不知为何,偏偏心底生出一股怨气,对方先前还说要娶她为后,如今这迟家兄妹明摆着就是相中了他,他竟然还真的回了 ,可随即楚轻紧抿的嘴角又忍不住扬起一抹酸涩,这不就是她求过来的么,先前她求李天啸跟她只做君臣。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以为自己能够真的收住自己的心,只做君臣,可谁知道,原来她早就失了一颗心,无法自拔,可饶是再清楚,楚轻也只能表现的极为冷漠、事不关己,她没这个勇气往前踏出 这一步,赌上她的后半生,赌上她的自由,与她如今热爱的审案。  李天啸的举动让迟栾与迟柔也忍不住看了过去,迟柔的视线则是落在了对方温柔的俊脸上,俏脸绯红,迟栾却看到了表象,他皱皱眉,总觉得这萧公子对这位余公子似乎是太过热情了,虽说对方的举 动也没什么特别的,可对比先前这萧公子的冷漠,那就“热情”得过分了。 难道这位公子也是余家的人? 可也不对啊,他只听说这余家只有两位公子,身旁不远处就坐着一位,这位明显比余二公子年纪还要小……  不知为何,迟栾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焦躁,本来想徐徐渐进的,此刻想了想,倒是顺着自己妹妹先前的意思又问出声:“说起来,萧公子先前还没说,你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小生的家乡可是盛产美 人,到时候回去了,可以帮公子撮合撮合。”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至少比先前这迟栾先前的搭话直白多了。  李天啸放下茶壶,抬眼看向迟栾,却是一眼都没看迟柔,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去,幽深的瞳仁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定的深邃,不知为何,迟栾瞧着对方这目光,莫名心里涌上一股想要站起身就跑的压 迫感,只听对方缓缓道:“不必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正室的位置也只会为她而留。” 李天啸这句话一落,几乎把在场其余的人都惊得抬起头,尤其是余栉风与迟娇虎,更是瞪圆了眼,难以置信。 余栉风则是差点喊出声:皇上你可不能这么想不开啊?万一楚姑娘就是不愿意,难道你还真的不立后了?那些老学究怕是能活吞了他啊,觉得是不是他把皇上给带坏了啊。 迟娇虎也吓了一跳,这回头要是让爹知道自己撮合不成反倒是让皇上心灰意冷不打算成婚了,她这罪孽可就大了,于是迟娇虎默默在心里想,她这一定要撮合成功一定要撮合成功啊!  楚轻浑身一僵,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可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想,可是心底先前所有的抑郁与苦涩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她紧抿着唇,忍不住去看李天啸,发现对方不知何时也看了过 来,竟是挑起眉对她笑了笑,楚轻顿时坐直了身体,后者却像是只是偶然间看过来一样,又收回了视线,淡定地看向面露错愕的迟栾:“迟公子像是很吃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迟栾傻了眼,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没有成婚,可不代表没有心仪的姑娘,也许人家之所以不成婚就是在等对方也说不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面对这般气度的男子仍然无动于衷。  迟柔的一张脸惨白如纸,咬着唇,不甘心地偷看李天啸,对方明显拒绝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痴念,可偏偏对方那句话,却让她更加怦然心动,世间儿郎多无情,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一位,无论是身 份、气度、容貌都极合她的心意,竟然还这般痴心,如果对方能娶了她,必定会好好对待。 迟柔垂下眼,觉得不甘心,她想了想,又扯了一下迟栾的手臂。 迟栾看过去,对上了自己妹妹的目光,他跟自己的妹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意思,错愕的睁大了眼:你疯了?对方已经心里有人了,她竟然还要上赶着过去? 迟柔咬着唇:可对方不是不答应他吗?对方只说了正室之位,可没说不纳妾。 迟栾更是气得差点跳起来: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去给人家上赶着当妾! 迟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看如果对方娶不到那位,上头没有主母,等她生下了孩子,难道对方还真的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当庶子?  迟栾愣了下,原本暴躁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竟是莫名被自己的妹妹给说服了,他是读书人,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去当妾,可对方万一真的身份极高,即使是当妾,怕也是他们高攀了,就像是妹 妹所言,如果那位姑娘真的不愿意,真的有了孩子,还真的一直当庶子? 迟栾摇摇头,让迟柔稍安勿躁,这件事可为却也不可为,可为的前提是,对方的身份足够高。 至少是个四品以上的大官,即使不是,真的如他所言是个商贾,那也需要富甲一方。  迟娇虎自然是不清楚迟家兄妹两个的想法,否则怕是直接翻了个白眼,迅速让她爹多给点银子打发了,可迟娇虎并不知晓,她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撮合皇上与楚姑娘,这要是撮合不了,皇上真的 打算不娶了,她能被他爹给打断了腿。  好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散席了,迟娇虎赶紧按照先前所说的:“这时候还早,听说今个儿明月湖上有花灯可看,我们先去游湖,租个画舫到晚上就能先看花灯了,据说这两日还可能有冰灯可看,你们 觉得怎么样?” 楚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光是这顿饭已经吃的她严重消化不良了,加上李天啸,再相处下去,她怕是很快就自己先把自己的心思给暴露了。  迟娇虎哪里肯让她退缩,跑了过去,站到一旁,双手合十,好在还顾念着对方如今是男子装扮,否则直接扑过去抱着手臂撒娇让她过去了:“余公子,你不能这样啊,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等过了年 就又要随爹爹去边陲之地了,好不容易找人聚一聚,你可不能不去啊?再说了,这府衙的事多了去了,哪里都天天这么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肯定没问题的!” 楚轻最受不了对方求她,尤其对方还是余栉风的心上人,楚轻反射性地朝着余栉风看过去,余栉风立刻站直了身体,也拱着手:拜托拜托。 楚轻想了想,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扫兴了,点头:“好吧。” 楚轻答应了,李天啸根本就不用问必然是去的,不过余栉风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问:“萧公子可是要去?” 李天啸颌首:“嗯。”  一旁的迟柔一听,立刻扯了一把迟栾,迟栾头疼,可想想这一年一度的花灯,自己妹妹难得来一次,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还能探探这萧公子的口风,也是出声道:“冰灯?听着挺有趣的,那我们也过去看 看吧。” 迟娇虎傻眼了:不是吧?  她没想让他们去啊,本来这次是没打算带着他们的,可临走之前,她爹听说要去见余栉风,就干脆把他们两个让她带着逛逛,她本来想想对方是为了撮合皇上跟楚姑娘,人少了反倒是被怀疑,也就直 接带上了,本来就打算等散了宴席,直接让曾狗剩送他们回去,或者让曾狗剩陪他们逛也行。 可迟娇虎怎么着也想不到,迟栾竟然会突然提议也跟着一起去,他都没看到,她压根就没邀请他们么?  迟栾像是没看到对方眼底的怔愣,疑惑道:“娇堂妹,怎么了?” 第252章看不上眼 迟娇虎不可能真的直接说不行,那就太打脸,太让人尴尬了,好歹是不知道算哪门子的亲戚,否则回去还不吃她老爹一顿竹笋炒肉?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事儿啊,可以可以的,那就大家一起去,热闹嘛, 哈,哈哈哈……”他们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跟着去啊? 难道迟柔还不死心不成? 问题是,就迟柔这身份,不是她有意见怎么着,是压根连选秀女的资格都达不到啊? 李天啸听到迟家兄妹也要去,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朝着余栉风看了眼,余栉风也欲哭无泪,怎么还带着两个拖累啊,这说好的单独相处要是没了,皇上还不吃了他? 余栉风赶紧在后面拍着胸脯保证:皇上放心,到时候我把人给引走,肯定就留你们两个!  楚轻看事情已经一锤定音,人多了反而放下了心,至少不会比这么坐得这么近更让人心乱了,只是她不经意抬起头,在看到迟柔依然落在李天啸身上,娇羞的面容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这情绪一 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楚轻需要重新好好梳理梳理自己的情绪,所以走的时候,故意走在了最后。李天啸也怕把人逼得紧了,适得其反,所以倒是先一步踏了出去,余栉风赶紧跑到前面,想要打探一下皇上这到底是怎么想 的,他要配合啊。  迟娇虎倒是不疾不徐地走在他们两人身后,这一幕落在迟栾与迟柔的眼底,两人对视一眼,眸底则是格外的惊讶了,随后则是狂喜,他们看来是果然猜对了,这萧公子身份必然不俗,一般来说,如果 这萧公子地位比余二公子低的话,他怎么可能走在对方的前面,甚至他跟迟家的这个娇娇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迟柔戳了戳迟栾的手臂:哥,我就说吧,这个保证是个贵人。 迟栾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淡定一些,随后让迟柔先走,之后慢走了几步之后,与楚轻并排了。 楚轻因为站在后面,并未注意到这两兄妹的小动作,看到迟栾走过来,礼貌性的点点头:“迟公子。” 迟栾不动声色地找了几个话题先聊了一下,随后就问道:“刚刚听娇堂妹说你在府衙工作,是做什么啊?”瞧着这公子这么秀气,应该不会是衙役,年纪又轻,能干什么?  楚轻垂下眼,缓缓道:“也没什么,就是随便翻翻卷宗,整理一下卷宗。”楚轻这话说的也没错,她平日里不办案的时候,的确是在翻卷宗,不过这话听在迟栾的耳边,就以为对方只是主簿的学徒,忍 不住大失所望,他还以为对方的身份不低呢,否则,怎么跟余二公子他们关系这么好?甚至那位萧公子还亲自给他倒茶?难道对方还有别的身份不成? 迟栾突然抬起手,搭在了楚轻的肩膀上:“余公子跟余二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对方问的太过直白,让楚轻眉头一皱,尤其是对方突然起来的动作,让她压根没意识过来,可若是直接甩开,怕是会让对方难堪,就在楚轻皱眉的时候,一条手臂直接拽了过来,握住了迟栾的手腕, 直接往一旁甩开:“迟少爷,小姐等急了,你快些。”  迟栾没想到这曾狗剩会突然动手,想到这几日住在将军府,这曾副将油盐不进的模样,不敢得罪,赔笑了一声,就带着一旁早就心思在那萧公子身上的迟柔往前快步走过去。楚轻的脸色随着两人离开 缓和了一些,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曾狗剩竟然会帮她,他先前不还拿着刀要砍她给自己的妹妹报仇的么? 曾狗剩大概是察觉到了楚轻的目光,冷哼一声,直接大步就往前走,下了楼梯,快速出了一品斋。  楚轻微愣的瞧着曾狗剩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这曾狗剩倒是个善恶分明的人,先前因为自己妹妹的事,怒极了,十九姨娘的事是一回事,怕是她是刘国舅的人这件事才是最让他不爽 的,所以直接就认定自己是个恶人,所以才会有最初的那句狗官,估计是这些时日人皮案让自己名声大燥,加上这些时日自己办的案子,让对方对自己稍加改观了些? 楚轻摇摇头,却是忍不住轻松了下来,先前还觉得曾狗剩还会针对自己,如今却是忍不住心情极好,倒是也暂时忘记了先前迟栾的事。  李天啸几人等在外面的马车,却是等了半天都没看到几人出来,余栉风看李天啸脸都沉了,忍不住靠近了小声道:“爷,你放心,等到了明月湖,我就想办法把人都给弄走了,绝对不打扰爷你跟楚轻相 处。”  李天啸看他一眼,却是没说话,他有些担心楚轻半路跑了。不过等看到迟栾身后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靠前,就看曾狗剩越过楚轻面色不善的大步走了过来,到了马车前,直接就站在了 迟娇虎的身后。  迟娇虎看到曾狗剩,连忙道:“曾副将,你来的正好,你再让掌柜的弄辆马车过来。”先前以为就四个人,所以就准备了一辆马车,如今却是加上了迟栾兄妹两个,只能再加一辆了,万一不小心冲撞了 皇上,这可就惹大祸了。 曾狗剩看了一眼迟栾,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哼了一声,却也是听话的去准备马车去了。 迟娇虎摸摸头:“曾副将这是怎么了?栾堂兄,你惹他了?”  否则虽然这几日曾狗剩有些看不上这对兄妹明显过来打秋风蹭着他们的名声想博个官职,倒是也没这么甩过脸色。只是不多时楚轻就过来了,于是,四人上了第一辆马车,迟栾兄妹则是上了另外一辆 马车。  这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事,李天啸的先前听了君浩的话,开始不动声色的接近对方,原本以为没什么作用,等倒是没想到会在一品斋看到楚轻出神的模样,对方那模样显然就是因为迟柔的关心,开始 心不在焉了,刚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给迟娇虎几分面子,看后来发现了楚轻的不对劲,倒是真的应付了几句,其中还是存了心思,试探这迟栾一下。  这迟栾说自己要参加科举,先前楚轻的话他回去认真考虑了一下,加上对迟将军信任,所以倒是仔细听了迟栾的话,他也问了一两句关于朝政的,只可惜对方说出来的根本就不在点子上,足见肚子里 并没有多少墨水,反倒是一直拉着他谈论关于私事,他明白怕是那迟柔看上他了。 于是,后来干脆就直接点名了,一则让对方打消念头,二则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楚轻…… 最后让他确定楚轻并非真的对他无心,至少是有好感的,这让李天啸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等到了明月湖,余栉风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画舫,几人站在湖边,迟家兄妹看到足足能容得下二十人的画舫,眼睛都看直了。  虽然迟将军官位高,可这迟将军却是个大老粗,加上早些年就没了夫人,所以府里一切从简,这迟娇虎跟着迟将军也是吃惯苦头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迟家兄妹来京城之前,过得也不怎么样,所以 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画舫,尤其是上面聆郎满目的装饰,让他们迷了眼。 所有人都上了画舫了,两个人还傻傻的站在那里,像是还没回过神,余栉风瞧见了,挑挑眉,却又没说什么,迟娇虎脸却有点尴尬,低咳一声:“栾堂哥,柔堂姐,你们快些上来吧,等下要开船了。” 两人这次回过神,赶紧上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迟娇虎得了大将军的命令照顾他们,自然也看出来了,赶紧带着他们去了位置上坐好了,看着瞪着眼的曾狗剩,想到先前对方也不对劲,忍不住把曾狗剩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干嘛这一路上都 这么针对栾堂兄他们?”  曾狗剩虎着脸:“看不上他们。”迟娇虎捂着嘴乐了,她自小在军营,养得大大咧咧,因为认识多年也熟得很,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你干嘛看不上他们,觉得他们出身不好?可你还叫曾狗… …” “大小姐!”曾狗剩脸涨得通红,又提他的名字,不知道这是他的痛楚么,他们那会儿觉得贱名好养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曾狗剩看了一眼左摸摸右摸摸的迟家兄妹,不满道:“属下才不是因为出身,属下出身也不怎么好,只是看不上他们罢了。先前不想说,因为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可我都 看见好几次了,这堂小姐趁着大小姐你不在偷偷穿你的衣服,还戴你的首饰……” “嗯?”迟娇虎一愣:“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曾狗剩道:“就在大小姐你的苑子里,她大概是不知道将军时常训练我们隐蔽的功夫,我们那几个躲在树上,看过好几次她趁着你不在,就穿着你的衣服首饰到院子里学着那些官家小姐的模样……”曾狗剩也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大概是偷看别人也不好,只是谁让这迟柔刚好撞到他们的面前。 第253章肌肤之亲 迟娇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所以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可当初迟柔来的时候,父亲专门让人过来给她裁衣,想要给她做新衣服,结果却被她拒绝了,说穿什么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 是甘于平淡的一颗心就好。 当时让父亲大为称赞,也觉得这迟家兄妹虽然出身不好,却是有气节的人,还让自己学他们。 结果对方一转眼就偷穿她的衣服和首饰,不过后来父亲还是让人给做了新衣服送给他们,如此看来就是做衣服的那两天了,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先前怎么不说?” 曾狗剩摸了摸鼻子:“这也不好说啊……” 迟娇虎顿时就明白了,到底是事关人姑娘的清誉,她揉了揉眉心:“那你现在怎么说了?” 曾狗剩的目光忍不住瞥了一眼至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的楚轻,脸色黑沉:“他们不好,看不上。”  迟娇虎才不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先前还顾念着对方的名声没说,这会儿怎么就憋不住了,肯定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迟娇虎把曾狗剩又往一旁拉了拉:“你说吧,你不说我这想来想去的,等 下万一说错话了,大家都难看,要是他们做得不对,回头我说说他们。他们又得罪你了?” 曾狗剩摇头:“不是,是这堂少爷过分,他妹妹看上别人,他做媒不成还要上赶着,这也就算了,竟然还牵扯到别人,这就过分了,还动手动脚,更过分。”  迟娇虎难得听到曾狗剩这么有条理的话,刚想夸几句,可等听清楚了这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色就黑了,动手动脚?能动谁的,先前她可没看到,能被曾狗剩看到的,应该就是后来出来一品斋那会儿了 ,难道是……她脸色更不好看了:“他不会这么作死,得罪小楚姑娘了?” 可迟栾不知道余小楚是女子啊,怎么会动手动脚呢? 曾狗剩面色不好看:“他拐着弯打探她是什么人,还打探那位爷,最后勾肩搭背的……” 迟娇虎顿时也窝了气,虽说迟栾不知道对方是女子,可对于不熟悉的人,刚见第一面就勾肩搭背,他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迟娇虎脸一白,可现在人已经上了画舫,再赶下去,也不好看啊。迟娇虎揉了揉眉心,拉着曾狗剩:“那你紧跟着小楚姑娘,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曾狗剩想了想“嗯”了声,迟娇虎想到先前的事,忍不住顺嘴调侃对方一句:“你先前不是还要杀小楚姑娘的么,这会儿怎么倒是想帮她了?”  曾狗剩黑脸一红,半晌,偏过头:“……她是好人。”一个为了人命只身闯入虎穴的人,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他当时是冲冠一怒,后来冷静下来,反倒是知道自己鲁莽了,一直想道歉,却找不到机会 。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果然如同迟娇虎所言,湖水上多了很多水灯,不仅如此,岸边也热闹了起来,多了很多冰灯,五颜六色的,很是热闹,还有人猜灯谜,射箭赢礼物,各种杂耍,聆郎满目,很是 热闹。 楚轻也忍不住看花了眼,她先前跟着师父一直待在清水镇,这也是她来京城过得第一个年,以前一直以为古代就这样的,没想到京城真的如同传言般的那么繁华,一时间倒是让楚轻看愣了。 李天啸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没看过?” 楚轻接过来,看他眼底一片坦然,倒是也放松下来,轻应了声:“以前在清水镇,过节的时候师父也在替人验尸,一般都在义庄度过了……”哪像是现在这么清闲,还有心情看花灯。  李天啸望着她姣好的侧脸,听着她轻轻的叙述,忍不住一阵心疼,想要把人给揽在怀里,告诉她,以后每一年的节日,他都想陪她一起过,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在没有确定对方愿意当他的 皇后之前,他是不会再冒险说第二次,可确定了对方对他也不是真的半点感情都没有,李天啸是真的打算细水长流的攻破她的心房,只要还有机会,他就不愿意放弃。 “那我让余栉风弄个小船,我们现在去湖边看冰灯如何?”李天啸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靠在楚轻的耳边说的,不过两人都是男装,倒是也不会被人怀疑什么。 楚轻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遮掩自己狂跳的心:“好啊,那就去看看。"等到了岸边她就推说有事回去好了。  楚轻想好了之后,就站起身了,李天啸随即也站了起来。不远处的迟柔本来已经被这五光十色的美景给迷住了,突然看到李天啸站起身,看似要走,就急了,赶紧就拽了拽身边的迟栾,迟栾先前被曾 狗剩警告了一番,加上他也被地面画舫里的舞姬给眯了眼,直接摇头:“妹妹,那公子稍后等哥哥打探清楚了再说。” 先前他们已经表现的太明显了,再下去,反倒是会让人发现了。  迟柔看着楚轻与李天啸已经齐齐站起身了,心里一急,干脆也站起身了,看似朝着迟娇虎走了过去,迟娇虎看到她,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对方私下里竟然会偷穿她的衣服,感觉怪怪的,不过到底是亲 戚,问了句:“柔堂姐,怎么了?” 迟柔抚了抚额头:“我有些闷,想去船头吹吹风。” 因为他们租的画舫周围有半米高的栏杆,倒是也不怕会出事,迟娇虎大大咧咧惯了,也没多想:“那柔堂姐你自己当心,别吹多了。” 随后就扯了一把余栉风,朝着楚轻与李天啸那边奴了奴嘴。 没想到他们这还没开始给他们留单独的空间呢,他们自己倒是先走了,倒是也让迟娇虎自在:“喂,你不去帮忙吗?”她看到外面楚轻站在一旁,皇上则是吩咐船家弄小船,像是要自己划船的样子。 余栉风看了眼,丝毫不担心:“爷会水,我现在过去了,爷反而还觉得我碍眼。”现在多好,也许两个人划着船,划着划着感情就好了。  而甲板上,迟柔站在护栏边,望着远处的水灯,被迷花了眼,视线再往几米外的李天啸身上一扫,对方站在那里指挥船家把小船降下去,对方单手负在身后,挺拔的背影,宽厚的肩膀,让她很有安全 感,她咬着唇,一时间忍不住眯了眼,突然一阵风卷起,在湖面上吹皱了涟漪,她忍不住起了歪心思。 此时只有这两位公子,那位清秀的公子一看就不会水,如果……她掉了下去,对方会不会来救她?到时候他们这样算不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自己就能顺势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想到这,迟柔看向李天啸的目光更加频繁,对方已经成功让船家把小船降了下来,随后还转身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迟柔的脸更加红了,咬着唇,心一狠,就打算赌一赌。 她回头朝着画舫里的距离看了眼,他们想要行动,怕是也来不及了……这萧公子是离得最近的,不可能见死不救。  而站在一边的楚轻自从看到这迟柔过来,就忍不住视线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对方似乎有点不对劲,刚开始的时候她频频看向李天啸,这让楚轻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后来觉得对方似乎 又看了看别处,表情怪怪的。  只是还未等楚轻想明白,对方突然尖叫了一声,随后就直直朝着下面掉了下去,或者说干脆即使翻了下去,楚轻脸色一变,直接就冲了两步拽住了对方,迟柔本来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可没想到这 余公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干脆心一狠,直接接着身体的重力,狠狠一拉,干脆抱住了楚轻一把也把人给拉了下去,她并不担心会淹死,她会水,到时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到时候这么多人,肯定会救这位公子,她难得看到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下一次就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人了,所以她一定要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楚轻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拉她,她还没回过神到底是对方挣扎间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就被拉着直接入了水…… 李天啸听到迟柔的尖叫,转过身,看到楚轻抓到对方本来还松了一口气,结果没想到随后楚轻直接也下去了。李天啸脸色大变听着那一声水响,朝下一看,直接终身一跃,就直接跳进了水里。  “啊,出事了!”船夫吓傻了,赶紧扯着喉咙喊,余栉风等人听到这一声,猛地冲了出来,就看到李天啸纵身跳了下去,余栉风与迟娇虎吓得脸一白,声音都变了调,猛地就冲了过去,趴在岸上,整个 人都不好了:“爷!爷你听得到吗?你别吓我啊……”  这皇上要是出了事,他以死谢罪都不够了啊!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掉下去了啊? 第254章水下一吻 只是还没等余栉风动作,迟娇虎直接把人往后一推:“你旱鸭子一个,下去也是让人救你,我去!” 余栉风哪里肯让心上人冒险,挣扎着要下去:“我身体好,你万一出点事,我怎么跟大将军交代?” 说罢,就要继续上去,被迟娇虎一把给扯了下来:“怎么废话这么多?让你一边儿待着就一边儿去。” 不过迟娇虎刚要跳下去,却是被曾狗剩拦住了:“大小姐,还是属下去吧,属下自幼熟悉水性,能把他们都救上来的。” 迟娇虎想想自己也不怎么擅泅水,点点头:“速度快一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给救上来!”  迟娇虎的表情很凝重,那句话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自然就是指的先救李天啸,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如果皇上出了事,怕是苍蜀国都要大乱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曾狗剩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是,属 下知道了。”  曾狗剩也没耽搁,一个纵身就下去了,而这时候迟栾也匆匆赶了过来,他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的黑水上瞧,吓得一张脸都白得吓人,急得赶紧去看迟娇虎:“娇堂妹,柔柔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掉下去了 ?你快想办法救她啊……”  迟娇虎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表情陌生又冷漠地看着迟栾:“我若是你,就会先好好想想怎么交代,你觉得这么高的栏杆,对方到底是怎么失误到就掉下去了?”她刚刚听船夫说了,是迟柔先掉下去的, 随后楚姑娘把人拉住了,可不知为何,迟柔竟然坠着楚姑娘也下去了。 她先前因为太过担心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一听船夫的话,越想越不对劲,楚姑娘比迟柔足足高了半个头,力气也绝对比迟柔大得多,她绝对不相信楚姑娘竟然这么轻而易举被坠了下去。  除非,对方不仅没帮忙往上,反而是故意往下坠,楚姑娘不经意间才会着了道,本来她也觉得说不通,可随后想到迟柔对皇上的想法,再联想到当时甲板上离得最近的不是楚姑娘就是皇上,对方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虽然常年不在京城,可在京城里也有交好的贵女,八卦听得多了,尤其是高门嫡府嫡庶之间的暗斗,再加上先前说的关于对方偷穿她衣服的事,她可绝对不看好迟柔的人品,她还真的可能 为了上位能做出这样的事。  迟栾先前还没回过神,可随后明白了迟娇虎话里的意思,再一联想到先前迟柔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望着下面的湖水,心脏跳得飞快:妹妹这太胡闹了,如今只希望都不要出事的好,否则,可真的 闯大祸了……  楚轻掉下水的瞬间还没怎么回过神,她当时太过着急了,加上是晚上,四周也不怎么亮,所以楚轻掉下去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迟柔是故意把她拉下去的,她入水,就开始朝着迟柔的方向泅水而去,在 湖水里就像是一条游动的鱼,身形灵动而又完美,只可惜,借着上面微弱的光,她双腿摆动了几下追上去,就看到迟柔背对着她的方向,竟是比她动作还要灵活的朝着水底更深处游去了。 楚轻:“……” 她就算是再傻,也反映了过来,再联想到先前迟柔对李天啸的心思,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她眯着眼,眼神沉了下来,放弃了追对方,整个人闭气漂浮在水里,脑袋里乱乱的,如果皇上追下来……他会怎么做? 如果真的朝着迟柔追过去,如果对方真的借着这个机会让李天啸娶她怎么办?  楚轻脑袋里乱乱的,干脆闭上眼让自己大脑放空,冰冷的湖水,反倒是让她脑袋清醒了一些,只是下一瞬,突然腰间上就多了一双有力的手,手臂一紧,她直接就撞进了一个怀里,还未等楚轻回过神 ,下巴就被捏住了,随即,对方温软的薄唇就贴在了她的唇上,开始给她渡气。  楚轻吓得猛地睁开了眼,许是楚轻的动作太过明显,对方显然也是一愣,而楚轻则是对上了李天啸溢满担忧的一双眸仁,对方看到她突然睁开眼,也是一愣,随后意识到什么,难得怔怔地忘记了反应,许久,才像是回过神一样,迅速退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楚轻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借着上面的光她竟是看到了对方微红的耳朵,随后下一瞬,李天啸就偏过了头,只是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是揽得更紧 了。 原本楚轻还未李天啸那一吻给吓坏了,此刻瞧见对方的模样反倒是淡定了下来,老老实实的任对方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迅速向上浮去。 明明湖水冰冷的很,楚轻觉得自己的一张脸燥热,等两人终于冲出水面的时候,楚轻感觉到清新的空气涌入口鼻,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反观是身边的李天啸紧抿着唇,虽然胸膛也有起伏却是好多了。 李天啸大概是还心有余悸,这次是真的被对方吓到了,薄唇抿着,没理楚轻,直接抬起头,看到一脸担忧欢呼的余栉风与迟娇虎,沉声道:“绳子。”  两人连忙点头如蒜,赶紧找船家给掉下去一根绳子,随即就看到李天啸在手臂上缠了几道,随后抱着楚轻,踩在侧身的画舫上,如履平地一般身姿潇洒的迅速往上,几下就直接抱着楚轻落在了甲板上 。 落地的瞬间,李天啸立刻就松开了揽在楚轻腰间的手臂,楚轻一愣,垂着眼忍不住失落,皇上这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下一瞬,就感觉身上一暖,竟是对方直接脱了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沉声吩咐:“立刻准备姜汤,准备干净的衣服,靠岸!立刻!”威严的声音,压迫的威慑,让原本还想问一句他妹妹呢的迟栾浑 身一抖,竟是没敢上前。 余栉风赶紧应了,后悔因为这里是湖水不好让皇上带暗卫,如果这次是刺客的话,他一百个脑袋怕是都不够砍的了。  他赶紧让船家给弄姜汤与干净的衣服,随后自己动手去划船桨,也就是在余栉风动作的同时,曾狗剩抱着不断挣扎着的迟柔跳上了甲板,随后直接把人给扔在了地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曾狗 剩的脸色相当的难看:“大小姐,人带上来了,她根本就会水!属下下水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往深处去,动作那叫一个灵活……” 迟娇虎虽然想到了,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这么干,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直接摆手道:“先带她下去换衣服。”随后想到什么,“先等等,等公子换了衣服再说。” 迟栾不干了:“娇堂妹,你没看妹妹都冻成这样了么?她是女子,先让妹妹先换!” 刚刚他看到先让那个余公子下去了,对方是男的,就不能让让他妹妹?  刚从下面上来的李天啸刚好听到了对方这一句,一张俊脸彻底黑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先让她换?可以啊,去大理寺的牢房换去吧。”李天啸直接从船家手里接了衣服,头也不回:“余栉风,船靠岸了 直接让人去大理寺让温攸海过来一趟,以谋害朝廷命官把人关进大牢。”说罢,根本就不理会变了脸色迟栾和迟柔,直接就下了甲板。 迟家兄妹彻底懵了,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余栉风竟然直接单膝跪地,一副恭敬的模样:“是,属下遵命!” 两人傻了眼,这……这怎么回事?余二公子竟然给这人跪下?这人是谁? 竟然能随便称呼大理寺温大人的名讳? 迟栾一脸不安的看向迟娇虎:“娇、娇堂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柔柔何时谋害朝廷命官了?” 迟柔也吓傻了,此时脑海里哪里还有半点旖旎,全部都是自己怎么就要被关大牢了?对方怎么能把她关大牢呢?她根本就不信,不信…… 迟娇虎沉着脸,看着迟柔:“我若是记得不错,柔堂姐是会水的吧?你们也别否认,曾副将在水下看得清清楚楚,柔堂姐是会水的,那么我很想知道,余公子怎么就会被带下去的?你故意的?”  迟柔刚想说自己肯定不是故意的,却听到迟娇虎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撒谎的机会:“你别说你不是,余公子比你高半个头,这里又是半米高的栏杆,若非你突然把她拉下去,她怎么可能连你这么瘦小的身 体都拉不上来?” 对方这句话可谓是说的极为不客气,不过迟娇虎想来爽快,想什么说什么。 迟柔的脸色难看下来:“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他故意想要占我便宜推我下去的……” 迟娇虎没想到对方到了这个时候还倒打一耙,冷笑一声:“看来爷说的不错,你的确是应该关进去好好醒醒脑子,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迟栾比自己的妹妹聪明一些,她立刻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那余公子……是朝廷命官?他难道不是府衙主簿学徒?” 第255章不作不死 迟娇虎听到这话眼神更冷了,而一旁的余栉风早就忍不住了:“你才主簿学徒,小楚是堂堂提刑府衙的正三品官,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像是学徒了?还占你便宜,你多大脸?” 余栉风早就想怼对方了,只可惜一直没轮到自己发挥作用,此刻忍不住道:“你自己到底什么心思我们心知肚明,身为一个女子,也是要脸的,如果没了礼义廉耻,那与畜生何异?”  余栉风这话简直比迟娇虎还要毒舌,不过迟娇虎竟是没有反驳,一想到对方竟然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知道自己的会水她的确是不在意,可万一楚轻不会水呢?如果皇上晚一会儿,她这就是害了一条 人命,可这个教训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对方还指不定做出怎么恶毒的事情。  迟柔听到对方竟然是正三品的官,吓得脸色都白了,带着哭腔问迟栾:“哥……哥我不想做大牢啊,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无法想想自己还没有嫁人,如果真的被关进去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她不要去坐牢。 迟栾半搂着迟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坐牢的,会没事儿,还有叔父在,不会让你坐牢的。” “对对对,还有将军叔父……娇堂妹,你让你爹跟人说说,他们肯定会听的,我不像坐牢啊……” 迟柔眼角挂着泪,很是柔弱,不过对方这模样以前迟娇虎还会同情,可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拿别人的命当人命,就觉得一阵心寒:“这件事我可说不上话,就算是我爹,也说不上。” 迟栾与迟柔以为她是不想帮忙,忍不住哭了起来:“娇堂妹,你怎么能这么心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去坐牢吗?” 余栉风在一边忍不住听得头疼了,忍了半天没忍住:“你们闭嘴吧,没让你们诛九族已经够客气了,今个儿但凡爷差点事,你们全部都砍了都不够偿命的!” 迟栾兄妹两个完全被吓到了,余栉风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发了信号弹,随后就端着船家已经弄好的姜汤下去了。 而另一边,李天啸带着楚轻下去了之后,就把干净的衣服递了过去,隔着一道门道:“这是船家娘子的衣服,虽然有点旧,却是洗干净的,你先换了,等回去再换回来。”  楚轻看着手里的衣服,果然是件妇人的衣服,忍不住头疼,这要是换了,不就是直接说明自己是女子了,虽然她的确是女子没错,不过好在是还是换了。只是她刚想出去,却被李天啸拦住了:“你就待 在这里,这里暖和一些。等下姜汤好了,你喝一碗。” 楚轻愣了下:“可你怎么办?” 李天啸忍不住笑了声:“我难道也要穿女子的衣服不成?这里只有这件,你先穿了,快到岸边了,等下来船再换不急。”  “可……”楚轻朝前站到了门口,望着烛火下倒映出的身影,忍不住心头动了动,楚轻没想到对方在那种情况下,竟然会毫不犹豫的跳下来,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说不感动是假的,楚轻望着对方的身影 ,眼眶忍不住潮热,被她很快把眼底的情绪给掩藏好了,望着对方的倒影,依然忍不住想:他要不是皇帝就好了,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嫁给他,只可惜……  余栉风端着姜汤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皇上贴着门,抬起手似乎是在用手指勾勒门上倒映出的身影,余栉风望着这一幕,觉得有些懵,迅速的退后了一步,加重了脚步声,觉得不够,还咳嗽了一声 ,这才绕过去,端着姜汤:“爷,姜汤已经好了,你赶紧喝一碗,也给楚轻喝一碗,这天冷,别给惹了风寒了,我已经让天一他们过来了,估计很快就到。” 李天啸把姜汤接了过来,直接对余栉风道:“你可以走了。” 余栉风:“……”皇上这是一眼都不让自己看么? 不过随后后知后觉的想到那是一件女装,皇上这霸道的连一眼都不让看了,这以后怎么行? 不过他也没这个胆子敢跟皇上叫板,把姜汤给了李天啸就跑上甲板吹风去了。 天一等人不愧是动作迅速的暗卫,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直接用小船跟箭一样冲了过来,迅速飞上甲板,十几个黑衣人迅速围聚过来:“怎么回事?”  余栉风指了指早就吓傻的迟柔:“她意图把余提刑给拉下水,爷让把人交给大理寺。还有爷与余大人落水了,需要两件男装。”余栉风刚开始想说一件男装一件女装的,想到皇上那护犊子的模样,不敢 再惹事了。 几乎是瞬间,三个暗卫跳下船,迅速又离开了,其余的则是留下来保护李天啸。 迟娇虎看到李天啸这些暗卫都胆怵,把余栉风拉到一边:“这可怎么办,万一让我爹知道了,我这肯定少不了跪祠堂了。” 余栉风拍着胸口道:“我跟大将军去说,就说爷免了你……你这次有功……” “真的啊?”迟娇虎后来想想也觉得心有余悸,这万一皇上真有个万一,她觉得自己也能以死谢罪了。 余栉风重重点头:不行也要行啊,他才舍不得让心上人受罪。  迟栾在一边吓得六神无主,本来还觉得是迟娇虎在吓唬自己,怎么妹妹推个人下水就要灭九族了,再说这不是都没事儿么,可等这些显然训练有素的暗卫过来时,再联想到余栉风先前的态度,他忍不 住想,难道对方真的是很大很大的官?可那萧公子不是说只是商贾么?他也没听说哪个大官是姓萧的啊……  “哥,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不想啊……”迟柔眼泪糊了一脸,她现在是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冲动了,可她当时是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对方,才冒险一试,可现在不是没事儿么,为何要关她?她也 不知道对方是官啊…… 只是不多时,那飞出去的小船再次飞了回来,只是这一次,在那三个暗卫乘坐的小船后,还多了一个,上面为首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身着官服的人,身后则是跟着几个衙役。  暗卫直接把买好的衣服送了进去,不多时,李天啸与楚轻才走了出来,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而直接被召唤过来的温攸海一听说是皇上的命令,直接就亲自赶了过来,看到李天啸,吓得腿一软,差点就 直接跪了下来,被李天啸拿眼神一扫,直接软了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后看向楚轻:“余、余大人……”  楚轻嗯了声:“温大人。”她随后看向了李天啸,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把温攸海给唤了过来,不过她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迟柔怕是当时也不过是想要入水,看到她拦着,干脆连自己一起给拉了下来 ,并非真的想害她的性命,可对方这种行为却又的确不可取。若今日并非是她,而是别的不会水,怕是对方就要吃人命官司了。 楚轻直接把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并未带个人的情绪,温攸海身为大理寺丞,自然对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温攸海朝李天啸看了眼,李天啸冷漠的看他一眼:“就按照余小楚说的办。”  温攸海连连点头,先前来说的是以谋害朝廷命官论处,那绝对是砍头的,可按照余大人的意思,却是按照普通的纠纷来处理了,不过也的确是没造成严重的后悔,既然皇上已经说按照余大人的意思, 那他直接当场宣判了,以普通的纠纷论处,稍作惩罚,判了迟柔监禁十五天。 迟柔听到这,差点晕了过去,刚想尖叫反对,却被惨白着脸的迟栾直接给捂住了嘴。  迟柔挣扎着要说什么,想求饶,却是被迟栾给死死摁住了,他不傻,先前余公子说诛九族,他就察觉到这萧公子怕是身份不低,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对方身份到底是什么?随后再见到大理寺丞竟然也这 么恭敬……  他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性,这么年轻,贵气逼人,这些大官对对方有这么恭敬……他想到了一个人,随后想到对方的名字萧天黎……反过来那就是李天啸……正是当今明宗皇帝的名讳… …  迟栾一身冷汗都下来了,浑身也软了,没想到他们这才到京城几日,还没攀上关系,竟然直接得罪了最大的大官,怪不得余公子要说灭九族,如果皇上真的落了水没上来,别说是九族了,估计他们那 一家族都要没了,都要被连累了。 如今只是十五日监禁怕是已经够恩赐了,若是惹恼了那位,怕是…… 迟栾浑身一软,知道怕是这次真的完了。  而李天啸却是看也没看迟家兄妹,等船靠岸了之后,直接就带着楚轻下去了,余栉风与迟娇虎紧随其后,暗卫护在后面,温大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瞧着已经傻了眼的迟家兄妹,无奈:“你们这是 捡回了一条命,谢恩吧。”  真是作死,差点连他这小命都快要不保了,皇上刚刚那脸色,简直吓死人了。 第256章百鸟朝凤 楚轻从画舫上下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李天啸走在她身边也没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本来先前是打算看冰灯的,可被迟栾兄妹这么一闹,两人那里还有心思去看冰灯,只是大概是一年一度的冰灯很是新奇,楚轻几人往前走的时候,暗卫很自觉的隐藏了身形,不过因为实在是热闹,所 以还真不怎么好走。  楚轻偏过头看了李天啸的侧脸一眼,对方紧抿着薄唇,心情应该是不好,楚轻猜测到了缘由,如果她是对方,对方被人差点害死,虽然是无意的,可到底当初对方的确是存了心思要拖下水,怕是想来 也是一阵后怕。 楚轻想了想,干脆直接唤住了对方:“李大哥,那边有猜灯谜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李天啸愣了下,转过头,对上楚轻清透的眸仁,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动作极缓地点了头:“好。”  对方说这个字的时候,一直紧锁着楚轻,让楚轻有种像是被猎鹰锁住的猎物,竟是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她的脸忍不住热了起来,不知是先前的姜汤起了作用,还是对方的目光太过灼热,楚轻有些不 自在,干脆不管对方应答,直接就朝着冰灯的方向走去,排到一队人后,而李天啸则是排在了另外一边,两两相望,两人都没说话,楚轻却从未觉得两人的心贴得更近。 可心动之外楚轻又忍不住一片落寞,过了今晚,她依然是臣,对方依然是君,她不许自己越雷池一步,即使她知道自己怕是已经动心,可理智却在告诉她,不可以。  这三个字,足以把她已经踏出去的步子再拉回来,可想到李天啸先前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的模样,楚轻却是无法让自己就这么狠下心,不愿让自己因为担心自己心情不好的回宫,于是,她就想做些什 么,至少让对方被湖水冰冷的心不至于更加冰冷。 排到楚轻的时候,而右手侧的李天啸也排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地转开了视线,楚轻的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下。  猜灯谜的规矩很简单,一文钱猜一次,赢了能选一盏普通的冰灯,如果不喜欢,可以继续花钱去猜,这冰灯一共有十种样式,自然越往后越稀罕也精致,最后一盏则是灯王,是由苍蜀国百年能工巧匠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雕刻成的,名曰百鸟朝凤。 一盏小小的冰灯,顶端是一只凤凰,四周则是由百鸟围成,每一只鸟都栩栩如生,足见珍贵程度,这猜灯谜已经举办了半月,一直到今日,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间,依然没有人能够猜出。  不过这一盏“百鸟朝凤”冰灯至少价值千金,所以有人不惜倾家荡产要是试上一试,这冰灯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如果十轮真的猜中了,那么最后所花费的银子全部原数奉还,所以很多人趋之若鹜,人来 送往。 一文钱猜一次,却是第一局,随后却是成倍增加;第二局则是十文,随后就是百文、千文……一直到最后,一般人还真掏不起。 不过还在大多数顶多到了第三局第四局就进行不下去了。 灯谜也是随机的,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猜对。  在楚轻与李天啸一起站在两边的时候,暗卫已经亲自给递上了换好的银子,楚轻瞧着暗卫递上来的银袋子,忍不住耳朵发红,她刚刚只是试一试想猜个普通的冰灯送给李天啸而已,对方怎么就觉得自 己能多猜对几局? 李天啸却是已经开始了第一局灯谜,没有偏过头,难得模样极为认真:“若是猜错了,就从你的工钱里扣。” 楚轻忍不住瞪圆了眼:她一个月俸禄才几两银子,这岂不是能扣完了? 楚轻也认真了起来,不过好在前三局都很容易,楚轻很快就猜对了,两人像是比试一样,第四局……第五局…… 别的排队的则是很快换了人,只有这两对一直没有换,刚还是后面排着的人还在着急,可随后就开始忍不住呐喊了起来:“对对对!一定要对!” 两边人跟赌了起来,吵吵嚷嚷的很是激动。 “肯定我们这边厉害!” “我们这边已经第六局了你们才第五局!谁厉害这不是明眼就能看到的?” “又对了又对了这两位公子好厉害!” “赶上来了赶上来了天啊都第七局了……” “难道灯王今晚上就要从这两个人中诞生了?啊啊啊这两位公子长得可真好啊,还这么聪明,原来这个谜底竟然是这个答案……” “天啊第九局了……” “……” “第十局了……” “……” 楚轻与李天啸四周围了不少的人,纷纷看向两个人,也忍不住替他们激动了起来,毕竟,若是输了这第十局,先前花的银子可都没有了,冰灯也拿不到,花那么多银子买个冰灯,多亏啊。  楚轻忍不住去看李天啸,后者嘴角扬了扬,楚轻也不想让对方看扁了,就看到第十局的灯谜题已经出了,的确是难了很多,不过这楚轻还是很快就想到了,看向李天啸,后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底 还带着一抹温柔的笑,笑得楚轻的心脏跳动的更加速度,抿紧了唇直接说出了答案,她相信李天啸肯定也是知道的。 办灯谜的掌柜早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两个人,忍不住头疼,他原本看人多所以弄出了好几队,如今却是头疼了,若是这两个人都过了第十局可怎么办? 难道他要再弄出来一个吗? 李天啸笑着等楚轻说出答案之后,却是直接把手里的毛笔往一旁一扔道:“我不知道第十局的答案。” 楚轻诧异的看过去,题目并不难,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她看向李天啸的时候,后者却是对她眨了眨眼,楚轻心头像是被击中了一般,忍不住迅速地转过头,随即就听到咚咚咚的锣鼓响:“恭喜这位公子,这盏‘百鸟朝凤’灯王就是你了。”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先前还真怕双王,他还真的没本事弄出另外一盏“百鸟朝凤”冰灯,如今刚好输了一位,真是太庆幸了。 掌柜的赶紧感恩戴德赶紧送走了众人,随后这场为期半个月的灯展也算是结束了。  众人看了一把这么热血沸腾的对战,忍不住纷纷夸奖楚轻,夸的她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抱着被精致的包装好的冰灯,低头去看,冰灯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瞧着像是冰块,却并不会融化,栩栩如 生的百鸟以及正中央的凤凰像是要一飞冲天,五彩的琉璃灯旋转绕着,让那凤凰仿佛要变成真的飞起来一样。 楚轻忍不住直接把冰灯给提了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频频看过来,楚轻却是把灯往李天啸面前一递:“李大哥你为何要让我?”她不信对方最后一局真的猜不出来,明显就是为了让她。 李天啸看过去:“有吗?”认真的眉眼竟是看不出半点虚假。 楚轻狐疑:“你真的猜不出来?” 李天啸道:“当然。” 楚轻道:“李大哥你确定要在一个常年刑讯侦查的人面前撒谎?” 李天啸嘴角忍不住笑了笑:“那我要是赢了,你是打算让掌柜的再给我一盏,还是把你的让给我?” 楚轻被对方看得脸一热,却强行镇定住了:“自然是给你。” 没想到李天啸当真摊开了手,这下子不仅是楚轻愣住了,连不远处赶过来被挡在人群后的余栉风与迟娇虎也是一脸懵:皇上这不是吧?真的要把冰灯给要回来?皇上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没见过? 楚轻也是愣了下,不过确是松了一口气,刚打算把冰灯递上去,却听到李天啸摇头道:“不是这个。” 楚轻愣了:“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谁知楚轻抬起头,就看到李天啸用一本正经的脸,却是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还钱。” 楚轻:“……” 余栉风:“……” 迟娇虎:“……” 余栉风觉得没眼看了,赶紧迟娇虎跑了,生怕心上人也觉得自己跟着皇上混,也是这般斤斤计较可就不妙了。 楚轻差点忘了灯王下面还有还回来的银子,直接把锦盒都放到了李天啸的面前,李天啸嘴角扬着把银子拿出来扔给了身后的暗卫,却是又亲自把冰灯放了进去,合好,重新递给了楚轻:“拿着。” 明明这等就是她自己赢过来的,可经过李天啸这么一动作,偏偏像是对方送给她的一样,楚轻愣在那里,却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总觉得要是接了,哪里怪怪的,百鸟朝凤……  “怎么?这不是你赢的么,银子我已经拿了回来,你也不欠我什么了,这个却是你自己得的。”李天啸缓缓开口,偏偏对方还说的有理有据,让楚轻竟是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是慢慢接了过来,可明明就只是一个冰灯而已,她却像是接受了什么,一张俏脸滚烫,她感觉自己此刻的模样,怕是无法言喻。 第257章枕边之人 李天啸把楚轻送回去之后,就直接带着人离开了,楚轻提着冰灯,觉得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的,心情也是起起落落,让她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楚轻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挥别了周叔,一直等洗漱之后,坐在窗前,望着桌上摆着的冰灯,流光溢彩,即使不点灯,房间里依然被照得极亮,映得她一双眸仁也被照得极亮,思绪纷飞间,都是 李天啸在水下亲过来的瞬间,对方焦急的眸仁,仿佛一击闷雷重重敲打在心底,让楚轻根本无法冷静。  许久之后,她才重重闭上眼,最后望了一眼那冰灯,重新放进了锦盒里,与先前那枚簪子一起放在了柜子里,珍而重之的放好,最后关上柜子门的时候,楚轻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抹了抹,最后才狠下心 ,放了进去。 接下来的两日,楚轻既然想不到送什么年礼给李天啸,干脆放飞自由,又用白瓷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冰灯送给了李天啸,李天啸大概也想不出对方会送什么,倒是也没说什么。 期间刘国舅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画舫的事,专门把楚轻给找过去了一趟,询问她怎么跟皇上一起去画舫了?  楚轻去之前就猜想到刘国舅应该是大理寺有探子,迟柔被关进大理寺半个月,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刘国舅估计是查了,就知道了她当时也在画舫,所以楚轻已经想好了对策,到了国舅府,站在书房里,听到刘国舅这么问,直接就把先前想好的说辞给说了出来:“这几日府衙比较清闲一些,学生就喜欢去书斋看书,刚好余大人这些时日要躲避相爷给他说媒,就打算买些真迹来讨好相爷,不知怎 么就看到学生在那里,就跟皇上一起进去了。当时刚好到了饭点,学生就跟着一起去了,可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刘国舅因为牵扯到皇上,所以专门找人给查了,可即使如此,却也只是查到个大概,听到这,忍不住皱眉:“好好的,怎么会掉下湖水?还有那迟柔是怎么回事?听说是迟家的远亲,据说那迟迈直接把 迟栾给赶了出去,老夫想知道,这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等再抬起头时,也是一番自责的模样:“是学生当时愚笨,没有看出来这迟柔姑娘看上了皇上,当时皇上没有表明身份,用的是假名字,可即使如此,这迟柔还是看上 了,不仅如此,竟然打算用落水让皇上去救她从而攀上皇上以身相许。可国舅爷你也知道皇上这个人,根本不就不吃这一套……可学生当时不知道啊,学生看她落水,刚好离得近,学生就一把捞住了。” 楚轻说到这,像是也没脸说下去,搞出这样的乌龙像是也很丢人,刘国舅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那迟柔一不做二不休就干脆把你也拉下去了?”  楚轻顺着刘国舅的话道:“可不就是这样,因为皇上不知道学生会水,当时又离得近,为了救学生,就直接跳了下去,当时可是把一众人给吓到了……才有了后来皇上发怒,直接就让余大人去请了大理寺的温大人过来,把迟柔给关进了大牢,当时皇上大发雷霆,说要按照谋害朝廷命官来论处,学生当时觉得自己没事儿,也就没张扬,所以才……最后也只是按照寻常的纠纷判的,判了对方十五日牢狱,以 儆效尤。学生当时觉得没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禀告国舅爷,不知……可是有什么大问题吗?” 刘国舅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眼神里闪过一抹锐光:“皇上当时真的跳下去救你了?”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很茫然道:“是的,不过当时学生不知道,学生已经落了水,因为学生会水,很快就浮上来了,就看到皇上跳下去了……国舅爷放心,学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背 叛国舅爷的,国舅爷对学生有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学生感激不尽……”  刘国舅观楚轻的面容,确定对方的确是没有任何异样,也没察觉到这救人之后的不对劲,才眯了眯眼,笑眯眯地走过去,亲自把楚轻给搀扶了起来:“小楚啊,老夫知道你的忠心,老夫自然是信你的, 老夫也是担心你,好在你没事儿,也没什么大事了,行了,回去好好过年吧,你先前送的年礼老夫手下了,也很喜欢。” 楚轻认真给刘国舅行了礼,又感念一番之后,才离开了。 等楚轻离开之后,心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到刘国舅盯着楚轻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忍不住开口问道:“国舅爷,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刘国舅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这余小楚的忠心,老夫还是很确定的。只是……你没觉得皇上对余小楚太过重视了吗?” 心腹一愣:“皇上重视余小楚,这不是好事吗?” 刘国舅却是诡异的笑了笑:“你错了,老夫指的可不是你所以为的方面。” 心腹更加诧异:“那是什么?”  刘国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了笑:“你可还记得先前的人皮案,余小楚亲自只身入险,皇上派了这么多人就救,你何时见过皇上这么兴师动众的?当时老夫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这次落水事件,倒是让 老夫忍不住想起了先前玥儿说的话,如今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心腹更加一知半解:“是什么?” 刘国舅眯了眯眼:“老夫想……皇上怕是对余小楚除了重视之外,怕是还多了一些感情。”他顿了顿,怕心腹不明白,强调道:“老夫指的是男女之情。” 心腹猛地抬头,诧异不已:“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对那梅妃……”  刘国舅道:“你可不懂男人,更何况是皇上,他到了这个位置,那梅妃的确是受宠,可不代表皇上就会真的永远只宠着这么一个,那余小楚长得可不错,加上这性子又爽利,破案又有一手,这几次大案 子,连老夫都忍不住极为欣赏,你说皇上这样的年纪,正是最容易动心的时候,能不看上?” 就算是不看上,怕是也有想法,否则,堂堂一个皇上,当时虽然离得最近,画舫上又不是没有别人,也不至于让一个皇帝去冒险跳水救人,怕是当时皇上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 心腹垂目:“那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属下看那余小楚像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刘国舅笑道:“不用理会,就顺其发展就好,老夫倒是觉得这是好事。太后娘娘一直想让玥儿当皇后,可皇帝却根本就看不上,当初弄得那么难看,怕是以后都难进宫了,可如果余小楚能够进宫,对我 们可是一个相当大的助力。” 心腹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余小楚是他们的人,一旦真的入了宫,成为了皇上的枕边人,这余小楚怕是能成为以后他们除掉皇上的一把利器,简直无往不利。 一旦皇上有异动有异心,就能直接除掉了,这可比用多少心机,拉拢多少幕僚都更加有用啊。  刘国舅刚还想说什么,突然眉头一皱,猛地顿住了声音,朝心腹扬了扬下巴,心腹迅速地挪到了门口,猛地拉开门,就看到门外刘宸玥正端着一杯参茶站在那里,门突然拉开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我……我来给爹送茶!” 刘国舅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也知道对方不会乱说什么:“行了,放下离开吧,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许往外说,知道吗?” 刘宸玥的脸白了白,轻应了声:“是爹爹。”只是搁下杯盏之后,还是忍不住咬着唇问道:“爹,女儿真的没机会了吗?” 刘国舅拍了拍她的手臂:“行了,爹知道你从小就喜欢皇上,可皇上看不上你也没用,过段时间爹让夫人给你寻个好亲事,不会委屈了你的,行了,下去吧。” 刘宸玥张张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只是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房门,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楚轻离开国舅府之后,马车动起来,她撩开帷幕看了眼,若有所思,她猜想刘国舅大概是猜到了皇上的想法,不过对方刚刚没直接问出来,怕是觉得这样是好事,对方压根就不会阻止,等他察觉到不 对劲的时候,他暗地里那些人脉却早就被她一一拔出了。 楚轻眯着眼,望着一处,攥着手咬牙:师父,你的大仇很快就能报了!  年过了之后,就是元宵节,等元宵节一过,楚轻就开始着手对付那些名单里的人了,不过她是从官职最低的开始动手,因为知晓对方应该是有把柄在刘国舅手里,所以这些人肯定不怎么干净,所以楚 轻从各个方面着手,倒是还真找到一些,开始一个个不动声色的处理着。  为了防止刘国舅察觉,不止经过提刑府衙查到的,还有镇抚司,或者直接由楚轻收集到证据之后,交给李天啸,由李天啸安排给自己信任的官员再行追查,这样一来,倒是不怎么明显。 第258章心思歹毒 楚轻在元宵节之后就没有再同李天啸单独见过面,除了回报那些官员的把柄的时候,只是当时都会有余栉风或者君浩在,楚轻却是松了一口气,两人似乎心照不宣的把先前冰灯的事情给忘记了。  甚至是水下的那一吻,像是谁都不记得,或者刻意忘记了一般,楚轻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天啸,对方这般坦然,她倒是也渐渐放下了紧张的心,彻底放下心,好在随后不久就开始着手 查那些单子上的官员,楚轻忙碌了起来,倒是也没时间多考虑男女之情。  只是随着一个又一个单子上的人被清理掉,刚开始的时候刘国舅还没怀疑什么,可这雪球却是越滚越大,直到刘国舅发现单子上的人竟是被处理到一半的时候,他才警觉到不好,而那时候已经过去了 三个多月。 刘国舅坐不住了,最近没听说皇上有大动作啊?难道真是碰巧? 刘国舅原本为了避讳,怕皇上因为余小楚是自己的人,所以不会与余小楚的感情升温,所以这些时日都没怎么找余小楚,这次却是不能不找了,刘国舅以刘夫人赏花宴的名义,邀请余小楚过来一趟。  因为余小楚先前办刘夫人娘家肖府的案子有接触,所以对方想要跟余小楚来往,趁着这个赏花宴交好,倒是也挑不出毛病。楚轻接到请帖的时候,也让人查了,发现刘夫人这次请了不少的贵女贵妇, 看来最近的动作已经让刘国舅按耐不住了。  不过楚轻也不担心,她开始办这些单子上的人的时候,就已经想过有这一天,随着单子上的人一个个被除掉,到最后刘国舅不可能不怀疑,不过现在处理掉的都不是在朝堂中跺跺脚都能震一震的重臣 ,所以楚轻倒是还能蒙混过去。  楚轻依约前往,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门口,时隔三个多月,竟然遇到了一个熟人,两人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都是一愣,对方一双美目恨恨地盯着楚轻,咬着牙,像是恨极了,重重哼了一声 之后,就捏着帕子大步离开了。 楚轻摸摸鼻子,觉得奇怪,刘夫人怎么会请迟柔? 对方正是年前冰灯的时候为了嫁给李天啸不惜让自己落水,牵连到楚轻而被李天啸怒而扔进了大理寺半个月的迟柔。  后来听说迟柔兄妹被一怒之下迟将军给赶出迟家的时候,楚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后来又跟迟娇虎见过两面,迟娇虎说即使没有这件事,她也会想个办法让他们离开迟家的,说了对方偷偷穿 她衣服的事,本来就是想踩着他们迟家,所以这次刚好碰到了,所以让楚轻不要有心里压力。  楚轻倒是也没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也的确是仁至义尽,毕竟,迟柔那时候虽然的确不是故意的,可当时被拉下去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不会水的,当时是隆冬时节,虽然没有结冰,却也足以能要一个 人的命。 所以,迟柔并不无辜,只是楚轻不明白的是,为何迟柔会也在赏花宴的行列,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难道迟栾成了刘国舅的人?  楚轻压下心底的疑问,就去了宴会厅,不多时刘夫人就过来,刘夫人也没有特别对待,很快就带着人去赏花了,期间楚轻能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看过来,有好奇的,也有敬佩的,也有厌恶 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好奇的,毕竟,难得苍蜀国出一个女提刑,还是这么厉害的三品大官,有贵妇家里有未娶妻的嫡子,都忍不住打量了楚轻起来,想着牵媒搭线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过也有两道厌恶的视线,楚轻不经意抬起头,发现这两道视线,一道是来自于迟柔,而另外一道则是来自于刘宸玥,也就是刘夫人所谓的“嫡女”,她却是知道这刘宸玥并非刘夫人所出,虽然外面都 传言刘宸玥是刘夫人的孩子,可她知道并不是。 当初她刚过来刘府的时候,曾经跟刘夫人合作过,知道刘夫人曾经只怀过一个子嗣,后来被刘国舅弄掉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怀过,这也是刘夫人恨刘国舅的缘由。 不过看到迟柔与刘宸玥在一起,楚轻大概是想到迟柔会被邀请的原因,看来并非是刘国舅,而是刘宸玥与这迟柔有交情。 只是楚轻不明白,迟柔讨厌她能够理解,刘宸玥这是……为何? 不过很快楚轻也没时间多想了,刘国舅本来这次借着赏花宴的名义并非真的让她过来赏花的,果然,不多时,刘国舅就找了个理由让他去了主院的书房。  只是楚轻不知道的是,楚轻离开之后,迟柔与刘宸玥站在角落里,迟柔嫉恨地望着楚轻的背影,绞着帕子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她,她怎么可能竟然会被坐牢?这些人是因为不认识自己,否则,怕 是早就远离自己了……导致她现在根本就不敢介绍自己,否则,这是多好的机会能攀上这些贵人? 刘宸玥不动声色地敛了目光,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你怎么了?这余大人你可是认识?” 迟柔咬咬唇:“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她是有些过节,你可能没听说过,我先前说的被人设计陷害坐牢,就是她所为!”  迟柔愤愤的,她认识刘宸玥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时候她跟哥哥被赶了出来,因为哥哥还要参加科举,只能住在客栈,她经过一处珍宝阁的时候,看着里面玲琅满目的首饰很是眼馋,只是被掌柜 的竟然驱赶,好在这时候有刘宸玥给她解围,她才得以免除尴尬,没想到对方身份竟然这么高贵,听了她的事,竟然还愿意跟她做朋友,她心里感激的很。 刘宸玥不动声地扬扬眉:“这样啊,其实我瞧着这余小楚,也挺讨厌的。” 迟柔一听到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大小姐你这是……为何?”  刘宸玥拉着她的手,一副交情很好的模样,从头上拿下来一根簪子插进了迟柔的头上,“你瞧瞧你,这模样多惹人,哎,要不是你有过坐牢的经历,以你的模样,我让母亲给你说门好亲事,你就能留在 京城陪我了,只可惜……这个送给你了,多好的美人,这么素,倒是可惜了你的好姿容。” 迟柔忍不住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更加感动了:“大小姐你这样我……”  不过刘宸玥话锋一转,却是继续先前的话题了:“说起这余小楚,你不知道她借着爹爹的名头混上的这个提刑位置,因为是个女子,也是第一个女提刑,可是得了不少高门嫡子的喜爱,哎,我看上的人 ……也被她抢了,这心里,着实不怎么……”  她欲说还休,让迟柔得到了共鸣,如果不是对方,她也许现在已经是皇妃了也说不定,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模样俊美的萧公子竟然是当今圣上,这让她这些时日后悔的吐血,却又畏惧哥哥的话,不敢 真的再存别的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大小姐你别伤心,倒是看她能蹦跶多久,你身份这么高贵,不能想个办法治治她?”迟柔提议道。 “我也想啊,只可惜……爹爹太过重视她,我根本就不敢动她。”刘宸玥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有个好办法,只可惜,却是没有找到人实施。” 迟柔眼睛一亮,她被怨恨迷了眼,并非发现从一开始这刘宸玥就是在算计她,迟柔却并未发现,激动道:“是什么?” 刘宸玥把她往更远的角落里拉着:“我也就是随便想想,我也就信任你,随便说给你听听,你听完就算了,只当是个笑话好不好?” 迟柔连连点头:“好,大小姐你放心,我嘴可严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的。”  刘宸玥强压下已经扬起的嘴角:“这就再好不过了,其实我也不过是想想解解气,你要是恨极了,也这样想想……其实这女提刑能够勾引别人为她上心,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好名声罢了,其实我也想过,如果对方被人轻薄了,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勾引别人的心上人,只可惜啊,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哪里会有人去冒险做这种事呢,再说了,万一真的轻薄了,要是还不错的人,皇上要是指婚直接让她嫁了可就 不好了爹爹会骂我的……”  说者像是无心,可是听者明显被对方给带进去了,刘宸玥瞧着迟柔变来变去的目光,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还是赶紧去赏花吧,我多介绍你认识认识几个贵 女,你别提坐牢的事,不会有人问的……” 迟柔却像是痴念了一样,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对方的那句话:如果万一真的轻薄了,要是还不错的人,皇上要是指婚……  迟柔一想到余小楚会不得不嫁给别人,对方痛苦一辈子的模样,就觉得极为嫉恨,她咬着牙,心里这个想法一旦起了,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第259章毁她清誉 而就在刘宸玥与迟柔往另外一边走的时候,不知何时,一个婢女无声无息的从她们身后的假山洞里走了出来,很快消失了,最后出现在刘夫人的身后。 刘夫人看到对方回来,再瞧了眼远离的刘宸玥与迟柔,拿着帕子试了试嘴角,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去了另外一边,边走边冷漠的问道:“她们在说什么?”婢女把先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刘夫人听完了之后,嘴角扬起嘲讽的笑,不愧是贱蹄子生出来的贱种,果然是像极了她那个亲娘,一肚子坏水,喜欢皇上不得,就要毁了皇上喜欢的人,可真是可笑。  刘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听出了刘宸玥的意思,怕是她早就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迟柔与余小楚的恩怨,故意接近对方,到了合适的时候,再提点对方,让对方的哥哥去轻薄对方,毁了余小 楚的清誉,到时候自然余小楚也就不能入宫了。 刘夫人眯了眯眼,狠狠拽了一把花枝,残花顿时簌簌地往下落:“去找人接近那迟栾,暗示娶了刘家大小姐会得到怎样的殊荣。记得,好好说说。” 刘宸玥啊刘宸玥,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些暗地里的龌蹉事,身为主母,怎么能不为你好好打算打算呢?  而另一边,楚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嫉恨上了,她跟着随从去了书房,等书房里的人离开了之后,刘国舅亲自站起身,过来把楚轻给搀扶了起来:“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你独自一人,老夫早就把 你当成亲闺女一样了,你怎么这么久了见到老夫还这么客气?” 楚轻恭敬道:“国舅爷就像是学生的在世父母,学生心里也对国舅爷极为尊敬,只是礼不可废,这是学生对国舅爷的一番拳拳之心。”  楚轻三言两句说的国舅爷极为舒坦,先前那么一丁点儿的怀疑也消除了,怎么看对方都不可能会故意瞒着他的,于是,他也直接开门见山了:“小楚啊,说起来,最近朝堂上是不是突然处理了很多大人 啊?”  楚轻眼底一片清明,给人一种很是正直的感觉:“国舅爷你也听说了,是啊,这是皇上要弄大动作了,让各地严查贪、污受、贿的官员,暗地里听说查了好久了,等查到了之后,就把这些官员的案子分 别交下来,让我们审查,迅速判案,这可不,学生这些时日也接到了几个,忙的不行,不过皇上还真是有本事,真的人真的有问题……”  刘国舅一直知道这人很是正直,也不拘泥于正直,如今听到对方这么夸皇帝,还真是心里不舒坦,不过想想也觉得对方不会知道单子的事,毕竟当时油纸完好无损,对方也不可能知道看到字迹的办法 。 刘国舅这才放下心,想了想道:“说起来这次喊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下次若是皇上再交给你这些案子,你能先提前告知老夫一声吗?” 楚轻愣了下,随后立刻就点头了,蔓延都是濡慕的敬畏:“国舅爷这么久你终于安排我做事情了,这没问题的,我若是拿到了案子,就一定前来告诉国舅爷!国舅爷放心!学生对国舅爷的忠心……” 楚轻又好生夸赞了一番之后,刘国舅这才满意的把人放了行。  楚轻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些官员全部都是她暗地里查的,当初就是为了怕被刘国舅发现,所以这些案子除了名单上的人,还按照有别的案子,她到时候可以把查到的名单上的案子交给皇上让他分派到 别的心腹那里去办,她则是办不在名单上的案子,即使告诉了刘国舅,不是他自己的人,他怕是也不会干预。 只是想到随后还要去一趟宫里,楚轻就觉得有些头疼,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进宫去见李天啸,总觉得不自在。  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是,她刚回到房间,推开门就感觉到有股龙涎香传过来,她一愣,反射性地朝着一处看去,果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也被李天啸给弄出了一条密道,忍不住看向屏风后:“皇上,你不 是在书房开了一条密道么?为什么在微臣的房间也开了一条?” 李天啸漫不经心的从屏风走了出来,心情似乎很不错,看了眼道:“也没什么,这并非通往外面的,而是直接通往书房,也省得你绕路过去书房了。” 楚轻:“……”是方便皇上你直接过来吧? 可这句话楚轻到底没敢真的说出来,只能恭恭敬敬的走到李天啸的面前,行了礼:“微臣见过皇上。” 李天啸不知遇到了什么喜事,眉眼一直噙着笑意,甚至还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桌旁,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我们谈一谈。” 楚轻一听到这,就觉得脑仁疼,谈什么?正事还是私事?私事不谈! 不过,楚轻没敢说出来,走过去的时候,自然是没坐在李天啸拍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李天啸的对面,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是很是恭敬对方,只是这种恭敬只有君臣之礼,倒是显得两个人生疏了。 若是往日,李天啸心里铁定很不高兴看到这一幕,可他今天心情好,难得没理会楚轻这般疏离的模样,直接问道:“听说刘国舅又找你过去了?”  楚轻本来就猜到自己这前脚出门,怕是后脚皇上就知道了,点点头:“是,刘国舅估计是察觉到最近的不对劲,就问了微臣到底是怎么回事,微臣蒙混了过去,后来刘国舅就问微臣以后能不能把分到的 案子提前告诉他。” 李天啸问了下:“你是怎么回的?” 楚轻把先前那套话说给了李天啸听,之后解释了一番,才最后道:“这样就算是刘国舅提前看到了微臣要办的人,怕是也不会干预。” 李天啸点点头:“嗯,我就知道小楚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既然如此,那以后我就吩咐他们不要让你处理名单上的案子了。”  楚轻垂着眼站起身,恭敬道:“是,微臣遵命。”她这样说完,就一副话已经谈完了皇上你可以走了的模样,李天啸难得竟然极好说话的点点头:“行了,时辰也不晚了,我最近也挺忙的,那就先回去了 。”  只是在往暗道走,经过楚轻身边时,对方的嘴角却是扬了起来,顿下脚步,微微侧过身,薄唇动了动,对楚轻道:“说起来,这么久了,冰灯保养的不错。”说罢,不管楚轻骤然抬起的眸仁,嘴角噙着 笑心情愉悦的不行,原来捉弄到对方心情真的很好啊。  楚轻一脸崩溃的看着李天啸就那么大摇大摆从暗道离开了,她像是回过神,猛地就朝着屏风后的格子冲过去,果然看到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的,把放着冰灯与那枚簪子的格子都开着,她浑身一僵,脸 顿时就烧红了,打开,果然看到冰灯被人看过了,那枚李天啸让她扔了的红豆簪子也被他看过了……  楚轻抚着眉头,忍不住狠狠瞪了暗道一眼,只是没想到暗道又打开了,李天啸刚好看到对方了这一瞪眼的娇俏模样,心情更好了,凤眸微眯,眼底都是愉悦:“我突然忘记说了,那枚簪子没想到被你捡 回来了,既然没扔就送给你了,反正也是送给你的,好好收着吧,好歹是御赐之物。以后还能当成传家宝。” 楚轻:“…………”她崩溃的看着李天啸这次真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她忍不住想,还传家宝?皇上你脸呢? 楚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是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留下这簪子的心情。她不舍得浪费就这么扔了还不行么? 只是……只是……楚轻抬起手挡住了手臂,躺在床榻上,许久才忍不住咬着牙喊了声:“李天啸!”  接下来半个月,李天啸都没把案子再交给楚轻来办,楚轻则是忙着府衙别的案子,刘国舅看对方没有再被皇上任命,虽然心急,不过这段时间他在忙着别的事,倒是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了,刘国舅看重 的这件事自然就是三月的科举,李天啸提前听了楚轻的建议,亲自去了解这些参加科举的人,也没精力逗楚轻了,楚轻松了一口气。  等三甲都定下来之后,走马上任了之后,楚轻才真正知道三甲都是谁,而三人走马上任,她也在朝堂上第一次见到三甲之中的探花郎,让楚轻极为意外的是,探花郎却是个熟人,还是个熟的不能再熟 的人。 楚轻下了朝之后,从偏门走出去的时候,本来是对探花郎有点好奇,只是一回头看到了对方,就忍不住愣住了,好久楚轻才回过神:怎么会是他? 新任的探花郎大概是被对方盯得太久了,竟是直接走了上来,一副温和的模样,行了行礼,与记忆的模样差了很多,几乎是给楚轻一种对方一夜之间成熟了的感觉。  楚轻眨着眼,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愣神眼底出现的疑惑,才回过神,自己已经易容了,对方怕是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第260章被他毁了 楚轻睨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明明不到一年的时间,对方竟然朝夕间成长了一样,褪去了稚气,瞧着已经开始有了男子的模样,楚轻一阵恍惚。  她一直都知道小满的爹让他考取功名,半年前师父洗刷冤屈,赵魁梧所做的事爆出来的时候,小满临走之前,满眼都是愧疚,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当初他非要让她去接梅姨娘的验尸,也不至 于被牵扯进那件事,师父也不会被点错相惨死。 后来楚轻劝解了对方许久,以为他已经想开了,这件事并不怪他,只是没想到,只是半年的时间,对方竟然再次站在了她的面前,还是同朝为官,以探花郎的身份,新任的正六品右寺丞。 楚轻轻叹一声,她知道这时候怕是不是相认的好几回,看郑荣满眼底的疑虑越来越浓,她朝着对方笑了笑:“听说今年新任命的六品右寺丞很年轻,一直想认识一下,我是余小楚。” 郑荣满眼睛一亮:“你就是那位女提刑?我听说过你。” 不仅听说过,这些时日他在京城备考,为了打探到楚轻的下落,时不时会去坊间,听一听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楚轻离开之后就一直没再联系自己,这让他很担心。  只是楚轻的消息没听到,倒是听了不少这正三品女提刑的事迹,尤其是对方年前为了人皮案深入虎穴,这份胆量更是让他敬佩不已。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楚轻也能当上大官的话,肯定是个好仵作 ,也能像这样一展抱负,不浪费所学,可惜……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 楚轻瞧着对方眼底突然闪过黯然,周身明朗的气息又被悲伤笼罩,心生不忍,知道他的心结怕是从未打开,叹息一声:“郑大人说笑了,今日时辰已晚,改日请你一品斋饮酒,可给这个面子?” 郑荣满倒是没想到这女提刑这般爽快,莫名的,瞧着对方第一眼,对方精致的眉眼,清澈的瞳仁,让他心生好感,又忍不住想到了楚轻。“这个自然,下官刚任职,怕是这顿要下官先请了。” “既然郑大人自称下官,那我这个上峰,怎么能不当好这个带头作用?” 楚轻与小满认识近十年,熟稔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流淌,郑荣满心生疑虑,却又忍不住靠近,笑着应了:“行,那下顿大人务必不要与下官客气。”  两人相谈甚欢,而另一边御书房里,李天啸翻看这次新任命的几个官员,从上往下,第一名是状元郎,是个可造之材,第二名稍微逊色,不过各有特点,身家清白,与刘国舅并无牵扯,他已经把这两 位收到麾下,只是这第三名…… “郑荣满?朕今日在大殿之上,倒是觉得这郑荣满有几分眼熟。”李天啸拿了狼毫笔沾了朱丹红,在状元榜眼后做了个记号:“这郑荣满可打探清楚了,是不是刘国舅的人?” 余栉风莫名摸了摸鼻子,却是没吭声,心里默默在想要不要告诉皇上。 心想皇上当然瞧着这郑荣满眼熟了,对方身份可特别着呢。 不过皇上这记性可不好,当初楚轻醉酒,他可是见过人郑荣满的,现在竟然记不得了,他从怀里把打探到的消息递上去:“皇上您还是自己看吧。” 李天啸不明所以,奇怪地抬头看了余栉风一眼:怎么总觉得他这么奇怪?不仅是余栉风,连一旁吃着浪枫嗑好的葵花籽仁无所事事的君浩也时不时拿眼睛往这边瞄。 李天啸低下头,摊开了去看,第一行就是这郑荣满的籍贯,瞧了眼,很是眼熟:“清水镇?他是清水镇的人?跟楚轻一个地方的?”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楚轻也是清水镇出来的吧? 余栉风没忍住,低咳一声提醒:“皇上您要是再仔细看看,不仅是一个地方,还一条街一条巷子呢……”  一旁的君浩看好戏不嫌事大,吃完了葵花籽仁,嫌浪枫磕的慢,干脆自己抓了一把,自顾磕了起来,浪枫剥好摊开的掌心愣是那么顿住了,瞧了瞧,刚想自己吃了,君浩立刻截胡:“喂,不是给我吃的 么?” 浪枫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自己要磕么?” 君浩直接拽着对方的手,一口闷吃完了,满嘴嚼着:“这也是我的!” 浪枫瞪着他那双漂亮的眼,干脆不理他了,不过等了一会儿,还是又慢慢磕了起来,留下葵花籽仁。 而另一边李天啸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了:“他就是楚轻那个邻居?” 余栉风笑眯眯的提醒:“青梅竹马。” 李天啸一张俊脸顿时就黑沉了下来:“邻、居。” 余栉风刚想反驳,可对方说老大,他只能点头:“是是是,是邻居是邻居。”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居,没毛病。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天啸瞧着郑荣满那三个字,揉了揉眉心,他就怎么没提前想起来对方是楚轻的那个邻居?要是早知道…… 余栉风没忍住提醒:“皇上,公是公,私是私啊。这郑荣满绝对没问题,他对楚轻极好,先前也因为跛子张的事很是内疚,若是楚轻直接跟对方说了,对方恨死国舅爷了。绝对是我们这边的。” 李天啸:“……可那是楚轻的青梅竹马……” 余栉风打岔:“咦,不是邻居么?” 李天啸被堵得幽幽看过去:“……” 余栉风立刻鹌鹑一样不敢动弹了:“皇上您刚刚听错了,属下什么都没说过。” 李天啸沉吟片许,到底还是在郑荣满三个字后面做了记号,余栉风说得不错,公是公,私是私,再说了,楚轻现在易容了,对方又不知道她就是楚轻。 结果,第二天李天啸听到禀告就被打脸了:“你说他们两个去喝酒了?还是单独去的?”  余栉风被御书房里周身冰冻三尺的冷漠气息冻得抖了抖:“……是。”不仅喝了,还约了下次,这次楚轻倒是舍得,竟然请对方去的一品斋,她不是每次都嫌弃俸银太少么?给皇上的礼物每次是能节俭就 节俭,结果现在竟然…… 就皇上这醋劲儿…… 果然,李天啸一看到余栉风点头,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接就站起身就走出了御书房。 余栉风一脸茫然,回头去看正抢浪枫手里的葵花籽仁的君浩:“皇上这去哪儿?”不改奏折了,不听他禀告了? 君浩头也未回:“回养心殿了。放心,他等下还回来。” “为什么?”  “回养心殿拿了常服回来,等下从密道出宫找楚姑娘去,算算看,皇上这得好几个月没单独见楚姑娘了,先前还打算让楚姑娘好好想想,现在一个……那么大的情敌出现了,你觉得皇上还坐得住?”君浩 默默把葵花籽仁抢完了,抓了一把有壳的放在浪枫手里,还忍不住嘴贱:“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不能偷懒,快剥。” 浪枫:“……”  楚轻的确是第二天就找郑荣满喝了一次酒,说是喝酒,其实也不过是喝茶,她不善饮酒,前几次的经验告诉对方必须滴酒不沾,所以象征性的叫了一壶,只是郑荣满虽然成熟了不少,倒是滴酒不沾这 边也没怎么改变。 两人对于一些案子分析了一番,以前没出事的时候,她喜欢翻阅各种古籍,小满来找她的时候,两人就对这些进行分析,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两人竟然当了同僚。 两人分开之后,定下了下次约见的日子,郑荣满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也能跟楚轻一样与他讨论这些,两人相谈甚欢,让他有种想干脆辞了大理寺的职务去提刑府衙了,跟着对方不愁没有一番作为。 不过好在他现在也不是容易冲动了性子了,这半年来,他愣是把自己的性子给磨得圆滑了,他想让自己更加有能力,一旦楚轻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能帮的上忙。  楚轻回到提刑府衙,刚走进去,批改了没多久奏折,就听到禀告说有人来找,楚轻去了大堂,一走进去,就看到了李天啸、余栉风、君浩、浪枫四人行,她愣了愣,把到了嘴边的皇上吞了回去,摆摆 手让人下去之后,才走过去:“……李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李天啸到现在心情都美好,不过看到楚轻,莫名想起了被她珍藏起来的簪子,不悦的心情却又被抚平了,刚想直接问郑荣满的事情,就听到君浩长长地低咳一声,李天啸看过去,君浩立刻低下头,表 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只是皇上确定要直接就问,毕竟师出无名啊。 李天啸却诡异的明白了君浩的意思,默默想了想,抬起头看向楚轻,说了句:“我们来参观提刑府衙。” 其余四人:“……”  就在楚轻疑虑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时,府衙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击鼓声,这代表府衙有人报案了,楚轻一愣,迅速跟李天啸几人说了一下,就匆匆走了出去,刚好遇到了准备就绪的衙役、主簿等人 ,楚轻直接坐到了大堂上,一拍惊堂木:“带击鼓人上堂。”  只是等击鼓人被带上来之后,楚轻低下头一看,瞧着跪在下面狼狈的女子,一皱眉:这最近怎么回事?最近怎么老是遇到熟人? 第261章他失踪了 楚轻有些出神的望着跪在大堂下的迟柔,以她对迟柔的了解,对方这么讨厌她,前些时日甚至在国舅府赏花的时候,还给了自己几个怨毒的眼神,这她怎么会想起来跑到自己这里来报案? 难道是来试探一下自己的办案能力?也无怪乎楚轻会这么想,毕竟这迟柔因为先前落水的事坐了十五日的大牢,对自己可真是恨之入骨了。 不过不管如何,身为提刑司,对方无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报案了,那就是报案人,她此刻就只是对方的父母官。 楚轻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迟柔一身的狼狈,头发凌乱,脸上还沾了不少灰尘,鞋子也跑丢了一个,听到楚轻的问话,原本恍惚不安的目光骤然抬了起来,颤巍巍的抖着嗓子刚想说“你不是知道吗”,可这话到了嘴边,被她硬生 生给吞了回去,她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规规矩矩道:“民女迟、迟柔,是迟大将军的远亲,是江旬人士。” 楚轻继续按照流程问道:“你击鼓鸣冤,所谓何事?可是有冤情?” 楚轻声音沉稳,不知是不是跪在下面四周都是府衙,迟柔心里有了主心骨,赶紧大喊:“大人给民女做主啊!民女的哥哥失踪了……求大人帮忙寻找!” “失踪?”楚轻皱起眉头:“你如何知晓?” 迟柔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双手捧着递了上去:“大人请看!”  楚轻朝主簿看了眼,主簿站起身走下去把东西拿了上来,递给了楚轻,楚轻翻看了一下,之后脸色也微微变了变,迟柔呈上来是一方只有巴掌大小的纸张,边角毛毛躁躁的,像是慌乱间从什么地方撕 下来的,上面只有两个字:救命…… 那个命字还没写完,只有一半,不过从救字就能看出来,之所以这两个人会让楚轻脸色微变,因为这个两个字是用血写成的,字迹的下方留下了很长的几道血痕。 她抬起纸张嗅了嗅,的确是人血。 楚轻面容凝重起来:“你是在何地发现这东西的?是何时发现的?一一道来。” 迟柔仰着头飞快看了楚轻一眼,咬着唇,浑身都透着不安,想了许久,声音发颤的说来:“民、民女是……是昨天夜里发、发现的……在,在大哥的房间里……”  楚轻的眉头皱了皱:“昨天夜里发现的?何以现在才来报案?”迟柔垂着眼,从楚轻这个方向并不能看到对方的面容,但是楚轻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在撒谎:“民女……民女一开始以为是大哥在开玩笑的, 所以一直都没、没当回事。” 楚轻没说话,迟柔似乎更不安了,低着头跪在那里,弓着背,即使这么久了,她似乎还在害怕,浑身都在发抖,楚轻眯着眼道:“那你现在怎么觉得这是真的了?”  迟柔飞快地抬起头:“大哥一夜都没回来,我等到现在,这才想起来这两个字,想到大哥可能出事了,就赶紧过来报案了……大人,求你一定要救大哥啊,大哥肯定是被人害了……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大 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也受到惩罚了,大人请你……”  迟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轻给打断了:“本官还不至于区分不了公事与私事。”她沉着眸子,定定得瞧着迟柔:“你确定没有别的话要跟本官说了吗?你如今的每一个线索,都可能让本官尽快找到你 的大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迟柔浑身一僵,哭丧着脸,却还是摇着头:“没、没了。” 楚轻微微一点头:“行吧。”她拍了一下惊堂木:“应衙头何在?” 应振兴从一旁走了出来,单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道:“属下在。”  “应衙头你带着几个人跟迟柔姑娘走一趟,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楚轻一声令下之后,应振兴直接走到了迟柔的面前,迟柔神情恍惚了一下,撑了一下地面没站起身,几次之后才有些害怕的 站了起来,跟着应振兴走了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祈求地看着楚轻:“大、大人!” “怎么?”楚轻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大堂后的入口,听到喊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迟柔咬着唇,唇瓣发白,眼睛飞快的躲闪着,带着不安与恐惧:“民女……能不能暂时住在府衙的大牢?”  楚轻皱了下眉头,转过身,面对着对方:“你并未犯错,为何要住进那里?”她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对方先前可是因为坐牢的事对她仇恨的很,怎么这转眼的时间对方竟然害怕到不惜住进大牢以求自保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亦或者,是最近的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上次赏花的时候,对方还没任何的异样。 迟柔祈求地看过去:“大人你就让民女住进去吧,民女保证不捣乱……” 楚轻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怕有人害你,府衙有几间空房,你先住进去,不必非要住大牢。” 迟柔猛地看过去,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好说话,嘴唇哆嗦着动了动,最终哭丧着脸,眼神里却是带了几分感激:“谢谢……谢谢……” 迟柔说完了,这才踉踉跄跄地跟着应振兴去认迟栾失踪最初发现的地点了。  楚轻一直紧盯着迟柔彻底消失在眼底,皱着眉,这才转身回了大堂,刚转过弯踏进后堂,就看到李天啸几个人都站在那里,尤其是李天啸,俊脸发沉,似乎对迟柔这个人极为不耐烦,毕竟,在李天啸 的印象里,这个迟柔就代表着麻烦,还是差点害了楚轻的麻烦,如今这个麻烦竟然来报案了,让李天啸极为不满。 甚至超过了对那突然冒出来的郑容满的不悦。  楚轻看到李天啸这模样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在李天啸开口之前,道:“你们先跟我去书房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这迟栾的无故失踪,里面绝对有隐情,而据她推测,怕是这迟柔也知道一二,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迟柔却是不愿意说。 等五人回到了书房,门一关上,余栉风就第一个忍不住先开口了:“楚轻,这迟柔的话到底是真的假的?那个迟栾真的失踪了?如果要是失踪的话,她干嘛要来你这里报案?” 毕竟按照人之常情,如果你很讨厌一个人,怎么会出了事去求这个人,这个人还是亲手把她送进大牢的,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楚轻把那个纸张放在桌子上:“你们看这个……这是人血。”  李天啸四人看了一眼,心里微微怔了下,四人除了浪枫之外都是读书之人,自然能看出来字迹什么时候是随意写出来的,什么时候是慌乱之下而出,这两个字无论怎么看,都是匆匆惊慌失措之下写出 来的,甚至因为时间不够,连写完都没写完,因为怕不明显,甚至因为力气用的有些大,最初的“救”字血迹很浓烈,差点就凝成了一团,如今血迹已经成了暗黑色,看起来有些可怖。  余栉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迟栾……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赶考的考生吗?现在已经结束了,据我所知他是落榜的,怎么没有回去江旬,反倒是还留在京城?”他这些时日几乎隔两天就见一次娇娇, 所以从对方的口中知道这两个人自从被她爹赶出去之后,就过得有些穷困潦倒,住在一个廉价的客栈里,先前因为科考留在京城还能说得过去,现在都结束了还没走就有点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会被人给弄走的?如果这的的确是迟栾所写,对方怕是凶多吉少了。 楚轻眯着眼:“这迟柔怕是知道什么,这件案子我会再查……不说这个了,你们到底为何这会儿过来?” 余栉风三人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地看向李天啸。  李天啸头也没转,只是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却是威胁的握了起来,三人瞧见了,心脏咯噔一下,余栉风比较怂,赶紧道:“其实是这样的,娇娇先前一直觉得上次对不起你,想请你去骑马,所以这次刚好 过来瞧瞧,没想到你有案子在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只是余光一瞥,发现李天啸握着的大掌却是并没有松开。  余栉风欲哭无泪,皇上诶,您这是黑锅都要让属下背么?但是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余栉风低咳一声,硬是把话题转到了郑容满身上:“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余栉 风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件事话题转的生硬,但是在皇上的淫、威之下,他只能牺牲小我了,一本正经内心崩溃的笑着道:“小楚你认识探花郎啊?”  楚轻的视线在余栉风直抽抽的嘴角上扫过,心想:不想笑还是别笑了,这笑得有点瘆得慌,不过听到对方说到郑容满,楚轻终于明白了今日他们来的目的了,原来是因为自己跟小满去喝酒的事啊。 第262章被欺负了 楚轻心想,怕这不是余栉风想起来,而是皇上查到了想知道,所以才借着余栉风的口问出来的吧?  这还是这几个月来,李天啸再次隐晦的表现出对自己的心思未死,她只能装作不知道,认真的看向余栉风回答问题:“是的,我跟小满从小就认识了,他是我邻居,我刚开始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一届的 探花郎,前两日上早朝的时候遇到了,不过我没告诉他我就是楚轻。” 余栉风听得很满意,看看,他就说其实也没什么么,虽然是青梅竹马的,可楚轻这一向是有分寸的,这不就是没什么事情么,皇上还吃醋吃的不行。  只是很显然,关心则乱,李天啸这时候脑海里,却满满都是楚轻的那句“小满小满”,心里酸酸的,只是身为一个帝王,他怎么能表现像是妒妇一样,只好忍了下来,慢悠悠道:“朕倒是觉得这样很好, 你若是告诉他你的身份,到时候他若是分析出来你是要对付刘国舅,就会想办法帮你,反倒是把他也牵扯进来,朕觉得,我们几个就够了。”看他多为情敌着想? 余栉风觉得自己有点没眼看,皇上你能说的再明显一点么,楚轻这么聪明,铁定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了。 不过这是皇上的小情趣,他才没这么蠢上赶着找死。楚轻的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点头:“皇上你说的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 谁知李天啸继续话题一转:“不过呢,你既然与对方自小就认识,接触的久了怕是容易被看出一些习惯认出来就不好了,朕也不阻止你们平日在朝堂上有接触,只是私下里,就不要去喝酒了。” 李天啸这话一出,余栉风更加没眼看了,皇上你智商呢?是不是谈恋爱之后智商就直接降为负了? 楚轻何时说了她跟对方去喝酒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他们查了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李天啸大概被余栉风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给提醒到了,薄唇一抿,彻底噤了声,俊脸上瞧不出什么,可耳根却是莫名红了下来,话锋一转,一本正经道:“朕想起来宫里还有一堆奏折,朕先回宫了。” 说罢,直接转身就率先走了出去。 楚轻:“……” 余栉风三人:“……” 皇上你可以不用更明显一些的。 楚轻回过神,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在李天啸打开门后,喊了一声:“李大哥放心,你的话我听进去了。” 李天啸本来走得很正,腰杆挺直,结果对方这句话一落,脚下明显很轻微的踉跄了下,随后看了一眼,瞪了楚轻一眼,大步离开了。 余栉风默默瞧着这一幕,莫名觉得皇上被楚轻给欺负了的感觉。 其余两人也认真的点头:不是你一个人。  楚轻等四人离开之后,坐在位置上却有些怔愣,她说不清自己与李天啸的感情如今算什么,他们心知肚明,却就差点破了,可李天啸不开口,她就装傻,可如今这般,却又忍不住让她期望一直这样下 去,他们是君臣,却又心心相惜,微妙的情愫笼罩,反而让她觉得是最安全,最安心的了。  好在楚轻接下来倒是因为迟栾的案子忙了起来,应振兴带着人去了一趟迟栾出事的客栈,发现里面的确是有挣扎的痕迹,从脚印来分辨,来的至少不下五个人,怕是都有些身手,按照这种情况来看,迟栾应该是没机会写下这两个字的,除非他一开始就猜到最近可能有人要对付他,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所以情急之下写下这一个半字,随后就被闯进来的人给带走了,这样分析的话也就说得通 了。  “大人,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因为出事的时候是半夜,这客栈因为廉价,所以住的人都比较杂,天南海北的都有,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来来去去很多人,掌柜的根本统计的不清楚,所以压根就不知 道到底都是什么人。” 楚轻听完了之后沉默了下来,随后问道:“迟柔住的地方与迟栾有多远?”  应振兴道:“就在对面,中间隔了一条走廊,那客栈的格局是一条走廊,两边都是一排接着一排的房间,不过因为隔音比较差,声音嘈杂,所以即使真的有争斗声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因为这客栈住 的人杂乱,所以时不时就有大打出手的事情,掌柜的反倒是习惯了,所以当时到底有没有争斗声,反倒是没怎么注意到。” 楚轻应了声:“好,我知道了,你先带迟柔去客房,我稍晚一些之后再过去看看她。”至于晚多少,就要看情况了。 应振兴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要属下陪大人一起去?” “嗯?”楚轻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 应振兴道:“属下看那迟柔情绪不怎么对劲,也听说先前……她曾经把大人你拖下水……” 楚轻听出对方是怕迟柔会伤到她,摇头道:“先前那事不过是没注意,放心好了,我没事儿。”说罢倒是也没注意到应振兴欲言又止,低下头开始继续翻阅别的卷宗。 正如应振兴所言,迟栾这件事,她知道迟柔必定知道内情,只是为何不愿意说,还是担心自己别牵扯进去有性命之忧,还是别的缘由她是说不准,不过对方会比她更耐不住性子。 果然,等楚轻处理完今日别的案子,迟柔已经频频催促了很多次了,只是衙役禀告过来的时候,楚轻只是让他们回禀迟柔已经再查了。 一直到晚上,迟柔终于忍不住了,从客房跑了出来,在外面吵吵嚷嚷的,估计是在府衙里有了主心骨,这时候冷静下来有了力气,反倒是不怎么怕楚轻了:“大人,民女要见你!”  楚轻听到衙役在外面拦住她,迟柔吵吵嚷嚷的在外面,到最后哭了起来:“你不是还嫉恨着我拉你下水,我都已经受到报应了,你为什么还这样?为什么不肯救大哥……大哥就要死了……你为什么不肯 救哥哥……” 迟柔颠三倒四的说着,看起来先是楚轻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  楚轻把卷宗处理完,这才慢悠悠站起身,拉开了门,门口拦着她的府衙与迟柔的声音戛然而止,齐齐朝着楚轻看了过来。迟柔对上楚轻冰冷没有任何表情的眸光,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不安地往后退 了两步,似乎有些心虚,可随后有有了点底气,觉得自己没错:“大人,你到底何时去救我哥哥,外界不是说你很厉害吗?这么久了难道你都查不到?” 府衙的衙役被对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大人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何时审案何时破案需要别人来限制时辰了?你要是这么能,有本事你去上大理寺去,去镇抚司去?”  迟柔被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吞吞吐吐的看着对方,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一种反应,噗通跪了下来,哭喊着给楚轻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大人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求求你,救救哥 哥……求求你了……” 楚轻抬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才面无表情道:“能救迟栾的不是我,而是你。” 迟柔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死死仰着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楚轻,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低下头,身体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怎、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救哥哥?”  楚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迟柔,从昨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我一直在等你说出来,到底是谁绑走的你哥哥,你很清楚,可你却不愿意说。再耽搁下去,你哥哥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 楚。”正如应振兴所言,那间客栈她也有所耳闻,过来的住客太过杂乱,出出进进根本就不容易查,就算是真的能查,怕是也绝对没有由迟柔说出来更快。 迟柔的脸色更加惨白了,“我……不……不……” 楚轻蹲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直看得迟柔心里发慌:“你很清楚,说出来到底是谁,我还能想办法帮你找到你哥哥,否则你很清楚,拖得越久,对你哥哥越不利。” 迟柔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却是一个字不肯说。  楚轻站起身,叹息一声:“当然,本官尊重你的想法,你若是怕受连累,不想说……那本官也能帮你找,毕竟,这就是本官的责任,可你要知道,本官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无所不能,既然要查,没有 半点线索,仅凭这两个血字,你觉得我真的能一眼定凶手?那你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行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也不要再过来闹,否则,休怪本官以扰乱府衙的罪名真的把你关进大牢。” 迟柔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抖着声音,不安地紧盯着楚轻,声音因为害怕还带着尖细:“那到底需要多少天?” 楚轻道:“那就需要看案子的难破程度了。”  说罢,楚轻不再理会迟柔就要回去,迟柔的精神终于绷不住了,嚎啕了一声之后,唤住了楚轻:“你别走!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第263章杀人凶徒 楚轻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过身,重新走到了迟柔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迟柔,她不知道对方到底瞒了什么事,竟然害怕到宁愿这样拖延时间,也不愿意一来到就告诉她到底最有 嫌疑的人是谁,她能感觉到迟柔清楚,可她就是不肯说。如今迟柔既然愿意说了,楚轻才松了一口气:“行了,说罢,到底是谁?或者,在你心里,谁最有嫌疑?” 迟柔浑身一颤,不知想到了什么,头垂得更低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倒是瞧着有几分可怜,她缩着脖子,四处环绕了一圈:“能、能不能让他们离开,我、我单独跟你说?” 楚轻朝着衙役摆摆手。 衙役也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顿时,书房外就只剩下楚轻与迟柔两个人。 楚轻这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迟柔的眼圈红红的,绞着手指,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是、是国舅府的大小姐……” 楚轻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说是谁?刘宸月?”怎么会是她? 一个是落榜的考生,一个是高门贵府的贵女,这两个人怎么牵扯到一起了? 迟柔哑着嗓子哭喊了一声:“是刘宸月!肯定就是刘宸月!哥哥除了得罪了她之外,根本就没得罪别人了……肯定就是她!”说到最后,迟柔几乎破了音,不过又像是害怕对方,浑身都忍不住发颤。 “你昨夜到底看到了什么?”楚轻蹲下身,锐利的眸仁直勾勾盯着她。 迟柔眼里噙着泪,边摇头边哭:“我不知道……我害怕极了……她说要把我们弄死,她眼神可怕极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都是哥哥,哥哥为什么要招惹她……” 迟柔颠三倒四的说着,大概是被吓坏了,浑身都在发抖。楚轻瞧着她这模样,估计在问下去,对方的情绪都要崩溃了,干脆扶起她,带到了书房里,让她坐在这里,给她倒了热茶,让她捧着喝了一会儿,看她情绪稳定下来,才缓缓道:“你也别怕,既然这件案子 本官接了,那么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伤害你。你现在只需要清楚一点,你说的越多,本官知道的多了,也能尽快找到你哥的下落,否则,你哥哥凶多吉少。” 迟柔双手发抖的握着手里的杯盏,眼睛空茫地落在一处,哭腔了一下,才缓缓点头:“我说,我都说……” 楚轻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与刘宸月关系前些时日不是还很好?为何她现在会转过头来的对付你哥哥?你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迟柔浑身一僵,飞快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不安得瞧了楚轻一眼之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变得有些躲闪支吾:“这、这个能不说吗?” 楚轻摇头:“是你哥做的事让你说不出口?可你目前应该知道,是你哥做的事情重要,还是你哥的命重要?你想让你哥死?”迟柔飞快摇头:“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可刘宸月她威胁我,我不敢……我怕她也杀了我!我真的怕极了,她是国舅爷的嫡女,身份那么高,我不敢报案,我怕他们维护对方……他们都说你最不畏权势……说 你是个好官……” “所以你才过来找我?”楚轻终于想通对方为何会这么久才来报案,怕是知道自己哥哥出事了之后,躲在房间里一夜都没出来,怕被连累,怕被刘宸月的人知道她报案报复。 楚轻说不清什么感觉,这是迟柔自己的选择,倒是也怪不了别人了…… 迟柔低着头,情绪低落:“哥哥会没事儿的吧?会的吧?”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期许,楚轻却是没说话,她眼底的神情越来越不安。 楚轻轻叹一声,缓声道:“说罢,你哥哥做了什么?” 迟柔绞着手,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定定看着楚轻:“你会保护我的吧?他们都说你连比你高的官都敢下大狱,所以你会救我的吧?” 楚轻忽视她眼底的希冀,缓声道:“只要你没犯错,只要你身在提刑府衙,我就会保护你。” 迟柔终于像是有了主心骨,捂住了脸:“哥哥他……他辱了刘宸月。”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情绪近乎崩溃的迟柔:“你说的这个辱了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迟柔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捂着脸哇哇哇哭了起来:“都是哥哥……哥哥说他不能就这样回去了,他没能考上,回去肯定会被笑话的,还说这都是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得罪了皇上,皇上也就 不会故意让他落榜了,所以,他只有这么一条路……他如果成了国舅府的女婿,以后就能留在京城,飞黄腾达了……我劝不住哥哥,他怨我……怪我……我也害怕啊……”楚轻越听越无语,听着这互相推诿的兄妹两个,咬着牙,眉头死死皱在一起,简直难以相信:“你们到底把皇上当成了什么人?皇上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缘由就让你哥哥落榜?是他自己没本事考上,倒是把 罪都怪在了别人身上!”这迟栾怎么不觉得自己无能?当初第一次见到迟栾的时候,她后来余栉风说到,皇上听到他是这一届参加科举的人,听了他的建议之后,还试探了一番对方是否是可造之材,可问了几句对方见识浅薄,都说不到点子上,所以皇上后来 就没再理会对方。 加上后来的事,虽说对迟栾没有好印象,可皇上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怎么可能专门因为这点事让对方落榜? 迟柔愣愣抬头:“真、真的不是皇上?” 楚轻眉头紧皱:“所以你哥就因为想成为国舅爷的女婿,就毁了刘宸月的清白?”那怪不得刘宸月要绑走迟栾了,怕是对方真的凶多吉少了。 迟柔捂住了脸:“……对不起对不起。”楚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按理说,刘家这么严密防守,迟栾怎么能得了空子的?那么只能有一点,就是迟柔了,可既然刘宸月连迟栾都绑了,为何没一起把迟柔这个知情人也给处 理了? 迟柔眼神躲避了下,这会儿大概是哭得没劲儿了,弱弱垂着头没怎么说话。 楚轻眯起眼:“你如今隐瞒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耽搁找到你哥哥。”迟柔垂着头,咬着唇,许久才哭丧着脸一脸愧疚:“其实……他们当时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就躲到了隔壁的房间,他们没找到我,才、才走的……后来我一直躲着没敢出去的,等天亮了之后人多了,我才装 扮了一番躲开了他们,来报案的。” 楚轻忍不住头疼,她虽然猜到了一半,可迟柔这般怕死…… “后来呢?”“……哥哥让我骗刘宸月出来,说是,说是……”迟柔吞吐了半天都没说清楚到底是用什么理由骗刘宸月出来的,直接跃了过去:“她就来了,然后哥哥就得逞了,刘宸月说一定会杀死我们,一定不会放过我 们就走了……哥哥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他以为刘宸月肯定不敢说出去,她已经没了清白,肯定会嫁个他,哥哥还以为她会想通的,可没想到晚上刘宸月真的派人来了……” 迟柔说的根本不清楚,尤其是中间隐藏的一段,让楚轻怀疑还有什么隐情,否则,刘宸月就算是来见迟柔,也不可能不带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让迟家兄妹得逞了? 不过她又问了几次,迟柔却是怎么都不愿意说,楚轻只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嫌疑人已经知道了,目前来说需要尽快找到迟栾。 楚轻让衙役把迟柔带了下去,就把应振兴给找了过来,隐瞒了刘宸月被毁清白一事,让应振兴去查刘宸月身边的人最近联络了什么人。 刘宸月不会自己动手,应该是找的身边的人去联络能绑架迟栾的人,一般来说,刘宸月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找的应该是三教九流的,应振兴在这方面比较熟悉。果然应振兴离开之后,因为刘宸月身边的贴身侍婢也就那几个,打探了一番,再去几个地方一问,应振兴就直接把人给打听出来了。回报了楚轻之后,楚轻直接就让应振兴把这次绑人的刺头给绑了,直接 压到了提刑府衙,连夜审问。迟柔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因为担心她哥真的死了,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迟栾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的模样,只是没想到刚躺下没几个时辰,就有衙役过来传唤她过堂,说是为 首的绑匪找到了,让她来认一认。 迟柔一听赶紧起来了,等走到大堂的时候,那绑匪鲁二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的一道刀疤就映入了迟柔的眼底,她尖叫一声:“就是他!就是他们绑走的哥哥!我当时趴在门缝里看到了,就是他们!”那鲁二眼神发沉,目光凶残,一看就是刀口上舔血,是真的杀过人的凶徒。 第264章招供抓人 楚轻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鲁二,你还不从实招来,你把那迟栾到底绑到何处?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胆敢狡辩?” 那鲁二是个混子,听到这,吊儿郎当的笑了笑,笑得他脸上的那道疤痕越发的狰狞:“大人你这是在说什么呢?小的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呢?什么从实招来,小的这段时间可没做什么事情啊。” 楚轻眯着眼:“哦?是吗?你可认识这个女子?” 楚轻指的正是迟柔,那鲁二看了对方一眼,扫了扫:“这是谁啊,小的怎么会认识?小的认识的可都是光膀子的汉子,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小的可不认识。” 他边说着,还用手揉了一把下巴,看得迟柔心里胆颤心惊的,往一旁躲了躲,不安地看向大堂上的楚轻:“大人!”楚轻面无表情地看着鲁二狡猾,抬起手,懒得再跟鲁二废话,直接对着应振兴挥了挥。应振兴直接让衙役把几个人给带了过来,那几个人看到楚轻就怂了,跪在那里,低着头,浑身都在发颤,鲁二看到几 个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梗着脖子不出声。 楚轻却是笑了:“你们几个自己说说,刚刚都招了什么?” 那几个人哭嚎了一声:“老大,都,都是这提刑大人诈我们,我们不是故意泄露出来的啊……” 鲁二的脸色黑沉沉的:“你们都招了?” 几个人哭嚎着,说是提刑大人把他们分别关押了,还说别人都招了,就剩他们一个了,说的就像是亲眼看到一样,还知道幕后之人是国舅府的那位,他们信以为真,每个人都招了,还画了押。鲁二越听脸色越是黑沉,楚轻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不着急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怎么样?现在要说了吗?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定你们的罪,如果你们坦白从宽,早点把迟栾给交出来,还能有一线生 机。” 那鲁二脸色难看之极,半天,才看了楚轻一眼:“就算我们招也来不及了,昨夜人就已经被我们处理掉了。” “什么?”一边的迟柔听到了,嘶声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楚轻的脸上变了变,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竟然已经杀了。等一个时辰之后,迟栾的尸体已经从城郊的一个废弃的山头给挖了出来,一刀毙命,死得透透的了,楚轻让鲁二画了押,皱着眉头, 瞧着卷宗,脑仁却是疼。 应振兴看了楚轻一眼,道:“大人怎么了?”楚轻摇摇头,她只是在想,刘宸月身为元凶,想要抓捕归案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就算是真的抓了,刘国舅让她找个替罪羊,她要怎么办?若是她照办了,与刘国舅之流有什么区别?可若是不办,光是这一 点,怕是刘国舅就能怀疑她,这样一来,先前的事怕就很容易联想到一起了,就会暴露自己并非真的忠心刘国舅。 楚轻到底是没说话,望着面前的逮捕令,最终抿着唇,脑海里闪过师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人清清白白一世,才最痛快。 她蓦地盖上了自己的公章,看向应振兴:“应衙头得令!” 应振兴双手抱拳:“属下在!” 楚轻道:“以买凶杀人之罪,正式逮捕刘氏女归案!”应振兴拿着府衙的逮捕令带着几个衙役快马加鞭的往国舅府而去,此时刚刚天亮,前来出摊的小贩就看到几匹马迅速飞掠而过,身上穿着府衙的衣服,三三两两忍不住围成一团,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大早上的就开始抓人了?没听说这几天有什么大案子啊?” 有知道一二的说:“怎么没有,听说昨个儿有人在府衙击鼓鸣冤来着,听说是她的哥哥失踪了,要报案来着。”“那这样子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在余大人管辖的地方还敢再犯案,不知道余大人连人皮案都能破,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谁说不是?不过还是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来着,我们就在 这瞧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而另一边国舅府,一大早国舅府的门就被敲得砰砰砰的乱响,等门一打开,家丁揉着眼就看到一张逮捕令直接到了他们的面前,应振兴一脸黑罗刹的脸,沉声道:“奉提刑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买凶杀人凶犯 刘氏女刘宸月,尔等快快避让。” 那家丁傻了眼:“什,什么?”开什么玩笑?他们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否则,怎么听到竟然有人要抓大小姐?还是提刑府的,可提刑府衙的那个余大人不是老爷的门人么?怎么竟然敢来上刘府抓人? 刘国舅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匆匆赶了过来,皱着眉头,脸色阴沉:“是余小楚让你们过来的?” 应振兴丝毫不让,把公函递过去:“国舅爷行个方便,这是我家大人的逮捕令,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刘氏女刘宸月指使婢女翠娘买凶鲁二杀害这次贡生迟栾。” 刘国舅沉着脸把公函拿过来,再瞧着那逮捕令,气得嘴角抽了抽,恼怒不已:“好一个余小楚!”他刚想发怒,就看到管家匆匆走了过来,提醒刘国舅:“老爷,先消消气,外面百姓都瞧着呢。”估计是这边动静太大,还是牵扯到国舅府,所以不知何时竟是围了不少的人,指指点点的,让刘国舅的脸色更加阴沉可怖,可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在这个时候他要先冷静下来,也许这期间有什么误会也 说不定,毕竟他还是相信余小楚的,相信对方绝对不可能会背叛自己。 于是,刘宸月还在睡梦中,就直接被提刑府衙的人给直接带到了大堂。就在众人热血沸腾等着后续的时候,国舅府的小佛堂里,却是一片宁静,香炉里袅袅余烟,刘夫人跪在蒲团上,正在捻着佛珠闭着眼念着佛经,她身边的嬷嬷撩开帷幕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 府衙来抓人了。” 刘夫人扬了扬嘴角笑了起来:“怎么?” 嬷嬷道:“以买凶杀人的名义抓的,倒是没想到大小姐心这么狠,竟然真的把人给杀了,这心可真够……”刘夫人嗤笑一声:“当真是与她那爹一模一样,心狠手辣。我这次倒要看看,他的人抓了他的女儿,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要怎么办?去,把消息迅速传播出去,我要让整个京城一时辰内立刻都知道了, 闹得越大越好。” 嬷嬷应了,随后很快就离开了。 不到一个时辰,坊间各处就开始把天亮国舅府发生的事都给传播开了。一时间,整个京城时隔几个月的人皮案之后,再次沸腾了,所有人茶余饭后关注的就是这女提刑怒抓国舅爷嫡女,甚至有说书先生,已经开始编了本子开始说上了,说的邪乎的很,甚至比真相还要精彩万 分。 不过众人最关心的就是:这余小楚不是刘国舅的么?怎么还真的把刘国舅的嫡女给抓了?楚轻吩咐了应振兴抓人之后,就换了朝服匆匆进宫上早朝了,她一夜未睡,眼底还带着猩红,在早朝上还遇到了刘国舅,楚轻垂着眼,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刘国舅,只当是没有发生过刘宸月的事,对着刘国 舅拱了拱手。 刘国舅却是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楚轻。 同僚奇怪,不过也不好插手这刘国舅的事,只当做没看到。 早朝结束之后,从偏门出去的时候,楚轻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刘国舅一声:“余小楚。” 楚轻头疼,站在原地,回过神,朝着刘国舅笑了笑:“国舅爷。” 刘国舅的脸色相当不好看:“老夫等你的解释。” 楚轻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声:“余大人,杂家可算是找到你了,皇上让大人去一趟御书房,想就早朝的事进一步讨论讨论。” 楚轻笑着应了,随后看向刘国舅:“国舅爷,这件事……学生能够解释的。” 刘国舅拂了一下宽袖:“老夫在宫外等你。”说罢,也不等楚轻说话,一甩袖子就离开了,显然因为刘宸月的事情被气得不轻。 楚轻揉了揉眉心,这件事,还真是麻烦了。楚轻跟着公公去了御书房,御书房的门一打开,楚轻就看到里面李天啸与余栉风都在,余栉风看到她,赶紧让刘公公把门给关了,随后扑了过去:“楚轻啊,你这怎么每次都来个出其不意的?这刘宸月当真 杀人了?”余栉风不用上早朝,所以一听到下人的禀告就匆匆过来了,先通知了刘公公,刘公公一下了早朝告知了李天啸一声,李天啸当机立断让人把楚轻给找了过来。他对楚轻太了解了,她怕是宁愿真的得罪刘国 舅,也不会愿意放过刘宸月这个杀人凶手。 果然,楚轻听完这话,沉默了下来:“嗯,几乎没有别的悬念了,刘宸月买凶杀人,他们都已经招供了。” 余栉风无力地抬起手拍了一下脑袋:这刘宸月这不是在这个节骨眼找事么?这案子怎么弄? 第265章重色轻臣 余栉风觉得先前的人皮案也没这么头疼,要是直接把刘宸玥放了,怕是楚轻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她怕是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可若是就这么放任楚轻把刘宸玥这么绳之于法 ,丝毫不顾念刘国舅,刘国舅会不疑心? 所以如今两难的决定摆在楚轻的面前,他与皇上却是能肯定,楚轻必定会选择第一个。 李天啸看向楚轻:“你决定了吗?”  他甚至问都没有问楚轻,他到底决定了什么,可楚轻就是懂了,她眼神闪了闪,知道怕是他已经懂了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执念,她可以用计谋蒙混刘国舅,可最后她依然会把那些人绳之 以法,可刘宸玥却是不一样,她是刘国舅的女儿,刘国舅不会信那些,刘宸玥一旦真的出事,到最后,刘国舅依然会明白。  楚轻深吸一口气:“是,我已经决定了,既然皇上任命了我当这个提刑府衙,在其位谋其政。我知道皇上也许有办法,可就算是真的一时蒙蔽了刘国舅,只要最后刘宸玥出事,怕是刘国舅依然会怀疑。 ”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试金石,刘国舅用刘宸玥这件事在试她的忠心。 就算是这时候皇上强行把这件案子让别人来审,刘国舅势必会让她想办法,亦或者让她想办法把刘宸玥换出来,到时候她怎么办? 只是她担心如此一来,会连累皇上的计划。 楚轻垂下眼:“抱歉,微臣给皇上添麻烦了……”  李天啸走到她面前,认真看着她:“不,朕心甚慰。朕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明君,可后来,朕发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内忧外患,朝堂有太后与国舅爷把控,朕就像是一个傀儡。朕忍不住想要反抗,那时候朕就希冀上天也赐给朕一个青天,不畏权势,能为民做主,可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朕与余栉风他们在这宫里步履维艰,可依然想要肃清这苍蜀,还苍蜀一个盛世。可没想到,你还是出现了,因为你的出现,你没发现很多事情已经变得很轻而易举了,朕感激你。那名单上的人已经处理了大半,我们也已经知道了,即使刘国舅知道你是我的人,又如何?朕不是废物,也不是以前的傀儡了,朕愿意 正式昭告天下,愿与你并肩,与余栉风,与君浩他们……一起打造一个盛世。不知,你可愿意辅佐朕?”  李天啸最后几句话说得很轻,却像是一击闷雷敲在了楚轻的耳膜,她怔怔望着李天啸,眼神忍不住湿润了,嗓子有些发哑,她曾经听师父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一个盛世,没有冤屈,没有那 些脏污,他当年就是不愿同流合污,才会被打断了一条腿流放在外。  她眼圈泛红,如果师父还活着,如果师父之后一直有这么个人,也在为盛世为百姓而活,而一直迈着坚定的步子往前,师父……楚轻抬起手,挡在了眼前,遮住了眼底的潮红,许久,才重重点头:“臣 ……愿意。” 一旁的余栉风也听得感动不已,快步走过去,也大喊:“我也愿意!” 说着,感动的就要伸出双臂抱住两个人,只是还没等余栉风抱上楚轻,就被李天啸冷冷的一个眼神给冻住了:什么嘛,皇上还是那个重色轻臣的那个皇上,亏他刚才那么感动! 楚轻得到了李天啸确切的肯定,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反倒是觉得浑身一片舒服,仿佛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一样,让她觉得背上的一个包袱彻底放了下来。 她垂着眼,一步步朝着宫外走去,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刘国舅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她虽然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却也不打算就这样真的与刘国舅撕破脸。 刘国舅顶多是怀疑,还不至于怀疑自己的身份,怀疑自己是他的愁人,顶多怀疑自己是不是皇上的人。 楚轻走到马车下,对刘国舅行了行礼:“国舅爷。” 刘国舅沉声看向她:“上马车。” 楚轻却是没有上去:“怕是不方便。” 国舅爷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哦?那你说哪里?” 楚轻道:“不知国舅爷与学生说的是公事还是私事,如果是公事的话,那就轻随着学生去府衙,学生还有一件案子要审理,刚好与国舅爷也有关系。” 国舅爷的脸色已经黑沉的不像话了:“那要是私事呢?” 楚轻垂眼道:“都说公私公私,既然公事在私事之前,那么就请国舅爷等学生处理完公事再谈私事好了。” 刘国舅被楚轻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愤怒地指着楚轻:“你,你你你!” 楚轻道:“国舅爷保重身体!” 刘国舅怒气很大,直接猛地一抬手,落下了帷幕,吼道:“去提刑府衙,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断案的!” 而就在刘国舅与楚轻回提刑府衙的途中,余栉风嫌事情不大,直接就把消息给传播了出去,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忙的不忙的都跑去了提刑府衙,等着看好戏,哦不是,等着看提刑大人审案子。 于是,等刘国舅与楚轻刚在大堂坐好的时候,乌压压的一群人都朝着府衙涌了过来,差点造成万人空巷,把府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应振兴等府衙的人也被震惊了,楚轻望着大堂外突然聚集的人,脸色就微微变了,果然一看刘国舅的脸上,已经黑成了锅底灰。楚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样光明正大的审理,反倒是直接让事情拍板 钉钉,不会给刘国舅反悔的机会了。  她估计现在刘国舅之所以这么淡定,大概是一则是不信自己竟然真的会反叛,二则是不信刘宸玥会买凶杀人,毕竟在刘国舅的心里,这刘宸玥是他的骄傲,长得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不能讨 得皇上的欢心之外,别的什么都好。 这样让他怎么相信对方好好的会买凶杀人? 于是,楚轻坐在大堂之上,看众人虽然围观好奇的看,到是也没喧哗,就直接升堂开始审案,一拍惊堂木,直接让人带刘宸玥,迟柔,鲁二等人上场。 不多时,众人就直接到了大堂,刘宸玥看到刘国舅愣了下,随即眼眶就红了:“爹……” 刘国舅安抚对方:“宸儿你放心,只要你没杀人,老夫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随便欺负与你。” 刘宸玥脸色却是白了白,可还是镇定的点点头,站在那里,却是没有像迟柔一般跪下。 楚轻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贵?” 刘宸玥嘲讽地看了楚轻一眼,眼神里闪过一抹冷色:“我乃皇上亲封的县主,自然不必下跪。” 楚轻倒是没想到这点,垂了眼:“那就站着吧。” 迟柔一听到刘宸玥竟然还是个县主,脸色更加变了,也担心这余小楚会不会倒戈…… 还没等她想清楚,就听到楚轻直接一拍惊堂木:“原告你且说来,为何要状告这刘氏女?”  迟柔心里暂时有了主心骨,她知道自己只能放手一搏了,否则,一旦真的定不了刘宸玥的罪,怕是她一出提刑府衙就可能会被灭口了。迟柔给楚轻磕了一个口:“民女迟柔,是江旬人士,哥哥迟栾是这次的贡生,只是已然落榜。前些时日,民女在街上与刘家嫡女,也就是被告刘氏女偶遇,刘氏女把民女因为知己,对民女极好,只是……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刘氏女前夜突然遣了这鲁二等人把哥哥给抓 走了,民女因为躲在隔壁才逃过一劫。谁知,等民女报案,哥哥依然遇害。” 刘宸玥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脸惨白如纸,眼神恨恨地盯着迟柔,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不过最后还是垂下眼淡定道:“我不服,没有做过的事这样胡乱栽赃,你们提刑府衙就是这么办案的?” 刘宸玥冷冷盯着鲁二,“你说我买凶杀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不信你们再问!” 鲁二抬起头时,就刚好看到了刘宸玥那沉冷的目光,再不经意扫见刘国舅,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忍不住发麻,低着头,没敢吭声。 楚轻一怕惊堂木:“把这些人画押的状纸给刘氏女看看。” 刘宸玥却是看也不看,直接问鲁二:“你说我买凶杀人,你确定是我吗?” 鲁二心里咯噔一下,反射性地摇头:“不,不是,是一个叫翠娘的跟小的接触的……” 楚轻早就猜到鲁二会否认,直接道:“传翠娘上堂。” 不多时,一个婢女被带了上来,年纪不大,缩着脖子跪在那里不敢吭声,刘宸玥脸色不变,像是很相信这婢女不会背叛她一样。 楚轻直接问鲁二:“你可认识这人?”的  鲁二道:“对,是她给了我一万两银票,让我找人杀了那迟家兄妹两个,至于这个大小姐……我就不知道了。”鲁二一推二,表示自己不认识刘宸玥。 第266章难逃一死 刘国舅听到这,多看了这鲁二一眼,显然对鲁二说的话,极为满意。只要把事情全部都推到翠娘的身上,等稍后翠娘死了,他还能多给翠娘的家人一笔安葬费,否则,本来就是他刘家的死契奴,他想让她 死她就得死。 “老夫就说,宸儿怎么可能买凶杀人?这不过是污蔑罢了。”刘国舅嘴角扯了下,意味深产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翠娘一眼。  翠娘一直低着头显然是被吓坏了,不过她对自家老爷爷了解,很显然是听出了老爷话里的威胁,想到自己的家人还在刘府,她是家生子,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老爷的手里,想到这,她浑身抖了下 ,知道了老爷的意思:“对,这些都是奴婢干的,大小姐都不知道,这些都是奴婢干的!” 翠娘哭喊着承认下来,一旁的刘宸玥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似乎这翠娘的生死根本就与她无关。 对方这模样让楚轻的眉头拧了起来,还有这鲁二,显然有了主心骨似的,立刻就翻供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楚轻问出对方先前不是已经画押可是承认自己是受命于刘宸玥的,鲁二立刻道:“大人这小的可不知道,小的当时被吓到了,迷迷糊糊就画押了,谁知道画押的是什么?小的不认,小 的这不能冤枉了无辜的大小姐对不对?” 世人都知道这刘宸玥可是国舅府的嫡女,他们如果这时候把这贵女给弄进了大牢,他们以后还在不在京城混了? 楚轻冷笑:“哦?那你这些弟兄也都是迷糊了,画押的都是错的?” 鲁二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一横:“反正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你要是想判小的的罪,那就判吧!”  楚轻看着像是混子一样鲁二,眼底倒是没有别的情绪,只是看向这翠娘:“本官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国舅府的婢女,竟然能攒下一万两来买凶杀人,好大的手笔,那本官倒是想知道,这一万两你说 从何处得来的?” 翠娘显然也忘记了这一天,头一扭,就朝着刘宸玥看去,眼神带着祈求:这她要怎么解释啊? 本来众人还觉得难道这刘宸玥真的是冤枉的,毕竟对方虽然戴着面纱,可那一身气度也的确是大家闺秀。 刘国舅自小就是把刘宸玥送进宫的打算来培训的,对方气度极好,这样瞧着,的确是跟买凶杀人沾不了边。  可是楚轻这么一问,翠娘这么一看,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怕还真的是这刘氏女买凶杀人了,只是理由呢?否则,这翠娘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可能拿得到一万两来买凶?就凭刘府婢女一个月一二两 的银子?她就是再干几辈子也没有一万两啊。 刘宸玥暗骂了一句翠娘蠢:“大胆,翠娘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银子去买凶杀人了?你好大的胆子!” 她这么一问,翠娘刚开始还没明白过来,随后直接就开始磕头了:“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大小姐,是奴婢的错,不该偷偷拿您的银子去买凶……” 众人:“…………”这是拿他们当傻子呢? 这公堂之上公然串供,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这传闻余大人可是刘国舅的幕僚,这……万一要是大人真的认了,怕是那落榜的贡生死也是白死了。 就在这时,一直听着的迟柔崩溃的尖叫出声:“你胡说!你们胡说!就是你刘宸玥杀的哥哥!就是因为哥哥毁了你的清白你怀恨在心!