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千岁爷:您家王妃又跑了!》 第一章诈死重生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 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在护城河内沉沉浮浮,她的手死死的扣着河岸边的石头,试图想要从水中爬上来。 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嘴里还在不停地祈求:“救命,妹妹救我——” 河岸上站着一名女子,身着百褶如意月裙,外罩织锦披风,鹅蛋脸上满是快意。 听到她的呼救,女子缓缓弯下了腰,将带着护甲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手,轻蔑道:“谢言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喊我妹妹?” 说到这里,她又将护甲狠狠地掐在了那双骨节泛白的手上,顿时便引来了谢言晚的惨叫。 想她谢琳琅,父为当朝丞相谢逍遥,母为大长公主之女安平郡主,自己更是一出生就被封为静敏县主。她本是万千殊荣为一身之人,却偏偏有谢言晚这样一个卑贱之人生在她的前头,不但占了谢家嫡长女的名号,还得让她喊一声嫡姐! 偏生母亲要维护自己好继母的形象,不肯杀了谢言晚,非要留她一命。这下倒好,留出了一个勾引太子的祸害! 一想到这里,谢琳琅便觉得怒意横生,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而后,便是谢言晚惊惶的求饶声:“我,我错了,妹……二小姐,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然而她的求饶,却只是换来了谢琳琅鄙夷的嘲讽:“半年前我便留了你一命,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敢勾引太子,妄图让他封你为良媛。谢言晚,你跟你娘还真不愧是母女。她勾引爹爹,你勾引太子,一样的狐媚子不要脸。今日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狐狸精!” 她一面说,一面将谢言晚抓着河岸石头的手一根根的掰开。 下一刻,便见那道浅粉的身影整个坠入水中,其中还混合着谢言晚的被呛了水的呼救声:“救,救命啊——” 那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再也不见了声息。只那被风吹得鼓胀起来的裙子,拖着尸首随着河水的流动,缓缓朝着远方飘去。 谢琳琅漠然的站起身,望了一周遭的下人,淡淡道:“方才你们可都看见了?” 闻言,丫鬟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喏喏道:“奴婢们没看见。” “不,你们看见了。”谢琳琅望着护城河内的那具尸首,一字一顿道:“大小姐贪玩,不慎落入水中,遍寻不见,生死不明。明白了么?” 冬日的寒天,混合着她阴冷的声音,更将周遭的空气都低了几分。 “是,奴婢们明白了。” 谢琳琅复又看了一眼那道被水冲走的尸首,快意的一笑,冷声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谢言晚,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太子哥哥,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变态!啊,阿嚏——” 街角的暗巷内,有一个浑身湿漉的粉衫女子正盘腿而坐,蹙眉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她脸上虽然带着几分苍白,一双眸子里却是格外的灵动。 赫然是先前被“溺死”的谢言晚。 将衣服抖了几下之后,谢言晚瑟瑟发抖的将带着水气的外套重新穿了上去。那寒气带着濡湿贴着脖颈的感觉,再次让她打了个寒颤,嘟囔道:“言晚啊言晚,你丫是不是有病,什么脱身的法子不好用,偏要用这最受苦的一种。” 她本是一抹异世的幽魂,半年前,谢家长女谢言晚被嫡妹谢琳琅用马鞭抽死,她借机占用了这具身体。可誰曾想,这身体的原主却是个苦命的,生母难产而死,生父虽贵为当朝丞相,却是渣男一个。 谢言晚虽然名为谢家嫡长女,却过得连一个丫鬟都不如。好在府上的奶娘张氏和丫鬟巧穗待她极好,这才让谢言晚勉强活到了十五岁。 她附身到谢言晚身上之后,原想着伏低做小度日,等到攒够银钱好借机逃跑,却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打乱了计划。为了不招惹更大的麻烦,她不得已才使计借了谢琳琅的手,将自己推进了护城河,紧急诈死逃出。 有夜枭从夜空中扑楞着翅膀飞起,发出“尜尜”的叫声,也将谢言晚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望了一眼逐渐爬上中天的月色,低声呢喃道:“这个时间,奶娘和巧穗应该已经到春波桥了吧?” 跟着谢琳琅出来之前,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按着计划,奶娘和巧穗下午时会借着出府采买的机会逃出来,然后在春波桥等着自己。这个时候,想必她们二人已经平安了。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勾起一抹笑意,连带着身上的寒意也被驱散了几分。她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道:“自由的感觉,真好。” 方出了暗巷,便见长街之上有一群人举着火把冲着她这个方向而来,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气。 谢言晚心神一禀,急忙朝着暗巷内退了回去。 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那为首的黑衣人在看到她的时候,三两个纵步便到了她的面前,神情狰狞的问道:“小丫头,你可曾见到一个身形纤弱的男人?” 闻言,谢言晚微微松了松心神,她还以为是谢家之人发现她假死,所以连夜要寻她灭口呢。 只是,身形纤弱的男人? 谢言晚老实的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听得她的回答,头目身后的刀疤男便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邪门,不是说他今夜没有还手之力么,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为首的头目回眸瞪了他一眼,那人霎时吓得噤了声。可在看到谢言晚的时候,刀疤男又不由得眼睛亮了一亮,悄悄的撞了撞头目的胳膊,使了个眼色。 谢言晚身上衣服未干,今日穿的又格外单薄,此时贴在身上,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的身形。一张如玉的脸庞上,双眉含黛,明眸如水,樱唇粉嫩,青涩无辜的模样引得人想要蹂躏。三千如瀑的青丝被松松的挽起,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顺着白嫩的脖颈滑落下来,更添了几分诱人。 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月黑风高夜,没有还手之力的美人儿,若是不做点什么,刀疤男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而其他的人,显然也这样想。 见到那些人眼中瞬间升腾起狼一样的神情,谢言晚心中微冷,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腰间,脚步却是有些慌乱的朝后退了一退,怯怯道:“你们要做什么?” 美人儿我见犹怜,更添几分风情。 那头目暗骂一声她的勾魂,脸上的狰狞已然被淫笑所代替:“小丫头,莫怕,这天气忒寒冷,哥们帮你暖暖身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猛地便朝前扑了一扑,不想却被谢言晚逃脱,朝着暗巷内跑去。 “小美人儿,这巷子可是死胡同,你跑不脱的。” 这群人被激起了兽性,当下便忘记了正事儿,纷纷朝着胡同之内追谢言晚去了。 下一刻,巷子内便传来声声惨叫,哭爹喊娘和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当最后一个男人被她摔倒在地之后,谢言晚拍了拍手,嫌恶道:“这么怂包,还敢出来耍横?” 而地上的那群人,都被她以奇异的姿势扭成一个扣,分明没有用绳索,却是谁都挣脱不得。 那些人再不敢轻视她,然而到底是看她是个小姑娘,因此虽然被扭,气势却不减:“小丫头,识相的最好快放了我们,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闻言,谢言晚弯唇一笑,挑眉道:“不巧,我平生最不爱吃果子。倒是你们——” 说到这里,谢言晚将手中泛着银光的匕首转了转,贴在为首之人脸上比划了一下,红唇轻巧的吐出一句话来:“虽说身上带着禽兽味儿,不过喂狗的话应该还是不会被嫌弃的。” 那匕首带着寒光,成功的让那头目打了个寒颤,强撑着咬牙道:“你敢!小丫头,你最好打听清楚,红莲教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只是他那不停抖动的脸颊,却出卖了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呵,原来是红莲教的杂碎。” 有暗哑的声音从小巷深处传来,语气里泛着烟气和几分虚无。 谢言晚一惊,随着众人目光朝着声音发出之地望去。只见—— 小巷之内,有男人缓缓走出。 着一袭宽袍大袖的红衣,上绣墨色曼珠沙华,三千青丝被松松的挽着,红如火,墨如锻。 他手执一柄白色宫灯,内中烛火飘摇,映得眉心一点朱砂痣更加耀眼。 一双狭长的凤眼上挑,波光流转勾魂摄魄,两片薄唇微抿,虽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却更显那一张脸精致旖旎。 雌雄莫辨,惊为天人。 然而与谢言晚此时的惊叹相比,其他人的脸色却猛地白了下去。 那为首的头目更是喘息道:“你——”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也永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一道银线飞出,所经之处惨叫连连,残肢断臂散了一地,鲜血迸射而出,瞬间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暗色的河,朝着低处滚落下去。 第二章小姐,你快走 月照中天,银辉遍洒,这狭小的暗巷里却恍若修罗地狱。 铁锈血腥之气冲天而起,谢言晚再忍不住,双膝一软便靠在了墙上。 谁能想到,那个恍若谪仙之人,竟在转眼之间便化身成了索命阎罗! 谢言晚并非没有见过血腥,相反,杀手出身的她,前世里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并非少数。只是这样惨烈的屠杀,却是头一次见。 她到底没忍住,抖动着嘴唇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听得她的声音,凤栖止回眸望去。有鲜血溅在他的眼角,混合着眼眸内嗜血的光芒,顿时让谢言晚浑身僵硬住。 凤栖止似乎对她的反应十分感兴趣,将那杀人之后却滴血未沾的冰魄银丝收回,缓缓吐出一句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有风穿过,谢言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她目睹了这个男人杀人的全过程,显然也是那个“后患”之一。 眼前的男人实力太恐怖,以卵击石绝非明智,谢言晚眉眼一转,突然大惊失色道:“你,你后面!” 见凤栖止顺着她的方向回眸,谢言晚顿时抓住机会,拔腿就跑。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子便僵在了原地。 她的外衫齐腰掉落在地,而那个始作俑者,正缠绕着自己的腰肢,隔着中衣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肉。 “你若再走一步,就可以免费体验下腰斩的感觉了。” 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慵懒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谢言晚却知道,这厮并非在说笑。 这个男人,就像是潜藏在月色下的九幽厉鬼,不管是他还是他手中的武器,都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逃不开又躲不掉,谢言晚只能求饶。 她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干笑道:“那个,我,我只是个过路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缓缓的朝着凤栖止的方向挪动着,举起自己的手,咽了咽吐沫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若是食言,必遭天谴!” “小丫头年纪不大,做戏倒是挺老练。”凤栖止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玩味,将冰魄银丝收回,望着靠近自己的谢言晚,一字一顿道:“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她靠近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那股幽幽的兰香,带着浸人心脾的味道。 下一刻,凤栖止登时变色。 只见谢言晚出其不意的以手做刀,掌风凌厉的劈向凤栖止的面门。见他躲闪,她弯唇一笑,眉眼中带着几分轻蔑,脚下出其不意的踹上了他的胯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柔软柱体,也没有预想中男人的惨叫,因为她踹到的地方—— 空空如也。 “你?” 谢言晚猛地涨红了脸,预备砍向凤栖止的手刀也忘记了下力道,反而被他狠狠地捏住。 相较于此刻要吃人的凤栖止,谢言晚却是满眼的讶异和歉疚,带着几分无措道:“那个,小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才见你生的这般高大,我还以为你是大老爷们呢。” 她原以为招惹了一个妖魔鬼怪,所以毫不客气的踢向了对方的命根子,谁曾想这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念及此,谢言晚脸上的愧疚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听到这话之后,凤栖止的脸更黑了,连冰魄银丝也忘记了用,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小丫头,信不信本座杀了你!” 他生气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瑰丽的艳色,越发将他的相貌衬托的格外魅惑。 谢言晚有一瞬间的愣神,周遭空气的窒息让她的脸憋得更加通红,艰难道:“对不起啊小姐姐,方才是我不对,要不然,你打我一顿解解气?” “你!本座哪里——” 话未说完,凤栖止掐着她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更是喷出一口鲜血来。 殷红点点溅到谢言晚的衣襟上,瞬间便晕染开来,恍若冬日里最艳丽的一树红梅。 谢言晚下意识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有些无措道:“喂,小姐姐,你怎么了?” 他的喘息猛然粗重,像是强撑了许久之后的爆发,瞳孔都紧缩起来,看着格外的渗人。 然而即便如此,凤栖止的手仍然紧紧地捏着谢言晚的命脉,仿佛一只受伤的兽类,骨子里带着警惕的天性。 “带本座去一个地方。” 谢言晚却是没有多想,当下便将他艰难的背在身上,点头道:“好,那你指路。” 凤栖止指的路格外偏僻,直到转了三四个胡同之后,她才看到一个小小的院落。 她气喘吁吁的将凤栖止放了下来,便见后者靠墙站着,手中的灯笼映照下,他的脸越加惨白。 然而即便如此,后者的气势依旧不减:“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本座留你一条性命。” 闻言,谢言晚登时点头如捣蒜。她前生也算阅人无数,可唯有眼前之人,是让她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心头发憷的。 这人的眼神,忒恐怖。如同地狱阎罗,一眼便可让人坠入阿鼻地狱,再无翻身余地。 直到走出了好远,谢言晚才觉得身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她长出一口气,又猛地拍了拍额头,暗叫一声:“糟了!” 今夜她耽误了太多时间,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巧穗还好一些,怕是奶娘早就冻得受不住了吧? 念及此,谢言晚再不敢耽误,急匆匆的便朝着春波桥跑去。 春波桥下湖水结冰,而桥上更是空无一人。 放眼望去,四下空寂如斯,除了那穿街的冷风,便直剩下了路边的夜灯次第亮着,将这天地之间映照的越发孤寂。 谢言晚没来由的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转身便朝着谢家的方向行去。 然而谢言晚没有想到,她潜入谢家之后,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月上中天,狭小的清寒院内,有年近五十的妇人被堵了嘴摁在地上,板子入肉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昏黄的灯光,却遮不住那妇人浑身的鲜血! 而更让谢言晚牙呲俱裂的,却是那房中的场景。 房门大敞,有三四个家丁装扮的男人衣衫不整,而被他们挤到墙角上下其手、一脸惶然哭泣的,则是一个相貌标志的小丫鬟。 这二人,正是本应出现在春波桥的奶娘张氏鹤丫鬟巧穗! 谢言晚一双眸子霎时充盈了血色,她再忍不住,猛地从墙上一跃而下,劈手便夺了那小厮手中的棍棒,而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朝着房内扔了过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小厮后脑重重的挨了一下,顿时骂骂咧咧的回头,却愣了一愣:“大,大小姐?”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谢言晚已然随手抄起地上的花盆,直接便砸到了另外两个小厮的身上。 那二人吃痛,也才看清眼前所站之人。 纵然衣衫不整,却遮掩不住绝世的风姿。不是走失的谢家大小姐谢言晚,又是谁? 见到谢言晚出现,巧穗顿时哭红了眼,却是嘶哑着声音推着她道:“小姐,您快走!” 谢言晚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随手拽了一件衣服,将巧穗紧紧地包裹住,揽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沉声道:“咱们走。” 然而不等她走到门口,门就突然被人狠狠地踹上,先前被砸的小厮狰狞着脸道:“大小姐,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啊。” 傍晚谢琳琅回来之后,到底担心谢言晚没死透,特地给家丁们下了一道命令,若是看见了谢言晚,悄悄处置了便是,无需另行回报。 所以如今看到谢言晚,邪火高涨的家丁们更是起了念头。 见到这几人脸上的狞笑,谢言晚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匕首,咬牙道:“那就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说完这话,当先发难,抬脚踹上这小厮的胯下。与此同时,她手上动作未停,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听得房间内一片惨叫此起彼伏。 谢言晚充耳不闻,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小厮,扶着巧穗便走了出去。 院内的张氏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而先前行刑的小厮早已不知去向。 谢言晚心神一禀,连忙跟巧穗一起将奶娘搀扶起来,低声道:“奶娘,你好好么?” “小姐,老婆子怕是不行了,你,你们快走!” 奶娘张氏奄奄一息的推搡着谢言晚,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满是慈爱:“小姐,好好保重,奶娘不能再照顾你了,快走吧。” 张氏身上的鲜血味儿刺激着她的鼻端,让谢言晚的眼眸也充斥着赤红的色彩,她心中恨意加剧,神情却越加清冷。她抓住张氏的手,将后者背在身上,沉声道:“要走一起走。” 不想她话音落下,就见院门口涌进一大批的家丁,将这小小的清寒院内围得水泄不通。而那个一脸谄媚在先带路的,正是先前打张氏的行刑小厮。 院门之外,有一个冷厉的女声随之响起:“你当这丞相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三章劫持郡主 不想她这诚心之语,听到萧念的耳朵里,却是戳破自己心中打算,萧念顿时有些难堪。她眉眼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做了一幅慈爱的模样道:“言晚,母亲一向视你为亲生,你怎能这般寒了母亲的心?况且你身为尚书府的嫡长女,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怎能为了两个刁奴葬送了前程?听话,将这两个刁奴交出来,随母亲回去吧。” 说着,她又看向家丁,冷声道:“将这两个祸乱主子的刁奴拿下,杖毙!” 她话音一落,那些家丁立刻一拥而上,直直的冲着谢言晚三人而来。 谢言晚眉眼凌厉,从腰间抽出匕首,冷声道:“谢夫人何必斩尽杀绝?”她虽然如此问,手上的功夫却是不停,拼力抵挡着那些想要来伤害巧穗和奶娘的人。 萧念看着她逐渐落入下风,虽然没有回答,可是眼眸里的得意和不屑却越加明显。 正在此时,只听得巧穗一声惊叫,谢言晚回头望去,就见那小厮不知何时绕到她的身后,重重的朝着谢言晚的后背砸了下去! 下一刻,便见巧穗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乞求道:“小姐,您别管我们了,快走啊!” 她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功夫,可是她却看得出来,若是没有自己二人的拖累,小姐逃出去绝对不是问题! 谢言晚神情一禀,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刺入肉中。这一夜她的体力透支严重过度,若是再这样打下去,最终只会全军覆没! 若是想赢,只能兵行险着! 不远处的萧念面上一片快意,却仍旧维持着慈爱:“言晚,你若是不再袒护这两个刁奴,母亲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就突然面色大变! 只见言晚身形诡谲的快速冲过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架在了萧念的脖子上! 早有反应快的小厮将手中棍棒狠狠的打在了谢言晚的身上,然而为时已晚。 谢言晚闷哼一声,熟练的将萧念的双臂反剪在身后,厉声道:“备车,放我们走!” “谢言晚,你这是大不敬!” 脖颈上传来冰冷的匕首触感,让萧念浑身都有些发毛,然而被谢言晚的威胁,更让她心中生恨。 这个贱人,当初就不该留下她的活口! 谢言晚冷笑一声,将那匕首入肉一分,萧念的脖颈上瞬间便渗出几分鲜血,染红了匕首的刀尖。 “谢夫人,反正我贱命一条,大不了咱们黄泉路上一起作伴!” 她话音狠厉,话音中带着赴死的决心。 可是萧念却赌不起,她的双腿都在打颤,看着一旁不敢动作的小厮们,顿时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备马去!” 眼见得那些小厮连连后退,谢言晚警惕的望着四周,吩咐道:“巧穗,扶着奶娘,咱们走!” 此时已是后半夜,月被隐藏在云的后面,天地之间唯有这灯笼的光芒,将人的脸上打的光影层层。 小厮将马车停在尚书府的后门外,谢言晚打量了里面安全,方才让巧穗扶着奶娘上了马车。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脖子上的鲜血还在往外渗,萧念又恨又怕,却只能好言询问。 谢言晚冷眼看了看四周,这才撤下了匕首,一把将萧念推到了门内。 不想她刚坐上马车,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晚儿小姐,当心!” 谢言晚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奶娘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而她的前胸上,插着一支锐利无比的箭! 夜幕泼墨般的漆黑,偏后门处灯火通明。 谢琳琅站在门内,正保持着张弓的姿势。 见一击不中,谢琳琅再次张弓,却见奶娘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扎向那匹马! 马儿吃痛,拉着车子快速向前跑去,而谢琳琅的第二支箭,也毫不意外的落在了空地。 奶娘的手彻底落在了地上,胸前的鲜血冉冉流出,染红了地面。然而她的唇角,却还带着一丝微笑。 晚儿小姐,老身终于不再是您的拖累了。 保重。 马车快速的奔跑着,谢言晚眼睁睁的看着奶娘的尸体被谢琳琅狠狠地踹着,一双眸子霎时被泪水模糊,赤红的眸子里皆是恨意。 谢琳琅! 谢家很快被抛在了身后,那片鲜血再也看不见。谢言晚的脑子里却在不停地回忆着她跟奶娘的种种。 自她附身到谢言晚身上的那一刻起,便是奶娘以身相护,其后半年的精心照顾,如同母亲一般的慈爱,最终都定格在了她为自己挡箭身死的那一幕! 奶娘......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亲人,就这样死了! 夜风冰冷刺骨,正是黎明到来之前,天地之间一片墨色。 谢言晚任由马车狂奔,视线死死的盯着谢府的方向。 此仇,不共戴天! “抓住她,他们在那儿!” 身后响起家丁们的喊叫声,谢言晚回眸看去,只见身后不远有家丁们举着火把朝这边追来。 车内的巧穗已经昏厥了过去,急需找大夫,而这拉车的马却是一匹老马,先前的狂奔已经耗尽了它的力气,此时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若是这次被他们追上,可就再也没有一个萧念能够让谢言晚胁迫了! 念及此,谢言晚只能拼命挥着鞭子,希望那匹马可以稍微跑的再快一些,否则真的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她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驾——” 马车到底还是到了极限,任凭谢言晚如何抽打,它都在原地打转喷着气儿,始终不往前再走一步。 而身后的家丁们已然尽数追了上来,为首之人更是神情狰狞道:“大小姐,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否则的话,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谢言晚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不客气?”她此时已然有些头晕目眩,可是气势上却丝毫不怯。奶娘为她而死,她绝对不能让巧穗再出事儿。 毕竟,奶娘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这样唬人的模样,倒是让那些家丁们有些胆怯,毕竟先前这大小姐拼命的劲头他们可都看在眼里。虽说抓住了有奖赏,可若是命都没了,那再多的赏金也没用了呀。 就在这些人犹犹豫豫的时候,却听得一个男人突兀的笑声响起:“呵,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姑娘,还真不害臊。” 一个男人从街道尽头缓缓走出,一身红衣似业火焚烧,手中的灯笼内光华惨淡,越发将他的相貌映衬出几分妖冶诡谲。 谢言晚瞬间便瞪大了眸子,这个男人,赫然是先前在小巷里杀人的那位! 一想到他当时的所为,谢言晚有些头皮发麻,却见男人若有似无的看向了她。 那是怎样的眼神,只一眼,便可将人拽进地狱,与之一同沉沦。 谢言晚再不敢看,慌忙将头转了过去。 而男人仅仅看了她一眼,便径自执着灯笼继续朝前走。 眼见得这男人突然出现,为首的家丁顿时叫嚣道:“小子,我告诉你,识相的快滚,不然惹恼了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滚。” 男人朱唇微张,缓缓吐出这一个字,而他指的那个对象,正好巧不巧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闻言,那家丁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让谁滚呢,小白脸!” “啪——” 下一刻,那个家丁便直直的飞了出去,而他的脸上,竟生生被抽出了一个带血的巴掌印! 那家丁疼的鬼哭狼嚎,为首的家丁也有些心头发憷,强撑着叫道:“小子,我们可是尚书府的人,你要包庇她,可要想好后果!” “威胁?” 男人眼皮一抬,手中的灯笼便朝着他抽了过去,待得那家丁倒在地上之后,方才踩着他的胸口道:“本座向来,不惧怕威胁。”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直接从那家丁的身上踩了过去,而随着他踩下去的力道,众人可以清晰的听到骨节碎裂的声音! “你,你——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眼见得他走过来,有一个机灵点的小家丁先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还没等他们一拥而上,就见男人当先出了招。 “聒噪。” 泼墨黑夜里,血气四溅,哀嚎之声入耳,残肢断臂更是不时的飞起。 谢言晚站在一旁,只觉得通身的血液都被汇聚在了头部,轰的一声炸开。 铁锈血腥之气冲天而起,这样惨烈的肆虐,这样近距离的观看,饶是谢言晚心理素质极好,也忍不住有些想吐。 她到底没忍住,抖动着嘴唇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听得她的声音,凤栖止回眸望去。有鲜血溅在他的眼角,混合着眼眸内嗜血的光芒,顿时让谢言晚浑身僵硬住。 凤栖止似乎对她的反应十分感兴趣,将那杀人之后却滴血未沾的冰魄银丝收回,缓缓吐出一句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有风穿过,谢言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虽说这个男人算是救了自己,可是她目睹了这个男人杀人的全过程,莫非也是那个“后患”之一? 第四章救我 念及此,谢言晚只觉身上那股子的寒意更加明显。 眼前的男人实力太恐怖,以卵击石绝非明智,况且她马车里还有一个伤号等待救治。 谢言晚眉眼一转,突然大惊失色道:“你,你后面!” 见凤栖止顺着她的方向回眸,谢言晚顿时抓住机会,拔腿就朝着马车跑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子便僵在了原地。 她的外衫齐腰掉落在地,而那个始作俑者,正缠绕着自己的腰肢,隔着中衣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肉。 “你若再走一步,就可以免费体验下腰斩的感觉了。” 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慵懒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谢言晚却知道,这厮并非在说笑。 这个男人,就像是潜藏在月色下的九幽厉鬼,不管是他还是他手中的武器,都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逃不开又躲不掉,谢言晚只能干笑着回头,却听男人继续道:“我救了你,你却连声谢都没有。小丫头,你好生绝情。” “恩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 谢言晚努力勾出一抹笑意来,挪动着脚步朝着男人而去。既然躲不开,那就只有出其不意。她好不容易才从谢家那个狼窝里逃出来,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庆幸巧穗昏迷在马车内了,倒是让她添了几分胜算。 “小丫头年纪不大,变脸倒是学的挺老练。”男人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玩味,将冰魄银丝收回,望着靠近自己的谢言晚,一字一顿道:“可惜,本座不吃这一套。” 她靠近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那股幽幽的兰香,带着浸人心脾的味道。 下一刻,男人登时变色。 只见谢言晚出其不意的以手做刀,掌风凌厉的劈向男人的面门。见他躲闪,她弯唇一笑,眉眼中带着几分轻蔑,脚下出其不意的踹上了他的胯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柔软柱体,也没有预想中男人的惨叫,因为她踹到的地方—— 空空如也。 “你?” 谢言晚猛地涨红了脸,预备砍向男人的手刀也忘记了下力道,反而被他狠狠地捏住。 相较于此刻要吃人的男人,谢言晚却是满眼的讶异,指着他道:“你,你是姑娘?” 这人声线低沉,生的又高大,她还以为是个大老爷们呢,所以才毫不客气的踢向了对方的命根子,谁曾想这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谢言晚的脸霎时有些红,心中的狐疑却越发加剧。一个小姑娘下手如此狠辣,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到这话之后,男人的脸更黑了,连冰魄银丝也忘记了用,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恩将仇报的小丫头,信不信本座杀了你!” 他生气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瑰丽的艳色,越发将他的相貌衬托的格外魅惑。 谢言晚有一瞬间的愣神,周遭空气的窒息让她的脸憋得更加通红,艰难道:“别别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啊!小姐姐,要不你打我一顿解解气?” “你!本座哪里——” 他的话未说完,忽见那堆残肢断臂竟然动了一动。 谢言晚霎时瞪大了双眸,叫道:“那里,诈,诈尸了!” “你的帐,待会再算。” 男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撂下这句话后,抬脚走向那堆残肢断臂中,淡淡道:“本座知道你没死,起来。” 下一刻,便见那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开始瑟瑟发抖,边抖边求饶:“大爷饶命,好汉饶命啊!” “哼。” 男人从鼻腔内哼了一声,嫌恶道:“欺软怕硬的东西,不愧是谢逍遥那个老匹夫养出来的人。” 一股尿臊气散开,地上那片血河中又被注入新的一道水流。 那个小厮,被吓尿了。 眼前的场景着实有些无语,谢言晚突然想要发笑。 只是她的笑容还未扯出来,就听得男人慵懒道:“回去告诉谢逍遥那个老匹夫,本座不介意替他清理杂碎,可是——弄脏了本座的最心爱的衣服,他是不是得给本座一个说法?” 那小厮早被吓得神情恍惚,磕头问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敢问好汉,您的何方高人?” “凤栖止。” 三个字一出,不止是那小厮,就连谢言晚也大惊失色道:“你,你是凤栖止?!” 怪不得她方才踢那里空无一物呢,原来如此! 凤栖止何许人也? 十六岁便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因救过皇上一命,破格入皇室谱,加封九千岁,建府邸,享宗庙。 这些年,皇帝沉迷长生之术,朝中大事多由凤栖止代为抉择,就连正统的太子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可谓是西楚国最有权势的男人! 而如今,这个西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竟然就站在她的身边,还间接的救了自己? 谢言晚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是玄幻。 眼见得那小厮连滚带爬的离开,谢言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此刻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溜之大吉才对。 然而,凤栖止却快了她一步。 “做贼心虚了?” 听到凤栖止的声音,谢言晚顿时挤出一抹干干的笑意来,言辞恳切道:“方才是小女子的错,我给恩人您赔礼道歉了!对不起!” 首都哦啊哦这里,她又可怜兮兮道:“不过,似您这种大人物,一向都是不拘小节的,想来这种小事儿您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 “呵。” 凤栖止弯唇一笑,捏着她的下巴道:“不巧,本座一向小气,平生最喜睚眦必报。小丫头,方才本座救你,你却恩将仇报。这事儿,你说本座要怎么讨回来的好?” 凤栖止的声音十分动听,只是他眼眸里的森然寒意,却让谢言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前生也算阅人无数,可唯有眼前之人,是让她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心头发憷的。 这人的眼神,忒恐怖。如同地狱阎罗,一眼便可让人坠入阿鼻地狱,再无翻身余地。 方才她一击不中,这下处境怕是糟了!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有些气馁,难不成,她今夜还真要命丧此处么? “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刚才是我偷袭你在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言晚说这话的时候,将眼睛紧紧地闭上,然而她抖动的睫毛,却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她怕了。 “有点意思。” 谢言晚的神情取悦了他,所以凤栖止懒懒的丢下了这句话后,反而将骨节分明的手松了开来。 呼吸突然顺畅,谢言晚深吸了几口气,刚要说话,就见凤栖止的眉头突然紧蹙了起来。 “这群杂碎们,还真是尾大不掉啊。” 谢言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长街尽头,竟再次涌过来一群穿着整齐举着火把的黑衣人。看模样,还是那个所谓的红莲教之人! “不是吧?你这是刨他们祖坟了?” 谢言晚话音未落,就见凤栖止突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更是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变故来的太快,谢言晚下意识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身上顿时被溅上了点点殷红。 迅速晕染开来的鲜血,恍若冬日里最艳丽的一树红梅。 “喂,小姐......不是,大哥,您可别吓唬我啊!” 凤栖止的喘息猛然粗重,像是强撑了许久之后的爆发,瞳孔都紧缩起来,看着格外的渗人。 然而即便如此,凤栖止的手仍然紧紧地捏着谢言晚的命脉,仿佛一只受伤的兽类,骨子里带着警惕的天性。 “救我。” 这话纵然他不说,谢言晚也不会见死不救。毕竟,那些人离她不算远,即便她将凤栖止丢下,那些人也未见得会放过自己。 眼见得那群人离自己逐渐接近,谢言晚将他扶上马车,咬牙道:“坐好了,我带你走。驾——” 这一次,老马许是歇够了,竟难得的没有掉链子,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站住,抓住他们!” 身后追兵的声音如同在耳边炸起,谢言晚回眸看了眼车内两个病号,勒着缰绳的手再次收紧,拼命的呵着马匹,在这黑夜之中横冲直撞的想要摆脱那群人。 深冬的风冰冷彻骨,谢言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僵,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字:“逃。” ...... 鸡鸣三声,鱼肚翻白。扶桑树上的日头缓缓爬上半空,绽放出第一道霞光异彩。 马车的轱辘上被混合着鲜血的尘土包裹着,车厢之上更是洒满了点点鲜血。 谢言晚从马车上挪下来,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昨夜里整整一个时辰,她都在驾着马车与那些人周旋,若非凤栖止还残存一些意识,在危急时刻用他那诡异的武器斩杀了一部分,恐怕现在他们三人都齐齐的去见阎王爷了。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谢言晚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小院门前的青石砖上摸索到了钥匙之后,便强撑着身体将马车拽了进去,而后紧紧地从里面插上了门。 不想她刚掀开车帘,就被人紧紧地扼住了脖子,冷厉着声音道:“哪儿来的杂碎,凭你也想害本座么!” 第五章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谢言晚冷不防被掐住了脖子,原就有些虚脱的身体直接便朝着凤栖止摔了过去。 倒不是她故意的,她是真虚了。 此时的凤栖止,双眸紧闭,面色潮红,连带着手上都是滚烫的温度。纵然如此,他掐着谢言晚脖子的力道依旧很大。 被谢言晚这么一扑,二人顿时一前一后的摔进了马车,力道之大,连带着那马车都晃动了一下。 “唔——” 凤栖止的手还保持着掐着她的姿势,而谢言晚整个人已然趴在了他的身上,二人的双唇好巧不巧的,亲在了一起。 柔软的触感加上女子身体的幽香,让凤栖止身上的温度再度升高,他掐着谢言晚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 下一刻,便听得“啪”的一声响起,谢言晚愤愤的擦着自己的嘴,指着凤栖止道:“流氓!” 然而,她并未得到回应,只因那个被她唤作流氓的男人,已然再度晕了过去。 谢言晚吃了个哑巴亏,提醒自己不能跟病人计较,如此反复了两次,才龇牙咧嘴的从硬邦邦的车厢内爬了起来,认命将仍旧昏迷的二人扶进了房内。 这院子是她跟奶娘和巧穗三人所有的积蓄买下的,院落不大,却格外干净。小小的三间瓦房,院子里种了一棵合抱粗的杨树。屋子里也被打扫的纤尘不染,被褥等物一应俱全。 前天下午,她们三人才偷偷地来收拾过,谢言晚还记得那天她们对未来憧憬是怎样的美好,不想短短一日,巧穗受伤,奶娘更是与她们阴阳两隔! 谢言晚站在桌子前,紧紧地攥着那杨木的椅背,一双眸子充血的赤红。 “咳咳。” 身后响起咳嗽声,谢言晚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床边,关切的问道:“巧穗,你感觉怎么样了?” 巧穗先是一怔,待得将屋内扫了一圈之后,方才彻底清醒过来,一把抱住了谢言晚,哭道:“小姐,我娘,我娘她......” 她话未说完,整个人便不可自抑,呜呜的哭了起来。 谢言晚搂着巧穗,拍着她的背,咬牙道:“巧穗,你放心,奶娘的债,我定会讨回来!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她的胸腔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撕扯着,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然而那一双眸子,却是越发的清明。 凤栖止发烧了。 早上将他扶下马车的时候,谢言晚便觉得他的体温不太正常。家中没药,谢言晚替他换了几条毛巾敷着都无用,权衡再三之后,到底是起身吩咐道:“巧穗,你在家里照顾他,我出门买药。” 说到底,凤栖止高烧不退,还是因为救自己,所以她不能不管。 巧穗拦不住她,担忧的叮嘱:“小姐,您千万小心。” 谢言晚应了,拿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将自己罩住,又取了家里唯一的银钱,便出门去了。 不想刚过了长安街,就看到闹市中贴着几张告示,周围的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这个家奴还真是不知足,尚书府那么好的地方,咱们想挤进去做工都没机会,这人倒好,竟然卷着财物逃跑了!” 另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接口道:“可不是,要么说这人是自找死路呢,那谢尚书是什么人,如今全城戒严,连巡防营都出动了,那个偷东西的家奴可是插翅难飞咯。” 谢言晚站在人群之后,盯着那两张告示,眼眸里的寒意越发深重。 这告示上画着,赫然是她跟巧穗的画像,着巡防营全城搜捕,理由是她二人偷了尚书府的古董字画! 谢言晚攥了攥拳头,悄然退出人群,边朝着药铺走,边盘算着。 为今之计,她需要尽快将巧穗送出城,否则一旦被抓住,巧穗必没有还手之力! “让开,都让开!” 忽听得前方一阵喊叫声,谢言晚下意识抬头,霎时看到目眦俱裂的一幕。 有几个官兵拿着婴儿手臂粗的绳子,正将一个血肉模糊的妇人吊上了城楼。那妇人已经死去多时,胸前还插着一支箭羽,竟是奶娘张氏! 谢言晚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从腰间抽出匕首来,直直的便朝着那群官兵冲过去。 她此时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杀了那些人,夺回奶娘的尸首! 下一刻,谢言晚的手便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 “放开我!” 谢言晚下意识挣扎,可那人的力气却格外大,任凭她怎么样扑打,对方都不松手。 直到将她拖拽进旁边的小巷子之后,谢言晚才得以挣脱,吼道:“你是谁,凭什么拦我?” “想送死?” 男人回过头来,一张脸颠倒众生,一双眸子里却是格外幽深。 “你?你不是发烧了么,怎么出来了?” 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又反应过来,咬牙道:“即便是死,我也要将奶娘的尸首抢回来!” 奶娘为她而死,她不能让奶娘死了都不得安生! 凤栖止冷然的看着她,指着城门口道:“去。刚好本座没见过人被射成刺猬是什么模样,你还可以让我长长见识!” 谢言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才发现,那周围竟然散布了数十名弓箭手,如果她刚刚贸然出现,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好毒辣的局,简单粗暴,她却一定会上钩。 “难不成,我就这样不管奶娘了么?”谢言晚心中恨意加剧,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 谢家之人,欺人太甚! “不甘心,那你就去啊,跟那老太婆陪葬,然后再引出你那个不成器的丫头,刚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凤栖止冰冷的声音像是一盆冰水浇在她的身上,让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是,她现在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但救不了奶娘,还会全军覆没。 “那我现在怎么办?” 她下意识看向凤栖止,便听到后者淡淡道:“回去。” 凤栖止说完,抬腿便走,谢言晚复又看向城门的方向。 奶娘被反绑着挂在城门上,身上的血液早已流干。 她猛地收回目光,攥紧了手指朝着反方向走去。 奶娘,你再等等我,晚儿一定会让您入土为安。谢家的禽兽,我会用她们的血,来祭奠您! 腊月的天泛着灰白色,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子席卷过街道,将人的骨头几欲冻裂。 谢言晚却仿佛感觉不到冷,浑身的血液都汇聚在头顶,而她的眸子,却亮的有些吓人。 回到小院之后,谢言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手心已经被掐出几个月牙型的印记,正渗出鲜血来。 巧穗心急火燎的撕了布条要替她包扎,却被谢言晚一把抓住手,郑重道:“如今城中在通缉我们,巧穗,你收拾收拾,寻个机会我把你送出城去。” 巧穗下意识问道:“小姐,那你呢?” 见谢言晚没有说话,巧穗顿时便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小姐,要走,咱们就一起走。娘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您好好儿活着,您不能辜负她。” 谢言晚将她扶起来,握着巧穗的手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的办法,可到最后,都一一排除掉了。且不说谢府权势滔天,想要杀了他们绝非易事,就算是能杀,她也不会让谢家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萧念,谢琳琅,还有助纣为虐的谢逍遥;她要让那些人从云端跌落尘土,狼狈不堪的死去。只有这样,才能祭奠奶娘的在天之灵! 巧穗被她的神情吓到,摇头道:“小姐,那些人位高权重,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咱们斗不过她们的,您可不能犯傻啊!” 闻言,谢言晚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来,眉眼中皆是嗜血的味道:“斗不过也要斗。既然这世道善恶不分,那我便立一个是非曲直。没有路,我便踩出一条路,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为奶娘报仇!” “啪,啪,啪。” 有稀疏的把掌声响起,谢言晚回头,就见凤栖止意兴阑珊的拍着手,嗤道:“说得好,本座就喜欢看你们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撞个头破血流。” 说到这里,他撑着额头,眼尾上挑:“或者,你可以求求本座,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谢言晚心中一动,却在看到他眼中的戏谑之后,冷笑道:“不劳烦您操心,我这里庙小,还请您自便。” 先前她出去的时候,凤栖止还高烧不退,可是方才回来时凤栖止拽着她,谢言晚才发现那人的体温分明十分正常。 这人浑身都透着一股诡异,是祸非福,她不得不防。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凤栖止下了这个结论后,忽的伸手将窗户大敞。 雪粒子随着冷风灌了进来,霎时便叫屋里的人打了个寒颤。 一只通体屋内的鸟随之飞进,尜尜的叫声格外尖锐刺耳。 谢言晚神情一冷,下意识便想去捉那只不速之客,不想那鸟却被凤栖止先抓在了手中。 凤栖止自那鸟腿上解下一只锦囊,一面回眸睨了一眼谢言晚,嗤道:“啧,没家教的丫头,别人的东西也是随意乱动的?” 第六章被尘封的往事 那鸟窝在凤栖止的怀中,黑豆一般的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像是在打量屋内之人一般。 巧穗好奇的瞧着那鸟,讶然道:“咦,我往常只知道鸽子能传信,不想乌鸦也可以当信使呀?” 她话音未落,就见那只“乌鸦”羽毛炸开,豆眼瞪着巧穗,鸟嘴尜尜 的叫了起来。 巧穗越发觉得有趣儿,回眸笑道:“小姐,您看,这乌鸦还能听懂人话呢。” 她这话一出,那“乌鸦”的毛越发的炸的蓬松了起来。 谢言晚抿嘴一笑,打量了一眼那只鸟,体型与苍鹰差不多,头上生着一个羽冠,散开时像极了凤冠,那通身的羽毛乌黑发亮,眸子更是寒芒点点,显然不是寻常鸟类。至少,不会是一只乌鸦。 “这般盯着本座的鸟儿,难不成,你看上它了?” 猛听得凤栖止说话,谢言晚顿时回过神来,脸色没来由一红,道:“谁盯你的鸟了!”再说了,你一个太监,有么?! 这话她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腹诽。 凤栖止倒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只手摩挲着手里的锦囊,唇角微勾,眼眸里却流出点点寒芒来:“丫头,同本座互惠互利如何?” 他笑的时候,仿佛万千星光皆入眼眸,叫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沉沦。 谢言晚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着急。” 凤栖止起身,将那锦囊扔到炭盆里,望着那瞬间腾升起的火苗,淡淡道:“你若有本事回到谢家,本座再告诉你。” 谢言晚莫名的想要相信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成交。”眼下她孤掌难鸣,而凤栖止,会是她报仇的最好帮手。 至于他想要什么,谢言晚大抵能猜出来几分。 毕竟,巡防营负责京城的安危,每夜都有固定人手巡逻。可是昨夜里京城追杀凤栖止的人闹得那样大,巡防营却丝毫没有动作,若说没有人指使,谢言晚打死都不相信。 而巡防营的直属上司,正是她的好父亲,兵部尚书谢逍遥! 凤栖止挑眉一笑,道:“啧,你这般乖巧,那本座就先帮你收点利息好了。” 美人儿一颦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 谢言晚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暗道这男人的妖孽,便见他已然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狼毫奋笔疾书。 她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利息怎么个收法?” 凤栖止却只露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将写好的纸条系在黑鸟的腿上,轻喝一声:“玄墨,去。” ...... 三日后。 狂风呼啸席卷天地,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落到人间,入目之处都被裹上了一片银白。 这场雪从白日里下到后半夜,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狂风呼啸着将树枝吹得东倒西歪,地面上更是风沙四起,仿佛在昭示着这个夜晚的不平凡。 有更夫的声音由远至近:“夜半,子时——” 茜纱窗上,忽然便出现了一抹人影。 下一刻,那抹人影仿佛活了一般,竟直直的透过窗户,进了房间之内。 “啊,鬼,鬼啊——” 萧念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尖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反倒是那个人影快速的靠近了萧念。 一袭大红衣裙,映衬得那张脸惨白如纸,七窍流血,双眸凄厉。她死死的抓住了萧念,凄厉的问道:“萧念!你忘了我当年的誓言了么?你谋害我的女儿,薛素锦化作厉鬼也要杀了你!” “不,咳咳,救,救命!” 那掐着她脖子的手凉的仿佛千年寒冰,而那一双淌着血泪的眸子,更让萧念吓得几欲昏厥。 “素锦,你听我解释,我,我没有。” 那张脸离得越来越近,萧念甚至可以通过她的瞳仁,看到自己惊惶的模样。 “薛素锦”将鲜红尖利的指甲掐在萧念的脸上,阴森森道:“你害我的女儿,我就把你拖入地狱!萧念,拿你的命来!” 室内的灯笼尽数熄灭,唯有香龛里的一笼熏香仍旧散着幽幽的香气。 萧念状若癫狂的在屋里不住的躲藏着,嘴里还在尖声道:“我没有,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薛素锦”站在阴影处,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只是那眼眸里却是寒意森然。 外间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她迅速闪身,藏了起来。 灯笼火把将房间内再次照亮,有婆子上前拉住萧念,焦急的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如此叫了数次,萧念才清醒了过来,一把抱住那婆子哭道:“李嬷嬷,有鬼,是薛素锦,她回来,回来杀我了!” 李嬷嬷闻言,连忙抱着萧念安抚道:“主子,您别怕,只是做噩梦了而已。”说着,她又神情冷厉的看向屋内的丫鬟小厮,沉声道:“你们都退下,管好自己的耳朵!” 直到缓了半日,萧念才抬起头来,喘息道:“我真的是做梦么?” 李嬷嬷坚定道:“主子别怕,您是被梦靥着了。” 熟料她话音未落,就见萧念神情惊恐的指着铜镜内的人,尖利的叫道:“啊,鬼——” 只见铜镜里的人,脖颈之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远远望去,就像是头颅被人切割成两半一样。而她的头发,更是被割断了一大截,配上她此刻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疯婆子。 “不,不是做梦,是真的有鬼!” 萧念再忍不住,快步冲过去,一把将那铜镜挥倒在地上,而后又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主子,主子,您冷静些!”李嬷嬷被她这模样吓到,却只能强撑着安抚她的脾气:“主子,您别怕,老奴陪着您呢。” 萧念折腾了半日,方才倦极而眠,李嬷嬷心疼的将她扶上床,见自己的手被她抓着,索性将肥胖的身子蹲在地上,守护着萧念。 房内的二人,浑然不知那香龛里,正悄然无息的被弹进去一粒药丸。 萧念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的她仿佛被一股香味儿牵引着,竟再次回到了当年。 那时的她还不是谢逍遥的正妻。彼时谢逍遥早有妻子,娶得乃是京城薛家的嫡女薛素锦。薛素锦生产那日,房间里除了稳婆之外,还有一个自己。 “郡主,谢夫人生了一个千金。” 稳婆的话刚说完,就挨了一个耳光,旋即便是萧念狰狞的叫道:“她算什么谢夫人?一个布政使的女儿也配和本郡主抢男人么?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扔进水桶里溺死!” 说完这话,她从李嬷嬷的手中接过金块,阴冷的走到床前,一把将那沉甸甸的金子塞进了薛素锦的体内。 “啊——” 耳边女人声声惨叫,听在萧念的耳朵里,却恍若天籁。她狞笑着捏住薛素锦的脖子,一字一顿道:“薛素锦,带着你生的孽种下地狱去吧,谢家正妻的位置,只能我来做!” 直到薛素锦不再挣扎,萧念才满意的松开手,却听到丫鬟回道:“郡主,这,这个小丫头还没被淹死呢!” 萧念望去,果然见那婴孩在水中,一双眸子还炯炯的望着自己,看的她心中一阵发毛。 “把这个贱种捞出来,让我来!” 不想她话音未落,竟然看到床上已然“死去”的薛素锦再次坐直了身子,一把便掐住了萧念的脖子! “萧念!你若敢谋害我儿,我薛素锦化作厉鬼也要找你复仇!” 话音落下,薛素锦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 “啊,走开,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啊!救命,嬷嬷救我!” 萧念一身冷汗的从床上直挺挺的坐起身子,待得看清楚周遭的事务之后,顿时瑟瑟发抖道:“嬷嬷!” 梦里的一切太过清晰,可是萧念十分清楚,这根本不是梦,而是当年真实发生过的。若非她心中担心薛素锦的鬼魂来找自己复仇,也不会留下谢言晚的命了!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薛素锦早就该投胎了,谁曾想,她的鬼魂竟然还在,还要杀了自己! 眼见得萧念哭的神情崩溃,闻讯赶来的丫鬟顿时小心翼翼道:“李嬷嬷,要不然咱们给夫人请个道士来吧?” “滚出去,你还嫌不够乱么!”李嬷嬷正安抚萧念,心中有些焦躁,此时听到丫鬟的话,顿时便吼了出声。 不想萧念听到这话,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尖声问道:“道士?道士能捉鬼么!” “能的。”小丫鬟紧张道:“夫人,我听说道士驱鬼比和尚还厉害呢,若是请个得道高人,定然能让那鬼魂再不能作恶!” “那还愣着做什么?全城寻道士,我一定要让那个贱人魂飞魄散!” 这话,萧念说的咬牙切齿。 ...... “我说,你这药丸还挺管用的嘛。” 尚书府门外不远处的小吃摊上,坐着一男一女。纵然戴着大大的兜帽,也遮掩不住二人的风姿。 听得谢言晚夸赞的声音,凤栖止勾唇一笑,喝了一口豆腐脑,方才嗤道:“本座的曼陀罗花可是世上难寻,一向是千金不换的。今日你一次用了本座两颗,要怎么回报我?” 第七章看戏 闻言,谢言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磨牙道:“多少钱您尽管开价,反正我没钱。”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昨晚上她为了演好这场戏,已经被凤栖止敲诈勒索的写了上千两银子的借条了,如今他又开始加价,谢言晚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这幅气鼓鼓的模样格外可爱,凤栖止睨了一眼,唇角微勾,淡淡道:“无妨,钱债肉偿,本座也不介意。” 听得这话,谢言晚下意识回道:“您,有么?”一个太监,还想让她肉偿?用哪? 下一刻,谢言晚的头上便挨了一筷子,只听得凤栖止鄙夷的声音响起:“龌龊,本座只是缺个洗脚丫头。” 谢言晚愤愤的揉了揉脑门,眼前这厮是个老妖孽,她打不过,还说不过!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嗤了一声,将手中的勺子扔在碗里,当先起身道:“走吧。” ...... 尚书府。 “这位道长,您若是能将那贱人的鬼魂除去,要什么我给您什么!” 萧念这两日快被折腾疯了,夜夜她都被薛素锦的鬼魂纠缠着,且不管她房间内有多少人,只要一沾枕头,就会梦到薛素锦前来索命,吓得她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如今见到这位号称是云游四海恰好到了京城的得道高人,她顿时便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闻言,那道士将手中拂尘一甩,摸着胡须道:“夫人莫要着急,贫道尽力而为。且待我掐算一番。” 他话音落下,便开始在这院子内闭眼行去。只是那步伐的方向却赫然是朝着薛素锦曾住过的院子里去的。 “就是这里了!” 道士猛地顿住脚步,目光如炬的指着虚空中的方向,沉声道:“夫人,这里可曾死过一个妇人?” 萧念猛地打了个寒颤,他所指的地方,正是薛素锦产子身亡之处!她肃然起敬,双手合十的拜道:“道长,正是这里,全靠您了!” 这几日她不是没有请过道士,可是没有人能够看出端倪来,甚至就连国师还前来看了一圈,到最后只留下一句:“微臣实在无能为力。”便吓跑了。 如今看到这个道士的模样,她顿时便多了几分定心丸。 道士微微点头,回眸道:“徒儿,替为师摆出法器。” “是,师傅。” 他身边的小徒弟年纪不大,唇红齿白,可脸上却格外蜡黄,还有点点的雀斑,生生的让那模样降低了几分姿色。 只是在无人处,那小徒儿却是愤愤的瞪了一眼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凤栖止这厮绝对是报复!把自己捯饬的那般顺眼,却将她扮的这般丑陋! 谢言晚心中吐槽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利落的将法器一一摆好哦,又点上熏香烛火,恭敬道:“师傅,徒儿摆好了。” 凤栖止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谢言晚,而后正襟危坐,在这香火袅袅的院内念念有词。 不多时,只见那原本细微的小火苗突然窜天而起,在空中燃烧了起来!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猛地挑起,将手中的拂尘挥出,喝了一声:“去!” 而后,便见那束火苗竟然在空中划出了一个隐约的人形,而桌案上摆放整齐的黄纸上,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淌出一大片的血迹! 只见那血迹迅速的蔓延开来,最终竟然形成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萧念离得最近,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尖声道:“鬼,鬼啊!道长救我!” 凤栖止的动作忽然癫狂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含糊不清,却也听出是在同“人”对话。 然而他似乎是没有谈妥,踉跄的退了几步,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火苗嗖的一声熄灭,仿佛从未燃烧起来过,而凤栖止更是脸色苍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呼。” “道长,怎么样了?” 萧念猛地上前几步,仓皇的抓住了凤栖止的手,力道之大竟在他的手上掐出痕迹来。 她却恍若不觉,只是颤声问道:“那贱人可是魂飞魄散了?” 凤栖止眼眸微眯,在她的手上扫了一圈,强忍着将她的手剁下来的冲动,后退几步道:“夫人,这鬼魂着实厉害的很,贫道有些无能为力。” “道长,求求您了,救救我吧!” 萧念吓得浑身一软,她没有想到薛素锦的鬼魂竟然如此厉害,难不成自己真的要丧命在一个鬼的手中么? 她乃长公主之女,先皇亲封的安平郡主,身份尊贵。莫说是一个活人,当年的薛家满门都被她整的再不敢踏足京城,可偏偏对这个鬼魂无可奈何! 她不甘心! “道长,只要您能救我,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您!” 见萧念又跪又拜,谢言晚眼眸里勾起一抹冷意,脸上却一派真挚的抬起头来,诚恳道:“师傅,您就救救她吧,这位谢夫人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哎,罢了,谢夫人,贫道就再帮一帮你吧。” 凤栖止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又取出一道符咒来,道:“贫道同那厉鬼商议一番,看看能否跟她谈条件。”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凤栖止却再不说话,只将那符咒点燃,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符咒飘在半空中,分明是一张小小的纸,却燃烧了许久都未曾变成粉末。 见这位得道的高人都东倒西歪的模样,萧念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手更是紧紧地抓住李嬷嬷,生怕那厉鬼会突然扑到自己身上。 “谢夫人。” 凤栖止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看向萧念道:“若早知事情经过,贫道定然不会来!这厉鬼已然说了前因后果,此事乃是因果报应,你当初既然应承了她,却为何要毁了誓言?厉鬼已被惹怒,如今回来报仇了!” “什么?” 萧念愣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当初薛素锦死之前七窍流血的指着自己说的话。 她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问道:“道长,我知错了,可有破解之法?” “如她所愿,冤魂自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说到这里,凤栖止又掏出一张明黄的符咒来,递到安平的手中,叹道:“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天数难改。这道符咒可保你暂时无忧,若想彻底解决,还要看夫人你的造化了。” 萧念紧紧地捏着符咒,脸上一派惨然,吩咐道:“来人,好生送道长离开。” 直到凤栖止二人离开之后,萧念才望着薛素锦死去的院子,问道:“李嬷嬷,难不成我真要将那小贱人接回来么?” 想要化解此事,就得好生将谢言晚接回来供着。 可是她不甘心! 李嬷嬷站在她身后,脸色也有些难看,当年之事,她也是帮凶,如今年纪大了,她越发相信鬼神之说,这会儿心中也直打鼓。 如今听到萧念询问,她略想了一想,低声道:“主子,此事并非小事,您还是跟老爷商议一番吧,说不定他有更好的法子。” “嗯,也好。” 萧念惊惧且愤恨的看了一眼那院子,转身便朝着谢逍遥的院落走去,浑然不知那被她送走的两位道士,又悄悄地返回了谢府。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书房的房顶上,鬼鬼祟祟的蹲着两个人。谢言晚有些无语的看着一脸兴致盎然的凤栖止问道。 方才他们原本是预备回去的,可是凤栖止不知听到了什么,又拉着她回了谢府,还搂着她的腰直接将自己带上了房顶。 一想到那人的手掌触碰到她腰间的时候,谢言晚就有些脸红。分明是冬日的时节,可他的手却格外炙热,像是炭火一般,烧的她的心都有些烫。 “嘘,看戏。” 凤栖止却没有留意到她的神情,只是将一片黛瓦揭了起来,指着里面道:“好戏来了。” 谢言晚顺着看下去,顿时便脸红心跳。 青天白日的,谢逍遥正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歌姬啃得欢实呢。 “啧,想不到你居然喜欢偷看人行房,真不要脸。” 谢言晚转过头去,只是下面的声音却是源源不断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美人儿吟哦娇喘,格外动人,只是那谢逍遥的声音却不敢让人恭维。 下一刻,这旖旎便被人打断,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回禀道:“老爷,夫人来了。” 闻言,谢逍遥身体一抖,好一会儿才从歌姬的身上爬起来,带着几分怒意道:“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大刺刺的将衣服披在身上,道:“让她进来吧。” “老爷。” 房内的旖旎气味浓厚,那歌姬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去,一眼便可知道房内发生了何事。 萧念忍着心中的气,含笑问道:“老爷,这就是您所谓的公事么?” 谢逍遥混不在意的起身,带着几分不满道:“夫人这时候过来,有何要事?” “没事儿,我就不能来了么?” 萧念心中怒火更甚,却不能对着谢逍遥发作,只是冷声看向那歌姬道:“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 那歌姬有些瑟瑟发抖,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连忙磕头行礼的退了出去。 待得房内人退了个干净,她才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有些不甘道:“老爷,难不成真要将那贱人接回来么?” 第八章你做什么坏事儿了? 谢逍遥刚端了一杯茶,听得她这话,猛地便将那茶盏摔在了地上,怒道:“人是你杀的,巡防营赶尽杀绝的命令也是你传的,你如今才知道来问我?” 萧念一愣,失声道:“谢逍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了,谢逍遥还是第一次吼她,且还是因为谢言晚母女! “什么意思?她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如今闹成这样了,你害怕了知道来询问我了,当初赶尽杀绝的时候怎的不见你来问我?”说到这里,谢逍遥哼了一声,又道:“你当初做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想着你是家中主母,应该给你这个体面。却不想,你身为主母,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我没有容人之量?谢逍遥,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这些年你大大小小的歌舞姬妾纳了多少,我何曾提过半点意见?况且当初那薛素锦的死,你敢说与你一点关系没有么,如今你却来质问我,谢逍遥,你好不要脸!” 萧念气得浑身发抖,这几日她过得极为不顺,此刻又被谢逍遥平白无故的吼了一顿,更是觉得火上浇油。 闻言,谢逍遥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烦躁的摆手道:“我懒得跟你计较!但是有一点我要说在前头,以后不论你做什么,都不准打着巡防营的名号!” “哼,你若是想护着那小贱人,直说便是了!”萧念咬牙说了这句,到底又加了一句:“谢逍遥,你可别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发迹的!” 说完这话,她再不看谢逍遥的脸色,转身便走了出去。身后不出意外的,传来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房顶上的谢言晚看的意犹未尽,无意中抬头,就见凤栖止尽在掌握的表情,顿时笑睨着他,问了一句:“你做什么坏事儿了?” 凤栖止却并未理会她,只是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三两个纵步从落到地面。 直到出了尚书府之后,他才看了眼谢言晚满是好奇的脸,挑眉笑道:“唔,本座并未做什么,不过敲了他一笔银子罢了,怎的,你心疼了?” “我有什么好心疼的?”谢言晚嗤了一声,又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顿时愤愤道:“我说千岁爷,您看着也不像缺钱的人,怎的四处敲诈呢?况且——你敲诈谢逍遥那老匹夫便罢了,何苦来剥削我这小贫民?” 这凤栖止是什么人,能让这富有四海的千岁爷说出一笔银子的话来,定然不在少数。可这厮敲诈谢逍遥就算了,居然连她这个小蚊子腿儿都不放过! 谢言晚猜的一点没错,凤栖止敲的那笔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 当日萧念派出去追杀谢言晚的人对凤栖止出口无状,凤栖止特意留了一个人的性命,就是为了给谢逍遥传信。 且这两日,他又让玄墨传信回宫,着人将谢逍遥的紧急奏折压下不批,直到谢逍遥派人送去了一万两黄金,方才命人将奏折走了官方程序。 然而真正让谢逍遥发那么大火气的原因,却是凤栖止特地给他写了一封信,里面把谢逍遥骂的跟孙子似的,里面矛头直指萧念。 所以今日萧念来书房的时候,谢逍遥才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凤栖止寥寥数语,谢言晚顿时眉开眼笑道:“千岁爷果然好手段。”估摸着,萧念这辈子都没有让谢逍遥骂的这么惨过。 她话音刚落,就见尚书府驶出一辆马车来,金碧辉煌,装饰不凡。 而那马车所去的方向,赫然是大长公主府。 见状,谢言晚冷笑一声,整了整衣襟道:“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能逼得萧念回娘家诉苦,想来离接她回家也不远了。毕竟,这位传说中的大长公主,大抵是年轻时候做的孽忒多,所以这老了之后,格外的信奉鬼神。 见谢言晚朝着小院走去,凤栖止眼眸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情,将广袖飘飘的道袍一甩,也随之走了过去。 谢言晚猜的不错,萧念的确是去了长公主府,且还是去诉苦的。 “母亲,这口气儿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主位上坐着一个妇人,头发银白,一双眸子格外凌厉,不怒自威。她通身首饰不多,可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不必说话,通身就带出一股天然的贵气来。 正是萧念的生母、皇帝的亲姑母,大长公主上官颖。 见萧念这般模样,上官颖将手中的佛珠放下,抬了抬眼皮道:“多大的事情,就值得你这般动气?况且,这女婿当初不是你要的么,如今为他生气,只能说明你有眼无珠!” “母亲,连您也这样说我!”萧念咬着嘴唇,复又赌气道:“那我被人欺辱死算了,反正连您也不管我了。” “本宫说不得你?”上官颖睨了她一眼,挥退房内的下人,这才道:“你当年若是留心些,请道士做法,将她的魂魄打的灰飞烟灭,怎会有今日之祸?” 她说起这个,萧念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咬牙切齿道:“如今已然这般,我也很后悔,当年我就应该让那贱人魂飞魄散的!” “行了。” 上官颖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恨铁不成钢道:“安平,你如今也近四十了,怎么说话还是不过脑子?” “母亲,我——” 萧念想说什么,可看到上官颖不虞的神情之后,到底是蹙眉道:“如今夫君为此大动肝火,那贱人又阴魂不散,难不成我真要将那小贱人接回家来么?” “有何不可?” 上官颖捏着额头,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只要不弄死了,怎么揉圆搓扁还不都由着你么?等过些时日,五台山的了尘大师回来,本宫让他去你府上相看一番。待得找到铲除那厉鬼的法子,这谢言晚还不是任由你处置么。” 她这话一出,萧念顿时大喜道:“多谢母亲。” “还有你,虽说那谢逍遥当年是因着本宫的推荐才出人头地,可他现在到底是尚书之首,门生遍布,今日不同往日,你若再如同当年那般,必有你苦头吃的。” 这话虽然难听,萧念也知是实情。今时的确不同往日了,当年的谢逍遥只是一个四品的京官,可是大长公主却是力捧新帝登基的功臣。这些年过去,谢逍遥已然位高权重,然而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早夭,驸马萧浩然又是个醉心山水的,导致这长公主府竟日渐衰落下去。 念及此,萧念一时有些惶恐,面上却仍旧宽抚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的,日后定然谨言慎行。” ...... 大长公主府内的对话,谢言晚并不知道,只是看到大街上的告示都撤下去之后,她便知道,自己要回谢家了。 “巧穗,这是咱们所有的银钱,我全部给你留下来。你且安心的在这里住一段时日,等安葬了奶娘之后,我便安排你出城。” 听得谢言晚的话,巧穗顿时摇头道:“小姐去哪里,巧穗便跟着你同去!”谢家就是虎穴狼窝,她绝对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前去冒险。 熟料她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便厉声道:“你回去做什么?奶娘的尸首如今还在谢府呢,难不成你要让她死不瞑目么!” 她从未这般言辞激烈的对巧穗说过话,巧穗被她这样子唬到,猛地跪下来道:“小姐,娘的心愿就是您平安,若巧穗在,至少能用自己的命护着您。” 谢言晚自然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让她同去。