刘宸玥你好歹毒的心思啊!”  迟柔这么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她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反正大不了一死,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怕死让哥哥就这么惨死了,如果……如果她一开始就跑过来找余大人报案,是不是哥哥还有一线生机 ,都是她,她拖了这么久,也让哥哥错过了最佳的被救时机。 如今她已经成了刘国舅的眼中钉肉中刺,怕是就算是这件事情了了,刘国舅也会杀了她灭口,倒不如给哥哥报仇! 刘宸玥本来淡定的面容听到这一句,诧然脸色就变了。 刘国舅也猛地抬起头朝着迟柔看过去,吼道:“你胡说什么?!” 迟柔趴在地上呜呜哭着:“我知道是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起了歹意毁了你的清白……可你直接把哥哥送进大牢,不管怎么惩罚我们都认,可你怎么能直接杀了哥哥呢?你好狠的心啊……” 刘宸玥站在那里身体晃了晃,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围观的众人脸色也骤然就变了,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般的事,怎么回事?毁了清白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刘宸玥跟那迟栾有什么?  这么一想,众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沸腾了,似乎是已经脑补了一本书生佳人的话本,只是这最后落魄书生就没有能打动着佳人,不惜因爱生恨,所以就用了强硬的手段辱了这佳人,想要逼迫佳人嫁 给自己,没想到这佳人直接就买凶杀人把对方给杀了。  这么一想,他们就能明白为何这好好的国舅府贵女,莫名的找人杀这对兄妹做什么?不过又忍不住同情起来这刘宸玥,毕竟,虽然苍蜀国民风开放,可是未出嫁就被毁了清白,这……估计以后想要嫁人 就难了,那书生的确是可恨。 不过到底是人已经死了,他们身为局外人也只能感慨这刘氏女又可怜又可恨。  楚轻倒是没想到迟柔会突然说出这一段,她本来想着能不说出来就不说的,毕竟,名节对一个姑娘极为重要,虽然这刘宸玥买凶杀人,却是有这个因,不过就算是她有意想要维护住对方的名声,怕是 对方也不稀罕,刘宸玥若是到最后依然不愿意承认,在梳理这个缘由的时候,势必还是要说出来的。  楚轻皱着眉头,刚想继续问下去,虽知道迟柔大概是没想到刘宸玥依然不承认,她瞧着坐在那里的刘国舅,心里害怕极了,对方是国舅爷,如果这次真的让对方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了这翠娘,等刘宸玥 一离开,怕是这刘国舅会立刻把人送走,以后天下之大,上哪里找人? 迟柔咬咬牙,绝对跟这刘宸玥死扛到底,否则,她怕以后死了,也没脸见哥哥,更没脸回去见父母。  “我根本就没有胡说,如果当初不是你让我说服哥哥去玷污余大人,我哥哥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来借着这个理由来强迫你嫁给他?刘宸玥,有因就有果,这一开始就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可我怎么也想 到,你竟然会心狠到这种程度,竟然要杀了我哥哥!还为了彻底灭口,还想连我一起给杀了!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迟柔朝着刘宸玥嘶吼着,而她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在整个朝堂上给炸开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得瞧着迟柔,玷污余大人? 是什么意思?是他们知道的那个玷污?是他们知道的这个余大人吗?是提刑大人?  众人都傻了眼,这件案子越来越悬乎了,不过瞧着迟柔,再看看背对着他们,却浑身开始颤抖的刘宸玥,他们的脸色黑沉了下来,他们虽然一开始的确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过来的,可他们对余大人的 敬畏却在这几个月来都刻入骨子里了。  毕竟,这个女提刑,从上任以来,为他们做了多少好事,甚至还是锦衣卫的时候,就救了那么多人,从最开始淫寺案救出那么多无辜的少女,到现在的人皮案,哪一件不让他们铭记于心,可现在竟然 有人竟然怀着歹念,竟然想要玷污他们的余大人,这绝对不可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刘氏女要找你哥哥玷污余大人?”有人等不及了,愤怒地喊出声,立刻有人开始应着,本来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刘国舅,所以府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浩浩汤汤的,这 么一吼起来,不仅是刘宸玥,甚至连先前淡定不已的刘国舅脸色也变了。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还牵扯到了楚轻,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宸玥,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他赫然就想到了先前自己与心腹谈话的时候,刘宸玥躲在外面听到的关于他们猜测皇上喜欢余小楚,甚至一开始他打算让余小楚当皇后的事,难道……这件事是真的? 宸儿她竟然因为这个因爱生恨,想要毁了余小楚? 刘国舅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恨铁不成钢得瞧着刘宸玥,再瞧着被激起民愤的百姓,呼吸窒息,猛地咳嗽了起来。 刘宸玥脸色不安地看过去,就看到刘国舅气得涨红的脸,她心里惴惴不安地盯着刘国舅,咬着牙,她却是知道自己不能承认。 如果真的定了自己买凶杀人的罪,怕是自己难逃一死。  可只要不承认,今日只要能回去,相信爹肯定能想办法把自己送出去,所以刘宸玥深吸一口气,看向几乎崩溃的迟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吩咐过你任何事。” 第267章玷污之事 迟柔干脆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把事情给闹大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不是你知道皇上对余大人有意,你根本就是心生嫉妒,反而利用我,如果不是你先提的这些,我哥哥怎么会想差了?都是你的错! ”  众人听到竟然还牵扯到了皇上,更加倒吸了一口气,不过随后看看刘国舅再看看刘宸玥,刘国舅打算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的事情,他们可没少听到传闻,只是据说皇上宠爱梅妃,可现在怎么牵扯到皇 上喜欢余大人? 难道是这刘宸玥因爱生恨,所以就干脆要毁掉余大人,结果让这迟柔去跟迟栾说了之后,对方却是看上了刘宸玥,所以干脆把这刘宸玥给那啥了,想着这样就能成为国舅府的女婿了? 众人火眼睛睛地盯着堂上的人,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八卦的精髓部分。 这可是一场开年大戏啊,绝对是今年最劲爆的戏了,平时他们哪里有机会听到皇宫秘辛? 楚轻揉着眉头,瞧着众人越来越沸腾的目光,头疼不已,这迟柔怎么回事?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看局势快要收不住了,赶紧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等应振兴带着衙役让这些人都冷静下来之后,才深吸一口,看向刘宸玥:“刘氏女,你可承认迟柔所言?可承认买凶杀人?” 刘宸玥仰起头,一双眼里都是怨毒的光,如果不是她,她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么歹毒的心思?  怎么可能会信了迟柔的话,她说自己哥哥已经得逞了,让她过去亲眼看看,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会单独跟着迟柔去了客栈,怎么可能会被迟栾这个畜生给玷污了?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余小 楚!都是她的错! 楚轻对方饱含恨意的目光,头疼不已。  她先前一直想不通为何刘宸玥为何会单独去见迟家兄妹,如今听到迟柔这么说了,终于明白了,如果真的如迟柔所言,怕是对方是用自己来骗对方吧,不过如果刘宸玥没有坏心,又怎么会被迟家兄妹 得逞? 还真是应了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揉了揉眉心,也明白最开始为何迟柔会那么害怕说出实情。 她参与到迟栾,伙同做出玷污之事,等这件事情一了,那就是迟柔与迟栾的案子要处理了。 刘宸玥冷笑:“承认?大人让我承认什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我一个字都不认!” 大堂上陷入了僵局,楚轻垂着眼:“刘氏女,你当真不承认买凶杀人?那你可承认被迟栾玷污一事?两案可并为一案。” 刘宸玥的脸色一白,咬着牙:“并无此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希望我失了清白不成?” 楚轻头疼,直接看向应振兴:“去唤个稳婆过来。” 刘宸玥脸色一沉:“你想做什么?” 楚轻:“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就只有验身。” 刘宸玥脸色大变:“你有什么资格给我验身?我不允许!凭什么?” 楚轻道:“如果你不愿意验身也可以,告诉本官,你与迟栾可有接触?你可有买凶杀害迟栾?” “我不认识!我根本就不认识迟栾!根本就没有买凶杀人,翠娘不是已经承认了?都是她偷了我的一万两自己买凶杀人的!”  “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偷你的一万两买一个不认识的人的性命?”楚轻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谎言,大概在刘宸玥的眼里,因为翠娘是奴婢,所以,她只能牺牲掉,也只能成为刘宸玥的替罪羊,可从 小师父就告诉过她,不论任何人,生而平等,她既然当了这个父母官,那就是所有百姓的父母官,而不是单独一个人的。 所以,她不管别的大人是怎么办案的,可只要是经过她的手的案子,那只有真相。 真相高于一切,也决不允许在她的手里出现冤案,有人被冤枉而死。  刘宸玥被楚轻堵得说不出一个字来:“那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啊,他们不是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刘宸玥嘶吼出声,大概是被今日的事刺激到了,也许是当着这么多人被迟柔的话刺激到了,她 猩红着眼恨恨盯着楚轻,忘记了反应,咬着牙,恨不得上去咬掉楚轻的一块肉。 楚轻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如果不是你,那么为了证明你的确是与迟栾没有任何接触,那就接受稳婆的检查,如果确定你是完璧之身,那么就证明迟柔说的话是假的,本官立刻将你当庭释放。” 刘宸玥浑身一僵,唇蠕动了一下,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迟柔顿时兴奋了起来:“对啊,你要是觉得我说的都是假话,你敢让稳婆检查吗?你敢证明自己还是清白之身吗?” 楚轻皱着眉头看向迟柔,如今堂下跪着的站着的这几个人哪个都不无辜。 迟柔对吗?她不对,她伙同自己的哥哥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之身,才导致这场灾祸。 刘宸玥可怜吗?她的确是可怜,本来她是受害人,却偏偏买凶杀人,让自己从原告成了被告…… 迟栾该死吗?他的确该死,为了一己自私,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可他死应该是被堂堂正正的受罚而死,而不是由另外一个人决定他的生死。 鲁二……翠娘……这些人没有一个无辜的,让楚轻头疼不已。 刘宸玥终于回过神,咬着牙:“我、不、检查!”她看向刘国舅,眼圈泛红:“爹——他们这么逼女儿,你都不管吗?你就任他们这么侮辱自己的女儿吗?”  刘国舅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他本来之所以直接过来没有采取任何的举动,是因为一开始他以为刘宸玥并未买凶杀人,毕竟,在他的眼里,这个女儿乖巧听话,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因为没能 进宫,既然会恨上余小楚,竟然暗地里接近这迟柔,想要通过迟栾毁了余小楚。 只是对方太蠢了,她被那迟栾毁了清白之后怎么就不能来找他?反而被人抓到了把柄,真是太蠢了,如今这般骑虎难下,让他怎么办?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刘国舅头疼不已,瞧着堂外不嫌事大的看客,揉了揉眉头,眯着眼,望着楚轻决定直接施压:“余大人,老夫觉得这件事情不甚清明,老夫建议容后再审。”  楚轻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今日只要让刘宸玥走出提刑府衙,明天再去找人,要么找到一具被毁了容看不到面容的尸体被代替成刘宸玥,要么直接刘宸玥就被送走,根本就找不到了。她望入刘国舅威胁沉冷的眸仁,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许久都没有说话,半晌,脑海里忍不住想到了李天啸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不,本官觉得这件案子已经很是明朗,如今迟栾一案,刘氏女嫌疑 最大,如果她要证明自己并非凶手,那就接受检查,只要证明她不是嫌疑人,本官亲自送她出府衙,否则……” 刘国舅一张脸黑沉不悦:“否则你当如何?” 楚轻望着刘国舅,毫不相让:“否则……本官将会以对方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直接收押。” 刘国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反了你不成?老夫觉得这件案子根本就是翠娘一人所为!”  刘国舅这明显施压的举动让整个大堂都陷入了一场死寂,堂外的百姓都忍不住心惊肉跳,生怕余大人妥协了,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件案子真的是刘宸玥所为,如今要是把人放走了,以后再想抓回来 可就难了。可都传闻余大人是刘国舅的人,余大人会怎么选择? 他们心存希冀,敬畏余小楚,却又忍不住担心对方会不会畏惧刘国舅的权势,妥协下来。  楚轻定定地看着刘国舅,清透的嗓音不含任何的杂质:“可国舅爷,你是本官的上峰,如果是朝堂之事,本官就依着你,可这里是提刑府衙,原告迟柔既然把这件案子交给了本官,本官既然接了这个案 子,那么,无论任何人来了,这件案子都不能插手,都只有本官一人能够决定,本官觉得是,那就是,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对方凛然而立,她话落的一瞬间,整个大堂许久都未有人说过一句话,大概他们从未见过有一个人竟然有这个勇气不卑不亢的与比她高的权势抗争,刘国舅是谁?那是皇上的亲舅舅,是当今太后的亲 哥哥,这样的人,一手遮天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可传闻中是刘国舅的人的余大人,竟然拒绝刘国舅想要放了自己女儿的决定,这让他们许久都未觉得这般热血沸腾。 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原本前途一片的茫然黑暗,突然就出现了一道光,这道光让他们浑身的血都开始暖了起来。 到最后热血沸腾,震动不已。 刘国舅恼羞成怒,咬着牙,连说了几句:“好好好!还真是好,老夫当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大概是怒极了,竟然直接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只是就在刘国舅抬起手的瞬间,一道声音从后堂传了过来:“朕倒是不知……何时朕亲命的三品提刑,倒是成了刘国舅你养的了?” 第268章她不能死 随着这一道低沉冷漠的嗓音,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刘国舅莫名脸色一变,不仅是他,连楚轻也是一愣,猛地朝着后堂看去,几乎是同时,就见突然有太监鱼贯而出,在角落的位置,设置了一道明黄色的屏风 ,不多时,就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威严地踏入其中,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可那震慑人心的气势,让原本还没回过神的众人,都震得浑身一惊。 随后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就跪了下来。 众人一个接一个就开始跪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楚轻与刘国舅、刘宸玥还站在那里。 刘宸玥的一张脸惨白如纸,她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屏风后,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不可能的…… 肯定是假的……她肯定是在做梦。 只是随着皇上身边的公公站在一旁,拂尘一摆,直接就看着在场还站着的三人,尖细着嗓子道:“大胆!” 楚轻终于回过神,跪了下来:“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国舅一张脸青青紫紫的,憋着一口气,可这么多人瞧着,他也跪了下来:“老臣见过吾皇。” 刘宸玥直接是腿一软,跪在了那里。 迟柔早就吓傻了,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朝着那屏风看了眼,随后不经意对上公公沉冷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上一眼。  楚轻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亲自来了,她忍不住想到先前在御书房里对方的话,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可即使心脏跳得再快,莫名的安心笼罩在心底,她忍不住攥紧了手,深吸一口去,等到李天啸 终于开了口让他们起来之后,才站了起来。 李天啸的声音随即传来:“余爱卿继续审案吧,朕在这里瞧一瞧。” 说罢,别的话也不多说,可对方在那里一坐,明显就是压了刘国舅一大头,刘国舅就是再蠢,也不会公然与皇帝作对,他白着脸,慢慢退后到一旁,瞧着下首跪在那里也傻了眼的刘宸玥,头疼不已。 刘宸玥自从李天啸出现整个人都傻了,脑海里只闪着一个念头:不,她不能让皇上知道自己已经……已经……不,她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些,不…… 可不管刘宸玥怎么想,楚轻深吸一口气,坐回到大堂上,直接一拍惊堂木:“来人,去唤稳婆。” 应振兴立刻应了声,直接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屏风后的李天啸与楚轻,他眼神里露出一抹怔然,迟柔说的是真的吗?皇上真的对大人…… 刘宸玥听到这,猛地就要追过去,却被衙役给拦住了。 刘国舅忍不住呵斥了一声:“宸儿!” 整个大堂一改先前的喧哗,静得仿佛能掉下一根针,刘宸玥虚软着腿跪了下来,眼底的恨意被惶恐给完全笼罩了,皇上知道她不洁了……皇上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了,皇上知道她买凶杀人了…… 她白着脸,恍恍惚惚地坐在那里,脑海里都是这个念头,皇上知道了,皇上知道了…… 都是余小楚,都是余小楚这个贱人,都是她……啊啊啊,如果不是余小楚,她怎么可能会故意接触迟柔? 如果不是迟柔,她怎么会想起来利用迟栾毁了余小楚?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这些竟然都报应到了她的头上,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余小楚?为什么迟栾要反过来对付她?  刘宸玥跪在那里,满眼都是癫狂的恨意,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逃不过去了。皇上竟然肯为了余小楚亲自来府衙,爹根本就不敢再说什么,等稳婆一来,还是都知道了,都知道 了…… 刘宸玥嘴角扬起一抹疯狂的笑,不,就算是死,她也要拖余小楚一起下地狱。 是她害得她,都是她! 稳婆还没有到来,突然,刘宸玥仰起头,朝着楚轻看了眼,声音竟是一改先前的颤抖,竟然稳稳的:“我承认,人是我找人杀的,也是我买凶杀的人,不用找稳婆了,我的确已不是处子之身。” 本来大堂上突然一片死寂,刘宸玥这么一开口,极为清晰地传入到了众人的耳中,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她先前不是怎么都不认么?怎么现在突然就认了?受刺激了? 还是说看到皇上来了,觉得没希望瞒不过去了? 楚轻也挺诧异的,没想到刘宸玥竟然直接认了:“你确定你如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也是自己清醒之下说出的?” 刘宸玥死死盯着楚轻,突然一行清泪就落了下来:“是真的。”  楚轻瞧着刘宸玥眼底的泪痕,心头一动,想到对方也是个可怜人,可那句话却也是说的不错,可怜之人却也有可恨之处。她一招相差,却也是把自己陷入了如今的局面:“你为何买凶杀了迟栾?”按照 程序,楚轻还是要继续询问。 一旁的刘国舅终于回过神:“宸儿!你胡说什么?” 刘宸玥却是没有看向刘国舅,她很清楚,就算是如今有爹爹在,可只要上面压了一个皇上,依然保不了她了。 李天啸漫不经心的开口:“国舅爷,你越矩了。” 刘国舅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敢在说什么:“喏。”  刘宸玥垂着眼,任泪水就那么流着,像极了已经痛心疾首知道错的:“是我想差了,可是他该死……他辱我清白,我怨他,所以就让翠娘用一万两买通了鲁二,去劫持了迟家兄妹,只可惜让迟柔逃了,迟栾则是被鲁二给杀了。事情就是这样,我才是主谋,翠娘不过是听从我的话才去联络鲁二的,而先前他们翻供,是因为我威胁了他们。”刘宸玥把一切都揽上身,这让刘国舅无力地坐回去,知道事情怕是 已经挽不回了,可就算是刘宸玥不说,等稳婆一过来,验明正身,加上先前的供词,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情。 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儿子已经被皇上给……如今女儿再…… 刘国舅瞧着楚轻,忍不住怨恨了起来,他倒是没想到,这余小楚当真是够狠,难道对方早就被皇上收买了? 楚轻松了一口气,看向主簿:“去让她画押。”  刘宸玥仰起头,却是看向楚轻,眼泪流着,瞧着有几分凄惨,她跪在那里,看着主簿过来,真的在上面画了押,楚轻望着对方,忍不住叹息一声,随后就看到刘宸玥望着她:“余大人,先前是我对不起 你,我因为嫉妒才想要让迟栾害你,我已经知错了,现在也得到了报应,可……你能原谅我吗?”她说着就直接对着楚轻磕了一个头。 额头抵着地面,怎么都不肯起来。 楚轻道:“本官原谅你了,你起来吧。” 只是刘宸玥却是没有动弹,哭泣声传来,倒是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可怜,说起来这刘宸玥也是受害人,虽然可恨了些,却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犯了错就是犯了错……不过知错能改,倒也算是好的。 众人去搀扶她,却没有一个能搀扶的起来的,楚轻无奈,想着对方怕是真的知错了,想了想,起身,亲自到了她的面前,把对方给搀扶了起来。 刘宸玥哭着抱住了楚轻:“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楚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知道错了就好,你放心,因为迟栾犯错在先,不至于砍头,你还有……”改错的机会…… 只是最后五个字,楚轻根本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感觉后背上突然传来一击重重的疼痛感。 “大人——!”主簿是最先看到的,他嘶吼一声尖叫出来。 因为李天啸是在屏风后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看到两人抱了一下。 听到尖叫声,知道不对,猛地推开了挡着的屏风,只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暴怒与难以置信:“御医!传御医!”  只见刘宸玥一双眼癫狂的猩红着,死死抱着楚轻,而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了楚轻的后背,像是觉得不满意,她刺了一下又一下,“哈哈哈哈……你陪着我一起去死吧,去死吧……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  众人傻了眼,猛地回过身就发了疯一样冲过去,李天啸动作最快一把拽开了刘宸玥,猛地把她甩了出去,刘宸玥被甩到地上,还在哈哈哈的大笑着:“皇上,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哈哈 哈……”她说完了,想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皇上怕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直接就朝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宸儿……”刘国舅脸色大变,却还是没来得及拦住对方,眼睁睁看着对方竟是直接滑了下来,直接断了气。  李天啸俊脸惨白一片,嘶吼着让人把御医给传唤过来,另一边直接就抱起了楚轻就冲向了后堂,哪里还有半点君主的沉稳,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楚轻她不能死……他还没有娶她当皇后,她怎么能死呢? 第269章害人害己 李天啸像是疯了一样抱着楚轻往后堂冲去,脑袋里空荡荡的,一张俊脸惨白如纸,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楚轻死,不管要让他放弃什么他都不能让楚轻死。 直到这一刻,李天啸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用情这么深了,一想到楚轻可能会死,他就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样。  只是还未等到李天啸走到大堂,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低下头,下一瞬就对上了楚轻怔怔的,还没回过神的表情,她似乎也刚从震惊中回过神,这会儿对上李天啸急得猩红的双眼,眨了几下眼, 才明白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皇上,我、我没事儿,你先把我放下来。”楚轻耳根一热,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刚刚突然被刘宸玥来了那么一下子,根本就没回过神,李天啸动作又那么速度,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天 啸给直接拦腰抱了起来,对方往后堂一冲,她终于回过神了,满眼都是震惊。 李天啸看着她清明的眸仁,丝毫没有任何疼痛的模样,愣愣的,难得怔怔的,模样有点呆:“你……没事儿?” 楚轻摇摇头:“皇上,你……先放我下来,我真的没事儿。你都没看到我没流血吗?” 经过楚轻这么一提醒,李天啸才觉察到哪里不对劲,他刚刚抱起对方的时候,的确是没见到有血迹。  “可……刘宸玥不是刺了你一刀……吗?”李天啸大概是被这次的事情给吓到了,抱着楚轻的双臂反而收得更紧了,脚步反射性的继续往前走,一步步把楚轻给抱到了后堂的榻上,把人放在上面,才把她 转过身去看,当真的看到那刀只是插在上面并未有血流出来,甚至因为他先前的动作,刀已经掉出来一半,挂在衣服上,摇摇欲坠。  楚轻被对方先前的目光也给吓到了,可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这样,忍不住心头一热,把宽大的官服衣袖给撩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衣服,再掀起,就露出一抹明黄色:“皇上,我真的没事儿,我穿了这个 。” 李天啸站在楚轻面前,离她很近,等那抹明黄色映入眼底时,他甚至一时间还没怎么想清楚,等终于明白过来这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眼底迸射出一抹异色。 楚轻眼底的情绪软和下来:“皇上,这次倒是多亏了你这件软金甲衣……”如果不是的话,她这次还真的凶多吉少了。  先前因为人皮案,她要深入虎穴的时候,李天啸把这软金甲给她的时候,她还推脱了一番,后来这软金甲衣并没有用得上,人皮案结束了之后,她要把软金甲还给皇上,不过李天啸却并没有收回去, 反而让她必须日日穿上,不然,就要收回她提刑府衙的官职,改为闲官,不让她再接触这么危险的职位了,楚轻自然是不肯的,只能接受了这件软金甲。 也亏得她嫌放着浪费,当真是穿着了,不想,今日反倒是救了她一命。 楚轻感觉到李天啸被这次吓到了,仰起头,想安抚李天啸自己是真的没事儿,结果她刚张开口,下一瞬,就直接被李天啸被抱住了。  对方骤然抱过来,双臂勒紧,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入身体里一样,楚轻浑身一僵,根本没想到李天啸会突然抱过来,刚想把人推开,就感觉到李天啸低下头,脑袋紧贴在她的脖颈上,浑身 因为先前的害怕而发僵,甚至有些发抖,这样的李天啸,让楚轻已经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了下来。 在她的眼里,从初见,到后来的熟知,再到惺惺相惜,一直到后来李天啸对她表明心意,她眼里的李天啸,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有着他的责任,而她也有着她的仇恨。 可此刻,对方只是一个平常人,心上人差点身死,他也会怕,也会担心,也会无助…… 楚轻的眼眶有些热,抬起手,想要环住对方的腰,拍拍他的后背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可她的手已经就要碰到对方了,最终还是慢慢放了下来,只是坐在那里,任对方抱着。 这个人,离她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她伸手就能碰触到,却又不能碰触…… 楚轻闭上眼,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可她又很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突然前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楚轻脸色一变,连忙推了推李天啸,后者在前一刻松开了楚轻,下一刻余栉风就一脸急匆匆地带着余院判就冲进来了,可等看到完好无缺坐在那里除了眼睛有点红的楚 轻时,一时间还没怎么回过神。 李天啸却在转过身看到余院判的同时,瞳仁一缩,迅速吩咐余栉风:“去把外面所有人都给朕拦住了!就说余大人危在旦夕,需要专心救治!”  余栉风一脸懵逼得瞧着明显没事的楚轻,可李天啸的表情太过凝重,他没想明白,就立刻转过身去安排了,好在李天啸一抱着人进了后堂,因为大家怕冲撞了圣颜,都没赶紧来,他本来是没在这里的 ,听到楚轻在审案,刚好他大哥沐休,他就赶了过来看热闹,结果等他们刚挤到最前面,就听到楚轻被刘宸玥给刺伤了,吓得他拽着自己大哥就冲了进来。 刘公公看到是他倒是也没瞒着,就放他们两个进来了,看到余院判更是松了一口气,余院判可是太医院院判,医术自然非同凡响。 等余栉风出去之后,余院判对李天啸行了礼:“皇上,可否让臣检查一下余大人的伤势?”  楚轻脸一热,闹得这么大,她还真有点不习惯:“不必了,我没有受伤……”余院判是余栉风的哥哥,楚轻倒是也没瞒着对方,“我身上穿了软金甲,刚刚就是没反应过来。”这才闹出这么大,不过……“ 皇上,为何不让他们知道我没受伤?” 李天啸定定看了她一眼,他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双眼还带着血丝,他这么瞧过来,楚轻莫名觉得心头一紧,坐直了身体。  就听李天啸缓缓道:“刘国舅在外面,刘宸玥想杀了你然后自杀,如今若是知道你没事儿,刘宸玥自尽而死,他只会更恨你的。”今日的情况太过突然,毕竟,以刘宸玥的情况,买凶杀人,而迟栾有错 在先,罪不至死,不过流放还是关入大牢,还要看后续的审判。 可刘宸玥突然就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如果让刘国舅知道楚轻没事,势必会把刘宸玥身死的怨气全部都发泄到楚轻的身上,他不想让楚轻承受更大的刘国舅的怨气,她现在不是刘国舅的对手,反倒可以借着这次刘宸玥刺伤了对方,缓冲一 下刘国舅心底的愤怒。 李天啸这么一说,楚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余院判是不管事的,皇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好,那微臣会把情况说的严重一些,这些时日,余大人就好好养伤即可。” “可是……”楚轻头疼,即使如此,刘国舅怕也是要气死了。 只是……刘宸玥死了吗? 她当时突然被刺,脑袋一懵,下一瞬就被李天啸直接给拦腰抱了起来,根本没反应过来……她揉了揉眉心,嫉妒还真是……能让人做出这般极端的事情。 害人害己。 如果自己不是刚好穿了软金甲,还真可能一命呜呼。  李天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迅速让人封了口,让暗卫去准备猪血,来来往往开始准备,只是除了余院判,不让任何人靠近后堂。而外面围观的百姓则是沸腾了,看着这一幕也傻 眼了。 刘国舅更是浑身发凉地站在那里,望着刘宸玥的尸体发呆,而另一边则是进进出出的关于余小楚被刺可能危在旦夕的消息,他脑袋发木,被管家给搀扶住了:“老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刘国舅咬着牙瞧着已经死了的刘宸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摆摆手:“先把宸儿的尸体带回府,其余的事情,等消息吧。”如果这余小楚真的死了……怕是他们国舅府会被整个苍蜀的人骂的抬不起头。 如今余小楚的声望有多高,她一旦死了,他们国舅府的下场就有多惨。 而另一边,几乎是刘宸玥刺杀提刑大人,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传出来,刘夫人的嬷嬷就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她回到国舅府的小佛堂,附耳对正在敲木鱼的刘夫人道:“夫人,人死了。” 刘夫人敲木鱼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当真?” “已经盖了白布了,只是可惜了那余大人……” “怎么?”刘夫人眉心一跳。 “大小姐自杀之前,刺了那余大人一刀,怕是……熬不熬过去,都不知道。”嬷嬷的话让刘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光,忍不住咬着牙笑出声:“乱吧,越乱越好,他不是有能耐,不是觉得自己是国舅无法无天么?那就让他知道摔下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第270章见她一面 嬷嬷看到刘夫人眼底的恨意忍不住劝道:“夫人,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您也别太折磨自己了,若是老爷垮了……怕是对你,也不好啊,你不是要给自己准备准备后路?”  刘夫人重新闭上了眼,脸上扭曲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周身充满恨意的女子并不是她一样,她捻着佛珠,敲着木鱼:“后路?从他弄死了我的孩儿,让我再也无法怀孕之后,我就没打算好好活 着。只要给我机会,我都要把他拉入地狱,为我的孩儿偿命。” 刘夫人缓缓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很低,可偏偏这样轻的声音比先前那种狰狞充满恨意的话更让嬷嬷感到害怕,不敢再说什么,匆匆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为了演的像一下,李天啸让余院判“救治”了足足三个时辰才让放人。  随后才让太监总管随着余栉风一起,走出去,一脸沉痛地到了大堂,望着坐在椅子上黑沉着脸的刘国舅,以及一直没离开的围观群众,以及应振兴等府衙的人,长叹一声:“余大人的性命暂时保住了,只是还没脱离危险,暂时能不能熬过今晚还说不定,皇上如今要带余大人进宫找御医医治,诸位先回吧,关于刘氏女买凶杀人一案,将会交与大理寺温大人审理后续。至于刘国舅,既然刘氏女已死,本来 尸首应由你带回,只是其刺杀余大人还未定论,买凶杀人案也并未完结,将会直接带往大理寺,等案件了了,再行带回安葬,不知刘国舅意下如何?”  只是余栉风这话刚落,还未等刘国舅说话,众人就忍不住开始义愤填膺的喊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余大人这么好一个好官,就这么被一个杀人犯给差点杀死了……到现在还生死未卜!鞭尸也不为 过!我们要给余大人一个公道!” “对!还余大人一个公道!”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顿时整个大堂内外都是齐齐的让刘国舅还余大人一个公道的声音,振奋人心的声音几乎能冲破云霄,吓得刘国舅一张脸都变了,嘴唇哆嗦了下,半天都没有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呐呐应了两声:“老臣……自然是没意见,谨遵皇上的圣命。” 刘国舅脸色微变,原本以为这余小楚不过是为朝廷办了几件案子,可他到底是低估了对方的能力,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得民心。 可余小楚怎么突然就上了皇上这条贼船了? 还是说,对方其实还是心里偏向自己的这边的?只是不想绕过杀人凶手? 刘国舅本来还挺恨余小楚的,可此刻看到余小楚这么得民心,又觉得这么一个人如果不能为己用,那就只能除掉了,绝对不能便宜了皇上! 只是现在对方刚被刺杀,肯定不能动手,只能先暂时按耐住了…… 余栉风也没想到楚轻的声望竟然有这么高,他们一直赶了许久,才让百姓散了去。 只是等余栉风松了一口气,刚想让皇上赶紧把楚轻给带进宫里去,就看到站在那里并未动弹半分的应振兴。 余栉风是认识对方的,毕竟皇上为了这人可是吃了好几次的醋了,不认识也不行啊。 他瞧着对方这八尺大汉,却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感觉这人要坏事啊。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这应振兴就往里面冲。 余栉风吓得赶紧往前一扑,就抱住了对方的腰:“你做什么?后堂有皇上在,你可不能乱闯!不要命了?” 应振兴却是直接拽着余栉风给拽了下来,对方显然力气极大,余栉风跟对方过了几招,完全处于下风,只听那应振兴道:“我要见大人一面!”  “不是都说了,余大人现在刚救回来,还没脱离危险,现在就要带进宫里去。”余栉风苦口婆心,觉得楚轻怎么这么能招人呢,这要是让皇上知道自己心上人被人惦记了,这不是更……为了这应振兴的小 命着想,他还是先老老实实呆着吧。  应振兴却犟的跟头驴一样,愣是没动弹半分,余栉风也没办法了,这里是去外面必经之路,为了演的逼真,他们肯定是要在府衙正门走的,再说了,让皇上从偏门走,那也不像话啊?余栉风没办法, 只能去找楚轻了。 楚轻听着外面百姓的呼喊声,忍不住眼圈红了:“师父说得对,百姓们求的真的不多……”她这只是做了这么点事,可他们却……如果师父还在世,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高兴吧。 李天啸拿过披风给她披上了,“等下人群散了,朕抱你出去。” 楚轻耳根一红:“还是找别人吧……” 李天啸凤眸一凌,看了一圈人:“你觉得让谁抱比较好?” 余院判早就从自己蠢弟弟那里知道皇上的心思了,自然不敢在虎头上拔毛,默默摇摇头:“微臣只会用针看病,腰不好,抱着估计能闪了腰。” 刘公公掐着兰花指尖细着嗓子:“老奴都不算是个男人,没力气的……” 其余的小太监附议:“奴才们都抱不动……” 楚轻:“…………”那她能走着出去吗? 李天啸看出她的想法眯着眼摇头:“不行,你忘了你是病患了?” 楚轻揉了揉眉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结果,李天啸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余栉风的声音:“皇上,这应衙头非要见余大人一面可怎么办才好?” “应衙头?”李天啸的眉头皱了皱,随即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一张俊脸黑沉了下来。 谁知楚轻的眼睛突然一亮:“对,还有应衙头……”只是刚起了个头,对上李天啸发青的俊脸,低咳一声,觉得自己还是不给应衙头拉仇恨了。 李天啸看她蔫下来,才看向门外:“不见。” 说罢,直接把楚轻身上披风的兜帽一遮,整个盖住了楚轻的脸,楚轻被李天啸黑沉的脸给吓到了,老老实实的窝在对方的怀里,没敢再说话了。 李天啸直接抱着人就往外走,只是等门一开,还没等余栉风在说什么,突然一个人就冲天而降,几乎是同时,天一几个暗卫迅速降下,几把剑同时横在了应振兴的脖颈间。 余栉风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赶紧道:“应衙头你这是做什么?余大人这还等着回去继续救治,你别挡道!”  李天啸看到应振兴,脸色更加黑沉了下来,可对方应振兴丝毫不让的眸仁,心更沉了,后者一张俊脸同样发白,望着无声无息躺在李天啸怀里的女子,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了,梗着脖子就那样站着,许 久,才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直到李天啸抬步走出很远,他也没有收回视线。  余栉风瞧着这一幕,头更疼了,他怎么预感皇上将会有一个劲敌呢,这可比探花郎那个青梅竹马厉害多了,毕竟,那探花郎可能会畏惧皇上,可这应衙头,竟然面对皇上丝毫不让,后来大概是因为真 的怕耽搁了楚轻医治,才退开了。 说见一面,还真的就见一面了。 楚轻睁着眼躺在李天啸的怀里,只是明显感觉到先前的剑拔弩张,忍不住拢在对方胸前的手动了动,立刻头顶就传来一声李天啸不悦的声音:“躺好。” 楚轻身体一僵,不敢动弹了,直到被李天啸抱到马车上,才松了一口气,把兜帽掀开,“其实不必瞒着应衙头的,他不会乱说的。” 李天啸薄唇紧抿:“你对他很了解?” 马车里只有李天啸、余栉风以及余院判四个人,余栉风把头一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这两个人。余院判干脆直接闭目养神,只当自己不存在。 楚轻脸发热,总觉得皇上这跟质问自己媳妇儿是不是私会别的汉纸的感觉,尤其是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在,只能道:“应衙头是个好人。”她相信应衙头的为人,一个能为百姓做实事的人,心眼不坏。 李天啸仿佛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在人皮案之前,你觉得焦世龙这个人如何?”  楚轻听完了,直接无话可说了,毕竟,在此之前,焦世龙在百姓的眼里,那绝对是个好官,如果没有人皮案,楚轻根本就没想到,这个为百姓做了一辈子好事的人,暗地里不仅是刘国舅的线人,不仅 帮刘国舅联络同谋,甚至还被牵扯进人皮案,甚至做了这么多无法言说的事。 李天啸看她不说话了,这才满意的提醒:“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不要冒然同人交心知道吗?” 楚轻:“……哦。” 余栉风与余院判对视一眼,默默有种自家皇帝在诱哄无知少女的感觉,可偏偏楚轻平日这么聪明,竟然皇上说了她就信了? 李天啸很满意对方这么听话,一路上也就没有再提应振兴了。  楚轻才没信,她还是有分辨能力的,她对焦世龙并不了解,只是听别人说而已,所以无法发现,可应振兴她是接触过的,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只是她聪明的知道这时候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 第271章太后找茬 到了皇宫之后,李天啸亲自把人抱进了太医院的偏殿,本来李天啸是想直接把人抱进养心殿的,被余栉风死活给揽住了:“皇上你这是做什么?你说嫌别人以后不直接把楚轻当成你的女人了吧?” 李天啸抿了抿薄唇:他的确是很希望。  余栉风就知道是:“可皇上你这么做了,让别人怎么想楚轻?会不会觉得以后她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皇上你给殊荣?到时候,别人还不在后面戳着楚轻的脊梁骨骂?还有,这样就等于毁了楚轻的清誉, 以前她是男子是没什么,可现在好歹是女子,皇上你还是要避讳的。”  李天啸身体一僵,低下头瞧了眼已经睡过去的楚轻,觉得自己大意了,他的确是没想到这点,他只想给楚轻最好的,而整个皇宫里,除了太后的坤宁宫,那就只有他的养心殿最好了,所以,他本来是 想把养心殿让给楚轻,自己去住御书房。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以后楚轻在朝堂上…… 李天啸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而没把人抱进养心殿,而是换成了太医院旁的偏殿。 由余院判找了两个医女,不过为了防止被发现,余栉风亲自出宫,把已经出嫁的妙语给找了过来,余栉风说明了情况,妙语这才松了一口气,二话没说,就跟着余栉风进宫了。 同一时刻,刘宸玥自尽而亡的消息传到了坤宁宫,太后本来正稳稳当当地躺在贵妃榻上,猛地坐起身,一双锐利的眸子瞧着下方的人:“你说什么?你说宸儿死了?怎么死的?” 那嬷嬷跪在那里,也被打听到的消息给震惊到了:“听说先是刺伤了那余提刑,后来估计觉得自己没活的机会了,所以直接撞了柱子,当场死亡了。” “怎么会这样?国舅爷呢?”刘太后脸色极为不好看,前些时日她还好好的见到宸儿好好的,怎么这一转眼就这样了?  “听说国舅爷当时也在场……只是,没拦住。因为皇上也过去了,那余提刑遇刺之后,听说到现在都没脱离危险,皇上直接把人接到了宫里,送进了太医院,由医女专门照顾着,能不能熬过今晚,还说 不定。皇上震怒,这一次……怕是皇上与刘国舅之间的矛盾,更深了。”嬷嬷担心不已,“娘娘,可要派人传旨,让国舅爷进宫一趟?” 刘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宸儿会这么想不开,竟然会刺杀那余小楚?哀家不记得她跟那余小楚有仇……” 嬷嬷把打探到的关于刘宸玥利用迟柔想要毁了余小楚的清白,结果反倒是被迟家兄妹利用毁了身子,最后一怒之下买凶杀人的事同刘太后说了。 刘太后莫名沉默了下来,这让嬷嬷很是不安,却是不敢打扰刘太后。 许久才听到刘太后沉冷的声音:“你说宸儿嫉妒这余小楚,要毁了这余小楚的清白?理由呢,难道没有理由吗?” 嬷嬷犹豫了下,才小声道:“这……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因为不确定到底是真的是假的,所以……” 刘太后一声令下:“说。”  那嬷嬷才小声道:“老奴也是打听到的,听说……宸姑娘怀疑皇上对这余大人有意思,想要让她进宫,而先前娘娘给皇上下药就为了让宸姑娘进宫,结果皇上却根本碰都没碰对方,反而去了梅妃那里, 估计宸姑娘一时间没想通,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便宜了这余大人,就……” 刘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皇帝喜欢那余小楚?”她的眼睛迸射出一抹亮色。 嬷嬷道:“这暂时还只是传言……”  刘太后却是低低笑了声:“哀家倒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如果没有确切的知道,宸儿不会做到这一步,她肯定是确切的肯定了,才会这么做。不过,这余小楚不是国舅爷的人么,当时她就没帮宸儿? ” 嬷嬷回道:“说来也奇怪,这余小楚当时愣是跟国舅爷杠上了,国舅爷觉得是不是这余小楚叛变了,跟了皇上了,所以国舅爷这会儿怕是也在气头上呢。”  刘太后眯眯眼:“哼,国舅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瞧瞧他这一两年办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哀家不痛快,行了,哀家倒是要去瞧瞧这余小楚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迷住了皇帝。”她这些年可没少 往皇帝身边弄人,只可惜,皇帝身边这么久了,除了一个梅妃依然没什么人,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余小楚,她倒是要会一会了。 而这边楚轻不知自己合适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窗棂下坐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坐起身,诧异道:“妙语?” 妙语赶紧把手里的针线包给放下了,下了软榻跑过来:“公子……不,现在该改口了,姑娘你怎么样?” 楚轻听着那姑娘还真不习惯:“你还是叫公子吧,你怎么在这里?钟大哥呢?” 妙语俏脸一红:“谁知道他,是余公子让我过来的,说是怕找的女医会看出来,到时候由余院判给公子查看,我来换药。” 楚轻点点头,这宫里的指不定哪个就是太后那边的人了。 太后的人又跟刘国舅是一条线上的,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楚轻随即余光一瞥软榻上的一件半成品的小衣服,忍不住挑眉,惊喜道:“你有喜了?” 妙语的脸更红了:“公子……” 楚轻笑了声:“我这就要当姨了,高兴,只是你都有身子了,钟大哥放心让你进宫啊?”  妙语道:“有公子在,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现在才三个月,还早着呢,都不显,我只是无聊了,所以才在这里缝一下小衣服。”妙语摸了摸肚子,眼底闪过慈爱的光,满目的温柔让楚轻知道她 过得很好就行。 “不过宫里到底是不比钟大哥那里安全,你若是没怀身子,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可你现在是双身子,我却是不能让你待在这里了。”楚轻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妙语送出宫去。 毕竟,妙语不知道皇上与太后的事,她可是知道的。 太后又跟刘国舅是一条船上的,若是太后要动皇上身边的人,难保不会从自己下手,她不怕,她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可妙语不一样。 “公子?我真的没事儿的。”妙语急了。  楚轻握住了妙语的手:“你听话,你在这里我真的安不下心,你若是真的出点事,我还要想办法保你,你想想看,反倒是让我不能施展拳脚了。余栉风先前是觉得你比较放心,不过也不是找不到别的放 心的人,更何况,我不是真的受伤了,只是迷惑刘国舅一下,你听话,不为了你自己,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妙语想了想,摸着肚子,“可公子……” 楚轻拍了拍她的手:“我能照顾好自己的,相信我。” 妙语终于被说服了,只是还未等楚轻让人找余栉风过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报唱:“太后娘娘驾到……”  楚轻脸色微变,看了一眼妙语,妙语哪里见过太后,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脸色都微白了,楚轻捏了捏她的手,等妙语安抚了下来之后,才躺了下来,装成病重的样子。果然下一刻,就传来了鞋屐踩在 地上的声音,楚轻躺在那里,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刘太后这次过来,怕是来者不善啊。  果然,刘太后一过来,立刻有宫人准备好贵妃榻,软垫,参茶,捏腿的,捏肩膀的,往哪里一坐,楚轻怎么好躺着,不过演戏演足了,楚轻只能装作吃力的样子,挪下了床榻,跪在了那里,掐了自己 一把,疼得额头上冒出了汗,一滴滴往下落,倒是格外的逼真:“下官……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轻让自己一把嗓音抖着,更加加剧了效果。 果然,刘太后瞧着对方这苍白的小脸,疼得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倒下去,很满意,余光一瞥傻愣住的妙语,还没开口,就听到楚轻直接训斥:“还不快跪下!” 妙语咣当一下跪在了地上,“民妇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轻解释道:“第一次见太后天颜,一时看呆了,还望娘娘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楚轻这么一番夸赞,刘太后倒是不好惩罚了,否则,岂不是说自己不是天颜,她翘着带了长指甲的手,仔细打量了低着头的女子一眼:“你倒是聪明。”  楚轻头垂得更低了:“……”觉得皇上这件事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她这还不如躺在府衙呢,好歹还不用这么跪着了,这皇上怎么还没得到消息,她倒是无所谓,可如今还有一个妙语……楚轻只能往自己 身上拉仇恨了,道了句:“多谢娘娘谬赞。” 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的。  太后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承认了,硬是愣了一会,才道:“抬起头来。” 第272章难言之隐 楚轻秉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冒犯太后了,直接把头抬了起来,只是目光却是没敢直接对上太后的面容,省得被挑刺。只是她这抬着头,抬得脖子都算了,才听到刘太后终于开口了:“果然长得不错,行了,起 来吧,别说哀家刻薄了皇帝的忠臣。”  楚轻心想,她这还不如跪着,如今站起来,还要演戏一番,她喏了声,站起身时,又死死掐了自己一把,觉得自己的手臂肯定铁青了,站起身,又耗费了一番辛苦,才垂着头站在那里,也没开口,多 说多错,少说少错。 刘太后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听说,你把宸儿给审了?宸儿把你刺了?宸儿还自杀了?” 刘太后一脸问了三个问题,楚轻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勉强镇定道:“回禀娘娘,宸姑娘的确是被下官审了,宸姑娘的确是把下官刺了,宸姑娘的确是自杀了。” 寝殿里有那么一瞬陷入了一番死寂。 大概是众人都没见过这么耿直的,太后问什么就回答什么,竟然都不带拐弯的,太后问的是这个么?明显是转了三转,太后能不知道宸姑娘已经死了? 刘太后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不知道对方是真傻还是假傻,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深意,嬷嬷也不敢多话,接过她手里的参茶,眼观眼鼻观鼻不敢多话。 刘太后终于再次开口了,直指问题的中心:“前些时日国舅过来的时候,还夸了你,没想到……今日你就审了宸儿。宸儿是哀家瞧着长大的,哀家觉得很不高兴。” 楚轻想,她这是跪呢,还是不跪呢?  最后她还是果断的跪下了:“娘娘节哀顺变,下官……也是实属无奈。证据确凿,下官也是有难言之隐,下官辜负了国舅爷的厚爱。”楚轻心想,国舅爷肯定还没来得及见刘太后,她现在只能把话说一半 留一半,等皇上来了,她赶紧出宫得了,这宫里果真是吃肉不吐骨头的。 刘太后皱眉:“难言之隐?你有何难言之隐?” 楚轻自然不会这么蠢说出来:“……这,下官当真不好说,娘娘下次见到国舅,还是问国舅爷吧。” 刘太后瞧着对方,莫非这里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人……还是国舅的人? 刘太后想了想,面容好了几分:“行了,哀家都没让你跪,你倒是跪上了,站起来吧。” 楚轻觉得对方肯定是故意的,自己这还要掐一次……  等楚轻站起来之后,刘太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不过楚轻就一直跟刘太后打太极,因为不确定楚轻到底是不是刘国舅的人,刘太后不好下手,于是,这么打了一会儿太极之后,楚轻终于听到殿外传来一 阵极快的脚步声,不多时,李天啸猛地把门给推开了,带着余栉风等人就进来了。 李天啸看到楚轻还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黑沉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到了刘太后近前,给她拱了拱手:“母后怎么过来这里了?” 刘太后抬眼看了李天啸一眼:“怎么?这里是皇宫,哀家不能过来了?”  李天啸忍了下来,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羽翼未丰,只能继续暂代时机:“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余爱卿为了江山社稷,劳苦功高,为百姓做事,反倒是被刺,如今身体不适,朕感念对方身体,才 让她过来静养,所以才怕被打扰了,让她病情加重,朕如何对得起百姓的嘱咐?” 刘太后脸色沉了沉,皇帝最近是怎么回事? 跟刘国舅作对就算了,现在也开始明里暗里说她的不是了? 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养都养不熟。 不过刘太后也没跟李天啸撕破脸的打算,她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过来瞧一瞧这余小楚到底是什么人,还有皇帝对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动了心思。 如今看来,果然是让她猜对了,皇帝怕是……还真上了心了。 目的达到了,太后也不继续在这里给李天啸添堵了:“行了行了,哀家这也是关心小辈,既然已经看过了,哀家也就回去了。”说罢,又嘱咐了两句,才被嬷嬷搀扶着,施施然的离开了。 李天啸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朕……恭送母后。” 等刘太后走远了,余栉风吓得扶着门框:“皇上,我这……腿软了。” 李天啸黑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瞧着楚轻,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皱皱眉:“她为难你了?” 楚轻摇头:“没为难,就是为了表现的逼真,掐了自己几下而已。”  李天啸一怔:“掐了自己几下?”随即直接就捞过了楚轻的手臂,直接就拉开了,顿时就看到雪白的手臂上,多了几道乌青,李天啸的脸色顿时更加黑沉了,回头去看余栉风,发现余栉风瞪圆了眼,李 天啸察觉到什么,迅速把楚轻的手臂给放下了:“你看什么?” 余栉风这才回过神,赶紧转头,捂住了眼睛:“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都怪皇上动作太快了,他压根就没回过神啊,皇上就一下把人衣袖给拉开了,皇上你好歹顾念着男女之别啊,就算不,这里还有两个喘气儿的呢。 李天啸的脸上更黑了:“还不快去拿药过来?”  余栉风连忙诶了声,楚轻却是喊住了余栉风:“先等一下,余公子你先把妙语给送出宫。”如果先前没见到太后之前楚轻就这么做了,现在见了太后,楚轻更加不放心把妙语留在这里了,她走过去,看 到妙语显然也被先前太后的架势给吓了一跳,到现在脸还有点白。 “妙语你没事儿吧?” 妙语摇摇头:“公子放心,我没事儿,就是刚刚被吓到了,我,我还没见过太后……”好在她先前见过几次李天啸,虽然知道了李天啸是皇帝,可也没这么害怕。 楚轻握了握她的手,看向一脸不明所以的余栉风:“妙语有身子在身,你也看到了,太后不知何时还会过来,我怕妙语撑不住,你把她送出宫。” 余栉风愣了:“怀了身子?啊,我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肯定不把人带进来啊。 妙语摇头道:“都怪我以为自己没问题,没说。”  余栉风也意识到严重性,连忙应道:“那属下这就送妙语姑娘出宫,顺便让哥哥拿药过来。”随后余栉风就带着妙语离开了,之后回头看了眼,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不知道何时皇上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 等寝殿的人一走,就只剩下楚轻与李天啸了,李天啸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因为太过担心,大概是没想到刘太后动作会这么速度:“抱歉,没有下次了。”  楚轻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对方会道歉,摇头:“皇上严重了,太后没对我做什么,更何况,就算真的,微臣也哄骗过去了。”为了让李天啸放心,楚轻把怎么糊弄刘太后,说她依然是刘国舅的人,只是 有难言之隐的事说了,李天啸松了一口气,只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探过身,一把搂住了楚轻。 楚轻吓了一跳,刚想推开李天啸,后者却已经松开了她,楚轻望着李天啸胸前明黄色的龙袍,脑袋里空空的,垂着眼,没说话。 李天啸道:“你信我,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楚轻咬了下唇,许久,才轻嗯了声。 只是她脑袋在放空之后,却乱成了一团麻绳。  后来楚轻不知道李天啸到底与刘太后说了什么,刘太后当真是没再来找她的麻烦了,为了让百姓相信她的确是伤得很重,好给刘国舅施压,所以楚轻直接在皇宫住了半个月,等大理寺把刘宸玥的案子 彻底了了之后,才出了宫,回到了府衙。  李天啸亲自送她到的府衙门口,撩起帷幕,看到为首的应振兴,俊脸沉了下来,想到半个月前,应振兴不顾身份直接拦着要见楚轻一面的情景,李天啸皱着眉,可瞧着楚轻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轻松 了一口气:“你不如先继续回去修养。” 楚轻摇头:“皇上府衙的案子多,我这没事不是么,再躺下去,过些时日我回去了,得忙成什么样啊。” 李天啸想了想,只能点了头。 瞧着楚轻下了马车,就立刻得到了府衙的人的热切欢迎,尤其是应振兴,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楚轻,差点没忍不住上去抱住对方,可到底知道这样是越矩了,还是诚诚恳恳道:“欢迎大人回来……” 楚轻其实挺心虚的,毕竟她其实根本没有受伤,可既然演戏了,那就只能全套了,只能硬着头承认了。 一直等楚轻进了府衙,李天啸才收回视线,转过头,就对上余栉风偷偷看过来的视线,黑脸:“你看什么?” 余栉风连忙摇头:“没、没看什么。” 李天啸一摆手:“回宫。” 只是李天啸这边刚走人,而另一边,楚轻刚到了府衙,还没坐稳,就看到应振兴拿着一封信进来了:“大人,这是一位姑娘送过来的,知名说要让大人你亲自看。”  楚轻愣了一下:“知道是什么人吗?” 第273章前去赴约 应振兴边把信递过去,摇摇头道:“不清楚,对方只说是对大人你有用,大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振兴递过去的时候因为这个问话顿了一下,怕万一里面有什么不妥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楚轻却是接了过来:“没事儿。”如果是刘国舅,他还不至于这么蠢,在这么个关头对她下手,毕竟,刘宸玥刚死,她若是出事的话,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那就是刘国舅了。 楚轻展开信,可等看到了里面的内容,眉头皱了下。 上面只有一句话:一个人明日午时到一品斋天字间一号厢房。 最后的署名只有一个字:刘。 楚轻粥皱眉,刘?刘什么?  她敢确定不是刘国舅,毕竟如果是刘国舅的话,对方可不会这么客气,直接就找个人把她喊到国舅府去了,哪里还会这么麻烦?那是谁?刘太后更加不可能,对方出宫并不方便,否则,也不至于培养 了刘国舅,让他在外面这般为自己笼络人心。  那么……楚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到应振兴还担心地看着她,楚轻摆摆手:“是我认识的,约我明天去吃饭,应衙头不必担心,把这半个月的卷宗拿过来我看看,先把重要复杂的 拿过来,其余已经由你们办好的,我看看卷宗没问题就能直接报上去结案了。” 应振兴还是不放心,可既然楚轻已经说没事了,他也不会反驳楚轻的话。 只是在离开之前,应振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楚轻愣了下,抬起头,对方应振兴眼底真诚的关心,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抬起右手锤了锤胸膛:“你瞧,已经没事儿了。” 应振兴在楚轻锤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等确定她脸上没有半点异样,才松了一口气:“那属下去整理卷宗。” 等应振兴离开之后,楚轻才重新摊开了那张宣纸,望着那上面的一个刘字,疑惑不已。 等晚上楚轻回去,果然在房间里又看到了李天啸,看到对方,楚轻只感觉头疼:“皇上,你怎么来了?”宫里难道就这么闲吗?  “怎么,你不欢迎朕?是怕朕又看你柜子里的东西?”李天啸挑挑眉,眼底难得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他不提的时候楚轻还没想起来,他这么一说,楚轻就想起来了那个簪子,俏脸一红,干脆不理对方 ,去洗漱了一番,直接把李天啸当场了隐形人,左右无论她做什么,皇上该不离开还是不离开,她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天啸看她回来之后就直接躺着不动弹了,走近了些,倚着床栏杆,一双凤眸垂着,视线灼热的落在她的身上:“朕让天一他们跟着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楚轻睁开眼,就对上了李天啸滚烫的目光,心头动了下,却是问道:“为什么?”被人这么跟着,她很不自在。 李天啸道:“朕怕国舅会对你不利。” 楚轻摇摇头:“那就不必了。”她坐起身,莫名想起了白日里的那封信。 “嗯?”李天啸不解地看过去。 楚轻道:“今天我接到了一封信,上面约我明天在一品斋见面,署名只写了一个刘字,皇上觉得会是什么人?” 李天啸瞳仁深了深:“刘?”他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不过李天啸首先也排除了刘国舅与刘太后,那么在这个关头会找楚轻的姓刘的,也就没几个人了。他最后给出了一个答案:“刘夫人?” 楚轻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找我,不过我想,应该是与刘国舅有关。” 李天啸眯眼:“你就不怕她对你不利?刘宸玥名义上可是她的嫡女。” 楚轻摇摇头:“不,我倒是觉得,她恨刘宸玥,恨刘家的包括刘国舅在内的所有人。” 楚轻想起来刘夫人曾经在刘家的小佛堂说的那句话,她说她失去了一个孩子,是刘国舅亲手给流掉的。 李天啸沉默了下来:“朕明日跟你一起去。” 楚轻摇头:“我们女子说话,皇上去凑什么热闹?更何况,她点名了只让我一个人去。” 李天啸想到先前楚轻在人皮案上吃的亏,怎么也不肯真的让她一个人过去,最后两人争论之后,楚轻让李天啸派天一几个暗卫在外守着,半个时辰若是自己没出来,他们就进去救人。 这次一品斋可是他们的地盘,不存在后密道一说。  李天啸终于同意了,楚轻送走了李天啸,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在李天啸走了之后,走到屏风后的柜子旁,把那枚簪子拿了出来,想要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直接毁掉,可到底是舍不得,叹息一声 ,还是把簪子重新放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翌日离正午时分还有一炷香的时候,楚轻准时来到了一品斋,她径直直接去了天字间一号厢房外,敲了敲门:“夫人可在,在下姓余。” 不多时,厢房的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条缝,是一个年纪不怎么大的小姑娘,小姑娘仔细看了看楚轻,才打开门,让她进来了。随后,这小姑娘则是出去了,守着厢房外。 楚轻进去了之后,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软榻上矮几上的刘夫人,她穿了一身黑,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斗篷,面前摆着一本佛经,手里捻着念珠,听到动静也没有停下来。  楚轻走过去之后,也没有说话,一直等刘夫人把那一段念完了,才看到刘夫人抬起头,朝着对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楚轻落座了之后,就看到刘夫人亲自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楚轻的面前:“你似乎 并不意外我来找你。” 楚轻道:“这段时间无非也就发生了那么一件事,刘夫人过来要么是为了刘宸玥,要么是为了刘国舅。不过,我猜想,前者的概率应该很大。夫人对于刘氏女的死,看来很高兴。” 刘夫人抬抬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轻点了点她面前的点心:“难得在我来之前,夫人有心情吃了三块点心。”尤其还是在念经文之前,看来这些时日刘夫人过得不错,面上也比以前红润有肉了,而不是始终是一脸菜色,整个人都透着 一股子阴沉。  刘夫人瞧了楚轻一眼:“你倒是观察细微。”她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倒是也不打算瞒着楚轻,“你说得对,我心情的确不错,至少,看到老爷愁眉不展,我心情反而极好。至于他的子嗣是死是 活,那都与我无关。” “看来……夫人这么多年恨意还是没有减退。”都说无欲无求放得解脱,刘夫人怕是这些年来根本一直没有放下过,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只是很显然,对方怕是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刘夫人自嘲的笑了笑:“从我第一次借着你的手除掉了赵夫人,除掉了赵魁梧,你觉得我们之间,谁还能摆脱的了谁吗?或者说,从我开始让人挑拨赵夫人弄死梅姨娘的那一刻,就已经回不去了。你知 道为何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动手,偏偏在去年才开始不能忍了吗?” 楚轻也喝了一口茶水:“洗耳恭听。” 刘夫人大概是憋得太久了,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她只需要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而这个人,如今除了自己身边的亲近人,也只剩下这么一位了。 从她开始动手的那一刻,从她手上开始沾满了鲜血,她就知道自己大限也快到了,可她痛不欲生的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看淡了生死。  刘夫人缓缓道:“本来我与老爷也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去年知道刘德谦出事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多么的快意吗?多少年了,从知道我的孩子没了,从我知道我再也不能生了之后,那种快意那种痛快,竟是从未有过的。原来,我吃斋念佛了这么久,帮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女儿,心里的恨意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日子的一日日过去而不断的加深,当知道老爷将会断子绝孙的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报应。这是他的报应……当年他亲手流掉了自己的孩子,活该,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弄了一个私生子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恨,多不甘,多气吗?我孤苦无依,日日念佛,却依 然换不回来我死气的孩儿,可他呢,随随便便就能又有了一个儿子,真的恨……” 刘夫人说着的时候,大概是恨极了,猩红的眼底竟是让她的表情有几分扭曲狰狞,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重新恢复了冷静,抹了一把脸,才恢复了正常:“你是不是很可怜我?” 楚轻摇摇头:“不,你是个好母亲。”只是,她却陷入了执念,为了报复冥灭了良知。 梅姨娘无辜,她肚子的孩子也无辜,可当时刘夫人挑拨赵夫人弄死梅姨娘的时候,一定知道那个孩子也是活不成的。  她想要的,不仅是梅姨娘的性命,还有那个孩子的…… 第274章铸成大错 只是因为她认为这个孩子是刘国舅的,所以她不喜欢这个孩子活着。  刘夫人像是听出了楚轻的后半句话,轻轻笑了出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只要能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痛快一些,也是好的不是吗?”她低着头,捻了几下念珠,才慢慢道:“你是不是也在怀疑,刘宸 玥的事,我到底有没有参与?” 楚轻没说话:“……”  刘夫人道:“我并未直接动手,不过是在那日赏花宴的时候听到了她与迟柔的对话,知道她打算让迟栾辱了你,不过呢……刘宸玥到底是太年轻了,她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前脚说服了迟 柔,我后脚就派人去在迟栾面前说刘家的权势,刘家的地位,成了刘家的女婿,以后荣华富贵不愁,你觉得,迟栾会选你还是选刘宸玥?” 楚轻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刘宸玥。” 不傻的都会选刘宸玥,一个是女提刑,朝廷命官,可同样的,她也不怕官司,孑然一身,并不在意这些名声,否则,当初她也不会直接女扮男装,入朝为官。 而刘宸玥不一样,千金嫡女,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如果成了,摆在迟栾面前的就是功名利禄,迟栾自然迷花了眼,铸成了大错。 这件事里,这些人哪个都不无辜,刘宸玥一开始心存恶意,迟栾心存歹念,刘夫人故意为之……可偏偏最后能置身事外的,也是刘夫人。 刘夫人看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看起来对我很不认同。” 楚轻垂眼:“毕竟是……一条人命。” 刘夫人道:“可如果不是我扭转了这一切,如今被迟栾玷污了清白的,可就是你了。” 楚轻长叹一声,不愿再就纠缠这件事:“刘夫人你今日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刘夫人道:“也没什么,这件事我唯一没想到的,大概就是你竟然是皇帝的人,竟然还真的把刘宸玥给差点判刑了,不过她倒是对皇上一片痴心,竟然不惜想毁了你后自杀。我欠了你一次,所以,也打 算还你一次。” 楚轻诧异地抬起头:“夫人什么意思?” 刘夫人眯着眼,道:“老爷如今对你可是很不满呢,不过呢,我帮你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你要不要试一试?可是能让你重新获得老爷的信任。” 楚轻心一动,莫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夫人……是想让我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的身上?” 刘夫人扬唇笑了起来:“我果然没看错人,也许……他真的能败在你手里也说不定。” 楚轻难以置信:“他……是你的……夫人你真的?” 刘夫人垂着眼:“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早晚都是要死的。不过既然我这也算是尽了一份心了,如果到了皇上的面前,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楚轻愣了下:“夫人你说。” 刘夫人道:“如果他真的败了,留他一个全尸。等我死了,把我与我逝去的孩儿葬在一起,到时候会有嬷嬷告知你位置。”  楚轻张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只听到刘夫人道:“我知道,你也想要将我绳之于法,不过……再等等吧,至少,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是不是?肖家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上来,希望你能跟皇上禀 明。” 楚轻许久,才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刘夫人最后深深看了楚轻一眼,这才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戴上黑色的兜帽,把经书与木鱼都放进了一个匣子里,“至于怎么把刘宸玥的事推给我,我相信你能做到。相信,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声再见吧。” 楚轻莫名喉咙有些发干,坐在那里,竟是忘记了动弹,许久,才哑着声音道:“……再见。” 刘夫人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只是对方最后那一抹笑,竟是带了圣洁的光,许久都未从楚轻的脑海里消散掉。楚轻在厢房里一直坐到茶凉,才揉了一把脸,走了出去。  而她走出去之后,躲在暗处的天一等人才松了一口气,楚轻回府衙的时候,没坐软轿,而是走着回去的时候,脑海里闪着刘夫人的话,忍不住想,善恶一念间,她竟是不知道刘夫人算是一个好人,还 是算一个坏人了。 她手上沾过血,可同样的,她通晓大义,大是大非,虽然中间也加了自己的私心,可到底来说,如果是她,她怕是做不到这般的坦然。 楚轻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楚轻看了看,帷幕掀开一半,露出了李天啸的一张黑沉的俊脸。 楚轻愣了下,就听到李天啸道:“上来。”  楚轻倒是没拒绝,上去之后才发现马车里竟然只有李天啸一个人,她坐在李天啸的对面,却是没说话,大概还没从刘夫人的离别的话语中回过神。李天啸却是忍不住了:“刘夫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 何这一路你都心神不宁的?” 李天啸到底是不放心,所以除了让天一他们守着之外,还雇了马车在一处瞧着,等楚轻出来的时候,他就跟着了,对方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他很是担心,刘夫人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楚轻想了想,也没必要瞒着李天啸,刘夫人也有部分话是要告诉李天啸的,楚轻干脆都说了出来。 等楚轻说完了之后,李天啸也沉默了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互相瞧着,许久,李天啸道:“刘夫人……如果你有机会再见到她,告诉她,朕不会动肖家的人,让她放心。”  楚轻轻嗯了声,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刘国舅这么快就找来了,离刘夫人见她不过是过了几天,突然,刘府的管家就过来了,说是要见楚轻一面。对方正大光明的请他入府,就是告诉众人,他不会对 她怎么样,让楚轻放心。  楚轻给李天啸递了信之后,就径直去了刘府,刘国舅依然是在书房见的楚轻,近一个月没见,刘国舅看起来苍老了些,满面倦容,他皱着眉,死死盯着楚轻:“老夫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老夫 ?为什么要同皇帝同流合污?” 楚轻垂着眼没说话,想了想,只是道:“国舅爷别问了,学生有难言之隐,学生真的没有背叛国舅爷。”  刘国舅愤怒的直接砸了手里的砚台,楚轻倒是没有躲,砚台倒是也没砸在她身上,只是在脚下碎开的时候,溅了楚轻一脚的墨汁,她也没有理会,只是重复着那句话:“国舅爷,学生真的有难言之隐, 可学生真的没有背叛国舅爷。” 刘国舅气得不行:“难道还是老夫冤枉了你?宸儿的死,难道不是你非要查的?但凡你当时松一点口,等稍后再去查,宸儿至于死吗?” 楚轻垂着眼:“学生有难言之隐。” “你有何难言之隐,你倒是说啊?”刘国舅气得站起身,走来走去,暴躁的很。  楚轻垂着眼,许久才叹息一身:“学生答应过那个人不说的,可学生还是那句话,学生真的没有想过背叛国舅爷,国舅对学生有知遇之恩,学生感激不尽。只是那个人……学生同样尊重,她要让宸姑娘伏法,学生……真的为难。”说罢,楚轻恭恭敬敬的刘国舅鞠了一躬,抬起头,对方刘国舅狐疑的目光,才轻叹一声,“国舅爷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学生真的不能说,家事国事天下事,有时候家事也很重要 。” 楚轻说罢,又鞠了一躬,不等刘国舅说话,竟是直接自己先离开了。 刘国舅皱着眉头,脸色相当的不好看:什么国事家事的,难道还有人逼着她要弄死宸儿不成?到底谁比他还有面子,竟然能让她公然不给面子弄死宸儿? 刘国舅眯着眼,突然脑海里就闪过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最初推荐余小楚给他认识的…… 刘国舅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开始猛烈的咳了起来,他颓败地坐下来,死命地锤着自己的胸膛,咬着牙,突然把桌上的东西都给砸了:“刘管家!管家!” 刘管家很快就进来了:“老爷,什么事?” 刘国舅咬着牙:“你去给老夫查查,最近宸儿出事的那段时间,夫人都在做什么?!” 刘管家愣了下,随后应了:“是、是是,老奴这就去查。” 刘国舅等刘管家走了之后许久,才眯着眼看着一处,猛地锤了一下桌子:夫人,最好不是你…… 入夜,凉风吹起,刘府后宅的主院里,刘夫人让近身的嬷嬷把自己搀扶了起来,用帕子捂着嘴开始低低的咳了起来。 嬷嬷眼里闪过一抹不安:“夫人,您先把药给喝了吧,喝了再……” 刘夫人摆摆手,等咳的差不多了,才静静让嬷嬷把她搀扶起来,望着外面的黑暗,问道:“他让人开始查了吗?”  嬷嬷道:“按照夫人的吩咐,已经让明玉那丫头什么都说了,怕是老爷如今已经知道了……” 第275章断子绝孙 刘夫人轻嗯了声:“你去,把我出嫁后带来的那件杏黄色的罗裙拿来。” 嬷嬷担心道:“可如今天凉,夫人你的身子……”  刘夫人摆手:“让你去就去,不要废话,等拿来了之后,你就让下人们都回去,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过来主厢房这里。”因为此时天气还很凉,房间里染着银炭,角落的香炉里则是燃烧着香料, 却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嬷嬷的眼底闪过不安,跪了下来:“夫人,让老奴留下来了吧,好歹有个照应!” 刘夫人却是静静地看着她:“怎么?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她说完,又开始咳了起来,嬷嬷的脸色变了变,连忙不敢再说别的,起身红着眼圈去找衣服去了。  只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件衣服已经是很旧的款式了,可因为保养的挺好,倒是颜色还鲜艳,嬷嬷捧着走了过来,一直到近前,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偏过头泪珠砸下来,跪在地上,“夫人……您一定 要保重身体啊。” 刘夫人垂着眼,望着那件衣服,轻叹一声:“伺候我换衣服吧。” 等这件衣服换上,嬷嬷发现刘夫人竟然比当年出嫁时还要轻盈,明明这几日已经养回来一些了,可怎么? 刘夫人坐在铜镜前,推算着时辰也快差不多了,摆摆手:“你下去吧。” 嬷嬷好像说什么,对方铜镜里刘夫人微凌厉的目光,到底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刘夫人等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冷静,才拿起梳子慢条斯理的梳着头,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外的门响了一下,刘夫人坐着没动,望着铜镜里的妇人,这些年因为吃斋念佛,她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只剩下一 副悲观悯人的慈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恨,有多怨,这些年她手里沾的血,大概数都数不清了,不过她却从未后悔过。  不多时,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刘国舅最后渐渐出现在铜镜里,黑沉着脸,整个人都处于暴怒阴沉的状态,别人瞧着这样的刘国舅,怕是早就吓得不行了,可刘夫人像是没看到,慢慢转过身,抬眼,瞧 着脸色黑青的刘国舅:“老爷,你来了。”她的声音像是评述一般,缓慢的,却又带着一丝怀念。 刘国舅本来极为怨气的目光,在落在刘夫人的身上时,微愣了下,皱着眉看着她身上杏黄色的罗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的白皙,他眼神闪了闪,却又忍不住冷下脸:“是你去让余小楚弄死宸儿的?”  刘夫人坐在那里,笑了声:“老爷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什么叫做我让余小楚弄死她的?明明是她自己作死,买凶杀人,后来又刺杀朝廷命官自尽而亡,到了老爷的嘴里,怎么就成了我是杀人凶手了? ” 刘国舅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的丫鬟都说了,是你去找人撺掇的迟栾,若非如此,迟栾怎么会想到玷污宸儿?迟栾不这么做,宸儿怎么会买凶杀人?” 刘夫人面无表情得瞧着暴躁不已的刘国舅:“那么,老爷是想让我亲眼看着她毁了余大人?” 刘国舅被堵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愤怒道:“宸儿是你的女儿,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听了他的话,刘夫人嘲讽的笑了笑:“这话老爷你说这,也不怕自己躁得慌,她是我的孩子吗?我的孩子,不是当年早就被你弄死了吗?” 刘国舅浑身一震,气得抓狂得瞧着她:“你非要让老夫说多少次,那是意外!意外!” 刘夫人嘲讽地笑笑:“哦,是意外。”可她一个字都不信。 刘国舅也看懂了刘夫人眼里的意思,咬着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夫人垂下眼,许久,才缓缓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不得你们一家这么好像,而我……却只能这么常伴佛堂而已,我当年就说过,”她抬起头,看着刘国舅变了的脸色一字一句道:“我过得不好,也必 然让你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刘国舅倒吸了一口凉气,气得快走了几步,猛地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  刘夫人身体弱,直接被掀翻在了地上,歪过头,吐出一口血,刘国舅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下手竟然这么狠,眼神闪了闪,想伸手去扶她,却又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他不 知道的事,他咬着牙,看着对方慢慢撑着身体站起身,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倒。 刘夫人抬起头,拿过帕子一点点拭去了嘴角的血渍:“怎么,你看起来很生气,你要杀了我吗?杀了我,你就可以把你外面那些外室都弄进来了。” 刘国舅气得又抬起头,可瞧着对方嘴角流着血的模样,到底是没再挥下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刘国舅一甩袖子,就要离开,不过身后却在这时候传来了刘夫人极轻的声音:“当年,你记得你去肖家求娶我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刘国舅的脚步突然一顿,抚着门框的手久久都未动弹,他咬着牙:“老夫早就忘记了!”  “是吗?”刘夫人喃喃一声,望着刘国舅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像是怀念,又像是自嘲:“……可我都记得,你说你与别人不同,你说要带我看尽千山万水,赏遍千里桃花,你会让我子孙 满堂,一世欢颜……可是,你一个字都没做到。你这个……骗子……” 刘夫人捂着嘴突然猛地咳了起来,一张脸越来越白,透着病态的死青,哪里还有先前半点的红润,仿佛朝夕间衰老下来,哇的吐出一口血,扶着门框,滑坐在地上,望着一处,缓缓倒了下去。 因为刘夫人吩咐过听到动静谁也不许去主厢房,所以一直等后半夜,到底是不放心的嬷嬷过去想偷偷看一眼,结果一过去,就看到了浑身早就冰凉的刘夫人。 嬷嬷吓坏了,尖叫声骤然间响了起来,划破了刘府寂静的夜空:“啊——快来人啊!”  而另一边的书房,从离开之后就过去的刘国舅,本来正站在暗格的一处擦着一个牌位,突然外面就乱了起来,随后是管家凌乱的脚步声,在外拍着门框:“老爷出事了,主院那里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 吧……” 刘国舅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紧紧握着的牌位差点滑落在地,他抱住了,才把牌位放了回去,之间上面只有几个字:吾儿刘念昕之灵位。 他定了定心神,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他合上暗格,走过去打开门,脸色极难看:“什么事?” 管家却是脸吓得惨白:“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她怕是……不行了……” 刘国舅浑身猛地僵了下来,许久才拽着管家的衣襟:“你说什么?!”  楚轻得到刘家出事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先前与刘夫人辞别之后,越想越觉得刘夫人最后那话不怎么对劲儿,不过她也没多想,所以等余栉风带着李天啸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诧异的不行:“ 你说刘夫人病得快死了?可我先前看她还……”  余栉风道:“大概是硬撑的,这刘夫人也是个狠角色,听说刘国舅知道刘宸玥那件事是她故意的之后,去找她的时候,她穿了刘国舅最喜欢的颜色的衣服,说起来这刘国舅跟着刘夫人,当年还真是让人 艳羡的一对,不过后来……听说刘夫人流产之后,刘国舅突然把刘德谦抱回来说是他的儿子,要给刘夫人当儿子养的时候,两人好像就开始崩了……” 楚轻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按照年岁算,他那个时候出生了吗?  余栉风道:“我不知道,可有人知道的,坊间各种版本的都有,不过更多的说是当初刘国舅怕刘夫人不会好好对他在外面生的私生子,所以故意弄掉了刘夫人的孩子。不过这些年刘夫人倒是也没表现出 怎么样,倒是挺大度的,后来听说又生了个女儿,就是刘宸玥,本来我们也以为刘宸玥真的是刘夫人生的,没想到,这个也不是,刘夫人竟然早就不能生了。” 楚轻想到刘府摆着的小佛堂,头疼:“刘夫人得的什么病?” 余栉风道:“没打探出来,估计比较严重,听说一直在吐血,止都止不住,加上昨夜似乎冻着了,现在都没醒,已经去宫里请了好几位御医了,我哥哥都请过去了,估计……撑不撑的过去还不知道。” 楚轻心想,看来刘夫人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算计好了这一切,她想到刘夫人做的事,倒是不知道要同情对方,还是同情那些被她害死的无辜性命了。 李天啸大概是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宽慰道:“既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也别太在意,人各有命。”  楚轻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感慨,对刘夫人来说,大概很久之前,失去了希望,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吧。 第276章并非亲生 “你要去看她一眼吗?”李天啸看楚轻面上隐隐浮上恍惚,忍不住开口道。  楚轻摇摇头:“她大概不会想让我去看她的,那天在一品斋的厢房的时候,她那时候就在交代后事了,我于她来言,就像是一个正义的审判者,她吃了这么多的斋,念了这么多年的经,不过就是希望死 后能与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想见。可我的存在,就会提醒她那些她做过的血腥的事,怕是会更让她不舒服。” 李天啸点头:“朕回去让他们好好替她诊治,让她走的时候至少没这么痛苦一些……” 楚轻应了,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按照她临死前所言,死后把她的遗体与她当年未出世的孩子葬在一起。  而另一边国舅府,刘国舅一夜未睡,他无力的坐在大堂上,外面乱糟糟的,婢女嬷嬷出出进进的,带着的御医来来往往的,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一夜之间,竟是白了双鬓,眼 神浑浊没有焦距的望着一处,许久都没有能说出一句话。 管家不安地走进来,看到刘国舅这模样,忍不住道:“老爷,您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老奴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刘国舅却没动,他慢慢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管家:“御医怎么说?” 管家眼里闪过什么,可到底还是慢慢说了出来:“御医说……怕是就这两天的事,他们现在只能让夫人少点痛苦,可……他们让老爷尽快准备身后事了。”  刘国舅一直就那么盯着管家,许久,才咬着牙,猛地掀翻了身边的桌子,怒吼:“不可能!她昨夜明明就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说……说……没了就没了。”到最后几个字,刘国舅的声音渐渐缓了下来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似乎还没能从刘夫人说死就要死的打击中回过神。  管家诧异地看着刘国舅,他其实一直以为老爷跟夫人的关系不是很好,毕竟,他们几乎没什么交流,老爷也不怎么回主院,更多的是在外面,要么流连青楼,要么就是在外室那里,不过倒是一直没把 人给带回来。他还以为老爷与夫人早就没感情了,可没想到……  “老爷,御医说……夫人这病已经得了不短了,至少已经有半年以上了,怕是更长,只是夫人一直没说而已,也不好好用药,刚刚发现的时候也许有救,可现在……怕是回天乏术了。”管家感慨一声,御 医这意思就是说,夫人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不过就是不愿意告诉老爷而已,怕也是……一直就想死罢了。 刘国舅应该是听出来,他恍恍惚惚的重新颓败地坐了下来,哑着嗓子苦笑:“她就这么不想活着么……” 管家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被刘国舅给挥退了。  刘国舅坐在大堂里许久,才慢慢撑着扶手站起身,一步步晃晃悠悠地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到了房门前,御医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几个嬷嬷与婢女正在里面边收拾边哭泣。刘国舅听得心烦,慢慢走进 去,听到他们哭,吼道:“都哭什么哭?夫人这不是还没死吗?滚!都给老夫滚出去!” 嬷嬷与婢女被刘国舅这近乎癫狂的模样给吓到了,也不敢多呆,赶紧就走了。  等房间里就只剩下刘国舅与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刘夫人时,刘国舅望着屏风火,影影绰绰的一个影子,房间里染着香,可依然遮掩不住那浓烈的血腥味,他抬起步子,觉得沉得很,慢慢朝着那边一步步挪了过去,等终于站在床榻前,瞧着那一张脸迅速苍老消瘦的面容,咬着牙才忍不住了喷涌而出的情绪,他狠狠拽着对方的衣襟,猛地拽了起来,可看着她没什么反应的身体,又慢慢把人给放了下来 :“为什么?!”  刘国舅嘶吼着,“这些年你不愿意看到老夫,行,老夫很少过来打扰你,你想吃斋念佛,老夫也依着你,就算是你暗地里挑拨赵夫人对梅姨娘下手,后来老夫知道了,也没戳穿这件事,你还有什么不满 的?为什么还要想死?!如果是因为孩子,你难受,老夫比你好受多少?!当年你流产,真是是意外啊!” 刘国舅痛苦的吼了一声,只是吼完睁开眼,却在看到不知何时睁开眼的刘夫人时,他眼睛一亮,猛地趴过去,想拽住刘夫人的手,却被刘夫人给费力拽了出来,刘国舅还想去握,刘夫人咳了起来。 刘国舅不敢了,只是趴在床头:“你……行行行,老夫不动,你感觉怎么样?” 刘夫人静静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的身后事……怎么……样了?” 刘国舅气得浑身发抖:“除了这个,你难道就没别的要对老夫说的吗?”  “说什么?说刘德谦,还是说……刘宸玥……还是说你那些外室……还是你这些年的风花雪月?”刘夫人嘲讽地看着他,眼底的焦距越来越对不上,让原本暴怒的想要吼出声的刘国舅的声音就那么戛然而 止了。  “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相信老夫……当年你流产,真的是意外,不是老夫所为……那也是老夫的儿子,老夫怎么舍得就那么流掉?”刘国舅痛苦的捂着脸,“等你好了,老夫带你去看念儿的灵位,老夫这些 年,也不好受……” 刘夫人沉默地看着他,许久,苍白的唇吐出几个字:“可我……一个字都不信……他们都说,你怕我……对你的私生子……不好……你好狠的心啊……刘忠扬……你怎么能杀了我的孩儿……”  刘国舅几近暴怒的情绪游走在崩溃之外,他刚想怒吼,却看到刘夫人又歪过头吐出了一口血,吓得他连忙把人扶了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我怎么可能为了什么私生子杀了我们的孩子?那……他根本 就不是我的儿子啊!”刘国舅大概是被刘夫人一口接着一口吐着的血吓到了,这句话脱口而出。 刘夫人的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朝着刘国舅看去,眼底带着希冀的光:“你……你说什么?”  刘国舅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可瞧着刘夫人原本死寂的眸仁里,那隐隐浮动的希望,咬咬牙,道:“谦儿他……不是我的孩子。所以当初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我为了私生子从而故意把我们的孩子弄没了 ……那真的是意外!” 刘国舅抱着刘夫人,他这些年何尝心里好受? 刘夫人眼底闪烁着:“那他……是谁的孩子?你难道会甘心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这些年待他如何,你自己知道……” 刘国舅把人搂的更紧了,他能感觉到刘夫人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你信我好不好?谦儿真的不是我的骨血,我之所以对他这么好……是因为,是因为……他是妹妹的孩子。” 刘国舅看的刘夫人瞳仁越来越涣散,生怕她真的就那么死了,咬咬牙,把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刘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光……可是那光之外,许久慢慢凝聚在刘国舅的脸上,突然继续咳了起来,嘲讽道:“你骗我……你还在骗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太后的孩子?怎么可能……噗!”刘夫人又吐 出一口血,躺在那里,眼神望着床幔,已处于弥留之际。 刘国舅被吓到了,“真的,他真的是太后的孩子,是太后当年还没进宫之前生的私生子……” 刘夫人却是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 刘国舅吓坏了:“御医!御医!来人啊,都来人啊!”  随着又一阵人仰马翻,御医再出来时,看着头发凌乱,双眼发红的刘国舅,叹息一声:“国舅爷,老臣无能,还是尽快办后事吧……夫人若是有什么遗愿,就赶紧帮她了了吧,否则……”御医摇摇头,像 是也说不下去一般,就那么叹息了一声走了。 刘国舅恍恍惚惚的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管家不安地喊了他一声:“老爷?” 刘国舅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脑海里闪过御医的话“有什么遗愿,赶紧帮她了了”……他突然咬咬牙,猛地转身,低吼道:“备马,老夫要进宫一趟!” 刘太后拿到刘国舅递的帖子时,正躺在贵妃榻上让嬷嬷给按摩,听到嬷嬷的话,睁开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道:“……听下面的人说,刘夫人,怕是不好了……” “嗯?”刘太后坐起身,接过嬷嬷的参茶喝了一口:“怎么回事?前些时日不还好好的?” 嬷嬷道:“这不是很清楚,听说因为宸姑娘的事,让刘夫人与国舅爷很是不愉快,昨夜国舅爷连夜进宫请的御医,后来就听说,怕是不行了,就这两天的事了……”  刘太后皱皱眉,倒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摆摆手:“传旨让国舅爷进来吧。” 第277章死不瞑目 刘国舅踏进坤宁宫的时候,刘太后愣了半天,瞧着面色灰败惨无人色的刘国舅,皱着眉,挥挥手,让伺候她的嬷嬷都退下了,一时间,整个寝殿里,就只有刘国舅与刘太后两个人:“大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这些年也没见有多在意对方,何以对方一要死了,他就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刘国舅走到刘太后的面前,抬起头,一夜未睡的双眼猩红,让他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妹妹,算大哥求你一次,你可不可以……去跟她说,告诉她,当年我真的没有故意让她流产,谦儿真 的不是我的孩子,而是你的……” “大哥!”刘太后听到他的话,猛地坐起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国舅狠狠抹了一把脸:“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妹妹你心里知道,我也不求别的,你就去跟她说一声,告诉她……我没有对不起她……你让她……至少能死而瞑目,算大哥求你了……”  刘国舅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惨,刘太后皱着眉,她这些年保养得宜,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十出头,被如今的刘国舅一衬,瞧着更加的鲜亮夺目:“大哥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想功 亏一篑吗?” 刘国舅的嗓子有些哑,佝偻着背,“可谦儿已经不能当皇帝了,他被皇上弄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我们当年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妹妹你知不知道?已经失败了……” 刘太后的脸色沉下来:“可你忘记,那个孩子了吗?” 刘国舅浑身一震,瞧着刘太后难以置信:“你疯了?那孩子才多大……你难道还要让我再等个二十五年吗?”  刘太后站起身,走到了刘国舅的面前,缓声道:“大哥,这件事就算是滥到了肚子里也不能说,你知道一旦说出来就会成为宫廷丑闻,你可明白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告诉了她 ?” 刘太后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被刘国舅捕捉到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敢!”  刘太后表情威严凝重下来,她多年身居高位,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宫妃了,她一路爬上来,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尸骸,她又怎么可能被威胁道:“大哥你可想清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任 何一个环节出了错误,那么刘家整个家族都可能万劫不复,你确定要让哀家去告诉她?更何况,她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哀家也很心痛,可人死不能复生,大哥你节哀。”  刘国舅身体震了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太后:“妹妹,当年若非因为谦儿……若非你非要让我把他当成私生子带回去,她何以会因为生气摔了一跤让我的念儿没了?何以整整二十多年都没原谅过我?这 些年,我为了做了这么多,你难道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答应我?”  刘国舅眼底的痛意让刘太后心沉了沉,脸上的强势慢慢缓和下来,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大哥……你可知道,这件事一旦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如果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那个贱人 当年……你确定要这么做?”  刘国舅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可她……临死都不愿意信我,都不愿意原谅我……”刘国舅大概是悲痛到极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为了刘家的兴盛,他忍了这么多年,不惜隐瞒了这么多年,可她就要死 了,刘夫人眼底的恨意,让他脑袋乱成了一团,他只想最后为她做点什么,哪怕是……哪怕是……让她能够瞑目也好。 刘太后眼底的暗芒浮掠而起,想了想,“大哥,哀家也不方便出宫,不如这样好了,哀家写一封信,你带给她,如此可好?” 刘国舅摇摇头:“我了解她,她性子偏激,固执的很,若非你亲口承认……她不会信的……不会信的……” 而就在刘国舅苦苦劝刘太后出宫见刘夫人说明真相的时候,刘夫人从刘国舅离开之后,慢慢睁开了眼,她歪过头,又吐出了一口血,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一旁的嬷嬷急得连忙把人扶起来,边给她漱口,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夫人……您一定要保重啊。” 刘夫人掩着唇咳了几声,强压下眼前翻滚的黑意,哑着声音问道:“去……拿……纸笔……来……” 刘夫人喘息了好几声,才勉强让自己把一句话说完整。 嬷嬷劝道:“夫人,您……您就等身体好了再……” “去!拿过来!”刘夫人大口大口的喘气,仰躺在那里,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知道自己怕是就要死了。 可她这么多年的恨,这么多年的怨,又有谁来偿还呢? 刘德谦,刘国舅,刘宸玥……刘太后……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德谦竟然是刘太后的私生子,她与刘国舅夫妻这么多年,知道他把家族看得极重,而他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话,她说不信,却是已经信了八九分。 她知道刘国舅不敢拿刘太后,不敢拿刘家开玩笑…… 可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她的念儿回不来了……她这么多年的恨与怨,谁又说得清,偿的全……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刘忠扬,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  “咳咳……”在刘夫人的低咳声中,嬷嬷到底还是拿了过来,等拿来了之后,刘夫人早就让嬷嬷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她费力的捏着笔,颤抖着手写了一封信……花费了好久,才终于写完了,可到底没忍住 ,还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重重倒了下去。 “夫人!” 嬷嬷哭出声,刘夫人已经觉得自己眼前看不见东西了,她死死颤抖着手把那封信按在了嬷嬷的手里,两只手死死攥着:“我……我死后……交给……给……余……小……小……楚……”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刘夫人带着这一生的不甘,终于断了气,直到死,她都无法瞑目,睁着眼,死死盯着前方,眼角滑落一滴泪。 嬷嬷瞧着手里染了血的信,哭着把信装进了怀里,等收拾好了一切,才颤抖着腿,走出去,哭嚎着喊了出来:“夫人她……去了……” 而另一边皇宫里,刘国舅瞧着越来越晚的天色,脸色终究变了,突然撩起长袍,跪了下来:“太后!我给你磕头,算我求你……你就去说一句,一句就好,至少让她安心离开……” 刘太后眉头紧锁,最后想了想,“大哥,你这是再逼哀家……”  “太后!娘娘!”刘国舅长声喊了声,声音哑的不可思议,就在刘太后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坤宁宫殿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到了近前,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国舅爷,宫外加急,刘夫人……去 了……” 刘国舅猛地回过头,大概是回的太急,竟是直接一头扎在了地上,把刘太后也给吓了一跳:“大哥!” 宫里顿时也乱成了一团。  御书房里,李天啸皱着眉听着余栉风说着坤宁宫的小道消息:“……皇上你不知道,听说这刘国舅一个时辰前匆匆进宫了,也不知道在里面跟那老巫婆说了什么,一个时辰都没出来,要我说,他这个时候就应该陪在他夫人的榻前啊,大哥说刘夫人怕是也就这两天的事,随时都可能……哎,可惜了当年郎才女貌了,这刘夫人当年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可惜这刘国舅成婚前说的倒是好,结果现在却是…… ” 李天啸听不下去了:“行了,你可以出宫去了。” 余栉风忍不住道:“哎,要是楚轻在这里,肯定喜欢听我说这些,算了算了,我去找楚轻好了。” 说罢,就要走,结果李天啸也把手里的狼毫笔一放,“朕也困乏了,也出宫走走。” 余栉风有点嘴贱道:“皇上您累了可以在御花园走走啊?” 只是对方李天啸沉沉的黑眸,顿时怂了不敢乱说话了,老老实实道:“那一起一起……” 只是还没等两人从暗格出宫,刘公公敲响了御书房的门:“皇上?” 李天啸脚步一停:“何事?” 刘公公在外面道:“皇上,坤宁宫出事了,国舅爷听闻刘夫人去了之后,直接栽在地上没起来,这会儿怕是有些不好,太后娘娘让您去一趟。” 李天啸皱眉:“不是有御医吗?” 余栉风眨眨眼,压低声音道:“皇上您还是去一探吧,国舅爷等下肯定要出宫,我们顺便能去刘府,楚轻不是得了刘夫人临死前的嘱托,要葬在别处么?怕是等下得到消息也会过去。” 李天啸一听这,轻嗯了声:“朕知道了,你先带着御医去坤宁宫,朕稍后就到。”  而另一边,提刑府衙内,楚轻在刘夫人刚去之后,就得到了消息,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刘夫人会去的这么快,她感觉上次见到她,仿佛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第278章他负了她 楚轻揉了揉眉心,一旁前来禀告的应振兴瞧着她这模样,愣了下,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大人如果不想去的话,就由属下代大人前去一趟国舅府好了。” 应振兴不想看到她这般纠结,听说当初大人之所以会被刘国舅赏识,就是因为这刘夫人举荐,如今刘夫人死了,大人怕是心里也不怎么好受吧?  楚轻摇摇头:“不必了,我去见刘夫人最后一面吧。”这会儿怕是刘国舅已经得到了消息,她过去,能说一下刘夫人的遗愿,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也为了帮她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隐患,她于情于理不能什 么都不做。 应振兴看楚轻坚持,倒是也没说别的,不过还是跟着楚轻一起去了国舅府。  楚轻得到消息的时候稍晚一些,她到国舅府的时候,刘国舅刚从宫里被抬着回来的,他已经清醒了,额头上却是撞了个包,被白纱布包扎着,瞧着有点惨,衬着那张胡子拉渣憔悴的脸,看着倒是让人 有几分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楚轻并不怎么同情对方,这些年,在刘国舅手里无辜惨死的人又少了? 那些人又有多可怜,不过看到刘国舅这样,身为一个“幕僚”她不可能真的冷漠着一张脸,楚轻上前,朝着刘国舅拱了拱手:“国舅爷。” 刘国舅却没动弹,目光落在一处,空空荡荡的,仿佛还没从打击中护国身,他的身边躺着不远处就是已经过世的刘夫人,只是被屏风给遮挡住了。  楚轻看到刘国舅没反应,只能先出去了,只是一出去,就看到了李天啸与余栉风,他们两个这次倒是没有易容,楚轻想到对方是刚从宫里出来的,怕是刘国舅是被两人给带回来的,楚轻在外面面前刚 要行礼,李天啸道:“不必了,微服私访。” 楚轻躬了躬身,退居到一旁,三人站在门口的位置,不远处跪了一地的奴才婢女嬷嬷。 除了战栗着的包括应振兴在内的四个人,所有人都谨言慎行,生怕惹怒了刘国舅。 而且,刘国舅这模样,让人觉得有些吓人。  不过李天啸的视线突然一转就落在了应振兴的身上,后者也看了过来,刚开始没太注意,此刻是看到李天啸觉得有点眼熟,李天啸又没易容,突然浑身一震,就要跪下来,被李天啸拦住了:“微服私访 ,不必如此。”  应振兴连忙应了,再去看楚轻,怪不得刚刚大人的态度有点奇怪,他先前站的有点远,如今才明白大人刚刚是要行礼。李天啸本来瞧见楚轻与应振兴一起来心里还有点小不爽,不过此刻瞧着应振兴谨 慎的模样,心里顿时舒坦了,虽说用身份压人有点不妥,可他第一次觉得当皇帝还是不错的。 楚轻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正在想,要怎么跟刘国舅提刘夫人不愿意葬在刘家祖坟的事。 瞧刘国舅如今这模样,怕是又一个极为深重的打击吧,可就算是再打击,也是要说的。 只是还未等楚轻开口,刘国舅终于面对了现实。  他缓缓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旁的管家赶紧把他搀扶了起来,刘国舅坐在那里往外看,看到李天啸竟是也没了反应,只是扫过一圈,发现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咬着牙,怒吼一声:“大少爷呢?! ” 管家被刘国舅这么咬牙切齿的声音给吓到了,呼吸一窒,连忙跪了下来:“已、已经去说了,只是……大少爷昨夜喝醉了酒,这会儿还没清醒……” 刘国舅猩红着眼,死死咬着牙,突然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去,给老夫就算是拖……也拖过来了!就说是老夫说的!他娘没了……他竟然还能好好的睡着?!” 刘国舅大概是真的怒到了极致,那猩红着眼的模样,像是刘德谦如果现在在他面前,他能直接把人给活啃了。 管家也被刘国舅这模样给吓到了,赶紧带着人就去刘德谦的苑子,打算把人给带过来。  楚轻皱着眉头瞧着这一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刘国舅刚刚听到刘德谦竟然没有来给刘夫人守孝的时候,眼神里竟是露出了一抹凶相,那种陌生的像是要把人给宰了的模样,瞧着就像是一个仇 人而不是一个儿子。 就算是刘德谦真的如此,可传言这刘国舅极为宠爱这个儿子,可怎么会只是因为对方喝醉了酒,却突然露出这种模样?还有就是,刘夫人眼看着就要断气了,刘国舅先前是从宫里送出来的吧? 他去宫里找谁? 肯定不是皇上,那就是刘太后? 他在刘夫人临死之前突然去找刘太后做什么? 这些疑问一个个冒出来,让楚轻眼底的疑虑越来越浓,只是现在却不是问话的时候。  不多时,喝的烂醉的刘德谦就被管家几个人给抬了过来,刘德谦自从上次没有成功把余栉风给弄死之后,被刘国舅敲打了一番之后就一直醉生梦死的,此时被人抬过来,还昏昏欲睡不甚清楚。刘国舅 看到他这幅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过去,一杯冷茶直接倒在了刘德谦的脸上,刘德谦在地上滚了两下,似乎是觉得床不怎么舒服,哼唧了一声:“小翠儿,爷头疼,给爷揉揉。” 一旁跪着的管家等人冷汗都掉了下来,开始小声喊刘德谦:“大少爷……大少爷……”  只是刘德谦根本就不清醒,还在喊着小翠儿,气得刘国舅浑身都在发抖,猩红的眼直接把人给拽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就是几巴掌,这可不是做样子,几巴掌下去,刘德谦彻底清醒了过来,嘴巴都肿了 ,还流出了血。 “谁的狗胆?竟然敢打本少……”只是刘德谦的话刚吼到一半,看到刘国舅猩红着眼的模样,吓了一跳,动了动唇,嗫喏了声:“爹……” 刘国舅直接一把把人给惯在了地上:“你还知道喊我爹?你娘已经……已经……你竟然还在蒙头大睡?!” 刘德谦咕哝一声:“怎么了?母亲怎么了?她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刘国舅气得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看得一旁的楚轻觉得下一刻对方估计都能气死了。 管家急得一声冷汗,小声提醒:“大少爷,你别乱说话了,夫人没了……” 刘德谦皱皱眉:“什么没了?”随后回过神,一张脸也变了,可随后却又恢复了正常,不过看到刘国舅那脸色,立刻装作一副很伤心的模样,哭嚎了两声:“母亲……您怎么就没了?” 他这模样连管家都觉得假,更何况是刘国舅? 他眯着眼,死死盯着刘德谦,咬着牙:“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陡然看见一旁的李天啸,蓦地把话给收了回去,气得一屁股蹲坐在了门槛上,被管家急得赶紧搀扶了起来,不住地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老爷,您要保重身体啊……” 刘国舅摆摆手,“让皇上看笑话了,这里不是皇上应该来的地方,老夫要给内人办丧事,皇上回宫吧。”说罢,勉强一步步挪进了房间里。 刘德谦这才转过头看到了李天啸,眼神不忿,不过很快被他掩藏了起来,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站好了,给李天啸行了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啊……” 众人大概也被吓到了,赶紧开口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天啸看这样,估摸着也不好多待,嗯了声,深深看了楚轻一眼,却还是走了,只是视线落在刘德谦的身上,却是皱了皱眉头。 刘国舅先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刘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可这刘德谦对刘国舅的态度,刘国舅与刘德谦之间……似乎也不像是他以前认为的那样。 楚轻看着李天啸与余栉风离开之后,才深吸一口气,看向弓着背站在屏风旁的刘国舅,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只是等楚轻刚走进去,就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楚轻皱眉,直觉的看过去,却并未看到是何人再看她,她沉了沉心思收回视线,朝着刘国舅走去,站在刘国舅的身后,就看到刘国舅站 在离床榻十几步远的地方,竟是不敢往前走,仿佛踏过去,看到刘夫人已然没了气息的身体,刘夫人就真的死了…… 刘国舅双目猩红而又悔恨,他干裂的唇哆嗦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直到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哽咽道:“夫人啊……是老夫……对不起你……是老夫……负了你……” 楚轻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觉得有点残忍,可还是死者为大,长叹一声,把刘夫人的遗愿说了出来:“国舅爷,属下有几句夫人临死前的遗愿要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有点痒,当看到刘国舅猛地转过头,眼底闪着惊喜的时候,更加觉得心里怪怪的:“夫人……有话留给老夫吗?”  他先前以为还有机会,可哪里知道,只是自己离开的功夫,她竟然已经走了。 第279章未婚生子 刘国舅如果知道自己去一趟宫里,不过是无功而返,甚至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刘国舅肯定是不会进宫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那么狠心,即使自己跪下来求她了,她依然没答应来帮自己说上一句话。  不过是一句话就好,只是一句话……刘国舅抖着手,到现在都记得他进来的时候,她睁着眼死不瞑目的模样,心口像是被剜出了一个口子,汩汩的往外冒着血,疼得他每一下呼吸,都像是煎熬,像是在 惩罚着他一样。 可他没想到,夫人竟然还留了话给他,这让刘国舅眼底又忍不住闪过希冀的光:“她、她说了什么?” 楚轻瞧着刘国舅这模样,竟是觉得有点不忍心,可看惯了世间分分合合,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刘夫人……她想自己死后,不葬入刘家祖坟,她想……与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葬在一处。” 楚轻说完这句话,明显看到刘国舅的脸色刹那间惨白了下来,眼底希冀的光一点点散尽了。 他的唇哆嗦着,许久才哑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楚轻揉了揉眉心,偏过头,视线落在了刘国舅的身后刘夫人盖着白布的身上,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不忍心再去看刘国舅的眼神,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刘国舅太过可怜,她怕自己多看几遍, 倒是真的软了心。  可想到那些被刘国舅害死的生命,她只能强行让自己狠下心,“国舅爷,这是……夫人的遗愿,她希望死了之后,不再是刘家人,希望跟你再无瓜葛。”就像是彻底斩断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她即使死了, 也要将他拉入无边悔恨的地狱里,让对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楚轻从刘夫人这种做法中,感觉到了她的怨,她的恨,还有这一世的不甘心,统统从此刻刘国舅悲痛欲绝中表达的淋漓尽致。 刘国舅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突然,歪过头,竟是急火攻心的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直挺挺的朝着身后倒去,被惊吓到的管家赶紧给扶住了:“老爷!老爷!快来人啊……” 刘家再次乱成一锅粥,楚轻觉得自己的话既然带到了,怕是要等七日之后安葬的时候再过来了,否则,刘国舅怕是恨死她了。 只是就在楚轻转过身打算走出去的时候,先前进来的时候,那种一直被偷偷瞧着的视线又看了过来,这次楚轻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突然猛地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目光。 楚轻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刘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个嬷嬷。 那个嬷嬷大概是没想到楚轻会突然回头来看,吓了一跳,抿了抿唇,朝着楚轻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不怎么自然。 楚轻眯着眼,想了想,突然开口道:“你是刘夫人身边的人吧,夫人还交代了自己死之后入葬要穿的衣服,你过来,我跟你说一遍,你下去之后好好准备。” 那嬷嬷愣了下,随后连忙诶了声,就弓着腰跟了上去,垂着眼,瞧不见面容,可楚轻总觉得对方的模样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对方眼底没有敌意,却又带着好奇与欲言又止,这就值得耐人寻味了,按理说这时候这嬷嬷既然是刘夫人的人,刘夫人死了,她应该在意的是刘夫人安葬的事宜,可为何会注意到自己?除非,她有什 么话要跟自己说。 可对方与自己并不认识,为何要跟自己说什么? 那么,就只能是刘夫人最后交代了什么要让她跟自己说。 果然等那嬷嬷跟着楚轻走到一个角落里之后,就乖乖站好了,“不知大人要交代老奴什么事?夫人说她要穿什么丧服,老奴好去让人准备。”  楚轻正对着嬷嬷,不动声色的垂着眼道:“夫人说她最喜欢杏黄色,所以陪葬的首饰多添几件杏黄色的,至于丧服,她想穿白色的,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而就在楚轻交代的时候,那嬷嬷不 动声色的极快的塞给了她一个东西,楚轻收入袖袋里,继续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挥挥手让她去准备了。 嬷嬷这才老老实实的回去了大堂,不多时御医再次过来了,开始替刘国舅诊脉。 楚轻则是出了国舅府,重新回到了提刑府衙,让应振兴搬来了几套卷宗,随后等书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楚轻才把先前嬷嬷塞给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发现嬷嬷塞给她的是一封信,展开来,最先入眼的就是那口血,喷溅在宣纸上,触目惊心的红,与黑色潦草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楚轻心头动了动,可等看清楚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楚轻猛地站 起身,差点踢翻了面前摆放卷宗的桌子。 外面一直守着的应振兴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我累了起来走走,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楚轻稳下声音,让自己听起来没什么异样。 只是等匆匆坐下来时,依然没能冷静下来:怎么会? 刘德谦竟然是……是……  楚轻脸色变了又变,站起身,觉得这封信不能留,她起身点燃了一根烛火,把信立刻就烧了,等瞧着那灰烬散尽的时候,楚轻的心暂时冷静了下来,她踩灭了火星,才勉强定下心思开始整理卷宗,为 了以防万一被太后的人给盯梢了。 直到天黑了之后,楚轻像往常的时辰,出了府衙,一路晃悠回了苑子,等回到了房间里,楚轻立刻换了一身衣物,就匆匆从密道离开了。 楚轻匆匆从暗道进了宫,自从与李天啸说开了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再次用这个密道。 李天啸从刘家回来之后,先去了一趟坤宁宫,象征性的说了刘家的事,让刘太后安排接下来的事宜,这才回了御书房。 可脑海里却是一直在想,刘国舅为何会在刘夫人弥留之际突然进宫? 这不合情理,白日里他也见到了刘国舅对刘夫人死的在意,既然是如此的在意,为何会在刘夫人可能随时都可能过世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这时候进宫会比刘夫人的生死还要重要? 李天啸想不通,所以听到暗格里有动静的时候,李天啸眯了眯眼,这么晚了谁会来? 李天啸朝刘公公看了眼,后者点了点头,就不动声色地退下了,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以防有人偷听。  李天啸本来以为是余栉风,余栉风每次来的时辰不定,他本来不想理对方的,低下头开始批改奏折,只是对方走过来的脚步声很轻盈,与余栉风又截然不同,李天啸猛地抬起头,果然楚轻的脸就映入 眼帘,他忍不住惊喜又讶异道:“你、你怎么来了?” 楚轻看到对方竟然这么惊喜,耳根热了热,不过这种微妙的情绪,被她很快压制住了,深吸一口气,朝前走了一步:“皇上,微臣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李天啸诧异,随后面色凝重了起来,如果不是重大的事,对方应该不会这么晚了才过来,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什么事?”  楚轻紧盯着李天啸,突然有点不确定要不要说了,毕竟这种事情算是皇宫的丑闻了,这种事情……她还没查清楚到底是真是假,可她一看到刘夫人留给她的那张纸上写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告诉李天啸 ,这大概就是信任吧。 楚轻也不再犹豫:“皇上,微臣先前刚知道了一件……事,只是微臣也不知真假,是临死之前刘夫人写了,让身边的嬷嬷死后交给我的。” 李天啸一怔,莫名就想到了刘国舅突然冒然的进宫,难道跟这件事有关:“她说了什么?” 楚轻抿了下唇,才缓缓道:“她说……刘德谦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李天啸猛地坐直了身体,瞳仁骤然一缩,对方这模样吓到了楚轻,她当时也挺惊讶的,毕竟,这种事……刘德谦是太后亲生儿子,如果是先帝的种,必然不会送到外面,还要让刘国舅来养,而且从刘德 谦的年纪来算,怕是在刘太后进宫之前竟然就已经出世了。 想到这,楚轻觉得这刘太后也是…… 可现在的问题是,刘德谦的亲生父亲是谁? 李天啸受到的打击自然也不小:“你确定?”  楚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确定,不过刘夫人临死之前的话,怕是也不会说假话吧。”刘夫人这么恨刘国舅,甚至不惜借着她的手毁了整个刘家,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一旦能够确定了,怕是…… 以后想要弄垮刘太后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李天啸绷紧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他揉了揉眉心,脑袋里飞快地转着,突然闪过刘国舅莫名其妙的进宫,突然这一切,就这么对上了。 对,当年刘夫人因为孩子流产一事,这么恨刘国舅,就是因为觉得刘国舅是为了把私生子接进来,所以才害了她未出世的麟儿,刘国舅如果在刘夫人临死之前想要告诉她真相呢?  所以……刘国舅进宫是为了劝太后去亲口说给弥留之际的刘夫人听? 第280章生父是谁 李天啸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高,他把刘国舅先前进宫的事说给了楚轻听,楚轻听完了之后好久都没反应过来,揉了一把脸,长叹一声:“我看刘国舅的模样,似乎真的很悲痛,他如果真的不想让刘夫人 死不瞑目而不惜进宫求刘太后,这也说得通。刘夫人先前说的那些话,就像是遗言,后来我听到刘夫人重病吐血,怕这些都是在她的意料之内。她是故意让刘国舅痛苦的……”  这些年她所受的痛苦,终于在将要的死的时候爆发了出来,积累了这么久,造成的效果,怕是让刘国舅足够元气大伤,而这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能够趁着这段时间尽快把剩余的朝堂上刘国舅的那 些人都一一除掉。 “只是……刘德谦的生父是谁?”楚轻好奇地看向李天啸,这属于宫廷秘辛了吧? 这要是爆出来,怕是今年茶余饭后的话题就又有了,甚至比先前刘宸玥的事情还要振奋人心。 李天啸揉揉眉心:“不知道,这件事朕根本想都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刘太后对那刘德谦的态度的确是微妙了些……”  不仅仅是微妙了,他曾经也觉得古怪,只是根本没朝这方面想过,毕竟,刘德谦的年纪对不上,只觉得为什么刘太后以前对他这个所谓的“亲生子”还不如对刘德谦,后来知道自己不是刘太后的孩子, 他才明白过来。 可如今却是爆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刘德谦竟然是刘太后的孩子。 那么问题来了:刘德谦的生父是谁? 刘国舅是肯定知道的,可刘国舅绝对不可能会说,这一说出来,整个刘家都毁了。 所以刘国舅这条线是基本上断了,也没可能从刘国舅的嘴里能套的出来话。 “皇上,你觉得找到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刘家的老人,还能找到吗?”楚轻询问道。 李天啸摇头:“你最好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刘太后此人,心狠手辣,她当年未婚先孕,这件事怕是知道的人本来就少,即使是知道的,怕是……凶多吉少了。” 楚轻听完,面容也凝重下来,毕竟,刘太后能把自己的嫡姐给分尸成这么多块,只是为了让她永不超生,这么狠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并不怎么重要的下人? “那就没有别人知道了吗?”楚轻不想放弃,毕竟如果能知道了刘德谦的生父是谁,把人找出来,只要证明了刘太后进宫之前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打压的刘太后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把刘太后的势力个瓦解了,否则,一旦激怒了刘太后,对方直接狗急跳墙,直接反了,并不是件好事。 不过如果能拿到这个丑闻,宣扬出去,再加上皇上母妃的事,皇上处理刘太后,也不至于会让人觉得皇上不近人情,不重孝道,毕竟,众人一直以为刘太后才是皇上的生母。 李天啸沉思许久,才眯了眯眼,陡然抬眼:“朕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也许他知道也说不定。就算是不知道,当年至少他知道京中到底有哪些人与刘家走的比较近一些。” “嗯?”楚轻看过去:“是谁?” 李天啸道:“朕的皇叔,先皇的亲弟弟,人称九千岁的旭王。” “嗯?”九千岁?旭王?为什么一直没听说过这个人,“他在哪儿?” 李天啸道:“不知道,多年前父皇过世之后,朕登记之后,他就不理朝政,游山玩水,飘忽不定了。” 楚轻不解:“既然如此,皇上怎么就能确定对方知道?” 李天啸道:“当初朕的母妃与刘太后同为京城双姝,求娶的人很多,当时父皇心仪母妃,而皇叔则是心仪刘太后……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刘太后竟是直接与母妃一起入了宫,成了宫妃。” 楚轻睁大了眼;“难道……刘德谦是九千岁的儿子?” 李天啸摇头道:“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皇叔绝对不会眼看着刘太后嫁给别人,所以……刘德谦的生父必定另有其人。” 楚轻摇头:“这也说不定啊,万一刘太后瞒着对方呢?所以皇上的皇叔一看心上人竟然嫁给了自己的哥哥,一怒之下就远离朝政了……” 李天啸认真听完了之后,竟是点点头:“行,朕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楚轻:“…………”皇上你要是别一脸明明觉得自己对的模样,我就真的信了你的话了。  不过李天啸的话倒是给了楚轻一个思路,如果真的如皇上所言,九千岁当年对这刘太后的确有意的话,那么当时接触的肯定多,自然也清楚当时围绕在刘太后身边的公子都有哪些,到时候问出来一个 个排除掉,就自然能找到刘德谦的生父了。 楚轻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跟李天啸说了,李天啸也同意了,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问题就格外的重要了。 “可……九千岁如今找不到,我们想的再多也没用。”找不到九千岁,这个线索就又断了。  李天啸抬眼,就看到烛光下楚轻皱着眉思索的模样,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可灯下看人,竟是更美了三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心上人,李天啸忍不住看怔了,直到楚轻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抬 起头,就对上了李天啸有些痴怔的目光,楚轻的脸一红:“皇上,微臣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微臣就先回去吧。” “别,时辰既然这么晚了,那你还是留在宫里吧,”李天啸看楚轻要拒绝,立刻道:“也许朕半夜会想起来皇叔的下落也说不定。放心,你睡在御书房,朕回养心殿。” 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楚轻只能点头应了。  不过楚轻答应了之后,说好了要回养心殿的李天啸,硬是拖到午夜子时才离开,中途被拉去磨墨的楚轻,揉着酸了的手腕,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下次绝对不能信皇上的话了,先前还觉得晚呢,结果跟 打了鸡血一样把所有的周折都批完了。”他就不怕晚上兴奋的睡不着? 楚轻睡到天快亮的时候,就猛地醒了,想到还要上早朝,赶紧从密道离开了,她直接回了府衙,换了朝服,就直接去上早朝了。 李天啸倒是心情极好,不过刘国舅却是缺席了,李天啸在朝堂上表达了自己的理解,给了刘国舅半个月的假,只是等离开的时候,直接点名让楚轻去一趟御书房。 楚轻应了,只是从偏殿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郑荣满,对方朝她笑笑,不知为何,瞧着这女提刑,他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也觉得极为想要亲近:“余大人,何时我们再去喝一杯?” 大概是觉得这余小楚很谈得来,郑荣满看这些时日对方没主动开口,意犹未尽的自己邀约了。 楚轻想到先前李天啸那醋劲儿,头疼,也不愿把小满给拉进刘国舅与刘太后的这件事上来:“不必了,这些时日府衙案子多,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有机会毕竟找郑大人多多请教。” “请教就不必了……”郑荣满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多想,告辞了楚轻。 楚轻回到御书房,就看到余栉风在朝着她挤眉弄眼,楚轻被看得一脸懵:怎么了? 只是等楚轻一抬头,看到李天啸黑沉黑沉的脸,疑惑:自己得罪他了? “皇上,微臣来了,不知皇上要跟微臣说什么?”难道是九千岁有下落了? 李天啸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 余栉风赶紧上前,笑了两声:“楚轻你别理皇上,皇上这是心情不好迁怒于人了,我这来了这么多会儿,皇上一点好脸色都没给我,好难过呢,好歹……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对?” 李天啸幽幽看了余栉风一眼:“……” 余栉风身板一抖,就老实了,不敢再乱说话了,低咳一声,“行行行,我说错话了,还是皇上您说吧。” 楚轻一听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睛就亮了:“难道……是九千岁真的有下落了?” 余栉风抬起手,抿着唇在自己的嘴上哗啦了一下,表示皇上不让他说话。 楚轻无奈:“你们别闹了,快说吧,我这好奇的不行了。”如果找到了九千岁,就能更有把握打垮刘家,那么离师父的仇能报已经不远了。 李天啸长叹一声,也觉得自己小气了,可本来想等着楚轻一起走的,结果让刘公公去喊人,却被告知刘公公告知对方正与郑大人谈话,郑大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了。  李天啸对上楚轻着急的目光,也不想让对方继续急下去,直接开门见山道:“的确是有皇叔的下落了,昨夜朕一夜未睡,思来想去,终于想到皇叔与迟将军交好,这些年倒是每隔个几年有书信往来,只是不多。也不抱希望,本来想着先去打探到回头再告诉你,倒是没想到,让余栉风去套迟姑娘的话,倒是真得到了一些皇叔的下落。” 第281章下葬之日 “可找到九千岁的具体下落了?”楚轻没想到对方真的找到了,眼底迸射出一抹亮光,让李天啸觉得这一晚上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李天啸道:“嗯,有线索了,但是还不确定皇叔现在还在不在那里。朕先前让余栉风去找了迟姑娘,迟姑娘的确是听迟将军说过,两个月前接到过皇叔的书信,那时候他说自己在一个叫做瑜丰镇的地方 ,只是现在还在不在,就说不准了。” 旭王这些年行踪飘忽不定的,能得到一个具体的地点已经是不容易了,楚轻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那我们要去瑜丰镇看一看吗?” 李天啸颌首:“朕告诉你一声,这几日你准备一下,等刘夫人下葬了之后,朕会寻个由头让你去查案子,到时候你先离开,朕随后处理好接下来一个月的事宜,就跟你一起去。” 楚轻一愣:“皇上你也要去?” 李天啸挑眉,“怎么,你觉得只是你一个人去的话,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这些,皇叔会信你的?” 楚轻摸了摸鼻子,的确是她想差了,只是,皇上这么贸贸然的前去,会不会很危险?楚轻知道李天啸一样固执,他决定的事情怕是很难收回去,就看向了余栉风,用口型问道:危险吗? 余栉风耸耸肩:危险也没办法,他哪次说了皇上哪次听了?  只是一抬头就看到李天啸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个人瞧,看到余栉风看过来:“你们两人何时这么熟了?”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用眼神交流了起来,虽然楚轻没有承认,可李天啸感觉对方对他并不是没 有感情,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会一直拒绝自己。 这次两个人一起去找皇叔寻求答案,却也是他搞清楚她到底担心什么的好时机。 余栉风被李天啸幽幽这一眼盯得身板僵了僵,生怕李天啸给他穿小鞋,赶紧抬起手发誓:“皇上,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娇娇啊。” 楚轻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回过神两人之间在说什么,一张俏脸一红,忍不住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顾忌着身份,只是还是忍不住瞪了李天啸一眼,李天啸被瞪了,反而心情不错。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十日后出发。” 余栉风听出李天啸话里的意思:“皇上你这次不带我去了?” 李天啸抬抬眼:“你想去也行啊,不过朕听迟将军的意思,也就是这些时日就要给迟娇虎选夫婿了,既然你不介意,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好了,等一个月后回来,估计你就能喝迟娇虎的喜酒了。” 余栉风:“…………”皇上你太坏了! 竟然咒娇娇嫁给别人? 余栉风果断的拒绝了:“那……属下想了想,觉得属下去了也没什么用,让天一大人跟着皇上,属下觉得还是很放心的,皇上,楚轻,找到九千岁这个重任……就交付给你们了!加油!” 楚轻:“……” 李天啸:“……” 楚轻很快出了宫,接下来的七日,楚轻除了在府衙处理案子之外,就是在刘夫人头七那天,除了凭吊之外在刘夫人下葬之前,又去了一次刘家。 楚轻到刘家之前,其实是有想过刘国舅这七日大概是过得很不好,刘国舅先前吐血昏倒的那一幕,让楚轻觉得对方的确是可怜,可刘夫人的遗愿,还是需要完成的。 楚轻到的时候,发现整个灵堂空空的,就只有刘国舅一个人跪坐在一侧,面前摆放着一个盆,他正在往里面烧纸钱。 因为明日就要下葬,所以楚轻一直拖到最后一天过来,就是想让刘国舅心里有个准备。 刘国舅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就那么继续烧着纸钱,只是一张脸却是黑青黑青的,还透着一股子病态,楚轻瞧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两鬓竟然是全白了,哪里还有半点的意气风发。 楚轻张张嘴,看了看灵堂正中央的棺椁,自己点了一炷香,拜了拜,才走到刘国舅面前:“国舅爷……节哀顺变。”  刘国舅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动作僵硬而又重复的往里面撒纸钱,一片片的往里面撒,许久,等楚轻又唤了两次,对方眼珠子动了动,却是没有看向楚轻,而是缓缓道:“你说,今日是头七, 她会回来吗?” 楚轻沉默了片许:“会。” 刘国舅死寂的眼底终于有了点神采,猛地抬起头,希冀的瞧着楚轻:“真的吗?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楚轻看着对方这近乎癫狂的模样,倒是觉得对方可怜了,他站在了刘家的顶峰,为了让刘家一整个家族兴盛,不惜把自己妹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养了二十多年,即使是让自己的夫人误会了自己这么多 年,也不肯说一句真相的话。  直到最后刘夫人知道刘德谦不是刘国舅的孩子,依然没有原谅他,她恨得大概是刘国舅为了所谓的家族,牺牲了她,牺牲了他们的孩子,这才是她最恨的,所以,她要毁了刘家来报复对方,给自己的 麟儿报仇。  楚轻竟是莫名的明白了刘夫人所做这一切的缘由,所以,她点了头,当刘国舅希冀地站起身,颤巍巍的走到棺椁那里,抚摸着棺椁时,楚轻残忍的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国舅爷,明日就是下葬之日, 只是刘夫人却不想葬在刘家祖坟,学生先前也与国舅爷你说了……” 刘国舅的身体一僵,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可他不说,却不代表着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她既然答应了刘夫人,后者也给了她自己想要的,那么她就要完成她的遗愿:“国舅爷,这是刘夫人最后的心愿了,希望你能够成全。”  刘国舅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只是那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困兽一般的声音,让楚轻的喉咙也有些发紧,许久之后,她才听到刘国舅像是拉风箱一样的声音:“……老夫知道了。那就……按照她说的做吧 。” 他又摸了摸棺椁,这才慢慢转过身,像是没看到楚轻一样,一步步朝着灵堂外走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要倒下一样,楚轻在心里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棺椁,鞠了一躬之后,这才离开了。  翌日刘夫人的安葬很顺利,只是第二天之后,楚轻就听到消息说是刘国舅病了,可具体是真病还是假病就不知道了,只是据说刘太后后来让人专门派来御医要给刘国舅瞧瞧,却被刘国舅让人直接给拒 之门外。 不过这些楚轻也不关心了,她等着李天啸安排妥当了之后,好离开京城前往瑜丰镇。  刘国舅手下的那些线人都被李天啸给安排了心腹去查线索,等刘德谦生父得到下落,到时候怕是也查的差不多了,如此一来,直接开始全面碾压,彻底与刘国舅撕破脸,不过刘国舅如今因为刘夫人的 死大受打击,怕是缓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等刘国舅再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刘国舅是刘太后的后盾,刘国舅一旦垮了,那么刘太后也就失去了左膀右臂,到时候再对付就容易得多了。  十日后,李天啸交代了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公开让楚轻去查一件秘案,楚轻提前一天离开了京城,随行一人。不过她走出十里之后,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楚轻用了一天的时间,把人给甩掉了 ,随后又回到了京城外另外一条路的一个就近的镇子,等于李天啸会和。 坤宁宫。 刘太后侧躺在贵妃榻上,身后的嬷嬷替她揉捏着肩膀,不多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嬷嬷,附耳念叨了两句,“娘娘,人回来了。” 刘太后眼睛睁开,锐利的眸仁带着极深的戾色:“哦?让他进来。” 不多时,就进来一个小太监装扮的人,他匆匆跪在地上:“娘娘,人跟丢了。” “什么?跟丢了?不过是一个女子,怎么就跟丢了?”刘太后坐起身,挥了挥手,嬷嬷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不动弹了。 那人回道:“对方极为谨慎,到了一个镇子里趁着人多,就把我们给甩掉了,后来我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人,怕是对方已经出城了。” 刘太后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废物!查出来皇帝到底要让她去查什么案子没有?” “这个……查不到,皇上是秘密吩咐的,连卷宗都是直接由皇上下达的,我们安插在各司的人都不知道。娘娘,这……人还要找吗?”小太监抖了抖,小心谨慎的询问道。  “查!为何不查?都给哀家查清楚了,沿着那条路去寻,就不信找到了!给哀家一定要查清楚,皇帝这些时日到底在做什么?”不知为何,刘夫人的死,让刘太后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所以,在皇帝派这 余小楚去办什么案子时,才动了心思,想让人去查一查。  小太监得了令,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是,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第282章无法自拔 等小太监离开了,嬷嬷才忍不住道:“娘娘,为何不让国舅爷的人去?国舅爷的人可办事牢靠多了。” 刘太后揉揉眉心:“你没瞧见哀家派过去的人,他都给挡了,他这是心里有气,更何况,那余小楚是他的人,哀家查她,你觉得他心里不会更加不舒服?” “可不是说余小楚先前对付宸姑娘,她不是已经……”嬷嬷疑惑的问道。 刘太后哼了声,又重新躺了下来,嬷嬷赶紧替她继续揉捏着肩膀,这才听到刘太后继续道:“你懂什么?哀家已经找人打探了,这余小楚先前之所以要弄死刘宸玥,是刘肖氏授意的。” “刘夫人?可宸姑娘……”  “哼,她这些年根本就没接受谦儿与宸儿,她一直以为谦儿是大哥的孩子,也以为当初是大哥为了把自己的私生子接回来,所以才故意弄掉她的孩子,害得她终生不得受孕。先前因为肖家,所以她一直不敢乱来,这次这么做,怕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刘太后眼神沉了沉,只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狠,竟然直接把宸儿给弄死了,“不过幸好这刘肖氏没这个胆子动谦儿,否则,哀家绝对不放过她 ,不放过谦儿。只是……”  刘太后咬了咬牙,她原本以为当年因为那件事,那刘肖氏因为麟儿惨死怨上大哥,所以两人的关系已经急速冰冷,大哥这些年养了不少外室,风流多情,这刘宸玥就是他外室生的孩子,不过一出世就 被带了回来,让刘肖氏养。 她这些年瞧在眼里,本来以为大哥对刘肖氏已经没了心思,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为了让那个女人瞑目,竟然说出了他们藏了这么久的秘密。 嬷嬷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压低了声音在刘太后的耳边道:“娘娘,会不会出事?” 刘太后眼神里闪过狠毒的光:“你怕什么?当年知道那两件事的人早就死了,一个都没留下,就算大哥要查,谁能查得到刘肖氏的孩子是哀家故意让人弄掉的?哼,哀家才不信。”  就算是自己的亲大哥,可对方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真心对待她的?到时候一旦对方了有了异心,故意弄死了自己的孩子,反而辅佐他自己的,可就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所以,当年她一狠心就弄 死了大哥的亲生子,没想到效果不错,这些年大哥虽然是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却为了怕刺激到刘肖氏没能生下自己的孩子,那刘宸玥是个意外,若非是个女儿,怕是也不会留下来。 嬷嬷松了一口气:“可国舅爷如今的状态,万一把谦主子的事说出去……” 刘太后眼神沉了沉:“他不敢,除非,他要用整个刘家做赌注。还有,刘肖氏当年那件事,给哀家嘴把紧点,以后不许再提,就当这件事不存在,知道吗?” 嬷嬷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点点头:“喏。” 同一时刻,楚轻甩掉了刘太后跟踪的那些人之后,就改了道去了就近的一个镇子等李天啸。 她按照先前说的客栈,住进了天字一号房,不过楚轻一直等了两天,才在一天半夜,听到了门响。  楚轻没有点灯,警惕的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黑影朝着床榻走了过来,楚轻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身侧,那黑影到了近前,楚轻动作极为迅速的把刀朝着对方的脖颈横了过去,不过黑影只是一 愣,随即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头顶一压,就俯身压了过来,低沉的嗓音响起:“怎么,你要刺杀朕么?” 楚轻一愣:“皇上?”  “嘘,在外面喊朕李大哥。”对方因为靠得太近,所以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痒痒的,让楚轻的脸上涌上热气,好在这时是黑夜,所以并不怎么能看得清楚,只是楚轻还是不怎么自然地推 了推对方:“皇……李大哥,你先起来,你这样压着我,我没办法说话。” 李天啸这才看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俊脸也不自然了起来,坐起身,低咳一声:“刘太后的人好甩吗?”  楚轻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因为怕有意外,所以她直接是穿着衣服睡的,刚整理好,就听到了李天啸的话,动作顿了顿,两人靠得太近,让楚轻有种想要躲避的冲动,不过好在李天啸也没想起来 点灯,所以她感觉这样反倒是轻松了一下:“好甩,这样我有经验,刘太后这次找的几个人,都是生手,不像是刘国舅的人。”  “国舅自从刘夫人病逝之后就病了,他现在自顾不暇,太后的人直接被他拒之门外了。”从这点来看,看来当初他的猜测是对的,刘国舅在刘夫人死的那天进宫,应该就是说孩子的事,不过怕是刘太后 不肯会去,这女人又狠毒又自私,怎么可能冒险去说这么一句话? 怕是连提都不想让刘国舅提,更何况,去在她一直看不起的刘夫人面前承认这件事?不过,这一点,却是能够加以利用。 “李大哥怎么晚了这么久才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楚轻问道。  李天啸摇头:“出事倒是没有,不过是临出发前,得到消息,说是太后的人都被刘国舅赶走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除了让余栉风去查刘国舅的那些人的污点,顺便给太后与国舅增 加点矛盾。” 只要两人不是一条心了,对他们却是大大的有力,因此才多耽搁了一段时间。  楚轻也把自己从京城出来到这里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之后,已经过了午夜子时了,可看李天啸竟是没打算去再让店家开个房间,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去让店 家给开个房间好了。” 李天啸道:“不必了,我直接报的你的名字,说跟你住一间房就行了。” 楚轻在外的化名直接是楚小余,名字虽然颠倒了过来,不过他派出去的人看到刘太后的人去了相反的方向,应该是查不到他们。 楚轻愣了下:“为、为什么?”  李天啸转过头看向她,明明是黑夜,楚轻莫名有种对方的视线仿佛要看穿她一样,楚轻的大脑有点空空的,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只能对着对方的眼睛,竟是无法思考,只有耳朵听到对方压得极低的声 音:“也没什么,我决定接下来一路,我们装扮成普通的夫妻。” 听到“夫妻”两个字,楚轻立刻站起来,“不行!” “为什么?”李天啸道。楚轻一张脸涨得通红,被她死死压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才跟李天啸讲道理:“皇上,我们可以以兄弟,为什么非要当夫妻?” 李天啸顿了下,才缓缓一本正经道:“朕觉得这样不错,更何况,如果是兄弟,我们每次到一个地方,就要两个房间,天一他们跟来了个八个人,分成四个,不安全。” “这……这没什么不安全的吧?”楚轻根本不想穿回女装,也不想跟李天啸当夫妻,她怕自己这一路下去,早晚会陷进去的更深,无法自拔。 李天啸道:“如果一旦让刘太后知道朕的去向,这可是除掉朕的好机会,四个人守夜与八个人,你觉得哪个比较安全?” 楚轻欲哭无泪:皇上那你怎么就没想起来多带点人过来? 外面守着的天一等十六个暗卫默默无语的听着皇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哪里只有八个?皇上你想跟楚姑娘当夫妻你就直说,不要怀疑他们的实力。 “嗯?还是余爱卿你觉得朕的性命不重要?”李天啸干脆直接一顶帽子压了下去,让楚轻直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轻一脸懵逼:这她还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只能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微臣知道了。”  李天啸满意了:“又说错了,在外喊朕李大哥就行,不过在外人面前,你可以喊朕夫君。”说到后面两个字,李天啸自己都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你放心,朕没有 占你便宜的意思,外面有暗卫守着,朕可以睡地板。” 楚轻欲哭无泪:“微臣不敢。”让皇上睡地板她睡床?她的胆子可没这么大。 李天啸拍板定了:“朕也要顾念着你的名誉,放心好了,除了朕不会有人知道的。” 楚轻随后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确是安全也方便,比较隐人耳目,毕竟对外来言,她是一个人出来的,而夫妻的确是不容易让刘太后的人怀疑。 只是当第二天,李天啸直接给楚轻拿过来一件妇人的女装,楚轻:“…………” 她思前想后,咬了咬牙,“皇上,微臣可不可以不穿?” 李天啸瞧着对方红了的耳根,心情莫名好的不可思议,不过却是板着脸,严肃地摇头:“余爱卿,为了朕的安危,只能让你委屈了。” 楚轻:“…………”其实皇上你可以扮女装的!我不介意扮夫君!  只是楚轻却没这个胆子喊出来,只能认怂的接过换上了。 第283章路遇死人 李天啸等楚轻换好了之后从屏风后出来,他才转过身,饶是之前想过楚轻穿上他选的这件女装会很好看,可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淡紫色的女子高腰忘仙裙,完全把她纤细的腰肢给衬托了出来,行动间,衣袂蹁跹飞舞,仙姿飘飘,随意挽了一个云髻,大概是不习惯,很随意,却偏偏让人移不开视线,头上什么也没戴,清汤寡水 的,却让人更加注意到对方出尘淡然的气度。 李天啸完全看呆了,愣愣瞧着,完全忘记了反应,楚轻被对方这样盯着,耳根也忍不住热了起来,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皇上,可是有问题?” 李天啸这才回过神,摸了摸鼻子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有,你穿着很好。这件衣服也很适合你穿,只是……朕觉得你还是把脸易容了比较好。”  他突然有些后悔让她穿女装了,本来最初的想法是想让她接受两人这个夫妻的定义,习惯了之后,以后让她更容易接受给自己当皇后,也许就不会这么抵触了,他能感觉到楚轻对他并非真的没有感情 ,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先前送给她的簪子留着了。  所以先前想通了之后,他打算换了一种方式来接近对方,徐徐图之,可真的瞧见对方这模样,他突然就不想让别人看到了,他怕极了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把她的心给拿下之前,就会有别人注意到了她的 好,他怕自己到时候因为嫉妒,会忍不住用自己手中的权势来逼迫她,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楚轻点点头:“皇上不说也是要易容的。”不仅是她,连皇上也要易容,否则,就皇上那张脸一出去,这么引人注意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可是大大的不利。 李天啸松了一口气,就看到楚轻已经拿来了一套工具,直接开始帮两人易容了,等易容完之后,楚轻把一个铜镜递到了李天啸面前:“皇上你瞧瞧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帮你修修?” 李天啸朝着镜子里的人看过去,发现原本凌厉的五官已经被柔和掉了,看起来平平淡淡很普通,除了那双锐利的凤眸黑黑沉沉的无法改变之外,其余的,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的。 天一几人也是惊叹不已,“楚姑娘这易容术简直登峰造极了。” 楚轻扬唇笑了笑:“天一大人客气了。” 李天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楚轻嘴角的笑,再看向天一时,眯了眯眼:“朕先前的话,你们都忘了?” 楚轻与天一等躲在角落的暗卫一愣:“皇上指的是什么?” 还是天一最先反应过来,毕竟是提前被余栉风大人给提点过了,想着怕是皇上说的就是他们是夫妻的事?天一问了出来,李天啸果然嗯了声:“以后不要叫错了,叫朕,不,叫我老爷,叫她夫人。” 楚轻莫名有种更加不自在的感觉:“……皇上,私下里就不用这么叫了吧?” 李天啸淡定地摇摇头:“不,你瞧瞧,你现在又叫错了,以后私下里也这么喊,否则,万一哪天在外人面前喊错了,不是平白让人起疑心?”  天一:“…………”皇上你想听楚姑娘喊你老爷你就直说,这借口一点都不高明,不过天一的视线落在楚轻纠结的目光上,心里得了声,看来皇上这借口不知针对他们的,完全是来蒙骗楚姑娘的,平日里 瞧着楚姑娘这么精明,不过对待感情这事,还真是够迷糊的,不过这也跟对方的性子有关吧,一板一眼的,皇上说什么,她还真的信了。  天一还真没怀疑错,楚轻就是信了,她以前是喊李天啸李大哥的,后来改成了皇上,难保以后不会说错了,喊出皇上就糟糕了,不过是喊几声老爷而已,她就当自己是下人了,下人不也会喊老爷么? 不过是一个称呼,也没这么纠结的。 于是,在李天啸的有意为之下,一行人除了天一与其余的三个暗卫充当下人跟着之外,其余的暗卫则是藏了起来,不正大光明的跟着,六个人扮作商贾,一路朝着瑜丰镇而去。 三日后,楚轻一行人到了瑜丰镇,按照先前九千岁给迟将军的来信来看,对方两个月前所处的位置是瑜丰镇,只是这么久了,就是不知道九千岁还在不在瑜丰镇这个地方了。 几人下榻在瑜丰镇最大的一间客栈里,楚轻询问李天啸:“皇上,你可有九千岁的画像?”既然皇上说他当时登基了之后就没怎么见过这九千岁了,当时皇上才几岁吧?这他还能认出来对方是谁? 李天啸拿出一幅画卷,“只有一副皇叔年轻时的画像,如果遇到皇叔,可以看出来吗?”李天啸把画卷递给楚轻看。  楚轻接过来看了眼,发现上面的男子很年轻,眉眼带着一股温润尔雅的气度,大概而立之年,穿着一身白,执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眉眼间与李天啸略微有些相似,大概这九千岁年轻的时候,应 该与他的皇兄,也就是先皇有些相像:“可以,我们看人看得是眉骨与脸型,只要对方变化不太大,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目前唯一比较难办的就是,九千岁到底还在不在瑜丰镇。 楚轻按照李天啸拿来的这幅画像的模样,在此基础上,按照九千岁可能有的模样画了几个可能如今的形象,天一派出去八个暗卫,分别在瑜丰镇开始寻找,不过一连几日,却都是半点收获都没有。 在楚轻觉得可能九千岁已经离开瑜丰镇,“老爷,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轻莫名顿了顿,虽然已经几天了,可每次喊李天啸老爷的时候,她总是有种微妙感,尤其是明显感觉到李天啸好起来的心情,她就觉得心情更加微妙了。 李天啸一听到她喊,就觉得通体舒畅:“明日再找不到人,已经把整个瑜丰镇彻底找了一遍了,那就从瑜丰镇往就近的几个镇子再寻找,打探可否有见过皇叔的人,再行商议。” 楚轻想想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毕竟瑜丰镇虽然人口不多,却也有好几万人,这样再继续找下去,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啊——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死人了!”突然,就在楚轻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喧哗声,楚轻反射性的就要去开窗户,被李天啸直接摁住了手腕,“别过去,让天一先去瞧瞧。” 楚轻想了想,估计李天啸是担心刘太后的人诈他们出来,不过楚轻觉得皇上太过小心了,刘太后的人不一定能找到瑜丰镇,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天一很快得了命令出去,大概一炷香就回来了,单膝跪地,回禀:“老爷,客栈外的一条街道刚刚突然猝死了一个人,年岁大概四十,走着走着就死了,已经传唤了府衙的人,听说是个外地人,不是本 镇的。” 楚轻的眉头皱了皱:“怎么会突然猝死?可是有病?” 天一摇头,“属下并未靠得太近。”  楚轻一听到案子,就忍不住心痒手痒,她的手指在膝盖上蹭了蹭,第一反应先去看李天啸,李天啸转过头,就看到对方这想去又不知道要不要去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想笑,不过压下了嘴角扬起的弧 度,去问天一,“是刘太后的人吗?” 天一道:“不是,对方没有武功底子,从身形上来看,不像是练武之人,倒像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李天啸点点头,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看到楚轻还坐在那里,歪了一下头,“不去?” “诶?”楚轻愣了下,“皇上你不是……不是,老爷你不是不想太让人注意到么?” 李天啸眼底闪过一抹掫揄的光:“可不去瞧瞧,你今晚上还能睡得着觉?”  楚轻低咳一声,只是眼底却是明显带了欣然,大概是职业病,看到尸体就想解剖,看到死人就想往前凑,只是没想到,被皇上给瞧出来了。可既然皇上都说没事儿了,楚轻也不再呆着了,跟着李天啸 就下楼了。 默默被无视掉的天一,就这样被皇帝喂了一把狗粮就抛下了,幽怨地看了眼,默默跟了上去:余大人还担心皇上不能跟楚姑娘好好相处,他倒是觉得皇上现在撩楚姑娘越来越上手了。 楚轻与李天啸出了客栈,就看到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围了一圈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嘀嘀咕咕的议论着,大概就是对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怎么突然就一脑袋扎在这里死了?别是被人害了吧?可没瞧见当时他身边有什么人啊?可这脸铁青铁青的,这也太吓人了吧? 楚轻边与李天啸往前方走,耳朵自动接收了这些人的嘀咕声,脸色铁青?  大概是看戏的人比较多,楚轻往里面挤,李天啸伸手护住了想要把她挤出去的人,想了想,干脆伸手把人的肩膀给搂住了,一路护送了进去,李天啸身材健硕高大,不怒自威,回头瞧见的人,莫名心里一抖,竟是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第284章关进大牢 楚轻没想到李天啸在身边竟然还有这效果,不过默默觉得这些人估计把皇上给当成打手了,瞧着黑沉的脸,瞧着健硕宽广的肩膀,怎么看都不怎么好惹。 李天啸察觉到楚轻的目光,转过头,挑眉看了眼: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 楚轻抬步淡定的在两边的人畏惧看过来的目光下,走到了最里面,不过大概是怕被牵扯到,所以即使四周围了不少的人,可最里圈,却隔了死者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她眯着眼朝前看,果然看到那人弓着身体,头埋在胸前,跪在那里,手指还紧紧扣着心口,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一张脸倒下的时候,形成一个弓形,扭曲痛苦的侧脸刚好对着众人,真的如先前那些人所言,死青死青的,瞧着格外的吓人。 楚轻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 李天啸揽着她的肩膀一直没放下来,捏了捏她的肩膀,侧过身,压低了声音:“怎么,有问题?” 两人这么亲昵的状态落入众人的眼底,本来想说什么的,不过一看女子的妇人髻,想着估计是一对小夫妻,这瑜丰镇民风还算是开放,不至于因为搂搂肩膀的小夫妻都觉得伤风败俗。 只是瞧着这对小夫妻,这气场让他们望而生畏。 楚轻也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颠了颠肩膀,用眼神示意李天啸:皇上你可以不必搂这么紧的,这让她怎么说话? 李天啸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我这样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否则,我万一说出什么有关你的身份,别人偷听到了怎么办?” 楚轻:“你可以不说的。” 李天啸:“万一说错了,岂不是暴露了?” 楚轻心想,皇上你这就是强词夺理。 身后随即跟过来保护的天一等人,因为自幼练功,耳力自然比平常人要好得多,自然也就听到了李天啸的话,觉得皇上你如今撩得飞起,先前怎么因为纠结楚姑娘到底是男是女纠结了这么久? 难道因为楚姑娘先前的拒绝,皇上这一受刺激,如今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特会撩了?  楚轻颠了半天没能把李天啸的大掌给颠掉,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了,只是还未等楚轻靠近那死者,突然,前方就传来了马蹄声与整体的脚步声,围观的众人很快被推开,几个身着蓝色衙役服的衙役就把 死者给围了起来,从马上则是下来一个身着枣红色的服饰的衙役,看样子是这瑜丰镇衙役的头头。 一行七个人到了死者面前,那衙头把一个鼻烟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只看了眼就赶紧摆手:“抬走抬走,一看就是病死的,交给义庄的人,找一下他的家人,让人来领尸。”说罢,翻身就要上马。 楚轻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道:“身为衙门的人,有死者出现,无论与公与理,都要找仵作来验一下,你只看了一眼就草草了事,你不觉得这样太过武断了吗?” 简直是不拿人命当人命,这瑜丰镇的衙头,就这样办事的?  围观的众人在这衙头来的时候,就全部闭上了嘴没说话了,四周静得太奇怪,不过楚轻因为太过于震怒,倒是也没注意到,此时众人听到楚轻突然开口阻止,并且当众对衙头斥责,都忍不住倒吸了一 口凉气。 与此同时,纷纷往后躲了几步,与楚轻两人错开了一段距离,这一幕,让楚轻也察觉到了奇怪。 那衙头听到这,不怒反而笑了,不过这一笑,却带了几分诡异的嘲弄:“呦,很久都没遇到敢当众这么吆喝本大爷的了,怎么?你觉得本大爷说的不对?” 楚轻皱眉:“是不对。” “这哪里来的小娘子,倒是有底气,觉得本大爷不对,要不要跟我回去找县太爷说说我的不是啊?”那衙头两手握着马鞭,挤对了一下,马鞭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听着,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可楚轻压根就不吃这一套,她连皇帝、太后、刘国舅都敢怼,都敢忽悠,哪里会怕一个小小的衙头。 楚轻如今再瞧着这些明显对着衙头畏惧的百姓,顿时就明白了,怕是这衙头在这瑜丰镇很是吃得开啊。 有人不忍心这外地来的小夫妻被折腾,赶紧小声劝道:“这位小娘子小相公,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不是你们该管的。” 楚轻的眉头却是皱得愈来愈紧了,她看向李天啸。 李天啸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楚轻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不能暴露身份,所以自然不能跟这些衙役起冲突。 楚轻咬着牙,沉默了下来。 那衙头瞧见这,得意了,“怎么不说了?还继续说啊。”  楚轻眯着眼,眼神沉了沉,可到底没再说什么,那衙头看他们软了下来,就想横起来,天一等人上前,挡在了楚轻与李天啸面前,四个人面无表情地抬头朝着那衙头看过去,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拱 起的手臂上,鼓起肌肉,把衣服撑得满满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练家子。 那衙头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天一等人,大概也不蠢,知道这几个人自己是打不过的,又嘲讽了几句,这才一抬手,直接让人把死者给抬上担架,直接拉到义庄去。  楚轻的视线一直都落在那死者身上,在几个衙役抬动间,她发现那死者的一条手臂落了下来,露出的一只手上布满了伤口,指甲缝里黑压压的,与他身上干净的有些过分的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 随后这尸体就直接被白布给盖上了,因为衙役挡了大半,楚轻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楚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直等衙门的人抬着尸体离开了,旁边围着的人才忍不住小声道:“小娘子小相公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看你们像是商贾,别逗留在这里了。” 楚轻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衙门一直都这样仗势欺人?” “也不算是仗势欺人,就是……”本来想说的一个妇人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的人给扯了一下,随后那妇人也不敢说了,赶紧摆摆手,一行人很快就匆匆离开了。 楚轻沉默了下来,她看向李天啸:“老爷,这地方有问题。” “嗯,我也看出来了。” “我们要就这么离开吗?”虽然找九千岁很重要,可明显发现了有问题,她却不做,如果师父在天有灵,怕是也不会认同她这么做的。 李天啸看出她眼底的坚定:“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如今皇……叔叔也没下落,我先让天一去查查,你想查,我就陪你瞧瞧,这瑜丰镇到底有什么问题。” 楚轻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感动,她很清楚,李天啸比她更想报仇,如果找到了九千岁,找到了刘德谦的生父,也就算是拿捏住了刘太后的命门,可皇上还愿意依着自己这么胡来,让她不能说不触动。 她深吸一口:“我知道了。” 她欠皇上的……很多,她一定会找到刘德谦的生父,帮师傅报仇,帮皇上扳倒刘太后。  楚轻与李天啸知道大概从这些人的嘴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他们是瑜丰镇的人,怕惹上事,于是,楚轻与李天啸看似不再理会先前的事了,不过等回到了客栈,天一去把客栈里的一个小二给喊了上来 。 等小二端着热水上来之后,刚放下来,李天啸抬抬下巴,天一就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 小二一愣:“夫人公子你们这是?” 天一把房间的门不动声色的关住了,随后,回来又放了一锭银子。 那小二的眼睛都睁大了。 等天一放下第三锭银子的时候,小二根本把持不住了:“哎呦,爷你们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怎么好意思呢?”说着,却是把三锭银子都塞进了怀里,怕不稳,还拍了拍。 李天啸很满意,朝着楚轻一抬下巴,楚轻被皇上浓浓的暴发户行为给震住了,低咳一声,不过这样的确是最有效的:“你可认识那先前穿枣红色衣服的衙头?” 小二愣了下,不过为了怀里的三锭银子,压低了声音:“小的跟两位说,你们可别说是小的说出去的。” 楚轻点头:“自然不会。”  小二看他们是外地人,过两天肯定走了,也不会有问题,就直接说了:“那刑衙头小的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可是我们县太爷的大舅子,厉害着呢,县太爷好多事情都让刑衙头办,我们都没办法,不顺着 刑衙头,少不了要关进大牢的。先前你们幸好是没继续多话,否则,刑衙头就会让你们也住进大牢里了。” 楚轻眉头皱得更紧了,李天啸的脸色则直接黑沉了下来:“谁给他的胆子?”  小二耸耸肩:“还不是县太爷,他不管事的,都交给下面的人了,不过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好在这些年,也没什么事,瑜丰镇风调雨顺的,大家能吃饱穿暖,也就不在意这些小问 题了。” “可像是这种死个人,根本就不理会?那人脸色铁青,看起来并不正常,按理说不应该找仵作来验一下尸体?”  小二像是习惯了:“这哪里可能的事,我们这县衙啊,根本就没仵作。” 第285章不翼而飞 “什么?”楚轻与李天啸直接震惊了,“他这县衙是个摆设不成?”  小二看对方震怒了,也被李天啸脸上的狠劲儿给吓到了:“这个……我们也管不了,上头这样弄的,偶尔出个大案子,还是会从别县调过来的,不过,这些年瑜丰镇也没出什么大案就对了。”这小二有些 惴惴的,“这位爷您看,你们问的小的也说了,能不能走了?” 楚轻看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摆摆手让小二先离开了,等房间的门一关上,楚轻就看到李天啸的脸色黑沉的几乎能滴出黑水了,她估摸着皇上应该是被打击到了,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在他管辖的县衙里,竟然会出现这等情况,怕是他现在掐死这瑜丰镇县令的心思都有了。 小二说是没有大案子,怕是即使有大案子,也被隐瞒了下去,这瑜丰镇的风平浪静之下,指不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皇上,这瑜丰镇的问题的确是不小,不过目前来看,我们要先把那具尸体给找到,我先前看了眼,发现那死者很不对劲。”楚轻想了想,缓缓道,他们当仵作的,人命关天,不分卑贱,那死者明显死 得很不对劲。 李天啸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听到楚轻这么说,问道:“怎么不对劲?”  “刚刚那尸体低下来一只手,我观那手臂上露出的手指,都是细小的伤口,手指发黑,而他身上穿的衣服,却是很新,像是刚刚换上的新衣,且质地不错,不像是便宜的麻布衣。可他的手却又像是常年 劳作之下的苦力人,怕是买不起这种衣服,而且,他突然就那么了,脸色铁青,这里面绝对有道道。”楚轻声音凝重的开口,不管结果如何,可让她看到了,那就不能不管。 李天啸眯着眼,“稍后我们去一趟这瑜丰镇的义庄,倒是要看看,这县衙搞什么鬼。” 人明明死的不正常,偏偏直接就当猝死而送往义庄,说没有猫腻,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让楚轻与李天啸想不到的是,等天一带着人装作那死者的亲人去义庄要把人带走的时候,却被告知尸体丢了。 “丢了?丢了是什么意思?”李天啸大概这一天发的火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天一道:“属下到义庄的时候,刚说出来,那义庄的看守人说尸体刚到这里,他转了个弯就不见了,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丢的,回报到府衙,那刑衙头直接说不用理会。属下怀疑,怕是这刑衙头知道内 情。”而把死者的尸体送到义庄,不过是给别人看的,随后就找人把尸体给偷走了,这……绝对有问题! 李天啸看到楚轻皱眉,冷静下来:“你说这死者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轻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尸体偷走,这刑衙头的怕是有很大的问题,不过他们把尸体偷走,能存放的地方不多,我们等天黑之后偷偷去一趟县衙的停尸房,找一找,说不 定能找到。” 时间久了,她怕尸体直接被这刑衙头给处理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瑜丰镇到底能黑到什么程度。 天一黑,李天啸、楚轻在天一的陪同下,无声无息的潜入了县衙,这县衙简直是如同摆设,他们甚至没费什么力气就进来了。 李天啸大概是已经对着瑜丰镇彻底失望了,所以看到这,甚至都不觉得生气了。 他们一路往停尸房而去,天一压低声音道:“爷,属下刚刚进去瞧过了,白日里死的那个人就在这里面,不过看他们这样子,大概稍晚一些就要动手处理掉了,我们要动作快一些。” 李天啸摆摆手:“把尸体偷走有麻烦吗?” 天一道:“这里守卫不严,偷走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怕是可能会打草惊蛇。”  楚轻道:“我就在这里验尸,等结束了之后,把尸体缝合好,穿戴整齐之后,他们应该看不出什么。”这样也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这县衙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为何白日里说了要直接把尸 体扔进义庄,转头就把尸体偷走要埋掉? 李天啸想想也同意了楚轻的这个想法,让天一等人守在停尸房外,他与楚轻则是进了停尸房,找到了在义庄不翼而飞的尸体。 楚轻打开的验尸箱,含了一片姜片,随后也递给李天啸一片,李天啸摇摇头:“我没事儿。” 楚轻却是坚持:“闻到了尸气不妥,皇上莫要逞强。”  李天啸深深看了楚轻一眼,倒是也没坚持,瞧着对方葱白的手指间的一片姜片,突然瞳仁缩了缩,探过身竟是没有接过,直接凑了过去,牙齿咬住姜片的时候,温热的薄唇碰到了楚轻的指腹,她难以 置信地睁大了眼,皇上他怎么不自己拿着,她让他含着姜片,可没说要喂他啊。 李天啸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松开牙齿的时候,薄唇轻吻了一下她的指腹,笑了笑。 楚轻头皮有点发麻,回过神,迅速收回手,觉得指腹还是有点酥麻,在身侧蹭了蹭,对方这点小举动没有错过李天啸的目光,他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抑郁了一整日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楚轻耳根有些发红,可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开始验尸。 等她写完验尸单,瞧着上面记录的数据,眉头皱了起来,而且还是皱得死死的。 李天啸探过头看了眼:“怎么,有问题?”  “嗯,问题很大,我回头再跟皇上说,先把尸体缝合了。”楚轻迅速的开始收尾处理,随后怕有血腥味,染了点艾草,等差不多了,迅速撤离了。就在楚轻几个人就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刚转身躲在暗处 ,就有两个衙役朝着停尸房这边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嘀嘀咕咕咕哝道:“这么晚了,还要干这苦差事,好不爽啊。”说罢,还掩唇打了个哈欠。 “得了吧,这已经是这个月处理的第六具尸体了,其他的都找到的快,这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幸亏自己死了,否则,传出去,怕是上面可饶不了我们。” “行行行,知道了,快点把尸体给处理了吧……” 两个衙役走了进去,不多时,里面隐约传来声音,“……咦,我怎么闻着这停尸房里有血腥味啊。” 另一个道:“你肯定闻错了,这里臭死了,都是尸臭,快走快走,等下晚了,当心回来城门都关了。” 等两人把尸体装在麻袋里给抗走了之后,躲在暗处的李天啸朝着天一点了一下头,天一带了两个人,很快就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楚轻与李天啸跟剩余的暗卫重新回了客栈,等到了房间里,楚轻才面色凝重的跟李天啸报告这次验尸的结果,怕李天啸听不懂,所以楚轻直接书面浅显易懂的说了:“这具尸体是积劳而亡猝死的。” “嗯?”李天啸猛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就是高强度的劳动之下,导致的猝死,而且不是一日两日,是连续的几个月,他手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里还有灰土,我从他指甲缝里提取了一下,只是想具体找到是在哪里弄上的,怕是不容 易。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是新的,而且不是瑜丰镇的样式,倒是想江南那边的棉绸缎,质地很好。”楚轻把自己知道的给说了出来。 “可既然果真是猝死的,为何那刑衙头要把尸体给处理了?” 楚轻沉默片许:“皇上你可还记得先前那两个衙头的话?” “什么话?”李天啸问道:“这已经是第六具尸体这句?”  楚轻颌首:“嗯,如果说那五具尸体也都是这样高强力作用下导致超负荷猝死的话,我怀疑……这瑜丰镇,或者是别的地方,在高强力让人建造什么,或者挖掘什么,只有如此才可能连续几个月让人不 眠不休的这样干苦力。” 李天啸眉头皱得更紧:“可并未听说这瑜丰镇或者这四周的府衙以及县衙有报备,如果报备了,我肯定知道。” 楚轻想了想,虽然担心李天啸会生气,可还是说了:“皇上……也许不是他们没做,而是没传到你耳朵里罢了。” 下面如果想瞒着,那总归是有办法的。 对方的指甲缝里并未找到矿石一类的,那就排除了挖掘,可土质……这瑜丰镇到底在秘密建什么东西? 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怕是还要再行探查。 天一很快就回来了,“皇上,属下跟着那两个人,发现他们带着那尸体去了乱葬岗,属下在那里找到了很多具尸体,不过时间不等,都已经腐败了。” 楚轻道:“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那衙役说这个月,这个月才过了一半,那么从腐败程度也能找出来那几具。  李天啸本来不愿意她去碰那些腐败的尸体,不过想到对方的职责就是这个,如果自己干预,怕是她对自己更加有意见了,李天啸想了想,觉得这以后真的成了婚,他大概要习惯时不时可能就会在回到 寝殿的时候,看到一具尸体,或者骷髅了。 不过……想想竟然也觉得很不错。  李天啸想,果然跟着楚轻,他这口味也是越来越重了。 第286章一对兄妹 楚轻跟着天一去了乱葬岗,按照尸体腐败的程度,找到了衙役口中的那六具尸体里的另外五具,等尸检了之后,果然在另外五具的指甲缝里,看到了同样的土质。 这样也就证实了楚轻的想法,这瑜丰镇,果然在搞事。 “怎么样,查出来什么了吗?”李天啸看她瞧着面前六样从那六具尸体的指甲缝里找到的土质对比,询问出声。  “嗯,找到了,这六个人应该都是一批的,他们在死之前都受到过不眠不休的苦力工作,导致身体到达了一个极限,最终崩溃了,不过最新的这一具还好一些,可这些人到底在建造什么?”而且楚轻怀 疑,对方建造的东西定然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否则,他们为何不正大光明的建,反而偷偷摸摸的,还弄出了人命?  李天啸也沉默了下来,楚轻也许不了解,可他却还是知道一些的,在他之前也有人大兴土木,动用过不少的苦力,可那些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且那些要建造的东西,都是上报过的 ,可像是这种不惜偷偷跑出来的,可见他们的自由也被控制住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并未得到消息,先前楚轻说过他虽然是皇帝,可下面的事他还真不一定全部都知道。 “我让天一去查,这瑜丰镇,看来我们还要再多待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他心难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种草菅人命的事,让他如何能放任不管?  楚轻看出了李天啸的想法,她是认同的,人命关天,找九千岁的事的确是可以往后推一推了:“不过我觉得,天一大人虽然在京城很熟,在瑜丰镇,不一定就真的比这里本土的人更熟悉。这县衙的事虽 然瞒得紧,但是如果真的要大兴土木,这消耗的人力物力可绝对不是一星半点的,不可能真的一点动静都不透露出来。” 李天啸沉思:“那你的意思是?” “分头行动,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打探消息。”楚轻道。 李天啸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道:“青楼不行。” 楚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无奈,“皇上,我也没说这次要去青楼,那里虽然的确三教九流都有,却也不一定非要去那里。”  李天啸心想,也不能怪他多想,毕竟刚开始他不知道对方是女子的时候,差点以为她都要娶了那妙语了,后来对方又弄出来一个红颜知己,差点让他泡在醋缸里出不来了,如今好不容易妙语出嫁了, 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要是再因为多事跑出来一个,他觉得自己的慢慢追后路,简直一眼望不到头了。 李天啸强自冷静下来:“咳,我也只是提醒一下,那么你打算去哪里?茶坊还是酒坊?” 楚轻摇摇头:“不,这次我们换个地方……” 李天啸奇怪地抬抬眉:“怎么?” 不过让李天啸没想到的是,楚轻会带着李天啸去找乞丐来问,这能问出来?  楚轻一路上解释道:“在别的地方兴许是可以,只是先前我们用了三锭银子,那店小二都不肯说,怕是这瑜丰镇真的有些东西,这里的百姓不怎么敢说,可他们不敢,那些乞丐却是敢,他们肚子都填不 饱,饿得很,饿都要饿死了,银子对他们来说,相当于能换取到食物的东西,所以……总归会有人愿意说的。” 李天啸听完了,觉得的确是有道理,“只是,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我们只是随意打探一些事情,到时候让天一大人观察一下,看谁对于这些小道消息知道的比较多,把人直接给带过来,我们秘密问。”难保这瑜丰镇不会有衙门的探子,先前他们在客栈门口跟 刑衙头怼上了,难保对方没有注意到他们,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楚轻与李天啸明目张胆的直接在一堆乞丐那里停了下来,那些乞丐围成一团,三三两两的,看到他们下来,身上穿着也挺贵气的,就围上来讨要银钱。  天一先前在马车里就得了命令,也换了不少银钱,就开始发了,等发的差不多了,寻了个角落,拿出一锭银子,就对那些乞丐说:“我家夫人要问你们几个问题,这谁要是回答的比较清楚明白,让我家 夫人满意了,那么这锭银子都是他的了。” 天一这么一说,十几个乞丐几乎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真的吗?真的只要回答好了问题,你们就把这银子给我们吗?” 天一应了:“自然。” 天一看他们老老实实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回答问题,就回过头,对着楚轻点点头,楚轻嗯了声,这才上前两步,看着他们,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先前街头猝死了一个人,你们见了吗?”  那十几个乞丐对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第一个问题竟然问的是这,不过他们整日都在街上乱跑乞讨,当时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们自然是见过的,于是十几个人点点头:“回夫人的话,自然是见过的 。” 楚轻开始问第二个问题了:“那你们认识他吗?以前可见过他?” 那些乞丐仔细的想了想,摇摇头:“是没见过的人,不是我们瑜丰镇的……” 另外一个乞丐补充道:“对啊,不是我们瑜丰镇,如果是的话,除非他从来没出过门,只要是在这里出现过一面的,我们都有印象的,那个人我们见都没见过……肯定不是我们这里的。” 楚轻面容沉思了下来,很快抛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么瑜丰镇最近可是有什么大的变化?”  “大的变化?”十几个乞丐围成一团,瘦瘦小小的,缩在那里,看起来年纪似乎并不怎么大,不远处还躺着不少衣着褴褛的老人,这点没逃过楚轻的眼睛,她皱皱眉,随即就听到其中有人小着声音道:“ 乞丐变少了,这个算吗?”  楚轻的瞳仁一缩,视线朝着出声的那个小姑娘看过去,只有六七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面容,端着一个破碗,缩在一群小乞丐身后,更加显得瘦小,“这个……也算,不过乞丐怎 么变少了?”  有人大声兴奋道:“他们都去过好日子去啦!几个月前有大官人过来买仆役,把他们都买走了,许了好多好处啊,他们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说话的是个个头小小的小孩子,大概是不能出体力活,所以 这些老弱倒是没被带走,楚轻的心顿时沉了下来,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啊。 “夫人你还要问别的吗?”一群小孩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楚轻手里的银锭子。  楚轻笑了笑,“你们既然都回答了,那就把这银锭子分开都发给你们吧。”说罢,楚轻朝着天一看了眼,天一又拿出不少碎银子分给了那些乞丐,只除了先前说话的小姑娘,还抱着碗,乌黑的大眼瞅着 她,却是没去抢那些碎银子。 楚轻奇怪:“你不去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弟弟病了,夫人……你能给他找个大夫么?我很有力气的,能干很多活,您能像是买那些人一样把我买了吗?” 楚轻认真对上那小姑娘的眸子,视线不经意一瞥,垂下眼:“好啊,那你就带着你弟弟跟我走吧。” 楚轻看了眼回来的天一,把这小姑娘的事说了,天一奇怪夫人怎么会带回去一个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小姑娘,不过倒是也没说什么,带着这小姑娘去找她弟弟去了。 楚轻则是像是根本没在意一样,等上了马车,李天啸才问出声:“怎么?有问题?” 楚轻摇头道:“这孩子没问题,不过,她应该不是普通的乞丐,”抬起手,看到李天啸疑惑的目光,缓缓道:“至少,在此之前几个月她应该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李天啸不解的问,她怎么知道对方几个月前不是乞丐。  “乞丐之所以为乞丐,是因为他们饿了吃不饱,穿不暖,不得已才以乞讨度日,对他们来说,什么最重要,果腹,能吃饱最重要,可这小姑娘,第一时间对那些银子眼底并未露出任何热衷的光,这说明对方先前见过比这更多的,她不在意,更在意的是她弟弟能不能救活;第二,就是她的手……别的乞丐都是乌黑乌黑的,她虽然脸上涂黑了,可手指却是干净的,指甲缝也是干净的,说明对方还未真正适应 当一个乞丐,那么,她至少几个月前还不是。” 等楚轻说完了,李天啸若有所思:“她会是什么人?”  楚轻摇头:“这就要问那小姑娘了,不过她应该挺聪明的,别的乞丐只注意到那些乞丐被大官人带走享福去了,她第一时间关心的是乞丐少了,这是表象,能看透这种表象,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把自己 当成一个乞丐。”  所以,这小姑娘的身份怕是不一般啊。 第287章下下之策 天一带着小姑娘去找她的弟弟了,随后帮她的弟弟找了大夫,安排在了一间客栈之后,能确定了她弟弟退烧了之后,天一就单独把这个小姑娘给带到了楚轻与李天啸的面前。 楚轻瞧着低着头,局促不安的小姑娘,放柔了声音,“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找你过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大概先前之所以会那么鼓起勇气说出那些话,是因为怕自己的弟弟真的没大夫可能会熬不过去,所以,才不得已站了出来,可如今,却又失了勇气,显得有些惴惴的:“夫、夫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楚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想了想,倒是也不急着问了,端过去一盘点心,“行那我不问了,你先吃点糕点。” 小姑娘偷偷抬眼,看到那色泽极为好看的糯米糕,吞了吞口水,偷偷去瞄楚轻,看到楚轻眼底温柔的笑,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蹭了蹭手,飞快拿了一块,不过却是没吃,塞进了怀里。 楚轻愣了下,“怎么不吃?你不饿吗?我刚刚听到你肚子响了。” 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个小大人般的笑容:“我不饿,给弟弟吃。”  楚轻望着对方眼底的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把一盘糕点都塞到了她的怀里,把小姑娘拉到身边:“你弟弟高热,吃不得这些的,等他醒了之后,我会让人给他准备粥的,这些都是给你吃的,你先垫 垫肚子,稍后我们还有晚膳。” 小姑娘眼圈顿时红了,“真、真的吗?” 楚轻点点头:“是真的……吃吧。”  小姑娘看楚轻真的是让她吃的,这开始快速拿了一个往嘴里塞,只是即使动作很速度,却不显的狼狈,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李天啸观其模样,也察觉出一二,这小姑娘从言行举止都表现出良好的 家教,这是前多年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形成了习惯,即使她有意改变,却也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 楚轻一直等小姑娘吃的差不多了,才让天一带小姑娘去沐浴洗漱一番。 小姑娘一听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我这样就好!”她的脸还是黑漆漆的,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却露出一抹惊恐,生怕洗掉了脸上的东西之后,会被发现什么。 楚轻道:“你别怕,这里很安全,就算是有人要抓你,我们也能保护好你。” 小姑娘眼神躲闪了几下,可望了望楚轻,又看了看糕点,大概是觉得对方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危险,才红着眼圈低下头:“可、可他们很厉害的……”  楚轻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再厉害也没有那位叔叔厉害,他会飞的。”说罢,楚轻抬眼去看天一,天一会意的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厉害的不行,小姑娘在楚轻的怀里看得瞪大了眼 眼睛,“好、好厉害!” 楚轻笑道:“现在相信了吗?去洗漱吧,稍后让这位叔叔把你弟弟也接过来,没人会抓到你们的。” 小姑娘像是有了主心骨,终于信了,这才跟着天一离开了。  楚轻先前让人雇了一个口严实的嬷嬷,等人离开了之后,才看向李天啸,“这瑜丰镇怕是真不干净,这小姑娘的家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否则,如果但凡还剩下一个人,也不可能让两个只有几岁大 的娃娃沦为乞丐。 李天啸嗯了声:“我让天一去查查。”  楚轻摇头:“怕是查不到什么,不知道这瑜丰镇到底在做什么,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莫名的事,竟然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发现。”百姓甚至都不知道一个月县衙里有多少人出事,还以为平静 安和,只是这安和之下到底是怎么个模样,怕是众人都不知道。 李天啸眉头也皱得很紧:“不管是什么,朕都要把它挖出来,让它重见天日。”  楚轻嗯了声,只是楚轻早就想到小姑娘可能长得不错,所以才不得不用这样掩藏容貌,可等见到了,才发现小姑娘唇红齿白的,模样漂亮精致的不行,洗干净之后,瞧着就像是大家出来的,规规矩矩 的,很懂礼貌,见到楚轻,行了礼,“夫人。” 楚轻招招手,让小姑娘走近了一些,“可识字?” 小姑娘大概是放下了些心,点点头,“娘亲教过一些。” 楚轻道:“你跟弟弟先前就住在这瑜丰镇吗?” 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红红的,点着头,轻嗯了身。 “你父母呢?他们在哪儿?”楚轻问道。  小姑娘这下子彻底忍不住落下来,楚轻哄了好久,才听到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摇头:“不知道……他们来了好多人,把娘亲跟爹爹他们都抓走了,奶娘把我们藏在了地窖,躲过了一劫,等我们出来,什么 人都没有了,奶娘带着我们扮作乞丐躲了好几个月,可奶娘也病死了……弟弟也病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呜……”  小姑娘似乎是憋了很久了,一哭出来就止不住了,楚轻哄着问了很久,才大概问出来,小姑娘姓周,是这瑜丰镇的一个富户,四五个月前,突然家里来了很多衙役,把他们家里的人全部都强行带走了 ,家里的东西也都给搜刮了一番,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若非奶娘带着两个小主子躲在地窖,怕是也难逃一劫,不过即使如此,县衙的人还在秘密搜查他们,所以小姑娘根本不敢露面。  等楚轻把小姑娘哄睡着了交给了嬷嬷,转头就看到李天啸一张俊脸黑沉的吓人:“皇上,这不是你的错,是上面的人为非作歹,蒙骗了你而已。”只是如果他们不来到瑜丰镇,也不知道这瑜丰镇还有多 少人会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朕倒是要看看,这瑜丰镇的县令到底是谁?胆子竟然这么大!”  “其实也不难想,他们抓了这么多人,加上先前我们查到的,对方是在某处修建什么东西,而无论是修建什么,都需要大量的财力人力,他们劫了富户,抢了钱财,再把人给送到那里当苦力,如此一来 人也有了,财也有了,只是……他们这胆子也真够大的。”如果再迟一些,怕是等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建成了,这些苦力一个都别想活着。 所以他们早就是将死之人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把这些“苦力”当人看,否则,也不会让他们不眠不休的劳作,除了那些富户劫持的人,怕是还有乞丐……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  李天啸怒不可知,连夜就让天一去打探瑜丰镇的富户周家,果然打探到,这瑜丰镇的确是有一个书香门第,这周家一共有一百多口人,只是五个月前,突然消失不见了,只是因为死不见尸,当时还引起了挺大的动静,不过因为也没传来什么挣扎声与血迹什么,县衙的人只当做他们是自己举家搬迁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会交头接耳的谈论,后来谈论的人,都被刑衙头给关进了大牢几天,这么几次之 后,就没人敢讨论了。 只是让瑜丰镇的百姓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个大户,可因为也没见到尸体,也没动静,众人虽然觉得邪门奇怪,倒是也没怎么样。 楚轻听完了之后,面容也沉了下来,天一则是哗啦一下把剑给拔了出来:“皇上,属下去把那刑衙头给绑过来,刑讯一番,不信对方不说出到底这些人被他们给送到哪里去了。” 楚轻摇头:“这方法并不妥,如果对方宁死不说,反倒是容易暴露了,到时候更加找不到人。” 天一:“那我们监视这刑衙头,他总不能不去吧?” 楚轻摇头,“若是对方警惕,也弄得有密道,我们怕是根本监视不到。”  天一想想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毕竟这好几个月都没人发现,也不对劲,加上周家还有别家的富户,这么多人,想要运出城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引起,除非他们是秘密从别处运出去的,想到这,天 一也没办法了,这光是如今他们知道的就已经有几百个人了,按照先前猝死的频率,怕是不知道的地方猝死的更多。 还都是活活累死的,想到在这太平盛世,在皇上的仁政管辖之下,竟然死了这么多人,天一都觉得难以置信,更何况是皇上了。 楚轻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天啸:“皇上,我有个最快的办法,只是……可能冒险了一些。” 李天啸原本黑沉的脸听到这,面向楚轻时,稍微缓和了一些:“你说。” 楚轻轻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天啸皱眉:“你想……”  楚轻道:“他们不是想劫持富户么,那我们不如就高调一些让他们主动找上我们。只是……在此之前,首先要保障的是皇上你的安全,而且,一旦这里的事情暴露了,怕是会引起太后的注意,所以我们需要有人接管这件事,皇上你可有心腹在最近的地方当值?” 第288章上峰是谁 李天啸想了想,看向天一,天一立刻递上地图,李天啸展开,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就近的一个州府的知州潘文将潘知州是李天啸的人,他点了点:“朕立刻修书一封,把这件事告知他,等我们潜入进去之后 ,让天一立刻去通知对方一举缴获。” 楚轻应了声,“只是……此行太过危险,皇上,你……” 李天啸迅速抬起头,“你都不怕,朕如何会怕?” “可……”楚轻还是担心,这只是她的一种不得已之下的办法,属于下下策,万一自己失策连累了李天啸,她一人出事没关系,可李天啸是皇帝,关乎到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 楚轻不敢冒险,只是李天啸却是握住了她的手,眸色坚定:“这些人也是朕的子民,普天之下,人人平等,朕的命与他们的命也没什么贵贱之别。” 楚轻眼底闪过一抹动容,她以前就知道李天啸是个仁君,否则,她也不可能真心辅佐帮他,可真的越是了解对方,越是忍不住会被对方吸引。  “好,那就一起去,只是在此之前,还是先准备妥当,把危险性降低到最低。”楚轻不敢拿李天啸的性命做赌注,所以这一次,因为有先前人皮灯笼的案子为戒,所以,她这次把开始到中间可能会发生 的事都坐好了完全的准备,等天一回来,拿到了潘知州的亲笔书信,得知对方已经秘密调遣了一千心腹乔装打扮,开始往瑜丰镇来的时候,楚轻知道可以动手了。 既然要扮作富商,加上先前他们跟刑衙头有点过节,对方不一定记得他们,不过,他们先前留了印象,倒是可以高调一些。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他们扮作夫妇,作为外地前来的富商,开始大量出入珍宝阁、珍品阁一类的,专门选什么东西贵买什么,还找人相看府邸,总之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几乎大半的瑜丰镇都传遍了 。 说是外地来了一个富商,要在他们瑜丰镇安家,出手阔绰,一出手就是上百两纹银。  果然,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刑衙头的耳中,当天,楚轻与李天啸在客栈下面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四周多了几个熟面孔,是他们先前去县衙解剖尸体的时候见过一两面的,楚轻看人看面骨,即使对方 易容了,可还是很容易能够辨认出来。 看来很快刑衙头就会忍不住动手了。  果然,刚到晚上的时候,天一就过来禀告:“爷,属下打探哪里有何时的府邸的时候,刑衙头的一个表亲今个儿找上门来了,说他有个府邸,让我们明日前去相看,怕是……他们明个儿可能会动手。属 下看到这个表亲从刑衙头的家里出入了几次,估计是商议如何对付我们。” 李天啸脸色阴沉,这几日他就一直强压着怒火,一想到在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公然这般拿人命当儿戏,他就想要把这些人通通都拉出去砍了。 好在李天啸的理智还在,“嗯,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楚轻与李天啸决定了之后,天一直接就回了刑衙头的人说是明天去相看,不过到了第二天,去的人也不过是楚轻、李天啸以及另外两个把内力给封住的两个暗卫,瞧着像是护卫打手,不过为了让刑衙 头相信他们的确是有些财力,李天啸装了一叠银票,有两万两之多。 楚轻戴了面纱,把脸上用特殊的药材给弄得过敏了,一张脸布满了红点点,看起来极为可怖,如此是为了防止这些衙役心生歹念,坏了他们的计划。 李天啸瞧着楚轻,不想让她冒这个险,可他又很清楚,楚轻一向比他有主意,这次前往那个地方,可能进去会很难出来,如果要找到根源,怕是还要楚轻拿一些主意。 楚轻看出了李天啸的担忧,“皇上你觉得我如今这模样,还会有人看得上?”  李天啸定定瞧着她,眼睛一眨也没眨,指腹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她的脸:“有。”他眼底的深意太过浓郁,几乎漆黑的瞳仁里清楚的倒映出楚轻的容貌,她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有,怕是还 是唯一的一个,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楚轻猝不及然又听到了对方的情意,忍不住耳根发热,连忙转移话题,当做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这样啊,看来我这易容还不过关,时辰差不多了,老爷,我们该动身了。” 李天啸也不急,慢工出细活,他相信她最终会明白自己的决心的。 非她不要,非她不娶。  楚轻与李天啸等四人到的时候,刑衙头的表兄正等在那里,楚轻几人像是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一般,等对方带着他们看了一座明显不是他们的府邸,很可能是先前被他们给洗劫的一个大户的府邸,等他 们看完了,极为满意之后,这人倒是也不急着让他们走,说是要详细商议一下,就带他们去了大堂,让人上了茶水,楚轻端起嗅了嗅,果然在里面嗅到了迷魂散的味道。 看来先前那些人估计就是被全部下了药,否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突然所有人都失踪了? 楚轻与李天啸四人来之前吃了迷药以及各种解毒的药,自然是不怕这些的。 喝了之后,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开始装作昏昏欲睡的模样,随后,就晕了过去。 那表兄看得手了,推了推四人,确定都晕了之后,才拍了拍手。 楚轻趴在那里,就听到先前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刑衙头的:“得手了?” “得手了得手了,啧啧,瞧瞧这几个人买个宅子眉头都不皱一皱的,这次可发了,这次是不是要多给我点提成啊,嘿嘿嘿。”那人搓着手,瞧着刑衙头,表情颇为贪婪。 “少不了你的,先去搜搜,看看这几个人带了多少银子。”如果不少的话,他们一般不会再惊动,否则,万一出了错,上头那位可饶不了他们。 刑衙头带来的人赶紧要去搜李天啸等人,先前那表兄瞧着戴着面纱的楚轻,搓了搓手:“这个我来我来……” 李天啸眉头皱了皱,被对头趴在那里的楚轻给按住了手,果然不多时,她感觉脸上的面纱被拽了下来,随即就传来一声尖叫声,随后就是重重落地的声音:“啊啊啊啊啊,鬼啊!” 刑衙头不高兴了,“鬼吼鬼叫什么?”  不过刑衙头朝着楚轻的脸上看了眼,也觉得辣眼睛,“她这脸怎么这样了?先前虽然普通了点,可还没这么丑?”从楚轻几人高调起来的时候,刑衙头就找人打探过了,自然也知道这两个就是先前询问 那死者的人。 有衙役看了眼,“应该是水土不服过敏了,以前我们村子里也有人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只是这会儿瞧着有点恶心……” 那表兄搓了搓手,爬起来,摆摆手,“赶紧给她戴上戴上,这也太吓人了,这富商口味还真重,这样的娘子,要是老子,早就另娶了,这也太丑了。” 刑衙头脸色不好看,“闭嘴吧,赶紧走人,剩下的就跟你无关了,别耽搁了要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表兄却是蹭了过去,“表弟你好心告诉我,到底上头那位是谁啊?你们这几个月弄了不少人了吧?这么多银子是要干什么啊?” 刑衙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该你问的,最好别问,否则当心你脖子上的东西。” 那表兄摸了摸脖子,大概是被吓到了,“行行行,不问就不问。” 絮絮叨叨了几声就走了。 楚轻的眉头皱了起来:上头?那个上头? 难道这瑜丰镇是按照别人的命令来做这件事的? 楚轻心底的疑虑越来越浓了,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对方花费了这么大的人力财力,到底要做什么? “头儿,这四个人怎么办?”有衙役问刑衙头。 “按照以前的规矩来,把他们晚上秘密送到那里去,别让人发现了。在他们身上找到了多少银票?” “两万两。” “这么多?看来的确是块肥肉……” “那客栈里的那几个人,我们还?” “找人去翻翻他们的行礼,若是没有了可就别暴露出来,如果有的话,就想办法把那几个人也给除掉了。行了,从密道弄走。”  不多时,楚轻四人就被带到了一个密道抬着抬走了,四人很快手脚就被绑住了,楚轻四人一直等到了晚上,他们被一路抬着往前走,她偷偷睁开眼看了眼,果然是一条密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被 扔上了一辆马车,随后一直颠沛的走了几乎一夜,才到了地方。 他们的眼睛被蒙住了,大概是想到药效快过了,以防万一。  四个人一直被带着走,越是往里走,楚轻隐约能够听到哭泣声,打骂声,还有石锥敲击的声音,乒乓咣当的,空气中夹杂着尘土的味道,让楚轻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楚轻连同李天啸四个人,被扔进了一个地方,随后听到关门声,咣当一下,不多时就没声音了。 第289章一座陵墓 楚轻四人确定没人了,才想办法把手脚的绳子给弄开了,眼睛上的布一拿开,楚轻发现这里是个地窖,不过占地极广,每一处都用木栅栏给弄成了像是牢房一样的模样,一间挨着一间,一眼望过去,几乎 看不到底,足足能容纳几百人,楚轻看向李天啸:“看来我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果然把抓来的人都关在这里当苦力了。” 此时这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别人,大概是白日被当苦力上工去了,先前他们听到的打骂声哭泣声,应该就是。 李天啸一张俊脸黑沉的可怕,其余二人单膝跪地:“爷,我们一定会护好您与夫人的。” 楚轻安抚道:“至少我们进来了,会好的……只要能等坚持到潘大人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李天啸嗯了声,突然握住了楚轻的手,紧紧攥着。  楚轻本来想收回手的,可对方李天啸猩红的眸仁,到底是没忍心把手给收回来,皇上是个仁君,此刻瞧见此时此情,怕是心里该有多难过,自己的子民在自己管辖之下,竟然就这样朝不保夕,可能下 一刻就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这怎么不让人痛心疾首,让人难过? 楚轻他们一直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开始重新把绳子绑好,开始喊人,“有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人啊——”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只是过了一会儿就走进来了几个人,穿的衣服很奇怪,是那种墨蓝色的,中间一个红色的圆圈,写了一个“刑”字,像极了衙门里的衙役,只是颜色有区别,上面印的字也 有区别。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那几个人手里拿着木棍,进来之后,先使劲儿敲了敲木栅栏,看到他们,嘴角扯了一下,“刑衙头说的就是你们几个肥羊啊,瞧着模样倒是不错,行了,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好好干活,等把陵墓给挖好了,就放你们走了,男的当苦力,女的去烧火做饭,你们老老实实听话还好,否则,打死了连个草席都不会给你们的!就把你们直接扔到后山,喂狼喂狗!”那人估计是故意吓唬楚 轻四人的。 四个人装作很惊怕的模样,“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不是在看宅子吗?怎么会这样?这里是什么地方?” “哼,什么宅子,进了这里,就没有什么身份可言了,你们都是这里的奴隶,你,给老子出来,正好去帮忙做饭!快出来!”说罢,直接进来两个人,拉开了门,就要拽楚轻出来。  李天啸脸色一沉,没忍住,被暗卫给护住了,想到楚轻先前的话,只能忍了下来,只是瞧着那几个人像是扯牲口一样推拉楚轻的模样,李天啸眼神闪过一抹狠戾,可他偏偏又很清楚,现在时机还不到 。 否则,不仅救不了楚轻,反而会坏了他们的计划。 那几个人看几人还算是听话,又警告了一番,这才带着楚轻出去了。  楚轻一副很惊慌失措的模样,脸上戴着面纱,先前为了演商贾的夫人,穿戴都不错,身条婀娜,楚轻一步一踉跄,像是根本走不好路的模样,等走出了那个很大的牢房,楚轻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山洞, 一直往外走,里面被挖空了,越是往外,能看到日光照进来,只是很长的通道,想跑的话,要经过很多个关卡,每个关卡有两个守卫,穿着同样的服侍。 身后带着楚轻往外走的两个看守,对视一眼,瞧着楚轻纤细婀娜的身姿,忍不住动了歪念头,两人一拍即合,等到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捂住了楚轻的嘴拉着她往一个角落里走。 楚轻心下沉了沉,她其实早就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才把脸用药弄过敏,只是真的遇到了,心里又忍不住为那些同样被带过来的夫人忧心,这些人真是又狠毒又畜生。  果然,那两个人拉着楚轻,只是不经意间扯掉了楚轻的面纱,一看那脸,吓得猛地往后一退,什么心思都没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猛地一巴掌扇到了楚轻的脸上:“丑八怪,怎么不早说?晦气 !”  那人甩甩手,瞧着楚轻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倒是消了点气,只是再看楚轻那密密麻麻都是小红点的脸,恶心的半点都不想碰,“给老子起来,自己赶紧走赶紧走,还以为是个贵夫人,结果竟然长这么 丑!” 另外一个人也骂骂咧咧的,两人这下子直接碰都不想碰楚轻了,催促着她自己往前走。  楚轻垂着眼,一步一瘸的往前走,等走了出去,她用手遮挡了一下,远远看去,发现这里是个山脉中间的峡谷处的地方,四面环山,只是空地却很宽广,从外面怕是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处地方,而四周 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哭嚎声与打骂声隐约传来,让楚轻双眼气得猩红,这些人的罪当真是罄竹难书。  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按照他们说的往前走,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往前走,等到了一个山坳里,前方传来浓烟与饭菜的香气,是个山谷的模样,用栅栏围住了不大的出口,可等往里面走的话,却是豁然开朗,一排排的都是一个个小棚子,里面忙忙碌碌的有做饭的妇人,一个接着一个,面黄肌肉,发髻凌乱,而四周走来走去的,都是穿着同样衣服的守卫,他们手里拿着皮鞭, 看谁动作慢了,就直接一鞭子抽上去。 楚轻被身后的两个守卫驱赶着往前走,一共有十几个小棚子,她被赶到了其中一个,交给了那里的守卫:“新来的,教教规矩。” 守着那个棚子的守卫抬抬眼,露出一个猥琐的目光,在楚轻身上乱瞄,意味深长。 带楚轻来的那两个守卫,啧了声:“这个你还是别想了,那张脸……啧,晚上估计能做恶梦。” 那守卫脸色沉了下:“很丑?” 两个守卫露出一个猥琐的笑,“不信你瞅瞅?”  那守卫不信邪,直接上前,一手攥住了楚轻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扯掉了楚轻的面纱,顿时跟先前那两个守卫的表情一样,猛地直接甩开了楚轻,骂了一句,又踢了一脚,“这么丑怎么弄到这里来 了?头儿不是只弄富商吗?” 这富商的夫人能这么丑? “这谁知道这个什么口味,行了行了,别踹坏了,死了这么多了,好不容易又弄进来一个女的,赶紧让她去做饭,都饿死了。” 那守卫这才没踹,“赶紧戴上面纱,以后都别摘下来恶心人了。” 说着,把里面的一个嬷嬷模样的老妇人给喊了出来,“这个你教教规矩,一个时辰上手,否则,一人十鞭子。” 那老妇人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大概是被打怕了,连忙应着,就带着楚轻往棚子后头去,那里面摆着很多菜,她问楚轻:“会吗?” 楚轻把面纱重新戴好了,应了声:“会……以前,也是苦出身。” 楚轻这话都是也没说假话,她跟着师傅验尸,干的都是男人干的活,加上女扮男装,手上都是茧子,倒是也像。 那老妇人松了口气,给她找了个凳子,就让她开始弄面前几个大盆里的菜。 楚轻边摘菜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动作很速度,只是模样青青紫紫的,缩着脖子,弓着背,像是怕挨打,丝毫不敢停歇。 楚轻担心被注意,也不敢再多看,低头开始摘菜,只是瞧着手里摘的菜,不是青菜就是白菜,一点油水都没有,这都是给那些被奴役的人吃的? 怪不得先前死的那几个,会猝死。 吃不好休息不好,还要干重体力的活,这样高压之下,身体不垮掉才怪。 楚轻饶是气的很,可也不得不忍耐下来,等待救援的到来。 他们来之前为了怕对方用密道,所以身上的衣服都是用特殊的香料熏过的,所以他们让天一等人守在城外,等时辰差不多了,带着经过专门训练过的狼犬,一路尾随,即使隔得远,也不怕找不到。 只是这里远比楚轻想想的要危险的多,也难进来的多,层层守卫,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魔窟,进来了就出不去。 她无法想象先前那几个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跑出去的。  楚轻一直等到饭点,这些女子就开始被聚拢起来,重新分派,全部都是一桶桶的清汤寡水的饭菜,一碗白菜汤水加一个馒头,每个分饭点由两个守卫守着,那些苦力一个接着一个来领,谁慢一些,直 接就是一鞭子甩过去。  楚轻从来到这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可到底是咬着牙忍了下来,她被分配到了最后一个摊点,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直等全部都分配完了,她大致算了一遍,这里竟然有这样的苦力六七百人,一想到这,楚轻心里发沉,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先前那守卫提起的一句陵墓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要在这山脉之内修建一座陵墓吗?谁这么大的胆子! 第290章不知廉耻 楚轻心思发沉,动作经过几个时辰的磨练,倒是速度了很多,她本来就擅长使用手术刀,做这些也很容易上手。 先前那个守卫多注意了几眼,倒是没想到还算是可以。  只是余光一瞥间对方戴着面纱的脸,想到那布满红点的脸,表情一黑沉,赶紧多远了,去看别的妇人,只是被困在这山坳里这么久,加上刚来的时候,会被这些守卫欺负,被欺辱的不甘心受辱的,当 晚就自尽了。 否则,也不至于男女比例相差这么多。 余下来的这些要么模样稍微次一些,要么就是想活下去,所以也想了不少办法,几个月没怎么沐浴更衣了,脸上也多了不少灰尘,瞧着根本下不去嘴。 所以好不容易来一个楚轻,先前那两个守卫也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丑的,一众守卫暗骂了一声,却也没起别的心思了。 楚轻晚上就跟着这些妇人去了专门女子呆的牢房,有专门的人看守,三个人一间牢房,地上铺着草席,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楚轻不知道李天啸他们怎么样了,怕是接下来就要被当苦力了,只是先前盛饭的时候,她并未看到李天啸,不过也许是并未排在她的队伍里,楚轻强行按捺住迫切想要把这些人救出去的心思,等待救 援的到来。  这么几个月的折磨,这些人大概是早已经麻木了,白日里的辛苦让她们几乎倒头就睡,楚轻却是睡不着,等带了半夜的时候,守卫也去睡了,只是牢房的门却是锁着的,楚轻隐约听到旁边有压抑的哭 泣声,只是压得很低,如果不是她耳力好的话,怕是也听不到。 楚轻偏过头,黑暗里,就看到一个妇人背对着她,呜咽的哭泣着,她这么一哭,突然四周也都隐约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 楚轻攥紧了手,想着这些人在这几个月受到的非人的折磨,就对幕后的黑手痛心疾首,还有所有参与进徕的帮凶,都绝对不能饶恕! 楚轻想安慰他们很快就会没事儿的,就会过去的,可话到了嘴边。 她又默默吞了回来。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难保不会出现纰漏,一旦泄露出去,不仅是她们这些人,甚至是她,还有皇上他们,都可能面对灭顶之灾。 楚轻深吸一口,平躺着大睁着眼看着头顶,一直等天快亮的时候,那些压抑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多时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还不到半个时辰,守卫就进来了,开始跟赶牲口一样赶着她们:“起来起来!都起来上工了,快点!”鞭子甩在木栅栏上,很响,那些妇人大概是怕极了,动作很速度,楚轻也跟着她们起身, 开始了一天的劳碌。  等到了中午按照昨日那样打饭的时候,楚轻一抬眼,就看到了已经换成了奴隶服的李天啸与两个暗卫,他们就排在自己的队伍这里,不过在二十多个人之后了,楚轻看到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无恙 ,就赶紧低下头开始有条不紊又迅速的打饭。 等到了李天啸的时候,楚轻强忍住多给一勺的冲动,身边就站着守卫,直勾勾地拿着鞭子盯着,估计她一动作,对方的饭碗就直接被打碎了。 只是等李天啸接碗的时候,楚轻看到对方保养得宜的手上都是细小的伤口,忍不住心脏缩了缩,强忍下来,抬头飞快地看了李天啸一眼。 后者也眨眨眼:没事儿。 楚轻接收到对方眼底的信号,又重新垂下眼,只希望是救援的人赶紧来。 在这段时间内,千万不要出事。 只是楚轻怕什么,却是来什么。  晚上再次打饭的时候,楚轻刚给李天啸三人打完饭,挨着下一个的时候,那人本来正伸着手要把饭碗给接过来,只是突然手里的碗没拿稳,就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随后对方就双手捂着心口,呼吸急 促地大喘气了几下,浑身瘦骨嶙峋的,直挺挺的就那么倒了下去。 原本正在打饭的众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只是随即就脸上都是麻木。 大概是看惯了,毕竟高压力的奴役,吃不饱穿不暖睡不着,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猝死的戏码。 楚轻脸色一变,就看到守卫吆喝着挥舞着鞭子跑了过来:“都站好了站好了!怎么回事?” 有人怯懦了声,“他、他好像没气了……” 那人铁青着脸,双手还按在心口上,楚轻把手里的汤勺一扔,就朝着那人快速走了过去,被守卫拦了一下:“你做什么?” “救人啊!你没看到他都快死了吗!” “不过就是死个人而已,哪天不死人的?”那守卫嘲讽的笑了笑,随后就摆手,“拖走拖走,拖到后山喂狗去。” 楚轻大怒:“他还没死呢!” “离死也差不多了!怎么?你也想找死不成?”那守卫危险地扬起鞭子,只是对上楚轻愤怒几乎喷火的目光,手抖了一下,竟然觉得这小娘子挺吓人的刚刚那一幕。 楚轻咬着牙,“他还没死,我能把他救活。”她强压下怒气,知道这些人都是畜生,跟他们讲道理根本就讲不通,“你看,我要是能救活了,你们不是多一个奴隶,这也能早点完工对不对?” 李天啸三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楚轻身后。 楚轻手探到身后,让他稍安勿躁。 那守卫看了看已经没气儿的人,“行啊,那你就去试试,要是救不活?那你也去死好了!” 李天啸眼神迅速冷了下来,被楚轻推了一把,背过身去,手背上青筋暴怒,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对方一块血肉。 楚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这才赶紧去看已经没了呼吸的人。 她不敢耽搁,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错过了,这人就真的死了,救不活了。  楚轻半跪下来,把人放平躺好,然后让他的头往后仰,楚轻试探了一下对方脖颈上的脉搏,发现还在跳动,松了一口气,只是暗跳动已经很微弱了,她赶紧双手交叠在一起,按在对方的心口上,开始 做心脏复苏。 按压了十几次之后,她单手托起对方的下颌,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鼻孔,就要凑过去做人工呼吸,四周传来一声倒吸气,楚轻还未靠近,就被李天啸直接拦下了,一张俊脸黑沉:“你做什么?” 楚轻急着救人,“人工呼吸,来不及解释了,这样能让对方活过来。” 李天啸眉峰抽了抽,看楚轻眼底的急切,突然一把拽过一个暗卫,“你来做这什么人工呼吸,你继续按压胸膛。”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救人,可让她去亲别人,他疯了才会同意。 暗卫瞪大了眼,“爷、爷爷爷……” 李天啸危险的扫了眼。 暗卫顿时噤了声,哭丧着脸看着楚轻:“夫人,我要怎么做?”  楚轻抬起头,就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的奴隶,显然被她先前的举动给震惊到了,楚轻想到这里估计接受不了,也没推辞,告诉了暗卫要怎么做,怎么吹气做人工呼吸,这才两人配合着……楚轻按 压心脏,暗卫开始渡气。 这样反复五分钟,突然那奴隶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就开始嗓子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就开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本停止的心脏也开始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暗卫本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看到明明前一刻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人,下一刻竟然活了,顿时惊喜万分,“夫人你好厉害!” 李天啸站在一旁,也是满眼的惊讶,听到暗卫以及四周倒吸气也惊讶万分的众人,一脸的与有荣焉,把楚轻给拉了起来,那衣袖蹭着对方的手。 楚轻无奈,“我没事儿……”  李天啸没说话,蹭完了,这才看向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场“诈尸”,看李天啸看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楚轻一眼,“你倒是有点本事。行了行了,都散了,这个人先抬回去,不必干活了,其余的人赶紧继 续打饭,吃完了赶紧上工。” 那些人丝毫不敢耽搁,赶紧继续排队了。 倒是楚轻这边迅速有人接受,李天啸与暗卫则是把那人抬到了一边,就看到守卫问楚轻,“你是大夫?” 楚轻摇头,“不是,不过略懂些岐黄之术。” 楚轻随意撒了个谎,估计跟对方说心脏复苏以及人工呼吸,对方也不懂什么意思,只会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那人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楚轻,模样倒是带了几分怪异,楚轻心里咯噔一下,李天啸也看出来了,挡在了她的面前,“我们现在把他抬回去吗?” 那守卫嗯了声,“抬回去吧。你既然懂点医术,跟过去瞧瞧。”  楚轻应了,这才看着暗卫找来担架,把那人给往回抬,楚轻跟在身后,只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回头,就发现那个守卫竟然还在盯着她瞧,看得楚轻脸色微微变了变,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91章家破人亡 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深意,回过头,跟着李天啸等人,把这个奴隶给抬回了牢房。  李天啸看到她回头,也想回头,被楚轻不动声色的给唤住了:“别回头,这里面的守卫没一个手上是赶紧的,都是人渣,若是惹怒了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只是刚刚那守卫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来之前故意让自己的脸过敏了,应该不会对自己再感兴趣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楚轻的话让李天啸冷静下来。 楚轻摇摇头,不想让李天啸担心:“没什么,就是刚刚那守卫盯着我们瞧,估计是不放心我们,我看看他们有没有跟过来的意思。天一大人有消息吗?”  李天啸摇头,“没有,他们打算行动之前,会发信号弹,到时候就知道了。”这是他们行动之前约定好的,如果一旦发了信号弹,就是天一带着人来开始突围了,到时候他们要想办法躲起来,避免被误 伤了。  不过被楚轻这么一打岔,李天啸倒是没在在意先前的事情了,他们抬着先前差点猝死的奴隶就回了牢房里,此时因为都是上工的时候,牢房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守卫,大概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放他 们进去了之后,就不理会他们了。 暗卫把那人给抬到他们的牢房里,楚轻趁机询问了一番,这两天李天啸是怎么过的? 得知这些守卫等楚轻被带走了之后,就有人过来敲打了一番李天啸三人。 三人先是震怒抵抗了一番,就认怂了,老实了下来,就开始被带着上工了。 李天啸压低了声音:“他们果真在修一座陵墓,里面很大,怪不得几百个人弄了几个月也没修建好。怕是等着陵墓一建成,这些人全都活不成。” 楚轻皱眉:“爷你知道他们修建的这座陵墓到底是谁的?” 既然是陵墓,以后躺进去的,肯定有人吧? 这瑜丰镇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几百条人命,不知道到底是这县令的哪个上峰竟然胆子这么大,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占地极广的陵墓,除了皇家的人,一般很少有人敢这么做,怕让上头不满,引发皇帝厌弃,这可是倒好,竟然偷偷摸摸的用人命来做这些,简直是可恶至极。 李天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显然对于这件事深恶痛绝,绝对是要严惩不贷的,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这些无辜的人都救出去。 如果不是这次他们误打误撞知道了,怕是等这陵墓建成了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命都随着这座陵墓给埋葬在了这里。 李天啸摇摇头,“等先把这些人救出去,再严刑逼供,不信问不出来。” 楚轻嗯了声,如今也只能这样做了。 等把那奴隶放在牢房的草席上,那人的意识还没怎么清醒,大概是先前太累了,此时喘着气,眼睛却是一直没有睁开。  楚轻蹲下身,把了一下脉搏,发现对方的心脏跳动还是有些缓慢,身体瘦弱,大概是这几个月长期的劳作,让他身体极其不健康,弓着背,手上都是伤口,身上也有淤青,大概是在这里没什么机会剃 胡子,下巴上长了不短的胡子,眼窝深陷,不过仔细瞧着眉眼,如果不是一脸倦怠,竟是倒不错。不过想想也是,能被刑衙头看上的,自然先前家底不错,保养得宜,也不乏有姿容好的。 “怎么样?”李天啸看楚轻皱眉,询问出声。 “已经没事儿了,只是心脏跳动缓慢,怕是要修养几天,否则……怕是再一累着,还会引发猝死,这不是跟先前那个在街上猝死的人一样吗?怕是对方先前就是快撑不住了,只是最后……还是……” 楚轻遗憾地摇摇头,两个人压的声音很低,只是突然,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人竟是睁开了,一双眸仁在那一刻,竟让人觉得有几分锐利,楚轻不经意看过去,愣了下,“你?” 那人很快敛了眉眼,眼神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嗓子有些哑:“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不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大概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心口极为不舒服。 暗卫在一旁道:“我家夫人救了你,否则,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人看了眼楚轻与李天啸身上穿的衣服,发现是跟他一样的奴隶,原本警惕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垂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 楚轻听到对方的口音愣了下,与李天啸对视一眼,对方竟然是京城口音:“你是京城人士?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嘴角嘲讽的扯了扯,“现在在这个鬼地方,还用得着有名字吗?那些,总感觉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对方消极的眉眼落在楚轻等人眼底,李天啸朝着暗卫看了两眼,暗卫不动声色的应了声,就守在了牢房外,四面八方的瞧着,不让有偷听的守卫。 李天啸蹲下身,紧盯着对方道:“我能问你几件事吗?” 那人皱皱眉,身体还虚弱地躺在那里,“要是问身份什么,就不必了,我现在就是一把骨头,能活多久算多久了……”说罢,直接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李天啸沉了沉心思,与楚轻对视一眼,楚轻点点头,这人差点被守卫打死,看这样子也煎熬了几个月,不可能是守卫的人,加上对方呆了这么久,对这里怕是最为熟悉,从他身上打探消息,是最容易 的了。 李天啸道:“我们不问这个,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多久了?”那人长叹一声,“四五个月了。” “那你可知道这里到底是为谁建的陵墓吗?”李天啸问道。 “嗯?”那人猛地睁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天啸依然保持着警惕心,不打算现在就把身份泄露出去:“没什么,我们本来是来瑜丰镇走走的,可没想到被骗来了这里,你也看到了,这样高强度的劳作,怕是不出一个月身体就垮了,而且,我懂 一些,这陵墓一旦建成了,怕是我们这些人都会被直接活埋在这山脉的地下,根本不可能让我们出去,所以……我想知道怎么出去。”  那人死死盯着李天啸,看了许久,才嘲讽地扯了下嘴角:“逃出去?你以为这么容易吗?这里看似简单,实则有很多关卡,从这里到外面,也有好几重方位,你当这里的人没逃过?可逃不出去的……就 算是逃出去了……怕是也……”那人摇摇头,大概是真的伤到了元气,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楚轻又把了一下脉,看他情绪不稳,赶紧寻了几个穴位,开始掐,终于帮对方止住了咳,对方捂着嘴,抬眼看了楚轻一下,对楚轻已经完全没了敌意,“你是大夫?” 楚轻摇摇头:“不是,只是懂一些,你别动怒了,当心伤了身体,得不偿失。” 那人揉了揉眉心,露出修长的手指,只是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破坏了美感,他道:“逃出去太难了,你们先前说的跟我先前的模样猝死的人,是什么意思?你们在瑜丰镇看到的?”  楚轻诧异对方敏锐的反应,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对,我们来瑜丰镇游玩,当时那人就死在我们住的客栈外,我们好奇去看了眼,我发现那人死的很不正常,可说了几句,那刑衙头 却对我们很不客气,差点把我们给关起来。就因为这个我们得罪了刑衙头,他竟然找人给我们下了药,把我们给带了过来。” 楚轻半真半假的说着。不过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人的目光更加不好看了,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怎么?你认识对方?如今想来,那人是死状跟你很像,后来听说刑衙头直接把人给弄到了义庄,我们本来想拜祭一下的,可没想到尸体却失踪了,这还真是挺奇怪的。”楚轻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观察 着这人的表情,果然看到对方瞳仁缩了缩,她几乎是可以肯定了,对方是认识先前猝死的那个人的。 只是在楚轻与李天啸打量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却也在打量他们,沉思了许久,视线在李天啸的身上扫了几眼,瞳仁缩了缩:“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天啸负在身后的一只手握了下,“怎么会这么问?”  “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简单的富商……这些人抢过来的人,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富商;另一种就是乞丐,前者是被他们给迷晕带过来的,后者则是被他们给骗过来的。可无论这两种人的哪一种,如 今都是一模一样的待遇,生不如死,苟且偷生。不过看来还是前者比较惨,家破人亡……” 李天啸望着对方的眸仁,两人毫不相让的对视着,李天啸沉思心思,许久,直接道:“我们是官府派过来救你们脱离苦海的。” “爷!”守在外面的两个暗卫一愣,低呼出声。  李天啸摆摆手,锐利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对方:“如此,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第292章意外惊喜 那人听到李天啸的话,瞳仁骤然缩了缩,猛地抬起头,似乎听到“官府”两个字时,很是难以置信,“你、你们是官府派过来的人?”  “怎么,你不信?”李天啸既然敢说出口,也就不打算瞒着了,他有种预感,这个人也许是个突破口,至少这个人绝对不是刑衙头的人,不可能有人能为了演戏这么演几个月,这个人身上的,手上的伤 口,大大小小的,都是好几个月前留下的,新旧交叠,绝对不是新弄上的。加上他听到先前在瑜丰镇猝死的那个人的反应,他大胆的猜测,这个人是认识那个死者的。 那人沉了沉心思:“你有什么证据?我又为何信你?” 李天啸眯眼:“我们是来打前锋的,潘文将潘知州稍后就会带着千名将士赶过来。如此,你可信了?” 那人脸色变了变,大概是没想到李天啸会提到这个人:“你们……是谁的人?” 李天啸靠近了些:“你认为呢?” 他易了容,倒是也不怕别人会看出自己就是当今圣上。 那人心思变了几变:“你们是皇上的人?”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天啸等人倒是变了脸色,尤其是楚轻,眉头皱了皱,担心地往李天啸的身边站了站,她虽然能感觉到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危险,可她在意的还是李天啸的安危,为何这个人一听 到潘知州就立刻联想到他们是皇上的人?他怎么知道的? 无数的疑问萦绕在楚轻的脑海里,让她对眼前这个人多了几分警惕。 暗卫则是直接护在了李天啸的面前。  那人瞧着几人这模样,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猜对了,你们当真是皇上的人?”他揉了揉眉心,视线也没这么锐利了,像是终于相信了,喃喃解释道:“你们是不是挺好奇我为何会知道的?因为潘知州是皇上的人,你们能听出我的口音是京城人士,我又何尝听不出你们的口音是京城人士?再说了,潘文将是个好官,瑜丰镇的事他怕是到如今都不知道,否则不可能坐以待毙,可几天前还没任何动静 ,突然就调兵,甚至都未曾报上去,直接出手,只能说明你们是皇上的人,他也只听命于皇上,怎么,你们是皇上派下来微服私访的?” 李天啸与楚轻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心细,只是让两人更加奇怪的事,对方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楚轻:皇上,他怎么知道潘知州是你的人?不是说这件事连刘国舅他们都不知道吗? 李天啸眯了眯眼,再仔细去看那人,心头动了几分,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楚轻跟李天啸相处了这么久,对他的表情也了解了几分,对方这么惊喜的模样,倒是难见,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对方这么高兴的缘由,不禁愣住了:不是吧?你猜他是九千岁?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不过有了这层怀疑之后,楚轻再看这人,先前就觉得这人虽然如今这么灰头土脸的,可观头骨,的确姿容不俗,还有那指骨,握笔的地方有骨头凸起,显然是常握笔的,虎口也有剥茧,也是擅长用剑 的,还有京城口音,与这一身荣辱不惊的气度,倒是真的很有可能啊。 只是现在却还是不怎么确定,楚轻强压下心头的惊喜,这趟真是意外惊喜啊。 如果这人真的是九千岁,那他们才是真的没白来这一趟,既救了人,又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那人看楚轻与李天啸脸色变了几变,“怎么,我问错了?” 李天啸低咳一声,想到对方可能是自己二十多年未曾见过的皇叔,态度缓和了两分:“我们的确是,只是……你又是何人?你怎么知道潘知州是皇上的人?这应该是个秘密吧。” 那人听闻,笑了笑:“这就不是你们管的了,不过,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有心了,能想到派人来微服私访,了解民间疾苦了。好啊好啊,果然有先皇风范了……” 李天啸与楚轻这么一听,又确定了一分,李天啸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说起来我们来瑜丰镇,也算是凑巧了。” “哦?”那人抬头,不解的看过来:“凑巧?皇上怎么会让你们第一站先来瑜丰镇?”  李天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这样的,皇上的确是让我们来微服私访,不过第一站之所以来瑜丰镇,是偶然知道其皇叔在此逗留过,想让吾等过来之后顺便把皇叔给找回去,可没想到,竟然一来, 就遇到了死人,死得原因也太奇怪,就起了疑心。” 那人一听到李天啸提到“皇叔”两个字,脸色更加变了变,这更加让李天啸确定了至少五成以上了,放下了心,倒是也不再纠结这点了。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就听到那人道:“你们是怎么怀疑的?”  李天啸道:“我们遇到了一对乞丐兄妹,他们一家也是被刑衙头抓走的富户,他们被奶娘藏在了地窖,才得以逃生,我们这才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衙门到底要做什么,干脆就以身试险,联系了潘知州之 后,就一路留下信号,进来了。” “你们留下了什么信号?有用吗?这里每一关都有人守着,很难的,我这几个月来,每个月都会趁着那天他们换班的时候偷偷弄出去人让他们逃走,只可惜,每一个人能够成功的。” 李天啸与楚轻对视一眼,想到那些被刑衙头处理掉的尸体:“……不是你没成功,是他们即使逃出去了,第一个就去瑜丰镇报案,结果……他们大概没想到这里就是衙门给弄的,结果狼入虎穴。” 那人似乎也很自责:“是……先前几次我这样做了之后,后来几个月发现都没任何人来救我们,我就想到可能是衙门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他们后来出去的,还是失败了……” 李天啸:“你是为何进来的?”  那人道:“我起先是发现有人在偷偷骗乞丐,瑜丰镇以及临镇的很多乞丐无缘无故失踪了,我想知道缘由,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扮作乞丐过来了,结果,到了这里才发现,竟然不仅仅是乞丐,反倒是 出不去了……”不过他倒是也不后悔,只是感慨不能把人救出去,这几个月,看着一个个死去的人,他心里难受,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等陵墓建成,他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李天啸:“你放心,会没事儿的。我们不是用的别的信号,我们当时的衣服,全部都熏了特殊的香料,能保持很久,再用特殊训练过的狼狗,一路闻着味道,一定没问题的。” 那人讶异,大概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办法,松了一口气:“好好好。” 李天啸终于把问题问到了关键点:“你在这里几个月了,可知道……这里到底是为谁修建的陵墓吗?” 这里绝对不是瑜丰镇的县令敢弄的,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没这么大的胆子,能把几百人的性命当儿戏,这绝对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那人却是看着一处,久久都没说话:“你们别问了,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李天啸与楚轻皱眉,对方的反应可不像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他这几个月竟然能在这密不透风的地方弄出去几个人出去报案,绝对不可能打探不到丁点儿的猫腻。 不过对方明显不想说,他们也只能按捺下心思,等把人救出去之后,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来调查询问,如今意外的找到了九千岁,也代表着他们的辞行离京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到时候只要再从九千岁的嘴里问出太后私生子的生父是谁,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李天啸与楚轻松了一口气,他们待了没一会儿,就有守卫进来,看到这人没事儿了,就把楚轻与李天啸他们重新赶了出去,李天啸他们被带去继续当苦力了,楚轻则是继续开始准备膳食。 因为晚上他们也要加班加点的当苦力,一直到午夜子时才准休息,所以等到时候还有一顿膳食,楚轻到了地方,开始继续准备。  大概是因为她能救人,这次回来之后,那些妇人时不时就会看过来打量一两眼,眼底带着欣喜,毕竟人不可能不生病,这些守卫却不肯让大夫进来,有楚轻在,至少让他们放心一些,等楚轻等人准备 好膳食的时候,离真正收工还有一个时辰,有个胆大的妇人偷偷看向楚轻,低声问:“你真的是大夫啊?” 楚轻摇摇头:“不是,只是略懂些医术。”  “你真的好厉害……你要是早点过来,也不会死……不对不对,你看我这嘴,最好还是别进来的好,这里是个魔窟。”那妇人说到一半眼圈就红了,大概是想到这不人不鬼的日子,见到了这么多的生死, 心里难受。 楚轻低声安抚了几句:“会好的,会好的……”  那妇人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有两个守卫进来了,看到楚轻与妇人,呵斥一声:“偷懒啊?” 第293章动了心思 只是这次竟然没甩鞭子,只是那妇人大概是被打怕了,缩了缩脖子,连忙低着头去继续准备膳食了,只是那两个守卫并未就这样离开,而是深深看了楚轻一眼,突然道:“你,跟我们来,有个人有晕倒了, 你去给看看!” 楚轻一愣,抬头,应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眼看过去,发现那两个守卫打量她的眼神,有些微妙,这让她想起来先前救人离开时,当时那些守卫看她的眼神。  那妇人显然也是一愣,也抬起头,只是看到这两个守卫落在楚轻身上的目光,突然走过来,一把握住了楚轻的手腕:“不、不用了吧,这么晚了,也许就是累着了,你们让他们休息一下就行了,晕倒而 已……又不是要死了。”  楚轻意外地垂下眼,这妇人显然还觉得有她在能救人太好了,如今有人要死她却也不让她去,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个守卫怕是只是借着由头,想要让她过去而已,有人晕倒怕是假的,这妇人是在提醒 她,可自己都易容了…… 楚轻想到先前的人工呼吸,以及那些守卫当时的眼神,心里沉了一下。 那两个守卫显然被妇人打断很不满,直接一鞭子打算抽过去,楚轻反射性的握住了他的鞭子,抬眼,冷冷看向守卫。 那守卫愣了下,随后与同伴对视一眼,眼神愈发的意味深长,那守卫摸了摸下巴,“还是个小辣椒,哈哈哈,怎么,你可知道上一个敢阻拦我们的人下场是什么样的?” 妇人还想说什么,被楚轻拦住了,她们不是这些守卫的对手。 她沉了沉心思,对妇人摇摇头,抬头看向两个守卫:“我跟你们走。” 那两个守卫的表情更加微妙了,摩挲着下巴,猥琐的笑了笑,“行啊,你自己最好是主动跟我们走,行了,不过就是去看一个昏倒的人,你不是大夫吗?快走快走,说不定,你回来还能吃顿夜宵。” 楚轻垂下眼,那妇人还想拦着对方,被楚轻按了按手,拍了拍,不过临走前,还是深深看了对方几眼。 楚轻垂着眼跟着那两个守卫,那两个守卫看到她乖乖跟上来,在前方嘀咕嬉笑着,开着黄腔。 楚轻皱皱眉,却没说话,她没想到自己把脸弄的过敏这些守卫竟然还能看上,她不后悔白日里用了那个办法救了人,可她等下要如何脱身? 这却是个问题,如果这事让皇上知道了,怕是势必要闹大了,可如今潘知州那里还没消息,一旦闹开了,这里这么多的守卫,对他们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楚轻沉下心思,那两个守卫走着走着,吆喝了一声:“慢吞吞的做什么呢?快跟我们过来!”  楚轻诶了声,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她眯着眼,瞧着这几个人,深吸一口气,这些守卫的手上每一个都沾了血,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可是……楚轻没杀过人,她攥紧了手,可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 的地步,她也不是圣母,这里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必要把自己的命白白搭进去。 而另一边,李天啸上工的时候,总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他心里极为不安,时不时就朝着楚轻的方向看去,那里一个接着一个帐篷,因为离得远,看得不是很真切。  李天啸朝着两个暗卫看了眼,那两个暗卫应了声,就朝着不远处的守卫边上工边走了去,开始攀谈了几句,那守卫刚开始吆五喝六的,不过一听说他们老爷是个大富商,这次没想到竟然被带到了这么 个地方,他们要是要银子,想要多少都有,只是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给放了? 那守卫不信,不过到底是想到这里进来的,要么是乞丐,要么就是富商……  暗卫道:“官爷这么劳心劳累的守着这里,一连几个月,无非就是想弄点银钱罢了,我们老爷在盘州,那可是第一富商,有的是银子,良田万顷,只可惜,没想到你们头儿竟然为了几万两就把我们老爷 给弄了过来,这真是便宜了府里的几十个妾室了,这以后老爷没了,那些银子跟良田铺子岂不是都是他们的了?” 暗卫仗着那刑衙头可能不会跟这里的人多说,就开始胡乱说了,只要他们动了心思,就不怕躲不了出路。 至少,潘知州来之前,他们会安然无恙,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那守卫本来没上心,听到万顷良田的时候,瞪了大眼:“你说的真的假的?” 暗卫继续胡诌:“这还有假?你也知道了,你们头儿为什么我们老爷弄过来?” 守卫点点头:“自然知道。”一则是想弄点苦力,另外一则,自然就是为了银钱了。 他们之所以干这营生,当时头儿是许诺了他们很多好处的。 暗卫看对方行动了,继续诱哄,伸手比了比:“我们老爷说了,只要你在这里让我们好过一点,等这完工之后,说说把我们给放出去,保证给你这个数。” 那守卫倒吸一口气:“五、五千白银?” 暗卫笑一声:“我们老爷家财万贯,五千拿得出手?至少五万。” 守卫差点没站稳,偷瞄了一眼四周的同僚,压低了声音:“真的假的?” 暗卫耸耸肩:“我们老爷这也是没办法了,本来是想走走玩玩的,结果这把命都快搭进去了,你知道盘州的玉枢别庄吗?” 守卫愣愣点头:“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听说是盘州那边最大的一个别庄,占地千倾,庄主为人低调,生意遍布苍蜀国……难道,这玉枢别庄是、是……”  暗卫嘘了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也能分得多,别这么大声,我们庄主一直很低调,可没想到……哎,说起来这也是命,这么大的家业,竟然庄主就这样……我们庄主是念情的人,你看我们夫 人长那样,我们庄主都没丢就知道了,如果你能帮了我们庄主,还当什么守卫啊,到时候……” 暗卫拍了拍那守卫的手背,守卫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仔细想了想,“你们当真……” 暗卫苦笑:“如今我们庄主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否则,至少能给你几千两银票表表心意,哎,只可惜了……” 那守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显然已经心动了。  他们如今做的这种买卖是掉脑袋,甚至是连累九族的,可当时衙门里的人都做了,不做就被头儿给弄死了,他也只能咬牙干了,现在听到这有这好事,如果能把他们弄出去,自己岂不是能直接带着一 家老小离开了? 守卫咬着牙:“行,我想想办法,这里苦力多,还真不在乎少一两个。” 守卫感激道:“这就好,等出去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只是……我们老爷念情,怕夫人受苦,所以你看看,能不能也照料一番,你也知道,我们夫人虽然长那样,可止不住老爷喜欢。” 那守卫看看李天啸,后者一身风华,即使是普通的姿容,可那气度隐约露出来的贵气却是止都止不住的,这让守卫更加相信了,只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个……” 守卫一看对方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有什么事吧?说实话吧,我们夫人跟老爷是发迹之前的发妻,这夫人手上也很多铺子,这要是有人能救了夫人,这就是夫人的救命之恩啊……” 那守卫立刻身体一僵,“这,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吧,你们夫人……天黑之前来那么一下子,虽然是丑了点,但是还真有守卫喜欢这样的,所以……” 暗卫脸色一变:“那有办法吗?” 守卫咬咬牙:“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劝一劝。” 暗卫一把拉住了:“老弟,帮个忙,把我也带过去吧,你这么一说,我们老爷这怎么能放得下心?对不对?” 守卫看看暗卫,再看看李天啸,应了声:“行,你装病,我带你过去瞧瞧,瞧这时辰,去晚了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暗卫心里咯噔一下,“那我先去跟老爷说一声。” 暗卫心里暗叫一声不妙,他也没想到夫人都把脸弄得过敏,竟然还有守卫……暗卫脸色担忧的走过去,李天啸看他这神色,俊脸一沉:“怎么回事?” 暗卫压低了声音,“爷,有守卫看上了夫人,怕是……” 他看李天啸立马要变脸色,赶紧道:“属下已经哄骗到了那守卫,让他先带我过去瞧瞧,爷放心,属下一定安全无恙的把夫人带回来。” 李天啸眼神狠戾,可瞧着四周的守卫,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暗卫摇摇头:“人太多了,怕是不容易出去,爷你放心,属下必定把夫人安然无恙带过来,属下身手好一些,到时候万一真的到了万不得已,就带着夫人直接跑。有那守卫在,也许真的能试一试。” 李天啸沉默许久,才咬着牙道:“速去。”  暗卫应了,立刻就跟着守卫装病,被带离了。 第294章活活打死 而另一边,楚轻跟着那两个守卫往回走,去的地方,刚好就是男苦力牢房那边,正是楚轻等人被绑来的时候去的那里,那边是个地洞,弯弯曲曲的,有很多暗洞,那两个守卫把楚轻往里面带,还真是应了 那句,灯一关就瞧不见到底长什么模样了,那两个守卫还没到地方,就忍不住边走边动手动脚了:“丑是丑了点,但是没想到你这性子还真够辣的,怎么你老爷不行?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亲别人?” 楚轻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那是人工呼吸,在这些人眼里,除了看到龌蹉就只剩下龌蹉了。 楚轻手腕一翻,就摆脱了对方的掌控,边往一旁退,边道:“你们不要过来啊,我这么丑,你们也下得去嘴?”  那两个守卫大概是觉得这样也挺有趣,在黑暗里搓着手,先是老鹰捉小鸡一样逗弄着楚轻:“灯一关,谁知道你什么模样?也许你这脸等过敏好了之后,还是个美人儿也说不定,否则,你要是真长这么 丑,你老爷听说还是个大富商,这不早就把你给休了?”  楚轻暗骂了一声这两个家伙色欲熏心,眯着眼,耳朵动了动,听着四周的动静,知道这次怕是不一定能躲得过去,从暗藏的腰间拿出一包银针,这是先前她藏在身上的,以备不时之需,后来从牢房醒 来之后,就藏在了草垛后,先前给疑似九千岁的那个苦力抬进来时,又重新拿到了,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就派上了用场。 楚轻选出一根银针,在其中一个守卫的手再伸过来的时候,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等那人猥琐的笑了一声之后,直接捏住了穴位,凭借知觉精准的扎了下去。 因为银针很细,那守卫自觉地手背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那手就没力气了,“什么东西叮了我一下?” 另外一个守卫看他不动手,心急,把人推到一边:“你行不行啊?不行老子先来。”  说罢,就直接扑了过去,楚轻按照先前的办法把他的手上的穴道给扎了下,暂时让他的手发麻,这次顺着手臂,转到了对方的身后,在后颈的位置,选准了穴道,直接把针扎了下去,那人只觉得脖子 一疼,随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先前的守卫只听到咣当一声响,顿时也觉察到不对劲儿来,“你……你做了什么?” 只是还未等话说完,楚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再次把针扎了下去,那人也晕倒了。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依着石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四周黑漆漆的,半点光亮都感觉不到。  不多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就躲在了一处,不过对方的脚步虚浮,像是久病初愈的人,楚轻把手里的银针慢慢收了回来,果然看到那黑影到了近前,摸了摸两个守卫身上的腰 牌,皱眉,“萧夫人?” 李天啸在外的化名是萧天黎,楚轻自然也成了萧夫人。 楚轻听出是先前那个疑似九千岁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你怎么出来了?没守卫?” 那人道:“我听到这边有动静,那些守卫晚上都出去不一直守在这里的。”他蹲下身,摸了摸那两个人,抬眼朝楚轻的方向看过去,四周太黑了,“他们?”  楚轻听出对方话里的怒意,把银针收起来:“我用银针扎了他们的穴道,应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只是……这两个人醒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要么等两人醒来报复,要么就是让这两个人给消 失了。 那人听出了楚轻话里的意思,“交给我就行了。” “你可以吗?你身体怕是吃不消,外面我进来的时候还有守卫,怕是不容易带出去。”楚轻担忧道。  “从牢房到外面还有一条路,不过比较隐蔽。”这也是他为何能把这么多人送出去的原因,只是从这条路出去之后,还需要躲过好几次关卡,不过只是处理两个人,倒是更简单一些,楚轻松了一口气, 只是那人到底是这几个月伤了底子,刚搬起其中一个人,差点直接蹲下来。 楚轻快步走过去,诊了脉,“还是我想办法把人给拖出去吧,你……”  楚轻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脸色一变,迅速扶起那人,躲在了不远处的暗处,就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匆匆走了过来,暗卫动作很速度,大概是真的怕楚轻吃了亏,比那守卫快了很多 步,只是一直往前去,突然差点被绊了一下,低下头一瞧,看到晕的两个守卫,脸色微微一变:“夫人?你在吗夫人?” 楚轻听出是暗卫的声音,刚想应一声,就听到身后匆匆又有脚步声传来:“你慢点,当心把人给引过来了,我这帮你万一被人知道了,我也没命了。” 暗卫回头:“这里有两个人,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那守卫拿了火折子,点燃了,低下头,果然看到有两个守卫躺着,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楚轻看到暗卫跟这个守卫一起,很是不解,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只是没让疑似九千岁的人出去,那人知晓厉害,无声地点点头,动作极慢地往回走。 楚轻这才走出去,装作很害怕的模样:“我、我在这里。” 暗卫看到楚轻没事儿,才松了一口气:“夫人你怎么样?” 楚轻摇摇头:“我没事儿,就是他们突然就晕了。”  暗卫与楚轻对视一眼,暗卫安抚地摇摇头,就去忽悠带他来的守卫了:“这位大哥你看这情况,这两个人想欺负夫人,可没想到自己倒是着了道,这次要让大哥你帮忙了,若是被说出去……怕是……我 们死了不要紧,老爷与夫人身后那些家财,都便宜了那些妾室了,真是……” 那守卫咬咬牙,看看这两个守卫,“我帮你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守卫低下头,瞧着那两个守卫,狠狠心,对楚轻道:“这位夫人你先走吧,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他们得逞了之后就放你离开了,随后去了哪里不知道。” 楚轻想想也只能如此,左右她也没什么损失,应了下来。 就看到那守卫让暗卫一起帮忙,两个人一人背起了一个,往山洞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楚轻离开前,朝着牢房的方向看了眼,没看到那人之后,就离开了。 楚轻多等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回到了棚子里,先前阻拦的妇人看到她回来,急得不行,可看着楚轻低着头的模样,咬着牙跺了跺脚:“哎,作孽啊……” 别的几个守卫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楚轻低着头,眼神森冷,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开始继续准备夜宵。等了没多久,就到了下工的时辰,楚轻跟这些妇人一起盛饭,这些妇人大概是都经历过这些,并没有多话,在这里能活着已经不容 易了,可这让楚轻更加对幕后之人恨之入骨,这么多条人命,对方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做出这等事,太罪该万死了。  轮到李天啸的时候,他皱着眉,仔细去看楚轻,楚轻对着他轻摇了摇头,李天啸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过依然黑沉,不远处的守卫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起笑了起来,楚轻瞧着李天啸隐忍的怒容,让 他忍了下来。 潘知州他们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推算也就来了,他们忍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那守卫的办法起了作用,这些守卫都信了,随后没找到那两个守卫,更是骂骂咧咧,觉得他们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偷懒去了,倒是没怀疑过楚轻,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过让楚轻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来潘知州,却是有苦力先忍不住动手了,他们似乎已经忍到了一定的极限,十几个人不知道商量了多久,在翌日天刚擦黑的时候,就开始反抗暴动了起来,直接开始跟 那些守卫对抗了起来,只是显然这些守卫早有防备,吹了一声哨子之后,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很多守卫,开始努力镇压这些暴动的人。  楚轻与李天啸等人站在局外,看着那十几个人很快被镇压了下来,一个个压在跪压在地上,头死死摁在地上,他们咒骂、愤怒、不甘,绝望的情绪扑面而来,整个山脉间几百个人都笼罩着深深的愤怒 。 “行啊,能耐了,找死是不是?竟然敢反抗?”守卫一鞭子抽了下去,似乎觉得不够,又一鞭鞭抽了下去,把反抗的十几个人打的浑身是血。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李天啸:怎么办?这些守卫下的是死手,看样子要活活打死这些人,以儆效尤。 李天啸的眉头也深深拧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咬着牙,眼神冰冷,看向了先前那人。 那人似乎是见惯了这一幕,可依然眼圈猩红,也到了隐忍的界限。那人察觉到李天啸的目光,也抬起头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耳边是鞭打声,与苦力愤怒的喉咙间发出的咕哝声。  如今,需要一个决断,要么继续忍耐等救援,要么看着这十几个人被活活打死。 第295章死神擦肩 李天啸咬着牙,满眸都是愤怒的寒光,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在他还在位的其间,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他没有刚好来到了这里,那个人没有刚刚死在他面前,如果楚轻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那么,是不 是这里的几百人都要这么无辜的死去? 甚至还可能有更多的人会这么死掉,最后深埋在山脉间,跟这座陵墓一样,永远被掩埋,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死之前甚至受过这么多的苦,忍受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李天啸瞧着那些被一鞭鞭打下去的苦力,他们曾经或许有的生活富裕,根本不会想到朝夕间,竟然会被这样对待。 那些人压抑在喉咙间的愤怒,让李天啸眼睛慢慢猩红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着,根本无法忍受。 就在李天啸忍不住上前一步的时候,被暗卫给按住了,他们也愤怒,可皇上的性命却丝毫不能含糊,这也关乎到江山社稷。 他们不能让皇上冒险。  楚轻也握住了李天啸的手腕,她能理解对方心里的愤怒,可如今仅凭着他们这几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如果真的要反抗,除非,这几百个人一起,可这怎么可能?至少有的人这几个月的禁锢,已经 被打怕了,他们想要活着,即使苟且的活着,除非此刻有确切的存活下去的机会。 他们不敢改变什么,所以……如今不是最好的时机。  楚轻咬着牙,瞧着已经有一个苦力被打的忍不住倒在了地上,血几乎遍布在他的后背上,那模样,让人心生不忍,楚轻深吸一口气,却突然看到李天啸突然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束缚,竟是上前,握住 了其中一个守卫的手,止住了对方打下去的鞭子:“你再打,他就死了。”  “管你什么事儿?你是不是也想挨打?还是说,你跟他们一伙的?对于这些想要逃跑的人,下场就只能是这样的!”那守卫猛地想要挥开李天啸的手,却是被李天啸攥得死死,他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何当 初楚轻会毫不犹豫的在面对人皮案的时候,要冒险前往了。 这么多无辜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眼睁睁在面前凋谢,他忍不下去,更何况,这些人,是不是都在祈求着他的救赎? 可明明他能阻止的,这么多条性命,他竟是一刻都忍不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逃跑?为什么要逃,你想过没有,明明是你们这些贼人把他们抓到这里来的,他们本来有很好的生活,结果呢,你们这些人,为了他们手里的银钱,为了苦力,把他们抓到这里禁锢起来,他们为什么 不能反抗?明明就是你们不对。”李天啸咬着牙,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咬下这些人一块血肉。 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种痛苦,这种身不由己被困锁的苦楚与折磨。 那守卫怒了:“关你什么事?找死是不是?” 其余的守卫也走了过来,只是在此之前,楚轻等人在李天啸动作前,就已经围了过来,他们瞧着这些人,眼神幽冷。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是你们不对在先,为什么就不能反抗?”楚轻深吸一口气,知道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如今既然已经踏出了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在潘知州的救援来之前,他们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拖延时间,可潘知州到底何时会来并不确定,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条路,几百个人拼一拼,还是有希望的,毕竟,这些守卫就算是再多,也不过是 百余人,可他们这些苦力可是有几百人。 只是他们被压制关了,从未想过反抗。 没有反抗过,却不代表着不能反抗。  楚轻看向李天啸,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死死咬着牙,突然站在了高处一个土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那些也恨得不行的苦力:“这些人,为了修建这座陵墓,草菅人命,不把我们当人看,如今,还要 把我们活活打死,我们不反抗,那就没有活命的机会,可就算是如今我们这样顺着他们,等这陵墓建成之后,他们依然不会绕过我们,毕竟……你们想想看,他们会让我们活着出去揭发他们吗?” 守卫刚开始没想到楚轻会突然煽动人群,一听到这,怒了:“你胡说什么?”  楚轻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你们想想看,左右都是一个死,为什么我们几百个人要受制于百余人的管制,只要我们能逃出去,还有可能活着,否则,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死在这里, 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暴死荒野,你们希望自己这样凄惨的死去吗?” 守卫怒了:“来人啊,把这女人拽下来!”只是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暗卫之一给直接踹了下来。 众苦力交头接耳,显然也有些热血沸腾了,毕竟他们还抱着能活着的希望,如果结果都是一个死,这么痛苦的多活几个月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愤怒地看着这些折磨了他们这么久的守卫,怒火迸发…… 楚轻看有成效,继续煽动……  守卫一看不对,就开始吹起了哨子,要召集更多的守卫过来,就在这时,突然远方的天空中突然放起了一簇簇的烟火,这烟火的模样很奇怪,可本来正心惊胆战的害怕皇上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估计 以死谢罪都不能的时候,看到那些烟火,突然惊喜的大喊出声:“爷!爷爷爷爷!救援到了!到了!”  楚轻听到这,眼底迸射出一抹亮光,看着众人,知道自己已经可以说了,怕是有救援比任何话都有效果,她指着那些烟火:“你们看到了吗?那些就是救援来到的警示,我们是官府的人,是专门进来救你们出去的,知道潘文将潘知州吗?他现在就带着一千将士来救你们了,我们就要活着出去了,为什么还要怕他们?他们只有百余人,就算是外面守了再多的守卫,可有那一千救援在,我们还怕什么?他 们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大家跟着我们往外冲啊,我们就要能活着出去了!” 几乎是楚轻的话落,众苦力都懵了,都不信,可他们知道潘知州啊,那是个好官啊,真的……真的要得救了吗? 那些仅存下来的十几个妇人听到这,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先前那个类似九千岁的男子突然也站了出来:“我确定,他们的确是官府的人,大家跟着他们冲出去,我们就要能出去了,我们忍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等待官府的人来解救我们吗?”  守卫们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潘知州,听到那一千救援,顿时乱了手脚,他们也知道自己做得这种事是要灭九族的,突然就慌乱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救援,你们都去继续 上工!快去上工!快!” 可即使他们喊的再厉害,却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们……  那些苦力有的还不怎么相信楚轻,可相信那人,毕竟他是最初一批来的人,他们突然发了疯一样哭嚎了起来,“救援来了,大家冲出去啊,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就能活下来了啊……啊啊啊啊我们终于要 解脱了,我们终于能回家见家人了啊。” 不知谁嘶吼了一声,那些有夫人就死在这里,亲人也被累死的,率先操起了挖皇陵的工具,就朝着其中一个守卫冲了过去,顿时所有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狂吼着,开始往外冲。  顿时乌压压的一片,都开始往外跑,由先前那人带领着,他既然能送出去这么多人跑出去,自然也知道这里的地形,楚轻却是感觉手脚有些软,第一次与死神离得这么近,暗卫则是出手,解决了就近 的几个守卫,把先前暴动的那些人都松了绑,开始跟着他们一起往外去。 这场救援一直经历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楚轻不知道最后到底抓到了多少守卫,他们跟着那些人等到冲进来的潘知州与天一等人进来时,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一看到李天啸与楚轻安然无恙,差点没急哭了,一双眼猩红着,终于把心放在了胸腔里,走过去,刚要跪下,被李天啸看了眼,顿时也不敢说话了。 他知道如今只能把皇上跟楚姑娘当被救援的人来对待,否则,万一皇上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怕是不妥。 最后救出来的苦力一共有六百多人,抓到了守卫一百三十多人,而在潘知州动手之前,已经派人把瑜丰镇的县衙给围了起来,县令、刑衙头,以及里面的衙役一个都没能逃脱。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潘知州要做的,而瑜丰镇发现一座违建的陵墓,县令劫持商贾,谋财害命,禁锢几百人的消息一传出去,几乎整个苍蜀国都震动了,潘知州直接报了上去,浪枫假装的皇帝,直接下了令让潘知州彻查。 第296章过往之谜 不过这应该是个巨大的工程了,毕竟,几百人需要安抚、记录,甚至后续统计这次事件死亡的人数,都是个巨大的工程。 好在那对兄妹的父亲倒是没死,虽然受了不少的苦,只是他的夫人却没能活下来…… 楚轻不忍去看那副画面,他们这几日受苦,一回到天一买下来的一个宅子,直接就睡了过去,不过睡之前却是让天一把那个类似九千岁的人给扣押了下来。 楚轻翌日在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在牢房里住了这么久,她甚至有种这种解脱的感觉才是一场梦,好在外面这时传来了李天啸的声音:“楚轻,醒了吗?” 楚轻应了声,很快就起来,洗漱了一番走出去,就看到李天啸正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身体可有问题?我找了大夫,都看了一看,你也让大夫把把脉,不要留下什么毛病。”  楚轻想摇头,毕竟,她只是当时帮忙摘菜做饭,并未累到过,可对上李天啸担忧的目光,楚轻还是点了头,应了下来,等大夫看过之后,检查之后没问题了,楚轻才看到李天啸松了一口气,楚轻忍不 住问道:“老爷你身体怎么样?”  李天啸听到这称呼瞳仁微微闪了闪,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没事儿了,这次是我鲁莽了。”当时那种情况,自己太不冷静了,可看到那种情况,他却是没忍住,可如今想想,如果救援没能及时赶到,怕 是真的会有危险。 楚轻摇头:“皇上把百姓放在心上,若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位爱戴他们的仁君,他们一定会更加放心的。”这也是为何楚轻会追随对方,因为她知道,一位明君,对黎民百姓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李天啸摇摇头:“我没你想的这么好。”他还是做得不够好,否则,他竟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等把太后、刘国舅斗败了之后,他要彻底整顿一下,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当了这个皇帝,那么 他就要当好这个皇帝。 楚轻明白对方的想法,“皇上,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皇上是个好君主,即使舍了这条性命,她也要助他成功,至少,为天下出一份力,即使是死了,怕是也有脸去见师父了。 “对了,潘大人可查到到底这陵墓是为何人建造的没有?”那刑衙头竟然敢这么做,怕是上头的人背景极大,否则,对方也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做。 李天啸摇摇头:“还没查到,刑衙头与县令的嘴很严。” 楚轻皱眉,想到先前那个很像九千岁的人:“那个人呢?他可是九千岁?” 李天啸摇头:“昨夜回来之后,他洗漱过后,我让大夫给他检查了身体之后,他就一直在睡,到现在还未醒过来。” 楚轻一怔,“可有人守着?” 李天啸知道她的担忧:“放心好了,天一等十几个暗卫守着,绝对跑不掉。”如果这人真的是皇叔,那么他可能是唯一知道刘德谦生父到底是谁的人,所以,他绝对不能不见了。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暗卫前来禀告:“爷,人醒了。”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一起起身,直接就动身过去了。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大夫又重新替他检查了一遍之后,才刚刚离开,李天啸又询问了一遍,确定对方并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天一买下的这个苑子不小,绕过去进入内室,就看到那人正歪躺在床榻上,看到两人似乎早有预料,眼底并未有特别惊讶的表情:“你们来了。” 李天啸两人走近了,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李天啸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那人身上:“你好像知道我们会来。” 