这次回去,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让整个谢家覆亡。奶娘已经为她而死,她不能再搭进去巧穗,不然太对不起奶娘了。 “我至少会拳脚功夫,可是你呢,你会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保护我,其实只会拖累我。”谢言晚冷声道:“就这样决定了,你若还认我这个小姐,就听我吩咐便是。” 巧穗哭了半日,劝不动谢言晚,只得磕头道:“是,小姐。巧穗等着您回来。” 直到将巧穗安排好之后,谢言晚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身后有男人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分戏谑:“想不到,你这丫鬟还挺忠心的。” 闻言,谢言晚回眸笑道:“惭愧,比不得千岁爷您的部下忠心耿耿。” 她这话一出,果然见凤栖止的神情黑了几分。 这两日她从凤栖止的行为中,也约莫知道了几分缘由。他回宫之后,似乎就会有大麻烦,而那个麻烦,他还没有解决,所以才一直在外面隐藏着。 只是这些事情凤栖止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问。 凤栖止被她噎了一噎,将长袍一甩,鄙夷道:“你这丫头,迟早死在嘴上。” 谢言晚弯唇一笑,眉眼弯弯道:“借您吉言。” 这几日同他相处,谢言晚也摸出他的几分脾性来。表面上看起来穷凶极恶,其实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这人就是一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当然,谢言晚也不敢触碰他的底线。毕竟,化身暗夜杀神的凤栖止,想想还是让人头皮发麻的。 第九章正大光明回谢家 天越发的冷了。 将凤栖止气的消失之后,谢言晚便找了一个客栈落脚,且还故意留下了一些线索,等得就是让谢家人找到她。 这是一个小客栈,内中陈设简陋,出入的人员又杂乱,可正是如此,她才不会露馅。 “叩叩叩。” 门响三声,旋即有男人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有人来找。” 谢言晚将门打开,店小二顿时赔笑道:“姑娘,打扰您了。” 谢言晚微微点头,便看到门外一同站着的,赫然是萧念身边的掌事李嬷嬷。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请您回府。” 李嬷嬷一脸的恭敬,仿佛那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见她这般模样,谢言晚弯唇一笑,不就是做戏么,天长日久,等着瞧便是了。 客栈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金珠皎纱,装饰的格外豪华,冬日的寒意浸不透马车,内中燃着小小的火炉,铺着厚厚的软垫,人坐上去格外的暖和。 谢言晚揣着李嬷嬷递过来的手炉,漠然的看了一眼窗外。 这一去谢家前途未卜,可她不惧。一个死都不怕的人,还怕活着么?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在垂花门处停下。早有萧念身边的大丫鬟琉璃等在那里,见到谢言晚从马车上下来,顿时上前行礼笑道:“大小姐回来了,夫人说了,您奔波辛苦,先回房歇着吧,等到明日再去请安也不迟。” 这话说的,若是那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她只是出了一趟院门呢。 谢言晚嗤了一声萧念的粉饰太平,面上却是分毫未显,道了一声谢,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方推开门,就见屋内的两个丫鬟齐齐行礼:“奴婢妙书、妙画,给大小姐请安。” 谢言晚看了一眼这二人,心知这是萧念派来监视自己的,因略一点头,便进了内室。 这小院还是她原来的住处,内中陈设一如往常,并未动过。看来萧念是被那夜的鬼魂吓怕了,可若说她是就此偃旗息鼓,要跟自己和平共处,那谢言晚打死都不相信。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方过了申时,就已然彻底的暗了下来。尚书府的灯笼次第亮起,为这夜色里增添了几分光明。 谢言晚站在书房外,望了一眼窗户上的剪影,这才提着裙摆,走了上去。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守着书房的是谢逍遥身边的得力管事,名叫谢霖。 谢言晚微微一笑,叫了一声:“霖叔。”又举着手中的托盘解释道:“父亲处理公事辛苦,我特地做了些茶点,只是我粗苯,不知父亲喜不喜欢。” 闻言,谢霖诧异的看了一眼谢言晚,笑道:“大小姐一片心意,老爷必然喜欢,只是他正在里面处理公事——”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谢言晚已然懂了。 她将手中的托盘交到谢霖手中,浅笑道:“霖叔,您误会了,我没打算进去。只是要麻烦霖叔了,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她又有些怯弱道:“您能否别说是我做的,因为我一向愚钝,怕说了父亲便不愿吃了。” 谢霖接过来托盘的时候,恰看到谢言晚手上被烫出的红痕,他一时有些心疼,安慰道:“大小姐别多想,老爷对您和其他少爷小姐是一样的。天气冷,您回去时候当心些。” 谢言晚心中冷意,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多谢霖叔。” 直到谢言晚走了之后,谢霖才叹了口气,将托盘端了进去。这大小姐是个好的,可惜生母的身份到底比不得安平郡主,也是个可怜孩子。 “啧,本座倒是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一手。” 才回了清寒院,就见房内大刺刺的坐了一个男人,而桌子上那盘点心,已然被他啃了个七七八八。 谢言晚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却见自己那两个丫鬟正趴在地上睡得香甜。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门窗一一关严,这才回眸道:“千岁爷大驾光临,可有要事?” 这厮白日里不才被她气跑么,怎么又来了! “真是个无情的小丫头呐。” 凤栖止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块点心丢入口中,又喝了半盏茶,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盏道:“怎么,本座才帮你回了谢家,你就预备不认账了?” “岂敢岂敢。”谢言晚凤眼微眯,唇角却是挑起一个讨好的笑意道:“不知您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小的?” “唔,借宿。” 凤栖止说的理所当然,谢言晚却猛地瞪大了双眸,问道:“借宿?” 她没听错吧。 眼见得凤栖止用一脸“你有意见?”的表情看着自己,谢言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到底是重重的点头:“成。” 而她答应的后果,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凤栖止霸占了自己的床,而谢言晚,只能去睡软榻。 烛火被吹熄,房间内彻底归结为黑暗,唯有窗外的一点惨淡的月光,将房间内的轮廓照的隐约可见。 谢言晚躺在软榻上,手中揣着汤婆子,望着凤栖止的方向默默地诅咒着。 下一刻,便听得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看上本座了?” 谢言晚神情一滞,咬牙笑道:“千岁爷,有没有告诉过您,自恋是一种病?” “无妨,心悦本座的人太多,本座不介意多你一个。反正你生的这样丑陋,本座也是看不上的。” 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再次叹息。这厮是听不懂人话么?! 她刚磨了一会儿牙,就听到凤栖止继续道:“你这房子风水不好,招耗子。” 你才是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 谢言晚打定主意,决定不再搭理凤栖止,否则她迟早得被这厮气死!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凤栖止已然不见了。只是他昨夜的话还言犹在耳,让谢言晚瞬间清醒了起来。 按着凤栖止所言,今日她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到了听风楼的时候,萧念正在吃早膳,旁边陪着说说笑笑的,正是谢琳琅。 谢言晚神情微缩,那夜谢琳琅射杀奶娘一幕犹在眼前,让她的眸子里霎时点燃一簇恨意。 下一刻,那恨意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笑意:“晚儿来给母亲请安。” “你来了。”见到谢言晚的时候,萧念的神情并不好看,只是脸上还得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询问道:“可曾用过早膳了?” “回母亲,已经吃过了。” 谢言晚敛眉顺眼,可萧念的心中总扎着一根刺。那晚这小贱人的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疤痕还没消呢! “嗯,你既然回来了,之前的事情母亲念你年纪小,便既往不咎了。以后切莫再糊涂了,明白么?” 萧念话中带刺,谢言晚统统接受,脸上依旧恭谨道:“晚儿记住了。”她自然不会再糊涂,毕竟,这一笔笔的账目,是得认真清算一番呢。 不知为何,见到她这般逆来顺受,萧念的心中更加不安了。 而这种不安,让她连早膳都没有胃口吃下去了。 吃不下饭的,并不止她一个。 见到谢言晚离开,谢琳琅终于忍不住,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丢,道:“我不吃了,看到这小贱人就没有胃口!母亲,您就真的能看着她在眼前晃悠么?” 那日她分明将谢言晚溺死了的,谁曾想这贱人竟然这般命大,居然还完好无损的重新回来膈应她了! 闻言,萧念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挥退了下人道:“不着急,了尘大师还要月余才能回京,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就再多留她几日又何妨?”说起来也就是邪门的很,自从她昨日将谢言晚接回来之后,夜里她竟再没梦见薛素锦,而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的惊吓她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相比之下,一个毫无威胁的小丫头在她眼前晃悠一些时日,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只是她受得了,可谢琳琅却是忍不了的。 辞别了萧念之后,谢琳琅便快步追上了谢言晚,一把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 谢言晚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冷笑,而后回眸道:“二妹妹喊我?” “呸!谢言晚,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姐姐?本县主告诉你,既然回来了,你就给我老实一点,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勾引太子哥哥,我不介意再送你去一趟黄泉!” “呵。” 谢言晚勾唇一笑,贴近了谢琳琅,妩媚的笑道:“原来你这般喜欢太子啊?放心,我定会好好儿的勾引他,你爱一样,我便抢一样。” “贱人!” 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晃眼,谢琳琅被气得火冒三丈,登时便抬起手来,就朝着谢言晚的脸上打去。 而后,便听得有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谢琳琅疼的瞬间汗如雨下。 谢言晚攥着她的胳膊,冷声道:“想打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这话,谢言晚松开她的胳膊,拿出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眼眸里的轻蔑,仿佛是在看一个格外肮脏的东西。 谢琳琅疼的牙齿打颤,再看谢言晚的神情,越发的火冒三丈,她一把从腰间抽出软鞭来,登时便朝着谢言晚的脸上抽了过去,嘴里还骂道:“贱人,你敢伤我,我要了你的命!” 第十章太子相救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则是不远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谢言晚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等得就是此刻。 鞭子带出的凌厉力道朝着谢言晚袭来,她却不闪不避,等待着那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做戏嘛,没有全套怎么演下去?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 下一刻,谢言晚便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而后便有男子冷冷的声音响起:“谢家的县主好大的威风,对家中的长姐也是这般要打要杀的么!” 男人身上带着富贵的龙涎香气,即便隔着厚厚的棉服,也遮掩不住。而那其中,更带了几分铁锈的腥气。 那是血的味道。 这个男人,生生的替谢言晚扛下了这一鞭子! 谢言晚猛地睁开眼,待得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顿时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脱离了男人的怀抱,恭谨的敛裙行礼道:“臣女给太子请安。” 来人一袭衮了金边的墨色长袍,外罩同色的大麾,一双眸子沉寂如水,兼之有怒色浮动。 他生的格外好,俊眼修眉,面如冠玉,纵使眼眸带怒,却并不妨碍这分好颜色。 赫然是太子上官翰烨。 女子低眉敛眼,模样格外的乖顺,只是那颤抖的双肩,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她在害怕。 一想到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上官翰烨的怒意顿时增加了几分,看向谢琳琅的眸子越发不善了起来。 谢琳琅再跋扈,也明白自己此刻犯了大错,登时将手中的鞭子一扔,带着几分惊惶愤道:“太子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到这里,她又指着谢言晚道:“贱人,你竟然敢让太子哥哥为你挡鞭子,还真是将我说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么!” “住口!你还嫌闹得不大么!” 中气十足的吼声响起,谢琳琅浑身一瑟缩,眼眸内的恼怒越发浓烈。都是因为谢言晚这个贱人,竟然连父亲也吼她! 谢逍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谢琳琅,又冲着下人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府医啊!” 上官翰烨冷眼看着这一幕,眼前怯懦温柔的女子,和嚣张跋扈的谢琳琅,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冷冰冰的勾起唇角,淡淡道:“往日里只知谢家嫡长女在家中不受宠,今日一见,竟连个下人都不如。谢尚书,谢家的家风可真让本宫开眼啊。” 他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可是那眸子却是寒凉如水,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展露无疑。 谢逍遥暗骂一声谢琳琅蠢货,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恭声道:“太子恕罪,老臣定当严惩此事!来人,将二小姐带回房中,没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殿下,天寒地冻,还请去房中,让府医为您诊治一番吧。” 方才谢琳琅那一鞭子下足了力气,这血腥味儿浓烈的谢逍遥想忽略都忽略不得。 上官翰烨却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无意中抬眸,看到谢言晚的脸色之后,顿时放柔了声音道:“谢小姐,你没事儿吧?” 谢言晚在众人看向自己的时候,越发瑟缩了一下,诺诺道:“无,无妨,多谢太子。都是臣女不好,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即便是请罪,也无需你来。”上官翰烨虽然是在对谢言晚说话,可是那眼神却在看着谢琳琅。 见状,谢琳琅心中的火气燃烧的更旺了几分,恨不能当场划了谢言晚的脸。 “这是怎么了?” 见到萧念出现,谢琳琅顿时像找到了救星一般,跺着脚走过去,委屈道:“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 萧念目光凌厉的看了眼谢言晚,又收回目光道:“太子也来了啊。” “见过姑母。” 上官翰烨略微点了点头,便算是请安。只是那神情里却带了几分冷漠。他是当今皇后所出,皇后母族跟萧家一向在政见上不和,连带着上官翰烨也跟这个表了一辈儿的姑姑没什么敬意。 萧念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她直接便将目光转向了正事儿。 “晚儿,你是长姐,你且说说,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吵嘴了么?”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这次的事件定性为了小孩子拌嘴。 谢言晚唇角微勾,想要粉饰太平啊,那怎么成呢? “母亲息怒,晚儿不知何处惹到妹妹,竟让她大动肝火。我为长姐,让着妹妹是应该的,只是不想却连累了太子。” 面前女子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让谢琳琅的火气积累到了临界点,她咬牙的指着谢言晚道:“你要不要脸?方才分明是先拧断我左臂在先,我这才还手的。母亲若不信,大可让府医来看看,女儿的左臂这会儿还疼的要死呢!” 她脸上的苍白和汗珠不似作伪,萧念心中一紧,眼神也不善了起来。 就连谢逍遥也是一怔,看向谢言晚冷声问道:“你妹妹说的可是事实?你小小年纪,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谢言晚垂眸冷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仓皇道:“父亲明鉴,女儿没有。”说到这里,她又垂泪道:“女儿虽然身份低微,可到底是谢家的人,怎能做出骨肉相残之事?那与禽兽岂不是等同一般么!” 这话一出,谢琳琅顿时觉得她指桑骂槐,毕竟,她可是真的做出过这种禽兽事儿呢。 然而她才踏出一步,便被萧念暗自拉住,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府医来查验吧,琳琅,若是你说谎污蔑你姐姐,我可不饶你。” 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谢言晚却懂。若不是污蔑,萧念绝对会大做文章。 “既然是要公道,那还是太医更可靠一些。安朗,拿着本宫的腰牌,去请刘太医来一趟。” 上官翰烨说罢,萧念的脸变了一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翰烨看向萧念,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依着姑母的意思,求个公道啊。” 萧念发作不得,回眸看向谢逍遥,却见对方只是拱手道:“太子殿下,外面天冷,不如去房内等太医前来吧。” “也好。” 上官翰烨微一点头,无意中回眸,便看到谢言晚隐忍哀婉的表情。他心中没来由一疼,竟伸出手拉住谢言晚,温声道:“莫怕,太医来了,自有公道。” 肩膀上的疼痛,似乎都抵不过眼前女子一个受委屈的表情。 男人的手接触到她的掌心时,谢言晚下意识想要躲开,却终究没有动弹,只是惊惶道:“臣女多谢太子。” 而这一幕,更让一旁的谢琳琅咬碎了满口银牙。 谢言晚,这个小贱人! 太医来的很快。 只是在看到房间内众人的神情之后,刘太医到底还是咯噔了一下。 偏他还在思索的时候,就听到上官翰烨淡淡的声音响起:“刘太医尽管好生诊治,务必要实事求是。” 这下,刘太医所有的心思都没了,恭声道:“微臣遵旨。” 谢琳琅紧紧地盯着刘太医为自己诊治的手,眼睛一眨不眨,那急切都快从眼睛里蹦出来了。 “回太子,回郡主、谢大人,县主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天冷,她受了些寒气,夜里多加些炭火便无碍了。” 刘太医话音刚落,谢琳琅就忍不住站起来尖声道:“你说什么?不可能!谢言晚分明将我胳膊扭断了,那么疼怎么会没事儿呢?你这个庸医!” 听到谢琳琅的话,刘太医顿时甩袖冷哼道:“县主若是信不过微臣,大可以找旁人来看。” 闻言,萧念顿时瞪了一眼谢琳琅,而后好言道:“太医莫要生气,是小女莽撞了。她,果真无事么?” 这刘太医可是给太后看诊过的,连太后都夸赞的医术,谢琳琅却说出这话来,岂不是明摆着打了太后的脸么! 刘太医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点头道:“当真无事。”说着,他又有些犹豫的看向谢言晚,道:“这位小姐,可否容老夫为你诊治一番?” 谢言晚比不得其他人,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品级的。听得太医的话,她眼眸闪过一抹讶然,旋即伸出手去,柔声道:“有劳太医了。” 只是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太医是太子请来的,应该跟凤栖止这厮没关系才对。他眼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太医诊脉之后,脸色凝重的看了一眼谢言晚,先是询问了一些症状,见谢言晚一一答上,顿时叹息道:“老夫果然没看错,你邪寒入体,加之思虑过度,体内更有淤血堆积。如今数病积累下来,幸亏发现的早,否则此生病体缠身,且再难受孕!” 听得他这话,饶是谢言晚也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这太医是跟凤栖止串通了什么,不想竟真的是为自己诊脉。且这些症状,每一样她都对得上。 她倒是不担心子嗣问题,病体沉疴也无妨,等到大仇得报,这世界便再无留恋。 然而她不在意,却并不代表没有人在意。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谢琳琅更是直接便站起了身子,不可置信道:“分明身体不适的是我,为什么是她呢?” 第十一章把谢琳琅关祠堂 谢琳琅不傻,这样一来,岂不就是坐实了她欺负谢言晚了?太子哥哥会怎么看她? 她不能在太子面前留下坏印象! “母亲,女儿没有说谎,真的是谢言晚她——” “够了!” 谢逍遥拍案而起,怒视着谢琳琅道:“你闭嘴,今日的事儿都是你挑起来的,如今还敢这般嚣张!” 他这话一出,谢琳琅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看向谢言晚的眼神越发恨了起来。 谢言晚只将眸子低了下去,却微不可察的勾起冰冷的笑意来。 这才刚刚开始呢,谢琳琅,咱们慢慢清算。 “今日本宫出来许久,也该回宫了。” 上官翰烨当先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闷,也让谢逍遥有些郝然道:“让殿下见笑了,老臣送您出去吧。” “无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宫懂得。” 上官翰烨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谢言晚,道:“只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尚书大人也该一碗水端平才是。” 他这话,饶是萧念的脸色也不大好,更遑论一旁气得要吃人的谢琳琅了。 谢逍遥倒是神情微动,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谢言晚,这才恭声道:“是,老臣惭愧。太子殿下,请。” 一路上,上官翰烨都无话,只是快走到门口之时,他才顿住脚步,道:“吴海死了。” 只一句话,霎时便让谢逍遥脸色惨白,只是他定力极好,下一瞬便脸色便恢复正常,低声问道:“不曾有什么异状吧?” 上官翰烨瞳孔微缩,沉声道:“尸首被凌迟,死状惨烈。”说到这里,他又道:“那人怕是已经知道了,你这些时日当心些,让巡防营的人也警醒着,别步了吴海的后尘。” “是,老臣明白。” 见谢逍遥的神情,上官翰烨略微点头,又继续道:“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得罪了他?” “这......”谢逍遥心知此事瞒不住,咬牙叹道:“是老臣管家无方,被这个阉狗抓住了把柄,送了一万两黄金才了事。” 一想到那金灿灿的大元宝就这样没了,谢逍遥就觉得肉疼的厉害。他这些年的积蓄,一次就被敲诈走了近一半。 闻言,上官翰烨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旋即摆手道:“银钱倒是其次,你留心别被他抓到致命把柄便好。”他微微顿了顿,转了个话题道:“老二打了个胜仗,后日回京,父皇必定大摆宴席。届时,你将府上的女眷都带去吧。”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都”字,谢逍遥刚想应,立刻反应过来,试探着道:“殿下说的,可是老臣的长女?”这些年,府上事情一概经由萧念处理,谢言晚虽然在尚书府长大,却从未踏入过宫门半步,久而久之,这京城中的人只记得谢家有女琳琅,却刻意忽略了当年薛氏还曾经诞下过一个长女。 这些事情,原就是谢逍遥默认的,可是如今一听到太子提起,顿时便觉得有些臊得慌。 不过下一刻,上官翰烨便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东宫里,也该添人了。” 这话一出,谢逍遥霎时大喜,而后恭声道:“太子放心,老臣知道该怎么做。” “嗯,莫要送了,本宫先回去了。” 眼见得上官翰烨进了马车,谢逍遥连忙拜别:“恭送太子。” 这些时日的阴霾尽数被吹散,谢逍遥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忽略的长女竟有这样的造化。 只是他才回去,便听到里面传来谢琳琅尖锐的声音:“贱人,我让你污蔑我,看我不打死你!” 她的声音一出,谢逍遥顿时便神情不虞,大踏步走过去掀开帘子,沉声道:“行了,还嫌闹得不够丢人么?还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将这个不孝女押到祠堂去,让送她老祖宗那里好好反省反省!” 见谢逍遥发怒,谢琳琅害怕之余,更觉得不甘心,她指着谢言晚道:“父亲,此事根本就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小贱人惹起来的祸,凭什么让我去跪祠堂?” “你——” 谢逍遥大怒,抬手便朝着谢琳琅打去,斥责道:“一口一个小贱人,谢家的家教都被你给吃了么?她是你姐姐!” 说到这里,他又指着萧念道:“这就是你管的好女儿,污蔑嫡姐,打伤太子,如今还出言无状!萧念啊萧念,平日里让你管家,你就这般管的么?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闻言,萧念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沉声道:“带县主去祠堂反省。” 听得这话,谢琳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咬唇道:“母亲,连你也不帮我么?” 眼见得那些下人上前要拉自己,谢琳琅顿时甩开他们,硬声道:“我看谁敢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却终究不敢忤逆母亲,转身朝着祠堂走去。只是在经过谢言晚的时候,她到底是气不过,投过了一个凌厉的眼神。 而后者,也恰到好处的做了一个瑟缩的表情。 见状,谢逍遥眼中的冷意更甚,他刚想说话,就见一旁的刘太医放下了纸笔,开口道:“这是大小姐的药方,老夫已经写好了,不知交给谁?” 这刘太医还在呢,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一旁侍立的妙书连忙上前道:“太医交给奴婢便是了。” 刘太医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谢言晚,这才道:“那老夫也告辞了。” “多谢太医。”谢逍遥忍着心中的不快,点头道:“今日有劳您了。” “无妨,大人留步。” 刘太医走了之后,谢逍遥也不看萧念,只对谢言晚温声道:“太医的话你都听到了,回去好生修养着,记得按时吃药。后日宫中宴会,你也一同去。” 闻言,萧念的脸色顿时大变,看向谢言晚的神情霎时冰冷了下来。 谢言晚似乎没想到谢逍遥竟然如此温柔的说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低低道:“父亲,这不妥吧?女儿从未去过宫中,会给您添麻烦的。” 那双胆怯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孺慕,让谢逍遥的心都有些解冻的迹象。他甚至还笑了一笑,拍了拍谢言晚的头道:“你是我的女儿,怎算是添麻烦呢?回去歇着吧,下午的时候让嬷嬷带你去成衣铺买几套衣裳去。” “是。” 谢言晚的眸子里既惊且喜,乖觉的应了下来后,刚要离开,又顿住脚步,怯懦道:“爹爹,女儿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 她眼中的神情像是小兔子一般,似乎只要声音大一点就会被吓到。 谢逍遥心中念着太子的话,对她也多了几分慈爱:“说吧,什么事儿?” “我,我想将奶娘的尸首安葬,还请爹爹准许。” 这话一出,萧念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还未等她说话,就听得谢逍遥先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言晚登时跪了下来,楚楚可怜道:“先前都是女儿的错,母亲能既往不咎,女儿感激不尽。只是,奶娘到底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女儿实在不忍她死后不能入土。” 张氏的尸首被悬在城墙上那么多天,这连夜的大雪,早已将奶娘的尸首冻住,挂在那里可怜至极!她笃定太子跟谢逍遥说了些什么,而谢逍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自己。 “萧念,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利用我的名义做了些什么!” 谢逍遥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可事实上,对于这些事情他也是有耳闻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原来不被他看中的大女儿,就要飞上枝头了!所以,这一切的错,必须推到萧念的身上。 闻言,萧念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深吸几口气,才道:“晚儿说什么混话呢,那张氏死有余辜,可尚书府也不是刻薄下人的府邸,早就将她埋了。” “是么?可是昨日晚儿回来之前,还看到奶娘悬在城墙上,母亲,求您了。” 谢言晚眼眸里的泪珠将落未落,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谢逍遥也有些心疼。 再看萧念,谢逍遥越发来气。这个女人,可是越来越不讲理了。虽然她以往也不讲理,可那时候,她至少有用! “晚儿,待会你去找谢霖,让他陪着你去将张氏下葬吧。她纵然有错,到底是你的奶娘。” 这话,他说的格外温柔,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套上了一张假面,上面写满了父爱。 谢言晚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激动:“多谢父亲。晚儿告退。” 她离开的时候,天色正好,罕见的青天白日,让这深冬的天气里多了一丝暖意。 谢言晚裹紧了披风,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声音,缓缓的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闹吧,这才刚刚开始呢,以后有你们闹的。 而此时,房内的萧念,正阴沉着脸对着谢逍遥质问。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现下处置不了谢言晚,难不成连那个死了的老妇都动不得了么?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萧念,看看你这些日子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先是害我得罪了九千岁,赔了一大笔的银子;如今又跟一个小辈儿置气,将一个下人悬在城门;你一个郡主,尚书嫡妻,竟做出这般没脑子的事情,你不嫌丢人,我都嫌弃没脸!” 第十二章埋葬奶娘 谢逍遥一顿抢白,霎时让萧念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些事情原都不算什么,可忽然之间,就成了他攻击自己最好的利器。 萧念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这还是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谢逍遥么? “好,就算这些都是我的错,那,你又为何让谢言晚进宫?!” 十几年未曾出现过的人,如今却突然要带进宫去,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么?她不用脑子都能想到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出来。 届时让那些朝臣命妇们如何看她?她萧念的脸往哪里搁! 相比萧念的愤怒,谢逍遥的脸倒是平静的多,一脸理所当然道:“这是太子的吩咐。”说到这儿,他又加了一句:“况且,晚儿是我的女儿,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他没有儿子,必须早早的用这两个女儿做打算。谢琳琅由不得自己说了算,可是谢言晚却是他能控制的。而眼下,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萧念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冷笑一声道:“当年你怎么不说这话呢?谢逍遥,你是觉得长公主府没人了么?” “哼,随你怎么说!” 谢逍遥被她触动心中的隐秘,当下便甩袖离开。萧念对他这态度恨得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将房内砸了一地的残渣之后,这才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落。 不想她刚回去,就听得丫鬟来报,道是:“红鸾又去了老爷的书房。” 红鸾,就是上次被萧念撞见的那个歌姬。她上次想要发落红鸾,谢逍遥却将那红鸾抬成了妾室,还将自己的心腹安排在了红鸾身边,摆明了就是跟萧念过不去。 而这几日,谢逍遥更是日日留宿在红鸾的房内,今日竟然又让那贱人去了书房! 萧念气得再次将自己的房内砸了个遍。 等到萧念摔的差不多的时候,李嬷嬷才吩咐下人进来打扫房间。 “主子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为那个小贱人可不值得。” 听得李嬷嬷的安慰,萧念捏紧了手中唯一没有摔碎的茶盏,冷声道:“若只是她倒还算了,偏偏如今谢逍遥也处处同我作对!哼,他现在倒是想起来抬举这个女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闻言,李嬷嬷眉头一蹙,警告的看了眼房内的下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合上,李嬷嬷方才低声道:“主子,现在不是跟老爷置气的时候,你们夫妻总归是一荣俱荣的。至于谢言晚,老爷不是说下午要给她添置衣服么?” 萧念见她的神情有些阴郁,顿时心中一动,问道:“嬷嬷,你想到什么法子?” “主子,您听我说.....” “不成,这样太危险了,若是连累你怎么办?” 萧念下意识拒绝,却见李嬷嬷露了个阴狠的笑容:“主子放心,老奴不会有事儿的。” ...... 谢霖不愧是跟了谢逍遥多年的老人,他带着谢言晚去城门的时候,便命小厮前去买了花棺彩木,等到了城门时,前脚奶娘的尸首被放下来,后脚那上好的棺椁便被运了过来。 张氏的身体僵硬,尸斑遍布,浑身的鲜血早变成了墨色,与尸首融在了一起。 纵然是冬日,那尸首也散出了难闻的气味,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想要躲开。 谢霖吩咐人将尸首平稳的放在地上,询问道:“大小姐,可要现在将张氏入土为安么?” 谢言晚却摇了摇头,道:“帮我预备个房间,我要帮奶娘洗澡。” 她要让奶娘干干净净的下葬。 “这,尸首已然放置了几日,大小姐当心,莫要中了尸毒啊。” 谢霖本是好意,谢言晚却摇了摇头,坚定道:“有劳霖叔了。” 见她这般,谢霖微微叹息,点头便去张罗了。 说是洗澡,可张氏的尸首早已僵硬,根本无法下水。谢言晚取了剪刀来,将她身上的衣物小心翼翼的剪下,又拿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一点点的替张氏擦拭着身体。 那半截箭头深深的没入张氏的身体,再取不出来,而她的身上更是淤痕遍布,更遑论身上血肉模糊的那一块。 谢言晚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那样的痛彻心扉,仿佛将她的心都撕裂一般。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是奶娘让她第一次尝到了亲情的味道。有人唠叨自己,有人温暖自己,可如今,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因为救她而死! 谢言晚忍住眼泪,却终究抵不过眼眸的酸楚,一滴滴的从晶亮的眸子里滑落。 滴到了奶娘的干枯的手上。 “奶娘,你放心,晚儿会用那些人的血,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至于巧穗,我会像你对我一般,来呵护着她,再不让别人欺负她分毫。” “奶娘——” 有女子隐忍的呜咽声从房内传出,站在外面的谢霖也不由得微红了眼眶。 这位被谢家遗忘的大小姐,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怜孩子啊。 再出来时,谢言晚的眼中已然收敛了所有情绪。四个壮汉抬着棺椁朝着墓地走去,她安安静静的跟在之后,手中的纸钱一把把的洒向天空。 纸钱在寒风中翻飞,将这弱小的身影照在其中,那画面越发的凄然。 只是若有心人看到谢言晚的眸子,便会发现,那样的目光里,竟像是蕴含了无限的力量,不容小觑。 也迟早会绽放出光芒。 安葬了奶娘之后,已然是下午了。谢言晚郑重的向谢霖行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霖叔,晚儿铭感五内。” 不同于跟谢逍遥的敷衍,这一礼,她行的格外郑重。 在谢家,从不仗势欺人的,也唯有眼前的谢霖了。 见状,谢霖连忙扶起来她,道:“大小姐严重了,老奴担待不起。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好。” 谢言晚应了,又看了一眼奶娘被埋葬的这座荒山,转而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想方回了谢府,便见清寒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小姐回来了。” 见到坐在那悠闲喝茶的李嬷嬷,谢言晚眸子一寒,旋即收敛起来,低眉顺眼道:“李嬷嬷怎么来了?” “夫人吩咐,让老奴陪您去挑选几件衣服,她说了,虽然往日里有些不愉快,她到底是把您当做亲女儿的,绝不会让您在宫宴上丢脸。” 她这一番话说的格外圆滑,也成功的让谢言晚眼眸里现出感激来:“太谢谢母亲了,她竟想着我。”说到这儿,谢言晚又局促不安道:“上午那会儿言晚说话有些着急,母亲没有生我的气吧?” 李嬷嬷再三打量了谢言晚,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念及此,李嬷嬷才放下心来,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之前敢挟持夫人,怕也是被逼到绝路了,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走上前笑道:“大小姐这是哪儿的话,母女哪儿有隔夜仇呢,咱们走吧,晚了成衣铺可就关门了。” 她靠近谢言晚的时候,顿时闻到后者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让李嬷嬷顿时皱起了眉头:“大小姐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哦,没什么,我方才亲手安葬了奶娘。” 谢言晚脸上有些凄然,却将李嬷嬷吓得往后退了一退,暗道晦气。 她表情变化只是一瞬,旋即叹道:“张氏虽然犯了错,只是死者为大。大小姐,咱们快走吧。” 这次,李嬷嬷再不敢靠近谢言晚了。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她的手微不可察的一动,仿佛在跟人发暗号。 谢言晚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一声,状若不知的随着李嬷嬷一起出去。 她倒要看看,萧念主仆又想使什么阴招! 马车一路行到长安大街,便再前行不得。 此时正是下午,行人格外多,马车再想走,便难上加难。李嬷嬷同谢言晚商议了一番,便下马徒步。 初时还无异状,二人仿佛真的是来挑选衣物的,挨家挨户的转着那些成衣铺。可是越走,谢言晚便发现不对了。 “嬷嬷,咱们不是看衣服么,来首饰店做什么?” 而且,这家首饰店还好巧不巧的开到街尾,再往前可就走到尽头,连接上官道了。 “大小姐,您的首饰不多,夫人特地吩咐老奴带您去买几样首饰。” 听完李嬷嬷的解释,谢言晚点头笑道:“母亲对我真好。” 只是她话音未落,就见李嬷嬷脸色大变,猛地叫道:“大小姐,小心!” 她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手却是猛地推了谢言晚一把。 长街之上,有一人骑马疾驰而来,那马儿嘶鸣一声高抬前蹄,踩踏的方向正是谢言晚被推到的位置! 谢言晚眼眸一寒,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李嬷嬷的计谋。 她以迅雷之势将李嬷嬷肥胖的身子拖了过来,借着她的力道转了个身,死死的抱着李嬷嬷的身体,尖叫道:“嬷嬷,晚儿好怕!” 马蹄恰好在此时落下,重重的踩踏到了李嬷嬷的身上。 第十三章一条蛇,就想要我的命? 而谢言晚,一双手也在李嬷嬷被踩到地上的时候,吓得松开,整个人幸运的倒在了马蹄一寸之处。 李嬷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被马蹄的力道狠狠压住,五脏六腑都被踩碎似得,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谢言晚似是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一张小脸血色尽失,惊惶的看着四周,却是毫无焦距。 四周迅速汇集了许多的围观者,纷纷指指点点道:“啧,太惨了。” 谢言晚仿佛才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爬到李嬷嬷的身边抱着她晃道:“嬷嬷,您没事儿吧,别吓唬晚儿啊!” 可怜那李嬷嬷,本就被马踩踏的去了半条命,如今被谢言晚这般剧烈的晃动之下,却是彻底的把头一歪,晕了过去。 那纵马之人知道自己惹了祸事,早在众人将目光停留在这主仆二人身上的时候,便已经逃之夭夭。谢言晚低头望着昏迷过去的李嬷嬷,轻轻冷笑了一声。 跑的还真是时候啊。 因着马车在街道的尽头,李嬷嬷又昏迷了过去,她做足了架势,艰难的将李嬷嬷架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马车走去。 只是那路上不小心磕到碰到,便不是她自己的责任了。 见到二人的这般模样,马车夫也唬了一跳,问清楚了情况之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府。 “嬷嬷啊,你果然还是昏迷的时候,看着才顺眼呐。” 谢言晚眼眸里冷光滑过,旋即掐开她的嘴,丢进去了一颗墨色的药丸。 今日之局简单粗暴,针对的便是她。萧念不想让她进宫赴宴,又暂时不能让自己死了,便相处这种主意来。可是她谢言晚又岂是这般好欺负的? “刚巧,我暂时也没本事动你。那么,就从身边之人下手好了。” 昏迷中的李嬷嬷喉头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而后那身子便仿佛过了电似得,开始不住地颤抖着。 谢言晚恍若未见,依旧托着腮望着窗外,可那眼眸里的寒芒却是越发的盛了。 回府之后,李嬷嬷被下人带回住处请府医,谢言晚则径自回了自己的清寒院。不想她喝了一杯茶,连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便听到外面回禀道:“夫人到。” “贱人!” 听到下人回禀萧念前来的消息,谢言晚还未来得及站起身,脸上就先挨了一巴掌。 她眼中寒意乍现,脸上却是一派的恍然:“母亲,晚儿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您这般大动干戈?” “你还有脸来问我?说,你今日到底对李嬷嬷做了什么!” 李嬷嬷是萧念的奶娘,自幼便陪在她的身边,更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是她的左膀右臂。 是以见到李嬷嬷惨烈的模样,萧念的怒火顿时便忍不住。 闻言,谢言晚唇角微勾,说出的话却是可怜兮兮:“今日我们外出采买,长街之上却遇到人纵马,嬷嬷是为了救我,才......” 她这话,萧念一个字都不信。今日李嬷嬷出主意,特意安排了一个马术精湛的男人,要伪造一场意外,让谢言晚在床上好好儿躺上一段时间。只要给她留一口气,哪怕残废了都没有关系。 可是没想到,安排的万无一失的事情,到最后被踩踏的昏迷不醒之人,却变成了李嬷嬷! 这让萧念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来人,将大小姐带到佛堂,去为李嬷嬷祈福。嬷嬷一日不醒,她便好生跪着反省去!” 萧念也是气糊涂了,眼中届时一片冷意,却浑然忘记了上午同谢逍遥争吵的根源便是不能动谢言晚。 外面脚步匆匆而来,谢言晚登时跪下来,凄然道:“母亲,今日李嬷嬷忠心护主,女儿甘愿前去为她祈福。可是,我们到底主仆有别,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被有心人利用,对谢家名声不利。” 想让她给那个老虔婆祈福?只怕她担当不起呐。 “你——” 萧念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得门外传来男人厚重的声音:“她说的不错,让谢家的大小姐去给一个下人祈福,萧念,亏你想得出来!” 听到来人声音,谢言晚的头越发低了下去,也遮掩住了她眼眸里的精光。 闹吧,最好撕咬的对方体无完肤,那才痛快呢! “女儿给父亲请安。” 谢言晚的身体因着兴奋微微颤抖着,可是看在谢逍遥的眼睛里,却是她害怕的表现。 “起来吧。” 谢逍遥尽量温声的同她说话,而后又不满的看向萧念道:“一个下人而已,为主子挡伤是她的福分。” 那个李嬷嬷,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当年没少对自己颐气指使,被踩死了才好呢。 只是这话谢逍遥却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他自持身份,若是同一个下人计较,被传出闲话来,岂不是降低了自己高贵的身份。 闻言,萧念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上午才同谢逍遥吵了一架,内心的理智在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吵起来了。 但是,她绝对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谢言晚! “李嬷嬷到底是府上的老人,为主子挡伤又是大功一件,若是言晚任何表示都没有,怕是会寒了府上人的心,况且,这样于她的名声也是有利的。” 萧念忍住心中的怒意,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连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善解人意。 谢逍遥也知自己这两日跟萧念闹得有些大,他终究是顾忌长公主府,因点头道:“佛堂还是算了,就让她在房间内抄佛经吧,等到抄好了,给你送过去便是。至于李嬷嬷那里,待会让下人拿着我的牌子去请个太医来为她诊治一番。” 这也算是给足萧念面子了。 萧念自然明白,纵然有些不甘心,到底是点头道:“如此也好。” 见二人的火气竟然这般平息下来,谢言晚不由得有些失望,而后抬起头做足了乖顺女儿的模样:“父亲,女儿先去书房抄写佛经了,祈祷李嬷嬷早日好起来。” 她的声音格外柔软,可萧念却没来由的觉得不安。 尤其是看到谢逍遥那温柔的目光,萧念更觉得这种不安越发强烈了起来。 谢言晚才回了谢家一天,就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若是长此以往,家中恐怕永无宁日。 不行,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将谢言晚名正言顺的除去! 而同样的想法,不止是萧念有。 那个被关在祠堂里面跪着的谢琳琅,更是时时刻刻都充斥着这个念头。 “流萤,过来,本县主交给你一件事情。” 见自家主子脸上的阴沉,流萤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轻声道:“主子,您请吩咐。” “去城东黑市买一条毒蛇回来,趁着夜黑的时候放到谢言晚的房间去!” 提起谢言晚的时候,谢琳琅眼眸里的恨意几乎能将对方撕碎。 流萤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不敢迟疑,回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做。”虽说现在是寒冬,可是城东的黑市里,想要寻一条毒蛇并不难。 眼见得流萤离开,谢琳琅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想抢我的太子哥哥,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 残月如钩,悬在泼墨的夜色中,为这天地之间都多了几分惨淡的月光。 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谢言晚坐在床边撑着腮,有些警惕的盯着那一扇小小的窗。 有了昨夜里的经历,她今日早早的就将妙书妙画打发了出去,不想等到了现在,凤栖止那厮也没来。 乌云飘过,将那暗淡的月光遮掩住,谢言晚也多了几分倦意,她轻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但愿这妖孽能真的老老实实的,别来打扰我睡觉。” 毕竟那软榻的滋味儿忒难受,她再不想体验第二遍了。 不想她方褪下了鞋子,便听到床边响起一阵特殊的声音。 “嘶嘶嘶——” 谢言晚顿时眯起了双眸,紧紧盯着从那窗户的缝隙中爬过来东西。 蛇! 那蛇似是感受到了房间内的暖意,有些冻僵的身子瞬间便钻了进来,直直的朝着谢言晚而来! 谢言晚嗤笑一声,闪身躲过,劈手便抓住了蛇的七寸,慵懒道:“我说千岁爷,您可是够无聊......” 后面的话,谢言晚顿时吞没在了腹中。 被她抓在手中的蛇在不断的扭动着,芯子也在吞吞吐吐,一双赤红的眸子更是仿佛要将谢言晚瞪出个窟窿。 而那显露在外的凶狠獠牙,更是在告知谢言晚一个事实。 这条蛇,有剧毒! 不对,这绝不是凤栖止的恶作剧。那厮虽然恶毒了一点,可还不至于半夜放蛇来咬她。 若是除开他,那这府上能做出此事的人,便格外清晰了。 谢言晚一手抓着蛇的七寸,一手将窗户悄然推开一条缝,正见到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翻墙出了自己的清寒院。 是流萤。 “呵。” 谢言晚眼眸寒意一闪而过,低声道:“一条蛇,就想要了我的命?谢琳琅,你可真让我看不起!” 她并不怕蛇,前世里野外生存的时候,更没少跟这玩意儿打交道。而此刻将毒蛇牢牢抓在手中的谢言晚,更多了几分野性的美。 第十四章用你演一出戏可好? 而当事人,显然对此不自知。她只是眼眸一转,走回桌子前,拿出一个小巧的剪子,猛地便将蛇的獠牙拔了下来。 有几滴腥臭的血液溅在谢言晚的身上,她丝毫不在意,控制着那蛇剧烈扭动的身子,望着祠堂的方向,对着蛇轻声道:“用你演一出戏,可好?” 话虽然是问句,却是字字肯定。 “啧,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丫头呐。瞅瞅这个小可怜,当真叫人心疼的紧。” 房梁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紫色的长袍有些拖尾,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修长。男人随便那样一坐,便自成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谢言晚只随意瞥了一眼,便蹙眉道:“我说千岁爷,您一向都是这么不请自来的么?” 她防备了半夜,就担心这厮来抢自己的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闻言,凤栖止微微挑眉,一双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居高临下道:“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偏你这小丫头不识趣儿。” “是么?那就劳烦千岁爷您出门左转不送,找那些求这个福分的人,可好?” 听得谢言晚毫不客气的抢白,凤栖止嗤了一声,从房梁上跳下来,刚刚好站在她的眼前。 二人,仅有一寸之遥。 他落下的时候,谢言晚瞬间嗅到了凤栖止身上的血腥味儿。浓烈扑鼻,就连那最馥郁的龙涎香都遮不住。 谢言晚眉头一皱,望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旋即将那蛇头横在二人中间,笑眯眯道:“千岁爷,自重。” 在美丽的东西,在放大了之后,都带着几分恐怖。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精致旖旎,却又诡谲的很。 “你个没心肝的小丫头。” 凤栖止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嗤道:“放心,本座对你没兴趣。” “臣女有自知之明。”谢言晚整好以暇的望着他,空出的手指了指床榻,警告道:“昨夜一宿借宿已经是我的极限,今夜你休想再借宿,也休想再让我睡软榻!” 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护食儿的小兽,引得凤栖止多看了她几眼。偏生谢言晚还不自知,一双明眸瞪得格外大,拿着蛇头示威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格外有气势。 凤栖止看的好笑,随手扔给她一个荷包,勾唇道:“你确定不后悔?” 谢言晚顺势接过,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霎时闪过一抹喜色。 这是一包金子,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子。 “这房钱,够不够?” “啧,谢千岁爷赏。”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起码谢言晚不会。 她脸上的笑容难得真心实意了一把,将这包金子好生藏好,这才道:“千岁爷,怎么想到这时候过来了?” “刚处置了一批惹人厌的杂碎,来你这里讨个清净。” 凤栖止也不瞒着,说话的时候又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谢言晚顿时便瞪大了眸子,那杯子是她刚用过的,而这厮仿佛有毒似的,喝下去的位置正是自己先前饮过的地方! 这算是,间接接吻么? 她没来由的,想起了马车里猝不及防的吻。 男人的唇格外的柔软,不似看到的那般凉薄,火热的几乎能灼伤人。 有了这个认知,谢言晚的脸顿时有些红,她带着几分仓皇转过身去,举了举手中的蛇,道:“我去忙了。” 眼见得这丫头落荒而逃,凤栖止将茶杯捧在手上,右手则摩挲着自己方才饮水之处。那里有一处淡粉色的痕迹,赫然是谢言晚唇上的口脂。 茉莉香味儿的,带着处子的幽香。 啧,真是个爱害羞的丫头呐。 凤栖止忽然觉得先前的阴霾散尽,心情也好了起来。 流萤回到祠堂之后,顿时便被谢琳琅抓住了手,问道:“怎么样,事情可办成了?” 见谢琳琅眼中的狰狞,流萤瑟缩一下身子,咬牙回道:“主子放心,已经办妥当了。”她这辈子都没有碰过毒蛇,这会儿心里还有些害怕。 而这种恐惧,在看到谢琳琅的神情之后,更有些加剧。若是事情败露,恐怕主子第一个推出去顶罪的,就是自己了吧? “那就好。” 谢琳琅却没有注意到流萤的表情,一张脸在烛火下阴晴不定:“谢言晚,下地狱去吧!” 她话音刚落,忽听得祠堂外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沙沙沙——” 谢琳琅抓着流萤的手一松,下意识道:“什么声音?” 下一刻,她的问题便被解答。 只见那祠堂外,有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正迅速的窜了进来,朝着祠堂里的烛火便扑了过去! “啊!救命啊!” 女子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也成功的让还铜镜前梳头的萧念打了个哆嗦,手中的象牙梳子也应声落下。 “是琳琅的声音,老爷,您快醒醒!” 今夜里,她小意讨好,才让谢逍遥在自己的房间内歇下。二人云雨过后,谢逍遥已然睡了,萧念还在梳妆台前筹谋着事情。 只是谢琳琅这一叫,顿时便让她的脑子瞬间空了下来。 谢逍遥被萧念推醒,正有些不虞,他刚要发作,便听到外面不远处谢琳琅的声音再次响起:“救命啊,来人啊!” 这一下,谢逍遥也清醒了不少。他急匆匆的穿好衣裳,一面喊人道:“来人,去祠堂,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祠堂里,谢琳琅将流萤挡在自己的身前,不住的来回躲着那条毒蛇。 而那条毒蛇,因为被拔了毒牙,疼的在祠堂内来回乱窜,不时的咬上那些坚硬的东西,暴躁的模样更让谢琳琅吓得涕泪横流。 “县主,这,这是奴婢送到大小姐房间的那条,怎么会在这里?” 流萤害怕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看到那毒蛇的模样,更是心神大乱。她分明将蛇放到大小姐房间内了,怎么会跟着她回来呢? 闻言,谢琳琅抬手便打了流萤一巴掌,骂道:“没用的蠢货!” 她话音未落,就见那毒蛇竟又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窜来,谢琳琅尖叫一声,再次拉着流萤当做挡箭牌,朝着另外的地方躲去。 谢逍遥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那毒蛇的颜色一望而知便是剧毒,谢逍遥也不敢马虎,当下便夺了府兵手里的宝剑,冷声道:“将那条蛇砍死!” 一旁的萧念吓到几欲昏厥,担忧的望着祠堂里的谢琳琅,尖声道:“都留心些,若是伤了县主,本夫人要你们的命!” 那可是她的心肝,她唯一的孩子! “琳琅,别怕,母亲在呢,你小心些来祠堂外面。” 可萧念的声音都在发抖,祠堂里的谢琳琅又会好到哪儿去? 而那些府兵更是犯了愁,砍死一条蛇容易,大不了搭上几个人的命。那蛇却是不通人性的,等人们一拥而上,难保不会窜过去胡乱咬人,若真咬到了县主,那才是他们的末日呢。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父亲,母亲,出什么事儿了?”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息,担心的望着谢逍遥。 见到谢言晚前来,谢逍遥连忙以手挡住了她,沉声道:“晚儿,快回房去,这里危险。”眼下谢琳琅能不能完好出来还未可知呢,他可不能再搭上一个谢言晚。 可他这动作,看到萧念的眼里,却是针扎一样的不舒服。 祠堂里的谢言晚更是厉声叫道:“谢言晚,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你竟然如此歹毒,等我出去必然要杀了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蛇突然暴起身子,直直的朝着谢逍遥而来! “父亲小心!唔——” 谢逍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柔弱的身子扑到了他的身前,张开手臂护住了他。 而后,谢言晚的身体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那条蛇则死死的咬住了谢言晚的肩膀。 一旁的府兵抓准了机会,登时上前,将那蛇砍断成两半,腥臭的蛇血瞬间洒在地上,那蛇头也从谢言晚的肩膀上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谢逍遥一时愣住,竟没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只是他的手先于大脑一步,将谢言晚要倒在地上的身子一把抱住。 “丫头,你——” 谢逍遥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空,他还未组织好自己的言语,就见谢言晚露出一抹虚弱而满足的笑容,低声呢喃道:“还好,爹爹没事儿。”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嘴角的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和庆幸。眸子合上的那一刻,谢逍遥还清晰的看到,那里面盛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孺慕。 这是他谢逍遥的女儿,被他不闻不问那么多年,却仍旧崇拜他敬仰他的女儿! 相反,他疼爱的发妻做了什么?躲自己那么远,一脸警惕的看着蛇,生怕伤及到自己。 而他捧在掌心里的掌上明珠,此刻如同泼妇一般,叫嚣着要杀了谢言晚! 谢逍遥生平头一次,有些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个女儿,也对眼前如同泼妇的母女,产生了厌恶。 “都愣着做什么,你们都是死的么,快传府医!不,去传太医!” 第十五章谢逍遥的心思 眼见得怀中的女儿气息越来越微弱,谢逍遥一把将谢言晚打横抱起,径自便朝着清寒院走去。 身后的萧念尖声叫住了他:“老爷,你要去哪儿?琳琅受到了惊吓,你这个做父亲就不闻不问么?” 闻言,谢逍遥顿住了脚步,回头冷淡的看了一眼她,冷声道:“不是有府医和你么。” 谢言晚,这个被他忽略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眼神格外的凉薄,竟然萧念心头猛烈的跳了起来。不知为何,她此刻觉得格外的不安。此刻的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谢家怕是要被谢言晚搅弄的天翻地覆了! 相比较萧念的不安,谢逍遥此刻却满是担忧。 府医在内室为谢言晚诊治着,一双眉头高高的蹙起,方站起来身子,便听得谢逍遥带着几分焦灼问道:“府医,晚儿的情况怎么样,可要紧么?” 若说先前他的担忧是心疼这个女儿,那么此刻神智回笼之后,更让他想起了宫中的太子。 谢言晚,无疑是一枚最好用的棋子,更何况这枚棋子还这般的乖巧,他自然是要着急的。 见状,府医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谢逍遥,而后收回眸子道:“老爷请放心,大小姐虽然被蛇咬了,万幸的是那蛇并非剧毒无解,还可以救治回来。” “那,救回来之后,她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这才是谢逍遥最担心的。 “老爷放心,大小姐福寿无双,不会的。” 听得这话,谢逍遥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道:“那就好。” 府医随着丫鬟去开药方,谢逍遥便坐在桌子前看着昏迷不醒的谢言晚。 窗外的残月如钩,昏黄的烛光将谢逍遥的身影拉得格外长。 这样寂静的夜晚,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早已逝去的前妻薛素锦。 他仍旧记得,当年掀开盖头时,薛素锦那温婉的模样,也曾惊艳了自己的岁月。 她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不论是父母的责难,还是他官场回来的不顺,薛素锦对待自己时,都是低眉浅笑的温柔小意。 可是他后来,却辜负了她。 反观萧念,这些年只要是他纳进家门的姬妾,过不了多久不是暴毙就是被赶出去。除了谢言晚之外,谢家竟只剩下了谢琳琅一个女儿! 其实并非没有女子有孕,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够安稳生下来的。 谢逍遥心知肚明,这些都是萧念从中搞鬼。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这一切,大丈夫不拘小节,身居高位才是他所追求的。 可是直到今日见到这一幕,谢逍遥才有些幡然悔悟,又有些遗憾。 若是他现在才遇到薛素锦,该有多好? 温柔小意的江南女子,话音里带着吴侬软语,他定然将之捧在手心,呵护她一生。 床上的谢言晚似乎睡得格外不安,梦里还蹙着眉头,口中低低的说着什么。 谢逍遥回过神儿来,见她这般模样,顿时靠近了几分,轻声问道:“晚儿,你可有不舒服?” 可待得他靠近之后,才听到了谢言晚口中说的是——父亲,危险,您快走! 那短短的几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向了谢逍遥的心头,也让他的眼眸有些湿润。 这到底是他和薛素锦的女儿,是他们的骨肉。 “晚儿,你放心,父亲以后再不会糊涂了,我一定好好儿的护着你。” 男人带着几分踉跄的离开,却并没有看到,在他走之后,床上的那个女子已然睁开了眸子。 神色清明,哪有半分昏迷的模样? “呵,做出这般痴情的模样,我差点都信了。” 谢言晚嗤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唇色带着几分苍白,更将她的容貌添了几分弱不禁风的美感。 对此,谢言晚却丝毫不自知,只是捏着额头,嘶了一声道:“希望今夜这一口没有被白咬,谢逍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那蛇之所以会咬中自己,是因为她在背上抹了一些东西,无色无味,却是蛇虫鼠蚁的大爱。 她前世里见多了这玩意儿,自然知道如何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而方才祠堂那一场戏,也是专门为谢逍遥准备的。 毕竟,想要除掉萧念和谢琳琅,第一步便是叫他们夫妻离心,父女失和。 之后,才能一步步的达成她的所愿。 纵然敌人太过强大,可她丝毫不惧。萧念和谢琳琅欠她的,总有一日,她会尽数讨还! “啧,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可惜了这一双招子,怎么时时都在憋着坏呢?” 窗前响起男人戏谑的声音,谢言晚这才发现,凤栖止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内,正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见状,谢言晚勾唇一笑,施施然道:“千岁爷过谦了,咱们彼此彼此。”说到这里,她又睨了一眼后者踏进房门带的泥土,顿时鄙夷道:“我说千岁爷,您这梁上君子当的过瘾么?” “唔,甚是过瘾。” “那,看戏的感觉如何?” 凤栖止莞尔一笑,从桌上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挑眉道:“甚好,甚好。” 他这般厚脸皮,反倒让谢言晚一时有些无语。自觉比不过对方脸皮的谢言晚,很有自觉的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还有一事,烦请千岁爷解惑。” “说来听听。” “唔,白日的时候,我得了一个意外之喜。” 谢言晚见他喝水,也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于是穿鞋下床,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方才撂下茶杯道:“谢逍遥说,要让我后日跟着一起进宫赴宴。” 骁勇善战的二皇子上官翰骁打赢了胜仗班师回朝,皇帝照例设下筵席宴请群臣为二皇子庆贺。 往日里,谢言晚莫说参加宴会了,就连出门都难。今年竟轮得到她去,且还是谢逍遥亲口说的,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诡异。她倒是隐约猜到这事儿是太子提议的,可是过去十多年太子都没有提过一回,怎么就今日提起来了? 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即为妖,她还是真好奇,这太子和谢逍遥到底作的什么妖。 凤栖止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缓缓道:“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谢言晚有些疑惑,索性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按说,太子于势于貌,都该选谢琳琅才对,为何会对我生了心思?” 她有些想不明白,朝堂斗争激烈,太子若想安稳上位,不是应该多拉一些助力么。大长公主虽然年迈,可萧家却是很好的一张牌,更遑论如今的兵部尚书谢逍遥。 “自然是因为萧家。” 萧家是百年世家,大长公主嫁过去之后,整个萧家便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这些年来,萧家明着是两不相帮,可是暗地里,却是支持的二皇子,所以和皇后母族一向不和。 这些事情,别人看不透,皇后的心里却是跟明镜儿似的。所以,身为萧家外孙女儿的谢琳琅,纵然再优秀,皇后也不会允许她嫁到东宫。 然而谢言晚却是不同的。 同样身为谢家的嫡女,且还是谢家嫡长女,身份虽比不得谢琳琅,却好控制的多。只要能笼络的住谢逍遥的心,让他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皇后并不介意给谢言晚一个良媛或者良娣的身份。 “你是说,谢逍遥支持的太子?” 谢言晚瞬间明白过来,扶额叹道:“看来,谢逍遥的野心的确不小。”萧家支持二皇子的事情,谢逍遥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选择反其道而行之,为什么? 因为他要借太子的势,来铲除长公主的羽翼,从而让自己在朝中地位无可撼动。 当真是一手好棋啊。 不过—— “这么说来,这事儿倒是大有文章可做。”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了萧念和谢琳琅。看萧念的态度,必然不知道谢逍遥心中的想法,她倒是可以借此发挥一番。 “小丫头,你还真是毒辣的很呐,方才本座可是看见你那位父亲对你是关爱有加,你忍心拖他下水么?” 凤栖止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赞赏的同时又有些戏谑。这丫头模样看起来乖巧的很,实则是一个食人花,一不留神就会被啃上一口。 “有何不忍?” 谢言晚嗤了一声,回身就要朝着床上走去。反正她谢言晚从不做好人,也不屑于做好人,不管什么卑劣的法子都用的出来,只要结果如她所愿就好。 不想她刚说完这话,就见凤栖止竟先自己一步,歪在床边,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这是要对本座投怀送抱么?” “凤栖止!你无耻!” 谢言晚登时怒目而视,咬牙道:“这床是我的,你昨晚上已然霸占了一宿,今夜休想再让我睡软榻!” 给了金子也不成,千金难买她的绣床,这厮简直过分。 对于她的张牙舞爪,凤栖止只是弯唇一笑,淡淡道:“有本事,你便来抢。打得过本座,便让给你。” “打就打,怕你不成?”谢言晚睨了他一眼,突然出招,直直的便朝着他的面部而去。 第十六章搞事情的凤栖止 不想凤栖止反应极快,她的手还未触碰到他,凤栖止已然翻身去了床内,随意伸出一只手,便止住了谢言晚的招式。 谢言晚收手的同时,抬去玉足出其不意的踹向他的小腿,可下一秒,就见凤栖止诡异一笑,她的脚便被后者夹在了两腿中间,再也动弹不得。 谢言晚站立不稳,霎时便朝着凤栖止扑了过去。后者好像有意调戏她一般,嘴里道了一句:“啧,果真是投怀送抱,小丫头好不矜持呐。” 只是那动作,却是翻身而起,站立在床前,笑吟吟的看着趴在床上的谢言晚。 柔软的床铺趴上去格外舒服,如果不是面前还站着这么一个看笑话的男人的话。 谢言晚愤愤的看了一眼凤栖止,忽而眉眼一转,计上心来。 “现在,这床是我的了,你睡软榻去。” 谢言晚随手抄起一个枕头扔给凤栖止,而后在床上大刺刺的摆成了一个“大”字,将这床占了个满满当当。 她就不信,凤栖止这厮还好意思上来! 不想,她却是低估了凤栖止的脸皮。 “啧,想不到你竟然这般饥渴,连本座这个太监都想勾搭一番。”凤栖止象征性的啧啧了两声,而后将外袍一扔,挑眉道:“也罢,本座心善,便牺牲自己满足你的心愿吧。” 眼见得凤栖止竟真的朝着床上躺了过来,谢言晚大惊失色,霎时便想要躲开。 然而为时已晚。 男人的脸放大在她的眼前,面冠如玉,精致风流,一双狭长的眸子浓重墨彩,眼尾那一抹艳丽的红色眼影,更让他的眸子增添了几分邪魅。 谢言晚咬牙看着撑着手趴在她上方的凤栖止,一字一顿道:“你!无!耻!” “承蒙夸奖。” 凤栖止勾唇一笑,直视着谢言晚,这时候的她,因着那一抹可疑的红色,反而让那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 他将谢言晚的头发拨弄到一旁,露出她带着羞愤的眼眸,嘴里则继续道:“虽说本座是个太监,可是宫里的好玩意儿倒是见识了不少。白玉象牙红珊瑚,本座这里应有尽有,你想用哪种材质的?” 此时的他,离谢言晚只有几寸之遥,顿时让谢言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他话中的意味,更是让谢言晚霎时红了脸。这年头,没吃过猪肉,她好歹见过猪跑呢。 “当太监还真是委屈你了!” 哪儿见过这么下流的太监! 凤栖止眼中魅色更甚,低下头道:“唔,不委屈,本座会让你体会到其中乐趣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则向下探去,拽上了她腰间的带子。 谢言晚双眸瞪大,猛地抬头,照着凤栖止的胳膊便咬了过去。 “你这丫头,属狗的么!”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神情莫辨的盯着被谢言晚咬着的地方,身子也随之坐了起来。 谢言晚得了空,顿时松了嘴,警惕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瞪着他道:“你再敢胡来,我会让你知道,我非但属狗,还是个属毒蛇的!” 这厮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 眼见得她抱着自己衣服一脸警惕的模样,凤栖止反而觉得越发有趣儿起来,嗤笑道:“就凭你?” “千岁爷不信,尽管试试。” 她虽说跟凤栖止接触的不久,可却知道这厮是个实打实的不要脸,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刚才自己不这么做,对方会真的解了她的衣服,行不轨之事。 手臂上还带着阵阵酥麻的刺痛,上面一圈红痕,正是谢言晚的杰作。 凤栖止随意的睨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斜靠着床背,淡淡道:“我说小丫头,你可是头一个敢咬本座的人,不怕本座报复你么?” 闻言,谢言晚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嗤道:“随便你。” 说完这话,她径自从地上捡起了被自己扔下来的枕头,抱着便朝软榻走去。 有了方才那一幕,她是不敢再靠近凤栖止了,谁知道那厮会不会抽风真做出什么事儿来,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更觉得有些好玩,使了一阵掌风将屏风推倒,也叫他二人再无视线上的阻挡。 谢言晚被身后的响声吓了一跳,回眸便见自己的屏风摔在地上,好在那木头足够结实,明儿扶起来还能用。 而凤栖止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丫头,本座突然觉得,这谢家眼下还不够乱,想要再加一把火,你意下如何?” “你待如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凤栖止这语气像是憋着什么坏似的。 对于她的提问,凤栖止且却是但笑不语,只是那邪魅的眸子盯着她的时候,让谢言晚浑身都有些发毛。 “我说,您老人家是不是又要耍什么阴招呢?” 只是这次,凤栖止非但不搭理她,反而将被子拉到身上,睡了。 见状,谢言晚顿时有些磨牙,凤栖止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晨起,有细碎的日光透过茜纱窗照到房间内,将软榻上熟睡的女子脸上都度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谢言晚从睡意中挣脱出来,先是茫然的看了眼房间,旋即清醒了过来。 床上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棉被等物更是整理的工工整整,若不是地上的屏风还倒在原位,谢言晚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认命的起身,走过去将屏风扶好,又把自己的被褥抱回床上,捏着额头叹息了一声。 招惹上这么一个老妖孽,真叫人不得安宁啊。 她脑子方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得门外有丫鬟敲门:“大小姐,您醒了么?” “进来吧。” 