那人笑了笑,他脸上还蓄着胡须,虽然梳洗了一番,依然看不出面容到底如何,他的视线落在楚轻身上:“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李天啸眯了眯眼,突然有种预感,对方可能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知道。” 那人才长叹一声:“一别二十多年,没想到你竟然……长得这么大了。”说罢,那人从床榻上下来了,直接跪在了地上:“老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天啸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举动,连忙站起身,走过去把人给搀扶住了:“你……你真的是皇叔?”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了笑,突然从脖子里捞出了一个绳子,下面坠着一个极丑的像是铁块的东西,也许正是因为丑,才躲过了一劫被那些人给抢走,那人直接把外面那一层找到一个按钮,一按 ,只见那铁块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半,等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时,李天啸瞳仁闪了闪。 只见里面露出的是一个指甲大小的王印,上面写九千岁印。  上面的玉石的确是皇家特有的,李天啸瞳仁闪了闪,虽然早先与楚轻就有所怀疑,可真的确定了,依然难掩激动,先皇的兄弟,唯一没有赶到封地的,就只有皇叔一人了,当年也就九皇叔与先皇关系 最好。 只是后来先皇过世之后,皇叔也离开了,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年。 九千岁也就是旭王李浩旭,瞧着李天啸,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竟然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这次多亏了皇上,还有这位姑娘,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就真的折在那里了。” 楚轻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先一步认出了皇上,她躬身弯腰行礼:“下臣余小楚见过九千岁。” 李浩旭听到“余小楚”这个名字愣了下,随后忍不住笑道:“你就是那个名动苍蜀断案如神的那个女提刑?” 楚轻摇头道:“是大家谬赞了。” 李浩旭摸了摸胡子:“非也非也,你倒是当得起,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们就不要理会这么多的虚礼了,我早就远离朝堂了,也不是什么九千岁了。” 楚轻应了,攀谈了几句之后,问出了自己先前的疑问:“王爷,你先前是怎么认出皇上的?” 李天啸也挺好奇的,也看了过去。  李浩旭沉吟片许,望着李天啸:“先前也并未真的想到,毕竟,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跟你父皇当年一样,敢这么冒险微服私访,还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可后来看到潘知州见到你的模样,我就确定了, 不过当初也就几分怀疑,是因为你这双眼,太像你父皇了……”李浩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眼底带了几分怀念与怅然。 李天啸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登基的时候年纪还很小,也只在画卷上见过先皇,倒是没太过注意自己的容貌…… 楚轻也挺诧异的,不过看着李浩旭这模样,对于能够问出来刘德谦的生父是何人多了几分信心,只是很显然今日怕还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王爷你怎么会深陷在那里?” 难道王爷也是跟他们先前扮演的富商一样,无辜遭了毒手了? 李浩旭道:“我当时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扮作富商,我当时是偶然察觉到这里的乞丐不对劲,是被当做乞丐给弄进去的,本来想着只是去探一探,倒是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不过想到自己这几个月的体验,倒是也不亏了,能救下这么多人,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李天啸与楚轻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是为了查这件事才进去的。 “只是……朕记得皇叔你两三个月前不是给大将军写了信?”怎么会一开始就进去了,这也是当时他只是怀疑,没敢肯定的原因。 李浩旭摇摇头:“大概是信在路上耽搁了,不过……你们怎么会知道?” 李天啸本来是没打算现在就说的,可既然提了,看瞒不住了,李天啸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说了出来:“其实,朕这次之所以来瑜丰镇,就是来找皇叔的,遇到这件案子,是凑巧了。” 不过也幸好遇到这件事了,否则,他们怕是要错过皇叔了。 等辗转别处再寻,怕是到时候……就失去了唯一的线索了,也可能错过救了这么多条的性命了。 李浩旭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专门就是为了他而来的,愣了好一会儿:“皇上……你是专门来找我的?怎么,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吗?” 李天啸摇摇头,面容也凝重了下来:“不是……是一些私事想要问皇叔。” 李浩旭看他的面容凝重下来,神情也微微有些异样,不过沉默了片许,还是道:“皇上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若是知晓的话……我会告知的。” 李天啸眼底闪过一抹亮色:“皇叔可还记得国舅的那个世子?”  “记得,是叫德谦吧?说起来,对方只比皇上你大了一岁,你们年纪倒是相仿,怎么,皇上找我问他做什么?他做了什么错事了?”李浩旭看李天啸脸色不怎么对劲,声音也忍不住犹豫了下来,似乎不确定对方会做出什么滔天的大错,竟然能够让一国之君亲自跑这一趟来找他,只为了询问这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人。 第297章一桩私情 李天啸深吸一口,看着李浩旭,他没打算说出自己并非太后的亲生子,虽说他还是很敬重这个皇叔的,可毕竟二十多年并未见过,他对对方的了解也只是存在于先前大将军的口中。 所以,李天啸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锋芒:“他并未做错什么事,只是……朕发现了一个秘密,心有不甘,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 “嗯?”李浩旭愣了下:“是……什么?跟刘德谦有关?” 李天啸应了:“嗯,他……很可能是朕同母异父的兄长。”李天啸说这个词的时候,是垂着眼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眼底的愤怒与仇恨。  楚轻在一旁听着没有插嘴,只是听到李天啸这么说的时候愣了下,不过随即就明白了李天啸的意思,毕竟,虽然他们跟这位九千岁相处了几日,对方为了百姓的确是身临仙境了,可太后的事以及皇帝 的身世还是越少人知道的好。 “什么?怎么可能?!”李浩旭像是很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天啸,“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怎么可能?当年两妃一起进宫……是有嬷嬷亲自严查过的,怎么可能会……”  他喃喃了几声,对上李天啸沉沉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这世间并非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合适是宫里那种地方,当初若是有意买通验身的嬷嬷,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可一直没听说过当年刘太后跟人 …… 李浩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楚轻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李浩旭的表情,所以在他眼神这么闪了一下的时候,就开了口,也算是提醒李天啸:“王爷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李浩旭怔愣了下,没想到楚轻的眼神这么毒,再看李天啸已经看了过来,连忙摇头:“并没什么……”  李天啸与楚轻对视一眼,确定对方是想起了什么,李天啸忍不住上前一步,诚恳地询问道:“皇叔,如果你想起来什么,还请告知一二。朕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绝对不会乱说出去,朕只是……想知道母后当初为何会进宫,进宫之前,怎么还会有一个私生子,也许皇叔不知道,这些年,朕的那位表哥对朕极为抵触,三番四次挑衅,外界也传闻我们不和……朕想找到一个突破口,修复一下关系,至少,不让母后为难。如果当年母后真的有苦衷的话,朕也不愿意让他们母子同陌生人一样……”李天啸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徐徐道来自己的希冀,等最后尾锋一转,“当然,朕也没有逼迫皇叔非要 说的意思,不过朕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如果在皇叔这里得不到答案的话,那么,朕就只能继续找当年的旧人询问了,不知道刘家还有没有服侍母后的老嬷嬷在……” 李浩旭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头疼:“皇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会被皇上知晓的。 刘太后也不至于这么……不小心。 不过既然皇上都已经找了过来,怕是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冒险微服私访来到了这里。 李天啸倒是也没打算把这些瞒着,把刘夫人与刘国舅的事情说了:“刘夫人死不瞑目,所以刘国舅就把真相说了,不过刘夫人大概是心有不甘,所以消息传到了朕的耳边。”  李浩旭咂舌,倒是没想到刘国舅那么心狠手辣的人,竟然能为了刘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罢了……既然皇上你非要知道,那我也就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不过,我并不确定,当初也只是有这么一个传 言而已。只是稍后就没人说过了,若不是你说起这事,我都已经忘了。” 楚轻却是觉得这九千岁话里怪怪的,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忘记的话,对方怎么一提醒就记起来了,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这不是一年两年。 不过楚轻没多话,暂时只当一个旁听者。 李天啸道:“皇叔尽管把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李浩旭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道:“当年刘家是高门嫡府,也算是贵族,二十多年前,刘家出了两朵金花,并称京城双姝,而其中一位,就是你的母后刘太后,她当初却是刘家的庶女,闺名刘玉溪。 而另外一位金花,则是你刘太后的嫡姐,闺名刘慕兰。两人当时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过刘太后的嫡姐却更胜一筹,也就是后来的兰妃,是京城第一的才女。” 李天啸与楚轻对视一眼,都没出声,听九千岁继续往下说。  “不过当时京城除了这对金花,还有一个极负盛名的人,被称作百年第一人的才子,我记得是叫华伦,当时对方几个月间名声突然崛起,是当年参加科举的才子,也是最有机会拿下榜首的才子。我说的 那个传闻,就是有段时间传言这华伦才子与刘家的庶女,也就是你的母后有人见到一起游湖,不过这传言后来因为这华伦才子的突然离开京城而止住了……” “离开?他不是那一年要参加科考吗?怎么会突然离开?”李天啸抓住了关键点,询问出声。  李浩旭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对方突然就离开了,说是家里出事了,连科考都没参加……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所踪。那个传闻后来也就淡了,若非皇上你今日提起来,我也想不到。 后来一年后,刘家的嫡庶一起进宫,更加无人敢多话。” 李天啸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再次问道:“那……不知先皇与母后的感情如何,如果当年那传闻是真的,刘德谦的生父可能就是这个华伦才子,可既然对方对他有意,为何后来又突然进了宫?”  李浩旭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说起来……当初先皇只想纳刘家的一个人的,就是当初的兰妃,先皇喜欢的是兰妃,当时也只打算让她一个人进宫,不过后来刘家主动提出要送两女进宫,当时那兰 妃是个温婉之人,不知为何竟是同意了,所以才一起进了宫。不过倒是红颜薄命,没多久就难产过世了,先皇也……后来因为她的死一蹶不振,没多久也……” 想起过去的往事,李浩旭摇摇头,显得颇为遗憾:“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皇上如果要查,倒是可以查一查这华伦才子,只是他失踪了这么多年,想要找,怕是难了。” 李天啸与楚轻心里却是莫名咯噔一下,他们怕的不是失踪,而是这人死了。 如果一旦死了,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李天啸问道:“皇叔可还记得这华伦才子是何地人士?”  李浩旭想了很久,才摇摇头:“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不过我记得当时这华伦才子有个很交好的好友,如今回了远河县当七品县令,名字也记不住了,如果皇上你真的非要知道个清 楚,那就去问一问吧,不过,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好。” 李天啸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个地名了,他应了,又与李浩旭谈了一下这件案子的事,这才与楚轻一起出了房间。 等回去之后,李天啸坐在位置上,许久都没说话。  楚轻看他情绪不对,知道他怕是又想起来自己母妃惨死的事,忍不住站到李天啸面前:“皇上,你别难过了,至少……现在有了线索,一旦把那人找到,如果真的是刘德谦的生父,我们斗败刘太后就更 多了一层机会了……” 只是楚轻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就被李天啸拦腰抱住了。 楚轻浑身一僵,刚要挣扎,就听到李天啸低哑着嗓子轻声道:“让朕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楚轻原本已经落在李天啸肩膀上方推拒的手就那么停了下来,她知道李天啸这会儿怕是心里不舒服,长叹一声,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把手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皇上,一切都会好的……会好 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会好的……  腰被大力搂住了,楚轻能感受到李天啸的情绪起伏,也就任对方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李天啸才松开了楚轻,抬起头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有些发红,这大概已经是对方情绪表露的极限 了:“朕是不是……很没用?”  “皇上不要这么说,先皇,还有你的母妃若是知道皇上如今这么勤政爱民,会很欣慰的。皇上,你是个好皇帝,你一直做着你能做的,这就是他们最想看到的,至于别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恶人,终究会有恶报的。”楚轻轻声安抚,低下头,就对上了李天啸的视线,看到对方眼底原本晦暗的沉寂,一点点亮了起来,璀璨的凤眸几乎要把人给吞噬进去,楚轻瞧着,竟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 第298章无头命案 不过好在李天啸什么都没说,过了好一会儿,站起身,视线定定地落在楚轻的身上:“我们去远河镇。” 楚轻对上对方深邃的瞳仁,也认真点了头:“好。”  皇上是个好皇帝,即使是不为了师父的仇,她也愿意替他守护好这江山,如果真的按照当初刘太后的想法,怕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吧,如果真的让刘德谦当了皇帝,按照对方那个性子,根本就不 可能是个好皇帝,只是对方当初为了一己之私,差点冤枉了余栉风,他就不合格。 而如今,怕是刘太后又把希望打到了另外的那个孩子身上,她觉得不会让刘太后得逞的。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师父的仇,刘国舅要除,刘太后也要除。  楚轻与李天啸两日后就离开了瑜丰镇,前往远河镇去找那个与华伦当年比较要好的那个县令,李天啸让人查了下,那个县令叫姚宗平,是二十五年前当的县令,这么多年,竟然还在远河镇当七品县令 ,一直没有升职。 远河镇是个离瑜丰镇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一个小镇。 李天啸秘密见了潘知州,交代了对方一定要询问出这个陵墓的幕后之人,也派了两个暗卫留下来跟着九千岁李浩旭,防止对方再次离开,如果找不到人,可能还需要继续找线索。 于是,安排妥当了一切之后,楚轻与李天啸等人行了十日的路程,终于在一个傍晚来到了远河镇。 李天啸在离开之前,就准备了假的路引,化名萧天黎,而楚轻依然是萧余氏,是他的夫人,天一等人也是随从打扮,一行十几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点背,楚轻等人刚踏进远河镇,他们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有一行衙役匆匆赶过来,直接吩咐了守城门的守门人封城。 楚轻:“……”总觉得他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看着行色匆匆的衙役,李天啸朝着天一看了眼,天一在衙役吩咐完之后要离开时,拉住了衙役:“这位官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封城了?” 为首的衙役打量了天一一眼,再看看他身后的楚轻一行人:“你们是什么人?” 天一把路引拿出来:“我们是刚刚进城的,是做生意的商贾,听说你们远河镇很多玉器生意,就过来瞧瞧,可这前脚刚踏进来,你们就封城了,我们这不是……怕有什么事么。”  衙役本来狐疑得瞧着天一一行人,等打开路引,看到上面有官府专门盖得官印,神色恭敬了几分:“原来潘知州那边来的,行了行了,你们要是想走,现在也能放你们走,只是想要再进来容易出去就不 行了。镇子里出了无头命案,大人正在挨个严查凶手呢,看你们刚进来的,现在走行,再想离开就没可能了。” 天一立刻转头去看李天啸,李天啸摇摇头。 天一道:“我们这还要做生意,来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了,只是这何时能放行?” 衙役道:“这就不知道了,何时找到凶手了,自然也就放行了,你们还走不走?我们这边也忙,你们要是不走,这接下来一段时间可就走不掉了。” 天一求证地去看李天啸与楚轻,楚轻点点头,于是天一就应了,那衙役看他们打算留在这里,直接一挥手,又嘱咐了守门人谁也不许离开,只许进不许出,否则,都当嫌疑人绑起来。  随后就匆匆离开了。等这一行衙役离开了之后,李天啸与楚轻对视一眼,楚轻扫视了一圈,看到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满目的恐惧,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案子给吓到了,警惕得瞧着四周,生怕凶 手就躲在他们身边,反倒是刚进城的楚轻一行人受到了格外的热情的对待,毕竟刚刚他们与衙役的谈话不少人也听到了,显然知道对方刚从城外来,那绝对跟凶手不沾边了。 楚轻:“老爷,我们要不要也去衙门那边瞧一瞧,顺便去看看那县令姚宗平?” 李天啸应了,让天一留出来四个人跟他们一起去趟衙门,剩下的人则是去安排住宿的地方。 安排妥当之后,楚轻一行六人则是朝着衙门走去。 这远河镇的衙门应该是时间不短了,也一直没有修葺过,大门口的狮子子已经掉漆的厉害,看起来很是陈旧,门口报案的锣鼓也破开了一个口子。  楚轻他们刚到地方的时候,就看到几个衙役边走过来边赶人,前面两个衙役开路,后面四个衙役抬着一个担架,盖着白布,匆匆从楚轻等人的身边经过,往衙门里去,不过衙门就那么大,几个衙役走 的行色匆匆的,楚轻几人刚想让,就被担架撞了一下,李天啸拦腰抱住了楚轻,替她挡了下:“怎么样?没事儿吧?” 楚轻摇头:“没事儿。”  不过视线越过李天啸的臂弯,刚好低头的瞬间看到了因为刚刚撞了一下之后,露出的死者的一截脚踝,上面有几道淤青,也有几个指印,脚上的鞋子也穿反了,本来露出的是左脚,但是穿的鞋子却是 右脚。 再往上就完全被遮挡住了,只是那鞋上沾了不少的泥土,还有几根颜色艳丽的草,楚轻刚想仔细去瞧,就被一个衙役连同李天啸一起拨开了:“你们是什么人?” 李天啸护住了楚轻,转身,那人一看到李天啸,倒是咦了声,态度也好了点,正是先前他们询问的那个衙役,那衙役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们来的,赶紧走吧,我们这忙着呢。” 因为对方的路引是潘知州亲自开的,潘知州又是有名的好官,所以对李天啸等人也是极为客气的。 李天啸带着楚轻往一旁让了让,才道:“我们想见一见姚大人,不知可否方便?” “姚大人?你们见姚大人做什么?”那衙役挥挥手,让人先把尸体给抬进去。 李天啸道:“受姚大人的旧人所托,有些过往的事要说,劳烦告诉姚大人一声,就说一个‘华’字。”  那衙役奇怪地看了看李天啸,不过对方眼底清明一片,瞧着也着实不像是坏人,加上有路引在,衙役倒是也不怀疑什么:“大人这几日还挺忙的,我就进去通传一声,大人要是不见你们,你们就回去吧 。” 李天啸应了。 等那衙役进去,才看到楚轻还在盯着那个担架看,也并未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揽在她的腰上,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楚轻回过神,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草有点眼熟,像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许是看错了,刚刚你问的什么?”  李天啸说了,随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开了,楚轻这才看到对方先前一直揽着她,不过因为他们看着像是夫妻,倒是也没人说什么,可楚轻的耳朵根还是忍不住红了,这让李天啸捕捉到了,眼底微微亮 了亮,显然心情极好。 楚轻他们等了没多久,就有衙役进来请他们进去了,不过他们却是被带到了大堂,有人送来了茶水之后,却是没见人影。 楚轻猜想大概是刚出了命案,这姚大人去查案子去了,看来传言倒是可信,这姚大人是个好官,只是这样的应该早就晋升了,怎么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只是七品县令?  他们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天都黑透,天一也觉得怕是这大人不会来见他们,要劝皇上先回客栈休息的时候,楚轻听到又极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后,就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身材挺高的中年男子踏了进来,对方穿着常服,衣角还掖在腰间,风尘仆仆的,只是一双眉峰却是锋利,进来扫视了一眼楚轻与李天啸,皱皱眉,身后这才有衙役跑着跟了过来,递过来干净的帕子,对方擦了擦手,干净了,这才 大步走了过来,语速很快:“你们找本官何事?有话快说,说完本官还有案子要查。” 这姚大人似乎很是不拘小节,直接往位置上一座,直接端起一旁的茶壶到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觉得不够,直接连续到了三四杯,喝完了,看到李天啸旁边的茶水没动:“你还喝不喝?” 随后不等李天啸回答,直接端起来就喝了。 天一等人:“……” 楚轻与李天啸倒是没什么反应,楚轻倒是挺有感触的,衙门忙起来的时候的确是脚不沾地,更何况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过这姚大人倒是太过不拘小节了些。  等这姚大人终于喝完了,才把杯子一隔,长出一口气,冷目横了几人一眼:“你们要问的这些年本官也说过无数次了,本官不知道……你们问也是白问,回去告诉你们的上峰,有本事就弄死本官,反正 本官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想知道他的事?我不知道!就这个四个人!你们再来多少趟也没用!”  说罢,直接站起身,朝着外面一吆喝:“徐州,送客!” 第299章两全其美 楚轻听着对方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看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专门来找过姚宗平打探华伦的事情了,而且来的还不是一次两次,怪不得这姚大人把他们晾在这 里这么久,感情是以为他们还是先前那一拨人。 那波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除了刘太后怕是也别无二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刘太后竟然暗地里还在找人打探那华伦才子的下落,这更加让楚轻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楚轻想到了,李天啸自然也想到了。 姚大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衙役进来了,正是先前给他们回话的那个衙役,看到他们,那衙役皱皱眉:“大人让你们离开……请吧。” 刚开始的时候,大概这个叫徐州的衙役以为他们是潘知州的人,态度还算是恭敬,这会儿却是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楚轻与李天啸天一等人站起身,倒是也不恼,毕竟是他们这次有求于人,如今反倒是因为这点挺高兴,至少证明刘太后与这华伦,当年绝对不简单。 楚轻是唯一的女子,她上前一步,朝着姚大人作了个揖,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姚大人,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先前那拨人,我们想找到华公子,是有事相求。” 姚大人坐在那里,黑沉着脸,冷目扫着楚轻一行人:“本官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本官就一句话,不认识什么华公子,赶紧走人,否则,别怪本官把你们当成嫌疑人给抓起来。” 楚轻却是笑了:“大人这应该是不会,大人清廉公正是出了名的,我们是在案发后才到的远河镇,这位徐衙役是能作证的。” 姚大人直接梗着脖子不说话了,瞪了对着他摇头的徐州一眼:“那又怎么样?赶紧走人,本官还要查人命案子,忙死了。” 楚轻想了想,应了:“无头案,我们来的路上听说了。既然姚大人不知道,那就算了,我们也不多问了。” 楚轻说罢,倒是打算就这样带着李天啸天一等人离开。 李天啸奇怪地看了楚轻一眼,毕竟对他对楚轻的了解,她不像是这种这么轻易打退堂鼓的人。  天一也奇怪楚姑娘怎么这就离开了,他们来远河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这姚大人询问华伦才子的下落吗?不过楚轻说完了之后,当真是往外走了,姚宗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连站起来也没有,显然 对于打探华伦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楚轻往外走了,李天啸自然也往外走了,天一四人是扮作他们的随从,自然也跟着往外走,不过,楚轻走到门口时,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身,看向了姚宗平,像是不其然地提起一样:“说起 来,只顾得打探事情了,差点忘记提醒大人了,想要破了这无头案,大人可要多看看那死者脚上的那根草。”说罢,在姚宗平狐疑的目光下,就那么笑笑,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姚宗平皱着眉头,盯着对方一行六人离开了,面色也不怎么好看,捏着杯子抬起来,仰头去喝,发现已经被自己喝完了,黑沉的脸色更加不怎么好看,深吸一口气,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下次他 们再来,别放进来了。” 徐州跟在对方身后,跟孙子似的,显然被骂得多了:“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只是,那位夫人刚刚说的草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 姚宗平冷哼一声,“无知妇人,不过是虚张声势,她不是说自己刚进城吗?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诈唬本官而已。” 姚宗平不以为意,径直往外走。  徐州跟着,也急得一脑门的汗:“大人,仵作刚刚把验尸的验尸单拿了过来了,说是已经死了四五天了,得亏现在天气还凉,否则尸体怕是早就腐败了,这尸体的头颅一直找不到,根本没办法描图,也 不知道身份,这就像是大海里捞针一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姚宗平脾气比以前还坏了:“不知道查吗?张贴告知,看看谁家少了人,让他们报上来,再根据尸体的年龄岁数去查,远河镇就这么大一点,如今关着城,人也跑不掉,慢慢查!查不到你们也都爱去哪 儿去哪儿!”说罢,直接匆匆就离开了。 徐州也觉得自己这是倒了霉了,怎么就刚好遇到这些人过来,还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远河镇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凶残的案子了啊。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华公子到底是谁?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只是先前都没提过姓,但是唯一相同的就是,每次一来,大人都要暴躁发怒,不过第二天就会好了。 楚轻一行人走出了衙门,楚轻回头看了眼,继续往前走。 李天啸询问道:“你真的知道这案子的凶手是谁?” 楚轻与他错开了一步,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抿抿唇无声的笑了:“老爷当我是神算子么?掐指就能算出来?或者这么一看就知道?” 李天啸道:“那你怎么……”  楚轻摇摇头:“直觉,我感觉那草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故意这样说给姚宗平听的,他若是查不到凶手,肯定会回头来找我们的。到时候,就不是我们求着他,是他求 着我们了。”  虽然只见了这姚宗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过楚轻倒是把这个姚宗平的性子给摸得一清二楚,固执、倔强、耿直、一根筋,听先前这姚宗平的意思,他孤身一人,没有妻儿,怕是什么都不怕,所以这 样的人无所畏惧,他若是不肯说,那真的是很难把对方的口给撬开了,所以想要从对方的口中知道华伦的下落,那就要拿捏住一个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在她看来就是案子。  她也是官,自然知道百姓会因为这种命案恐慌,所以他才这么着急想要破出来,从他先前虽然镇定,却黑沉的脸,已经脖颈上暴动的青筋,还有一口饮尽了这么多杯水,说明对方这几个时辰都在忙案 子,甚至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这才导致对方得了那么丁点儿的空,大口大口的喝水。 楚轻把这些解释给李天啸听,李天啸恍然大悟,“可若是对方真的找过来了……” 楚轻笑笑:“老爷觉得我会袖手旁观?” 她本来就没打算袖手旁观,如果姚宗平真的找来了,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顺便还能拿来作为让对方开口的试金石,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不过如今在对方还没松口之前,她需要的是找到那种草到底是什么,不过当时只是扫了一眼,看得并不是特别的清楚。天一立刻把这个事给揽了下来:“属下去给夫人找各种书籍。” 楚轻想想,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于是,楚轻一行人就直接回了客栈。  而另一边,姚宗平因为这桩无头命案,查了好多天都没有半点线索,急得嘴边都是虚泡,脾气也更加的暴躁,整个衙门都苦不堪言,最后,那徐州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道:“大人,要不……要不咱们去问问那位夫人?前儿晚上回去之前属下专门找仵作给问了,真的有一根草,就在那尸体的鞋子上,说起来也奇怪了,仵作说,那鞋子是穿反的,一只脚上的鞋子很干净,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却脏得很,他 说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理不清的案子了,所以我才……” “你才怎么样?怎么样?她就是一说,她又不是仵作?也不是县令的,她知道什么?!自己没本事,还不快去查!”  姚宗平气得把手里的书给扔了过去,砸的徐州一激灵,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是低下头,等看到那书的封皮,忍不住呲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把书拍了拍尘土,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桌子上:“嘿嘿,大人, 你这不是也在查植物杂谈么,你这是听进去了吧?我们还是去问问看,万一人真的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早点破案,早点把城门给开了,这两天镇子里人心惶惶的,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安定。” 虽说关了城门,是把凶手给直接关进来,凶手是逃不出去了,可、可这也代表着凶手就在他们之间,这闹得大家心里都没底,生怕就成了下一个被斩头的人。 甚至这两天还有人觉得自己的邻居或者不对付的人是凶手,闹到衙门来的,这简直是乌龙的不能再乌龙了。 姚宗平的脸色极为不好看,气得一把把书夺了过来:“要你多嘴!” 不过动作虽然重了不少,拿过来书,却是用袖子不拘小节地擦了擦。 徐州在姚宗平身边当差多年,自然了解对方,瞧对方这么宝贝这书,忍不住多了一嘴:“大人这书是陆先生给大人的吧,也就陆先生那里的书是我们远河镇最全的了,向他们那里找准没问题……” 姚宗平瞪了对方一眼,“走走走,继续去查,别碍事。”  徐州也不敢多呆,连忙应了,这才转身,只是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一人,抬眼看到来人是谁,忍不住眼睛亮了:“陆先生,你来了啊?大人刚还说起你呢。” 第300章跛脚男子 门外站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身材有些瘦弱,却也不低,只是瘦得很,骨头都凸出来了,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眼,不过眼角有很明显的疤痕,瞧着像是烧伤。 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袍,手里拿着几本书,单看气质,很是儒雅,他听到徐州的话,忍不住笑了,只是声音有些哑,像是被什么给熏坏了:“我又找到几本关于药草的,拿来给大人瞧瞧。” 徐州眼睛更亮了:“陆先生你真可是来的太及时了,我正跟大人说那草的事,我就觉得那夫人说的肯定有道理,指不定她真的知道什么呢,可大人就是不肯……” “徐州!”姚宗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听到徐州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你费什么话?还不赶紧去查案子去?” 徐州摸了摸脑袋,不敢反驳,赶紧应了,跟那陆先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门关上之后,姚宗平沉着的一张脸才勉强好看了点,从他手里接过那几本绳子绑着的书,埋怨道:“你身子骨不好,学堂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不休息跑过来做什么?找到了书放着让他们传个话,我晚 上不就过去了?” 那陆先生走路也有点跛,轻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左右闲来无事,过来瞧瞧。小徐刚刚说的夫人是什么?”  姚宗平本来刚把书放在桌上正给对方倒水,差点直接倒出来,赶紧定了定心神,瞳仁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没什么,就是几个外地人,非要说他们知道,我瞧着不像,不过是几个生意人,又不懂破案 ,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知道凶手是谁?” 姚宗平把杯子放到一旁,才在那陆先生右手边坐了下来。 “这案子很难破?”他看着堆积如山的桌子,转过头,看向姚宗平。  姚宗平望着对方面具下眼角的疤痕,只是眼神依然清明透亮,带着对世事的悲天悯人,仿佛无论别人对他做出多么大的伤害,他都不恨不怨,可他却做不到:“有点棘手,不过也有点眉目了,等找到那 到底是什么草,也许就能又线索了也说不定,你身子骨不好,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陆先生笑了笑:“我又吵不到你,我瞧瞧,也许能帮上一二也说不定。”  姚宗平看他不再提那件事,这才应了,只是两人还未待在书房里看一会儿陆先生带过来的药草辑录,外面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就是徐州拍门的声音:“大人大人!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城门口 闹起来了,有人非要出城被拦了起来,那人非要闯,结果闹起来了,小刘不小心伤到了那人的头,那人现在要死要活的闹腾,这可怎么办才好?” 徐州是个急性子,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姚宗平脾气暴躁,直接就站了起来,吼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敢闹,直接当成嫌疑人给抓起来!” 徐州哭丧着脸在外面喊,“大人不行啊,是咱们远河镇有名的乡绅梁玉,他姑母病重,要出城去见最后一面,这梁家仆役跟衙役对了起来,这问题是,梁家真的闹起来,这怕是扛不住啊。” 他们远河镇本来就不大,衙门的衙役就那么多,还没有梁家的仆役多,这真的对方硬打起来,这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这可担待不起啊。 姚宗平气得吹胡子瞪圆:“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抓了官帽就要直接出去,被陆先生给拉住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乱糟糟的,仔细伤到了,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忙完了就回了。”  陆先生却固执地摇摇头:“梁老爷我认识,他的几个公子都在我学堂上学,对我平日里还恭敬几分,我去讲讲道理,别吵起来了。你这性子也急,你若是真的怕是凶手,找两个衙役跟着,这梁老爷还不 至于放下这偌大的梁家跑了。” 姚宗平想想,一咬牙:“行,那你跟我一起去。” 而另一边,楚轻几人等了几日,倒是一直没能把姚宗平等过来,天一倒是先急了:“这姚大人还真存得住气,他不会真的不信夫人的话吧?” 李天啸看了他一眼,倒是比天一淡定的多:“不会,朕让人去跟着了,听说他这两日在找有关植物、药草的书籍,怕是上心了,目前为止,估计是想自己寻寻看。” 楚轻点头:“不过他应该还快就忍不住了。”她一直没能想起来那种药草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几日细细想来,倒是想出一些眉目来,只是还未确定罢了。 因为不确定死者的情况以及远河镇,她不便贸然动手,只能暂时等姚宗平服软了。 前去衙门口打探消息的暗卫这时过来了:“皇上,城门口出了事,姚大人带着人赶过去了。” 楚轻愣了下:“出了什么事?” 暗卫把梁玉的事情说了一遍,楚轻沉思片许,看向李天啸,决定也过去瞧瞧。 对方既然还不愿意服软,那他们就过去晃悠两圈,提醒提醒好了。  楚轻一行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了?我梁玉在远河镇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大人你这样不行啊,这些年我可没少为远河镇做实事啊,你这样扣着我,我要是……要是见不到姑母一面,我这怎么安心?我小时候是姑母给奶大的,生养之恩大于天啊,我就是出个城而已……” 那一个大男人,竟然哽咽了起来,听得楚轻眉心跳了跳,不过这人倒是个有孝心之人。 姚宗平的声音也随即传了过来,“先例不能开,本官也理解你,可万一别人也学你这样,万一杀人凶手放走了怎么办?” 姚宗平刚开始的时候觉得陆先生的话也不错,可到了这里,看到这么多人,就觉得不妥,万一以后也有人这样学着,可怎么办?难道要放梁玉离开,不放别人离开?这可说不过去啊。 梁玉一听,更急了:“我就去半日,半日!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我还能跑不行?” 姚宗平耐心道:“这不是本官怀疑不怀疑你的问题,这你这个先例一开,这‘凶手’要是按照你这个办法,本官怎么交代?” 梁玉恼了,两伙人又开始吵嚷了起来。 楚轻一行人挤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姚宗平衙役站了一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仆役站在另一边,不过有人给他按着额头上的伤,中气十足的,也没什么大事。 倒是姚宗平这边,大概是被气到了,有个灰袍男子拽着他,不知说了什么,姚宗平脸色好看了不少,这才摆摆手。 楚轻看得好奇,多看了这灰袍男子两眼,看到对方脸上戴着面具,忍不住心头一动,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把这梁玉的问题给解决了。 楚轻看两方这样僵持不下,再僵下去,怕是这天就要黑了,直接就开口道:“其实,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她声音清脆,这么一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姚宗平看到楚轻一行人,一张本来就黑的脸,更是黑了一个彻底。 姚宗平这边显然都认识了楚轻一行人,姚宗平不开口,衙役都不敢开口。 倒是梁玉这边态度很好,梁玉一听有办法,直接把额头上的帕子给弄开了,快走几步到了楚轻面前,激动道:“你有什么办法?”  楚轻道:“姚大人既然担心此例一开,怕是以后不妥,倒不如姚大人可以列个条件,若是有人想要出城,的确是情非得已,那么,除了这一点之外,还要得到一百个远河镇的百姓的手印签名,为其请命 才能够离开,否则,就不达标不得离城,不知如何?” 楚轻刚刚听了一会儿,也听出来这梁玉是个乡绅,平日为了远河镇做了不少好事,应该是很得人心,一百个签名应该不难。 果然,这梁玉顿时眼睛就亮了,转过头,看到姚宗平哼了一声:“大人觉得如何?” 姚宗平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办法的确不错,旁人想得到一百个签名可不容易,这样既解决了梁玉的事,又防止别人借着梁玉说事,倒是两全其美了。 姚宗平身边的陆先生也多看了楚轻一眼,随后就对着姚宗平点点头。  姚宗平脸色还有点不好看,不过还是应了,让衙役敲了一下锣鼓,这才吆喝道:“大家也都听到了,现在有没有一百个人出来为梁老爷请命,若是到了一百人,因为梁老爷的确是有情况,本官就开恩放 他出去,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自然没意见,没有特殊情况,一般这时候也不会有人想着出城。 于是,梁玉直接就开始让人帮他签名,楚轻也没看错,这梁玉的确得人心,半个时辰不到就集齐了,交给了姚宗平之后,就被放行了。  梁玉离开前感激地看着楚轻一行人,说是回来定要款待感激一番,这才匆匆离开。 第301章连累了他 等梁玉一行人离开之后,围观的百姓也很快散开了,一时间,城门口除了守门的两个守门人,就只剩下姚宗平与楚轻两拨人了。 姚宗平的视线落在楚轻身上,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有点小聪明。” 楚轻也不恼,嘴角扬了扬,却是从姚宗平的身上,转到了他身后的灰袍男子身上:“姚大人,不知这位是?”  楚轻一直观察着姚宗平的脸色,所以当她说完之后,清楚地看到姚宗平的脸色变了变,只是很好的收敛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那人面前:“你又不认识,行了,既然没事儿了,本官也要走了,都散 了吧。”  说罢,就要直接拉着那灰袍男子走,男子似乎觉得姚宗平这样着实不礼貌,也怕他在外人面前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止住了姚宗平,对着楚轻一行人拱手:“在下陆桓,是这远河镇的教书先生,不知几位 如何称呼?这次多亏了这位夫人,否则怕是不怎么好解决。” 楚轻笑笑,不过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陆桓的脸上,姚宗平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楚轻自报家门之后,视线却是转向了姚宗平:“姚大人,不知先前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可是找到办法了?” 姚宗平皱眉:“不劳费心,本官自有办法。”说罢,带着人就要走。  楚轻也不气馁,在身后道:“姚大人,你也看到了,一日找不到凶手,那么这城门难道就一日不开?一日两日,甚至半个月还好,可这时间久了,怕是就更难找到线索了……像是今日这种事,怕是还会 很多。大人难道每次都这样强行留下?”  楚轻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强人所难,可扳倒刘太后,关乎到以后万万千的黎民百姓,更何况,皇上也不能在宫外多待,她只能尽快找到那华伦才子,带他回去,如果确认对方就是刘德谦的生父,那么 对他们扳倒刘太后大有利处。 姚宗平暴脾气立刻就起了,咬着牙,脖颈上青筋爆着:“本官难道不信自己的人,还要信你?本官倒是要怀疑了,你三番四次这么说,难道其实你们也有嫌疑?故意想要诱导本官得以脱身?” 他这话显然就是针对了,故意要找茬了,天一等人的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了,那陆桓也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姚宗平会突然说出这种随便污蔑人的话,也太不像他的作风了:“宗平,你胡说什么?” 他声音带了几分难以置信,姚宗平一张黑脸也染上一抹古怪,可到底是忍了下来:“你们赶快走,别来烦本官了。” 陆桓看他如此,瞧不见面容,不过书生意气,看来也是个固执的:“徐州说的……就是这位夫人?她知道这次无头尸案?”  楚轻的目光落在姚宗平更沉了几分的脸色上,也不打算逼得太紧了,否则,真的可能适得其反:“是我自大了,既然如此,那等城门开了,我们自会离开,抱歉了。”说罢,直接率先转身离开了,李天 啸深深看了姚宗平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毕竟,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姚宗平还在忌讳他们的身份,还在怀疑,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暴露出那华伦才子的去所。 不过能够确定的是,这姚宗平怕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楚轻一行人回到客栈,天一对于这姚宗平先前的态度还耿耿于怀:“这个县令,脾气也太大了!” 李天啸看了天一一眼,天一声音低了些,“属下逾越了,只是……他态度这么糟糕,这还怎么查?他肯来求我们吗?”  楚轻道:“他会来的。”她能看得出来,这姚宗平的确是个好官,如果真的查不到凶手,他早晚会来找他们的,先前还不确定,可今日见了那陆先生,倒是更确定了几分;不过,若是真的让姚宗平查出 来了,倒是要想别的办法让姚宗平开口了。 “不过……”楚轻皱着眉,看向李天啸:“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位陆先生?” “嗯?怎么了?”李天啸只是看了眼,注意到对方是个先生,就并未多看了。 楚轻道:“我觉得姚宗平对他的态度很微妙,两人之间像是极为熟悉,他又戴着面具,我猜……你说那人会不会就是华伦?” 李天啸皱眉:“嗯?应该不会吧……朕观那人的腿,像是已经瘸了至少有二十年了,那华伦才子,据皇叔所言,是个高大隽秀的男子,风度翩翩,否则,也不至于会吸引当年的……” 楚轻却还是觉得哪里很是微妙:“让天一大人去查查这陆桓。” 李天啸想了想,也应了,毕竟万事皆有可能,也许后来有什么意外也说不定。  而另一边,姚宗平气呼呼的随着陆桓衙役等人回了衙门,一进去书房,气得连灌了两杯冷茶,当灌到第三杯的时候,被陆桓一把给夺了过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冷茶水不能喝,你自己也不仔细着自 己的身体。” 那陆桓垂着眼,抱着杯子与茶壶,在发呆,往位置上一坐,垂下头,许久,抬眼瞧了背对着他站着还在平复情绪的姚宗平:“你怎么对那几个人那么反常?” “我……”姚宗平猛地回过身,像是要说什么,可也只是猛地锤了一下桌面,什么都没说。 陆桓却是慢慢把杯子茶壶放下了,轻叹了一声:“他们是不是她派过来的人?” 姚宗平乍然抬起头:“他们也去找你了?不,不对,他们不知道……不知道……那、那你是怎么……怎么?”  陆桓轻叹一声:“前两日你回来,我就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只是后来见你心情又好转了,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件案子太过棘手,可如今看来,你却是为了那几个人了……每次她派人来寻我,你都会如此, 刚开始还会告诉我,后来大概是怕我难受,也就不说了。可每次她的人一过来,你就会发火,我只是没说。可,我今日见了那几个人,觉得他们并非像那人的人。” “你还有千里眼顺风耳,还能穿透人皮看透人心不成?他们怎么就不像了,我觉得那位夫人就特别奸诈,哼。”姚宗平一脸愤愤,竟然用那种办法来威胁自己,自己像是能受得住威胁的人吗? 陆桓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他们身上有股正气,尤其是那夫人,眉眼清明,眼底丝毫不见浑浊之色,是个可结交之人。” 姚宗平却是不信:“这些年你还没学聪明啊,这件事你别操心了,等明日开学之后,你还是好好待在学堂,别过来了。”姚宗平怕那楚轻几人贼心不死,干脆就不让陆桓见他们了。 陆桓苦笑:“我这模样……他们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就算能认得出又如何……她要找,那就找了去,大不了就是一死,这些年……”  “你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既然活下来了,那就要好好活下去,凭什么恶人能够活得好好的,我们这些无愧于天的,却要像蝼蚁一样躲着生存?这世道!”姚宗平望着对方颓败的模样,黑着脸, 眼圈却忍不住泛红:“你且瞧着,早晚……早晚……”他许久,才无力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他又能如何?对方是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什么都做不了,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陆桓看他如此,也心里难受:“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难受,我只是觉得……那夫人既然有办法,你就应了她,她就算是那人的人,也无非是想要知道我的下落,你随便说个地址不就好了。”  姚宗平听到这,猛地抬起头,瞧着对方,眼底微亮:“你说得对,这样既能破案了,又能把人给赶走,的确是个好办法,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你还是别见他们了……我这心里,总是没底,总 怕你就这么死了。”  陆桓心生暖意:“我这条命,早些年就应该……能多活这些许年,已经是多得的了,我很感激。宗平,有你这个好友,我也是……只是……”陆桓垂下眼,心里难受,他拖着这个惨败的身体,苟延残喘, 可对方不该因为他,到如今依然不得已孤身一人,着实让人心里难受得很。  姚宗平看他如此,走过去:“行了行了,你又开始悲天悯人了,我本来就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再说了,当初不是你,我也早死了,如今这样算是还你还不行?走走走,我们去吃饭,饿死了都。”姚宗平 拉着人赶紧出去了,省得他一个人又多想,陆桓垂着眼,跟着对方一步步往外走,可到底原本清明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难受与愧疚。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真的不该……不该跟着他来远河镇的。  只是可惜如今早就木已成舟,就算是再跑,又能跑的了哪里去?可他烂命一条,却连累了他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白白丢在了这远河镇,他不忍,也不甘…… 第302章三件案子 李天啸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这陆桓在这远河镇还挺出名的,是个有名的教书先生。“爷,怕是这陆桓可能真的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跟这姚大人以前还不认识。” 天一把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李天啸皱眉:“什么意思?”  天一道:“我们派过去的人打探了,这姚大人是二十多年前派到远河镇的,这七品县令一当就是二十多年,而这陆桓呢,则是二十年前才来到这里的,就是当个教书先生,不过具体对方以前是哪儿的人 ,倒是不知道了。” 楚轻在一旁听得一愣了一下:“二十年前才来的,你确定?”  天一道:“确定,这陆桓当初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当个教书先生了,只是有一年县衙突然发生了火灾,这衙门那一天都出去办案了,刚好这陆桓经过衙门,一看这情况,就冲了进去,没想到当日刚好那姚大人就在里面,结果……姚大人是没事儿,这陆桓却是烧毁了脸,脚也被房梁给砸跛了,所以才一直戴着面具。因为陆桓救了姚大人,姚大人这些年一直都很照顾这陆桓,两人在离衙门不远的地方买了 个小院子。” 楚轻倒是没想到这陆先生之所以戴着面具,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还以为……李天啸显然也没想到:“看来这陆桓,还真的可能不是……如果他是那华伦才子,刚开始他们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楚轻揉了揉眉心:“那如今……怕是只能等姚大人来找我们了。”线索又断了,原本还以为……找到了眉目了。 李天啸点点头,看向天一:“知道当初那火灾是怎么回事吗?” 天一摇头:“不清楚,好像突然就着火了,挺邪门的,可后来姚大人自己都没说什么,当时那陆先生昏迷了两个月才醒,这姚大人也照顾救命恩人照顾了两个月,后来就一直留他在自己那里了。” 楚轻揉了揉眉心,李天啸让天一下去了:“看来这陆桓是华伦的可能性很低了……”  “可我总觉得当时我问道那陆先生的时候,姚大人很紧张的样子。”这也是她当时有所怀疑的原因,不过也可能是姚大人担心他们是太后的人,怕他们害自己身边的人才这么警惕:“不过你猜,当初的火 ,是不是太后找人烧的,目的就是给姚大人一个警告?让他说出华伦的下落?” 李天啸嗯了声:“可能性很大,不过这华伦到底去了哪里?” 除了这点,他们还要注意到的就是,既然刘太后的人很可能会在这里,他们接下来怕是要低调一些了,一旦被刘太后的人提前知晓,怕是会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大大的不利。 只是让楚轻与李天啸没想到的是,他们这边还担心姚宗平会不会真的不来服软,没想到,不过半日,天一就敲响了房门,说是姚宗平要见他们。楚轻立刻让人把姚宗平给请了进来。  姚宗平进来的时候,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上下看了楚轻一眼,再扫了一眼李天啸,径直走过去,端起茶壶灌了两杯水,随后把杯子重重放下来,长出一口气:“本官已经想过了,就如同夫人所言的那般 ,的确这件无头命案,对本官来说听难破的,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能一直封城。所以,我们来个等价交换好了。” 楚轻眼睛一亮:“姚大人请讲。” “既然你说你能帮本官破案,行,那就如此,若是你能帮本官破获三桩非常棘手的案子的话,本官就告诉你们他的下落,如何?”姚宗平一张黑脸带了几分“这还是便宜你们”的模样。 楚轻:“为何是三件?” 姚宗平道:“刚好本官手上就有三件,怎么,很为难?那么夫人要是不愿意,那本官只能勉为其难的继续查了,毕竟,万事也不是一定非要依靠别人对不对?” 楚轻算是听出来了,这姚宗平明显这就是在威胁自己嘛。 她答应不答应反正对他都没有损失,可要是自己不答应,那就一定得不到华伦才子的下落。 李天啸还想说什么,被楚轻止住了,她看向姚宗平:“行,我答应你。”三件就三件,总比这样继续等下去的好。  姚宗平站起身:“行吧,竟然你答应了,你就跟本官去一趟衙门,先把这个无头命案给解决了。”姚宗平转过身时,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显然对方也挺紧张的,万一对方不答应,这个案子还真是棘手 的紧,毕竟远河镇民风淳朴,这些年来还真没出过这样凶残的案子。  一般来说只要知道受害者是谁,到底是能有个头绪的,这个可倒是好,告示贴出去这么久了,连个认领的人都没有,眼看着这城门关的久了,人心都开始动荡了,所以也只能按照陆桓的办法先试一试 了。 到时候随便说个地址,把人给诳走了,皆大欢喜。 左右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以前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这么骗那些来的人的,对方被骗了几次,为了给他教训,弄了那么一场火,还害得…… 想到这,姚宗平的脸色沉了沉,更加黑得不好看了。 楚轻也急着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她看到无头案先前就忍不住手痒了,只是一直不便插手才勉强忍着,如今有了机会,自然就答应了。 李天啸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提议跟着,天一几个自然也跟着了。 不过姚宗平嫌人多,最后只是天一带了个暗卫,一行四人跟着姚宗平去了衙门。  楚轻到了衙门之后,就让李天啸等在了前堂,毕竟那无头尸体停放了这么久,怕是味道也不怎么好闻,加上没有头,她还真怕污了李天啸的眼,不过显然李天啸根本不怕:“我随你一起去,你都看得, 为何我就看不得?” 楚轻无奈,只好带着李天啸天一等人一起进了停尸房。  因为这次前来并未带仵作箱,所以,楚轻干脆让姚宗平借了衙门仵作的一套,不过为了不暴露身份,楚轻让姚宗平隐瞒了她来验尸的事,姚宗平听完之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位夫人事情还真不 少,不过行吧,只要你能帮忙破了案子就行了。” 不过姚宗平虽然答应让楚轻来了,却还真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怎么瞧这夫人娇滴滴的,不像是能办事的。 可他暂时也真的没什么办法了,所以只好让这夫人上场了。 可要是不行,他左右能直接把人给赶走了,一了百了。 不过等姚宗平瞧见楚轻开始洗手,含姜片,做一系列他曾经熟悉的动作,忍不住眼底闪过一抹讶异:这女子也是仵作?可……可也没听说过女子有当仵作的啊?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姚宗平原本吊儿郎当的目光正色了起来,他皱着眉,不动声色得瞧着楚轻一边嘴里说着什么专业的名词,而一旁的人记录着,很快,就看到她开始检查尸体,再动作极为老辣的划 开了尸体,顿时一股子腐败的味道袭来,隔了这么老远,他都闻得一清二楚的,可偏偏对方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脸肃穆,那模样,竟是让姚宗平站直了,正色了几分。 也许,真的是他一开始就有了偏见,这一行人……也许真的不是刘太后的人? 楚轻把尸体给解剖了之后,最后重新洗了手,带着人出去了之后,去了姚宗平的书房里。 姚宗平收起了先前的模样,正色道:“你可验出什么了?” 楚轻道:“尸体没有表面的伤痕,应该伤口都在头部上,不过头找不到,也无法判断是被什么东西给砸死的。不过他当时脚上的鞋穿的一正一反,倒是奇怪,像是临时被人套上去的。那鞋子可还在?” 姚宗平神色复杂地看了楚轻一眼:“你倒是那一眼看出来的挺多的,那鞋子的确有问题,跟尸体不配套,不是他本来的鞋子,这是先前的仵作的验尸单。”姚宗平推过去一个单子。 楚轻接过来仔细看完了之后,“我能看看那颗草到底是什么吗?还有那双鞋子,我也想看看,我怀疑那鞋子就是凶手的,死者的鞋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被对方给临时换掉的。” 姚宗平看楚轻真的有两把刷子,也不敢怠慢了,毕竟他虽然有时候不靠谱,却是真心为百姓担忧,也想早点找到凶手,立刻让人把鞋子与那根从鞋子上拿下来的草给了楚轻。 楚轻先看了看那草,的确是很熟悉,可就是不怎么想的起来。 不过这鞋子倒还真的是旧的,十之八九就是凶手的了,她按照以前的经验,配合着这鞋磨损的程度,拿着当是发现死者时留下的一排脚印,大概推测出了死者的身高与体重。 这完全超出了姚宗平的意料之外:“具体的呢?容貌能不能看出来?”  连一旁的天一都看不下去了:“姚大人,夫人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仅凭着一双鞋一排脚印,就能看出来容貌,那真的能看出来,就不是人了。” 第303章人逢喜事 姚宗平摸了摸鼻子:“本官这也是急着破案,万一对方要是再杀人……” 楚轻摇摇头:“这大人可以放心,他是个新手,大概短时间内不会杀人了。” “哦?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姚宗平比较好奇,探过身,开始请教,丝毫忘记了先前他还朝着人大吼大叫的发脾气。 楚轻道:“尸体被砍下来的头颅的切口很是不平,显然对方砍了很多次,应该是第一次动手。”  楚轻的话一出,姚宗平愣了下,把先前衙门里的仵作的验尸单仔细翻看了几遍,果然看到上面记录的果真是有记录,尸体的脖颈切断面,不怎么平整,看起来极为血腥。当时倒是没人注意到,这可能 并未对方凶残,而是对方手法不娴熟,所以才导致切了很多次。 姚宗平倒是经过这一点,对楚轻又改观了不少:“你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楚轻笑笑:“合作互利,只要到时候找到了凶手,大人能履行自己的承诺就好。” 姚宗平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楚轻几眼:“这个是自然,本官一向言而有信,说告诉你,那就肯定会告诉你的。” 楚轻总觉得这姚宗平的笑怪怪的,不过对方最好能履行承诺的好。 于是,为了能把这件案子给尽快的解决了,楚轻接下来几日,除了回客栈休息,其余的时间倒是都在府衙,好在这府衙关于植物的书籍不少,倒是省了楚轻不少事。  不过每次来的时候,李天啸都跟了过来,姚宗平后来听了楚轻说了几次见解之后,觉得这人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抽了空就会多说几句,可每次说多了,都会对上那萧老爷虎视耽耽的目光,不知道的 ,还以为自己在挖对方的墙角似的。 这让姚宗平极为不满,好在,终于楚轻翻到了一本书,看到上面的一种植物,眼睛瞬间就亮了:“我终于知道为何觉得那草眼熟了。你们过来瞧瞧这个。”  说罢,楚轻摊开了书在桌子上,掀开的书卷上,显示出了一株药草,上面记录了一些数据,还有这种药草的生长环境,姚宗平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这药草怎么了?也没什么特别 的啊,这怎么就是线索了?” 楚轻抬头看了姚宗平一眼,陆先生拉了姚宗平一下,姚宗平低咳一声:“不知……夫人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可否告知本官一二?” 楚轻看了姚宗平与陆先生一眼,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倒是挺好的,不过陆先生对姚宗平有救命之恩,这样倒是也没什么。楚轻的手指点着那书卷上面的数据,“你们看这点。” 姚宗平探过头去,仔细的看了看:“耐寒,喜阳,多生长在干旱之地,味甘,可入药,能治……”下面则是能治疗的病症,是一种不常见的疾病的病症。  姚宗平茫然地看了半天,再抬起头,愣愣的,他还是没看懂。不过一旁的陆先生瞧着,却是瞧出一点门道来:“夫人的意思是,这种植物并不常见,多生长在干旱之地,可我们远河镇却是水乡,往城外 去十里,就是一大片阳湖,并不适合这种药草,那么,这种草药定是引进过来的对不对?” 楚轻赞赏的点点头:“陆先生分析的不错,既然这种药草并不常见,那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陆先生可以想一想。” 陆先生仔细的想了想,顿时眼睛都亮了:“是药铺对不对?平日里别的地方不常见,可药铺却是用得到的,也许会用一二。” 楚轻点点头:“陆先生聪明。” 姚宗平这会儿也听出来门道了,忍不住夸赞道:“阿桓真聪明。” 陆先生忍不住拍了姚宗平一下:“你应该感谢的是萧夫人,若非是她提点,我怎么想得到?再说了,这些怕是夫人早就想到了,不过是提点我们罢了。” 姚宗平虽然有点不甘愿,可还是真诚道:“这次谢谢你了,如果能找到凶手,我替死者谢谢你了。”  楚轻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怎么怪,摆摆手:“大人还是赶紧派人去查吧,远河镇不大,药铺也就那么几家,这药草名字也有,你仔细询问一番,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给送这种药材的,也许就能找到死者 的身份也说不定。” “嗯?为什么就能确定死者的身份,而不是杀人者?”姚宗平愣了。  楚轻解释道:“我先前就看过了,这死者身上的衣服跟鞋子,明显就不匹配,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有名的丝绸,价值不菲,鞋子却是常见的,不过却是凶手的,加上这种药草不常见, 我怕……对方怕是谋财害命。又因为对方是外地人,所以想着把头砍了就没人认识了,也就无法追查,成了无头悬案。” 经过楚轻这么一分析,姚宗平越发的也觉得很可能就是,眸色沉了下来,猛地大掌在桌面上那么一拍,脸色更黑了:“看本官不把那小儿抓到问罪!朗朗乾坤,竟然行如此狠辣之事,简直枉为人!” 陆先生瞧姚宗平气的很了,上前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也消消气,为了防止那人逃跑,还需要加强防守。” 李天啸在一旁道:“防守就不必了,我让几个手下过去,他们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手,充作路人,否则,衙役过去,难免打草惊蛇。” 陆先生听到“以一敌百”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李天啸几眼,李天啸看过去,一双锐利的眸子对上了陆桓,他很快垂下眼,觉得这方法可行,劝本来想吵吵拒绝的姚宗平应了下来。 姚宗平等事情安排妥当了,就立刻亲自带着人去查了,留下了楚轻一行人,包括陆先生。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楚轻还是觉得这陆先生给人的感觉很不一般。 她道:“先生这几日可是得闲了?” 陆桓应了:“也不是,不过大人性子暴躁,得了空就多过来瞧上一瞧。这次多亏了夫人了,远河镇多年都未发生过这么大的案子了。” 远河镇民风淳朴,很少有这么凶残的事,更多的就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很容易解决。所以,这次若非这位夫人,怕是真的很难解决。 楚轻道:“陆先生客气了,不过,听说陆先生先前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会想起来来这边的?”  楚轻说这些的时候,视线一直都落在陆桓的身上,不过对方眼底并无半点波澜,听到楚轻的话,叹息一声:“夫人说的是,我是二十多年前过来的,当时家乡发了水患,家中妻儿都得了病死了,所以我 孑然一身,辗转来到这远河镇,本来想当个教书先生这样过完一辈子,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只是……”他伸手摸了摸脸,“不过好在也不算是可惜,这张脸换了大人一条命,也是值得的。” 楚轻看其说的情真意切,竟是半点都未曾有异样,心里忍不住诧异,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楚轻只能暂时按捺下心思,只希望等这三件案子破了之后,姚宗平真的会如他先前所言,把华伦的所在说出来吧。  姚宗平一直到半夜才火急火燎的赶了出来,一进来就直接端起茶壶连灌了好几杯水,好在陆桓早就知道他这性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凉了的茶水给换了,所以姚宗平喝完了之后,发现是热的,顿时 对陆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了啊。” 陆桓笑笑:“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楚轻倒是对案子比较感兴趣:“姚大人,如何,可有线索?”  姚宗平猛地一拍桌子,兴奋道:“还真让你说准了,这死者就是一外地人,是个药材商人,这次运送了不少稀罕的药材到了几家药铺,其中一家就有那药草,本官一说,那店家就记起来了,说是早好多时日已经走了,因为他这次运送的都是稀罕的药材,所以收到的款银不少,大概是被惦记到了。本官想着,既然惦记上了,肯定是见过这银子的,所以可能是铺子里的人,于是就按照先前你根据那鞋子分析出的身高,再让掌柜的认一认那鞋子,还真找到了……是个叫耿丁的,在家里排行老四,是给药材铺送货的,估计是运货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商贾收款银,心生歹念,只可惜,晚了一步,让这老小子跑了 !已经派人捉拿了,绝对跑不掉。” 姚宗平抹了一把脸,这好几天了,终于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楚轻点点头:“有了眉目就差不多了,行了,那这第一件案子算是了了?”  姚宗平一听对方这话,把陆桓重新添的茶壶给放了下来:“哪儿啊,这怎么着也要等人抓到了,才算第一件,夫人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两件的么?不过要不是你已经嫁人了,本官都想让你来给本官当师 爷了,你这往这一摆,比什么都管用啊。” 楚轻一脑门的黑线,不过倒是也知道对方如今是信任自己了,按住了脸色不好看的李天啸:“那行,就等案子了了,我们先回去了,姚大人辛苦了这么几日,也早点休息吧。”  姚宗平人逢喜事精神爽,挥挥手:“不送,有消息了本官会派人告诉一声的。” 第304章她起疑心 等楚轻一行人离开之后,姚宗平又狠灌了几杯水,眼底都是飞扬的笑意:“痛快!好久没办过这么痛快的案子了!没想到这位夫人倒是还有几分本事,只希望,瞧他们这模样,身份也不会低了,还可能是那 老妖妇的人,否则,真的想把人给挖过来当师爷,双剑合璧,到时候远河镇肯定……” 姚宗平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之后,发现陆桓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水竟是在发呆。 他走过去,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位萧老爷,身份……怕是不凡。”陆桓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身份不凡?”姚宗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怎么瞧出来的,我瞧着,也不过是个商贾,顶多就是气势吓人一些,不过那些个官家老爷,贵人老爷,都喜欢装腔作势,这样我见的多了,也没见多么… …” “不……”陆桓揉了揉眉心,“你见过普通的商贾老爷,带的随从,能以一挡百吗?” 陆桓这么一说,姚宗平也愣了下来,这么一想,那萧老爷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 说是派两个随从过去守在城门口,就绝对不怕那歹徒能跑掉。 当时他只记得抓人了,倒是没细想,如今一琢磨,的确不怎么对,毕竟,以一挡十的好手多见,可以一挡百的随从却绝无仅有,很少能够看到,除非……是那种专门培养的死士,或者是…… 陆桓看到姚宗平脸色变了,也沉了沉表情说出一种猜测:“宫里自小培养的暗中暗卫,以一挡百。” 姚宗平倒吸了一口气:“他们果然是那老妖妇的人!” 陆桓摇摇头:“也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除了那个老妖妇,还有谁会惦记着来找你?我就说那几个人不能留,不行,等城门一开就把他们给赶走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姚宗平脾气一上来,暴躁的在书 房里走来走去,恨不得现在就把楚轻一行人给直接赶走了,再也不看到他们才好。 “宗平你冷静一下,我担心……他们不是那人的人,而是……皇上的人。”陆桓抬起手,撑住了额头,浑身不知想到了什么,颤颤发抖。 姚宗平的身体猛地一震,朝着陆桓看过去:“怎么会?” 陆桓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何皇上的人会找过来,可你觉得那萧夫人像谁……” “像谁?”  “她的手法以及见识,还有先前在验尸房的时候她解剖尸体的模样,太过娴熟老练,你见过有哪个女子会面对尸体这么面不改色的?她不是仵作,却做着仵作应该做的事,这样的女子……并非没有,还 是有一个的,你忘了,最近在整个苍蜀国极负盛名的那位……”陆桓的话让姚宗平也头疼了。 陆桓这么一提醒,他也想了起来,越想越觉得陆桓的猜测还真的不是没有可能:“你说的可是那位去年新上任的那位女提刑?” 陆桓点点头:“对,就是她……你觉得这萧夫人有没有可能会是?” “可如果她真的是女提刑的话,她找你做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人派她过来的?”陆桓的脸色变了变。 姚宗平慢慢坐了下来,脸色变得相当的不好看:“不敢她是不是,等这件事情了了之后,就赶紧让他们离开!”  陆桓皱着眉头想了想,到底是应了姚宗平的话,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人的人,如果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所在,他死了不要紧,不过是一条性命,可他不想连累姚宗平,这些年为了他的事,他已经牺牲了 这么多了,倒如今都还是孤寡一人,陆桓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偿还。 楚轻几人出了衙门之后,李天啸看向天一一眼:“你派两个暗卫在这里守着,跟着姚宗平,看看他都会做什么。” 楚轻奇怪:“皇上你监督他做什么?”  “省得对方耍花样,我看他十之八九并不会真心要告诉你,以防他提前报信,如果这华伦在远河镇,他早晚会忍不住去见对方,或者写信通知对方,除非对方不在这里,那倒时候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李天啸沉声道。 楚轻想了想,觉得李天啸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姚宗平滑的就像是一个老狐狸一样,倒是那陆先生是个靠谱的人,只可惜对方与那华伦对不上号,否则,倒是真的很符合了。 不过在此之前,楚轻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那个杀人的凶手。  翌日一早,姚宗平一大早就过来敲门了,兴冲冲的,等人把门给开了,就道:“人抓到了!这次倒是多亏了你们了,那小子半夜想跑,把城门差点用稻草车给点了,想趁乱不备跑出去,结果就被你们的 人给抓住了,现在就在衙门里,本官过来告诉你们一声!这次都是多亏了你们,你们要是想去看也可以看看……” 楚轻道:“去看就不用了,不过还是要先把死者的头颅给找到,把死者送回去,早日让他入土为安。” 姚宗平愣了下,随即眼底的真诚多了几分:“这个是自然。” 姚宗平很快就把死者的头颅给找到了,对方因为贪财害人性命,一被抓到就招供了,姚宗平写了卷宗递了上去,如果不出意外,秋后问斩肯定是没跑了。  远河镇的城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刚好赶上那梁玉回城,一抬头就看到城门开了,手臂上带了黑纱,心情本来很是不郁,进了城门看到了楚轻一行人,眼睛微微亮了亮,赶紧走了过来:“公子,夫人,这 次多亏了你们了,否则,怕是我连姑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那乡绅梁玉抹了一把眼,“这次一定要让我请你们吃一顿酒水,否则,我这良心过不去。” 李天啸拒绝了:“举手之劳,不必了,梁老爷亲人刚过世,就不必如此了,心切莫放宽一些。” 梁玉摆摆手,“哎,作孽啊,我那姑母这也是遭了大罪了,竟是被人用巫蛊之术给设计陷害死了,其心可诛,太可恨了!好在凶手已经抓到了,也算是以慰姑母在天之灵了。” “嗯?”楚轻抬起头,“巫蛊之术?” 她从来都不信这个,所以听到这里的时候,身为提刑官办案的敏锐感就起来了。 梁玉大概是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多提,摆摆手:“哎,都是些说不出口的事,不行,一定要请你们喝一杯,你们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怎么着都要喝一杯。” 李天啸还想再拒绝的时候,楚轻却是摇摇头,朝着梁玉一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玉眼睛亮了亮:“还是夫人痛快,我这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先回去换件衣服,随后就过来,我就在春香楼恭候两位大驾。”梁玉场面话一说完,倒是也不多待,很快就带着随从离开了。 姚宗平走过来,看了走远的梁玉一眼,“怎么了?” 楚轻道:“没事儿,就是想蹭一顿酒水了。” 姚宗平难以置信,“你缺酒水?说话啊,本官请你们啊,你们帮本官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本官怎么好意思不请你们呢?” 楚轻笑笑:“这就不必了,我倒是觉得,三件案子一了,姚大人还是告诉我们,我们想知道的才是最好了。” 姚宗平皮笑肉不笑:“夫人你这就没劲儿了,好歹相识一场,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李天啸扫了他一眼:“哪里来的‘生死之交’?” “你瞧,我们一起看过死人,追过活人,这不算是生死之交?”姚宗平一脸我就是这样理解的怎么样了吧? 一旁的陆桓看他越说越不像话,直接把人给拉了一把,这才拱拱手:“让萧老爷与萧夫人见笑了,只是刚刚我看两位还不怎么愿意,随后怎么就同意了?这梁家姑母的死,难道有蹊跷不成?”  楚轻因为也不确定,所以摇头:“只是好奇罢了,如果真的有疑虑,我自会告知,不过这应该就不归远河镇来管了,姚大人还是想想,另外两件案子是什么,等办完了,我们也好桥归桥路归路?你说呢 ?” 姚宗平眼底的笑意收了起来:“是吗?其实你们要是想知道,本官现在就能告诉你。” 楚轻也笑了:“姚大人还是想清楚再说的好,如果是假的……那么后果,可就不是姚大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了。” 她说完,视线在姚宗平与陆桓身上一扫而过,瞧见陆桓瞳仁一缩,拢在袖子里的手一紧,她一向是相信第六感的,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陆桓给她的感觉……太过不同。 难道……这陆桓的身份真的可能有猫腻? 姚宗平被楚轻给噎了一下,重重一甩袖子,带着人离开了。 楚轻瞧着两人的背影,眯了眯眼。 “怎么了?”李天啸低声询问。 “我还是觉得这陆桓的身份……”楚轻的指腹在身侧点了点:“还是再查查吧。”  李天啸倒是也没再多问,让天一立刻去办。 第305章昏官一个 一个时辰后,楚轻一行人就进了春香楼,大概是掌柜的早就得了梁玉的吩咐,所以,他们一进来,那掌柜的大眼一扫,看着面生,就猜到是梁玉的贵客,赶紧亲自把楚轻一行人给迎到了二楼的包厢里。 亲自给推门进去了,看到里面的梁玉,立刻点头:“梁老爷,人我可给你带来了,你们吃好喝好,不然,今个儿就算我的!” 梁玉大概跟着掌柜的挺熟的,“怎么能让徐老板你吃亏?你尽管上好菜,这几位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快去快去,上好的花雕酒,要二十年的陈酿,少一年,我看不依啊。” 徐老板眼睛亮了亮,又跟梁玉说了一番之后,这才赶紧下去准备了。  梁玉亲自把楚轻几个人给迎上主位,一坐下,就亲自结果随侍手里的茶壶,开始亲自给李天啸倒茶:“萧老爷,这次可是多久了贵夫人了,否则,我这……真的是见不到姑母最后一面了,哎……”梁老爷 抹了一把脸,“不说这个了,这次一定要吃好喝好。”  楚轻倒是没开口,这时候还不是打探消息的好时机,李天啸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天一直接就上去了,等菜色酒水都上来了之后,开始推杯换盏的跟梁老爷称兄道弟,天一把梁老爷哄得一愣一愣的, 等半个时辰后,梁老爷已经醉了,开始红着眼圈诉说自己以前的不容易,现在发迹了,可以前那是真的过得不好啊。  梁老爷脸红脖子粗的一拍桌子:“我跟你们说,这次……嗝,多亏了萧夫人……大好人啊,帮了我大忙啊,虽说我看起来挺虎,可当时那情况,姚大人要是不放行,我还真的不敢硬来,多亏了萧夫人啊 ,萧夫人这可是救了我啊……姑母当年对我有养育之恩,养恩大于天啊,只是怎么好人就不长命呢?姑母怎么能被巫蛊之术给害死了呢?那心狠的小妇人,真是太可恨了!” 楚轻不动声色地听完了,顺着梁玉的话继续问道:“梁老爷口中的小妇人是?” 梁玉一听到这个,就义愤填膺道:“是姑母的四儿媳妇儿!亏当年还是姑母把她救了下来收养了,还让她嫁给了四堂兄,没想到这小妇人竟然心怀歹意,竟然敢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 楚轻道:“这小妇人可抓到了?” 梁玉一抹脸:“听说当场就抓到了,直接就关进了牢房里,在她房间里也搜出了那种东西,心肠太狠了!”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那不知道梁老爷你的姑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梁玉摆摆手:“就是巫蛊之术害死的!没伤口的,突然就那么……突然就……死了……猝死了……” 梁老爷大概是醉了,晕晕乎乎的说完了之后,就醉的一脑袋砸在了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李天啸等人昏睡了过去,才让梁玉带来的那些随侍把他给抬回了府,他们一直回到了客栈,李天啸才询问出声:“怎么样?可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楚轻摇摇头道:“挺奇怪的,我是不信光是仅凭着诅咒要是就能杀人的话,那么,这世间就真的乱了套了。”不过她还真的挺好奇的,这梁玉口中的那个小妇人,真的是杀了人吗?还是受到冤枉的? 如果没遇到也就算了,既然让自己遇到了,楚轻忍不住想到了师父的话,不能让一个无辜之人受冤,可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要找到华伦,把华伦带回去,指证刘太后欺瞒先帝,私自生子。 可如果那四夫人真的是冤枉的…… 楚轻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天啸说了,李天啸听完了之后:“你要是想去就去查,这天下都是朕的,他们也是朕的子民,众生平等,既然让我们遇到了,耽搁一二也无妨。只是,你却是不便出面的。” 楚轻颌首:“嗯,我们如今只是商贾,就算是我们想看尸体也看不了,不过……”倒是能利用梁玉与姚宗平。 不过让楚轻没想到的是,姚宗平比楚轻还着急,对方回到府衙之后,看到楚轻的反应,怎么都安不下心:“你觉得这萧夫人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陆桓笑道:“你是看到案子,想查了吧?不过青州可跟我们这小镇不一样,那聂知州已经断定了的案子,你还想插一手?不怕他再给你绊子啊。” 姚宗平哼一声:“我就看不上那家伙,不就是一个知州么,本事没几个,除了能哄人罢了,他手里的命案,这么多,指不定有多少有问题呢。”  陆桓知道他对那青州的知州不满,对方平庸,案子办的不出挑却也没什么毛病,可十年前,却是出过一个案子,当时那逃犯逃到了远河镇,正好被姚宗平遇到了,亲手给抓到了,不过在相处的那么几 日,姚宗平却是知道对方是被冤枉的,这一下子就点燃了姚宗平的义气,怎么着就亲自带着人去州府闹了一趟,气得那聂知州恨上了姚宗平。  那案子最后虽然找到了真凶,可聂知州却是三番四次给姚宗平使绊子,后来有几次明明他能够升官的,却被这聂知州已各种理由给强行压了下来,以至于二十多年了,从以前的七品县令到现在依然还 是七品县令,连变都没有变过。 陆桓劝了姚宗平很久,不过看对方依然不怎么能放得下心,叹息一声:“你要是想插手就去吧,那萧夫人如果真的是那女提刑的话,也许真的能查出一二。” 姚宗平揉了一把脸:“我就是怕聂知州再这样搞下去,那青州指不定有多少冤魂呢,如果是我冤枉了他,我亲自给他磕头道歉,可万一……” 以前他管不了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可当时梁玉说了之后,明显就觉得那萧夫人发现了什么。 这要是还能忍,他就不是姚宗平了。  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姚宗平跟楚轻还是挺像的。陆桓哪里不知道他,轻笑了一声:“罢了,我跟你一起去找萧夫人吧,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就去走一趟青州。我看那萧夫人既然是扮作夫妻装扮,应 该是不想暴露身份,既然他们不打算暴露身份,势必无法进入州府,到时候反倒是还需要我们。” 姚宗平眼睛顿时一亮:“还是阿桓你有办法!对对对,他们怕是还要反过来求我们!” 陆桓无奈:“你态度好点,万一对方不打算插手,就凭你那点本事,指不定又弄出乱子了。” 姚宗平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不升职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怨的,听到这,勉强认了:“行,听你的。” 陆桓笑了笑,眼底带着真诚,当年幸亏结交了这么一个知己好友,对方的热忱与正义,这么多年都未被浇熄,这才是真正的好官。只可惜,对方遇到他,却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陆桓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是自己连累了他。 楚轻还没去找姚宗平呢,反倒是姚宗平找了过来,一进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觉得梁玉的姑母那件案子有问题?” 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是,怎么?” 姚宗平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那聂老儿没本事还霸占着知州的位置,可恶!” 楚轻眉峰一抬:“怎么?你知道这梁玉姑母的所在?” 姚宗平自顾坐在了椅子上,听到这,横了楚轻一眼:“远河镇本来就这么大,梁玉又是远河镇的大户,本官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这梁玉的这点家底在梁玉那姑母的眼中,估计又不够看的了。” 楚轻正愁找不到更详细的信息,听到这,亲自给姚宗平倒了一杯水:“姚大人慢慢说,先喝杯水。”  姚宗平一看有门,看来两边人应该是想到一块去了,顿时精神气也足了:“本官跟你们说,说起来好梁玉的姑母许氏,倒是个能人,当初孤身一个女子,闯出了一番家业,后来嫁了一户人家之后,被欺 负,于是,干脆求和离书一封,净身出户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夫家,之后没想到更家富庶,这次干脆就寻了一个老实的男人,让其入赘,在青州那边极为出名的。” 楚轻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梁玉的姑母这么厉害,也挺有魄力的,毕竟,在这个年代敢和离的还真的不多。 “可姚大人为何这么气?你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内幕?” 姚宗平一摆手:“能有什么内幕,本官就是不信那聂老儿,他没什么本事的,除了会溜须拍马,弄了个知州当当,手里指不定出了多少冤案。”  陆桓看他也说不清楚,干脆直接把当年的事情说了一番,楚轻与李天啸听完了之后,沉默了下来,他们本来就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如今这么一听,更觉得应该去看一看了,如果真的像姚宗平说得这 般,这个聂知州根本没什么本事,那也怪不得会相信巫蛊之术能杀人了。  反正让她来说,她是绝对不相信什么悬而悬之的事情,事出有异,左右不外乎人心坏了,人力所为。 第306章年老色衰 姚宗平听到楚轻竟然相信自己,顿时眼睛就亮了:“你真的也觉得这聂老儿有问题?”  “不,我是觉得这件案子不同寻常,我是不相信什么巫蛊之术能杀人,不过,姚大人既然你也说了,梁玉的姑母出事的地方是青州,这件案子也是青州的知州判下来的,你想要插手,可难了。”楚轻抬 眼瞧着姚宗平,开口说出了这件案子难办的关键地方。 姚宗平听到这,也颓丧的点头:“本官知道。” 否则,他早就冲出去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楚轻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呢……这件案子算是我们约定的第二件吗?”既然要出力,为何不某点福利,如此一来,也不算是白做工了。 姚宗平瞪大了眼:“这哪里算得上第二件?” 楚轻耸耸肩:“那就算了,不过……既然是姚大人你自己想办的,那你去吧,我还要找华伦才子,我等你回来吩咐第二件案子,赶紧处理了,我也好回去。” 姚宗平气得咬着牙:“你这女人怎么能这么狠心?这……” 楚轻耸耸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姚大人你瞧着办吧,是不是第二件,你说了算,这也不能怪我狠心,只要姚大人你说一声是,那不就能办了?” 姚宗平被堵得哑口无言,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只能忍了半天,才揉了揉眉心,黑沉着脸:“算第二件总行了吧?” 楚轻露齿一笑:“这就行了。” 姚宗平:“快说,到底要怎么能让聂老儿心甘情愿的答应让我们插手这件案子?” 楚轻:“这本来也不怎么难办,只需要一个人即可。” “嗯?需要一个人?谁?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聂老儿推翻自己审理过的案子?”姚宗平的视线在楚轻身上扫来扫去。 楚轻道:“姚大人不用看我,这个人肯定不是我,我与老爷不过是商贾,可跟官场的人没什么接触的。”  “那你说的是谁?”姚宗平急得不行,他这人别的还好,就是急脾气,事情一急起来,就觉得拽心挠肺的,非要赶紧知道了,不过因为平日里还有个陆桓劝着点,倒是也没什么,不过这次陆桓也没劝姚 宗平了,他也想知道楚轻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县令去推翻一个知州审理的案子,这怎么都觉得是无法达成的事情。 楚轻笑笑:“这个人你们也都认识,就是梁玉梁老爷。” “他?”姚宗平愣了,“他能做什么?他只是一个乡绅,在聂老儿面前,话都说不上的。” 楚轻道:“他在聂知州面前说不说得上话不要紧,只要他跟许氏有关系就行了。” 姚宗平愣了下,还没怎么听得明白:“有关系?有关系就能重审了?” 陆桓也愣住了,不过他到底比姚宗平想事情想的长远一些,也聪明一些:“萧夫人的意思,是要让梁老爷以许氏亲人的身份,喊冤?”  楚轻笑着点点头:“对,梁老爷是许氏的亲人,除了许氏的那四个儿子之外,也是唯一的亲人了,他如果喊冤觉得许氏就是被别人谋害的,只要一纸状纸递到了姚大人这里,那么就算是许氏这件案子也 归远河镇,远河镇也就能插手了,当然了,为了防止青知州用官位压姚大人一头,这件案子还需要做点什么。” 姚宗平听得一愣一愣的:“做、做什么?” 楚轻道:“闹大……不过这件事就不用姚大人插手了,我们自会去办,如今的情况是,姚大人你要怎么让梁玉相信他的姑母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中了巫蛊之术死的。” 毕竟,古人迷信之人不少,信这个的也不少,梁玉既然一开始没怀疑,那就是信奉这个的。 姚宗平头一懵,摆摆手:“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去散布消息,本官去想办法做梁玉的思想工作。”  楚轻点点头,很快就送走了姚宗平与陆桓,两人知道离开回到衙门,还没懵过来,姚宗平瞧着陆桓:“她真的是那女提刑?我怎么瞧着跟个流氓似的?动不动就去散布消息去闹,这……怎么都觉得怪怪 的。” 姚宗平一抹脑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桓却是笑了笑:“人是脑袋灵便,你这是转不过弯,你要是灵活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县令。” 姚宗平低咳一声:“我这是大愚若智。能吃多少饭就端多大的碗,就算是让我做更大的官,我这样的也无法胜任啊。不过,现在要怎么劝服梁玉,对方能信我们吗?” 陆桓道:“我过去吧,我这些年一直教他家的公子与小姐,梁老爷还是信我几分的。” 姚宗平摇摇头,“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梁老爷万一发起火来跟你动手,就你这身子板万一被伤到了可麻烦了。”到时候担心的还是他自己。  陆桓没办法,带着姚宗平一起去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幸亏是姚宗平一起去了,这梁玉是个一根筋,听到姚宗平这么做,真的发了火,直接让家丁把两人给赶了出来,一点面子都没给姚宗平留,气得 姚宗平只跳脚,最后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去客栈找楚轻想办法去了。  楚轻与李天啸这边刚让天一去青州先一步散布消息,结果这边刚妥当了之后,就看到姚宗平青着一只眼睛过来了,一张脸更黑了,被陆桓搀扶着,一进门,就忍不住骂骂咧咧的说这梁玉真是胆子肥了 ,竟然敢对县令动手! 可恶!着实太可恶了! 楚轻倒是也没想到梁老爷竟然敢动手,可瞧着姚宗平这么青着一只眼睛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姚宗平幽怨地看她一眼,“你想笑就笑吧,这样要笑不笑的,本官瞧着难受。” 不过他说完,楚轻倒是真的直接就笑了出来,看到姚宗平脸色更难看了,低咳一声,止住了笑之后,才轻叹一声:“姚大人,你是怎么跟梁老爷说的?” 梁玉瞧着,也不像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就算是不愿意,也不至于把人给打出来。 陆桓揉着眉心,看了姚宗平一眼:“大人当时估计说话不妥,惹恼了梁老爷。” 楚轻一愣:“他说什么了?”这姚宗平到底说什么了,能把梁玉给气得直接把人给从府里给打出来了? 陆桓戴着面具下的脸热了热:“他说梁老爷的姑母是被人害死的,不能白死,指不定就是被那入赘的爷们给害了,要让梁老爷赶紧写个状子,他去替他姑母伸冤得雪。” 楚轻简直一脸懵:“姚大人,你怎么知道人害得?”  姚宗平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咳一声:“这……这不是话本里都这样写的么,入赘的夫家觉得主母年老色衰,又舍不得家财,可又贪恋年轻鲜活的小姑娘,所以就直接把人害了,把家财也给吞了 ,两全其美么……” 楚轻无奈地叹息一声:“姚大人,以后这话本,还是少看吧。” 姚宗平大概也是觉得没脸,黑沉着脸,低咳一声:“你给想个办法啊,这到底怎么办?这梁玉不写状子,本官这毫无用武之地啊。” 楚轻看了李天啸一眼,李天啸倒是任她出手,楚轻站起身:“我跟你们走一趟。” 她们这刚帮了梁老爷,不至于也被赶出来吧? 李天啸却是担心这梁老爷万一在气头上,干脆让天一把人给带上了。 天一以及众暗卫也是一脸懵,他们大概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用处竟然是为了防止被人给赶出来?  楚轻一行人到达梁府门前是,管家看到楚轻等人,眼睛一亮,只是再看到姚宗平,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他们家老爷是个孝子,家里没有老人之后,就一直把姑母当成长辈,结果这姚大人也真是……不 过看到楚轻一起来的,只能进去禀告了。 不多时,管家又出来了,到底是把人都给请了进去。 先前打了姚大人也属于情急之下,如今老爷的气消了,倒是也觉得自己不对,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给姚大人赔个礼道个歉。 等楚轻一行人进入梁家的大堂时,梁玉亲自迎了进来,看到楚轻一行人,先招待了一番,随后对着姚宗平拱了拱手:“姚大人,先前不对,打了你,你也别介意。” 姚宗平没想到对方态度还不错,摆摆手:“是本官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不怪你。” 梁玉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等人都坐下来之后,梁玉看向楚轻开口了:“萧夫人,先前你帮了梁某,梁某感激你,可这事……也太……” 楚轻倒是不疾不徐的:“梁老爷我们先不说这个,我们先来说说,你跟你姑母的关系如何?” 梁玉想到死去的许氏,眼圈红了:“姑母把梁某养大的,梁某心里自然是把她当亲生母亲看待的,一般一个月都会去看望一次,上个月去的时候,姑母身体还算不错,可没想到……”  楚轻继续道:“许氏可是容易生病? 第307章借刀杀人 梁玉摇头:“不,姑母身子骨还不错,她以前因为常年干活,身体锻炼的不错,后来有了家底之后,就注意保养了,身子骨一向健朗,所以……我才觉得这次的事情很是意外。” 楚轻点头:“那梁老爷能详细说一些具体的情况吗?知府大人应该问过死亡之前的情况吧?” 梁玉点点头,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加上他这人一向是随性,觉得谁可信,就是全身心的信任,否则,就姚宗平先前那般说,他可能就不会让他们进来了。  所以,梁玉想了想,就把聂知州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当时到的时候,姑母已经病重的狠了,她只喊着全身针扎一样的疼,可大夫去瞧,却又偏偏什么都瞧不出来,可姑母疼得已经近两三天都吃不下 一口饭了,饿的脸色很不好。堂兄弟他们几个,就说姑母可能是中了邪了,还找了一些道士和尚过来做法式,可这样依然没什么用,姑母最后……还是去了。”  梁玉说到这,抹了一把脸,眼圈红红的,“姑母死得之后还睁着眼,她竟是活活疼死的……可大夫却找不到任何原因,这太邪门了,所以,后来有衙门的人觉得蹊跷,搜查许府的时候,在老四的院子里,搜到了一个巫蛊娃娃,上面写着姑母的生辰八字,而那巫蛊娃娃上,扎满了银针。正符合姑母死之前长久的浑身疼痛的预兆,前来除邪的道士当时就说是巫蛊作祟,所以,当时聂知州就带着人把老四媳妇儿给带走了。本来我当时也不信,可后来,没想到老四媳妇儿竟是真的承认了……承认她因为不满婆婆偏心,所以心存恶念,听信了别人的话,在寺庙了找个和尚弄了这么个巫蛊娃娃,她说她没想到这东 西竟然真的有用……我本来也不信的,可姑母死得太蹊跷了,浑身没有任何伤口,却浑身疼得无法碰触,这实在是难以解释,哎……如今老四媳妇儿已经认了罪,判了秋后问斩。” 楚轻听完了之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可你信这种事吗?如果真的这么轻易就能诅咒死一个人,那这世间还不乱了套?” 楚轻的话,让梁玉也茫然了。  “我当时也是觉得邪门,可又不得不信,毕竟,姑母死得太离奇了,这谁也找不到缘由,只能……加上老四媳妇儿已经承认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梁玉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帕子,抹了一把脸,才看向楚轻 :“萧夫人,这件事既然已经了结了,就不要再说了,让姑母……好好安息吧。” 楚轻看着梁玉:“可若是凶手另有其人,那么,梁老爷觉得你姑母能安息吗?” 梁玉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楚轻道:“我怀疑,是有人知道了老四媳妇儿弄巫蛊娃娃一事,故意借刀杀人。” “什么?!”梁玉猛地站起身,“萧夫人你确定?” 楚轻摇头:“我不确定,但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我不信巫蛊娃娃真的能杀人。”只需要信这一点,她就有必要走一趟青州。 梁玉的脸色变了几变:“可、可……姑母死的太过蹊跷了……” 楚轻摇头:“也不一定,只要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就不是没有理由的。” 梁玉问道:“萧夫人你知道缘由?” 楚轻道:“现在还不确定,要见到尸体才知道。” 梁玉摇摇头:“不……尸体已经下葬了,怕是……萧夫人你即使现在过去了,也见不到了。” 楚轻道:“那就开棺验尸。” “不行!”梁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能让姑母死了之后还不得安宁。” 楚轻静静看着梁玉,“那么,你是想让你姑母得到这一时的不安宁的好,还是永远长眠地下,死不瞑目的好?”  楚轻的话,像是一击闷雷直接敲在了梁玉的耳膜上,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始终是无法下定决心,他摇着头,眼底闪着恍惚的光,楚轻也不催促他,许是楚轻周身淡定的氛围让梁玉的情绪渐渐安定了 下来,他红着眼圈,垂着眼,不说话。 楚轻等他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下来之后,继续道:“梁老爷你刚刚也说了,许夫人死得时候,是睁着眼睛的对不对?”  梁玉点点头:“对,姑母死不瞑目,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可是一直拽着我的衣袖,我问她想说什么,可她……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哪怕一个字,就那么去了。”梁玉说到这些的时候,突然明白了楚轻问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死死攥着,许久,才像是决定了什么之后,猛地站起身:“萧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姑母死不瞑目,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许… …那时候,她是想求我帮她寻求真相。” 否则,姑母为何会一直睁着眼,他当时怎么闭都闭不上。  楚轻叹息一声:“梁老爷,节哀顺变,既然你答应了,那么在此之前,我可能要说两点,第一点,就是开棺验尸的事,不要同你的四个堂兄弟说,他们之间一旦有真正的凶手在,是绝对不会同意开棺验 尸的。” 梁玉点点头:“我懂。”他的心情都是这样,更何况是他那几个堂兄弟。  楚轻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这次如果要重新审案,怕是不容易,这需要你有坚定的信心要为你的姑母寻找真正的凶手,这个你愿意吗?当然,你要是觉得你可能中途会反悔,那干脆就不要开始了。 ”她知道得罪了聂知州,怕是对姚宗平极为不利,如今皇上不能表露身份,所以,一旦开始了,就无法挽回了。  梁玉望着楚轻清澈的眸仁,视线再往旁边一点点转过去,就看到姚宗平的黑脸,不过对方眼底的坚定,却是梁玉从未看到过的。他愣愣地看着姚宗平:“姚大人,这件事本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插手 。” 他听萧夫人说的这么严重,他只是状告人,还能全身而退,可一个县令跟知州对抗,他能得到什么?  姚宗平看他一眼:“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难道本官要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冤死吗?不,也不对,是两个人,一个死不瞑目,一个冤死。当然了,还有一个可能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绝对不是本官想看 到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尤其是这聂知州,既然不能办点实事,不如就直接辞官得了。”这次的事情除了不忍心有人冤死之外,就是他早就看不惯聂知州了。 如果这个萧夫人真的如同阿桓所言,真的是那个女提刑,也许,这次真的是一次机会也说不定。 他绝不能错过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梁玉望着姚宗平,想到这些年他为远河镇做的事,猛地一拍桌子:“这件事……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 姚大人身负功名在身,都敢这么义无反顾,他有什么理由退缩?  楚轻看到梁玉这般,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梁玉临到头了不愿意做了,她站起身:“好,那今日梁老爷就好好收拾准备一番,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去青州。不过梁老爷你可以尽管放心,如果你姑母真 的是被人陷害死的,我们一定会为你姑母寻找到真正的凶手,让她得以瞑目。” 梁玉的眼眶有些热,亲自把楚轻一行人给送出了府。 楚轻一行人之后并未回客栈,而是直接跟姚宗平回了客栈,许氏这件事的细节还需要再商议一番。  “等到了青州,我们暂时需要低调行事,先去开棺验尸,如果许氏真的是被谋害死的,那么,我们就开始进行下一步;当然了,如果是我猜错了,那么我们还有后路。”既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没必要 非要一股脑扎进去,来个至死方休。 姚宗平也觉得这个办法好,如今他瞧着楚轻,就像是瞧着一个移动的仵作,还是特别厉害的那种,态度好得不行,等送走了楚轻等人之后。 姚宗平坐在书房里,喝了一杯水,瘫在那里,眼睛望着头顶上方,感慨道:“这人要不是那老妖妇的人,该多好啊……” 陆桓坐在一边,小口小口的喝水,听到这话,轻摇了摇头:“也许……萧夫人不一定就是她的人。” 姚宗平愣了一下,坐起身:“阿桓你别是心软了吧?” 陆桓摇头:“怎么会?她把我害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怎么可能会心软?我只是觉得……萧夫人不像是跟她一伙的人……她身上正义感太强,而那个人……太过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姚宗平看他不是心软,才松了一口气,“我承认你说得对,可万一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还是小心一些的好,鬼知道那老妖妇为何这么多年还不愿意放过去,她就是心理变态,得不到的才觉得是最好的。” 第308章惨死真相 翌日一早,楚轻一行人在城门口等到了乔装打扮好的姚宗平与着了一身灰色衣袍的梁玉,梁玉倒是干脆谁都没带,防止有消息泄露出去。 楚轻怔怔的瞧着姚宗平:“姚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姚宗平拽了拽黑脸上下巴上捻着的胡须,用手指头顺了顺,刚戴上,还不怎么习惯,听到楚轻的问话,感慨了一番:“你不知道,本官跟那聂老儿不对付,万一我们到了青州,被对方的眼线给看到了, 容易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我们就要出其不意的坑他一把才好。” 姚宗平得意的不行,这可是他想了一夜想到了好办法,就不信聂老儿在他装扮成这模样之后,他还能认出来。 楚轻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确是更合理一些,他们先偷偷开棺验尸,看过情况再行商议,如果是她猜错了,那就没必要再让姚宗平跟那聂知州对着干了。  于是一行人八九个人,很快就凭借着梁玉与楚轻几人的路引,进了青州,姚宗平与陆桓的则是干脆用了其他暗卫的路引,倒是没怎么引起怀疑。他们顺利进了城之后,因为要在青州待几天,所以选了 一间热闹的客栈住了进去。  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想要开棺验尸,势必是要等晚上的,所以他们也不着急,为了多掌握一些消息,除了梁玉之外,为了怕有人认识梁玉,所以,让梁玉回了房间稍作休息。楚轻几人在客栈的 大堂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果然,不多时,许家的这件案子,就有人谈论了起来,“你说许家那件事邪门不邪门?这巫蛊娃娃真的能杀人?我怎么就觉得这么邪乎呢?”  “你觉得邪乎,可别人不觉得就行了,要不然,你说……那许氏怎么身上没什么伤口,无病无灾的,突然就浑身疼得不行,最后直接就那么暴毙身亡了。听说好几个大夫去看了,都没查到死因,就那么 突然就活活疼死了,老吓人了。”  “对啊对啊,听说就是她那四媳妇儿给害的,这人心简直……太可怕了,许氏平日里也没亏待了那莫娘啊,她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呢?平日里瞧着也是个和善的,听说现在四周挨着许氏的人家,都不敢跟 许家的人来往了,生怕哪里惹了对方不满,就不知何时给弄了个巫蛊娃娃,简直太可怕了啊。” “哎,这许氏也是可怜了,好好的家业,现在就落在了别人手里了……” “这怎么就成了别人了?现在不还是姓许么?”  “谁知道现在是,以后还是不是了?许氏强势,当时和离之后,招了个上门女婿,这赵恭瞧着是个憨厚的,可谁不想扬眉吐气呢,指不定等不了多久,这许府就会改成赵府了。说实话,这要不是那莫娘 承认了用巫蛊娃娃害人,我还真觉得能杀人的就是那赵恭,毕竟……谁肯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一辈子呢?” “……” 姚宗平听到这,忍不住朝着楚轻挤了挤眼:本官说的怎么样?并不是本官一个人觉得怀疑啊,毕竟这可是人之常情。 楚轻淡淡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她只相信证据,没有证据摆在面前,她从不做这种感情论断的事,容易误导了思路。 姚宗平也不恼,喝了一杯茶,继续听着,不过大多数都是没想到莫娘竟然能杀人…… 这莫娘就是许氏的四媳妇儿,她生前生了四个儿子,前两个儿子,是从前夫那里带过来的,后两个儿子,则是跟入赘的后来的那个夫君,也就是赵恭生的。  不过因为许府还是许氏的名声,所以,这赵恭一直不怎么显眼,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不过这许氏倒也不是特别死板的人,虽然让赵恭入赘了,可她后来生的两个儿子,却都是姓赵的,不过前两个,她 和离了之后,就跟着她姓许了。 这莫娘之所以会对许氏不满,是因为觉得许氏偏心,四个儿子分的产业不够平,给老大老二的多一些,老三老四则是相对少一些,尤其是老四,更是都是一些宅子地契,铺子倒是没多少。  所以,这莫娘心里一有气,瞧着老大老二老三家越来越好,怨愤之下,听到有人说巫蛊娃娃能害人,就忍不住打算诅咒一番,不过,她也只是出出气,可没想到,竟是真的把人给害死了,当这许氏一 死,聂知州让人搜到了这巫蛊娃娃之后,她没挨住直接就招了,没两天,聂知州就直接定了案子,判了这莫娘秋后问斩。  不过楚轻几人听了半天,倒是也听出几分许氏这么分的门道,这老四没什么本事,也没学到许氏的生意经,先前交到对方手里的铺子,都是亏本,所以许氏在分家的时候,分了不少地契与宅子,让他 能够保值,也饿不着。 老二有经商才能,就顺便带了带老大,两人弄得很热火,没几年,这就有比较了,反倒是让这莫娘心里不平衡之下,就生出了几分怨怼。 楚轻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说给了梁玉听,梁玉眼圈红的不行:“姑母也是为了他们好,要是给四堂兄铺子,没几年他都能全部败光了,四堂兄都没说什么,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楚轻叹息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莫娘大概是不甘心就这么守着这么点东西,可许氏挣下了偌大的家业,就算是只有那些地契与宅子,也足够她富庶的过完这一世,可惜……一念之差,导致现在的牢狱之灾。 不过,她倒是相信莫娘并未存害人之心,否则,也不会真的把巫蛊娃娃就那么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大概是根本就不信巫蛊娃娃能杀人,不过是出出心底的那口恶气罢了。 天色渐渐黒了下来,楚轻并未亲自去墓地,而是由四个暗卫前去,由梁玉指路,偷偷潜入了许氏的墓地,之后把尸体给偷偷偷了回来,因为要验尸,时间不会短,万一引起人的注意,不妥当。 四个暗卫身后极好,不动声色地把尸体偷了出来之后,用一个木箱子把尸体抬着,就回了客栈。  回来的时候,梁玉的眼圈红红的,等许氏的尸体摆放在桌前,他噗通跪了下来,给许氏磕了一个头:“姑母,不是侄儿不孝……为实是为了让您瞑目,姑母你放心,如果真的查到有人心狠害你,侄儿定 当为你讨回公道!”说罢,重重地给许氏磕了几个头,他力道很重,几下下去,额头都青了。 姚宗平在一旁看得感慨,能教养出梁玉这般忠义之人,这许氏也差不到哪里去。 本来应该欢度晚年的,子孙满堂的,可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楚轻点燃了香,递给了梁玉三根香,梁玉拜了许氏之后,不忍再看,把头给偏了过去。 楚轻也拜了拜,撩起衣袍的下摆,跪下:“解剖验尸,实属无奈,一旦查明死因,必定复原,见谅。” 等一切搞定了之后,楚轻让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姚宗平想要看解剖,怎么赶都不走,于是,房间里留下了四个活人,李天啸与梁玉也留了下来。 楚轻揭开了尸体,因为如今天气还不怎么热,所以尸体还保存的完好。 只是不过是几日,等打开尸体,尸斑遍布,浑身青紫,看起来格外的吓人,许氏的眼睛大睁着,真的像梁玉说的那般,怎么闭都无法闭合。  楚轻含了姜片,给其余几人也都递了,这才开始检查尸体,等检查完了之后,果然并无任何伤口,为了防止是不是伤口在头上,楚轻摸了一遍许氏的头皮,可竟是半点异样也无,可许氏死之前的确是 活活疼死的。既然没有外伤,那只可能是内伤了。 楚轻深吸一口,看了梁玉一眼,梁玉不忍心,转过了头。 楚轻下了第一刀,可是等皮肉被划开之后,姚宗平一眼看过去,差点没尖叫出来,难得失了分寸,等看清楚了五脏六腑的情况,差点被震动的无法动弹,眼底都是难以置信。 楚轻也没想到会看到这种情况,即使想过可能是内伤,可也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如此阴毒残忍。  梁玉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突然不对,转过头看了一眼,可等看清楚许氏五脏六腑里都是什么,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噗通一下就重重跪在了地上,嚎啕哭了出来:“姑母……是侄儿不孝……是侄儿 没能早点察觉到……让歹人害了你啊……姑母!姑母啊……” 楚轻的眼眶也有点热,勉强忍了下来,姚宗平震动过后,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太狠了!太狠毒了!这到底是谁竟然跟许氏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竟然做出这等灭绝天性的事!”  楚轻咬着牙,把手里的刀子放了下来,不用继续看了,许氏的死因已经明了了,她望着许氏五脏六腑里密密麻麻的银针,在烛光的照射下,发出森冷的寒光,觉得浑身都在发凉。 第309章以恶制恶 到底是谁?竟然能如此的狠心,竟是活生生把这么多的银针在许氏活着的时候扎入了她的体内,这么多的银针,五脏六腑都在流血,只是因为针眼太小,却是流不出体内,这样恐怖的场景,让即使见过这 么多尸体的楚轻,也忍不住气得上下牙打颤,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她垂着眼,开始一根根的替许氏把身体里的银针给拔出来,只是因为有的扎的时间太久,一拔出来,许氏的身体就忍不住随着动弹一下,因为睁着眼,仿佛还在忍受着疼痛。 楚轻无法想象最后那几日,许氏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大概是五脏六腑都在流血,可又查不出原因,口不能言,却又不甘心死去,所以那么忍着,盼着,可到底……还是被害死了。 梁玉哭的几乎要晕过去,就要冲出去向许家讨要个说法,毕竟,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还没让许氏一开始知晓,定然是许氏极为亲近之人所为。 楚轻头皮发麻,可还是慢慢把银针一根根拔了出来,她虽然知道,这是证据,可看着此时此景,反倒是不愿意再让许氏这样暴露在世人之下。  梁玉瞧着这一幕,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颤抖着手也开始一根根把许氏体内的银针给拔出来。到后来,在场的几个人都开始上手,一直拔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把这些银针给全部取了出来,楚轻帮许氏重 新缝合了伤口。 梁玉跪在许氏的面前,又磕了好几个头,这才流着泪,替许氏合上眼睛,这一次,许氏的眼睛终于能合上了。 楚轻等人又重新给许氏上了好几炷香,梁玉跪着磕了好几个头,说了一会儿一定要给许氏报仇之类的,才再次让暗卫把许氏重新给送回了坟墓里。  如今已经确定了许氏就是被人给害死的,可他们知道是一回事,却不能让人重新验尸,重新开棺验尸,需要家人的许可,楚轻不清楚到底是许家的哪一个杀的许氏,未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选择另外 一种方法。 梁玉这一晚哭的眼睛都肿了,那么一个中年男子,哭得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许久之后,才像是终于定下了心神,突然站起身,就要给楚轻跪下来。 楚轻脸色一变,赶紧拦下来了:“梁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这一跪不是折煞我也?”  梁玉红着眼圈摇摇头:“不,这一跪夫人你绝对受得气,如果不是你……姑母可能就这样含冤而死,永远无法闭上眼了。姑母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却有养育之人,等同于生母,我身为人子,却没有 能提前发现,是我没做好,夫人请收我一个大礼……”  梁玉当初听到楚轻那么说,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可也抱着万一的态度,还是走了一趟,可真的看到了,梁玉心痛的同时,有忍不住心存侥幸,如果他没有相信萧夫人,如果他没有来这一趟,姑母真 的要死不瞑目了。 想到如果姑母真的如此……他死后真的无颜去见姑母了。 楚轻为难的看着梁玉,可看他不达目的不安心,只能松了手,不过却只肯让梁玉鞠躬,不受拜礼。  梁玉倒是也没坚持,给楚轻行了一个鞠躬礼,等直起身时,抹了一把脸,看向姚宗平,直接跪下了:“姚大人,草民梁玉,以死者许氏亲属的身份,正式状告许家四子,许家赘婿赵恭可能谋害姑母,恳 请大人为草民做主,为姑母伸冤得雪!” 姚宗平愣了下,随即就明白了梁玉的意思,他这次正式作为原告,开始正式状告了。 梁玉是远河镇的人,他身为原告,那么这件案子,就等同于是这件案子不单单是青州能够定案的,需要远河镇与青州一同定案。 姚宗平站起身,把梁玉扶了起来:“好,这件案子……本官接了。明日,我们一起去一趟青州府衙。” 梁玉这才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姚宗平却并未从楚轻的房间离开,他看向楚轻,面容凝重:“接下来要怎么办?”他看着那些几乎上百根银针,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惊胆战。 如果想早点破案,他们本可以直接就那么把尸体抬到青州衙门,昭告天下,可那样太过不人道,对许氏也太过残忍。 至少不仅楚轻做不到,姚宗平也做不到,可随着这些银针被拔出来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们这场仗,打起来可能并不容易。 至少,聂老儿那边就不容易过,想要让对方重审这件案子,也是不易的。 楚轻明白姚宗平的意思,她看向姚宗平:“姚大人,你才像聂知州那样的人,最怕什么?”  她这么一问,没有人比姚宗平更知道了:“肯定就是他的官儿啊,那老儿这些年拍上峰的马屁,下面的人也打点好,不就是为了他现在这个位置么,所以啊,他最怕的就是他现在这个位置没了,到时候 ,他肯定会哭死的。” 想到聂老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姚宗平莫名觉得解气的很。 不过这也只是他想想而已,并非真的可能。 “所以,既然不能从许氏的尸体下手,那就从别处下手好了。”楚轻神秘的一笑。 姚宗平眼睛瞬间就亮了,探过头去:“萧夫人,你行行好,先告诉本官,让本官先高兴高兴。” 楚轻抬抬手,“附耳过来。”  姚宗平赶紧探过头去,等听清楚了楚轻说得是什么的时候,姚宗平眼睛越睁越大,随后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哈,好!这个办法好!就用这个!还是萧夫人你有办法!”说罢,激动的站起身,“我们何时 动手?” 楚轻摆摆手,“这件事交给我们就行了,姚大人先跟陆先生去歇歇吧。” “为什么?本官也能帮上忙的啊,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少了本官?”姚宗平不干了。  “以后跟聂知州怼的时候,少不了姚大人,还要全靠你了,你养精蓄锐了,这明天才好去青州衙门对不对?”楚轻劝道,毕竟,她想的这个办法,是需要身手的,姚宗平虽然是个好官,却不是好武者, 身手不行,只能耍嘴皮了。 陆桓也劝了几句,“离明日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怕是萧夫人还要准备一番。” 姚宗平一向很听陆桓的话,想想也对,也不敢再耽搁了。 只要能把聂老儿给拉下马,能为许氏找到真正的凶手,他还是不耽误事了。 等姚宗平与陆桓离开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楚轻、李天啸,天一等人了。 李天啸刚刚没听到楚轻跟姚宗平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看向楚轻:“你打算怎么做?” 楚轻道:“既然这青州的人连巫蛊娃娃这样悬而悬之的事情都信了,那么我们不如就利用对方迷信的这一点,给聂知州施点压力。” 楚轻凑过头去,招来天一,开始吩咐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已经过了午夜子时,打更人打着哈欠,开始打更。 打更的老汉是个光棍,一手拿着锣鼓,一手拿着棍子,边走边敲锣,边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说着,开始敲击锣鼓。 只是在打更人走了半条街的时候,突然远远就瞧见前方摇摇晃晃的动作极慢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身材有点臃肿,披头散发的,打更人还以为是个醉汉,往旁边挪了挪,不愿惹事。 他腰间还挂着一个煤油灯,也没敢打更,沿着墙根低着头走。 只是快对面正对上的时候,就听到对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声音嘟囔着,带着僵硬怪异的强调,听起来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并不是那种醉醺醺的,而且不是男声,而是妇人的声音,沙哑的,低低的,时不时发出一声诡谲的笑,让人这大半夜的听着,毛骨悚然的。 打更人越走越紧,莫名觉得小风吹着,浑身毛骨悚然的,离得近了,对方嘟囔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好冤啊,死得好冤啊……不是莫娘……不是莫娘……我被害死的好冤啊……死得好冤啊……” 对方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几句话。 刚开始打更人没听清楚,等听清楚了之后,觉得浑身更毛了,他缩着脖子哆嗦着,大着胆子,偷偷偏过头抖着身体看了一眼,可就这么一眼,吓得打更人差点尖叫出来。  他就看到明明好几日前就已经死去的许氏,竟然就那么瞪着几乎突出来的眼珠子那么转过头看了过来,七窍流血,看到他,吃吃一笑,嘴里边咕哝着,边有血流出来:“……我好冤啊……有人杀了我啊… …不是莫娘啊……不是啊……我死不瞑目啊……” 打更人吓得三魂七魄快没了一半,腿脚发软,根本无法动弹。 这许氏生前是青州前几名的大户,加上时常做好事,所以近大半的青州人士都是认识对方的,所以打更人是认识许氏的…… 可还是怕得要死,开始磕头求:“许夫人……不、不是我害死的你啊……你去、去找别人吧……啊啊……”  打更人就听到一声风响,随即,就看到原本还在好几米外的鬼,突然就飘到了他跟前,他磕着头,头一抬,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原来,对方竟是直接双脚离地飘在半空中的,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第310章先礼后兵 随即,下一瞬就直接被许氏给提了起来,逼近了,吓得打更人赶紧闭上了眼,就听到对方森冷的嗓音,仿佛鬼魅般萦绕在耳边:“我死得好冤啊……我是被人害死的啊……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为我找到 凶手啊……否则……我会……再来找你的啊……” 打更人哪里还敢不应,赶紧拼命点头:“我答应我答应!啊啊求求夫人,您赶紧走吧……” 等确认了之后,许氏突然放开了打更人,嗖的一下就飘的没影子了。 打更人吓得抖在那里许久都没敢动弹,等再抬起头时,四周已经没人了,他吓得啊啊啊啊啊尖叫着就跑远了,锣鼓等东西也不要了。  等打更人被吓得跑得没影了之后,“许氏”扒拉了一下七窍流血的脸,把凌乱的头发往身后拢了拢,这才仰起头,拽了拽四肢上拴着的绳子,因为在黑夜里,看得并不怎么真切,不过很显然,效果确实 不错的。 真的很像是鬼一样,直接被房梁上的暗卫轻功带着,能如影随形的飘来飘去的。 如果是他们大半夜瞧见了,也觉得自己跟鬼差不多了。  几个暗卫觉得楚姑娘这办法真是绝了,怪不得对方不信那些巫蛊之事,本来觉得可能很玄妙的事情,如今被楚姑娘这么轻而易举的办到了,他们也忍不住想,以前那些传的邪乎的不行的事,也许很多 可能都是以讹传讹,都是假的。 几个暗卫也不耽搁了,这会儿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要抓紧办。 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把许氏死不瞑目冤魂不善的事都传播出去。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再去城门走一圈。 毕竟,只是一个打更人说的别人可不一定信,再加上几个守城门的,那就差不多了。 果然,翌日一早,楚轻等人从楼上下来时,就看到客栈里一楼的大堂里,简直是人声鼎沸,坐满了人,三五成群的,挤成一团,说的热火朝天的,激动的不行,。 楚轻几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找了个一个角落的位置,勉强坐了下来,让小二端了早膳过来之后,边用边听着四周的声音。 果然不出楚轻所料,说的正是这许家的事,青州的百姓不少,这打更人与昨夜守门的人,直接全体罢工,尤其是守城门的,吓得直接去衙门报了案,说是被厉鬼索命。 大半夜的,直接敲响了衙门口的锣鼓,聂知州被吵醒了之后,听说什么厉鬼索命吓得也是一哆嗦,可后来听说是“许氏”,直接就把人给赶走了,说他们胡说。 这两个守门人被吓得够呛,专门挑人多的地方去了,不敢单独待着了,于是,就找了个晚上不歇业的酒肆就那么过去了,结果,这么一吆喝,闹得人尽皆知。 楚轻他们是掐着时间下来的,青州的百姓一般小商贩以及一些早点铺子,天一亮就起了,他们恰好了一个时辰下来,果然,听到了他们想听的。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不是说那许氏是被巫蛊之术给害死的么?连大夫都没找到死因,就是活生生给疼死的。连大人都判了那莫娘死刑,怎么可能还死不瞑目有冤情?” “那你说那许氏怎么会化作厉鬼呢?我跟你说,我有个亲戚在许家当差,当初是抬棺樽的,听说,当时盖棺的时候,他也好奇啊,忍不住大着胆子偷偷看了眼,你们猜怎么着?” 许是对方的话,吊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堂里大半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挂着耳朵听着。  那人看到众人都看了过来,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笑笑:“说出来吓死你们,听说那许氏死的时候双眼大睁,竟是根本没闭上……当时把我那亲戚吓得直接就病了,换了人抬的棺樽,好了之后说给我们听,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所以,昨夜出现这种事,也不奇怪了。你想想看,要是这许氏有冤情,那凶手真的是莫娘,对方能死不瞑目吗? 听说,那眼睛,整个许家的人都一起去闭合,都没能闭上,老吓人了 。” 那人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对方这么一说,众人浑身都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四周也阴森森的,浑身冒寒气。 “这……这许氏要是死不瞑目,她这样怪吓人的啊。”  “我觉得吧,这许家肯定不怎么……听说啊,这许氏头七过头,有许家的人偷偷请来了道士在宅子里内院做法事驱鬼……对外说是祈福,可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说这话的是另外一个人,是个闲人 ,平时多在茶楼活跃,家里有人在许家门口摆摊,所以他说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众人忍不住探过头去,“真的假的啊?莫非从许氏死的一开始,就死不瞑目直接化作了厉鬼?搅合的许家家宅不宁?”  “说不准,你说这莫娘,也是见过的,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平日也不怎么着,就算是有些恩恩怨怨的,这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用这巫蛊之术害人?你说,这会不会被有心人给利用了,让她当了替罪羊?其 实根本是别人一箭双雕之计?” 有人莫名真相了,对方这么一说出来,众人齐齐点头,“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可能的啊……” 众人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不多时,讨论完了之后,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了,“你说,这许氏化作了厉鬼……先前还在许家飘荡,这突然就飘到了街上,不会是要害无辜之人吧?” 楚轻挑挑眉,推算了一下时辰,觉得收买的那个人差不多也该有动作了。 果然,等楚轻等人把早膳用完的时候,顿时街道上传来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昨夜王老汉家的三儿子,突然无缘无故的被恶鬼差点给掐死,后背上现在还留着三道鬼印子…… 这消息一传出来,顿时整个青州人心惶惶的,越传越邪乎。 姚宗平没想到只是一晚上加一早上,竟然能这么火热,按照这个情况,就算是他们不去,恐怕青州的百姓也要施压让聂老儿重新审案找凶手了啊。 他忍不住多看了楚轻一眼,无声比了个拇指,偷偷凑过去低声问道:“现在能过去了吗?”  楚轻点头:“差不多了,可以了。先让梁老爷拿着状纸去喊冤,这时候火候正好,再添一把火,我已经找了几个托,到时候在衙门口煽风点火,保证能成,到时候你再过去,聂知州不怕你,可他怕消息 传开,他的乌纱帽就危险了。” 姚宗平激动的不行,梁玉也打起了精神,只要能给姑母报仇,别说用点小手段,就是去半条命他也是愿意啊。 于是,一行人等用完了早膳之后,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了。 楚轻与李天啸几人也没闲着,跟着去了青州衙门口。不过,她的视线落在先前提到许家请道士的那个人身上,朝着李天啸看了眼,李天啸对天一使了个眼色,天一立刻行动了。 梁玉虽然是许氏的侄儿,每个月也会去看许氏,可到底是离得不近,对许家的情况了解肯定不够透彻,所以,想要知道许家的情况,还是要靠这许家内部的人。 而先前那两个人,一个有亲戚在许家,一个有家人在许家的门口摆摊,这肯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情况。  不出楚轻所料,梁玉要求重新审案进行的很顺利,一开始击鼓鸣冤的时候,聂知州根本不愿意,毕竟是已经敲盖钉棺的事情,他懒得在应付,可随着梁玉的出现,作为许氏的亲属,突然说谋害许氏的 另有其人。 加上昨夜的情况,以及楚轻找到人的煽风点火,整个青州衙门差点被堵死了,都是说许氏绝对死不瞑目有内情的。 这群愤一起,聂知州想压都压不住了,瞬间火焰就蹿起了,也就在这时,姚宗平上场,把聂知州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答应重新审理此案。 姚宗平与梁玉松了一口去回去客栈的时候,先前那两个人已经被带回了房间。 楚轻几人进去的时候,那两人被天一几人压着喝了好几杯水了,可就是不说什么事,让他们心里惴惴的。  等看到梁玉,那两个人眼睛微微一亮,他们自然是认识梁玉的,刚开始头些年,梁玉是待在青州的,后来成家了之后才去了远河镇,可他每个月都会回来,这两个人又在许家一个有亲戚做事,一个在 许府门口多年,自然是认识梁玉的。  “梁老爷,您、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把我们……”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问道。梁玉看着两人,先是行了一个大礼,随后,亲自给两人倒了一杯水,再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那两人一看上面的数额, 顿时睁大了眼:“这、这……”  梁玉直接道:“我姑母的情况,想必两位也知道了,有人害死我的姑母,不是莫娘,我想要知道一些许府的情况,你们尽量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如果能替姑母找到凶手,那么,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可是……”  梁玉这些年也不是白当的老爷,先礼后兵,“我把姑母看得极为重要,这次她惨死,如若不能帮她找到凶手,那么我也无颜活在人世了,那么到时候……就劳烦两位也跟我下去陪葬好了。” 第311章无端争吵 两人一听后半句,吓得脸色都白了,再瞧着梁玉狼狈阴沉的目光,丝毫不怀疑对方的话,顿时不敢起糊弄的心思了:“自然不、不敢隐瞒!不敢!” 梁玉抹了一把脸,遮住了眼底的狼狈,转过身看向楚轻:“萧夫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楚轻知道对方的意思,这个恶人他做了,也做了他自认为能做的了,可审案查线索,却不是他擅长的,只能靠她了。 楚轻对梁玉又升起了几分敬重,毕竟这世间能知恩图报的并不多,当年许氏对他有养育之恩,如今许氏被亲人所害,死后能为她伸冤的,反而却只有他一个了。 楚轻不信许家的那几个儿子就真的半点不知,毕竟,当时许氏虽然口不能言,可身体的疼痛却也瞒不过众人,他们却是视若无睹,甚至是默认了这种情况,着实让人不敢深思。 那两人也奇怪的瞧着这位夫人,对视一眼,可因为有梁玉先前的警告在,他们也不敢耍花样,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位夫人……你、你想知道什么?” 楚轻看向其中一人:“你先前在楼下说,你家里有亲戚在许家当差?”  那人连忙点头:“是啊,他本来只是打扫的,那时候,府里缺人,所以,就选了他去给许老夫人抬棺材,可他当时也是好奇,毕竟,许老夫人死得太蹊跷了,而且……传言还是受到巫蛊娃娃的折磨而死 的。我这堂兄是个胆子大的,就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差点没吓死了。那许老夫人眼睛大睁着,老吓人了。” 那人此刻想起来当时堂兄说的,也心有余悸,“当时堂兄就吓得腿软,回来还病了一场,随后就换人了,他这还没回去上差,不知道许家还要不要他。” 那人说起来这个,还挺遗憾的,毕竟,许家是大户,给的工钱高,还不苛待下人,是挺好的主顾了。 楚轻道:“你堂兄可说过当时可有什么寻常的情况没有?” “寻常的情况?好像没吧……堂兄没说。”那人摇摇头,眉头深锁,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到什么情况。 楚轻替他把茶水添了添:“再仔细想了想,你平日与你堂兄接触的多吗?”  “多啊,怎么不多,我们两家住对门,每天都能见到,我堂兄是个大嘴巴子,心里不藏事,尤其是这种大家大户的,有点有趣的东西,他都会跟我说的。”那人说到这,有些得意,余光忍不住瞄了瞄梁 玉放在一旁的银票,一千两银票,这要是能得到了,保证他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梁老爷可真够大方的。 楚轻继续问道:“也不一定是许老夫人死之后的事,也可能是许家一个月,或者是两三个月之内的事。” 许氏突然被害,莫娘被当了替罪羊,这件案子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下来的,还有那巫蛊娃娃,怎么看都至少准备了两三个月之久,甚至起意,可能需要的时间更长。 “两三个月之内的事……”那人记性似乎不太好,“那、那这位夫人你让我想想,每天事情太多,这突然这么久的事,还真不容易想得到。” 楚轻点点头:“不急。”她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个跃跃欲试的人,“你什么人在的许府外摆摊?” 那人是个瘦高个儿,听到这,对着楚轻讨好的笑笑:“是我叔父,他会几笔字,所以弄了不少字画在许府外卖,正好正对着,所以,许家正门出入的人他都一清二楚的。” 楚轻点点头:“你先前说许家在头七前后请了道士来驱鬼,不知请的是哪个道士?”  那人道:“这个夫人你可就问对人了,是悲问庙里的两个道士,说是悲问庙,其实就是一个破庙,里面就那么两个道士,他们自己给起了那么一个名字,那两个道士没什么本事的,就是坑蒙拐骗罢了, 青州好些人被他们给骗过,不过没想到的是,这许家这么大户,竟然会相信这种事……不过说起来,好几个月前,叔父说就在许家门口见过这两个道士了。” 楚轻瞳仁一亮,“几个月前?具体有多久?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会突然请道士过去?”  那人道:“说起来是许家老三,就是许家的三公子,听说是病了,结果这许家老大倒是好,觉得是不是有晦气缠身了,就请了这么两个道士过来给许家三公子瞧,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惹怒了许家老夫人 ,听说,当时那两个道士直接被赶了出来,当时可热闹了,如果夫人你不问,我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么一遭了。” 楚轻眉头皱了皱:“你说,许老夫人曾经把这两个道士赶出来了?” “对对对。” “为什么确定是许老夫人,不能是别人赶出来的吗?”  “哎呦,这肯定是许老夫人,当时许老夫人直接都骂到门口了,指着那两个道士的鼻子让他们滚的,好多人都见到了,不信夫人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那人以为楚轻是不信自己,赶紧拍着胸口保证道 。 他这么一说,先前那个人也想到了什么:“对对对,说到这个,我也想起来了,好几个月,听说许家老大跟老二也吵过架,听说挺凶的。” “几个月前?具体是几月,你仔细想想。”楚轻莫名觉得这一点很关键。  那人皱着眉头使劲儿的想,突然猛地站起身:“我想起来了……是去年的八月十五前几日,对对对,就是八月十五,那时候许家还给发了不少月饼,因为是上等的月饼,自己去买的话,要一两银子那么 六个,老贵了,堂兄还专门炫耀了一番,就是在那之前两天。”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两个道士被赶出去,是在八月十五之后,那时候我们也刚过完中秋,没几天好像,许家老三好像就是去年中秋前后病的,后来才请来的道士……”楚轻垂着眼,去年中秋 吗?竟然隔了这么久,这足足有半年多了。 楚轻再次看向第一个人,“你可还记得当时许家老大跟老二吵了什么?”  那人想了想,“堂兄那会儿喝醉了,也就是提了一提,那两位主子并未看到堂兄,他当时偷懒耍滑,躲在假山后,就听到许家老二来了一句‘你疯了这么做母亲会气疯的’,随后,就被许家老大给打了一 巴掌,那许家老二气得不行,就跑了,随后许家老大追过去,因为离得有点远,两人吵得很凶,甚至许家老二还推了老大一把。堂兄怕被发现了,没敢离得太近。” 楚轻慢慢坐在了一旁,脑袋里总觉得这些凌乱的东西,似乎有一个关键点,如果能够找到,那么很可能就能柳暗花明了。 那两人似乎是被楚轻凝重的表情给吓到了,不安的看向楚轻:“夫人,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放了我们吗?” 楚轻道:“你们回去之后,只当是没见过我们知道吗?等这件事情了了之后,梁老爷会把银票给你们的,这中间,你们谁要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就告诉我们,若是有用,我给你们继续加银子。” 两人眼珠子瞬间就亮了。 楚轻补充道:“前提是……对我们有用的,我希望你们不要随便拿事情来糊弄我们。” 两人连连点头:“不敢不敢。” 楚轻看向第一个人,继续道:“你堂兄的病可好了?” 那人摇摇头:“还没好,他被吓坏了。” 楚轻点点头,看向天一:“你跟着他走一趟,把他堂兄的模样画下来。” 天一眼睛一亮,对啊,楚姑娘的易容术很厉害,他们可以借着这人堂兄的身份混进许家,也许能打探到不少东西也说不定。 等天一带着人离开之后,姚宗平赶紧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楚轻道:“消息太乱了,还需要再想想。”  李天啸从一旁拿过宣纸,几个人围成一团,楚轻拿着一根狼毫笔,开始把先前那两个人说的分析了一遍:“我们从去年中秋前来说,去年中秋之前,许家老大跟老二莫名吵了一架,许家老二说‘你疯了这么做母亲会气疯的’,那么关键点是,许家老大做了什么,可能会让许氏气疯?是公事还是私事?许氏已经把家交给了老大老二,那么,生意上的公事应该不会让她气到要疯,那么就是私事了,许氏在意的私事是什么?我们继续看,随后中秋时,许家老三病了,那么这个病,跟先前的吵架有没有关系?再然后,中秋过后,许家老大请了两个道士,而这两个道士却让许氏不顾让人看笑话,竟是气得亲自把人 给赶到了门口,撵了出去。那么,这两个道士做了什么,让许氏能不惜亲自来赶,而不是让下人?” 楚轻这么一分析,几人明白是明白了,可楚轻问出的这几个问题,他们却根本不知道。  楚轻看向皱着眉头也在思考的梁玉:“梁老爷,许家老大老二性子如何?” 第312章单独相见 梁玉道:“他们两兄弟比老三老四大了近十岁,他们很聪慧,做生意也有头脑,完全遗传了姑母,感情一向很好,所以,听到他们会吵架,我很不可思议。不过,我对他们的了解,也是几十年前,这已经过了这么久,如今如何,我是真的不清楚。三堂兄四堂兄倒是跟我年纪相仿,大了两三岁,三堂兄性子温吞,不在意生意上的事,四堂兄也是,不过他有心怕是也无力,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别的我就不太清 楚了。” 毕竟,他每个月也就呆上那么一会儿,主要就是去看望姑母,四个堂兄还不一定能见到。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梁玉最初听到两人争吵时,挺震惊的,可之后,却又觉得,姑母都可能被身边人给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给害了,如今就算是发生再离谱的事情,他大概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楚轻沉默了下来:“我知道了……不过这次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怕是许家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梁老爷做好心理准备。” 梁玉嗯了声,他自从在昨夜见到了许氏的尸体,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却又忍不住打起精神来,他知道如果他都放弃了,就更没有人能帮姑母沉冤得雪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楚轻笑了下:“萧夫人你放心,我撑得住。” 如果连这么点打击都撑不住的话,他以后死了之后,怎么有脸去见姑母? 不过大概梁玉也没想到许家的人会来的这么快,楚轻刚让梁玉去休息一下的时候,暗卫就前来禀告,说是有许家的人来客栈了,在下面询问掌柜的,指明要见梁玉。 楚轻看向梁玉,“梁老爷,你要见吗?” 梁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见!为何不见?” 楚轻嗯了声:“不过……现在凶手未定,许老夫人的死因,怕是还需要隐瞒一二。”毕竟,万一被倒打一耙,说他们毁坏尸体,聂知州又不是个清官,到时候会更麻烦。 梁玉也知道,点点头:“萧夫人你放心,我能应付的。”他这些年做生意也不是白做的。 于是,楚轻让暗卫撤开,没让他们揽着许家的人找过来。 不过让楚轻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许家的人怕丢人,可能会直接让管家过来,请梁玉去许家一趟,倒是没想到,许家老大,直接就找了上来。 不过许老大敲响了房门,以为只会见到梁玉一个人,可没想到,门打开,竟然看到了五个人在里面,他愣了下,并没有进去,而是看着开门的梁玉:“堂弟,可否单独说几句话?” 梁玉冷着眼,一想到姑母死前受得罪,梁玉就对面前的这个所谓的大堂兄没什么好脸色。 就算是可能不是他,可他们却没有照顾好姑母,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憎恶:“单独说?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想要说什么,等衙门口见吧。”  “堂弟……我们是一家人,你这样,让为兄很为难。”许家老大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模样倒是不错,身材高大沉稳,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商贾的精明,大概是久居高位,所以听到梁玉这么不给面子 ,脸色不怎么好看。 梁玉:“我管你为难不为难,姑母死得这么蹊跷,你倒是好?还真的信了什么巫蛊娃娃?你对得起姑母吗?!” 梁玉气急了,也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引得四周的人看了过来。 许老大眉头皱得更紧了,怕丢人,让人看了许家的笑话,直接推了梁玉一把,把梁玉给推进了房间里,梁玉被推的一个踉跄。 姚宗平直接站起身,挡住了许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老大看了姚宗平一眼:“你又是何人?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管。” 姚宗平在远河镇横着走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忍不住露出一笑,白牙晃得人眼晕:“呦,你敢对本官的原告人动手,怎么,想让本官带你回远河镇衙门走一走?”  许老大应该是来之前打探过了,态度好了一些,不过依然表情淡淡的:“原来是姚大人,我在跟堂弟开个玩笑罢了,你们也不想就这样被人围观吧,既然堂弟不愿单独谈,那我们就一起进去说道说道好 了。” 姚宗平冷笑一声,不过还是给了这个面子,让开身,让这许老大进来了,顺便让萧夫人看看对方到底有没有嫌疑。 姚宗平现在对楚轻谜之信任,一有事首先就想到了楚轻。  门一关,许老大直接扫视了一圈,也不打算认识,直接看向梁玉开门见山:“堂弟,母亲收养了你这么多年,直到你弱冠离开,这已经十来年了,你每个月都会回来,本来我们是感念你的,觉得你重情 重义,可你今日这般所谓……让我们许家以后还怎么在青州呆?母亲已经入土为安,你这么做,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即使死了之后也不得瞑目?”  “不得瞑目?我要是不这么做,姑母才会真的死不瞑目!当初我是太过震惊了,没回过味儿来,后来越想越不对,结果我这次来都听到了什么,姑母死之前……眼睛都闭不上,你觉得这正常?”梁玉气得 差点没动手,可到底敬重对方长自己十多岁,咬着牙,眼睛都气红了。 许老大愣了下;“堂弟你想多了,不过是听了别人几句闲话,难道就怀疑吗?” 梁玉冷笑:“无风不起浪,更何况,我当时被姑母的死震惊,只看了一眼就没忍心看,那时候姑母的确是没闭上眼的,这又怎么说?” 许老大依然淡定的很:“他们看到的估计是刚去的时候,后来入棺的时候是闭上眼的。” 梁玉瞧着对方淡定的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模样,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尸体,对方又是他的亲人,他可能真的信了。 梁玉咬着牙,“巫蛊娃娃你真的信?一个娃娃,能真的害死姑母?姑母的身体一向不错,我怎么都不相信?!” 许老大轻叹一声,眼底带着悲痛:“堂弟,母亲已经走了,你应该让她安心,而不是这么任性的胡闹。我是相信聂大人的断案的。” 梁玉道:“哦?这么说,你信巫蛊娃娃能杀人?” 许老大大概是看到了梁玉眼底的坚持,想让对方收回告状,直接点头:“……是。” 梁玉冷笑一声: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随后,直接往一旁一坐:“你回去吧,我没什么跟你好说的了。” “堂弟,你可是愿意撤案了?”  “为什么?你说你信巫蛊娃娃,这么邪门的事,也是,其实我也是信的,传言昨夜有人见到姑母的冤魂了,既然堂兄你这么信这个,应该也信姑母的冤魂还盘旋在青州了,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夜里姑母 来找你?”梁玉嘲弄的笑着。 许老大被堵得哑口无言,毕竟,若是他这时候再说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世间根本都没有鬼怪之说,可先前他连巫蛊娃娃杀人都信了,这不是自己打脸? 许老大知道这次怕是商量不成了,叹息一声:“堂弟,我没做对不起母亲的事,自然不怕母亲来找我……” 梁玉哦了声:“那你找道士驱鬼干什么?” 许老大被怼的再次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的告辞离开了。  许老大离开之后,门一关,梁玉这么大一个老爷们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姑母对他们四兄弟多好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姑母明明死得蹊跷,他们竟然还让我撤案……混蛋,都是一群混蛋啊,亏姑母对他 们这么好!” 姚宗平没想到梁玉是个这么感性的人,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梁老爷节哀顺变。”  梁玉咬着牙:“我就是心冷,姑母当年就是怕他们在前夫家受苦,所以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们给带出来。因为带着他们,被不少人戳脊梁骨,又净身出户的,多难啊,可他倒是好,姑母这才死了几 天,竟然能这么冷静的说出他就是信巫蛊娃娃……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楚轻垂着眼想着许老大的表情,不知道是许老大真的没问题,还是他太善于伪装,竟是丝毫没见有半点不对的地方,她特意注意着许老大的表情,尤其是梁玉说到道士驱鬼的时候,更是看得仔细,对 方眼底除了悲痛与无奈之外,真的是半点表情都没有,仿佛看着梁玉,只是看着一个胡闹的堂弟,他身为长兄,只能撑起这个家一样。  可偏偏,许老大越是这样冷静,她越是觉得不对,梁玉身为一个侄儿,因为许氏的事,面容潦倒,而反观这许家老大,竟是依然整洁干净,除了眼底有些青黑之外,丝毫看不出半点刚丧了亲人的模样 。 还是说,对方只是感情淡薄,或者,他真的有问题?楚轻想起来先前那人说的话,当时许家老大不知跟老二说了什么,老二的那句他是不是要气疯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许老大到底做了什么了? 第313章负荆请罪 许老大离开之后,梁玉很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姚宗平等人离开了之后,才看向楚轻:“接下来要怎么办?这许老大可疑吗?”  “暂时看不出来,先让天一找到那个许家的仆役派人进去几日,打探打探消息。现在除了许家的人,看来这悲问庙的两个道士也是关键点。”楚轻也不确定,可目前来说,这许家似乎是有很多秘密,她 想到了什么,看向姚宗平:“大概这两日还会开堂审问,到时候可能会提问莫娘,你可以趁机询问一番,这莫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毕竟都是在许家的,即使察觉不到什么,可能有一两点异样的东西也可能是关键。 姚宗平应了之后,果然没两天,等案子重新审理之后,这莫娘听完了之后,就开始喊冤,也觉得自己只是找人做了一个巫蛊娃娃,怎么真的就能杀了人了? 她刚开始的时候是被许氏的死给吓到了,后来真的判了死刑,越想越不对劲,而梁玉与姚宗平的到来,让她看到了希望。 天一去悲问庙很快就回来了,只是悲问庙却是人去楼空,那两个道士竟然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夫人,属下去看过了,那庙就是一个废庙,不过是被打扫了一番,上面写了三个字,悲问庙,属下誊写了下来,你瞧瞧。除了找到几个破碗之外,并未找到任何东西,那两个道士像是流窜惯了,不知 道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溜的太快了,我们到的时候,那碗还是温的,可把山头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人。”天一觉得自己没完成任务,有点不是滋味。 楚轻摇摇头:“这不是你们的错,他们在那山头不知道呆了多久,自然熟悉。” 姚宗平就坐在不远处,边嗑着葵花籽边探头看了眼,“啧,这道士的字迹倒是不错,像是练过的。”他边说着,边抓了一把,递给了一旁的陆桓。 陆桓不好意思吃,几位都在谈正事,他一个县令反倒是像是陪衬,被陆桓看了眼,姚宗平以为他不乐意自己嗑,“我帮你嗑好了。哎呀,我老在行了。” 陆桓:“……” 一旁的楚轻看了眼姚宗平,无奈地摇摇头,这姚大人接地气的简直让人没法说:“明日你跟聂知州说一声,我们进去一趟许家。” 天一派进许家的那个装扮成家丁的人,呆了两天了,却什么都没探听出来,据说是许氏死了之后,整个许家的仆人婢女都被警告过了。 他们身上有卖身契的,不敢多嘴,怕得罪了主人家,没有卖身契的,又舍不得许家的高工钱,自然不敢嘴碎。 没想到,这许老大倒是挺能管家的,倒是有几把刷子,那就只能进去瞧瞧了。 姚宗平坐直了身体:“必须要去?” “嗯,尤其是还要去许氏的房间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楚轻道。 姚宗平脸色僵了僵:“那聂老儿怕是不好糊弄,他现在就想着不让我找到线索,肯定拖着……”  楚轻看了梁玉一眼:“让梁老爷跟你一起去,梁老爷是苦主,他不敢,你们去的时候动静大一些。现在青州的百姓都关注着这点,他不敢真的失人心,我到时候找两个人去煽风点火,他会答应的。”这 几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聂知州没什么本事,可极为在意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势必不愿意把事情惹的更大,捅上去,对谁都不好。 姚宗平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本官算是发现了,萧夫人你这人还真是蔫坏蔫坏的,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制伏住聂老儿,当年也不至于受他这么多窝囊气了……”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看了姚宗平一眼,姚宗平还在口若悬河,被陆桓捣了捣,姚宗平对上李天啸不悦的目光,顿时收了声音。怎么了,不就是说个蔫坏么,他这可是夸对方! 不过姚宗平莫名看到这萧老爷有点怂,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他那手下人能以一挡百,姚宗平不敢往深里想。 姚宗平翌日用楚轻的办法,果然让聂知州松了口,气得聂知州胡子乱翘,姚宗平大出了一口气,回了一趟客栈之后,直接带着梁玉,以及女扮男装的楚轻,李天啸以及天一,直接去了许家。 他们到许府门口的时候,管家听到消息,根本不让他们进去,只是听到是聂知州同意之后的,为难的让他们等着,随后就进去请示了。 不多时,许老大亲自出来了,看到姚宗平,眼神一怔,随即视线落在梁玉身上,头疼:“玉堂弟,你若是想回来,直接说一声就好,为何还要……”  梁玉道:“不,我这次是跟着姚大人前来认地方的,如今我是原告,你是被告,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的好。”梁玉几句话就直接把话扯开了,“如果这次的确是我冤枉了许家,事了之后,我愿意跪在许府 十日负荆请罪,大堂兄如果没做亏心事,没必要拦着我们。毕竟,确定凶手,需要证据。” 梁玉这句话,声音不小,本来许家这些时日就是青州的热门话题,他们一过去,众人就围了过来,梁玉这三两句话一落,众人点头附议:“对啊对啊,如果没做亏心事,干嘛怕官府的人去查啊?”  许老大的脸色极为难看,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我自然光明磊落,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吧,管家,去把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都喊过来,想问什么,今个儿就问个清楚,希望这次之后,就不要再来打扰 我们许府了!” 楚轻笑笑却是没说话,下次来不来,可就不是他说了算了,上有张良计,下有过桥梯,他如此,反倒是更省得她麻烦了。 姚宗平也是眉开眼笑的,他倒是丝毫不怕下次来不了,有萧夫人在,让她想办法就好了嘛,哎,可惜不能把人拉来当远河镇的师爷,否则,他这县令,以后绝对轻松的不行啊。 楚轻并不知道姚宗平的小心思,她随着众人进了许家之后,视线就不动声色的开始在经过的每一处,以及每个人身上扫过去。 不过,大概是许老大把许家整肃过了,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的人。  因为有梁玉在,许老大倒是不敢随便找个地方糊弄他们,带着他们去了后宅许氏死之前一直住着的阖欢院,楚轻到了院门前,瞧着那三个字,笔锋锐利,倒是一手的好字,她停下脚步,看了眼,随口 问道:“这是找哪位大家提的吗?” 许是她的话太突兀,一旁的管家笑道:“哪儿啊,这是我们大老爷提的。” 只是他刚说完,就被许老大看了眼,管家连忙往后退了退,不敢多话了。 楚轻的视线在许老大那里多看了几眼,“许大老爷写的一手好字。” 许老大没认出楚轻,“这位是?” 姚宗平立刻道:“我们县衙的师爷,怎么有问题?” 许老大一听是官府的人,皱皱眉,没说话。 楚轻耸耸肩,继续跟着走了过去,姚宗平觉得这萧夫人绝对不会没事儿问这个干嘛,错开两步,往后退了退,回头冲着楚轻挤眉弄眼,楚轻没理他。 姚宗平抹了一把鼻子,讪讪的继续走了,什么啊,有什么线索先说给他听听怎么了?也许他也能分析分析不是? 许氏的院子很简朴,院子里种了不少的果树,各式各样的都有,与那些纯碎赏花的并不一样,她瞧着一处李子树,问前面走着的管家:“府里可有小辈喜欢吃李子?” 管家刚想回答,可想到先前许老大的脸色,偷偷看了眼,看许老大没反对,这才道:“是三小公子喜欢,老夫人疼孙子,就种了一些,每年熟了之后,可热闹了。” 楚轻点点头:“许老夫人有心了,毕竟,连院名都取意‘阖家欢乐’,看来很喜欢儿孙承欢膝下。” 楚轻这话一落,前方本来正走着的许老大脚步骤然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可楚轻还是察觉到了,这才收回视线,不再多言。 这院名既是这许老大所提,笔锋锐利,的确是一手好字,只是前面两个字还很有耐心,最后一个字尾端似乎带了不耐烦,力气不足,稍显欠妥,生生破坏了那三个字。 看来这许家看似和睦,里面……还真的是大有文章啊。 一个提字的人,竟然不知道这院名的深意,着实有意思。  这许老夫人的院子三进三出,一直走了很久才到了最里面,许老大站在门口,不愿意再往里面走:“这里就是母亲生前居住的处所,她……去之前,也是歇在这里,你们想去看,就去吧,只是里面的东 西,不要乱动。” 姚宗平道:“这个自然,许大老爷不跟着进去?” 许老大表情僵了僵,摇头:“不必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就好。” 梁玉咬着牙,越发觉得这许老大有问题,他生母的房间,怎么就这么怕进?是不是心虚?  不过被楚轻拽了一下,倒是梁玉没说什么,静静垂着眼,跟着姚宗平走了进去。 第314章一封休书 一踏进内室,顿时就有一股不怎么好闻的药味扑鼻而来,房间的窗户紧闭,整个房间很暗,沉闷得紧,可见度也不怎么高。 楚轻皱皱眉,梁玉气得差点没骂出来,可到底怕坏了楚轻的事,只是大步走过去,猛地把各个窗户都推开了,顿时一股凉风袭来,憋闷的感觉少了不少。 梁玉别看是个大老爷们,可这心思还挺多愁善感,瞧着这内室,就红了眼圈。  “姑母生前极喜这处,自从买了这宅子,就一直住在这里,有很多年了,以前这苑子叫多福院,后来姑母给改了,我那时候以为还有很多时间能与姑母相处,所以每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待很久,也怕几 个堂兄的介怀,不敢多留。事发之前的一两个月,我若是能……能……”梁玉哽咽一声,话卡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来。 楚轻道:“人各有命,梁老爷也不必如此,相信许老夫人定没有怪你,毕竟,她临死之前,最希望的……应该是有人帮她找到凶手,到底是谁这般狠心?竟然能对她下如此毒手。” 梁玉抹了一把脸:“你说得对,可有发现什么?” 楚轻绕着房间开始转了起来,不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只是这内室似乎是被打扫过,除了房间里残留的药味,其余的收拾的极为妥当。 楚轻最后站在了床榻前,床铺铺的整整齐齐的,只是……上面全部都是新的,没一样是旧的。 楚轻与姚宗平对视一眼,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这许家老大,绝对知道些什么,或者他在害怕什么,否则,为何要把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换了? 楚轻朝姚宗平点点头,姚宗平清了清嗓子,大着嗓门道:“许大老爷,先前服侍老夫人的婢女嬷嬷可还在?本官要询问几句话。” 许老大的声音在外面隐约传来:“怕是不行了,母亲身边的几个嬷嬷在母亲去了之后,就领了一笔银钱回乡养老了,至于那几个婢女,她们没有照顾好母亲,已经被发卖了。” 姚宗平饶是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冷静,可还是气得差点爆粗口,可到底是被陆桓给按住了,深吸一口气,干脆一屁股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动手去揍人。 楚轻倒是冷静多了,她朝着门口的许老大继续问道:“这房间里的东西,似乎都是重新换过的,是以前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吗?” 许老大应该是早就找好了说辞:“母亲生前的那些东西,大多是她极为喜爱的,我怕摆在这里会损坏了,所以,让人都装好收了起来,以防损坏。” 楚轻道:“哦,那不知道我们可否看一眼?” 许老大这点倒是没反对:“……自然可以。” 楚轻听到这四个字,摇摇头,也不抱希望了,毕竟,既然对方肯让他们看,怕是这些动过的东西已经并无异样了。 一行几人走了出去,一无所获,楚轻经过许老大身边时,明显感觉他比先前引路的时候轻松多了,表情也带了几分小模样,“我给你们带路,东西在库房,没有我与管家的钥匙,是不能打开的。” 姚宗平气呼呼的大步走在前面,陆桓在跟他说着什么,只好由楚轻来说了:“有劳了。”她边走边像是无聊攀谈一般,“许大老爷支撑起这个家,挺不容易的吧?”  许老大点点头:“……嗯,的确是不怎么容易。以前母亲当家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当了,才知道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自己过问,刚开始的时候,频频出错,好在现在已经习惯了,也有不少老人帮忙,很 是得心应手。” 楚轻笑笑,话题转的很是突兀,仿佛想到哪儿问道哪儿:“听说三老爷的身体不怎么好?到底是什么病来着?” 许老大愣了下,半晌,才道:“不清楚,是去年开始突然发病的,就是浑身没力气,整日的嗜睡,到后来病的都脱了相了,找了不少的大夫过来,都没寻得原因。” “所以,你们就去找道士帮三老爷驱鬼了?”楚轻问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许老大的表情,所以,很清楚的看到许老大在听到自己的话时,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你们怎么知道?” 楚轻状似不在意道:“这几日闲来无聊,就是挺八卦了,是传闻?” 许老大摇头:“不是……当初,的确是没考虑周到,被母亲骂了一顿之后,就再也不敢了。” 楚轻补刀:“是不敢了,不过却是生前,这死后不还又找道士驱鬼了吗?” 许老大:“……” 楚轻笑笑:“许大老爷这是怎么了?” 许老大是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嘲讽了:“没什么。”加快了脚步,不愿再搭理楚轻了。 李天啸走上前来,与她并排,歪过头看了她一眼,凤眸幽幽的,“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那么生气?” 楚轻点点心口,“戳他心口了。” 可不是戳这许老大心口了,可楚轻却又不敢相信,许氏的死难道真的跟许老大有关? 许氏到底是他的生母,他怎么敢? 可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她也不想先给谁定罪,到时候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楚轻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库房,楚轻几人并未进去,许老大与管家开了库房的门之后,管家带着人进去,抬了一个古朴的大箱子出来,摆在许老大面前之后,退了下去。 许老大拿来钥匙把锁扣给打开了,随即掀开箱子:“几位想看什么就看吧。母亲生前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了,没有别的了。” 楚轻嗯了声,与姚宗平几人上前,梁玉看着这些东西,眉头皱了皱,抬起头,眼神凌厉得瞧着许老大:“姑母就这点东西?其他的呢?” 许老大道:“都在这里的,我不知道玉堂弟你说的其他是指什么?” “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些,我当初每个月来,都会给姑母捎来一件,她都喜欢,摆在梳妆台前,我怎么没瞧见?” 许老大若有所悟:“是那些啊,其实母亲并不怎么喜欢,后来病了之后,不小心挥掉了,碎了之后,我就让人扔了。” 梁玉咬着牙,觉得许老大就是在撒谎,可偏偏他根本找不到别的说辞,难道他还能让一个死人来对峙不成? 楚轻蹲在木箱前,仔细查看每一样东西,剩下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数都是许氏生前的一些首饰,除此之外,角落里唯一特别的,就是一个纯黑色的黒木匣。 楚轻把这个黒木匣给拿了出来,许老大看到这东西,脸色微微一变,“这个东西你们不能看。” “为什么?”楚轻避开身,躲开了许老大前来夺的动作。 许老大咬牙,“这是母亲生前,我们都不愿意让看的东西……你们不能随便乱翻。” 楚轻:“可我觉得这跟这件案子有关系,有必要查看。许大老爷你这般,阻止我们,着实让我们很为难啊。” 许老大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们衙门就是这么办事的?难道连别人的休书也很乐意看?” 楚轻愣了一下:“这里面是休书?” 许老大咬牙:“……是,如此你们可以还给我了吗?” 楚轻笑笑,道:“不可以。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许大老爷,我们只看一眼,若真的是休书的话,我们立刻还给你,可你若是阻止……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轻在用激将法,她看出来了,这许老大并不懂苍蜀的刑罚,所以,自然不知道,他们有权拒绝查看。 果然,听到“不可告人的秘密”几个字时,许老大的脸色变了变,最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只看一眼,就立刻还给我!” 楚轻晃了晃黒木匣:“自然。” 楚轻低下头,打开了黒木匣,黒木匣年代久远了,里面除了一封休书之外,还有一些小东西,比如一根不怎么起眼的簪子,还有个小铃铛,以及一些别的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可这黒木匣却极为珍贵,所以,能看出这里面放的,应该是许氏挺在意的东西。 休书楚轻还是能理解的,毕竟,许氏第一次嫁人嫁的并不怎么好,而这休书是她自己求来的,而且也代表着她摆脱噩梦的东西,她珍惜也不为过,只是这些小东西……年纪有些久远了。 楚轻捻起一枚铃铛,轻轻晃了晃,不知为何,她抬眼看去,看到许老大的脸色变了变,神色也恍惚了一下,似乎带着怀念。 楚轻轻叹一声,看来这些小东西,应该是这几个兄弟还未成年时,许氏买来逗弄他们的小玩意儿。 只是没想到,这些小东西却被许氏珍藏到现在。  楚轻把黒木匣递给姚宗平,展开了休书,她本来只是打算看一眼的,可等展开这休书,瞧着上面一个个的字迹,猛然入了眼,却让楚轻愣了下,莫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袭来,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眸微微睁大了,眼底带着一抹诧异。 第315章间接杀人 只是这诧异极快地闪过,楚轻随后慢慢把休书合上了,重新放入了黒木匣:“看来的确是休书。” 楚轻垂着眼,没去看许老大,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老大轻哼了声:“可都看完了?还有问题吗?” 楚轻突然抬起头,问许老大:“说起来,怎么这次来一直没看到赵老太爷?” 这赵老太爷,也就是赵恭,即是许氏第二任入赘的夫君,也是三老爷四老爷的生父,许老大的后爹。  许老大听到楚轻这么问,愣了下,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大人怎么会问这个?赵叔在母亲去了之后,身体不太好,一直歇在了偏院,你们若是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只是,他脾气不太好, 可能会对你们大打出手,这个……可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楚轻笑笑,“放心,我们带着人的,制服一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那就好……”许老大的表情更加不对,楚轻觉得对方大概只是客气客气,大概没想到她真的会去。 “这黒木匣物归原主了,许大老爷收好了,好歹是老夫人比较重视的东西,别弄丢了。”楚轻笑笑,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许老大接过来,不知为何,手抖了下,可还是抱稳了:“……自然。” 楚轻没有再废话,抬了抬手,让许老大带路。 李天啸察觉到楚轻的情绪不怎么对,离得近了,眼神示意:怎么了? 楚轻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让李天啸稍安勿躁,等她看过了赵恭,确定了自己心里所想,回去再说。 李天啸猜到她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愿打扰她的思路,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抚。 楚轻脸一红,看了李天啸一眼,正好对上了李天啸漆黑的凤眸,心莫名跳了一下。 不过还是很快把视线给收了回来,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十多步,才勉强把脸上浮起的热意给驱散了些,定了定心神,往偏院走去。 许老大说是偏院,可是离主院远的过分了,他们走了足足一炷香,才到了许宅最偏最远的一处,从外观上来看,荒凉至极,踏进偏院,落叶满地,甚至都未在门口看到有下人。 越是往里走,楚轻的脸色愈发的不怎么好看,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一些,她看向许老大,“这就是老太爷住的地方?”  “这、这些个奴才,又偷懒了!等下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怎么能弄的这里满是落叶?”许老大也觉得尴尬,不过到底是表面功夫做的多了,所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苛刻赵叔,着 实过分了。” 楚轻冷笑,要不是他们出其不意过来,怕是还看不到这场好戏吧? 楚轻没有再说话,径直带着人走了进去,姚宗平也看出点门道了,气得哼一声,面上却是有些不自然。 他想起来当初自己还怀疑过这赵恭来着,如今真是明晃晃的打脸。不过,楚轻他们刚进去,就突然看到一个人冲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 他冲出来的太过迅速,差点就撞到了楚轻,楚轻只感觉腰间一紧,随后就直接被人给揽着腰抱到了身边。 楚轻感觉到后背贴着一个宽厚的胸膛,俏脸一红,等站稳了,没敢回头去看,也知道是谁。 她抬头朝着前方看去,刚刚冲出来的那个人已经被制服住了。 不过还未等他们问话,从后面又跑出来一个拿着锁链的下人,嘴里还喊着:“老太爷,你别跑啊,先把这个戴上,保证不疼,真的不疼啊……” 只是那下人跑到近前,看到这么多人,吓得脸一白,再看到许老大,直接跪在了那里。 楚轻眼神更冷了,姚宗平气得先暴躁了,“老太爷?这个就是赵恭?他怎么说也是你后爹,怎么亲娘死了,后爹就这么对待?许老大,你心怎么这么狠?” 许老大大概是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脸色黑了黑。 可对方是县令,不管官多小,好歹也是个官,许老大勉强笑了笑:“这……大概有误会。”随后,直接看向那个下人,“这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顾老太爷么,怎么还锁上了?” “这不是、不是老爷你……”那下人想说什么,抬起头看到许老大黑沉的脸,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许老大勉强笑了笑:“下面的人竟然做这么过分的事,着实可恶……” 只是几个人冷笑了声,楚轻懒得再理他了,垂着眼,走到赵恭面前,对方还在挣扎着,楚轻帮他把脸上的乱发拨开,就看到赵恭脸上脏污不堪,一双眼睛混沌不清,像是神智不怎么清楚。 楚轻让暗卫把他制伏住,指腹搭在他的脉搏上,感觉了一些,眉头紧皱。 直接站起身,“把他带出去医治。” “不行!”许老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赵叔是我们许家的人,怎么能随便带走?他可是犯了什么错?” 楚轻笑了笑:“没犯错,不过人呢……我还是要带走的。” 许老大,“既然没犯任何错,为什么不能带走?”  “因为……他再不接受医治,就可能会彻底疯掉,再然后,就会死。怎么,许大老爷你这么拦着,是有什么不可高人的秘密,或者,想要间接杀人吗?虽然间接杀人罪名也不是很大,可让许大老爷做几 年牢房,也是足够了。”楚轻半真半假的吓唬许大老爷。 姚宗平本来还以为这赵恭真的要死了,随后听见楚轻后面的话,差点没笑出来。 这萧夫人吓唬人还真是有一手。 不过对于这种奸诈的小人,这种办法却偏偏又是最有效的,他们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生死了。 如今还是许大老爷当家,可若是他进去了,别说几年,就是半年,等他出来了,一切估计也都变了天了。 许老大自然不敢赌。 所以,他只能同意放人。 果然……许老大脸色变了几变之后,就同意了。 楚轻带着人立刻离开了许家,等回到了客栈,楚轻写了个方子,让暗卫去拿药。 “怎么样?有没有大问题?”姚宗平急得在床榻边乱转。  楚轻被他转的眼晕,把人给按住了,“别转了,没晕都被你转晕了,放心好了,没什么事,只是被用多了麻沸散,有些神智不清楚罢了,好在时日短,恢复的快,只是会情绪不稳,疯几天,等醒了之后 就好了。” 姚宗平这才松了一口去,坐在一旁,就开始骂许老大了。  楚轻洗净了手,听到姚宗平骂了一炷香词儿都不带重复的,忍不住头疼:“姚大人你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阻止许老大把人带回去。我们现在能把人带走,是因为对方被我们吓唬住了,等回过味 儿来,就会来要人了。” “他要我们就给?”  “你别忘了,他才是跟赵恭有关系的人,我们没有。而且,赵恭不能送回去,我怀疑这赵恭知道些什么。”他跟许氏朝夕相处,许氏刚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可后来许氏出事的时候,他 在哪儿?怕是已经被关起来了。 那个地方她看了会儿,一直很荒凉,却是住进去不短的时日了。 姚宗平咬牙,“这许老大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楚轻嗯了声:“你可还记得许氏主院的题字?” “记得啊,阖乐院嘛,怎么,有问题?”姚宗平愣愣的问道。 楚轻让天一把先前从那个悲问庙上拓下来的那三个字迹的字条拿过来,递给了姚宗平,“你觉得这三个字有什么问题吗?” 一行人包括陆桓、梁玉、李天啸几人都凑过去看。  梁玉是最先发现问题的,“这……这三个字,好像许大堂哥的字迹。尤其是这个字,悲,跟先前看到那个乐字,这个点,尾端都会飞扬而起,是许大堂哥的习惯,我在许家的时候,姑母夸大堂哥的字写 得好,我临摹过一段时间,所以比较清楚。” 楚轻嗯了一声。 梁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大堂哥竟然给那两个道士的废庙题字?这也太……” 楚轻却是摇摇头,“不,这是两个人的字迹。” 这下子不仅是梁玉,连姚宗平李天啸都愣了下,“什么意思?” “悲问庙这三个字并非许老大写的,看似有相同点,只是行文却是不一样,一个稳重,显然练了很多年,一个却是浮躁很多,显然荒废了很久了,随性而来,力道不足。”楚轻缓缓道。 几人更加疑惑了:“可为什么……会有共同点?” 楚轻认真看向梁玉:“你可知许老大的爹,我说的是亲爹,可会写字?”  梁玉不知楚轻为何会提起那人,点点头:“……会,那人一开始的时候是个秀才,只是考了很多年都没再考上,脾气越来越大,甚至对姑母大打出手,把一切都怪罪到姑母的头上,后来姑母实在是被打 的忍受不了了,就自请了休书,离开了。” 楚轻嗯了声:“你可知道在哪儿吗?” 梁玉颌首:“自然是知晓的,那是姑母的家乡……离这里其实不怎么远,半日的路程就到了。” 楚轻点头,看向天一:“你稍后根据梁老爷写的地址,去那里一趟,务必把许老大的亲爹的画像弄到手,还有他现在在何处。” 天一应了。 梁玉奇怪,“怎、怎么了?”  楚轻的脸色沉沉的:“我刚刚看到许老夫人收藏的那封休书上的字迹……跟这三个字,一模一样。”她摊开手,字面上三个“悲问庙”自己极为潦草,却仿佛一根针刺入了众人的眼底。 第316章许氏前夫 几人听到这句话,愣了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楚轻说了什么,随后每个人脸色都变了,猛地低下头瞧着那字迹。 “不、不是吧?可,可这怎么可能?”梁玉的脸惨白如纸,“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那人怎么可能成了道士?” 说起来都有三十来年了吧? 楚轻摇摇头:“可从字迹上来看,我怀疑是的,所以,我让天一去一趟老夫人的家乡,把那人的画像拿到之后,找见过那两个道士的对比一下,应该就知道了。” 如果按照这样来看,就一切才说得通。  先前在许家当差的那人的亲戚,说过偶尔听过许家老大跟老二吵架,许家老二曾经说了一句“母亲知道了会气疯的”,当时的时间点,刚好是老三病重,许老大请了那两个道士前来作法驱鬼。后来就是 后来那人说的,当时许氏气急了,亲自把那两个道士给赶了出去,怕是,她认出了其中一个道士正是她的前夫。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仅私下里联系了自己的生父,还让生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这对于当年被欺负被暴打,不惜净身出户带着两个儿子辛苦度日的许氏来说,将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所以她才会不惜宁愿让人看笑话,也把那两个道士给赶了出去。 不过这一切都是只是她的猜想,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天一带回来的消息。 她希望不是,可那封休书……却让楚轻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梁玉的脸惨白如纸,气得上下牙都在打颤,指着一处,气得不行,“他、他糊涂啊糊涂啊!” 他眼圈泛红,想到姑母这么多年的辛苦,可到了最后,把儿子养大了之后,儿子背着她却把生父给接了过来,这也就算了,甚至还弄到了家里,到最后…… 梁玉想到,姑母身体里那百余根的银针,只觉得浑身发凉。 如果是大堂兄做的……他无法想象,这要多么的心狠,才会对辛苦把他养大的生母,做出这种事情? 楚轻看到梁玉一脸的崩溃,也不再多说什么,“目前是要想办法阻止许老大把人带走,可只有梁老爷你在这里,怕是不行,到底隔了一层,许老大回过味儿来,怕是不妥。” “那怎么办?”梁玉搂住了脑袋,眼圈泛红,心里难受的很,为姑母不值,也恨几个堂兄这般…… “若是这许家的四兄弟,能找出一个过来照顾赵老太爷就好了,最好是他的两个亲子。”许老大毕竟是后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可她不信那两个亲子也会如此。 “对对对,还有那两位堂兄。”梁玉抹了一把脸,“四堂兄自从在莫娘被判了死刑之后,就搬了出去,我去找他,我就是求……也把他求来。” 楚轻点点头,让天一派了两个暗卫给梁玉,怕出什么意外。 那两个道士还没找到,许老大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凶手,对方连生母都能如此对待,万一……她怕梁玉也被害了。 姚宗平许久都未说话,也被这许老大做的事给气到了,可竟是一个字都骂不出来,已经无话可骂了。 楚轻看向姚宗平,“怎么不骂人了?” 姚宗平气得瘫在那里:“骂他我都怕脏了我的嘴。” 陆桓忍不住被他的话听笑了,姚宗平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阿桓,你还笑我,你都不气?”  “我气啊,不过我知道,萧夫人如果证实了这许老大的确坐下了那等恶事,必然会找到证据,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他绳之以法了,为老夫人伸冤得雪,也算是他的报应了。想想,我就不怎么生气了。”陆 桓道。 被他这么一说,姚宗平也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楚轻嘱咐了一番,让人看着赵恭,这才几人分别回去了。 回到房间里,李天啸等她坐下来之后,才忍不住问道:“我看你期间一直皱眉头,这件案子很难办?” “说难也不难,可说简单却也不简单。”楚轻轻叹。 李天啸认真看着她,眼底带着安抚:“说说看。”  楚轻怕跟姚宗平说了,他又气得不行,只能说给李天啸听了:“我们先前说许氏是被人害死的,那就需要证据,那些银针就是证据,可当时那种情况,不拔银针不行,也就代表着,从许氏的身上证明她的确是被人害死的证据就没了。即使证实了那两个道士之一,真的是许氏的前夫,是他与许老大合谋把人害了的,可能想到这么阴毒的法子来害人,毕竟油盐不进,老奸巨猾,如果他不承认的话,根本无 法定罪。” 更何况,还有一个聂知州…… 李天啸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楚轻一怔,随即就开始挣扎,只是李天啸握得很紧,一双凤眸定定瞧着她,眼底里溢着浓烈的感情,楚轻怔愣之际,忘记了反应,就那么怔怔瞧着李天啸,不再挣扎了。 “别担心,还有我,如果真的确定了……我们一起想办法,不是还有姚大人?他虽然不靠谱,却是一个好官……” 李天啸的话,像是一股温泉,在她心尖流淌而过。 楚轻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 那么,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他的感情,可他是皇帝,她无法做到以后可能会面临的情况,她怕自己会在后宫里,渐渐消磨了自己的意志,成为一个闺中怨妇,最终,他们会成为怨侣。 如果注定他们没有好结果,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接受。 楚轻猛地站起身,“我、我去看看赵恭的药煎好了没有。” 李天啸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凤眸定定的,他能感觉到对方对他也不是真的无心,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接受自己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梁玉很快就带着赵老四回来了,不过对方喝得醉醺醺的,连梁玉都没认清楚,更不要别人了。 等到了地方,直接倒头就睡了。 “这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把他弄醒了?”梁玉蹲在地上,瞧着上一次来至少还像个人样的男子如今变成了这样,心里难受的很。 “不必,先灌一碗醒酒汤,许老大还没这么快反应过来,先灌了醒酒汤,给他开个房间让他去休息。” 暗卫照办了,而天一派去的暗卫,连夜赶到了许氏的家乡,打探到了消息之后,连夜赶了回来。 翌日一早,暗卫就敲响了房门,把画像递给了楚轻,楚轻让天一去把先前那个在许家当差的人给找了来。 “你可认识这画像上的人?”楚轻问那个人。 那人仔细瞧着,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左看右看,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下,“有、有毛笔吗?” 楚轻点点头,有人立刻递给了那人一根狼毫笔。  那人把笔头在舌头上抿了抿,随后,在画像上加了三撇胡子,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样就像多了,刚开始有点眼熟,越看这人……不就是先前大老爷请的那个老道士嘛,还带着一个小道士,刚开始差点 没认出来。” 楚轻瞳仁一缩:果然。 梁玉浑身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抬起手臂,撑在了脸上。 楚轻确定了心里的想法,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了。 先前带回这个画像的暗卫道:“夫人,属下还有事情禀告。” “什么事?可是有关这人的身世?”楚轻问道。  那暗卫点点头:“对,画像上的这个人,我们打探了,是叫严胤,是五十年前及第的秀才,只是后来一直没考上,还打媳妇儿,当地年纪大一些的,都知道,他们严家是当地出了名的泼辣户,第一任妻子休了之后,过了多年,才又娶了一个,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因为第二任被打得不行,那妇人自尽了,严胤一家过不下去了,就搬走了,后来,过不下去,那年又发生了瘟疫,就只剩下这严胤与那小 儿……后来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楚轻揉了一把额头,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休息了。 姚宗平长叹,“是不是确定了?”  “嗯,看来这两个道士,应该就是严胤与那第二任生的孩子,只是……怕是也养歪了,跟着严胤,能学到什么好?”楚轻脸色不怎么好看,“如今要先想办法找到这两个人,别让他们跑了,否则,到时候 他们隐姓埋名,就不好找了。许氏被害,十之八九就是他们跟许老大合谋害死的,那些银针的法子那么毒辣,许老大狠不下心,应该是这严胤做的。他估计是怕死的,等抓到他,想办法让他招供。” “嘭!”突然,房门口出现一声响动。  李天啸与楚轻等人脸色一变,天一立刻上前,把门给从内拉开了,等门打开,就看到赵老四站在门口,大概是醉酒,双眼还猩红着,此刻难以置信地大睁着,死死瞪着前方,盯着楚轻手里的画像:“他 ……他是大哥……的生父?” 楚轻看赵老四脸色不对,让天一把他让了进来,之后,才点头:“是,他就是。”  “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赵老四浑身都在发抖,情绪颇为激动,腿一软,甚至差点摔在地上,被天一给搀扶住了。 第317章下下之策 楚轻看赵老四眼底的震惊,确定对方不是装的之后,沉了沉心思,颌首:“对,是真的……你的夫人,是被冤枉的,虽然她诅咒老夫人不对,但也罪不至死。” 赵老四听完这句话,浑身抖得更加厉害,捂着脸,一个离年过半百也不太远的男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天一跟着李天啸,他是暗卫,必要的时候也是死士,所以一直冷心冷清的,可瞧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有点动容,看来这赵老四这些时日过得也是惨,自己的夫人“杀”了自己的老娘,传得沸沸扬扬,一 下子精神就彻底垮了。 这好不容易自己的夫人可能不是凶手,结果……却又可能自己的大哥暗害了自己的老娘,这怎么看,都太惨了。 “这也只是怀疑……也许,是这严胤干的不管你大哥的事也说不定。”姚宗平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与天一一起,把赵老四给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赵老四隐忍得哭了很久,才一摸脸,红着眼圈,看着梁玉,“堂弟,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梁玉看到赵老四,眼睛微微亮了亮:“我们这次找四堂兄你过来,就是因为你父亲在这里,只是……被大哥给用了药,怕是神智不太清楚,可只要姑父能醒过来,那么对替姑母伸冤有极大的作用。只是 ,大堂兄回过神,怕是很可能会把姑父给带回去,但是你是他的亲子,所以只要有你在,就有理由拒绝,这也是我们带你过来的原因。先前鲁莽了些,四堂兄不要怪我们。”  “怎么会?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若不是你,怕是母亲……”赵老四越想越想哭,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们的,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给母亲报仇!让她沉冤得雪,只是……我能去 看看父亲吗?” 梁玉点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他如今神智不太清楚,怕是还需要静养,不过萧夫人说了,肯定能治好。” 赵老四这才放下了心,对楚轻等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果然让楚轻猜到了,正午还未过完,许老大就来要人了,不过,洗漱干净的赵老四直接就下去了,两兄弟相见,却如同仇人一般。 许老大看到赵老四愣了下,“四弟,你怎么在这里?” 赵老四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父亲病重,我在这里照顾他,不可以吗?”  许老大脸色微微变了变,看向赵老四身后的姚宗平等人,他这次来,本来想表现一番,利用众人舆论把赵恭带回去,可没想竟然迟了一步:“赵叔这、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能住在客栈呢,跟大哥回家。 ” “回家?”赵老四不知想到了什么,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那里……还是家吗?”  许老大面上有些不好看,毕竟如今四周都是人,指指点点的,可偏偏对方像是没看到,他装傻,“大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家怎么就不是家了,你跟赵叔跟我回去,有什么事,还是我们亲兄弟不能解决 的?” 赵老四瞧着许老大,久久都没说话。  许老大被他看得越来越心神不宁,大概也是怕赵老四说出什么了不得话,在赵老四再次开口之前,胡乱摆摆手,像是对自家兄弟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罢了,既然你非要留在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吧…… 只是若是有什么麻烦,大哥一直会在家里等你的。” 说罢,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带着随从匆匆离开了。 赵老四扯了一下嘴角,他张张嘴,想说出那些话,可到底是不忍心…… 楚轻明白他的难处,倒是也没说什么,让天一带他回去,去照看赵恭了。  一行人回去之后,姚宗平锤了一下桌子:“现在怎么办?这许老大显然有问题,可就是不知道这银针他到底插手没插手,不过他肯定是帮手,这个绝对没跑了,只是这严胤父子两个到底在哪儿?这要是 让这两个跑了,这天南海北的,可难找了。” 楚轻眯眼,摇头:“他们不会离开的。” “为、为什么?”姚宗平疑惑地看着楚轻。 楚轻道:“你们说,许老大为何会这么做?” “啊?”姚宗平挠了挠头,这他哪里知道啊?他又不是许老大,做得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 一旁的陆桓,想了想,“为了钱财。” 也除了这个理由了。  姚宗平瞪大了眼,“不是吧?不是说许老夫人把店铺都留给许老大跟许老二了么?许老二如今不在青州,无法判断,可这许老夫人可给的东西比给另外两个儿子可好多了啊。再说,他还有经商的才干, 哪里还需要为了钱财害了许老夫人?” 陆桓摇摇头,“你不懂。” 姚宗平想瞪陆桓,可到底没舍得,“我怎么不懂了?”嘀咕了一声,自己也没这么笨吧? 他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判了这么多的案子,这要是笨,能行么? 陆桓似乎是看出他眼底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了声,姚宗平看到竟然无意间把人逗笑了,挠了挠后脑勺,觉得倒是值了,催促道:“阿桓,你快说说,到底这许老大为何会帮严胤害许老夫人?”  “之所以说为了钱财,正如你所说,许老大不缺钱,可你也要知道,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满足的。这就是所谓的贪婪,他即使手里捏着人人羡慕的东西,可依然会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使许老夫人给了老三老四的并没有比他的多,可他依然会怀疑,对方是不是藏了什么,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偏袒?而这个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怎么明显,可越来越会生根发芽,本来他就已经这么想了,后来又遇到了严胤,这人……从先前带过来的也能看出来,他过一天日子算一天,甚至栖居在破庙,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陆桓看着姚宗 平问道。 姚宗平想了想:“过好日子!” 陆桓颌首,“对,他既然想过好日子,自然就盯上了许家的财产,继而就会先拉拢住许老大,而许老大早就心生不满,被一挑拨,大概就信了吧。我说的对吗?萧夫人?” 楚轻点点头,“陆先生说得对,也就是这样才能解释,为了许老大会帮严胤……” 梁玉抹了一把脸:“姑母哪里对不起他了?他竟然、竟然这般不信姑母!” 他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去跟许老大拼命。  楚轻轻叹一声,“如今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过,这严胤是个混子,他既然看准了许家的家财,还没有到手之前,他肯定是不会离开青州的。所以,我们现在想要找到这对父子,一则,可是从许老大 着手,他肯定知道,找人守在许府的前后门,跟踪他,有可能能找到;二则,这就是下下策了,引君入瓮。” “哦?怎么引?”姚宗平感兴趣道。 楚轻:“我们画个圈,在里面放上诱饵,让他主动找过来。” 姚宗平愣了下:“怎么设诱饵?你怎么知道他会过来?” 楚轻笑道:“只要他贪财,那就一定会上钩。” “啊?”姚宗平愣愣的,众人也忍不住看向楚轻。 楚轻道:“我们可以买通一个富户,让其张贴告知,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请道士前来驱鬼,如果能够驱走,赏银万两。他只要贪财,定然会主动出现的。” 姚宗平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为什么是下下之策?”  “如果这对父子胆小不肯出现,那么即使张贴了,他们也看不到,自然也无法引君入瓮了,耗费的时间精力,也远远比第一个办法大得多。”楚轻解释道,不过如今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他们不是衙门 的人,不可能直接大张旗鼓,这里也不是远河镇,上头还有个聂知州,还是用本办法,慢慢来好了。 于是,天一领了命,带人兵分两路就开始去办了。 不过让楚轻没想到的是,这许老大当真警惕心够高,见过赵老四之后,直接就装病在家,竟是一连两日都未出门,更别说跟着他去找到严胤父子两个了。 这让姚宗平急得一嘴的燎泡,“怎么办?还有几天就要重审了,聂老儿还等着我们上证据,要是找不到证据,这铁定还是维持原判啊。” “你莫急,急也急不出什么。”陆桓递给他一杯茶水。 姚宗平喝了一口,还是继续转圈。 就在这时,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暗卫进来,一脸惊喜:“老爷,夫人,宁宅那边有消息了。” 他们买通的富户就是这青州的宁家,这宁老爷颇有贤名,听完他们的解释,直接就决定帮这个忙了,没想到,这下下之策,反倒是等到了。 “他们可是出现了?” “出现了,是那个后子揭了榜,如今宁老爷正在跟对方斡旋,把他留在府里,夫人我们可要现在过去?直接把他给抓了,不信问不出严胤在哪儿!”暗卫激动道。  楚轻颌首:“好,现在就去。” 第318章催命之符 楚轻等人到宁府大堂外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侃侃而谈,打着官腔:“这位老爷,你尽管放心,不管你这府里有点什么不干净的,妖魔鬼怪,我们统统都能除得一干二净的,保证 你在这府里过得舒舒坦坦,谁也不能打扰……” “这就甚好甚好,这位道长年纪轻轻,看来本事的确是不错啊,让人颇为欣慰,颇为安心啊。”一个年长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浑厚中气十足,正是宁老爷。 宁家在青州也算是大户,这宁老爷喜做善事,那许老夫人也喜欢做善事,所以到是有过几面之缘。 这些时日,对方的事宁老爷也听说了。 所以天一等人找上门的时候,是单独见的宁老爷,宁老爷一听事关许氏,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这许氏前夫严胤的后子叫严匈,正口若悬河的跟宁老爷胡吹还吹,希望能骗得对方的信任,最后拿到那万两白银,就算是许家不给他们银子话,也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过得极好了。 楚轻几人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道士坐在宁老爷对面,正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拂尘,时不时摆弄几下,倒还真有点能唬人的尽头。 那严匈看到楚轻几人,愣了下:“这几位是?” 楚轻歪了一下头,天一等人立刻一哄而上,直接堵嘴的堵嘴,压住的压住。 几乎是顷刻间,就把严匈给制服住了,严匈还一脸懵逼的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就开始“唔唔唔”地挣扎了起来,只是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拱着身体开始扭动着,跟条虫子一样。 他一脸凶狠地盯着宁老爷,完全没了先前装出来的仙风道骨的模样。 宁老爷看到楚轻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可是他?” 楚轻走过去,站在严匈面前:“你可是严胤的儿子严匈?” 这严匈一听,愣了下,估计是想到什么,连忙摇头:“唔唔唔……” 姚宗平脾气暴,哪里容得对方撒谎,直接走过去,把已经五花大绑的严匈给提了起来,他本来就长得黑,还人高马大的,这么拽着对方的衣襟,直接把人给悬空提了起来,吓得严匈眼底都是惊悚。  “你不是?你再说一句不是?要不要我给你上十大酷刑让你好好尝尝那滋味啊?想必你应该很喜欢,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的,至少会让你……生不如死对不对?”姚宗平露齿一笑,颇有些煞神 的感觉,吓得这严匈差点尿了裤子。 宁老爷心善,虽然答应了,可听到这,忍不住看向楚轻,楚轻摇摇头,让对方稍安勿躁,宁老爷这才放下心,想着对方既然是县令,应该只是威胁威胁罢了,他也就安心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严匈大概真的被姚宗平给吓到了,赶紧点头,缩着脖子,生怕对方真的一怒之下,真的把他给办了。 姚宗平这才把人给扔在地上,还一脚踩了上去:“说!你到底是不是严胤的儿子?” 严匈弱弱点了点头,大概是一直跟着严胤,所以即使面皮瞧着不错,可这眼神却是不正,这么畏畏缩缩的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 姚宗平猛地蹲下身,脚却是踩在了对方的小腿骨上,力道一点点往下压:“那么……你知道严胤此刻藏在何处吧?” 严匈心一抖,却是没说话。 姚宗平显然早就想到对方会这样,脚上的力道随着慢慢起身,一点点碾压着,严匈疼的嗷嗷叫唤着,只是被堵住了嘴,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宁老爷本来还觉得这道士装得挺像的,此刻看到对方这模样,简直没眼看,简直完全就是两个人。 楚轻想,对方跟着严胤扮演假道士这么多年,就算是闭着眼也能装了,自然是极像的,否则,怎么可能哄得了这么多人? 严匈看姚宗平是真的打算往死里弄他,不敢隐瞒了,唔唔唔的求着点头:我说说说! 姚宗平这才把人提了起来。 楚轻朝天一看了眼。 天一立刻捏着对方的下巴,把破布给扯出来,同时趁着对方不注意,直接扔进去一颗药丸,随即,不等严匈反应过来,直接在后背上一拍,对方咕咚就把药丸给咽了下去,这严匈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姚宗平也退到了一旁,就听到严匈扣着喉咙打算把东西给吐出来,发现吐不出来,脸色都变了:“你、你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楚轻笑笑,明明一张脸温柔至极,可看在严匈的眼里却恍若恶魔。 “这到底是什么?” 楚轻:“不是说了好东西,三日后会给你解药的,当然,前提是你做的事会让我们满意,否则……” 那严匈抖了抖:“否则什么?”  “否则啊……肠穿肚烂而死,你也别想着找解药,此毒由一百只毒虫炼制而成,除非知道这一百只毒虫的配方,否则,错了一种,立刻会毒发。不过,也就三天的时间,相信你也没这本事筹齐了。”楚轻 露出一笑,笑得严匈浑身毛毛的。 楚轻自然是骗对方的,不过是普通的药丸,可对于这种怕死之人,尤其是严胤带出来的,怕是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她绝对相信对方赌不起。 果然,严匈神色变了好几变,“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带我们去找严胤。否则……就是看你是要自己的性命,还是要你爹的性命了,你可以自己选,我们也不着急。”楚轻笑眯眯的,可这话听在严匈的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符。 严匈腿一软,倒在地上,浑身发冷,好半天,才缩着脖子:“你、你们真的会给我解药?” “自然……我们是好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想要你的命的。”楚轻好心道。 严匈:你们是好人,这世上就没好人了,好人会给人吃毒药? 他垂着头,好半天,终于放弃挣扎了:“他、他在醉香楼。” “嗯?”楚轻皱眉。 梁玉听到醉香楼,却是面皮一红:“该死!” 楚轻转头去看:“醉香楼是什么地方?” 天一大概听出点什么,小声道:“大概是……青楼吧。” 楚轻:“……”可以的,道士逛青楼,里面有吃有喝还有的玩,怪不得他们找不到人。 这要是能找到才怪。 楚轻让两个暗卫守着严匈寸步不离,其余的人则是一起去了醉香楼。 不过如今还是白日,楚轻换了男装,一起过去了。 “其实你可以不去的,我们把人给你抓回来就好。”李天啸想到对方几次去青楼都会惹点桃花回来,就不怎么乐意让楚轻去青楼。  楚轻看了李天啸一眼,垂下眼,其实有点懂了对方的意思,低咳一声,只当是不知道:“这严胤可比严匈狡猾多了,我怕他趁机溜走了。”所以,为了防止一万,她并没有让姚宗平与梁玉几个跟着,则 是守在了醉香楼外的几个出口,防止对方跑了。 她与李天啸也是易了容的,包括带着的三四个暗卫,也是乔装打扮,像是富家公子白日来逛青楼喝花酒。 否则,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是晚上来的。 李天啸点点头,想想也是,万一让那严胤跑了,还有几天就要重审了,再寻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 于是一行几人就进了醉香楼。 醉香楼的龟公来开门,边开门边掩唇打着哈欠:“白天不接客不接客……”只是声音却在看到递上来的一锭金子时,直接消了音。 “哎呦,贵客来了啊……请进请进!”这龟公立刻变了个脸色,让开身,让他们一行几人进来了,边走边问道:“两位爷这怎么大白天的就过来了?” “哦,我们是外地来办事的,无地方住,想着住客栈也是住,倒不如来着温柔乡,住个几日,还能有姑娘陪着,多惬意?你说是不是?”楚轻暧昧的眨眨眼,龟公立刻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是是是,这样才快活,只是姑娘白天还睡着,两位公子可要?”龟公猥琐的笑笑。 楚轻摇头:“不必了,先给我们准备两间好了,我们也赶了两日的路了,累了,晚上再好好玩儿。” 龟公立刻亲自领着他们上去了。 到了房间里,楚轻唤住龟公,“准备点好酒好菜,我们这还没吃饭呢?” 龟公连忙应了,吆喝着就出去了。 楚轻朝其中一个暗卫瞧着,那人跟了上去,龟公疑惑,就听暗卫解释,“你们不一定知道我们家公子爷的口味,我去指点一二,这是我们家公子赏你的。”说罢,直接拿了两个金叶子给了那龟公。 龟公立刻眉开眼笑:“哎呦,这多不好意思,随便看随便看,的确是需要看着,不然这不合口味了,让公子不痛快,那就是我这楼子服侍不到位!” 说罢,就带着人走了。  楚轻等门一关,无意地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之后,确定没有你机关暗道之后,这才坐下来。 第319章君臣之别 楚轻等人等了没多久,就有酒水送上来了,随即就是几道精致的小菜,等全部端上来之后,那龟公又亲自过来了一趟,这才笑眯眯才离开了。 楚轻看了眼这些吃食却是没动,瞧着暗卫,“怎么样?可问出什么了?”  “问出来了,这些时日一直住在这春香楼的,一共有三位,其中两位跟我们一样,是途经此处,没地方去,干脆就这样呆着的,另外一位对方没多提,属下猜想,应该就是那严胤没跑了。只是……具体 的位置却是不清楚,不过应该也是跟我们这一层,要属下挨个去查看吗?” “不必,且等着,入了夜总归会忍不住出现的。”这严胤可是只老狐狸,他们贸然前来,怕是如同前两个一样,这严胤绝对会仔细三番的打探清楚,才会放心。 如果这时候出去,反倒是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虽然姚大人他们在外守着,可这烟花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暗道,如果对方早跟这龟公有商议,对方协助对方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还是谨慎些的好,他们没有时间了。 再让严胤跑了,若是重审的时候不能一举翻案,想要再重新审查,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楚轻不想赌,她也赌不起。 姚大人他们也赌不起。 李天啸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抓不到一个严胤?如果真的抓不到,朕就……”  “皇上?”楚轻无奈地看对方一眼,“虽然说许氏的案子的确是重要,可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这次如果动用你的身份,怕是会让刘太后怀疑,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这次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皇上你有参与,至于严胤……我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的!”  不仅是为了许氏沉冤得雪,还要为了那受冤的莫娘,如果这一次真的抓不到人,那么就等刘太后解决了之后,让皇上再下旨重审也是可行的,只是她不想等这么久,因为这世间的事情,总是有那么一 个万一,拖得久了,反而会让坏人给逃了。  果然不出楚轻所料,这严胤大概是信了他们跟先前两位一样只是寻欢作乐的,大概是放松了下来之后,天黑下来,等春香楼热闹起来的时候,楚轻与李天啸扮作的男子也下去了,找了两个作陪的姑娘 ,倒是也没让人看出什么。 李天啸黑沉着一张脸,气势很足,旁边坐着的姑娘,倒是不敢劝酒,倒是楚轻游刃有余,逗弄的身边的姑娘娇笑连连。 最后,李天啸身边的,也忍不住依偎了过去,若不是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李天啸恨不得把楚轻身上的两个女子都给扔出去。 楚轻看出李天啸撇过来的幽怨的小眼神,忍不住眼底闪过无奈的笑,她倒是也不清楚自己与皇上如今算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样也好,就放任自己暂时不去想宫里的事,她现在只是萧夫人,而他是萧老爷,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等回到京城……她才是臣,他是君,泾渭分明,只能守着君臣之别。 楚轻深吸一口气,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打开了,暗卫扮作的随从进来了,朝着楚轻看了眼。 楚轻会意,看来老鼠是出洞了,可以逮捕了。 楚轻捏了捏身边美人儿的下颌,“你们这春香楼可有什么好玩的?待在这么一个房间里,憋闷的很……” 那娇滴滴的美人儿锤了一下楚轻的肩膀,“这位公子是想多点人陪您吧,您瞧瞧您,我们两个不够吗?” 楚轻给她们一个暧昧的笑容,“人多才热闹不是?乖了。” 说罢,掏出几个金叶子,往桌子上一放,那两个姑娘顿时眉开眼笑的,一左一右依偎着楚轻就跟着出去了。 李天啸差点没气个半死,可也怕坏了楚轻的事,只能慢慢晃悠了出去,紧跟着楚轻,倒是不知道是她占了这两个姑娘的便宜,还是她们占了她的。 几人下到楼下大堂的时候,人声鼎沸的,一阵追逐欢声笑语,他们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严胤着了一个灰扑扑的长袍,很是低调的搂着两个姑娘在嘴对嘴喂酒。  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边捏着那两个姑娘的细腰,边朝着严胤身边的位置走去,严胤似乎很警惕,看了他们一眼,不过随即就落在了楚轻怀里的姑娘上,应该是熟客,点了下头,看没什么 问题,也就继续低下头开始跟他怀里的两个姑娘打情骂俏。 楚轻等人迅速逼近,就在只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几个暗卫一哄而上,几乎是眨眼间就把人给摁在了桌子上,堵嘴、绑绳、踢腿,一气呵成,吓得严胤先前身边的姑娘哇的大叫出声。 楚轻立刻掏出姚宗平先前给的令牌,朝着乱成一团的大堂,对众人道:“莫要慌乱,衙门办案,不会伤及无辜。” 众人原本已经钻桌子的钻桌子打算跑了,听到是衙门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看向楚轻等人,不清楚这抓的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楚轻也无意多言,直接一行人很快就低调的离开了。 不过为了麻烦,他们抓到了人,迅速换了地方,以防许老大前来找人。 目前看这四兄弟的状况,许老大应该是直接跟严胤接触的,许老二并非不愿意,只是具体许氏的死有没有参与,就不清楚了。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许老二的人,赵老三也没见到,不过对方身子骨一向不好,参与的可能性极低,赵老四从那日的反应来看,应该也不知道,那如今就是要看,这许老大到底参与了多少。 严胤听到衙门两个字就吓到了,扭着身子挣扎着,只是他虽然有点子力气,却不是李天啸那几个暗卫的对手,直接跟提着一只畜生一样提着走人了。 一路直接回了宁家,从后门进去,借了偏院,就把严胤给关了进去。 严胤被扔在地上,一抬头,就发现好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模样,恨不得直接将他碎尸万段了。 严胤认出了梁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只是梁玉等了这么久,哪里肯让他往后缩,猛地拽着他的衣襟,就一圈揍了过去。 直接打得一只眼睛都乌青了,梁玉还觉得不够,再打第二下的时候,却是被人给拦了下来,“梁老爷,你不能这样,否则,到时候他说我们严刑逼供可就不妥了。” 姚宗平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提醒道。他们这里此刻站着的人,哪个不想揍他,可是揍完了呢? 反倒是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那可就不妙了。 梁玉眼底的血丝因为姚宗平的话,散了些,他攥紧着手,指骨捏得噼里啪啦的响,可到底听了姚宗平的话,姑母的仇要慢慢算,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梁玉松开手,严胤被这一拳头吓得半死。嘴里堵着的布条一拿开,对方就哎呦哎呦的躺在地上,“官府打人了打人了……” 梁玉瞧着他这模样,气得脑仁疼,差点又直接揍了上去。 姚宗平拦住了梁玉,嘲讽地看了严胤一眼,“你信不信,我们直接弄死了你,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弄走你的。他们只知道是衙门的人弄走的,可我们可不是这青州府衙的人。” 姚宗平慢慢蹲下身,捏着严胤的下巴,“你觉得呢?” 许是姚宗平眼底的煞气太过浓郁,严胤被吓了一跳,倒是闭上嘴不嚎了。  楚轻与李天啸几人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围成了一圈,严胤则是在正中央。他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惊慌,只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抬眼时,表情弱弱的,有点无害,“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我什 么都不知道的……” “是吗?许氏到底是怎么死的,需要我们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吗?”姚宗平把杯盏猛地往桌子上一搁,清脆的一声,吓得严胤脸色变了变,“你、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许氏?谁是许是啊?” “不知道,那你可知道你前妻是谁吗?”姚宗平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们,你不知道这许家的老夫人正是你那前妻许蓉。” 严胤眼珠子转了转,仿佛恍然大悟,“哦,你们说的是她啊,怎么?她死了吗?我竟是不知道。” “装!你继续装!”梁玉气得不行,尤其是想到对方用那么歹毒的方式害得姑母死得这么惨,他就想杀了对方,“姑母头七之后你可是去过许家做过法式,你这么快就忘了?”  严胤这装傻的功夫倒是一流,“哦哦,是这个啊,你瞧,这年纪大了之后,脑子就不管用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可这许氏的死,你们不是想赖在我的头上吧?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道士,当然了, 扮作假道士骗吃骗喝我承认,可这也不犯法吧?你们可不能胡乱冤枉人啊。”  梁玉看着对方的赖皮样,快要气死了,陆桓递给对方一杯茶水,“梁老爷,这严胤是个老油条,不过你应该相信萧夫人,她定能让他开口,你切莫先自乱了阵脚。” 第320章触及真相 梁玉听到陆桓的话,忍不住求救地看向楚轻,他是真的拿这人没办法了,对方怕是也知道,一旦他谋害姑母的事暴露出来,他估计也没命了。 所以,一直就这么咬着牙,绝对耍赖不会说。 可如果对方不承认,那么他们就只能这样认了? 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把人给找到了,如果再因为找不到证据二把人放了,他会疯的。 楚轻稍安勿躁地看了梁玉一眼,站起身,静静地走到严胤的面前,“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楚轻这话一落,众人愣了下,不过也都没说话。  那严胤一听,瞧着楚轻,露出一抹颇有些猥琐的笑:“呦,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贵夫人佩服老朽这么一个小人,怎么?你这是要让老朽也教你几招?当然了,像是夫人这样的美人,老朽还是挺乐意指 点一二的。” 楚轻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为了利禄钱财,什么下流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怎么能不让人佩服?毕竟,别人是想着,把自己越活越像个人样,不像你,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畜生。” “噗!”姚宗平本来正喝水,听到这,直接喷了出来,天一差点遭殃,一个闪身躲开了,忍不住无奈地瞧着姚宗平,这姚大人平日瞧着没什么,可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姚宗平咳了几下,陆桓拍了拍他的胸膛,确定好点了,姚宗平涨红着脸黑,抱歉地看了天一一眼。 天一倒也不是计较的人,摆摆手,只当是没事。 只是一转头,天一就对上了自家爷黑沉的脸。 顺着李天啸的目光就看到那严胤紧盯着自家夫人的模样,那叫一个猥琐啊。 看得天一也忍不住气打一处来。 这个老不羞的,他都多大年纪了,竟然连夫人嘴上的便宜都敢占,不过夫人那一句还真是够毒的,直接说对方是个畜生。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啊!”严胤的脸上也难看下来,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膝盖上一疼,疼的他本来刚站起来,就单膝跪在了地上,“啊,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逼供,我是不会承认的!” 李天啸冷笑,“逼供?你倒是想,你可以尽管去让人瞧瞧,你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他用的隔空打牛的方法,身上是不会留下痕迹,不过却是能疼的要人命。 那严胤疼得脸色都变了,趴在地上直打滚,只可惜,他手臂被绑在身后,只能滚来滚去,蹭的一身的脏乱。 楚轻看了李天啸一眼,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心情却是极好,蹲下身,瞧着严胤狼狈的模样:“想通了要说了吗?说实话,你说严刑逼供,既然严刑,必定是有严刑,可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没有办法在你身上不留下痕迹,而让你生不如死呢? ”楚轻嘴角的笑意,让严胤眼底一白。 “你、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好玩的。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楚轻懒得跟严胤废话了,这老东西是标准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她转过身,直接看向天一:“准备一个长凳,麻绳,羽毛,银针,堵住他的嘴,严严实实的给绑在长凳子上,我们玩点好的。顺便,教姚大 人几招,以后就别只知道打板子了,像是这种油盐不进的,就得用对付这种老油头的方法。” 姚宗平坐直了身体,相当的感兴趣:“你准备做什么?” 楚轻笑笑,却是没说话。 可这笑容看在严胤的眼底,却仿佛恶魔的笑容一般。 “你、你你你你……”只是严胤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天一直接给堵住了嘴。 楚轻交代的东西并不难找,几乎是片刻就找到了,而严胤也被绑在了那里,嘟着嘴,扭来扭去的想要动弹,不过被两个暗卫按住了长凳子,稳稳当当的,根本动弹不得。 “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天一也挺好奇的。 这躺在这里,如果多加一把刀,他还真以为夫人要帮这严胤老贼给去势了。 那可比折磨人狠多了。 楚轻笑笑,让人把严胤的鞋子给拿下来,然后坐在一旁,朝着天一道:“拿羽毛挠他脚底板,压好了,不挠够一个时辰不算。” 不过楚轻却是知道,别说一个时辰,这严胤怕是一炷香都忍不下来。 天一听完楚轻说的,眼睛一亮,他也听说过有这种惩罚,可是比肉体上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顿时摩拳擦掌,直接亲自上手了。 天一挠了对方第一下的时候,严胤身体猛地弹跳了一下。 随即睁大了眼,眼底带着惊恐,随着一下接着一下,这严胤像是一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的,只是被人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他嘴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只是整个房间里却没有人说话。  梁玉本来还觉得这羽毛挠脚底板能有用,他不好意思脱靴子尝试,不过,他眼睁睁瞧着那严胤不过百余下之后,整个人像是都不好了,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那又想笑,又痛苦绝望的眼神,瞧得梁玉 快意的不行。 姚宗平本来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随即瞧着严胤痛不欲生的模样,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浑身打了个哆嗦。 嘶,这女人以后绝对不能轻易得罪了。 这……这也太惨了。 楚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瞧着严胤估计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让天一停了下来之后,单手撑着脑袋:“换银针。” 天一瞧着严胤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还真是……逼供,也有这么文雅的办法。 这效果可比打个半死又不能真的打死有效果多了。 不过这严胤还真是没用,一根银针才扎进脚底板,对方就疼晕了过去。 天一想着对方此刻的酸爽,忍不住也觉得脚底板也又痒又疼的。 楚轻看差不多了,“把他泼醒。” 哗啦一盆凉水直接兜头浇了下来。 严胤狼狈的简直没眼看,他哆哆嗦嗦的,浑身还时不时抽搐几下,真是……不忍直视啊。 楚轻指腹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你想的如何了?” “唔唔唔……”严胤眼底迸射着恨意。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还想再试试?”楚轻这话一落,严胤打了个哆嗦,不敢动弹了。  楚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许我们严刑逼供,那我们就玩点不一样的,你放心,这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你就算是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的。当然了,我们也是有 时间的,陪你好好玩玩,一个时辰给你换个地方如何。” 严胤惊恐的“唔唔唔”摇头:“……”  楚轻眯着眼,却是不看他,直接看向天一,“去,用这样的方法给严匈也来一套,看看他们这父子两个,到底谁先开口,先开口的据说还能宽大处理一些。既然这位不想说,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了,毕竟 ……相信这严匈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严胤的眼神又变了几变。 楚轻等人却是哗啦啦出去了,打算谅一谅这严胤。 等他们都出去了之后,姚宗平问道:“你真的打算去折腾一下那严匈?” “当然不。”这严匈一看就知道参合的不多,就对方那怂样,估计严胤也怕对方坏了他的好事。 “那你……”这姚宗平就有些不理解了。 楚轻却是笑笑:“你猜,严胤此刻的内心想法是什么?” 姚宗平对这个比较擅长:“肯定是纠结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可要是说了,怕是会没命;可是不说又是生不如死……” “不,他会说,而且迫不及待的想说。” “诶?不是吧?他不要命了?”姚宗平一愣,几人也看过来。  楚轻:“他自然是要的,不过,像是他这种人,有种叫做出尔反尔,你可知晓?”这时候可不是现代,还能录个口供,只要在大堂上这严胤当场翻供,他们依然讨不到好,到时候,反而还会失去控制严 胤的机会。 姚宗平一拍大腿:“萧夫人你说得对,这家伙万一现在先稳住我们,等到了重审的大堂上又翻供,我们可什么都抓瞎了。那、那怎么办?” 楚轻嘴角扯出一抹让姚宗平有点毛毛的笑:“所以……我们需要证人啊。” 姚宗平诶了声:证人?怎么找? 他们要是有证人,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去抓这两个过来? 陆桓在一旁听着,却是听明白了:“夫人你的意思是找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跟许氏许家,还有姚大人无关的人,作为旁听证人,亲眼见到这严胤认罪?” 楚轻点头:“……是。”她倒是要看看,这严胤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这些人,却需要宁老爷再帮忙了。 梁玉听完了之后眼睛也是一亮,只要能让严胤伏法,别说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就是让他倾家荡产他也愿意,道:“我去找宁老爷,他看在姑母的薄面上,会同意的。”  楚轻颌首:“你且前去,把这里的情况说给宁老爷听,不过找来那些德高望重的人,却不要告诉严胤的事,找个由头,我倒是觉得,募捐就不错。就说有个慈善老爷想要在青州捐个学堂。”这些人为了 博个名声,很喜欢参与这种事。  梁玉应了,立刻就去了。 第321章前因后果 宁老爷听完梁玉的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  他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发了帖子,给了青州十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都是在青州有头有脸的,他们平日里也会做善事,除了为了好名声,也为了百年的家业,为子孙祈福,加上他们信任宁老爷,所以, 一听说有人要做慈善,给青州捐一个学堂,他们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过来了。 只有一两个因为有要事在身,没有赶过来,所以,不过一个时辰内,来宁府的足足有十个德高望重的人。  等梁玉把消息告诉好楚轻之后,楚轻嗯了声,就让梁玉陪同宁老爷,连同那十位长者一起去了一个偏房,不过在此之前,寻了个由头,告知那十位长者,这位捐学堂的老爷有点怪癖,不惜喧哗,所以 ,对方没来之前,希望不要说话。 那十位长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们年纪大了,见识过不少有怪癖的人,不过是不说话,倒是也没什么。 于是,一行人井然有序地跟着宁老爷,一起进了偏房。 只是等进去之后,那里早就摆放好了十几把椅子,他们一一无声无息坐了下来,瞧着首位上的宁老爷,到底还是觉得奇怪。 不过宁老爷笑眯眯的无声摆摆手,他们也没说什么,喝起了茶水。 与此同时,楚轻等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姚宗平等人进了先前关押严胤的房间,不仅如此,这次还把严匈给一起带过来了。 严匈一进去,看到被绑着在躺椅上的严胤,鼻子眼泪都掉了下来,大概是以为他们这次不能活着出去了,扑过去,因为嘴上被堵了东西,所以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唔唔唔”声。 楚轻在这时,摆摆手,让人把严匈嘴里的东西给拉了出来,那严匈就要一嗓子嚎叫。 楚轻等人坐在一旁,围成一团,瞧着严匈:“你可想清楚了,你这一嗓子敢嚎出来,可要想清楚后果。”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慢,慢悠悠的,眼神沁着寒冰,莫名吓得严匈一哆嗦。 他到底见识少,比不上严胤这个老滑头。 严胤瞪大了眼,只可惜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是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严匈被吓到了,不敢说话:“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楚轻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城南许家的老夫人到底是如何死的?” “我、我不知道!”严匈还想狡辩。  楚轻倒是也不急,“是吗?你确定要继续瞒着?我刚刚可都跟你爹说了,你们父子两个,谁先说出来,算是有自首情节,到时候会给他宽大处理的,可这个机会……可只有一个,你爹刚才可是已经忍不 住要说了。你确定不说?不说的话,我可要重新把你的嘴给堵住了,换你爹说了,本来,还想着你这挺年轻的,多给你个机会,可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 楚轻慢悠悠几句话,让严匈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严胤瞪大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是没说。 不过严胤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如今落在对方的手里,怕是不说是没办法了,他可不想再忍一次先前那种刑罚。 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只是他是个老油条了,很清楚重审的流程,大不了先服软,等到了大堂上再翻案,就说是他们刑讯逼供,再寻求聂大人的庇护。 严胤想通了,对着严匈点点头。 严匈缩了缩脖子:“你、你们想知道什么?” 楚轻这才满意了。 而另一边隔壁,十位老者本来正等着那位捐学堂的老爷到来,结果突然就听到隔壁传来极为清楚的谈话声。 本来刚想说话,就看到宁老爷抬抬手,让他们先稍安勿躁。 随即,就听到那句“你可知城南许家的老夫人到底是如何死的”,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愣了下,是他们想的那样么? 毕竟,最近死的许家,还老夫人,还是城南的,可就那么一家啊。 他们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楚轻朝陆桓看了眼,陆桓点了点头,铺开宣纸,拿着笔,就开始记录下来。 楚轻让人把严胤嘴里的东西也给拿了出来,并且松了绑,不过两人却被压着,直接跪在了姚宗平的面前,就听到姚宗平开始按照楚轻先前交代的,一步步问道:“你们且报上名来。” 严胤既然已经想过稍后翻口供,这时候倒是也不敢乱说话了,问什么说什么,到时候等他们出去了,有他们好看的。 于是两人说了自己的名字。 姚宗平:“你们此前是做何营生?” 严胤:“扮作道士,去与别人做法,骗吃骗喝,混点银钱买酒喝,顺便逛逛青楼……” 严匈低着头:“跟我爹一样。” 姚宗平继续问道:“你们可认识城南许家的许氏?” 严胤:“认识……她是老朽的前妻……”  对方这句话一落,隔壁的那些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脑海里忍不住想起先前那些传闻,莫非……都是真的?都说许氏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死不瞑目,导致半夜游魂在城中飘来飘去,好多 人都看到了。 如今这般……他们这是听到了审案现场? 他们齐齐朝着宁老爷看去。 宁老爷比了个手势:且继续听下去。 这边,姚宗平继续问道:“那么,你可知道许氏到底是如何死的?” 严胤眼珠子转了转:“这个……着实不知。”  “是吗?那为何许氏托梦告诉我们,她是被你害死的!”姚宗平按照楚轻交代的这么说,毕竟没有得到家人的同意,他们先前开棺验尸,是不合情理的,为了防止被聂知州拿捏住这点,到时候找姚宗平 的事,所以只能用这个理由。 真真假假,就看谁信了。  严胤道:“大人你可别诳我,怎么可能有什么托梦一说?那老娘们儿……不,许老夫人……”严胤脱口而出的粗话,看到姚宗平沉下来的脸色,连忙给变了变,“她这都死了多久了,怎么可能还有鬼魂存 在?”  姚宗平却是幽幽笑了:“是吗?可她却是告诉我,她是被你与她的大儿子许殿文合伙害死的,为的就是许家的财产,而且,你们为了嫁祸给莫娘,精心设计了一场戏,故意让莫娘觉得不公,心生不满之下,弄了个巫蛊娃娃。随后,你们则是直接用药让许氏整日昏昏沉沉的,照顾许氏的嬷嬷只以为对方病了,喝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可是她们却不知道,你在两三个月前,就开始让许殿文每次来看对方的时 候,把那么长的银针,直接刺入对方的身体里。许老夫人当时昏迷,并不觉察,只是每日浑身疼痛,恍若针扎,倒是真的如同被下了巫蛊娃娃之咒一般。” 姚宗平几句话,把严胤吓得脸色大变:“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跟亲眼看到的一样? 难道真的是那个女人的鬼魂回来了? 严胤与严匈都浑身发起抖来,严匈最先受不住,开始啊啊啊尖叫着:“爹!爹——!怎么办?是不是她真的冤魂不散?怎么办?她是不是来找我们索命来了?” “闭嘴!”严胤也吓得不轻,可这时候青天白日的,他还算淡定一些,“你、你们真的……真的……” “大胆严胤!你贼胆包天,为了钱财,伙同他人,谋财害命!你还不从实招来!”姚宗平大声一说。 此时,楚轻幽幽多加了句:“你们看,许氏就在你们身后的那个角落里看着你们……你们且说一句假话,她就会今晚来找你们索命哦。” 对方这句话,愣是吓得严胤与严匈缩着脖子,回头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真的感觉有影子飘过去。 两人吓得抱成一团,不敢再乱看了。 “我说我说我说!你别让她过来……”严胤也被吓到了,脑子里乱乱的,狠狠抹了一把脸,反正是要翻供的,等他们出去了,倒时候多找几个法师,就必须弄不死那老妇! 姚宗平:“还不且从实招来,你到底是如何起了歹心,如何心生恶念,谋害了许氏!” 严胤这才抹了一把脸,咬咬牙:“这说起来,要从去年说起了……” 姚宗平几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姚宗平冷冷道:“那你就且慢慢说来。”  严胤低着头:“去年冬天太冷了,老朽年纪大了,这些年一直扮作倒是装神弄鬼,可每过一两年就要换地方,因为时间久了,那里的人就察觉到了,这次,我们换到了这个青州……我们在青州带了两三个月,也就是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突然偶然发现,这青州数一数二的大户,竟然是……那老娘们……不,是那许氏开的,而如今当家的许老大,竟是老朽那便宜大儿子许殿文。当时老朽本来还没什么想法,可最近道士太难混了,缺吃短喝的,又这么混了一个月,听着别人讨论许家多么富,多么有势力,过得多么好……老朽就忍不住动了心思。” 第322章开堂重审 楚轻在内的几个人听到“懂了心思”几个字,忍不住心底一沉。 几人沉默地盯着严胤,就听他继续缓缓道:“只是那许氏恨老朽入骨,当年宁愿净身出户,也不愿意与老朽继续做夫妻,所以老朽不敢去找他。于是,老朽就把心思打在了老朽那两个儿子身上……” “你看上了许老大?”姚宗平黑着脸,想到这人做的这一切,就想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了。  “是……毕竟,如今当家的是老大,老二自小心思就正,而老大自小就像我……虽然现在被许氏教养的还不错,可都说三岁定终身,这老大前几年的时候,老朽还是带过的,就是他那一笔字……都还是当 年老朽手把手教过的。”严胤提到这,忍不住有些得意,“许家铺子后来换了牌匾,老朽瞧着那字,就决定扮惨……” 姚宗平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冲过去,揍对方一顿:“你是怎么做的?”  严胤:“老朽带着儿子故意研究了一番老大途径的路程,把脚给弄伤了,还穿的破破烂烂的,故意被他的人给救了,果然,这些年许家向善,自然不会就这么把我们丢在那里,就带进了马车里,找了大夫疗伤,我故意途中频频看过去,还带着愧疚的神情,他果然起了疑心……后来,他几次询问,我才说我是他生父,只是当年做错了事,没脸见他……没曾想,他竟是还念着当年的父子之情,倒是省事了… …” 姚宗平气得要死,也为这许氏不值,她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给拉扯大了,结果呢? 她养得好儿子,只是因为看到对方可怜,就心软了,再次引狼入室。 可真是……孽缘啊。 “你到底是怎么合谋害得许氏?怎么说服许殿文的?”姚宗平揉了揉眉心,继续询问。  严胤:“我刚开始自然没提,就这么过了些时日,老大看我与匈儿太惨,说是要给我们买个宅子,我们不要,故意装得情深义重,不想拖累他,他渐渐就彻底信了我们,到底是血浓于水。他也就一直暗地里接触帮助我们,我们重操旧业,而在此期间,我一直打探许家的情况,这许家老大老二,跟后来入赘生的两个儿子,到底差了十多岁,感情并不怎么深。加上许氏把铺子生意都交给了老大老二,我猜 想老三老四肯定不满,所以,就找人接近两人,说许氏偏心云云……没想到,说了几个月之后,这老三,还真的信了,竟是生生气吐了血,不过,对方竟是就这么认了,只是身子骨就不怎么好了。” 姚宗平狠狠锤了一下桌子,看严胤不说了,吼道:“继续!”  只是那眼珠子猩红的不行,看得严胤抖了抖,不过一说出来,他倒是也觉得自己这计划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本来差点就成功了,没想到这梁家小儿,竟然看出了些微端倪,否则,他现在已经是许家 老太爷了!  严胤不知是不是故意显摆气姚宗平,眼神里带了几分得意:“老四那边回去跟自己夫人莫娘说了,那莫娘有几个小姐妹,我拿银钱买通了她们,让她们故意在对方面前挑拨离间,这莫娘当真也怨恨上了 许氏。不过,对方一直胆小,没敢动手。而这时候赶上了八月十五,老大想让我跟许氏接触一二,我同意了……我知道许氏肯定不待见我,到时候我这一惨,更能反衬出许氏的不近人情。” 楚轻等人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  严胤说到兴头上,自顾继续道:“果然,我们以给老三做法驱鬼的名义进了许家,直接被打了出来……老大前来道歉,我故意在他面前说许氏这些年怎么可能真的偏袒,把铺子等等给了老大老二,也许 ,背地里把一些银钱给了老三老四,毕竟,这赵恭还在,他可是后爹,吹吹床头风,难道不为自己打算?这老大自小心思就多,只会他一直没有狠下心……”  “后来,我干脆就自己动手了,那时候我跟老大接触已经一年了,我也见过老大的夫人,她倒是比老大干脆,听说可能家财不知这点,就狠了心,趁着一次许氏生病,找人在汤药了放了安神的药物,等 其睡着了,每日会把银针放入对方体内几根……时间久了,许氏的病不仅没好,反而更重了。” “……后来等老大知道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他只能认了。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我们为了不让许氏死得没有缘由,就把那莫娘给当了替罪羊。” “……” 严胤说完了之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而在隔壁的那十位老者也懵逼了,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来一趟,竟然还听到了这件事,忍不住上下牙打颤,这需要何等歹毒的心思,才能多年之后,还不放过前妻,为了谋夺家财,竟然做出这种事 ? 竟是把银针刺入体内,让其活活疼死? 十人倒吸一口气,看向宁老爷,看到他脸色也不好看,忍不住叹息一声,终于明白为何宁老爷会让他们进来,却不说一句话了。 他们在这青州也待得时日不短了,聂知州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很清楚。 怕是这次案子对方不想重审,又拿不到证据,如今这前夫严胤怕是不肯认罪,怕对方到时候翻供,所以找他们来做个见证人罢了。 若是别的事,他们可能不愿蹚浑水。 可这许氏跟他们也有生意上的来往数十年,都说生意上没有朋友,可这老夫人他们却是佩服的,也感念其善心,没想到,却是死不瞑目。 他们朝着宁老爷点点头,宁老爷松口气,知道他们这是愿意做证人了。  而另一边,楚轻听完了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让陆桓把认罪书拿给严胤看:“把这个签了,白纸黑字,你自己刚才说的,不会不认吧?”她边说着,手上还拿了一根羽毛,笑盈盈的,却笑得严胤浑身 发毛。 严胤咬咬牙,反正是要翻供的,到时候自己弄点伤在身上,就说对方屈打成招,逼他签的。 严胤于是刷刷写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等他写完之后,楚轻一抬手,立刻有人把他又绑了起来,甚至还堵住了嘴。 严胤刚想挣扎,就听到此刻房间的门响了一下,随即,房门打开,房门外的十数人顿时出现在眼底,逆着光站着,看不清面容。 等随后一个个踏进来,等严胤看清楚这些过去一年多见过不少次的青州显贵,一张脸瞬间刷的惨白了下来…… 严胤的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人,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为什么这些人会在这里? 他们听到了什么?不会的……不会这么凑巧的……他猛地看向姚宗平,就对上了姚宗平快意的眼神:“活该!像你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人,活该是这种下场!” 一群人听到姚宗平这句话,有的秉承着名声没说话,不过心里却都是赞同的。  为首的老者看向姚宗平与梁玉:“你们的事,宁老爷都跟我们说了,许老夫人与吾等也有几分交情。如今她被歹人暗害,死不瞑目,吾等万不会做这等畏缩的小人,尔等且放心,后日大堂之上,吾等必 回讲今日所闻,一一说给聂知州,说给这整个青州的百姓……让大家都瞧瞧,眼前这人是何等的歹毒!” 梁玉眼圈泛红,差点没忍不住泪奔,他没说话,却是深深给这些老者鞠了一躬。 这些老者也有些泪目,亲子为了家财不惜谋害亲娘,反倒是这个养侄儿,倒是肯亲尽全力,为其喊冤。 严胤听到这老者的话,浑身一软,彻底倒在地上,亲笔画押,加上这些青州有权威的长者,他……完了,彻底完了。 三日后,青州府衙外,锣鼓喧天,引来了众人围观。 聂知州重审南城许氏一案,因为先前闹鬼一事,众人纷纷前往围观,几乎把整个青州衙门外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姚宗平作为县令也在堂下一侧坐着,身后跟着陆桓与楚轻,李天啸等人则是在门外第一排等着。 梁玉作为原告,则是跪在堂下,他的身边是蔫头耷脑的严胤与其子严匈,以及莫娘。 聂知州瞧着堂下,拍了一下惊堂木,顿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本官接到状纸,发现先前许氏被害一案,尚有嫌疑,如今当着众人的面,重审此案。原告何在?” 梁玉跪在堂下,磕头:“草民正是原告梁玉。” 聂知州:“你且说来,你说这许氏是被人谋害,而非莫娘所谓,可有证据?” 梁玉应声,随即举起严胤先前画押的罪状,双手举到头顶:“这就是证据,这正是恶人严胤的画押,望大人为姑母主持公道,让她能够瞑目。” 聂知州摆摆手,师爷下去,把罪状给拿了过来,等聂知州接过一看,猛地坐直了身体,开始细细看起来,等看完了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看向堂下:“这都是真的?”  梁玉道:“大人,草民还有证人,证明这罪状的确是严胤亲口所言。” 第323章他不认罪 聂知州坐直了身体:“当真?快快,传唤证人到场。” 聂知州瞧着那一桩桩一件件画押的罪状,眼睛发亮,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就算是重审也没什么,毕竟到了最后,功劳只需要他稍加动动手脚,就可以全部是他的了。 银针杀人,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毕竟那么细银针竟然能杀人? 说出去,根本就不信啊。 只是聂知州却又不确定到底这证人真的能证明吗? 可等证人一个个走了进来,聂知州傻眼了。 整个围观的百姓也傻眼了,他们有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们是不是看错了?他们竟然看到了青州有头有脸的十个老爷竟然都来了? 今个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要是以往,除非是有大型的捐赠才会出现主持,这次竟然都…… 严胤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翻身了,他在这青州混了一年多,那十位老者多有信誉,说话多有分量,他一清二楚。 就是因为一清二楚,他才更知道自己完了,主动坦白也许还能求个宽大处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聂知州看到这十位老者,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激动的差点站起来,被师爷按住了,才勉强坐在那里,“你们……都是来作证的?” 可、可怎么可能这些人都知道? 这、这也太……邪门了吧?  为首的老者上前,“回禀聂大人,我们的确就是证人。当日抓到这凶犯的时候,刚好我们在宁府也就是宁老爷那里商量一位商贾捐学堂,不巧,刚好听到了姚大人开设私堂审讯案件,我们在隔壁把全过 程都听到了。正如这罪状上所言,一般无二,我们也愿意作证,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众人听到老者的话,更加疑惑了,有人忍不住询问:“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许老夫人是如何遇害的?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人来询问?我们着实好奇的很啊。” 聂知州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想到这件事怕是他们青州的大案了,于是低下头,朝着严胤问道:“本官且问你,这罪状上所言,你可认罪?” 严胤低着头,蔫蔫的:“草民……认罪。” 聂知州猛地一拍:“好!很好!来人啊,立刻去许家把另外一位嫌疑人许家许殿文,许家大夫人苗氏抓捕归案!” 立刻有衙役上前,行了行礼,转身就出了衙门口。 众人听到许殿文以及苗氏,都忍不住道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等待抓捕的过程中,聂知州让人给十位长者安排了位置,他们在青州都是有地位的人,自然见了他也不用行礼,需要礼遇。 为了让案件明朗,聂知州咳嗽了一声,摆摆手,让师爷拿过认罪书,开始从头到尾,一条条一桩桩说了出来。 众人从最初的兴奋,越听却是越沉默了下来,到了最后听到苗氏竟然跟许殿文也就是许老大竟然毒害亲母,气得差点暴动了起来,愤愤骂着“畜生”“大逆不道”“枉为人子”等等…… 义愤填膺的众人差点让聂知州压都压不住。 拍了好几次惊堂木,说要把再乱喧哗之人给赶出府衙,才冷静了下来。 只是众人也忍不住齿冷,如果这认罪书上所言都是真的,这才是真真让人心寒。 这许氏如果真的是这般被害的,那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的绝望…… “我就说你们还不信,我那亲戚偷看了一眼,死的时候那许氏可都是睁着眼的,老吓人了。” “对对对,先前打更的说看到许氏的冤魂了我还不信,如今一听……死得这么惨,要是我,我也要化作厉鬼找人寻仇了,简直丧心病狂啊。” “这许家老大也太不是东西了,简直……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没听认罪书上说了么,这严胤……是他那亲爹呢,对方买通了那苗氏,先下的手,对方后来看已经如此了,败露了怕是也活不成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可那到底是他生母啊,这也太心狠了!畜生不如啊!” “……” 众人的声音压低了些,却也传入了楚轻几人的耳中,先前就已经觉得齿冷,如今再听一次,梁玉的眼圈红得不行。 不多时,许老大与苗氏就被带到了,只是随着两人来的,还有许家的另外三个兄弟,还有已经醒过来的赵恭,也就是许老夫人后来入赘的夫婿。 那赵恭身子骨还不行,躺在担架上,被许老二与赵老四一起抬进来的。 赵老三则是被推着进来的,他从去年身体就不怎么好,如今若非得到了消息,他大概还卧病在床,可此事事关他母亲,事关他兄长,他怎么也要过来一趟。 只是在许老大与苗氏来的时候,众人在他们两人经过的时候,差点没冲过去鞭打,被衙役给拦住了,才让对方免于被揍死。 许老大看到跪在大堂正中央的严胤,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垂着眼,表情并未变过分毫。 两人在严胤身后跪了下来:“草民许殿文/民妇许苗氏……见过大人。” 聂知州一拍惊堂木,让众人肃静,“你们二人,可认识面前这人?” 聂知州指的是严胤父子两个。 许老大表情淡定的很,如果只是从外观上来看,根本不像是凶手。 他抬抬眼皮,看了严胤父子两个一眼:“认识,他们是草民的生父与后弟,见过一两面,因为他们孤苦,所以照拂过几次,可是出了什么事?” 聂知州道:“可是这人却是认罪说……与你与苗氏两人合伙杀了你的生母许氏,你可认罪?” 许老大抬抬眼:“大人这话可就冤枉草民了,草民的生母难道不是莫娘用巫蛊娃娃害死的吗?” 众人差点又炸了,被惊堂木一震,没说话了。 莫娘却是忍不住了,回头红着眼怨恨地盯着许老大:“大哥,大嫂你们也太心狠了,为了自己脱身,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方法陷害于我!” 许老大头也未抬:“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莫娘咬着牙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打断了:“肃静。” 随即聂知州看向梁玉:“你可有别的证据证明这许殿文谋害亲母?” 梁玉抹了一把眼:“草民有!草民说的证据,就是草民的姑父……赵恭。” 聂知州道:“传赵恭。” 随即,许老二与赵老四抬着赵恭上来了,赵恭勉强抬起身,对着聂知州抱了抱拳:“大人……草民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见礼了。” 聂知州看如今这情况,众人可都盯着呢,他表演好这个父母官:“本官不是迂腐之人,你身体不适,就躺着回话即可。” 赵恭咳嗽了几声,“草民遵命。” 聂知州问道:“本官且问你,你何以证明许殿文与这苗氏谋害许氏?” 赵恭红着眼圈,刚张开嘴就猛地咳了起来,缓了很久,才哑着声音道:“草民……是亲眼见到的。” 聂知州挑眉:“哦?此话怎么说?”  “草民如今不良于行,就是拜其所赐。十多日前,草民看内子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就提议换个大夫,只是这逆子……一直不肯换,于是,草民就心生疑惑,觉得不对。只是没有怀疑到他敢谋害内子性命,只是后来又过了两日,草民觉得这苗氏与逆子争吵,提到什么疼痛银针,怕是察觉等等……就觉得更加奇怪,而且草民心里不安心,就拿了内子喝得汤药,找了外面的郎中去看,郎中说里面多加了安神的药物,只是多了些,怕是会让人昏昏欲睡,草民心里觉得奇怪,以为是他们想让内子睡得好一些,在此之前,内子整日整夜疼的睡不着……于是,草民就偷偷去问这逆子,怕误会了对方,结果……结果……竟然刚好让草民看到……看到这苗氏!竟然趁着内子昏睡,竟然往内子的体内刺入那么长的银针啊……”赵恭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猛地咳嗽了起来,大殿上,竟是静得一根针都听得见,众人气愤的表情几 乎要将那两人生吞活剥了。  赵老四给赵恭抚着后背,让他好一些,才听到赵恭老泪纵横的继续道:“只是还未等草民说出什么话,就感觉后背上被人敲了一下,草民回头,就看到这逆子拿着一根木棍……后来,草民就被关了起来 ,以生病为由,可每日却有人给草民送来药物,硬逼着草民去喝,后来草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清醒了之后,才知道……草民竟是被人喂了能制疯癫的药物,这些时日一直疯疯癫癫的……” 聂知州听完了,也觉得后脊背都是寒意,猛地看向许老大:“许殿文,你可知罪?赵恭所言,可是真的?” 许老大静静垂着眼,听到聂知州的话,面无表情道:“不认,他此番所言,皆是一派胡言!” “你!”赵恭气得又忍不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许老大继续淡定道:“他是草民的后爹,自然偏向他另外两个儿子,草民若是出了事,这许家的家业自然大半就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他说的话,怎么能作为证据?” 第324章一封遗书 “大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难道这三十多年来,父亲对你的关怀与疼爱,你全部都忘了?”许老二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家大哥,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说出这般忤逆不孝的话。 许老大慢慢转过身,静静看了对方一眼:“大哥倒是想问你,到底我才是跟你同父同母的兄弟,还是他们?”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都是母亲生的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忘记了当初这严胤怎么打我们的了?正是因为小时候他险些因为落第之后醉酒将母亲与你我打死,母亲才不得已净身 出户,带着我们一起逃离了那里?如果不是母亲,我们早就死了!”  许老二气得猛咳了起来,“先前我只觉得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这么多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要过半百了,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先前你非要让这两个人进府,你可怜他们,可谁可怜当年差点 因为被赶出严家,险些饿死的我们?谁来可怜母亲一个弱女子,为母则刚的把我们给拉扯大?” 许老大静静听着许老二说完,眼神里有复杂的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冷静:“我也从未否认过这些,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污蔑我谋害亲母。” 许老二失望的摇摇头:“到现在你还在狡辩,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就算是严胤他们是假的,赵叔的为人难道你我不清楚?他如何会冤枉于你?” 许老大冷笑:“老二,你这是非要让大哥认罪,让大哥死吗?大哥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认。”  许老二气得不行,被赵老四给拦住了:“二哥,你说得再多也没用,他本性凉薄又自私,多疑又狡诈,他骨子里把严胤的那些遗传了十足十,只是这些年,他表现的太好,又善于伪装罢了。他既然能狠 得下心杀了母亲,你觉得他会自己承认自己做下的那些恶事吗?”  许老二的身体晃了晃,眼圈泛红,“大哥,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她是我们的母亲啊,赵叔这些年来,把我们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照拂,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从始至终,对方在 你心里,竟然都只是……一个后爹吗?”  许老大静静地听着许家兄弟的指责之后,才冷笑一声:“你们自然是骂我了,你们如今信他,我说什么你们自然都不信。可二弟,我们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你说他对我们好?可你知道他背地里如何 蛊惑母亲,让母亲留个近乎大半的家业给他?这就是他所谓的好心?这就是母亲所谓的公平?” 许老大这句话一落,在场的几兄弟包括赵恭在内,都是一愣。 许老二愣愣的:“大哥,你在说什么呀?” 他转过头去看赵恭,发现赵恭眼底也露出一抹诧异,随即就恍然大悟一眼,眼圈却更红了,锤着胸口,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哀伤难过的氛围。  许老大嘲讽:“还装,若非我的夫人亲耳听到你与母亲的对话,大概也被蒙在鼓里,没想到母亲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为了你这个老家伙迷了双眼,竟是把大半的家业留给你,怎么,现在来装可怜了? 也是,这些年你一直装的都很好……”  苗氏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咋呼道:“就是啊,公爹,你说说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你拿着那些家产做什么?还偷偷摸摸的,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的因为我家老爷挑大头,当许家的当家,照拂三个兄弟,结果呢,看着的确是分给我们老大老二的多了,你们老三老四都是地契与房契,可实际上的,老夫人这心……可偏的很呢,竟然把先前偷偷积攒的家业的四成,竟然都留给了你!这心……偏到天上去了 !” 赵恭指着咄咄逼人的苗氏,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赵老四连忙搀扶住他,替他抚着心口:“爹,您别气,别气……当心身子啊。” 赵恭深吸了几口气,猩红着眼瞧着苗氏,竟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苗氏以为对方无话反驳,得意道:“大家也都看看,这老夫人当初那么偏心,如今……你们还合起伙来冤枉我们杀人,这也太过分了吧,指不定,婆母就是被你们合伙给害死的!”  “闭嘴!”姚宗平听不下去了,“你这毒妇,就算是偏心又如何?这许家偌大的家业,难道不是许老夫人挣下的,她就算是把所有的都给了赵恭,那是她的自由,与你何干?你们就能为了那点子家产,杀 人?你们才是十恶不赦的该死之人!” 许老大瞳仁缩了缩,却是没说话。 聂知州听得一脸懵逼,拍了一下惊堂木:“苗氏,你这话到底是何意?”  苗氏委委屈屈的开始喊冤:“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奴家这死去的婆母,心可偏着呢,几个月前,奴家可是亲耳听到,她与公爹说什么‘那四成的金银可都收好了’,你不知道,当时奴家听 到,心都凉了,我们老爷劳心劳肺的为这个家,结果呢……转头,婆母竟然把四成啊,足足四成给了公爹,这……简直……”  赵恭气得猛地咳嗽了几下,才咬着牙,死死盯着一言不发的许老大,手指愤怒地指着他:“好!真好!好你个许殿文,原来,你竟然只是听了这妇人一面之词,竟然连亲母都害,你心有疑惑,为何不去 问你的母亲?你若是问了,她难道不会告诉你缘由吗?” 许老大没说话,显然,根本已经无动于衷了。  赵恭深吸一口气,看向也疑惑不解的三个儿子,拍了拍老二的手背:“老二,老大既然怀疑我与你三弟四弟,那么,你就亲自去一趟先前许家铺子的四个老管事,他们如今年岁已高,你且同他们讲清楚 ,就说……事关老夫人临死前交代的事,他们就明白了。” 许老二红着眼圈颌首:“是。” 许老二回头深深看了后背听到这话莫名一僵的许老大,抹了抹眼,很快就离开了。 众人心里虽然疑惑,可三观还是很正的,本来也觉得这许老夫人为何要留这四成的金银,难道真的是偏心? 想给自己的夫君留点东西? 后来听到姚宗平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这整个许家都是许老夫人的,就算是都给了又能如何? 不多时,许家铺子先前的四个老管事就已经被请了过来,只是随即而来的,是他们身后抬着的足足十个箱子。 等那四个老管事进来之后,让下人把十个箱子一一摆在那里,他们拄着拐杖,年事已高,早就不管事了,如今管事的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只是他们是最早跟着徐老太太的,所以,许老太太极为信任他们。 四位长者到了近前,朝着聂知州揖了揖手,就要跪下,被聂知州阻止了:“诸位年事已高,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四位老者倒是也不客气,点点头,竟是看也未看许家老大,而是走到赵恭面前,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喊了声:“老太爷。” 不知为何,因为这一声,赵恭的眼圈更红了,闭上眼,“劳烦各位了,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公布吧。” 四人对视一眼,颌首:“是。”  说罢,为首的老者抬抬手,顿时,先前抬着那十个箱子的下人,立刻一一打开了那十口箱子,只是等箱子打开了之后,顿时众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十口箱子,竟是五箱子金子,五 箱子银子。 金光灿灿的,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许老大说的那四成金银,真的是……只是,既然是偷偷给的这赵恭,为何会在四位管事的手里? 那四位管事随后则是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许家老二:“二老爷,既然大老爷不信,那于情于理,让你来念,应该是比较稳妥的。本来,这封信,应该是交给大老爷的,不过……看来不给也罢。”  许老二慢慢接过那封信,慢慢展开,可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可却拼命忍住了,随后许久,才咬着牙看了眼许老大,哽咽着一句句念了出来:“吾儿……殿文……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 候,母亲大概已经离世了,而你如今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你的生意出了问题;还有一种,就是你的生意比母亲在世的时候,还要好,那么这些金银也就无所谓了。  不要怪母亲留了这些金银,毕竟……当初母亲把许家交给你,同时,也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可你二弟心慈手软,虽然有天赋,却不如你有手段;你三弟身子骨不好,四弟更加纯善,都不是做生意的料, 所以这许家的铺子,只能交到你手上。可是……这生意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母亲怕你一万一蹶不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只能留下了这一后手。  如果你失败了,不要气馁,当年母亲白手起家,也做得很好……你与老二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大不了就重新开始……这些金银,我交给你赵叔与四位管事了,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会在你危难之际,帮你渡过这一次……还有你赵叔,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喊他爹,他其实一直把你当成亲子……” 第325章俯首认罪 许老二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泣血,而许老大从听到最开始一句话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越是往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这些金银怎么可能是留给他的? 怎么可能是留给他的?! 明明就是母亲偏心,想要给老三老四…… 肯定是假的,这封信肯定是假的…… 只是他摇着头,眼底却有泪喷涌而出,让他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模糊着。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沉寂,不少人偷偷抹着眼泪,瞧着许老大几欲崩溃的眼神,又觉得快意,却又觉得对方可怜,他虽然有个畜生不如的亲爹,可他有个好娘亲,有个好后爹,竟是连百年之后他可能会 遇到的危机都想到了,可是他呢? 不过是听信了这严胤的一面之词,不过是听信了这苗氏的床头风,就晕了头脑,不顾亲情,不顾伦理,竟是做出弑母的恶事!  许老二也哭成了泪人,继续哽咽着念着,最终到了最后:“……老三老四,你们也不要怪母亲,你们着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是母亲留给你们的,足够你们富足一世。人生知足常乐,你们都会过得很好 的。” 许老二念完了,捧着信,哭着跪在地上,朝着大堂外,哭嚎了声:“娘啊……”  许老大随着对方这嘶哑的一声,猛地倒在了地上,满眼的崩溃与难以置信,他突然爬了起来就朝着许老二踉跄着冲了过去,在许老二愤怒的目光下,夺下了他手里的书信,瞠目圆瞪,迅速地看着那封 信,只是越看,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崩溃,到了最后,整个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众人瞧着他这模样,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牙,就看到那许老大突然仰起头,嘶吼了一声:“啊——” 随即,猛地歪过头吐出一口血,竟是硬生生往后倒了下去。 “大哥!”许老二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连忙爬到了对方倒下的地方。 看着对方瞪圆着眼,死死盯着上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哆嗦着唇,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他的手颤抖着在半空中乱摸。 赵老三赵老四站着没动,可看到这一幕眼圈也红了,赵恭不忍心,可又怨着恨着对方,偏过头,干脆不看。 许老二握住了他的手:“大哥……” “扶、扶我……我……起……起来……”许老大虚无缥缈的声音让人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整个大堂静得出奇。 许老二流着泪把他扶了起来,就看到许老大撑着身体,竟是朝着一脸懵逼还没回过神的聂知州跪趴了下来,声音低而清晰:“罪……罪人……许殿……文……弑母谋……财,俯首……认罪……” 这句话一落,众人却并不如先前那般快意,瞧着这许老大竟是觉得可悲可叹。 可可怜之人却又可恨之处,偷偷抹了下眼,想说什么,想叫好,可那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竟是说不出来。 他们瞧着不远处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蔫蔫的严胤父子两,心想,若是没有再遇到这两个人,许老大对自己的母亲信任一下,他能不这么自私一点,也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聂知州听到许老大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让师爷赶紧去让他画押。 等许老大的血手印摁在了上面,他终于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整个大堂顿时乱成一团,楚轻抿着唇,眼圈泛红,即使破了案,可心里竟是半点轻松也没有。 看着悲痛欲绝的许家人,轻叹一声,手却是被人给突然握住了。 楚轻转过头,就对上了李天啸的墨瞳,握紧着她的手,没说话,却像是无声的安抚。 楚轻勉强露出一抹笑,李天啸拉着她从人群走了出去,这件案子已经与他们无关了,后续的事情应该很容易解决了。 因为青州这件案子太过让人愤怒,所以去的人很多,等他们出了府衙,反倒是街道上很清净,他们并排走着,楚轻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别的,竟是忘记把手抽出来。 两人像是寻常的夫妻一样,静静地沿着这条道就那么走着。 天一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多话,直到天黑下来,楚轻才彻底把心底的难受排解了出来:“谢谢。” 她声音有点低,李天啸忍不住笑了,让楚轻疑惑地偏过头去看,“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当了这么久的提刑,见惯了世间的悲欢离合,早就看淡了。”李天啸静静看着她,可眼底却是攒动着极浓烈的感情,让楚轻一时间无所适从,却并没有移开。 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望着对方眼底的光,里面清楚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仿佛满天星辰,耀眼的让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李天啸在她终于想开口之前,阻止了她:“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阿轻,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并非无心,为何……你不愿意?你别急着拒绝我,如果这次能够斗败刘太后……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等那时候,你师父的仇报了,身无牵挂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楚轻眼底有星光闪过,转瞬即逝,她嗓子哑的说不出一句话,胸口像是压着千斤石,可她突然就想到了许老大先前绝望崩溃的眼神,也许,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站在原地踟躇不动,而他却在一步步朝 着自己靠近。 楚轻突然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许久,她听到自己哑着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楚轻没敢看李天啸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立刻就答应了,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沉沦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可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她到底在怕什么?  如果师父的仇抱了,在同意之前,她会告诉他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他愿意接受自己,那么她就接受;即使以后他做不到,那么……她就会离开,隐姓埋名,像师父一样,在一个小地方当一个仵 作,一别两边,再也不见。 可在此之前……她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楚轻没有抬头,可李天啸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骤然急促的呼吸以及难以言喻的激动,让楚轻也忍不住笑开了。 许老大后来醒来之后,亲自交代了所有,正如严胤先前所言,他先是说通了苗氏,随后因为偷听到了谈话,告知了许老大,随后苗氏与严胤先合伙动手,最后许老大才一咬牙狠下了心。 翌日聂知州当堂宣判,严胤、苗氏、许殿文谋财害命,罪大恶极,判秋后问斩,严匈知情不报,判了流放。 姚宗平处理完事情已经是两天后了,他们同宁老爷辞行,宁老爷也感慨不已,“这次的事,多亏了姚大人,否则……怕是老夫人真的要冤死了。只是那许家老大……哎,着实……” 宁老爷终究再也说不出指责的话。 许老大在大堂上晕倒之后,身体竟是一日日衰败下来,宁老爷昨日宣判的时候过去看了眼,竟是一夜苍老了十多岁,明明还是精壮之年,瞧着竟像是六七十岁的老者,瞧着竟是再生不出半分责备。 他做了错事,也受到了惩罚。 姚宗平摇摇头:“这次还是多亏了这位萧夫人……若非她坚持,怕是还……” 姚宗平也感慨不已,只是可惜了这次的功劳又便宜了聂老儿,可是到底这次对方没耍花样,算是给许氏报了仇,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等一行人告辞出来,姚宗平转过头看了看,发现没看到梁玉:“梁老爷呢?” 陆桓道:“梁老爷在帮着处理许家的事,赵恭打算把那十箱金银全部捐出去盖学堂以及别的善事。” 姚宗平半晌没说出话,叹息一声,随从楚轻等人开始往远河镇走。 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心情也格外的沉重,只是到了远河镇,楚轻看对方的心情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幽幽开口:“姚大人,还有最后一件案子。” 姚宗平本来正感念,突然听到这一句,表情像是被噎了一下,幽怨地看着楚轻:“萧夫人,你怎么就能这么败兴呢?” 楚轻笑眯眯道:“姚大人这是打算耍赖?” “怎么会?”姚宗平立刻摇头:“像本官这样一言九鼎的人可不多了,既然答应了你,自然说到办到,现在这不是还有一件案子么,等三件事了了,本官肯定告诉你……那谁的下落。” 楚轻深深看了姚宗平一眼,“希望如此。姚大人不要企图欺骗我,否则……” 楚轻没继续说,只是那笑眯眯的模样,让姚宗平抖了抖,莫名想到了笑面虎。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这萧夫人一个娇滴滴的夫人,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到时候是打算随便说个地方骗她的吧?  只是姚宗平没注意到楚轻视线在落在他身上之后,随即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桓一眼之后,才缓缓移开了目光。 第326章箱中白骨 姚宗平与陆桓回到了府衙,受到了衙役的热情在欢迎。 “大人,您这次可真是太太太厉害了。竟然这么难的案子,都让您给破了!” “对啊,这件事可传遍了整个青州以及下面的各个县镇,大家都传的越来越邪乎……” “就是就是,这次我们远河镇可真是长脸了。” “……说是什么巫蛊娃娃害人,结果竟然还是人,还是大人厉害,火眼睛睛的,直接就看出来了!” …… 众人夸的姚宗平脸上发烫,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这次主要就是多亏了萧夫人,否则,别说是破案了,估计,连看都看不出来。 可惜,对方不肯给他当师爷,否则……这远河镇以后被治理的多好啊。 姚宗平去也知道分寸,低咳一声:“你们这次想多了,是人聂知州能耐,本官……其实没做什么。” 萧夫人说了,低调。 再说了,这次聂老儿肯给他脸子?肯定对方最后把功劳全部都占了。 算了,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本来破案的也不是他,人萧夫人都不在意。 如果继续传下去,等上头发下奖赏,他才是反而更丢人。 衙役懵了:“啊?” 姚宗平低咳一声,“以后比乱说了,这次……是聂知州办的。” 姚宗平咬着牙,嘱咐了一番,跟陆桓回了书房。等回去,一屁股坐在那里,撑着脑袋感慨:“你说这萧夫人,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陆桓慢慢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姚宗平嗯了声,看陆桓眼底浮掠着不安,安抚道:“你放心,等第三件案子一完,我就想个地方让他们去找。等他们一走,你就去别的地方躲些时日,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 陆桓垂着眼:“可……大人,其实我……”  姚宗平看他脸色不对,猛地站起身走过去,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不会想去告诉她你就是……就是……我不许!谁知道他们到底打算找你做什么?你不许去!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下来,你要是敢再 去送死……我就!我就陪你一起去死好了!” 姚宗平说得很是严肃,吓得陆桓一跳,他仰起头,眼圈忍不住红了:“这些年……我连累了你这么多年……我……我……”  “胡说什么呢?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了,当年你不还救了我么?好了,多大点事,如果到时候真的被找到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我就嚷嚷的全天下人都知道,看那老妖妇还要不要脸!”姚宗平说 话一直粗俗,平日里陆桓都会纠正,可在那人身上,陆桓恨不得一起骂,只可惜,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君子之德风让他说不出那些字眼。 姚宗平看他脸色好看了很多,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左右我们如今孤身两人,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忍心以后让我一个人吧?” 陆桓红着眼,终究没再说出什么丧气的话。 而另一边,楚轻与李天啸等人也回了客栈。 天一等人奇异的发现皇上自从回来之后,似乎心情特别好。 忍不住几人对视几眼,难道楚姑娘已经答应皇上了? 可看两人之间又与平常无二,未见任何亲昵。 这着实让天一看不懂。不过,很快两封信就交到了天一的手里,他看了看信来的地方,不敢耽搁,敲响了房门:“老爷,夫人,属下有事禀告。”  李天啸的声音传来,等天一进来时,就看到楚轻与李天啸一个坐在桌前看医书,另外一个则是在软榻上摆了矮几在自己下棋,走过去,对着两人分别躬了躬身:“老爷,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先前让查的 关于这陆桓陆先生的事,另外一封……是潘文将潘知州递上来的。” 楚轻与李天啸一愣,对视一眼,楚轻放下医书,朝着软榻走过去,坐在了李天啸的对面。 李天啸接过天一递过来的两封信,随手把其中一封给了楚轻。 天一不经意瞧见了,却也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却是起了涟漪,皇上与楚姑娘看来的确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楚轻接过来的时候也是一愣,可抬眼看到李天啸并无所察的反应,仿佛一切本来就应如此,莫名的耳根红了一下,也就垂着眼,展开了信。 她手里的这封是关于陆桓的,依然与先前的调查结果一般无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当年陆桓无意间救了衙门着火差点烧死的姚宗平,可她怎么想都觉得以姚宗平的个头,就算是要救,也是姚宗平救陆桓才对。 更何况,这姚宗平对陆桓的那种重视……还有两人之间的默契,总让楚轻容易多想。 “可查到什么了?”李天啸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过来。 楚轻愣了下,随即摇摇头:“与先前没什么区别。” 李天啸道:“也许是我们多想了,这陆桓……不一定就是华伦。” 楚轻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放弃了没有,“不说这个了,潘大人可说什么了?先前那陵墓到底是谁让修的?” 李天啸笑笑:“快了,潘文将把这些时日的事交代了一番,那些被囚禁的商贾已经被放回了籍贯,能追回的银钱也如数交还了下去……至于上头那人到底是谁,他说有点眉目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楚轻这才松了一口气:“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绝不可姑息。” 李天啸挥挥手让天一下去了,安抚她:“自然,等找到华伦,回了京,朕一定要好好跟这些人都算算总账。” 楚轻嗯了声,只是不知道等三件案子了了之后,姚宗平这老狐狸会不会老老实实把华伦的位置交待出来。 姚宗平出去数日,府衙挤压了不少零碎的小案子,他回来之后就直接埋头开始处理了,楚轻一行人反倒是清闲了下来,开始在远河镇闲逛。 只是这一日等他们行到一处河边,竟是发现热闹非凡,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们站在一个山坡上往下看。 发现几条游龙舟仿佛几根羽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围在河周围的人,则是在吆喝加油。 “赛龙舟?今个儿是端午?”李天啸偏过头,去看楚轻。 楚轻摇头:“还有两日才到。” 天一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禀告:“老爷,夫人,后日端午这里要举行赛龙舟,这些是先准备的,估计是先提前演练一番。” 楚轻笑笑:“倒是挺好看的。” 李天啸也应了,“姚宗平虽然大才没有,不过……这远河镇的确是治理的不错。” 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只是这一条,就足以证明对方是个好官。 可惜是个奸诈的老狐狸,如果能告诉他们华伦的所在,就更好了。 不过,对方不知他们的身份,能不畏威胁,跟刘太后的人抗争了这么久,也能证明对方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是以他们才答应了对方三件案子的要求,并未逼迫他说出来,而是让他心甘情愿的说出。 楚轻与李天啸等人看了一会儿,这河并不大,热火朝天的,他们看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了。 不过,就在这时,下方围的近的百姓,突然热闹了起来,围在一处。 楚轻与李天啸等人站得山坡上,倒是看得清楚,这些人是发现了一口箱子,大概是从河里飘上来的,这些人围着箱子,似乎挺好奇怎么河里会有这么一口箱子? 有胆子大的,直接把箱子四周早就腐蚀的快断掉的绳子给随手拽开了,就要打开这箱子。 楚轻却是皱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箱子古怪得紧。 谁会无缘无故地扔这么一个箱子在河里?如果是从上游不小心坠落飘下来的,何以绑着绳子? 她眯着眼,瞧着那些人开始往河岸边把箱子搬过去,只是这箱子似乎很沉,竟是几个大汉才勉强搬了起来。 楚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天一,速度去衙门找姚大人,就说有案子了。” 