谢言晚看了一眼房间内再无异样,抬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襟。 雕花木门被推开,妙书端着洗漱之物走进来,施了一礼道:“给大小姐请安。” 谢言晚微微点头,从她手里接过帕子刚要擦脸,就见妙画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这么早,父亲唤我去做什么?” 这个时间,谢逍遥应该才下朝回府才对。若是关心她的身体,也该谢逍遥自己过来,难不成,是萧念又从中作梗了? 不过她这次,却是冤枉了萧念。 “回大小姐,方才九千岁派了红衣太监前来,说是给您送礼物,却直接送到了老爷的书房。” 妙画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眼中还存着几分幸灾乐祸。 谢言晚却无暇理会她的小心思,将手中的帕子往水盆里一丢,抬脚便朝着书房走去。 她面上一派平静,就连走路的步子也格外的稳当。只是那心里,早已经将凤栖止骂了个狗血淋头。 凤栖止这个孙子,怪不得昨夜里说要添一把火的时候那么猥琐呢,合着这把火还真是烧到了她谢言晚的头上啊! 她气归气,到底没失了理智,一面走着,一面盘算着如何在谢逍遥的面前应对。她想都不用想,现下的谢逍遥,肯定都气炸了吧。 毕竟,前些日子凤栖止才敲诈了他一万两黄金呢。 果不其然,在看到她的时候,谢逍遥第一反应便是砸了手边的砚台,喝道:“跪下!” 谢言晚心中一跳,登时乖顺的跪了下来,轻声道:“父亲,一大早的,何故如此动怒?”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苍白,谢逍遥顿时想起了昨夜里这个女儿为自己挡蛇的情形,只是眼前这个红木盒子更让他来气,于是谢逍遥的口气依然很沉:“你这是明知故问!我问你,你同那司礼监的阉狗是什么关系?” 唔,狼狈为奸祸害你媳妇儿跟你宝贝女儿的关系。 这话谢言晚只能在心中回答,脸上则是一派的凄风苦雨:“女儿乃是谢家的后代,心中崇拜父亲,立志做一个清白的女子,又怎会与那种奸臣扯上关系?还望父亲明鉴,不要听别人的挑拨之语啊。” 听得她这话,谢逍遥将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冷声道:“若真是有旁人挑拨倒还好了,谢言晚,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那个阉狗得知你要进宫后,特意派人送来的!” 一想到那红衣太监颐气指使的模样,谢逍遥便觉得心中怒火在燃烧。 说这话的时候,谢逍遥抬手将桌子上那个描金的红木盒掀开,房间内瞬间绽放出一阵光华。 红木盒上镶嵌着颗颗浑圆硕大的珍珠,而那盒子内的东西,更是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那是一套衣服首饰。 千金一匹的鲛珠纱充当滚边,上好的苏绣缎面绣着朵朵白梅,花蕊以金丝银线勾勒,就连那盘扣,都是以最通透的水玉镶上。 正红的颜色,在这冬日里格外的亮眼。 若说这套衣服千金难换,那衣服旁边的首饰更可谓是价值连城。 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极品老坑的通透玉石,自从至尾,三种颜色依次过度,浑然一体。 啧,凤栖止这厮为了挑拨,可真下本啊! 谢言晚心中感叹着,眼中却迅速的蓄积了泪水,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第十七章她跟凤栖止的交易 她咬着唇,一双眸子里虽然泪水凝结,却是正气凌然:“女儿虽然手头拮据,却一向秉承谢家家风,宁可饿死,绝不吃嗟来之食,又怎会同那阉人来往!父亲若是执意不信,女儿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说到这里,谢言晚便作势要朝着墙上撞去。 见状,一旁的谢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谢言晚,劝道:“大小姐,切莫冲动啊。” 谢逍遥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似作伪,便软了口气道:“若你果真同他没有关系,那他为何点名送你这些东西?” 价值连城,绝非凡品,凤栖止那阉狗一贯会巧取豪夺,何曾见过他送别人东西? 闻言,谢言晚几乎要将唇咬破,似是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道:“父亲,这是报复,他想借您的手让女儿死!” “你说什么?” 见谢逍遥的模样,谢言晚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他的心思,因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眸,颤声道:“那夜凤栖止大开杀戒被我撞上,巧穗为了救我而死,我当时被吓晕倒在血泊中,他以为我没了性命,这才躲过一劫。” 说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仿佛想到了那夜的惨烈:“他今日之所以送这些东西,就是想让人误以为我同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好离间你我父女之情,还请爹爹明鉴啊!” 眼前女子一脸的真挚,眼眸里的恐惧更是显而易见,谢逍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方才道:“你说的也有理。”凤栖止那阉狗是做的出这种事情的。 只是事情究竟如何还需再查一番,但眼下却要安抚好这个受惊的女儿。 念及此,谢逍遥走过去,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软着口气道:“好了,今日的事情是为父操之过急了,不应该冤枉你。” 谢言晚眸子里同样写满了感激:“父亲一向正直,只是那阉狗太恶毒,让人防不胜防。父亲,您一定要小心啊。” 最后这话,她说的情真意切。 连谢逍遥也被感动到,叹息道:“晚儿不必担心,为父自有分寸。”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首饰盒,略思索一番道:“不过这东西既然送来了,那你便收着吧。” 谢言晚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芒,谢逍遥这老匹夫,还是试探自己呢。 “父亲,这阉狗的东西,女儿誓死不收。” “拿着吧。”谢逍遥不容分说道:“为父倒是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谢言晚推脱不了,只得接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您还没用早膳吧,晚儿去厨房给您做些早膳端过来可好?您可曾用早膳了么?” 她眼中的渴盼和孺慕显露无疑,让谢逍遥都有些心头柔软,竟不忍拒绝她,因点头道:“也好,去吧,为父等着你。” “好。” 那一刻,谢言晚笑的像是孩子一般,那眼眸里的晶亮和满足,让谢逍遥的心再次被扯动。 头一次,他对谢言晚竟生出父女之情。同时,更对谢琳琅母女产生了几分厌恶。 如果没有萧念,说不定现在他们可以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只是谢逍遥却忘记了,当年是他自己为了权势,而默认萧念杀了薛素锦的。 谢言晚去了厨房之后,便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在厨房做了清粥小菜送了过去。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更何况,谢逍遥可精明着呢。 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正见到谢霖在同谢逍遥说着些什么,而谢逍遥的神情也带出几分怒意。 方才谢言晚出去之后,谢逍遥便让谢霖去找了幸存回来的家丁。据他所言,当时只是不小心冲撞了凤栖止,他就将所有家丁都杀了,只留下了一个报信的活口。 这个阉狗! 谢逍遥余怒未消,就见谢言晚走了进来,顿时收敛了怒意,含笑道:“晚儿这般快?” “父亲,您尝尝,味道可和您的口味么?” 谢言晚故作不知,脸上一派轻快,其间还夹杂着几分忐忑。 谢逍遥越发觉得,眼前这丫头不过是一个小女儿模样,之所以逃离虎口,也存着几分侥幸。 想来那凤栖止与她也不会有什么关联。 念及此,谢逍遥便放下心来,赞赏了谢言晚几句,便专心吃饭。 见他们父女之间的气氛温馨,谢霖也不由得露了一抹欣慰的微笑,转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将门带上。 在他的眼里,大小姐虽然受了不少委屈,到底是个善良的,能看到父女重拾亲情,也算是一桩好事。 谢言晚将一切收在眼里,唇角微勾,一双眼眸装作好奇的看着房间内的布置。 两面的书架,身后的墙上则挂着几幅名家山水,一望可知绝非凡品。 正在这时,谢霖去而复返,神情里带着几分严肃:“老爷,老奴有事要报。” 说这话的时候,谢霖冲着外面使了个眼色。 见状,谢逍遥心头一跳,旋即轻咳一声道:“晚儿,为父出去一趟,你在这儿暂且玩一会儿。” “是,父亲。” 见他的身影快速消失,谢言晚顿时起身,走到他的书桌前开始翻动着。 先前她与凤栖止达成协定,他帮自己报仇,而她则要帮凤栖止找一枚令牌。谢逍遥日日在书房里待着,这里是最有可能藏匿令牌的地方。 只是找了一圈之后,谢言晚失望的蹙起了眉头。这书房内除了书和那几幅画,便再无藏东西之处,那令牌又会在哪里?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谢言晚身形一僵,紧紧地攥着手上的书,脸上则迅速汇集起一抹笑容,诧异道:“父亲,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女子脸上毫无破绽,谢逍遥的眉头仍未解开,语气却缓和了一些:“你在找什么呢?” “我.....” 谢言晚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书往背后藏了一藏,讪笑道:“没,没什么。” 她这般动作,却更引起谢逍遥的疑虑,走过去径自将她藏在背后的书抽了出来,却猛地一怔:“孙子兵法?” 见被抓包,谢言晚顿时有些脸红,喏喏道:“父亲,您不会怪我吧?” “你一个小丫头,居然看兵书?” 谢逍遥眼中的疑惑更重,脸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只是缓着声音道:“你倒是与你妹妹不一样。” “唔,晚儿不大喜欢那些诗词歌赋,这兵书可有意思了呢。” 谢言晚故作不屑,在提到兵书的时候,眼中却多了几分亮光。 见状,谢逍遥将孙子兵法翻动了几页,随意道:“既然如此,那为父便来考一考你。” “好。” ...... 先前谢逍遥还疑虑她的真实目的,可在考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他才发现,谢言晚竟真的对答如流。 望着和寻常时候判若两人的谢言晚,谢逍遥若有所思道:“可惜了,你是个姑娘。” 这等才思敏捷,若为男儿,谢逍遥定将她送到战场磨炼几年,届时谢家文武肱骨,雄风指日可待。 却不想,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谢言晚却娇嗔道:“姑娘又如何?纵然晚儿是女儿身,一样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谢家,守护爹爹。” 最后一句话,她的神情里又写满了仰慕,却是听的谢逍遥一阵满意。 这个女儿,他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唔,爹爹既然考过了,那这本书可以赠我了吧?” 见谢言晚笑的跟讨巧的小猫儿一般,谢逍遥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道:“拿走吧,连这首饰一并拿走。” “诺。” 谢言晚行了礼,抱着书跟礼盒便走了出去,凤栖止那老妖孽送的东西,她傻了才会便宜谢逍遥呢。 只是一出门,她眼中的轻快笑意便尽数退去。 方才谢逍遥虽然回来的快,可该搜的地方她也找的差不多了,如果书房没有,那枚令牌又会在那里? 难不成,在谢逍遥的寝房? 这可就有些难度了,她借着女儿的身份,还可出入他的书房,可若是寝房,难度可就大了。 毕竟,可没有女儿出入爹爹房间的先例。 看来,她还得再想别的办法才是。 谢言晚只顾低头想着事情,却不想对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啊——” 女子的尖叫响起,谢言晚抬头,就见谢琳琅被自己撞的一个趔趄,正愤愤的看着她。 而谢言晚手中的盒子,则被摔在地上,散出粲然的光华来。 “谢言晚,你没长眼睛么!这是什么?” 见到那套衣服和首饰,谢琳琅的眼中顿时闪出贪婪的光芒来。 谢言晚眼眸一转,计上心来,她故意将盒子重新合上,警惕的抱着盒子道:“这是爹爹准许给我的。” 唔,那老匹夫的确准许了的,她不过没说赠送衣服的主人而已。 “什么?爹爹竟然给你这样好的衣服,谢言晚,你配么!” 谢琳琅顿时怒火中烧,若不是昨夜她借着受了惊吓请求母亲,这会儿还在祠堂跪着呢。反倒是谢言晚,先是被爹爹护着,这会儿还被赏赐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她不甘心。 “你觉得我配不配没关系,只要爹爹觉得配就成了。” 第十八章被抢走的衣服 这话一出,谢琳琅的表情更扭曲了几分。 她紧紧地盯着那个盒子,出其不意的将之夺了过来,哼声道:“谢言晚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讨好了爹爹就可以在家里横着走了,在我眼里,你还是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贱人!” 眼见得谢琳琅趾高气昂的捧着盒子离开,谢言晚莫名的勾起一抹冷笑。 贱人? 谢琳琅,那你这个贵人可要好好儿的穿着衣服进宫,莫要让我失望呐。 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雪,雪粒子扑簌簌的敲打着茜纱窗,将房中的冷意更添了几分。 谢言晚防备着凤栖止的偷袭,一直警惕的瞪着窗户,却不想,直到她黎明时困意来袭,凤栖止都没有来。 翌日一早,冰雪消融,旭日初升。 细碎的日光顺着窗户的缝隙洒落在房内,天地之间一片灿然。 听到门外丫鬟的敲门声,谢言晚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想起今日要进宫,顿时起身穿衣。 昨日她随着李嬷嬷出去买衣服,虽然后来出了事儿,可是衣服到底是买了的。 看到橱柜里那些艳丽的颜色,谢言晚蹙了蹙眉头,方才从里面挑选出一套素净的颜色出来。 流云暗锦的宫装,外罩一件软狐披风,大大的兜帽这下,只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大眼猫儿一般的圆润,鼻头小巧,樱唇粉嫩,一张脸欺霜赛雪的白,却不显锋芒,尽写着无害。 见到这样的打扮,饶是妙书妙画是萧念的人,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声,这位大小姐果真是好颜色。 只是旋即,那赞叹便被冷嘲代替,纵然生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她们这些下人都不如? 谢言晚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拿起朱红笔,在眉心轻点,这才满意的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一点朱砂痣,尽是美人风情。 到达前厅的时候,萧念和谢琳琅正在说这话。不出她所料,谢琳琅果然忍不住穿了那套衣服,只是她的身形比谢言晚丰腴一些,穿在身上,越发显得玲珑曼妙,叫人浮想联翩。 若说谢琳琅是一朵温室里的富贵花,那么此刻的谢言晚便好似山谷幽兰,美得无害,却又叫人不忍移开目光。 谢琳琅眼中闪过一丝妒忌,又在看到她衣服料子之后,顿时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大姐起的可真晚,可是昨夜里风雪太大,没有睡好么?”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笑,给萧念施了一礼,道:“昨夜的雪的确有些扰人,倒是二妹神色极好,想来昨夜睡得很安稳吧。” 这是讽刺她没心没肺咯? 谢琳琅吃了个暗亏,咬牙刚要说话,就见谢逍遥从门外走了进来。 “给父亲请安。” “老爷。” 谢逍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谢言晚的身上,不由得越发满意。这丫头往日里被自己忽略,不想却是一块璞玉,如今这璞玉就要绽放光芒,只消今日过了皇后那关之后,他谢家便又多了一个贵人了! 只是他再看向谢琳琅的时候,眼眸却是微微一寒。 这套衣服,正是昨日凤栖止命人送来的。 “晚儿。” 谢逍遥眉头一皱,谢言晚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温声道:“父亲,咱们可要出发了么?” 看到谢言晚那隐忍的表情,谢逍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看谢琳琅的时候,谢逍遥的眼中更多了几分不快。 只是谢言晚的话却提醒了他,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他若是真的发作,让谢琳琅去换了衣服,那可就耽误进宫的时辰了。 念及此,谢逍遥并未在说话,只是道:“嗯,咱们走吧。” 他虽然未说什么,可是那抹怒色却没有逃过萧念的双眼。 萧念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待得上了马车之后,她顿时抓住谢琳琅的手,低声问道:“琳琅,你这衣服是哪儿来的,母亲怎的从未见过?” 谢琳琅不愿与谢言晚同车,所以谢家便驾了两辆马车同去。 她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谢琳琅顿时便朝着萧念倒起了苦水:“母亲,这套衣服是爹爹私下里给谢言晚做的,昨日恰好被我撞见,我便抢了过来。哼,那个小贱人,如何配得上这套衣服!” 她气愤的是这套衣服,可萧念却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事情。 今日宫宴,谢逍遥却未谢言晚量身打造这样一套华美的衣服,为的怕是让她在宫中大出风头,而后被皇后注意吧? 难不成,他有意送谢言晚入住东宫?!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萧念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脸上也阴沉了下来。 萧家支持二皇子,萧念是清楚的,原先她也曾拉拢过谢逍遥,要让他给二皇子表态。可是谢逍遥却只是推诿,表明自己想要中庸之道,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护着她们母女。 可笑她竟然信了,如今看来,怕是谢逍遥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念及此,萧念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了起来。 谢言晚自然不知道她这一套衣服让萧念误打误撞的发现真相,她只是抱着汤婆子,舒适的眯着眼在马车里小憩。 昨夜里她怕凤栖止抢自己的床,不想这厮竟一夜没来,谢言晚莫名又有些失落。 难不成,是他出什么事儿了么? 想到这,谢言晚顿时在心里啐了几声,那个老妖孽,一向是祸害遗千年的,能出事儿才怪呢。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到了宫门口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谢言晚望着那明黄的建筑物,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番。前世里,她也曾经去过故宫,可是那经历了百年风雨的建筑物,如何比得上如今的气势? 巍峨高耸,庄严肃穆。 两旁分立着御林军,身着盔甲手持武器,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十步隔一人,保护着这座城池的安危。 谢言晚随着谢逍遥等人一路行去,心中的赞叹越发多了几分。穿回廊过小桥,一路所见景色无不精致,奇花异草假山林立,更是引得人心驰神往。 怪不得这些天潢贵胄总要一分高下,世间女子皆向往宫中,这等景致,的确不凡。 只是,越是这样的深宫后院,越是隐藏着不可见人的黑暗。 君不见,高楼耸立,下埋枯骨。深宫后院,红颜白发。 按照惯例,谢逍遥是外臣,是不得入皇后的凤仪宫的,所以走到分叉口的时候,他便交代了几句,自己朝着乾清宫去了。只剩下萧念带着两个女儿去往凤仪宫。 因着是在宫里,萧念虽然讨厌谢言晚,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不阴不阳道:“待会到了皇后面前,莫要失了礼仪。” 她心里巴不得谢言晚出丑,可在外面,谢言晚总归是谢家的人,若是出了差错,却是要笑话自己教养无方的。 毕竟,继女也是女。 闻言,谢言晚低声应了,也不做那恭谨的模样。反正即便她唯唯诺诺,萧念也不会相信的。 有侍女打起帘笼,便有一股热风袭来,热冷交替之间,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内格外热闹,不时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谢言晚借着抬头那一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殿中的人。 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妇人,身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套着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一张脸上轻施薄粉,衬托出她的好颜色。 这妇人生的格外好,虽已经四十出头,脸上却不见岁月的痕迹,唇角带笑,却是不怒自威。周身更是上位者的贵气,正是太子上官翰烨的生母,皇后周氏。 萧念当先走过去,带着谢琳琅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身后的谢言晚也依言行礼,一张脸始终低着,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因着萧念的身份,所以那些世家的贵妇们也都纷纷起身向她行礼:“见过郡主。” 待得众人都见过礼之后,皇后这才笑道:“安平,这位姑娘是谁,本宫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她这话一出,瞬间便有数道目光落在了谢言晚的身上。 若她不说,在场之人怕是就象征性的忽略了,可是皇后偏偏提了出来。 萧念暗恨皇后这时候提起了谢言晚的身份,更确定谢逍遥与太子的关系,脸上则带着怜爱的笑意道:“回皇后,这位是夫君的长女,从小寄养在族中的,前段时日才接回来。” 她话音一落,便听到皇后身边的静妃捂着嘴笑道:“这谢家的世族也忒不懂事了些,怎的将一个嫡长女寄养在乡下?” 谢逍遥的老家在山东,占据了一整个县城,虽说算不得乡下,可也没有将嫡女送过去的到来。 如今听到静妃说,在场其他人的神情瞬间意味深长了。 毕竟,这些人可都清清楚楚,当年萧念嫁给谢逍遥的时候,人家的正妻可是才死了不到俩月呢。 而这位静敏县主谢琳琅,在萧念嫁过去六个月,便出生了。 这其中的风流轶事,当时还被他们私下里讨论过许多次呢。 感觉到周遭的目光,萧念的眼中越发的尴尬,只是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笑意,回道:“世族的长辈们喜欢晚儿,若不是她已经十五,不能耽误姻亲,怕还是不舍得让晚儿回来呢,倒是让静妃娘娘看笑话了。” 第十九章皇后的捧杀 静妃点到即止,仍旧娇笑道:“瞧郡主说的,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正在这时,又有世家之人前来请安,萧念便趁机带着谢琳琅和谢言晚二人入了座位,只是那眼眸里,到底带出几分寒意。 这静妃和皇后是一伙儿的,故意看她的笑话呢! 自始至终,谢言晚一句话没说,反倒是将这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神情记了个一清二楚。 殿内热闹至极,不时有人前来跟萧念搭讪,谢家的位置上倒是格外的热络。 只除了谢言晚。 她的身份在座之人都是心知肚明,在心里嘲笑是一回事儿,可是谁都不愿在明面上得罪萧念。 所以谢言晚这里倒是冷清至极。 对此,谢言晚甘之如饴,她如今的心思只一样,那便是复仇,除此之外,她对一切都不上心。 然而谢言晚想远离是非,可是非却定要将她拖下水。 “谢家的丫头,来本宫的身边。” 听得皇后传唤,谢言晚顿时神情有些莫名,却只能乖顺的站起身来,走到皇后施了一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瞧瞧这丫头,生的就可人疼,本宫可喜欢的紧呢。” 皇后周氏一脸的慈眉善目,可谢言晚却心中起了警惕。 “娘娘谬赞了,臣女担不起。” 谢言晚一脸的顺从,让皇后的神情越发感兴趣。她打量了谢言晚几眼,抓着她的手道:“本宫膝下无女,往日里还不觉得,可今日一见你,却格外后悔,烨儿怎不是个女娇儿了。” 她这话一出,不止谢言晚心中警铃大作,就连在场的世家小姐,也都纷纷朝着谢言晚投来敌视的眼神。 皇后这话说的可是格外有深意,在场这么多的贵女,她却偏偏对谢言晚投缘,岂不是说明她们都不如谢言晚么!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更让她们有些不安。这般夸赞谢言晚,难不成皇后有意要让她入主东宫么?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感受到身后投过来的不善眼神,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这是捧杀啊,明着捧自己,在不自觉中为她树立了诸多仇敌。 她跟皇后无冤无仇的,皇后这是想做什么? “娘娘这般,臣女实在惶恐。” 谢言晚将头越发低下去,只是无意中看向皇后的时候,却见到她神情里的不屑和试探。 试探? 谢言晚灵台瞬间清明,有些明白过来。 “姐姐,亏得太子不在,不然定要埋怨您了,哪儿有当母后的嫌弃自己儿子的?” 静妃将这话巧妙的圆了回去,又看向谢言晚道:“不过这丫头生的当真好颜色,衬得咱们都老了呢。” 闻言,谢言晚霎时接话道:“娘娘芳华正盛,臣女自愧不如。” “这小嘴儿真甜。” 静妃捂嘴偷笑,却是不在说话。 皇后似是有些乏了,摆手笑道:“这会儿时候还早,本宫也不拘着你们了,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你们去自在玩耍吧,等到宫宴开始前再回来。” 有了皇后这话,谢言晚松了一口气,便要重新回去坐着。 不想她还没坐下,便被一个女子拦住了去路。 “谢小姐,咱们一起去御花园看腊梅吧。” 谢言晚抬眸望去,认出这女子正是方才跟谢琳琅在一起说笑的那位,貌似是林侍郎家的千金,唤作林妍的。 她这话一出,身后的谢琳琅也一反常态道:“是啊,大姐平日里不大出门,今儿可要好好逛逛。” 说这话的时候,谢琳琅像是故意的站在她身后,正好将谢言晚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而正位上的皇后,虽然在与其他世家夫人说话,可那眼睛却若有似无的看过来。 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若是谢言晚连这些小姑娘都对付不了,那她就不配站在太子的身边。 感受到身后注目的目光,谢言晚又看了眼这几个女子眼中的敌意和挑衅,她捏了捏掌心,含笑道:“既然二妹妹说了,那咱们就过去吧。” 见她恭谨有礼的随着一群人出去,皇后垂在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挥了挥,身后的宫女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今日已经腊月二十,寒冬的天气里,虽然有太阳当空,却挡不住周遭稀薄而冰冷的空气,就连呼吸时,都冷的叫人有些受不住。 可那几个女子却格外有兴致,拽着谢言晚的手带着她四处乱转,只是谢言晚却心知肚明,她们几个眼下的路线走的可是越来越偏离了。 她一面附和着笑着,心中却是在嘀咕,皇后这招可真够狠的,若是自己当真手无缚鸡之力,怕是就要被这几个贵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了。 果然在这后宫之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方感叹完,就见为首的林妍已经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道:“谢小姐,你看那株腊梅开的可好?” 谢言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到那一株迎着寒风绽放的腊梅树。开的倒是格外好,可位置却有些偏,一步之遥,便是湖边。 那湖面还未结冰,里面养着数十条锦鲤,正自由自在的摆着尾巴,在这冬日的天气里,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唔,开的甚好。” 谢言晚收回目光,状若不知的回了一句。 “既然好,那就劳烦大姐帮我们摘一束寒梅,献给皇后娘娘可好?” 说话的正是谢琳琅。 看到她眼眸里的阴森,谢言晚故作瑟缩了下身子,迟疑道:“不妥吧,那里挨着湖水呢,不大安全。” 她话音未落,林妍的跟班刘静儿便哼了一声道:“那这么说,你是看不起皇后娘娘咯?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敢不敬皇后!” 见这几个世家小姐咄咄逼人,谢言晚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不如,不如我们一起过去?” 她这话,正和那几个人的意思。一起过去,将她推到湖里!到时候她们几个众口一词,让谢言晚没处说理去。 只是她们的打算极好,可理想与现实却总归有些距离。 走到湖边后,谢言晚作势要伸手拽腊梅的树枝,一面回眸紧张道:“你们要看好我哦,我不会爬树的。” “知道了,知道了。” 那几个小姐不耐烦的应着,而刘静儿更是当先走了两步,伸手要去推谢言晚。 可是不想,谢言晚的脚却在这时往后一踹,而后尖叫一声,身子往后仰去。 见她要摔倒,那几个世家小姐顿时露出一抹笑意,然而那笑意还没有完全露出来,就见刘静儿竟被谢言晚拽住,当了谢言晚的垫背。 “啊——” 刘静儿这声叫的格外凄惨,谢言晚的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压出来了。 她不停地挥动着手,想要将谢言晚推开,可是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无力的拍打着谢言晚的后背。 而谢言晚这时候仿佛才反应了过来,手足无措的站起身道:“对不起,刘小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才怪! 刘静儿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竟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靠着树干不住的喘着气儿,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是疼的。 见状,林妍死死的瞪着谢言晚,阴冷道:“谢小姐,你将她打成这个样子,只说对不起太轻巧了点吧?” “我,我没有打她,我方才是......” 她努力的想要解释,可这几个人却对视一眼,四个女子齐齐将谢言晚围在了中间。 “谢言晚,刘小姐被你害的这么惨,不如你就下去洗个澡,当做赔礼道歉吧?” 谢琳琅这话一出,一旁咳得厉害的刘静儿顿时点头喘息道:“好,我同意!” 见她们几人这般,谢言晚心中冷笑不已,这就是所谓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与市井泼妇有何不同? 不,还是有不同的,那就是她们更恶毒,更将人命当做草芥,可以随意践踏,随意欺凌! “你们为何要这么对我?我可曾得罪过你们么?” 谢言晚的示弱,更让她们几人得意。谢琳琅更是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衣襟道:“谢言晚,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本县主早就警告过你,不许靠近太子哥哥,既然你不听,那我就只好让你知道靠近他的下场是什么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的神情也难看了起来。要知道,嫁给太子是她们共同的梦想,可如今,这个连下人都不如的谢家大小姐,竟然比她们先得到皇后的赏识,凭这一点,她们就得毁了谢言晚! “就是,谢言晚,你还真以为顶着谢家大小姐的身份就能麻雀变凤凰了?我告诉你,麻雀就是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是痴心妄想!” 不得不说,女人的妒忌心是可怕的。 盛怒之中的几个女人齐齐将谢言晚堵在正中间,势要将她撕了一般。 谢言晚眼眸里冷意森然,收敛起柔顺的面容,淡淡道:“想推我下水?那就试试吧。” 她眼眸里的冷意格外明显,竟将离她最近的林妍吓得后退一步。 而后,林妍又反应过来,往前再站了一站,冷声道:“等我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有什么耀武扬威的资本!” 第二十章毁了你的脸 说到这里,林妍当先出手,将自己那又长又锋利的指甲,朝着谢言晚的脸上便抓了过去。 然而未等她的手靠近,就见谢言晚先出手了。 她的手掌之中攥着几根细入毛发的银针,抬手间便朝着林妍的手臂内侧刺去。 下一刻,便听得林妍尖锐的叫声响起,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手臂,厉声道:“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言晚恍若未闻,只是傲然道:“不是要动手么?来啊。” 谢琳琅等人面面相觑,到底抵不过心中的愤怒,再次朝着谢言晚扑了过来。 不多时,这偏僻的御花园里,便响起了女子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凄惨无比。 “谢言晚,你,你这个毒妇!” 谢琳琅脸色苍白的捂着自己的大腿内侧,指着她叫道:“我要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来惩治你这个小贱人!” “啪。” 下一刻,谢琳琅的脸上便挨了一巴掌,谢言晚冷厉的靠近她,紧紧地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谢琳琅,我是毒妇不假,可论起来贱,我可敌不过你!” 前些日回府后,她才从下人的口中逼问出,原来那夜奶娘和巧穗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可是,却被谢琳琅刚巧撞上,直接命人押到院子里毒打。 而那几个意图侮辱巧穗的小厮,也是谢琳琅授意的! 她无意与谢琳琅争夺什么,也只想守着奶娘和巧穗,做些小生意,平平安安的度过下半生。 可是谢琳琅,她毁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奶娘的死,巧穗的伤,还有她谢言晚的恨,迟早有一日,她要全部加诸到谢琳琅的身上! 这一刻,谢琳琅仿佛看到了九幽烈狱的厉鬼,惊恐的尖叫了起来:“你这个魔鬼!” 而其他人,在看到这样的谢言晚之后,更是惧怕的朝着凤仪宫跑去。 谢言晚松开了手,低声笑道:“我的好妹妹,你说的不错,我就是魔鬼。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毁了你,先从你的脸开始,可好?” 谢琳琅被她控制住,越发大力的挣扎了起来,可是不想,谢言晚却突然松开了她,谢琳琅不防,顿时便撞上了身后的树枝。 寒风凌冽,那树枝被冷风冻的僵直,碰到女子娇嫩的脸庞后,更是直接被刺伤。 “啊!” 这一次,谢琳琅的叫声格外凄惨,甚至带出几分惊恐来。 她的脸! 眼前女子白嫩的脸颊上有血液淌下,映在谢言晚的眼中,形成了最美的风景。 她缓缓的走上前,从谢琳琅的头上拽下一根簪子,而后以手攥着她的,轻声道:“好妹妹,疼么?” 谢琳琅看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尖锐着声音道:“你滚开,滚开!” 剧痛几乎让她冷汗直冒,可看到这样的谢言晚之后,她下意识的觉得,谢言晚这样定然是个阴谋! 然而谢言晚却并未滚开,只是死死的抓住谢琳琅的手,借着那力道将簪子的尖端指向了自己的脸! “谢琳琅,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也会从头到脚,一点点的毁了你!” 说完这话,她猛地将那簪子的尖端刺进了自己的脸颊。 尖锐的痛楚从脸上传来,谢言晚仍旧握着谢琳琅的手,眼眸里的疯狂和嗜血,却瞬间转化成了惊恐。 “妹妹,不要啊,求你!” 下一刻,便听到皇后震怒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琳琅脑子轰的一声,霎时反应过来谢言晚想要做什么,她在栽赃陷害! 她猛地发力,想要推开谢言晚,而谢言晚则顺着她的力道,自己倒在了地上。 “琳琅,你的脸怎么了?” 萧念大惊失色的跑过来,一把扶起谢琳琅,尖声道:“太医呢,快传太医!” 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在看到谢言晚脸上的伤痕后,虽然眼中闪过几分快意,可脸上却是一派担忧,又连忙过去扶起谢言晚,问道:“儿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只是她扶着谢言晚的时候,一双手却紧紧地掐着她,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凌厉的瞪着谢言晚。 而先前去告状的一群贵女们,更是齐齐的跪在皇后的面前,颤声道:“皇后娘娘,求您给我们做主啊,这个谢言晚是个疯子,她伤了我们之后,又毁了静敏县主的脸!” 静敏县主,正是谢琳琅的封号。 “娘娘,臣女冤枉!” 谢言晚挣脱萧念的禁锢,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带着哭腔道:“臣女一个弱女子,如何伤的了她们五个?” 闻言,那林妍回眸,愤愤道:“娘娘,您若不信,我们几个甘愿让嬷嬷们验伤!”这个谢言晚当真歹毒,打的地方皆是私密的地方,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不敢验伤了么? 只要能让谢言晚今日受到惩治,她们宁愿让嬷嬷看过伤口! “是啊,皇后娘娘!” 谢琳琅脸上身上几乎疼的要炸开,她强忍着刺痛,泪水涟涟道:“娘娘明鉴,虽说大姐是我谢家的人,可是静敏却不能因此包庇她。姐姐今日不知怎么了,竟然如此野蛮,不止打伤了我们姐妹,就连静敏的脸,也是被她推倒在树上划出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伤口还在不住的流着血,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皇后原先还有些迟疑,可听到这话之后,也沉下了脸,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嬷嬷们去查验吧。” 而后,她的神情又再次看向了谢言晚。若是她真的这般粗鲁冲动的话,那就不能留在太子身边了! 毕竟,太子需要的是助力,而非祸害。 眼见的那几人随着嬷嬷离开,谢言晚却仍旧跪在原地,不发一言。 还是静妃眼尖,惊呼一声道:“这谢家的丫头,脸怎么了?” 她一面说,一面走过去,抬起了谢言晚的头。 而众人这才看清楚,她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正冉冉的流着血。不同于谢琳琅脸上那道,她这个明显是被利器划伤的。 再看谢琳琅的手中,赫然攥着一个带血的簪子。 谢琳琅这才回过神儿来,慌张的扔掉了手中的簪子,她方才被吓得失了神智,竟忘记丢掉这个东西,不想这根簪子竟还在自己手中! 可她这个动作,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娘娘,不是您想的这样,是谢言晚,谢言晚她抓着我的手,往她自己脸上划了一道!” 然而她这话,却没一个人相信。 反倒是谢言晚在地上磕了个头,颤声道:“皇后娘娘,臣女的脸并无大碍,娘娘还是不要追究了吧。” 说到这里,她又怯怯的看了一眼萧念,那神情里皆是惊恐。 见到她这模样,在场之人还有什么不懂的,有那知道内情的,更是叹一声,这安平郡主母女可真是够恶毒的。 “来人,将谢家的两位小姐扶到凤仪宫去,传本宫的话,让太医也去凤仪宫看诊。” 皇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众人的神情,说了这句话后,便转身朝着凤仪宫走去。 而她身边的宫人瑶柱,则亲自走过来扶住了谢言晚,柔声道:“谢小姐,让奴婢扶着您吧。” 谢言晚怯弱的由着她扶着自己,却还回过头来颤声叫道:“母亲,晚儿......” 萧念心里正恨得慌,登时一个凌厉的眼神投过去,吓得谢言晚身子一个瑟缩,旁人没发现,瑶柱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母亲,这个贱......” 谢琳琅话说到一半,便被回过神儿的萧念掐了一下,低声斥责道:“今日的事情,你还嫌不够乱么!先让太医看你的脸,一切事情押后再说!” 萧念若是到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自己女儿被摆了一道的话,她就白活了。 谢言晚啊谢言晚,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贱人了! 太医来的很快。 前脚刚到凤仪宫,后脚便见太医提着诊箱前来,行了礼后,便替谢琳琅看起了脸。 那树干上被谢言晚悄然扎了一根银针上去,所以谢琳琅的伤口看起来小,可实则很深,纵然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疤痕来。 太医小心翼翼的替她包扎好了之后,这才转身来给谢言晚看诊。 只是看到她的脸之后,太医顿时心头一跳,心中叫苦不迭。他这神情只有一瞬便被隐藏起来,谢言晚却有些警惕,方才这太医的模样,分明是认识自己的。 还未容她多想,便见太医小心的替她擦拭伤口包扎,谢言晚便被那痛意代替了思绪。 而殿内的人更是看的真真切切,在看到那长长的伤口后更是倒吸一口气。 方才谢琳琅的伤口并不太长,可谢言晚却几乎被划破了半张脸。 这谢家的静敏县主,还真够嚣张的。 听到这些人的反应,谢言晚心中勾起一抹冷笑。 其实她下手的时候,力道都由她自己控制,只是长的吓人,却并未伤及太深,愈合之后浅浅一道,并不会太严重。 可是有些时候,人们只愿意相信眼见的。 结合她方才的表现,想必这些人的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了吧? 说不定明日就会有谣言传出,诸如谢家二小姐恶毒残暴之类的话,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二十一章她们没有受伤 待得替二人包扎好之后,太医这才嘱咐道:“二位小姐这些时日要多注意饮食忌讳,尤其是这位小姐。” 这话,却是对谢言晚说的。 听到这太医话中隐隐的担心,谢言晚更是疑惑顿起,照理说,这太医应该能看出来她在伤口上动的小心机,她方才也因此而紧张。 可是这太医的反应,怎的像是自己受伤更严重一样? 难不成,是她做戏做的太好了? 谢琳琅看向谢言晚的目光更是愤愤,她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萧念按了下来。 而后,萧念怜爱的笑道:“你们二人平日里也是闹惯了的,今日却是太过分了,琳琅,还不给你大姐赔礼,打量着她脾气好,你便这么任性么?” 闻言,谢琳琅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可在看到自己母亲的脸色和殿内其他人鄙夷的眼神后,她瞬间灵台清明,起身柔顺道:“大姐,对不住,方才不该拉着你去看梅花的。虽说你推了我,可到底咱们是姐妹,我不该失手伤了你。” 她将一切事情归结到失手上,可谢言晚却只做了一个动作。 那就是,在她靠近的时候,下意识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必说话,便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瞬间,殿内的世家夫人们神情更加意味深长了,有那正气凌然的御史夫人,更是直接开口道:“这姐妹们闹脾气都能够直接动了发簪划破脸,若真的闹起来,岂不是要出人命了?” 这话让萧念噎了一噎,刚要说话,就见殿外恭敬地走进来几个嬷嬷。 正是先前给那几位世家小姐查验伤口的嬷嬷们。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们已经查验过了,几位世家小姐身上并无伤痕,也无受伤痕迹。” 也就是说,这几个世家小姐在撒谎,陷害谢言晚。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而那几个世家小姐们更是脸色大变,颤声道:“不可能,谢言晚明明对我们动手了,还打的特别重!” 她们都这么丢脸了,可是嬷嬷们查验之后却并未说话,只是让她们穿好衣服便随着过来了。 原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定然能够治谢言晚的罪,谁料想,嬷嬷们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个! 见这几个人惊恐的辩解,谢言晚垂着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她用的针细如牛毛,刺到人身上剧痛无比,可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就连太医都验不出来的伤痕,嬷嬷们肉眼更不可能看出来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言晚,却见后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安静,就连脸上都是古井无波。 太沉静了,这份沉稳,怕是她当年也难以做到。 这谢家嫡女的手段,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行了,今日皇上设宴,不是为了让你们来闹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身为世家嫡女,闹得这般不成体统,不觉得给自己祖上蒙羞么!” 后面这话,皇后说的格外重,不止这几个世家女,就连那些家眷们也都纷纷离开座位,诚惶诚恐道:“娘娘恕罪。” “娘娘,想来这几位千金是要同臣女开玩笑罢了,您莫要动气。” 谢言晚声音响起的时候,以林妍为首的几个贵女顿时向她投来愤恨的目光,这事儿绝对是谢言晚在搞鬼! 只是她们不糊涂,皇后已然生气,再闹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因此她们纵然不甘,却也只能借着谢言晚的理由就坡下驴:“是啊,娘娘,我们,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呢。” 见状,皇后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淡淡道:“闹着玩可以,去要注意场合。行了,宴会快开始了,咱们也过去吧。” 她还真看不上这几个世家贵女,心思狠毒可以,可没脑子,那就大忌。原本她还想着从中选出几个,作为太子的助力,可如今看来,却是些只会添乱的货色。 反倒是谢言晚,让她起了几分心思。 是个好苗子,若是好好儿调教着,想来能帮助上太子。 见皇后当先朝着乾清宫走去,众人各怀心思,却都乖觉的随着皇后一同走了。 谢言晚落后了几步,便看到谢琳琅死死的瞪着自己。 她弯唇一笑,轻声道:“妹妹这般看着我,莫不是觉得我生的好看?” “谢言晚!” 谢琳琅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今日的事情,我跟你没完!” 今日谢言晚算计她,皇后之所以没有斥责自己,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罢了。只是经此一事,不但她会落一个跋扈的名声,就连皇后也不会让她入主东宫了。 这一切都是谢言晚,才让她的名声被毁掉了! 谢琳琅心里想什么,谢言晚大抵能猜出来,她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在前方走着萧念,无声的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谢琳琅见她这笑容,顿觉得怒火中烧,同时又有些警惕,她这幅看好戏的模样,难不成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么? 闻言,谢言晚挑眉,靠近了她,低声道:“好妹妹,我笑你呀,不自量力。” 有大长公主府在一日,她谢琳琅永远也做不得东宫的女主人,内心所愿不能达成,想必也是很痛苦的吧? “你什么意思?” 谢琳琅方问了这句话,就见前方已然是乾清宫。 见状,她心知自己不能再问下去,只能整理了衣襟,随着众人齐声叩拜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上官煜年近五十,一张脸上保养得宜,眉眼中尽显刀锋凌厉。许是长期沉迷丹药,他的身上更散着硝烟的味道,气味浓重遮掩不住。 他的身材虽然发福,身形却很高大,整体还算是匀称。脸上虽有笑模样,却是不怒自威,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见到皇后,皇帝的脸上微微带笑,亲自上前将皇后扶了起来,道:“平身吧。”说着,他又似是责怪道:“你身子不好,早些时候不是嘱咐了宫人,出门时给你带着披风的么?” 这些年,虽然皇帝后宫里的嫔妃不断的在增加,可是却丝毫不影响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闻言,皇后周氏顿时露了一抹温婉的笑意,行礼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有那么娇气,几步路而已。” 谢言晚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原先知道萧家支持二皇子的时候,她还以为皇后不得宠,才会让这些人起了别的心思呢,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其他隐情不成? 她正胡思乱想着,不想随着萧念走到谢家位置上的时候,却微微一怔。 谢家的位置上有四个座位,可是三个并为一排,第四个不但挨着边界,还往后错了几分。 照着规矩,三品大员的子女虽然都可以随着进宫,可庶女却是只能靠后坐在里面。至于妾,那是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的。 而最后一个快碰到墙壁的座位,赫然是为她谢言晚准备的。 谢琳琅扶着萧念坐下,得意的望着谢言晚,嘴里还挑衅的问道:“大姐怎么不坐啊,莫不是觉得自渐形秽,不敢入席了?” 而谢逍遥脸上也有些不虞,却不是对着谢言晚。方才谢言晚在发呆,可谢逍遥却看得清清楚楚,这座位是萧念身边的丫鬟悄悄挪的! “夫人这是何意?” 谢逍遥说这话的时候,无意中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又问道:“她们两个的脸怎么了?” 怎么一会儿工夫不见,两个女儿的脸都被包扎起来了? 萧念冷笑一声,低声道:“自然是老爷的宝贝女儿做下的好事了!” 谢琳琅虽然糊涂,却断不会在宫中做出出格的事情,今日要么是谢言晚挑衅,要么就是谢言晚算计! 而谢言晚的脸上则是一派的凄风苦雨:“父亲,对不住,女儿让您操心了。” 见她这模样,谢逍遥有心发作,到底顾及这里是皇帝的宴席,因沉声道:“晚儿,你先坐下吧,一切事情等到回府再说。” “是。” 谢言晚低声应了,见谢逍遥并不说这座位的事情,心中不由得冷笑。这谢逍遥还真能选择性失忆,莫不是这位置的调动也有他的一份? 不过,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羞辱她,也太小瞧她谢言晚了。 谢言晚大刺刺的坐下,丝毫不在意周遭的目光。 一个座位罢了,又不能让她少块肉,反倒让她更看清楚眼前这群人的本性。 皇后只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于她来说,谢言晚跟萧念母女的关系越僵,她便越放心让谢言晚进东宫,所以这些事情她并不会管。 恩惠是要施的,但不是现在。 “皇上,时辰不早了,咱们开宴吧。” 闻言,皇帝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再等一等吧,还有一个人没来呢。” 他这话一出,临近的几个嫔妃神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就连皇后也是强忍着怒意,轻声道:“可是,让满朝文武等他一人——”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微臣来迟,还望吾皇恕罪。” 第二十二章本座说的,是她 随着话音响起,众人不由自主的往殿外看去。 只见—— 殿外旭日透过云层,金光浮现,有男人一袭红衣踏步而来,似是踩着冲天业火,灼伤人眼。 他的一双眉眼被大红的脂粉描绘,随着眼尾斜飞入鬓,眼角下方还点了一颗红色的泪痣,看起来格外的摇曳,仿佛那化本里走出来的狐狸仙。 正是司礼监九千岁,凤栖止。 饶是见过这么多次他的模样,可谢言晚仍不由自主的赞叹,这般的好颜色,当称得上是祸国殃民。 “贤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怎么会迟了呢?快快请起。” 皇帝上官煜对于他的到来显然十分开心,亲自走下龙椅将他搀扶起来,含笑看着他的面容道:“嗯,不错,今日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些了,那群太医倒是没有骗朕,快入席吧。” “遵旨。” 凤栖止不着痕迹的躲开皇帝触碰的手,却并未入座,只是若有似无的看向了仍在位置上端坐的太子跟二皇子。 只是一眼,太子瞬间便觉得有无边威压落下。 皇帝也发现了不妥,顿时皱眉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皇叔行礼?” 当年凤栖止救了皇帝一命,又被国师算出是护佑西楚国的命格,所以皇帝开怀之下,当即便认了凤栖止做异性兄弟,甚至还让他的名字入了皇家宗祠。 这样算下来,凤栖止的辈分比太子等人还要高出一辈儿来。 见状,太子和二皇子都不甘不愿的起身,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皇叔。” “嗯,好侄儿。”凤栖止面色如常的受了他们这个礼,方才挥了挥袍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殿内香风袭人,不少大臣都皱起了眉头,暗自骂了一声“阉狗”。 谢逍遥也不例外。 然而他这两个字刚出口,就见凤栖止蹙眉朝着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这位是谁?” 见凤栖止的手指了过来,萧念的心中蓦然一跳,眼见得他指的是谢琳琅的方向,她眉眼一转,顿时起身笑道:“这是我谢家的嫡长女,名唤谢言晚......”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凤栖止不耐烦的打断:“郡主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用了么?本座说的,是她。” 这一次,谢琳琅再躲不开,倒是皇帝心情甚好的为他介绍道:“这位是安平的女儿,小名叫琳琅,她这静敏的封号还是朕给的呢。当年抓周礼上,这小丫头偏抓住了朕的衣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静敏县主。” 凤栖止将这四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拍了拍手道:“扒了她的衣服,丢到外面的湖里喂鱼去。” 这话一出,谢逍遥直接站起身,怒道:“九千岁这是何意?我谢家的女儿岂是能这般羞辱的么!” 他的确是惧怕凤栖止,可这不代表就能让后者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自己,更何况,皇帝还在这里呢,他为何要怕凤栖止? 而萧念更是将谢琳琅抱在怀中,警惕道:“凤栖止,你凭什么动本郡主的女儿!” 唯有谢言晚,一脸淡然的坐在原位,饶有兴致的看着凤栖止,想要看他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闻言,凤栖止弯唇一笑,吐出了几个字:“就凭,她穿的骚。” 谢言晚顿时将头低了下去,遮掩住了那一抹忍不住的笑意。啧,论起来骚包,谁比得过他凤栖止? “你!” 谢逍遥的脸色霎时涨的紫红,指着凤栖止道:“凤栖止,你不要太猖狂了!皇上还在呢,如何轮得到你做主?” 萧念更是愤然出列,跪在大殿中央道:“凤栖止此人行为不端,举止乖张,有辱我西楚国体,请皇上裁夺。” 不得不说,这夫妻二人的话实在是诛心,就差没有指着凤栖止的鼻子说他越俎代庖目无皇上了。 大殿之上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那些与凤栖止不对付的大臣们自然是愿意他吃瘪的,最好是让皇帝斩杀了才好。 可是依附于凤栖止的,则是随时预备着出列为他求情。 凤栖止却仿佛没有感觉到殿上的气氛,只是眼见得他们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凤栖止神情未变,只是回眸问道:“皇上,不可么?” 他说话的口气格外闲适,就像是在问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皇帝的回答,则更是随意。 只见他大手一摆,道:“安平,你也该好好儿管教一下女儿,一个小姑娘穿的这么奢侈做什么?拖出去拖出去。” 这话一出,萧念顿时大惊失色,尖声道:“皇上——”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名黑衣侍卫已然将谢琳琅从她的怀中抢了出去,长剑一挥,谢琳琅的衣服便尽数化作了碎片。 下一刻,殿内便响起了谢琳琅的尖叫声,还未等到殿内众人看清楚,她便被那侍卫提溜着扔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眨眼之间,待得众人再看的时候,殿中便只剩下了地上那片片碎布。 谢言晚唇角笑意扩大,却猛然感受到某个地方的注视。她抬起头来,就见凤栖止戏谑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谢言晚心情极好,以手抚了抚头发,冲着后者露了一抹妩媚的笑容。 灿若繁星,色如春花,媚眼如丝,尽显女子风情。 凤栖止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先是一愣,继而便勾起一抹笑意来。 这个丫头,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带给他惊喜。 “谢言晚!” 萧念无意中回头,便看到她脸上的笑意,顿时便厉声道:“你是不是巴不得看到你妹妹这样?身为长姐,却不念亲情,谢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她不傻,刚刚那一个笑容,萧念便直觉事情不简单,要知道,那套衣服可是谢琳琅从谢言晚那儿得来的。 她对付不了凤栖止,难不成连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都拿捏不了么! 见萧念矛头对准自己,谢言晚心中冷笑,萧念这算不算是狗急跳墙了? 先前她不出来,那是想躲个清静。可就算是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真当她是个软和性子,好欺负的很么? “母亲这话,恕言晚不能苟同。既然母亲问我,那言晚也有话要说。” 殿内众人目光再次汇聚到谢言晚的身上,她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个大礼道:“臣女谢言晚,参见吾皇陛下。” “嗯,平身吧,你要说什么?” 皇帝有些好奇的望着她,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居然敢顶撞安平郡主。 毕竟,这谢家的事情,皇帝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方才母亲说言晚不念亲情,实乃冤枉我了。臣女之所以不给妹妹求情,是因为,这个情不能求。” 她这话一出,皇帝顿时带着几分兴味问道:“为何不能求?” 而大殿中央的萧念,也冷笑道:“你倒是说说看,如何个不能求的理由!” 谢言晚闻言,回眸看了她一眼,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既然你让我说,那可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呐。 “今日乃是二皇子的庆功宴,众所周知,二皇子骁勇善战,将敌军灭于胡山之外,保我西楚和平。所以,妹妹之事,臣女不能求情。” “一派胡言!”萧念原还担心她说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如今听到这话,顿时便冷笑道:“二皇子凯旋,与此事有何关系?” 而殿内众人,也都低声议论纷纷,毕竟,谢言晚这个理由,着实有些牵强了。 然而下一刻谢言晚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震惊不已。 “古语有云: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二皇子虽然凯旋归来不假,可是君不见,这马革裹尸的疆场上,究竟丧生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换来了今日的大获全胜!所以臣女以为,今日虽然是庆功宴,却更是为那些葬身战场的将士们哀悼之宴。而妹妹却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日子里,穿戴成那般模样,本就不对,所以,臣女不能为她求情。” 谢言晚一番慷慨陈词,不止是在场的大臣们震惊,就连二皇子也霍然站起身,沉声道:“父皇,儿臣觉得谢家女说的很对。” 他虽然是皇子,可是却镇守边疆将近一年,同那些将士们同吃同住,最是理解疆场上的风云变幻,更看不得这些文臣们靠着嘴皮子得来的富贵安宁。 太子也难得的没有跟上官翰骁抬杠,而是站起身来,恭声道:“父皇,儿臣也赞成她的话。” 他原以为谢言晚只是个闺阁的柔弱女子,不想还有这般见识,当真让他刮目相看,更对谢言晚势在必得。 这样一个女子,纵然生母的出身低了些,却是足够站在他的身边的。 见太子和皇子都为谢言晚说话,萧念的神情霎时慌张了起来,颤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狡辩!” “难不成,母亲觉得女儿说的不对么?还是说,您觉得的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不配收到这样的尊重?” 这话一出,二皇子和在场武将的目光顿时看了过来,各个带着冷厉和杀气。 第二十三章他一开心就想搞事情 见殿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在主位下首坐着的凤栖止,却是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冲着谢言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的很,自己的心血来潮都被她说出了一朵花儿来,还真是让人另眼相看呐。 只是那眼眸里,却是多了几分凤栖止都未曾发觉的柔情。 感受到凤栖止的白眼,谢言晚顿时投过去一记鄙夷的眼神。这老妖孽,看戏看的很开心嘛。 相较于二人的淡然,萧念却是有些慌乱。 她虽然身为郡主,身份尊贵,可是当这些人的眼光齐齐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再不敢说话。只是看向谢言晚的神情里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生生给撕碎了,她今日就不该让谢言晚进宫! 萧念目光所及,忽的看到凤栖止,顿时指着他道:“那依着你所言,九千岁的穿着岂不是也亵渎了亡灵么?” 这话一出,众人都朝着凤栖止看去。 他一袭大红衣裳灼灼如烈火,眉眼中的景致风流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 纵然此刻被所有人的目光所包围,他仍旧怡然自得,仿佛这些话跟自己没有关系。 只是谢言晚却看得出来,那厮的眼神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劲儿。 “这.....”谢言晚的双眸迅速汇聚了大片的泪意,颤声道:“母亲何苦为难女儿?” 放眼西楚国,就连黄口小儿都知道凤栖止的恶名,可萧念却故意将战火引到他的身上,最后倒霉的会是谁?还不是谢言晚? 萧念的心思被戳破,顿时有些咬牙切齿,沉声道:“我就事论事,如何算的是为难你?” 谢言晚却不再说话,只是泫然欲泣,欲言又止。 而她这幅模样,更让在场大多数人将天平倒向了谢言晚。 毕竟,这西楚国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凤栖止,而谢言晚纵然再能言善辩,可对上一个根本不讲理的人,也不敢有所非议啊。 皇后似是看够了戏,抚了抚手上的黄金甲套,温柔的开口道:“安平,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呢?今日到底是宴会,这般闹下去不大妥当吧?”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念本就怒火中烧,在听到皇后的话之后,越发多了几分恼意。 她语气不善,霎时让皇帝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行了,好端端的扯上贤弟做什么?他就是穿的不入流,那也是朕允许的。都入席吧。” 一句话,便彻底宣告了萧念的下风。 见皇帝生气,萧念再不敢多言,只是愤愤的行了礼,便甩袖回到了座位上,只是在看到谢言晚淡然无波的脸后,更觉得火冒三丈。 这个小贱人,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这这厢的萧念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而身旁的谢逍遥脸色也不大好看。今日这出闹剧,到最后丢人的还是他谢家,偏偏萧念仗着自己是郡主,在家中威风惯了,他还说不得,当真是憋屈的很。 见他们二人心情都不大好,坐在后方的谢言晚顿时挑起一抹兴味。唔,见到他们不爽,她就开心了。 桌子前放着一个酒壶,内中盛着上好的桃花酿,酒香扑鼻,喝到嘴里别有一番滋味。谢言晚只喝了一口,便爱上了这个味道,她坐在角落里,没人发现,便怡然自得的多饮了几杯。 谢言晚心情好了,见凤栖止偷瞄自己的时候,甚至还格外有兴致的抬了抬酒杯,悄无声息的敬了他一杯。 今儿这事儿,老妖孽可是头功呐。 见谢言晚微不可察的敬酒,凤栖止的眼眸内顿时多了几分笑意,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捏着那白玉盏,在手中转了几圈。 心情好了的九千岁,便有些想要搞事情。放眼看了一圈在场之人,见这些人与自己对视的时候,都有些心虚,他微微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皇帝,施施然开口道:“皇上,今日这宴会,有酒岂能无乐?” 凤栖止一向很少提议,听得他的话,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含笑问道:“贤弟意欲何为?” “唔,既然来了这么多的京城贵女,不如就让她们展示一番吧。” 凤栖止这话一出,那些大臣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而那些家眷们更是愤懑的看向凤栖止,仿佛想用眼光将他给凌迟了。 让世家贵女来表演,亏得他想的出来!他们虽然愤怒,也不敢正面跟凤栖止交锋。 毕竟,连谢家那样的大家都败下阵来,他们有自知之明。 反倒是皇帝,带着几分宠溺的眼神看向凤栖止,笑问道:“贤弟这样,不大妥当吧?” 在皇帝看来,凤栖止才二十多岁,正是顽劣的年纪,爱浑闹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一个在政事上这般出色的凤栖止,若是事事都做的中规中矩,反而会让他忌惮。 这样很好。 政事处置果决,然而生活作风却荒唐,满朝文武皆与他为敌,凤栖止不足虑。 皇帝眼中的笑意更加明亮了几分,道:“不如,叫歌姬们前来吧。” “歌姬哪儿比得过这些贵女?皇上以为如何。” “既然贤弟这般说,那便准了吧。” 皇帝略一点头,便同意了凤栖止这个荒唐的念头。 忽听得一个柔软女声响起:“不知九千岁中意那位世家贵女助兴呢?” 说话之人年约四十,如莲花般无害,一双眉眼格外温柔,正是二皇子的生母,贵妃连氏。 只是她这看似柔软的话,却成功的让大臣们的怒火更升了一个层次。毕竟,“助兴”一次,等于彻底将这些大臣们的女儿贬低到了歌姬的位置,可是他们不会埋怨连贵妃用词不当,毕竟干出这事儿的,乃是凤栖止。 谢言晚坐在阴影里打量着连贵妃,这女人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如此诛心,实在不可小觑。 对于她的话,凤栖止却混不在意,只是抬起骨节修长泛着苍白的手,朝着殿中央指了过去。 “让——” 凤栖止将这个字的尾音拖得极长,莹润的手指一一略过那些世家贵女的脸。而被指到的人,要么脸泛苍白,要么含着惧意,无一人敢直视于他。 只除了...... “她。” 眼见得凤栖止的手指向了自己,谢言晚顿时心头一跳,待得看到对方眼中显而易见的戏谑,她顿时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若是她今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歌姬的事情,不出明日,她谢言晚的名声就毁掉了。再严重点,怕是连嫁出去都难。 毕竟,谁家肯要一个与歌姬地位等同的女子做媳妇儿? 而她能想到的事情,萧念自然也想得到。 萧念的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眸道:“晚儿,被九千岁点到名字,是你的荣幸,别扭捏了,去吧。” 这凤栖止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儿,等回去之后她再多加宣扬一番,定要毁了谢言晚! 然而谢逍遥的脸色却格外难看,今日已经折进去一个谢琳琅了,他不能让谢言晚也搭进去。 “不......” 谢逍遥一个字刚出口,就见谢言晚霍然起身,带着单纯的笑意问道:“九千岁,这样不妥吧?毕竟爹爹并非百官之首,就算是展示才艺,也应该从官位高的世家开始吧?” 她这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世家贵女们全部带了进去,也让那些人脸上的幸灾乐祸霎时消失无踪。 展示才艺可以,大家一起来啊,这样一来,谁也别想笑话谁。 “谢家丫头说的不错。” 皇后面带笑意的开口,柔声道:“今日一则是庆功宴,二则,贵女们平日难得聚在一起,今日自然是要展示一番才艺的。若是有那出色让本宫开眼的,本宫也不吝赏赐。不过,既然九千岁指明了,那就由你先来吧。之后再按着顺序排,谁都不准偷懒儿。” 对于谢言晚,皇后越看越满意,这丫头够机灵,反应快,又能在逆境中给自己找回场子,的确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她这一番话,将事情合理化,瞬间变得高大上了起来。 而先前挑事儿的连贵妃,则低下头去端了一盏茶,将眼眸里的冷意遮掩了过去。 谢言晚满意的一笑,走到正中施了一礼道:“娘娘开口,臣女却之不恭。只是言晚才疏学浅,还望海涵。” 得了皇帝和皇后笑着的保证之后,谢言晚这才回眸央了宫人取乐器。 不多时,便有宫人送来了古琴,谢言晚端坐之后,顿时微一皱眉。 这古琴是有了,可宫人却并没有给她拿指头。琴弦锋利如刀,不甚便会割破。 偏萧念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晚儿要好生表现,莫要为谢家丢脸。” 谢言晚回眸,便看到她未曾掩饰的恨意,她顿时明白过来,勾起一抹冷笑,调弦开口。 琴弦铮铮响起,音符在虚空中翻飞,杀伐之气森然,仿佛瞬间将殿上之人拉入了那残酷的战场中。 而谢言晚的声音也在此时响彻殿内:“若挽强弓箭雨流星,便拒敌千里,狂气伏虎百龙竞起,化狂澜奔袭。” 第二十四章赏她一个县主吧 此时殿内的众人,再不复先前的调笑和轻视,就连二皇子的目光,也被她吸引了过去,一脸震惊的看向正中的谢言晚。 而她,分明柔弱女子,却绽放出惊人的气势,让人不可小觑。 “百战又何妨,撼我大义不放。”她的声音仿佛化作了战场上的一支利剑,直插敌人的胸膛:“明日再战时,且看我,展锋芒!” 琴声铮然,余音袅袅,最后一个音符已然彻底消失,可众人却觉得自己耳旁仍在回荡着那个去掉。 最终,还是二皇子先回过了神儿,带着激动的起身拍手道:“好!好一个明日再战时,且看我展锋芒!” 而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味过来,再看向谢言晚的神情里,已然少了那种轻视和鄙夷。 反倒是凤栖止,仍旧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家丫头,你弹奏的这首曲子叫什么,为何朕从何听过?” 皇帝的神情也是一脸激荡,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御驾亲征,更知道,如果这种曲子到了战场上,是何等的激励人心。 闻言,谢言晚直起身子,站在大殿中央,仰头回禀道:“回皇上,此曲名为百战诀,乃是我西楚万民心声。”说到这里,她神情激越,正气凌然道:“我西楚得如此明君,庇佑西楚河山。西楚百姓亦不是怂包,敌国敢犯,百战何妨,万死不惧,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一出,皇帝上官煜的脸上顿时笑意不断,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个百战何妨万死不惧!” 凤栖止懒洋洋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谢家的丫头倒也不全是糊涂人,让皇上这般高兴,不如嘉奖一番如何?” 皇帝正在兴头上,又觉得先前那般对待谢琳琅,让谢逍遥的面子挂不住,便有心为谢逍遥找补一些面子回来,因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嘉奖什么的好?” “就嘉奖一个县主好了。” 凤栖止的话说的轻飘飘,可却似是一个重磅炸弹扔在场上,将众人炸了个措手不及。 萧念大惊失色,就连谢言晚也有些微微发愣,凤栖止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而皇帝,也在听到这话之后,有些迟疑道:“这不妥吧?谢家不能出两个县主啊。” 凤栖止睨着正中央难得发愣的谢言晚,觉得好玩的紧,嗤笑道:“那就去掉一个啊,反正品行这般差,做了县主也是丢人。” “皇上,万万不可!” 萧念再顾不得其他,走到中央道:“琳琅乃是得您亲封,若是今日去掉了她的封号,以后让她怎么做人?” “原来在安平郡主这里,静敏县主的面子,竟比皇帝的决策还重要了。” 凤栖止不咸不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顿时便让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 “就这么定了。” 见皇帝有发怒的征兆,萧念还想在说话,却被谢逍遥一把拉住。 “微臣,谢主隆恩!” 对于谢逍遥来说,家中谁是县主都不重要,况且,谢言晚比谢琳琅好拿捏,她做县主,对自己裨益更大。 萧念几乎是被谢逍遥强制着拖回座位的,她几次想要发怒,都被谢逍遥摁下,低声斥道:“还嫌今儿闹得不够大么,一切回府再说!” 闻言,萧念这才安静了下来,只是看着谢言晚的眼神,几乎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相较于这边的冷气压,殿上的气氛却是格外的热络。 毕竟有谢言晚这一桩事情在先,那些小姐们恨不能使出浑身技艺,若是能够入了皇上皇后的眼,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殿内的地龙烧的极旺,谢言晚有些发热,趁着众人不注意,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待得到了无人处,谢言晚才摊开了手心,只见那原本白嫩如玉的手掌上,此刻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正是被古琴割出来的。 这萧念,还真是够狠的。 谢言晚倒吸了一口气,对着手掌吹了口气儿,龇牙咧嘴的预备找水源洗手。 不想她只顾看手掌,却没有留意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哎哟。” 直到撞上了一堵肉墙,谢言晚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儿吧?” 谢言晚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对面,生的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只是那神情里,却带着生人勿进的冷,和拒之千里的漠然。 “是你?” 在看清谢言晚的模样之后,男人的冷意缓和了一些,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对不住啊,我方才没有留意。”谢言晚说这话的时候,讪笑了一声,便转身想要离开。 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与曾经的自己相同的气息。那是杀气。 “等等。” 男人却叫住了她,有些迟疑道:“方才谢小姐所弹奏的曲子,可否给本将抄写一份?” 他许是从未央求过人,所以不过几句话,脸上竟有了几分可疑的红色。 闻言,谢言晚眉眼一转,放心下来,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方才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谢言晚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刺客,这才着急想要离开。只是听他这话里的意思,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大殿,自然不会是此刻,约摸着是一个武将。 “多谢。” 见谢言晚答应,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本将名唤吴宇生,乃是二皇子帐下左将军,谢小姐滕篆好了之后,可以送到城西杨柳街的吴府。” 说到这里,他又蹙眉看了一眼谢言晚,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这个,想来你用的上。” 谢言晚迟疑的接过,正想说话,就见吴宇生已然离开。 她打开瓶子,顿时嗅到了一股药香,是上好的药膏。 