说罢,与也意识到什么的李天啸一起,开始往下面走。 他们走的速度不慢,可止不住这些人好奇心重,已经把箱子给搬了上来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那锁扣早就腐蚀的用石头一砸就断掉了,等楚轻与李天啸几人挤开人群走过去时,为首的大汉已经把箱子打开了,可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数声尖叫响起,那最先打开箱子的大汉,也吓得一屁股蹲在 了水洼里,浑身只哆嗦。 只见那箱子里,竟是躺着一具白骨,身上被压了无数的石头,密密麻麻间,森然可怖的骷髅头就那么望着他,吓得他哇的爬起来就往河上跑。 楚轻与李天啸迅速上前,把箱子给盖上了。 “大家别慌,姚大人已经在路上了。”楚轻看众人被吓得频频往后躲,怕引来慌乱,安抚。 众人听到姚大人,稍微安下心。  姚宗平来的很快,一行人拨开人群,很快就到了楚轻面前:“尸体呢?” 第327章再次试探 楚轻指了指身下的箱子,为了怕再引来众人不安,她没有再打开过。 姚宗平看到那口箱子,愣了下,靠近了楚轻,小声问道:“还真有尸体啊?” 楚轻点点头。 姚宗平看了一圈众人,看到他们不安的眼神,知道怕是大家都看过了,一摆手:“来人,把箱子抬回去府衙。” 楚轻一行人也跟着姚宗平去了衙门,姚宗平在楚轻跟过来时频频看过来,知道对方是在等自己开口,可……可他又想着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万一这萧夫人不好打发,到时候……怕是不好弄。 直接笑了笑:“小案子小案子,萧夫人萧老爷该怎么游湖还怎么游,本官先去找仵作。” 楚轻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宗平。 姚宗平莫名被对方看得头皮发麻,心虚道:“咳,怎么了?” 楚轻慢悠悠道:“没事儿,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楚轻也也不多待,直接就跟李天啸等人一起朝外走。等走远了,李天啸回头看了眼姚宗平,发现对方还偷偷往这边看,看到李天啸回头,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了,匆匆带着人进了衙门。“你怎么不跟着 进去?这件案子了了之后,就能直接让他说出那华伦的所在。” “他现在不愿意我们插手,那就不插手。”楚轻也看出姚宗平在拖延时间,可如果这次是自己非要破,最后反倒是会给姚宗平借口,到时候一推二说自己要破,他可没说。 那老狐狸还真说得出这种话。 李天啸点头:“那就这样继续等?” 楚轻笑笑:“不,最迟三天,他还会来找我们的。” “哦?”李天啸难得看到她这么自负的模样,“姚宗平破不出?” 楚轻道:“那尸体已经成了尸骸,至少死了不下七八年,因为在水中,死亡时间更加难以辨认。” 李天啸问道:“那就没有别的线索?” 楚轻:“没有,除了那些普通的石子,我刚扫了一眼,那白骨……你可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嗯?特别之处?”李天啸倒还真没太注意,“怎么,那尸体可是有什么问题?”  “尸体没问题,可杀人藏尸的却是有问题,那具尸体上并没有衣服。”杀人还记得把里面弄那么多石头,说明杀人的是个头脑很聪明的,否则,箱子即使扔进去,怕是早就浮上来,如此一来,多了这么 沉的石子,也就沉下去了。 他甚至还想到了可能尸体有被发现的一日,所以干脆把衣服等物全部都除去,不留丁点儿的线索。 这么一桩多年前的案子,死亡时间不明,身份不明,凭着一具白骨和一个破破烂烂看起来丝毫没有特别之处的箱子,她还真不担心姚宗平能破的出来。 李天啸很快就明白了楚轻的意思,想到姚宗平平日里破的案子,摇摇头:“看来,他又该头疼了。” 楚轻笑笑,这就不是她操心的了,对方既然拒绝了她先前的帮忙,那想要让她再来破,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果然,没等两日,第二天姚宗平就灰头土脸的带着陆桓来了,估计是怕丢人,没敢带衙役。 在陆桓面前,他是无所谓,再丢人的事他都做过。 只不过,姚宗平与陆桓这次来,却是直接碰了一个不轻不软的钉子。 “你家夫人不在?她去哪儿了?”姚宗平一脸懵,怎么这时候就不在了?  天一早就得到了吩咐,一本正经扯谎:“夫人与老爷出去游玩了,这不是姚大人昨个儿说的,说小案子小案子,让夫人老爷该怎么游湖还怎么游湖,所以,夫人觉得应该是没什么事,就带着老爷去附近 的镇子逛逛了。” 姚宗平差点没自己打自己一下,让他嘴贱,没事儿胡说什么。 他低咳一声:“那你家夫人何时回来?” 天一仰头望天:“这个……可就说不准了。夫人说了,大人你破案,可能时间不会短,所以,可能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吧。” 姚宗平彻底傻眼了:“不是吧?她去哪儿了,竟然要去这么久?” “这个……属下哪里敢多嘴。怎么,姚大人这是有事?”天一差点被姚宗平这天塌了的表情给逗乐了。 这姚大人看来还真是一个好官,不过是一桩旧案,已经数年了,就算是再拖上几日其实也没什么,可对方这么火急火燎的,怕是想让死者早日安心,抓到凶手。 姚宗平:“没、没事儿。” 姚宗平看向陆桓,哭丧着黑脸,瞧着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姚宗平看不出来,陆桓却是看出来了,萧夫人自然不可能真的会在这个关头出去,怕是昨日大人的话让萧夫人不高兴了,这是故意吓唬大人。 陆桓也不点破:“那我们在大堂等等吧,也许萧夫人天黑之前就能回来呢?” “啊?当真?”姚宗平瞬间满血复活了,拉着陆桓去了大堂。 天一让人立刻去给楚轻送信儿了,楚轻与李天啸倒是没走远, 不过是去看赛龙舟了。 先前那箱白骨,经过一天一夜,众人也没那么害怕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楚轻得到消息的时候,等了一个时辰,才跟李天啸晃悠悠的回去了。 一进大堂,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姚宗平飞也似的出现在了楚轻的面前,露出一个颇为讨好的笑:“萧夫人啊,你这是回来了?” 楚轻挑眉:“大人你不应该在破白骨案么,怎么有闲心来找我?” 姚宗平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不是……我们上去说?” 姚宗平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破不出来,是来求助的了。 楚轻倒是也没为难他,“那就走吧。” 等一行人上了楼,进了房间之后,门一关,姚宗平差点扑过去抱住楚轻的手恳求,好在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低咳一声,小声道:“那个……不知道先前萧夫人说想帮忙破案,还算不算?” “咦,姚大人不是说小案子么?我这两日身子骨不适,还是要靠大人你自己了。” “这个……这不是破不出来么。”姚宗平本来自信满满,不就是一个白骨么,结果仵作除了看出来是个女子的尸骸,别的一概不知,等把箱子里的石头都搬出来,好家伙,真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连一件识别的衣服都没有,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可能就算是有衣服也没法看了。 可好歹算是一个线索啊,结果现在…… 一共就三样东西,一个箱子,一具白骨,一堆石头。 姚宗平光是看了一夜,啥都看不出来。 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楚轻帮忙了。 楚轻敲了敲桌面,“这也是难办啊,本来么,我是想帮忙的,可这实在是身体不舒服……大人要不,自己再破破?” 姚宗平咬咬牙:“等不及了,先前不是说三件案子么,这还差一件。” “说是这么说,可这三件案子一了,大人你真的会告诉我那华伦的下落?”楚轻的一双眸子看似平静地盯着姚宗平,实则,则是落在他身后一步的陆桓身上。 不过显然让楚轻失望了,陆桓听到“华伦”二字,并无任何反应。 倒是姚宗平咬着牙:“这个自然,先前不都说好了么?” “可我不怎么信大人,要不……大人亲自写一封信如何,这件白骨案一了,大人就会告知我们华伦的下落。可若是说谎,那就……把陆先生让我们带走如何?” “你休想!”姚宗平黑脸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彻底变了脸色,“你们带他走做什么?这是我么跟你们的事!”  “那大人你又急什么?我不过是想让陆先生跟我们去京城教书罢了,这远河镇着实让陆先生的才能无法得以施展。”楚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她在试探,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这华伦必然与这 陆桓有关系。 姚宗平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转身就要走,却是被陆桓扯住了:“大人!” 姚宗平咬牙,“我们自己破!” 陆桓轻叹,本来就是他们不对,答应的好了,实则是打算骗他们,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萧夫人明显在试探。 如果大人不让他去,反倒是更加让对方怀疑。  陆桓道:“承蒙萧夫人看得起,不过我喜欢远河镇,不过大人已经答应了你们,就按照你们说的,如果真的找不到,那我……跟你们去一趟也没什么,全当时长长见识,不过,以半年为期,我还是会回 到远河镇。” 陆桓的态度这么坦然,让楚轻皱皱眉,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她笑笑:“行……那就如陆先生所言。” 姚宗平还想说什么,被陆桓给扯了一下,姚宗平看他一眼,虽然还是气得不行,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因为今日时间晚了,陆桓与姚宗平也没有多待,就告辞离开了。 楚轻瞧着两人身影许久,等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在陆桓快要踏出房门时,楚轻突然喊了一声:“伦哥儿……”  陆桓反射性的回头,瞬间面具下的一张脸惨白如纸。 第328章他真是他 等陆桓回过头的瞬间,对上楚轻一双沉静的凤眸,脑海里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可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带着面具,很快就回过神,依然笑得温和:“萧夫人刚刚说什么?可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吗?” 姚宗平本来没听清是什么,可瞧楚轻与陆桓这模样,眉头皱了皱:“怎么?” 陆桓摇头:“没事儿,大概是萧夫人想起来什么没说。” 楚轻深深看了陆桓一眼:“许是我看错了,那明日一早衙门见了。” 陆桓不知道她到底信了没有,随着姚宗平有些心神不宁地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很远,他的腿才一软,扶住了姚宗平的手臂。 “你怎么了?刚刚她喊得什么?”姚宗平当时正兴奋对方答应帮他,是以根本没有太注意。 陆桓垂下眼,不想让姚宗平担心:“没事儿,不过是随便喊了一声,大概是喊错了。” 姚宗平不信:“阿桓,你莫要骗我,你若是不说,我就回去问问那萧夫人!” 他大概是真急了,遇到他的事,他没有一件是不上心的。  陆桓张张嘴,大概也想到可能瞒不住姚宗平,如果对方真的已经怀疑,怕是……真的难办了。他垂下眼,面具遮住了面容,只能透过极小的缝隙,瞧见他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眼底的不安:“她 刚刚……唤我‘伦哥儿’。” 这是他小时候的乳名,一直陪伴着他长大,后来……出事了,他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可就像是当初那个名字一样,这些年陆桓这个名字,跟了他这么久,却就像是个一个可有可无的,不像是那个名字,从出生就像是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当时他根本就…… 姚宗平也想到了,咬牙:“这女人,太奸诈了!” 竟然敢诈阿桓。 他扭头就要回去找楚轻,被陆桓拦住了:“她许是只是怀疑,刚刚我已经糊弄过去了,至于信不信……”陆桓摇头,苦笑一声,“顺其自然吧。” 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知足了。 姚宗平咬咬牙:“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死也不会!” 陆桓薄唇颤抖的动了动,终究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可他……却不愿意连累他。 当年有这么一个好同窗,好兄弟能为他如此肝胆相照,他……已经很感念上苍对他的恩赐了。 哪里还会奢求更多? 而另一边,楚轻瞧着两人离开,才轻吐出一口气,只是脸上并未有半点喜色。 “怎么?你刚刚喊得什么?”李天啸看她脸色不好看,担心的问道。 楚轻揉了一把脸:“我只是试探一下,可没想到……真的让我猜对了。我喊得,应该是华伦的乳名。”她看过当初华伦的祖籍以及家境,说他是个富家公子,家境很不错,是以会起乳名并不稀奇。 一般来说,都会用哥儿,姐儿来喊,她本来就是试一试。 没想到…… 虽然当时陆桓的表情变得很快,可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一二:“皇上,我几乎可以肯定,这陆先生……就是华伦。” “什么?”李天啸坐直了身体,凤眸里溢出辉光:“你确定?” “……嗯。”楚轻把先前试探的话说了一番之后,突然想到什么,让天一拿来纸笔,把华伦与陆桓两个字给颠倒过来,“皇上,你把陆桓这两个字反过来念一下。” 李天啸皱着眉疑惑的念了声:“桓陆?怎么?” 李天啸许是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们这边对于字的注音不同,她刚刚也不过是心思一动,就把陆桓这两个音节调转过来之后,重新打乱排列,最后会发现,根本与华伦所用的字母一模一样。 世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应该是华伦当年想取一个化名,却又想与本名接近,是以误打误撞想到了这个是是而非,却只要仔细琢磨,却又觉得极为相像的字眼。 楚轻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李天啸听,李天啸也不傻,只是稍加一分析,就明白了楚轻的意思,眼睛大亮:“太好了!” 楚轻却是摇摇头:“皇上,不一定就好……就算是知道了,可我怕,想要把人带走,不是这么容易。” “为何?朕只要把身份一说,他当年被刘太后迫害,难道不愿意报仇吗?” “皇上觉得他既然躲了这么多年,不惜隐姓埋名,他即使有恨,怕是也不会想过报仇。”因为根本没法报,更何况,还有一个姚宗平。 她能看出来之间的交情很深,如果陆桓出事,姚宗平故意会直接鱼死网破。 而姚宗平则是陆桓的弱点,对方还在官场,他绝对不会出头,为对方招致祸患。 李天啸刚开始也只是高兴的了,静下心来这么一想,就明白了,顿时头疼了:“怎么办?” 若是华伦真的鱼死网破,那他们这一趟就更白来了。 他虽然想要早日让刘太后伏法,却也不想平白害了一条人命。 楚轻道:“先把第三件案子了了,看姚宗平怎么说。” 翌日一早,楚轻一行人来到了衙门。 姚宗平看到楚轻,想到对方可能猜到了什么,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可是,等对方验查过白骨,又瞧着不像是觉察到什么的。 姚宗平就狐疑不定,对方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姚大人,你老是看我作甚?”楚轻拿着一截手骨,问他。 姚宗平惊然间看到眼前森森的白骨,吓了一跳:“本官何时看你了?赶快看赶快看,到底有没有什么线索?”  楚轻耸肩:“这不是正在看?不过这白骨估计是看不出什么,不过从剩余牙齿的咬合磨损,大概年纪却是能看出来,死的时候二十到二十五岁,女子,小腿十岁之前受过伤,导致脚有些跛,至于死亡时 间,还需要再看。暂时就这么多线索,姚大人可以先直接张贴榜文,寻找符合条件近些年失踪的女子。” “可、可万一找不到呢?”姚宗平担心不已。 楚轻挑眉一笑:“放心好了,不出三日,保证让你拿到新的线索。”  “啊?怎么拿?”姚宗平觉得这压根就是天方夜谭,毕竟,这箱子他研究过了,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箱子,白骨……人已经成白骨了,谁知道是什么模样?压根就没有任何线索,想要有决定性的新线索,简 直……不可能完成的事。 楚轻却是笑笑,直接拿起了头骨,装进了一个带来的正方形锦盒里:“放心好了,说给你新线索就会给你新线索,三天内过来取吧,这段时间就靠你自己了,头骨我先带走了。” 姚宗平不在意这头骨,毕竟知道对方也不会弄丢,看楚轻要走,还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新线索,你先给我透透底,我这心里还踏实一点啊。” “还不知道成不成,你先查着。否则,到时候你白欢喜一场,这我可不负责。”楚轻虽然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万一恢复不了,就让对方白欢喜了。 “……好吧。”姚宗平勉强答应了。 等楚轻与李天啸一行人带着一个头骨出了衙门,李天啸也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做?” “也没什么,想要试试能不能把对方生前的容貌给恢复了。”楚轻笑笑。 李天啸凤眸微睁:“给白骨恢复容貌?你确定可以?”这怎么可能办到的事? 楚轻道:“老爷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 李天啸想到对方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忍不住眼底也带了几分惊喜:“你确定可以?” “不确定,不过有七八成的把握,不过到时候有个大致的容貌,找丹青画手稍加描绘出来,应该是个新线索。”也比这样无头苍蝇来找容易的多,也更加容易破获。 李天啸道:“若是真的恢复,这案子怕容易破获了。” 对方这么千方百计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怕是对方亲近之人,很容易被发现,是以才会如此,既然这样,一旦知道死者到底是谁,破获也不会掌握之中的事。  楚轻让天一去准备了陶泥等东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日,而姚宗平掐着时间,三天一过,一大早就直接带着陆桓过来了,看楚轻还没出来,在房间外急得团团转,“萧老爷,她这到底能不能行?还有 那新线索,你确定不给本官透露透露?” 李天啸却是比他淡定的多:“你且等着就是了。” 他是相信楚轻的,既然对方答应了要做,加上她对五官头骨本就了解的透彻,还有易容,自然有很大的几率。 对方说是七八成,据他对她的了解,怕是还保留了一些。 就在姚宗平急得要闯进去的时候,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楚轻眼底带着乌青,显然这三日并未休息好,不过眼睛却是极亮,转过身:“进来吧,看看你的新线索。” 姚宗平直接就冲了进去,可等进去之后,却什么都没看到:“新线索呢?” 楚轻指了指桌子正中央摆着的一个东西,用白布盖着,“喏,那里,自己去看。”  姚宗平迫不及待的走过去,猛地掀开了白布,可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仅是姚宗平,随后跟过来瞧见白布之下的东西的李天啸等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第329章兑现承诺 只见那白布之下,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女子紧闭双眼,眉清目秀的,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头,瞧着还真像是在安睡。 姚宗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到三日前萧夫人所言,惊愕不已:“这、这个……就是先前那带回去的头颅?” 楚轻笑笑:“怎么样?惊不惊喜?这样应该算是一个新线索了吧?” “太算了!”姚宗平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想伸出手去碰一碰,却又怕东西给弄坏了:“你、你你这是怎么恢复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对方的容貌的?” 楚轻道:“每个人的头颅都不同,自然出来的模样也不相同,不过是稍加修饰一下,本来没想过会这么精致。”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时本来想着,顶多也就七八成,不过一开始,她就停不下来了,等成品出来,连她自己都被惊艳了一下。 楚轻走过去,把头颅拿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装进了锦盒里:“这个就交给你了,找丹青师父把脸画出来,剩下的案子,想必对姚大人来说,应该不会很难了。” 姚宗平点头,只要知道这死者到底是谁,自然很容易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姚宗平捧着那装头颅的锦盒,动作小心又迅速。 陆桓是跟着姚宗平一起来的,他随着姚宗平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就对上了楚轻看过来的视线,楚轻对他笑笑,却没说什么,可陆桓还是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种让人心慌的光。 那种看透了他整个人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迅速回过头,抬步有些沉重的跟了上去。 他莫名有种预感,怕是这次……真的要逃不掉了。  姚宗平的动作很快,只花了四天的时间就把案子破了,不过这死者并非远河镇的,而是临近的镇子里的一个孤女,模样虽然不错,可小时候家里出了事,遇到了山贼,只有她自己逃了出来,不过却是 断了腿,一直没有嫁出去,和她同村的一个老光棍看上了她,这女子死活不从,那老光棍干脆就趁着一次黑夜来强的,没想到这女子抵死不从,就撞死了。 这老光棍怕事情暴露,干脆就直接把人扒光了,装进一个箱子里,趁着翌日天黑的时候,来到远河镇,直接给沉了底。 姚宗平把这个案子与临镇的县令一交接之后,大出了一口气。 这要是搁在往日,这案子估计就成了无头悬案了。 所以,姚宗平等案子一解决,就亲自带着陆桓等几个衙役前来感谢楚轻。 楚轻看着姚宗平笑:“谢就不用了,本来我们就之前就有协议,如今三件案子了了,大人该兑现承诺了吧?” 姚宗平愣了下,眼底的笑意退了去,皱皱眉,让几个衙役先回去了,带着陆桓踏进房间:“萧夫人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了些?” “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既然如此,三件事情了了,希望姚大人不要给我们为难。”楚轻慢慢坐直了身体,毫不畏惧的对上姚宗平不悦的眸光。 姚宗平知道自己理亏,“行啊,那就告诉你……” 说罢,姚宗平就要拿过宣纸想随便写一个地址给楚轻。 楚轻等他写完,看了眼那个地址,把宣纸慢慢撕掉了。 姚宗平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们已经找到了华伦公子。”说罢,她的视线定定落在了姚宗平的身后的陆桓身上。 姚宗平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眼,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桓怎么可能是华伦?” 楚轻轻叹:“华伦公子,你觉得呢?” 她这话是直接对着陆桓说的。 陆桓一直没抬头,听到这话,慢慢抬起头,看了楚轻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桓!”姚宗平大喊了一声,拉着陆桓就要往外走。 陆桓拉住了他,“大人,不用了,就算是再躲,还是会有被找到的一天的……”他躲了二十多年,也累了。 “你听我的!我先送你回去!我会解决的!”姚宗平咬着牙,觉得自己大意了,本以为这萧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没想到这人真是个人精,明明已经知道了,竟然装的跟不知道一样。 只是姚宗平根本还没能出门,天一等人已经挡在了门口。姚宗平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楚轻:“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轻道:“我们想让华伦公子随我们进京一趟。短则一个月,多则半年,定然会亲自再把人送回来!” “你觉得我会信?只要有我在,绝对不可能让你们把阿桓带走!”姚宗平一张黑脸恶狠狠的盯着楚轻,恨不得在她脸上瞪出一个洞来,以前怎么没觉得,这萧夫人这么讨厌呢? 楚轻道:“这难道不是姚大人你先前答应的?” 姚宗平直接道:“本官只答应了说出华伦的下落,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算是兑现了,本官可没说要让他跟你们回去!”跟他们回京?那绝对是有去无回的! 楚轻叹息一声:“姚大人,我们是想请华伦公子帮个忙,绝对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你且放心,我们也不是刘太后的人。” “那又如何?他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把他再带回去的!”姚宗平警惕地盯着他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陆桓瞧出了姚宗平的心思,却是突然按住了姚宗平:“大人,让我跟他们说几句吧。” “阿桓!”姚宗平不肯,他一向心软,万一被说动了…… 陆桓摇摇头:“让我说几句吧。” 姚宗平看到对方眼底的恳求,到底是不忍心为难他,深吸一口气,这才不甘不愿的让到了一边,只是依然极为警惕的盯着楚轻,生怕对方的人会把人抢走一般。 楚轻看得好笑,却又忍不住感慨,只是因为当年的同窗之谊,姚宗平能做到这一步,的确是不容易。 她轻叹一声:“姚大人,我们没有伤害公子的意思。” 姚宗平哼了一声,却是没说话。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自然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牵扯到陆桓,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楚轻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不好,转过视线看向陆桓,“公子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陆桓反倒是平静多了,他这些时日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我?” 楚轻看向李天啸,李天啸朝着楚轻点点头。 楚轻道:“我们是当今圣上的人。” “什么?”陆桓愣了下,“你、你不是……” “你们猜到了?是,我的确是去年信任的提刑府衙的提刑官余小楚。只是,我并非刘国舅的人,而是皇上的人。”楚轻并未暴露出李天啸的身份,怕有个万一,可就不妥了,皇上安危还是很重要的。 姚宗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这还说不是刘太后的人?!皇上难道不是刘太后的儿子吗?!皇上找他,有什么区别?” 楚轻却是摇头道:“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你们,也就不瞒着了,皇上……的确不是刘太后的亲生子。” 这下子,不仅是陆桓愣住了,连姚宗平也愣住了:“什、什么?难道当今圣上……”不是李家的人? 楚轻看出对方的想法:“不,圣上是皇家血脉,只不过……他并非刘太后所生,而是当年刘太后的嫡姐兰妃的亲生子。” 陆桓听到这句,身体颤了颤,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姚宗平扶着,差点就摔倒了。 姚宗平看到陆桓这模样,眉头皱了皱,一张黑脸不知为何更加黑沉了,咬着牙,半天没说话。 陆桓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好半天,才哑着声音抬起头看向楚轻:“当、当年不是说……兰妃难、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吗?为何……为何当今圣上会是……” 楚轻道:“这就是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陆桓瞳仁闪了闪,清澈的眸仁里带着想起旧事的迷茫与痛楚,对方这模样,让姚宗平垂在身侧的拳头忍不住攥紧了,可到底是一个字都未多言。 陆桓哑着声音继续问:“为、为何?” 楚轻道:“这也算是宫廷秘辛了,可既然说了,怕是要说清楚了……之所以说为何会因为这个来找华伦才子,是因为当今圣上要报生母之仇,而这个仇人……正是刘太后。” 陆桓戴着面具瞧不清楚表情,可眼底的神情却是骗不了人的,“难、难道……兰妃是、是被……被刘太后所害?”  楚轻颌首:“正是。当年刘太后为了争宠,不惜假孕,谋害嫡姐,不惜抢夺其皇儿成为自己的孩子,对外则说兰妃难产一尸两命,实则是被刘太后所害。不仅如此,刘太后为了让兰妃死后不得超生,把其尸身分成数块,手段残忍,着实令人发指,加上这些年刘太后与刘国舅窜通做下不少恶事……是以,当今圣上想要请公子你回京一趟,助圣上铲除恶人,还苍蜀国盛世太平。” 第330章死亦同墓 陆桓听到楚轻那句“为了让兰妃死后不得超生,把其尸身分成数块”的话时,腿一软,差点就那么摔在了地上,好在被姚宗平直接黑着脸撑住了,瞪着楚轻:“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姚大人,不是我非要说,这件事,一则关系到天下苍生,刘太后刘国舅不除,这苍蜀国永无宁日;二则,这些年刘太后一直不肯放过华伦公子,你确定你能保得住他一世?还是说,你真的宁愿他这样 躲在暗处一辈子,隐姓埋名,埋没了一身的才华?” “这不用你管!”姚宗平气得不行,托着陆桓的手臂,就要把人直接给带走,却被陆桓按住了手臂。 “阿桓……”姚宗平皱眉。陆桓哑着声音摇摇头:“不……大人,你、你让她说完。” 姚宗平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他低下头,瞧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偏过头,不再多言。 陆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如此……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也不过是废人一个……”  楚轻也有些不忍心,可想到刘太后与刘国舅这些年草菅人命、结党营私,甚至不惜想要让别人取而代之当皇帝,楚轻狠狠心:“不,你可以。因为……”楚轻顿了顿,瞧着陆桓泛红悲凉的目光,深吸一口 气,“当年……刘太后为你生过一个儿子。” 这句话一落,不仅陆桓向后猛地退了一步,姚宗平的脸色也大变:“什么?你疯了是不是?这怎么可能?”  楚轻道:“我并没有胡说,我们这次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们想让陆先生跟我们去一趟,一旦证实了是刘太后与陆先生的孩子,那么,我们就能以刘太后祸乱宫闱来讨伐她,这对把刘太 后拉下马有很大的作用。” “不行!”姚宗平想也没想就拒绝,“你们这么做,跟直接要了阿桓的命有什么区别?不,那老妖妇绝对没给阿桓生过孩子……” 陆桓的脸色却是已经变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抖,姚宗平狠狠瞪了楚轻一眼,直接把人往背上一扔,背起来就往外走:“别来打扰我们了,就算是本官死,也不会让阿桓跟你们去京城的!” 天一询问楚轻要不要拦着,楚轻摇摇头,天一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姚宗平把人给背走了。 “楚姑娘,为什么不拦住他们?”天一不解。 楚轻道:“这次的事,半点马虎不得,除非华伦自己答应,否则,他若是到时候不肯配合,依然没用。” 反倒是会打草惊蛇,让刘太后提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李天啸摆摆手:“你们派人守在衙门口,别让陆桓偷偷离开了,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 天一等人应下了之后,就很快离开了,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楚轻与李天啸。  “你觉得陆桓会同意跟我们去京城吗?”李天啸看向楚轻,难得看到对方眉头皱得紧紧的,对方没说话,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怕是她也没信心。这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了,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 可能引起改变。 楚轻以为陆桓至少很快就会过来向她寻求一个答案,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日,她也没在客栈里等到陆桓过来。  倒是天一回来了一趟,告知了楚轻一些关于陆桓与姚宗平回去之后的事情:“楚姑娘,这陆先生被姚大人带回衙门之后,就一直把自己给关在书房里,再也没出来过。水米不进,把姚大人给吓坏了,这 两日硬是给拼命灌了一些水,怕是……姚大人如今脾气很不好,怕万一有事,这姚大人会对姑娘不敬。” 楚轻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当年的事竟是对陆桓打击这么大。 她摆摆手,让天一他们继续去监视着,等人一走,揉了揉眉心。 李天啸握住了她放在一旁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你且安心,一切还有朕,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朕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到……” “皇上!”楚轻无奈喊了声,沉了沉心思,道:“如果,陆先生真的不愿意,那我们另想别的办法吧。” 她虽然很想让陆桓跟他们一起去京城,可如果对方真的不愿意,这样强行逼迫的行为,也是她所不齿的。 李天啸看出对方的想法,看出她此刻怕是心里也不好受,想了想:“朕听你的。” 楚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皇上你听臣的做什么?” 李天啸看她眼底的忧虑散了些:“爱卿你觉得呢?” 楚轻脸一红,没吭声,不过这足以让李天啸心满意足,至少,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再发展。 “砰砰砰!”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天一有些急切的声音:“爷,来信了,说是要让属下务必交给爷,是封加急密信!” “加急密信?”楚轻与李天啸对视一眼,他们来这边的行踪很密切,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难道是先前那陵墓有下落了? 李天啸连忙让天一进来,拿到信,迅速展开了,果然来信正是潘文将潘大人送过来的,只是等李天啸看完了,一双凤眸锐利暴怒,猛地锤了一下桌子,差点直接给拍成了两半。 楚轻不解,“怎么了?” 李天啸把信递给了楚轻。 楚轻接过来一看,可只看了一眼,脸色也沉了下来,潘大人的确是查到了那修炼的陵墓到底与谁有关,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与刘家有关! 刘家……可刘国舅不可能修建这么一座陵墓给自己,所以潘大人继续查,竟然发现,一直接触的竟然是宫里出来的。 那么……这陵墓到底是谁要建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刘太后建这么一座陵墓做什么?”耗费这么大,对方想干什么?! 李天啸眉头皱得紧紧的,刘太后死后是要葬入皇陵的,根本不需要这么一座陵墓,除非……她是为了替别人建的。 楚轻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后面潘大人也很疑惑,只是楚轻看到其中一句稍微提了一下的话的时候,瞳仁骤然缩了下。 她的异样让李天啸探过头:“怎么,你可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楚轻指了指信上不怎么起眼的一句话:“皇上,你看这句,可看出什么了?” 李天啸瞄了一眼,“双人墓?她到底想干嘛?”难道还想跟先皇合葬不成……只是这想法一起,李天啸的脸色骤然一变,“不对,她根本对父皇没感情,那双人墓……她是想跟华伦合葬?” 姚宗平刚开始对他们这么敌意,刘太后已经找过他很多次,说明这些年刘太后一直没放弃要找到华伦。 难道……对方竟是要找到华伦,想跟她葬在一起?! 李天啸又猛锤了一下桌子:“好!她可真够好的!连死了都不放过……可真好!” 楚轻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刘太后竟然这么狠毒极端,不过想想能死后把自己的嫡姐分尸,让其不得超生,这心思毒辣的程度,绝对不像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楚轻望着手里的信,紧了紧手,那就只能赌一赌了,她绝不能让刘太后这样的人,继续祸害苍蜀国,绝对不行! 这么多条人命,对方竟然只是为了秘密修建一座陵墓,竟然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楚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皇上,我们去县衙。” 李天啸没有问原因,就直接带着人跟楚轻去了县衙,楚轻等人到的时候,姚宗平还站在书房外,这几日急得一嘴的燎泡,看到楚轻,气得差点就直接冲过来。 不过被天一等人直接拦住了:“大胆!见了大人,竟然敢无礼!”  姚宗平气得咬牙:“无礼?老子还武力呢!”姚宗平捏着拳头气得不行,“你自己看看,你们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话?他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若是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们!”什么提刑官,大不了一 命抵一命! 楚轻知道姚宗平心里有气,“姚大人,让我再见见陆先生,如果这次不行……那我们,就立刻回京城,永远不再踏足远河镇。” 姚宗平本来暴躁的心情猛地一顿,眯着眼死死盯着她:“你确定?” 楚轻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姚宗平犹豫了下,咬咬牙:“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瞪了楚轻一眼,这才上前,隔着一道门,开始小声道:“阿桓,那婆娘又来见你了,她说见你一面就走,你要见她吗?” 楚轻听到“婆娘”两个字,嘴角抽了抽,不过知道姚宗平也是关心则乱,对她有敌意也是正常,倒是也没生气。 原本以为陆桓不一定想要见到自己,不过,姚宗平刚说完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极低的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吧。就她……一人。” 姚宗平回头看了楚轻一眼,咬咬牙,把人打开了:“你也听到了,就你一个人进去,其余的人都不行。”  天一等人怕她吃亏,楚轻摆摆手:“你们在这里等我。”随即,就抬步走进了书房。 第331章对他用刑 楚轻踏进书房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角的男子,他垂着头,双腿屈起,就那么坐着,周身都笼罩了一层哀伤的气息。 书房里很暗,只有微弱的光投射进来,楚轻关上房门,一步步朝着陆桓走了过去。 她在陆桓的面前蹲了下来,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桓才慢慢抬起头,面具下的一双眼,猩红痛苦,半天才哑着声音道:“你来了……” 楚轻嗯了声:“陆先生,对不起,让你又想起来那桩旧事了。” 陆桓摇摇头:“不,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想,许是……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让我忘记了当年那些噩梦般的过往……”他重新垂下眼,痛苦地抱住了头。 楚轻道:“虽然知道这么说不合时宜,可我还是想请你去一趟京城,你说我自私也罢,为了江山社稷也罢,可如果刘太后不除,刘国舅不倒,苍蜀国怕是永无宁日。” 刘太后让人建了那么一座陵墓,怕是……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所在,即使没有猜到,怕是也势在必得,势必是要与他合葬的。 所以如果刘太后能除掉,何尝不是救他? 只是,她依然不愿意逼迫对方,这件事,还需要对方自己想清楚。 陆桓许久都未开口,片许,才哑着声音道:“我跟你说说当年的事吧……” 楚轻嗯了声,就没有再开口,静静的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陆桓哑着嗓子娓娓道来:“二十七年前,我带着抱负与理想,前往京城参加科举……我曾经幻想过一朝站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可未曾想……一朝错,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轨迹。” 当年华伦一到京城,因为先前在自己的家乡就颇有些名望,是以到了京城之后,结交了不少知己,参加了不少诗会,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他当年与姚宗平,还有几位意气相投的公子格外的交好,而当时京城有双姝,却都是出自刘家,嫡女刘慕兰,庶女刘玉溪,两人,前者成了后来的兰妃,后者则是成了如今的刘太后。 当年他太过自负,也张扬的很,被封为京城那一届的第一才子,也是最有可能当那一届状元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当年惊鸿一瞥,之后,却成了他后半生的噩梦。刘家两女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名声,对诗会极为感兴趣,瞧瞧前来听他论辩……当时他并不知晓,是以等结束之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之际,遇到了刘家两女一前一后的从台阶上下来,当时刚好一阵风吹过去, 卷起了刘慕兰头上的面纱,他当时就看呆了。 在见到刘慕兰之前,他以为书中那些描述女子的溢美之词皆是夸谈,可见过之后,他至此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只是对方却并未对他上心。 后来他才知道,刘家嫡女以后是要进宫的,而那时,她早已与当朝皇帝心意相通。 他失意怅然,却也收敛了心神,打算把这份痴念埋藏在心底,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接到了一封信,刘家嫡女竟是邀他见面。 楚轻听到这的时候愣了下:“兰妃约你见面?”可这怎么可能? 按照时间来推算,那时候兰妃已经开始准备进宫,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邀请一个外男见面? 陆桓看到她眼底的讶异,也苦笑一声:“枉我当时自认君子,却到底……没抵挡得住心底的思念,我接到信的时候,欣喜若狂,精心准备一番之后……就去见了对方。只是没想到……”陆桓苦笑一声。 “只是什么?”楚轻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刘德谦,猛地直了身体,脸色微微变了变,“当时来的是刘太后?”陆桓嗯了声:“我当时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转过头时,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愣了好久,对方却是一脸娇羞的看着我,说她是兰妃的庶妹,对我一见倾心,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我当时本来就气,恼对方借心 上人的名义约见,失望之下又秉持君子之风,对对方这般不矜持的话语,很是不屑一顾,因此,厉声斥责拒绝了对方。” 陆桓苦笑着摇摇头,“可我没想到……她被拒绝了之后,竟是如此心有不甘。” 楚轻蹲在他面前,瞧着对方眼底的痛意,撑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攥紧了:“她后来做了什么?” 陆桓道:“我没想到,她竟是那般的极端,我拒绝了她之后几日,一次诗会之后回去,却被人给劫持绑走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待在一个房间里,手脚都被束缚住了,而不远处坐着的正是……她。” 楚轻张张嘴,后来她几乎能猜到了,想劝说什么,可到底张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陆桓深吸一口气:“后来的事情……你大概猜到了,她又向我表明心意,我恼怒对方竟然如此辱没斯文,再次拒绝了对方,可没想到,对方这次来……根本就没打算轻易放弃,她给我喂了那种药……在我神志 不清之下,同她……有了夫妻之实。” 陆桓抱着头,想到当年醒来的时候的惊恐与对方娇羞之下的阴毒眼神,到现在都觉得心头发凉。 楚轻深吸一口气,脸色变了好几变之后,哑着声音问道:“那你后来跟她……”陆桓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答应?对方强迫与我,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她说要嫁给我,说是我的人了,非要逼迫我前去刘家提亲,可我那时……心里本来就有人,更加不屑对方的做法,心高气傲,严词拒绝了,后来她又这般囚禁了我几日,看我依然不肯服软,就逼迫说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毁了我的名声。我当时大概是也受到了刺激,竟是一头撞在了墙上,以死明志。就是死也绝不愿意娶她…… ” 陆桓想到这,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竟是此刻还觉得浑身颤抖。 楚轻瞧对方这模样,心里怔怔的:“她……后来做了什么?” 对方既然现在没事,应该当年刘太后并未下死手,也从未传出两人之间的旖旎,可对方……为何会突然隐姓埋名离开京城,甚至当年的科举都未参加。 陆桓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她、她看我宁死都不愿意娶她,竟是……竟是……”陆桓大概是羞于启齿,许久才哑着声音道:“她找人给我用了刑。” 楚轻心里有种森然的凉意:“用……刑?什么刑?” 陆桓头埋在膝盖里,许久才嘶哑着嗓子,极缓慢道:“宫……刑。” 楚轻猛地站起身,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后难以置信地倒退了一步:“她疯了?!” 陆桓苦涩地摇摇头,许久都没说话。 楚轻心底发凉,虽然早就知道刘太后心狠手辣,可竟然、竟然因为得不到对方,就不惜对对方用宫刑。 宫刑,即是男子去势,女子幽闭…… 刘太后……当真是心狠啊! 竟然彻底毁了他。 怪不得当年他突然会离开京城,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没有比这更受辱的事了,打击怕是也无法言喻的了。陆桓埋头许久,才哑着声音继续道:“……后来,我能走路之后,谁也没说,就跑离了京城,可没想到她即使这样也不肯放过我,竟是死也要把我留在身边,我不惜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后来……才听说,大人不知从哪里知晓了那件事,竟是去刘家闹,被打了出来,误了殿试,并未获得三甲,被派来了远河镇,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我愧疚,只能偷偷来到了远河镇,本来想偷偷见对方一面,可无意间成了 先生……就干脆留在这里。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刘太后找到了大人,想要逼问我的下落,甚至……不惜想要少了县衙逼他就范,我当时刚好经过,就救了大人……后来的事,怕是你们也知道了。” 陆桓哑着声音有些说不下去了。 楚轻站在那里,浑身发凉,许久都没说话。 陆桓垂着眼:“萧夫人……如此这般,你让我,还如何回京城?就算是要回,可……大人呢?我死了不要紧,可我不想……再连累更多的人了。” 楚轻苦笑,许久,才轻叹一声:“虽然知道这么说很残忍,可我还是欠你一句抱歉,可有些事……还是要告诉你,你可知最近发生的陵墓事件?” 陆桓愣了下,抬起头,“……知道,据说有人为了修建一座陵墓,不惜截杀富商,沦为奴隶,死了很多人。” 这件事整个苍蜀国都传遍了,成了一桩大案。 楚轻张嘴,觉得嗓子有些哑,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幕后之人……已经查到了,正是,刘太后。她为了……死后与你合葬。” 楚轻的话说完,陆桓猛地蹲坐在地上,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楚轻深吸一口气:“她怕是……已经知道了你的所在,陆先生,请你考虑一下吧,刘太后不除,真的永无宁日。” 第332章同生共死 楚轻从书房走出去的时候,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看到光照射进来,她回头看了眼躲在角落的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怜悯,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不管对方最后如何决定,她都会尊重对方的意见,可为了天下苍生,她还是想试一试,赌一赌。 姚宗平看到楚轻出去,推开她就跑了进去,蹲在陆桓面前,低声担忧:“阿桓,阿桓……你怎么样?她跟你说什么了,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信,我会护着你的,只要有我在,我都会护着你的……” 陆桓却没有说话,他抱着双膝,许久都未说话。 楚轻没有停留,走了出去,李天啸走过来,看到她脸色很不好,担忧道:“没事儿吧?” 楚轻摇摇头,心里很是内疚,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把压力压在了对方身上,可如若这件事不解决了,等刘太后找到对方,怕是……他们也活不成了。 李天啸揽住了她的肩膀,虚虚抱了一下,“不管他怎么决定,我们已经尽力了。” 楚轻点点头。她知道还需要给陆桓时间,就打算带着李天啸等人先回去,只是还未等她走远,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喑哑带着决然的声音:“萧夫人……” 楚轻猛地回过头,看着垂着头,扶着门框的男子,平日里玉冠束发,此刻全部披散在身侧,消瘦、苍白,握着门框的手指,白皙如玉,此刻指缝紧紧扣着门板,哑着声音继续道:“……我,答应跟你回京。” 说出这句话,他像是终于耗费了力气,虚软的顺着门框就要滑坐下来,被姚宗平担心的拦腰抱了起来。 姚宗平抬头,狠狠瞪了楚轻一眼:“阿桓要是有什么事,本官跟你拼了!” 楚轻本来心里还在担心,陡然听到对方这句话,愣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姚大人这样,若非知道两人皆是男子,倒还以为对方…… 楚轻陡然松了一口气,却也担心陆桓的身体,“我略懂岐黄之术,让我瞧瞧吧。” 姚宗平狠瞪她:“你觉得本官还会让你接近阿桓?” “姚大人……你知道的,我并无恶意。”楚轻上前两步。 姚宗平就要往后躲,却是被陆桓扯住了衣袖,“我没事儿……就是这几日饿的没力气了,让萧夫人瞧一瞧吧……你帮我,去准备些吃食可好?” 姚宗平听到对方说话,眼底一亮,随即想想,才勉强瞧着楚轻同意了,重新把人抱进了书房的软榻上,放好了,蹲下身安抚了一番,这才匆匆去准备了。 楚轻瞧着对方急匆匆远去的身影,知道对方其实是信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单独把陆先生留下来了。 只是对方心里有气,她懂…… 楚轻很快进去诊了脉,果然陆桓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未曾进食,只是喝了些水,身子骨虚弱了些,只要稍加将养,很快就能补回来。 姚宗平回来的时候,端了一些清粥,对方多日未曾进食,清粥容易消化一些。 姚宗平对楚轻依然没什么好脸色,蹲在软榻前,扶着陆桓起身,看陆桓当真肯吃东西了,才松了一口气。 陆桓等有了力气,才看向楚轻:“萧夫人,麻烦你了,我需要几日的时间,五日后……你来县衙,我随你们进京。” 姚宗平的手顿时一僵,刚想说什么,被陆桓握住了手腕:“大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请你莫要再多言。” 姚宗平紧抿着唇,心底有气,可瞧着对方这模样,只能颓然耸下肩膀,“我知道了,我依着你还不行?” 陆桓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笑了笑,眉眼底竟是带着一丝解脱,他抬眼:“萧夫人,我这边还有事要同大人说,你们劳烦先回去吧。” 楚轻知道陆桓是要说进京的事,点点头,与李天啸等人一起离开了。 姚宗平头也未抬,只是沉默地喂陆桓喝粥。 等喝完了,姚宗平站起身就要走,却被陆桓扯住了衣袖:“大人……” 姚宗平没有回头:“做什么?你既然这么有主意,那就随你的便!” 对方声音多了几分不满斥责,还有恼怒,陆桓垂着眼,眼底闪过一抹哀伤,“大人,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一趟……我必须要走。” 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苍生,还为了姚宗平……还有他这些年被践踏的皮无完肤的自尊。 姚宗平心里有气,听到对方这么说,直接甩了一下对方抓着他衣袖的手,就要继续往前走,被陆桓给死死拽住了。 姚宗平不敢真的用力,猛地回过头,黑着脸,眼底几乎要喷出火:“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我都同意你去了!” 陆桓低头:“我知道……可你也会跟着去对不对?我不想你去。” “为什么?!我自己长着两条腿,我去,你也管不着!”姚宗平怒道。 陆桓长叹一声,“你知道,刚刚萧夫人跟我说了什么,让我改变了注意吗?” 姚宗平一愣,“她说了什么?!”就知道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早知道对方竟然能说服阿桓,他绝对不让对方靠近他。 陆桓深吸一口气:“她说……刘太后已经知道我的所在了,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差些时间而已。” “那老妖妇知道你了?怎么可能?!”前些年那老妖妇每年都会派人过来,今年的确是还没派人过来,可怎么可能知道?“你知道她要做什么吗?”陆桓慢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姚宗平,只是那双这些年一直死寂沉沉的眸子里,此刻却是神采奕奕,竟是有几分当年意气风发时的光亮,这让姚宗平一愣,心底却更加不安了,有 种将死之人回光返照的感觉。 他猛地上前,捏紧了对方的肩膀:“阿桓,你别想不开!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陆桓摇摇头:“不,刚刚与萧夫人一番交谈,我突然想开了,这些年,我像是地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我很惜命,我知道,还有人在乎我这条命……” 可如果,他这条命会连累到对方,会连累这么多条人命,他为何不放手一搏,也许……也许真的能搏出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姚宗平脸色一变,黑脸有些不太自然:“你是我最好的至交好友,我不在乎你,还有谁在乎你?你听我的,大不了,我带着你去别的地方再躲……”“不,大人,刘太后……想要同我合葬。她偷偷弄了一个陵墓,呵呵,害了几百个人……几百个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身上背负的血债又多了。”陆桓苦笑一声,“我不想就这么苟且偷生的活着了, 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就算是一搏,死了也算是解脱了;若是不死,能让她得到报应,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姚宗平刚开始没听懂,可随即望着对方眼底的异样,脑海里迅速想到了这些时日苍蜀国闹得最为沸沸扬扬的一件事,脸一白:“她……她竟然真的敢!” 陆桓道:“大人,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也许……真的能把她拉下来也说不定,那萧夫人如果真的是那位提刑官,如果她真的是皇上的人,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我求你了,让我去吧。” 如果真的成功了,也许,他就能彻底高升了。 这二十多年,他为了陪他躲在这个小县里,当一个小小的县令,磨光了性子,放弃了一切,他不忍,不甘心让他就这么陪他耗尽了一世。 姚宗平沉默许久,抬眼,定定瞧着陆桓:“我跟你去!” “大人你不……”“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否则,我就自己上京,到时候,你依然拦不住我。让我陪你一起上京,还是我自己随后上京,你自己选一个吧?”姚宗平垂着眼,“阿桓,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也是过命的好友,你的事 就是我的事,如果你死了,失败了……你觉得刘太后真的会放过我?” 陆桓眼眶一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所以,你更需要让我陪你一起去,弄死那老妖妇,也让我出出气,对不对?”姚宗平爽朗一下,突然也看开了,不就是一条命嘛,反正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朝着陆桓摊开手,伸开五指,“怎么样?一起 ?” 陆桓瞧着递到面前的手掌,终究还是红着眼眶握了上去:“好!” 五日后,楚轻一行人准时出现在了县衙门口,只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兜帽的人。 楚轻带着人直接进了县衙后院,就看到姚宗平与陆桓已经准备妥当,姚宗平看出楚轻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到不理会的程度:“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在衙门口见的么?” 楚轻道:“此行前去京城,怕是姚大人也是要跟着的吧?” 姚宗平瞪她:“这个自然,你们万一把阿桓诓骗了,本官不跟着,怎么能行?” 楚轻道:“可是万一这远河镇有刘太后的眼线,你这一走,岂不是就暴露了?” “那你想怎么样?”姚宗平瞪她,不是她要来找他们的?让他们去京城的? 楚轻笑笑:“所以……我给你们找来了两个人。” 她说罢,让开身,把身后先前跟着的两个戴斗篷的人给露出来。那两人直接揭开了头上的斗篷,随即,露出了两张脸,也把姚宗平与陆桓给惊呆了。 第333章重新回京 姚宗平与陆桓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几乎跟他们一抹一样的人:“这、这是什么情况?”  楚轻笑笑,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给你们打掩护的,若是刘太后的人时不时严密监视着这里,看到‘你们’还在远河镇还比较放心一些。放心好了,这两位是专门从下面调过来的,对刑狱之事也极为了 解,砸不了你的招牌的。” “我在乎的是这个么?”姚宗平稀罕的瞧着,“你、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楚轻挑眉:“这就不告诉你了,你且知道没问题就行了。” 姚宗平想想觉得对方想的的确是比自己心细,这样也比较安全,对阿桓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过随即想想觉得也是,对方既然能把头颅复原,对于这些怕是也不在话下。  姚宗平松了一口气,看对方这么上心,对这次上京也有了不小的把握,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根本不在乎这条命,可他不在乎自己的,可不代表自己不在乎阿桓,那老妖妇那么对阿桓,能报仇最好, 不能报仇的话,大不了……他就算是跟那老妖妇一命抵一命,也要弄死那老妖妇。 因为先前姚宗平已经说了自己要与陆先生出去一趟,所以,他难免又耽搁了一段时间安抚妥当了之后,等一行人出了远河镇。 陆桓坐在马车里往后看,瞧着越来越远的城门,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二十七年前,他从京城一路逃出来,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是还会再回去那里,仿佛这一切早就注定好了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狼狈的离开,而是堂堂正正的回去。 总有一天,他也许,真的能重新恢复本名,堂堂正正的站在众人的面前。 一如当年他初到京城的时候,意气风发,带着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 姚宗平看他熠熠生辉的眸仁,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这些年把他困在远河镇是个错误,不过,那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与刘太后抗争的资本,可这一次…… “阿桓,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我陪着你。”就算是失败了,黄泉路上,至少还有他能作伴。 陆桓不知姚宗平的心思,重重点头: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楚轻一行人一直行走了近二十日,才赶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小镇,楚轻找了个地方安歇了下来,“你们暂时先不要进京,三日后我们在这个地方会和,这是给你们的新的身份,两个小地方来的商贾, 贩卖香料的,这是你们的生平,记清楚了,不要出错。你们这脸上的易容能维持十日,到时候我再替你们修复。” 姚宗平两人颌首:“我们何时才能跟刘太后杠上?”  “暂时还不是时机,你们进不了宫,更何况,就算是进了宫,却也不妥,宫里能封口,如果想要一举揭穿当年刘太后进宫之前偷偷生子一事,还需要把对方给引出来,在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出其不意的 揭穿。”楚轻这二十天已经想到一个方法,只是还需要徐徐谋之,万不可出半点差错。 陆桓到底还是有些紧张:“会、会不会连累你?” 楚轻摇头,面容难得凝重:“我若是怕连累,就不会跟刘太后与刘国舅做对了,放心,就算不是为了你们这件事,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姚宗平愣了下,难得多看了楚轻几眼:“你与他们也有仇?” 楚轻也不瞒着他们:“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姚宗平了然,这刘太后当年不满双十年华就能那么心狠,这些年在宫里双手沾的血怕是更加不会少了,“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去做,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既然来了这京城,不管成败与否,我们 都不会退缩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人生在世,难得血性一回,也不枉此生。 楚轻瞧出他的想法,笑了笑:“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的,万不会让你们白白丢了性命。”就算她不行,还有皇上不是吗? 只是这次回京,一旦开始反击,怕是……血雨腥风,牵连甚广。 可不伤筋动骨,哪里来的太平盛世? 楚轻与李天啸出了客栈,上了马车之后,李天啸望着她,久久都没说话。 楚轻也没开口,可对方眼底的深意她看懂了:“皇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成败与否,我都能面对。” 李天啸突然上前抱住了对方:“这次进京不如以往,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朕……定会保你周全。”  楚轻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好几次都想伸手回抱住对方,可终究还是没能抱住,她孤注一掷,如果最后她真的活不成了,何苦给他希望?他是皇帝,她是臣,就算是拼了命,她也绝对不会让他有事。“ 皇上,臣只有一句话要说……你是帝王,你如今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天下,你可懂我的意思?请你……莫要再做鲁莽之事。答应臣,可好?” 李天啸抱着楚轻的手臂紧了紧,却是没说话。 “皇上?” 许久之后,楚轻才听到对方喑哑的声音在耳边轻缓的响起:“情非得已,情不自禁……小楚,你告诉朕,如果答应你?” 楚轻张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半个字,如果是她,可、可…… 楚轻叹息一声,垂下眼,终究没忍住抬起手臂抱住了对方宽厚的背脊,“皇上……保重。” 李天啸重重抱了她一下,这才松开,只是踏出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等我。” 随着帷幕落下,楚轻许久都未开口,她哑着声音,许久,才无声喃喃:“……好。” 等李天啸一行人离开之后,楚轻才退去了脸上的易容,恢复了余小楚的模样,弃了马车,换了马,带着一两个随从,朝着京城飞驰而去。 她一路直接停在了提刑府衙外,翻身利落的下马,朝着府衙走去。 她相信,不出半个时辰,自己回京的消息,怕是就会传到刘国舅的耳中,时隔三个月……她又回来了。 果然,两个时辰后,楚轻重新召集提刑府衙的人,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三个月府衙发生的事情,等刚让人都各司其职,就有人进来,递上了一封请柬,邀请楚轻过府一叙,来人正是刘府的管家。 楚轻亲自接待了刘管家,接过请柬,笑着客套:“还劳管家走一趟,即使没有国舅爷的吩咐,本官也是打算走一趟的,多日未见,国舅爷身子骨可还好?”  管家这些时日大概因为府里的事也挺操心,脸上带着倦怠,勉强笑了笑:“老爷身子骨还可以,只是先前因为夫人的死大病了一场,如今病虽然好了,却是郁郁寡欢,稍后大人如果见到老爷,还希望大人能多劝慰几句。”刘管家对这个一向有些本事的提刑大人还是很看好的,虽然先前因为一些误会,差点让刘国舅以为对方是皇帝的人,可如今刘府眼看着因为先前的事已经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要这提刑大人的心还在国舅爷这里,也不是说不能重新崛起,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位刘太后呢。 楚轻笑笑:“管家回去告诉国舅爷,本官进宫禀告一下,出宫之后就会去一趟国舅府。” 管家这才放了心:“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大人您忙吧。” 刘管家大概是想着楚轻早点去刘府,是以态度比这次楚轻离京前还要客气三分。 楚轻等人离开了之后,换了进宫的朝服,就进宫了。  等到了御书房不过是半日未见,再见到李天啸,楚轻瞧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威严肃穆的男子,晃了一下神,这才弯腰行礼:“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鞠躬,楚轻知道他们又重新君是君 ,臣是臣。 李天啸坐直了身体:“你还跟我客套这个,听说刘国舅派人去找你了?” 楚轻无奈,刚刚升起的那点子疏离,被对方这句话又给搅合了,不过她还是谨遵着君臣之礼:“是,等稍后出宫,微臣会去一趟国舅府,顺便打探一下对方的心思,才好随后继续谋划。”  李天啸点点头,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君浩看不下去了,“喂,皇上啊听他们说你们当了几个月的假夫妻,怎么还这么客套啊?你瞧瞧我跟浪枫,我们也当了三个月的假宠妃皇上,瞧瞧是不是‘乳胶是漆’ ?” 说罢,手臂就要勾上一旁正经站着笔挺的浪枫。 浪枫直接往一旁躲了躲,招来君浩一个白眼,“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浪枫垂眼没说话。  李天啸看楚轻耳根有点红,幽幽瞥了君浩一眼,对方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继续吭哧开始老老实实的吃葵花籽,不敢多说一句了,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宠妃”了,只是到底是心气儿不顺,余光瞥见站 着的浪枫。 手臂一下子探到对方的身后,对着他的腰,可劲儿拧了一通。 浪枫面不改色,只是那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只是幽幽看他一眼,依然跟个闷葫芦一样不说话。  君浩掐了半天对方都没反应,也觉得没意思,这才松了手。 第334章反目为仇 楚轻从宫里出来之后,朝服也没换,就这么去了国舅府。 刘国舅是在书房见她的,时隔三个月,楚轻再见到刘国舅,感觉对方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精神气也不好,人也瘦了不少。 坐在那里,听到楚轻进来,抬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等处理好了手上的折子,这才抬起头看向楚轻:“三个月,你终于回来了。” 楚轻站在那里,并未坐下,听闻此,揖了揖手:“学生见过国舅爷。”  “跟老夫也不用客套了。这三个月,你也辛苦了。”刘国舅也没多问,楚轻也不清楚皇上到底是用什么借口,刘国舅似乎并不感兴趣她这三个月去的何地,“因为老夫的关系,皇上迁怒与你,不过,前些 时候你锋芒太露,如此敛一下,对你以后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轻了然:“国舅爷教训的事。” 刘国舅说完,就坐在那里,不怎么动弹了。 楚轻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到刘国舅似乎像是在看她,又是在看别处。 “国舅爷?”楚轻喊了声。 刘国舅嗯了声,“既然回来了,稍后去小佛堂去给夫人上柱香。好歹……你们也相识一场。” 楚轻点点头:“是,国舅爷教训的是,稍后定然去一趟,只是国舅爷,也要仔细身体。” 刘国舅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随意摆摆手:“你去吧。” 楚轻刚想出去,就听到这时,房间外的刘管家说了声:“老爷,公子回来了。” “他还知道回来?!”刘国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稳住,晃了晃,才抚着桌子站稳了,楚轻上前,被刘国舅给挥开了。 刘国舅猛地打开了门,“那逆子呢?让他去给她母亲上柱香去,他还知道回来?” 刘管家嗫喏了声:“可、可公子……回、回自己的苑子了,还……还带回来个姑娘。” 刘国舅咬着牙,气得猛地咳嗽了起来,刘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了刘国舅,帮他拍着胸膛:“国舅爷你消消气,消消气……” “老夫哪里能消得了气?”刘国舅咬着牙,直接推开刘管家,自行去抓人了。 楚轻这才上前,看着长叹一声的管家:“公子这是……不是说公子他……怎么还带回来姑娘了?” 刘管家知道楚轻是刘国舅可信任的人,倒是也没瞒着,怕就算是不瞒着,稍后也知道了。  毕竟公子的事,如今已是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了:“哎,说起来这些小余大人你还不知道,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夫人……去了没多久,老爷也病了不短的时日,等老爷病稍微好一些,就……没想到公子竟然胡来了起来。大概是夫人死了之后老爷气不顺,骂了公子几次,就干脆日日待在青楼,让姑娘陪着喝花酒,还变着花儿闹出来不少笑话……把老爷气得这一病就好久。你看,老奴这跟小余大人说这 些做什么?小余大人这是要给夫人去上香吧?随老奴来……” 刘管家摸了摸眼睛,没敢多说,就带着楚轻朝着小佛堂去了。 楚轻其实是知道小佛堂在何处,毕竟,先前几次她来刘府的时候是去过的。 楚轻倒是挺感激刘夫人最后为她隐瞒的事,虽然她知道对方这么做很大的程度是因为刘国舅,想要报复刘国舅,可到底还是让她得益了。 于情于理,楚轻给刘夫人上香的时候,还是挺虔诚的。 楚轻对着刘夫人的牌位真诚的上了几炷香,上完了之后,她打算离开,只是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刺耳尖细的喊叫声:“我不去,我才不给那个女人上香……凭什么?她又不是我亲娘……凭什么?” “啪!”突然一声响动,之后就是万籁俱静。 随即传来了刘德谦难以置信的声音:“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进宫告诉……” “公子!老爷!”刘管家赶紧开口,“小余大人还在这里! 楚轻走了出去,就看到刘国舅拽着刘德谦的手臂,刘德谦一手捂着脸,也朝着这边看,瞳仁闪了闪,眼底带着怨毒的光,整个人给人一股阴柔暴戾的感觉。 不过对方大概也知道在外人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猛地甩开了刘国舅的手,就那么直接走人了。 刘国舅望着刘德谦的身影久久都没回过神,好半天,才慢慢抬起手臂,拱着身体,背脊竟是有些弯了,转过头看到楚轻,“让你看笑话了,他这些时日心情不好……喜欢胡言乱语。” 楚轻揖了揖手:“公子爷大概是因为母亲去世心情不好,学生能理解。” “可是上过香了?”刘国舅询问出声。 楚轻:“已经上过了……” 刘国舅摆摆手:“你先离开吧,老夫……进去陪陪夫人。” 楚轻闻此告辞,只是走出很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就看到刘国舅弓着背,抚着门框一步步踏进了小佛堂。 瞧着背影,竟是有几分可怜。 可偏偏可怜之人,却又有可恨之处…… 想到那些被刘国舅与刘太后害死的人,楚轻攥了攥拳头,让自己的心硬了起来。 楚轻接下来几日都着重处理府衙这三个月遗留的事,刘国舅倒是也没再让人来找过她,不过楚轻晚上的时候,还是秘密去进了宫去见了李天啸。 楚轻去的时候,浪枫与君浩也在,大概是这三个月,为了不让人怀疑浪枫假扮的“李天啸”的身份,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两人腻歪在一起。 对外直接说皇上宠幸对方,倒是也不会有没长眼的前来打扰。 是以,干脆李天啸让他们也待在御书房当背景板,自己则是处理奏折。 楚轻到的时候,君浩与浪枫正在拌嘴,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君浩絮絮叨叨的再说,浪枫一言不发,当一个合格的暗卫。 李天啸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楚轻,眼睛亮了亮。 君浩本来正在嗑葵花籽,看到这,忍不住用手肘捣了捣身侧浪枫的腰肌:“啧啧啧,终觉得我们两个在这里,就是被当成狗来虐的。” 浪枫难得看他一眼,上上下下看了之后,嘴角勉强扯了下,却是没说话。 可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就算是狗,也只是你,我是人。 让君浩气得剜了他一眼,不理人了,对着楚轻道:“楚姑娘好啊,皇上想你一天了,一日不见,简直如隔三秋。” 李天啸到底脸皮薄,听到这,厉眸扫了君浩一眼,后者连忙把嘴闭上了。 不过李天啸看到楚轻微红的耳根,心情莫名极好:“怎么,可是出什么事了?” 楚轻摇头:“没事儿,只是想到如何让刘太后与刘德谦一起暴露在外的办法了。只是……也只是属下个人的想法,成与不成,还是另说。” 李天啸倒是来了兴致:“你且说说看。” “刘太后虽然六亲不认,可对这儿子还是挺看重的,如果刘德谦出事……刘太后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楚轻眸色沉沉道。 “可刘德谦如何出事?就算是如此,他出了事,还有一个刘国舅……刘太后不会亲自出手。”李天啸也早想过这个办法,可太难办到了,后来只能放弃了。 楚轻:“可若是……刘国舅不愿意帮忙呢?” 这次不仅是李天啸来了精神,连不远处的君浩与浪枫也表情凝重的坐直了身体:“楚姑娘,你这话……是何意?你可有办法?”  “我今日去了国舅府,这刘德谦怕是早就知道了刘太后才是他的生母,对刘夫人……极为不尊敬。刘国舅在刘夫人死后……相信皇上也听说了,听说听不好受的,生了一场大病。属下这一路回来都在想 ,如果,刘德谦在刘夫人这件事上彻底惹火了刘国舅,刘国舅若是动怒到真的不愿意再管对方……刘太后会不会出手?” 楚轻昨晚,三人对视一眼,来了精神,“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刘国舅为了刘家,怕是也不会真的不管刘德谦……” 楚轻垂眼:“可若是刘德谦的存在,是让当年刘夫人与刘国舅产生嫌隙误会的关键呢?” “这……怎么可能?当初听说是意外……”  “是意外如何,不是意外又如何?如果我们让它就成为陷害,那么以刘国舅如今对刘夫人的愧疚,怕是有极大的可能,只是……这一点,我们可能需要买通当年在刘夫人身边的人,只是……过去了二十 多年,怕是不容易找。”  一旁的君浩立刻一拍胸脯:“交给我啊,我让人去查,皇上,我觉得这可是挑拨离间的好几回……刘国舅那种人,竟然肯为了夫人的死半死不活的,若是真的让刘国舅以为当年的孩子是被刘太后弄死的 ,他们这兄妹……可是要反目的啊。我们到时候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不管成不成,先找一找看看,万一就让我们捕到落网之鱼呢?” 李天啸想了想,颌首:“……好,那就查一查,若是真的可以,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大大的益处。” 李天啸忍不住看向楚轻,后者也笑着看向他。 君浩刚应下来,看到这一幕,捂着心口往后一靠:虐狗,太虐狗了…… 只是谁知道,本来应该在身后的浪枫却往后一躲。 君浩气疯了,捏了捏拳头,直接活动了几下手指,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浪枫:“……” ———— 小剧场: (某日,浪枫第N次被君浩掐腰之后……) 浪枫:坐着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 某果:亲儿子?我亲儿子是皇帝哒 浪枫:…… 某果:不过,算起来你也算干儿子哒,有要求尽管提,我不一定会答应! 君浩磕着葵花籽:就是就是,我这么风华绝代人见人爱都没想过提要求 浪枫(幽幽看向君浩,摸了摸被掐肿的劲腰):我要加戏! 某果:加什么戏? 浪枫继续看君浩:加、床、戏! 某果:……  君浩嘴里的葵花籽懵逼掉:什么?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攻略我! 第335章误打误撞 楚轻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回了府衙,当年刘国舅与刘夫人的事则是由李天啸派人查,她接下来几日,倒是过得忙碌又安逸。 把府衙这三个月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之后,周叔传来消息说是她先前安排下来的人到了。 楚轻回应了之后,难得当天提前回了宅子。 姚宗平与陆桓已经到了,正在院子里绕着打量宅子,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楚轻一眼:“你回来了?” 楚轻朝两人笑笑,把两人迎进了书房:“院子小,这些时日就委屈你们了,对外就说我在外面认识的两个商贾,你们与周叔住在外间,不过只有一间房,要让你们将就一下了。” 姚宗平随意摆了下手:“无所谓,刚开始衙门被烧的时候,那时候本官也跟阿桓窝在一间房里,刘国舅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想了办法,只是还要多等一段时间,我已经禀告了皇上,打算先引出刘太后主动出来一趟,否则,无法当着众人的面验明正身,只是谣言的话,不一定有说服力。” “当场验明正身?”姚宗平的眉头皱了皱。  “是,到时候……就需要陆先生跟我们一起去,打她个出其不意。”楚轻缓缓把先前的计划给解释了一番,当说到刘德谦这些年做的恶事时,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桓,身体僵了僵,垂着眼,心情很是 低落。  姚宗平看到了,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又胡思乱想什么的,别什么都往自己的身上揽,这是那老妖妇没教好,这要是老子儿子,刚开始有苗头的时候,就直接打的他根本横不起来,就这样的养到现在 ,不废才怪。不过,这也算是报应了。”姚宗平摸了摸下颌,“没想到这皇上够给力的,知道这刘德谦真实身份,直接找人把他给废了……” 楚轻头疼,这姚大人怎么嘴上就没个把风的,她明显感觉到陆桓的神色更加不好看了。 赶紧打住:“姚大人,你没事儿说这个做什么?”  姚宗平也看到陆桓低垂着眼,因为楚轻给他易了容,所以他如今的模样就是一个普通人,并未戴面具,所以此刻的情绪更加容易被看到。长长的睫毛因为情绪的起伏颤抖着,薄唇紧抿,显然此刻心绪 不定。  姚宗平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你说说你,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到时候怎么跟那老妖妇对抗?到时候你可是要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说出当年对方做的恶事,你这样,还能行么?不行你就跟我回远河镇 去……” “我行!”陆桓一听这,赶紧抬头保证。  “这不就行了,你就别把那小子当自己的儿子,不就是当年被强迫生的,就不是你愿意的,他死活跟你没关系,记清楚这一点了?知道你心软,别到时候坏了人小余大人的好事。”姚宗平来的这段时间 ,也把楚轻的身份给打探清楚了。 信心倒是更十足了,尤其是听到对方破获的那些案子,更加敬佩不已。 陆桓神色好了不少,定定点点头:“嗯,我听你的。” 姚宗平这才满意了。 楚轻瞧着这一幕,倒是讶异地挑挑眉,看来还是姚大人更了解陆先生,如此这般倒是对他们来说挺有好处的,毕竟若是到时候陆桓退缩,对他们的确大大的不利。 姚宗平把人劝好了之后,才看向楚轻:“话说要是人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就想办法弄出来一个。”既然当年刘夫人身边的人被换的差不多了,小产的稳婆也没了,刘国舅也不可能真的记得面容,不行,就耍点手段。 姚宗平一听就明白了,啧啧两声:“小余大人,就你这脑袋瓜子,加上你这手段,说实话皇上还真不怕你反了,投靠刘国舅?” 陆桓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大人,你胡说什么呢?” “咳咳,随便说说。”姚宗平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楚轻无奈,不过知道姚宗平也没什么恶意,不过等下次姚宗平见到皇上,估计就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怕了,他可也是见过皇上的。 李天啸的动作不慢,从知道刘太后作下的那些恶事之后,他就一直培养得力的手下,京城也有不少联络网,先前就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是以十多日后,还真的让李天啸挖到了一些事情。 楚轻看到信,眼睛微微亮了亮。 “怎么?有消息了?”姚宗平微眯着眼,看楚轻似乎挺高兴的。 “是,有消息了,比我想想的要好的多,姚大人、陆先生,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我们去见一个人。” “见人?见谁?”姚宗平已经拉着陆桓起身了,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主,这些时日待在这方寸之地,早就憋得不行了,所以不管见谁,倒是很乐意出去走走。 楚轻道:“皇上。” 姚宗平:“…………” 半个时辰后,楚轻带着突然老实了下来的姚宗平与陆桓去了一品斋专有的房间,进去之后,姚宗平低着头,难得一张黑脸涨得通红,规规矩矩的,丝毫不敢抬头乱看。 李天啸与余栉风已经在里面了,余栉风一抬眼就看到一个黑脸大汉与一个白面书生,挑挑眉:“这个就是姚大人与陆先生?” 因为迟娇虎的事,余栉风这趟没能前往,心里老不甘心了,所以这次听说要来见刘太后当年心心念念的那个华伦才子,死活都要跟着。 李天啸也看到了难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姚宗平,觉得有点辣眼睛,挑挑眉看向楚轻:这怎么回事? 楚轻低咳一声:大概……得以面见圣颜激动的了。 楚轻把门关上之后,“皇上,姚大人与陆先生你也见过了,属下就不介绍了。”  姚宗平这边正激动着,他在远河镇当了二十多年的县令,压根就没见过这年少登基的新帝,这次得以见到,甚至皇上还有所求到了他的头上,这件事情办好了,指不定皇上一个高兴,就让他当京官了 ,自然激动又畏惧。 所以乍然听到楚轻这一句,姚宗平有点懵:见过了? 他何时见过皇上了? 随即,姚宗平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姚大人,陆先生,多日未见,也不必客气,坐吧。” 姚宗平猛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低着头瞅着地面:不、不是吧?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当看到李天啸时,差点没腿软,好在一旁的陆桓扶住了他,他黑脸更红了,忍不住瞪了楚轻一眼:你、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好歹让本官有个心理准备啊,这突然一下子……这要 是真扑倒丢人了…… 姚宗平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行了跪礼:“下官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桓也是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先前所见的萧老爷竟然是皇上,也随即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 李天啸让天一把他们都给搀扶了起来:“两位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先前不得已隐瞒身份,两位不要怪朕就好。” 姚宗平还有点懵,听闻这话,连忙摇头:“下官不敢。” “你们这般拘束,倒是让朕后悔不该提前告诉你们了。”李天啸也不过是说笑罢了,毕竟,到时候真的跟刘太后斗起来,还是要见到的,不如提前让他们有些准备。 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姚宗平很快冷静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却也随即信心倍增。 既然萧老爷是皇上,那么……阿桓的仇终于再二十七年之后能报了。 他忍不住攥紧了陆桓的手,后者也同样有点激动,两人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楚轻看气氛缓和了下来,这才问道:“皇上,你先前说的已经找到了当年刘夫人小产的稳婆,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天啸道:“是真的,当年刘夫人突然小产大出血,就是这稳婆救回来的,后来有人要灭口,这稳婆大概知道了当年刘夫人的事不简单,就直接跑路了,当时刚好下了场暴雨,从上游飘来了一具浮尸, 派去杀这稳婆的人以为就是她,就回去复命了。” “可皇上你是怎么找到这稳婆还活着的?”  “时隔这么多年,这稳婆以为已经没事儿了,加上估计在外面欠了一些债,就在此回来了,还是当稳婆,不过换了一个名字……天一让人去查的时候,刚好查到了对方的身份有点问题,这么一查,竟然 有意外的惊喜。”李天啸缓缓解释道。  一旁的余栉风也忍不住道:“小楚啊,你这简直能当神算子了,只是瞎蒙,还真让你蒙对了,这刘夫人当年小产,甚至无法受孕,还真的不是意外,而是当年有人故意而为之,这下子,不用挑拨离间, 只要我们把消息泄露给刘国舅,怕是……不用我们出售,他们就能反目成仇。” 就刘国舅现在对刘夫人的死这般,他们再添油加醋一番,啧啧……想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姚宗平也听得一脸懵逼,随即想到楚轻那把头颅复原的本事,再听到这话,忍不住多看了楚轻几眼,这小余大人不会真的不是人吧? ———— 小剧场: (多年后,四岁的小太子颠颠的跑进了御书房,一下子就撞到了李天啸的怀里……) 小太子:父皇父皇,神棍是什么呀?为什么他们说母后是神棍? 李天啸放下正在翻的一本奏折:神棍?谁跟你说的?  小太子巴巴睁着乌溜溜大眼:姚伯伯说的,他说母后是一个很厉害的大神棍,能把死人都忽悠活了,活人忽悠死了,还说……父皇你也是母后忽悠过来的……神棍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呀?那儿臣能把倩 幽妹妹也忽悠过来吗?神棍难当吗? 李天啸:……  看来姚宗平这京官这些年当得太自在了点,神棍?很好,相当好。 第336章稳住军心 楚轻摇摇头:“现在还不到时机,先前查的关于刘德谦的事怎么样了?” “你说起这个,我就比较生气了……我们也不用想办法整治刘德谦那小畜生了,他自己就又犯下人命案子了。”余栉风皱皱眉,想到刘德谦做下的那些事,他都没脸说出口。 楚轻皱皱眉:“他这几个月又做什么了?” 一旁的姚宗平与陆桓也坐直了身体,他们对于这刘德谦的了解,还处于是刘太后的私生子,如今刘国舅对外唯一的儿子。 陆桓对这刘德谦的印象还是挺复杂的,他不愿意承认这个儿子,可孩子是无辜的,可想到传言刘德谦做下的那些事,陆桓无声叹了声。  姚宗平看他一眼,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你叹什么气,儿子不是你要生的,人不是你教养长大的,根本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长得在人渣,那也是把他宠废的刘太后与刘国舅比较渣,你担心个 什么劲儿。阿桓啊,你这人就是瞎操心,你就应该多学学小余大人,手段凶残一些,下手狠一点,以后出案子,你跟着我,多见见血,长长见识,也许就……” 楚轻耳朵比较尖,还没回答余栉风的话,就忍不住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姚宗平,“跟我学?我比较残忍?嗯?姚大人说说看,我哪里残忍?哪里凶狠了?” 姚宗平没想到自己压得声音这么低,还是被听到了,低咳一声:“胡说的胡说的……我这就打个比方,你瞧,用小余大人不是比较有效果么?” 楚轻挑眉:“大人用你自己打比方也挺有效的。” 姚宗平愣愣的:“嗯?” 楚轻难得意味深长来了句:“毕竟四肢发达……活得比较自在。” 姚宗平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拍拍自己的大腿,呆着一张黑脸没听明白。 一旁的陆桓却是明白了,原本一直低落的情绪因为这句话忍不住乐了下,噗嗤笑了出来。 姚宗平听到陆桓笑了,正激动着呢,突然对上一旁余栉风也没忍住的笑,蓦地就明白了,黑脸幽怨的看着她:“小余大人,本官怎么就头脑简单了?” 楚轻无辜耸肩:“这可不是我说的。” 姚宗平张张嘴,看到不远处的李天啸,默默闭上了嘴,算了,虽然他先说的她呢,大人不记小人过,得罪不起宠臣啊,万一皇上给小鞋穿……他还是夹着尾巴做官好了。  余栉风止住笑,继续办正事,他把一个折子递给楚轻:“你瞧瞧吧,这是这几日查到的关于刘德谦私下里干的好事,都被刘太后给压了下来。”他等楚轻接过去,忍不住冷笑了声,“这刘太后还真是把这 刘德谦当个宝,这样的事都敢替他压下来,她也当真是不怕……以为这李家的天下真的是她刘太后的不成?” 楚轻皱着眉头拿过折子开始从头看,只是越看,眉头却是皱得越紧,一条条看下来,眼神沁着寒意。 折子上一共列了十几条,可就是这十几条之中,却是有三条人命,其余的大大小小的伤,都被用银子压了下去。 有些时间比较久,只是人命却是这几个月发生的,自从先前刘德谦那件算计余栉风的事落败之后,刘国舅因为刘家的名声,对刘德谦管的比较严了,却止不住对方还有一个当太后的母后。 他自从被去势之后,心理就越来越阴暗了,无法行房事之后,干脆就喜欢让下面的人给他弄来一些小姑娘玩弄。 玩出了事就去找刘太后解决,刘太后也是真够可以的,不仅没有骂醒刘德谦,或者禁足,甚至还帮着隐瞒了刘国舅,任对方肆意妄为。 楚轻深吸一口去,看向余栉风:“死的那三个小姑娘的家人可找到了?” “找到了两家,其中一家被刘太后的人送到外地去了,怕是……凶多吉少了。”余栉风揉了揉眉心,没说下去。 这两家怕是也意识到得罪不起,刚开始还想抗争,后来大概是怕了,装作服软了,拿了银子暂时消停了下来,不过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对方就说只要能给他们姑娘报仇,让报案他们也是愿意的。 楚轻捏着折子,恨得咬牙,一旁的陆桓垂下眼,眼翦颤抖了下:“我能……看看吗?” 楚轻朝陆桓看过去,对方如今一张书生脸,因为到底是假面,所以苍白没血色,衬着他一双乌黑清澈的瞳仁,让楚轻又想到了刘太后做的那些事:“陆先生,你还是……别看了。” 陆桓摇头:“我没关系的,我只是……想知道他这些年到底能坏到什么程度。” 楚轻想了想,叹息一声,还是把折子递过去了。 怎么说陆桓也是对方的生父,让对方早点看清楚也好,省得到时候狠不下心。 陆桓看到之后,一张脸更加惨淡,瞳仁动了好几下,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把折子颤抖着手重新递了过去:“我何时能揭穿他们?” 楚轻讶异,随即就明白了,当年怕是这华伦才子也是有血性的人,只是这些年被磨光了菱角,是以显得畏畏缩缩,否则当年也不至于不畏权势,宁死也不愿意娶刘太后,招致祸患。  “现在还不是好时机,我们需要先准备一番,让这两家一起状告刘德谦,等刘国舅要插手的时候,把刘夫人的事告诉他,这样一来,刘国舅因为刘夫人的事不插手,那么刘德谦势必会被大理石的人给扣押。这时候,皇上你派人严查,刘太后必然会去见你,你到时候明面上答应,随后直接判斩立决,刘太后在斩立决的时候必然会亲自出现……到时候,就是彻底决裂的时候了。”楚轻一口气把自己的计划给 说了出来。 姚宗平听完了,暗自叫了一声好,循循渐进,打刘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刘太后再怎么聪明,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刘德谦这件事就是一个局,一个让她自己踏入陷阱的一个局。 李天啸与余栉风也笑了笑,余栉风点头:“对对对,这样最好了,到时候,刘太后估计一脸懵逼,急忙赶了过来,皇上到时候当监斩官,她哪里敢不亲自来,否则,她这便宜儿子可就没了。” 楚轻:“不过还是需要一步步谨慎的来,出错任何一个环节,一旦彻底决裂,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可就没了。” 一旦让刘太后知道皇上早就知道自己并非皇上的生母,怕是,以刘太后的聪明,就会知道这些年的事情,也会开始着手对付皇上。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番,确定了每个环节之后,楚轻带着姚宗平与陆桓才离开了一品斋,送他们回去了。  “接下来这些时日,又要劳烦两位待在这里了,等时机到了,我会安排你们过去,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只是……我们还是需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失败了,你们可能……无法平安离开京城。”不仅是他 们,也许他们都可能,只是刘太后刘国舅不除,这一仗早晚还是要打响的。 姚宗平难得严肃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肯为阿桓报仇,光是这一点,这件事我就帮到底了,放心好了,大不了一条命,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楚轻嘴角抽了抽:姚大人,你是官,别弄得给匪一样。 不过楚轻没想到的是,姚宗平竟然因为当年的同窗情谊,能为陆桓两面插刀,这就是兄弟之情吧,她点点头:“我会保下你们的,除非我出事。” 姚宗平揽着陆桓:“你也……当心。”  以前姚宗平以为这萧夫人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哪里比得上他们爷们,可后来对方用案子征服了他,如今,看到对方,他甚至有种比不上对方的感觉,敬佩、敬重,又忍不住感慨,为天下苍生,不分 男女,人人都可尽一份力,是他先前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余栉风开始忙碌了起来,楚轻为了怕暴露,倒是比较清闲,她按部就班的去府衙报告,处理案子,偶尔接到刘国舅的邀请,过去扯皮一番,稳住军心。 只是半个月后的一天,突然就有两对老人在一天最热闹的时候,直接敲响了大理寺外的锣鼓,喊冤。 不到一天的时间,刘国舅之子虐杀多名女子一案,立刻在京城里掀翻了天。 因为当时围观的人比较多,等刘太后想要压下来的时候,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按照流程开始审讯。 刘太后不便出面,直接就让刘国舅开始插手大理寺的事。 刘国舅则是第一个想到了楚轻,立刻写了一封信,让楚轻速速来一趟国舅府。 楚轻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换了官府,就低调的去了国舅府。 刘国舅在书房见了楚轻,大概是刚进了宫被刘太后给训斥了,脸色极为不好看:“你来了。” 楚轻揖了揖手:“国舅爷。”  “老夫也不与你废话了,谦儿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刘国舅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第337章原告失踪 “谦少爷的事,学生已经知晓了,国舅爷可是想让学生给哪个主意?”楚轻也不推辞,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过说是猜测,也不过是打算先让刘国舅安下心,再随即忽悠罢了。  “是,这件事……怕是难办了,老夫也着实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是以,只能让你来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解决的方法。”刘国舅头疼,他这些时日本来就因为夫人去世的事精神不太好,也懒得管那小畜生 ,结果……没想到就这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然搞出三条人命,这还不算被他给弄伤弄残的。 刘国舅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想到先前进宫被刘太后训斥的话,只能咬着牙认了,刘德谦现在对外可说的是他儿子,他出事,刘家也捞不到好处。  楚轻:“学生来的路上也想了,怕是这次……不好办了,死罪能逃,可活罪怕是……难免了,这件事情,学生听说,丞相府的余公子已经插手了,余公子是皇上的人,这件事怕是……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 刘国舅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老夫知道,都闹到大理寺了,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皇上一向对谦儿不喜,如今出了这种事,怕是不会绕过他。” “其实说起来皇上与谦少爷也是表兄弟,为何国舅爷不进宫让太后娘娘说上一二,相信皇上会给太后娘娘这个面子的。”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  “这……不行。”刘太后这几年与皇上的关系越来越不好,皇上想要揽权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可太后却不肯放权,两人表面上是母子,却没什么感情,皇上怕是也能感觉到,如果刘太后早些年拉拢一番感 情还好,偏偏他这妹妹根本就是笑里藏刀,当年没弄死小皇帝就不错了,是以根本没什么亲情可言。 谦儿大概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与皇帝频频作对,皇上早就恨不得弄死谦儿了,怎么可能会帮? 这也是刘太后找到他头上的原因。  楚轻倒是也没问缘由:“这样……那学生回去想想,其实如果不能从大理寺入手,就只能从那几个受害人那里了,国舅爷可以让人想办法让他们翻口供,就算是最后依然判了刑,至少能免于死罪,到时 候国舅爷可以想办法把谦少爷弄到别处去,也不是不可以。” “可要是那两家人死活不同意呢?”刘国舅担心的是这个。 “那不如刘国舅想办法把人直接给抓了,没有原告,到时候案子审不下去,自然也就拖下来了,也好给我们机会再想别的办法。”离开堂公审还有三日,时间的确是挺急的。 刘国舅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想想也觉得这个办法目前是唯一能实施的了,只能挥挥手应了:“你也想办法打点打点,看看大理寺那边,能不能想办法通融一二。” 楚轻颌首:“是,学生知道了。” 楚轻这边应的很好,出了国舅府就回了府衙,写信一封,就开始让皇上的人动手准备了,不过把时间算的好一些,让那稳婆见到刘国舅的时候,刚好就在大理寺公开审讯宣判的时候。 刘国舅在这段时间势必会频频去找那两家受害人,不过也不敢冒然,而这时候偶然间发现那稳婆,再发现当年的事,也就不会让刘国舅怀疑这是他们故意设计的了。 刘国舅自然之前不会知晓,他却是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刘太后。  刘太后一向是心狠之人,自然是除了刘德谦别人都不在意,又相信刘国舅能办好,毕竟原告没了,她也就不会担心了,可若是到时候刘国舅自己反悔呢?人在盛怒之下自然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更何 况,刘夫人这些年因为孩子与刘国舅冷战了二十多年,刘夫人也几乎就是因为当年的事,病重宁愿病死都未开口说一句。 加上刘夫人的事,以及当年孩子的事,刘国舅要是还能帮刘太后留下刘德谦,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只要一上钩,那么刘太后完全信任刘国舅没有想别的办法,刘国舅不出手,只要刘德谦的案子经由大理寺一锤定音,那么,逼刘太后现身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刘国舅果然听完楚轻的话之后,想了想,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就再次进宫了。 刘太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在大殿接见了刘国舅:“不是刚走?怎么又进宫了,你可是想到能救谦儿的好办法了?” “回禀娘娘,老夫的确是想到了好办法。”刘国舅把楚轻的话,重复了一遍。 “把原告给绑了?你确定能行?”刘太后皱眉。  “还需要试一试,老夫先派人去劝服,如果对方能够主动翻供,自然还是让他们主动撤案的好,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当日用下下策了,老夫会做两手准备,到时候,不怕他们不就范。”刘国舅这些年手 上沾的血不少,自然对于做这种事情很是熟练。  刘太后想了想,也觉得这办法虽然简单粗暴,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行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到时候证据不足,拖些时日,本宫已经找人开始打点了,只要多拖延上几日,本宫自有办法让谦儿无 罪。哥哥,这些年也辛苦你了,虽然本宫知道嫂子的死让你心里很是不痛快,可你要以大局为重,刘家……可还需要你,需要我,需要谦儿啊……本宫就这么一个孩子,希望你能善待于他。” 刘国舅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不满:“……是。”如果不是为了刘家光宗耀祖,如果不是为了刘家,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还留着刘德谦? 怎么可能让夫人误会了自己这么多年…… 刘国舅想到那时自己求进宫,只求对方到她面前说上一句,说刘德谦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她可是不愿! 这么久冷静下来之后,刘国舅虽然也知道自己当时莽撞了,可心里的那股气,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他恨,他怨,为了刘家……这些年,他能做的都做了。 他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刘国舅从宫里出来时,撩起帷幕,怔怔瞧着热闹的街道,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突然一家三口映入他的眼底,那对夫妇是对年轻的小夫妻,高大的男子驮着自己的孩子,眉眼底都是笑意,身边的妇人 ,温柔浅笑,这让他想起来二十多年前,自己求娶刘夫人的画面…… 这一转,竟然已经过了近三十年了。 刘国舅攥着马车侧旁的帷幕,感觉心口脑袋针扎一般的疼,如果当年他们的孩子还活着,他们……是不是也像是如今这般幸福?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想要为刘家光耀门楣,想要无穷无尽的权势,可等到头来却总有种恍惚感,他求了这么多,最后可得到什么了? 儿子不是自己的,夫人恨自己,女儿也犯了错,他到最后……竟是什么都没有…… 刘国舅坐在马车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到底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刘德谦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刘国舅长叹一声之后,还是派人去办了。 三日后一大早,也就是刘德谦残害良家妇女一案,正式在大理寺开堂审讯。 因为京城这几日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是以朝廷极为重视,来了不少的官员,三堂会审,不可谓压力不大。  大理寺丞温攸海温大人一拍惊堂木,瞧着两边坐着的各位大人,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堂上两边坐的,他这些年瞧着也不傻,有皇上一派的,也有刘国舅一派的,这得罪了哪边都不行,而堂下被告的却 是刘国舅唯一的嫡子,想想就觉得愁人。 刘德谦被抓进来了好几天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惊慌失措的,可后来得到刘太后的信儿,顿时就安心了下来了。 他抬抬眼,站在那里,跪也不跪,温大人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刘德谦吊儿郎当开口,掩唇打了个哈欠:“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神态、语气,让温攸海一怔,脸色也沉了下来,身后堂外围观的百姓,更是指指点点,让温攸海觉得这国舅府的公子简直是蠢, 都这种地步了,竟然还敢耍公子爷脾气,他就不怕……或者说,对方是有恃无恐? 温攸海深吸一口气,拿出底气:“堂下何人?再不说,以蔑视公堂论处,先拖出去打十板子。” “你敢!”刘德谦一瞪眼,面皮发青,一副阴柔相。 温攸海可不怕他:“你看本官敢不敢,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堂下何人?” 刘德谦这才咬咬牙,到底是怕这愣头青真的敢不管不顾打他一顿:“刘德谦。” 温攸海暗暗松了一口气:“所犯何事?” 刘德谦:“无罪,大人要给我做主,我是被冤枉的……”刘德谦谨记刘太后传递过来的消息,让他只说这一句,别的都不要多说。 温大人皱眉:“来人,传原告上场!”  只是不多时,衙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到了温大人耳边,小声嘀咕:“大人,原告……不见了!” 第338章心狠手辣 大理寺堂审这边,衙役告诉了温攸海温大人原告不见了,温大人愣了下,眉头都皱紧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在原告家里四周严防保护吗?”  “这、这属下也不知道……明明根本没有人进去过原告家中,可半个时辰前去带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里面空空如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衙役吓得不轻,这么多大人都在这里等着,这原告没了 ,还审什么案子?怕是这消息一出,传到皇上的耳中,他们整个大理寺都讨不到好。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温攸海压低了声音,深吸了一口气:“还不立刻派人去找?” 衙役连忙颌首:“是是是,属下这就带人继续去找!” 温攸海深吸一口气,看向堂下两边坐着的人:“原告家中有个媳妇待产,这会儿正在生产,怕是要耽搁一时半会儿,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先暂停半个时辰,等原告来了,就立刻继续审问。” 温大人都这么多了,众人也没什么异议。 堂下站着的刘德谦因为有头衔在身,倒是不用下跪,听到这话,就知道怕是原告来不了了,顿时神清气爽,若不是提前说过让他老实低调一些,他怕是这时候已经直接出大理寺回去了。 而另一边,刘国舅坐在书房里,听着下人的禀告:“人都带回来了?”  管家颌首:“都带回来了,保证一个都没少,还是小余大人有本事,这原告找不到了,今日大理寺的堂审可是怎么都进行不下去的,谦少爷肯定会安然无恙的。”虽然刘德谦不是刘国舅的亲生子,可到 底在府里二十多年,管家知道这次是谦少爷不对,却也忍不住偏心,不想真的让刘德谦出事。 刘国舅对这刘德谦感情寡淡,就算是以前有些舅侄的感情,自从刘夫人死了之后,对方对刘夫人的态度,让刘国舅对刘德谦愈发的不满。 这种不满是日积月累下来的,若非因为刘太后,因为刘家,他根本懒得管他。 “只是……”管家想到什么,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问道:“国舅爷,这次带回的那两家原告,有一家有个妇人正在生孩子,是以去抓他们的人,把那个接生的稳婆也给带了回来,那稳婆要怎么处置?” 刘国舅头也未抬:“处置了,不要留活口。” 管家愣了下,不过随后大概是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应了声,就退下了。 只是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管家去而复返,脸色莫名有些不好看,进了书房,轻唤了声:“老爷,老奴……有事禀告。”  “什么事?”刘国舅有些不耐烦,他站在书案前,上面铺着一张宣纸,提着狼毫笔正在描摹,宣纸上已经画了一树梨花,梨花树下,已经有个女子的轮廓,只是还未细描,对于管家突然打断他,刘国舅 极为不满。 如果是平日里,管家铁定不会打扰刘国舅,可此时,心头却是心惊胆战的:“老爷,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去处置那些原告以及那个稳婆,谁知……谁知那个稳婆在临死之前,突然、突然开口求饶……” “你们怎么办事的?对方求饶就放过了?你这些年办事越来越不行了!”刘国舅捏了捏狼毫笔,脸色极为难看。 显然因为被打扰到了,极为不爽。 “可……可那稳婆说、说她知道一些关于夫人的事……老奴不敢、不敢私自做决定……”刘管家显然也知道刘夫人如今是刘国舅心里的一根刺,哪敢私自直接处置了,只能硬着头皮来禀告了。 “嗯?”刘国舅猛地抬起头,“那稳婆认识夫人?” “这……这她不说,她说非要见老爷您一面,说是您若是不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老爷,您要见她吗?” 刘国舅垂下眼,瞧着已经画了一半的女子,捏着狼毫笔的手劲极大,随后,慢慢把狼毫笔放了下来,摆摆手:“带她过来,老夫倒要听听看,她想与老夫说什么。” 管家连忙应了,匆匆出去,不多时带着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妇人过来了。 那老妇人看起来极为苍老,至少有六十岁了,比刘国舅的年纪还要大上许多。 老妇人不敢抬头看刘国舅,进了书房,就直接跪了下来:“见、见过国舅爷!” 刘国舅凉凉垂眼看她:“你说你知道夫人的一些事?你知道什么?” 老妇人深吸一口气,突然大着胆子抬起头,朝着刘国舅看了去:“其、其实,这件事……跟国舅爷您也有些关系……” “哦?”刘国舅眯眼。 “老奴知道国舅爷想杀了老奴跟那两家,可老奴不想死,所以……如果老奴说出来那个秘密,国舅爷能不能饶了老奴一命?”那稳婆抖着肩膀,垂着眼,显然是怕极了。 “秘密?你有什么秘密值得换你一条命的?嗤。”刘国舅冷笑一声,显然不怎么相信。 稳婆深吸一口气:“……其实,二十七年前,老奴曾经来过国舅府,也、也见过刘国舅您一面的。” 刘国舅皱眉,眯着眼瞧着恍若蝼蚁的老妇人,二十七年前? 他突然想到这稳婆的身份,猛地坐直了身体:“二十七年前?夫人小产……你是当时的稳婆之一?” 稳婆深吸一口气:“……是,老奴正是当时的人之一。” “你说的秘密是二十七年前?你知道些什么?” “这……只要国舅爷饶了老奴一命,老奴定然……” 刘国舅却是等不及了,绕过书案,猛地把老妇人提了起来:“老夫让你说!快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老妇人抖着身板,瞧着双眼猩红的男子,咬咬牙:“二、二十七年前,老奴曾经受邀来府替、替夫人止血……无意间看、看到另外几个太医与、与稳婆……” “看到什么?”刘国舅不知道想到什么,双眼暴突,死死盯着稳婆,仿佛要把她给撕碎了。  “看到……他们在喂给夫人喝的汤药里下药……导致夫人大出血……才无法再生的……当时夫人流血并不是太严重……”稳婆抖着嗓子一口气说了出来,“国舅爷饶命啊!当年的事绝对跟老奴无关……后来 老奴以及那些人都被灭口,老奴命大,刚好遇到暴雨,那些人以为老奴死了,才……得以活命……老奴还不想死,国舅爷饶了老奴吧……” 刘国舅的手一软,难以置信:“不可能!明明当时夫人……夫人大出血……大出血……” “国舅爷,老奴没骗你,当时那里面还有两个嬷嬷,是她们逼着太医开的药,还有那两个稳婆,似乎也是相识的人……老奴把知道的都说了,国舅爷饶命啊饶命啊!”稳婆一个劲儿的磕头。 刘国舅一步步往后退,最后蹲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开口说话,刘管家也吓傻了,他抖着身板,脸色惨白。 刘国舅突然朝着刘管家看过去:“夫人当年……胎位稳不稳?”  刘管家脸色变了变,想了想:“稳……当时因为是夫人头一胎,老爷您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夫人也高兴,就找了好几个大夫跟稳婆在府里守着,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本来好好的,可有一天,夫人突然摔倒了,就、就要小产……当时您不在府里,老奴就赶紧找了府里的大夫跟稳婆过去,也赶紧拿了老爷的名帖进了宫,请了宫里的御医,当时娘娘还让身边的嬷嬷给过来照应……可、可等老爷您回来的时候……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夫人也……也大出血……怕是保不住性命……”刘管家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一幕,老爷被外派出去办事,等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夫人也因为大出血以后都不能生了,老 爷站在门外一天一夜都没敢进去。 后来不知为何,夫人醒过来之后,一口咬定就是老爷把她的孩子给弄没的,再加上当时老爷突然从外面带回了谦少爷,当成夫人的孩子,也就是在那时,两人的关系彻底决裂……一发不可收拾。  刘国舅坐在那里,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他突然想起来,当时夫人终于醒了,他进去看她,看到夫人苍白着脸坐在那里,他心疼的不行,可刚走了一步,夫人拿起旁边的花瓶就砸了过来,骂他畜生 ,说他丧心病狂,各种骂人的话,骂得他心都凉了…… 孩子没了,他也难受,可对方这么不管不顾的,让他也难受。  后来怎么哄对方都不听,他干脆也气急了,就不来了,后来时间一久,他就心软了,那时候妹妹刚好进宫没多久,就召他进宫,说也许夫人是因为没了孩子心情不好,如果有个孩子在身边,也许就好 了,当时就说服他把她养在外面的孩子说给他当儿子,她说放在别人那里她不放心,还说了很多……他当时也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和解,后来加上刘家的确需要宫里的助力,也就同意了。  可当这个孩子一带进去府里,他跟夫人……彻底回不去了。 第339章一个弱点 他以前从未怀疑过,因为刘德谦是刘太后在夫人的孩子没了之后才提议的,可如果……如果这一切本来就是一个陷阱,本来就是对方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为了让他没有子嗣,全身心教养她的儿子…… 想到这,刘国舅浑身都冷了下来,通体冰凉,哑着嗓子,想笑,真的笑出来了,却诡异的吓人。 他的好妹妹……可真是……够狠啊,是真的狠啊。 活活诓了他二十七年!  他以为夫人是因为闹脾气,时间久了,他也堵上气了,不想服软,孩子没了,他也难受,可如果……这一开始就是对方的计谋,如果,她根本一开始就告诉夫人孩子是自己派人给弄流产的,也是他…… 夫人如何不恨?如何不气? 而这个时候,他又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这更加坐实了那一切。 刘国舅坐在那里又哭又笑,吓得刘管家跪爬着到了刘国舅面前:“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怎么了?” 刘国舅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能说出来,他恨自己蠢,竟然这么久才发现事实的真相,明明对方做的也不高明,只要他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出端倪。 可他当年就是为了堵那么一口气,觉得他为了刘氏一族拼死拼活,亲生的孩子没了,夫人也不理解他,他就硬是不肯解释一句。 等到后来他发现无法弥补,想要解释的时候,夫人却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了高高的一层冰墙,他根本无法踏足靠近。 到最后,他也累了,干脆就这么得过且过,两人越行越远。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被人设计,被人有意为之,那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什么? 刘国舅哑着嗓子又哭又笑,许久,才狠狠抹了一把脸,死死看向跪在地上的稳婆:“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老奴哪里还敢欺骗国舅爷,这要不是为了活命……老奴也、也不敢乱说啊……”稳婆缩了缩脖子,显然是被先前要被处理了吓坏了。 刘国舅红着眼,盯着稳婆看了许久,看得一旁的管家心里也惴惴的。 “老、老爷……您没事儿吧?” “当初刘太后派过来的那两个嬷嬷,可还活着?”刘国舅突然定定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被刘国舅的眼神吓了一跳,却也不敢隐瞒:“还、还活着……当初派过来的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当年就是娘娘一直陪嫁的嬷嬷,如今更是娘娘身边的红人,老爷您忘了,正是那崔嬷嬷与徐嬷 嬷。” 刘国舅眯了眯眼:“老夫记得,那徐嬷嬷似乎有个弱点。” 他虽然与刘太后合作,可这些年刘太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刘国舅也不是吃素的。 自然把她身边的人也调查的一清二楚。 偶然间还真让他发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派上用上。 可没想到,这一次派上用上,竟然是因为这个……  刘管家愣了下,立刻就想了起来:“对对,这徐嬷嬷对太后娘娘说自己外面没人了,其实在进宫之前,她就嫁过人生过孩子,这些年一直偷偷补贴那父子两个,前些年徐嬷嬷的儿子已经成婚,还生了个 小孙子……” “去,找人把那一家全部给老夫带过来,瞬间,把那小孙子的一件贴身东西想办法送进宫给徐嬷嬷。”刘国舅死死攥着狼毫笔,嘭的一下,狼毫笔崩断,茬口扎入掌心,瞬间有血流了出来。 “老爷!” “还不快去!”刘国舅吼出声,一双眼猩红暴躁,让人不寒而栗。 刘管家不敢多呆,迅速去办了,徐嬷嬷几乎是立刻就出了宫,可等被带到了刘国舅的面前,吓傻了眼。 “国、国舅爷,您这是……做什么?”  刘国舅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了,他摩挲着手上缠着的纱布,眼神却仿佛啐了冰渣:“老夫有件事要问你,你要是说得对呢,老夫就饶了你,也饶了你身后的人,否则……你说错一句,老夫就杀一个。 先从谁下手呢,不如,就从你那小孙儿下手如何?” 徐嬷嬷脸色大变:“国、国舅爷!” 刘国舅却是猩红着眼,问出了第一问题:“当年老夫的夫人小产,是意外,还是被人暗害的?” 徐嬷嬷哆嗦着唇,脸色惨白。 刘国舅抬抬手,刘管家抱着被堵了嘴的小孩子,手掌掐在脖颈上,看得徐嬷嬷要扑过去,被人给死死摁住了。 刘国舅咬着牙,唇齿间蹦出一个字:“说!” 徐嬷嬷被按在地上,哀嚎着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概是知道自己若是不说,自己一家真的保不住了,抖着嗓子道:“是、是被、被娘娘派人以……以国舅爷您的名义推倒的……” 刘国舅即使早就知道了这个可能性,浑身还是颤了颤,“为什么?”  徐嬷嬷开了个口,知道也瞒不下去了,干脆直接全部都说了:“当年娘娘生下麟儿之后,托付给了一家,只是那家人阳奉阴违,小少爷过得不好,刚好那时候……那时候国舅夫人怀了孕,娘娘就……动了心思。买通了夫人身边的人,故意泄露出去自己是国舅爷您派过去的……夫人当时还以为国舅爷您不放心,想要保护夫人,只是后来,那人却……却让夫人小产……后来又不见了,夫人自然以为是……是国舅爷您做的……加上当时虽然流产,可当时流血并不严重,夫人也没昏迷,我们买通了府里的大夫,故意无意间说给昏迷的夫人听,是、是国舅爷您养了外室……怕夫人不同意,是以不想要这个孩子,想 让外室生的孩子让她养……” 刘国舅沉默的坐在那里,一个字都没有说,可就是这样的刘国舅,愈发的吓人。  徐嬷嬷不敢看刘国舅,顿了顿,哭着嗓子继续道:“……这些都是娘娘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也是被迫的啊……娘娘说,怕夫人再怀孕,可能说开了国舅爷您就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让人…… 让人把夫人弄得再也不能生了……这样,夫人恨国舅爷,就再也不会给你好脸色……娘娘知道国舅爷您的性子,自然不会主动求和……” 刘国舅坐在那里,木木地听着徐嬷嬷说完了,许久,整个书房里就只有徐嬷嬷的求饶声,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笑得徐嬷嬷脸色惨白不安,哑着嗓子不敢说话。 只是下一瞬,刘国舅突然歪过头吐出了一口血,血喷溅出来,染红了他先前画了一半的宣纸,点点血色染红了一树梨花,竟是凄惨得很。 刘国舅摇摇晃晃的慢慢站起身,刘管家扑了过来扶住了他。 “老爷……您、您要保重身体啊……” 刘管家也没想到太后娘娘身为老爷的庶妹,竟然能对自己的大哥下这么狠的毒手。 他看到刘国舅吐血,吓得不轻,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刘国舅却是摆摆手,视线放空的落在一处,只是须臾间,眼底突然迸射出寒凉的仇恨:“你……去把先前抓来的原告,都给……老夫放了……” “老爷?”刘管家愣愣的,不明所以。 刘国舅猛地推开了他:“去啊!” 刘管家吓到了:“老爷,您不能啊!您放走了那些人,谦少爷……谦少爷……” “谦少爷?哪里来的谦少爷?不过是……不过是……孩子老夫儿子的……孽种罢了!”刘国舅捂着心口,又猛地吐出一口血,颓败地坐下来,眼神阴毒的像是啐了毒:“老夫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刘管家红着眼摇头,终究还是点了头:“是,是……老奴这就去,老爷您……保重身体啊!” 刘管家这才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而另一边,大理寺大堂上,等的时间久了,两侧的官员眉头皱了皱,只是大概是先前得到了吩咐,并未发火,只是耐着性子继续等。 楚轻一身便衣站在人群里,身后也一身便衣的余栉风不安道:“会不会有问题啊?” 楚轻摇头:“放心好了,我派了人在刘府,一旦刘国舅不上钩,那么就立刻会去抢人,出不了事。” 她算好了时间,刘国舅自然不可能凭一面之词就直接上钩。 必然是要查上一番,按照对方平日里的作风,半个多时辰也差不多了,估摸着,人也快送回来了。 堂下站着的刘德谦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堂上温大人越来越不安的目光,眼底得瑟的笑几乎要飞出来,母后说得对,只要原告没了,谁还敢治他的醉? 没有人! 他很快就能自由了,很快的…… 温大人额头上一滴滴的汗冒出来,催促:“这怎么还没来?” 身边人也是急得不行:“已经让人去查了,说是快了,大人您再耐着性子等一等,也许很快就……” 温大人瞧着已经指指点点的众人,觉得这么多年,就没断过这么坐立不安的案子:“这很快是多快?”这再不来,他也撑不住了啊。 只是就在这时,突然堂外传来一声报唱:“原告到!” 刘德谦眼底原本的笑意突然一凝,回头难以置信地看过去:怎么可能?! ____ 小剧场: 刘国舅:总有种错觉,老夫就要领便当了 某果:这并不是错觉 刘国舅:……为什么这么快?好歹老夫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刘国舅,为什么这一生过得这么惨、这么坎坷?都在为别人作嫁衣! 某果:权倾朝野是不知道啦,不过你肯定至少是两人之下的 刘国舅:…… 某果:太后敢怼不? 刘国舅:…… 某果:皇帝敢呛不? 刘国舅:……麻油爱了 某果:这奏是命啊~~~  刘国舅:…………(说就说了,你还唱出来!) 第340章判斩立决 刘德谦再震惊,可随着原告一个个走进来,他也傻了眼,他像是根本不相信一般,使劲儿的摇着头。 “不,不可能……”母后明明说过这些原告都被舅舅给抓起来了。 肯定不会再出现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肯定是他出现幻觉了,肯定是的…… 刘德谦死死盯着那些人跪在了堂下,可随着温攸海温大人的一问一答,等刘德谦清醒了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声:“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 楚轻瞧着近乎要崩溃的刘德谦,终于知道,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怕是如今刘太后就算是想要重新动手,也来不及了。 案子一定,也算是拍板定了,她想要插手,就只能再等几日后的斩首了。 楚轻与余栉风互看一眼,转身离开了。 因为刘太后必然会去找李天啸,所以李天啸今日并未出宫,以免被刘太后发现自己这些年还有个分身在宫里,替他打掩护。 楚轻出了大理寺,觉得自己肩膀上的石头,至少卸下来了一半。 刘国舅与刘太后决裂,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还能趁着这段时间,继续把两人剩余在朝堂上的势力给拔出,在摊开正式对立之前,能多除掉对方一个筹码是一个。  余栉风也松了一大口气,看着楚轻也轻松的侧脸,忍不住夸赞道:“这次多亏了你了,以前只想着让你帮忙找到……尸首,可没想到,也招了你,这比先前的计划可找了很多年。”他们是不介意早一些晚 一些,可能早点惩治了刘国舅与刘太后,代表着黎民百姓也能多太平一些,也能少死一些人。 就拿刘德谦来说,如果没有刘太后,没有刘国舅,他根本不敢这么放肆。 那些人……也不至于惨死了。 楚轻明白,可到底这些事太过沉重,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跟爷出去这么久,那位娇娇虎你到底拿下来没有?” 余栉风显然没想到楚轻突然提到这,脸哄的一下红了下来,白皙俊逸的脸上多了几分薄红:“咳,没事……提这个做什么?”  “余二公子这是害臊了?说说看,要是成了,我还先去备贺礼啊,你也知道,提刑的俸禄少得可怜,你这要是确定了,我勒紧腰带也得给你攒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啊。”楚轻与余栉风认识这么久了,难 得看到对方这般,忍不住多调侃了几句。 余栉风恼羞成怒:“你、你还缺银子?不行你跟爷拿一份也行啊!” 这下子反倒是楚轻脸红了:“余公子你这样可不行啊,现在说你的事,你怎么说到我了?诶,你看,迟姑娘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余栉风一激动,连忙在原地转了一圈。 楚轻没忍住捂着嘴乐了,余栉风没找到人,看楚轻这是骗他呢,忍不住上前两步:“早晚让爷收了你,欺负小爷头上了是不是?” “喂喂喂,余二公子形象形象,迟姑娘真的来了……” “信你才怪!快快道歉,不然……”余栉风捏着手骨,咯吱咯吱作响,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只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娇斥:“行啊余老二,你这本事见长啊,都学会欺负人了啊!” 余栉风一听到这声音,立刻转过身,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迟娇虎,眼睛都亮了:“娇、娇娇……”立马化成了绕指柔。 楚轻觉得牙酸,也不逗他了,朝着迟娇虎拱了拱手:“迟姑娘。” 迟娇虎这才看清楚了,认出楚轻,杏眸微亮,“是余提刑啊。” 楚轻解释道:“先前跟余二公子开个玩笑罢了,他不肯说与迟姑娘的婚期,就逗了一两句,倒是让迟姑娘看笑话了。” 迟娇虎一摆手,不怎么在意,她平日里都在军营,性子也爽朗,只是转头看向余栉风的时候,马鞭在掌心点了点:“行啊,问你怎么不说?是不是觉得本姑娘配不上你?” “哪儿啊哪儿啊,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余栉风怕她生气,连忙到了马车前,帮她勒着马缰,摸了摸马头,只是余光却是时不时瞧着迟娇虎。 楚轻是听说过两家已经准备定亲了,只是还没确定日期,瞧见这一幕,拱了拱手就告辞了。 余栉风与迟娇虎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很快就相携跑去玩了,楚轻就去找妙语了。 妙语已经有了身孕,再过不久就要临产了。 她先前就去过几趟。  等楚轻从妙语那里离开,就得到了大理寺宣判的结果,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刘德谦也没法抵赖,刘太后的人就算是想要说无罪怕是也没用,最后由十几位大人直接一商议,因为李天啸早些时 候已经吩咐过了,是以直接判了十日后斩立决,因为说是刘德谦身份特殊,为了以儆效尤,由皇上亲自监斩。 这事一出来,整个京城都翻了天,纷纷都称赞皇上仁义,不偏袒堂兄。 一时间李天啸的名声更加水涨船高,差点都有人直接把李天啸也给供奉了。 而知晓了刘德谦作下的那些事之后,更是被骂得狗血喷头。 彼此刘太后正在坤宁宫的寝殿里被嬷嬷捏着肩膀,因为先前确定了刘国舅把人给绑走了,她很是放心。 是以有前去打探的大太监吓得抖着腿扑跪在地上禀告时,刘太后还没怎么回过神。 “你、你说什么?”她坐在那里,差点没坐稳直接摔在地上。 上一次刘太后这么激动,还是刘德谦被去势的时候,她当时也是差点气得不行,可到底忍了下来。 可这次不一样,她当年偷偷生了刘德谦之后就已经不能生了。 她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十日后斩立决…… 斩立决…… “刘忠扬呢?他干什么吃的?他不是说那些人已经抓到了?为什么还会判斩立决?!”刘太后一双眼瞪得血红,死死盯着那大太监。 大太监吓得浑身哆嗦着:“这、这奴才不清楚……只、只知道,刘国舅的确是抓了人,只是……” “只是什么?”刘太后吼道。 “国舅爷……后来莫名把人给放了!”那大太监被刘太后几乎要吃人的模样给吓到了,浑身发软。 刘太后被嬷嬷搀扶着起身,浑身直哆嗦,“不、不可能……大哥怎么可能会害谦儿?怎么可能?不行,哀家要出宫……速速去给哀家准备……哀家要出宫!” “娘娘!万万不可,皇上那边……” “哀家顾不得了,那是哀家的谦儿啊,哀家怎么能让他死?”刘太后吼出声。 嬷嬷也不敢劝了,只能去服侍刘太后换衣服,准备一番之后,秘密出了宫。 不过对方以为是秘密,几乎是在刘太后出宫的瞬间,就有人把消息禀告到了李天啸的耳边。 李天啸坐在御书房里,正拿着大理寺温大人上禀的奏折,瞧着上面鲜红的三个“斩立决”三个字,嘴角扬了扬,拿起玉玺,在上面压了印,一锤定音,直接扔给了浪枫:“速度送到大理寺。” 谁也……改不掉这个结果了,就算是刘太后,也不行。 他不仅要在十日后揭穿刘太后,而且……他还要刘德谦……死! 一命偿一命,本来就跟公平。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 只是这件事,还是要去告知一声陆桓,李天啸喊住了就要离开的浪枫:“送完之后,去找一趟姚大人,告诉他这件事。” 等浪枫离开了之后,君浩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华伦才子?”  “他为人心软,怕是贸然告知,万一对方想要见对方最后一面,怕会暴露,而那姚大人不一样,他虽然看起来不太精明,却为人够利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由他去说,更能劝服住对方。 而那陆先生……也听他的。”李天啸这些时日与姚宗平他们相处,也不是白相处的。 君浩对他们不熟悉,点点头,“那老妖妇出宫,怕是去找刘国舅了,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只可惜不能当场看到,太可惜了……” 这么多年了,那刘国舅为刘家兢兢业业,对那老妖妇唯命是从,这下子,啧啧,不知道要悔成什么样子。 而另一边,国舅府。  刘国舅从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就去了小佛堂,刘夫人的牌位就在那里,他由管家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到了牌位前,望着牌位,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双眼猩红,里面充盈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自责 、痛苦、悔恨,还有这些年自己有眼无珠,竟然信了那么一个恶妇,他气得咬牙切齿,可这一切……却都是他自己自找的。 他当年为了刘家,一时想要显赫与刘太后同流合污,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的夫人……他未出世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她何以能够如此残忍,竟然能做出这般心狠手辣的事! 他的孩子……难道不是她的亲侄儿侄女? 她竟然……想要他绝后!只为了护住她的儿子!  好!可真是相当好! 第341章一己之私 刘国舅被管家搀扶着,踉跄着上前,用袖子轻轻擦着牌位上不存在的灰尘,他擦的很仔细,只是因为先前吐血,一张脸憔悴苍白,看得老管家心惊肉跳:“老爷,您先看过大夫……再、再来祭拜夫人吧……” 刘国舅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很清楚,自己大概活不久了,就像是夫人当初自己可能活不久,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刘国舅苦笑一声:夫人啊,这……算不算报应? 他这一生杀戮太多,最后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不后悔,因为就算是从来一遍,他也无法舍弃整个刘氏一族,可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对不起她,明明……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的…… 刘玉溪……她当真够狠! “老爷,有贵客到!”突然,小佛堂外传来一声禀告。 刘国舅没有动,刘管家也没吭声。 许久,刘国舅才摆摆手,“你去……把人带到这里来。” “老爷,您知道来的是谁?”刘管家愣愣的,这会儿还有谁会来国舅府? 刘国舅嗤笑一声:“除了刘玉溪,还能有谁?”  刘管家跟在刘国舅身边几十年,自然是知道当今太后的名讳,吓了一跳,可看刘国舅这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很快就出去了,战战兢兢的去带人了,只是心底莫名有种不敢,怕是这次……国舅府真的 守不住了。 刘国舅眼底波澜不惊,这么多年了,到了如今这一步,他竟是觉得这些功名利禄,也不过尔尔。 他慢慢弓着背走进了小佛堂最深处,慢慢把一个小一些的牌位给抱了出来,与刘夫人的牌位并排放在了一起,慢慢用袖子擦拭着,如果当年早一些知道了,他还不会梗着脾气不肯服软? 如果他们两个人的脾气能稍微好一些,大概……也就不会到如今这一步了。 哪怕任何一个肯低头,也不会被刘玉溪给挑拨了。 可自己这庶妹,对他太过了解,对夫人……也查的一清二楚,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刘太后听到管家要让人把她带去小佛堂,眉头一皱,她身上裹着黑斗篷,看不清面容,可一双凌厉的眉眼透过纱幔看过去,让刘管家不寒而栗。 她常年身居高位,气势极盛,扶着嬷嬷的手臂:“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管家哪里敢说她做的那些龌蹉事已经被老爷知道了,只能道:“老爷这些时日怀念夫人……贵人来的时候,刚好就在小佛堂,是以……劳烦贵人移步小佛堂。”  若是以往,刘太后早就直接转头走人了,她这些年身处后宫,可手伸的长,朝堂之事也频频过问,不肯放权,是以稍有不满就很不快;这两年才稍微收敛一些,要不是事关刘德谦,刘太后根本就不会 服软,可稍微想了想,冷着脸,吩咐身边的嬷嬷:“走。” 嬷嬷不敢多言,搀扶着刘太后跟着管家去了小佛堂。 刘太后到了小佛堂外的时候,嬷嬷却是被人给拦住了:“贵人,老爷说了,只许您一个人进去。” “放肆!”嬷嬷一声呵斥。 刘太后一张脸阴沉着,可到底抬了抬手,忍了下来,她仰起头,瞧着这小佛堂,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芒。 她来的匆忙,又没有细细思索,可这一路走来,她冷静下来,觉得今日这件事透着一股子邪门。 这么多年来,她这好大哥为了刘氏一族可都是对她唯命是从,如今突然反其道而行,必然有异,那么,是什么,唯一能想到……也就是那件事了。 可……怎么可能? 当年知道的人,已经全部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唯一的也就是自己身边的那两个心腹嬷嬷。  刘太后半敛着深沉的眸子踏入了小佛堂,一进去,就闻到浓郁的檀香味弥漫开,整个小佛堂布置的极为规整,她这些年也吃斋念佛,到了这里,反倒是安宁了不少,可是随着一步步踏进去,等到了最 里面,撩起明黄色的帷幕,看到背对着她站着的刘国舅,透过缝隙,等看清楚那一高一低,一大一小排列着的两个牌位,刘太后心下咯噔一下,知道怕是真的让自己猜对了:当年的事……怕是暴露了。 “大哥……”刘太后难得服软,先喊了一声。 刘国舅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只是继续用袖子耐心的擦拭着牌位。 刘太后等了好久,皱着眉头,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刘国舅倒是气到了极点,脸上反而没什么情绪:“这么久了,你也没给你嫂子上柱香,来上柱香。”说罢,直接让开了身。  刘太后拢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攥,她进来连斗篷都没栽下,听到这,虽然不甘愿,可想到若是对方已然知晓了那件事,怕是今日不能善了。咬咬牙,刘太后还是把斗篷摘了下来,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大哥说的是,这么久了,哀家一直都在忙,也不方便出宫,倒是一直没能来个嫂子上柱香。” 她自顾走到了不远处,拿起了几根檀香,她的手保养得宜,指甲很长,捏着香的时候,倒是差点不稳给摔了。 刘国舅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 一双眸仁黑漆漆的,甚至还泛着红。 刘太后被他盯得浑身毛毛的,终于应付似的把香给插、进了香炉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看向刘国舅:“大哥……” 刘国舅却是直接道:“你不应该给你侄儿也上柱香吗?” 刘太后终于没忍不住,“大哥,你应该知道,哀家如今的身份。” 能给刘夫人上柱香,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不能自降身份。 因为当年在刘府的时候只是个庶女不受宠,她这些年对身份地位极为偏执。 刘国舅嘲讽的笑了声:“刘玉溪啊刘玉溪,这么多年,你午夜梦回,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 刘太后身体一僵,随即反讥回去:“那么大哥呢?大哥手上沾的血,可不比哀家的少。” 刘国舅眼神更加阴沉:“老夫可是你的亲哥哥!你竟然害得老夫断子绝孙,你够狠的啊!” “大哥这话哀家不懂。”刘太后听到刘国舅这话,知道怕是当年自己做得那些事还是被知道了,可只要她不承认,他又奈她何?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要死不承认吗?”刘国舅猛地把手边的一个杯子给砸了,喘着粗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撕碎了对方。 刘太后抿了抿唇:“哀家不懂大哥在说什么。” “来人!把人带上来!”刘国舅低吼一声。 几乎是同时,徐嬷嬷与稳婆就被带了上来,刘太后看到徐嬷嬷,瞳仁缩了缩,却依然站得稳稳的,只是搭了搭眉,眼底闪过一抹狠毒。 刘国舅瞧着被压着的两人:“你们把先前说给老夫的话!再告诉她一遍!” 徐嬷嬷知道刘太后的手段,哪里敢,只是不住的磕头求饶。 倒是那稳婆,一五一十的开始慢慢从头开始说……  只是她刚说了一些,就立刻被刘太后给呵斥住了,“闭嘴!行了,大哥哀家知道你心里气,可当年那种情况,你让哀家怎么办?哀家式弱,为了刘家在宫里岌岌可危,嫡姐又难产而亡,哀家没有个依仗 ,当时哀家只怕保不住那苦命的麟儿,是以……才想了歪脑筋。大哥你就别气了,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谦儿不也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吗?他不好吗?” “哈哈,他好?你是不是早就见过他,告诉了他的身份?他上不尊父母,下不仁义,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竟然敢当面跟皇帝叫板,他成了如今这样,与你脱不开关系!” “够了!”刘太后脸色也黑沉了下来,阴沉着脸,“大哥你到底要如何?谦儿是你的亲侄儿,你就算是有再大的气,今日,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把那些原告都放了回去?你可知,谦儿已经被判了斩立决!”  “那又如何?”刘国舅一步步朝着刘太后走去,“你心里眼里只有你的谦儿,你可曾想过,老夫的孩儿长到如今,也是那般的年纪……你为了一己之私,让老夫这些年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子不子,女不女,妻不妻……夫人致死都不肯原谅老夫,这就是你所谓的亲情?哦也对,在你眼里,根本就只有利用价值与没利用价值之分,既然你这么能耐,那么……刘 德谦,你自己去救,老夫……不会再插手!” “你!你让哀家在后宫之中怎么动手?” “呵……你不是还有一个皇帝儿子么,让他帮你啊,你这么能耐,想必自然不在话下。来人!送客!”刘国舅深吸一口气,直接让刘管家送客。 刘管家抖了抖,虽然畏惧刘太后的身份,可还是不敢不听刘国舅的:“贵人……您请。”刘太后怨恨得瞧着刘国舅的背影:“大哥你就这么狠心?你好歹跟谦儿有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 第342章打情骂俏 刘国舅头也未回:“可老夫只知道……若是没有他,老夫的孩子不会死,夫人也不会恨了老夫这么多年……刘玉溪,这都是报应,早晚,不仅是你,我,所有手染鲜血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刘国舅声嘶力竭的一声,让刘太后心头一震,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刘国舅决绝的背影,知道怕是他不会再帮自己了,如果逼急了,万一把这些年的事告诉皇帝,怕是更加糟糕。 刘太后忍了忍,终究没再多言,猛地摔了一下宽袖,戴上斗笠,就要走人。 刘国舅却把人喊住了:“把你的人带走!” 他指的是徐嬷嬷。 徐嬷嬷却是吓死了,“国舅爷饶命啊!”她说出了太后娘娘的秘密,这跟着太后回去,她还能有命? 刘国舅头也未回:“从你跟刘玉溪同流合污,害了老夫的孩儿,害了老夫的夫人,你觉得留在刘府,老夫会轻饶了你?” 二十多年了,该来的,迟早是要还的! 刘太后也是怨极了徐嬷嬷,直接朝外道:“来人,把徐嬷嬷给哀家带回去!”说罢,气得大步离开了。 直到小佛堂再次恢复了沉寂,刘国舅才慢慢坐了下来,瞧着两个牌位,终于撑不住歪过头又吐出一口血,这次彻底晕了过去。 刘太后一直等回了坤宁宫气也没消,直接让人处置了徐嬷嬷,坐在那里,阴沉着脸,显得极为狰狞。 “娘、娘娘?”身边的另外几个嬷嬷吓坏了,生怕自己也因为徐嬷嬷的事,受到牵连。 刘太后抬起头,“哀家对你们不够好吗?你们竟然还一个个想着到外面去养汉子养孩子!” “老奴不敢!老奴绝对没有这么做!”几个嬷嬷赶紧跪了下来,开始拼命的磕头。 她们就算是有这个胆子,也要有这个机会,这也就徐嬷嬷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其实要是可以,她们也想有人养老送终的,可这代价太大了,她们如今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刘太后现在看到身边这几个嬷嬷就觉得心烦,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哪天也背叛了她,眯着眼,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只能咬着牙忍了,“这件事哀家稍后再给你们算,你们如今给哀家想想办法,谦儿的 事,哀家要怎么办?想不出来,徐嬷嬷就是你们的下场……” 几个嬷嬷打了个哆嗦:“这……老奴觉得,娘娘何必舍近求远?” “嗯?”刘太后眯眼,“什么意思?” 嬷嬷深吸一口气:“其实……娘娘为何不去直接找皇上?”  “找他?!谦儿这件事就是他一手办成的,否则,就凭温攸海那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哀家动不了他?他背后有皇帝撑腰……哀家的人根本就插不进去手!”刘太后想到这就忍不住气,说起来这皇帝以为 自己是他的母后,为何偏偏就能跟谦儿过不去? 刘太后咬牙,想到这些年对皇帝不亲近,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那小畜生如今能独当一面,她就算是再厌恶皇帝,也会多走动走动,而不是如今这般被动,闹得“母子不和”。 几个嬷嬷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了,“娘娘还是去试试吧,万一皇上顾念着母子情谊就同意了呢?如果实在是没办法,娘娘可以继续这些时日找人疏通疏通……” 刘太后坐在那里想了很久,猛地一摆手:“摆驾,去御书房。” 御书房。 刘太后坐着凤撵一出坤宁宫的大门,暗卫就立刻禀告了李天啸。 君浩在一旁忍不住咯咯咯笑了,“楚姑娘还真是算的一点不差,她这果然没办法,来找皇上了……不过等十日后摊了牌,我都忍不住想看到那老妖妇灰头土脸的模样了。”  李天啸看他一眼:“你当真以为她会这么轻易罢手,她这么多年能够把持朝政,手里还有底牌,只是一直没亮出来罢了。”以刘太后当年能不费吹灰之力,弄死一国皇妃,狸猫换太子却不被人发现,除 了她的手段之外,李天啸相信对方肯定还有别的底牌一直没能亮出来。 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松懈的原因。 “啊?那老妖妇还真够能耐的啊,那这刘德谦的事,会不会出问题?”君浩皱眉,这要是真让老妖妇给翻了盘,以后可不容易了。 “朕不过给你们提个醒,不要掉以轻心,可这场仗……早晚都要打。”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他等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想再等了。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撕破脸就彻底撕破脸了,就算是如今不撕,再过一段时间,相信刘太后也能察觉到什么了。 不多时,御书房外传来大太监的声音:“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李天啸没说话,朝着君浩看了眼。  君浩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站起身,一身宫装,衬得眉眼精致,狭长的桃花眼顾盼生辉,几乎是瞬间气势立刻就变了,娇媚美艳,扭着细腰朝着李天啸走了过来,嗓音也变了,娇滴滴的,“皇上~您 不是说了要陪臣妾用膳的么,这会儿都该去臣妾宫里了……” 君浩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门口的刘太后以及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刘太后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个小贱、人! 也不知道这皇帝到底看上她哪儿了,除了一张脸,有哪里能看的?偏偏非要独宠这么一位,竟然听到她来了,还在跟这梅妃打情骂俏。 好在李天啸也不过是让君浩装装样子,低咳一声:“让母后进来。” 刘太后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搀扶着嬷嬷的手臂,高贵的仰着头踏进了御书房。 君浩正站在御案前,挨着李天啸站着,看到刘太后娇滴滴的福了福身,只是那嗓子却带着漫不经心:“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刘太后掐了掐手,到底忍了下来:“皇帝,御书房是重地,怎能让后宫之人插手?” 李天啸一双黑眸平静无波:“母后多虑了,是朕昨个儿答应了梅儿要去她那里用膳,她并未过多干涉朝政。” 刘太后被噎了一下,如果是往日,她肯定是要念叨几分,给皇帝以及这梅妃添添堵,可她如今有事相求,只能忍了下来:“原来是这样,皇帝,哀家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你让梅妃先退下。” “皇上~~”君浩抱着李天啸的手,晃了晃,故意气刘太后。 李天啸拍了拍她的手背,完全是一副“朕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母后,梅儿不是外人,母后想说什么,就说吧,朕听着。”  刘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许久,看李天啸是真的不打算让这梅妃离开了,气得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可不能如此无功而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哀家来此,想必皇帝也想到了,哀家是为了你的谦儿的 事来的,你们到底是表兄弟……不能如此绝情,你舅舅就那么一个儿子,万一没了,他该有多伤心。” 如果不是知道刘太后做的那些龌蹉事,看对方如此模样,还真像是为侄儿尽心求情。 君浩忍不住幽幽道:“不是说后宫之人不能干政么,娘娘你怎么说起这刑狱之事了?” 刘太后被噎了回去,差点没直接骂出来,好在忍住了,“梅妃,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皇上……臣妾也就是实话实说……”梅妃立刻委屈的红着眼,开始撒娇。  李天啸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浪枫是怎么忍得了的,这君浩扮起女人来,还真是柔情似水娇滴滴的让人受不了,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看了刘太后一眼:“母后,梅儿这 话倒是说得不错,刘德谦的案子是大理寺审理的,朕已经准了,十日后斩首示众,没得变了。” “皇帝!”刘太后眼神一沉,斥责出声,“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糊涂?原来在母后的眼里,这就叫糊涂?母后可知道外面百姓是如何评价国舅,如何评价刘德谦的?你可知这不过三个月,他害了多少良家少女,不说残害的,就是死的,就有三个。这三条人命在母 后眼里,是不是就不是人命了?母后让这种情况下,让朕轻饶了他,世人会怎么说朕?偏袒?维护恶人,这以后朕如何服众?还如何当好这个皇帝?!”李天啸一声声刺入刘太后的耳中,她也火了。 “他是你的亲人!不过是三条性命,难道你就不会找人给他遮一遮?”刘太后大概是真的怒了,冲昏了头,竟然连这话都说了出来。  李天啸冷笑一声:“母后当他是谁?别说他不是朕的亲兄弟,就算是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是!连舅舅都没说一二反对,母后倒是紧张得很呢,倒是让朕以为,他才是您的儿子,朕不过 是捡来的!” 李天啸这句话让刘太后心头一震,表情变了变,“皇帝你胡说什么?”  李天啸挥挥手:“母后回去吧,这件事就这样了,朕是不会改的,一言九鼎,朕还要当这个皇帝,给百官表率,这件事,绝对不能轻饶了!” 第343章身败名裂 刘太后气得脑仁疼,保养得宜的指甲差点硬生生被自己掰断了,即使来之前想过皇帝会油盐不进,可真的听到了,还是气的要死。 可皇帝先前一句话把她堵死了,再看皇帝的脸色,眼底带着狐疑,明显是觉得她这些年的态度着实不对劲。 刘太后也后悔这些年太过偏袒谦儿,如今倒是真的没底气。 万一让皇帝知道当年自己做的事,反而更糟糕了。  刘太后最后只能忍了下来:“母后也只是担心谦儿,好歹……罢了,既然皇帝你有自己的想法,那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这件事,不能再缓些时日。”十天太短了,根本不够她去找人,如果能再宽限 半个月,也许还能疏通疏通。  李天啸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他把十日的时间卡的刚刚好,自然不可能更改:“母后,这件事并非朕插手的,是大理寺审理出来的,已经定案了,没办法再收回了。母后,你若是真的为朕好,为苍蜀的 江山社稷着想,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 刘太后深吸几口气,到底是没敢再多说出来:“哀家知道了。” 只能回去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刘太后回去之后,把坤宁宫的东西砸了不少的消息传来,李天啸嘴角扬了扬,显然心情很不错。  君浩收起了一脸祸国妖妃的模样,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直乐,“皇上您这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您是没看到刚刚那老妖妇的表情,就差直接扭曲了,估计也是怕你真的发现当年的事,所以没敢求下去 。” 可他们也正是拿捏住了对方这种心思,只需要再等十日,十日之后……就是他们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了。 李天啸的视线望着一处,黑眸定定的:“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君浩道:“皇上就放心好了,有楚姑娘在,保准没问题,等解决了刘国舅,解决了那老妖妇,报了仇,皇上您再把楚姑娘一娶,到时候来个双剑合璧,哈哈哈,以后苍蜀国只会越来越好……” 李天啸没吭声,只是眼底显然带了笑意,看得君浩只捂眼:啧啧啧,没眼看了没眼看了。 刘太后回了坤宁宫之后,马不停蹄的开始让人去想办法,不行至少也要把人给想办法换出来。 她这辈子就谦儿这么一个孩子,如果真的死了……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刘太后这边兵荒马乱,李天啸开始安排十日后刘德谦斩首一事。 楚轻为了让效果更好,等大理寺的结果一出来,立刻就派人不动声色的开始煽动刘德谦的恶行,还有李天啸当日回来监斩一事。 刘德谦做下的恶事人神共愤,想要看他被斩首的百姓极多,如今又加上皇上竟然要来监斩,没有见过皇帝的,都忍不住想要一睹圣颜,于是,接连好多时日,热度都一直下不来。 这也正是楚轻想要见到的结果,想要逼刘太后承认,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那就需要见证的人越多越好,传的越热烈,人来的越多,刘太后想要再堵住悠悠众口,就绝对是不可能的了。 刘太后犹自不甘心,她找了一部分人想办法,又派人去了几次国舅府,得到的结果却是刘国舅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直接就把刘太后的人给拒之门外了。 刘太后咬咬牙,只能自己上了,如此拖了好些时日,终于有了些眉目,可刘太后一听,差点跳起来:“他们说什么?” 嬷嬷跪在地上,吓得不轻:“娘娘,他们说大理寺守卫森严,根本没办法把人劫出来,唯一的机会就是行刑那日。说、说……” “说什么?”刘太后咬牙切齿。  “说到时候皇帝在,若是娘娘您也过去配合一下,到时候他们动手的时候,娘娘配合一下,也许……就能把公子给救下来,否则……怕是没机会了。时日太短,根本安排不过来,加上皇上派了自己下面 的亲卫过去,更是铜墙铁壁一般,想要动手,只有再刑场劫人了。” 刘太后恨得咬牙:“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让她出宫,万一到时候出问题,她不想冒险。 嬷嬷跪地道:“娘娘,只有这个机会了……别的,真的没了……他们说一定会安排妥当,绝对不会伤到娘娘您的……让娘娘,放心。” 刘太后一直没吭声,咬着牙,脸色很不好看,嬷嬷跪在那里也不敢多话,生怕一句话不对了,就被刘太后给怼了。 加上先前徐嬷嬷的事,万一也被迁怒,他们就别想要小命了。 刘太后往后一躺,死死盯着前方,许久,才咬着牙:“哀家知道了……告诉他们,就依着他们说的办。” 谦儿啊,母后只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了,若是这样还救不回来,就不要怪母后放弃你了。 刘太后想过了,自己到底是皇帝的母后,她就不信皇帝还真的不管她的死活,到时候就算是有问题,还有皇帝在,应该出不了问题。 刘太后这边的人刚把消息传递出去,暗卫就过来禀告了。 李天啸头也不抬:“你说她身边的嬷嬷出了一次宫?” 暗卫道:“是,只是对方太过谨慎,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敢靠近。” 李天啸嗯了声,“继续监视着,坤宁宫那边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前来禀告。” 暗卫跪地颌首:“是,属下知晓。” 李天啸等了一会儿才看向不远处的君浩:“你觉得她会上钩吗?”  “那老妖妇?肯定会的,她可宝贝刘德谦了,毕竟……是她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华伦才子的亲子,也就那么一个,虽然养得混蛋了点,可皇上应该知道,得不到的才更加念念不忘。所以,光是刘德谦身体 里流着华伦才子的血这点,那老妖妇就不可能真的让他就这么死了,不过也得亏了对方还有这么一丁点弱点,否则,还真拿她没办法。”他们的计划也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想到那老妖妇再过几日就要身败名裂,君浩也觉得热血沸腾,这么多年了,终于能除掉那老妖妇了,他觉得现在浑身都是干劲儿。 李天啸点点头,却是站起身。 “皇上你做什么去?”君浩看对方去了后殿换衣服,就朝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浪枫看了眼。 李天啸没说话,不过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常服了,眉眼冷峻,身材颀长,极为俊美。 君浩差点没忍住吹了声口哨,“皇上,您这是去见楚姑娘的吧,这才几天没见啊,这是又念着了?” 李天啸凉凉看他一眼。 君浩低咳一声:“当我没说,没说……”调侃两句就怒了?哎呀呀。 李天啸的视线在浪枫身上扫过:“朕不在的时候,交给你们了,还有,多管管。”说罢,幽幽看了君浩一眼。 君浩正往嘴里灌茶水,听到这,差点喷出来:“皇上!好歹我也是你至交好友,你让一下人管我?不带这样的,还有没有同盟情了?” 浪枫淡定的眉眼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看了君浩一眼,看得对方默默把嘴里的茶水咕咚咽了下去:“算了,当我没说。” 李天啸这才慢条斯理的转身,从密道离开了。 等李天啸一走,浪枫转过头,朝着君浩幽幽看过去:“下人?” 君浩低咳一声:“口误口误。” 为啥总觉得四周空气温度这么低,让人毛毛的? 君浩也没有猜错,李天啸出了宫之后,易容之后果然去提刑府衙了,只是被告知楚轻去出案子去了。 李天啸就在府衙的书房外等,直接等到天黑楚轻回来,看到李天啸愣了下,随即赶紧让人把尸首抬进去之后,重新去清洗了一番,才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这几日很忙?”李天啸踏进书房,缓声问道。 楚轻搬出一个凳子给他坐:“还好,都处理好了,皇上这出来……是刘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李天啸把先前刘太后来找他以及这几日的动静说了一遍,楚轻一直耐心的听着,等听完之后,点点头:“看来她应该是在想办法救刘德谦了,不过如今有皇上的人在大理寺天牢守着,她找不到办法,应 该会想办法在行刑那日阻止。” 不管她怎么阻止,有李天啸坐镇,她就只能亲自来。 而只要她来了,那么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就看当时临时不要出问题就好了。 李天啸点点头,“不过当日,你需要万事小心,刘太后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出来,朕担心……她会针对你。” 他在宫里,四周都是自己的亲信暗卫,刘太后断然不敢贸然动手。 可一旦撕破脸,楚轻在宫外,接触到的人太杂,不可能不出案子,即使他派了暗卫暗中保护,也有无法护住的时候,这才是李天啸最担心的。 楚轻倒是没想到李天啸专门过来是要说这个,心底一暖,“皇上放心,我自有主意。” 就算是面前是龙潭虎穴,只要能把刘太后与刘国舅绳之于法,她都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 小剧场: 浪枫微笑:下人?很好,正想教君公子重新做人呢。 君浩:也没说错啊……暗卫=属下=下人,没毛病 浪枫继续微笑:^ 君浩:???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次角色扮演“宠妃”与“皇帝”时,被分分钟教做人了。 第344章行刑之日 李天啸来了一趟也主要是不放心楚轻,想过来看看她,看完了之后,到底是好生嘱咐了一番之后,才被楚轻给劝了回去。 因为怕剩下的几日被刘太后看出来,是以楚轻让李天啸这几日就不要出宫了。 李天啸想想也就应了下来,随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等李天啸离开之后,楚轻坐在书房里,忍不住笑了笑,只是笑过之后,却又忍不住生出无奈,随着刘太后与刘国舅就要绳之以法,她既高兴却又不知道等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她与李天啸还能继续走 下去吗? 一个提刑,常年跟尸体打交道,这样的女子,能当得起皇后吗?还是说,她只能当一个……妃子? 楚轻垂下眼,攥了攥手,虽然答应了李天啸自己会好好考虑,可真的到了关头,楚轻还是忍不住心头发堵,竟是有些茫然。楚轻等天完全黑透了之后,府衙的人都走了之后,才回去了。 因为要把刘太后的事与姚宗平两人商议一下,楚轻就回去了。 等回去的时候,楚轻问了周叔,确定他们还醒着,就去了偏院,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姚宗平正在扎马步,而不远处的石桌上陆桓正借着一盏灯看出。 姚宗平本来正背对着楚轻,听到脚步声,迅速回头,看到是楚轻,又继续扎马步了。 楚轻在陆桓面前坐下:“姚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桓看到楚轻过来已经把书给放了下来,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不用管他,他这是在院子里憋闷的太无聊了,发发力就好了。” 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这些时日一直都窝在这里,是以刘太后怎么也不会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早就已经被送进了京。 姚宗平又站了一会儿,抖了抖腿儿,也过来了:“你怎么今个儿有时间回来了?以前可都是大忙人,怎么,要开始弄那老妖妇了?” 陆桓觉得姚宗平的话太糙,忍不住看他一眼,姚宗平赶紧求饶,“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余大人你说。”  楚轻点点头:“还有几日,就要到斩首示众了,到时候……我会派人过来接你们。陆先生,到时候人山人海,可能会说出当年的事,可能会让你……不怎么舒服,我过来这里,就是想告知你一声,你提 前做些准备。” 陆桓摇头:“余大人且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身败名裂也要,当年的事再次重提也好,对我来说,只要能将她……绳之于法,也算我这辈子没白活。” 楚轻点点头:“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那刘德谦,你可要见一面?”  陆桓摇头:“不用了,他做的那些恶事,我也听周叔说了,他除了身上流有我的血,却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分得清轻重,更何况,他死有余辜,就算是真的是我亲手养大的,他做了这等伤天害理 的事,我也能大义灭亲。” 陆桓想到刘德谦做的那些事,就忍不住齿冷。楚轻确定对方真的没有不忍心,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我怕你不忍,如此这般,你们这几日好好养足精神,到那一天,我们好好打这一场仗!” 楚轻深吸一口气,摊开手。 陆桓犹豫了下,握了上去,倒是姚宗平,直接把两人的手抱住了,“终于那老妖妇能身败名裂了,这足以值得我们浮一大白。” “大人!”陆桓无奈,“余大人是女子,你好歹避讳一下。”  楚轻倒是笑了:“无妨,左右旁人也不知你们在这里,倒是姚大人说得对,这件事的确是值得喝一杯。我让周叔去准备,万一失败了……瞧我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说罢,就去找周 叔拿酒了。 姚宗平与陆桓对视一眼,觉得这余大人似乎有点不对劲啊。“你看出什么没有?” 姚宗平是个大老粗,他挠了一下头,他感觉到不对,可是想不出为什么。 陆桓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 姚宗平忍不住看过去:“阿桓,你想到什么了?” 陆桓摇摇头。 姚宗平急了,“你这要是不说,我抓心挠肺的,估计一夜都无法睡着了。” 陆桓无奈地看他一眼,“大人!” 姚宗平笑笑,在陆桓面前一向没脸没皮的,双手合十:“好阿桓,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分析一二,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陆桓想了想,才缓缓道:“我也不确定,不过……余大人这么聪明,应该不是烦心案子的事。” “那是什么?”姚宗平好奇。 “那就只能是……感情了。”陆桓抿了一下唇,轻轻道。 “诶?余大人这是想嫁人了?”姚宗平握拳在掌心抵了一下,“那我们是不是要送贺礼了?” 陆桓头疼:“大人,这都八字还没一撇呢,既然余大人有心事,那肯定是这事……不好办。” 姚宗平一抬下巴:“这余大人可是苍蜀国头一个女提刑啊,长得还好,她要嫁,别人不是立刻就来下聘了?” 陆桓看他一眼:“可那个人……要是皇帝呢?” “皇帝那不也是……噗!”姚宗平说到一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不是吧?她……跟皇上?” 陆桓看着他瞪的比牛还大的眼,摇头叹息。  姚宗平坐在那里老实了,只是神色变来变去的,“不、不能吧……不对,也有可能,毕竟那会儿,他们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一个是萧夫人,一个是萧老爷,这要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怎么可能这么 称呼?”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皇帝,姚宗平越想越觉得那啥,“这我完全无法想象余大人跟宫里那些女人争宠的画面啊,这……” 陆桓颌首:“所以,怕这也是余大人纠结的所在。” 姚宗平一挥手:“直接快刀斩乱麻,不嫁换一个不就行了?” 陆桓瞄他一眼,“哪里有这么容易?”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放弃,当年刘太后也不会…… 不过大部分人却是会自己难过,不像是刘太后做事自顾自己,这般极端。 姚宗平一看这就知道他又想到了刘太后:“那老妖妇能跟余大人比?她就是自私自利,得不到的觉得好罢了……” 陆桓点点头,“等下你别提这件事,就当不知道好了。” 姚宗平点点头:“哎,可惜了。” 他倒是觉得从颜值上来看,两人还挺配的,不过他们这种人,哪可能被困在一个地方当金丝雀? 陆桓也心有余悸,不过等楚轻回来了之后,倒是没再提。楚轻其实也没太难过,就是随着师父的仇快要能报了,她有种恍惚不真切的感觉,想的多了,就怕会出问题,是以也多想了一些李天啸的事。 可几杯酒水下肚,楚轻睡了一觉之后,倒是又是精神抖擞、断案入神的余提刑了。 几日一晃而过,当天一早,李天啸就准备妥当之后,带着足够的禁卫军,浩浩汤汤的出了宫,因为皇帝亲自监斩,是以来围观的百姓多的说都说不过来,都想一睹圣颜。 不过李天啸做的圣轿四周都坠着明黄色的绸缎,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一直到刑场里,李天啸也一直没露面。 温大人等人规规矩矩的给李天啸磕了头,这样下来,差不多也快要到午时了。 即使有侍卫在,百姓也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难得的万人空巷。 楚轻也坐在一行监斩的官员中,朝着李天啸的方向看了眼,虽然都处理的很稳妥,可她第一次这么不确定,掌心出了汗,她垂下眼,静静地等待着。 刘德谦被堵住了嘴,只是看到李天啸还在忍不住扭着脖子,如果不是堵着嘴,怕是早就吼出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要被斩了。 可怎么可能? 母后不是说会救自己的么?她不是说自己会没事的么,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就要死了? 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有活够,他不能死啊! 随着时辰一点点推进,温大人朝着步辇里看了眼,却是除了一片明黄色,什么也没看到:“皇上,时辰差不多就要到了。” 步辇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嗯,可以开始了。” 温大人应了声,只是就在这时,突然一匹疾驰的马哒哒哒的响起,因为众人畏惧皇帝的威压,不敢多说什么,是以马蹄声响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清楚。 那人到了刑场近前,翻身下了马,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太后娘娘随后就到,娘娘让您稍后再行刑,她想最后见一次自己的侄儿。” 步辇里没声音,李天啸嘴角嘲讽的扯了下,她果然还是迫不及待的上钩了,他缓缓开口:“既然是母后要求的,温攸海,那就再等等吧,左右时辰还未到。” 温大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也不知道这一个刘德谦斩首,怎么不仅皇上亲自来监斩了,这下子……甚至连多年不出宫的太后娘娘竟然也来了?  这也太稀奇了! 第345章惊才绝艳 一众朝臣以及百姓都愣愣得瞧着这一幕:什么?不仅皇上来了,甚至连太后也来了?这是……闹哪样? 看来以前听到的那些传闻还不一定就不是真的,听说这太后娘娘极为宠爱这个侄儿。 不管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侄儿,先前甚至还要赐给对方爵位,只是后来被皇上给压了下来。 他们这么一琢磨,也觉得怪不得皇上会亲自过来监斩了,想想看,自己的母后不喜自己,反倒是喜欢一个侄儿比喜欢自己还要多,这要是他们,他们也觉得不舒服啊。 更何况,还是身份尊贵成这样的皇上啊。 那可是万金之躯! 偏偏这也就算了,这个侄儿还养得骄奢淫逸,没有一点实力,比纨绔还纨绔。 可偏偏这也就邪了门了,太后娘娘还就是宠侄儿比宠儿子还上心,这要不是这刘德谦是刘国舅的儿子,他们还以为是太后娘娘的私生子呢。  哈哈哈,不过这想法他们也就是随意想想,也不会有人会当真的,毕竟,他们这些人也没这个胆子随便议论皇家的事,还有一点,就是怎么着也不会想到这么深,这么远,顶多也就觉得奇怪,至于这 些捕风捉影的事,他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可楚轻早就想好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也是她年后直接就开始在坊间找人一点点散不开,百姓越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会儿想不到,只觉得这太后宠侄儿宠的过分。 可等真相剥开,百姓再回过头来,也就信了七八分了。 到时候加上陆桓的话,刘太后想要狡辩,怕是也扭转不过来了,只要刘太后身上有污点,到时候不管李天啸对她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觉得过分了。 不过李天啸生母的事还需要再议,毕竟一下子全部都说出来,对百姓的冲击力太大,这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他们反倒是不一定会信了。 众人等了没多久,刘太后的凤撵缓缓的朝着这边驶来了。 刘德谦被堵住了嘴,看到凤撵激动的差点直接站起来,被刽子手直接又摁了下去。 刘德谦趴在那里,痛哭流涕,他不想死啊,本来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母后还是来了…… 母后果然还没有放弃他! 刘太后坐在凤撵上,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台阁正中央被刽子手按在地面上刘德谦,气得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攥着,指甲差点都断了。 她朝四周看了眼,却是看不到那些劫刑场的人在哪儿,可只要今日的事成了,她就送谦儿离开这里,早晚有一天,她要重夺大权,扶持自己的亲孙儿登上皇位,再接谦儿回来。 刘太后想的极为美好,凤撵经过时,百姓纷纷跪了下来,让开了道路,让刘太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李天啸的步辇前。 楚轻坐在下首不远处,瞧着刘太后的凤撵,一双眼底迸射出寒光,不过转瞬即逝,却又忍不住差点湿了眼眶,师父,你看到了吗?再过不久,就能为你报仇了! 你且等着,他们欠你的血债,早晚是要血债血偿的! 随着刘太后踏入这刑场,注定,她今日是要身败名裂了。  楚轻朝着不远处看了眼,余栉风、君浩、浪枫以及暗卫混在其中,护着陆桓以及姚宗平,陆桓带着面具,只是他面具下的一张脸,却并非是烧坏的,而是经过她几日的修复,加上姚宗平以及陆桓的妙 笔丹青,她重新修复了陆桓当年作为华伦时的面容,虽然只能维持几日,可在这一刻,足够了。 她不信刘太后找寻了这么多年,加上到时候说出那些真相,她会觉得陆桓是假的。 刘太后的凤撵被撩开明黄色的帷幕,李天啸也掀开了,并未下来,朝着刘太后淡淡道:“母后,你这是要来给他送最后一程的?” 刘太后嗯了声,并未多言,摆摆手,身边的嬷嬷提着一个膳盒就朝着刑场正中央的刘德谦走去。 刘德谦激动的不行,看他不想送什么最后一程,他要自由,他不要被砍头,他不要啊! 他梗着脖子死死盯着刘太后的方向,嘴里发出呜呜声,只是刘太后并未朝着他这个方向看去,她在等,等劫刑场的人过来,拿她作威胁,放了谦儿。 只是突然异动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有人拿着锣鼓“咚咚咚”的敲响了。  刘太后还以为那些人来了,激动的抬起头去看,却发现根本不是,而是有两个人突然从台下蹿了上来,其中一人人高马大的,揽着另外一个身材瘦弱颀长的男子,终身一跃,竟然就到了刑台的正中央 。 “皇上!下官有冤要申诉啊!”那身材高大的男子自然就是姚宗平,他直接咣当一声,双膝跪地,伴随着自己手里的锣鼓咣当一声,中气十足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吓傻了眼。 “大胆!何人扰乱刑场!”温攸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刺客,禁卫军也迅速把皇帝与太后的坐辇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姚宗平身边的陆桓也慢慢跪了下来:“草民有冤要申诉,求皇上为草民做主!”陆桓的声音沙哑,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整个人像是一根青竹,就那么跪在那里,脸上戴着面具,瞧不见面容。 刘太后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她要等着刺客来劫刑场救下谦儿,这两个人是何处冒出来的?刘太后还以为这两个是来喊冤的,根本没想到这两个人所喊冤的内容,却是与她有关。 “皇帝,这些人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这么喊冤是怎么样?还不速速让人拉下去?”万一耽误了谦儿的事,可怎么办?  李天啸却是笑笑:“母后不要惊慌,朕倒是觉得无伤大雅,若是真的冤屈大了,相信这两位也不会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来告御状了,朕倒是觉得他们勇气可嘉,好在如今离午时三刻还差那么一点时辰,倒 不如让朕听听看,是什么冤屈,让他们不惜跑到这里来喊冤。” 李天啸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沉稳内敛,刚好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刑场四周因为皇帝与太后都不敢喧哗,是以,他的声音还是被很多人听到了。 众人想想觉得也是啊,这要不是莫大的冤屈,谁敢跑到皇上面前来喊冤啊? 这么看来,皇上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仁德、心善,是个大大的仁君啊。 温攸海抹了一把额头上冷汗,这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们那里敢说半个不字,于是,一众官员对视一眼,就点点头,由温攸海温大人开始询问:“尔等何人?是何冤屈,竟敢喊冤到了皇上面前?”  陆桓深吸一口气,他平日里不善言辞,可这次,只能自己上,他攥紧了手,一旁的姚宗平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他打气。陆桓这才慢慢抬起头,视线却是看着李天啸与刘太后的方向:“为何会告到皇上的面 前?因为草民要状告的这个人,只有皇上才能够惩治,也只有皇上……才能为草民伸冤得雪!” 对方这句话,让温攸海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此人身份极为尊贵?” 陆桓颌首:“是……因为草民要状告的,正是当今太后娘娘刘玉溪!” “大胆!”刘太后身边的嬷嬷听闻此,吓了一跳:“温大人,还不把这两个贼人给抓起来?太后娘娘何等的身份,岂容这些人污蔑?”  陆桓却是没有收回视线,而是定定瞧着刘太后,突然抬起手,把脸上的面具给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俊逸清冷的面容,端得是一张让人惊艳的姿容:“草民且问太后娘娘,你可还记得这张脸?你可还记 得二十七年前,被你一见钟情囚禁别院,不惜强迫下药逼嫁,后来因草民抵死不从是以将草民施以宫刑的承德三十四年的一榜进士华伦?” 刘太后在陆桓猛地揭开面具的时候就傻了眼,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张脸,好半天脑袋里都是嗡嗡嗡的响着,根本就没能听清楚陆桓到底说了什么。 温攸海听着前半句差点没炸了,刚想说这人胡言乱语什么东西,结果听到最后几个字,猛地浑身一震,直接就站起身,朝着陆桓看了过去。  在场的十几个朝臣显然也难以置信的看过去,毕竟他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年纪不小,自然是知道当年最为轰动的一件事,就是先帝常常念叨的一个人,当年惊才绝艳的才子第一人华伦,笔试当年榜 首第一的才子,在殿试的时候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先帝爱惜人才,找寻了很久都没能把人给找到,是以后来先帝在世的时候频频念叨。  这十几个朝臣中有四五个恰好就是华伦当初同一年的榜生,其中也包括温攸海温大人,他们忍不住瞪大了眼朝着刑场上跪着的男子看过去,那张脸大概太过出众,因为楚轻故意修饰的年轻了不少,改 变并不是很大,是以这么一看……那几个朝臣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一白,再看向刘太后时,表情都微妙了几分。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不仅是皇室秘辛,这还可能牵扯到一桩天大的旧案啊。 第346章当场验身 同行监斩的另外十来个朝臣本来觉得这人肯定是疯了,竟然敢这么随便污蔑当今太后娘娘,这是不是想要找死?可还没等他们开口,就看到温攸海这么陡然的动作,因为对方是大理寺丞,也是这次的监斩 官,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来陪皇上走这一遭的,是以温攸海是坐在首位监斩的位置的。 他这么一动作,就极为明显了,十来个人朝着温攸海看去,就发现对方的视线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刑场中跪着的男子,看到温攸海那诡异的脸色,他们硬生生把到了嘴边呵斥的话给吞了回去。 再去看同行的另外的同僚,发现也有几个变了脸色。 他们莫名抖了抖:不、不是吧?这人……难道真的是当年那被先帝念念不忘的华伦? 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整个刑场竟是死一般的沉寂。  刘太后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找寻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只是她坐在凤撵里,四周都遮挡了明黄色的幔帐,根本看不清楚模样,可对方的话还是让刘太后变了脸色,她的瞳仁瞬间 缩了一下,也冷了下来,朝外一摆手。 随行的嬷嬷都是近身的心腹,自然知道华伦与刘德谦的存在,她们大声斥责出声:“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这般污蔑娘娘?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谁要陷害抹黑我们娘娘?” 嬷嬷三言两语就提醒了众人,这人是胡说的,就算是这人真的是华伦,也是得了别人来污蔑陷害他们娘娘的?  众人则是一脸的懵逼,毕竟这种宫闱秘辛,他们根本也不知道真假啊,作为一个吃瓜群众,虽然不知道真的假的,可莫名的……他们骨子里对未知的事情想要窥探一二的心思一起,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 来:天、天啊,也许他们这次能围观一场大戏了啊?不管是真的假的,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竟然被爆出这种丑闻,简直是振奋人心……  更何况,这丑闻中,还囊括了各种只有在话本中才会出现的情景,什么囚禁别院啊,女霸良男啊,下药逼嫁啊,抵死不从啊,施以宫刑啊……这无论是哪一条随便溜出来,都能成为开年大戏啊,更何况 ,这两个主角,一个是皇太后,而另一个则是当年的一榜进士,这人要真的是当年惊艳绝世的美男子加才子的华伦,这、这活生生就是当年的状元郎啊。 状元郎之才的华伦才子被女霸王强迫囚禁,甚至在才子不从之后竟是施以宫刑,才子不甘受辱远走他乡,如今觉得自己堪堪将死之际,想要为自己讨要一个公道,是以大胆当着皇上的面说了出来。  他们再瞧着凤撵里“欺男霸男”的皇太后,那表情微妙的不行了,甚至已经脑补了无数个话本,他们本来是不信的,可等众人看清楚了华伦的模样,忍不住看痴了,天啊,如今这将近年过半百都俊美成 这样,当年得是多么的风华绝代啊?  顺便又脑补了一场虐恋情深的戏码,脑补的热血沸腾,有人大着胆子趁着人多忍不住怼起了那崔嬷嬷:“你说对方胡言乱语污蔑娘娘,那也要听听人家到底是怎么污蔑的啊?空口白牙可不行,万一是真 的呢?这华伦才子如果是真的,证据呢?状告总得有证据与状纸吧?” 经过这个人这么一喊,顿时所有人百姓也清醒了过来,沸腾了起来,让禁卫军差点都压不下来暴、动的百姓。 崔嬷嬷几人的脸色白了下来,朝着凤撵里的刘太后不安的看了过去。 怎么办?娘娘这是…… 刘太后却是淡定的很,只是因为不悦面容差点扭曲了起来,她抬抬手,缓缓开了腔:“皇帝,你就这样让贼人污蔑哀家的?”  李天啸在步辇了扯出一抹冷笑,低沉的嗓音却是波澜不惊:“母后,这人着实可恶,可这事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去,要想替母后洗刷冤屈,那就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公平公正的审理一番,若是对 方有证据还好,若是没有证据,污蔑皇族,是要灭九族的。” 刘太后料想华伦也拿不出证据,更何况是二十七年的旧事了,她当年入宫的时候,虽然使了手段,可是有记录她还是“完璧”,单凭他一张嘴也说不清楚。 刘太后嗯了声:“既然如此,那就审吧,可哀家要当场听着。” 李天啸嗤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李天啸清了清嗓子,这才喊了一声温攸海:“温卿家,太后说的可听到了?这件事事关皇家清誉,朕如今特命你审理此案,当场就审,其余的十几位大人旁听协助,务必将这件事弄清楚,若是这人当真 污蔑了皇家,论罪当惩,可懂了?” 温攸海等众朝臣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们不过是来陪同看行刑的,怎么偏偏就遇到了这种事呢? 不过皇上都已经开了口了,他们哪里有这个胆子说半个不字? 于是,温攸海战战兢兢的接了口谕,把刑场直接当成了大堂,让身边的人开始报告众百姓,众人哪里见过审当今太后的?顿时高呼同意同意。  不过因为刘太后身份特殊,是以刘太后依然坐在凤撵里,并未出现,温大人额头上一层层的冒着冷汗,就那么颤巍巍的临时上任了,他惨白着脸瞧着跪在下方刑场正中央的两人,尤其是那个跪的背脊 停止的男子,突然有点心酸。  当年华伦第一才子的风姿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会儿他羡慕的紧,却又着实佩服对方的学识渊博,尤其是对方却不孤傲,待人谦逊有礼,侃侃而谈各种为国为民的方案,都是利国利民的,当时他们敬 佩的很,甚至他还偷偷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偶像,马首是瞻。 后来这人果然以笔试第一进入了殿侍,他则是当时虽然靠前,却远远不如对方,可后来他才知道,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突然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也许……他说是真的也说不定,毕竟,在他们这些考生眼里,学了几十年为的就是一朝及第光宗耀祖上朝为官,一展抱负。  除非发生了让人无法承受的事,才会在先帝青睐,笔试第一,状元郎唾手可得的时候竟然直接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宫刑……温攸海浑身都止不住的发寒,如果这是真的,刘太后……何其毒辣,何其残忍 ? 温大人哑着嗓子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跪者何人?”  陆桓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在沉默,他心里也不确定,可真的等临时在刑场开设了审讯大堂,他突然没忍住,这么多年了,他心底的哭与怨,不甘再这一刻,终于让他眼底滚下两行泪,男儿有泪 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随着对方默默的一行泪下来,离得近的,不知为何,竟是也流下了眼泪,温大人更是死死攥着惊堂木,才没能表现出不妥来。 陆桓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草民……华伦。乃承德三十四年,也就是先帝在位时一榜进士。”  姚宗平恨得咬牙,看他这么难受,只觉得心像是刀剜的一般,狠狠抹了一把脸,也随即道:“下官姚宗平,也是承德三十四年的进士,如今是远河镇七品县令,这是下官的官凭。”为了让众人更加确信 ,姚宗平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官凭,作为证据,一个县令,好歹是个官,他敢冒着丢乌纱的风险前来,若非真的有大冤,铁定是万万不会的。 果然,众人这么一听,忍不住脸色变了几变,收起了看好戏的神情,竟是已经信了三四分。 上方的朝臣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个县令,那表情更加微妙了。  温攸海愣了下,没想到对方是姚宗平,他记得这人,当年本来跟他差不多,刚开始也是个京官,留在京城本来能有很大的前途,可后来华伦失踪了之后,两年后,毅然决然离开了京城,去当了一个小 小的县令,这么一别,竟是二十五年,他差点都没能认出来。 温攸海哑着嗓子翻看了官凭,摆摆手,让人重新递了回去:“的确是姚大人。本官且问华伦,你先前所言,可是当真?”  陆桓垂眼:“句句属实,若是大人不信,可找人当场验身,草民这伤,确然是二十七年前所伤。”华伦说出这句话,许久都未再开口,整个刑场也是一片死寂,众人张张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宫 刑,那对方如今其不是与阉人无异?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当年刘太后求爱不得,竟然下如此杀手,当真是…… 他们竟然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温攸海猩红着眼,可知道如果要真的帮他,只能如此,他摆摆手:“来人,找个仵作前去验证一番。”  不多时,有衙役迅速的在陆桓与姚宗平周围搭了一个临时的屏风,一个年长的仵作匆匆进去了,不多时再出来,跪在那里:“回禀大人,这华公子所言非虚,对方的确受过宫刑,且时间久远,应该有二 十多年,只是太久了……属下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二十七年前。” 只是这已经足够说明了,对方二十多年前,的确受过宫刑。  可这却不能证明对他行刑的就是当年的刘太后刘玉溪。 第347章滴血验亲 温攸海担心刘太后咬死了要让华伦拿出证据,可时隔这么多年,又上哪里才能拿到证据?这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  果然,崔嬷嬷听完仵作的话,在一旁幽幽开了口:“这位华公子是受过宫刑没错,可你怎么就能证明是我家娘娘做的?我家娘娘可是二十六年前清清白白进的宫,怎么可能跟你有牵扯?你莫要红口白牙 胡说。” 陆桓垂着眼,他从屏风撤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那些所有多余的话,仿佛都像是被掐在了喉咙里,他慢慢抬起头,他跪在那里,放在手臂被姚宗平紧紧握住了,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否则,即使是时隔多年,他仿佛还能记得当年受刑时的情景。 那种痛苦绝望,那种所有的一切抱负,即将化为乌有的感觉,太过绝望了…… 是以他才像是一个丧家之犬一样,当年那么义无反顾的跑了。 甚至不敢露出一面,若非后来知道姚宗平为他奔波,两年都在寻找他,甚至不惜得罪了人,被弄到了那么偏远的镇子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他也不会心怀愧疚之下,跑到了远河镇。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也许……他就真的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就那么死了。 浴火重生,也许……是真的。 虽然毁了脸,伤了脚,可他当时却像是解脱了,更何况,当时还救了姚宗平。 如今,他终于重新揭开了当年的疤痕,仰起头,勇敢的看着凤撵后,那么如今他根本无法惩治的人,可他却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陆桓看不到刘太后,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明黄色的帷幕,仿佛能望入里面,直直对上那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红口白牙?如若……草民有证据呢?” 陆桓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不是吧? 二十七年还有证据?人证? 可这远远不够啊,毕竟,人证对方完全可以反驳是这华伦才子作假的。 温攸海也担心这个,只是却也忍不住期待对方能说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毕竟,他懂那种抱负无法施展,所有的希望一朝被摧毁的感觉,“你……有何证据?” 陆桓的视线并未收回,就那么望着刘太后,缓缓道:“草民也是最近才知道,当年刘玉溪强迫草民之后,竟是怀了身孕,甚至在草民逃离远走京城的时候,诞下了一子,甚至……” “闭嘴闭嘴!他是胡说的!还不快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贼人给关起来?”崔嬷嬷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想要朝着刑场冲过去。 却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刘太后一直没说话,这种场面,她不论说与不说,都是不对。 更会显得她心虚。  只是凤撵后的刘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指攥紧了,甚至不知何时指甲崩断了,有血渗出来她都没有察觉到,只是那么死死地盯着帷幕后的那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楚,她眼底有疯狂的猩红沾染,不甘心、 愤怒、恨意、爱意,纠缠在一起,让她一张脸扭曲的可怖。 她找了他这么多年,他一直躲着不肯见,原来他在等这个机会,等待把她彻底拉下马的机会! 她这么爱他,甚至不惜当年冒着欺君的罪名也要诞下麟儿! 结果他竟然用这个作为证据! 华伦!华伦! 你好狠啊…… 刘太后不理解,明明她这么爱慕他,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为什么她们是一起出现的,为什么偏偏当年他眼里只看得到那个贱人? 明明知道那个贱人即将入宫,他也看不上她一眼? 众人却是不知道刘太后此刻的心思,他们看到的只是凤撵后的波澜不惊,可相较于陆桓的话,却是惊涛骇浪! 诞下一子?我的天啊,这、这要是真的…… 这先皇当年这到底是招了一个什么人入宫? 对方到底是怎么躲得过入宫前的审查的?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刘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家族,当年刘府的嫡女可是先皇的心头好,本来只是嫡女入宫的,后来突然就变成了两女,京城双姝一起入宫的时候,可是传闻了一段佳话,都说先皇坐 享齐人之福。 可这……如果是真的,这先皇…… 他们抖了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百年来皇室最大的一件丑闻啊。 只是震惊之下,却是又热血沸腾了。 姚宗平显然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随即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此话当真?那麟儿何在?” 刘太后突然在这时终于忍不住出声了:“皇帝,你就让这些人这般污蔑哀家?”  李天啸终于开了口,慢悠悠的腔调,听不出息怒:“母后,既然是污蔑,自然有证据证明,这所谓的华伦才子,随便说说,母后何必动怒,毕竟,他说是母后的孩子就是吗?温卿家审案,朕还是放心的 ,更何况,想要证明是不是还不简单,提刑府衙的余提刑如今也在这里,让对方给说个办法,验证一番,不就行了?余卿家,你可有办法?”  楚轻就坐在下首的位置,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未说话,此时站起身,朝着李天啸与刘太后的方向躬了躬身,这才面对百姓道:“本官自然是有办法的,世人皆知,想要证明是否为亲生子女,有两种办法 ,生者,滴血验亲;死者,滴血验骨。就是不知,华伦才子所谓的这个孩子,如今是生是死?” 陆桓扬声道:“生,而且……他此刻就在台上。” 台下围观的百姓瞬间就热血沸腾了,天啊天啊,有生之年他们竟然还能围观这么一场大戏! 而戏中的主角,竟然还是当今太后! 不仅如此,如果证明是真的,岂不是说……皇上多了一个便宜弟弟? 这简直比话本上还要精彩啊,众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甚至有人忍不住喊道:“谁啊?到底是谁啊?” 刘太后是真的急了,她发现事情很不对,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不仅没有为她隐瞒什么,甚至这走向让她觉得都不对劲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谦儿是她的孩子。 只是李天啸早就想到对方坐不住了,突然在她开口之前道:“不错,朕觉得这个办法的确不错,为了还母后一个清白,华伦你且说出到底是谁?如果滴血验亲之后证明是假,朕就在这里砍了你的头。” 对方是皇帝,一锤定音,刘太后脸色煞白的陡然坐了回去。 站在凤撵外的崔嬷嬷等人,也变了脸色。 皇帝都这么说了,她们再开口,就像是心虚一般? 可……可这华伦这般信誓旦旦,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华伦磕了一个头:“如果证明是假,草民愿意以死谢罪。这人就在这里,正是……他!刘国舅之子刘德谦!” 他的手猛地指向了刘德谦,后者被堵住了嘴,一直没能开口,此刻唔唔唔的想说什么。 可众人都没注意到,众人完全被震傻了! 啥?国舅爷的儿子是太后的儿子? 国舅爷的儿子是华伦才子的儿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众人糊涂了,就听到陆桓此时继续道:“当年刘氏强迫草民之后,诞下一子,就养到了别人府上,只是后来大概是对他不要,刘氏在进宫之后,干脆不知如何说服了刘国舅,竟然让刘国舅借着当时刘夫 人刚刚小产,装作并未下产,等日子差不多了,就说自己的夫人诞下一子,其实不过是把当时的刘德谦给抱了回去,这也是刘夫人为何对刘德谦并不亲近的缘由……” 众人瞠目结舌:“……”这他们想都想不出来啊,这要是真的,太后娘娘这一手玩得可真溜儿啊,让自己的哥哥给自己养儿子,这刘夫人竟然愿意? “你胡说什么?!”刘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帷幕后爆发出一声低吼。 华伦冷目看过去:“如果是假的,你敢当场滴血验亲吗?” 刘太后莫名沉默了下来:“……”  楚轻扬了扬嘴角,虽然滴血验亲在后世证明根本不靠谱,可如今是古代,百姓还都信,却是能借助这点来证明刘太后与刘德谦以及刘德谦与华伦的关系,这也是唯一能证明的办法了,不过,毕竟三人 的确是这关系,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别人信了就好,也不失为一种另类的办法。 有人举起拳头突然开始喊:“我们要知道真相!滴血验亲!滴血验亲!” 众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跟着这人喊:“滴血验亲!滴血验亲!” 声音越来越大,大有不滴血就是心虚,就是真相! 余栉风默默放下了手,深藏功与名。 刘太后简直快要气吐血了,听着外面的呐喊声,急得抓心挠肺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后方传了过来:“谦儿是老夫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太后娘娘的孩子,华伦,你莫要受了旁人的蛊惑收买,来陷害娘娘。”  众人一愣,回过头去看,就看到不知何时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男子从马车里缓缓走了下来,赫然正是如今刑场上的主角刘德谦的便宜爹刘国舅。 第348章凤体有恙 刘太后听到刘国舅的声音,莫名松了一口气,到底对方就算是再气自己,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管整个刘家,如果这件事暴露出来,那么别说是她,就算是刘家,也彻底垮了。 崔嬷嬷瞧着刘国舅也一脸信息,“国舅爷,您终于开口了,这些人不知道受到了何人的诱惑,竟然这么陷害娘娘,其心可诛!” 刘国舅却是看也没看刘太后的方向,他只是一步步往前走。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 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只是瞧着不过是数月,竟是巍巍老矣的男子,竟是一时间哑了声音。 余栉风看到刘国舅,差点没气吐血,这老东西怎么来了? 明明就要成功了。 先前判了刘德谦死刑的时候也没见他出面啊,这会儿刘太后一出事,他倒是露面了。 楚轻瞧着一步步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刘国舅,倒是早就猜到对方会过来。 刘夫人的事对刘国舅的确是打击很大,可刘国舅到底还是在意刘氏一族,刘太后一垮台,那么整个刘氏一族,就彻底倒了。 怕是刘家的族长等人,知晓了刘太后的事,立刻去找他了吧。 不过就算是对方来了又如何? 楚轻嘴角扬了扬,扯出一抹冷笑,并不同情刘国舅,从始至终,如果不是对方一开始寻找捷径,心思就不正,怎么可能会被刘太后钻了空子? 如今为了刘家的利益,他还是出现了。 刘国舅被管家搀扶着,一直站在了刑场上,刘德谦被刽子手摁着,只是嘴里唔唔唔的急促的说着什么,刘国舅不用去看,也知道对方是在让自己救他。 可一想到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子,如果当年没有流掉,也许如今也这般的年纪。 刘国舅就恨得心肝都疼了。 可刘家……就算是败,也不能败在他的手中。  刘国舅深吸一口气,突然推开刘管家,就那么对着李天啸的方向跪了下来:“皇上,老夫来这一趟,不是为了给这逆子求情,只是即使对方犯了再大的错,偿命也就罢了,却不能任由别人借着他随便污 蔑娘娘,诋毁先皇,还望皇上明鉴。这逆子的确是老夫与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娘娘的?如果这是真的,夫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老夫养别人的孩子?” 李天啸没说话,只是一双厉眸却是沉了下来:好一个刘国舅,这会儿倒是打亲情牌了。 对方这么一跪,还是长辈,他虽然贵为皇帝,可到底是对方的侄儿。 果然,有人瞧着刘国舅这惨淡的模样,倒是生出了几分同情,随即想想也是啊,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谁可能这么宠着二十多年,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姚宗平冷笑一声:“刘国舅这话可有意思了,如果真的不怕,那就验血,只有证明了不是,不是更能替对方洗脱清白?到时候,下官就跪在这里,直接不起了,随便你们砍头如何?” 陆桓脸色一白,刚想说话,被姚宗平摁住了手。 打心软战,他也会。 刘国舅看也不看他,“姚大人,娘娘贵为千金之躯,本来就是清白的,为何要屈尊来验血?这样也算是侮辱了对方。” 姚宗平咧嘴一笑,颇有些无赖:“哦?那刘太后是千金之躯啊,那不如先验一验华伦与你‘儿子’的血如何?看看你的‘夫人’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姚宗平加重了“儿子”与“夫人”几个字,瞬间就让刘国舅变了脸色。 他浑身忍不住抖了抖,刷的看过去,一双混沌的眸子泛着血光。 “啧,生气了啊?别啊,你不是说太后娘娘人是千金之躯,那就验刘德谦啊,我们不怕流血,对方如今是阶下囚,身份不够高贵了吧?”姚宗平几句话就把刘国舅的话给堵死了。 众人这么一听,也纷纷赞同,“对啊,先验一验刘公子跟华伦公子的,如果不是,那不就立刻就洗白了?对不对啊?” “就是啊,国舅爷,您莫不是心虚了吧?难道你夫人给你戴了绿帽你一清二楚?哈哈哈……” “这可说不定,说起来,这刘公子跟国舅爷这么细看之下,还真的不怎么像啊?” “对对,你不说还看不出来,这么一瞧,对方这眉眼,的确是更像华伦公子……” “……” 七嘴八舌的声音,气得刘国舅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却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李天啸这时幽幽开口:“既然国舅爷也这么说了,那就先验一验华伦公子与刘德谦的。” 天子这么一说,众人的脸色五花八门的。 各人的心思都不一样,瞧着莫名的诡异。 崔嬷嬷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温攸海直接站起身,一拍惊叹木:“来人,拿个干净的碗来,注满清水,当场滴血……验亲!” 刘国舅与凤撵里的刘太后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可如今情况骑虎难下,刘太后只能希望刘国舅能为了大局着想,让死去的刘夫人替她认了。 刘国舅眼皮飞快的颤抖着,显然心神不宁,干裂的嘴唇也颤抖着,不知在想什么。 清水碗递到面前时,陆桓毫不犹豫的拿起匕首,直接在手腕上划开了一道,鲜红的血滴下来,就像是当年自己丧家之犬一般逃出去时,悲愤绝望之际吐出的那口血。 只是当时鲜红的刺目,如今,却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所求的不多,让有罪之人不能逍遥法外,有恩之人得以不枉此生。 陆桓侧过头,看向姚宗平。 对方一张黑脸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口白牙明晃晃的,让陆桓却觉得眼眶有些热。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对方,他怕是早就忍不下去,了却残生了。 陆桓薄唇动了动,无声喃喃一声:谢谢你,宗平。 姚宗平愣了下,随即揽住了他的肩膀,大力捏了捏,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就算是掉了脑袋,也不过碗大的疤。  等滴了陆桓血的碗到了刘德谦面前时,他挣扎的很厉害,端着碗的侍卫却是看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刘公子,这可是在救你,你也看到了,你这次必死无疑了,可如果你真的是太后娘娘的私生 子,光是这个身份,至少你今个儿是死不了了,以后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刘德谦果然一愣,虽然觉得这话莫名怪怪的,可他想活着。 他不想死…… 对啊,他是太后的儿子,他怎么能死呢? 于是刘德谦还真的怪怪就被捏着手腕割破滴了血。 随着刘德谦滴入碗中,瞬间,原本两股的血突然就那么融合在了一起。 那侍卫也是愣了下,随即立刻惊喜的跪在那里,把碗对着百姓绕了一圈:“大人,两滴血……融合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刚开始还只是猜测,可真的证实了,他们还是蒙圈。 刘夫人与华伦肯定是没关系的,所以……这华伦公子的话,难道真是真的? 如果先前他们只是信了三成,如今却是已经信了六七成了。 刘国舅的脸惨白一片,死死咬着牙,却是没说话。 楚轻扬了扬眉,自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一幕,这侍卫是皇上的人,她早就在那清水里放了东西,不论是谁的血都能融合到一起,为的就是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对于这种结果,一点都不讶异。 而这时,崔嬷嬷像是反应了过来,突然朝着刘国舅道:“没、没想到刘夫人竟然会……会跟着华伦才子有牵扯,国舅爷,没想到你竟然被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 崔嬷嬷这句话明显是在帮刘太后提醒刘国舅,让他把这件事情认下来。 刘国舅眼皮动了动,张张嘴,他知道为了刘家,他应该认下来。 可让他如何说出口,如果让夫人死去之后,还被人戳脊梁,披上淫妇的名声…… 他做不到,做不到…… “刘国舅!”崔嬷嬷急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刘国舅诡异的沉默,以及崔嬷嬷的着急,让众人对视一眼,心里更是觉得这件事,怕是还真的没这么简单。 楚轻朝着那侍卫看了眼,侍卫突然像是不小心一样,碰掉了刘德谦嘴里的布。 刘德谦的哭嚎声,瞬间就在寂静的刑场内外响了起来:“母后……母后你救救我,我不是刘夫人的儿子啊,我是您的儿子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母后……母后你救救我啊!” 刘德谦这么一声,让崔嬷嬷变了脸色:“闭嘴!” 侍卫哎呀道歉了一声,赶紧堵住了刘德谦的嘴。 众人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七嘴八舌的,那眼神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刘太后气得不行,可偏偏这种情况,太过突然,她根本脑袋里乱糟糟的,想不到任何办法。 就在这时,李天啸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这件事,温大人你怎么看?” 温攸海觉得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掉,这皇族丑闻,他哪里敢说意见啊? 只是很显然皇上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这还是需要搞清楚的……毕竟,毕竟……”  只是温攸海刚开了个头,有朝臣却是持反对意见,“老臣倒是觉得不妥,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娘娘,怎么能真的让太后娘娘滴血?娘娘凤体若是出现问题,谁担当得起?” 第349章血的证据 温攸海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可如今这种局势,刘德谦当真是华伦的儿子,这国舅爷并未说一二……只有验了,才能证明娘娘的清白。” “老臣觉得不可!” “臣觉得倒是可行!” “臣觉得不可!” “……” 一时间十几位朝臣开始争论起来,随即,纷纷起身,朝着李天啸的方向跪了下来:“皇上,还请三思啊。” 只是有几位朝臣却是坐在那里没动弹。 甚至连温攸海也没动弹。 他是支持华伦的,光是想到当年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被太后害成这样,还有这些年刘国舅与太后做的恶事,他就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  就在这时,李天啸的声音慢悠悠响了起来:“要不然这样吧,既然诸位朝臣持两种意见,那就投票表决好了,在场的诸位爱卿,就表决一下好了,若是同意母后验血的,就说同意,不同意的,就说不同 意。最后看情况而定如何?” 刘太后隔着凤撵扫了一眼,大部分是自己这边的人,这才朝着崔嬷嬷点头。 崔嬷嬷仰头:“娘娘没有意见,不能让恶人随便污蔑了娘娘。” 刘国舅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表决开始了…… 从温攸海开始,他额头上滚落下一滴冷汗,可看了眼不远处背脊挺直跪着的华伦与姚宗平,咽了咽口水,还是闭眼义无反顾道:“下官……同意验血。” 温攸海这句话一落,十几个朝臣的目光都朝着他看去。 只是众人的目光还是闪了闪,最后一个个开始发表自己的决定,由李天啸身边的近身太监开始统计人数,只是随着一个个朝臣开始表决,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明显刚开始大部分都是支持刘太后,不同意验血的。 相较于温攸海的担心,楚轻反倒是淡定的多,她倒是根本没抱希望这表决能真的成功,不过是看一下,朝堂上这些大臣,到底有多少的心还是偏向刘太后的。 能划分出来,毕竟刘太后与刘国舅这么多年的余威还在,真的想要一朝一夕改变还真不容易。 不过就算是如何,她也不是没有后招。 她的后招就是先前的那桩陵墓案,如果表决之后,不同意验血的多于同意的,那么她就会让人把这件事爆出来。 最后的结果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与皇上等人废了这么多的功夫,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自然不会让刘太后躲过去。 随着十二位朝臣已经表决,可票数却是九比三,这数字,让温攸海颓败的无声叹息了一声。 还剩下五个朝臣,这结果,怕是不言而喻了,不过意外的是,后面五个职位不高,竟是全部都选了支持验血。 温攸海仔细看了一眼,那五位跟他一样,都是当年跟华伦一年的进士,忍不住眼眶有些热。 陆桓抬头看过去,也忍不住眼圈泛红,姚宗平深吸一口气,握着陆桓的手背,拍了拍,只是虽然后面五位朝臣都选了支持验血,依然是九比八…… 姚宗平突然出声:“既然皇上说了让朝臣,下官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县令,可也算是朝臣吧?不知温大人,下官可能投票?” 温攸海眼睛一亮:对对对,怎么把他给忘了? 立刻在崔嬷嬷出声之前,道:“自然是可以的。” 姚宗平也看出了对方的用意,几乎是瞬间就喊出声:“下官同意验血!” 几乎是同时,太监尖细的报唱声起:“九比九。” 百姓顿时沸腾了起来,九比九,这到底是算验血还是不算验血? 这不是依然没有个定论么? 崔嬷嬷却是松了一口气:“皇上,既然是九比九持平,这件事不如稍后再议好了。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刘太后不便开口,崔嬷嬷说话的时候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只是就在这时,楚轻慢悠悠的开口了:“谁说九比九了,本官还没投票呢。” 这个结果显然是出乎楚轻的意料,她还以为情况会一面倒呢,视线不经意扫过这些朝臣,忍不住感慨,看来这次来的朝臣虽然大多数跟刘太后有利益牵扯的,可到底还有没有泯灭人性,心存善念的。 楚轻心里有了计较,相信皇上也有了计较,知道那些人还可以挽救,哪些人可以不重用了。 楚轻这话一出,众人愣了一下,随后瞧一瞧,的确是余提刑还没投票,因为她一直低调,所以差点忘记了。 刘国舅听到楚轻的话,却是松了一口气,连刘太后也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楚轻是刘国舅的人,自然以为楚轻是会帮刘国舅的。 太监恭恭敬敬道:“不知小余大人打算投哪个?” 楚轻看了刘国舅一眼,隔了远远的距离,刘国舅对上了楚轻的目光,可就在这时,却是看到对方轻轻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几分森冷的寒意。 刘国舅一愣,怔怔地瞧着楚轻,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猛地站直了身体,刚想开口,楚轻却在之前开了口:“下官选……验血!” 楚轻此话一出,几乎在场大半的人变了脸色,刘国舅眉峰跳动了几下,一双阴沉的眸仁盯着楚轻,却是莫名的没有说话。 崔嬷嬷却是诧异之后发了火:“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轻皮笑肉不笑的,“这位嬷嬷,你又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质疑本官?嗯?就因为你是太后身边的人?可在本官眼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并没有任何职务吧?” 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崔嬷嬷的脸色极为好看,众人本来还担心楚轻会偏袒刘国舅这边,毕竟,在他们看来,虽然余提刑是个好官,可这个好官却是刘国舅的门生。 所以等楚轻突然跟刘国舅作对之后,他们傻了眼,愣是没回过神。 统计的太监,立刻喊道:“统计结束,九比十,验血开始!” 李天啸在众人一脸懵逼的时候也开了口:“既然这是众位卿家的请求,那朕也要给众人一个明白的答案,来人……验血!” “皇帝!”刘太后这时候才是真的慌了。  “母后……朕知道你是清白的,你放心,这是为了还你清白,朕知道母后跟这华伦,跟刘德谦没关系,可如今这情况,如果不能证明母后你的清白,如若以后母后被人污蔑泼脏水,朕委实孝心难安。”李 天啸三言两语的话,把刘太后的斥责给堵了回去。 毕竟他可是为了她好,如今这种情况,不弄清楚,怎么好呢?岂不是让皇室蒙羞? 看他多相信自己的母后,肯定没问题的。 众人也只感念皇上果然与太后母子情深,为了还刘太后清白,不惜当着众人的面验血,还母后清白。 刘太后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却抖着身体,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如今骑虎难下,简直气死她了。 可偏偏她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难道要说她不验血么? “母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么?”李天啸得了便宜还卖乖。 刘太后哪里敢说什么为难之处,要是为难,岂不是证明她心虚?看她怎么可能来验这个血? 只要一验……岂不是直接就告诉众人,她与刘德谦是母子?  只是还没等刘太后想好说辞,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李天啸再次开口:“母后这是怕疼,放心好了,只是一滴血而已,朕已经带了女官来,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说罢,根本不给刘太后反驳的机会,“ 来人……伺候太后娘娘滴血!” 几乎是同时,不知从何处出来两个嬷嬷,以及四个女官,而刘太后身边的崔嬷嬷等人刚想说话,突然就被人捂着嘴给压了下去。 这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刘太后被挡在了帷幕后,根本没有看清楚。 她还没回过神,就发现帷幕被撩开,竟是直接有女官与嬷嬷进来了。 刘太后吓了一跳:“混账!你们敢动哀家试试!” 只是随即竟是直接被堵住了嘴,左右明黄色的帷幕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刘太后挣扎了起来,却硬是被那两个嬷嬷给按着,取了血。 刘太后瞠目瞪圆,发髻也乱了,眼圈血红一片,她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是皇帝早就算计好的,她才是真正的蠢了,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刘德谦是自己的儿子? 他还知道了多少? 娶了血之后,嬷嬷直接就留在了帷幕后,依然捂着刘太后的嘴。 女官则是走了出去,施施然的朝着李天啸的方向行了行礼:“回禀皇上,娘娘已经取了血,娘娘说她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以很乐意让属下取了血。” 李天啸摆摆手,“既然这也是母后的意愿,那就去验血好了。” 众人看刘太后竟然愿意了,也挺诧异的,难道他们想差了,真的是刘夫人跟这华伦…… 刘德谦早就迫不及待了,只要证明他是太后娘娘的儿子,谁还敢砍他的头? 谁还敢? 于是,刘德谦直接老实的让人取了血,当刘德谦的血滴入先前滴了刘太后的血的碗里。 为了让众人看清楚,女官有意侧着,当血液滴下去,几乎是同时,就融合成了一滴。  众人瞪大了眼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竟然真的融合了! 第350章软禁生母 这岂不是证明……这刘德谦真的是太后娘娘的私生子? 刘德谦是华伦才子的儿子,又是太后的,那么……也就是说华伦先前所言,怕是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华伦先前说的那些事,忍不住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太狠了,刘太后这真是太狠了,竟然能为了一己之私,把一个好好的人给毁了,那可是状元之才啊,在百姓的眼里,只知道状元好厉害的,光宗耀祖,是他们几辈人都无法望其项背的。 可偏偏当年刘太后竟然为了得到对方,使出那种龌蹉的手段。 得不到之后,竟然……还给毁了? 宫刑,这对男子来说,多么的屈辱与践踏啊。 若是别的,也许二十多年前的事没办法证明,可这私生子可是铁一样的证据啊,既然刘太后再想隐瞒什么,怕是也无法瞒得过众人的眼睛,这不用再看下去,结果太显而易见了。 众人都诡异的沉默了下来,他们也不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样,可这种情况,算是皇家丑闻了吧? 先帝纳进宫的妃子竟然早就有了一个私生子,这要是往大了说,这就是欺君之罪啊;可偏偏这刘太后又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这……可要怎么算? 他们虽然义愤填膺,觉得这刘太后太过狠毒,可对方的身份又摆在那里,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说什么。  气氛就这么尴尬了起来,李天啸一直没说话,在场的朝臣也怂着脖子没敢说话,他们原本以为这件事十之八九不会是真的,是以才敢站在刘太后这边,可没想到现实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他们这时候 也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怪不得这些年刘太后对这刘德谦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感情……是个私生子啊。 以前怎么都想不通的事情在这时有了个缘由,众人再瞧着沉默不语的李天啸,都觉得皇上这怕是伤了心了,想想这刘太后与刘国舅这些年一直在拉皇上的后腿。 李天啸没说话,他在让众人觉得自己提前不知道,如今在孝义与正义之间摇摆不定。 百姓也没说话,只是那激动的心情却是无法掩藏的,毕竟搁在平日里,皇上、太后,那都是他们根本见一面都难的,如今竟然……刘太后脸色至极,只是嘴巴被堵住了,气得咬牙切齿。 偏偏明黄色的帷幕挡住了外界的目光,她根本挣扎不开。那小畜生是真的早就知道了,可她到底是他的“生母”,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李天啸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隔着帷幕问道:“母后,这是真的吗?他……真的是你与华伦公子的私生子?你……你骗的朕好惨啊,朕……”声音戛然而止,可众人还是听到了皇上声音里透露出的难过 。 也是啊,虽然皇上高高在上,可也是有心的啊,如今被自己的母后伤了心,顿时就觉得皇上接地气多了,还仁义,为百姓做了这么多的好事。 众人忍不住义愤填膺,纷纷把华伦的惋惜与愤怒,都转化成了对皇帝的同情,要求审理当年旧案,囚、禁,对有功名在身的动用私刑,一定要还华伦才子一个公道。 不知谁喊了一声,之后有不少百姓开始喊了起来,刘太后本来还在挣扎着,听到这声音脸色大变。 只是就在这情况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几十个黑衣人飞身朝着刑场上扑了过来,不知谁眼尖看到了,大呼一声:“有刺客——护驾!护驾!” 百姓也看到了这些黑衣人,吓得乱成一团,好在余栉风早有准备,就怕刘太后有别的动作,暗地里藏着不少的禁卫军,几乎是黑衣人出现的同时,那些禁卫军也一拥而上,两方人马打在一起。 而李天啸的四周则是围了不少的暗卫,确保皇上性命无忧。 楚轻几乎是在黑衣人到的同时,朝着余栉风看了一眼,余栉风点点头,随即就朝着也吓得脸色惨白的温攸海温大人看去:“大人,午时三刻早就过了,不知这犯人何时行刑啊?” 这些刺客目标就是刘德谦,很显然就是要救刘德谦。 这刘德谦能走人?绝对不行,就算是刘太后这次上钩了,可刘德谦依然是要杀的。 温攸海愣了下,随即就朝着李天啸的方向看去,李天啸直接开口道:“既然时辰到了,那就砍了吧。” 刘太后本来听到刺客来的时候,眼底迸射出一抹喜色,就算是证明了刘德谦是她的私生子又如何?她是太后,皇帝的“生母”,她就不信皇帝真的能杀了她。  可突然听到这一句,刘太后猛地挣扎着就要起身,直接被嬷嬷摁在了位置上,动弹不得,刘太后疯了一样开始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开,只能猩红着眼听着外面温大人直接一拍惊堂木,在一片慌乱中, 直接道:“砍。” 刘太后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不——谦儿!谦儿! 只是随着刽子手直接手起刀落,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刘德谦,就这样睁大着眼,被砍了脑袋,罪有应得的结束了这一生。 随着刽子手一声“犯人已经伏法”,刘太后再也忍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消息报到李天啸那里的时候,他只是冷漠的看了刘太后的凤撵一眼,“来人,太后受到了惊吓,先送回宫,稍后再行审议华伦一案。” 那些黑衣人看要救的人已经死了,再以卵击石也没什么用了,纷纷撤退了。 于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刘太后被直接送回了坤宁宫,只是几乎是同时,李天啸的人迅速把坤宁宫给包围了起来,几乎是在刘太后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里外外的把人全部给换了。 刘太后一醒过来之后,看着服侍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心腹,坐在贵妃榻上,耷拉着眼,只是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光,“哀家……要见皇帝。” 身边的女官行了行礼:“属下这就去禀告。” 刘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按在扶手上,猛地一扯,直接把指甲上的假指甲套给抠了下来,好他个李天啸,竟然敢把她给软禁了! 好,好,真是相当的好啊! 李天啸听到刘太后要见他的时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她这耐心一向这么低。” 君浩拂了拂茶水表面翻滚的茶叶,“可不是么?我们这还没把陵墓那件事捅出去的,这还是怕百姓一时接受不了。” 万一太过了,觉得事情太假,反而就不好了。 李天啸站起身,君浩连忙把杯盏放了下来:“皇上你还真去啊?”  “为什么不去,这么多年了,终于撕破脸了,也不用跟她扮演母慈子孝了,也不对,她对朕,可从来没有半点慈祥啊。”若非当年生了刘德谦之后不能生,怕是当初他一出生,以刘太后狠辣的心思,直 接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吧。 这些年,她一直在给刘德谦铺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只可惜,后来出了那件事,她就退而求其次的想要让自己的孙子当皇帝。 “皇上,如今宫里还有不少刘太后与刘国舅的党羽,我这怕万一……” “朕还怕她不成?放心,那些人不敢乱动,至少,这宫里早就被朕私下里清理了一多半了。”他等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如今还不方便把生母的事昭告天下,他真想现在就揭穿那毒妇的真面目。 君浩还要说什么,被楚轻拦住了:“君公子,让皇上去吧。” 余栉风也附和,“对啊对啊,这么多年了,皇上等这一刻可等了好久了。” 这要是他们,怕是当时知道了就忍不住冲过去了,皇上这忍了这么久,不让皇上发泄一通,他们还真担心皇上憋久了,会不会有内伤。 毕竟仇恨的种、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挤压在心底久了,终归是不好的。 李天啸却是回头看向楚轻:“你跟朕一起去?” 楚轻摇头:“属下就不去了,属下还要去一趟大理寺,陆先生的案子,由温大人与属下审理,比较放心。”虽然她比较相信温大人,可势必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李天啸想到那些黑衣人,“你让姚宗平与陆桓进宫吧,他们待在那里,不安全了,难保刘国舅不会想杀人灭口,还有你……朕也不放心。” 楚轻知道他担心刘国舅报复自己:“我会多加小心的,就算是这次躲过去了,以后我除非不当这个提刑,否则,还是需要我自己面对的。皇上放心,属下有分寸。” 李天啸思量了许久,还是派了不少的暗卫暗中保护,这才抬步,深吸一口气,坐了步辇朝着坤宁宫而去。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刘太后被软禁在坤宁宫里,除了醒了之后好好喝了一碗粥,李天啸到的时候她在喝药,只是在李天啸到的时候,才冷哼一声,“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软禁生母,大概也只有 皇帝你能做得出来了。”李天啸一步步往寝殿内走去,挥挥手,大太监领着一众女官嬷嬷退开了,李天啸死死盯着刘太后,冷笑一声:“生母?你确定?” 第351章有生之年 刘太后本来的淡定在听到这五个字,以及李天啸的表情时,终于变了脸色:“你……你什么意思?”  整个寝殿里只有刘太后与李天啸两个人,李天啸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也没有必要瞒下去了,若非时机不对,先前当着众人的面,他还真想与这个毒妇断了任何关系,可还不到时候,如果一件事让人震 惊,觉得愤怒,百姓会产生同情之下的震怒,可如果事情一股脑的太多了之后,反倒是觉得不信了。 毕竟,这恶妇做的无论哪一件事,都毒辣的让人发指。 “朕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姨母,你说是不是?”当姨母两个字从李天啸嘴里咬牙切齿的喊出来的时候。 刘太后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变了脸色,“你、你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小畜生这些年光跟她愈发的不亲近了,以前虽然因为她的冷淡,对方失望之后也不怎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可这几年愈发的不服软了,甚至开始揽权,她以为对方是长大了,也就瞧着对方折腾。 左右想着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加上一直根本不在意对方,根本没太过注意,可如果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了,那么这些年发生的这些事? “谦儿被毁,你是故意的?”刘太后想到当初的事,脸色一变,她当时以为对方只是愤怒之下才做出的,如果对方一直都知道,那根本就是故意想要让她断子绝孙。 只是对方不知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梅姨娘生下的孩子。  “是,朕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的态度太过偏差,朕也不会想起来去查,毕竟,一个生母对自己的亲子比对外甥还要亲近几分,你觉得朕刚开始会被蒙蔽住,后来就蠢到不会去查吗?”本来只是不明 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是才是她的孩子,从小到大,她对他根本正眼都没有一个,甚至格外的严厉,不是斥责就是打骂,到了后来,更是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不过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可谁知道,真相打开,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让人恶心一百倍,一千倍。 “为什么?朕只想知道为什么?她是你的嫡姐,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就能这么心狠?”李天啸咬着牙,如果不是不想让她这么简单的就死了,他早就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为什么?你还敢问哀家为什么?”刘太后冷笑一声,大概也知道自己大气将至,表情怨毒狠戾,一张脸扭曲至极,“你知道心爱的男子恋慕着别人的感觉吗?你知道从小到大,就只是因为对方是嫡,哀家是庶,所以事事被对方压下一头的感觉么?甚至对方能够入宫为妃,甚至还被先帝宠在掌心,而哀家什么都没有,甚至哀家孤注一掷要嫁给的人,喜欢的人竟然也是她,你让哀家……如何不恨?如何会让 她好过?” 刘太后低低的笑了起来,大概是想到那女人已经死了,坐直了身体,抚了抚额头上的发簪,“不过她死了……死的很惨很惨,哀家就放心了,至少,她永世不得超生,哀家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李天啸望着刘太后到了现在依然死不悔改的模样,眼神都沁着冰渣,“是吗?那大概会要让你失望了,你分尸把母妃的尸首藏到的各地,朕已经让人全部都找了回来,甚至已经偷偷安排人与先帝合葬了 。”  李天啸看着刘太后陡然变了的脸色,“怎么很意外?刘玉溪,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一成不变的,比如你如今的身份,比如你当年所作的恶事……唯独,朕知道很确定的事,那就是,恶人都会有恶报,你的下场,只会更惨。朕会一点点把你的恶行揭露出来,告诉众人你做过多少恶事,不仅是母妃的,华伦的,陵墓死的那几百个人,你觉得这么多的冤魂,这么多的恶事,等待你的,只会是严惩。 当然,在此之前,朕会亲自褫夺了你的太后封号,你将会以卑微的囚犯被凌迟处死,母妃当年受过的罪,朕会让你……一一偿还。” 李天啸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步步朝着刘太后走去,周身的威严,眼底的森冷,都让刘太后变了脸色。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陵墓的事……那些都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有证据吗?怎么知道是哀家做的?”刘太后大概是被凌迟给吓到了,“你不能这么对哀家,哀家是太后,是苍蜀国最尊贵的 女人,怎么能被凌迟?” 李天啸冷冷得瞧着刘太后,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且等着吧,当年你做下那等恶事的时候,可曾可怜过他们?” 李天啸从坤宁宫再出来时,他仰起头,瞧着蔚蓝的天际,竟是从未觉过的舒心。 母妃……儿臣会给你报仇的,会的…… 而另一边,楚轻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先回了一趟府里。  刚进去,就看到周叔对着她比划了几下,楚轻挑挑眉,笑了笑,摆摆手,朝着里面走去,越走就听到姚宗平爽朗的大笑声,“阿桓啊,你不知道,那老妖妇肯定当时气坏了,可偏偏还要端着,估计当时 恨不得要出来掐死我们,哈哈哈,来来,喝一杯,这么多年了,这一次,这杯酒肯定要一口干了。”  陆桓大概是醉了,楚轻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大步走了进去,果然看到石桌前,陆桓握着一杯酒杯在傻笑,大概是这么多年的夙愿得偿,对方周身不是她最初所见的悲凉与哀伤,更多的是轻松,前所 未有的轻松。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两人齐齐回头,姚宗平笑得眯缝着眼,见齿不见眼,一张黑脸明晃晃的,所以显得牙齿特别的白,也特别的蠢:“小余大人你来了?来来来,喝一杯,一定要喝一杯!”  姚宗平大概是多喝了两杯,站起身时,晃了晃,直接就朝着楚轻走了过来,拉着她就坐到了石椅上,拿过一个新杯子,倒了一杯酒:“喝!这杯一定要喝,这么多年了……呜呜呜,这么多年了……阿桓 就等着这一刻……没想到有生之年!有生之年竟然能惩治那老妖妇!” 姚宗平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圈,看得楚轻哭笑不得,“姚大人,你、你这也太激动了。” 姚宗平一抹眼,“怎么能不激动呢?二十多年啊,我做梦都等着这一天,只是我没本事,拖了这么久……阿桓啊,你不要怪我!”  姚宗平突然上前,握住了陆桓的手,后者被多灌了几杯,也是这么傻乎乎的笑着,只是眉眼底的阴郁扫去之后,那种从心底能感觉到的喜悦,让楚轻有种极为轻松的感觉,她看着两人对着傻笑,也忍 不住扬了扬唇笑出声,抬起手臂,喝下了这杯酒。 却是姚宗平怎么劝都不肯再喝了:“姚大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跟陆先生进宫吧,皇上已经安排好了。” 周叔她也会找个好去处,暂时躲躲,虽然看样子的确是让刘太后应下了私生子这件事,可刘太后与刘国舅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彻底瓦解的。 拉锯战才刚刚开始,可在此之前,她要至少保住这两个人。 姚宗平愣了下:“啊?进宫?” 他搓了一把脸,清醒了几分,“不、不是吧?为什么要进宫?”  “虽然这次让刘国舅与刘太后吃了瘪,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可两人的势力,这一年多来虽然瓦解了不少,可并非全部都拔除了,我怕……他们会暗地里派人对你们下手。”从这次突如其来的那些劫刑场的 人就能看出来,刘太后的背后,还有不少势力。 至少,在安全之前,她不希望出任何事。 姚宗平的表情凝重了下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是无所谓的,毕竟他孤家寡人一个,可陆桓就不一样了…… “好,我们进宫。”不就是进宫么,只是为什么想到要朝夕跟皇上见面,他觉得浑身发抖。 陆桓想得更多,担忧的看着楚轻:“可小余大人你……你怎么办?” 她是提刑,他们如今无官一身轻,可楚轻不一样,她不可能进宫,也就是代表着,她如今彻底暴露在危险之下,更何况,还有一个刘国舅,她刚“背叛”了刘国舅,对方会轻易放过她吗? 楚轻看出他的想法,“我自有打算,你们先进宫,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如果连这点危险都无法面对,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楚轻垂下眼,想到刘国舅,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楚轻好说歹说把两人给送进了宫,周叔也安排走了之后,她这才去了提刑府衙,果然,刚到了府衙外,就有衙役匆匆的出来了,“大人,衙门……有贵客到。”  楚轻嗯了声,不想问都知道是刘国舅,不过她还以为刘国舅会沉得住气,让人找她去国舅府,倒是没想到对方会亲自走了这一趟。 第352章一错到底 楚轻朝着府衙的待客大堂走去时,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刘国舅正背对着楚轻站着,他身边陪着刘管家,刘国舅倒是没转过头来,刘管家先骂出声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吃里扒外的东西,国舅爷对你 这么好,你竟然背叛国舅爷……” “刘管家。”刘国舅喊了声。 刘管家这才闭了嘴,只是还是剜了楚轻一眼。 楚轻没吭声,对与错,不过是看人怎么看待了,她既然做了,也就不怕刘国舅说。 “老爷,你还有什么好跟她说的,按照老奴的话,直接让人……” “你先出去,老夫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她说。”刘国舅淡淡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刘国舅出奇的冷静。 刘管家张张嘴,可到底没再说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等刘管家离开之后,刘国舅才慢慢转过身,看向楚轻,他动作极慢,一双眸子锋利如刀:“老夫一直以为你是老夫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门人,可没想到,原来,你是皇帝放到老夫头顶的一把剑。 老夫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是皇帝的人。”  “国舅爷说笑了,学生怎么会是皇上放到国舅爷头顶上的剑,国舅爷头顶上悬挂着的,难道不是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吗?有这么一天,国舅爷怕是早就想到了吧。”既然撕破了脸,楚轻看了刘国舅一眼 ,果然看到对方的脸色变了。  “为什么?皇上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宁愿帮他也不帮老夫?他能给你的,老夫也能给你……”刘国舅咬着牙,觉得这余小楚太过伶不清了,她要是想要官职想要利禄,只要跟他说,他哪样不能为她 办到? 以前还以为对方不屑于这些,他也从未在对方面前提过这些。 可如今刘国舅却后悔了,早知道,他不介意用这些来笼络住对方的心。 “国舅爷你想多了,就算是你把国舅爷的位置让给我,我也不会站在你这边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楚轻抬眼,眼底的冷意,几乎瞬间淹没了刘国舅。 刘国舅捕捉到了这一幕,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楚轻笑了笑,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国舅爷,你是不是觉得这天下间,所有人都能被你所谓的功名利禄给笼络住?” 刘国舅没说话:“……”  “我告诉你,不可能……总有一些人,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会为了天下苍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这一切,是再多的权力,再多的金银也无法替代的,你不是说为什么?我就告诉你,我为 什么站在皇上那边,也不会站在你这边。第一,我站在正义这边,而你,是正义的反面,你觉得我会站在你这边?第二,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觉得……我可能会帮你?我会帮任何人,都不会帮你。” 许是楚轻眼底的恨意太过浓烈,刘国舅的脸色变了变,“恨老夫?什么意思?老夫对你做过什么吗?” 从开始赏识对方开始,他自认对对方还不错。 “国舅爷,”楚轻抬眼,只是眼底凉得仿佛要穿透刘国舅布满血丝的双目看入他心灵深处的罪恶,“你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件关于楚庭张的案子吗?”  刘国舅皱眉,似乎还在想楚庭张是谁,楚轻嗤笑一声,提醒道:“当年你年轻那会儿救过你的命,可后来因为得罪了你,被你派人打断了腿,发配贬到外地,哦对了,说另外一个名字,国舅爷你这样的 大人物应该比较记得,跛子张,记得吗?只因为梅姨娘验尸一事,赵魁梧帮你处理的那个仵作。” 随着刘国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诡异,楚轻低低笑了起来:“看来国舅爷是想起来了。”  “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刘国舅呼吸一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你就是跛子张收养的那个养子楚轻?”刘国舅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这半年多,他一直派人找那个楚轻,只是对 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在去年跛子张的案子沉冤得雪的时候出现过一次,后来彻底消失不见了,他还以为对方躲到了什么地方,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直就藏在自己身边。 想到对方当时还替他出主意……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老夫才接近老夫的?” “国舅爷看来终于想清楚了,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你?帮杀师仇人吗?”楚轻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刘国舅走近。 刘国舅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大变:“你、你你想做什么?” 他原本只是想要求一个明白,可如果对方真的是楚轻,那对方岂不是一直都想要杀他?  “国舅爷你又怕什么?你觉得我会杀你?放心好了,我害怕杀了你脏了自己的手,我会等着,等着国舅爷你血债血偿,这些年了,午夜梦回,你就不会做恶梦吗?”楚轻眼底的寒意,透过清透的眸仁, 传递到刘国舅的心底,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从一开始……从夫人,你是故意接近夫人的?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不如此,怎么取得你的信任?再说了,刘夫人也不无辜……”当年为了杀掉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故意让赵魁梧的夫人动手,一桩桩一件件,楚轻是同情刘夫人,可这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刘国舅陡然退到最后一步,猛地坐在了位置上,脸色惨淡。 “你还做了多少事?”刘国舅喃喃一声。 “也没多少,这些年从我进京开始,你所有不对的事情,都是出自我手。”楚轻倒是也没打算瞒着对方,看到对方痛苦惊愕悔恨的目光,楚轻只觉得解气。 “早知道……早知道……”刘国舅喃喃一声,竟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难道要怪,自己当初不该送梅姨娘离开?不该因为楚庭张当年太过耿直,不听自己的话,得罪了自己,就找人打断了他的腿把他赶出了京城?还是怪对方不该收这么一个徒弟,在他死后疯狂的报复 自己? 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因果循环,最终全部报复到了自己的身上。 刘国舅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只是笑的整个人浑身都在发颤,他捂着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老爷!”刘管家并没有走远,远远瞧见刘国舅突然吐了血,猛地冲了进来,扶住了刘国舅。 刘国舅摇摇头,抚着刘管家的手臂站起身,只是身体晃了晃,“报应啊……真的是报应啊……” 楚轻抿着唇没说话。  刘国舅哑着嗓子笑着,只是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他扶着刘管家一步步往外走去,只是在经过楚轻身边的时候,眼底黯淡无光,却还是缓缓惨然道:“即使知道这是错的……可老夫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 路,整个刘家不能因为老夫垮了,所以……我们之间的斗争还没有结束……还没有……” 楚轻没有回头:“我知道。” 从揭穿刘太后私生子一事,这只是刚拉开了序幕而已。 刘国舅走的极慢,“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揭露出去?”  “并不怕,就算是揭露了,以我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加上为师报仇,只要皇上寻个名头,我只能职位更高,而国舅爷你的名声更加一落千丈,国舅爷若是想,尽管去。”楚轻既然敢说出来,自然也不怕 。 “好……好啊。”刘国舅长长吐出一口气,没再说什么,抚着刘管家的手臂,慢慢走了出去。 楚轻没说话,她不知道刘国舅到底能为刘家做到什么程度,即使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依然义无反顾,死不悔改。 如果对方当年哪怕对功名利禄的心思淡一些,他与刘夫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天人永隔。 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要承受这一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倒是风平浪静,刘太后彻底被软禁在了坤宁宫里,只是就在这时,突然西凉国的使臣却是进京了,对方以友好交流护送了西凉公主以及西凉的郡南王进京了。 李天啸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愣了下,瞧着呈上来的文书,皱眉,“这西凉国的人何时入的境,朕竟然不知道。”  “爹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怕是要段时间。这里离西凉这么远,至少有两个月的路程,对方竟然不动声色的就进了京,这西凉想怎么样?”余栉风皱眉,西凉与苍蜀国本来就有些不对付,两国一言不合 就有打起来的架势,这要是再动起手来,如今并非好时机。 毕竟如今正是皇上与刘太后、刘国舅相争的时候,内乱的时候最怕对方有外援了。 李天啸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继续派人去查,看看对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属下这就找人去办。” 李天啸嗯了声:“你与迟姑娘的婚事也尽了,若是忙不过来,就让君浩去办。” 余栉风挥手:“不用不用,君浩正在查刘太后那些残余的势力,还是我去就好了,不过是小意思,放心好了。”  李天啸皱皱眉,不知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53章他是断袖 李天啸连夜把楚轻给召进了宫,把西凉的事说给了她听。 “西凉国派了一个公主与一位王爷来苍蜀国,却是未曾提前说?他们这次带了多少西凉人过来?”楚轻皱着眉头问出声。  君浩在一旁道:“说是一千精兵,是一路来保护他们的,暂时把他们给安排在了行馆,他们只说这次纯粹是好玩,过来苍蜀国游玩一番,是以才没有提前说明。我们派过去的朝臣也只能原封不动的回禀过来,可我觉得不太对,这西凉与苍蜀国本来就不怎么对付,他们这么无声无息的就过来了,万一这西凉公主与郡南王出了事,怪到我们苍蜀国头上,这不是找事儿么?再说了,现在刘太后与刘国舅那边 的问题还没清理好,这万一内忧外患的,对我们可不是好事。” 楚轻垂眼:“这还算好的,如果西凉国与刘太后有牵扯,那才是更糟糕的。” “楚姑娘你这是……何意?”不只是君浩,连浪枫的脸色也变了。  “不知道,莫名有种预感,这西凉国来的时机太巧了,你们还记得先前刑场上前来劫刑场的那些黑衣人么?”楚轻皱着眉头问道,不是突然西凉人进京,她还没想起来,那会儿她站在场上看,总觉得这 些人的武功套路不同寻常,与普通的侍卫不一样,更何况,突然这么多的黑衣人,一旦刘国舅真的调动起来,也很好查,可后来皇上去查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也算了,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劫刑场有条不紊,看劫不到,刘德谦一死,对方直接顷刻间就撤退的一干二净,甚至迟将军带了人去追,都没能追到。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劫刑场的人,楚轻当时还想不明白,可如今心思一动,如果对方是西凉兵呢? 君浩几人对视一眼:“你、你怀疑先前劫刑场救刘德谦的是西凉兵?” 他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当时迟将军派人去追都没能追到,对方训练有素,招式怪异,有几成的可能性是。”只是如今还没有证据,却是不能作下论断,加上刘德谦如今已经死了,那些黑衣人也凭空消失 了,就更加无从求证。 只是那些突然在京城冒出来的人,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了。 “可不能吧……那老妖妇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私通外敌,把苍蜀的江山社稷拱手让给别人吧?”君浩揉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要冷静冷静。  一旁的浪枫皱着眉头:“也不是不可能,从对方做的事情来看,对方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为了一己之私,能害几百个人只为了建一座陵墓成全自己的心意,她心里只有自己,根本没有江山社稷,黎民 百姓,真的与外敌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浪枫的话一落,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死一边的沉寂。 李天啸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的狼毫笔猛地折断了。 “这也这是我的猜测,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心一些,总归没有坏处。”人心是最难预估的,到底这些西凉人出现的太过蹊跷,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楚轻说的是,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如今怕只怕,对方是不是早就弄了不少西凉兵进了京城。”否则,当日城门一直守着,压根就没看到有人出城,那么多人,说来就来,说没了就没了,着实不正常。 君浩气得鼓着脸,“这要是真的,那老妖妇真是够祸害的了,这是要搞到灭国啊。” 李天啸眼眸沉沉:“让人监视着坤宁宫,务必不能让她与外界联系,还有,重新排查京城的人,尤其是举止怪异的。” 君浩颌首:“是,我这就找人秘密去查。” 楚轻看向李天啸,想了想,“皇上,这些时日,如果没有万一,你还是别出宫了,如今局势紧张,若是被敌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李天啸也知这会儿不是任性的时候:“朕知道了,你也……当心。” 楚轻点点头,这才趁着夜色离开了。 直到楚轻离开许久,李天啸都没回过神,眉峰紧锁,心情颇为复杂。 “皇上这是在担心楚姑娘?”君浩看对方愁眉不展,想想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嗯,朕怕刘国舅报复她。” “皇上其实也不必担心,刘国舅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再说了,现在刘国舅自身难保,也不至于真的敢这么做,楚姑娘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狗急还能跳墙,朕怕……” “皇上,你要相信楚姑娘有这个能力。”否则,难道要把对方真的藏在宫里不成?别说楚姑娘自己也不愿意,如今的局势,要少不了楚姑娘运筹帷幄。 不过接下来半个多月,整个京城都是一番风平浪静。 李天啸等人原本担心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派去跟着西凉公主与郡南王的人,回来回禀说是对方当真是每天游玩,像是真的只是过来玩耍一番,等时间到了就会离开。 楚轻这些时日除了要处理府衙的事,还有想办法清楚刘太后的余党,倒是废了一番功夫。 这日楚轻跟着府衙的人去一个酒馆处理一件案子,等离开的时候,视线不经意一转,却在酒馆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楚轻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了下来。 “大人?”衙役看楚轻突然不走了,疑惑的回头询问。 难道还有别的线索? 楚轻摆摆手:“你们先回去,把尸体放到停尸房,我遇到个熟人,稍后回去。” 衙役应了声也就先回府衙了。  楚轻站在门口,脚步顿了顿,抬步往角落走去,因为酒馆出了人命案子,不过是酒后纠纷,嫌疑人已经被带走了,所以基本上是没悬念,不过因为出了人命,整个酒馆此刻冷冷清清的,她先前没注意 ,因为对方的身形几乎被酒馆的幡布给挡了大半,此刻对方大概是醉了,半趴在桌上,她才注意到。 楚轻之所以停下来,也没说错,也的确是熟人。 她从京城回来之后,就没在见过对方了,此刻那独自饮酒的男子,正是楚轻多年的邻居小满郑容满,年后新上任的探花郎,如今是六品右寺丞。 刚开始知道郑容满进了京入了仕,她还挺高兴的,可后来因为要与刘国舅刘太后斗,怕与郑容满过多接触之后,被对方给认出自己,反而连累了对方,是以楚轻后来就跟对方的关系淡了。 加上后来去找华伦,更是再也没见过。 如今再见,竟然过了好几个月了。  楚轻走过去,在郑容满的对面坐了下来,桌子上摆了好几个空酒壶,郑容满半醉微醺的趴在那里,似乎察觉到对方有人,眯着眼,醉醺醺地看了对方一眼,突然笑了声,“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啊……我们 是不是,嗝……在哪儿见过?” 楚轻看对方着实是醉了:“郑大人,我是余小楚,提刑府衙的,跟你喝过两次酒,你忘了?” 郑容满大概是真的醉了,歪过头,仔细想了很久,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来这里了?来来来,喝一杯啊?” 说罢就要去给楚轻倒酒,不过大概是真的醉了,摇摇晃晃的洒了一桌子的酒水。 楚轻无奈的接过来,却是没倒:“郑大人,你醉了。” “醉?我才没醉……”郑容满猛地挥了一下手,“我当然没醉……我好得很好得很……” 他迷迷糊糊的坐在那里,东倒西歪的,看得楚轻头疼。 “郑大人,你还是回去吧,或者我帮你找个轿夫,先把你抬回府。”楚轻不知道郑容满发生了什么事,难得看到对方能喝的这么伶仃大醉。 “不……我才不要回去……我一回去,他们就又要逼着我娶妻了,我不要……”郑容满絮絮叨叨的,明明醉了,可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悔恨与难受。 楚轻愣了下,娶妻? 对,也是,小满差不过该弱冠了吧,对方如今官居六品,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娶妻不好吗?你的年纪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若是不喜欢,可以慢慢选,不必因为这种事而心烦……” “不,你不懂,我不想娶……我不想,我想娶的人,这辈子都娶不到的……”郑容满突然捂着脸,声音都带着颤抖,看得楚轻眉头皱得更紧了。 “郑大人,你既然有心上人,可以同伯父伯母好好说说,也许就……”  “不,这不是说说就能通的,他找不见了,我找不见他……不对,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郑容满不知何时把手臂放了下来,哭丧着脸,双眼泛红,因为年纪其实算起 来也不是很大,所以看起来更加可怜,他死死盯着楚轻,大概是看到熟悉的人,又的确是觉得心里憋屈了很久,突然上前,握住了楚轻的手,神神秘秘又委屈的小声道:“我怀疑……我是个断袖……”   楚轻:“…………” 第354章兄妹之情 楚轻还没从郑容满这句话的巨大冲击力给震回过神,就听到郑容满红着眼,醉眼惺忪的继续絮絮叨叨:“我不是人,我怀疑我是个断袖……我竟然、竟然对我的兄弟楚轻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你说,我是 不是太龌蹉了?” 楚轻:“…………” 楚轻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什、什么?小满他…… 楚轻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痛苦挣扎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对方此刻茫然、无措,却又充满了不甘,不愿意妥协。 楚轻揉着发痛的眉心,陡然垂下了眼。 她突然就想起来以前李天啸说过的话,他不让自己与郑荣满过多牵扯,先前说的是怕自己与刘国舅之间的纠葛连累了他。 可如今看来,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毕竟当时对方已经对她动了心思。  郑荣满醉眼惺忪,看到对方低下了头,突然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差点忘了,余大人是女子,你是不是……很难理解?觉得我这样的,就跟个变态一样……可、可我对别的男子没感觉的,可偏偏… …偏偏……” 对方痛苦的声音让楚轻心里难受,她与郑荣满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可也有兄妹之情。 她摇摇头:“郑大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也许,你并不是喜欢男子,而是对方有问题呢。” 楚轻到底不忍心对方这般纠结,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要如何启齿。 难道要告诉他,他并没有错,也不是喜欢男子,而是他喜欢的那个有问题,因为对方从始至终都是女子。 她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 楚轻站起身,上前扶住了已经醉得站不直的郑荣满:“郑大人,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郑荣满一摆手:“我没醉,我没醉……我知道,楚轻肯定是知道了我的心思,才不见我的,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我当初那么,他也不会失去师父,是我对不起张大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 郑荣满捶胸顿足,心里难受的很,楚轻更加头疼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谁也想不到的。” 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她就算是要怪,也只会怪罪魁祸首刘国舅,刘太后。 “不……都是我……”郑荣满大概是把这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了,趁着这次喝醉酒,一股脑全部都说了出来,说的泣不成声,酒肆里本来就没什么人,掌柜的与小二躲在柜台后,时不时往这边看上几眼。 楚轻不能让他继续在这里发酒疯,对他的形象也不好。 楚轻想了想,就走出酒肆,朝着外面看了眼,衙役都回去了。 可她知道自己四周有不少皇上给安排的暗卫,“几位大人可在?劳烦两位帮我个忙,送个旧友回去可好?” 几乎是她说话的瞬间,就有两个便装的男子上前,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足下步子极稳,到了近前,拱了拱拳:“余大人。” 楚轻道了谢,带着两人进了酒肆,让他们把郑荣满给送了回去。 她去结了酒钱,站在酒肆的门口一会儿,才揉了揉隐隐发痛的眉心,匆匆回了府衙去处理先前的人命案子了。 李天啸这几日也忙得很,刘国舅开始彻底与他们撕破脸,使了不少绊子,虽然不痛不痒,但是让人极为不舒服,不过李天啸的人也很快反击回去,刘国舅也过得不怎么好。 不过忙虽然是忙了点,每天见不到楚轻,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念着的很,只能等派过去的暗卫每晚抽个时间来禀告她白日里做的事,来以解相思。 结果,今晚上听到一半,李天啸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说她办案的时候刚好遇到谁了?” 这次前来禀告的叫天十,被李天啸这么一问,头垂得更低了:“是、是右寺丞郑大人郑荣满。” 天十还以为李天啸不认识是谁,又多添了一句,“就是今年皇上您刚新任命的那个探花郎。” 李天啸一张俊脸黑沉沉的,“不用你说朕也知道。”他在意的是这个么,他这能不知道? 郑荣满,楚轻那个青梅竹马,想到这,李天啸就忍不住心里泛酸。 楚轻这还没答应嫁给他,给他当皇后呢,结果,先前本来已经没交集了,为了不连累那郑荣满,楚轻也不时不时找人喝酒了,结果……这怎么又遇到了呢?  结果李天啸本来这心情就不悦了下来,天十看对方不说话,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可他的职责就是来禀告楚姑娘这一天的动向,加上先前送那郑大人回去时,听到对方嘀嘀咕咕的话,继续老老实实 禀告:“皇上,属下还有一事禀明。”  “什么事?”李天啸垂着眼,恹恹的没精神,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狼毫笔,把面前的奏折一推,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郑荣满与楚轻有接触,万一这青梅竹马的一看对眼……李天啸觉得自己这颗心现在 特别煎熬。 结果,天十老老实实道:“那郑大人似乎……对楚姑娘有心思,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跟楚姑娘说了之后,楚姑娘似乎不怎么对劲,皇上,这事要管吗?” 李天啸一怔:“你说……郑荣满告诉楚轻他是断袖?喜欢的还是她?” 天十陡然感觉御书房的气氛降了好几分,默默垂着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是,皇上。” 结果,下一瞬还没等天十回过神,就看到李天啸直接腾的一下站起身,就朝后殿走去,不过是片许的功夫,就直接换了便装,就要走。 被刚好从密道过来的君浩给拦住了:“皇上,这大晚上的,你干嘛去?忘了楚轻交代了你不能随便出宫的?现在宫外多危险啊?” “不行,朕要去看看……”李天啸嫉妒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 君浩不明所以,但是也不能让李天啸乱来:“浪枫,把皇上给带回去,这出点什么事,我这脑袋可就咔嚓咔嚓了。” 浪枫恭敬鞠躬:“皇上。” 李天啸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可到底知道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可一张脸黑沉黑沉的,连浪枫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君浩带着人回去,刚进去,就看到天十跪在地上,眸子动了动:“天十,发生了什么事儿了?皇上怎么要出宫啊?” 这大晚上的,要不是禀告了什么,皇上也不至于会出宫,这天十不是跟着楚轻的? 难道楚轻出什么事了? 天十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一五一十禀告了。 君浩听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感情皇上这是醋了啊。 不过这还真是够巧的,这楚轻去办个案子,都能遇到竹马,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君浩笑着说给一旁的浪枫听,浪枫看着他身后脸色越来越黑沉的李天啸,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君浩在宫里也觉得闷得慌,哪里见过这么好玩的,抱着浪枫的手臂笑得直不起腰,看到浪枫的眼色,一时间还没回过神:“你眼睛怎么了?直抽抽?”  浪枫眼睁睁瞧着皇上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他眼睛是没抽,但是朕觉得,你大概是真的在宫里待烦了,要不朕去下道旨意,让你去守守皇陵如何?应该更好玩,朕看君浩你一个人也玩得挺自在的。当 然,你要是觉得闷,朕让浪枫也跟着你一起去。” 君浩的笑立刻僵了,哭丧着脸回头:“皇上不要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才不要跟这个木头一起去守皇陵啊。” 肯定能无聊死他啊。 浪枫幽幽看了他一眼:木头?很好。 李天啸哼了声,看他不笑了,转过身坐在龙椅上,越想越不得劲,“天十。” 跪在地上一直没起来的天十,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皇、皇上,属下在。” “你且仔细说说,他们在酒肆的每一句话,详细的说。”李天啸越来越郁闷,本来楚轻就没答应自己,现在倒是好,又加了一个郑荣满,他怎么能这么会添乱呢? 天十一五一十的说完了,李天啸还是不放心:“当时楚轻是什么表情?” “这、这个属下没看清。”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哪里敢乱瞄啊?这不是找死么? 李天啸问了好几句,死活都问不出别的有用的信息了,猛地站起身,还是想去看看。 君浩赶紧把人拦住了:“皇上你出哪门子宫,直接把姚大人给喊过来,就说是想她了,喝喝酒,让楚轻进宫,不比皇上你出宫强啊?” 虽然楚轻进宫也不好,但是以楚轻的身手,对比李天啸出宫,那还是选前者好了。 李天啸想了想,同意了君浩的话,立刻就派人直接去喊人了。 因为用的是姚大人的名义,刚好楚轻也有些纠结郑荣满的事,要怎么在不伤害郑荣满的前提下,告诉对方自己的是女子,他不是断袖,但是她对他并没别的心思。  于是,楚轻就进宫了。 第355章解决情敌 楚轻进宫之前,姚宗平与陆桓就被召唤进了御书房,两人本来还挺懵的,那边君浩一看到他们,就哈哈哈先说了一番,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姚宗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听着君浩的笑,忍不住嘴角抽了 抽。他其实也挺想笑的,没想到皇上到现在就没把余大人给拿下来啊,结果现在还因为一个竹马的出现心惊胆战的。 不过,他不过是一个芝麻官,对皇帝有着天生的敬畏,自然不敢那么胡乱笑。 李天啸幽幽看了笑得花枝乱颤还是一身宫装的君浩,默默摊开了明黄色的绸缎,提起狼毫笔就开始写了起来。  君浩本来先前李天啸的警告不过是开玩笑,看对方竟然真的开始写了,顿时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嘎的一下就停了下来,下一瞬,直接就冲到了御案前,死死搂住了李天啸的手臂 :“皇上诶,不能啊,您可不能真的让我去守皇陵啊,这京城这么多生意这么多联络点,没有我,可怎么行诶?” 李天啸幽幽看他:“放心,在你走之前,朕会派人好好接手的。” “皇上不要啊,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皇上你就饶了属下这一次吧……浪枫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说句话?”君浩真的急了,早知道就不嘴贱了。 一旁的浪枫默默看看,不说话: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求完。姚宗平与陆桓默默仰头望天,他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君浩死死拖着李天啸的手,死活不让他继续写下去,就在这时,暗格的门响了,随即就是脚步声传来,君浩无声看过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就要扑过去,被李天啸提着后衣领给拽了回来。 警告地看了君浩一眼:想继续作死,你就去求。 君浩双手合十:我知道错了,不去皇陵? 李天啸挑眉看了看:知道朕想知道的是什么,搞定了,就不用了。 君浩一拍胸脯,随即幽幽瞥圣旨。 李天啸摊开,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君浩:“……”皇上何时学的这么贼了。 楚轻踏进御书房的时候,就看到里面的几个人,角落里坐了两个,墙边站了一个,君浩则是直接趴在御案上,不知在做什么。 唯一淡定的就是李天啸了,看到她,露出一抹笑:“你来了。” 楚轻给李天啸行了行礼:“皇上。” “起来吧,这次赶巧大家都在,聚一聚,顺便说一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宜。”李天啸像是根本不知道郑容满的事情,慢悠悠开口,顺便睨了君浩一眼。 后者立刻站起身:“对对对,我还准备了酒水,我们边喝边聊。” 楚轻听到“酒”这个字,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愁心的事情,本来听说是姚宗平要见她,她本来还想找陆桓给自己出出主意,没想到大家都在,她忍不住看了李天啸一眼,不知道小满的事要不要告诉对方。 可她与皇上之间……本来就够乱的了,再加上小满的事,楚轻想了想,决定等下看看能不能私自询问姚大人一声。 君浩眼珠子转了转,等喝酒的时候,看楚轻心事重重的模样,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出声:“楚轻啊,你怎么看起来愁眉不展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说出来我们也好替你出出主意是不是?” 楚轻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么?” 她犹豫了下,其实这种事,相较于问陆先生,最好的人选却是君浩,对方为了帮皇上联络别的消息,三教九流都有接触,自然对这些事也不陌生,也最有主意。 可告诉了君浩,也就代表着皇上也知道了。 楚轻的视线扫过李天啸,又不经意地收了回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坦白一些:“是有些事……想询问一下君公子,帮我想个主意。” 君浩眼睛一亮,立功的时候到了,立刻谄媚的走到楚轻身边的位置上,把浪枫给挤了出去,给她倒了一杯酒水:“楚轻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你的,肯定帮你出个好主意。” 楚轻嗯了声,想了想,就把在酒肆遇到郑容满,以及郑容满说的那些话给说了出来。 李天啸脸色一僵,听别人说是一回事,可真的听到楚轻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只觉得心底的酸泡泡一点点往上涌,让他心情格外的焦躁,只是却被硬生生压了下来。  君浩偷偷看李天啸一眼,看到皇上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还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这样啊……那楚轻你是怎么想的?倒是没想到,你这竹马这么痴心啊,竟然打算不娶等你回来的,你们之间……以 前是什么关系啊?” 李天啸听到那句“痴心”,脸更加黑沉了,只是薄唇冷抿,却是没说话,怕打断了之后,楚轻就不会说了,只是心底却是惴惴的,怕楚轻真的被打动了,万一真的同意了。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楚轻摇摇头:“我压根不知道小满竟然……我以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我以为我们只是兄弟之情的,可没想到……” “那楚轻你对这郑大人是什么心思?”君浩到这时倒是个靠谱的,循序渐进的开始询问。 在场的人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李天啸。 楚轻倒是对自己的心思极为清楚:“只有兄妹之情,半点男女之意也无。” 李天啸长长松了一口气,众人继续默默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仿佛刚刚根本没故意紧张结果一样。 君浩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用去守皇陵了:“那楚轻你现在是?想解决这件事?”  楚轻嗯了声:“我不想耽搁他下去,他现在怀疑自己是断袖,怕是……长此以往下去,我怕他走歪路,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是女子,可我怕告诉他我是女子,他更加钻牛角尖,不肯放手。还有 怎么在不伤害小满的情况下,让他死心。” 君浩眼底一喜,哎呀,只要楚轻对郑容满没心思,这皇上心情肯定好的不行,这还不容易? 君浩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想到了立功的大好机会,“楚轻啊,你信不信我?” 楚轻嗯了声:“我是关心则乱,想听听君公子的意思,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做?” 君浩道:“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很简单的。” 楚轻抬眼:“嗯?怎么说?” 君浩道:“对于这种情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所以,早点告诉郑大人就尽快告诉,只是却又要隐晦一点,不让对方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让他自己默默知道,默默死心。” “嗯?”楚轻有点晕,“君公子的意思是?”  君浩道:“楚轻你可以告诉对方你是女子,却最好又要让对方死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心有所属,并且已经与对方成就了一番好事,而这个人,是郑大人自己怎么都比不上又无法再对你的心思宣之 于口,久而久之,他自己就放弃了。” 楚轻怔愣:“心有所属?成就一番好事?”  君浩一拍胸口:“是啊,要我说,楚轻你不如这么办,过些时日,就是余栉风那小子的大婚之日,到时候你与皇上一起是要出席去丞相府的,到时候郑大人肯定也在其中,不如你与皇上配合演一场戏,让郑大人发现你们是一对,这样郑大人心里就会认为你是皇上的人了,然后等寿宴结束,你就直接找郑大人坦白你就是他的那个竹马楚轻,到时候他一联想,就知道你是女子,也不敢再把心思说出来了。 可你跟皇上……他自然也就死心了。” 毕竟,还没有谁胆子大到能敢跟皇上抢女人的。 李天啸听完之后,挑眉看了君浩一眼:这小子终于靠谱一次了。 君浩露出一个笑,深藏功与名。  楚轻垂眼沉思,没看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她不得不说,君浩这个办法是最好的,既告诉了对方自己是女子,又隐晦的说明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对方肯定不会再起心思,也就放弃了,她不用再直 接拒绝一次小满。 只是皇上…… 她忍不住看向李天啸,皇上肯陪自己演戏么? 李天啸像是不经意的转过头,朝她看去:“君浩说的是,你若是愿意,朕很乐意陪你演这场戏。” 楚轻松了口气:“臣谢过皇上。” 李天啸有些不高兴对方的称呼与客气,不过想到对方一向谨遵君臣之礼,只能等刘国舅刘太后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徐徐图之了。 李天啸有的是耐心,倒是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解决了一个潜在的情敌,心情极好,他看了君浩一眼,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君浩一高兴,差点又嘴贱的想多说点什么,被一旁的浪枫默默扯了一下,君浩回头瞪他一眼:你干什么? 浪枫慢悠悠地看他一眼:你要是不怕画蛇添足,就去说,作死了别怪没提醒过你。君浩默默想了想,缩了缩脑袋,开始喝酒了,万一真的搞砸了,他可不想去守皇陵。 第356章逼他娶妻 翌日一早上朝,郑荣满大概也怕自己昨个儿喝醉了,说胡话。 早朝过后,专门找到了楚轻,试探的问道:“余大人,听说……昨日在酒肆,下官喝醉了,是您找人把下官给送回去的?”  “是啊,说起来郑大人真的是喝醉了,当时酒肆发生了命案,你都不知道,本官怕你出事,就让人送你回去了,怎么,你不记得了?”楚轻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既然小满这么问了,应该是不知道自己 已经说了一些鲁莽的话。 “那……下官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果然,郑荣满紧张地看着她,神色间,带着忐忑不安。 “奇怪的话?”楚轻一脸茫然,“郑大人指的是?” 郑荣满仔细看了看,发现她脸上的确是没别的情绪,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儿没事儿,下官就是怕说胡话得罪了大人,没多说什么就好就好。” 郑荣满又千恩万谢了一会儿,才拱了拱手告辞了。 楚轻站在那里看了会儿,也离开了。 心里却不好受,尤其是不过是一年的时间,瞧着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成长成了如今小心谨慎的模样,成熟是成熟了,可楚轻并不想这么揠苗助长般的用这些事逼着对方长大。 可到底已经发生了,只能往前看了。 只希望几日后余栉风大婚的时候,一切能够顺利。 小满能够想清楚,不要再执迷于她了。 李天啸知道郑荣满找了楚轻的事,心情抑郁了下来,可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楚轻。 他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吃这点子醋,就不让楚轻接触以前的旧识了。 怕是一旦他真这么做了,楚轻只会恨他、怨他,更加会远离他了。 好在刘国舅的事让他忙起来倒是顾不得这些了,只等余栉风的大婚终于到了,好歹是丞相府的二公子,娶的还是大将军的唯一的嫡女迟娇虎,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几乎整个朝堂都出动了。 丞相府门前热闹不已,余相爷与余栉风的大哥余院判在府门前招待前来恭贺的百官。 楚轻是掐着时间过来的,到的时候,递上礼物,“余丞相,余院判,恭喜恭喜。” “原来是小余大人,快快请进请进。”余丞相是李天啸这边的人,自然知道自家皇上的心思,对这个新上任没多久的提刑态度恭敬得紧,亲自把人迎了进去。 只是刚走进去几步,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新娘子到!” 余丞相与余院判眼睛一亮,楚轻摆摆手,让他们去招呼客人,自己随便走走。 两人也不客气,立刻开始迎接新娘子。  楚轻站在他们身后朝外看了眼,余栉风一扫先前的吊儿郎当,眉眼底都是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一袭大红的喜袍,挺拔的像是一根青松,骑在高头大马上,到了近前,猛然翻身下了马,回头看去,更 是喜气洋洋。 楚轻笑着摇摇头,转身朝里走,走到了客人的席位上。 应付了前来招呼的同僚,拱了拱手,坐在了一个位置上。 不经意朝前看去,果然看到了正坐在下首不远处的郑荣满。 对方情绪依然低沉,眼底带着青黑,大概没休息好。 楚轻猜想应该是被郑大娘又催着娶妻了。 想到先前郑荣满的话,楚轻揉了揉眉心,就听到喜堂外传来极为热闹声,瞧着就是新郎新娘子到了。 楚轻瞧着余栉风与迟娇虎拜了堂,刚拜完,李天啸掐着点过来了。 身后的大太监报唱一声之后,送上了厚礼。 众人上前给李天啸见礼,李天啸招呼了一声之后,让新人先下去送新娘子去新房了,这才与余丞相说了几句之后,百官眼观眼鼻观鼻的,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李天啸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垂着眼恭恭敬敬的郑荣满,再瞧了两眼楚轻。 咂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看向楚轻:“余提刑,朕找你有事商议,你与朕走走。” 楚轻起身:“臣遵命。” 楚轻在李天啸经过身边时,错开了一两步跟了上去,百官没敢多问什么,毕竟皇上的事,这绝对是容不得他们多加窥探的。 不过倒是更加确信一件事,皇上这是真的信任余提刑啊。 这就算是来丞相二公子的喜宴上,这也还想着余提刑商议朝堂正事,皇上果然是个仁君啊,余提刑以后怕是前途不可估量啊,以后可是要抱紧余提刑的大腿啊。 众人心思各异,很快喜堂就散了,改成了酒宴。  郑荣满听着热闹的喧嚣声,想到喜宴,就忍不住想到了先前娘以死相逼:“你都快要弱冠了,别人家早就开始相看姑娘了,你倒是好,现在官职也有了,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就不肯娶妻?你到底是怎么 想的?娘不管,你今年要是不娶妻,不让娘抱上孙子,娘也不想活了,娘对不起郑家的列祖列宗啊,就在你这一辈给断了香火啊……呜呜,娘不活了……” 郑荣满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头疼,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郑大娘一顶帽子压下来。  他这几个月都没怎么睡好,压力一大,才忍不住差点在上峰那里丢了人,好在没胡说什么,可今日瞧着这婚宴,郑荣满就忍不住心烦意乱,瞧着众人觥筹交错,攀谈说这家新娶了媳妇儿,那家新得了 个孙子,随后有同僚话题转到了郑荣满的身上,他面上笑着应付着,心里的暴躁与苦闷凝聚在一起。 终于忍不住了,他尿遁从宴席上跑了出去。 喜宴摆在前院,好在丞相府够大,郑荣满嗅着清新的空气,终于觉得心口憋闷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只是这么走着走着,就看到哪里都是人,于是,绕来绕去,最后沿着一条小道往前走。 而在他走后,原本那些三三两两走着的像是侍婢模样的女子,偷偷看一眼,迅速闪身,一路路把郑荣满往想要他去的那条小道上引着。 楚轻与李天啸就站在一个故意清场过的隐蔽墙角。 两人站在那里,因为要演戏给郑荣满看,是以两人靠得有些近,楚轻不敢抬头,只是耳根却是忍不住红了:“皇、皇上,郑大人来了吗?” 