再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她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叹了一声这个男人的警觉,想要道谢,却见对方已然走远了。 见状,谢言晚将药品揣到了兜里,却并没有打算用。这伤口,她留着还有用处呢,此时敷了药,还怎么发挥作用? 这个插曲,谢言晚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心里记下了送曲谱的事情,转身便回了大殿。 这之后,宴席倒是再无波澜。只是偶尔感受到萧念毒辣的目光,谢言晚便有些警惕,看来今夜,她怕是不好过呐。 谢琳琅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从凤栖止吩咐了之后,便一直在湖水里泡着,那个侍卫格外的专业,每每谢琳琅要滑落水中的时候,他都会将她捞出来几分,让她保持着泡水却又不淹死的状态。 直到宴席散了之后,她才被一脸慌乱急切的萧念命人捞了出来。 而此时的谢琳琅,早已冻昏过去了,就连气息也是微弱的可怜。 见状,萧念心中恨意更甚,凌厉的瞪了一眼谢言晚,便命下人背着谢琳琅,一同离开了。 谢逍遥并未同他们一路。 散了宴席之后,谢逍遥和几个大臣便被叫去了御书房,只剩下了谢言晚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天气暗淡了下来,颇有几分风雪将至的模样。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寒气透过车窗吹了进来,让谢言晚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方到了二门处,马车便停了下来,还未等谢言晚下车,便听到了萧念厉声道:“将她给我拖下来!” 谢言晚抬脚踹开了那个想要将自己拖下来的小厮,厌恶道:“何时轮的到你来动我?” 她说完这话,径自从马车上跳下来,冷眼看着满眼杀意的萧念,道:“母亲这是何意?” “呸,你也配做本郡主的女儿么?谢言晚,你今日在宫中丢尽了谢家的脸面,今日本郡主就要替谢家清理了你这个祸害!”萧念眼中的杀意再不掩饰,回眸吩咐道:“来人,将她给我绑起来,杖责一百板子!” 一想到谢琳琅浑身滚烫的模样,萧念便觉得心中恨意凌然,若不是她一时心软,怎会引狼入室,让谢言晚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琳琅,从小何曾受过半点苦楚,可是今日丢尽了脸面不说,如今还生死不明! 谢言晚冷然的看着萧念,嗤了一声道:“刚好,我也嫌你脏了这两个字。谢夫人。” 这三个字,她说的格外缓慢,也让萧念的脸上越发难看了起来。 “动手。” 萧念再不愿跟她废话,沉声吩咐道。 “我看谁敢!” 谢言晚从腰间抽出匕首,冷声看着这群围上来的家丁,冲着萧念道:“皇上可是今儿才封了我为县主,你若是杖杀了我,不怕皇上怪罪么!” 她原就不指望这话能够吓住萧念。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萧念顿时冷笑道:“一个县主的身份,本郡主还真看不在眼里。谢言晚,今日杀了你这个小贱人,明日我便去宫中请罪。我乃大长公主之女,皇上纵然生气,也不会将我如何!” 萧念这话说的不错,她终归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就冲着大长公主的身份,莫说杀一个谢言晚,就算是造再多的杀孽,也有人给她兜着。 第二十五章还有谁要来? 这就是皇家正统的血脉,她们就是有这样的资格去嚣张跋扈。 见萧念这般,谢言晚冷笑一声,反而越发冷静下来。 她往后撤了一步,瞅准机会,便朝着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萧念岂容她逃跑,当下便尖锐着声音道:“给我拦住她,杖杀了这个小贱人,本郡主重重有赏!” 那些家丁迅速的将出路堵死,而谢言晚则被他们再次包围住。 眼见得这些家丁们狰狞的靠近自己,谢言晚握紧手中的尖刀,就见萧念往后退了数步,显然是上次吃了亏,这次学乖了。 “就凭你们,也想杖杀我?”她嗤了一声,手中匕首在凛冽的寒风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谢言晚出其不意,如矫健的豹子一般攻向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家丁。 只听得一声惨叫,鲜血瞬间洒在地面上,那个家丁痛苦的丢掉手中的棍子,抱着自己的胳膊满地打滚。 谢言晚冷笑一声,缓缓道:“还有谁要来?” 那夜的经历涌上心头,萧念顿时有些害怕,指着谢言晚尖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杀了她,每人赏银千两!” 都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而萧念这话,无疑让在场的家丁们都打了鸡血,瞬间忘却了谢言晚的恐怖,一脸贪念的朝着谢言晚打了过来。 天色渐晚,狂风呼啸,小院里的女子如同一只蝴蝶,轻盈的在院内飘荡,而随着她每一次的行动,都会换来声声惨叫。 可就在局势逐渐占了上风之时,谢言晚却停手了。 “谢夫人,你当真要杀了我么?” 她停下的那一刻,背上顿时挨了一棍子,可谢言晚却不以为意,唇角笑意未收,眼眸中却带出几分诡异的色彩来。 而那些家丁们得手之后,迅速的将谢言晚双臂反剪在身后,神情凶狠的摁住了她。 萧念被她那声闷哼取悦,狰狞道:“小贱人,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将你挫骨扬灰!” “呵。” 谢言晚浑然不顾背上的疼痛,抬起头意味深长道:“你杀不了我的,毕竟,爹爹身为尚书,名声最为重要,你若杀了我,爹爹定然会被御史参奏。谢夫人,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为了我一条命,而葬送了爹爹的前途么?”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谢逍遥,萧念顿时想起今日在宫中的种种,对于谢逍遥也怨恨上了。 “小贱人,你以为抬出来谢逍遥,我便会放过你么?做梦去吧,就算是赔上了他的前程,我也要先解决了你这个小贱人!动手!” 萧念神色冷厉,眼中的疯狂和愤怒一览无余。 在盛怒之下,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谢言晚在听到这话之后,所勾起的满意笑容。 下一刻,谢言晚的后背便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棍子,剧痛袭来之时,门也被人狠狠地踹开。 谢言晚低下头去,唇角笑意越发扩大。 终于来了呐。 “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女儿!” 谢逍遥踹开门的那一刻,顿时目眦俱裂,他快步走了过去,抬脚便踹到了那家丁的身上。 眼见得那家丁被踹倒在地上,谢逍遥指着萧念骂道:“我不过晚回来一会儿,你就这般虐待晚儿么!” 见到谢逍遥前来,萧念先是一惊,继而便冷声道:“我看老爷是酒喝多了,分不清楚是非曲直了。本郡主今日是在肃清家风,以正我谢家门楣,我劝夫君你还是乖乖的去寝房休息,这后院之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她今日铁了心要让谢言晚死,谁来了都不管用! “想不到表姑母竟然这般毒辣心肠,看来,本宫也应该跟父皇好好儿说道说道了!” 随着那声音落下,便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一袭朝服未换,明黄的布料将他的脸衬得更加白皙,剑眉英挺,星眸似是盛着万千璀璨。 然而此刻,他的眸子里却是寒意凝结,极为不满的盯着萧念。 正是太子,上官翰烨。 见到来人,谢言晚似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便如同枯叶一般的软了下去。 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言晚抬眼,费力的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可看在上官翰烨的眼中,却是格外的痛惜。 眼前的女子,再不复宫殿里那般明眸绝色。脸上包扎的纱布被挣开,露出那长长的伤痕,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脸颊,看起来越发的羸弱。 而她的手上,更是伤痕交错,被切割出来的细小伤口肿胀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此刻的她,莫名让他想起了被虐待的小兽,格外的惹人心疼。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余的,上官翰烨却仍旧忍不住开口问道:“晚儿,你没事儿吧?” 只是这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担忧的都有些暗哑。 “多谢太子。” 谢言晚虚弱的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反而被上官翰烨禁锢的更紧。 见状,萧念恨得牙根痒痒,厉声道:“太子,这是我谢家的事情,你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你的东宫吧!” “我若说不呢?” 上官翰烨原就有些愤怒,此时听到萧念的话之后,阴沉着脸道:“谢言晚,本宫是保定了,谢夫人若是不满,尽管找父皇理论去!” 说完这话,他再不愿看萧念,抱起谢言晚便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他纵然愤怒,却终究没有失了理智,眼下的谢言晚,最需要的便是请太医。 谢言晚乖顺的窝在上官翰烨的臂弯之中,只是那一双眉眼,却透过他的胳膊,朝着萧念露出一抹笑意来。 媚眼之内,却是带着点点滴滴的嘲讽和鄙夷,而她的双唇,更是无声的开口,说了两个字—— 蠢货。 旁人看不到,可是萧念却看得真真切切。 她再忍不住,猛地便朝着谢言晚跑去,嘴里则厉声道:“小贱人,你逃不脱的,我定要杀了你!” 然而还未挨着谢言晚,便先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谢逍遥的力道奇大,打完之后连手都有些发麻,他仍不解气,又将萧念推到家丁那边,冷声道:“夫人得了失心疯,将她送到院内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去探望!” 萧念被他那一巴掌打的有点蒙,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凄厉道:“谢逍遥,你敢!” “那你便看看,我敢不敢!” 谢逍遥一甩手,立刻便有府兵们上前,钳制住了萧念,冷冰冰道:“夫人,对不住了。” 萧念想要挣脱,却被府兵们强硬的拖回了院子,只是她那不绝的骂声,却是响彻了整个谢府。 就连已然被送回清寒院的谢言晚,也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垂下眸子,将那抹快意掩去,而后抬起头道:“今日之事,多谢太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言晚的眼眸里带着盈盈的泪光,和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本就生的极美,此刻做出这模样来,越发引得上官翰烨起了怜惜之心。 上官翰烨刚要说什么,就见太医匆匆而来,他伸出的手也适时的缩了回去,轻咳了一声,回眸吩咐道:“刘太医,有劳你了。” 来的太医,还是上次来府上的刘太医。 谢言晚顺从的摊开手掌,那伤口顿时便一览无余。刘太医微微蹙了蹙眉,道:“谢小姐,您这伤......” 倒像是利器切割出来的。 上官翰烨不糊涂,瞬间便联想起她在宫中展示才艺时弹奏的曲子。 “你当时没有带指套?” 谢言晚神情有些怯懦,小心翼翼道:“大抵是宫人姐姐忘记了吧。” 宫人自然不可能出这么致命的错误,除非是有人故意要这般的。再想起方才那一幕,上官翰烨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本宫。” 对于他们的对话,刘太医充耳不闻,只是在诊治完了之后,细心的为谢言晚上了药,又写了调理的方子,这才行礼道:“太子,若无其他事情,老臣先行告退。” “有劳太医了。” 太医离开后,室内一时有些安静。谢言晚低着头,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手不发一言。 她在等上官翰烨自己开口。 果然,不过片刻,上官翰烨便有些忍受不了室内的寂静,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你今日,怎的想到向本宫求助的?” 从御书房出来后,他便收到了小太监传给自己的纸条,道是谢家小姐要他送的。 而那纸条上,只潦草的写了两个字:“救命。” 在看到那两个字之后,上官翰烨也不知道为何,竟觉得心头有些慌乱,他几乎是拽着谢逍遥,一路策马而来。 不想等到了之后,却还是看到谢言晚已被打伤。 听得上官翰烨询问,谢言晚抬起一双雾雨朦胧的眼眸,贝齿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晚儿实在走投无路了。” 她的眼泪含在眼眶之中,未曾落下,一双盈盈秋水眸,欲语还羞,却更让人心中怜惜。 见状,上官翰烨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晚儿,你不会走投无路的,你还有本宫。” 第二十六章本宫会护佑你 眼前的姑娘,漂亮、但不是花瓶;有智谋,但心地良善;这样的女子,与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毫不一样。她几乎满足了他择选后妃的所有条件,只除了一点,那就是生母低微。 但是无妨,只要有谢家这颗大树,他可以不介意谢言晚生母的问题。 “太子,您别,别这样。” 谢言晚一张脸通红,眼眸里带着情丝和慌乱,羞怯的退离他的怀抱,轻声道:“今日承蒙太子相救,言晚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那你要如何感激本宫?” 见她这含苞待放的模样,上官翰烨只觉得心中一动,不由得再次靠近了她,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这......” 谢言晚的脸越发的红了。 见她这模样,上官翰烨竟不忍心逗弄她,只是轻柔的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晚儿,你这般信任本宫,本宫定然不会让你失望,这辈子都好生护佑着你。” 他想,这样的一个女子,是值得自己用心思对待的。 谢言晚低头不语,只是那耳根处却可疑的泛着红色,看的上官翰烨心中更觉满足。 他挨着谢言晚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的神情里带着几分疲惫,因爱怜的起身,道:“你好好儿歇着,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直到上官翰烨的背影消失之后,谢言晚才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情冷静的躺回了床上。 身上无处不疼,可她的思绪却是越发清明。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头。 今日之事,她原本可以求助凤栖止的,可是她却选择了去找太子。 因为她知道,凤栖止虽然能够帮助她,却也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风险。 他树敌太多,为人又格外随性,那些人对付不了凤栖止,却不代表不会拿自己这个小虾米开刀。 跟凤栖止的合作,无异于钢刀上跳舞。 原本,依着谢言晚的性子,是很喜欢这种行事风格的。可是萧念母女与她之间隔了一条命,那是血海深仇。 所以谢言晚不能赌,也不敢赌。 她只能赢。 萧念的身后有大长公主,那是真正的皇家之人,与他们而言,人命如同蝼蚁。 她若想要将萧念她们连根拔除,唯有搭上皇后和太子这条线。 很明显,上官翰烨上钩了。 天色逐渐沉了下去,风雪已至,雪粒子随着狂风舞动,扑簌簌的拍打着茜纱窗,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一曲哀乐。 谢言晚望着地上燃烧着的炭盆,末了良久,方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来日方长,她要养好精神,才能打好这一场硬仗。 ...... 相较于谢言晚这边的思虑深重,书房之内的气氛也算不得太好。 上官翰烨与谢逍遥对面而坐,室内的灯火忽明忽暗,将两个人的身影都拉的极长。 好一会儿,上官翰烨才开了口。 只一句话,便让谢逍遥顿时惊呆在原地。 “本宫要娶谢言晚,为太子正妃。” 上官翰烨脸上的神情格外郑重,谢逍遥先是一怔,继而狂喜,只是他脸上却仍旧保持着沉稳的神情,低声道:“太子,这样不妥吧?晚儿她......” 他原以为,上官翰烨能给谢言晚一个良媛的身份便是恩赐了,不想,他竟然直接要封谢言晚为正妃! 妻妾自古不可同日而语,皇家之中更是天差地别。若是太子真迎娶了谢言晚做正妃,那么等到太子登基之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国丈! 这个女儿,给他带来的回报果真不俗,不枉费他今日在宫中这般维护她。 上官翰烨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反对,当下便摆手道:“本宫心意已决,这次回宫之后便去向父皇母后商议此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闻言,谢逍遥眼中的狂热和喜悦更甚,嘴里却仍旧试探道:“太子,您真的决定好了么?” “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见上官翰烨的坚决,谢逍遥顿时拱手道:“老臣遵命。” 上官翰烨点了点头,又道:“在晚儿过门之前,她的安危就交给尚书大人你了。” 今日之事,谢逍遥也是心中有气,他在心中暗自记了萧念一笔,郑重道:“请殿下放心,老臣定当尽心竭力。” “那就好。”上官翰烨微微点头,刚要说话,就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而后,便是谢霖的声音响起:“老爷,急报。” 谢逍遥跟上官翰烨对视一眼,沉声道:“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便见谢霖神情严峻的走了进来,道:“老爷,巡防营的秦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秦放夹杂着一身的风雪走进来,铠甲之上森森寒意,连带的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冷意:“微臣给太子请安,见过谢大人。” “起来吧。你此时到访,所谓何事?” 见谢逍遥丝毫不避讳太子,秦放这才沉着脸回禀道:“巡防营失踪的那批人,找到了。” 闻言,谢逍遥的神情一变,急切的问道:“在哪里找到的,人现在如何?” 只是他这话一出,秦放却再不肯回答,只是道:“大人,还请您亲自去看一看吧。” 天色彻底的黑了下去,雪花撕绵扯絮一般从空中落下,将天地之间都铺上了一层银白。 只除了一个地方。 僻静的街角处,散乱的堆着十多幅盔甲,而那盔甲之旁,则有一坨肉色的东西,在那深夜里看不大清楚。 只是空气里,却带着浓烈的腐朽气息。 上官翰烨还未看清楚,就见谢逍遥脸色大变,而后挡住了他的视线:“太子,此地污秽,您还是不要看为好。你们,将这些都收殓起来吧!” 见他神色冷峻,额头还有隐隐的汗意,上官翰烨心头一沉,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谢逍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方张开口,就见士兵们抬着担架朝着旁边走去,他顿时忍不住,干呕了一声,便朝着一旁吐了起来。 见状,上官翰烨心中升腾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恐惧:“莫非,莫非这就是,那丢失的一队人?” 他猜的的确不错。 前天的时候,巡防营曾丢失了一队人,谢逍遥当时几乎出动了整个巡防营,到最后却一无所获。 不想,这些人竟然在今夜出现在了僻静的街角。 确切的说,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扒皮抽筋,骨肉分离。这些最多只能被称为——腐肉。 “凤栖止这个阉狗!” 谢逍遥吐完了之后,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神情阴狠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这场景让他头皮发麻,可更让他恨得慌。这可是他从巡防营里抽调出来的精英啊,整整二十个人,就这么被凤栖止杀了! 然而此时的谢逍遥却忘记了,此事本是因他而起,而巡防营的人,也是因他而死。 相较于谢逍遥的阴冷,上官翰烨的眼中却多了几分怯意。 往日里,他总是听人说着凤栖止如何得罪不起,可是今夜真正看到之后,他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 他虽然是太子,可从小就被皇后保护的极好,根本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先前没有反应过来时还好,此时意识到那些是什么东西,他的脸色瞬间便褪去了血色。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道:“谢大人,若是本宫现在想要收手,还来得及么?” 凤栖止那个人,他的确恨不能将之除而后快。可是,若是除掉他,会让自己陷入危险,那上官翰烨是绝对不会做的! 闻言,谢逍遥眼中顿时闪过一抹轻视,这太子,似乎有些怂包。 只是他的情绪迅速的被自己收敛起来,下一刻,谢逍遥便抬手道:“太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别处去吧。” 他将上官翰烨请到了巡防营,待得四周无人之后,方才开口道:“殿下,您现在想要收手,已经晚了。且不说咱们怂恿吴海给凤栖止下毒后又给红莲教通风报信,单说这巡防营联合围剿他未果,那凤栖止就不会放过我们。今夜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咱们如果想要活命,唯一的法子便是除掉这个阉狗。否则的话,殿下和老臣,将会永无宁日。” 而最重要的一点,谢逍遥并没有说。 他如今身为兵部尚书,表面看来是官居一品,朝中权势滔天。可实际上,如今不论是批红还是掌印的权力都在凤栖止的手里,若是他想要更近一步,只能除掉凤栖止。 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更多朝中的大权。 上官翰烨的怯意也只是一瞬,他说出口便知道这想法太天真,只是仍旧抱着一丝希望。 如今听到谢逍遥的话之后,他顿时想起平日里凤栖止乖张狠厉的模样。他身为一国储君,堂堂太子,却要对一个太监卑躬屈膝的叫皇叔,这事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他想要昂首挺胸,凤栖止非除不可! “既然没有退路,那咱们就拼命往前蹚了!本宫就不信,还斗不过他一个阉狗!” 这话,上官翰烨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第二十七章千岁爷,你口味真重 闻言,谢逍遥这才满意的一笑,附和道:“太子殿下放心,本官一定鼎力相助,誓死除掉那个阉狗!” “如此,就有劳谢大人了。” 上官翰烨象征性的拱了拱手,又想起一事来,因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了,那批人训练的怎么样了?” 见他问起那批人,谢逍遥警惕的望了一眼外面,见那把守之人距离很远,这才放心的捋了捋胡须,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忧,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他们,将会是我西楚最强大的军队!” 听得这话,上官翰烨彻底放下心来,眼见得天色不早,他再不逗留,略说了两句,转身便迎着风雪回宫。 谢逍遥走出去送他,直到上官翰烨消失不见,他仍旧站在原地,一张脸上面沉如水。 良久,他才低低的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凤栖止!” 那话音里像是含着钢刀,似要将这三个字撕成碎片。 而此时的谢逍遥,万万没有想到,他恨之入骨的那个人,正大刺刺的翻了围墙,入了谢言晚的闺房。 “阿嚏——” 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凤栖止顿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不满道:“谢言晚,你在房内放了什么东西!” 这般的呛鼻,一闻便知道是劣质脂粉的味道。 “自然是好东西。” 谢言晚从床上坐起,趁着凤栖止拿帕子擦眼睛鼻子的时候,自己则施施然的将外衣穿好,踩着绣花鞋下床。 “莫不是千岁爷不喜欢?那下次,臣女再换一种迎接你啊。” 她眼中的笑意格外狡黠,凤栖止心头带着几分火气,却又不由自主的被这般模样的谢言晚吸引。 他走上前,一把捏住她精巧的下巴,阴森森道:“若是把这些东西抹到你身上,你换多少种味道,本座都不介意品尝一番。” 说这话的时候,凤栖止几乎碰到她的脸颊,而那呼吸的热气,更让谢言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千岁爷,你的口味还真重。” 谢言晚往后退了一退,避开了他的碰触,嗤道:“您大半夜的不睡觉,难不成就是来讨论这个的?” “本座是来算账的。” 凤栖止回身坐到凳子上,阴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缓缓道:“小丫头,你居然敢把本座送你的衣服让别人穿,这笔账,本座该如何跟你算的好?” 今儿一见谢琳琅穿着那套衣服,凤栖止便有些来气。他自然不相信谢言晚护不住那套衣服,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小丫头故意的。 明知道他会生气,却拿他当枪使。 谢言晚无视掉他眼中的寒意,撇了撇嘴道:“她不是也没穿一会儿么,再说了,你就算看不惯,也不至于毁了衣服呀,啧,看着就值钱的很,当真可惜呀。”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丝毫没有可惜的成分在里面。 “可惜啊?那你就赔钱啊。”凤栖止饶有兴致的摩挲着下巴,道:“放心,本座绝不狮子大开口,衣服不贵,也就谢逍遥这老匹夫十年的俸禄吧。” 如今的谢逍遥官居一品,虽说平日里府上的开销都是暗中的生意和进账,可是那明面上的俸禄也不算少。十年的俸禄,抵得上一个中等人家一辈子吃穿了。 “我说千岁爷,您还真能狮子大开口。”谢言晚嗤了一声,鄙夷的望着他道:“不过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衣服首饰是你送给我的,那便是我的东西了。你毁了我的衣物,要赔钱,也该你赔!” 说到这里,谢言晚又笑眯眯的伸出手来,一字一顿道:“千岁爷这么大的款儿,应该不至于做出来欠账不还的事情吧?赔钱。” 凤栖止瞥了一眼她的手掌,见上面被包扎着层层纱布,眼神一暗,旋即敲了敲她的头道:“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很啊,怎么着,专捡软柿子捏?” “不不不,千岁爷,您可不软。” 谢言晚依旧笑的眉眼弯弯,只是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惜硬不起来。 凤栖止却没有看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嘲讽道:“是么?本座看你就是个软蛋,衣服就这么被抢了,你可真够怂的。” “是是是,臣女的确是怂。可是这不是有您么,一件衣服赔上一个县主的身份,挺值得的。” 她说这话的口气格外随意,凤栖止的眼中却猛地闪过一道亮光。 没来由的,他竟觉得那句“有你”格外的动听。 只是他的脸上却绷着,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怪异道:“那这么说来,你是利用本座咯?况且,事事都要本座出手,要你有何用?” “千岁爷,着什么急啊。”谢言晚唇角微勾,蔓延出一个冰冷的笑意来,缓缓道:“我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抢的?总得付出点代价才成,您就等着看戏好了。” 谢言晚算计人的时候,眼眸里总是不自觉的带出狡黠的光芒,看的凤栖止心中似是有一只虫子被勾出来作祟,柔柔软软的抓挠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 凤栖止不由得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谢言晚的皮肤极好,嫩白如玉,吹弹可破,那伤疤被纱布遮盖着,平添了几分病态美。 下一刻,纱布便被他扯了写来,谢言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脸,却被凤栖止钳制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别动。” 凤栖止一只手紧攥着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则摸上了她的伤口。 他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灼伤她。 谢言晚见他越靠越近,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都道是美人祸国,谢言晚却觉得,若是凤栖止想要祸害苍生,单凭着一张脸,便能将那些美人比下去。 毕竟,这厮生的已然不能算是美色的范畴,而是,祸水! 而此刻,那祸水距离她仅有一指之隔。 四目相对,谢言晚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眼睛锁着他的唇。 薄唇微抿,粉如樱花的颜色嫩的想要叫人咬上一口。 她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拼命的收回自己的眼神,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色即是空色即是空”,待得念了十多遍后,方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你想干嘛?” 女子眼中的慌乱和隐隐的期待被看了个清清楚楚,凤栖止满意的往后退了一退,方淡淡声道:“上药。” 他说了这话,又像是嘲讽一般,鄙夷道:“不然,你以为本座要干嘛?” 见他整好以暇的拿出药瓶来,细致的替她往脸上涂着,谢言晚老脸一红,顿时呐呐道:“我,我也以为你要上药。” 只是心里却有一只神兽在咆哮,这哪儿是人啊,分明是个颠倒众生的狐狸精,忒勾人了! 还好她的定力强,忍住了! 嗯!就是这样! 然而,定力强的谢言晚,在凤栖止擦药的时候,再次可耻的红了脸。 他的手指温热,轻柔拂过脸颊,将药粉涂在创口时,带出几分疼痛。然而那疼痛之中,却又隐隐的有几分酥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似是察觉到了谢言晚的痛楚,凤栖止格外好心松开她的手,转而在她的头上捏着某个穴位,嘴里一面漫不经心道:“这样可好些?” 谢言晚舒服的都不愿睁眼,从喉咙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算是回应。 见她此刻慵懒如猫的模样,凤栖止心中微动,手上的动作不停,视线却挪开,避免自己看她。 “小丫头,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做?”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谢言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凤栖止已然松开了自己,而那些舒适的感觉也在一瞬间褪去。 心里似是有只猫儿在抓挠着自己,谢言晚轻咳了一声,方才听明白了他的话中意思,而后,格外的诚恳道:“我说千岁爷,再过几年就是新年了,再怎么着,您也得让人好好儿过个团圆年吧?”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鄙夷道:“本座差点就信了。”让她们好好儿过年?谢言晚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是中邪了呢。 不过说到这儿,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听说,你跟太子搭上了,莫不是寂寞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这不是如您所愿嘛。不上太子那条大船,怎么行离间之计,让我那好爹爹跟太子殿下闹掰啊?” 她说的毫不在意,凤栖止却觉得心头有些不大舒坦,追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入主东宫。”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可看在凤栖止的眼里却有些扎眼。 他没来由的冒起一股邪火,阴森森道:“小妖精,你这就要去别人的床了?难不成,是嫌弃本座不能满足你么?”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呛了一口水,手忙脚乱的擦着嘴道:“我说千岁爷,您这是该吃药了吧?” 拜托,您可是太监,好么! 这话她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那眼神里却写的明明白白。 凤栖止顿时炸毛,将手中的药瓶往桌上一扔,甩袖便走了。 走了! 第二十八章降服妙书 谢言晚擦了一半的嘴,眨了眨眼,又看着那被大力推开不停晃悠的茜纱窗,自言自语道:“怎么走了?” 她认命的将药瓶重新放好,凤栖止这厮用的东西可金贵了,这瓶药的味道便与众不同,抹上去之后几乎能感受到伤口在迅速好转的情形,那厮舍得随手丢弃,她却不能浪费了。 念着,谢言晚又叹了口气,嘀咕道:“都说是女人心海底针,这太监应该算是半个女人吧?难不成,他是内分泌失调了?” 房内的谢言晚嘀嘀咕咕,浑然不知外间的树上,有人因着她一句话,差点从树上栽了下来。 辰乙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树枝,拍着胸脯道:“怪不得是爷看上的女人,就是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呢!” 他奉了凤栖止的命令来保护谢言晚,平日里不知道羡煞了多少辰字辈儿的兄弟,如今他们辰部就指着他带回去的八卦活着呢! 辰乙话音未落,便有一阵阴风拂过,而后便是凤栖止阴森森的声音响起:“辰乙,你如今的工夫是越来越退步了,下来,让本座指导指导你。” 听得这话,辰乙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回眸望着树下脸色阴沉的凤栖止,赔笑道:“主子,方才属下什么都没说。” 真的,他发誓! “你是说,本座眼花耳聋了?” 辰乙顿时从树上跳了下来,格外乖巧道:“主子是想要指导剑术还是棍法,属下都可以!” 只是他心里的小人却在拼命的抽自己耳光,让你丫嘴欠,让你丫嘴欠! ......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才停止。 晨起推窗,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将一切污秽都遮掩在了洁白无瑕之内。 谢言晚吐出一口浊气,伸了一个拦腰。凤栖止的伤药格外好用,仅仅一夜,她的脸上已然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旋即便见妙书走了进来,低声行礼道:“大小姐,奴婢来伺候您洗漱。” “嗯。” 谢言晚点头应了,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方才合上窗子走了过去。 盆内盛着温水,清澈见底,也清晰的照见了谢言晚被纱布包裹的脸庞。她拿起帕子刚要擦脸,却又顿住了手,随意看了一眼妙书,问道:“妙书,你今年多大了?” 妙书不想她突然看自己,顿时闪过一抹慌乱,低头行礼道:“回大小姐,奴婢今年十五岁了。” 谢言晚捏着毛巾,回身走到凳子前坐下,端详着手中洁白的毛巾,道:“唔,倒是与我同岁。进府几年了?” 见状,妙书更觉得有些不安,她努力克制着声音的平稳,轻声道:“奴婢进府三年了。” “三年了啊,时日也不短了,你家中弟弟那般可爱,你不曾常回去看望么?” 这话一出,妙书的脸色瞬间惨白,强撑着身子道:“大小姐,您这是何意?” “啪!” 下一刻,那毛巾便被重重的摔在水盆之中,可谢言晚的声音,却依旧平静的不像话:“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有胆谋害主子,不怕罪过到亲人身上么?” 那水中被加了东西,不仔细去嗅根本就闻不出来,可偏偏谢言晚前世里是一个杀手,甄别各种毒药是最基本的功底! 妙书仍旧死撑着,咬牙道:“大小姐,奴婢真的不懂您什么意思。” “是么?”谢言晚冷冷一笑,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攥住她的手指,狠狠地划开了一道伤口。 鲜血瞬间流出,将她的手染红。 “伸进去,洗手。” 听得谢言晚这话,妙书再也忍不住,她知道,事情败露了。 “大小姐——” 可她才叫了谢言晚一声,便听得后者淡淡道:“换你弟弟,未尝不可。” 闻言,妙书的脸上瞬间淌下汗珠来,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到底是伸出手来,似是壮士断腕一般,狠狠地朝着手中摁了下去。 只听得“当啷”一声,在她摁下去的那一刻,水盆已然被谢言晚踹翻在地,哗啦啦的撒了满地的水渍。 妙书满脸冷汗,一双眼眸惊惧的睁开,在看到那水盆撒了,而自己的手指却完好无损之后,顿时便瘫软在地,泪水也夺眶而出。 “大小姐……” 谢言晚冷眼看着她,直到妙书哭够了之后,才问道:“滋味如何?” 妙书木然的摇了摇头,又爬起来端正的跪好,仰头祈求道:“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您若是惩罚,便罚我吧,求您不要伤害我的弟弟。” 她痛哭流涕的模样格外可怜,谢言晚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那盆水里面放着毒药,虽然不致命,可若是伤口碰到之后,便会立刻溃烂见骨。 而谢言晚,伤到的是脸和手指,若今日她没有发现,而是傻乎乎的摁进去,那么现在脸毁手废的,便是自己了。 所以,她不可怜妙书。 见谢言晚不说话,妙书心中更加慌乱,没等她发问,便一股脑将事情都抖了出来:“大小姐,这些事情都是夫人指使奴婢做的,先前她只是派奴婢监视您,昨日回来后,夫人便命身边嬷嬷来传话,给了奴婢这一包药,说务必要毁了您的脸。奴婢也是不得已为之,夫人她手里攥着奴婢家人的性命呢。大小姐,求您发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妙书不傻,谢言晚既然能说出她的弟弟,说明如今她的家人已然不在萧念的手中了,所以她现在最应该求的人,就是谢言晚。 直到妙书哭的脱力后,谢言晚这才低下头去,沉声问道:“想要你家人活命么?吃了它。” 眼见得谢言晚递过来的墨色药丸,妙书几乎毫不犹豫,当即便将之吞了下去。 嘴里瞬间蔓延开来苦涩腥臭的味道,妙书却只是强忍着。 谢言晚回身坐了回去,道:“妙书,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听命于我,你可能做到?” 闻言,妙书诧异的抬眼,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大小姐,您还愿意用奴婢?” 在得到谢言晚的确认之后,妙书顿时磕头道:“奴婢愿意!” 事已至此,她并没有第二个选择。而最重要的是,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不过短短数日,夫人被禁足、二小姐的县主之位被削,反而是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却逐渐平步青云。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未来的日子里,这位大小姐怕只会越走越高。而那些垫脚的,便是欺她辱她之人的尸骨。 妙书不傻,不愿做一只糊涂鬼。所以—— “奴婢妙书,任凭主子差遣!” 谢言晚满意的点头,吩咐妙书再次去打水侍奉她洗漱。 自从妙书妙画二人被送来之后,谢言晚便求凤栖止帮自己查了二人的背景。妙画乃是家生子,难以降服;可妙书却不同。这也是为什么,萧念会让妙书来做此事,因为从一开始,妙书便是一颗可以随时被废弃的棋子。 然而棋子会不会发挥作用,却要看在谁的手中。 如今这颗棋子,属于她谢言晚了。 天光乍破,晨起的日光透过纱窗洒在谢言晚的脸上,将她眉眼中的戾气渐渐地模糊不见。 唯有那一张脸,带着不可亵渎的光。 谢琳琅终于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意识却还停留在宫中被扔进水的那一刻。 看到熟悉的描金撒花帐子时,她先是迷离的看了一眼,而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丫鬟秋水听到房间内的哭声,三两步进屋,连忙哄道:“小姐,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琳琅直接抱住了秋水,呜咽了许久,才抑制住了心中的惧意。而后,她又抬起通红的双眼,愤怒道:“谢言晚,她人在哪儿呢?我要去找她算账!” 那套衣服是她从谢言晚这里得来的,里面定然有谢言晚作祟! 闻言,秋水连忙拦住了她,劝慰道:“小姐,您刚醒,还是好生修养要紧,算账的事情,不如押后再议吧。” 这秋水跟了她许久,深得谢琳琅信任。此刻听到她这话,谢琳琅微一皱眉,又问道:“母亲呢,她怎么不来看我?” 她如今身子虚弱,可是还有母亲为她出头呢! 不想她这话一出,顿时见秋水的脸苍白了下去,支支吾吾道:“夫人,夫人她身体不适。” “不适?”谢琳琅登时便要下床,却又在看到秋水闪烁的眼神之后,冷声问道:“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又因为谢言晚那个小贱人!” 秋水见隐瞒不住,只得跪下来将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小姐,如今夫人被关起来,您一定要冷静啊,不然回头老爷怪罪了下来,那咱们还如何翻身?” 她没敢说出谢琳琅被褫夺了县主封号的事情,毕竟如今夫人被关,谢琳琅身子虚弱,若是惹急了谢琳琅,她做了出格的事情没有夫人护着,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谢琳琅自己。 可是她一片好心,谢琳琅却毫不留情,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冷声道:“我现在就去找母亲,父亲说不准见就不见了么,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拦着我!” 第二十九章谢逍遥,你相信谁? 谢琳琅一面说着,连衣裳也顾不得穿好,随意捞了一件软狐的披风罩在身上,抄了一根马鞭便匆匆的走出了门。 见状,秋水不敢耽误,神情焦急的追了上去。 等到了萧念的院落处,果然见有数名家丁在把手着院门,神情严峻的盯着四周。 见状,谢琳琅心中怒火更甚,径自便走过去,要去推门。 可她的手还没有碰触到门柄的时候,就被下人拦了下来,而后,便见那府兵冷声道:“二小姐,老爷有命,夫人最近身子不适,任何人不得进入夫人的院子。” 听得这话,谢琳琅气极反笑,将手中的马鞭狠狠地一摔,冷声道:“我偏要进去,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眼见得她的马鞭抽下来,那府兵硬生生扛了下来,却依旧拦住了门,道:“老爷有命,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奴才们。” 那一道鞭声格外的狠毒,那府兵的身上隔着厚厚的棉衣也看到了血迹,可是他仍旧站的笔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谢逍遥也真够狠的,竟然从军营里调遣过来的士兵来看守萧念! 见状,谢琳琅的怒火更甚,那手上的马鞭也更加用力,嘴里一面冷声道:“我不止为难你们,今日若是不让我见母亲,我就打死你们!”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个浑厚的男声吼道:“谢琳琅,给我住手!” 来人脚步生风,他话音出口,劈手便夺下了谢琳琅手中的鞭子,怒道:“大清早的在这里撒泼,成何体统!” 见到谢逍遥前来,谢琳琅顿时梗着脖子硬声道:“父亲既然问我成何体统,那我也要问父亲一句,你将我母亲关起来,又是成何体统?她可是谢家的主母,你明媒正娶的正妻!” 闻言,谢逍遥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挥手示意那个士兵下去治伤,这才冷冷道:“你母亲犯了错,我在罚她禁足,你有意见?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 “哼,禁足?既然禁足的是母亲,那为什么连我也不能去见她?” 听得谢琳琅的反问,谢逍遥皱着眉头道:“她冲撞了太子,所以要静思己过,你去做什么。” 谢逍遥心知谢琳琅对太子的心思,本以为这话能让她乖乖回去,不想谢琳琅听到这话之后,却是更加愤怒,不屑道:“母亲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姑姑,冲撞了又能怎么样?况且,平白无故的,母亲怎么会跟太子殿下起冲突,莫不是又是谢言晚这个小贱人作妖呢吧!是不是她又勾引了太子,才惹得母亲生气的!” 她这话越说越不堪,谢逍遥登时便沉下了脸,道:“那是你姐姐,什么小贱人,你都是跟谁学的这般污言秽语!还有,太子殿下也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么,你再口出无状,我连你一起关起来!” 这谢琳琅真是让萧念惯坏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当真是不管教不成器! 谢琳琅自幼被捧在手心惯了,何曾被这般吼过?此时听得这话,顿时便委屈的哭道:“父亲,你为了谢言晚那个小贱人,竟然凶我?我要去找外祖母去!” 她就不信,外祖母不为自己做主! 却不想,谢逍遥在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便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冷冰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父亲若认为是,那就是吧。”反正外祖母一出面,就连父亲也不敢怎么样,毕竟外祖母可是大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 “谢琳琅!”谢逍遥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楚,登时便怒吼道:“你是不是还要让你外祖母将我这父亲一同杀了啊?!” 他这话说的格外重,军中的气势全开,顿时让谢琳琅瑟瑟发抖。 她印象里,从未见过父亲这样恐怖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的谢琳琅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含着一汪眼泪,诺诺道:“父,父亲,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要让谢言晚死,可并不想让谢家散了。 正在这时候,只见那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萧念着一袭白衣站在门口,沉声道:“谢逍遥,你禁足了我没错,可不至于连女儿都不让我见吧?” 见到萧念这模样,谢逍遥也回过神儿来,他纵然口头上十分强硬,可是心里却终究是害怕大长公主的。毕竟那个女人不同面前的两位,那是一个真正出手狠毒心机深沉之人。 念及此,谢逍遥挥了挥袖,哼了一声,道:“进去吧,刚好,我也有话要说!” 眼见得他们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萧念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旋即阴沉着脸走了进去。 房间内生着金丝银碳,纵然是被禁足,可是萧念是家中主母,下人们谁也不敢胡来。 被房间内暖意包裹之后,谢逍遥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他先前去谢言晚的房间内看过,那里面烧的可是最下等的碳,进屋就呛,跟眼前这情形简直是天上地下。 他原先不留神还不曾发现,如今再看,才发觉谢言晚在谢家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谢逍遥可以不在意这个女儿,可是却不能容许萧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谢逍遥可不想被言官参奏,被人戳脊梁骨! 而谢琳琅,在看到萧念之后,顿时便扑进了她的怀中,放声哭道:“母亲!” 从昨日里的惊吓到后来的痛苦,这会儿在看到萧念之后,尽数化为了委屈和不甘,随着泪水一同涌出。 萧念何曾见到过她这个模样?这是她自幼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如今却哭的像是一个小乞儿一般,萧念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琳琅乖,莫要哭了,母亲的心都被你哭碎了。”她无意中摸到了谢琳琅的额头,顿时大惊失色道:“我的儿,你怎么在发烧呢?谢逍遥,琳琅到底是你的女儿,你关了我我且不说什么,可你好歹要顾及女儿吧!” 听得她这话,谢逍遥的眉头皱的更高了,他沉声道:“昨日太医为她一并诊脉了,太医说她按时吃药便没事儿了,反倒是言晚,比她还要重几分呢。” 那时候太子还在呢,简直就是打他的脸! “谢言晚?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琳琅比么!” 萧念冷笑一声,复又小心的哄着怀中大哭的女儿,柔声道:“好孩子,别哭了,待会回去让丫鬟去给太医递个牌子,千万别落下病根儿了。” 见状,谢逍遥也不愿同她吵,只摆手道:“待会我亲自命人去请,行了吧。” “母亲!” 谢琳琅哭的够了,才仰起头恨声说道:“我绝对不会放过谢言晚的,那个小贱人心机深重,女儿昨日里就是被她设计的!我的脸,以后万一落了疤怎么办呀?” 眼见得谢琳琅眼中带恨,谢琳琅顿时拍桌子道:“你还敢提昨日的事情?真当我不知道事情原委么?分明是你伙同他人想要将言晚推进水里,她情急之下才推了你。可你做了什么?自己受了伤,竟然将她的脸也给划花了,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这么恶毒呢!” 他在宫中有自己的人脉,虽然不在现场,可并不妨碍知道事情的经过。 虽然说,这些经过可能是被人为加工过的。 “不是这样的!”谢琳琅提起昨日的事情,也不哭了,狠狠地将眼泪一抹,对着萧念道:“谢言晚的脸是她自己划破的!我当时被她撞在树上,她趁机拔了我头上的簪子,拿着我的手,在她自己脸上划了一道!母亲您都不知道,我当时吓坏了,谢言晚那个小贱人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她划自己脸的时候,神情几乎要吃了我。”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又恨声道:“还有那套衣服,也是从她的手里得来的,可是我穿了之后就被扔到水里。那衣服上肯定有猫腻,不然为何那么多穿红戴绿的贵女,九千岁却偏偏扔我一个呢?” 人就是这样,当她受欺负之后,不会怨恨强大到不可企及之人,而是会将错误转嫁到势均力敌之人身上。 所以,哪怕凤栖止当众羞辱了她,谢琳琅也不敢怪凤栖止,反而是满心怨恨着谢言晚。 闻言,萧念神情一冷,她的确见识过谢言晚的变脸技术的,且昨日她也是因此才中了计,而被谢逍遥关起来的! “好了,你不要想这么多,母亲会找最好的太医,不会让我的琳琅留下伤疤的。”萧念温柔的安抚着她的情绪,直到谢琳琅彻底平静之后,方才道:“好孩子,你先回院子吧,我有事情要同你父亲说。” 见状,谢琳琅带着鼻音点头道:“是,女儿告退。” 只是她那小可怜的模样,越发让萧念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的宝贝女儿,竟然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等到谢琳琅走了之后,萧念最后一丝温柔彻底消失不见,一张脸阴沉了下来,问道:“谢逍遥,你相信谁?” 闻言,谢逍遥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道:“我得来的消息,是宫人告知我的。况且琳琅一向刁蛮,谁知道——” 第三十章所谓恩爱,不过心怀鬼胎 “所以,你是相信谢言晚,也不信我们母女了?” 见到萧念眼中的那一抹寒意,谢逍遥顿时有点发憷。说到底,这么多年的积威下来,他纵然如今在朝中权势甚重,也不敢太得罪萧念。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大长公主府没落了,可那也是君臣之别。 大长公主为君,他为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谢逍遥只是在心中权衡了一番,便叹息道:“安平,如今不是我相信谁的问题,而是,言晚如今动不得。” 他那一声软了口气的安平,差点让萧念掉下泪来。 而后,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声问道:“为何?” “因为,”谢逍遥这话说的有些艰难,缓缓道:“太子殿下要保她,还特意交代不能让她在府上出了事儿。安平,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就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吧。” 谢逍遥的口气的确够软,可是听到安平的耳朵里,却是更加的刺耳。 她冷笑一声,看着谢逍遥质问道:“难处?你口口声声要我体谅你,那我问你,我跟琳琅呢,你把我们娘俩放在什么位置?就凭他区区一个太子,你就得压制着我们母女,让那个小贱人骑在我们头上么!” “不是我要压制你!”谢逍遥的口气先是重了些,旋即又软下声音道:“若是你不闹腾,那我仍旧敬你是谢家主母。” “闹腾?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算是不闹腾?” “只要你容得下言晚便好。”谢逍遥循循善诱:“说到底,你是家中主母,她迟早要嫁出去的,根本对你毫无威胁,只要你有一些容人之量就好。” “呵。” 萧念寒凉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谢逍遥,你这话要脸么?如今我被禁足,琳琅被褫夺县主的封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听信了你的话,有一些容人之量,容忍了那个小贱人!你如今却还拿这句话,想要来搪塞我?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么!” “那我能怎么做?你是我的正妻,可对方却是太子!”谢逍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捏着额头道:“我如今只能劝你,是因为太子咱们惹不起啊。没错,太子是懦弱无能,可他身后还有一个强势的周氏呢!” 皇后和她身后的周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好,就算我信了你这些话,那衣服呢?” 谢逍遥微微一愣:“衣服,什么衣服?” “就是琳琅昨日穿的那套衣服,那是你送给谢言晚的吧,你送那样出彩的衣服是在图谋什么?让谢言晚在宫中出尽风头,然后呢,皇上皇后会欣赏她,顺理成章的嫁给太子?” 除却衣服这件事是个乌龙之外,其他的话萧念一针见血。 谢逍遥脸上一僵,杀意一闪而过,反问道:“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我这么多年,何曾支持过谁,我保持中立不参与朋党之争,为的就是咱们家能够平安顺遂。至于那件衣服,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弥补一下言晚而已。” 他到底没有将衣服的来历说出来,谁知道今日的结发妻,明日会不会变成杀人利刃呢。所以他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萧念抓在手里。 只是谢逍遥的心里也有些狐疑,衣服被抢,谢言晚为何不知道说出衣服真正的来历?难不成,她是故意存了挑拨之心么,还是说,昨日那一幕根本就是她跟凤栖止布好的局? 一想到这里,谢逍遥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罢了,我何尝不想让给家里安安稳稳的?马上要过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总是闹事也没意思,一切事情等年后再说吧。一家人,至少要好好儿过个新年啊。” 萧念这话说的格外的伏低做小,那话里的软意也将谢逍遥的神智拉了回来。 见她这模样,谢逍遥也就坡下驴,伸手搂住了她,爱怜的抚上了她的脸,低声道:“昨日里太子在,我纵然是为了做戏给他看,也不该打你。还疼么?” 萧念心头冷笑,怎么不疼?她都疼到了骨子里了,也恨到了骨子里。 可是她的眼中只是含着盈盈泪光,咬唇道:“不疼,可是委屈。” 那模样里带着小意讨好,写满了求安抚,谢逍遥何尝不懂? 他当下便朝着萧念的脸颊吻了一吻,在她耳边哑着声音道:“今夜为夫好好儿补偿你,可好?” 萧念脸颊一红,伸出手在他的胸膛上锤了一锤,嗔道:“好没正经。” 而后,便顺势被他搂在怀中。 只是那眼睛,却在谢逍遥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收敛起了所有笑容,只留下了一抹森然寒意。 而她不知道的是,头顶上方的谢逍遥,亦是如此。 所谓恩爱,不过是心怀鬼胎。 谢琳琅并没有听萧念的话回院子,在出来之后,她心中越想越气,从地上捡起了带血的软鞭,径自便朝着清寒院走去。 身后秋水急急忙忙的拦住她,却被谢琳琅一把推开,厉声道:“今日我若是不找谢言晚算账,我的名字倒着写!” 这个小贱人,非得打的她满地找牙不可! 然而谢琳琅没有想到,自己到了清寒院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 屋内的炭火燃着,将房间里烘托的温暖如春,而那香龛里燃着的,却是平日里只有母亲和她才配用的芙蓉香! “小贱人,谁给你的权利去动芙蓉香的?” 那芙蓉香平日里都是有下人专门看守,向来只有她们二人才用的。谢言晚连看一眼都不配,如何敢在房间里燃! 谢言晚正在吃着点心,闻言,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榛子酥嚼完咽下,又拿帕子净了手,这才淡淡道:“自然是,父亲给的权利。” “贱人!” 谢琳琅大步走过去,抬手便将那香龛砸到地上,愤恨道:“就凭你也配么!” “我配不配的,还不劳烦妹妹你来说。哦,顺便提醒你一句,如今你见了我,该行礼的。” 谢言晚心情甚好的盯着那一炉香,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味道,之所以在房间内燃着,不过是想气一气谢琳琅罢了。 对方越生气,她的心情就越好呐。 啧,莫不是跟着凤栖止接触久了,她也被带的变态了? 谢言晚施施然的模样,更引起了谢琳琅的愤怒,她指着谢言晚道:“呸,就凭你?本县主可是皇上亲封的静敏县主,要行礼,也是你这个小贱人给我行礼!” 她这话一出,就见谢言晚嘲讽的一笑,鄙夷道:“静敏县主?昨日皇上已经下旨,静敏县主无德,褫夺封号。从此谢家只有一位县主,那就是——我。” 谢言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的眉眼弯弯。 “你说什么?”谢琳琅的双眸猛然瞪大,下意识看向秋水,却见对方竟然瑟缩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谢琳琅只觉得脑海中惊雷乍起,抬手指着她道:“谢言晚,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她的县主之位,竟然被谢言晚抢了?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知道,必然同谢言晚脱离不了关系! 眼见得她的马鞭要抽过来,谢言晚一把抓住,狠狠地的往前一带,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而后,一字一顿道:“谢琳琅,你可要想好了,这一鞭子抽下去,你会有什么后果。” 说到这里,她又暧昧的抚上了谢琳琅的伤疤,语气轻柔道:“毕竟,妹妹你的伤疤可还没好呢,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了,啧。” 她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谢琳琅顿时便想起了昨日的那一幕,咬牙切齿道:“小贱人,那是你暗算我!” “不错,我是暗算了小贱人。” 谢言晚笑的花枝乱颤,眼中的鄙夷一览无余。 谢琳琅怒火中烧,已然失去了理智,她松了手里的马鞭,抬手便要去打谢言晚的脸。 谢言晚往后退了一步,谢琳琅顿时扑了个空。 而后,她目眦俱裂的朝着谢言晚再次扑了过去,却是被一旁的秋水抱住了身子。 “小姐,您被冲动,不能中了大小姐的计啊!”秋水不傻,若是谢琳琅今日真的打了谢言晚,那么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家主子。 而后,秋水又冷眼看向谢言晚,沉声道:“大小姐,您也别太仗势欺人了,纵然二小姐今日虎落平阳了,可她终归是郡主的亲生女儿!” 言下之意,谢言晚的得意日子还不定几日呢。 闻言,谢言晚冷冷一笑,将头上的发簪扶正,意味深长道:“你说的是。” 她猛地变脸,冷声道:“我今儿还就仗势欺人了!来人,将这个贱婢拖下去重打一百鞭子!” 谢言晚话音未落,就见清寒院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秋水这才发现,那门后面竟然站着五六个行刑的家丁! 眼见得秋水被人摁下,谢琳琅顿时惊道:“谢言晚,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请妹妹你,看一出好戏啊。” 谢言晚笑的格外闲适,使了个眼色,便有下人将谢琳琅禁锢住,嘴里道了一声:“二小姐,得罪了。” 第三十一章打的就是你的狗 如今家中风头正盛的是谁,他们可是比谁都清楚。 所以在谢言晚吩咐了之后,那行刑小厮丝毫没有手软,每抽一鞭子,便有一道鲜血溅出,将这青石地面很快沾染了猩红的颜色。 院内铁锈的腥味扑鼻,眼前除了那一幕惨剧,便是谢琳琅挣脱不得的怒吼。 耳听得谢琳琅声嘶力竭的诅咒,谢言晚走到她的身边,低下头笑的格外开心,只是那眸子里,却是浓重的恨意:“好妹妹,怪不得你最喜欢抽人鞭子呢,原来这滋味儿这么爽啊。” 往日里,只有她谢琳琅逞威风的时候,何曾被人这般打过脸? 谢琳琅咬着牙,恨声道:“谢言晚,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今日打了她,便等同打了我的脸,我谢琳琅必不饶你!” 听得这话,谢言晚整好以暇的一笑,松开她嫌恶的擦了擦手,仿佛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而后,她漫不经心道:“谢琳琅,还真叫你说对了,我打的就是你脸。咱们之间,早就不死不休了。” 说到这里,她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往后,还有更多的好戏呢,好妹妹,你可要看好了。” 这话,她说的冰冷无比,竟叫谢琳琅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刻,她竟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不是人,而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秋水被打的时候,叫的格外凄厉,不多时便昏了过去。而她的身上,更是鞭痕累累,看起来惨不忍睹。 谢言晚鄙夷的看了一眼,当初她被抽鞭子,便是秋水提议的,她还以为这丫头能有几分硬骨头呢,不想也是个仗势欺人、自己却怂到极点的货色。 “大小姐,人昏过去了。” 见秋水昏迷,行刑小厮停下手,恭声回禀道。 “打够了么?” “没。” 听到这个字,谢言晚莞尔一笑,朱唇轻启道:“那就继续打,打够一百鞭为止!” 她这话一出,那几个小厮都打了个寒颤,一百鞭,怕是秋水的性命都保不住了。只是他们不敢有异议,当下便恭声道:“是。” 陷入昏迷的秋水,生生的再次被抽醒,发出微弱的惨叫声。 谢琳琅挣脱不开,那声音便直直的入了她的耳,再加上那血肉翻飞的模样,让她的脸也惨白了起来。 “谢言晚,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谢琳琅神情凄厉的模样,谢言晚弯着嘴角,道:“不是说了么,请妹妹看戏啊。” 直到一百鞭子抽完,秋水也只剩下一口气儿了。 谢言晚命家丁将她松开,抚了抚头发道:“来人,送客。” 谢琳琅得了自由,第一反应不是去看秋水的死活,而是试图冲上前去划花谢言晚的脸。 然而家丁们早有防备,登时便拦住了她。谢琳琅够不着她,只能咬牙切齿道:“谢言晚,你给我等着!” 而她双眸充血威胁的话,却只得了轻飘飘的一个字:“好。” 谢琳琅恨得咬碎一口牙,最终却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去。 至于那个被丢在地上的秋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去看一眼。 谢言晚望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秋水,淡淡道:“拖出去吧,请府医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哦,抓药的钱,从二小姐那儿扣。当然,如果二小姐愿意的话。” 这话她说的格外轻,可是一旁的妙画,却不由自主的白了脸。 原本秋水还会有几分生机,毕竟二小姐看在她是自己丫鬟的份上,也会请大夫给秋水看的。可是如今大小姐这话一出,倒像是她施舍的一般,二小姐那样高傲的人,怎会忍受这份窝囊。 秋水,死定了。 念及此,她又不由自主的去看神情冷漠的谢言晚,往日里不觉得,可是此刻这满院的铁锈的血腥之气,大小姐竟像是地狱修罗一般,叫人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感受到妙画打量自己的眼神,谢言晚只是回眸,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而后朝着妙书吩咐道:“妙书,随我出去一趟。” “是。” 妙书应了,便随着谢言晚进屋。 而身后的妙画,竟在那一眼之后,生生的吓得跪坐在了地上。 冷汗更是从额上落下,花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 谢言晚记着之前答应吴宇生的曲谱,写好之后交给妙书,便带着她出了门。 等到了长安街上,谢言晚看了一眼旁边的万和酒楼,这才吩咐道:“你将曲谱送到杨柳街吴府,我自随意逛逛,午时在这里相见便可。” 妙书正因她的雷霆手段心有余悸,自然不敢反对,小心应承了,又嘱咐了谢言晚几句,这才转身朝着杨柳街走去。 见到妙书离开,谢言晚若无其事的走了大半条街,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追随自己,她这才调转步伐,匆匆的朝着一个小巷走去。 门叩三声,谢言晚站在门外等着,不多时便听到里面急匆匆的脚步,旋即那一道木门被打开,巧穗惊喜的脸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姐,真的是你呀!” 巧穗满脸的喜悦之情,谢言晚弯唇一笑,走进来将门合上,道:“进去说吧。” 进了屋后,巧穗手忙脚乱的去给谢言晚沏茶,又絮絮叨叨:“奴婢这些时日不怎么出去,茶叶还是咱们上次带来的,小姐您别嫌弃。”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觉得心中一阵温柔,含笑道:“你别忙了,我今日是来看看你。” 可巧穗却仿佛没有听见,仍旧在东找西翻的找东西,好一会儿才翻出一个油纸包的点心,欢喜的笑道:“这是奴婢前日趁着晚上出去买的杏仁酥,您最爱吃的......” 她这句话没有说完,仰头看向谢言晚的时候,顿时将油纸包掉落在地,大惊失色道:“小姐,您的脸怎么了!” 她一面说,一面匆忙的跑过来,不敢碰触谢言晚的脸,眼里却是顿时汇聚了一汪泪水。 谢言晚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拉到座位上道:“无妨,只是一点小伤。” 可是她这样一来,又露出了手上的伤痕。谢言晚嫌弃那纱布碍事,便只在手上摸了伤药并未包扎,此时露出那数道伤疤,霎时便引得巧穗落下泪来。 “小姐,您的手,您在谢家到底过得什么日子,怎么竟伤成这个样子了!”巧穗的泪珠落到谢言晚的手上,将她的手上带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到底是半年多的相依为命,谢言晚对巧穗就像妹妹一般,她受伤了本不以为意,可此时见巧穗这个模样,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反倒又带出几分酸楚来。 “傻丫头,我没事儿,只是看着吓人罢了。”谢言晚伸出手来,将她的眼泪拭去,见巧穗僵着手指生怕碰到自己伤口的模样,她心中越发柔软,笑道:“我如今很好,你不必担心,过几日这些伤口就会痊愈了。” “小姐,您这话自己信么,反正奴婢是不信的。” 巧穗吸了吸鼻子,心疼道:“这样多的伤口,得多疼呀。” “傻丫头,我何曾骗过你?”谢言晚摸着她粗糙的手,心中一疼,轻声道:“虽然我伤了,可伤我之人更惨。如今我已是府上正经的县主了,谢琳琅不止赔上了脸,还赔了一个县主之位。” 闻言,巧穗惊呼一声,下意识问道:“那夫人岂会善罢甘休?万一她对您痛下杀手......” 巧穗竟然不敢在想下去。 谢言晚弯唇笑着,将这些时日的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凤栖止的事情,末了又道:“奶娘的坟墓被我葬在了山上,等到一切了结之后,我再着人将她接到风水宝地。” “小姐,你知道的,娘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您能够好好儿的。” 巧穗眼中泪意未褪,心中触目惊心,这些时日自家小姐过得简直是非人的日子,她宁愿小姐不报仇,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便好。 “我会的。”谢言晚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荷包,塞到巧穗的手中,道:“巧穗,趁着这几日萧念被禁足,你寻个时候出城去吧,先在城外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等到我这边事情了结,我便去寻你可好?” 她虽然当日在谢逍遥的面前编造了巧穗已死的谎言,可是巧穗只要一日在京城,她就心中不安。万一巧穗被发现…… 她绝对不能允许那种可能性变成现实。 闻言,巧穗顿时摇头道:“小姐,奴婢不走,我会很小心的,至少在这里我还能听到您的消息,知道你是安稳的。” 说到这里,巧穗又想哭了。 见状,谢言晚只得板起脸来,道:“巧穗,你忘记我当日同你说的话了么?” 她的脸色有些泛白,眼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巧穗心中酸涩,欲言又止,最终,她只是红着眼,拉着谢言晚的手道:“好,奴婢不会让小姐担心我,我出城找个安全的地方带着,等小姐。只是——” 她说到这里,含着一汪眼泪道:“小姐,马上就到新年了,您能允许奴婢再待几日么?至少,至少让奴婢同你吃个团圆饭,等过了年我一定走,成么?” 第三十二章她想做生意 巧穗这模样格外可怜,看的谢言晚心中柔软至极,她摸了摸巧穗的头,叹道:“好,我依你就是了。” 得了谢言晚的准允,巧穗顿时笑的如孩子一般,她回身捧起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拆开,讨好道:“小姐,那你要不要尝一尝?” 谢言晚见她献宝似的,不忍拒绝,自己拿了一颗塞到嘴里,又给巧穗嘴里喂了一口,笑道:“好,一起吃。” 直到天色将近正午,谢言晚才起身预备走。巧穗依依不舍的跟她道别,谢言晚叹息了一声,这世上有人挂念着自己,简直是最甜蜜的负担。 她摆了摆手,又嘱咐了巧穗几句,这才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如今她对于妙书还不是完全信任,而巧穗还活着的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直到谢言晚的身影彻底消失,巧穗才缓缓的退进了院内,一双眸子通红,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小姐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走进房内,对着那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虔诚的拜了拜,低声道:“大慈大悲的菩萨,求您保佑我家小姐,若真有危险,信女愿以命相抵,只求她能够平安喜乐。” 而这些,谢言晚自然是不知道的。 ...... “大小姐。” 妙书来的时候,谢言晚已然喝了一盏茶了,见到她来,谢言晚微微点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妙书恭敬的将手中的礼物呈上去,回禀道:“已经送到了,吴将军还说,马上过年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小姐就不用还礼了。” 闻言,谢言晚接过来,见里面的分量不重,隔着盒子闻不到里面的东西,她随意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抬眼道:“嗯,吃饭吧。” 妙书不敢入座,谢言晚便由着她坐在一旁的矮凳吃。 这家万和酒楼据说历经百年风雨,当年还曾被太祖皇帝题词,道是天下第一楼。如今吃了这里面做的菜,谢言晚不由得有些轻视,名声恐怕是名过其实了,不过这价格道是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贵。 也不知道这背后的老板是何等的奸商,也真是够黑的。 而此时正在批阅奏折的凤栖止,没来由的便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殿内伺候的小公公便胆战心惊道:“千岁爷可是冷了,奴才再去加一些碳吧。” 凤栖止摆了摆手,复又批阅起了手中的折子。 等到用完午膳之后,谢言晚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出了神,妙书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 闻言,谢言晚这才回过神来,回眸问道:“妙书,你说现下的京城,什么买卖最好做?” “这还不好说,自然是酒色生财啊。除此之外,成衣店首饰铺的生意也都不错。” 妙书掰起手指一一数来,末了又道:“不过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谢言晚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你仔细说来听听。” “唔,这酒乃是酒楼,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色便是勾栏院,温柔乡里的男人各个都是散财童子;至于财嘛,千金散去不复来,说的便是这里,赌坊,鼓着荷包进去,光着身子出来,说的就是这些人。” 说到这儿,妙书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带出几分厌恶,她迅速的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又继续道:“至于成衣店和首饰铺,想必不用我说,小姐也是知道的。” 谢言晚微微点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钻研的挺透彻。” 想不到,这妙书倒还有几分见识。 听得这话,妙书并没有骄傲,只是谦虚的笑道:“平日里跟着嬷嬷们出来采买,见识的多了便知道了,其实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行业都是可以混口饭吃的,不过都是小本生意,大人物是看不上的。” 她将那些行业娓娓道来,谢言晚看她的眼神越发带出了赞赏。 平日里倒是没发现,这妙书还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妙书打开了话匣子,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半日,等到意犹未尽时,才郝然道:“奴婢说了这么多,惹小姐烦了吧。” “没有,你说的很好。”谢言晚真心诚意的夸了她一句,又道:“只是如今这些行业已经自成系统,我若是再想插一脚,恐怕不易。” “小姐,您的月例如今不少了,可是缺钱么?”她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顿时噤声。 谢言晚倒是不以为意,她想要做生意不是一日两日了,日后入主东宫,需要上下打点的更多,银子也会如流水似的散出去。 从前她只是想要报仇便可,可是如今她越陷入其中,越知道这里面的艰辛,想要扳倒一个郡主,哪有那么难的。 更何况,这个郡主身后,还有一个公主。 而她要做的,是让她们身败名裂而死,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不论多难,她也要走下去! 见谢言晚点头,妙书涌起一股特殊的情绪,她脱口而出道:“小姐,其实您可以做一个冷门的生意,乐器坊。” “乐器?” 谢言晚一愣,便听得妙书继续道:“京城里歌舞妓院乐坊算不得少,可是做乐器的并不多,一般都是手艺人专供的,不但贵还慢。奴婢曾听府上的歌姬们曾经抱怨过此事,若是小姐您开一家专做此等生意的店面,刚开始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是等到店铺做大了,定然会财源广进。” 听得她的分析,谢言晚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点头道:“不急,等过了年吧,你届时陪我四处转转,开店铺说简单也难,相看店面找手艺师傅等等繁琐很多,咱们慢慢来。” 她说的诚恳妙书顿有一种被信任的感动,脆声道:“是,奴婢遵命!” 妙书做下人久了,从未有主子这样对她,让妙书感动的同时,又暗自下定决心,自己要多出来转转,将这件事给小姐列一个可行的计划出来,完美的将这事儿办了,也好在谢言晚面前露脸。 主仆二人吃完饭,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儿,方才慢悠悠的回府。 不想到了府上之后,却听到了一件事。 萧念的禁足被解除了。 