李天啸也是头一次离心上人这么近,呼吸也忍不住急促了几分。 只是被他死死压了下去,生怕把人给吓跑了。 “还没,不过君浩办事,你可以放心,只是要做到让郑大人察觉不出什么,怕是要费一些功夫,怎么,可是站累了?”李天啸声音极为轻柔,缱绻温柔,仿佛在哄着自己的小情儿。 “……不会,只是臣怕耽搁了皇上的时间。”楚轻垂着眼,遮住了自己眼底的一丝慌乱。 “还喊皇上?万一让郑大人听到了,怕是不会相信。”李天啸凤眸动了动,想到了让对方该称呼的好办法。 “嗯?”楚轻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可以喊朕的名讳……”李天啸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 楚轻一动,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李天啸顺势上前,一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离得远了,看起来就像是他整个人把她拥在怀里。 “皇、皇上……”楚轻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还真没跟人靠得这么近过,近到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甚至头顶上对方温热的呼吸拂在额头上,让她的心像是扑腾跳跃的麋鹿,差点被从心里跳出来。 “别动……有人来了。”李天啸的声音愈发的低沉。 原本握在楚轻肩膀上的手则是换做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冷峻的眉眼低垂,若是此刻楚轻抬头去看,发现对方眼底都是浓浓真切的温情,哪里有半点做戏的成分。 楚轻一听有人来了,就不敢动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涨得通红,“皇上……” “乖,喊朕天啸。”李天啸一步步的诱哄着,不知是真的在做戏,还是真的想从心上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楚轻连脖子都红了:“皇上……” 李天啸却是靠得更近了,轻“嗯”了声:“还喊朕皇上?” 楚轻听到原本的脚步声在他们身侧不远处停了下来,心脏一跳,忍不住低软着嗓子,轻喊了出来:“天、天啸……” 李天啸瞳仁骤然缩了缩,喉结上下动了动,突然竟是低下头,直接抬起了楚轻的下颌,在楚轻压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就亲了下去。 楚轻压根没想到李天啸会突然这么动作,吓了一跳,瞪大眼,忘记了反应。 回过神,就要退开,只是退无可退。 身后就是墙,身前却是人墙,她一动,李天啸直接单手撑在了她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这边吻的火热,另一边郑荣满快吓死了,他瞪圆了眼,眼底都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闲了出来走走,竟然会看到这一幕…… 他死死瞪着前方拥吻的两个人,一个太好辨认了,明黄色的锦袍,很显然就是皇上,而另一个则是穿着靛青色的男式常服。  可对方刚刚低低的声音,他还是听出来有些耳熟,正是余提刑余大人。 第357章他失踪了 郑荣满吓得不敢动弹,怎么办?怎么办?没想到余提刑竟然跟皇上……天!他是不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 郑荣满快吓傻了,压根不敢动弹,只能僵着身体,捂着嘴,瞪大了眼瞧着前方拥吻的两个人。 皇上若是知道了,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啊? 不对不对,余提刑是女子,也不是不能说……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余大人竟然是皇上的女人? 郑荣满脑袋里乱糟糟的,他终于冷静下来之后,看前方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他才赶紧转身,一步步往后退,等终于退到了小道上,马上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急匆匆离开了。 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李天啸却并没有把人放开,只是吻的更深了。 等楚轻终于回过神了,猛地把李天啸给推开了。 一张脸涨得通红,“皇上你、你……”  李天啸瞧着她嫣红的唇,眼底莹润秋水一般的杏眸,只觉得浑身都冒着躁动,只是知道时候还没到,不敢真的把人惹恼了,压下眼底的光,重新恢复了沉稳的模样:“朕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个办法最快 能让对方相信,不过……可能会让你受委屈了。” 楚轻脑袋里乱乱的,低着头,“郑、郑大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朕……” “那臣先回喜宴上了!”楚轻快速打断对方,匆匆就从李天啸的胳膊下闪身跑开了。 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李天啸瞧着对方匆匆的身影,再想到对方绯红的脸,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 只是煞风景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墙头传来:“皇上你终于开窍了啊,这撩妹的手段……这个。”君浩朝着李天啸比了比拇指。 李天啸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轻身上,自然没发现多了两个人。 听到君浩的话,顿时黑沉了脸:“朕的墙角你也敢听?君浩,看来这次皇陵,你是……” “皇上我错了!我现在就走就走,浪枫快带我走走走!”皇上这发起火来简直要人命啊。 李天啸解决了情敌,心情大好。 可反观楚轻,心情可就没这么美妙了。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双颊酡红,一闭上眼就是先前那一幕。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那般。 可她又不确定皇上是故意如此,还是真的如他所言,不过是用这种方法让小满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楚轻心烦意乱的回到了宴席上,不过进去之前,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等情绪稳定了之后,拍了拍脸,这才走了进去。 只是坐下没多时,就明显有道视线在偷瞄她。 楚轻在与同僚推杯换盏间,镇定心神:不用瞧,她也知道偷看她的就是郑荣满。 只是等她不经意朝着郑荣满看去时,后者又飞快把视线收了回来。 不过大概是心虚,心里藏着事,郑荣满一双眼飞快动着,脸红脖子粗的。 “哈哈哈,这郑大人怎么出去走了一圈,反倒是更加不自在了?别是看到余二公子娶妻,也动了凡心了吧?”一位同僚瞧郑荣满这模样,调侃出声。 “金大人,别、别取笑下官了,就是……挺热的。”郑荣满边解释,边抬起宽袖忽闪着。 “瞧瞧,郑大人这脸皮薄的,别担心,回头让本官那婆娘给你说媒,保证……” “别,大人饶了下官吧,下官真的没这心思。”在家里被老娘催,这没想到参加个喜宴被同僚催。还偷窥到了一个大秘密,郑荣满此刻心神不宁的,格外的不自在。  金大人看他真的不愿意,这才收了戏弄的心思:“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瞧你着急的,等下新郎官来了,定要多灌几杯,说起来……这新郎官怎么这么久都没过来?别是等不及先入洞房了吧?哈哈哈… …” 这金大人是个武将,说话荤素不急。 平日里众人还不好意思,不过大喜的日子,的确需要热闹热闹。 众人也是哈哈哈笑着。 上首的余相爷也笑呵呵的,显然也挺高兴的。 只是这时突然一个家丁脸色惨白,踉跄着跑了进来:“老、老爷,出大事了!” 余相爷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乱喊什么?” “老爷……”那家丁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老爷你赶紧去看看吧,二公子……二公子不见了!” “什么?”余相爷身体一晃,差点没站住,被就近的同僚给扶住了。 “夫人与大公子把整个府邸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二公子,只有这封信,说是、说是交给余提刑的。”众人这才看到那家丁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余相爷猛地就要扯开,随即想到什么,骤然顿住了。 只是脸色极为不好,可好在余相爷在官场上叱咤了这么多年,很快镇定下来。 “余提刑,劳烦给看看,吾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余相爷嗓子都哑了。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从知道余栉风不见,她莫名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快走几步过去,垂着眼,勉强镇定下来,快速打开了这封信。 只是等快速从上而下看了一遍,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陡然攥紧了宣纸。 揉成了一团,咬牙切齿:“该死!” “余提刑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相爷抹了一把脸,若不是被人扶着,怕是要腿软的。 “相爷放心,二公子下官肯定替大人寻回!”楚轻给余相爷行了个大礼,转身就往外跑。 “余提刑!余提刑!”余相爷喊了几声,看楚轻头也未回。 莫名有种预感,这事怕是与刘国舅刘太后有关。 余相爷勉强镇定下来,朝着同僚扯开一个笑:“让、让诸位看笑话了,吾儿出了点事,今日不妥,改日必当重新宴请诸位,还望海涵。” 诸位也都是人精,余相爷与皇上走得近。 皇上如今正与刘国舅、刘太后开撕,怕是这余二公子失踪怕是与那两位有关。 他们躬身告辞了,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匆匆离开了。 楚轻脑袋都快炸了,她说怎么这段时日刘国舅这么淡定,感情是有这么个后招。  信上说的很简单:听闻余提刑破案很有手段,吾极为倾慕,是以借余家二公子来与余提刑赌上三次如何?从此刻起,提刑府衙的三件案子,从接案起,一日一起案子,吾为余提刑掐着时辰,若是一次 完不成,吾就取余二公子身上一个物件,第三次,若是余提刑迟了,那就不好意思了,怕是二公子就回不去了。 落款是你的倾慕者拜上。 楚轻气得咬牙,只是还没等她走到相府外,突然被一道身影给拦住了。 楚轻脚下一顿,看向来人愣了下。 “是你?”楚轻望着面前的人,唇瓣动了动,竟是说不出安慰的话,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大意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动手。 “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人一袭嫁衣,英气的俏脸上带着几分不安。 来人正是迟娇虎,今日相府的新嫁娘。 “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余二公子。”楚轻抹了一把脸,想了想,还是把信递给了迟娇虎,“余二夫人放心,我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 迟娇虎看了一遍,攥紧了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不能再让你出事了,这件事我会与皇上……”楚轻摇头,断然不敢再让迟娇虎也搭进去。 “他是我的夫君,他出了事,我就算是呆在府里也不会心安。”迟娇虎比她还固执,手里花枪一横,英气十足。 “这……”楚轻不知要怎么把人劝回去。 “让她跟你一起去吧。”突然,余相爷不知从何时出现了。 “相爷。”楚轻唇动了动,看着余相爷花白的头发,苍白的脸,觉得如果余栉风真的出事,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老夫知道你要去国舅府,以你的身份怕是不能与对方叫板。可娇虎不一样,她一则是栉风的夫人,师出有名;二则,迟家有御赐的尚方宝剑,刘国舅不敢对她怎样,刘国舅虽然名声不好,可他到底是 一手引荐提拔你的人,一旦你直接闯入起了争执,对你以后的名声有损。”余相爷摆摆手,看向迟娇虎,“刚嫁进来就遇到这种事,是我们余家对不起你。” “公公你说的什么话?栉风是我的夫君,我救他是应该的。”迟娇虎收了花枪,直接朝着点点头,就看向楚轻。 “好,我们即刻前去!”楚轻咬咬牙,此去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一行人到刘国舅府时,刘管家看到楚轻,差点把人直接给赶出去。  “去禀告,就说迟家的迟娇虎上门讨人,问他刘国舅见不见,不见,我这就回去抱着御赐的尚方宝剑硬闯了。到时候他就算不见也要见!”迟娇虎手里的花枪一横,眉眼骄横,只是细看之下,眼底带着 血丝。 刘管家果真被骇住了,想了想,还是前去禀告了。 不多时,就亲自来把他们给迎了进去。  李天啸知道消息的时候,刚进宫,听到这,直接转身就要出宫,被君浩给拦住了:“皇上,你万不可鲁莽前往。” 第358章另有其人 “她们两个女子前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朕怎么安心?” “皇上放心,她们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进去,除非刘国舅真的不想要脸或者想惹众怒,否则,绝对不敢动她们。”君浩劝道,“再说了,万一是陷阱要引皇上前去呢?皇上这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了?” “那你就让朕这么坐以待毙?失踪的是朕的兄弟,冒险的是朕的人,你让朕怎么安心?”李天啸咬着牙低吼。  “皇上放心,我已经让人通知了迟将军,皇上觉得是你出面好,还是迟将军出面好?”迟娇虎去闯国舅府,真的出点什么事,迟将军直接闯进刘府,把人抢出来,随便说个理由,就说爱女不懂事,迟将 军爱女心切,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皇上这么一过去,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李天啸也听了出来,半晌,才身体一软,瘫在龙椅上:“你派人去国舅府门口守着,一旦有异动,不能让她们两个出事。” 君浩颌首:“皇上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还有,多派点人,去找余栉风,他是个人精,不可能真的出事不留下线索。”他现在倒是希望是刘国舅一怒之下绑了余栉风,就怕,不是刘国舅,才是最糟糕的。 暗处不知名的对手,比明面上的对峙,要更加让人不安。 另一边,楚轻与迟娇虎随着刘管家进了国舅府,一路直接去了大堂。 迟娇虎身上还穿着嫁衣,只是为了行走方便,头上的凤冠珠钗,全部都拔了,手里提着花枪,周身的寒气让刘管家心里惴惴不定。 生怕真的是国舅爷作下了什么事,这个节骨眼,可不好办啊。 刘国舅姗姗来迟,他较之楚轻上一次看他,还老上很多。 表情淡淡的,拄着一个拐杖。 刘管家看到他,连忙迎上去,扶着他坐到了主位上。 刘国舅面无表情看向楚轻,再瞧见迟娇虎时,眉头皱了皱:“说吧,何事?” “国舅爷,余二公子不见了,学生想来询问一二,今日国舅爷可见过他。”楚轻自然不可能真的出口就说国舅爷绑了余栉风。 一则她们没有证据;二则,刘国舅如果反过来要告她们污蔑,反倒是适得其反。 刘国舅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嗤笑:“你们这是以为老夫把人绑了?” 楚轻笑笑:“自然不敢,学生只是过来询问一二。” “既然是询问,那老夫一句话:没见过。”刘国舅直接站起身,大概是心情不好,一张脸阴沉又憔悴,抬眼紧迫地盯着楚轻,眼神像是带着毒光。 楚轻从一开始视线就一直落在刘国舅的身上,看到他捏着拐杖的手,手背上青筋暴动,不像是说假,显然因为他们的到来气到了。 可她又不确定刘国舅是不是在演戏。 “怎么,不信?”刘国舅冷笑一声,“老夫要是抓人,也是抓你,余二抓了有用?难道还能拿来威胁皇上不成?” 他还没这么蠢。 一旁的迟娇虎直接上前:“既然国舅爷觉得不是你,那就让我们搜一搜如何?” 刘国舅:“凭什么?想搜国舅爷,拿着皇上的圣旨过来,带着大理寺的人,只要有证据证明余栉风在府里,老夫让你们搜。如果搜到了,老夫直接跟你们去大理寺,是杀是关,老夫二话不说。” 迟娇虎还想说什么,被楚轻给拦住了。 楚轻定定瞧着刘国舅:“既然国舅爷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吧。” 刘国舅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容易就服软,冷着眼:“送客。” 楚轻却是摇头:“既然来了,不如顺便给刘夫人上个香,国舅爷不会连这个都不准吧?” 刘国舅垂下眼,望着楚轻,很久,才慢慢往外走:“走吧。” 迟娇虎着急,觉得肯定是刘国舅干的,整个京城除了刘国舅与刘太后,还要谁跟皇上有仇要动栉风? 楚轻摇摇头。 先前听到余栉风出事之后,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刘国舅。 可真的见到刘国舅了,她却开始迟疑了。 迟娇虎再急,却也知道这件事马虎不得,只能忍着跟着楚轻去了小佛堂。 楚轻进去之后,真的拜了拜,上了香之后,带着迟娇虎走了。 迟娇虎一出国舅府,就遇到了迟将军的人,一行人迎上来,迟娇虎急得都快哭了:“余大人,你怎么就出来了呢?” 楚轻带着迟娇虎上了马车,进去之后,她面色才凝重下来:“怕是……这次不是刘国舅的人绑的。” “怎么回事?”马车里,迟将军也在,他得到消息立刻就带着人来了。 不过不方便大张旗鼓,是以的并未露面。  楚轻:“我先前也是急了,可如今想想那封信不对,上面提到三件命案,一件案子一天之内破完,否则,就取余二公子身上一件东西。对方的语气太过狂傲恣意,可这与如今的刘国舅太过不一样,刘国 舅手下没有人敢这么做,这是其一。”  迟将军与迟娇虎愣了下,这才想起来,楚轻当初没有与刘国舅撕破脸的时候,是刘国舅手下第一门人,刘国舅但凡身边还有比楚轻更强的,也不会信任她了,所以,这种明显会输的比试,根本不会是 刘国舅能做得出来的,根本就是做无用功,除非刘国舅手里有能人。 可刘国舅如今这状态,可能么? 迟将军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不是刘国舅那就更糟了:“其二是什么?”  楚轻:“我先前看到刘国舅衣袍的下摆沾染了不少香灰,身上的檀香味也极为浓郁,我去了小佛堂,看到刘夫人的牌位屏风后,有个软榻,香炉里也染上厚厚的一层新灰,怕是之前刘国舅一直都在小佛 堂。” “这能说明什么?”迟将军不解道。  “将军可能不知道,刘夫人与刘国舅之间这些年一直有误会,刘夫人又是被刘太后给间接害死的,刘夫人最恨的也就是刘国舅这些年为刘氏做的事。所以,刘国舅不可能会在刘夫人面前再做这些。”几 种可能性摆在面前,刘国舅的嫌疑就小了很多。 迟娇虎眼圈红通通的:“可不是刘国舅还能是谁?谁还能要害栉风?” 楚轻也想不通,刘太后如今被囚禁在坤宁宫,还能是什么人要与皇上作对? 还是说这次是专门针对自己? 可除了刘国舅,她还真的没得罪人得罪到有人花这么大的功夫来用这种办法害她。 更何况,说是害她,这种办法,反而她没有任何损失。 更像是借着余栉风与她的手,针对……皇上? 楚轻头疼,看着担忧不已的迟将军与迟娇虎:“你们放心,我一定平安把余公子带回来。”她拱了拱手,知道时间紧迫,让马车把她放在了去宫里最近的一条路,直接翻身上了马,速度朝皇宫而去。 李天啸在楚轻一进宫就得到了消息,直接连下了几道命令,特准对方能驰马入宫,楚轻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御书房。 翻身下了马,进去之后,发现不仅李天啸,君浩、浪枫都在。 楚轻也不多言,直接道:“皇上,这件事怕不是刘国舅做的。”她把先前对迟将军的解释又说了一遍,摊开那封信,递给了李天啸。 李天啸几人看过之后,听着那信中自信满满的语气,眉头深锁:“可除了刘国舅,还能是谁?” 楚轻揉了揉眉心:“皇上,臣有个大胆的猜测。” “嗯?”几人朝楚轻看过去。 “臣怀疑这件事……刘太后越过刘国舅去办的可能性更大。”楚轻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你为何会这么想?”李天啸怔愣了下,不解。 君浩也开口问:“就是啊,那老妖妇如今被囚禁在坤宁宫,根本出不去,这些年朝堂上的事大多都是刘国舅插手,刘国舅的人如今被皇上牵制,她还怎么出手?” 楚轻:“可他们之间,早就闹翻了。虽然刘国舅如今为了刘家,还在负隅顽抗,可皇上别忘了,因为刘德谦的事,刘太后早就不信刘国舅了。” 三人一怔,莫名沉默了下来:“……” 楚轻继续道:“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以刘太后那么狠毒的性子,臣不信她就真的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以对方的性子,怎么可能被囚禁了之后就直接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了? 先前还不觉得,如今,太过不正常了。 “你的意思是?”三人被楚轻这么一提醒,也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天啸脑海里闪过什么,只是那想法很快就过去了,没被抓到。 楚轻道:“皇上你们还记得刘德谦被行刑那日,突然冒出来劫人的黑衣人吗?那些人身手诡异,显然不是刘国舅的人,更可能是帮刘太后的,可那些人到底是谁?刘太后又是怎么联系的对方?” 楚轻的话,像是一击闷雷在众人的耳边敲响。 李天啸眉头一皱:“你是说,刘太后依然能与外界联系?”  楚轻嗯了声:“不保证,可她在宫里掌权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身边就真的没利用的人。”即使囚禁在坤宁宫,刘太后身边的人全换了,可即使换的也是宫里的人,难保没有被买通。 第359章死者出现 君浩倒吸了一口凉气:“该死的,是我们大意了!” 他们竟然忘了那老妖妇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听话,还以为对方这是死心了,加上这些时日一直在专心对付刘国舅,大意了,这的是大意了。 “可既然不是刘国舅的人,刘太后在哪里接触到这些奇奇怪怪的黑衣人?”一旁的浪枫开口问道。 楚轻沉思下来,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可排除一干人之后,也只能有这个大胆的猜想了:“皇上,君公子,你们有没有想过……刘太后可能早就与西凉国有牵扯。” 西凉国三个字一出,御书房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楚轻的身上。 “什么意思?你、你怀疑那老妖妇她……叛国?”君浩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她不至于吧?” 可突然,他响起来当初李天啸让他查西凉使臣突然进京的原因。 当时西凉使臣来的太过奇怪,皇上也曾怀疑过。 只是后来这些西凉使臣,真的只是逛逛,那西凉公主与郡南王,更是没有半点可疑之处,所以他们才没有再怀疑。 可如果……如果真的如当初怀疑的那般,西凉国这次来的目的不单纯……  “我如今也只是猜测,可余公子的事,如果不是刘国舅插手,刘太后这些年虽然把持朝政,可到底是个妇人,不能真的插手朝政,大多数的事都是交给的刘国舅。刘国舅如今自身难保,也不会在这个节 骨眼,真的火上浇油与皇上作对,可西凉国不一样,如果他们早有准备,怕是如今西凉军可能无声无息进了京了……就如同当年南国一样。”楚轻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是太平盛世,她可能不会这么直白说出来,会先查证一番。 可余栉风被绑,生死不知,她没时间拖了。 只能抽丝剥茧,一边稳住凶手,一边让皇上的人暗地里去查。 如果是假的,倒是能松一口气,可就怕是真的。 即使她真的按照信中所言做到了,对方不一定就会这么轻易把人给放出来。 李天啸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显然觉得楚轻的话不无道理:“速度派人暗地里继续去查,把朕身边的人派出去,他们跟了朕一二十年,身手都是一等一的,不会被发现。” “可万一皇上你……” “朕这些时日不会出宫,他们跟在朕身边无用武之地,如果是西凉国,他们还没胆子大到敢闯宫,宫里是安全的。”李天啸沉着脸,攥紧了拳头。 刘玉溪她可真是好样的,当年为了华伦公子,她不惜害死了母妃,让先皇郁郁而终,如今,竟是勾结别国,意图毁掉整个李家的江山社稷。 好,还真是好极了,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刘太后! 君浩还想说什么,可莫名想到当初的人皮灯笼,若非楚轻早些察觉,差点就被南国给钻了空子,对方早就安插了人手进来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君浩觉得自己这个联络宫内外的纽带,真是失败的很。 “我这就去办,只是栉风那边……”君浩不安地看向楚轻。  楚轻道:“君公子先稍安勿躁,这人既然敢写下这封信,怕是太过自信有恃无恐,既然如此,我就跟他过几招,拖延时间。如果是西凉使臣,无外乎那个西凉公主与郡南王,着重盯着他们,不过别暴露 出来,适时可以声东击西,继续派人查刘国舅,混淆对方的视线。” 李天啸嗯了声,挥手让君浩去办,浪枫也一并派了出去。 等御书房只有楚轻与李天啸时,一时间,两人反倒是沉默了下来。 楚轻想到先前那个吻,颇有些不自在:“皇上,若是没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您这些时日……别出宫了,臣若是有事,会进宫来禀奏的。” 李天啸嗯了声,只是真的在楚轻转头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快走了几步,绕过御案,握住了楚轻的手腕,把人压在了一旁的殿门上。 楚轻吓了一跳,飞快抬起头:“皇上?” 只是抬眼对上李天啸浓墨一般漆黑的瞳仁,里面溢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情意,楚轻哑了声,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楚轻,朕的心意你应该是明白的,朕知道你需要时间,可你要相信人,只要你同意,朕绝不负你。”低沉的声音带着坚定,像是一股温泉涌入心底。 楚轻不是不敢动,她只是怕。 对方是皇帝,永远都有退路,可她没有。 只要她点了这个头,一旦对方多年后改变心意,她要么永远被困在后宫方寸之地,被当成金丝雀一般,要么就是远离朝堂。 可她不甘心像师傅一样,明明有远大的抱负,却被人压迫着,只能服软。 她想要把师傅的一切都发扬光大,可称为皇帝的女人,也代表着,走向了一个相反的道路。 楚轻垂下头,没吭声。 即使她不看李天啸,也能感觉到对方周身笼罩的失落。 李天啸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随即无奈的放开了:“是朕鲁莽了,朕给你时间,答应朕……好好想一想好不好?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朕,躲着朕,好不好?” 楚轻到底是不够心狠,垂着眼,轻嗯了声。 等出了御书房,凉风吹在面上,楚轻清醒了很多,仰起头,看了眼蔚蓝的天际,又垂下头。 她强迫自己把这些心思给从脑海里拔出掉,一切都等刘太后的事情解决了再想吧。 楚轻倒是没想到幕后之人的动作会这么快,她刚出宫回到府衙,就听到衙役前来禀告:“大人,出命案了。” 楚轻揉了揉眉心,打起精神:“何时出的?” “一个时辰前。”那人翻开记录,指给楚轻看。 楚轻算了一下时辰,刚好是正午时分,正是余栉风失踪的时候,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啊。 一日的时间,她咬着牙,“尸体在何处?” 衙役道:“在城外的枯骨林的深处发现的,有人在府衙门外直接射了一个飞镖,上面有了这封信,信上指明了地点,否则,怕是就算是死了半年,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枯骨林是个森林,不过因为鼠蛇虫蚁太多,加上有猛兽吃人,所以几乎是一片荒林,无人敢进去,也不知道这报案的人怎么就知道那里发生了命案。 楚轻接过信,看了眼,果然字迹一样。 她扯了下嘴角:“有人过去了吗?” “过去了,确认了的确有尸体,只是大人去吃酒席,我们没敢动,只让人守在那里,派了个有经验的仵作先过去了,不过还是要等大人你先去看看。”衙役禀告。 “嗯,你跟我一起过去,还有,”楚轻顿了顿,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色:“这段时间发生的命案,别让人破坏了现场,等我亲眼见过了,再行处理。” “可会不会太累了,大人你平日……” “不用,这几日的案子,全部由我亲自处理。”因为整个京城的案子不少,所以她在熟悉了提刑府衙之后,就培养了不少得力的助手。 分派下去之后,她省事了不少,否则,她也不可能直接撂摊子跟着李天啸去寻华伦这么久。 只是如今这三件案子事关余栉风的性命。 她丝毫不敢大意。 楚轻带着人到枯骨林深处时,果然前去的几个衙役以及仵作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走过去,戴了手套,含了姜片,让人把仵作箱打开,开始验尸,一旁的仵作拿着验尸单记录。 楚轻蹲在尸体旁,瞧着上半身躺在一棵树上的年轻男子,歪着头,瞪大了眼,嘴唇微张,显然死不瞑目。 嘴唇发紫,七窍流血,她面不改色的把男子的衣服都脱了下来,仔细检查之后。 终于开了口:“死者男性,年龄在二十到二十四岁之间,死亡时间是两日前午时前后,死亡原因,中毒而亡,身上没别的伤口,只有小腿腿腕有两个牙印,初步断定是被毒蛇咬死中毒而亡。“ 楚轻站起身,朝着四周看去,从枯骨林入口到这里,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对方身边散落一个包袱,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口粮,显然是突然不经意就被咬了,立刻就毒发身亡。 这么毒的蛇,楚轻眉头皱了皱,不说太过凑巧,毕竟,这人似乎是连反抗都没反抗,被咬了,第一反应拿到不应该是立刻反击么? 毕竟人在遇到的危险的时候,会有应激反应。 可这人完全没有,就那么瞪大了眼,腿腕上明晃晃的一个伤口,除非他没有察觉。 可被毒蛇咬了,可能没反应? 还有一点就是,那人既然千方百计的告诉他们这个信息,又把这件案子作为第一个,不可能就真的这么简单,死于意外。 楚轻绕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包袱上。 她走过去,打开来,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还有路引,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一些散碎银子,还有打包成的几块干粮,与死者手中吃剩下的半块一样。 她每个都掰开检查了一下,并没有毒。  她翻开路引,瞧了一眼,却是慢慢眯起了眼。 第360章一张古方 路引上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写的不过是对方的姓名籍贯还有所做的营生。 这人叫薛长存,是离京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的做香粉生意的商贾,不过对方年纪只有二十,大概是头一次出远门,倒是挺谨慎,没留太多的银子在身上。 对方身上衣着倒是华贵,看来应该家境不错。 可这样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回乡不仅没有雇佣马车,还没有仆人相随,这可就奇了怪了。 偏偏还选了最危险的一条枯骨林,难道抄近路? 楚轻慢慢站起身,把路引慢慢合上,身后的衙役看她情绪不对,上前:“大人,可是有问题?” 楚轻嗯了声,既然那人千方百计的把这件案子算作第一件,绝非简单的被毒蛇咬死的案子。 这人已经死了两天了,对方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怕是早就知道了,不过是在等余栉风成婚这一天。 “派人去四周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楚轻吩咐了一声,又重新蹲了下来,把路引塞进了包袱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个银袋子上。 她把银子全部倒出来,发现只有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一个银锭子,别的就没了。 楚轻看了眼死者手里捏着的半块干粮,还有旁边打包的几块。 拿起来其中一块:“这种干粮京城多吗?”  “多啊大人,几乎随处可见,不过这人吃得这种精细点,两文钱一块,管饱,普通的比这拉喉咙,一般车夫还有给人走卒才会买一文钱一块的。”那衙役大概手头紧,吃不上热乎饭的时候,会买这种干 粮充饥。  楚轻数了数,一共十块干粮,加上他手上的,一共是十一块,也就是说二十二文钱,而死者手里碎银子最小的是一两白银。一两白银就是一千六七百文,难道说,这人手里的铜板,刚好就是二十二文 ? 这也未免太巧了。 楚轻站起身,颠了颠银袋子,朝身边的衙役看去:“这种干粮,你们一般怎么吃?” 那衙役跟着楚轻出过很多次案子,倒是熟悉了,也不露怯,时不时还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口水一口干粮,这干粮老拉喉咙了,若非手头紧,可没人想吃这玩意儿。” 楚轻笑了声:“派人把这人的画像画下来,回京城去问问,这干粮哪里买的,找出与这公子随行的人,立刻去抓。” “啊?”那衙役傻眼了,“可这公子不是被毒蛇咬死的么?”  楚轻道:“有干粮没水,按照你的话能噎死人的,再则,他这银袋子没有铜板,干粮的钱谁付的?还有,他一个小公子,怎么敢一个人往这深三老林闯?怕是被人给蒙骗了。再派人去一趟京城里最大的 几家香粉铺,问问认不认识对方。” 衙役一听也回过神,拍了一下脑门:“对啊对啊刚才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身边没水袋。”从这枯骨林走出去,少说要一两天,前提是不遇到猛兽,可哪有人只吃干粮不喝水的?  “去办吧,还有,把尸体抬回去,这人应该是被毒杀的,毒药被下在水袋里,被人一并给带走了,这毒蛇牙印,怕是后来印上去的,为了让我们相信死者是被毒蛇咬死的。”楚轻缓缓道,只是眼神却是 冷了下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衙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眉目了,敬佩地看着自家大人,这要是他们,怕是还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明明他们瞧着合情合理的,大人却总是能看到那些不同寻常的点。 凶手显然是有备而来,丝毫没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 不过好在楚轻从另外几个细节里探查出了死者出事的时候,怕是有第二个人或者第三个人在场。 等一个时辰后楚轻等人回到府衙,没等多久,就有衙役前来禀告,说是查到了。  他们在一个专门卖香粉的香粉铺里问出了一点眉目,掌柜的认出画像里的男子,说是他们少东家,因为主家并未在京城,而是在不远的一个城里,主家也不愿意离开故土,所以,十几年前派他们来了 京城。 倒是闯下了一份基业,只是前年主家通过途径,买到了一张老古方,是专门配香料的。 只是一直没能说通对方卖出,一个月前,古方终于买了下来,主家也想着锻炼少东家,让他来京城长长见识,就派了个忠仆跟着,来了京城把古方带回去。 那掌柜的知道自家少东家遇害了,吓得魂都没了,跪在大堂上,问一句说一句,丝毫不敢隐瞒:“大、大人,您一定要给我们少东家报仇啊!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薛长存是何时离开的?”楚轻问道。 这薛长存就是死者。 “是两日前一大早,当时小椿跟着的少东家,少东家说他还想去给夫人老爷捎点东西,就一大早就离开了,可、可怎么突然跑去枯骨林了?”掌柜的抹着泪,显然担心自己也被主家给嫌弃了。 楚轻嗯了声,“你可还记得这小椿的模样?” 那掌柜的一怔:“大、大人是怀疑……小椿?不、不可能,小椿是家生子,可忠心的……” 楚轻道:“忠不忠心不知道,可死者出事之后,他消失无踪,配方也跟着失踪了,他的嫌疑最大。” 既然配方用好几年才能拿到还不放弃,看来应该很重要。 掌柜的脸一白,意识到什么,不敢再说别的了。 画师按照他的描述,大概画出了小椿的模样。 只是如果按照普通的流程,这样抓也没问题了,只是如今小椿若是出了城,去往别处,想要抓到,可就不容易了。 可偏偏那人要求了一日就必须完成。 她咬着牙,看了眼外面渐渐日落西山,指腹屈起,轻轻点在案台上,突然想起什么,眯眼:“这古方几年来,都是由你商谈的?”  掌柜的点头:“对,因为这卖家也在京城,只是对方做生意太过古板,铺子一落千丈,偷工减料,好好祖上传下来的古方就被糟践了,当时有几家都想买,只是那家的老夫人不愿意,一直守着,一个月 前,老夫人重病,在过世之前,知道怕是古方保不住了,这才肯卖了,因着我们出了大价钱,加上那家的老爷跟东家有些老交情,也就卖给我们了。” 本来这古方一旦由他们接收,他们薛家的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 所以这次东家很重视,这才派了少东家亲自过来。 可没想到…… 楚轻眯眼:“当时与薛家竞争最厉害的是哪家?” 掌柜抹了抹眼:“是香宝斋的段老板。” 楚轻垂眼,“除了他,没别的了?”  “有,肯定是有的,当时京城多少家盯着呢,不过这几年耗下来,也就剩下我们东家与段老板了,段老板想开香料这条线,一直不肯松手,都打通了那家的少爷,不过对方是个纨绔,古方一直由老夫人 拿捏着,最后还是卖给了我们东家。”掌柜的突然听出了话外之音,浑身一僵:“大人您这是怀疑……段老板?” 楚轻看向一旁的衙役:“带人立刻去段家守着,看到的小椿,立刻逮捕!” “是!”齐刷刷的衙役立刻整装待发。 只是被楚轻喊住,全部换了便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怕那人使坏把小椿给弄走了,直接让暗卫悄无声息的也给跟过去了。 翌日一大早,暗卫直接提着一个狼狈的仆役到了府衙前,一路直接摁在了楚轻的面前。 楚轻一夜未眠,看到这小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番审问之下,这小椿松了口,泣不成声:“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的,段老板说小的要是不答应,他就弄死我们一家啊,小的一家本本分分的在薛家当仆役,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才出此 下策!这都是段老板给小的出的主意,小的……小的……” “你这恶仆!少东家对你这么好,对你们一家哪里不好了?你竟然帮歹人要了少东家的命,你这也太忘恩负义了!”掌柜的气得扑上去就要揍小椿。 被衙役给拦住了。  楚轻直接让人把段老板也给带了过来,段老板刚开始死活不承认,最后,楚轻直接让暗卫在段家找了一夜的古方拿了出来,拍在了段老板的面前:“那么段老板你倒是跟本官解释一下,这古方为何会在 段老板房间的暗格里?这古方不应该出现在死者的身上吗?” 段老板脸一白,瞧着人证物证,这才认了罪。 原来这段老板憋着一口气,一是不甘心,二是真的看上了那古方,可没想到讨好了几年,那老夫人烟气之前,竟然卖给了别人。 段老板气得不行,干脆就使了坏,他找人买通了薛家的一个常随,抓了薛长存身边小椿的家人,威逼利诱,这小椿也就按照他说的办了。 他故意让小椿说服了死者,告诉对方有人要抢古方,引着对方为了保护古方走了枯骨林那条路,他让人掺了毒药在水袋里,让小椿给薛长存服用了。 那毒药极烈,直接一口就毙命了。 小椿刚开始不知道是毒药,当时看着死了的薛长存就傻了眼,段老板早有准备,直接就让人伪装成了被毒蛇咬死的假象。  只是没想到……明明万无一失的,怎么这还不到一天,就被破了? 第361章引她上钩 段老板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怎么就刚刚不到一天的功夫,人就破了?他要是早知道,就先把古方给放到别处了。 可他被先前古方没弄到手的事给整怕了,想着再怎么也没自己身边妥当,结果……愣是藏得这么严实还是被找到了。 如今认证物证都在,段老板瞧着颤巍巍什么都招了的小椿,只能耷拉着脑袋,认了罪:“我……招供!” 彼此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到午时,离发现死者,到破案,不到一日的功夫。  楚轻瞧着递上来的段老板的画押,松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人带下去,立刻写卷宗,等呈报到大理寺,因为楚轻提前就招呼过,所以几乎是立刻就定案了,段老板判了斩立决,小椿发配酷寒之地,也 给薛家递了消息让人把尸体带回去。 等案子了了的时候,还不到午时,楚轻站在提刑府衙外,仰起头,瞧着午时的日头,揉了揉眉心。 “嘭!”的一声响,府衙两边的柱子上,被射上了一根羽箭。 “保护大人!”衙役一声疾呼。 暗地里的暗卫立刻前去追那人,楚轻知道对方怕是早有准备,不一定能追的上。  楚轻把羽箭上插着的信拿了下来,展开,果然还是那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余大人果然好聪明,这不到一日就破了,佩服佩服,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还有两桩案子,希望余大人……不要让我失望 的好。 楚轻盯着那两个“佩服”,觉得对方说的时候,肯定自得的很。 眯眼,把信一收,直接就进了宫。 李天啸早一步得到消息,正在宫里急得团团转,听到楚轻进宫,猛地站定了,君浩在一旁看得直想说几句,只是话还没开口,就被一旁的浪枫堵住了嘴。 君浩瞪了对方一眼:你干什么? 浪枫幽幽睨他:不想死就老老实实闭嘴,皇上如今本来就担心,少作死,多办事。 君浩想到去守皇陵,抖了抖,把心思压了下去,算了算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要是真的惹了皇上让他去守皇陵,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浪枫看他老实了,刚想把手收回去,结果,突然掌心就被咬了一口。 浪枫瞳仁一缩,迅速就收回了手。 君浩得意的笑了笑,弯着眼美滋滋的:小样,让你下次还敢越界,小爷是主,你是仆,记得了? 浪枫幽幽眯着眼,慢悠悠点头。 君浩本来正笑得得瑟,突然对上了,莫名觉得有些后脊背犯凉,摸了摸手,不理人了。 这时楚轻也到了,她一进来,李天啸就迎了上去:“怎么样?可伤到了?” “没伤到,那人志不在此,也不敢真的在提刑府衙胡来。”楚轻对上李天啸焦急的目光,心一暖,也放轻了声音:“只是这第一关过了,还有两关,我怕对方下面……不好过。” 楚轻把先前那封信拿出来,三人看了眼,李天啸攥紧了手:“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西凉国的人,朕派人去守着,可并未见到任何异动。” 楚轻嗯了声,对方来京已经多日,怕是早有准备。 “只是如今这第一件案子是真实的案子,臣怕接下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楚轻你的意思是?”君浩面容也凝重了下来,不安地问道。 “我担心对方接下来第二件案子对方会使诈。”她不怕普通的案子,像是那种特别难解的悬案,一年还不出几件,不可能会在几日之内就出现重大的案子。 可若是对方故意设计案子呢? 这就是难以估量了,如果时间充足,楚轻也是不怕的。 可她就怕像是当年的刘水一样,一件案子,案中案,为的就是算计她,引她上钩。 李天啸他们自然也想到了刘水那件案子,眉头也皱了起来:“你是怕对方故意设计了命案,然后把凶手给藏起来?”  楚轻嗯了声:“凶手一旦藏起来了,那么这件案子就无法结案,只要拖到一日,时辰一到,对方本来就是想要利用余公子给皇上不痛快,怕是……”想到余栉风可能因为他们而受到伤害,楚轻眉心皱得紧 紧的。 李天啸放在御案上的手也收紧了:“朕派人速度查,朕不会让他出事的。” 楚轻颌首:“臣相信,只是……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三人一愣,猛地都朝着楚轻看过去:“你的意思是?”  楚轻:“对方既然能使诈,我们为何不能?对方既然用这种办法,不过一则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不信臣真的有真本事,是以才会用这种试探的方法,从对方这封信上来看,对方怕这第一件案子只会当臣侥幸。那么第二件案子对方抛出来的,应该会是陈年旧案,只是被隐藏了下来,被他扒出来甩到臣的面前让臣来破。可等第二件一旦破出来了……怕是对方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怕是会用一早就弄好的死案。 ” 经过楚轻这么一分析对方的心理,三人皆是一愣,君浩愣愣的:“对,看对方如今这封信还得意的语气,怕是第二件案子不容易,那我们要怎么反击?” 楚轻眯眼:“在他抛出第三件死案之前,我们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君浩一脸懵,怎么先下手为强? 他们难道还知道对方怎么弄死案不成? 这要是能知道,对方是谁他们也知道了。 何必还在这里等着,早就派人杀过去了。 李天啸沉吟片许,却是明白了楚轻的意思:“第三件案子,你想自己来演一场?” 楚轻颌首:“是,既然他自己说了,只要接到的三件命案,如果我们在他之前,先把第三件命案给甩上来,早他一步呢?”  君浩也明白了,“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我们自己弄得命案,我们知道凶手是谁,虽然找个死囚,弄点花样,中间怎么弄就由我们做主,这完全化被动为主动了啊。还是楚轻聪明,这样一来,对方还 以为我们碰到了什么难案子,只会以为是老天也在帮他,可等他以为我们破不出来的时候,我们蹬蹬蹬把凶手给弄出来,到时候他就傻眼了。” 楚轻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什么?”君浩问道。 “他对我衙门的事情了解的太清楚了。”楚轻眯眼,太清楚了,这怎么看都不怎么对劲。 “诶?你怎么知道的?”君浩愣道,难道对方还主动跟她说这个了? 楚轻点了点御案上的信,“从那里知道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封信么?”君浩不解。  “的确是普通的信,可这信……字迹不疾不徐,墨迹是完全自然干涸,而且,我闻过了,这种墨的香味很特别,是最近京城刚流行的一种檀香墨,虽然很香,不过很难干,可这封信是在我从大理寺回来 的时候就射过来的。可从对方写好这封信,到墨迹完全自然干,到送到府衙门口,途中所用的时辰可不短。估计是,我这案子一破,他就知晓了。”楚轻缓缓道。 君浩眸色一沉,几乎是瞬间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次命案因为事关重大,全程都是由楚轻私下审理的,为了节约时间,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可对方这么速度就知道了,怕是府衙里有对方暗线。 楚轻继续道:“所以……既然如此,那倒不如顺便揪出这个人,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只要找到了幕后之人,就能知道到底谁绑了余栉风。 早点把人给救出来。 “可……万一对方恼羞成怒,对你下手怎么办?”君浩看李天啸紧皱的眉头,把对方心底的不安问出声。 楚轻道:“我会小心的。” 可这次她必须冒这个险。 否则,一旦余公子出了什么事,她怕是终生难安。 君浩等人也听出了楚轻话里未完的深意,最终到底没阻止对方,君浩问了楚轻具体第三件案子,才立刻下手去安排了,临走前,把浪枫也给拉走了。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就只剩下李天啸与楚轻二人。 楚轻垂着眼,不敢去看对方,可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李天啸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颇有些不自在的低咳一声:“皇上,若是没别的事……臣就先回去了。” 楚轻越过李天啸向殿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李天啸给握住了手腕。 楚轻一愣,还没回过神,突然就被抱住了。 楚轻挣了下,被李天啸抱得更紧了,不过李天啸没说别的,最后凝重的说了句“照顾好自己”,这才松开了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楚轻。 楚轻看着对方垂在身侧隐忍攥紧的双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身,哑着声音道:“皇上……您也保重。”这才走出殿门,疾步离开。 李天啸站在原地,没敢回头,他怕自己一旦开口,或者一旦回头,根本就舍不得对方再离开皇宫再去冒险……  许久,才咬着牙,眼底迸射出一抹寒光:他一定会把幕后之人全部清除殆尽,让她安然无恙! 第362章第二件案 楚轻出了宫回到府衙,刚翻身从马上下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子,她愣了下,把马缰扔给跑出来的衙役,快步走过去:“余夫人,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刚成婚的迟娇虎,楚轻到了嘴边的称呼,转了转,最后还是改成了余夫人。 她想迟娇虎应该会喜欢这个称呼。 果然对方原本苍白的脸露出一抹笑:“听说第一件案子已经破了,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迟娇虎大概是担心余栉风没睡好,或者几乎没睡,眼底带着血丝,看得楚轻心里难受,如果没有这件事,对方明明还是个新嫁娘,她摇摇头:“余夫人,你多保重身体,我相信余公子回来看到你这样, 肯定会心疼的。”  迟娇虎眼圈更红了,攥紧了手:“他要是心疼,就不会这么不小心了,怎么就会……会……”到底不忍心说什么狠话,她狠狠抹了一把脸,眼底的泪意散尽,露出一抹笑,“我这次来,是给你送个帮手, 你如今与那人斡旋,难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说是不方便,其实就是危险了。 迟娇虎知道皇上必定在暗处安排的有暗卫,可到底在暗处,不如贴身保护安全。 迟娇虎朝一角看了眼,走出来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子,面目横光,只是看到楚轻,略微有些不自在,拱了拱手,头偏到一旁却是不说话了。 楚轻倒是意外,没想到迟娇虎竟然把曾狗剩给带过来了。 她想到先前对方差点还差点杀了她,不过后来对方却又对她放弃了成见,如今这是……迟娇虎让曾狗剩来保护她?  “阿剩的身手极好,保证能以一挡百,大人不要推迟,否则,若是因为栉风的事让你受了伤,我心也无法安定。”迟娇虎一向洒脱利落,很快敛了情绪,眉眼都是英气:“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我们迟家军 都候着呢,只要找到……找到栉风的下落,我就带兵踏平了那里,把他抢出来!”  楚轻瞧着迟娇虎义无反顾的模样,竟是觉得心里有些堵,到底把曾狗剩留了下来,一方面,曾狗剩是可信任的人,她如今还需要查出府衙里的内奸到底是谁,另一方面,留下曾狗剩也能让迟娇虎安心 。 果然迟娇虎看到楚轻留下了曾狗剩松了一口气,又交代了一些,这才离开了。 曾狗剩跟着楚轻,似乎颇为不自在,垂着眼,那个一个大个子戳在那里,躬了躬身:“大人,可需要我做什么?” 楚轻摇摇头:“暂时还没案子,你先跟我去书房。” 曾狗剩对上楚轻清澈的眸仁,很快转开视线:“好。” 楚轻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大高个,只是等府衙的人认出来这位是迟将军身边的副将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感情这是派过来保护大人的吧? 楚轻对于这些从而不闻,确定书房并未有旁人,这才开口道:“既然你这些时日跟在我身边,我也跟你透个底,这府衙里有内奸,所以你在外说话留几分。” 曾狗剩虎目一瞪:“找出来是谁了吗?” 楚轻摇头:“暂时还没有,我也就是提醒一二,这边的情况你也能随意告诉余夫人,我知道她不放心,我会尽全力救出余公子的。” 曾狗剩没想到对方竟然心细如此,拱了拱手:“我带小姐谢过大人……还有以前的事,多有冒犯,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不过是小事,曾副将想通了就好。只是这几日,曾副将跟着我,怕是要吃点苦头。” “这怕什么?以前大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曾狗剩一拍胸口,身板倒是极为结实。 楚轻没想到对方倒是做好了不吃不睡的打算,摇头:“没这么夸张,平日里曾副将就跟府衙的人一起好了,我这些时日也会住在府衙。” 曾狗剩其实想守在她的房门口,只是想到对方是姑娘,到底没开这个口。 楚轻交代了之后,就继续去处理府衙的案子了。 只是楚轻倒是没想到,第二件人命案子这么快就来了。 还没过两天,天刚亮,就有人敲响了府衙外的鸣冤鼓。 楚轻这几日一直住在书房,出来,曾狗剩就出现了,“大人。” 楚轻嗯了声,她到了大堂。 立刻升堂,刚坐下,就进来一个妇人,哭诉着自己的夫君突然失踪了,她还在家里看到了很多血迹,只是并未找到尸体。  楚轻眉头一皱,了解了一番,才知道这妇人是东街的赵氏,前两日回了娘家,只是等早上一回来,就发现家里门锁关着,院子里却是一片狼藉,堂屋也是打开着,她就惊觉不好,猛地进了内室,就看 到打斗的痕迹更多,地上、床榻上,都是血,她吓得当时就尖叫了一声,邻居就过来了,帮忙找尸体,只是找了一会儿却并未找到,有人就说让她来着报案。 她心急,就直接击了鸣冤鼓。 楚轻从对方形容的出血量,眉头一紧,怕是对方凶多吉少了。 楚轻带着衙役去了妇人说的院子,还没过去,就看到院外围了一群人,只是因为里面可能发生了人命案子,除了最初听到赵氏尖叫的邻居进去过,就没有别人敢进去了。 只是即使如此,因为当时赵氏尖叫的吓人,平日里赵氏与死者赵永对四邻都不错,人缘也好,当时涌进来的人不少,所以现场被破坏的也差不多了。 加上当时寻找赵永也翻了不少东西,所以即使有凶手留下的痕迹,怕是也难查了。 楚轻让人把院子给封住了,带着赵氏,曾狗剩,几个衙役进去了,她先看了内室的血迹,从出血量,估计是死了。 看来这就算是第二件案子了。 只是不知道这件案子有多少幕后之人的手笔,不过很快楚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方这次一天的时间,不仅要让自己找到凶手,还要找到死者赵永,否则,怎么算是结案? 找到凶手不容易,找到一具不知被藏到何处的尸体可就难了。 更何况,没有尸体,凶手更加难找了。 楚轻边查看现场,边询问一旁的赵氏:“你何时回的娘家?” 赵氏抹着眼泪在一旁站着:“前日午时左右,民妇的娘病了,民妇回去照顾了两日,这病好转,就回来了,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一回来,就……就……” 赵氏说到这泣不成声,哭得差点晕厥过去。 楚轻挥挥手,立刻有衙役去查证了。 楚轻看了看外室的桌子上,只有一碟下酒菜,一个酒杯,还有半壶酒, 一双筷子,别的就没了,先前从血迹干涸的时间来看,命案发生在昨夜子时到天亮之间,“赵永喜欢喝酒?” 赵氏哭够了,这才被人搀扶着点点头:“他就这点子爱好,平日里喜欢喝两盅,不过他不出去乱喝,民妇也就任他喝了……难道,难道跟他喝酒有关?” 楚轻摇头:“不过是例行问几句,赵永平日里与人可结仇?” 赵氏摇头:“夫君平日里和睦的很,甚至不会与人红脸,怎么可能会结仇?” “你且仔细想想,这事关找到凶手,你回娘家之前,赵永可有什么异样?”楚轻望着赵氏红肿的眼圈,以及虚浮的步子,凌乱的发髻,倒是并没有任何怀疑之处,的确是像痛死了夫君慌乱不安的模样。 赵氏眼神无神,怔怔的:“异样?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啊……” 赵氏想了许久,依然没想到,确定肯定没异样。 楚轻继续问:“赵永平日里是做何营生的?” 赵氏这倒是清楚的很:“夫君是给一家米铺打长工的,民妇平日里做些绣活贴补家用,也能勉强维持温饱。” 楚轻嗯了声,她先前看到了赵氏未完成的绣活,不过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她端过来竹筐递给了赵氏:“你瞧瞧,这里面少了什么?” 赵氏茫然的接过来,只是她因为害怕,手一直抖着,差点摔了,一旁的曾狗剩扶了一把,赵氏赶紧抱紧了,她直愣愣得瞧着,脑袋里乱糟糟的,看了半天,红着眼:“民妇……民妇也想不起来了……” 她太紧张了,不过楚轻已经九成排除了赵氏与人合伙作案的可能。 人在慌乱之际,六神无主,自然记不大清楚。 要真记得,才有猫腻。 楚轻道:“本官来告诉你,你做绣活的剪刀可还在?” 赵氏猛地睁大了眼:“对对对,民妇的剪刀不见了!走之前还在这里放着的……” “大概多长?”楚轻问道。 赵氏比划了一下。 楚轻嗯了声,看向了窗子,再看向血迹,最后又检查了一番之后,这才带人离开了。 曾狗剩等出了院子,忍不住问道:“大人,可看出什么了?” 楚轻摇摇头:“凶手应该是入夜之后从窗子爬进来的,只是没想到这赵永并未睡着,只是在一个人独自饮酒。” 曾狗剩愣了下:“大人怎么知道?” 楚轻道:“桌子唯一的煤油灯里已经空了,大概是赵永忘记买了,干脆抹黑饮酒的。”这才让凶手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半夜这么静出了事,却没有引起任何响动?  还有凶手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尸体给弄走?这是为何? 第363章假死躲债 楚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暗光,按照整个现场布置来看,的确像极了案发现场,可是仔细去看的话,却又明显有微妙的矛盾感。 既然这赵永一直清醒着在大堂独自一人喝酒,这里又不像是高门府邸,大堂与内室隔得远,赵永这边,只隔了一道墙,如果真的有问题会听不到? 她先前还没注意,主要是先入为主,看到这么多血,真的以为有死者的存在,可如今再看,却是哪哪都存在着不妥。 这些血仔细去看,发现是溅在翻乱的房间的上面,如果是凶手杀完人再翻,那么血迹有的就会在东西之下,可她看过了,溅的痕迹丝毫没有纷乱,这代表着,凶手是在翻乱了之后,才杀人的。 如果赵永一开始并未在大堂还好,既然他一开始就在,怎么会容忍有人在他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他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向赵氏:“赵永平日里可有什么不好的习惯?”  楚轻这话一出,赵氏明显一怔,啜泣声也缓了下来,眼睛闪烁了下,垂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夫君的确是有些不好的习惯……”她似乎有些为难,可这赵氏大概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咬着唇不知道 要不要说。 “你且好好说来,这对本官断案有极大的作用。”  楚轻都这么说了,赵氏一咬牙,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就是……夫君他平日里习惯喝点小酒,有闲钱了就赌两把,不过、不过这些时日他很少赌了,家里的银钱都攥在民妇手里,民妇 没给,他就没法去赌的。” 楚轻嗯了声,跟她猜想的大概差不多,只是,这么多血……是怎么回事? 赵永还真的能狠得下心连命都不要了? 赵氏不知道楚轻的想法,“大人,到底是谁杀的夫君?能查出来吗?” 楚轻摆摆手,让赵氏稍安勿躁,撩起官袍,蹲下身,仔细去看地上的两滩血迹,一滩比较集中,已经干涸在地面上,看起当时出血量不少,另一摊主要是溅在四周,所以现场看起来格外的血腥。 楚轻眯着眼,盯着这两滩血迹,紧盯着眼,突然想到什么,骤然站起身,朝外喊道:“来人!” 立刻进来两个府衙:“大人!” “立刻去京城的医馆去查,昨个儿下半夜到白日,可有一位受伤失血过多的病人。”楚轻吩咐道。 衙役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查着杀人案,怎么突然就改成去找人了? 不过倒是也没多问,很快人就离开了。 楚轻看向另外一个衙役:“你带着人去几个最大的赌馆,查查赵永今日的记录。” 衙役应了,立刻就去了。 赵氏脸色却是白了:“大人你……你这是?” 楚轻看她一眼,轻叹一声:“等稍后答案出来了再说吧。” 只是瞧着脸色苍白,眼底还挂着泪珠的赵氏,生出了几分同情,如果事实真的证明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赵永还真是个混蛋。  这次楚轻并未等太久,很快派出去的衙役就回来了,躬身禀告:“大人,属下派人去查了,刚好查到了,凌晨时分,一家医馆收到了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被利器刺伤,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过并无性 命之忧。只是因为对方昏迷着,还不能证明身份。不过属下看过身形,并非死者赵永。” 楚轻嗯了声:“派人守着,人一醒过来,就立刻问出身份。” 另外一个衙役去查的赌坊,一进来看着赵氏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同情,拱了拱手:“大人,属下这边也有消息了。” 楚轻扫了眼衙役看向赵氏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猜测怕是成了真,揉了揉眉心:“说。” 衙役道:“这赵永最近一个月,频繁出入赌坊,几日前,赌红了眼,赌输了,借了赌坊一百两纹银,画了押,用……用这房子与赵氏抵债了。” 赵氏本来正泪眼婆娑的听着,听到前半句差点没晕过去,听到后半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即直接晕厥了过去。 “大人!”衙役看到楚轻直接伸手接住了晕倒的赵氏,掐了掐对方的人中,不多时赵氏醒了过来,只是眼神无神地盯着前方,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的流泪。 如果这赵氏哭嚎着骂几句还好,如今这般…… 楚轻道:“你也别担心,有本官在,他欠下的债让他去还,本官定不会让你去抵。” 赵氏无神的眼神看向楚轻,茫然的:“让他……夫君他不是已经……” 楚轻叹息一声:“赵永并未死,他怕是想用死来躲这一切。”只是他假死躲了,剩下的这赵氏去面对那些赌债,也着实心狠绝情。 赵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嚎啕着大哭了起来…… 一旁回禀的衙役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幕:“大、大大大人?”那赵永没死?可这么多的血,怎么可能? 楚轻找来一个邻居照看着赵氏,摆手:“全城寻找赵永,守住城门,把人给扣押下来。” 赵永既然敢这么做,应该是想要知道结果,这会儿应该还没出城,不过消息一出,对方怕是会立刻出城了。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已经死了失踪的人,并未死。 “可、可是……” “这些血量的确是多了些,可如果是两个人的呢?”楚轻看向衙役,摆手:“去抓人吧。”  如果她猜测不错,如今躺在医馆的,应该是个惯偷,昨夜看赵永这家灭着灯,就想来探一探,不过没想到这赵永醒着,两人打斗了一番,赵永常年做工,加上赵氏的话,身材极为高大,自然那惯偷不 敌,被刺伤了,从窗口跑了。  赵永清醒过来,也怕担责,可看到地上这摊血迹,想到自己身上的赌债,干脆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装作自己被害的模样,放了不少的血,只是还不至于没命,伪装成了被人谋害的模样,再撒了些血 就跑了。 这也能说得通为何会有两滩血……  不到一个时辰,果然消息一传出去,赵永本来就一直在附近,所以等衙役拿着他的画像出来抓人,他知道怕是事情暴露了根本没成,是以转身就刚想跑出城,就被守在城门的衙役给抓了回来,绑了个 老老实实。 赵氏看到赵永差点跟他拼了命,若是以往赵氏肯定打不过赵永,不过为了逼真,这赵永还真放了不少血,这会儿还虚着,直接被赵氏给撞了一下就倒在地上,被赵氏给抓了个满脸花。 楚轻一开始没让人管,等差不多了,才让衙役把两人拉开,不过这赵永也吃了不少苦头。 随后楚轻派人把赌坊的管事给带了过来,那管事还以为犯了什么事,吓了一跳,一听是赵永的事,赶紧说尽管大人吩咐。 楚轻询问赵氏:“若是让你与这赵永和离,你可愿意?” 赵氏愣了下,转过头去看那缩着脖子跪在一旁的男子,大哭了一声,拼命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与其以后不知道何时还会被对方给卖了,还不如早些和离回娘家。 楚轻当场就判了两人和离,随后看向管事:“这赌债赵氏并不知情,如今已经和离,画押卖给你们的人,不如换个人如何?” 管事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全凭大人做主。” 楚轻嗯了声,当堂宣判,改了抵押的单子,把抵押卖身的赵氏改成了赵永。 至于要怎么偿还,那就看赵永自己了。 赵永绝望地瞪大了眼,“大人!” 楚轻垂下眼,冷冷看着赵永:“你签下赌约,发卖发妻的时候,可想到如果换成你,你自己会有多绝望?自己欠的债自己来还,很公平。” 至于那惯偷,最后也没追责,因着对方也怕担责,楚轻也就没定他的罪。 至于后来赌坊的人怎么处置赵永的,楚轻并未理会。 只是发卖发妻,又假死逃脱罪责这点,就足以让人觉得对方活该。 赵氏虽然难受,可想到自己差点被对方给卖了,下半生凄惨的日子,这样一对比,就觉得和离其实也不错,加上楚轻判了把这些年的银钱都给了她,虽然不多,可至少暂时不用为生计忧心。 对着楚轻拜了又拜,这才离开了。 当时赵氏击鼓鸣冤的时候动静不小,是以如今案子宣判出来,倒是同情赵氏的很多,骂赵永没良心心狠,甚至还有人怕赵氏一个妇人回娘家不安全,找人架了车送了一程。 一上午楚轻断了这件案子,只是等卷宗一盖,想到这件案子中并未有死者,脸色微微一变,如此说来,岂不是……根本不算是三件案子之一? 果然,当日午时的时候,突然府衙外的鸣冤鼓突然“咚咚咚”被敲响了。 楚轻让人带击鼓鸣冤者进了大堂,她朝下看去,发现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女子,跪在那里,眼里泛着泪花,对着楚轻磕了头:“大人,还请为民女主持公道啊!”  楚轻一拍惊堂木:“有何冤情,如实道来。” 第364章自尽而亡 跪在堂下的女子眼底噙着泪,面容憔悴:“大人,民女要状告正六品寺丞郑大人毁约背信,逼人自尽而亡,草菅人命,不配为官!还望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女子这句话一出,这个大堂都炸开了,衙役是因为听到的正六品,这女子竟是要告官啊,胆子倒是不小,可大人与郑大人同朝为官,这怎么处理?不过想想以大人刚正不阿的性子,怕是还真的会接。 可这种事,太得罪人了,衙役们私心并不想让楚轻趟这个浑水。 楚轻听到女子的话的时候愣了下,好久都没回过神,正六品寺丞?郑大人?郑容满? 小满…… 她怔怔愣住了,这女子要告小满? “你……”楚轻出声,才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喑哑,“你可有证据?郑大人毁约背信?如何逼人而亡?又如何草菅人命?” 女子听到楚轻放软的声音,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大人……民女也是被逼无奈,着实没办法了,才来这一趟,希望大人不要像别的大人一样官、官相护,根本不管民女……” 对方这么一头帽子压下来,楚轻虽然觉得女子不一定会有这个胆子糊弄,可她几乎是与郑容满一起长大的,根本不信对方会做出这种事。 她看了女子一眼,嗯了声:“来人,你们走一趟,把郑大人请来。” 女子抬头,眼底闪着惊喜:“大人您这是愿意接民女的案子了?” 楚轻道:“是。既然你作为原告,那也应该有被告到场。”说罢,朝着衙役头看去,对方立刻拱手行礼,就带着人出了府衙,不多时,一脸憔悴的男子就被带到了大堂。 不过是时隔几日,楚轻瞧着郑容满,竟然有种差点认不出来的感觉,有片许的恍惚,很快又回过神。 郑容满本来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踏进大堂对方女子愤恨凶狠的目光,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拱了拱手,朝着堂上的楚轻行了一礼:“余大人。” “郑大人,这位姑娘状告你毁约背信,逼人自尽而亡,草菅人命,你可有话说?”楚轻缓缓开口道。 “大人,此女子所言,毁约背信下官认,只是逼人自尽而亡,草菅人命下官并不认。”郑容满垂下眼,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晦暗。 “你胡说!”女子大吼一声,差点扑过来,被衙役拦住了。 楚轻一拍惊堂木:“不得扰乱公堂!如今,且听本官先询问一番缘由。” 女子咬咬牙,到底是乖乖跪好了:“民女但凭大人做主。”  楚轻问女子:“你是何人?姓甚名谁?状告何人?死者是谁?缘由如何?且一一道来,不可隐瞒半句,否则,欺瞒官员,将会以蔑视公堂论处定罪。”女子浑身抖了抖,楚轻声音缓和下来,“你且道来, 若是真情,本官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她不能让自己先失了分寸,人命案,人命案……那岂不是算是三件案子之一了? 先前赵永的事不过是假装的,不算是第二件,如今……  女子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听到后半句终于放松下来,才小声哭泣着,跪在那里娓娓道来:“民女徐凤,是京城人士,家里是卖豆腐的,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徐悦,到了能议亲的年纪了,年前母 亲就找人开始相看各家的公子……不过我们小门小户的,一直以来一直看的都是周边的街坊,或者相熟的亲戚,可突然两个多月前,却是来了一个说亲的,竟是要给小妹说正六品寺丞郑大人……” 楚轻听到这,忍不住看了郑容满一眼,后者垂着眼,并未出声,应该这件事是真的了。 她想到先前那场醉酒,还有郑容满说被催婚的事,她还以为只是催着他娶妻,没想到郑大娘竟然已经开始帮他相看女子了。  徐凤继续道:“本来父亲是不愿意的,因为那是正六品的大官,别说是当正妻了,就是为妾,也是我们高攀了,可母亲心动了,觉得……这个机会难得,还专门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这郑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结果打探之下,没想到对方不仅年轻有为,还一表人才,更是探花郎,这让母亲喜不自禁,直接就点了头。只是没想到,这人根本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还得悦儿惨死,着实可恨!”徐凤说到这, 呜咽着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楚轻眉头越皱越紧,“郑大人,这可是当真?”  郑容满脸色都是怅然:“……是,只是议亲一事,下官当初并不知晓,是母亲私下相看,决定的,下官知晓的时候,还并未下聘,是以觉得还有可挽回,就带了厚礼前去亲自登门道歉。因为当时还未下聘,算是并未订婚,并不算是有婚约在身,两边也都没什么影响,当时徐姑娘也是同意的了,只是没想到……徐姑娘昨日突然就自尽了。”他心里也难受,如果对方当真是因为当初的事想不开,那他这辈子 怕是都无法安心了。 他本无意,可若是间接害死了人…… 楚轻看向徐凤:“后来呢?” 徐凤在郑容满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瞪着他:“你还想狡辩,悦儿为何同意?你都亲自上门来退亲了,她难道还死皮赖脸的愿意不成?”  郑容满垂眼:“徐姑娘,我当日只是去道歉,因为我与徐小姑娘并未订婚,并不算是未婚夫妻关系,何来退亲一说?当然,这件事是我做的太过有失分寸,可苍蜀国民风并非如此拘礼,这种事并不少。 ”他唯一内疚的是并不知这徐小姑娘竟然会自尽,可明明当时她看起来也像是不怎么愿意嫁给自己的,当时他说明来意之后,直接就冲出来同意了。 可这话他说了,徐家的人却并不信,非要说自己害死了徐小姑娘,昨日甚至抬了棺材到了郑家外,闹得沸沸扬扬的,他有些后悔当日一心急,亲自去说了,若是让母亲去更好一些。 可当时母亲逼婚,根本不愿意去说。 若是他知晓的晚一些,已经下了聘,也许为了姑娘家的名誉,他是绝对不会退的,可当时……并未下聘。 可如今人死了……  徐凤吼道:“你现在说的漂亮,是没有下聘,可当时来说亲的时候,街坊邻居都一清二楚,你这么一弄,让我们整个徐家都成了笑柄,悦儿这半个多月受了多少闲言碎语?她现在被逼死了,你倒是一句 并未下聘就能摆脱责任了吗?大人——请为民女做主啊!”  楚轻头疼不已,这要怎么判?这要是搁在现代,顶多也就是受到道德谴责,可真的要说起来,既然并未下聘,也不算是正式议亲,先前只是提了一下,也是可以说开不愿的,可偏偏人死了……这就有大 问题了。 楚轻看向郑容满,怕是徐凤昨日就去别处闹了一番,只是被判决的结果怕是与郑容满无关,否则,她也不会跑到这边来继续告。 楚轻头疼的摆摆手:“这件事本官会详查一番,再行定论,来人,先把郑大人收押,等事情查明之后,再议。” 徐凤眼睛一亮,大概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同意,千恩万谢,这才跑了出去。 这时,有人上前附耳道:“大人,徐家抬了个棺材在府衙外,来了几十号人,怕是若是刚刚大人没先把郑大人收押,估计直接就抬着棺材进来了。” 虽然挺同情他们的,可这么做,也太过…… 楚轻颌首,表示知道了,“既然抬来了,那再抬回去太麻烦了,你去一趟,让人把棺材抬进来吧。” “啊?”对方傻眼了。  楚轻挑挑眉,“怎么,有问题?”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则苍蜀国民风开放, 既然并未下聘,何以会闹到自尽?二则,郑容满提到那徐小姑娘是不愿意的,她了解郑容满,他不会轻易断言,怕是当时 这徐小姑娘有何表现,让他觉得如此,是以才会这般,否则,他怕是还会办的更加让人说不出话来。 既然有这么多的疑惑,棺材人亲自抬过来了,她正瞅不能看到死者。 只是在此之前,楚轻抬步去了后衙,先去见了郑容满。 说是收押,到底郑容满是大人,并非安排在牢狱,而是一间偏房,只是房门外有衙役守着。衙役看到楚轻,行了行礼,推开门,放楚轻进去了。 楚轻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郑容满垂着眼坐在那里,整个人颓废落寞,哪里还有半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郑容满垂着的头垂得低低的,并未抬起来。楚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件事,郑大人你怎么看?” 郑容满身体僵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以前并未遇到过这种事,刚开始的时候知道母亲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开始给他说亲,他是愤怒的,还是绝望的,他心底那点求而不得的心思,还有怀疑自己可能有断袖之癖,怎么 可能会去祸害人姑娘,是以赶在下聘之前,亲自带了厚礼去解释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徐小姑娘竟然性子这么烈,竟然只是这样,就……自尽而亡了。  可明明当时……她那表现,分明是听到自己的来意是松了一口气的。 第365章开棺验尸 楚轻瞧着郑容满颓废的面容,心里也不忍,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郑大人,如果你想解决这件事的话,我希望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郑容满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楚轻会这么说,他抬起头:“余大人你……信我?你不觉得,我过分?”  “这有什么过分的,第一,就像是你说的,你们并非订婚,不过还在议亲阶段,甚至你都还未见过徐悦姑娘,既然徐凤说街坊邻居都知晓说了闲言碎语,才会导致徐悦小姑娘一时想不开,可本官很好奇,若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话,按照苍蜀国的民风,不至于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毕竟,只是议亲阶段打断,又不是真的去退婚,这才会让人不舒服,甚至都还没真的确定,“第二,你先前说徐悦当时是同意 的,甚至还很乐意,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郑容满愣愣的,望着楚轻,不知为何,对上这双清澈的眸仁,竟是让他有种楚轻就在眼前的错觉。 郑容满迅速把头低了下来,晃了晃,不明白自己这情绪到底是怎么来的。 深吸一口气,垂着眼,到底还是缓缓说了出来:“当时我……也只是感觉,你知道的,要是一个人真的高兴,与不高兴,是能分辨出来的。  我当时过去说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没底的,我不确定到底议亲到了什么程度,可……可我暂时不想成婚,也不想耽搁了人小姑娘,就咬咬牙去了。本来是没底的,可后来徐家知道我的来意是很不乐意的 ,当时也没什么表现,只是一直客套沉默着不说话,非要让母亲过来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了不算。  我当时也气了,说这件事我不知道,我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做主。就在这个时候,那徐小姑娘本来是在内室的,突然就冲了出来,说她同意。我当时还怕是不是伤到了那小姑娘,可小姑娘整个人眼睛都 亮晶晶的,那种能取消的喜悦根本掩饰不住。” 郑容满揉了揉眼,当时若是知道对方可能会走到这一步,他肯定会想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楚轻垂目沉思了下来,如果那徐悦真的不愿意的话,在那么难堪的境地,她年纪小,也不可能真的表现的真的让郑容满丝毫没有怀疑,那就是说明,对方是真的不想嫁给郑容满。 可原因呢,一个无论是身份地位甚至年纪姿容都不错的男子,绝对是个好的议亲对象,还是正儿八经的探花郎。 徐家当时只是小门小户,的确是徐家当时高攀了,也不怪当时徐家这么着急,可偏偏该真的着急的却不着急。 让这个一个小姑娘肯放弃这门婚事,还很高兴,那么……除非就是对方心里有人了。 不过这也只是楚轻的猜测,具体的怕是还需要再行查证。 楚轻站起身:“虽然不合理,可暂时还是需要郑大人在这里多待两日,大人放心,我会查明真相,还郑大人一个清白的。” “查明真相?”郑容满愣愣的。 “具体的缘由等我查明才能定论,如今暂时还不能说,抱歉。”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她不愿贸然做决定,毕竟,事关一个女子清白。 楚轻从偏房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衙役匆匆走了进来:“大人,棺材抬进来了,他们本来还不愿意,后来听说大人把郑大人给关了,他们就真的欢欢喜喜抬进来了。” “现在人呢?” “还在大堂,不过他们徐家来的人还真不少,吵吵嚷嚷的,大人你这会儿过去,会不会被冲突了?” “先去瞧瞧吧。”既然舍下脸面来闹,一则,的确是想为突然死去的女儿讨个公道,可二则么,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楚轻过去的时候,徐家来了二十多人,主位上坐着一对夫妇,徐凤站在一侧,七七八八的站了不少的人,看到楚轻,眼睛一亮,刚想过来,畏惧楚轻身后跟着的衙役,只是拱拱手:“大人。” “嗯……来人啊,给诸位都看个座。”楚轻坐到了大堂之下的首位上,顿时,满室静了下来。  那对夫妇看到楚轻对他们这么恭敬,眼底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立刻说了几句恭维的话,楚轻似笑非笑的应了,随后就开门见山:“虽然这件事牵扯到了郑大人,不过令千金的确是自尽而亡,从律法上来看,的确是难判啊,顶多也就是名声不好一些,所以,诸位还需要有个心里准备。”楚轻顿了顿,看他们脸色变了变,继续道,“当然了,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就先说出来,本官倒是先替你们去郑大人 那里说说,指不定对方也就同意了。”  徐凤的爹是个中年汉子,常年磨豆腐,身材倒是很高大结实,愈发衬的徐梁氏娇小,只是那张嘴却是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直接摁住了徐凤爹,开始说他们家多惨多苦,本来辛辛苦苦养大了,却没想 到被对方欺负了,自尽而亡了,说罢,就开始哭了起来,拖长了嗓子哭:“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听得楚轻眉心跳了跳,却是没说话。 不过徐梁氏这么一哭,那些人就开始吵吵嚷嚷了起来,衙役直接用木棍抵了抵地面,咚咚咚的声响让二十多人迅速像是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没敢再开口了。 楚轻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徐梁氏一眼:“还是说你们的要求吧,你们这样哭,本官也头疼。” 说罢,单手撑住了额头,半垂着眼,一副你们再吵我就要去离开的架势,那徐梁氏终于等不及了,“我们、我们也没别的要求,就一点!” “哦?说说看。”楚轻换了个姿势,撑着另一边的头去看徐梁氏。 徐梁氏道:“既然我们悦儿是因为对方自尽而亡的,已经生是郑家的死是郑家的鬼了,所以……那郑容满必须娶了我们悦儿!” 饶是楚轻再想到对方有所图,可也没想到竟然狠到这种程度,她猛地坐起身:“这是何意?”  徐梁氏被楚轻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可一想到之后的利益,坐直了身体:“大人,你可不能官官相护啊,我们悦儿因为他死了,他自然是要负责的。他要与我们悦儿结冥婚,就算是以后娶妻,也只能为 妾,我们悦儿才是正室!” 徐梁氏这句话一落,满室寂静,楚轻咬牙切齿,气得差点暴走。 这徐家可真够狠的啊,是,郑容满是正六品官员,以后前途无量,摆个徐家的人在正室的位置上,即使是个鬼,那么以后不管徐家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去找郑容满。 也就代表着如果真的同意了,那么郑容满这辈子都别想甩掉这徐家了,也不一定只是徐家,怕是整个跟徐家有关的亲戚,他全部都要搭上。 而有这么一家子吸血鬼在,还有个冥夫人在上头,谁还敢嫁给郑容满? 楚轻磨着牙,冷冷瞧着徐梁氏,再瞧着这一众人,“你们也都同意?” 众人被楚轻这目光看得心虚,可想到以后官运亨通,他们徐家彻底翻身了,梗着脖子:“这也没什么啊,本来悦儿就是因为他死的,他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楚轻怒极反笑:“行啊,这件案子本官肯定给你们主持公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明日一早,过来开堂审问。” 徐梁氏等人却是愣了,“开、开堂审问?不是已经开过了吗?”  “今个儿不过是例行问话,明日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断案。行了,散了吧,来人,除了棺材留下,其余人都送出府衙。”说是送,可那么多衙役听到这话,陡然上前,直勾勾那么站在那里,这明显就是不 想走也想走。 徐梁氏不乐意了:“那棺材为什么要留下来?” 楚轻笑了:“这可是证据,怎么,你们还信不过本官?” 楚轻眯着眼,她本就长得好,一身的官袍更是气势十足,让徐梁氏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不敢再乱说了:“那……大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想想棺材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了,二十多个人对视一眼,也就离开了。 等一行人走了之后,楚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可偏偏根本拿对方没办法。 衙役等人刚刚听了那话也气得不行,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狠到这种程度,他们全程听完了,不过是议亲阶段,又不是真的下聘定了下来,郑大人怎么会知道对方会自尽而亡? 偏偏这伙人并非真的想替自己女儿讨个公道,不过是想沾血吃馒头,拿着这点子事,想要坑了郑大人一辈子,这就太狠了。 楚轻没说话,她站起身,开始冷静的吩咐:“你带人穿着便装打探这两三个月来徐家发生的事,事无大小,不管与死者有没有关系,都详细的打探到。” 衙役颌首:“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等退下之后,大堂上还剩下三四个衙役,以及一口棺材,楚轻看向那口棺材,垂着眼,眼神沁着寒意:“开棺……验尸。” 第366章三月身孕 留下来的衙役被这一句给吓到了,“大人,万万不可。以那家人的性子,一旦没有经过他们的允许开棺验尸,怕是会闹得没完,到时候对大人绝对没有好处。”帮郑大人是一回事,可若是因为郑大人影响了 大人的仕途,可就不妥了。 “放心,本官不是解剖,验尸不一定就非要用刀,用眼用手也是可以的。”楚轻眯着眼,眼底带着的寒光,让四周的衙役打了个哆嗦。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衙役去收了门口,剩余 两个衙役把棺材盖给掀开了,露出了里面死不瞑目的少女。 她身上还穿着极为狼狈的衣服,已经过了两日了,她从死到现在,竟然丝毫未被整理清洁过,浑身脏乱,发髻也乱了,睁大着眼,脖颈上的勒痕已经完全发黑发紫,看起来极为可怖。 两个衙役探过头看了眼,吓得浑身一哆嗦:“这……这家人也太狠了吧,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好歹给整理一下啊,就算是换一件干净的衣服也行啊。” “不惨一些,他们如何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楚轻的视线落在少女的眼睛上,叹息一声,抬起手,放到了对方的眼翦上,轻轻摸了摸。 等再抬起手时,对方眼睛已经闭上了,没有可怖的大睁眼,瞧着倒是有几分清秀的模样了。 楚轻动作极轻的翻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并没有交叉的两条线,单独的一条痕迹,的确是自尽而亡。 可对方花容月貌,年纪尚轻,到底是遇到了什么,能让她不惜用自尽来摆脱一切? 还有先前郑荣满说的对方是极愿意不嫁给他的,楚轻先前猜测对方是有了心上人。 只是这么一个人却从对方死亡之后一直未出现过,这就……她边帮徐悦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边朝后吩咐道:“你们退后。” 两个衙役立刻转身,并未询问缘由。 楚轻揭开徐悦的衣衫,仔细检查过之后,并未有任何异样。 她皱着眉,觉得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往下,只是到了肚子下方的时候,楚轻的手突然一顿,猛地睁大了眼。 她不相信似的又查看了一番,呼吸顿时一窒,咬着牙,半晌,才慢慢把徐悦的衣衫给慢慢整理好了。 楚轻整理干净之后,才退后几步,满目愁容,让衙役不安道:“大人,可是查出什么了?” 楚轻嗯了声:“死者生前……应该是怀了身孕。” “什么?!”衙役大概没想到这样,猛地抬起头,吓了一跳。  楚轻面容沉静:“这件事暂时先别说出去,影响对方的声誉,你们瞧瞧去带一个稳婆过来,然后去告诉刘达他们,自己排查,尤其是与徐悦关系好的小姐妹,向她们打探,还有……秘密查出来,这孩子 到底可能是谁的。” 几个衙役也知道了事情的关键点大概就在这里,立刻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多时,稳婆就被找来了,这么一查,果然死者生前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随后衙役到了半夜回来禀告:“大人,我们查出来一些事情,不过却是与徐梁氏说的有很大的出入。” “哦?怎么回事?”楚轻问道。 “这徐梁氏说街坊邻居知晓了郑大人的事之后,冷言冷语让徐悦活不下去了,可我们打探到的却是另外一面。” “是什么?” “这徐家在周围的风评并不怎么好,不过因为徐家这小姑娘能耐吃苦,所以倒是得过且过,不过这小姑娘其实定过一个娃娃亲。”衙役缓缓道,“只是半年前却是突然取消了。”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楚轻问道。  “知道,对方是他们的邻居,不过因为半年前对方的父亲出海收货遇到了海难,当时所有的货都被淹没了,男方倾家荡产赔了,当时身无分文,就在那个时候,徐梁氏知道了之后,愣是没同这徐悦打招呼,直接带着族人去退亲去了。当时男方的母亲因为父亲的事重病,卧病在床,后来被徐梁氏这么一闹,直接给气得更加病重,男方一怒之下,就撕了当年的婚约,算是解除了婚约。而男方的母亲也没熬 过去,三个月前病逝,之后不过几日,男方就离开了京城,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衙役说的这时候忍不住长吁一声,这徐梁氏还真是够作孽的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不愿意嫁给郑大人。”楚轻道。 “听说这徐小姑娘与那男方自小有婚约,青梅竹马的,感情极好。若非徐梁氏中间这般一闹,应该也不会……”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对小情侣,女方的母亲逼死了男方的母亲,这估计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可为什么……”楚轻皱眉,既然如此,为何徐悦还会怀有身孕?“那人叫什么?” “叫秦升。不过对方三个月前已经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怕是一时间找不到人。”衙役开口道。 “郑大人取消了这次的议亲之后,徐梁氏可还给她议过什么亲事吗?”楚轻问道。  “大人你还别说……真的有。不过这徐梁氏还真是……她给议亲的这家,是个富户的二公子,不过这二公子却是个不着调的,常年缠绵柳巷,府里的同房就有七八个,也有两个小妾,都不是善茬。可这 徐梁氏似乎很着急,急吼吼的就直接议亲同意了。那边听说过几日就要下聘了,只是没想到……这徐小姑娘直接就自尽了,那边那家也就直接不了了之了。”衙役把打探到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只是越打探心底却是越凉,颇有些难以置信。 楚轻许久没说话,揉着眉心:“想办法去请那家人过来,明天做个证人。” “可……可这么一摊子烂事,那家人怕是不会答应……” “就说本官说的,徐悦的死绝对牵扯不到他们身上。”楚轻缓缓开口。 有了楚轻这个保证,衙役就过去请了,大概是因为楚轻这些时日名声在外,他们也不想得罪这么一位提刑官,当真是捎了口信过来,说是务必会到场的。 翌日一大早,提刑府衙外锣鼓喧天,百姓好奇的都围了过来。 这京城说下不小,可说大也不大。加上徐梁氏告的这人是正六品的官员,所以昨个儿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的很快。 所以一听要开堂审问,直接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郑荣满因为有官职在身,站在一旁,并未下跪。 徐梁氏等人则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是一边跪着还小声的抹泪,倒是让不明真相的百姓心生同情,瞧着郑荣满的目光,仿佛他是个恶霸一样。 郑荣满垂着眼,一直没开口说话。 “大人啊,您是青天大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徐梁氏哭得嚎啕出声,哽咽着,差点厥过去。 被徐凤给搂住了,一对母女哭得凄惨,百姓瞧着郑荣满的目光,更加义愤填膺。 更不要说大堂的一旁,还摆着一副棺材。 楚轻却是没开口,只是拍了一下惊叹木。 衙头一声喊声:“带聂家的人上来。” 随着这一声,徐梁氏等人一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直接就哑了声音。 大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怎么这件事还牵扯到了聂家?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聂家吗?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脸色怎么变,不多时,衙役就带着两个人上前,一个是聂老爷,一个是聂夫人。 两人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徐梁氏等人的身后。 徐梁氏看到聂夫人脸色都变了,哆嗦着嘴唇:“你……你怎么……” 聂夫人瞪了她一眼,咬牙:“老徐家的,你可是害惨了我们。” 这么晦气,竟然这还没下聘就死了,虽然当时议亲的时候知道的人不多,可到底也有些亲戚知道,结果这下子倒好,还没下聘自杀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老二怎么着了? 徐梁氏还要说什么,就听到惊叹木一拍,顿时,整个大堂肃静一片。 楚轻看向堂下:“徐梁氏,本官且问你,你要状告何人?” 徐梁氏咬着牙,总觉得事情怕是有变,“民妇……状、状告正六品寺丞……郑荣满郑大人,他、他……”徐梁氏哆嗦着,连说了几个他,都没能吧下面的话给说完了。 楚轻道:“本官帮你说完……你要状告正六品寺丞郑大人毁约背信,逼人自尽而亡,草菅人命,不配为官!” 徐梁氏硬着头皮点头:“对……”  “那在此之前,本官怕是要提醒你,随便污蔑朝廷命官,轻者拘禁,重者流放,你可想清楚了。”楚轻想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徐梁氏白了白脸,却侥幸的想着大人不一定能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他们 闹一闹,总归会有人信的。大不了,就说这余大人也与郑大人同流合污,污蔑他们。 “大人,民妇知道,民妇所言句句当真。”徐梁氏一咬牙,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问了。既然你要状告这郑大人毁约背信,逼人自尽而亡,可就本官所知,这徐小姑娘是自己自尽而亡的,似乎是在议亲之后很久才发生的。”楚轻问道。 第367章娶她为妻 “大人啊,你不知道,正是因为虽然时间久了,可左邻右坊却是知道这件事的,说的话可难听了,我们悦儿受不住这才自尽死了,难道这不是郑大人逼死她的吗?”徐梁氏强词夺理道。 “你说的也对……那么本官且问你,你想要郑大人如何?” “自然是血债血偿,我们悦儿为了他死了,他难道不要负责吗?”徐梁氏一听楚轻的话软和了下来,立刻有了信心,说到这的时候眼睛都发绿了。 “哦?你想让他怎么负责?” “必须娶了我们悦儿,以后当成当家主母,就算是以后再娶妻,也只能为妾。”徐梁氏说到这的时候,声音尖细拔亮。 却是听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虽然同情徐梁氏。 可听到这一句,全部都懵逼了,这不就是让结冥婚?还是给生人结,按照习俗,这生人可是要遭大罪的,颇为晦气啊。 而且以后只能为妾,这谁还愿意嫁给这郑大人啊? 毕竟,上头压着的那不知主母,而是一个死人啊。 这太缺德了吧?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带了些微妙,虽然同情这徐家死了姑娘,可这…… 有人终于慢慢回过神,说起来这还没下聘吧?这根本不算是正式结亲了吧? 他们这苍蜀何时这么保守了?只是议个亲,流言蜚语就能逼死人了? 楚轻看到众人终于不再敌意的瞧着郑荣满,还是满目疑惑狐疑,知道这句话效果达到了,这才开始缓缓开口。 “来人,传唤徐家的左邻右舍。”随即,楚轻这话一落,就带来了七八个人。 有人也是徐家那一片的,自然认出来这些的确是左邻右舍的。 他们跪下来之后,等楚轻询问:“你们可都是徐梁氏的左邻右舍?” 那七八人有妇人,有老妪,也有汉子,听到这,应道:“我们的确是,与徐家相处也有十来年或者二十来年了。” 楚轻道:“那么徐梁氏说你们说的一些关于郑大人与死者的流言蜚语,逼得死者自尽,你们可知罪?” 徐梁氏顿时傻眼了:“这怎么跟他们有关?” 楚轻笑了:“徐梁氏,可是你自己说的,他们的‘流言蜚语’逼死了死者,冤有头债有主,难道不应该也把他们给一起惩罚了?” 她这话说的也没问题,左邻右舍早就被打过招呼了,听到这,也不怕,就扯着喉咙喊冤。 “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可从来都没说过徐悦这丫头,那是个好姑娘啊,我们一直骂的都是这徐梁氏,都是这徐当家的……他们才是缺了大德啊!” 如果是一个人这么说,可七八个邻居都是这么说,众人的脸色就颇为微妙了。 徐梁氏也差距到什么,呵斥出声:“你们胡说什么?” 楚轻一拍惊堂木:“肃静!” 顿时两边的衙役咚咚咚的敲着地面,徐梁氏等人不敢再开口了。 楚轻这才继续问道:“这可与本官先前听到的言论并不一样,尔等且说说,这徐梁氏与徐当家,如何缺了大德了?” 那几个左邻右舍是得了楚轻吩咐的,自然也存了把那些腌渍事说出来,是以毫不保留的把当年秦家的事好一通说。  包括半年前秦家出事,这徐梁氏嫌贫爱富,非要把当年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给硬生生闹没了,是如何把秦氏给活活气死的,是如何……把那一对青梅竹马给拆散的,说到三个月前,秦家那场丧事,几个 人也忍不住长吁嗟叹。 因着秦家与徐家住的近,与他们也是左邻右舍。 可相较于时常帮他们的秦家,自然是比时常占小便宜的徐家要得心的多。 围观的百姓本来一开始还是同情徐家的,如今听到这,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当场撕了这徐梁氏。 就算是真的看不上那婚事了,自是可以等人缓过来再说,可断然没有,当家的刚出事,女主人重病之际上去闹的,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么? “你……你们胡说!”徐梁氏脸皮发红,被堂外的百姓那么骂着,不服气的要反驳。  只是还没能说出话来,那几个邻居就立刻道:“不仅如此,这徐梁氏也是缺了大德了,攀不上这郑大人之后,就立刻开始与小悦那丫头议亲,还嫁的是聂家的二公子,二公子府里那可是已经有妾室的, 通房孩子一堆,怎么着?这不是活活把小悦往思路上逼吗?” 聂夫人听不下去了:“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家老二怎么就……” 不过被楚轻幽幽看了眼。 聂夫人也不敢多说了,他们当初议亲是选了这么一位,也的确是存了心思,想让自家儿子收收心。 因为聂家的二公子花名在外,没有正经的姑娘肯嫁,这才找到了徐家。 她也见过这徐小姑娘,是个可人的,可没想到,性子竟然这么烈。 竟然直接自尽了。 本来想着这徐家回来找事,没想到,找的不是他们聂家,反而是上一个议亲的郑家。 众人忍不住瞪大了眼:“感情这郑大人之后还议亲过一次啊……” “就是啊,这怎么着也跟郑大人没关系啊?为什么还要让郑大人给你们结什么冥婚?”  有看出点门道的百姓啧一声:“这还看不出来,人死了沾血馒头再坑一回呗,明明知道聂家老二的名声,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还把好好的姑娘给送进去,这不是火坑是什么?这不明摆着,想借着郑大 人,为他们徐家以后牟利么,盯着郑大人岳父岳母的名头,以后可不就是飞黄腾达了?加上死了一个,这郑大人一愧疚,啧啧……” 这人剩下的话不用说,众人就明白了过来。 顿时再次骂起徐家来毫不手软。 有些先前不明所以,觉得官官相护,还上一次对方告到大理寺,他们还同情过徐家,骂过徐梁氏的,都义愤填膺,觉得自己被骗了。 差点就成了助纣为孽的刽子手了…… 这要是真的毁了人郑大人的仕途,他们以后能安心? 一时间,群起激昂,就差直接把徐家的人给拖出去吊打了。 郑荣满站在那里愣愣的,大概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么一出,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只是嘴唇动了动,眼圈却是湿了。 这两日,他过的并不好,尤其是徐家开始闹起来,当初闹到郑府门前时,他母亲还与徐梁氏超过。 后来没超过,愣是给气病了,如今还昏迷着。 即使清醒了,也嚷嚷着对不起他,是她鬼迷心窍,害了他…… 如今突然压在背上的愧疚突然没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是 有种恍惚感。  楚轻看向徐梁氏,对方还要反驳,她慢悠悠开口:“徐梁氏,你可想清楚了,如今人证聚在,聂家可还拿着你女儿的生辰八字,你想反驳,却是没可能的。污蔑朝廷命官,只要郑大人想告你们,你们今 日,怕是根本无法出这府衙的门了。” 徐梁氏等人脸一白,吓傻了,徐凤到底年纪小,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埋怨:“娘,都怪你……非要这么做,现在好了,我们都要被关大牢了,呜呜呜,我还没嫁人呢……” 徐梁氏气得要去捂她的嘴,顿时整个徐家自己先闹了。 楚轻一拍惊堂木:“肃静!” 顿时也没人敢说话了。 楚轻看向郑荣满:“郑大人,如今证据确凿,徐家污蔑你在先,毁你清誉,你若是要追责,本官当场就宣判了。” 郑荣满薄唇动了动,却是没开口。  徐梁氏这下子真的吓到了,几个人一下扑倒郑荣满面前开始磕头求饶:“郑大人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跟我们计较,我们鬼迷心窍,想要扒上你这棵大树,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 不要告我们……不要啊……” 众人瞧着这一幕,都觉得愤怒不已,愤愤指责对方没良心。 这要是没有余提刑,怕是以后这郑大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毕竟,身上可压着一条人命呢。 郑荣满却不想再与徐家有任何牵扯,垂目想了想:“关大牢就不必了,只是……下官希望,以后不要在京城再看到徐家一门。” 这可比流放要好多了。 徐梁氏虽然不甘心,可到底不用关大牢了,立刻千恩万谢。 如此这桩案子就算是了了,楚轻未说出徐悦身怀有孕的事,到底想为徐悦留分颜面。 只是就在徐家要把棺材抬走时,突然府衙外的锣鼓却是被敲响了。 楚轻一愣,朝衙头看了眼。 不多时,衙头带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大概二十来岁,模样周正,只是气色并不好。 众人奇怪,这人是谁? 不过随即还未离开的左邻右坊看到男子,惊讶道:“升哥儿?” 男子垂眼,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堂下,有些发白的唇动了动,给楚轻磕了一个头:“大人……草民秦升,愿意……娶徐悦为妻。” 众人还未散去,听到这一句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随即就觉得这秦升的名字有点耳熟,谁知不知谁喊了一声:“秦升?死者最先的那个未婚夫?” 第368章真相知晓 楚轻也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秦升:“你……” 她想问对方既然死后愿意娶她,为何生前不愿? 甚至在对方怀了身孕之后,还留对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可这些话事关徐悦的名誉,她到底没说出口:“秦升,你可知道,你这话代表着什么?”  秦升对着楚轻重重磕了一个头:“草民知道,草民愿意与徐家姑娘结冥婚,且愿意终生不娶。”他哑着声音,垂着眼,周身都是灰败之气,楚轻仔细去看,这才看到对方风尘仆仆,想必先前并未在京城 ,这才神色好了些。 “你可想清楚了?”楚轻皱眉。 “是。”秦升并未有迟疑的说出声,一时间,整个大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徐梁氏回过神,激动的喊道:“大人,你看他愿意的,那就让他娶了,他自己愿意娶的!” 众人快气死了,这妇人太可恶了。 当初气死了人生母,如何娶?当初她怎么不愿意? 如今人死了,倒是愿意了。  楚轻抿着唇,陡然看向徐梁氏:“徐梁氏,本官知晓你的心思,可你也知道,本官向来公允,你觉得,本官会不知晓你的心思?如今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徐悦改名为秦,以秦氏义女的身份嫁入秦家, 只是至此与你徐家再无半点牵扯,你若是不愿,那恕本官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死者是由你们逼死的,那么本官倒是觉得,尔等既要赎罪,倒是可以大办丧事。”楚轻说了一系列奢侈的丧葬仪式。 徐家的人彻底愣了:“不可能!” “哦?那本官就只能治你们个逼死人的罪了,当然,流放是不用了,关个一月半年也是可以的。”楚轻的话落,徐家的人傻了眼。 这只要进了大牢,以后他们出来可就不是良民了啊。 想到这秦升如今不过是个破落户,顿时赶紧摆手:“不、不必了,既然人都死了,秦升要就要走了,以后都跟我们徐家没关系了!” 楚轻原本以为对方到底还有一点亲情可言,没想到竟是这般冷心,面上染上了一层郁色。 也不说第二条了,直接让人写了文书,让徐当家与徐梁氏签了名按了拇指印,徐悦就再也与徐家没关系了。 秦升知道楚轻这是为他好,不愿他以后被徐家沾上,垂着眼,给楚轻磕了一个头。 他半个时辰前,刚进得京城,本来是想偷偷去看她一眼,只是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她自尽而亡的事,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来之前想过徐梁氏的各种刁难,可没想到,事情竟然能解决的这么轻松。 等画了押,徐家生怕楚轻会改主意,火急火燎的就跑了。 经过众人身边的时候,气得有人踹了一脚,徐家的人踉跄着,没追责就跑了。 聂家的人与左邻右舍也很快退下了。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郑荣满以及秦升,还有一口棺材。 楚轻当堂宣判郑荣满无罪释放,这才散了大堂。 等百姓散去,楚轻才轻叹一声,挥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这才看向跪在地上,一直没能起身的秦升。 她走过去,打开棺材:“你过来看上一眼吧,她……大概一直都在等你。” 秦升身体顿了顿,才慢慢垂着头站起身,踉跄着步子,慢慢朝着棺材走去,隐忍的目光终于舍不得落在了上面,只是刚触及一眼,就忍不住眼眶红了下来,哑着声音面容惨白。 摇摇晃晃到了棺材前,撑在边缘上,当触及里面躺着少女,紧闭双目,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无声哭了出来。 楚轻攥了攥手,半晌,才轻叹一声,摆摆手,带着郑荣满走了出去。 她站在大堂外,看向前方来来去去的衙役,这才看向身边一直没出生的郑荣满:“你何时回去?郑大娘……没事儿吧?” 郑荣满愣了下,转头看她,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楚轻笑了:“这也不算是帮吧,只是还原事情的真相罢了。”她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光,“即使今日是别的大人,只要是无辜的,我都会帮。” 楚轻深吸一口气,遮住了眼底的复杂。 她怎么也没想到与小满再见,竟然会是这般的局面。 想到他为了拒婚的原因可能很大程度上与她有关,楚轻怎么也淡定不下来。 先前在余栉风大婚那日,本来是打算借着皇上“女人”这个身份让小满死心的。 可后来除了余栉风被绑的事,是以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种局面。 “这样……”郑荣满敛了心神,苦笑一声,“发现我每次都给余大人你添麻烦。” 以前见到他,不是醉酒就是…… 如今更是官司缠身。 楚轻摇头:“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顿了顿,到底没忍住,转过身,“郑大人,以后好好的过吧。郑大娘……不容易,郑大叔也……不容易。”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郑大娘他们都不喜欢自己。 可没想到……小满竟然对她是这样的心思。 “嗯?”郑荣满猛地转过头,定定瞧着楚轻。 楚轻唇动了动,到底长叹一声:“小满……我是,楚轻。” 她垂下眼,即使不抬头,却也能感觉到郑荣满的目光一直灼灼落在她身上,带着难以置信与诧异。 “你……你……”郑荣满惊愕地盯着楚轻,随即想到对方是女子的身份,眼底惊然涌上一种狂喜,只是这喜色还未完全涌上眼底,脑海里闪过在相爷府后院瞧见的那一幕,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样。 余提刑是楚轻,楚轻是女子…… 他并没有断袖之癖。 因为对方本来就是女子…… 可,可他到底迟了,楚轻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 他根本不可能跟皇帝抢女人? 更何况,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喜欢过他。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听到对方也是断案高手的时候,他就觉得隐隐哪里不对劲。 只是后来听说对方是女子,才从未怀疑过。 可如今…… 郑荣满完全傻了眼,张了张嘴,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楚轻揉了揉眉心,才转过头,定定瞧着郑荣满,对方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朝着他笑笑:“是不是傻了?先前是要报仇,所以一直隐瞒了身份,不是有意隐瞒,放心,就算我是女子,我们依 然是好兄弟。” 郑荣满听到那句“好兄弟”,竟是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恍惚了半天,才哑着声音:“楚……轻……” 楚轻对上他凄凉的目光,低下头,怕自己会暴露出情绪,“你不会是怪我吧?” “不会……”郑荣满迅速低下头,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求而不得,痴迷情意。 “我们以后……还是兄弟吧?”楚轻知道自己听残忍的,可只有让对方丝毫没把半点念想,他才能死心。 “……是,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郑荣满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就释然了。 即使他依然对对方存在情意,可他知道,他们怕是不可能了。 他年少时的爱恋,终于在未宣之出口之间,被埋葬了。 可也许……这样也好,也好。 郑荣满离开的时候,楚轻没去送他,只是站在那里,瞧着对方踉跄的步子,嗓子有些哑。 可到底忍不住了,没有把人喊住。 楚轻深吸一口气,这才踏进了大堂,秦升已经恢复了情绪。 站在棺材前,正轻声与徐悦说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竟是朝着楚轻笑了笑,却是掀起衣袍的下摆,跪了下来:“大人,谢谢你。” 他跪在地上,认真给楚轻磕了三个头。 楚轻走过去,倒是认了:“我之所以答应你娶徐悦,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念想,她在等你回来,也是真的。只是……本官不知道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她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楚轻这句话一落,秦升猛地抬起头,眼底带着惊愕与难以置信:“……” 楚轻皱眉,看他确然不知:“这孩子……不是你的?” 秦升不知为何浑身都抖了起来,许久哑着声音,突然捂着脸趴在地上狠狠锤着地面。 楚轻看他情绪激动,许久也未说话。 等秦升终于冷静下来,楚轻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半年前,经过徐梁氏那么一闹,把秦氏气得病上加病,秦升一怒之下就撕了婚书,彻底与徐家断了联系。 只是秦氏三个月前还是没熬住,就那么死了。 丧事过后几天,秦升喝得伶仃大醉,日日醉酒,他其中有几日,醉酒惺忪中,似乎是见到了徐悦。 只是一梦醒来都以为是假的。 后来,他更是梦到强行与徐悦发生了事,他以为自己是求而不得而生出的癔症。 他决意离开,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许家对徐悦做出什么事。 只是当日离开的时候,徐悦却是找到了他,说是要同他一起离开。“……我不知道,不知道当时我是真的……真的……”秦升死死用拳头锤着自己的头,“如果当时知道了,我断然不会离开,也不会这么不负责任。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加上母亲的事,决不可能再与徐悦有什么,所以……我当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想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让她好好去嫁人,可……可我是混蛋!我不知道……”秦升本想两人已经绝无可能,他放不下生母之仇,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 第369章救他回来 秦升到现在都记得对方当时绝望的眼神,可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以为是为对方好,可……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在醉酒中早就做了混账事。 “这三个月我待在海上,时常想到她当时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加上醉酒那几日,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回来问问……可我没想到,一回来却……却……”秦升嗓子哑的厉害,打了自己几巴掌,却也无法再唤醒已经死去的人了。 楚轻哑然:她猜想徐梁氏大概是知道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非要把徐悦嫁出去。 可就算是真的嫁了,徐悦嫁到聂家,难道就不会知道? 徐梁氏只是想要逼死徐悦,或者根本就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不过是在此之前,再赚一次聘礼罢了。 楚轻轻叹一声,安慰了秦升两句,“要帮忙把棺材抬进秦家吗?” 秦升颌首:“麻烦大人了,这次多亏了大人,无以为报,草民……”他躬身又要磕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了!” “嗯?”楚轻看他这般激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秦升低下头,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水袋,只是打开了之后,里面却没有水。 他掏出一个小一些的扁平竹筒,又把竹筒打开,这才里面掏出一个防水油布。 最后揭开,里面才是一封信:“草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前来送上一封密信,本来想来之前去看看小悦,没想到……”不过也亏得他回来了,否则,他怕是会遗憾终生。 “密信?谁的?”楚轻不解,她并不知道自己还认识京外的人。 秦升四处看了眼,才小声道:“大人,这里说话方便吗?” 楚轻看出对方话里的犹疑,“跟本官来。” 楚轻带着秦升去了书房,到了之后,她转过身:“说吧,是谁让你送密信给我的。” 秦升递上信:“大人看看就知道了。” 楚轻疑惑的接了过来,打开那封层层包裹着的信,可只是看了一眼,楚轻陡然站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得瞧着那封信,睁大了眼。 楚轻快速浏览了一变,等确定真的是余栉风的笔迹时,激动的差点手都抖了:“这……这真的是余公子写的?” 秦升颌首道:“这的确是余公子写的,我三个月前离开了之后,因为不知道做何营生,就去了海上去找家父生前的一个好友,他是一个开大船的船夫,几个月前,他的船,连同很多渔夫的大船都被包了下来。只是包下来的那些人,却也不打鱼,只是整日躲在甲板上或者船上闲着,不过每艘船上需要做饭的厨娘与仆役,因为我当时缺钱,他们给的银钱不低,我就去试一试。大概几日前,两三日前,突然那些人离开了半日,等再回来的时候,却是抬了一个箱子,那箱子足足有一个人那么大,我当时也没怀疑,只是我们过去送饭的次数多了,偶尔一次,竟是听到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楚轻听到这,仔细问:“然后呢?” 秦升继续道:“刚开始我们几个觉得是小姑娘,毕竟,有那些绑了小姑娘的贼人,弄到外地去卖,家父生前在海上行走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还不少,所以时常告诉我们遇到这种事,能帮就帮,否则,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我与相熟的那位叔叔,以及几个关系好的,就趁夜想办法偷偷打开看了,只是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个公子。只是对方身上还穿着一身喜袍,吓得我们不轻,后来,对方说自己是相爷的公子,求我把消息传递给余提刑您,我们是知道大人的,所以一咬牙,也没找到比,那公子就用血写了这封信,后来,我想着能偷偷回来看一眼小悦,就自告奋勇的回来报信来了。” 也得亏他回来了,否则…… 秦升说到这,眼圈极红,而楚轻低下头,难掩激动。 信上没几个字,大概是太急,写得很潦草,却确实是余栉风的字迹,只写了几个关键字,凶,西凉,郡南王,还兵,反……最后落款是余栉风。 可只是这几个字,楚轻就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抓余栉风的,真的是西凉的那位郡南王。 怪不得他们一直京城查不到有西凉兵,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人给弄到了海上。 楚轻知道这情况耽搁不得,如今第二件案子算是了了,怕是等午时一过,第三件案子就要来了。 可在此之前却不能打草惊蛇。 楚轻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秦升,让他守口如瓶,随后若无其事的让李天啸派过来保护她的暗卫派给了秦升专门保护,抬了棺材离开了府衙。 否则,她怕万一秦升没有离开,加上对方的身份,会引起怀疑。 楚轻几乎是在同时,就易容换了便装偷偷进了宫。 楚轻打开暗格的时候,李天啸已经有几日没有见过她,可也知道如今情况危急,并不能真的说见到就见到。 突然暗格的门一响,李天啸本来正批改奏折,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暗格的方向。 一旁的君浩忍不住笑了:“皇上你别疑神疑鬼的,楚轻这会儿可在断案,我可听说了,她那竹马被人给告了……” 李天啸脸色一沉,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若非不能出宫怕坏了楚轻的事,他早就跑出去了。 只是还未等李天啸说话,暗格的门竟是真的打开了,随即就露出了楚轻的面容:“皇上!君公子!” 君浩吓了一跳,“咳,真的是楚轻啊,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案子了了?” 若是往日,楚轻估计还跟君浩多说几句,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楚轻直接开口道:“余公子有消息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瞬间让整个御书房的人静了一下。 随即君浩猛地站起身,“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这些时日,整个京城都翻了好几遍了,都没有查到栉风的下落。 李天啸也站了起来,匆匆走了过来,几人一起看向她,等着她的回答。 楚轻拿出先前那封信,递给了李天啸:“我们翻京城没用,余公子并未在京城,而是被运送了出去,在海上。” “什么?”李天啸快速打开信,君浩探过头去看。 浪枫也想,不过到底秉持着君臣之礼并未看过来。 等李天啸看完了,才真的眼底迸射出一抹惊喜:“真的是栉风。” 随即把信递给了君浩,这才看向楚轻:“多谢。” 楚轻摇头:“也是余公子聪明。”否则,他们即使能查出来是南郡王,怕是也不能一时半会儿找到余栉风。 楚轻知道他们着急,把秦升的事与他们讲了一遍之后。 君浩对掌一拍:“还是那小子有福气!这得亏是遇到了秦升他们,要是别的船家,怕是不敢接送信这活。” 楚轻笑笑,知道了余栉风的消息,连日来的沉闷一扫而动:“对,不过如今确定了的确是西凉的人参与到其中,怕是……要着手准备了。” “你想怎么样?”君浩问道:“先前说的那第三件案子,由我们来先一步动手,可还需要?” “自然需要,我们需要先稳住南郡王,秦升说京城外那条最大的河上,停了近百艘那样的船只,怕是对方是有备而来。我们没有证据,不一定好弄,所以,一边我们去救余公子,另一边,自然要主动反击了。” “嗯?”李天啸愣了下,“如何主动反击?” “先前我让君公子弄一桩命案,由我们主动掌控,可如今既然知道了是南郡王所为,那么不如就把南郡王也牵扯其中。” “你想怎么做?” “先前那个死者,用南郡王身边的亲近之人,由浪枫公子带人秘密把人给绑了,找一个身形相符的囚犯处死之后,由我易容之后,找人告状,把命案把南郡王牵扯进去。南郡王暂时与我们没有撕破脸的打算,他进入衙门的同时,皇上立刻派人去营救余公子,等余公子救下来之后,开始反击。”楚轻把自己一路上想到的机会说了出来,如此这般,才是最为稳妥,“同时为了防止南郡王在京城还有势力,我们怕是需要西凉公子前来做客一下了。” 对方能绑他们的人,他们为何不能绑对方的? 君浩一击掌,“这个好这个好,叫什么来着,请君入瓮,哈哈,只要那南郡王进了府衙,绝对让他有去无回。” 楚轻颌首:“我会想办法拖半日,这半日的功夫,劳烦浪枫公子早些把人给救下来。如果觉得容易打草惊蛇,不如试试从水下动手。找些擅长泅水的生长在江边的人,容易得手。”楚轻这么一说,李天啸等人立刻就明白了,事情迫在眉睫,李天啸迅速把京城内外的地形图拿了出来,迅速分派了任务,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迅速散开,开始去处理了,只等着南郡王自己踏入他们的圈套。 第370章她的反击 京城东边的一处别院,南郡王站在池塘边,手里拿着一把鱼饵,漫不经心的开始喂鱼。 身后管家站在身后,恭恭敬敬的禀告道:“回禀王爷,第二件案子,那余提刑已经破了。” 南郡王撒鱼饵的动作一顿:“怎么破的?” 等管家说完了之后,南郡王脸色一沉,直接把所有的鱼饵都倒进了池塘,顿时,鱼儿相争围聚过来,南郡王目光愈发阴沉。 “她倒是有几分本事,第三件案子弄得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这次压根就没有凶手,谅她翻了天了,一天的时间也查不出来。到时候,我们就有理由直接处决了那余栉风了,到时候,余栉风一死,就算是余相爷再是皇上的人,怕是也要与这余提刑生出嫌隙,这嫌隙一生,时间长了,关系一微妙。听说皇上对着余小楚可上心了,余相爷不给面子,皇上肯定要为心上人出头,到时候,这君臣之间的关系,可就不妥了。”他们之所以这般麻烦,不过是想要不懂一兵一卒,瓦解了苍蜀国。 到时候他们西凉坐收渔利,可不像南国那般,聪明反被聪明误。 南郡王哼了声:“现在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还不快去办?” 管家立刻应了声,告辞了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只是这管家刚从别院出来之后,到了一个拐角处,却是再也没能出来。 几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人送到楚轻那里,迅速分成两拨人,一拨人立刻找了身形相符的死囚过来,楚轻立刻把尸体易容成了管家的模样,甚至连身上的痕迹都易容的一模一样。 随即浪枫就把真的管家带走了,假的“死者”迅速放到了一个地方。 在消息传到南郡王那边的时候,府衙外的锣鼓就敲响了,有人告状说是发现了一具尸体。 按照楚轻的想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验证了“死者”的身份之后,楚轻直接派人去宣南郡王过堂。 当时楚轻是在一处巷口直接查证的,所以不少人知道死的是西凉南郡王的管家,顿时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直接飞遍了。 南郡王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把东西都给砸了,“怎么回事?荆夏是怎么办事的?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这……这属下也不清楚,荆管家听说是被人一刀毙命的,死的可吓人了,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怕是王爷不得不亲自去一趟了,否则,好歹是跟了王爷多年的近身奴才,这传出去,怕是要影响王爷您的名声。”心腹缓缓开口道。 南郡王皱着眉头,脸色极为难看,可到底也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来了京城已经不短的时日了,如果贸然反抗,难保会让皇帝起疑心。 这样他先前的盘算岂不是都白费了? 南郡王咬了咬牙,只能一甩手:“备轿,去提刑府衙。” 而就在南郡王踏入提刑府衙的那一刻,立刻有便装的暗卫把府衙外给直接围住了,密不透风,任何人都进不去。 与此同时,浪枫带着秦升,迅速出了城,开始去营救余栉风。 南郡王踏进府衙,被带到了大堂,大堂上坐着楚轻,堂下则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南郡王站好了,身后跟着两个仆役,南郡王大大方方的:“余提刑,不知唤小王前来所为何事?” 楚轻:“不知面前这位,王爷可认识?” 说罢,一摆手,有衙役上前,揭开了面前的白布,露出了“管家”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南郡王即使早一步得了消息,可真的看到了半个时辰前还活着的人,突然死了,眉头皱了皱:“这是……小王的管家。” “既然如此,本官按例问几句没问题吧?”楚轻态度倒是不错,让南郡王松了一口气。 他坐轿来之前,还曾经怀疑是不是这余小楚发现了什么,可真的见到了人,倒是觉得这人就是个蠢的。 竟然还对他这么恭敬,还让人专门给他搬了个凳子。 南郡王的态度就更好了。 只听楚轻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本来是不想打扰王爷的,只是……怕是这件事王爷要是不说清楚,可难办了。” “嗯?”南郡王皱眉。 就看到原本的白布继续往下拉,随即露出了一把匕首,还是刺在管家心口的。 而那把匕首,却是眼熟极了。 上面镶嵌着一枚血玉,正是他平日里不离身的匕首。 南郡王迅速往腰间一摸,不知何时竟然没了。 “王爷懂本官的意思了吧,王爷也来了京城时日不短了,也结交了不少人,他们也都是见过王爷你身边有这么一把匕首,可突然你身边的管家死了,被杀的利器还是王爷的,这么多人瞧见,本官想帮王爷,这也有心无力啊,王爷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轻语重心长道,看起来,颇为替南郡王着想。 “这……这绝对非小王所为。小王不过是派他出去办事,他怎么突然死了?”南郡王倒是急了,他也很奇怪自己的匕首怎么没了? 没了也就算了,竟然还刺死了自己的人。 “可本官相信王爷的为人,百姓不明白啊,死了人,不少人都看到了,若是不交代,本官这乌纱帽可不保。”楚轻叹息一声,继续跟南郡王扯皮。 南郡王从第一句话就落了下风,以至于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都被楚轻给牵着走。 等南郡王终于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猛地站起身:“余提刑,这件事与小王无关,小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王爷这是做什么?”楚轻慢悠悠看过去。 “自然是回去。尸体小王先带走了,会找到凶手给你的。”南郡王一摆手,他带来的两个随从,立刻要去搬尸体。 只是衙役迅速上前挡住了。 楚轻道:“这可不行,王爷这是让本官难办啊。你把尸体带回去,若是毁尸灭迹,这本官怎么往上回禀?” “怎么,你还想扣押小王不成?”南郡王冷笑一声。 “王爷这可是冤枉了本官,不过……作为第一嫌疑人,只能委屈王爷两日了,本官肯定会还王爷一个清白的。”楚轻慢悠悠道。 “小王可是王爷!你敢!”南郡王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这余提刑胆子倒是不小。 “王爷说笑了,在本官眼里,只有犯人与良人的区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然也没有贫贱高贵之分。”楚轻站起身,丝毫不让。 “大胆!”南郡王脸色沉了下来,“他是小王的人,小王为什么要杀他?” “这本官也很好奇……所以需要慢慢查,只是需要王爷耐心等上两日。王爷你这么不配合,莫非心虚?”楚轻一步步引着南郡王。 南郡王差点气死了,可瞧着丝毫不让的楚轻,皱眉。 而另一边,五千禁卫军浩浩汤汤的出了京城,引起了南郡王心腹的注意,立刻就去禀告了。 只是这时候才知道南郡王被请去了府衙。 心腹脸色顿时变了,赶紧就去府衙。 只是刚到,就被直接给拦住了,下一刻,直接被弄走了。 心腹知道怕是出了事了,可没有王爷的吩咐,他们根本不敢贸然做决定。 整个提刑府衙铜墙铁壁一般,外面的人战战兢兢的,最后又等了一个时辰,依然没看到王爷出来,一咬牙,南郡王的心腹,干脆直接去找公主去了。 只是刚到了别院,就得到一个消息:公主失踪了。 心腹几人对视一眼,脸色大变,再联想到突然出事的“管家”,无故被请去的“王爷”,失踪的“公主”,他们再傻,也知道怕是事情暴露了。 他们火急火燎的就要带着人去冲。 只是他们本来就怕引起怀疑,根本没在京城留多少人,直接突然出现一千精兵,直接把整个别院给团团围住了。 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南郡王在京城的属下,全部被抓了。 而同一时刻,南郡王被楚轻给磨的没了耐心,已经过了小半日了,这提刑根本不愿意放人。 南郡王一恼,直接站起身:“余提刑,小王要见你们皇上!” “见皇上做什么?这件事需要本官审理,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是要按照流程来的。”楚轻喝了一口茶水,旁边已经空了三壶。 若是平日里她肯定没这么好的耐心,可此刻,想到余公子正在被救,她就心情大好。 可她心情好了,南郡王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 南郡王歪过头,皱着眉,“现在什么时辰了?” 因为跟楚轻斗嘴,时间过得挺快,他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两个随从也不太清楚,而这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砰”的一声烟火。 很奇怪的七彩烟花,就这么在大白日炸响了。 南郡王眉峰一跳,就看到楚轻突然低低笑了出来,他猛地转过头:“你笑什么?” 只是南郡王话音一落,突然就听到一道声音:“王爷!” 南郡王猛地看过去,就看到原本已经死了的荆管家,竟然从后堂跑了出来,狼狈却明明是活着的。 第371章大结局 南郡王见鬼似的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是人是鬼?” 荆管家也被吓到了,他本来好好的敢走出别院,突然就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到了这府衙,还一直被关着,这才被放了出来,“王爷,我是荆管家啊。” 楚轻笑了笑,拍了拍手,“行了,南郡王,意外吗?” 她摆摆手。 有衙役上前,猛地掀开了白布,顿时就露出了一张“管家”的脸,吓得荆管家哆嗦了一下,随即,荆管家就与南郡王眼睁睁看到楚轻竟然直接不知做了什么,那尸体愣是换了一张脸。 南郡王再傻都明白了:“你、你故意拖延小王?” 楚轻扬了扬嘴角:“惊喜吗?你给本官设计这几个案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设计?” 南郡王脸色一沉:“你知道是小王?你就不怕你这么做,小王让人对那余栉风动手?” 楚轻拍拍手,一个衙役被带了上来,“这就是南郡王你收买的人吧?他刚刚想进来报信,不过没机会了,至于余公子,那怕是要让南郡王你失望了,或者说,南郡王你带来的那一百船的兵,都已经被生擒了。” “不可能!”南郡王低吼出声。 “是吗?朕却是觉得可能性很大。”随着低沉的一声,李天啸从后台走了出来。 南郡王对上李天啸沉冷的目光,浑身哆嗦了下,而他是身后,则是跟着被五花大绑的西凉公主。 南郡王咬牙:“卑鄙。” 楚轻却是笑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这次多亏了秦升与余公子,否则,怕是还不会这么容易。 南郡王回过神,猛地转头就要跑,可等跑出大堂,就看到不知何时,堂外黑压压的跪着一群的人,竟然都是他身边的近卫。 南郡王脸色一变,颓然腿一软,没想到自己算计了这么久,想着徐徐谋之。 竟然这么快就失败了。 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猛地回头,看到李天啸身边的楚轻,气得咬牙就想要冲过去,直接被浪枫一脚给踹开了。 李天啸眸色更沉了:“来人,绑起来!” 随后三日,西凉南郡王携私兵绑架相爷公子威胁皇帝的消息意图谋反的消息传出去,整个京城都炸开了。 因为当时余栉风在大婚之日失踪,倒是有人知道的,顿时西凉与苍蜀国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天啸即可休书一封,斩草除根的直接把南郡王给砍了,把西凉公主送了回去西凉,列举了南郡王大大小小的罪证。 一个月后,西凉君主八百里加急的道歉书就送到了李天啸的手里。 同时愿意陪给苍蜀十座城池,作为这次的歉意,他们西凉绝无异心。 这件事情,才算是彻底了了。 余栉风休养了一个月,生龙活虎了起来,楚轻处理完府衙的事,进宫的时候,就看到余栉风正满面春风给君浩等人比划着:“……哎呦,你们不知道,小爷当时左一拳右一圈,老帅了,只可惜,对方人多,要不然,小爷哪里会被抓走?” 君浩听得喷笑:“那我怎么听说,你先前被你夫人揍得躺在床上三天才能下床?” 余栉风脸一红:“你够了啊,不带这样揭短的。” 君浩哼了声:“妻管严。” 余栉风哼哼:“小爷这是爱妻敬妻,你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君浩继续跟他斗嘴:“意思你这一个月吃了不少葡萄了?怎么,何时弄个小侄儿让我逗弄逗弄?” 余栉风脸更红了:“君浩你怎么自己不去生?” 君浩耸耸肩:“这也要我生得出来啊。”他还穿着宫装,听到这话,翘着兰花指,眨了眨眼。 余栉风刚送到嘴边的茶水顿时就喷了出来。 楚轻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差点遭了秧,李天啸本来一直没反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走过来,“都成了家的人了,不知道小心一点?” 余栉风嘿嘿笑了声:“失误失误。哎呦,这次多亏了楚轻,还是你靠谱。” 他后来都听说了,否则也不会被救出来这么快。 楚轻道:“余公子没事就好。” 余栉风嘿嘿还在笑,被君浩直接拖走了,“走走走,这么久没见,去我宫里下下棋。”说着就往密道拖。 余栉风扑腾着手臂:“不要……我才不要去你的宫。那可是后宫啊,我才不要去!我不能对不起娇娇。” “你是不是想死?皇上后宫又没女人。” “你不是吗?” “找死是不是?你见过爷这样的女人?” “……” 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整个御书房就剩下楚轻与李天啸两人。 楚轻垂着眼,莫名觉得李天啸在盯着她看。 她刚开口想说什么,突然几步外的男子俯身靠近,把她压在了御书房的门板上。 “楚轻。”李天啸的声音轻轻的,只是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轻被对方掌心传来的炙热给烫了下,扭了一下,却没扭动。 “皇、皇上,你先放开臣。”楚轻垂着眼,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不放……你答应过朕,这件事了了之后,会给朕一个答案的。”李天啸不想再让她逃了,指腹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当朕的皇后……好不好?” 楚轻脑海里乱糟糟的,“皇上,臣……臣……” 李天啸道:“朕知道你对朕也是有感情的,楚轻,你到底在怕什么?” 楚轻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她怕什么,她只是对自己没信心,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 她怕自己一旦答应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她怕自己入了宫,会适应不了后宫的生活,她还怕…… 怕最后因为嫉妒沦为后宫争斗的女人之一,那样的自己,怕是她自己都讨厌。 李天啸道:“告诉朕,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意,她也明明知道他的,可为什么还是要拒绝他? 难道……她其实根本就是对他无心的? 想到这,李天啸脸色骤然一变,而楚轻也随即猛地挣脱开,慌不择路的跑了。 李天啸瞧着敞开的殿门,眼底的喜色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晦暗。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轻一直在躲李天啸,除了早朝必须去之外,等下了朝就跑了,其余的时间就不上早朝了。 而这半个月,李天啸也没闲着,把刘国舅这些年的罪证一一都找了出来,彻底颁布出去,李天啸连下了十二道圣旨斥责刘国舅所犯的罪证,最后,为了不连累刘家,刘国舅自尽而亡,不过,刘家这些年犯过事的,一个都没能逃得掉。 经过三个月的大清理,刘国舅的余党,彻底被清理干净。 只是后来楚轻听说,刘国舅的尸体被带走了,并未葬入刘家,而是不知所踪。 楚轻后来去给刘夫人上香的时候,发现土被翻新过,思虑片许,到底没说出来,既然这是对方唯一的念想,那就成全他吧。 刘家一倒,刘太后终于服了软,只是最后皇上直接赐了毒酒。 刘太后把持朝政二十余年,终于随着这一杯酒,彻底结束了刘家外戚权倾朝野二十余年的苍蜀朝堂。 楚轻这都是听迟娇虎后来说的,因为余栉风的事,迟娇虎倒是跟楚轻生出了些共患难之情,时常出府找楚轻。 楚轻没事儿的时候,倒是去见一见。 不过对方倒是没提李天啸的事,倒是让她放下了心。 这一日,楚轻刚走出府衙,就看到外面等着一个人,她一愣,对方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楚……余大人。” 来人正是郑荣满,他给楚轻行了一个礼,笑了笑。 倒是有几分当年少年单纯的笑意。 楚轻知道他怕是看开了,“郑大娘怎么样了?” 郑荣满道:“已经没事儿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楚轻嗯了声:“什么?” 郑荣满抿着唇,半晌才缓缓道:“我听从了母亲的意见,收了一个通房。” 楚轻愣了下,“要是喜欢,为何不娶了?” 她从不在乎名分这些。 郑荣满摇摇头:“没看上喜欢的,这……只是为了让母亲放心。”既然这是他们要的,那就成全了他们吧。 而他的心,已经丢在了别处,怕是找不回来了。 楚轻愣了下,不知道郑荣满这意思,刚想问一句,就突然看到前方一匹马疾驰而来,楚轻抬头去看,发现是一脸焦急的余栉风。 余栉风看到她,猛地翻身下马,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楚轻,赶快进宫,皇上他……遇刺了!” 楚轻的脸陡然一变,浑身一僵,脑海里嗡的一下炸开了,嘴唇哆嗦了下,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遇刺的? 他不是在宫里吗?宫里怎么会有刺客? 楚轻慌乱的抢过余栉风的马就直接往皇宫疾驰而去,不过她是关心则乱,却未发现,原本急得不行的余栉风,竟是看到她这么急,突然就不着急了。 郑荣满离得近,自然也听到了,脸色也白了,可对上余栉风这模样,愣了:“余公子,你……” 余栉风这才看到他,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楚轻一直不肯当皇后,这要让她急一急。” 否则,这两人这么一直僵着,操心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余栉风听到皇后脸一白,望着楚轻消失的方向,终究知道,自己大概是……该死心了。 而另一边,楚轻急匆匆的进了宫,根本没人敢拦,到了养心殿,直接就冲了进去。 等到了御榻前,却突然止住了步子,望着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男子,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脑海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种想法,可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慢慢走过去,大总管早就让人退下了,一时间整个寝殿只有两人。 楚轻在榻前半跪了下来,握住了李天啸的大掌,对方的脸惨白如雪,手臂上有伤口,包扎过后渗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皇上……”楚轻红了眼圈。 这时李天啸睁开眼,目光定定落在楚轻身上:“朕……” 他的声音哑的厉害,楚轻红着眼,“皇上你怎么样?” 李天啸轻轻摇摇头:“朕怕是……” 他的话没说完,楚轻却是脑补了很多,泪珠瞬间就砸了下来。 李天啸差点就直接说出来了,只是想到楚轻不肯理他,只能咬咬牙,忍了:“朕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娶到你……楚轻,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朕吗?” 楚轻到了这生死关头,突然想起来当初在地牢,对方扑过来的情景,红了眼:“我愿意我愿意,是我不对,我不该瞻前顾后,不该觉得你以后会三宫六院,不想沦为那些女子中的一个,才不肯……” 李天啸睁大了眼:“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么多年了,朕后宫你见有人吗?不过只有一个梅妃,还是君浩假扮的。楚轻……朕既然想娶你,自然只想娶你一个,没有别人,只有你我……” 楚轻垂着眼,点着头,后悔不已,“是我不好,怕以后入了宫失去了自我,怕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李天啸顿时就明白了,“你放心,就算是当了皇后,你依然还是提刑官,朕不会躲了你的爱好,你还是你……” 楚轻眼底的泪意更盛,“我知道我知道……皇上,你不要死……” 李天啸低咳一声:“你愿意嫁给朕吗?朕怕是……” 楚轻根本想也没想,连连点头:“愿意,只要皇上你能好起来,我愿意的。” 谁知下一刻,李天啸坐起身,“既然如此,朕怕是死不了了,怎么舍得让你当寡妇。” 楚轻:“……” 她眼底还噙着泪意,怔怔瞧着生龙活虎的男子,眨了一下眼,再眨一下:“皇上你……没事儿?” “有事啊,被划了一下手臂,很疼的。不过楚轻你愿意嫁给朕,朕就算是……”李天啸还没说出口,就被楚轻给捂住了嘴。 李天啸握住了,放在唇边亲了亲。 只是下一刻,就猛地被甩开了手。 李天啸怔怔的:“楚轻?” 楚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咬着牙,“皇上!” 太过分了,竟然合起伙来骗她。 她直接转身就要走,直接被李天啸赶紧拦住了,她一挣扎,李天啸就哎呦喊疼。 楚轻最后到底是留了下来,只是干脆不理他了。 李天啸这一哄,哄了半个月,再三保证之下,楚轻这才消了气。 楚轻这边一松口,那边圣旨直接就下去了。 皇上封余提刑为后的消息一出来,整个京城都懵了。 楚轻还以为大家会反对,可没想到不多时,京城各个坊间就传出来各种版本的帝后相遇的生死纠葛。 有些泪点低的,哭的稀里哗啦的。 更是呼啸着让他们赶紧成婚,不能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更何况,那还是皇上,是余大人啊,余大人是个好人啊,帮他们办了多少事啊。 于是……同年腊月,李天啸正式把楚轻给抬进了宫,举行了帝后大典。 大婚之后,更是直接下旨,后宫只此一人。 一时间,京城又掀起了一阵风,不过因为有先前的事,倒是没多大反对的声音,反倒是刮起了一夫一妻的风。 帝后都这样,他们怎么能不效仿? 第二天,皇后诞下一子,封为太子,只是当朝皇后,却依然是提刑府衙的提刑官,接下来帝后在政很多年,帝后同心,把整个苍蜀国成为几国的霸主,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