上午她出去的时候,据说谢琳琅还大闹了一场,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竟然已然解除了萧念的禁足。 谢言晚只略略一想便知道为什么,她那位好爹爹,既想抓住太子这边的关系,又不愿意跟大长公主撕破脸,在抓到绝对的好处之前,他可是不想放弃任何一方呢。 呵,当真是贪得无厌。 谢言晚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和轻蔑,等回到院子后,又有些诧异,今儿这太阳是打西面出来了么,萧念出来之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的来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谢言晚不知道的是,萧念的确没有过来,却不是因为太阳从西边出来,而是因为,她在憋着坏呢。 “母亲,此番受这般羞辱,女儿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谢琳琅坐在萧念的房间里,一张脸涨红,提起谢言晚的时候,恨不能将她撕碎一般。 见状,萧念反倒是平静的多,她低头啜了一口茶,捧着手里的茶盏,淡淡道:“别着急,她做的这些事,我会一一讨回来,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呀?母亲,您是家中主母,那小贱人抢了我的县主之位又如何,您可是先皇亲封的郡主呢,捏死她不是跟玩儿一样的么!” 她一想到自己的县主被褫夺,就恨得慌,若不是谢言晚,自己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脸受伤了,县主也没了!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我想要杀了她容易,可若是为了她毁了跟你父亲的夫妻之情,岂不是得不偿失?”萧念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如今你父亲正提防着我呢,生怕我做出什么事情毁了他的宝贝女儿,所以,我不可在此时轻举妄动。” “那,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么?我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萧念冷笑一声,道:“我是谁,岂是能由着她在我头上放肆的?再等等吧,大年初二要去给你外祖母请安,届时你父亲必没有机会再监视我,等我同你外祖母详细说了之后,让她给咱们拿个主意。” 听到萧念提起大长公主,谢琳琅顿时神情阴狠道:“我要让谢言晚付出代价!” 扒皮抽筋,将她碎尸万段! ...... 日头西沉,暮色四合,又一日好光景过去了。 谢言晚从厨房走出来,望着那沉沉的天色,整了整衣襟,便端着做好的点心朝着谢逍遥的书房走去。 不出意外的,谢逍遥果然在书房。 黄昏时分,八宝琉璃灯悬在书房门口,仿佛为人照亮了一条路。 谢霖正在门口站着,见谢言晚前来,顿时行礼道:“大小姐。” 谢言晚连忙扶起他,笑道:“使不得,霖叔,父亲可忙么?” 她这些时日送饭菜久了,谢逍遥便也任由她进出书房了。 闻言,谢霖忙的笑道:“老爷正在里面呢,大小姐进去吧。” 第三十三章给奶娘上香 谢言晚道了一声谢,便提着食盒径自走了进去。 书案之后站着一个男人,正在提笔泼墨挥毫,见到谢言晚,他放下手中的狼毫,闲适道:“晚儿来了。” “见父亲在书房忙了一日了,女儿做了些点心,不知合不合父亲的口味。” 谢言晚放下食盒,将内中点心摆上了桌,又看向他写的字,顿时赞叹道:“父亲这字体当真是苍劲有力,下笔如神。” 闻言,谢逍遥微微一笑,将狼毫放置归位,这才道:“你也懂得书法?” 谢言晚莞尔娇声道:“身为父亲的女儿,怎么能怂呢?” 她这模样格外的俏皮可爱,就连谢逍遥也不由得摇头笑道:“总归是你有理,为父反驳不得。” 谢言晚斟茶奉上,咬着唇,似是纠结了半日,好一会儿才道:“父亲,其实女儿来,是请罪的。” 听得这话,谢逍遥倒是没回话,只是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她。 见状,谢言晚眼中的不知所措越发浓厚了起来。 好半日,谢逍遥才放下茶盏,打量着谢言晚道:“今儿你把琳琅的丫鬟打了?” 谢言晚顿时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却又忍回去,楚楚可怜道:“父亲,女儿知错了。” “知错了?为父倒是看你还有些不服气啊,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见谢逍遥似乎没有生气,谢言晚才轻声道:“实在是那丫头没规矩,我一时气不过才打的。只是女儿的一时冲动,却让父亲难做,实在是心里有愧” “你倒是有理了。”谢逍遥的手在桌上叩着,发出轻微的响声来。好一会儿,他才道:“一个下人,打便打了,你是主子,有什么打不得的。你错就错在下手太重。言晚,你要记着,凡事都要留一线。” 谢言晚点头应了,感激道:“女儿知道了,多谢父亲教诲。” 见她这般乖觉,谢逍遥更觉满意,捏了一块点心,转了话题笑道:“这点心是你亲手做的?味道倒是不错,甜而不腻。” “父亲若是喜欢,女儿日后天天给您做。”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一派纯真,饶是谢逍遥也有些恍惚,蓦然想起薛素锦来。 当年她也是说,老爷若是喜欢妾身做的饭菜,妾身日日给您做。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你一个当家主母,这些事情就该让下人来做,别累着自己。” 那时薛素锦怎么回他的,谢逍遥已经忘了,只是记得,她低头时那一抹浅笑,仿佛三春最娇艳的花。 见谢逍遥不说话,谢言晚乖觉的低头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良久,才见谢逍遥回过神儿来,笑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意,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是。” 谢言晚也不多言,乖顺的行了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她离开之后,谢逍遥才叫了谢霖进来,手里还捏着咬了半口的点心,问道:“你觉得大小姐怎么样?” 闻言,谢霖下意识抬眼看他,见谢逍遥的模样有些茫然,旋即低头回道:“大小姐是个好孩子,如今苦尽甘来,又有老爷的疼爱,将来怕是有更大的福分。” 谢逍遥似是没听见,只是低声道:“她的模样,像极了素锦啊。” 那是谢家的禁忌,就算是谢霖,也不敢接这句话。 下一刻,就见谢逍遥抬起头来,道:“你说的不错,这丫头是个有福的。这些时日你派人盯紧了夫人,别让她有机会出府传话,不管是谁,都不能毁了这份儿福分。至少,在谢家的时候,她不能出事儿。” 一个谢言晚,抵得过他在太子面前多少的承诺,这不止是谢言晚的福分,也是谢家的。 一连几日,天气都是格外的晴好,可到了除夕这天,却又下起雪来。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大红的爆竹碎屑落了满地,将这雪地里更添了几分意境。 方过了午后,谢言晚便撑了一把油纸伞,顾不得这漫天的大雪,提着食盒朝着府外走去。她答应了巧穗,要陪她吃一顿饺子。 见到谢言晚来,巧穗的眉眼里顿时漾出了一圈圈的笑意。她张望四下无人,忙的合上门,将谢言晚迎了进来。 房间内燃着炭火,盆内的烟气有些熏人,可这并不妨碍小屋里的温馨。 巧穗兴奋的将桌上扣着菜的盘子掀开,又将食盒里放着的鸡鸭和饺子端了出来,笑道:“奴婢算着时间您就快来了,菜还热乎着呢。小姐,你尝尝。” 桌上四菜一汤,再加上一大盘饺子,旁边的小碟子里搁了辣椒和醋,巧穗另温了一壶上好的花雕,热乎乎的暖到了人心里。 一口饺子一口酒,谢言晚跟巧穗二人相对而坐,吃的格外开心。 只是酒过三巡,巧穗的眉眼里到底添了几分落寞,望着这杯盘狼藉的模样,鼻子一酸,轻声道:“若是娘在,定要揪着我的耳朵,不许我跟您胡闹。小姐,我想娘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格外轻,可却一字不落的到了谢言晚的耳朵里。 她一言不发,仰头喝了那一杯酒,顿时觉得那热辣的气息从喉咙里滑到四肢百骸,辣的她眼泪都落了下来。 谢言晚起身拿了披风,往巧穗身上一披,咬牙道:“巧穗,我带你看奶娘去。今儿个除夕,少了她怎么成?” 闻言,巧穗一愣,下意识道:“小姐,使不得,外面还下着大雪呢,您吃了饭早些回去吧。” “走。” 谢言晚往食盒里装了一壶酒,又拿了香火元宝,拉着巧穗的手,便迎着漫天大雪走了出去。 山上风呜雪嚎,一路上来毫无人烟。 谢言晚跪在地上,将香火点燃,同巧穗一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巧穗早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抱着石碑哭着喊娘,而谢言晚则默不作声的跪在一旁,却是双眸通红。 世间万家都是团圆日,唯有她们二人,再无亲人了。 “奶娘,你放心,我定会护着巧穗,便是豁了自己,也会护着她。”谢言晚擦了一把眼泪,再添了一叠元宝纸钱。 风雪渐大,不等燃完便被打湿,谢言晚站起来解下自己的披风,为这燃烧的火苗撑起了一小块洁净之地。 直到天色将晚,谢言晚才扶着巧穗朝着山下走去。 她浑身都冻得没了知觉,唯有那一颗心,仍旧跳的飞快,提醒着她,这世上所发生的一切罪恶。 将巧穗送回去之后,谢言晚望着谢府的方向,一步步的走了回去。 不出意外的,府上一派喜气洋洋。 大红灯笼悬在院内的各个角落,天地之间的洁白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明艳而张扬。 而正房的院落里,更是热闹非凡。 谢逍遥坐在正首,旁边是言笑晏晏的萧念和谢琳琅。 他们三人,才是自成一体的一家人。 呵。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刚抬起步子要离开,就见谢霖带着几分紧张的走了出来。 “大小姐。” 谢霖的声音压得格外低,谢言晚微一点头,笑道:“霖叔。” 谢霖讪讪一笑,将谢言晚拉到了一旁,低声嘱咐道:“大小姐,老爷让老奴跟您说以射洪,委屈您了。” 他这话虽然没有明说,谢言晚已然懂了。 她在心中冷笑一声,谢逍遥这是害怕自己进去,毁了房间内和乐融融的气氛呢。毕竟,初二的时候,他可是要带着媳妇儿女儿回娘家呢,自然是要讨好了萧念,好在丈母娘那里过关。 那位大长公主,可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谢言晚心中嘲讽,面上却是无动于衷,只摇头笑道:“无妨,霖叔转告爹爹,晚儿不委屈。”说到这里,她又取出一个红包,笑道:“这天寒地冻的,霖叔拿着买酒吃吧,我看父亲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您待会去屋里暖和着吧,别冻着了。” 谢霖连忙拒绝,见推辞不过,这才笑道:“那就多谢大小姐关心了。”只是碰到她的手时,又惊讶道:“大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儿,今儿天冷,我先回了。” 见他收下了红包,谢言晚并未多解释,微微一笑,转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那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寂。 谢霖看了一眼她,又看向房间内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由得摇头叹息。 这大小姐,的确太可怜了。 然而谢霖却没有看到,谢言晚转身的那一刻,瞬间冷却下来的眉眼。 没事儿,他们一家人尽管过节去吧,毕竟这可能是这辈子在一起最后过的节了! 且痛快着吧。 按照规矩,除夕是要守岁的,不过正房那边谢言晚懒得过去讨嫌,便自己待在清寒院里了。 妙书妙画两个丫头陪在她的身边,妙书顾及着妙画在场,并不太多说话,只是体贴的添加着炭火。 而妙画,则是面带鄙夷的偷看谢言晚。就会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逞威风,怎么没本事在大夫人那里横? 第三十四章本宫带你去看烟花 谢言晚心中装着事儿,见妙书端来了晚膳,只略略吃了两口便不愿再吃。她摆了摆手,便让妙书妙画二人拿了零嘴分着吃了。 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爆竹声声震耳,吵得人震耳欲聋。 谢言晚见她二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因起身笑道:“咱们院儿里没那么多规矩,我这里不用守着了,你二人回去玩吧,困了就睡。” 闻言,妙书连忙摆手,妙画却是径自谢恩道:“那大小姐,我们就回去了。”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将妙书拉走了。 妙书想要甩开,却见谢言晚做了个让她出去的动作,便停止了挣扎,随着出去了。 只是在门外,还听到妙书无奈的话:“妙画,大小姐这里怎么可以没人守着呢。” 而后,便是妙画不屑的声音:“她算哪门子的大小姐,也值得我守着?我去找娘了,你回屋睡觉吧。” 直到二人离得远了,谢言晚才起身,将房间内的灯火吹熄。 今夜是除夕,想必凤栖止也没地方去吧?那老妖孽平日里就闲不住,想来今夜更忍不住要来闹腾她了。 只是谢言晚没有想到,她没有等来凤栖止,反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臣女给太子请安,您怎么来了?” 雕花木门被推开,有男人带着几分迷蒙的醉意进来。 下一刻,她便被拉了起来,上官翰烨握着她的手,轻柔的笑道:“本宫想你,所以来了。” 男人的呼吸都带着几分酒意,谢言晚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他拉着坐到铜镜前固定着身子。 而后,他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个如意钗,插在了她的发中,望着镜子里的美人儿,哑声问道:“喜欢么?” 那是一支上好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多少人千金难求的上好珠钗,如今却稳稳的在她的发间熠熠生辉。 谢言晚莞尔一笑,点头道:“太子送的,自然喜欢。” 然后,便见他孩子气的一笑,带着醉意道:“本宫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说着,上官翰烨又拉着她的手,笑道:“晚儿,咱们翻墙出去玩吧?” 直到上官翰烨当真带着她翻了尚书府的后墙,谢言晚才相信了,这位太子爷还真是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来的! 夜风猎猎,风雪不知何时停止,地上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大街上也重新有了人烟。 除夕夜,睡不着的极多,肯在家老老实实守岁的到底是少数,那些闲不住的公子哥们儿趁着长辈的不注意,个个都溜了出来,在这流光溢彩的京城中晃悠。 精明的小贩们早在风雪停了之后就出来扫出一片空地,在这夜色下点起气死风灯,借着微弱的光线叫卖着:“糯米丸子,甜红果儿勒——” 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谢言晚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身边这个一脸满足的太子,不由得摇头叹息。莫不是喝了酒的人都与平时不一样么,怎的这太子喝了酒,就跟二愣子似的呢? 不过,这二愣子模样的太子,倒是比平日里讨喜了几分。 护城河边有官兵维持着秩序,随着火把的光亮闪过,便有一支支利箭似的烟花蹿上天空,砰的一声炸开。 漆黑如墨的夜空里,瞬间便闪现出五颜六色的礼花来。 远处灯笼蔓延,头顶烟花璀璨,耳边的声响不断,空气里格外香甜。 谢言晚的肩膀被人拍了一拍,她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上官翰烨俊朗无双的脸。 “谢言晚,本宫喜欢你!” 男人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谢言晚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轻轻的敲了一下,砰。 随着那烟花的炸开,她的心也被小锤敲动着,扑通,扑通。 她脸色一红,便见上官翰烨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几分酒意笑道:“本宫已经向父皇请旨了,他说等开朝之后,便下旨赐婚。晚儿,你要成为本宫的妻了。” 上官翰烨喜欢她,从半年前的初见便喜欢。 那样娇弱柔软的女儿家,从第一面便让他生了兴趣,而真正让她刻在他心里的,却是前些时日宫廷里的一曲。 倾城如画,也倾了他的心。 所以对于谢言晚,上官翰烨志在必得。 上官翰烨的声音仍在她耳边响动着,带着几分满足的情意:“晚儿,你知道么,本宫同母后提起你的时候,她对你也十分满意呢。她说,你是个好姑娘,让本宫好生待你。你这样好,本宫怎能不欢喜。” 眼见他满足的模样,谢言晚的心,越发的跳的快了几分。 这样眉眼温和的少年呵。 谁不会心动? 这一夜,谢言晚陪着酒醉的他在街上疯玩着,从烟花璀璨的护城河,到街边人满为患的小吃摊。 街灯如昼行人如织,地上积雪被踩踏的有些肮脏。 上官翰烨却毫不在意,一把将她背起来,带着她逛完了整条街道。 直到后半夜,二人才像做贼一般的翻进了谢府的门。 临走之前,上官翰烨深情的望着她的眉眼,轻柔道:“晚儿,新春快乐。”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回应道:“殿下,新春快乐。” 上官翰烨心满意足的走了,等到他的人影消失之后,谢言晚才进了房间,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垂眸看着。 簪子的质地冰凉,也将她的神智彻底的拉了回来。 太子迟早要铲除萧家的,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萧念,只要是支持二皇子人,都会是太子的敌人。所以谢言晚早就打定主意,她要做一个蛊惑太子的奸妃,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助她除掉敌人。 可是今夜,上官翰烨却让她做了一个格外美好的梦。 那人精致风流的眉眼,那人动情的模样,忍不住让谢言晚起了不该有的旖念。 若是有朝一日,一切都太平,而她还有幸活着,是不是她谢言晚,也能够重新开始,过上正常的日子?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的时候,谢言晚忍不住便想到了凤栖止。 对于那个老妖孽来说,什么才算是一切太平呢? 谢言晚突然很想要问一问他,然而她在桌案前坐了整整一夜,凤栖止都没有来。 大年初一的时候,谢言晚赏赐了妙书妙画红包之后,便睡了整整一日,晚上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又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她才彻底的睡饱了觉,让妙书伺候着换了脸上跟手上的伤药,便让二人出去玩了。 妙书妙画欢喜的应了,临走之前,谢言晚漫不经心的问道:“是了,父亲他们可曾走了?” 闻言,妙书连忙行礼回道:“回大小姐,老爷他们一大早便走了。”只是脸上到底有些尴尬,虽说谢言晚是前妻所生,可萧念到底是她的继母,这么些年,却从未带谢言晚去过大长公主府。 谢言晚摆了摆手,笑道:“你们也去玩吧,不必管我。” 直到二人离开之后,谢言晚又在房中坐了许久,这才起身朝着谢逍遥的房间走去。 今日过年,府上的人基本都出去了,是她去找令牌的最好时机。 果不其然,谢逍遥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因着平日里要处理公务,所以谢逍遥的院子跟萧念是分开的。而这其中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便于谢逍遥再召见歌姬侍寝。 许是这两日为了讨好萧念,所以谢逍遥的房间内并无胭脂的气息,外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书画等物,看起来格外的工整。 谢言晚查探了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房门,开始一一翻看。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房间内悬挂的名画等物都被她看过,就连内室的衣服谢言晚都已然看了一个遍,却终究没有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谢言晚心中一沉,难不成,这东西被谢逍遥随身带着了么? 不,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随身,随时都有丢了的可能,谢逍遥才不会傻到这个地步,所以那东西一定还在房间内。 她紧张的看了眼外面,见无人经过,便再次朝着房间一寸寸的盘查起来。 然而这次,她还是一无所获。 谢言晚有些灰心拍了一把墙,却猛地顿在了原地。 这个位置,是中空的。 她又试探性的敲打了其他地方,却并没有传来回声。 谢言晚当即大喜,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周围的缝隙,终于锁定了一个位置,拿出手中的匕首开始撬动。 果不其然,那块墙砖被她撬出来之后,便有一个漆黑如墨的盒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盒子就放在墙壁的内侧,外表乌黑,上面还挂着一把锁。 谢言晚拿出来晃动了一下,顿时听到里面铁器碰撞的声音。 是那块令牌! 谢言晚顿时露出一抹笑意,她将盒子放回去,对比了一下大小,又重新将墙合上。日后她还要再府上待一段时间,所以需要去做一个相同的赝品出来才能将这个取走。 可就在谢言晚刚弄好这一切,就听得身后的大门被人猛地踹开,旋即便有女子阴森森的声音响起:“谢言晚,你竟然偷老爷的东西!” 小仙女们,缱绻的书要上架了 嗯,首先还是要很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因为有你们,缱绻才有动力写下去。 我知道一上架可能会流失很多的小仙女,在此要对这部分小仙女说声抱歉,更要说一声谢谢! 古语云: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其实写也是一门吃饭的手艺,我是一个全职写手,靠写吃饭的,所以还请各位小仙女们支持下正版,也算是赏缱绻一口饭吃,谢谢啦~卖个萌比个心~ 我一直觉得写的跟茶馆里说书先生差不多,我在台上卖力讲一个好的故事给您听,您呢,花俩铜板坐着喝茶看我嘚吧嘚,高兴了再赏俩铜板,那都是情分,缱绻铭记于心。 其实咱们黑岩这儿的订阅也不贵,一千字三分钱,我顶了天写两万字,也才六毛钱。一个阿尔卑斯棒棒糖的价格,也算是给缱绻一个前行的动力。 ...... 九千岁:看到本座的冰魄银丝了么,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本座就把你绑回来看书! 谢言晚:咳,我家阿止没吃药,大家不要介意。喵,姐姐这里有好吃的榛子酥哦,你们快来嘛~ 作者君:介俩货sei啊,我不认识! ...... 嗯,再说一下关于更新的事情吧,7月11、7月12两天,一天五更。之后每天保底三更。 两千推荐、一千收藏、五百钻石均加更一章。 宝剑一章冠名、玉佩两章冠名、皇冠半月内每日加更两章冠名。 也欢迎大家来群里玩,493891218。 我爱你们哦~ 第三十五章巧穗出事了一更 听到身后声音,谢言晚顿时回头,竟见到一个本该出去的人。 “妙画?” 谢言晚神情一愣,就见妙画一脸得意的朝着她扑了过来,恶狠狠道:“可让我逮着你了!” 谢言晚连忙躲开,妙画一击不中,再次朝着谢言晚扑了过来,嘴里还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果然,被我逮到你偷东西了吧?我要告诉老爷,让他惩治你!” 若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半路找了个借口折返回来监视谢言晚,还没有发现她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呢。 今日她可算是立了一件大功劳,夫人一定会嘉奖她的! 见妙画想要钳制自己,谢言晚眼神一沉,顿时不退反进,抬手便钳制住了妙书,将桌案上的匕首抄起,直直的便朝着妙画的脖子扎了过去!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对方的肌肤,却猛地停了下来。 不成,杀了妙画简单,可是清理命案现场却不大容易,若是一个耽搁,再引来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妙画起初被那冰冷的匕首吓的瑟瑟发抖,可是看到谢言晚眼中的犹豫,顿时便得意起来,神情狰狞道:“谢言晚,识相的就放了我,跟老爷认错。否则的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言晚被她说的心烦气躁,随手便将一块帕子狠狠地塞在了她的嘴里。 妙画挣脱不得,嘴里呜呜的叫着,一双眼睛瞪得格外大,死死的看着谢言晚。 眼见得她挣扎的厉害,谢言晚再不犹豫,抬手便朝着妙画的脖子掐去,嘴里则冷声道:“要怪,就怪你不该回来吧!”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妙画留不得! 可是谢言晚忽略了一件事情,她如今人小瘦弱,靠着冷兵器还有优势,可一旦肉搏,那便吃亏了。 妙画拼命挣扎之下,谢言晚竟摁不住她,登时便给了妙画机会,挣脱开来,朝着外面便跑了出去! 见状,谢言晚再顾不得其他,登时抄起匕首便要去追,却听到妙画已然呼救起来:“来——” 那一个字,便卡在了喉咙里。 一道丝线缠绕在她的脖颈之上,而妙画的头颅已然转了个方向。她的身子仍旧是奔跑的姿势,可那头却朝着后方,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谢言晚所站之处。 下一刻,妙画的身体轰然倒地,血水喷射而出,瞬间便染红了地面。 大门被打开又迅速合上,有男人缓步走进。 一袭红衣似业火焚烧,一双眉眼精致旖旎,他将冰魄银丝收回,抬眼看向脸色苍白的谢言晚,嗤道:“没用的东西,这种货色都降服不了,要你何用?” 见到凤栖止的那一刻,谢言晚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可在看到这院落里冲天的血腥气和那具尸首之后,又咬牙道:“我说千岁爷,您能不能别这么血腥,待会清理不干净怎么办?” 她可是还要在谢家待下去的,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就惨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凤栖止扬起宽袍大袖,朝着地上的尸首挥了过去。 随后,妙画的尸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化成了一摊血水。 谢言晚瞬间有些作呕,她扶着墙顺了顺气儿,眼见得凤栖止朝着自己走过来,顿时掩面嫌弃道:“您老离我远点,回头一不留神再把我融了怎么办。” 她话虽这么说,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只是眼睛里的调侃格外的明显。 然而下一刻,谢言晚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那个叫巧穗的丫头出事儿了。” …… 大长公主府。 “外祖母,您一定要为琳琅做主啊。”谢琳琅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将那些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您看我的脸,太医说十之八九是要落疤的,我可怎么办啊。”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背,看向萧念道:“你就是这么当娘的,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 闻言,萧念顿时恨声道:“母亲,那小贱人实在是太狡诈了,根本防不胜防。那日女儿听了您的话将她接了回来,可是这才短短时日,就折进去了两个下人了!” 那日李嬷嬷被马踏了之后,回来便发起高烧,还不住的说胡话。她请了好多的大夫来看,可是终究没有留住李嬷嬷的命。 至于秋水,被谢言晚那般挑拨之后,谢琳琅嫌恶,根本没有请人去看,当天夜里便去了。 一想到这儿,萧念的心都揪在一起,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谢逍遥为了保她,竟然限制我的自由,若不是今儿个回门,怕是我连诉苦的机会都没有!” 他谢逍遥还真以为自己这么好欺负么,他哄几句这事儿就可以这么算了?想得美! 大长公主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诉苦,手中的佛珠漫不经心的转着,哼了一声道:“他限制你的自由,本公主就听不到风声了么?” 她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自然有自己的眼线。那日的事情,第二日就一字不落传到了大长公主这里。 “琳琅斗不过她,这个县主丢了,就当是买个教训,不亏。” 听到大长公主这话,萧念顿时诧异道:“母亲,难道就这样算了?” “算了?她谢言晚真以为本公主的儿孙是她可以随意动的?”大长公主放下手里的佛珠,淡淡道:“不过眼下你夫君不准除了她,你也莫要跟他对着干,没得伤了夫妻感情。动不得她,除了身边那个叫巧穗的丫头便是了。” 从出了那件事儿开始,大长公主便命人去查谢言晚的底细,不查不知道,既然她那么护着那个丫头,那就先除了好了! 这话一出,萧念顿时便震惊,问道:“可是,那巧穗不是死了么?”她分明记得,巧穗被凤栖止那个阉狗杀了啊。 闻言,大长公主的眼中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缓缓道:“眼下还活着,不过从今往后,她就不存在了。” …… 从凤栖止说出那句话之后,谢言晚的脑子便轰的一下炸了开来。凤栖止见她这模样,吩咐了辰甲留下来处理善后,自己则施展轻功,带着谢言晚去了事发地点。 她在路上想了许多种可能性,可是却没有想到,到了事发地点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幕。 阴暗潮湿的破庙里,一群乞丐被堵了嘴捆在一起。而他们旁边不远处,则躺着一个丫头。那丫头身上被盖了一件男人的长袍,看不出她的模样和状态。 她的身边守着一个男人,只着中衣,那长袍,正是他的。 地上散着许多破碎的布,唯一完整被扔在一旁的,则是一件女子的小衣。 空气里弥漫着腥臭的气息,再加上那些乞丐衣衫不整的模样,一望而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言晚顿时挣脱凤栖止,快步跑了过去,可是在去掀那长袍的时候,却怎么都下不去手。她的指尖抖得格外厉害,甚至连那衣角都要抓不住。 最后还是凤栖止将那长袍掀起一角,露出巧穗那张青青紫紫的脸来。而她的身上,还有被人为虐出的痕迹,鞭子的抽痕、踹的淤青、以及……啃咬的痕迹。 “怎么回事儿?” 谢言晚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听得凤栖止冷声道:“本座的属下办事途中发现的,听到呼救声熟悉,便进来看了看。先前喂她吃了药,命是保下了,但是……” 后面的话,凤栖止没说出来,可这破庙里的情形,已然说明了一切。 谢言晚先是一愣,旋即灵台清明,下意识道:“是他们?” 得到凤栖止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一把从腰间抽出那柄匕首,冲到那群乞丐面前,挥刀便斩断了捆着他们的麻绳。 而后,她挥手抓起一个乞丐,哑声问道:“有你么?” 那乞丐被堵着嘴,呜呜着发不出声音,谢言晚狰狞一笑,手起刀落,那鲜血瞬间便喷了她一脸。 她再次抓住一个乞丐,厉声问道:“有你么?!” 见了先前那一幕,这乞丐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谢言晚眼睛通红,再次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庙里的乞丐回过神儿来,尖叫道:“杀人啦!”便要朝着外面跑去。 然而,他们还没有跑出这庙口,就有一根冰魄银丝穿过了身体,将他的四肢分离四散,变成了一个人彘。 唯有那脑袋完好无损,他嘴里的声音未绝,身上早已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来。 小小的破庙里,佛祖无悲无喜,泥塑身被溅上了鲜血点点,变成了地狱修罗场。 谢言晚浑然不知,只是一声声的重复着那句话,直到杀的仅剩最后一个人,她的手才被人抓住。 “说,谁指使的。” 那个仅剩的乞丐已然没了神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儿,嘴里不住的求饶:“大爷饶命啊,饶命啊!” “说!” 谢言晚将匕首架在他的脖颈上,声嘶力竭如同恶鬼。 “是,是刘大善人吩咐的,他家的管家还给了我们一锭银子和三袋粮食,就在那里呢。他让我们直接杀了这丫鬟,可是,可是我们没碰过女人,就,就……” 第三十六章老不休,拿命来二更 那乞丐见谢言晚的神情越发的阴冷,再也说不下去,吓得瘫软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谢言晚顺着望去,果然见地上摆放着几个粮食口袋。 身后有男人的声音响起:“那刘毅明面的身份是京城有名的善人,暗地里则听命于大长公主上官颖。” 谢言晚回头看了一眼,认出他正是凤栖止身边的辰乙。 庙里的血腥之气将她的神智拉回了几分,她抬手便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而后丢掉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的走到巧穗的身边,将她轻柔的抱了起来。 怀中的女子呼吸轻微,仿佛随时都要断掉。 谢言晚像抱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眼泪夺眶而出,她却恍然未觉,只是语气轻柔道:“巧穗,我带你回家。” 而与她轻柔语气不符的,却是谢言晚脸上的表情。阴冷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她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凤栖止下意识想要去扶她,却被谢言晚躲开,抱着巧穗一步步的朝着住处的小院走去。 这个破庙,距离她买下的那个小院,仅有一条街之隔。然而这短短的距离,谢言晚却觉得无比漫长。 她前日才在奶娘的坟前发誓,要好好儿保护奶娘唯一的血脉,可是今日,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谢言晚恨那些害了巧穗的人,可她更恨自己!如果她足够强大,巧穗怎么会受这种伤害! 说到底,是她害了巧穗! 眼见得谢言晚往前走着,凤栖止心中蓦然闪过一抹痛意。这种感觉,曾几何时他也体会过。 因此凤栖止只是微微一摆手,吩咐道:“将这里清理干净。”便加快脚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将巧穗安置在床上之后,谢言晚去烧了一盆水,端进来替她清理身子。 先前只是匆匆一瞥,可此时一寸一寸的看过去,谢言晚才知道她伤的多重。巧穗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尤其是私密的地方,更是伤痕累累,其间还带着令人作呕的白色斑点! 谢言晚咬紧了牙,轻柔的替她擦拭着,只是那手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握的紧那些致命的武器,却在巧穗这般模样下,竟拿不住一方小小的毛巾。 饶是她已然这般轻柔,可巧穗却依旧不停地抗拒着。她虽然昏迷,却对痛觉依旧敏感。 “不要,救命啊!” 听到巧穗凄惨的求饶声,谢言晚的手一顿,再也忍不住,咬住自己的胳膊,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出去倒水的时候,谢言晚就看到站在院内的凤栖止,和他身边提着药箱的女子。 谢言晚感激他的心细,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可那眼中的泪痕却越发明显。 “姑娘,劳烦你了。” 洛清彦点了点头,便提着药箱走了进去。只是却拦住了谢言晚要进去的步伐,淡淡道:“我看诊时,不喜旁人打扰。” 见她这般,谢言晚再次道了一声拜托,将手中的盆放下,站在院内等候着。 见状,凤栖止的声音也难得一见的温柔了下来:“她是江南洛家的二小姐,名唤洛清彦。洛家是医药世家,她的医术你可以放心。你可以放心。” 闻言,谢言晚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谢。” 这声音微不可察,凤栖止却听得真真切切。 洛清彦很快便走了出来,开口道:“她性命无碍,只是伤口太多,我已替她上了药。”她神情清冷,眉眼里却到底闪过一抹怜惜。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将一个好姑娘糟践成这个样子! 谢言晚谢了洛清彦,回屋看望了一眼巧穗,她虽然沉沉睡着,呼吸却安稳了许多。 见状,谢言晚松了一口气,出来将门合上。 身后传来凤栖止的的声音:“你预备怎么做?” 听得凤栖止的问话,谢言晚回过身来,目光悠远的望着大长公主府,勾起一抹嗜血的味道:“今日初二,想必那里的防守最弱吧。” 她说的意味不明,凤栖止却顿时明白过来,沉声道:“丫头,你这是作死。” 谢言晚回眸一笑,神情格外凄厉:“那又何妨?” 正是午后,晴天白日挂在天空,稀薄而冰冷的空气里,她的模样像极了索命冤魂。 辰乙回来时,正看到她这模样,他心头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自己的佩剑已然被人夺走。 下一刻,便听得谢言晚冷厉的声音:“我去去便回。” 眼见得她的身影离开,辰乙顿时请罪道:“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被人夺了佩剑,这是杀手的大忌。 凤栖止的脸色白如纸,声音里带着能冻结人的冷意:“辰乙,跟着她。” 闻言,辰乙顿时抬起头,摇头道:“不行,主子,您的身体已经——” “本座说了,跟着她!她伤你伤,她死,你便不必回来了!” 听得凤栖止的命令,辰乙咬了咬牙,方才恭声道:“属下遵命!” 直到辰乙的身影消失不见,凤栖止才松开紧握的拳,任由嘴里那一口鲜血从唇角缓缓滑落。 若是谢言晚先前能多注意一番,定然会发现,凤栖止之所以一袭红衣,是因为他身上伤痕累累,早已染红了中衣! 非红色,不能遮掩。 谢言晚一路策马疾驰,直到了大长公主府的后门前才停了下来。 “我乃谢家之人,家中出事,特来禀报。” 谢言晚浑身血污,那后门看守的小厮顿时不敢阻拦,指了方向便要随着她一同前往。 只是下一刻,小厮便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倒地晕了过去。 身后响起一个男声:“谢小姐,主子让我来保护你。” 谢言晚看不见人影,只微一点头,便紧握着佩剑朝着府内行去。 这一路果然极少见到人烟,途中有人尖叫,都被谢言晚一一打昏。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大长公主府。 有二十余人将谢言晚拦下,为首一人身着盔甲,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公主府?” 谢言晚将原先的那套说辞拿出,那人心神一禀,又看了她弱不禁风的模样,便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 随着她的走动,那些人将谢言晚围在中间,隐隐是控制之势。 谢言晚眉眼冷冽,一路不发一言,只随着他们走。 直到走到前厅门外,那人冷声道:“你且等着,我进去回禀。”便径自走进去。 谢言晚侧耳倾听,待得听到里面传来苍老女声之后,顿时将手中的利剑出鞘,将离自己最近之人登时斩杀! 可怜那人没有防备,竟被谢言晚一击即中,立刻贯胸而死。 谢言晚瞅准机会,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逃离了包围圈,一把挑开了门帘,朝着里面冲了进去! 房间内暖意融融,大长公主坐在正中间,而萧念母女则陪坐在下首,旁边更有嬷嬷丫鬟随着侍奉,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而谢言晚的出现,夹杂着凌冽寒风和扑鼻血气,顿时让房间内响起了阵阵尖叫声。 那为首的侍卫反应极快,见谢言晚进来,顿时将腰间的佩刀抽出来,冷声道:“小贼,你竟骗我!” 谢言晚灵巧的躲过他的一击,侧身退的同时,随手抓住了一个丫鬟抛了过去,自己则径自朝着大长公主扑去,厉声道:“老不休,拿命来!” 而萧念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尖叫道:“母亲,她就是谢言晚,这个小贱人!来人啊,杀了她!” 谢言晚的佩剑刺过去的时候,大长公主顿时躲在了一个嬷嬷身后,那嬷嬷挨了一剑,大长公主则躲开来,带着惊吓和怒气道:“你们都是死了么,杀了她!” 她没有想到,这谢言晚竟然敢杀进了府上来! 外间的那些府兵也在这个时候涌了进来,将这房间内瞬间围成一团。 眼见得他们将大长公主护在中间,谢言晚凄厉一笑,拔出腰间匕首,直直的便朝着大长公主扔去! 而后,房间内便响起女人凄惨的叫声:“啊——” 那匕首偏了些准头,插在了大长公主的肩膀上,她的脸瞬间苍白如纸,淌下冷汗来。 谢言晚一击没能杀死她,便提剑再上,却在这时,听到外面响起男人浑厚的声音:“混账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言晚一个闪神,竟被就近的一个士兵得了机会,直直的刺向了她的手臂。 剧痛袭来,谢言晚手中的剑再拿不稳,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那些士兵瞅准时机,顿时一拥而上,将谢言晚摁在了地上。 大势已去。 房间内乱成一团,尸首伤号倒了一地,谢琳琅何曾见过这种场景,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反倒是萧念还冷静些,吩咐人去传太医,自己则走到谢言晚的面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厉声道:“贱人,你敢伤我母亲,我今儿就杀了你!” 她说着这话,随手抢过一把佩剑,便朝着谢言晚的胸前刺了过去! 下一刻,她手中的剑便被谢逍遥夺过去,谢逍遥则看向谢言晚怒道:“混账东西,你是疯了么!” 第三十七章他说,回去再同你算账三更 谢言晚的声音虽然沙哑,可是那声音却带着滔天的恨意,就连谢逍遥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萧念被谢逍遥控制着,顿时厉声道:“谢逍遥,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护着这个小贱人么,她可是伤了我母亲!” 闻言,谢逍遥下意识松了手,大长公主,他得罪不起。 萧念得了空子,再次去捡起那把剑,就要刺向谢言晚,然而她的剑还没有刺出去,手腕处就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自己先尖叫着丢了剑,死死的握着手腕。 她的手腕处,分明什么都没有,可是萧念却觉得疼到几乎断裂。 此时此刻,隐在暗处的辰乙心急如焚,他能拦下来一次,却终究不是彻底解决之法。此时唯一能救下谢言晚的方式,便是将里面的人全部杀掉。可是那样的带价太大,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不敢轻举妄动。 谢逍遥蹙眉看着谢言晚,冷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为谢家带来灭顶之灾?” 谢言晚冷笑着看着房间里的人和被匆匆带出去的大长公主,哑声道:“怎么,父亲要亲手杀了我么?” 她这话,顿时让谢逍遥咬牙切齿。他倒是想亲手杀了谢言晚,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太子先前才下了命令,要让他护着谢言晚,若是他反而杀了这丫头,太子那里就没办法交代。 况且,长公主府跟太子一向不对付,太子迟早是要除掉他们的,谢言晚此举说不定在太子那里还是功德一件。 这丫头,他非但杀不得,反而还要保下来。 “你……” 随后而来的驸马萧浩然神情莫辨的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幕,也打断了谢逍遥想要继续说的话。 “来人,将这个意图刺杀公主的逆贼押到刑部,等候皇上的发落。” 听得萧浩然的话,谢逍遥顿时站起身来,迟疑道:“岳父,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萧浩然哼了一声,问道:“难不成,你要替她说情么?” 驸马虽然是闲职,可是他到底年长,一双眸子阴沉似水,竟叫谢逍遥再不敢说话。 “小婿不敢。” 眼见得他这般,萧浩然才摆了摆手,道:“将她押走,此事我会亲自进宫,向皇上回禀的,一切听从皇上判决!” 闻言,一旁的萧念顿时拦了下来,咬牙道:“父亲,这小贱人刺伤了母亲,理应直接处死!” “直接处死?”萧浩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虽是自己的女儿,却跟她的母亲一个脾气,狠毒无情! “她纵然刺杀了你母亲,却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打死的?萧念,你脑子喂狗了么?” 听得这话,萧念还想在说话,就被身边的嬷嬷拦住,低低的拽了拽袖子。 萧念冷哼一声,看向谢言晚道:“小贱人,那就再多留你一会儿,稍后便送你归西!” 谢言晚这才抬起头来,双眸充血,唇角带着阴森森的笑意:“好啊,下地狱的时候,我会记得拽着你同去的。” 她这话一出,萧念顿时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就见嬷嬷从外面跑进来,回禀道:“太医来了,给郡主也诊诊脉吧。” 萧念这才一甩袖子,捂着剧痛的手腕走了出去。 谢言晚脸上无悲无喜,任凭那些人压着自己,朝着刑部大牢走去。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她使了个手势,莫要轻举妄动。 那个手势,辰乙自然看到了。 眼见得谢言晚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辰乙咬了咬牙,转身便消失在这府上。此事太大,他需要回禀主子再做打算。 …… 乾清宫。 皇帝刚睡了午觉起来,便听得内侍监回报,道是九千岁得了一件宝贝,要请他来鉴赏。 听了这话,他顿时睡意全消,匆匆穿好了外衣便去了正殿。 凤栖止的确送来了一件宝贝。 拳头大小的东海夜明珠,难得的是下面还连接着一个珊瑚,二者结合的浑然天成,远远看去,竟是一个道士的模样。 皇帝修道多年,最大的梦想就是得道成仙,如今见了这东西,自然欢喜无比,问道:“贤弟这是从哪里寻来的,简直是妙极,妙极啊!” 闻言,凤栖止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谦卑,恭声道:“前些时日东海那边巨浪滔天,钦天监的人掐算之后说是有仙气打那路过,还说仙人留了宝贝给有缘人。微臣听闻,便连夜赶去了那里。说来也奇怪,先前一无所获,直到微臣拿出了沾有皇上龙气的手帕,但见水波滚滚,竟现出这样一尊宝贝来。微臣不敢耽误,便即刻启程回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不时的咳嗽着,一张脸更是纸一样的惨白,看的皇帝眼中光芒更胜,他这话不似作伪,且钦天监前两日的确说过有某个神仙会下凡来着。 而凤栖止这话,不正是证明自己福泽非凡,所以才得神仙庇佑么。 念及此,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实了几分,开怀大笑:“很好,朕很喜欢!”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如此亲力亲为,你的身子原就体弱,朕虽然很喜欢这宝贝,可也更担心你啊。待会你去太医院诊治一番,那些人参鹿茸放着也无用,你捡着喜欢的挑走便是。” 闻言,凤栖止感激涕零,恭声道:“多谢皇上厚爱。”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内侍监走进来,回禀道:“皇上,萧驸马来了。” “他来做什么?” 皇帝微微一愣,见凤栖止要走,顿时摆手道:“你走什么,有什么话是你听不得的,呆着吧。” “是。” 凤栖止应了,便垂手站在一旁。 萧浩然匆匆而来,待得看到一旁站立的凤栖止时,眼眸微微一动,旋即请安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今日才初二,驸马来可有要事啊?” 听得皇帝询问,萧浩然沉吟一番,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末了又道:“按理说这事儿微臣直接处置了便是,可是那刺客的身份却有些特殊,乃是皇上您前些时日刚刚封的县主,所以,老臣特来禀告,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他一袭话说完,皇帝的脸色早已风雨欲来,狠狠地拍着桌子道:“这还需要来问么,敢行刺公主,她有几颗脑袋够朕砍的?传朕的旨意,将她——” “皇上。” 凤栖止却拦住了他的话,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道:“您不觉得古怪么?” 闻言,皇帝微微一愣,问道:“贤弟这话何意啊?” “皇上试想一下,寻常人,谁会无缘无故的哦跑到别人的家门里撒野?更何况,她还是跑到长公主府去杀人,这丫头的胆子是忒大了呢,还是里面另外有猫腻呢?” 他这话一出,皇帝倒是皱了皱眉,道:“贤弟是怀疑此事的真伪?” 闻言,一旁的萧浩然顿时磕头道:“皇上,此事千真万确!老臣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言,若是不信,您大可以叫在场所有见证人来一证。” “驸马爷着什么急啊,本座不过是想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在杀之前,总归是要问个清楚明白,也好叫人死的心服口服啊。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倒是。” 皇帝过了那一阵恼怒之后,也有些回过味儿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道:“今日之事,在场有谁,统统传唤来吧。驸马,你也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老臣遵命。” 眼见得太监们领命而去,凤栖止垂下的眼眸里,闪现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天越发的冷了。 空气凌冽如刀,切割在人的皮肤上,几乎能割出细碎的小口。 许是因为她的罪过太重,所以将人送到之后,牢头直接便将她押到了刑部最里面的单独囚牢中。 这牢房内阴暗潮湿,三面为墙,除了斜侧的小窗之后,竟再无光线来源。 谢言晚席地而坐,靠着墙闭目养神。她知道,自己这次的罪过大了,怕是谁都保不下来。她不后悔,只是不甘心,若是方才那一刀,能够直接杀了上官颖多好! 也不知,巧穗此时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好养,可心里的阴影怕是要随着那丫头一辈子了。 念及此,谢言晚越发的恨了起来,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一个念头闪现过去,就听得门外脚步匆匆而来,旋即见一个红衣太监走了进来,带着几分恭敬道:“可是谢家的县主?” 谢言晚抬起头来,见那太监年约四五十,眉眼里虽然温和,可眸子却格外锐利,因起身道:“正是。” “县主,皇上传召您进宫呢,跟杂家来吧。” 那太监并不显得亲近,可谢言晚却莫名觉得,此人是友非敌。 待得将谢言晚迎上了马车,那太监扶着谢言晚坐好,自己则跪坐在一旁,轻声道:“县主放心,千岁爷一切都安排妥当,务必保证您的安全。” 闻言,谢言晚心中一动,下意识道:“他可曾说什么?” 她原以为这次死定了,不想,凤栖止竟然会救她。 那红衣太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带着几分郝然道:“唔,千岁爷倒没说什么,只说,等回去再同您算账。” 第三十八章臣女想问皇上一个问题四更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红,却又有异样的暖流滑过。 这老妖孽这么说,说明他是真的有把握救下来自己啊。 只是,她犯得可是死罪。他想怎么救? 谢言晚胡思乱想着,浑然不知自己那模样落在红衣太监的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意境。 往日里,只见千岁爷矜淡自傲的,从未见过他对旁人这般上心过,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气。 虽说自家千岁爷是个太监,可是这世上健全男儿负心薄幸不知凡几,更遑论那些草包废物们,未必就比得过千岁爷呢! 红衣太监在心中嘀咕了一番,再看向谢言晚,又觉得顺眼的很。唔,生的眉清目秀,眼睛里干净清澈,浑然不像是有坏心眼的,不错不错。 只是不久的将来,红衣太监便对自己今日的结论万分唾弃。 什么干净的丫头,这分明是一个千年的妲己,跟自家主子凑成一对,天下都要被折腾乱套了! 这不是谢言晚第一次来乾清宫,只是这样庄严肃穆到几乎凝滞的气氛,却是她头一回见。 殿内的人来的格外齐全,除了受伤的大长公主和受了惊吓的谢琳琅,包括皇后和太子在内的人,都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谢言晚。 担忧有之、探究有之、幸灾乐祸和恨意的更有之。 谢言晚感受到太子眼睛里的担忧,不着痕迹的望了他一眼,旋即便低下了头。 经此一事,想来嫁给太子的希望等同于零了,只是这个少年到底给了她一夜旖旎梦境,也让谢言晚记得那个单纯满足的少年。 然而她这一眼,落在凤栖止的眸中,却是顿时磨了磨牙。 当着他的面儿勾引旁人,有本事让那毛儿都没长齐的太子救你啊! 千岁爷表示,他很不开心,所以他决定保持沉默,让你丫自救去吧! “臣女谢言晚,参见吾皇陛下。” 谢言晚依次行礼,静静地跪在大殿中央。 地上的大理石面格外光洁,明亮的让谢言晚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神情。 皇帝冷哼了一声,并未叫谢言晚起身,反而看向跪在一旁的谢逍遥,冷声道:“谢卿,你倒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寒意,顿时让谢逍遥有些发抖,惶恐道:“都是老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恕罪啊。” “恕罪?朕今日饶恕了你,他日放纵你再养出一个行刺朕的么!” 听得皇帝这话,一旁的萧念也随之跪了下来,仰头道:“皇上,不关夫君的事情,都是安平疏于管教,才养了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孽畜出来。夫君平日里公务繁忙,不知道家中琐事也是正常,安平愿意承受责罚,还请皇上免于夫君的过错吧。” 她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是在场之人谁都不傻。被行刺的是她的生母,皇帝是脑子有坑了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呢。 谢逍遥悄然打量了一眼坐在皇后身侧无动于衷的太子,咬了咬牙,心知谢言晚怕是要被扔弃了。 他权衡利弊,迅速做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沉痛道:“皇上,都是老臣的过错,老臣竟连家中出了这样一个不孝女都没有察觉,实在是该死!” 他们这厢唱念做打,谢言晚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倒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她早该知道,这位好爹爹最是会审时度势,此刻见太子不发话,当然要头一个放弃自己表忠心呐。 只是,她到底是有些寒心,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真正的谢言晚。 那个十五岁花季便惨死在妹妹皮鞭下的小女孩,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没有,更遑论父爱。 呵。 皇帝终于开恩让谢逍遥夫妇起身入座,而后看向跪在正中央的谢言晚,沉声问道:“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刺杀大长公主未遂。” 谢言晚迎上皇帝打量的目光,不闪不避,声音坚定。 见她这模样,皇帝倒是愣了一愣,他鲜少能看到这样有骨气的,看她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打量:“为什么?” 谢言晚神情清明,眼眸里却带着几分恨意:“因为,大长公主命人奸杀了臣女的丫鬟。” 听得这话,萧念顿时站起身来,厉声道:“就为了一个奴才,你就胆敢刺杀金枝玉叶么!谢言晚,你行事也太猖狂了吧!” 先前谢言晚发疯的时候,萧念并未深思,可是过后想起,顿时便联想到了巧穗的身上。小贱人的丫鬟,也该一并下地狱的! 反正母亲也没有受到致命伤害,用那一剑,换来她从此高枕无忧,值了! 萧念心中快意无比,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愤怒的阴云,咬牙切齿的回道:“皇上,此事定当要秉公处置,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见她一脸的正义凛然,谢言晚冷冷一笑,抬起通红的双眸,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抬眼问道:“皇上,臣女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 皇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谢言晚竟然还有心思朝着自己发问。 不过这小丫头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动容,因抬手道:“朕准了,问吧。”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女想问,皇上身为圣君,经常言要爱民如子。那么,是不是天潢贵胄的性命是命,而平民百姓的性命就是草芥?是不是金枝玉叶为皇上的子,而丫鬟下人就不是皇上的民?” 她这话说的格外有力,眼眸里则带着沉痛的质疑。 一句话出,不止谢逍遥等人变了脸色,就连皇帝的脸也沉了下去。 萧念更是直接指着谢言晚道:“你少在这里为自己找借口,刺杀公主按照我朝律法,本就是其罪当诛,谢言晚,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的狰狞。反观谢言晚,却是一派的冷静自持,反倒让皇帝高看了几眼。 谢言晚的话格外诛心,皇帝不过略想了一瞬,便开口道:“安平说的不错,万民的确为朕之子,朕也理应爱护。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刺杀公主的借口,要知道,这是死罪。” “皇上心中自有公道,臣女得了答案,死而无憾。” 谢言晚弯唇一笑,笔直的跪在地上,小小的脊背挺直,仿佛什么都不能压垮她。 她只是要给皇帝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至于来日会开出怎么样的花,结什么果,那便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见谢言晚这模样,皇帝一时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最终定格在了太子那里,沉声问道:“太子,你的看法是什么?” 先前皇帝命人去传召谢言晚等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除夕夜里,太子曾经向自己求圣旨,要为他赐婚,而这赐婚的对象,正是谢言晚。 所以,皇帝便命人将皇后和太子一并请了过来。 听到皇帝的话,太子还未说话,皇后先紧张的捏紧了手。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谢言晚这般糊涂,这丫头的确是个有心计的,当日里派出去的丫鬟后来也告诉了她,谢言晚的手段高超。皇后原本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所以在除夕夜里也随着说了不少的好话。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冲动,单枪匹马的去行刺大长公主!这若是日后进了门,万一一个冲动下去,不知道要给太子招致多少祸患呢! 念及此,皇后看着谢言晚也越发嫌恶起来,她紧张的给太子使眼色,生怕太子说出什么维护的话,惹得自己父皇龙颜大怒。 在皇后看太子的时候,谢言晚也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太子。 她突然很想看一看,这个少年会对自己说什么。 然而,她却是注定要失望了。 上官翰烨只是径自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朗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凡事都用情来裁夺,那要礼法有何用?所以,儿臣建议遵从国法,杀无赦。” 这话一出,谢言晚的脸也随之白了一白。 他分明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近的她只要伸手,就可以拽住他的衣角。然而他的声音是那样冷,冷的谢言晚的整颗心便寒了下来。 而讽刺的是,她的头顶,甚至还带着那一支如意钗! 如意钗,呵,当真是如意的很! 听得太子的话,皇后顿时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而旁边的萧念更是狂喜万分,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皇上,就请您下旨,处死谢言晚吧!” 随着她的开口,旁边的谢逍遥也随之站了出来,叹息道:“皇上,这等孽女,谢家容不得了!” 可以说,在她被太子放弃的那一刻,谢逍遥便再没有理由和心思去维护她了。 一个弃子,不值得花费工夫。 眼见得他们看自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心急如焚的要除掉自己,谢言晚弯唇一笑,眼眸里被蒙上了一层薄凉的雾气。 到底,还是心不够静,所以她才会觉得有点疼。 谢言晚的脊背到底还是弯了下来,慢慢地伏在地上,以头触手,亦是一派的冰凉。 而谢言晚的声音响彻大殿,却是格外的清明:“吾皇圣明,臣女甘愿静候发落。” 第三十九章能不提钱么?俗五更 谢言晚的声音分明淡然无波,可凤栖止却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的苍凉。 算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遇着这种情形,焉能不无助寒心?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明业火燃起,眼眸里的暴虐顿起,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冷血薄情之人! 然而最终,凤栖止只是站起身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这丫头生的倒是不错,杀了怪可惜的。皇上若是不介意,赏给微臣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凤栖止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笑,而他的眼眸里,更多了几分邪肆。 分明是大庭广众,衣衫完好,可那一刻,谢言晚竟有一种被他看光了的感觉。 “贤弟,这样不妥吧?” 看到凤栖止眼里的神情,皇帝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他虽然平日里不常打听消息,可也知道凤栖止背地里不似在自己面前这般乖顺。他正是顽劣的年纪,却偏偏没有了男人的命根,所以平日里最爱的事情,便是折辱那些貌美的少女。每隔三五日,便会有一具具的尸首从凤府抬出,对此已然有不少大臣上书痛陈过了。 而此时,凤栖止显然又打上了谢言晚的主意。 “有何不妥?总归是要被杀的,送给微臣也无妨嘛。” 听得凤栖止混不在意的话,萧念的眼中顿时闪过几分快意来。如果谢言晚落到凤栖止的手里,那么这丫头肯定死的更惨。她对谢言晚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此时自然盼望着她能够死的越惨越好。 然而相较于她的兴奋,谢逍遥却有些担心,他总觉得二人的关系不似表面上这样简单,若是真的被他带走了,会不会有更坏的结果等着他? 还不等二人说话,上官翰烨先站了出来,冷声道:“自然不妥的很!谢言晚乃是大臣之女,纵然是犯了死罪,又怎么能让你这般折辱!” 虽然上官翰烨没有替谢言晚辩驳,可是听到这话,他还是觉得怒气上涌,更在看着谢言晚的时候带出几分不解来。 这个时候,谢言晚难道不应该撞死来维护自己的清白么? “呵。” 对于他的话,凤栖止只以冷笑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旋即又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太子又何必这么在意过程呢?还是说——” “太子觉得这是你曾经求娶过的太子妃,所以不舍得她被别人先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不然,本座先让给你玩几天?” 凤栖止这话一出,太子的脸色登时涨红,指着凤栖止道:“你,你,无耻之徒!蛇鼠之辈!不可理喻!” 他一脸用了好些个成语,凤栖止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看向皇帝道:“皇上,准么?” 皇帝被上官翰烨的跳脚吵得头大,此刻又听得凤栖止询问,顿时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带走吧带走吧。” 至少在他看来,凤栖止有一句话说的是不错的。反正都是死,结果一样,达到惩治目的就行了。 况且,凤栖止这些个爱好只会让他的名声越来越臭,更不会掀起什么浪花来。 就冲着这一点,就值得皇帝去纵容他做这些事儿。 “多谢皇上。” 凤栖止眉开眼笑的从地上将谢言晚捞起来,拦着她的脖颈便亲了一口,又邪佞的在她发间嗅了一嗅,道:“不愧是贵人家里养出来的丫头,味道就是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你以后,可就是本座的人了。” 眼见得他这般放肆,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那神情几乎想要将凤栖止生吞活剥了。 相较于他的生气,萧念虽觉得不堪入目,却又觉得分外快意。就是这样,狠狠地羞辱谢言晚,让她体无完肤的死去,就是萧念觉得最快意的事情!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凤栖止那浪荡的声音还隐隐传来,其间还夹杂着女子不知所措的呼声。 而驸马萧浩然,却罕见的没有说话,既不表达同意,也不表示愤慨,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是以并没有人发现萧浩然的不对劲儿。 被他们这么一闹腾,皇帝也觉得有些累,他原就才睡了午觉,正头昏脑涨呢,这会儿见事情了结了,便疲惫的捏着眉心道:“行了,没事儿就都散了吧,宣太医跟驸马回府,看看朕的姑母情形如何了。” “是。” 在场之人齐齐的应了,缓缓地退了出去。 扶桑树上的小火球滚了一圈,缓缓的沉入东海之中。天边的夕阳余晖如同被烧着一般,将天地之间都照应的红彤彤的。 凤栖止随意将谢言晚推进了马车,自己也随之走了进去。 只是一进马车,他便沉下了脸,龇牙咧嘴的揉着腰间的软肉,阴森森道:“丫头,你是预备把本座掐死么?” 这忘恩负义的小丫头,方才他不过是让她配合着演戏,她倒好,那一双小手藏在袖子里可劲儿的掐他的肉,恨不能掐掉一般。 啧,是真疼啊! 闻言,谢言晚眉眼带笑:“您不是说牡丹花下死么,妾身就让您尝尝这个滋味啊。”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靠着马车的垫子坐着,睨了她一眼道:“本座还真不想牡丹花下死,单想在一旁看戏。可惜你那位太子爷是个怂包,进殿还同你眉来眼去,可他老子一问话,立刻便只晓得大义凛然,却丝毫不疼你这位红粉佳人呐。” 他这话说的格外鄙夷,一双眸子更是格外嫌恶的看着谢言晚。若不是想着她还有些用处,真不想救她! 只是到底有什么用处,凤栖止倒是没有想明白。唔,总归有用处就是了! 若是往日,谢言晚早就跳起来同他辩驳了,可是今日,她却难得的没有还嘴。 凤栖止下意识低下头看她,却见谢言晚只是看着自己笑。 眉眼里都带着笑意,却看着格外的可怜。 凤栖止顿时摆手道:“别笑了,寒碜的要死,想吓死本座么?”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一把抱住了凤栖止,将头窝在他的怀中,轻声道:“老妖孽,我以后就只有你啦。” 她的声音格外绵软,可听在凤栖止的耳朵里,却觉得心跳猛然加快,仿佛有人在心上放了一面大鼓,声如洪钟的敲着,咚、咚、咚。 凤栖止脸上微热,连带着双手都有些没处放,偏偏那嘴里还在嫌弃道:“本座才不要你这种蠢东西呢,走开走开!” 而后,凤栖止便感觉到了衣衫上的湿润,他先是浑身一僵,旋即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几乎气得跳脚,咬牙切齿道:“谢言晚,你给本座死开一点,别把鼻涕蹭在本座的身上!”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轱辘碾过雪地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混合着车厢内的热闹,仿佛交织成一曲最和谐的旋律。 凤栖止虽然嫌弃了她好半日,可到底没有推开谢言晚,反而将她的头摆正,让她在自己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哭。 谢言晚仿佛魔怔了一般,又哭又笑了良久,才从凤栖止的怀中抬起头来。 “够了?” 凤栖止鄙夷的望了她一眼,就见谢言晚重重的点头,笑道:“谢谢你。”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哭也未必就真的是难受,还有那未曾发泄出来的压力。此时哭完了之后,虽说脸上像是小花猫一般,可是谢言晚的心里却觉得神清气爽,看着凤栖止都觉得他比往日里顺眼了太多倍。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虽然嘴上还带着浓重的嫌弃,可是眼里却漾出一圈一圈的喜悦。 “别以为两句好听话就能抹消本座的功劳,说吧,这次预备给多少?” 闻言,谢言晚顿时撇嘴,嗤道:“我说千岁爷,您能不提钱么,俗!” 怪不得凤栖止平日里穿的那么骚包呢,合着都是这么敲诈来的吧! 下一刻,她的头上便被人敲了一下,胳膊也被凤栖止粗鲁的拽了过来,不等谢言晚喊疼,就听到凤栖止的声音坚定的响起:“不能!” “说你是蠢货,还真是蠢的没边儿了,有本事你就将她们都给宰了,本座也敬你是个巾帼英雄。你倒好,一腔孤勇,偏偏就是没脑子,人没杀死,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本座若是你,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还活着做什么。” 凤栖止的嘴格外毒舌,只是给谢言晚上药的手势却格外的轻柔,生怕会弄疼她。 谢言晚见他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药,眼眸里顿时露出欢喜的笑意来,眉眼弯弯的笑道:“妾身这般愚钝,才能衬托出千岁爷您的机敏不是?” 这大骚包,又傲娇又骚气又自负,偏偏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心肠,足够让谢言晚心生愉悦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的嘴越发毒辣起来,可那受伤的动作却丝毫未曾加重。 “是了,巧穗怎么样了?” 第四十章千岁爷,轻点一更 听得谢言晚询问,凤栖止嗤了一声,鄙夷道:“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谢言晚娇声呼道:“千岁爷,您轻点,疼——” 最后一个字,拉长了尾音,像是猫儿的撒娇,软软的挠人心。 凤栖止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见她脸色苍白,到底不忍心的回道:“放心吧,死不了。” 闻言,谢言晚这才放下心来,至少眼下巧穗安然无恙,至于以后,她会好生的照顾巧穗,哪怕用她的一辈子来换,她也心甘情愿! 谢言晚心中下定决心,又无意中看向凤栖止的脸颊。 此时的他,神情格外专心,褪去了平日里的风流邪佞,竟生出几分岁月安好的状态。 这人似乎有两面,一面为魔,枯骨拖拽,引人入阿鼻地狱;可另一面却为佛,慈悲为怀普照万物。 凤栖止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神,将谢言晚的伤口包扎好了之后,他又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方才嗤道:“离本座远点,没得看了心烦。” 然而谢言晚却并没有如他的意,反而往前靠了一靠,枕着他的肩膀道:“千岁爷,您不是说,奴家是您的人了么?” 她这话说的格外暧昧,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翻身,撑在她的上方,微凉的手指拂过谢言晚的脸颊,哑声道:“你确定?本座这里,还有许多好玩意儿呢。” 而后,就见谢言晚坐直了身子,警惕的退到角落里,撇嘴道:“不好玩。” 见状,凤栖止嘲讽道:“有色心没色胆的小东西,接着来啊?” 玩不过她谢言晚,他就不叫凤栖止!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越发觉得无趣,皱了皱鼻子道:“哪个要跟你接着来,困了。” 说着,她竟将头一歪,当真靠着睡去了。 凤栖止无语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里闪过一抹宠溺的神情,见她呼吸清浅,便将谢言晚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好让她睡得舒适一些。 确切的说,她并不是睡着了。 方才那药极疼,为了减少谢言晚的痛感,所以凤栖止往里面加了一些麻沸散。 这个时候,药起作用了,而那麻沸散也起作用了。 睡着之后的谢言晚,褪去了张牙舞爪的模样,脸庞恬静而美好。凤栖止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也多了些许的红晕。感受到身体里的痛处,他随手拿了一个瓶子,往嘴里塞了一颗药,长舒一口气,也靠着马车的车壁,缓缓的闭上了眼。 凤府建成约莫有四五年的光景,牌匾金碧辉煌,乃是当今皇上亲手所提。府上两侧的石狮子更是威风凛凛,站在寒冬之中守护着这座宅院。 单凭外间,便可窥见内中是何等的繁华景致。 然而这一切,谢言晚却没有眼福看到了。因为下车的时候,她仍旧睡着。 凤栖止当先下车,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轻柔的将昏睡中的谢言晚抱在怀中,朝着府上走去。 他的步子格外淡然,可那些前来迎接凤栖止的侍卫和小厮们,却纷纷瞪大了双眸,惊诧的望着他的背影,以及怀中的女人。 好一会儿,才有人回过神儿来,低声询问:“我方才没有看错吧,爷的怀中,是个女的?” “废话,你见那个大老爷们穿裙子的!”那人不屑的回了一句,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再次张大了嘴巴,小声却难掩激动道:“爷,他,抱了个女人?!” 八卦的流传速度堪比光速,片刻之后,凤府上下都知道了一个事实——他们家爷,一个太监,抱回来了一个美人儿! 而此时处在话题中心的谢言晚,仍旧在沉沉的睡着。 凤栖止将谢言晚放在一旁的软榻上,随手招来一个嬷嬷,面带嫌恶的吩咐道:“把她洗剥干净了再扔床上,别脏了爷的床!”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而身后的陆嬷嬷先是一愣,旋即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她年纪大,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毒。方才主子虽然是在嫌弃,可是那动作上却爱护着呢。 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单纯无害的小美人儿,是谁家的姑娘了。 安置妥当了谢言晚,凤栖止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疼痛的再次袭来,这种痛觉他习以为常,只是略皱了皱眉,便转身朝着隔壁的院落走去。 不想刚出了院门,就看到了一个姑娘。 “奴婢给千岁爷请安。” 眼前一脸苍白的女子,不是巧穗又是谁? “起来吧。” 想起谢言晚对她的维护,凤栖止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淡淡道:“你不在房中躺着,出来做什么?” 巧穗朝着院子里张望了一眼,到底没敢越过凤栖止进去,而是轻声问道:“小姐她无碍吧?” “嗯。” 凤栖止点了头算作回应,见巧穗有些欲言又止,转身便准备离开。 不想,他却被叫住了。 “千岁爷,奴婢想求您一件事情!” 巧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力气之大,让她的身子都随之摇晃了一下。 见状,凤栖止这才停下了脚步,道:“说。” 眼前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巧穗忍着心中的惧意,颤声道:“奴婢,奴婢想要学功夫,还请千岁爷成全。” 闻言,凤栖止倒是微微一愣,问道:“理由?” “奴婢自知无用,是小姐的累赘,原该寻个无人处自己了断才是正理,可若奴婢死了,小姐在这世上怕再无人看顾。”巧穗说到这里,眼中的泪意逐渐收敛,仰头坚定道:“既然不能死,那奴婢就要为了小姐好好儿活着,用这残破的身子来护着小姐的周全!” 巧穗说完这话,再次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饶是凤栖止,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道:“倒是个好丫头。”不枉费谢言晚为了她,历了这生死之劫。 凤栖止刚想说话,就见一个人从不远处走来。身上血腥之气冲天,走路也有些不稳。他生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格外的讨喜,只是眼眸里,却带着凌厉的杀气。 见到凤栖止,那人顿时便跪了下来,沉声道:“属下辰乙前来谢恩。” 先前辰乙没有保护好谢言晚,回来禀报的时候,直接便被盛怒之下的凤栖止丢进了慎刑司里受责罚。那慎刑司里是司礼监犯了大错的属下才去的地方,进去之后不会伤及性命,却要忍受堪比去骨抽筋的疼痛,寻常人莫说半个时辰,便是片刻都熬不过去。 可辰乙,却在里面整整呆了两个时辰,直到凤栖止回来之后,他才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前来请罪。 见他这模样,凤栖止只是略看了一眼,凉薄道:“若有下次,就不必回来了,自己找个歪脖子树吊死算了,没得碍眼!” 可辰乙却知道,凤栖止这是原谅自己了,登时谢恩道:“是,属下明白了!” 见状,凤栖止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原地的巧穗,道:“这丫头交给你了,好好儿带着,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杀人手段都教给她。” 闻言,辰乙不由得看向巧穗,却发现这丫头正是自己先前救得那个。他未曾多想,只是硬声道:“属下领命!” 直到凤栖止离开,巧穗才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辰乙行了一礼道:“多谢恩人。” 她那时虽然意识微弱,却记得辰乙的模样,和他衣服上的温度。 见状,辰乙微一点头,抛下一句:“明日三更时分,去我院子里练功,你现在回去歇着吧。”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走了。只是巧穗没看到的是,他转身的刹那,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慎刑司里那帮孙子,平日里打不过他,这回逮着机会可是下了死手,真她娘的疼啊! 因着自己的房间被谢言晚占用了,所以凤栖止便径自去了自己的书房。 说是书房,里面却装饰奢华至极,兵器乐器山水名画,除了该有的书本之外,其他物品应有尽有。 屏风后摆着一架软榻,有男人趴在上面。长长的头发垂到地面,露出他曲线完美的后背来。 他的皮肤格外白,血管分明,像是轻轻一挑便会戳破。这样完美的肌肤,若是生在女子的身上,定然会精心呵护。然而拥有这样细腻肌肤的凤栖止,却似乎混不在意。 自脖颈起,到臀骨终,交错的鞭痕将那后背抽出鲜血淋漓的模样,除此之外,上面还夹杂着各种利刃或抓或刺出来的老伤痕,虽然结了疤,看起来却仍旧触目惊心。 辰甲将洛珏迎了进来,低声道:“洛神医,我家主子的伤口又恶化了,您帮忙看看吧。” 洛珏随意将药箱抛给辰甲,自己则径自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他便砸吧着嘴道:“我说凤栖止,你是拖着重伤要死的身子,出去野战了?” 说到这儿,他又扶额道:“唔,对,我忘记了,你是个太监,行不得人事。” 闻言,凤栖止身子未动,却有一条冰魄银丝窜出来,直直的捆住了洛珏的头发,淡淡道:“这般多嘴多舌,不如本座削了你的头发,送你去当和尚如何?” 第四十一章暴躁的洛珏二更 见状,洛珏顿时跳脚,指着凤栖止骂道:“老子好心好意来给你看诊,你居然敢威胁老子?信不信老子一把蚀心草,送你去见阎王!” 他蹦跶的格外欢,凤栖止却只撂下一句:“有本事你就来。” “你!”洛珏愤愤的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道:“老子不跟你这个重伤要死的货色计较,拿开你的破鱼线,别妨碍老子看诊!” 一旁的辰甲脸上直冒黑线,天底下也就只有这位洛家的大少爷敢称呼他主子的武器为破鱼线了,要知道,那可是列为天下兵器榜榜首的冰魄银丝,水泡不断火烧不毁,莫说削铁如泥,便是那人骨头,也是跟切菜似的。 而洛珏便在此时又瞪向了辰甲:“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倒水去,你个没眼色劲儿的!” 他欺负不了凤栖止,还欺负不了他的手下么!哼! 洛大少爷有小脾气了。 眼见得辰甲出去,洛珏这才看向凤栖止的后背,拿出细细的银针替他挑着背上的衣服碎屑。凤栖止今日原该在床上躺着养伤的,可他知道巧穗那丫头对谢言晚的重要性,当即便强撑着身子前去告知,其后又为了她费心费神,勉力支撑到现在,贴身的衣服早已被血水粘连,根本脱不下来。最后还是辰甲咬着牙,将衣服剪成碎片,一点一点取下来的。 饶是如此,上面还是有些碎屑没有清理干净。 洛珏虽然凶巴巴的,可医术却是无人能出其右,只是他似乎有心要让凤栖止疼,所以下手格外的重。 凤栖止虽然咬着牙不语,只是那额头上早已有冷汗落下来,将他的头发处都生出一层薄汗来。 清理完后,洛珏又取了药来,小心翼翼的替凤栖止涂抹着,一面忍不住吐槽道:“门主今年怎么下这么狠的手,是良心发现,要为民除害了?” 闻言,凤栖止顿时回头,目光寒凉道:“你要是不想要这舌头,便拔了算了。” 没得多嘴多舌,烦死了。 洛珏顿时气结,涂药的手也重了几分,看到凤栖止忍不住颤抖的身体,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鄙夷道:“活该。” 他三下五除二的涂好了药,懒得面对凤栖止这张面瘫脸,将药箱丢下不管,便径自出门去了。 只是在洛珏走了之后,凤栖止却睁开了眼。 他面前不远处有一面巨大的铜镜,恰好能将他的身体完整的照在里面。 那样鞭痕交错血肉模糊的模样,即便是在这并不算清晰的铜镜内,看起来也依旧触目惊心。 凤栖止伸出手来,在虚空之中抚摸着自己铜镜内的伤口,自嘲道:“这世上薄情之人何其多,又何止你一人遇到了?” 他的话无悲无喜,只是那眼睛里,却带出几分悲凉的意味。 大长公主府。 谢琳琅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被吓坏了,可是后来她缓过神儿来之后,又格外的后悔,生怕今日谢言晚不能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又遗憾自己竟不能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 在看到萧念回来之后,她顿时便一把扯住了萧念的手,迫不及待的问道:“母亲母亲,那小贱人怎么样了?” 闻言,萧念看了一眼旁边神色不虞的谢逍遥,拍了拍她的手道:“咱们进屋去说。” 而谢逍遥,则神情阴郁的看了一眼这母女二人,随着萧浩然去了书房。 谢琳琅丝毫不在意谢逍遥的感觉,直接便拉着萧念去了房间内。待得听到萧念说完之后,她顿时便大喜过望道:“这么说,她真的被凤栖止那个阉狗亵玩了?” 她想过谢言晚的无数种死法,偏偏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惨的一个下场!天知道,那日被凤栖止羞辱之后,她有多么的恨,心心念念的想要让谢言晚也遭受比她惨百倍的下场。 想不到,她竟然梦想成真了! “哼,最好能让她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然后受尽痛苦而死,那才痛快呢!” 谢琳琅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意。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就觉得痛快极了。 随行的太医对她的话视若未闻,只是站在一旁的,垂手等着萧念的吩咐。这些达官贵人们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可是那背地里,却都是些黑了心肠的货色。 他们身为太医,见惯了太多,也早已麻木了。 萧念终于想起还有太医在场,也想起了自己还受伤昏迷的母亲,因收起眼中的狠毒,回眸柔声道:“劳烦太医替母亲诊治吧。” “是。” 太医行了礼,转身替大长公主认真的把脉。 “郡主,大长公主此番受伤颇重,再加上年纪大了受了惊吓,所以要好好儿养着才是。” 闻言,萧念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母亲何时能醒呢?” 太医捻须笑道:“约莫明日便能清醒,郡主不必忧心。” “那就好。” 听得这话,萧念也彻底的放下心来,虽说母亲挨了一剑,可是却替她除掉了谢言晚,母亲这个伤受的还是很值得的! 若是此时的大长公主知道她这个想法,怕是要气得打死这个不孝女。 然而萧念不傻,大长公主并不会听到,也万万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只是刁蛮了些的独女,竟是这般的狠毒无情。 谢逍遥随着萧浩然去了书房之后,便听得萧浩然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谢逍遥没曾想他会问自己这个,斟酌了一番才回道:“晚儿糊涂,不该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小婿没有教导好她。” “此事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也是你岳母做事不留情面,不管如何,也不该冲着一个小丫头下手。”他说到这里,又拍了拍谢逍遥的肩膀,叹道:“你别往心里去。” “岳父放心。” 谢逍遥表面恭谨,心里却冷笑,他如何不往心里去?原本谢言晚该是自己最好的棋子,嫁到东宫之后,可以为谢家带来多少好处!更何况,那样温婉的孩子,像极了她的娘亲,若非是大长公主咄咄逼人,又岂会酿出今日之祸? 念及此,谢逍遥更觉痛心,今日之事虽说不会让太子跟自己离心,可到底让他惋惜,谢琳琅靠不住,他谢逍遥哪儿还有第二个女儿让自己作为联姻手段! 又或许,他再生一个? 这个念头一起,谢逍遥顿时便有些忍不住。这些年他虽然宠幸了不少人,可除了谢琳琅之外,谢家再未添过一个人丁。原先谢逍遥顾及着萧念,明知是她在背地里使手段却不敢发作,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长公主府再不能钳制住他的脚步,也不能阻止他再要孩子! 没错,谢家如今连儿子都没有,而他谢家,不能绝后! 谢逍遥心中打定主意,便无心再留,略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是以他并没有看到,萧浩然那神情莫辨的眼神。 等到谢逍遥走了之后,萧浩然吩咐下人将门关上,守着不许人进来,自己则掏出了一张纸条和荷包。 那纸条上是他中途等候谢家人的时候,有一个小太监塞给他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只消这一包药粉,便可让大长公主在半年内无声无息的衰弱而亡,更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这上面的诱惑太大,萧浩然忍不住想要一试,却又担心事迹败露,届时萧家怕是就垮了。 想到萧家,萧浩然忍不住冷笑,呢喃道:“呵,萧家,不过是她上官颖的萧家!” 门外有鸟儿在回廊上唧唧啾啾的叫着,也将萧浩然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心神一动,快步走出去,将那鸟笼摘到了屋子里。 喂了那鸟吃了药粉之后,萧浩然轻柔的摸着这只画眉鸟的羽毛,低声道:“可是这个家,本该姓萧!” …… 回谢家的途中,萧念刻意让谢琳琅自己单独乘着一辆马车,自己则同谢逍遥二人独处。 见状,谢逍遥有些烦闷,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眼神转向了窗外。 然而萧念却是有话要说:“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太子无用,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不管如何,谢家和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得萧念的话,谢逍遥在心中冷嘲,萧家?如今的萧家除了一个日渐年老的大长公主,还有什么?也配跟他谢家荣辱与共? 只是这话,谢逍遥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便闭目养神了。 见他这般模样,萧念心中不安,又觉得烦躁,只能强忍着闭着嘴,预备回家之后再慢慢说。 然而让萧念没想到的是,一下马车,谢逍遥还未等她说话,便径自朝着歌姬的房间走去。 萧念再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脚,厉声道:“谢逍遥!” 可谢逍遥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翌日一早,大长公主府内没有等来公主醒来的消息,反而给萧浩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驸,驸马,您的画眉,死了。” 第四十二章上官颖,你也该死了吧三更 那下人带着几分怯意,捧着鸟笼的手也有些发抖。要知道,驸马平日里最爱的便是斗狗遛鸟,可如今他最喜欢的鸟却在自己的照看下,莫名其妙的死了!虽说平日里驸马爷温温和和的,可要是他真的发起火儿来,那他这个下人也是承受不住的呀。 然而,萧浩然却只是神情阴沉的看了鸟儿半日,才低哑着声音道:“去找大夫来看看。”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鸟跟人不同,这么小的东西,昨日里喂了药,今儿个才死了,若是换到人身上,可不就是几个月的工夫么。 只是他需要确定,这药是不是真的不会被查出来。 大夫来的很快。 如今的京城里家有小宠的达官贵人很多,所以便有人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习性,为它们治病。 待得查探一番之后,那大夫叹了口气道:“死的格外正常,非下毒也非外力之音,许是冻死了吧。” “你确定它不是被人害的?” 萧浩然死死的盯着他,那大夫却极为肯定道:“不是。” 闻言,萧浩然又看了那鸟良久,才摆手道:“罢了,将它好生埋葬了吧。” 而后,萧浩然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再不许人靠近。 外人只以为驸马是为了那只鸟伤心,可是无人知道,他在书房内捧着那一包药,笑的格外阴森。 “上官颖,你也该死了吧。” 有男人的笑声嘶哑暗沉,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面,仿佛魑魅魍魉,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他的猎物入口。 凤惜止下麻沸散的时候,量下的格外重,而这个后果便是,谢言晚在第二日是被饿醒的。 日头高悬,透过窗外那一树寒梅,斑驳的落在屋内的地面上。 谢言晚从床上坐起,先是茫然了一阵,而后瞪大了双眼,她这是在哪儿? 昨日里的最后记忆,便是自己在马车内枕着一个舒适的“枕头”睡了过去。可是然后呢? 还未等谢言晚想清楚,就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而后便见洛清彦走了进来。 “你醒了。” 她将药箱放在圆木桌上,挑眉道:“他竟然肯让你住在自己的房间内。” 谢言晚顿时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点头致意道:“洛姑娘,巧穗她怎么样了?” 她记得这个女子,昨日里为巧穗看诊的就是这位。 “她没有大碍了,倒是你。”洛清彦拿了药粉和纱布,过来替谢言晚换药,一面道:“身体的底子不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是不要命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苦笑,她昨日里可不就是不要命了么。 见她这模样,洛清彦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道:“凤大哥说要我帮你调养身体,我是医者,所以从今日起,你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直到你好起来为止,明白了?” “啊?”谢言晚一愣,指着自己道:“可是,我伤的不重啊。” 洛清彦却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道:“重不重,我说了算。” 眼前这丫头分明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可是一旦涉及到医术,反倒像是几十岁的人一般。谢言晚自知这条命保下来的不容易,更不敢死在那些仇人之前,当下便点头道:“好。” 不得不说,洛清彦的医术当真是高明,短短三日的工夫,谢言晚就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一般,就连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只是这三日里她的苦楚,却是不足外人道。 头一日,洛清彦为她准备了药浴,内中汇集百草,泡了半个时辰,她觉得自己都要变成草药了。 第二日,洛清彦熬了十余味动物肝胆,喝一口恨不能将胆汁都吐出来。 而到了第三日,谢言晚一见到她提了一个口袋,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因为那个口袋里,显然正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 果不其然,见到里面的蛇虫鼠蚁之后,谢言晚顿时哀叹:“说吧,洛姑娘,这次我要怎么做?” 见她这壮士断腕的模样,洛清彦忍不住微微一笑,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这不是给你用的,诺,这个才是你的。” 而后,她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儿来,里面装着一个碧色的药丸,带着淡淡的清香,格外好闻。 经历了前面两个晚上,谢言晚反而不太相信有这么美好的事情了,不可置信道:“只有这一颗药丸?” “只有这一颗。” 见洛清彦点头,谢言晚大喜过望,当即便将那药丸吞了进去。 然而等她吃了之后,瞬间便后悔了。因为在她吃完那一颗药丸之后,那些蛇虫鼠蚁竟纷纷朝着她涌了过来! 谢言晚尖叫一声,便听到洛清彦整好以暇的声音:“唔,这些是我用来要晒干的药材,只是我最讨厌剥皮抽筋的,便劳烦谢姑娘啦。” 说着,她还扔给了谢言晚一个薄如蝉翼的小刀。 这一夜,谢言晚虽然没吃苦,可是却一夜未睡。 到了天亮时分,她方才长出一口气,对着那剥下来的蛇肉喃喃自语:“不如拿去厨房做一道蛇羹?” 凤栖止来的时候,正听到她这句话。他先是弯唇一笑,继而便轻咳了一声,鄙夷道:“你是嫌弃本座府上的伙食?” 他揽着朝霞而来,旭日初升在他背后,谢言晚一时看不清楚凤栖止的眉眼,却觉得那万千风光,竟不及眼前这人的一个身影。 许是谢言晚那一瞬间的痴迷讨好了他,凤栖止的嘴角忍不住微勾,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小刀,替她擦着手,嘴里却嫌恶道:“脏丫头,腥气死了。” 这三日,谢言晚受尽了苦楚,可凤栖止也没有好过。 头一日,她洗完澡头发都没擦,便蹦跶到自己的房间内,笑嘻嘻的说有福同享,便糟蹋了他的床铺,害的凤栖止再次换了一间房间磨牙。 第二日,她特意挑在自己吃饭的时候过去,非要坐在他对面讲笑话,于是凤栖止闻着那个味道,吐得一塌糊涂。 别看她足不出户,可是谢言晚就是有本事能闹得凤府鸡飞狗跳。可除了折腾凤栖止之外,谢言晚倒是跟凤府上上下下的人关系都处的相当好,就连日常伺候谢言晚的陆嬷嬷,见到谢言晚也是笑眯眯的。 谢言晚看的出来,陆嬷嬷在府上地位不低,就连凤栖止见到她,也要停下来点头示意。得了这个讯息的谢言晚,下一次再被凤栖止捉出来教训的时候,便瞅着时机朝着陆嬷嬷那里躲。 陆嬷嬷对这个古灵精怪的谢言晚爱的不行,每每都替她挡了自家主子,回眸便笑着劝道:“晚儿姑娘,你何必来撩拨主子,哪天真把你打一顿,你找谁说理去?”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抱着陆嬷嬷的胳膊撒娇道:“这不是有您嘛。” “那若是老奴不在呢?” “唔,他不会的。” 谢言晚笑的越发纯真无害,看的陆嬷嬷又是一阵喜欢。 而今日,陆嬷嬷出门去了,谢言晚倒是格外自觉的没闹腾。 她那娇嫩的脸上溅了几滴蛇血,迎着旭日朝阳,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他千岁爷难能可贵的大发善心替自己擦手,谢言晚是傻了才会拒绝,当下便笑眯眯道:“唔,奴家没有嫌弃爷府上的伙食,只是想要亲手替您做一道菜呐。” 她如今无处可去,唯有讨好了眼前的老妖孽,才能有继续报仇的机会。更何况,这厮虽然心狠手辣,可至少心肝没有黑,不是么? 所以谢言晚愿意讨好他,也愿意看到这男人在她面前从魔入佛。 唯一可惜的便是,他是个太监。 念及这点,谢言晚的坏心眼又起,促狭道:“不过据说蛇肉大补,千岁爷,您说,您补哪儿呢?” 她这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待得反应过来,就见凤栖止的脸已然黑了下去,咬牙切齿道:“没心肝的丫头,本座先天不足后天来凑,总归会叫你满意的!” 谢言晚顿时朝后一蹦三尺远,讨好的笑道:“爷,奴家错了。” 开玩笑,那日她可是见到了,这厮自己没有的东西,却在房间里摆了满满当当一箱子,玉做的、珊瑚做的、琉璃做的、甚至还有象牙做的,大小尺码,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任君挑选好么!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调侃他这个! 谢言晚虽然是在讨好求饶,可凤栖止却没有忽略她眼睛里亮晶晶的笑意,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猫儿,利爪早已磨好,偏脸上还是一副柔软讨好的模样。 见状,凤栖止嗤笑一声,抬脚便走了过去。他倒是很想看看,谢言晚想要耍什么小花招。 然而谢言晚并没有耍花招。 下一刻,就听见响彻凤府的一声女子尖叫:“夭寿啦,千岁爷吃人啦!” 凤栖止:“……” 身后的门豁然打开,而后便听得洛清彦无奈的声音响起:“你们俩打情骂俏能不能离我远点,别伤害我们这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成么!” 洛清彦今年已经十八了,女子十五及笄,大户人家的女子十三岁便有人上门提亲,到了及笄之后就可以出嫁了。然而她虽然生在洛家,可及笄整整三年,却仍旧是待字闺中。 第四十三章夜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四更 是以,许多人都在背地里传言洛清彦是老姑娘。为此,脾气暴躁的洛家大少爷洛珏,没少跟人打架。 反倒是洛清彦自己不放在心上。 此时听得洛清彦这话,谢言晚顿时便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笑眯眯道:“谁敢伤害你,拖出去打死可好?” 见状,洛清彦忍不住一笑,看了眼院子里剥好的药材和谢言晚眼下的青黑,因笑道:“不跟你贫了,我去晾药材了。” 见洛清彦离开,谢言晚弯唇一笑,不怕死道:“千岁爷,剩下的那些,可要奴家给您做一碗蛇羹?” 闻言,凤栖止磨了磨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挑眉勾唇皆是风情。 “不怕死,你就去做。” “得,我错了。” 谢言晚玩闹够了,便跟凤栖止说起了正事儿。 “我想做坏事儿,千岁爷可要陪我一起?”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含着万千星辰,亮闪闪的带着狡黠的弧度。 凤栖止每每看到她这模样,便觉得心情甚好,连带着先前的事情也懒得计较,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神秘道:“唔,夜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她谢言晚从来就不是吃亏之人,如今大长公主受伤,府上戒严,她动不得。那么,就先从上官颖的宝贝女儿萧念下手好了! 眼前女子狡诈如狐,偏凤栖止就喜欢她这模样,慵懒一笑,道:“你预备如何做?” 谢言晚顿时做了一副讨好的模样,道:“唔,这事儿还需要千岁爷您的配合呐。” 眼见得凤栖止不置可否,谢言晚眉眼一转,咬唇道:“此事关乎那块令牌,千岁爷,您确定不管我么?” 这话一出,凤栖止的神情果然微动,问道:“你找到那块令牌了?” “嗯,就在那老狐狸的卧房之内,那日若非妙画前来捣乱,我已然得手了。”说这话的时候,谢言晚的眼眸也冷了下来,便是那日,巧穗出了事! 凤栖止嗤了一声,斜卧在软榻上,撑着下巴道:“什么老狐狸,谢逍遥那老匹夫可是你爹。” 闻言,谢言晚轻啐了一口,斜睨着他道:“有些玩意儿,不配为长辈。” 她这话原是说的谢逍遥,可那一瞬间,凤栖止的神情却冷厉了下来,仿佛冰山海啸,让周遭的空气都冷却了下来。 谢言晚下意识抬头,却见凤栖止的眉眼中多了几分冰凉。 然而这情绪只有一瞬间。 下一瞬,便见他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笑道:“若是谢逍遥听到这话,怕是要气得蹦起来。” 那情绪遍寻不见,仿佛只是谢言晚的错觉。然而她知道,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凤栖止的心里。 如万年冰川不化,冰冷彻骨,那才是真正的凤栖止。 只是他不说,她便不问。毕竟,他们之间,还没有那样亲密无间。 只是,合作伙伴罢了。 “所以,千岁爷,您如今可愿意同我合作了?” 谢言晚掩藏起眼眸里的情绪,眉眼弯弯的笑道。 凤栖止看着她的眼睛,如琥珀一般,很美,却也没有任何情绪。 良久,他才淡淡一笑,道:“甚好。” 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以及,搞事情。 “看到了么,那就是巡防营的机密重地,内中放着他们所需的武器账册等要紧之物。” 凤栖止耐心的指着那里,眼眸里闪过一抹邪肆的光。 而谢言晚,则若有所思的问道:“里面没有粮食吧?” “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言晚顿时兴奋的摩拳擦掌道:“那,咱们烧吧?” 若有粮食,必定会引得火势蔓延不好控制,她的本意只是调虎离山,不想伤害周边无辜的百姓。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微微诧异,而后释然,这丫头跟自己到底不是一类人。最起码,她比自己要干净的多。 可是怎么办,他还真是按耐不住,想要将这丫头染黑,同自己一起坠入黑暗呐。 凤栖止不说话,谢言晚下意识望去,却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焦灼的问道:“千岁爷,您不会又反悔了吧?” 闻言,凤栖止这才回过神儿来,嗤道:“本座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他话音落下,忽的一指远方缓缓行驶而来的马车,邪佞一笑,道:“来了。” 马车辚辚而行,在靠近那巡防营的门口时,甚至还有人下来行礼。 见状,凤栖止勾唇一笑,一手揽着谢言晚的腰,眼见得她瞪大双眸抱紧自己寻求庇护,眼眸里的笑意越发扩大。 只听得一声微不可察的爆裂声响起,下一刻便见有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人们后知后觉的呼救声:“快来人啊,着火啦!” 漆黑如墨的天幕之下,夜风渐大,将那火势吹得窜高了几分。 火光窜起来的时候格外突然,连那马车里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她匆忙的掀起车帘,问道:“怎么会突然着火的,快去通知老爷!” 车内的人正是萧念。 今日大长公主醒来,她去探望。不想回来的路上马车出了点小故障,直到现在才走到巡防营。原本想着寻求帮助呢,却不料竟然突然起了大火。 眼见的人都去救火,萧念吩咐车夫回去请谢逍遥,自己则跟着丫鬟一起站在这里等候着。这样大的火势,怕是内中存放的东西要毁于一旦,只怕明日皇上会怪罪下来的。 萧念虽然跟谢逍遥会争吵,可是一旦出现大事,她必定会跟谢逍遥站在一处,因为她深知,自己与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凤栖止抱着谢言晚,站在屋檐之上,望着斜下方的火势,轻声道:“这时候才刚刚好嘛。” 火光冲天,将凤栖止的眼眸里都点燃几簇火苗,谢言晚在他的怀中,却觉得凤栖止的身子格外的凉,她下意识的环紧了凤栖止的腰,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凤栖止被她这小小的动作讨好到,唇角微勾,道:“本座带你逛逛这夜幕下的皇城。” 他说着,在谢言晚还未曾准备好的时候,突然便纵身飞落了地面。 高空突然降下来的感觉太过刺激,谢言晚下意识想要惊呼,却又想到眼下的处境,只得将那兴奋感压抑在了喉咙间。 然而那无意识的哼叫,却让凤栖止眼眸一暗,搂着她腰肢的手,也更加用力了几分。 夜风吹到脸上,带出冰冷的痛意,可是窝在凤栖止的怀中,随着他御风运轻功的速度,谢言晚却觉得格外的兴奋。 “这就是轻功么,好厉害!” 生平头一次,谢言晚觉得自己有些崇拜凤栖止了。前世的时候,她身为杀手,平日里压力很大,唯一的爱好便是做云霄飞车。可是此刻她发现,那些根本就弱爆了,哪儿有被凤栖止带着御风飞行来的畅快! 听到怀中丫头的话,凤栖止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低下头问道:“你喜欢?” 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凤栖止道了一句:“抓紧我。”便三两个纵身上了一个二层小楼的房顶。 谢言晚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猛地提了上去,那种感觉太过畅快,她一时竟忘记了正事,笑嘻嘻道:“千岁爷,以前是我有眼无珠,竟没发现您这般好。” 就冲着他带自己这般快意的玩闹,她决定原谅凤栖止之前的所作所为。 虽然,这老妖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多都是口头上恶毒了一点。 闻言,凤栖止回眸,在她的额头敲了一下,嗤道:“油嘴滑舌的小丫头,办正事儿了。” 他这话方落下,就见小院里的灯火瞬间点亮,下一刻,谢逍遥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逍遥的神情格外愤怒,就连衣服都未曾穿好,一面走一面将来回信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那里是什么地方,平日里三番五次的叮嘱你们要严加看守,你们还能让它起火!一群废物!” 直到谢逍遥逐渐远去,谢言晚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到了谢家的宅院,而她跟凤栖止所站的地方,赫然是谢逍遥卧房的房顶。 二人悄无声息的落在房前,谢言晚还在张望着四周是否有守备,可凤栖止已然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旖旎未散,空气中还残留着浓烈的味道,谢言晚鼻子一皱,就见床上爬起来一个身形娇弱的女子。 酥胸高挺,蛮腰盈盈,一张脸浓妆艳抹,媚眼如丝,她只穿了一件肚兜,勉强遮住重要部位,身上红色淤痕明显,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勾人味道。 谢言晚顿时瞪大双眸,伸出便要去腰间拔兵器。 却不想,那女子却先跪了下来,恭敬道:“属下红袖,恭请主子万安。” 凤栖止微一点头,问道:“东西拿到了么?” 那红袖闻言,顿时从暗格内拿出了一方令牌,回道:“属下拿到了,主子交代的事情,也都已经布置妥当,请您放心。” 直到凤栖止将令牌收在怀中,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不可置信道:“这是你的人?” 第四十四章人皮面具五更 可是,这个歌姬分明早就在谢府了。 也就是说,凤栖止早就在谢府安插了棋子,偷令牌之事更是信手拈来的。那他还跟自己合作什么? 难不成,凤栖止这厮压根就是在逗她玩?! 不过这次,她是冤枉凤栖止了。 不等凤栖止说话,就见红袖从自己的脸上揭下来一层面皮,露出另外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颊来。 “晚儿姑娘误会了,属下是今日才到的府上。” 谢言晚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真的有人皮面具的存在。 她刚想要上前摸一摸,就听得凤栖止淡淡道:“这是‘人皮’面具。” 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也瞬间让谢言晚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来。谢言晚自认虽然也造过杀孽,也没有变态到这个地步。 见状,红袖掩唇轻笑,人皮不防腐,数日便腐烂,这面具虽然以假乱真,又怎么可能会用真正的人皮。 不过主子居然会逗这位姑娘,想来府上这些时日的传言非虚了。 眼见得凤栖止要走,红袖连忙披了外衣预备走,却被凤栖止拦住:“你不必送了,记得将事情妥善处置。” “是,属下遵命。” 红袖依旧矮着身子,直到凤栖止的身影再也不见,她方才直起身子,朝着另外一间房里走去。 那里还绑着一个姑娘,眼神惊恐,嘴巴被塞着,而她,赫然跟红袖手上那张面具长得一模一样! 直到回到凤府之后,谢言晚这才斜睨着那个摩挲着令牌的老妖孽,问道:“我说千岁爷,您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委了吧?” 原本她跟凤栖止商定的计划,是去偷了令牌,然后嫁祸给萧念,借着谢逍遥的手将她除掉。 先前二人连计划步骤都商定过了,她原以为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不想到了今日一切都变了,她跟个二傻子似的被凤栖止溜了一圈,什么都没想明白呢,就回来了!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见谢言晚这气鼓鼓的模样,凤栖止反而觉得有趣至极,他将令牌随意的撂在桌子上,像是逗弄小兽一般,道:“本座可以告诉你,但是须得有回报。” 谢言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说说看。” “唔,今日带着你这个胖子飞了半日,本座腰酸腿疼,啧,脖子也疼。” 见他这欠揍的模样,谢言晚顿时咬牙切齿,无奈她不想当一个傻子被人溜,为了真相,只能过去伏低做小。 “千岁爷,您看这个力道成么?” 凤栖止眼中带笑,嘴里却嫌弃道:“没吃饭么,软绵绵的跟软脚虾似的。” 谢言晚咬牙用力,下一刻,就听到凤栖止继续道:“啧,轻点,本座身娇肉贵,瞅你这皮糙肉厚的,是妒忌本座的美貌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磨牙,从牙缝里挤出笑意来:“是,您老肤白貌美大长腿,奴家可不是羡慕妒忌恨么。还请您老原谅则个。” 凤栖止满意的感受着她的力道,又觉得哪里不对,肤白貌美大长腿,是形容高贵的他么? 不过听起来倒是不错,毕竟他这腿的确够长。 “算了,回去吧。” 凤栖止摆了摆手,示意谢言晚重回座位。 谢言晚防着这老妖孽呢,哪里会做?当下便再次倒了一杯茶,讨好的递给了凤栖止。 见状,凤栖止大刺刺的伸出手来,从狗腿儿谢言晚的手里接了茶,这才道:“你那计划忒粗糙,所以本座便稍加改动了一番。” 既然要设计萧念,那就要从头开始。 今夜放火的时候,萧念恰好在县城,等谢逍遥赶去的时候,就算当时有些狐疑,可已然为后日埋下伏笔。 至于那个丫头—— “红袖那丫头今夜顶的那个女子,原是萧念的人。明日那女子会被人从谢府的湖中捞出来,手里则攥着萧念身旁丫鬟的荷包。” 等到谢逍遥发现由于令牌的丢失而酿成的大祸之后,再加上这些细节推敲下去,这个黑锅,萧念背定了! 谢言晚听完他的计划,顿时笑的一脸明媚,诚心诚意赞叹道:“不愧是千岁爷,高明,实在是高明!”说着,她又给凤栖止捏了一块点心,讨好的笑道:“千岁爷,您吃点心。” 有了凤栖止添加上的这些细节,届时萧念避无可避,而以萧念的性格,在发现谢逍遥跟太子坑爱一起的时候,定然不会忍气吞声。 届时,萧念便只有死路一条。 谢言晚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先送了萧念上路,她再来一一收拾剩下的人! 不过—— “这枚令牌,你究竟准备拿他做什么事情?” 然而谢言晚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 凤栖止捏起那块铁质的令牌,神情莫辨,好一会儿才露了一抹阴森森的笑意来。 …… 谢言晚从凤栖止的房间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拂晓。 这一夜的折腾,她身体虽然有些疲累,可是精神上却是格外的兴奋。 此时正是黎明将到之际,天地之间都被深沉的墨色笼罩着,可是不远处的小院儿内,却悬挂着一柄灯笼。 谢言晚从小院儿经过的时候,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里面有声音,且还是女子隐忍的声音。 而这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的斥责:“若是觉得坚持不下来,你随时可以走。别指望我会心疼你,想学功夫,哪儿有这么简单的!” 而后,便听得里面悉悉索索的挣扎之声,有女子倔强的声音随之传来:“我不走,我也不需要你的心疼,我就是要学功夫!” 谢言晚顿时瞪大了眸子,推门而入。 听到声音,院内的二人纷纷回过头来,那女子更是诧异道:“小,小姐?” 院内一男一女。男子手拿着一个木板挡在身前,而那女子就摔在他的面前,身上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脸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将她的脸上都沾了几分泥土。 正是巧穗。 却又不似巧穗。 她的丫头,何时有这般坚毅的眼神? 谢言晚一愣,旋即大步走过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从身上掏出帕子,想要给巧穗擦汗,却见后者偏了偏头,躲了开来。 而辰乙在看到谢言晚出现时,只是将板子扔到地上,道:“若是返回了,尽管离开便可以。” 眼见得辰乙要进屋,巧穗顿时叫住了他,朗声道:“我说我要放弃了么,你敢走一个试试,我告诉你们主子去,就说你不用心教我!” 她的话,果然引得辰乙磨牙,气道:“你这丫头弱的跟家禽一样,怎的这般牙尖嘴利颠倒是非?” 巧穗却不理会他,只是回眸道:“小姐,我求了千岁爷,学功夫自保。您不必担心我。”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只觉得心中自责更甚,轻声道:“巧穗,对不住,是我——” “小姐,跟您无关,也不是您的错。只是,巧穗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来护着我关心之人?” 巧穗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泪意,她很快便忍了回去,重新将木板拿起来,递给辰乙道:“再来!” 见状,谢言晚只觉得新中国又酸又涨,可与此同时,更涌出几分感动来。 能够看到巧穗这般态度,着实让她惊喜万分。是她太低估巧穗了,这丫头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主意的。 况且她说的不错,若是没有能力自保,旁人如何护佑她一生一世? “巧穗,好好儿练,待会去我房间里吃早饭,你家小姐心情好,下厨给你做榛子酥。” 听到谢言晚的话,巧穗顿时回眸一笑,应了一声。 而辰乙瞅准时机,瞬间出手,朝着她的胳膊打了过去。 巧穗吃痛,闷哼了一声,不声不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朝着辰乙挥了过去。只是在背对着谢言晚的时候,巧穗的眼睛里到底涌出泪水来,她却一声不吭,只是拼命的朝着辰乙打过去。 像是发泄,又像是在无声的控诉着。 小院里的一切,在关上门的时候再也看不见。 谢言晚站在门外半日,听得里面不时传来巧穗忍痛的闷哼之声,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不让哭声传出一分一毫。 那到底是她心疼的丫头,为了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到头来,却被糟践成这个模样! 纵然巧穗以后再强大又如何,那曾经的伤痛,又有谁可以抚平? 上官颖毁了巧穗! 她好恨! 正月初十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皇子带人去京城十里之外的鹤山上狩猎之时,竟然意外的发现了一批军队。 而那批人在看到入侵者之时,竟浑然不顾对方亮出皇子的身份,意图要将二皇子当场斩杀。 后来,在心腹之人护佑之下,二皇子虽然逃出,却也受了很重的伤。 此时一出,朝野震动,皇帝更是勃然大怒,派兵将那批军队团团围住后,更下令要彻查此事。 大殿之上,几位将军纷纷请缨,要将那批军队尽数抓住,而谢逍遥身为兵部尚书,虽然痛陈此事,却罕见的想要置身事外。 第四十五章令牌在哪里 这些人都以为谢逍遥是老了,所以想要图个平安,可只有谢逍遥自己知道,他哪里是想要置身事外,分明是愤怒至极! 因为那批军队,就是他训练出来,要为太子所用的! 纵然谢逍遥没有看向太子的方向,可是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里所传来的不满和愤怒。 最终,是吴宇生拦下了这个差事。 “末将定然将那批逆贼尽数捉拿,也会让此事水落石出!” 闻言,皇帝满意的点头,抬手示意。一旁的红衣内侍顿时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当先出了大殿,其后的大臣们则按着官位依次从殿内走出。 经过谢逍遥的时候,太子朝着他看了一眼。只那一眼,瞬间让谢逍遥如坠冰窟。 而后,他听到太子低低的声音:“若那批军队出了事,你也不必来见本宫了!” 三年的心血,竟然就这样被人发现了,叫上官翰烨如何不恼? 而谢逍遥比他更恼,这一批军队几乎掏空了谢家所有的家底,他这些年的家产几乎都填了进去,若是真的出事,恐怕谢逍遥第一个要呕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如他们所愿。 不过短短四日,吴宇生便将那批军队尽数伏诛。 听得这个消息,谢逍遥捶胸顿足,可悲伤愤恨之后,第一反应却是,要销毁那道令牌。 可当他心急如焚的从兵部回家,翻遍了暗格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令牌丢了。 “来人,去将莲遥给我抓来!” 不多时,下人便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老爷,莲遥姑娘前几日便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谢逍遥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巡防营仓库着火的第二日,莲遥姑娘便被人从后花园的湖上捞了起来,夫人说这等小事不必惊扰您,所以奴才们就没有回禀。” 那小厮说到这里,又咽着口水添了一句:“只是,小的那日捞尸的时候,却发现莲遥姑娘手里攥着个荷包,看不大真切,其后便被夫人命人销毁了。” 听得这话,谢逍遥的脸色顿时便黑了下来。 若是听到这儿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没来由的,他想起巡防营着火那一日,萧念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那里,口口声声说是,马车坏了。 “去夫人那里!” 谢逍遥脸上风雨欲来,到了萧念那里时,抬脚便将门踹了开来。 “萧念!” 见谢逍遥脸色不虞,萧念心中发紧,下意识问道:“老爷,出什么事儿了?” 寻常事情,怎会让他有这个脸色? “莲遥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念原以为是什么事,听到这个之后,顿时冷笑道:“一个下贱的歌姬,死了便死了,还值得惊扰老爷么?” “下贱的歌姬?萧念,她可是你送的,这主仆情分断的挺快啊。” 谢逍遥冷嘲热讽,萧念的火气也噌的涌了上来,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自己掉湖水里淹死了,同我有什么关系!” “好,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那天晚上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巡防营的仓库?而且恰好就在你出现之后,那里便起火了!” 闻言,萧念更觉得谢逍遥是没事儿找茬,当下便冷哼道:“马车坏了怪我么?谢逍遥,你今儿吃错药了吧?怎么,心里不舒坦,就想来我这里发泄火气?滚!” 从公主府回来之后,谢逍遥一日都没有进过她的房,反倒是跟那些歌姬奴婢夜夜笙歌,萧念早就忍不住想要发火了。可她还没发作呢,谢逍遥居然先找来了。 她这模样,谢逍遥更觉得此事同她拖不了关系,当下便上前一步,狠狠地掐住萧念的脖子,阴森森道:“萧念,别跟我装傻,令牌呢!” 萧念被他掐的呼吸不畅,脸色紫红,一双手不住的拍打着谢逍遥,艰难道:“什么令牌,我不知道,谢逍遥你疯了么,松开!” 而房间内的下人们更是被吓坏了,呼啦啦跪了一地,谁都不敢说话。 谢逍遥手上力道加重,冷厉道:“你若是不知道,会特意支开我,让你的人去偷了么?事前调虎离山,事后毁尸灭迹。为夫倒是没有发现,你的兵法计谋竟用的这般好!” 他很快就将事情连成一条线,更认定是萧念命人放火,将自己引出去之后,再让莲遥偷令牌。其后,又将莲遥杀害死无对证! 至于萧念拿令牌做什么,更是再明显不过了,毕竟,萧家可是一向支持的都是二皇子! 而好巧不巧的,借口狩猎却“意外”发现军队的,也是二皇子!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都是人为罢了! 萧念的眼前一阵发黑,她的手拼命四下抓着东西,在摸到桌案上的茶壶之后,顿时便朝着谢逍遥的身上砸了过去。 茶壶里是一壶的滚烫开水,谢逍遥被烫的吃痛,手也松开了一些。 萧念趁机将他推开,剧烈的咳嗽着喘息,一双眸子也变得赤红。 “谢逍遥,你是不是同那支军队有关!” 萧念的声音里格外的凄厉,谢逍遥的瞳孔剧烈收缩,便想再次上前来抓萧念。 却不料,对方已然有防备,拔下头上的簪子,指着他厉声道:“谢逍遥,你若敢动我,那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令牌!” 这话一出,谢逍遥杀机更浓,冷声道:“令牌果然在你手里。” 萧念哪里知道令牌在何处?可是眼下她却知道,唯有这样才能让谢逍遥投鼠忌器,不敢动自己。 “把令牌给我。” 谢逍遥的声音格外平静,可是那眼神里的冷意却似乎能将萧念冻结。 “你以为我傻么?给了你东西,你岂不是要杀了我?”萧念要紧牙关,将簪子仍旧指着谢逍遥,手却在不住的抖动着:“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东西就我在手里不假,有本事你就找着然后杀了我,如果你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好好儿供着我!” 见状,谢逍遥心中快速盘算了一番,冷厉道:“来人,将这院子给我封了!” 听得这话,萧念顿时厉声道:“你敢!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我母亲是大长公主,谢逍遥你有几个胆子,敢动我!” 然而谢逍遥吩咐了下人之后,自己便径自朝着府医处走去。 他自然不会真的将萧念永远囚禁起来。他需要做的,便是给萧念下药,然后找出令牌的真正位置。 然后,杀了她! …… “啧,真是一出好戏呐。” 听完红袖的回禀,谢言晚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托着腮问道:“萧念就甘心坐以待毙么?” 闻言,红袖看了一眼凤栖止,见他并没有阻止自己,便继续回道:“萧念在府上树大根深,岂是那么好控制的。她已然打点好了,今夜子时逃出府上,去给大长公主送信。” 她越说到后面,就见谢言晚眼中的亮色越重,一双眸子里带着嗜血的杀意。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嗤道:“小丫头,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谢言晚抛了一个媚眼,朱唇轻启:“不,是我要做好事呢。红袖,你晚上可否帮衬着,让她顺利逃出来?” “晚儿姑娘,您是想……” “送她一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比起来借旁人之手,她果然还是更喜欢亲自送那些仇人上路! 夜半子时,长安街上街灯如昼,人流如织。 然而与之相距不远的青石小路上,却是少有人烟。 明日便是上元节,就连夜空中的月亮都圆了起来。 萧念却无心欣赏这美景,只是拼命的向前跑着。与谢逍遥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是什么心性,她最清楚不过。 原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如意郎君,有野心却能被她掌控。却不想,那是一头吃人的狼,他野心大的有朝一日,连她也会被除掉! 萧念此时后悔万分,又格外的恨的慌。既然他谢逍遥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等见了母亲,她定会叫人做出一个以假乱真的令牌,让谢逍遥下地狱! 她早已跑的没有力气,全靠着那一抹恨意在支撑着自己,眼见得生路就在两条街之外,萧念这才露出一抹狠厉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月影清辉洒落大地,将路中央那个女子映照的格外清楚。 她一袭白衣着身,广袖飘飘,一张脸精致的像是匠人精心雕琢出来似得,美,却毫无生气。 她的手中提着一柄灯笼,白纸糊成,竹篾编织,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在这夜空中,显得格外的渗人。 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谢言晚! “小贱人,你怎么在这里?” 萧念厉声问了一句,却又觉得毛骨悚然,乍一看上去,谢言晚竟像是要给人送葬一般。 平常人,谁会在大半夜打一个这样的灯笼? 谢言晚提着灯笼朝着她走了几步,站在她身前不远,举着灯笼笑道:“谢夫人不认字么?自然是,祭奠亡魂。” 第四十六章萧念之死 萧念这才看清楚,那奠字竟然是外黑内白,仿佛中间那一块白,在等待什么东西填满一样。 那一瞬间,萧念只觉得灵台清明,竟瞬间猜到了她要做什么。那个奠字,缺了鲜血填补完整! 萧念受了惊吓一般往后推了几分,咬牙道:“谢言晚,我警告你,你别乱来,我可是郡主!” “我怎么会乱来呢?” 谢言晚笑的无辜又单纯,眨着一双猫眼道:“毕竟,要杀你的,一直都是爹爹呀。我不过是替他尽孝道,想来父亲也会感激我的。” 那一瞬间,萧念仿佛见了鬼一般,尖叫一声,猛地便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然而她不过跑出了两步,便被一根银丝穿肩而过,随着剧痛袭来,生生的带出一块肩胛骨来! 萧念痛的倒在地上尖锐的喘息着,而谢言晚则蹙起眉头,回眸不满道:“我说千岁爷,您能不能别这么血腥,说好的美感呢?” 眼前出现一抹红衣,红白交错,一个妖冶如魔;一个冰冷如鬼,二者站在一起,竟是那样的和谐。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鄙夷道:“杀个人都这般费劲儿,你是没吃饭么?” “吃了,可是,没吃饱呐。” 谢言晚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眼中却寒芒点点,这样诡异的气氛里,她那一袭白衣,反而将谢言晚映衬的如同山间鬼魅,带出勾魂摄魄的美来。 凤栖止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办了她。 然而谢言晚说完了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凤栖止,反而回过头来,一步步的朝着萧念走去。 谢言晚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来,在她脸上比划了一番,呢喃道:“真可惜,原还想让你死的舒坦一点呢。你说,你跑什么呢?” 萧念的双眸瞪得格外大,她满心惊惧,忍不住厉声道:“你若杀了我,萧家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她这话,却换来脸上被划破的痛楚。 而后,谢言晚在她凄厉的叫声里,慢吞吞道:“放心,我也不会放过萧家。你在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的,因为我很快就会将你女儿跟你母亲一同送下去,跟你做伴,你说好不好啊?” 脸上的疼痛让萧念疼的几乎昏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能自己死在谢逍遥的手中,至少,对方不会这般折磨他。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看错了人,不,眼前的谢言晚根本就不是人,她是魔鬼! “你这个贱人,啊——” 下一刻,就见谢言晚将手指狠狠地摁在了她脸上的伤口处,将那儿沾到的鲜血,一笔一笔的将那个奠字填充圆满。 深夜的小巷中,不远处便是繁华闹市,而这里,却更像是被单独隔开的一个空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那个“奠”字被涂满了鲜血,甚至饱满的还缓缓滴落下来,在这夜幕之下,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萧念疼的几乎昏厥时,隐隐听到耳边有女声漠然回禀:“姑娘,谢逍遥追来了。公主府的人,也快到了。” 来时,她特意让人留了线索,一方去公主府求救,另外一方,则给谢逍遥通风报信。 好戏,就要上场了呐。 谢言晚心满意足的提着手里的灯笼,手起刀落,便将手里的那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萧念的胸膛。 因着距离太近,萧念的鲜血喷出,溅了她一脸。 白衣晕开殷红的血迹,仿佛那最灿烂的红梅点点,更增添几分诡异的美感。 而萧念,在抽搐了一番之后,彻底停止了呼吸。 “小丫头,你还真够狠的。” 下一刻,她的身体便被人紧紧地抱住,随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谢言晚便被人带上了三层小楼的房顶。 自从那夜之后,她得了这个新乐趣,便经常缠着凤栖止来玩。 只是今夜,却是为了看戏。 谢逍遥带人赶到时,萧念已然死去,冉冉鲜血流出,在她身下渐渐地汇成了一条河,而她的双眸瞪大,更是像在诉说着不甘与愤怒。 他反应极快,查探了萧念的死因之后,顿时吩咐人道:“来人,将她的尸首收敛,带回去!” 不管萧念死于谁的手中,横尸街头对于谢府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更何况如今的萧念手中还握着他的把柄,所以谢逍遥必须妥善处理此事。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谢逍遥,你在做什么!” 只听得一个妇人愤怒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便见大长公主竟快速的跑了过来。 而后,她便看到了萧念。 她自幼捧在手心上的孩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备受荣宠的女儿,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惨死街头! 而谢逍遥的手上,还沾着萧念的鲜血! 红的那样刺目,叫她的心都狠狠地揪了起来! “念儿,我的念儿啊!” 大长公主顿时瘫软在地,抱着萧念的尸首哭的撕心裂肺。 而她身后的萧浩然,在看到萧念的尸首之后,也跟着红了眼眶。纵然萧念像她母亲多一点,可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何能做到漠然无视? “谢逍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个理由!” 听到萧浩然阴沉的声音,谢逍遥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想知道个理由!他是想杀萧念,可是却没想过让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这对谢家,那是百害无一利的!谢逍遥傻了才会这么做呢! 然而不管他如何解释,萧浩然都一脸不信的模样。 而大长公主,更是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住谢逍遥的衣服,狠狠地朝着他身上打去。 一面打,她还一面嘶吼着:“你还我的女儿,谢逍遥,我杀了你!” 谢逍遥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还手,面对如同泼妇一般的上官颖,他甚至还需要好言相劝:“岳母,请听小婿给您解释。” “你这个禽兽,谁是你岳母!”大长公主松开他,一巴掌扇在谢逍遥的脸上,嘶哑着声音吼道:“我要让你给念儿血债血偿!” 她平日里满腹阴诡,可是在面对唯一的爱女惨死之后,全部都抛在了脑后,甚至脑子连想事情都会仿佛炸开一样。 最后,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仰头便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见状,萧浩然冷冷的看了一眼谢逍遥,回身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将公主带回府,宣太医!还有,将郡主也带回去,宣仵作来查验!” 谢逍遥牙关紧咬,却不敢反驳,哪怕萧浩然的神情已然如此冰冷,他也只能拖着疲惫和隐藏起来的愤怒,随着一同回了大长公主府。 眼见得这一行人离去,谢言晚垂下眸子,敛去了那些情绪,淡淡道:“我们走吧。” 凤栖止揽着她的腰,将她放在地面上。谢言晚便挣脱了他的怀抱,郑重的施了一礼,仰头道:“多谢千岁爷。” 这一声谢,她道的真心实意。 若非凤栖止的步步谋划,她如何能够除掉萧念! “谢我?” 凤栖止突然觉得她这个模样格外的刺眼,一把捏起了她的下巴,邪肆道:“好啊,你预备如何谢?” 他说着,手指向下滑动着,最终停留在她的胸前衣襟上,微凉的指尖流连着她的肌肤,问道:“不如,以你自己为谢,如何?” 闻言,谢言晚却没有如同往日那般与他斗嘴,而是弯唇一笑,道:“有何不可?” 这话一出,凤栖止的眼中顿时像是燃起一片火苗,炙热的能将谢言晚烤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淡淡道:“好,那本座就等你。” 说完这话,他松开谢言晚,转身便离开了。 谢言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则提着那个灯笼,上面的奠字渗透了血迹,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然而谢言晚却紧紧地攥着它不肯松手。 凤栖止懂她,先行离去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自由的空间。 他知道,谢言晚要去奶娘的坟前,将这灯笼烧给她。 寒风凌冽如刀,谢言晚却恍若未觉,只是紧紧地提着这柄灯笼,孤身只影的朝着山上的方向行去。 山风呼啸而过,吹到她的耳朵里,仿佛有人在唱着一曲挽歌。 谢言晚一步步的走上山,两侧的树杈划破了她的衣裙,却丝毫未曾损毁那灯笼。 那一抹白色的烛火,在这夜色里,随着女子的行走飘飘荡荡,虽然很小,却并不会灭掉。 “奶娘,晚儿来看你了。” 最终,谢言晚还是走到了地方。 她将灯笼放在地上,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来,将灯笼点燃之后,看着那一簇升起的火光,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石碑上残留着些冰凉的雪,谢言晚伸手将之拂去,缓缓地抱住了冰冷刺骨的墓碑。 一行清泪,缓缓的淌了下来。 “奶娘,晚儿……想你。” 世人面前的坚强,不过是她的伪装。阴谋算计的外表之下,却住着一个善良的小女孩。 两世的孤独,是奶娘让她尝到了亲情的味道,她多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可世人却偏容不下! 奶娘的死,巧穗的伤,让谢言晚彻底的葬送了那个善良的自己。 第四十七章告御状 她知道她恶毒,可那又怎样? 当善良成为一种罪过,当善良成为捅向亲人的利刃,她唯有丢弃善良与良知,杀尽仇敌,方得始终。 只是,到底还是会想念啊。 墓碑上的寒意浸入谢言晚的身体,将她几乎冻得要僵住,可是她却仍旧紧紧地抱着,仿佛只要闭上眼,就可以看到奶娘的音容笑貌。 身上鞭伤疼痛难忍又疼又痒的时候,她忍着伤痛坐在自己的床边,轻柔的抚着自己的后背,嘴里哼唱着那首歌谣:“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谢言晚闭着眼睛,唇角带着几分笑意,轻声呢喃:“蛐蛐儿叫声声,好比琴弦儿声。” 随着她的声音发出,夜风逐渐大了起来,呜呜咽咽的,仿佛在同她一起唱着这首曲儿。 直到谢言晚抱着墓碑睡过去之后,才有一个身影从树影斑驳之后走了出来。 他精致的眉眼中,带着怜悯和心疼。 而后,凤栖止轻柔的将谢言晚抱了起来,揽在自己怀中,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 月影清辉遍洒人间,而他抱着谢言晚的身影,在这夜幕之下缓缓走远。 翌日,谢言晚是在鸟儿叫声中醒来的。 回廊下的画眉鸟叽叽喳喳,细碎而明亮的日光从窗棂下挤进来,将地面上都投射出几分暖意来。 谢言晚睁开眼,却诧异的看到自己竟睡在床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山上祭奠奶娘,然后便抱着墓碑沉沉睡过去了,她是怎么回来的? 而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有男人携着冰冷的空气和日光走进。 见到她醒了,顿时鄙夷道:“醒了就赶紧滚出去,没得占着本座的床。” 谢言晚这才发现,她睡得不是先前那房间,而是凤栖止如今的卧室。 她清晰的记得,凤栖止是有洁癖的,但凡别人碰过的东西一概都要换新,所以在她糟践了凤栖止几个房间之后,这个便成了凤府仅存的一间没被她睡过的屋子了。 而当时,凤栖止还拿着冰魄银丝威胁她,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见谢言晚看着自己,凤栖止顿时眯了眯眼睛,咬牙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出去?” 谢言晚心中有感动蔓延开来,她赤足跳下床,一把拦住了凤栖止的脖子,仰头笑眯眯道:“千岁爷,昨儿个是您把我抱回来的?” 她在女子里已然算高的,可是凤栖止仍旧比她高了一个头,这般角度下,凤栖止明明居高临下,却偏偏有种被抓包的局促。 他弹了弹谢言晚的额头,想要将她推开,却架不住对方那手上力道极大,就是揽着不松手。 “本座就是抱一只阿猫阿狗,也不会抱你。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 他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手上却早已将谢言晚拖了起来,想要将她扔到软榻上。这天寒地冻的,小丫头居然敢赤脚踩在地上,冻不死丫的!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顿时笑的眉眼弯弯,樱唇小嘴缓缓张开,道了一声:“喵。” 凤栖止预备扔出去的动作,顿时便僵在了原地。 所以—— 方才谢言晚这是回应他的问题? 他说了什么来着? 哦,抱阿猫阿狗也不会抱她…… 阿猫阿狗…… 阿猫……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千岁爷,突然可耻的脸红了。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自己脱离了凤栖止的怀抱,自己倒在软榻上,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洒在房间里,那眼眸里更是因着笑意而漾起一圈圈的水雾,看起来格外的讨人喜欢。 凤栖止不过愣怔了一瞬,旋即便欺身上前,将她圈进在自己的怀中,咬牙切齿道:“小丫头,你在勾引本座?” 谢言晚眨了眨眸子,一双圆润的猫眼格外无辜:“千岁爷,您想多了吧?” 那粉嫩的樱唇微微嘟着,一双眼儿漂亮水润,仿佛是在邀请人品尝。 “唔——” 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被堵上,而那双猫眼儿更是不知所措的瞪着他,不知该做出何等表情。 凤栖止心满意足的起身,暗哑着声音道:“本座早就说过,这里有许多的宝贝,你若真是寂寞了,直说便是,何必这般费尽心机的勾引本座?” 他的眼中有未褪的色彩,波光流转勾引人心。 而谢言晚,在愣愣的的看着他,在他眸光的蛊惑下,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眼见得凤栖止带着几分得意离开,谢言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回应了什么。 “凤栖止,你个老妖孽!” 窗外的鸟儿仿佛是在应和屋内那个气急败坏的女声一样,叫的越发欢实,而远远离开的凤栖止,更是留下一串快意的笑声。 唯有屋内的谢言晚,一张俏脸粉红,抬手想要去擦嘴,却在触碰到那一方柔软之时,莫名想起了凤栖止的触感。 不似他平日里那般的旖旎奢靡,反而那样的软,还带着干净凌冽的气息。 谢言晚的脸,越发的红了。 冬天已然过去,春天,还会远么? …… 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厢的姑娘在迎接春日的到来,而那厢的皇宫里,却几乎闹翻了天,即便燃着上好的炭火,可是那空气里的寒意,却是直逼凌冽寒冬。 大长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谢逍遥,而皇帝更是连龙椅都不敢坐了,站在大长公主身边不住的安抚道:“皇姑母,您年纪大了,莫要这般,当心气坏了身子,快坐下说吧。” 可大长公主哪里肯做?一把抓住皇帝的手,便继续哭道:“皇上,我只这一个女儿,如今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就算是要死,我也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 后一句话,她是看向谢逍遥说的,那眼眸里更是恨意缭绕。 今儿早上醒来后,大长公主直接便奔着皇宫来了,当时皇帝正准备上朝,可是却生生的被大长公主缠到了现在,朝也罢了,事情原委也了解了,偏大长公主要不按流程,直接处置谢逍遥! 按理说来,若谢逍遥真的杀了萧念,他就算处置了也不为过。可偏偏,谢逍遥一进门,就直接磕头痛哭道:“皇上,老臣的爱妻昨夜里于街头被人砍杀,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早日查出真凶,以安抚亡妻在天之灵啊!”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哭的凄惨,这厢是当年力保自己扶持他登基的皇姑母,那厢则是这些年鞠躬尽瘁的忠臣,皇帝是哪个都不想伤害,又哪个都得安抚。 若是换了别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可遇着这两个人,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训斥吧?人一个死了女儿、一个死了妻子,这不是雪上加霜么?他身为皇帝,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可是不训斥? 大长公主死咬着谢逍遥不放,谢逍遥呢,则另有一套自己的说辞。 “母亲,你若怪就怪我吧,我不该同她吵架的。” 谢逍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眼睛里写满了后悔:“昨日里因着我一个歌姬坠河身亡,我一时冲动同念儿吵了一架。不想她在气急之下拿着包裹便要回娘家,我得到消息出去寻找的时候,就见她已然被人砍死在街头。都是我不好,一个歌姬罢了,若是她高兴,杀十个八个也不为过,我为何要用这种事情惹她生气啊!如今我在后悔,她也回不来了!” 谢逍遥这话里口口声声悔过,可偏偏又点名了萧念的无理取闹,才自作自受的被人砍死的。 大长公主听得这话,当即便气得口不择言道:“谢逍遥,分明是你宠妾灭妻,将念儿杀了的,如今却来说这种话来污蔑她。你要不要良心!当年你娶她的时候说的什么,一生一世要对她好,可如今你却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我真后悔当年信了你!我早该知道的,你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发妻都敢杀了的人,如何会真心待我的念儿!”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又哭喊道:“念儿啊,都是母亲对不起你,不该让你跟了这个禽兽!” 皇帝听得这话,却是眼眸一眯,当年的事情太过久远,他只知道谢逍遥的发妻是难产而死,之后萧念还进宫求赐婚,说是觉得谢大人可怜,孩子也无辜,她心悦谢逍遥以已久,请愿嫁给谢逍遥为续弦。 当时他们的婚礼还是皇帝亲自前去捧场的,这么多年,他都觉得自己是成全了一段金玉良缘,如今看来,难不成竟是背后另有隐情不成? 眼见得皇帝眼中的疑虑和思索,谢逍遥顿时闪过几分杀意。这个老不死的,竟然在这个时候戳他的老底,当真狠毒至极! 只是眼下,他却只能掩面道:“都是我的错,当年的确有道士算过命,说小婿是克妻之身。可我不信邪,素锦难产而死之后,竟还执意娶了念儿。原以为这些年过去相安无事,这话只是那道士的风言风语,不想竟然又害了念儿。早知如此,我就该孤寡一生才是,也好过如今两个心头之爱都离我而去!” 第四十八章谢言晚,你竟偏心着他? 谢逍遥哭天抢地,而大长公主更是恨不能上前撕了他,二人这吵吵闹闹的,让皇帝的头都快炸了。 见这二人越闹越大,皇帝的脾气终于被磨光,沉声喝道:“行了,都给朕闭嘴!” 他一发脾气,谢逍遥顿时噤声,反倒是大长公主眼中的泪意还未收,泪眼婆娑道:“皇上这是嫌本宫烦了么?” “皇姑母,朕没有这个意思。”皇帝烦躁的捏着眉心,不能对长公主发作,便只有将火气尽数发泄到了谢逍遥的身上,怒道:“你身为兵部尚书,且还掌管着巡防营,却连自己的媳妇儿都护不住,朕要你有何用!谢逍遥听旨!” 闻言,谢逍遥顿时跪了下来,悬着心思道:“老臣在。” “自今日起,你暂且停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回家歇着去吧,什么时候将事情查清楚了,再行商议!” 听得这话,谢逍遥的脸色一变,若是永远查不清楚,他岂不是要闲赋在家了么! 而大长公主也不甘心道:“皇上,这也太便宜他了,他可是杀害念儿的凶手!” “皇姑母,”皇帝无奈的看着她,疲惫道:“谢卿是朝中一品大员,无凭无据便处置他,你让朕在天下人如何树立威信?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朕会命令三司一起,将安平之死早日查清楚,也让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这样可好?” 眼见得皇帝眼中的不耐烦,大长公主再不甘心,也只得垂泪道:“好,本宫知道了。” 只是她看向谢逍遥的目光里,却像是啐了毒药一般,恨不能将之生吞活剥。 而谢逍遥更是又冤枉又愤怒,却只能领旨谢恩:“老臣,谢皇上恩典。” 谢逍遥赋闲在家的消息,很快便被传了出去。 谢言晚得了信儿,第一个笑的眉眼弯弯。经了这事儿,谢逍遥跟大长公主的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下了,谢逍遥这个瘦死的骆驼,照样能跟势力渐微的大长公主斗得难解难分! “啧,可惜我如今不在谢家,不能再添一把火呐。” 毕竟,只有谢逍遥越生气,才会越集中精力的对付大长公主啊。 谢言晚唇角笑意点点,眸子里却啐着冰凉的寒光。 偏凤栖止最爱她这个模样,狡黠的小狐狸模样,一眼看过去就是满肚子的坏水儿。 “小丫头,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听得凤栖止的声音,谢言晚回头,顿时笑弯了眼,捏了一块点心丢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唔,只是好些时日没见我那位好妹妹了,心里甚是惦念呢。” 将上官颖丢给谢逍遥,她就可以专心对付谢琳琅了! 好妹妹,我可甚是期待呢! “是么?” 凤栖止看着她跟一只小松鼠似的吃的脸颊鼓胀,不由得伸出手捏了一把,漫不经心道:“今夜上元节花灯会,你可要出去走走?” 闻言,谢言晚顿时眼眸一亮,笑道:“好啊好啊。”前些时日就听陆嬷嬷同她念叨花灯节,谢言晚早就心向往之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竟觉得心中格外的满足,不由得嗤道:“没出息的小丫头。”只是那眼里,到底漾起宠溺的笑容。 到了后半晌,谢言晚便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踩着软缎的绣花鞋去找巧穗了。 自从出了那件事,巧穗便少言寡语,平日里最多的事情便是待在辰乙的院落里练功,虽说见了自己的时候巧穗还笑的多些,可是谢言晚却感觉的到,她的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苦涩。 巧穗最喜欢热闹,带她去转转,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她没想到,听了谢言晚的来意之后,巧穗竟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小姐,您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还要练功呢。” 说这话的时候,巧穗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剑,这样冷的天气,她的额头上却是汗水淋淋。 她的周围摆着百余个大小不一的木桩,有些被她砍断在地,而更多的,则是完好无损的树在院落里。 谢言晚指着那些木桩,带着几分诧异道:“这些,都是你砍断的?” 巧穗点头,解释道:“这是今日的功课,辰乙说了,须得在天黑之前砍完。” “你倒是听他的话。”谢言晚叹息一声,见巧穗坚决不去,只得道:“那我回来时给你带吃的,你好好儿练吧。” 她知道巧穗心里的阴影太重,这种法子未必不是她发泄的一种渠道。 谢言晚离开之后,巧穗便重新握紧了剑柄,朝着那些木桩看去。 这些时日,辰乙变本加厉的给她增加任务,且对她也越来越严格,每日晚上回去洗浴时,巧穗都会看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而一旦巧穗示弱,辰乙便会嘲讽她,让她回去乖乖的当丫鬟。 可辰乙越是如此,巧穗就越不服输,甚至颇有些越挫越勇的苗头。 比如今日,这一百多根木桩要在同一个位置砍断,原本对于巧穗来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她心里憋着一股子的气势和不服输的劲头,竟然真的在那最后一抹余光消失在天际时,险险的完成了。 辰乙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满院子的狼藉。他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旋即收敛起笑意,漠然走进来,道:“你可以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手递过去一盏灯,道:“拿着这个,当心天黑路滑。” 那是一盏扎成兔子模样的灯笼,红色的火苗在里面窜动着,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这样精致小巧的灯笼,只有灯市上才有的卖。 原来,他竟是给自己买灯去了。 巧穗微微惊讶,接过灯笼的时候,心中也有几分感动,抬眼道:“谢谢,我很喜欢。” 听得这话,辰乙顿时便觉得脸上一阵别扭,将头转向一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拿人手短,你若是再威胁我,动不动就去给主子告状,小爷可饶不了你!” 只是,他的眼睛不敢看巧穗,便将这话的气势大大的降低了。 闻言,巧穗并未回话,只是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脸颊处带着两个深深地酒窝,单纯无害的如同手中的兔子灯一样。 那样无邪,那样美好。 辰乙顿时有些脸红,他不敢看巧穗,努力硬声道:“赶紧走赶紧走,明儿个继续,起晚了就绕着皇城给小爷跑十圈去!” 他这话一出,巧穗越发笑的开心,点头道:“好,我记下了,你也早点睡。” 而后,她便迈着轻巧的步子,提着那兔子灯笼缓缓离开。 只是在辰乙没有看到的地方,巧穗的眼眶却有些微微发红。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灯笼呐,真好看。 …… 先前谢言晚缠磨了许久,凤栖止才答应晚上同她一起去看花灯。可是不想临了她准备出门之时,凤栖止却不见了。 谢言晚自己出门的时候,便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失落。 只是她没有想到,人不顺的时候,当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晚儿,好久不见。” 眼前的男人一袭青衫,眉眼里的神情衬得他有几分落寞。 正是太子上官翰烨。 他先打了招呼,谢言晚纵然是想要装作没看到也是不可能的了,她勉强勾起一抹笑意,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再见到太子,谢言晚的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她克制着这种情绪,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心里却犯嘀咕,这正月十五的大好日子,他不在宫里陪着皇上皇后,没事儿来这大街上瞎逛什么。 “免礼吧。” 上官翰烨也没有想到,他会遇到谢言晚,眼前的女子不似他想象之中那样瘦骨嶙峋,脸颊上反而多了几分的圆润,猫眼儿在灯市的光影流转之中,更显得灵动异常。 “你可还好么?” 听得上官翰烨的询问,谢言晚脸上笑容不变,轻声道:“多谢殿下关心,晚儿很好。” 上官翰烨见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只觉得原先的情绪再次翻涌,他一把抓住谢言晚的手,叹息道:“晚儿,你不必瞒着本宫,那凤栖止是什么人本宫最清楚不过了,你怎么可能过得好呢?”说到这里,他又爱怜道:“走吧,本宫带你吃饭去。” 被他抓住的那一刻,谢言晚顿时从心底蔓延出一股难受来,她拼力挣脱他的钳制,而后在上官翰烨错愕的神情中,拒绝道:“不必了,晚儿过得很好,也不缺这一顿饭,太子自己去吃吧,晚儿告退。” 说完这话,谢言晚转身便想走。凤栖止待她好不好,她心里清楚的很,凤府上下对她也极好,不差他一碗饭! 见她要走,上官翰烨眼眸一沉,抬手便掰过来她的肩膀,将她拖到一旁的小巷子里,沉声道:“谢言晚,你竟偏心着他?” 他看的真切,在自己说凤栖止坏话的时候,谢言晚竟然生气了!而这,是太子不能容许的。毕竟,就在不久之前,谢言晚还对自己倾心呢,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转投他人怀抱! 第四十九章我乐意,干你何事? 谢言晚初时被上官翰烨吓了一跳,可在听到他话中的意思之后,只是淡淡反问:“有何不可?” 念在他当初的好,谢言晚只想为他留下脸面,是以并未出口伤人。 然而上官翰烨注定不打算要这点脸面的。 “有何不可?!呵,谢言晚,你还真是,自甘堕落!”说着,上官翰烨又紧紧地摁着谢言晚,不让她挣脱,咬牙道:“你既然能在凤栖止那个阉人的身下讨生活,为什么不能同本宫在一起!” 听得这户啊,谢言晚几乎要气笑了,她猛地甩手将上官翰烨推开,冷冷道:“太子这话说的倒是稀奇了。你口中的阉人,当初救了我;而太子你呢,又做了什么?” 她可以接受上官翰烨作为朋友,在危难时刻对自己的放弃,毕竟人的本性皆自私,可是却不能接受自己的伴侣这般做。 所以从金殿上他那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谢言晚便知道,不管是假戏还是真情,这辈子她跟太子,都不会有可能了! 若是他还如同之前那般,谢言晚仍旧尊他为太子,见面行礼寒暄也不会露出异样来。 可偏偏,他却选择了最下流的那种! 而谢言晚的话,彻底的激怒了太子。 被谢言晚推开之后,他再次欺身上前,捏着她的下巴,冷厉道:“本宫是太子,自然要顾忌的多!况且,你当那凤栖止又安了什么好心了么?他不过是为了亵玩你罢了,你却自甘堕落,竟然为了活着,心甘情愿的委身给一个太监!”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冷笑,鄙夷道:“我乐意,干你何事?”就算是亵玩,凤栖止当日也救了她。更何况,凤栖止何曾对她有过不尊重的时候? 那个人表面上邪佞不堪,可却比她见过的那些男儿有担当得多。至少,比眼前的太子强! 见她这般眼神,太子再也忍不住,猛地便要去扯她的衣服,狰狞着脸道:“既然你在他那儿都可以,那么本太子也是可以的吧!况且,他根本就不是男人,而本太子却能满足你!”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响起,而上官翰烨的脸上,也迅速的泛起了一个巴掌红印。 谢言晚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愤怒道:“就算他在你们这里再不堪,可在我心里,凤栖止配得上世间所有赞誉,更比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人强了一万倍!” 说完这话,她再不看上官翰烨,目光寒凉的拂袖而去。 上官翰烨将唇角的那一抹鲜血拭去,反应过来时,谢言晚已然远去,只剩了一个背影。他的目光顿时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道:“谢言晚,你当真是变了!可就算是这样,本宫也要得到你!” 他绝对不允许那个在自己面前娇娇柔柔的女子,成了别人的禁脔!要做,也只能做他上官翰烨的! 直到离开了很远,谢言晚才觉得身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仍旧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定。 她知道,那个带给自己一夜旖念的少年,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然而最让她生气的,却是他说凤栖止的那些话。 这些男人,仗着自己有一个命根子,就觉得高人一等。可在她的眼里,他们比凤栖止差远了,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本座竟不知,自己在你心里有这般高的地位啊。” 有男人的声音突兀的想起,谢言晚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之后,便看到了凤栖止。 光彩流离的街道之上,远处是流光溢彩的花灯,近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而他,就站在自己身旁三步之遥,眼角中含着戏谑的笑意,将她来望。 那一刻,谢言晚竟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化,唯独剩下了眼前的男人。 眼眸熠熠生辉,容纳了万千星河,更纳入了谢言晚。 直到凤栖止的手敲上了她的额头,谢言晚才回过神儿来,脸上那抹红色艳丽的如同最浓郁的胭脂。其实方才她就是下意识说出来这些话了,说完之后,就连谢言晚也被吓了一跳。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凤栖止在她心里已然有了那么高的位置了! 念及此,谢言晚左顾右盼的轻咳了一声,复又嗔道:“既然听到了,为何不来救我?” 刚才,她可是差点被上官翰烨轻薄了! 闻言,凤栖止眼眸里寒凉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漫不经心道:“你若这般怂包,就不是本座认识的谢言晚了。” 他这话,谢言晚格外的受用,眯眼笑道:“想不到,千岁爷夸起人来,也这般受用。” 她笑的眉眼弯弯,凤栖止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轻柔的拂过,连带着他眼眸里的邪佞之色都去掉了不少,语气也罕见的轻柔了起来:“那是自然,不是要看花灯么,走吧。” 眼见得凤栖止当先而行,谢言晚顿时言笑晏晏的跟了上去。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有些鸡贼,唔,有这么一个免费的钱袋子,她不用白不用。 这一夜,谢言晚玩的格外开心,沿路所见,都依着性子买下,再丢给身后的凤栖止。 在凤栖止闪身躲过之后,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辰甲,则认命的将那些吃的喝的以及小玩意儿尽数拎在手里抗在肩上。 谢言晚手里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回眸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凤栖止,眉眼一转,咬着上面亮晶晶的糖稀,含糊笑道:“请你吃呀。” 她本是说着玩,熟料想,凤栖止竟真的就着她的手,将那红果儿中间加的核桃一口咬走,而后,他还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道:“味道不错。” 谢言晚瞪大双眸,愤愤的瞪着他,控诉:“禽兽!” 说好的洁癖呢?呜,她的核桃仁儿!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眼眸笑意不自觉的加重,待得感受到来自属下的窥探惊诧眼神之后,顿时双眸如刀,瞪了回去。 身后的辰甲顿时收回了眸子,苦哈哈的在心里哀叹:自家主子重色轻下属,他们可怎么活啊! 这一夜,在凤栖止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谢言晚玩的格外尽兴,直到街上人都逐渐散去,她才意犹未尽的随着凤栖止回了府。 只是方回到房间里,她顿时便惊喜的捂住了嘴。 房间内悬着数十盏琉璃灯,将十二生肖的模样集齐,此刻齐齐的亮着,格外的好看。 先前在街上的时候,她看上了这一套灯笼,只是想着人手不够,看了几眼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当时凤栖止还嘲笑她,不想竟私下命人给她早买了回来,还挂在了她的房间内! 谢言晚突然觉得,幸福的感觉竟如此轻易,她望着房间内的流光璀璨,一双眸子内缓缓的晕染了点点光芒。 谢言晚在床上滚了几圈儿,仍旧难以抑制兴奋的感觉。凤栖止的眉眼在脑海中晃来晃去,怎么挥都挥不掉。 她索性坐起身来,将头发理顺,合上房门,便朝着凤栖止的房间走去。 受人恩惠,总得道个谢不是? 谢言晚给自己找了一个极为圆满的理由,只是不想,来的却不是时候。 凤栖止的房间内空空如也,而他的床铺也叠的整整齐齐。 他去哪儿了? 谢言晚心中有些失落,叹了口气想要离开,却忽听到墙后面有声音传来。她扭头看去,顿时见到那儿有一扇门。她心中好奇心顿起,抬手便推开了那扇门。 “啊——” 下一刻,房间内便传来女子的尖叫。 谢言晚捂着眼睛,颤声道:“你,你怎么在洗澡?” 暗房之内雾气氤氲,正中有一个偌大的池子,内中躺着一个男人。 池水清澈,将男人的肌肤纹理都映得清清楚楚。 三千青丝飘在水中,越发衬得那黑白分明,而那两抹粉色,更显露无疑。 蜂腰猿臂,肌肤紧实,更有那一张脸,带着倾国倾城色,内中魅色流转,点点闪着光芒。 仿佛山中精怪幻化,带着绝色天成的惑,引人犯罪。 见她前来,凤栖止下意识便要寻衣服,可在看到她这模样之后,反倒起了逗弄之心,嗤道:“不请自来的是你,却来怪罪本座,是何道理?” 说到这里,他又放柔了声音,问道:“好看么?” 那声音里似是泉水潺潺,又似珠玉落盘,分明随意的口气,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谢言晚下意识道:“没看清楚。” 旋即,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而她的话,顿时引来凤栖止一阵轻笑,引诱道:“那你再看清楚一些?” “才不要!” 谢言晚顿时愤愤,下意识便要转身出去。 听得身旁风声呼啸,谢言晚下意识睁开眼,正见到男人的身体坦坦荡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谢言晚的脸瞬间红了。 而后,又血色尽失。 方才惊鸿一瞥,她只看到了他完美的身材,可是如今再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身上竟伤痕交错,新旧伤口不胜枚举! 而那些暗沉的疤痕,更是昭示着,凤栖止曾经遭受了怎样惨烈的对待。 第五十章疼死你,关我什么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 谢言晚几乎艰难的问出这句话,手指不由自主的触碰了他的疤痕,瞬间便打了个冷颤。那些疤痕,带着粗粝的质感,更有那新长出粉肉的皮肤,和那未曾完全愈合的伤口。 不一样的疤痕,却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是真的。 然而她没有想到,只是这一句话,周遭的空气瞬间便冷却了下来。 凤栖止眼中的逗弄之色尽退,随手扯了衣服披上,一把推开她,鄙夷道:“给你点好颜色,就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给本座出去!” 她触碰过的伤口,仿佛让凤栖止又重温了一遍那种感觉,且更想起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凤栖止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仿佛一盆冰水泼下,让谢言晚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先前是心疼的,这次却是气的。 “出去就出去!” 谢言晚拂袖而去,走出去的时候,力气格外大将门带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凤栖止眼眸里的寒意尽退,神情莫辨的低下头去,寸寸的拂过那些几乎遍布全身的伤疤。 真恶心。 房内的事情,谢言晚却是不知道的,她气呼呼的出了房间,便径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原本是存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现在她一句都想不起来了。夜风凌冽吹着,谢言晚被冻得打了个寒颤,越发愤愤的诅咒道:“疼死你,关我什么事儿!你说的没错,老娘才不是你的谁!” 只是在经过洛清彦房间的时候,谢言晚却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那样多的伤口,他应该很疼吧? 再回到凤栖止房门前的时候,谢言晚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瓷瓶儿,抬手便推开了门,而后又重重的合了上去。 凤栖止仍旧穿着先前那件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三千青丝滴滴答答的落着水,那贴身的衣物粘在身上,加上那带着几许落寞的神情,倒像是一只孤寂的小兽一般。 然而下一瞬,那只小兽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咬牙切齿的老妖孽,用着最讨厌的声音问她:“你又回来做什么?” 谢言晚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他的身边,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将他的头发包裹了起来,愤愤道:“我来给你撒药!” “不需要。” 凤栖止想要推开她,却被谢言晚一把抱住,而后,一脸鄙夷的将他扔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凤栖止顿时瞪大了双眼,却见谢言晚毫不客气的瞪回来:“看什么看,你现在可没有冰魄银丝傍身!” 只是那心里到底是龇牙咧嘴,这老妖孽吃什么长大的,看着浑身没有三两肉,怎的这么重! 不待凤栖止说话,谢言晚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连珠炮似的开口道:“虽说我不想管你,可万一你死了,我就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为了防止司礼监的人把我扔去慎刑司,也为了我的小命呜呼,我现在要给你上药!” 见凤栖止想要开口,她又恨恨道:“不许反驳,闭嘴!” 而后,凤栖止竟真的乖觉的闭上了嘴巴,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谢言晚嘴上凶的很,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的轻柔,小心翼翼的替他将头发上的水渍擦干,又将他的衣服退至腰间,这才小心的替他上药。 她是真生气啊,可是看了他身上这些伤之后,却又真的心疼。 仅仅她认出来的,便有刀剑鞭子钩子等物,甚至还有一块焦黑的疤痕,像是烙铁之类的伤。 这是要多恨他的人,才能下的去这般重的手? 谢言晚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好在凤栖止背对着她,并看不到她的表情。 谢言晚不着痕迹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到底忍不住道:“你工夫这么高,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可你怎么这么多伤啊?” 闻言,凤栖止只是趴在软榻上,垂眸不言。只是他的脸色,却仿佛万年冰山一般,凝结在一起。 见他不说话,谢言晚就继续说。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愤愤不平。 凤栖止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光听着她的语气,就不由得有些无奈,这丫头,往日里怎么没发现她这般聒噪的? “小丫头片子瞎管闲事,上完药了么?上完了赶紧走。” 听得凤栖止嫌弃的声音,谢言晚咬了咬牙,可又看到这些未曾完全愈合的伤口之后,低声念叨:“我最大度,我不生气!” 她声音极小,可是凤栖止的耳朵却格外好使。听到这句之后,险些笑出声来,只强忍着才没有破功。 他身上伤口极多,不过大多数都是旧伤。谢言晚替他检查着伤口的时候,无意中便触碰到了某个部位,而后,神情一僵。 她先前还抱着几分希望,想着这老妖孽会不会是假冒伪劣的太监,可如今亲自触碰之后,才有些失望。 原来,他竟是真的啊。 这样惊才绝艳的一个男人,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肯进宫做太监的? “你,是怎么进宫的?” 听到谢言晚的声音,凤栖止神情一暗,带着几分自嘲道:“我是个孤儿。” 闻言,谢言晚心头一疼,孤儿,她前生也是一个孤儿。 不,确切的说,前世的她是有父母的,可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儿,所以出生的第二日便被扔了。 原因是,她的亲生父母要再生一个男孩儿,而她,不能占用户口本上的那一页纸。 呵。 突然之间,谢言晚便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念头,只是对凤栖止却越发同情起来。 一个孤儿,在这后宫之中,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爬到今日的位置? 司礼监大太监,集秉笔掌印于一身,建府邸、入宗祠、加封九千岁,旁人只看到这一切的殊荣,而对他艳羡活妒恨,怕是无人想过,这一切,他是怎样得来的。 感受到身旁女子的情绪,凤栖止心头微动,旋即嗤道:“你莫不是在同情本座吧?” 闻言,谢言晚下意识回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反问道:“千岁爷,您需要同情么?” 是啊,纵然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他凤栖止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们这种人,宁愿被人恨,也不要被人同情。 因为,同情属于弱者。 谢言晚突然便释然,扬眉一笑,扶起凤栖止道:“千岁爷,夜已经深了,妾身扶您就寝可好?” 凤栖止定定的看着她,脸上蓦然多了几分笑容,而后,他矜淡的点头:“甚好。” 将凤栖止扶到床上之后,谢言晚又替他将被子扯过来,不想她刚弯了腰,便觉得天地一阵旋转,待得她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已然被凤栖止抱在了怀中。 “喂。” 男人的呼吸就在耳边,谢言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咬牙道:“千岁爷,您不是最讨厌旁人触碰您的被褥么,难不成又想换房间睡了?”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听得男人带着鄙夷的声音响起:“怎么,摸完了本座,你就想走?谢言晚,本座怎么平日没看出来,你是这样负心薄幸之人。” 他的声音里隐隐的带着控诉,谢言晚登时便觉得一道惊雷劈下,将她劈的外焦里嫩。 负心薄幸之人? 她? 谢言晚? 谢言晚顿时咬牙切齿,反唇相讥道:“我也没发现,千岁爷您竟是这般颠倒黑白之人!” 这厮也忒不要脸了吧,什么叫恩将仇报,这就是! 然而,不论谢言晚怎么挣扎,都脱离不了对方的怀抱,反而是凤栖止,虽然仍旧紧紧地禁锢着她,可是呼吸已然绵长起来。 他睡着了。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谢言晚只得放弃了挣扎,望着头顶的帐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男人的心跳声稳健有力的传来,一声一声仿佛最好的安眠曲,谢言晚刚开始还百无聊赖的数着他的心跳,可不多时,便在这令人安心的心跳声中,缓缓的坠入了梦乡。 怀中的小丫头无意识的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着,凤栖止却是慢慢的张开了双目。 眸内清明,何曾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望着怀中的谢言晚,凤栖止伸出手来,轻柔的将她耳侧的头发抚开,而后带着几分不解望着自己的手。 他是有洁癖的,以往不论是男女,只要碰了他,都难逃一个死字。只除了那个人,和医者。 可是谢言晚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规律,不论是她碰自己也好,还是亲自己也好,凤栖止都没有杀人的冲动,反而很贪恋那种感觉。 房间内没有烧碳,空气里带着几分冷意。感受到怀中女子往他身上又偎依了一些,凤栖止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自觉的收紧了怀抱。 他的手在谢言晚的腰上放着,感受着手掌之下的温度,凤栖止的脸上逐渐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他低下头去,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吻了一吻,低哑着声音道:“丫头,你是本座第一个想要留在身边之人,可千万别离开本座啊。” 否则的话,上天入地,他都要将她寻回来,哪怕融入骨血,也要至死方休。 第五十一章她是祥瑞 清晨,有鸟儿在回廊下唧唧啾啾的叫着,回廊上的冰柱逐渐融化,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来。 一切都是美好而清新的模样。 谢言晚便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身侧的床铺已然凉了,想来凤栖止已经出去许久。谢言晚在床上翻了个身,只觉得满心满身都被凤栖止那甘洌的气息所包围。 她伸了个懒腰,刚要起床,就见陆嬷嬷已然推门而入,笑眯眯道:“醒了?” 见到陆嬷嬷,谢言晚顿时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讪讪的笑道:“唔,刚醒,嬷嬷怎么来了?” “主子吩咐我,来伺候晚儿小姐穿衣起床。” 说着,陆嬷嬷将一套衣服放在她的床边。 闻言,谢言晚顿时有些害羞,明明他俩什么都没发生,可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有歧义呢? 看到她这模样,陆嬷嬷的神情越发的暧昧起来,低声问道:“你跟主子,可是在一起了?” 谢言晚被臊了个红脸,轻咳了一声,喊道:“嬷嬷——” 见状,陆嬷嬷的笑容更扩大几分,意味深长道:“其实跟着主子也未必不好,这世上男儿有几个能比得过他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脸上红晕更甚,抬眼嗔道:“嬷嬷,您一把年纪也这么八卦么?” 陆嬷嬷顿时笑了起来,待得帮她梳好头发之后,又差了一根簪子,这才柔声道:“我年纪大了,只盼着看到身边人都好好儿的,我就心满意足啦。” 她这话说的格外温柔,那一瞬间,谢言晚仿佛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奶娘。 都是同样的温柔啊。 谢言晚的鼻子一酸,重重的点头道:“我会的。” 二月初的时候,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河岸杨柳依依,堤坝绿草绒绒,一切都昭示着春回大地。 萧念到死都没有看到的了尘大师,也在此时回京了。 只是他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宫面圣。 “老衲见过皇上。” 见了尘大师行礼,皇帝立刻从龙案后走过来,将他搀扶起来,道:“大师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吧。” 西楚崇尚佛教,而了尘大师的地位更是高崇,就连当朝的国师都是他的徒弟。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也不同皇帝客气,便在下首坐了。 “不知大师此番匆匆回京见朕,可有要事?” 了尘大师每次回来,都会给皇帝带来一个消息。或好或坏,可是都关乎国运,所以皇帝十分紧张。 闻言,了尘大师微微一笑,慈眉善目道:“老衲夜观天象,发现祥瑞入世,正在我西楚国都,所以特来回禀。” 听得此言,皇帝顿时大喜,问道:“那祥瑞现在何处?” “凤府。” 皇帝抚掌笑道:“大师,您莫不是糊涂了,前些年,您便告知朕,贤弟乃是祥瑞之兆啊,怎的这次又掐算重了么?” “非也非也,皇上,这次的人乃是一女流之辈,姓谢。” 了尘大师高深莫测的笑着,皇帝先是诧异了一会儿,又猛地想起来什么,不可置信道:“你是说,谢言晚?” 如今在凤府姓谢的女子,可不就是前些时日被凤栖止讨走的那位么。 “正是此人。” 见他一脸肯定的模样,皇帝下意识摇头道:“怎么可能呢?” “老衲也纳闷的很,皇上不如传召她前来,待老衲掐算一番,或许便可窥见其中真相。” 皇帝几乎想也没想,立刻答应道:“如此,便依了大师。来人,去凤府,传召谢言晚进宫见朕。” 这些年了尘大师所言之事每一桩都不曾骗人,事事应验。事关西楚国运,皇帝更不敢耽搁。 宫里太监前来传话的时候,谢言晚方吃了早饭,正在院子里陪着陆嬷嬷修剪花枝。 那小太监是凤栖止的人,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又笑道:“姑娘快去吧,这是您的福气呢。” 闻言,谢言晚顿时有些诧异,下意识回去看陆嬷嬷。却见陆嬷嬷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嬷嬷?” 谢言晚又喊了两遍,陆嬷嬷才回过神儿来,笑道:“他说的不错,姑娘去吧。”说着,她又拉着谢言晚进屋,替她换了一套粉色的衣裙,笑着将谢言晚送了出去。 只是等到院内一空,陆嬷嬷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谢言晚一路狐疑,总觉得这事儿里面有些猫腻,甚至疑心这是大长公主在搞事情。 可是真的见到了尘大师的时候,谢言晚的一切想法却都云烟散尽了。 眼前的和尚,一袭袈裟着身,慈眉善目,远远望去,就像是端坐庙宇之内的雕塑,透着一股的佛性。 “臣女谢言晚叩见吾皇万岁。” 谢言晚恭谨的行了礼,又朝着了尘大师施了一礼。 “大师,可是她么?” 了尘大师绕着谢言晚转了一圈,又定定的看了她半日,方才惊喜的看着皇上道:“皇上,正是此人。只是——” “只是什么?” 见了尘大师又蹙起了眉,皇帝顿时有些着急。 “皇上,此女原该是凤星之命,只是出生之时沾染了煞气,导致命体受损。其后她又被煞气压制,导致祥瑞之兆无法开启。如今煞气虽退,可这祥瑞之命,唯有皇上您的龙气,才能为之开启。” 他这短短几句话,却包含了无数的信息,皇帝听得云里雾里,因道:“还请大师明示。” 了尘大师沉思良久,方才眼中一亮,道:“春日祭祀大典,还请皇上无比带上此女,一同祭告天地!” 闻言,皇帝却是有些迟疑道:“这,怕是不妥吧?”后宫命妇都不得出席,却要带着她一个女子? 可在看到了尘大师脸上的坚决之后,皇帝略一思索,到底是点头道:“好,谢氏女,回去准备着吧。” 谢言晚从进殿之后就是蒙的,这会儿更是有些晕晕乎乎,依言谢恩道:“臣女遵旨。”可她的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在咆哮,这老和尚太能侃了吧,这一会儿的工夫,她就从一个人人唾弃的角色,变成了西楚国的祥瑞? 她原先是不信鬼神的,可是自从她自己变成了孤魂野鬼,便对于这事儿有了几分的敬畏。 如今细细想来,难不成这具身体的原主真的是祥瑞之命? 谢言晚一路飘忽的出了宫,回到凤府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凤栖止念叨一番这个事情。 这也忒诡异了! 不想,凤栖止却不在府中。 她叹息一声,便去找了陆嬷嬷,将了尘大师的话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不解道:“嬷嬷,您觉得那大师说的话,靠谱么?” 她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凭空掉下来的馅饼呢? 陆嬷嬷却似乎并不想多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道:“总归不会害你便是,给你什么,接着便可。” 谢言晚略一思索,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便笑嘻嘻的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她在宫中待了这些时候,眼见得到了午饭的时候,她便兴冲冲的陪着陆嬷嬷一起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前世的时候,她闲来无聊便喜欢下厨做饭。到了这里之后,先前在谢府她没有这个机会。如今凤府里却可以让她大展身手。 每每谢言晚下厨做饭,都会引来那些厨娘和小厮们围观,就连陆嬷嬷也格外诧异,笑问道:“姑娘这是哪儿学来的本事,我都闻所未闻呢。” 谢言晚这时候是最得意的,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这是老天爷赏的本事,嬷嬷尝尝。” 她将一个丸子喂到陆嬷嬷的嘴里,得到了她的好评之后,顿时笑嘻嘻道:“剩下的这些你们分了,我把这个给老妖孽送过去。” 方才就有下人来回禀,说是凤栖止回来了,中午在府上用膳。 闻言,陆嬷嬷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笑眯眯道:“姑娘有心了。” 谢言晚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正经道:“唔,我这是借花献佛嘛,总不好白吃白住啊。” 见她这模样,陆嬷嬷也不拆穿,只是仍旧笑道:“姑娘说的都对。” 而府上的这些人,更是带着调侃的神色看向她。 谢言晚提着食盒,整个人落荒而逃。 等到出了厨房好远,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热意,嘀嘀咕咕道:“只是送个饭而已,怎么让她们这么一看,我就觉得心虚呢。呸呸呸,我心虚个鬼啊!” 谢言晚一路碎碎念的走到书房,等到门口,却听得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有客人? 有了这个认知,谢言晚便想离开。不想辰甲却已经看到了她,笑着打招呼道:“姑娘来了,爷在里面呢,进去吧。” 闻言,谢言晚便知里面的客人是她可以见的,笑着点了点头,进去之前又道:“我今日做了丸子汤,还做了几道菜,你快去吧,若是晚了就被她们分光了。” 听得这话,辰甲眼睛一亮,猴儿一样的便跑走了。 谢言晚好笑的看了一眼他迅速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便推门走了进去。 “老妖孽,我今儿给你做了——” 第五十二章抢肉吃的和尚 谢言晚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半句便吞了回去。 书房里的确是有客人,然而那个客人,却是她见过的。 “了尘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谢言晚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食盒也下意识往背后放了一放。都说出家人不能见荤腥,她今儿好巧不巧做的还都是肉的。 反倒是了尘大师径自走了过来,接了她手里的食盒,往桌上一放,待得打开后,顿时笑眯眯道:“唔,真香,阿止你好有福气。” 说着,了尘大师便拿了筷子,要去夹丸子。 见状,凤栖止一把抢走了他的筷子,磨牙道:“老头儿,要吃饭上宫里蹭去,这是本座的!” 眼见得他二人为了吃菜而开始见招拆招,谢言晚霎时瞪大了双眸,呐呐道:“我喝多了?” 一个和尚,跟人抢肉吃? 他不是得道高僧么! “谁说和尚就不能吃肉了?酒肉穿肠过,佛座心中留。”了尘大师再不复在御书房所见的那般仙风道骨,反而如同一个老顽童一般,抢了丸子便得意的笑,一面回过头来同谢言晚道:“唔,味道不错,比外面那些酒楼做的好吃多了。” 而凤栖止则磨牙道:“老不死的,你再抢本座的饭菜,本座就把你剁了喂鱼!” “啧,孽徒,有你这么欺负为师的么?你这是欺师灭祖!”了尘大师毫不相让,转眼之间已然过了白招,而凤栖止竟丝毫没有讨到好处。 闻言,凤栖止越发磨牙的厉害,阴森森道:“那是你自封的,本座可没承认过,谁要做你这老秃驴的徒弟!” 见他二人这般,谢言晚先是目瞪口呆,又觉得好玩至极,揉着笑的疼的肚子,笑道:“你们二人慢慢打,我再去厨房端点吃的来。” 直到她走出去好远,屋内的动静仍旧没有停歇。 等到桌上的饭菜被了尘大师尽数吃进了腹中,他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道:“唔,真是完美的一顿饭啊。” 凤栖止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宫中还能不给你饭吃是怎么的?” “他们做的,怎能比得过这位徒弟媳妇儿?” “谁是你徒弟!”凤栖止咬牙切齿,只是对媳妇儿这个称谓却没有反驳。他难得的想要留住一个人,谢言晚此生非他不可。 至于媳妇儿,早晚都是他的,早叫一会儿,也无妨。 “阿止啊,你可是认定这丫头了?” 见了尘大师突然正经起来,凤栖止一时有些不习惯,也收敛了怒容道:“自然。” 然而,了尘大师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问道:“前路坎坷,你护得住她么?” 凤栖止傲然一笑:“谁敢伤她一分,本座就还以百倍。你说,本座护不护得住?” “徒造杀孽。” 了尘大师摇头叹息,眼神里多了几分的凝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就见凤栖止蹦了起来,怒道:“都说了,别碰本座!” 有洁癖的凤栖止,又忍不住想要杀人了。 书房内再次鸡飞狗跳,这回却换成了尘大师发飙了:“阿止小子,别拽胡子!” …… 等到谢言晚再次端了饭菜前来的时候,书房内已然又过了一轮招数了。 房间之内格外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分。 她这次做了四个菜,因着有些烫手,所以陆嬷嬷便替她提着食盒一起前来。 一推开房门,就见椅子上瘫着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不要形象。 然而凤栖止是何人,单单那么随意一瘫,都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谢言晚无语的一笑,见桌上杯盘狼藉,过去收拾了,这才笑道:“我又做了几个菜,大师可要再吃一些?” 了尘大师却没有回应她。 谢言晚回头一看,就见了尘大师一脸狗腿的跑到陆嬷嬷面前,笑道:“阿绣,好久不见,你近日可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要接陆嬷嬷手中的食盒。 然而,陆嬷嬷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只是走到桌案前将饭菜摆上了桌,看向凤栖止道:“主子,你早些用膳,老奴告退。” 说完这话,她竟当眼前的了尘大师如同空气一般,径自便推门出去了。 见到陆嬷嬷离开,了尘大师连饭菜也顾不得吃了,直接便跟了出去,嘴里还喊道:“阿绣,你等等我呀——” 眼见得二人离开,谢言晚顿时瞪大了双眸,指着他们的背影道:“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如果没看错,了尘大师这是在讨好陆嬷嬷? 这是个什么和尚啊,喝酒吃肉,还追女人? 从她这个角度,正可以看到了尘大师追上了陆嬷嬷,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而陆嬷嬷却一把将他推开,冷漠的朝着远处走去。 二人纠缠着越走越远,谢言晚的震惊也换成了八卦神色,走到凤栖止的面前问道:“千岁爷,您可知道什么内情么?” 见状,凤栖止鄙夷的在她的头上敲了一敲,道:“吃饭,哪儿那么多话啊。” 可谢言晚是谁,怎么可能乖乖的闭嘴?她狗腿儿似的替凤栖止布好了菜,又一脸八卦的问道:“说说看嘛,千岁爷,你一定知道内情的吧!” 她这模样,让凤栖止忍了好久才没忍住笑,嘴里则嘲讽道:“你怎么这么八卦呢?若是嫌舌头太长了,本座替你割下来一截?” 闻言,谢言晚顿时愤愤,哼了一声道:“你才是长舌妇呢,我这是关心陆嬷嬷!” “关心?啧。” 凤栖止却只是回了她一个格外不屑的笑容,便拿起筷子施施然吃起了饭。 不得不说,这丫头虽然聒噪了些,可是饭菜倒是做的挺好吃的。算是一个优点。 谢言晚不屈不挠,仍旧想继续问,却被凤栖止塞了一嘴丸子。 她愤愤的将丸子嚼完咽了下去,咬牙道:“你不说,我自己看去!” 眼见得谢言晚起身离开,凤栖止无奈的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汤,继续吃饭。 方才被那老秃驴抢了半日,他这会儿都快饿昏了。 天知道这谢言晚是怎么做饭的,竟然每一样都很合他的胃口。 千岁爷吃的很开心,而谢言晚看戏看的却是一点也不开心。 因为她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了尘大师叹息着折返,而陆嬷嬷的房门,则紧紧地合上,显然是将他拒之门外了。 谢言晚刚想走,就见了尘大师转过身来,刚好将她看了个真真切切。 见自己被抓包,谢言晚顿时有些讪讪,行了礼道:“大师。” “嗯。”了尘大师一瞬间便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点头道:“你来看她?” “唔,正是。”谢言晚得了一个台阶,顺势而下,又笑道:“今日在大殿上,多谢大师为我说好话。” 她不傻,看到了尘大师跟凤栖止这般亲密,怎能不明白,这事儿跟凤栖止脱不了关系。 不过他总归不会害自己,而了尘大师答应帮忙,她也要承情。 “无妨,更何况,老衲也没有撒谎。” 听得他的话,谢言晚微微一愣,诧异道:“您说的是真的?” 难不成,她还真是什么祥瑞之命不成? 了尘大师见她这模样,微微一笑,而后神情严肃道:“不错,老衲是出家人,从不打诳语。若非你命格如此,老衲又岂会这般跟皇上打保证?” 说到这里,他又定定的看着谢言晚,道:“你的富贵不止如此,日后必然贵不可言。只是,将来若生了变故,还望你顾念天下苍生。” 他这一番话,越发将谢言晚绕的云里雾里的,下意识回道:“我并不求富贵,只求所佑之人能平安便是。” 闻言,了尘大师微微点头,道:“你只要记得老衲的话便可。更何况——” 了尘大师说到了这里,靠近了谢言晚几分,低声道:“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若想要留下,还需多积福报。” 他的声音虽然低,可是口气却格外的重,像是钟声敲响,也让谢言晚的头嗡的一声炸开。 他方才说,自己不属于这里…… 见谢言晚脸色煞白,了尘大师却再不言语,转身便离开了。只是空气中,还想着他的话:“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良久,谢言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捂着自己狂跳的心,一路朝着她的房间内跑去。她神情里带着几分慌张,就连经过的丫鬟仆妇等人打招呼,谢言晚都没有听到。 直到跑回房间之后,谢言晚才重重的将门合上,靠在门后有些打颤。 这了尘大师竟然能看破她的身份,难不成凤栖止也已经知道了不成? 可是凤栖止的模样并无异样,那了尘大师是的得道高僧,应该不会胡乱出去说吧? 要知道,她如今说的好听点叫借尸还魂,可说的难听的,那就是鬼上身。她本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占用了陌生人的身子重活! 这事儿若是被公之于众,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被当做异类烧死! 谢言晚惊惶了半日,方才慢慢的平息了下来,胸口的跳动也没有那般快了。 细细想来,了尘大师的话都是在告诫她,此时反应过来,谢言晚才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让她积福报?难不成,是觉得她杀业太重了么? 第五十三章祭祀,祥瑞开启 谢言晚回来不久,皇上的圣旨便到了凤府,道是让她参与祭祀。 而接下来的这些时日,谢言晚便开始格外忙碌了起来。 除了宫中前来替她量身做衣的人之外,陆嬷嬷也亲自来教导她规矩,务必让她在祭祀之时不出任何意外。 那些宫中的礼仪规矩谢言晚从未学过,如今真正的接触下来,才知道有多么的繁琐磨人。 到了当日,何处跪拜何处说话何处停歇,都有特定的规矩,错一个字一个动作都不行。 偏偏陆嬷嬷平日里温和,可是涉及到这些规矩,就格外严肃。见谢言晚想要偷懒,她便正色道:“姑娘,届时百官都在,你若是想要丢脸的话,就不必学了,就当是主子白替你操心一场吧。” 闻言,谢言晚便再也不敢偷懒,讨好的笑道:“嬷嬷别气,我学便是了。” 谢言晚再不说累,只是从早到晚的联系,到底让她有些叫苦不迭。 好容易见到凤栖止时,谢言晚便忍不住吐槽:“你成日里在宫中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规矩学的我头都要炸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顿时鄙夷道:“瞅你这点出息,这就受不了了?果然是笨鸟,怎的都学不聪明。” 谢言晚原是想讨的他一句好话,不想竟被人赤裸裸的嫌弃。谢言晚霎时咬牙切齿,指着他的背影愤愤道:“就你聪明,你最聪明成了吧,哼!” 耳聪目明的千岁爷,背对着她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谢言晚练了一日,到了夜晚回房的时候,揉着有些酸胀的肩膀,龇牙咧嘴的推门。 可是待得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之后,顿时忍不住眉眼弯弯。 桌上摆着城东六福居的招牌点心,每日限量一百份儿,都是她最爱吃的。 而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谢言晚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到。 她捏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只觉得香甜蔓延开来,眉眼中的笑意也越发的扩大了起来。 算了,原谅他了。 …… 到了三月初的时候,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谢言晚,终于可以解脱了。 只消今日一过,她便再同那些繁琐的规矩说再见了! 想到此,谢言晚就开心的嘴快咧到了耳后根。 陆嬷嬷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叹息道:“姑娘就是小孩子心性。”只是那眼里,却带着宠溺的笑意。 这样古灵精怪的丫头,自从她出现之后,自家主子虽然表面仍旧一如既往,可是内在里,却变得光明了许多。 也只有这样的,才是主子的救赎吧。 陆嬷嬷想着,看着谢言晚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下来。 等到将她装扮好之后,周围的丫鬟等人都附和道:“姑娘真漂亮啊。” 饶是谢言晚,也不由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呆了。 她知道这具身体是美的,可是此刻盛装打扮之下,她才知道有多美。 明眸皓齿,脸如白玉,盈盈秋水眼,粉嫩樱桃唇,小巧鼻子细长眉。 她今日穿了一套正红的衣裳,纤腰不盈一握的被同色的腰带束着,随着她行走的步伐,白嫩的耳垂上珊瑚明月珰随之晃动着,细小的阴影落在她的脖颈之间,仿佛天鹅一样的优雅。 身形窈窕,行走如水,当真是无处不可怜。 见到谢言晚的时候,凤栖止也被她的模样惊艳到,良久才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蛊惑道:“跟本座走。” 这样的谢言晚啊,真让他恨不得将她锁起来禁锢在一个地方,只有自己看着,而不被世人发现。 因为就连旁人多看一眼,都让他觉得嫉妒。 她,该是他的! 凤栖止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墨色长袍,上绣着云纹,头戴羽翅纱帽,而他眼尾的那抹红色眼影,更让他的模样增添了几分妖冶之气。 谢言晚的手被他握在掌心,直到上了马车也未曾松开。 “待会,你会在我身边么?” 谢言晚从未参加过这样大型的场合,心中格外紧张,而她此刻能够依赖的人,只有凤栖止。 她眼中的小心翼翼和期盼讨好了凤栖止,也让他那一瞬间而起的暴虐心思淡了许多,低下头去,捏着她的掌心,问道:“你想让本座陪着么?” 谢言晚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自然是想。” 有凤栖止在身边,她的心里就踏实了。 虽说如今她跟凤栖止的关系并不明朗,甚至于她不知道自己在凤府算是个什么身份。然而她就是莫名的知道,凤栖止会护着她。 那种感觉,生根在心底,也让她生出信赖来。 她这模样越发让凤栖止的心神愉悦,他伸出手将谢言晚一把揽了过来,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取悦本座,便陪着你。” 闻言,谢言晚脸色一红,而后眼眸一转,言笑晏晏道:“好。” 她伸出一双藕臂,将他的头摁了下来。 而后,将一个红色的唇印,印在了他的唇上。 然而,等到谢言晚恶作剧成功之后想要离开时,却被凤栖止牢牢地禁锢住了身子,含糊不清的问道:“怎么,撩拨了本座,就想走?” 马车慢悠悠的朝着祭祀的天坛行去,浑然不知马车之内的气氛正在迅速的升温。 直到谢言晚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凤栖止才放开了她,离她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伸出手摩挲着她的唇,哑声道:“小丫头,跟本座玩这个?” 他的唇上染了胭脂,映衬着那眼尾的红色眼影,更显出几分惑色天成来。 谢言晚眼波之内带着光芒点点,咬着唇道:“你欺负人。” 这厮,怎么到最后总是他占便宜! 只是,他的唇上的感觉的确不错,谢言晚甚至能感受到软中带甜的滋味儿,下一次,她得咬一口尝尝! 谢言晚打定主意,脸上也迅速的转阴为情,笑眯眯道:“那,如今你可同意了?” 凤栖止得了一吻,心情甚好,一只手无意识的在她的脸上摩挲着,矜淡道:“可。” 祭祀的天坛在宫外十里之处,还未到地方,便见有官员并列两旁,而正中央则铺着一寸一金的红毯,一路绵延到祭祀之处。 凤栖止当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来,在百官注视之下,将谢言晚扶了下来。 谢言晚初时还有些紧张,可是当她感受到凤栖止手掌内的力量之后,便顿时平静了下来,随着凤栖止的步子,一步步的朝着最高位走去。 直到将谢言晚送到了尘大师身边,凤栖止才松开了手。 皇帝看到谢言晚的那一瞬,顿时闪过几分惊艳,可在看到凤栖止的目光之后,便觉得有些可惜。 这么漂亮一个丫头,居然给凤栖止糟蹋了,当真是有些惋惜了。 他这情绪只一瞬间,等看到了尘大师给谢言晚带上的佛珠之后,顿时便凝神静气。 “皇上,可以开始了。” 听得了尘大师的话,皇帝便率领群臣三拜九叩的行祭祀之礼。谢言晚则跟在了尘大师的身后,站在一侧无需叩拜。 而群臣之中,却有几道目光紧紧地锁着谢言晚。 太子的目光里闪动着贪婪和不解,更多了几分势在必得。而在看到凤栖止的时候,他更是有些愤恨,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谢言晚,本该是他的! 谢逍遥却是有些心中打鼓。他原以为谢言晚早就无声无息的死了,不想她竟然活着,还活得这样好! 若谢言晚只是被凤栖止带来的,他倒是不会起太多的心思。可是眼下的情形,谢言晚分明就是被了尘大师看中,得了某种机缘! 感受到谢逍遥的目光,谢言晚回眸看了一眼,待得看到他眼中的审视和算计之后,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冷笑来。她的好爹爹,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活络呐。 这些时日,谢逍遥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一些。萧念之死迟迟没有定案,而巡防营的人却是上书,给谢逍遥求情。而大长公主据说又生病了,所以无力去找皇帝告状。 于是,皇帝便顺坡下驴,恢复了谢逍遥的官职。只是他两个月未涉足官场,原本他一人独大的局面,已然被打破。再加上有凤栖止从中搅和这一滩浑水,朝中局势便更加浑浊了起来。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忽见天地之间风云变色,旋即有一朵祥云汇聚在一起,而谢言晚背对着日光,一时之间竟像是万千金光洒落在她身上一般! 就连皇帝,也在这一刻彻底的相信了了尘大师的话。 谢言晚,乃是祥瑞之命。 这一日,文武百官都见证了这一个堪称奇迹的画面,而皇帝更是龙心大悦,在祭祀之后,亲自将谢言晚和了尘大师接到了皇宫之中。 “大师,今日这祥瑞可算是开启了么?” 皇帝一脸的兴奋,虽然是问话,可是却格外肯定。方才那样的奇观,可是他们都有目共睹! 闻言,了尘大师仍旧笑的高深莫测:“正是,皇上洪福齐天,引得天上星斗下凡来助,当真是可喜可贺。” 而谢言晚,则仍旧保持着自己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发一言。 第五十四章赐封郡主 然而她不说话,自然有人替她说。 “皇上,我这小丫头恁般讨喜,您不预备赏点什么吗?” 一旁的凤栖止神情慵懒的开口,眼中还带着几分笑意,那模样,倒是的的确确将谢言晚圈禁在了自己的范围内。 闻言,皇帝这才想起来,之前谢言晚戴罪之身,已然被凤栖止讨走当玩物了。 若是他当日知道谢言晚竟然会有祥瑞之命,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可是如今后悔已晚。 好在凤栖止不是完整的男人,所以倒也不伤大雅。 念及此,皇上的笑意才又多了起来,问道:“不知贤弟想要些什么?” “微臣自然无所求,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西楚国的祥瑞,总归不能还是戴罪之身吧?” 凤栖止说的随意,皇帝的眼神却暗沉了下来。他不糊涂,当日了尘大师的话,他回去之后思索了许久,又命人打探了当年的情形,方才捕捉出了几分风声。 所谓的煞气,就是萧念。否则的话,怎么萧念死了之后,了尘大师才发现了谢言晚的祥瑞之命呢? 他认定了此事是萧念的错,对大长公主的纵容也添了几分恼怒,此刻听到凤栖止的话,顿时觉得这是因果轮回,大长公主挨了一刀是报应。 “那是自然,自即日起,朕便免了她所有的罪名,谢氏女,日后你想回谢家亦或是留在凤府,都由你所愿。” 皇上这话说的大度,谢言晚则沉静的敛眉谢恩。 直到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之后,谢言晚才鄙夷道:“这皇帝老儿也忒小气了。” 凤栖止这么大费周章的替她操持,只去掉了罪名,也太亏了一些。 见她这炸毛小兽的模样,凤栖止嗤了一声,将她揽在怀里,把玩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笑道:“着什么急,慢慢来才好玩啊。” 他这话说的随意,谢言晚的眼睛顿时一亮,问道:“你还有后招?” 然而凤栖止只是弯唇笑着,眸子里的点点星光熠熠,唇却是抿着,再也不说话了。 自从祭祀之后,接连一个月,皇帝每日都能收到大臣的奏报,且事事都是报喜之说。 而更让皇帝开心的,却是他这些时日宠幸的祥嫔,有了身孕。 太医回禀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看奏折,听到这个消息,登时便乐的将奏折撂下去,奔着永寿宫去了。 而这份功劳,也被皇帝算在了谢言晚的身上。 谢言晚一连神经紧绷了那么多时日,如今松懈了下来,整日除了厨房之外,便瘫在房中不肯动了。如今听到下人当乐子似的讲给她听得时候,谢言晚顿时捂着肚子笑了半日,擦着眼角笑出的泪痕,冲着陆嬷嬷道:“嬷嬷,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啧,她这算不算是抢了送子娘娘的功劳? 不想到了傍晚时分,便有一道旨意送到了凤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言晚,品行高洁,温婉良淑,朕心甚喜,敕封郡主,封号贞和。钦此。” 红衣太监念完了圣旨,笑眯眯道:“贞和郡主,接旨吧。” 谢言晚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皇帝老儿不会就因为后宫妃子怀孕,就赏赐了自己一个郡主玩吧? 不过,这封号也当真讽刺。一个被皇帝赏赐给太监的女子,就因为了尘大师的几句话,便被封为了郡主,封号还是贞和,呵。 见她发愣,那红衣太监也不催促,饶有耐心的瞪着她回过神儿。 凤栖止从外间走来,见她这模样,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随手将圣旨塞给辰甲,便吩咐道:“待会自己去刘和冲那儿领赏吧。” 闻言,那红衣太监顿时谢恩道:“谢主子。” 这红衣太监,也是凤栖止的人。 直到那太监欢喜的去了,凤栖止这才敲了敲谢言晚的额头,鄙夷道:“瞅你这点出息,一个郡主就高兴傻了?” 谢言晚不满的揉了揉额头,而后想起了什么,一双眸子晶亮的问道:“老妖孽,这郡主的俸禄多不多?”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顿觉好笑,又嗤道:“怎么,本座这府上缺你吃喝了?” “谁嫌银子烫手?”谢言晚翻了个白眼,又欢喜的从他手中抢走了圣旨,哼了一声道:“同你没有共同语言,我找陆嬷嬷去。” 还真是她打瞌睡,皇帝就给送枕头。他送的可是实打实的宅院田地和铺子,有了这些,她就有开店赚钱的资本了! 谢言晚打定了主意,就欢欢喜喜的走了,浑然不知身后的凤栖止,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 凤府的钱够她挥霍十辈子的,她居然舍近求远?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她这么喜欢钱,不如哪天自己拿银子诱惑一下这小丫头? 这厢的凤栖止正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而那厢的谢言晚则跟陆嬷嬷商议着做生意的事情。 她如今在凤府吃喝不愁没错,可是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总觉得心里发虚。年前的时候倒是跟妙书商议过此事,可这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她并没有机会将这事儿变成事实。 见她兴致勃勃,陆嬷嬷也不打断她的话,等她说完之后,又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议。 谢言晚听得格外认真,真心诚意的赞叹道:“嬷嬷,想不到您竟然知道这么多。还是你好,若是凤栖止那老妖孽,肯定只会打击我。” 见她这模样,陆嬷嬷抿嘴一笑,道:“姑娘尽管放手去玩吧,再不济有凤府撑着呢。” 在她看来,谢言晚就是一时兴起想要玩一玩,凤府最不缺的就是钱,自然能够由着她的性子去挥霍。 只是陆嬷嬷却没有想到,谢言晚是认真的。 自从跟陆嬷嬷定了方案之后,谢言晚便有了新的动力,开始上街去相看合适的门面。 眼见得她成日里的出门,凤栖止倒是没有阻拦,只是吩咐辰甲辰乙轮流跟着谢言晚,确保她的安全问题。 他二人白日里虽然碰面少了,可到了晚上却是抵足而眠。 凤栖止自从那日抱着她睡了之后,便觉得这丫头身子软的格外舒服。起初谢言晚对于他的到来还有些别扭,可是所谓,世上本没有路,走着走着就有了,而相拥而眠也是一样的道理。 如今对于凤栖止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事情,谢言晚已经十分习惯了。 他们觉得没什么,可陆嬷嬷看在眼里,却是有些担忧。一次见到凤栖止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您就预备这样养在府中么?” 她的本意是想要提一提二人的婚事,却不想,凤栖止一脸理所当然道:“有何不可,凤府养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言,陆嬷嬷笑叹了一声,道:“主子糊涂,咱们府上,也该多一位女主人了吧?这样没名没分的,让世人没得看轻了她。” 凤栖止却是眉眼冷厉的一笑,问道:“名誉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他这话一出,陆嬷嬷顿时如同当头棒喝,脸色煞白。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是老奴糊涂了。” 她竟然忘记了,有那位在,凤栖止怎么可能娶妻,又怎么敢娶妻! 凤栖止看着陆嬷嬷,脸上是少有的温和:“嬷嬷,你的意思我懂,再等一等吧,或许会有转机呢。” 直到凤栖止离开,陆嬷嬷的脸上才现出几分怜悯来,低声道:“造孽啊。” …… 这世上传播的最快的,便是流言蜚语。不过短短时日,谢言晚的事迹便被传遍了京城。一个刺杀大长公主而差点死掉的女子,却在一夕之间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而其中更夹杂着那位权倾朝野的司礼监九千岁。这样好的题材,茶楼酒肆又怎么能够错过,自然是口沫横飞的大加编排。 仅仅谢言晚自己亲耳听到的,就已经有了四五个版本,更遑论这京城中的茶楼恁般多。 这些流言好坏参半,谢言晚听了之后一笑而过,却也对那些说书先生的口才佩服至极。 陆嬷嬷却担心这些流言会对谢言晚不利,便劝说她在府上待几日,等到流言散去再出门。 只是她才劝了一句,就听得门外下人来回禀:“姑娘,宫中来人了。”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谁来了?” 她猜了几个,却没有想到要请她的竟然是—— “贞和郡主,连贵妃命杂家来请您进宫一趟。” 那前来的内侍监笑的一脸慈善,只是那眉眼里却带着隐隐的精光。谢言晚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陆嬷嬷,果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 这太监不是司礼监的人。 宫中的势力分布复杂,除了司礼监之外,还分布着其他的势力,而连贵妃宫中之人,却是凤栖止的盲区。 那个女人太过精明,将自己的宫中更是打理的格外细致,这些年来根本水泼不进。 谢言晚心中迅速闪过几个想法,眼见得下人塞给了他一个装满银子的小荷包,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娘娘传唤本郡主,所谓何事?” 第五十五章连贵妃的邀约 那太监得了赏赐,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实,恭敬道:“娘娘只是在宫中无聊,知道贞和郡主的脾气好,特意请您去宫中陪她坐坐。” 这话说的,她还成了陪聊的了? 谢言晚对于这个说辞自然不信,不过眼下凤栖止不在府上,她一时也没有借口推辞,只得道了一句:“劳烦公公稍等,本郡主换了衣服便来。” 那太监含笑应了,谢言晚则带着陆嬷嬷进了屋。 一进房门,陆嬷嬷便神情有些谨慎,替她装了三四个小瓷瓶,仔细叮嘱道:“这位连贵妃是个有手段的,姑娘记得说多错多,若是有紧急情况,将这个瓷瓶摔碎,就会有人来救你。” 只是那个后果有些严重,陆嬷嬷神情谨慎道:“姑娘记得,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这个瓷瓶儿。” 那些是凤栖止的隐藏势力,她终归是不愿意看到那些人暴露的。 “好,嬷嬷,我记下了。” 见陆嬷嬷这般凝重,谢言晚也有些忧心起来。这位连贵妃她上次倒是见过一面,是个厉害的不假,可是有这般可怖么? 谢言晚忧心忡忡,一路上都无话,只是不时的摸着那些瓷瓶儿,似乎想要靠着那些冰凉的温度,来给自己壮胆子。 然而真正到了宫中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准备的都是多余的。 因为连贵妃的意图,是想要跟她示好。 “上次一见,本宫就格外惦念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连贵妃笑的慈眉善目,莹白的指尖捏着茶杯盖,抿了一口茶,这才又笑道:“好在你如今沉冤昭雪,能够恢复自由身,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这话说的格外有技巧,谢言晚只是柔顺的笑着,心中却不敢苟同。她可是记得,当日里这位连贵妃一句话就挑拨了在场所有的人,此时她跟自己示好,不知是看上了自己哪里的用处了。 谢言晚面上不显,嘴里则同连贵妃附和着。而连贵妃的眼神,更是不时的在谢言晚的身上扫过。 这丫头看起来柔弱,可是不论是当日那一曲,还是单枪匹马杀入大长公主府的举动,都不是柔弱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儿。 原先以为谢言晚已经属于皇后阵营的人了,可惜东宫那位却是个蠢的,竟然自己毁了这一步棋。 连贵妃拿起手中帕子擦了擦嘴,看向谢言晚的目光越发带着笑意。祥瑞之命她是不信的,可是这丫头的手段确实她所需要的。 她终归是母妃,不能经常见到儿子。而骁儿身边需要一个能够时时刻刻提点他的女人。谢言晚,很适合。 连贵妃打的一手好算盘,奈何谢言晚却只是同她打太极,不管连贵妃说什么,谢言晚都能给她推回去。 “本宫在宫里也没人说话,时常闷得慌,倒是与你投缘。你无事的时候,常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可好?” 连贵妃说的一脸诚恳,谢言晚却只捡着她认为的重点,柔软的笑道:“娘娘您风华正盛,又这般国色天香,怎么会是老婆子呢?” 偏她还说的是奉承人的话,叫连贵妃想要再提第二遍也难。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丫头难不成对一个太监死心塌地了,所以不愿答应她么。 连贵妃不动声色的试探了半日,终于等到了她的儿子姗姗来迟。 “儿臣给母妃请安。” 上官翰骁目不斜视,待得谢言晚给自己请安的时候,他才微微点头示意,道:“贞和郡主有心了。” 闻言,谢言晚在心中大大翻了个白眼,有心的是您的母妃好么,这一肚子装的弯弯绕绕,闹得她心烦的不行,却只能勉强应付。 这些时日她在凤府自由惯了,脾气也有些长进,原先就难以应付的事情,如今更懒得应付了。 都说人有惰性,果然如此。 “骁儿来的正好,你替母妃送送郡主吧。” 听得连贵妃的话,谢言晚顿时摆手笑道:“不敢劳烦二皇子,况且二皇子难得进宫,若是因为臣女,而打扰了你们母子的团聚,那就是贞和的罪过了。” 见状,连贵妃向上官翰骁使了个眼色,便见后者道:“无妨,本宫送郡主出去。” 他都这般说了,谢言晚若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她心里有些呕得慌,脸上还得挂着笑意谢恩道:“如此,便谢过贵妃娘娘和二皇子了。” 连贵妃挥了挥手,谢言晚便随着上官翰骁的背影一同出去。 直到走了出去很远,上官翰骁才带着几分歉意,开口道:“母妃没有恶意的,只是给郡主你添麻烦了。” 闻言,谢言晚心中一紧,这二皇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可她要真敢应了这话,那才是不识抬举呢。她脸上笑意不变,带着几分恭维道:“怎么会呢,贵妃娘娘为人随和,贞和也十分喜欢她。” 见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上官翰骁对她的好感也多了几分,因转移了话题笑道:“你当日里的曲子很好听,本宫很喜欢。” 那日别的女子都没有进他的眼,偏偏谢言晚的一首曲子,却让他回去之后夜不能寐。 他诚心诚意的夸奖,谢言晚却不敢受着,只是讪笑着道:“二皇子谬赞了。先前听说您受了伤,可大好了?” 说起来这事儿,谢言晚还有些愧疚。当初那些诱饵是凤栖止抛出来引二皇子上钩的,虽说他也得了好处,可到底也是九死一生。 毕竟,那一批专门被训练出来行刺杀之事的军队,作战能力强大的异乎寻常。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便知谢言晚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弯唇一笑,道:“已经无碍了,有劳郡主挂念。” 谢言晚微微点头,报之一个微笑。 上官翰骁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见她这般,便也不言语,只是与她一前一后的朝着宫门口走去。 不想刚绕过了回廊,就看到了一个谢言晚不愿意见到的人。 “见过皇兄。” 二皇子先行了礼,谢言晚也不能装作看不到,只得低头道:“贞和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折损了一大批的兵马原就心情不顺,如今看到他二人走到一起,更是冷笑道:“本宫可当不起郡主的礼,你可是咱们西楚国的祥瑞呢!怎么,才得了自由身,就迫不及待的离开那个阉人,来投奔二弟了么?” 他这话说的格外难听,不待谢言晚还嘴,就听得上官翰骁沉声道:“母妃接贞和进宫说些体己话,这会儿命臣弟送她回去罢了,您何必将事情想得这般龌龊?” 虽说太子是储君,可是储君也是君。 因此他这话一出,太子的脸顿时便黑了下来,眯眼道:“果然是祥瑞啊,连二弟这么清心寡欲的人都要护着你了。看来,本宫还真的要好好儿跟你讨教讨教!” 见太子想要来拉扯自己,谢言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而上官翰骁则挡在了她的前面:“母妃说了,要让臣弟送她平安回去,所以皇兄,你不能动她。” 眼见得上官翰骁拦住了自己,太子抬手便将他的胳膊打开,冷声道:“本宫做事情,轮得到你来插手么?滚开!” 然而不论他怎么想要推开上官翰骁,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皇兄还是不要为难臣弟的好,毕竟若是闹到父皇的面前,那也不好看。” 听得这话,太子方才松了手,咬牙道:“你威胁本宫?” 上官翰骁仍旧一脸的冷淡:“皇兄,你想多了。郡主,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见状,谢言晚微微行了一礼,径自便略过了太子,转身便朝着宫门外的马车走去。 今日这行为,越发让谢言晚对太子小看了起来。 这男人大抵是顺风顺水惯了,所以一点点小事都不能承受,当真让她鄙视! 直到谢言晚走了之后,太子才指着上官翰骁,咬牙切齿道:“本宫告诉你,你最好收起那些想法,她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谢言晚越是这样的看不上他,他就越要让她在自己这儿跪地求饶! 不想这话一出,顿时听得上官翰骁冷淡的反问道:“皇兄,你果真是想多了。她不是皇叔的人么,何时成了你的?” 说完这话,上官翰骁也不看他的脸色,径自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原地的太子,一脸气结的模样,却是干生闷气。 毕竟,上官翰骁说的不错,谢言晚眼下是住在那个阉狗的府上,真是自甘堕落! …… 见到上官翰骁回来之后,连贵妃捏在手中的佛珠顿了顿,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下人瞬间退去,上官翰骁行礼,叫了一声:“母妃。” “怎么回来的这样快,不是才交代过你,要好好儿送送她的么?” 连贵妃生的极美,蹙眉的时候,那柔婉的模样恨不能叫人连心都掏给她。 只是那一双柔软的眸子深处,却暗藏着点点寒芒。 闻言,上官翰骁皱眉道:“母妃,这件事情儿臣昨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是皇叔的人,儿臣决不能做这种事情。” 第五十六章有人送礼为何不要?三更 “皇叔?” 连贵妃淡淡一笑,闪过几分唾弃来:“一个阉人,也配你喊他皇叔?况且,那谢言晚如今已经是自由之身,可以自行婚嫁的。我儿这般仪表堂堂,做你的妾,那是她的福分。” 说到这儿,她神情微动,似是想明白一般,含笑问道:“皇儿可是担心她身子不干净?放心,母妃早就想到了,那凤栖止是个阉人,不能行房事的,且我今日也细细观察过,她还是个黄花闺女,虽说往日里的名声不大好,可如今却是西楚国的祥瑞,你不吃亏的。”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有些无奈的捏了捏额头,问道:“母妃,您一定要这样么,是个人都塞给儿臣?” “你这是什么话,那是随便的人么?”连贵妃从座位上走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上官翰骁的额头,嗔道:“那可是了尘大师箴言里的祥瑞,本宫的皇儿配得上世上最高贵的女子,她既是祥瑞,便合该是我儿的。” 还有一点,她没有同上官翰骁说,那就是她相中了谢言晚的手段。这后院之事,若没有个能够手段强硬处事圆滑的女人,怎能让男人在外面安心? 等到她的皇儿登基之后,谢言晚也就没用了,届时再给皇儿寻一个温婉大气端庄的女子便可。 “母妃,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儿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见上官翰骁这般倔强,连贵妃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好,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论,本宫问你,那批乱臣贼子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她提起这件事儿,上官翰骁便觉得格外惭愧:“儿臣愚钝,那批人嘴巴紧的很,如今活口已经死了多半,却仍旧没有交代幕后之人。” 闻言,连贵妃眼中寒芒乍现,冷声道:“拖延了两个多月都没有查出来结果,现成的功劳摆在面前你却不知道珍惜,怪不得你父皇失望呢!” 她越说越来气,上官翰骁只是低着头,垂首道:“母妃教训的是。” 连贵妃恨其不争道:“傻皇儿,你就是死脑筋,没有证据,你就造出来一份证据不就成了么。” 她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上官翰烨虽为太子,可是没军功没建树,哪里比得过她的皇儿?不过是差一个契机罢了,而这次事件就是最好的契机! 岂料,上官翰骁顿时摇头道:“不成,儿臣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见他断然拒绝,连贵妃气得咬牙,指着他怒道:“你倒是坦坦荡荡!可是若事情颠倒过来,你觉得上官翰烨会放过你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官翰烨看他这位二弟可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时时刻刻给他穿小鞋呢,偏就自己这个傻儿子,竟然如此不知变通! 见连贵妃生气,上官翰骁只得放软了口气去安抚她,只是却始终不松口,只道:“儿臣知道母妃是为我好,但是这事儿不成。若他真有错,儿臣不会姑息,可若是他无措,儿臣也不会做那等小人。” 连贵妃深知他的脾气,拗不过去,便挥手要赶他走。 见状,上官翰骁行了礼,出门后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了之后,连贵妃紧锁着眉头,想了一会,便高声喊了一个心腹进来:“去,伪造一个人证出来,务必要将此事安在太子的头上。” 闻言,那宫人低声应了,又询问道:“可是殿下这边……” “他这边本宫来扛着,本宫这个儿子,就是太光明磊落了,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连贵妃叹息了一会儿,又想起谢言晚来,因嘱咐道:“待会你去库房里挑选些礼物送到凤府去,就说本宫甚是喜欢贞和郡主,改日再请她进宫来玩。” 等到那宫人应声而去,连贵妃才又靠回了椅背,低声呢喃道:“不管是这个祥瑞,还是那个位置,都得属于本宫的骁儿!” …… 谢言晚原本预备出宫之后要上街的,可是被上官翰烨这么一闹,她彻底的失去了兴致,直接吩咐车夫便回了凤府。 不想,她方回到房间内,衣服还没换,就听得下人来回禀,道是:“宫里又来人了,说是送礼的。”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便随之出了门,待得看到那小太监一脸和气的笑容和放在桌上的礼盒之后,谢言晚顿时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嘴上仍旧谦和道:“替本郡主回去谢谢娘娘,就说她这般慷慨,本郡主感恩在心。” 啧,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收礼,算不算被贿赂? 谢言晚认真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便乐呵呵的将东西都揽下了。 等到那小太监一走,谢言晚便走上前开始拆礼盒。内中除了珍珠翡翠头面之外,还放了一些人参鹿茸等珍贵的补品。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回身看着陆嬷嬷笑道:“嬷嬷,劳烦您将东西装起来吧,明儿个我上街把它们卖了去。” 这些东西,能卖一大笔银子呢。反正不是她的,卖了也不心疼。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 见到凤栖止,谢言晚刚要开口,就见他径自走到桌案前,单手提起那几样物品,哗啦一声扔了出去。 “喂——” 谢言晚顿时瞪大了眸子,凤栖止则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座缺你吃喝了?这么鼠目寸光,没得丢人!” 他这话里带着凉意,顿时让谢言晚后背一冷,她心中暗自咬了咬牙,而后眉眼一转,一脸讨好的走过去,笑眯眯道:“这不是跟千岁爷您学的么,毕竟,别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眼睛无辜的眨呀眨,只是那余光却在瞄着被扔到地上的东西。唔,也不知摔坏了没有,若是坏了,再卖的时候会不会折价啊? 这个老妖孽! 凤栖止却不理会她,只是吩咐陆嬷嬷道:“将这里收拾了,什么东西都能放,也不嫌脏。” 今日凤栖止出门办事,回来之后便听说谢言晚单独进宫了,他还好生训斥了一顿下人。这丫头倒好,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谁的东西都接,也不怕被人抹了毒药害死! 听得凤栖止这话,谢言晚心中腹诽他只准州官放火,不许自己这个小老百姓点灯,可是脸上仍旧做出一副狗腿儿的模样道:“千岁爷,别啊,这进了咱家的门,就是咱家的东西。哪有扔自家东西的?” 很明显,千岁爷对于这个“咱家”很是受用,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一番,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脑门,嗤道:“牙尖嘴利都用到本座这儿了,在旁人那怎的不见你这般?” 谢言晚微微一愣,自己这些时日倍儿安分,没有得罪这位大爷啊,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只是此时还是那些东西要紧,因此谢言晚只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龇牙咧嘴道:“那是因为您是自家人嘛。” 于是乎,千岁爷再次被讨好到了。 而心情愉悦的千岁爷决定不跟谢言晚计较,顺便丢给了她一把钥匙:“这是后院儿库房的,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别回头被人一两银子就卖了。” 谢言晚抬手接过钥匙,顿时有些发愣,这厮居然连一把钥匙都是纯金打造的,壕,真壕! “谢大爷赏!”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凤栖止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丢下这把钥匙便离开了。他今日格外繁忙,若不是为了过来看看她是否平安,根本就不会多走半步。 直到凤栖止离开之后,谢言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愤愤道:“你才一两银子就被人卖了呢,我有那么不值钱么!” 身后的陆嬷嬷摇头笑着叹了口气,将那些被凤栖止扔出去的礼盒都拿进来,这才笑道:“人都走远了,不然姑娘去书房跟主子念叨念叨?” 闻言,谢言晚顿时摇头,愤愤道:“好人不跟妖孽斗,坚决不!” 开玩笑,这厮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她傻了才去找他理论呢。回头理论不成再被吃了豆腐,她多亏啊。 谢言晚在心内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脸颊突然可疑的红了起来。 唔,其实,她也不算吃亏吧?毕竟那人的技术…… “咳咳,嬷嬷,我饿了,去厨房做午饭了啊。” 眼见得谢言晚逃也似的溜走了,陆嬷嬷诧异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疑惑道:“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说风就是雨的谢大小姐,在好容易吃完饭平复了心情,准备好好儿的睡上一觉,却又听到下人的回禀,而这一次倒是不用再出去跑,因为,来人是专门来找她的。 “谢大人就在正厅等着,千岁爷又出去了,您若是不想见,奴才替您打发了去。” 听得下人的回禀,谢言晚打了一个哈欠,眼眸里却是带着一抹算计:“去,我干嘛不去。” 她可是正等着自己那位好爹爹呢! 第五十七章凤栖止,滚出去四更 而此时的谢逍遥坐在前厅里,也是有些坐立不安。 如今萧念一死,谢家上下都由他说了算,但是谢琳琅却是彻底的废了,再不堪大用。 他原想着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可不知是不是他年纪渐大了的原因,他这些时日勤恳的播种,却连一块土地里都没有发出芽来。为了防止那些原有的歌姬被萧念下药,谢逍遥甚至还从外面买了一批身家清白的干净姑娘,可是依旧不成。 过去了这几个月,依然没有一个人传出怀孕的喜讯。 就在他已经心死的时候,却在祭祀礼上看到了久违的谢言晚,谢逍遥当时就有些心动。 然而他生性谨慎,虽然在心中盘算了好些时日,可直到皇帝册封郡主的旨意下来之后,他才彻底的下定了决心,要将谢言晚接回家中。 最重要的是,太子昨日前来找他,要让他务必将谢言晚接回府上,理由是,他仍旧要娶谢言晚! 这对于谢逍遥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自从他们训练的那一批秘密军队出事儿之后,太子对他便有些失望。所以一得知太子仍旧想要娶谢言晚,谢逍遥顿时便兴奋了。 他这个女儿,还真是有些用处! 然而有些人,却不是他想要接回去,就会乖乖的跟他走的。 甚至于,谢言晚已然连父亲这两个字,都懒得叫出口。 “不知谢大人前来,有何贵干啊?千岁爷不在府上,若有要事可以候着,也可以让本郡主代为转告。” 谢言晚施施然的坐到主位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杯茶盖碰到一起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见她这一脸漠然的神情和周围下人恭敬的模样,谢逍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儿,这气氛森然的凤府,她不但没有死,反而还活成了唯一的女主人!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再保一保谢言晚的,毕竟,凤栖止手中权力不小,自己若是明面上跟他交好,那也是能得到不少好处的! 不过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谢言晚回府,那么等待谢家的,将会是更大的荣耀。一个阉狗而已,能给他的好处再多,也及不上太子。 毕竟,那是未来的储君! 念及此,谢逍遥脸上勾起一抹笑容来,看着谢言晚温声道:“晚儿,为父是来找你的。” “谢大人,我们之间,似乎没有关系吧。” 谢言晚语气冰冷,甚至连多看一眼谢逍遥都不愿意。只是那眼神里,却带出几分倔强来。 “晚儿,你这是生父亲的气么?” 谢逍遥一向能屈能伸,此刻见到谢言晚这般,顿时便明白她这是在使小女儿的脾气,毕竟当初是自己站出来说要让皇帝以律法严惩的,谢言晚自然会怨恨他的。 “晚儿,你要理解为父啊,为父也是被逼无奈的。”谢逍遥叹了一口气,道:“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父若是当时执意救你,怕是整个谢家就要完了,所以只能委屈了你。” 闻言,谢言晚心中冷笑,脸上仍旧是一脸的淡然:“谢大人这话说的不错,既然您为了谢家已经放弃了我,那么今日就不该来。” “晚儿,父亲知道错了,这些时日也是备受煎熬,一想到我的女儿竟然受这种苦,为父便觉得对不起你母亲。好在皇上如今开恩,跟为父回去吧,以后家里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谢逍遥说的情真意切,眼中甚至闪动着泪意。 见状,谢言晚心中冰冷更甚,眼中却带出赌气的模样道:“父亲,我不会回去了,你请回吧。” 不就是演戏么?她也会! “晚儿,你当真不愿意原谅为父么?为父这些年的苦楚,还以为你会明白的。”谢逍遥捂着脸,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 谢言晚也似是被打动,她咬了咬唇,想要起身安慰谢逍遥,又克制着自己道:“我如今虽然不再是戴罪之身,可是却早被皇上赏赐给了千岁爷。父亲若是想要接我回家,那就去找他吧,我坐不了主。” 听得这话,谢逍遥眼中一亮,继而又暗淡了几分。若是找凤栖止,怕是他又会被敲诈的很厉害。只是,谢言晚只有在谢家,他才能得到利益,若是在凤府,那可就跟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不过瞬间便打定了主意,点头道:“好,晚儿等着为父,为父这就去找九千岁。” “可是,千岁爷他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父亲不如先回去,反正女儿多受几日苦,也没什么的。” 谢言晚说的格外隐忍可怜,谢逍遥却是被激起了保护欲,正色道:“晚儿你放心,为父一定等到他回来!” 眼见得谢逍遥出去,谢言晚这才收敛了眼眸里神情,淡淡的问道:“可知道千岁爷在哪儿么?” 身旁的小太监闻言,顿时回禀道:“回姑娘,这两日刑部出了一桩案子,千岁爷这会儿应是在大牢内。” “好,命人传个话去,就说,让他晚点回来。” 谢逍遥不是愿意等么,那就让他好好儿等着好了! 谢逍遥到底没有等到凤栖止。 凤栖止的书房是禁止闲杂人等出入的,而这府上所见之人,不是浑身肃杀之气,便是“聋哑”的老妇人,是以出了正厅之后,他竟然直直的在书房门外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谢逍遥的身体都有些发颤,眼看着天气都彻底的黑了下去,凤栖止还没有回来,他不由得皱着眉,盘算了一番,便揉着自己的腿肚子离开了。 明日再来见也是一样的,若是他再累出个好歹来,那就不值得了。 眼见得谢逍遥离开,谢言晚不由得嗤了一声,低声鄙夷道:“就这点诚意?啧。” 凤栖止果真是到了夜半子时的时候才回府的,不过却不是因为谢言晚的传话,而是因为那个案子有些棘手。 他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几分夜幕下的寒意。 谢言晚睡得迷迷糊糊,感受到身边的冷意,下意识往被窝里缩了一缩,迷迷糊糊道:“你回来了?” 下一刻,她便被拥入怀抱,有男人微凉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一只手还把玩着她柔软的发,问道:“今儿个谢逍遥那老匹夫来了?” 他的手凉的不似活人,谢言晚被凉到,打了个寒颤,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认命的将这位爷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暖着,谢言晚一面勾起一抹笑容来,道:“唔,来了,还在你书房门外站了半日,可惜你回来的晚了,没见着。” “你这鬼丫头。”凤栖止揉了揉她的发,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其实他今日早听下人汇报了,也大概猜出些她的意思,只是,还是想要听谢言晚亲口说。 果不其然,谢言晚只略微思索一番,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原本对对回谢家没什么兴趣,可是,如今我那好妹妹出门总是那样多的护卫,让我不好下手。所以我很不开心,决定亲自回去一趟,彻底毁了我那好妹妹,千岁爷意下如何?” 萧念的死给了谢琳琅太大的打击,她特意向长公主要了五十多个护卫,每次出门都要让那些护卫前呼后拥的带着她一起。 凤栖止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便让一个御史参奏了谢逍遥一本。而谢逍遥回去之后便大发脾气,谢琳琅不敢反驳可又害怕外面的危险,从此便不大敢出门了。 然而她不出来,自己怎么能报仇呢? 谢言晚笑的格外嗜血。 她此时还带着些许的迷糊,一双眉眼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混合着那嗜血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凤栖止爱极了她这个模样,当下便将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低下头吻了上去。 直到谢言晚的双唇都有些肿,凤栖止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带着几分惑色道:“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好。况且——本座还从未试过偷情的感觉,一定很刺激。” 谢言晚被他吻的眼中泛着涟涟的泪意,脸颊也带着几分酡红。可是在听到凤栖止的话之后,她的娇羞顿时尽退,抬脚便踹上了凤栖止的腿,咬牙切齿道:“你才偷情,滚出去!” 美人儿娇嗔薄怒皆是风情,尤其是当这个美人儿还在床上的时候。 凤栖止不怒反笑,用双腿将她在脚夹住,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道:“好,我这就滚。” 而后,那描金的纱帐便被凤栖止拽下,而内中也传来女子的惊呼:“喂,没让你滚进来,唔——” 夜风撩人,春色旖旎。月儿害羞的躲在云后,却又忍不住露出一个弯弯的月牙来,悄悄的在房间内撒下了几分月影清辉。 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谢言晚到底是困了,跟凤栖止闹了一会儿便在他怀中倦极而眠。这些时日,她越来越习惯窝在凤栖止怀里睡觉,而凤栖止也觉得那软软的身子抱着的感觉的确不错,只除了,她这着实不雅的睡姿。 第五十八章再回谢家五更 白嫩的小腿直接搭在他的腰上,小脑袋则在他的怀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而那整体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虾,弓着身子。 凤栖止对她这睡姿格外无奈,也曾试着将她的身子摆正,然而不过片刻,她便会固执的恢复原状,只是依旧睡得香甜。 偏身子已经这般扭曲了,她的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一脸恬静的模样,竟让凤栖止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低下头去,望着已然熟睡的谢言晚,缓缓伸出手摸着她的脸,神情里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第二日的时候,谢逍遥果然又来了,然而不巧的是,凤栖止却又出去了。 分明二人是一前一后的下朝回去,可是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谢逍遥抓耳挠腮,想起昨夜里疼的腿肚子抽筋,便没了站下去的念头,可是让他现在就走,又不大甘心,好容易见到一个看着正常的下人,顿时抓过来问道:“千岁爷何时回来?” 那下人眼睛恨不能抬到天上去,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家爷去啊。” 闻言,谢逍遥顿时被气到甩袖而走。 一连三日,他都没有等到凤栖止。 直到第四日的时候,谢逍遥终于坐不住,直接便在朝堂外拦住了他的去路,恭敬道:“九千岁,本官有些事情想要跟您商量,可否回府一叙?” 凤栖止矜淡的看了他几眼,好半日才道:“可。” 惜字如金。 自然,他的话也的确比金子值钱。 在一番讨价还价,或者说是凤栖止单方面压榨之后,谢逍遥几乎掏空了他大半辈子的家底,才换来了谢言晚的自由之身。 “人,你可以带走了。” 凤栖止望着桌上的那一张张银票地契田产,终于满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谢逍遥被压榨的肝疼,却还得感恩戴德的谢恩:“多谢九千岁宽宏大量。”只是在心里,已然恨不能将凤栖止鞭笞再鞭笞。 直到出了凤栖止的书房,谢逍遥眼中的冷意才显现出来。这个阉狗,迟早有一日,他要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全部讨回来! 一想到那些钱,谢逍遥又觉得自己开始肉疼了。 他缓了缓情绪,转身便朝着谢言晚的院落走去。 而此时的谢言晚,正在跟巧穗告别。 “小姐,您再等等奴婢,再过些时日,奴婢一定回府伺候您。”巧穗眼中含着泪,看着谢言晚格外的不舍。谢家就是一个火坑,她不愿自家小姐再陷入火坑,也想要随身跟着。可是她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若是回去了再给小姐添麻烦,那就是自己的过错了! 好在她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不用再练习那些最基础的力量训练,而是可以开始学习杀人的技巧了。等到她学成之后,定然会待在小姐身边,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她! 谢言晚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你照顾好自己,我就可以放心了。” 她安抚了巧穗,便听得下人来报,说是谢逍遥要来了。 谢言晚挥手让巧穗进屋,又让人抬着自己的行李走了出去。 对于谢家,她没有丝毫留恋,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定然不会再那里待下去。可是陆嬷嬷却心疼她,觉得谢家没什么好东西,硬生生的让人收拾出了大包小包,说不能让谢言晚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不但如此,就连陆嬷嬷自己,也要跟着谢言晚一起回去。 谢言晚随着陆嬷嬷刚走出了院门,就看到了远远走来的谢逍遥。她迅速的调整了情绪,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看向谢逍遥叫了一声:“父亲。” 原本谢逍遥十分不悦,毕竟他被狠狠地敲诈了一顿!可是他这种不悦的心情,在看到谢言晚收拾好东西出来之后,顿时便烟消云散。 谢言晚的东西大大小小装了将近三个马车,算起来,自从她当了郡主之后,皇上和那些后妃们都没少赏赐东西啊。这马车里的东西应该价值不菲,若是他拿到手里,应该能弥补一些自己的亏空吧? 如今谢言晚还没回府,他就已经开始盘算起了谢言晚的钱,若是谢言晚知道他此刻的想法,怕是登时会一个花瓶摔他脸上。 这脸真够大的! “好女儿。”谢逍遥心里盘算清楚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实意了起来,握着谢言晚的手道:“为父终于可以给你母亲一个交代了。” 最重要的是,他也可以给太子一个交代! 谢言晚配合的做出欢喜的笑意,点头道:“父亲,咱们回去吧,女儿好期待呢。” 她好期待,看到谢琳琅那一副错愕生气的表情,更期待她的好妹妹收下自己的礼物呢! 马车缓缓的前行,谢言晚坐在车上,手里则拿着一个小瓷罐,沿着那粗粝的质感摩挲着。 见她这模样,陆嬷嬷到底有些担心,低声道:“姑娘,这罐子交给老奴拿着吧,别伤着您了。” 要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可是有毒的。 谢言晚微微摇头道:“不必,在我手里,它才能有价值啊。”她挑起一个冰冷的笑意,望着遥遥在望的谢府牌匾,轻声道:“但愿我这好妹妹不要怂包才是。” 谢家,她又回来了! 然而不巧的是,谢琳琅却不在家。这些时日大长公主的病情似乎有些加重,时不时的就念萧念的名字,萧念死了,可她的女儿还在呢,所以萧家就将谢琳琅接了过去,给大长公主侍疾,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得了这个消息,谢言晚大感失望,将瓷罐交给陆嬷嬷之后,她方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而陆嬷嬷,则吩咐着下人去将马车内的东西一一搬进房间之内。 谢逍遥念着宝贝,愣是眼睁睁的看了半日,这才发现一个让人愤怒的事实。这里面的东西,竟然全部都是衣裳被褥寻常用具,根本没有一样是值钱的! 他到底还能克制着情绪,忍着抽搐的嘴角,问道:“晚儿,皇上赏赐你的东西,你莫不是落在凤府了?” 闻言,谢言晚抬起头,一脸悲伤的掩面道:“老……千岁爷说,晚儿吃住在府上,东西自然是要归他的,临别时他说作为等价交换,便送了女儿这些东西。” 谢逍遥打量着她的神情,想要找出撒谎的痕迹来。可是最终谢逍遥都失望了,因为谢言晚的脸上格外的真诚。 甚至有些真诚的过了头。 “这个阉狗!” 谢逍遥顿时气得破口大骂,倒是吓了谢言晚一条,怯懦的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见她一脸怯怯的模样,谢逍遥叹了口气,忍着怒意道:“这个阉狗,知道为父爱女心切,竟然将我谢家的田产土地铺子等物都敲诈了去,唯独只剩下了这处宅子。为父原以为自己委屈些无妨,不想他竟然连你的东西都拿走了,真是可恶。” 他半真半假的说着,谢言晚心中鄙夷,面上却一脸无辜道:“父亲,日后若是宫里有赏赐,女儿便交给管家,以贴补家用好不好?” 她这样懂事,谢逍遥倒是不忍心发脾气了,况且,就冲着太子还想要她,谢逍遥就不敢发脾气。 更遑论说,谢言晚还给他画了一张大饼。 日后宫里的赏赐,又岂是能少的了的? 谢逍遥安抚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浑然不知身后的谢言晚,正露出轻蔑的笑意来。 她自然可以将赏赐都给谢逍遥,如果,谢琳琅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不得不说,谢逍遥这次心中有盘算,明面上对谢言晚比之前要好的太多了。 最起码,他已经将府上最大的那一处院落,腾出来给了谢言晚住。而那处院落,之前是萧念的住所。 等到谢逍遥离开之后,谢言晚这才打量着院内的摆设,朱唇微启,淡淡道:“将院子里东西,都换了。” 眼见得下人们开始忙碌,谢言晚则亲自给陆嬷嬷倒了一杯茶,笑道:“嬷嬷一路辛苦,劳您还要陪我受这颠簸之苦。” 陆嬷嬷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摇头笑道:“老奴不辛苦,只是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如今没有主子护着你,一来就对谢家那丫头下手,不大好吧?” 她对谢琳琅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是那丫头身后的大长公主,却是有些棘手的。 闻言,谢言晚眉眼冷厉的一笑,淡淡道:“嬷嬷怕么?” 听得这话,陆嬷嬷顿时笑了,她经过的风雨岂是谢言晚可以想象的,怎么会怕? “姑娘不怕,便好。” 她们主仆正说这话,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而后便听得丫鬟的声音响起:“小姐,奴婢可以进去吗?” 是妙书的声音。 谢言晚收敛了笑意,示意陆嬷嬷将瓷罐放置好,这才道:“进来吧。” 妙书一进来,便径自朝着谢言晚跪了下来,脆声道:“奴婢妙书,给小姐请安。”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带着些许通红,直直的给谢言晚磕了几个头。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倒是微微一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妙书声音有些发颤道:“先前主子出事,奴婢人微言轻,竟不能帮上小姐的忙,特来请罪。” 第五十九章给她下毒一更 她说的情真意切,谢言晚却只是淡淡的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妙书依言站起,恭谨道:“小姐,奴婢想要重新回来伺候您。” “好啊,那就留下吧。” 听得谢言晚的话,妙书顿时大喜,行礼道:“多谢小姐。” 眼见得她在内外开始忙碌,陆嬷嬷审视了一番那丫头,低声道:“姑娘,这丫头不是先前调查过的那位么?”她身在凤府,诸多事情消息都来的灵通。 闻言,谢言晚诧异的笑道:“嬷嬷竟然知道,不错,正是她。”当初她求了凤栖止帮忙,原本已经降服了妙书,只是后来却出了巧穗那件事情,她便离开了谢家。 只是她虽然走了,可是妙书的家人仍旧受人照拂,或者说,被凤栖止的人暗中监视着。妙书不傻,不来投诚才怪呢。 这丫头是个机灵的,谢言晚也有意要用她,原本就预备要让她过来伺候,不想她倒是先来了。 妙书办事情格外干净利落,不过片刻工夫,房间内便已经被重新布置整齐,她复又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小姐可要用晚膳么?” 谢言晚抬眼看去,果然见天色已经西斜,她略一点头,应了之后,妙书便乖顺的去了。 来时凤栖止恨不能让她将自己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走,这会儿再看着房间里的布置,竟跟她在凤府别无二致。谢言晚莫名的心中有些怅然,也不知那老妖孽今晚睡在何处。 她这个念头刚起,顿时在心里啐了一口,还真是被压榨成习惯了,他爱睡在何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霎时将谢言晚所有的旖思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 “谢言晚,你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谢言晚都不用去看,便知道她那位好妹妹,回来了。 妙书方出了门,正巧跟谢琳琅撞了个正着。谢琳琅脸上怒意横生,一鞭子便抽了过去,喝道:“狗奴才,你也敢撞我!” 听得妙书痛苦的闷哼声,谢言晚顿时出门,正看到妙书身上被抽出一条血痕,伏在地上痛苦的发抖。 谢言晚顿时吩咐人将妙书扶进了房内,又着人前去请府医,这才看向谢琳琅冷声道:“二妹好大的威风啊。” 而陆嬷嬷则神情肃然的站在一旁,吩咐道:“拿下!” 她话音一出,顿时有两名侍卫从暗处出现,将谢琳琅摁在了原地。 谢琳琅的胳膊被扭在身后,疼的不住挣扎,嘴里还咒骂道:“谢言晚,还有你这个老刁奴,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动我!” “我为何不敢?”谢言晚冷声嗤笑,走到她的身前,抬手便是一巴掌,而后嫌恶的擦着自己的手,缓缓道:“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谢琳琅,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呸!我母亲才是郡主,你这个狐媚子的贱货,算什么郡主?放开我,要杀了你!” 眼见得她说话难听,陆嬷嬷顿时皱眉吩咐道:“掌嘴!” 只听得清脆的声音响起,谢琳琅的脸上瞬间便多了两个通红的巴掌印,她拼力的挣扎着,厉声道:“谢言晚,你这个贱人!” 谢言晚余光看到院落外有小丫鬟的身影一闪而过,旋即飞快的跑走。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丫头倒是比主子聪明,知道去请救兵。 可惜啊—— “陆嬷嬷,把罐子给我。” 眼见得陆嬷嬷带着几分担忧捧出那小瓷罐儿,谢言晚伸手接过,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笑道:“你说的不错,可那又如何?好妹妹,我说过的,我要夺走你的一切。你看,如今我不止是县主,就连你母亲的郡主之位和她的院子,都已经是我的了。” 说到这里,她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谢琳琅的下巴,呢喃道:“可是你呢,你没了娘亲失了县主,甚至就连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都毁了。这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妹妹,可还满意么?” 谢言晚手指头拂过的地方,有一条狰狞而清晰的疤痕。同样是脸上受伤,可是谢言晚的早已光洁如玉,然而谢琳琅,却要永远带着这一条丑陋的疤痕! “啊,贱人!” 谢琳琅被她这话刺激到,拼命的挣扎着,而谢言晚顺时松手。 只听得“啪”的一声,那瓷罐应声碎裂,内中一股粉末随风飘扬,尽数入了谢琳琅的体内。 “你,你给我下毒!” 谢琳琅瞬间惊恐至极,从谢言晚所携带的罐子内飘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好的?一定有猫腻! 然而此时的谢琳琅沉浸在恐惧之中,丝毫没有发现原先压制她的侍卫,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院内除了谢言晚和一个老嬷嬷,哪里还有旁的人? 谢逍遥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幅画面。谢琳琅跟中邪似的抱头尖叫,嘴里的话不堪入耳。而谢言晚被一个老嬷嬷扶着,不同于嬷嬷脸上的冷意,谢言晚却是有些瑟瑟发抖。 但是纵然如此,见到谢逍遥的时候,谢言晚仍旧强自直起身子,行礼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谢逍遥的声音,谢琳琅顿时回过头来,尖锐着声音道:“父亲,这个小贱人下毒害我,你快救救我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将谢言晚撕裂,而她眼里的惊恐,更是唬不了人的。 谢琳琅抓着谢逍遥的手臂死死的掐到肉里,那疼痛让谢逍遥眉头紧锁,掰开她的手,问道:“晚儿,你来说,到底怎么了?” “回父亲,女儿今日初回,念着家中亲眷只我们父女三人,便想着送妹妹一份礼物示好。不想她却觉得女儿霸占了母亲的院子,非但摔了这罐子、打伤了我的丫头,还说女儿要害她。” 眼见得她说的泪水涟涟却格外柔弱的模样,谢逍遥顿时心中一软,再看向谢琳琅的时候,眼神也格外的不善:“谢琳琅,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今日你姐姐头一日回来,你便这样对她么!” 这院内的地上还带着稀疏的血迹,而旁边碎裂的罐子,也证明谢言晚所言非虚。 这个谢琳琅,被萧念教的简直不可理喻! “不是这样的!分明是这个小贱人害我,父亲,那罐子里有药粉的,全被我吸进去了,你快帮我请太医呀,我不要死!” 谢琳琅神情狰狞,再次抓着谢逍遥的手,却被谢逍遥一把挥开,怒道:“什么小贱人,那是你的姐姐!我谢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没有规矩不知廉耻的女儿!” 他话音防落,就见府医从外面走进,行礼垂手站在一旁。 谢言晚先是安抚了谢逍遥,继而又柔声对府医道:“我那丫鬟受了鞭伤就在房间内,还劳烦府医替她看诊。” 她说话和风细雨,那府医顿时恭声道:“郡主不必担心,草民这就去看诊。” 眼见得府医要进去,谢逍遥顿时开口道:“等等。” 说着,他一把抓住了谢琳琅的手,道:“你一并替我这二女儿看看吧。”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府医查验一番的好。 见状,谢言晚低头冷笑。她这个爹爹倒是谨慎多疑,可惜,他们注定是查不出来的。 那是她从凤栖止那里得来的宝贝,剧毒无比却不致命,只会叫人浑身奇痒无比,痒到百爪挠心,唯有挠破了皮,才能暂且缓解那痒劲儿。日日重复折磨,至死方休! 而它最大的好处,便是无色无味无迹可寻,就连太医院的院首都查验不出任何不妥,何况寻常的府医? 有了谢逍遥的吩咐,府医自然是先给谢琳琅看诊。 果不其然,在替她把脉之后,府医起身回禀道:“老爷,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时日有些心火旺盛,吃两幅药便无事了。” 闻言,谢琳琅顿时尖叫道:“不可能,我分明是被这小贱人下毒了,怎么会查不出来!” 她的声音格外尖锐,不止是府医,就联系谢逍遥也狠狠地拍着桌子道:“放肆,你再这般没有规矩,就给我去祠堂跪着!” 这个府医是府上的老人了,谢逍遥知道他不会撒谎,对他很是信任。所以,这件事很明显就是谢琳琅的胡搅蛮缠。 见状,谢琳琅咬牙切齿,冷声道:“谢言晚,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外祖母府上,若是让我查验出有什么问题,我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她撂下这句狠话之后,也不顾及房间内的谢逍遥,一扭身便出了房门。 眼见得她离开,谢逍遥顿时想要让人拦住,却听得谢言晚叹息道:“父亲,罢了,二妹年幼,我不会同她一般见识的,您也别太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见谢言晚这般懂事,谢逍遥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道:“丫头,还是你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府医这边很快便替妙书开好了药,他是男人,自然不便给姑娘上药,所以便将药粉交给下人,嘱咐道:“这药粉一日两次,切记伤口不要沾水。这方子上的药材有两样咱们府上没有了,可以去城东的药铺里抓药,那儿的齐全些。” 第六十章对他的感情二更 他一一嘱咐完毕,复又行礼道:“若无其他事情,草民就先告退了。” 谢言晚点头,谢过了府医,一旁的陆嬷嬷便拿了装着银子的荷包给了他。 府医推辞不过,接了之后,这才行礼告退。 见到府医离开,谢逍遥打量着陆嬷嬷,问道:“她是谁?” 从一进来,他就觉得这个嬷嬷不同寻常。 闻言,陆嬷嬷行了一个礼,神情肃穆道:“老奴是宫中的尚仪,不过眼下归千岁爷府上调派。” 皇宫之内,无论是衣食住和行为举止,都有专门的女官负责教导。而尚仪,便是管的礼仪教学,为正四品。 谢逍遥登时不敢小看她,因颔首道:“原来是陆女官。”这些宫里的女官个个都开罪不起,别看她们品级低,可是身后都有那些娘娘贵人们撑腰,如同陆嬷嬷这个年纪,怕是更加背景深厚。 陆嬷嬷只微微一笑,道:“尚书大人客气了。” 得知了陆嬷嬷的身份,谢逍遥便有些待不下去,带着关心的模样安抚了谢言晚几句,便借口有事情离开了。 只是一出门之后,他便吩咐谢霖道:“将秋玲那丫头处置了吧,这般只会搬弄是非的下人,留在主子身边也是无用的!” 他方才正在书房里议事,就是那个叫秋玲的丫头慌慌张张跑归来,一口咬定说谢言晚正在打谢琳琅,他才过来的。 不想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分明是主仆二人恶人先告状! 见谢逍遥神情阴冷,谢霖顿时恭声道:“是。” …… 谢琳琅去了公主府之后,便将今日所见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末了还哭道:“外祖母,母亲才刚去世,她的院子就被占了,那谢言晚口口声声的说,要将我们母女赶尽杀绝,如今母亲已经去了,外孙女儿怕是也不能陪您几日了!” 她哭的格外伤心,而缠绵病榻的大长公主,更是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这些时日她的身体越发的差了,萧浩然为此请便了宫中的太医,皇帝更是隔三差五便会赐下药来,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太医说她伤心过度,要让她好好休养,可是面对唯一的外孙女儿受委屈,她如何能够好生休养! “好琳琅,别哭了,你哭的外祖母心都碎了。”大长公主靠在软枕之上,握着她的手,爱怜的替她擦拭着眼泪,一双眸子里却闪动着寒光:“放心,外祖母给你做主,定不会轻饶了她!” 当日她昏迷了很久,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谢言晚已经被送到了凤府了。大长公主当时就觉得不妥当,斩草不除根,日后必然是后患!果不其然,如今的谢言晚竟一朝之间得了势,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外祖母,您有什么法子么?外孙女儿可就全靠您了!” 谢琳琅哭的泪水涟涟,而大长公主却已然收起了那抹寒芒,淡淡道:“她不是号称西楚祥瑞么?那就先毁了她的名声吧。” 她倒要看看,一个声名狼藉人人喊打之人,谁还敢称之为祥瑞! ……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凤栖止不出所料的出现在了这个偌大的院落之中。 谢言晚白日里还在思索他晚上去哪儿睡的问题,不想自己刚上床,就见他已然自觉地进了房间。 一瞬之间,谢言晚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凤府,可瞬间又回过神儿来,呐呐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凤府待着么? 闻言,凤栖止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缓缓的靠近后,语气暧昧道:“本座不是说了么,这种偷情的感觉,我心甚悦!” 下一刻,便有一只玉足踹了出来,跟着的便是它的主人愤愤的声音:“谁要跟你偷情,滚出去!” 不出所料的,凤栖止再次如她所愿的,滚了进去。 直等到谢言晚气喘吁吁眼媚如丝的时候,凤栖止才放开了她,正色道:“本座要出去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听的这话,谢言晚心中蓦然一空,下意识问道:“你去哪里?” 那一瞬间,室内的温度突然便低了下去。而那冷气的来源,正是凤栖止的身上。 似是意识到谢言晚的瑟缩,凤栖止眼眸里的寒意才微微退了几分,手仍旧放在她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淡淡道:“办些事情。” 眼前的男人似乎又退回了初见时的情形,那般的漠视一切。 谢言晚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发觉对方看不见,便闷闷道:“好。” 她从未看透过凤栖止。 他的心里似乎隐藏着许多的秘密,那些秘密一旦接近触碰到的边缘,凤栖止便会将她狠狠地推开,让她再也接触不得。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当他是合作对象,一场交易而已,只要对方诚心合作,其他的她懒得了解。 可是这种情感,似乎在慢慢的发生改变。 谢言晚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感情。却也胆战心惊的发觉,她根本不了解他。 凤栖止,这个男人是一个谜。 似乎感受到怀里女子的情绪,凤栖止只觉得心中的阴霾竟散去了许多,他低下头来,在谢言晚的额头吻了一吻,哑声道:“不睡觉,还等着本座哄你?嗯?” 这样的声音啊,带着邪肆和调情,瞬间让谢言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赶到了外太空,她唇角下意识的勾起一抹笑意来,嘴里却是嗔道:“谁要你哄?睡觉!” ……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没了那些在回廊下聒噪的画眉鸟儿,谢言晚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凤栖止早已离开,身旁的褥子凉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唯有空气中隐隐的清冽香气,告知谢言晚这并非一场梦。 她神情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又在陆嬷嬷的陪同下吃了早饭,便计划出去走一走。 谢琳琅的药效还有两日发作,她这两日闲来无事,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啊。 然而她没有想到,无需她找,便有麻烦上门。 刚吃了早膳没多久,便听得下人汇报,上官翰烨来了。 见到他前来,谢言晚顿时蹙起了眉,沉声道:“未出阁女子不得见外男,太子若是找爹爹,还请去书房。如若不然,恕不见客。” 她说完这话,就要吩咐丫鬟关门,却不想,太子直接上前拦住了丫鬟的动作,阴沉着脸问道:“谢言晚,你就这么讨厌本宫?” 谢言晚回眸,轻蔑的笑道:“为什么不?” 她本可以跟上官翰烨做一个陌路人的,可是是他自己不要脸,将她给的那份尊重踩在了脚底下的! 既然他自己都不要了,她又何必尊重他? “本宫有哪里不好!况且当日的事情本宫已经解释过了,难不成你让本宫为了你,去忤逆父皇么!” 上官翰烨想不明白,她分明之前那般喜欢自己依赖自己,就因为他没有顺从了她的意思去忤逆父皇? 这也太荒谬了!她谢言晚凭什么,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上官翰烨身为太子,未来的储君,能够给她宠爱,她就应该感恩戴德才是,竟然还敢挑自己的错? 听得这话,谢言晚几乎要气笑了。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偏还这般理直气壮,她还真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殿下,您很好,是言晚自知粗鄙,配不上您。所以,还请太子爷您去寻找那些足以站在您身边的人,好么?” 谢言晚说的言辞恳切,只差将诚恳二字刻在了脸上。她都这么诚恳了,太子爷总该放手了吧? 熟料想,上官翰烨却是一把攥住她的手,硬声道:“本宫说了,只要你,谢言晚,本宫要让你入主东宫。” 闻言,谢言晚再也忍不住,他握着自己手的时候,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忒恶心了! 谢言晚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太子爷,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所以现在,请你,滚。” 最后一个字,她说的格外重,顿时让太子的脸上沉了下去。 “谢言晚,你竟敢——” 上官翰烨刚想发作,忽听得门外传来谢逍遥焦灼的声音:“殿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他的脸上写满了紧迫,顿时让上官翰烨收回了手,冷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请殿下书房议事!”谢逍遥正色行了一礼,神情里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紧急。 见他这模样,上官翰烨拂袖而去,临行之前,还撂下一句:“谢言晚,本宫决不放弃!” 见他们离开,谢言晚随手扯过帕子,死命的擦着被他碰过的手,可是手擦肿了,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没有散去。谢言晚将手上帕子扔在地上,蹙眉吩咐道:“来人,打水来!” 见状,陆嬷嬷上前安抚道:“姑娘,别太往心里去。”虽说这太子着实荒唐,可眼下主子还没有那个能力对付他,只能再等等。 除掉敌人,要一击毙命,才能让他没有反弹的余地! 第六十一章嬷嬷,咱们看戏去呀三更 谢言晚却是没有留意到陆嬷嬷的神色,只是咬牙道:“我才不往心里去,只是恶心罢了,这种人若是能一棍子打死了倒还省事儿,偏偏这是个太子。”她若动了上官翰烨,到时候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凤栖止。 那个人什么事情都是放在心里,从不在嘴上表达的。可是谢言晚就是知道,纵然他们如今关系不清不楚,但是这个人已然将自己圈进了他的保护范围内了。 更何况,凤栖止昨夜里才说有事情要出去,所以,谢言晚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凤栖止添乱。 见谢言晚这模样,陆嬷嬷放下心来,安抚道:“好了,姑娘何必为那种人生气。不是说要出去么,我陪你一起啊。” 陆嬷嬷难得陪着她上街,谢言晚顿时又开心起来。她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便喊了一声:“辰甲。” 暗处之内,迅速有男人回应:“属下在。” “去盯着他们,回来向我禀报。” 谢言晚神情里带着几分防备,刚才谢逍遥的神情很不对,她担心二人会暗中使什么坏招。 眼见得辰甲领命而去,谢言晚才回眸笑道:“嬷嬷,咱们等一等再出去也不迟。” 不过这一次,谢言晚倒是猜错了。二人并没有暗中使坏,而是被人给下了绊子。 “那刑部的人来了一招出其不意,直到进宫回禀之后,老臣才得到了信儿。如今刑部侍郎怕是已经到了皇上面前,这一次怕是很难推脱,还望殿下早做准备。” 谢逍遥的腰佝偻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而上官翰烨的脸,更是蓦然发白,抖动着嘴唇质问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那些人即便是被虐死,也不会说出半分么?为何他们会供出本宫是主谋!” 谢逍遥亦是满脸的沉痛:“老臣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招认。原本此事若老臣早些发觉,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那刑部的人不知得了谁的命令,竟然直接越过了我,偷摸的去了宫内,简直是太可恶了!殿下,我们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您只要记着一条,不管那些人说什么,都要咬定与你无关!” 上官翰烨被吓到,这些年父皇的脾气越来越坏,他这个太子当得战战兢兢,如果这事儿一出,恐怕那些拥护上官翰骁的朝臣们,就会提及废太子之事了! 不,他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念及此,上官翰烨紧紧地抓着谢逍遥的手,像是抓到一根浮木一般,咬牙道:“谢大人,你得救本宫,不惜一切代价让本宫跟此事撇干净!必要的时候,还请你撑起来此事,你放心,等风波过了之后,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对,只要是谢逍遥可以将此事给担起来,那么他就不会有事儿了。反正朝臣之中没有人知道他跟谢逍遥的关系,他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闻言,谢逍遥顿时有些心寒。太子若是私自建立杀手军队,还可以称为自保,可若是这事儿他是主谋,那谢家要面临的就是满门抄斩! 毕竟他是臣,而上官翰烨是君! 生平头一次,谢逍遥开始怀疑,自己跟着的这个主子,是不是选错了。 最终,谢逍遥只是咬牙道:“殿下,不管此事怎样,我们都咬定不知情,是栽赃陷害。老臣没有留下过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他们无从下手。” 只除了,那块令牌。 一想到萧念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将令牌给自己,谢逍遥就觉得心里恨得慌。只是这个担忧,他不能跟上官翰烨说,对方已经是惊弓之鸟了,若是他再说出这件事儿,恐怕上官翰烨就会承受不住。 “好。” 上官翰烨得了他的指示,重重的点头道:“本宫知道了,这件事儿跟我没关系!” 他脸色不好,谢逍遥也不愿留他,便送了上官翰烨走了。 等到上官翰烨离开之后,谢霖便敲门而进。 “老爷,方才下人来报,说是府上其他地方都搜过来,唯有二小姐的院落,不准人进。” 谢逍遥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听得这话,顿时便怒道:“我亲自去!” 府上其他地方都没有,而谢琳琅又是萧念的女儿,难不成,萧念将令牌真藏在了那里? 谢逍遥一路怒气冲冲的朝着谢琳琅的院子行去,而辰甲则圆满完成了任务,回了谢言晚那里报信儿。 “啧,竟然有这种事情,简直是猪队友。”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她正愁着没办法找上官翰烨的麻烦呢,转头就被自己调教的手下出卖,当真是一出好戏啊。 “可惜千岁爷不在。”谢言晚托腮呢喃着,不由得开始想念凤栖止来。 若是那个老妖孽在,恐怕会让事情更精彩的。 而最重要的是,凤栖止的手里有那块令牌,谢逍遥想要高枕无忧,她就偏偏要将这令牌丢出去让他安睡不得。 还有上官翰烨,自己敢做,就要有本事敢当嘛。 陆嬷嬷只随意看了一眼,就知道谢言晚心里憋着坏呢,这丫头跟自家主子一样的腹黑。偏她又生了一张格外纯真无害的脸,当初就连自己都被她这模样给骗了过去呢。 不过好在,她虽然心机不少,可那颗心却是干净的。 “嬷嬷,提着那支人参,咱们看戏去。” 谢言晚眉眼弯弯的一笑,想起谢逍遥去了谢琳琅的院子,顿时便来了兴致。 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让敌人吃瘪,岂不是快哉? 见状,陆嬷嬷纵容的一笑,应了一声:“好。”便去取了人参来,不用谢言晚交代,她便拿了那支上好的百年老参。 看戏嘛,不带些诚意怎么行呢?更何况,这种诚意,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根本无需送出去。 还未走进,便能听到那院落之内传来谢琳琅愤怒的声音:“父亲既然说家中丢东西了,那就该查家里是谁偷了才是,为何要来搜我的房间?难不成是觉得我偷了么!” 她昨日里在大长公主那里请太医给自己查验身体,得到的结果却是她没有事儿。不知为什么,即便太医都这么说了,谢琳琅依旧寝食难安。 昨夜里直到天亮才睡着,不想刚躺下就听到了太子来了的消息,谢琳琅慌忙让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这头发还没盘好呢,居然就有下人前来她这里放肆! 谢琳琅越说越委屈,眼中含泪的叫道:“反正母亲也死了,父亲若是觉得我碍眼,大可以让人也杀了我算了,刚好可以赶尽杀绝!” 她从外祖母那里得知,母亲身死的那一夜,谢逍遥手上沾满了鲜血!她原本是不大相信这事儿的,只是这会儿气急了口无遮拦,竟直直的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谢琳琅便脸色煞白,带了几分仓皇。 而谢逍遥的脸色更是难看,阴沉着脸道:“谁跟你说的?” 他其实不用问便能想得到,除了大长公主还会有谁这般说? 纵然他如今觉得的谢琳琅讨厌了,可是当年也是真真切切的宠爱过的,如果被她这样指责,谢逍遥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而起,冷声道:“连你也觉得,是我杀了你母亲?!” “我,我——”谢琳琅有些后悔,却又不知该怎样解释,正在诺诺的时候,却见门外有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谢言晚今日着了一件蝶戏水仙的上衫并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脚上踩着珍珠软锻鞋,随着她行走的步伐,耳朵上的珊瑚明月珰随之晃动,将她的身形越发衬托的玲珑曼妙。 映着春日里的旭日骄阳,竟显得格外的妩媚动人。 “父亲也在呀?妹妹,我来看看你。” 谢言晚说话的声音格外温柔,可是在谢逍遥看不到的地方,她却朝着谢琳琅,挑了一抹鄙夷的笑容。 “贱人,你来做什么!” 看到谢言晚,谢琳琅便觉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已经消失不见,她恨恨的上前,指着院门,厉声道:“给我滚出去!” “琳琅,不得无礼!”谢逍遥原本神情已经有所缓和,可是听到谢琳琅的话之后,顿时便火气上涌,沉声道:“她是你姐姐!” 谢琳琅怒火中烧,冷厉道:“我没有这样的姐姐,我的母亲乃是安平郡主,也只生了我一个,这小贱人想做我姐姐,也不看她配么!” 听得她这话,谢言晚格外配合的往后退了一步,苦涩道:“罢了,今日我不该来。我只是过来给妹妹赔罪的,昨日里虽说陆嬷嬷见你没规矩,就打了你两巴掌,可是我到底是做姐姐的,心疼的很,所以想着来送你些补品。罢了,罢了。” 她口口声声说罢了,然而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往后退。 反而是陆嬷嬷,在听到这话之后,眉眼冷肃道:“谢二小姐,奴才是宫里的人,最见不得人不守规矩。昨日里你见到郡主无礼,按照宫规,原该这样教训。只是郡主心善,坚持要来给你赔礼道歉。这是礼物,还请你收下。” 第六十二章把她关祠堂四更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更让谢琳琅想起昨日里受的屈辱。她指着陆嬷嬷,咬牙切齿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害我!送我礼物?呸,谁稀罕,给我滚出去!” 她说着,抬手便将那礼盒打到了地上。而后,那盒子便被摔开,也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支百年老参,根系粗壮,颜色极正,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谢逍遥震惊于谢言晚的大手笔,旋即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害你?你姐姐是多没脑子,才会拿人参来害你!” 而谢言晚,也顺时做出那伤心的表情,叹息道:“妹妹何苦如此误会我?” “呸!谁需要你来假好心?谢言晚我告诉你,别在这儿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滚出去!” 谢琳琅话音未落,就听得“啪”的一声,而后,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尖声道:“爹,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谢逍遥指着她怒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女,来人,二小姐得了失心疯,将她关到祠堂反省去!” 见他们在院中的这一幕闹剧,谢言晚垂眸冷笑。她自然不是猫哭耗子,因为猫只会吃耗子,哪里会哭它? 谢琳琅,慢慢儿来吧,我会让你一步步的坠入深渊,再无被救赎的可能! 直到谢琳琅被人扭送走,谢逍遥这才走到谢言晚的身边,安抚道:“晚儿,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父亲,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谢言晚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带着几分泪意盈然,转身便走了出去。 陆嬷嬷则使了个眼色,身旁跟随的小丫鬟顿时便将地上的礼盒捡起来,一同抱着随谢言晚离开了。 这道具用完了,还是要带回去的,总不能便宜了别人呐。 待得回去了之后,谢言晚的眼中顿时漾起一圈圈儿的笑意,笑的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哪儿还有丝毫的伤心? 她吩咐人将这只人参给妙书送过去,又抱着陆嬷嬷的胳膊笑道:“嬷嬷,您方才真棒。”没有事先排练,却能跟她合作无间,唔,果然有神助攻在身边,那效果是不一样的! 见她这模样,陆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宠溺道:“你呀。” 兴致极好的谢言晚,吃了午饭便睡觉去了,不成想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谢言晚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便见陆嬷嬷推门走进。 “醒了?” 谢言晚笑着点头,问道:“嬷嬷,咱们今晚上吃什么?” 见她这馋猫儿的模样,陆嬷嬷报了菜名,又替她将衣襟整理好,道:“这几道菜可还行?我知你爱吃刘厨子做的菜,特意将他也带来了。” 闻言,谢言晚先是诧异了一番,继而欢喜的笑道:“就知道嬷嬷对我最好了。”她在这府上是住不长久的,可是他们却事无巨细的替她安排的格外周到。 听得这话,陆嬷嬷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若是谢,就谢主子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言晚讪讪一笑,便将话题转回了吃饭上。 下午睡多了的后遗症,便是晚上怎么都睡不着了。 谢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脑子却是格外的清醒。 隔着屏风,可以依稀看到那一轮圆滚滚的明月。 身旁没有了那个抱着舒适的“枕头”,谢言晚莫名觉得格外不习惯。 凤栖止当初说他要出去几日,那到底是几日呢?也不知他是要去哪里,那样的表情,大抵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吧?否则的话,怎么会连让她提一下,都会露出森然的表情来。 谢言晚再睡不着,索性穿衣下床,却不想,竟看到陆嬷嬷的房间内也亮着灯。 纱窗上照应出一个来回踱步的人影来,显然房间内的人带着几分的焦灼。 焦灼? 谢言晚大步走过去,敲了敲门。 那人影顿了一顿,才开口问道:“谁呀?” “嬷嬷,是我。” 谢言晚自报了身份,不多时便见门被打开,陆嬷嬷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强笑着问道:“姑娘怎么还没睡,有事儿么?” 她脸上挂着一抹强撑的笑意,可是那眉宇深处,却还带着隐隐的忧愁。 谢言晚看的真真切切,摇了摇头道:“睡不着,来同嬷嬷说会儿话。” 见状,陆嬷嬷也没有阻拦,颔首便让谢言晚进了屋。 “嬷嬷有心事么,你怎么也醒着?”她记得清楚,平日里陆嬷嬷的作息十分规律,这时候应该早就睡了才是。 闻言,陆嬷嬷勉强一笑,道:“也不知今儿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打扰姑娘了吧?” “没有没有。”谢言晚摆了摆手,心知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她略微思索一番,顿时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因试探着问道:“千岁爷这一去,不会有危险吧?” 不想她这话一出,陆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嘴,嗔道:“童言无忌,不许胡说。” 那一瞬间的情绪外露,瞬间被谢言晚捕捉。她紧紧地攥住陆嬷嬷的手,问道:“嬷嬷为何这样说,您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不知为何,谢言晚此刻却觉得心头狂跳,似是有什么想要抓不住一般。 见她这模样,陆嬷嬷反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叹息道:“若是主子知道你对他这样在乎,想必很高兴的。” 她安抚性的拍了拍谢言晚的手,许是心里憋得话很多,今夜竟莫名的想要找人一吐为快。 “晚儿,你想知道主子为何要在这时出去么?” 谢言晚困惑的摇头,道:“我昨夜里无意中问了一句,他似乎不大想提。” “傻丫头,他自然不会想提的。毕竟男人都希望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展现出最强大的一面,又怎么会让她知道,自己中毒虚弱的模样呢?” 陆嬷嬷的话里带着无奈的叹息,谢言晚却登时变了脸色,惊道:“你说什么,中毒?那他现在何处,可有危险么?” 那一瞬间,谢言晚的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可到最后,却只想问一句,他是否有危险。 见她眼中的担忧和震惊,陆嬷嬷叹了口气道:“这毒要不了他的命,却会让他在三月十五这日武功尽失形同废人,不止如此,他还会遭受万虫噬心之苦,直至旭日初升,黑夜尽退。” 她曾经见过那样的凤栖止,那时他还年幼,小小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滚动着,唇上被咬的鲜血淋漓,却不肯喊一个疼字。 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了,因为发作的当日,凤栖止都会将自己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那漫长的一夜的。 可是陆嬷嬷却知道,那个记忆里的孩子,是多么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谢言晚听得她的话,低声呢喃道:“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他的脸色会那样难看,她竟然还在胡思乱想了那么多! “大夫也没有办法么?” 陆嬷嬷摇头,叹息道:“连洛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天下又有谁能做到?” “凤栖止,他不会有事的,对么?” 谢言晚像是在问陆嬷嬷,却又更像是在给自己安慰。纵然以前隐隐的有过念头,可是直到方才那一刻,她才完全的确定了一件事情。 她喜欢凤栖止。 情不知所起,却已然种下。 所以,她担心他。 很担心。 陆嬷嬷见她脸上带着恍惚的神情,竟觉得有些心疼,因将谢言晚抱在怀中,柔声道:“放心吧,他会完好的回来,见我们。” 这一夜,谢言晚睁眼到天亮。 起初是担心凤栖止,到了后来,便又开始担心自己。 那电光火石之间,她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可是看清了自己的心之后,她反而想的更多。她不介意凤栖止是太监,因为这人纵然残缺,却也抵得过世间的万千男儿。 可是她却担心,这样恶毒的自己,可配得上他? 天明的时候,陆嬷嬷进来服侍她起床,顿时唬了一跳,问道:“姑娘,你一宿没合眼么?” 这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眼神,看着就叫人心疼。 见到陆嬷嬷,谢言晚弯唇一笑,起身穿衣道:“嬷嬷,你看,天亮了。” 闻言,陆嬷嬷先是一愣,继而握住了她的手,道:“是,天总会亮的。” 谢言晚看了一眼那细碎且温暖的日光,忽的觉得昨夜里困扰她的问题尽数散去。 这世上或许有人比她更配得上凤栖止,可至少现在,无人比她距离他更近! 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若是凤栖止不喜欢她,大不了她就追求他。 反正女追男隔层纱,她谢言晚,耗得起。 谢言晚打定了主意,心情便豁然开朗,由着陆嬷嬷给自己梳头,自己则重新思索着店铺的事情。 忽听得门外传来动静,谢言晚从铜镜里看过去,却见前来端水给自己洗漱之人竟然是妙书。 “你的伤还没好,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么?” 听到谢言晚的话,妙书顿时摇头笑道:“奴婢天生的劳碌命,哪儿能躺的住啊,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没事儿了。” 第六十三章小妖精五更 说着,她又感激道:“昨日多谢小姐赐参,奴婢感激不尽。”她是一个下人,往日里只有挨打挨骂的份儿,何曾见过主子给她请大夫治伤还赐补品的? 要知道,那百年老参是何等的珍贵,可是小姐居然赏赐给了她! “你是为我受的无妄之灾,原该如此的。”谢言晚微微一笑,在安抚下人这件事上,她一向知道分寸。 见妙书眼中的感激之情,谢言晚顿了顿,复又道:“我今日要出门看店铺,你若是伤势好转,可同我一起去。” 闻言,妙书眼中霎时带了几分喜色,谢恩道:“是,奴婢遵命。” 小姐这话,就代表她是自己人了! 而谢言晚没有问她人参的去处,更让妙书感激。毕竟她也是有些心虚的,那人参太宝贵,她的弟弟年幼,母亲又体弱,所以妙书没有舍得吃人参,而是将它送回了家中。 若是谢言晚问起来,妙书倒是还要尴尬一番,好在自家小姐体谅,竟什么都不问。 妙书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尽心尽力的服侍谢言晚,更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一错到底,跟着萧念为虎作伥。否则的话,哪里有自己的今日? 今日天朗气清,格外适合出门。谢言晚收拾打扮妥当,知道陆嬷嬷不喜出门,便带了妙书出去了。 前些时日她就已经看上了一家着急转让出去的店铺,带着人谈好了价格之后,又请了人将里面重新收拾了一番。如今制作乐器的工匠也已经找齐全,至于店铺内的下人们,陆嬷嬷也已经替她打点妥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个东风,便是吴宇生。 原本以为这人只是一个铁血将军,不想他竟谈得一手的古琴。谢言晚前些时日上街找铺子的时候曾经偶遇到他,一番畅谈之后,便以三首琴谱为代价,换得吴宇生在自己开业的当天隐在幕后弹琴助阵。 只是吴宇生在绿营里面忙着训练新兵,还要再过十余日才有空闲,所以谢言晚便将店铺的开张时间定在了五月初六。 而铺子的名字则是凤栖止亲手所提,名叫百音阁。 妙书在来的路上便听谢言晚同自己介绍那铺子如何如何,可当真下了马车,看到百音阁的招牌和门面之后,她还是有些惊呆了。 那三个字不同于寻常的鎏金烫字,竟是以颗颗浑圆珍珠碾碎成颗粒,复又粘连在牌匾上的。光那一块牌匾,便将整条街的门面都比了下去。 见到谢言晚前来,正在收拾店面的下人顿时站成一排,齐声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嗯,免了。”谢言晚随意点了点头,见这里面收拾的格外干净,不由得满意的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 这店面的内里装修则十分别致,两侧摆着层次不齐的柜台,分别罗列着不同的乐器,分门别类的摆放,不但显得杂乱,反而更觉得清幽。 至于那些空出来的地方,便用大小不一的小盆儿种了花在里面。临柜台处还放了一只鸟笼,一只五彩斑斓的八哥儿站在笼子里面,见到来人,竟口吐人言,叫道:“多谢客官赏光。” 妙书看的稀奇,见了那只八哥鸟儿,更是指着它回眸笑道:“小姐,这鸟儿竟然会说人话!” “对呀。”谢言晚笑眯眯的走到八哥鸟身边,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喂给它。 那八哥鸟吃了瓜子,更觉得精神抖擞,抖了抖翅膀,冲着谢言晚叫的更欢:“小妖精,小妖精!” 谢言晚的脸,登时便黑了。 妙书顿时忍俊不禁,可是想笑又不敢笑,便走到她身边安抚道:“小姐,这鸟怕不是没有被教好吧?” 然而那鸟却格外通人性,只对着谢言晚叫这句话,看到妙书走过来,再次说了一句:“多谢客官赏光!” 谢言晚的脸越发黑了下去,咬牙切齿道:“老妖孽,等你回来,老娘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炖你的鸟儿的!” 这八哥儿鸟是凤栖止教出来的,这三个字是从谁的口中教唆出来的,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个老妖孽! 谢言晚愤愤,觉得自己跟鸟一般见识实在是太跌面子,索性便去查验房间内其他的地方,可是偏偏只要她一走到那八哥儿鸟的身旁,就会看到那鸟扑楞着翅膀,叫的格外欢实:“小妖精!” 那鸟儿一双绿豆似的眼睛里还亮着闪闪的亮光,仿佛是在邀功一般。 谢言晚指了指那鸟,咬牙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然而那鸟却以为是她在鼓舞自己,再次雄赳赳的叫了一声:“小妖精——” 谢言晚再也待不下去了。 等到她真的出了门,又觉得自己跟一只鸟置气显得太小气,一回眸见妙书有些怯怯的表情,顿时扶着额头失笑道:“你家小姐这么可怕么?” 妙书顿时摇头道:“不,小姐您不可怕。”就是方才有点,暴躁。 啧,一想到她家小姐愤愤出门的模样,妙书又觉得有点可爱,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猫儿。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见谢言晚神情转好,便笑着问道:“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呀?” 谢言晚看了一眼外面,见天色不早,又见妙书的脸色隐隐有些白,心知她受了伤怕是不太好受,便指着前面的酒楼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吃饭去吧。” 主仆二人迎面进了酒楼,立刻便有小二招呼着她们,高声道:“二位姑娘里面请。” 此时正是饭点,酒楼里人满为患,谢言晚问了雅座,便听得那小二歉意道:“姑娘,咱这儿的雅座满了,您二位做大堂吧?咱这儿店里新来一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格外吸引人,您在这儿吃着喝着,顺带还能听一耳朵,您意下如何?” 见这小二格外热情,且谢言晚也懒得再跑,便笑道:“也好。” 那小二闻言,麻利儿的去擦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又给她们倒了茶。 谢言晚顾及着妙书的伤口,便捡着那些清淡的菜品要了几道,见那小二去了,她才回眸笑道:“平日里没有在大堂坐着吃饭吧?” 方才那小二说话的时候,妙书几次都皱眉想要开口,可是见谢言晚不说话,她也不敢言语,忍到现在怕是憋闷的很呢。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妙书顿时蹙眉道:“小姐,您身份贵重,怎可与他们同坐呢?实在是不妥啊。” 放眼这京城之中,谁家的贵女行事作风也不是这般啊。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是道:“无妨。” 她知道妙书的观念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不过没关系,至少这丫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便是听话,而且执行力强。 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谢言晚不着急,慢慢教着便是了。 不多时,小二便将饭菜上了个齐全,色香味俱全,谢言晚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格外有食欲,笑眯眯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妙书推辞不过,便只敢挨了板凳边坐了。 见状,谢言晚顿时一记眼风扫了过去,妙书只得重新坐好。她心中战战兢兢,可是却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知道,小姐这是担心自己的伤口呢。 其实这样一个不守规矩的主子,也很好。至少,拿她们当人看待。 妙书心里念着,眼角不由自主的便多了几分湿润。 方吃了几口菜,便见中间那方寸的台上多了一个老者,留着花白胡子,一脸精神抖擞的模样。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那说书先生念完这几句诗,便将手中的惊堂木朝着那桌子上重重的一拍,便听得偌大的店面里便寂静了下来,朝着他看去。 谢言晚随意望了一眼,倒是觉得这里吃饭的氛围格外好,弯唇一笑,低声道:“怎样,这里吃饭的感觉不错吧?” 她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甜,就连妙书也呆了一呆,附和着点头道:“是,很好。” 只是她心里却在想,小姐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呢! “这古往今来,巾帼英雄有之,红颜祸水亦有之。可以说,色字乃是刀,若好了能安邦,可心坏了便可祸国!今日,咱们不讲古事,老子给你们讲一段今朝的风流轶事,如何?”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男人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附和道:“好!讲,老先生快讲。” 谢言晚微微摇头,先前被吊起来的兴趣瞬间便散去了大半。 这人思维有问题,若是君王有道,难不成一个女人就能覆了他的国家?自己无能之辈,偏要将罪过怪到女人的身上,当真是男人的劣根性啊。 估摸着这老头也是哗众取宠,又要讲那家的风流段子,来换取银钱了。 谢言晚念及此,低低嗤了一声,连吃饭的胃口也倒了一些,只是她看妙书没怎么敢吃,便故意放慢速度,等着她吃饱。 只是不想,这说书人再开口的话,却让谢言晚的神情彻底的寒凉了下去。 因为他口中的那位风流轶事,讲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谢言晚! 第六十四章漫天流言起一更 “这古往今来的祸水不少,而咱们西楚国得上苍保佑风调雨顺,可不想,如今竟也出了这么一位祸国殃民的灾星出来。她出生克母,生性跋扈,害继母虐嫡妹,甚至还行刺了大长公主。可是,就是这么一位人物,却非但没死,反而被封为了郡主,诸位可知道为何?” 那老先生说完这话,在座的众人都齐齐的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何?您老别卖关子呀!” 还有那知情的,疑惑道:“咦,您说的不就是尚书府的嫡女,贞和郡主谢言晚吗?她不是被了尘大师断命为祥瑞么,怎么就成了灾星了?” 闻言,那说书人摇了摇头,蔑然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老朽问一问在座诸位,若是家中有这般子女,你们可会视为祥瑞?” 他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顿时摆手道:“这等祥瑞我们可不敢要,那不是灾星么!” “说得对,她就是灾星。”说书人将手中折扇重重一合,叹息道:“可叹就是这样一位灾星,竟然搭上了我朝第一奸贼,二人狼狈为奸,指鹿为马,偏圣上被蒙蔽天听,当真是可怜可叹可恨呐!” 妙书听得这话,霍然便站起身来,要同那些人理论,却反而被谢言晚一把拉住将她拽到座位上。 “小姐,他们这么说你——” 谢言晚面沉如水,却仍旧淡淡道:“坐下。”她倒是要听听看,他们还能说出些什么! 而台上那人已然从忧国忧民的叹息中,转到了风花雪月上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位贞和郡主,竟能引得那杀人如麻的九千岁为她晕头转向,可见也是有些手段的。” “那九千岁一个太监,又不能行人事,亏得这贞和郡主也能甘心委身。” 听得台下之人议论,那说书人抚了抚胡须,意味深长道:“不能行人事,不代表没本事啊,况且那缺了子孙根的人,天生就有些怪癖,各式的物件都有。说不定那贞和郡主是夜夜笙歌呢。” 他这话一出,吃饭的食客们顿时便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 眼见得那些人眼泛绿光,恨不能将自己当做话题中的主人公享受那美色,谢言晚冷笑一声,沉声喊道:“小二,结账!” 那店小二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得这话连忙跑过来,待得看到谢言晚的神情之后,登时反应过来,低头哈腰道:“抱歉姑娘,真没想到今儿说的这出,污了您的耳朵了。” 谢言晚将银两扔在桌案上,也不同他言语,抬脚便朝着外面走去。 妙书见状,冷冷的丢下一句:“还真是够污耳朵的!”便追谢言晚去了。 听了这么一出,谢言晚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身后的妙书则咬着唇道:“小姐,您为何不让奴婢跟他们辩驳,您分明不是那样的人。” 闻言,谢言晚冷冷一笑,回眸道:“辩驳?人们只愿相信自己所看到或者听到的,既然没有看到,那便是先入为主。你越是辩驳,他们便越觉得你污浊。何必呢?”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编造出来博人眼球的东西,可是不想,沿路所见的茶楼酒馆,无不在说着同一个故事和人物。 那便是她谢言晚! 若是先前她还可以理解为偶然,可是如今听下来,倒像是有人在暗中蓄意指使的了! 谢言晚停下脚步,眼神寒凉的思索着。 忽听得人群中央喊出一句:“那位就是贞和郡主,那个连太监都勾引的浪货!” 而后,便有一个鸡蛋当头砸了过来。 那鸡蛋来的又快又准,似是蓄谋已久,谢言晚躲闪不及,正被那鸡蛋砸到了头上。她登时便厉声喝道:“谁!” 然而这里人群格外多,只看到一个迅速闪身离开的背影。 谢言晚的神情顿时便冷却了下来。她今日出门没有带辰甲,此时格外后悔。 妙书手忙脚乱的给谢言晚擦着脸,颤声道:“小姐,您没事儿吧?他们太欺负人了!” 谢言晚夺过帕子自己擦拭着,却觉得头上黏黏腻腻,而周遭更是诸多指指点点的声音,可待得她望过去时,便又见那些人慌张的低下头。 自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更何况这些愚民平日里的消遣全靠这种八卦呢? 谢言晚神情森然,冷声道:“回府。” 可不待她走出几步,便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晚儿,你没事儿吧?” 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谢言晚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望着来人,道:“太子殿下,自重。” 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她刚被人砸了,而后上官翰烨便出现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个时候他当街过来安慰自己,不是想要她的名声再坏上一层,就是别有用心的越描越黑吧! 见谢言晚抗拒的模样,上官翰烨心中恼怒,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甚至格外柔情道:“晚儿,别怕,有本宫在,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谢言晚再次躲开他的触碰,淡淡道:“不劳烦太子殿下费心,让开,我要回府了。” 她这话毫不留情面,上官翰烨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道:“晚儿,本宫知道你今日受委屈了,方才那些话,本宫也都听到了。但是你放心,不管他们怎么说你,本宫都愿意相信你的。” 他今日的确是恰好路过,只不过却是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好戏,直到谢言晚被砸了之后,才出来想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罢了。 然而可惜,谢言晚也许是美人,却绝对不会相信他是英雄。 “太子的耳朵若是不好使,那贞和就再说一遍。我的事情无需您来操心,我们二人之间保持的距离也是越远越好。毕竟,我已经是千岁爷的人了,而且,此生不变。” 她说完这话,径自推开上官翰烨,直直的便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眼见得那马车堂而皇之的从自己身边离开,上官翰烨的脸上顿时狰狞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谢言晚离去的马车,狞声道:“谢言晚,你别想逃出本宫的手掌心,我一定要得到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拒绝他,也从来没有人敢给他这么大的羞辱!他誓不罢休! 马车之上的氛围降至冰点,妙书摸不透谢言晚的脾性,便恭谨的待在一旁不敢多言,而谢言晚则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头上的鸡蛋液黏着格外难受,她可以对那些流言蜚语混不在乎,却唯独不能接受那些人连凤栖止也编排进去! 不就多了一根东西么?能称霸世界还是怎么着,心里藏污纳垢,嘴里脏言秽语,一个个的道貌岸然,全是些下流无耻的伪君子! 就他们这些烂人,有什么资格说凤栖止! 回到府上之后,谢言晚便直接回了房间。 陆嬷嬷正在专心致志的剪花枝,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顿时便丢了手中的小金剪刀,忙忙的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来人,打水!” 谢言晚摆了摆手,沉声道:“今日出去的时候遇到些事情,正要跟嬷嬷说道说道。” 闻言,陆嬷嬷吩咐下人们都出去,自己则拿了毛巾沾水替她擦拭着,待得门合上之后,才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样一小会儿就狼狈成这样子了?” 谢言晚任由陆嬷嬷给自己擦头发,自己则将今日的见闻说了一遍。 “这是有人在作怪呢,姑娘别往心里去,等嬷嬷查清楚了给你一个公道。” 谢言晚冷冷一笑,道:“无需查,我也能才出来是谁。谢琳琅没有那个脑子,能做出这种下作事儿便只有公主府里的那位了。只是我想不通上官翰烨为何会出现,难不成为了一个我,还能让他们二位结盟了不成?” 她担心的便是这个,若真是如此,怕是凤栖止会麻烦一些。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凤栖止的目的,怕是要扳倒这位太子爷。 闻言,陆嬷嬷叹息一声,擦好头发之后,柔声道:“今日委屈你了。”女子名声最为重要,谢言晚却无缘无故的受了灾,归根结底,还是凤栖止将她拖进这一潭浑水中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反而笑了,摇头道:“没事儿,嬷嬷,我不委屈。是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凤栖止。 见她提起来凤栖止脸上洋溢出的光芒,陆嬷嬷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主子有些事情耽搁了,约莫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姑娘放心,等他下次再传信来,我让奴才们到你面前说。” 听得陆嬷嬷调侃自己,谢言晚顿时便有些红了脸,嗔道:“嬷嬷,你怎的也开始打趣我了?” 谢言晚面色放晴,陆嬷嬷才松了一口气,又安抚了谢言晚一阵儿,这才出去了。 只是等到陆嬷嬷一走,谢言晚才阴沉下去了脸。她可以不介意,却不能不回报给幕后之人。 比如她那位好妹妹,那人还仅存的血亲! 第六十五章谢琳琅出事儿二更 当天夜里,谢琳琅便出事儿了。 值夜的下人听到祠堂内传来女子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嚎,知道里面待得是二小姐,到底不敢马虎,便提着灯笼去查看究竟。不想看了之后,瞬间便被吓到,冲着外面吼道:“快去请老爷,请府医,就说二小姐出事了!” 谢逍遥赶到了的时候,便看到房间之内的谢琳琅浑身鲜血淋漓,身上被她挠的划了一道又一道,然而谢琳琅却毫无意识一般,只是尖锐的叫道:“好痒,好痒!” 下人们想要阻挠谢琳琅,可是都被她狠狠地推搡开,而那些下人也都不敢用力阻拦,只能吐沫横飞的劝慰着。 见状,谢逍遥顿时怒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摁住了二小姐!”谢琳琅已然挠的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在这样挠下去,怕是身上都要留下疤痕,以后就彻底嫁不出去了! 见谢逍遥发飙,那些下人再不迟疑,一拥而上便将谢琳琅摁在了原地。 而谢琳琅则痒的双眸发红,咬牙挣扎道:“都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滚开啊!” 府医见状,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趁着下人控制住她的时候,上前替谢琳琅诊脉。 待得他松开了手,便听得谢逍遥沉声问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能够痒到她将身上挠成这样子,谢逍遥下意识便觉得有人要害她。 然而府医的话,却让他出乎意料。 “二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她身娇肉贵,这祠堂内又格外的阴暗潮湿,怕是晚上的时候被什么虫子给咬了,这才挠的过了些。” 闻言,谢逍遥这才放下心来,又厌恶的看着谢琳琅道:“一个虫子,也至于你这般挠,谢琳琅,你还真是被你娘给惯坏了!” 寻常时谁没有被虫子咬过,又不是苗疆的那些巫蛊之术,至于让她这个样子么! 谢琳琅只觉得痒到钻心之痛,仿佛有无数只触手在触碰着她的肌肤,唯一的解脱之法便是挠,狠狠地挠! 此时迷迷糊糊的听到府医和谢逍遥的声音,她顿时尖锐着声音喊道:“胡说!什么虫子能有这么痒?一定是有人要害我,是谢言晚,是谢言晚那个贱人!” “无可救药!” 谢逍遥听到她这时候还在栽赃谢言晚,顿时便沉下了脸,冷声道:“来人,二小姐神志不清,将她给我扔回房间里去反省,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被咬成这个样子,谢逍遥是再也不敢让她在祠堂里了,但是就凭着她这张嘴,也不能让她出门! 那下人应了,稍稍松了手,便见谢琳琅竟旁若无人的扯开胸衣,狠狠地将自己前胸出抓出道道血痕来。而随着她抓挠的动作,竟还舒服的发出几声轻微柔软的叫声来。 那声音谢逍遥不陌生,甚至经常在歌姬的床上听到。 可如今见到自己女儿竟然这般放荡,谢逍遥顿时便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他狠狠地的瞪着那些下人,骂道:“都愣着做什么,将这个逆女给我捆了手脚扔回去,不准放开她!” 眼见得谢琳琅被人快速的绑起来抬了回去,谢逍遥才问道:“她这模样,果真是被虫子咬的么?” 为什么谢逍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那府医查探了下祠堂里的环境,肯定道:“这里太潮湿了,有虫子也不足为奇。只是二小姐,似乎有些娇贵。” 说白了,就是作。 闻言,谢逍遥这才放下心来,道:“都是萧念惯出来的,骄纵跋扈,不堪大用!” 见他下了定论,府医只是低着头,不栽答话。 这一夜,谢府上下都听到了谢琳琅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谢言晚距离她的院子不算太远,自然也听得真真切切。 起初还有凌乱的脚步,到了后来,便就只剩下了谢琳琅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内拍打着床铺挣扎着。 谢言晚听得格外舒爽,只觉得白日里的阴霾尽数散去,唯独剩下了眼角眉梢的笑意。 她一回头,就见陆嬷嬷看自己,顿时冲着陆嬷嬷笑道:“嬷嬷你看,名声这东西,能造成这般实质性的伤害么?” 所以说,要伤人,就得捅刀子,不见血,怎么能叫伤呢。况且诋毁这种东西,用好了才是众口铄金,可用不好,那就只是蚊子哼哼! 那日她给谢琳琅撒了药粉不假,可是她周围的人都吃了药,所以根本无碍。有事情的只有谢琳琅,她却偏偏查不出证据来。 毕竟,瓷罐是她打破的,在场那么多人,若是有问题,为何旁人没事儿? 再说了,证据都销毁了,谢琳琅就只能受着! 听得她这近乎不在乎的话,陆嬷嬷却有些心疼谢言晚。这世上不要名声的人不多,自家主子算是头一个。可是凤栖止吃了多少苦,陆嬷嬷却是亲眼看着的。 而眼前的这个丫头,亦是从小受苦艰难存活的。说是一朝性情大变,其实也不过是被逼到绝路上,退无可退罢了。 见谢言晚这般,陆嬷嬷微微一笑,服侍着她躺下,笑道:“姑娘高兴就好,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谢言晚着实有些困了,且听着那厢的惨叫,谢言晚更觉得神清气爽,点头笑道:“嬷嬷也快去歇着吧。” 待得陆嬷嬷出了门,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冷声吩咐道:“辰甲,出来。” 旋即便有一道暗影落下,恭敬地跪在她身边,道:“嬷嬷,有何吩咐?” 陆嬷嬷冷厉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辰部是怎么做事的,竟连一点防备都没有,还传出这漫天的谣言来!等到少主回来,看你如何交代!” 那一瞬间,陆嬷嬷看起来格外的威严,浑然不似平常那般和善。 然而辰甲却似是习以为常,只是将头垂的越发低,回道:“此事皆是属下的错,属下定会查清楚是谁干的,且平息此事。等主子回来,属下亲自向他请罪。” 陆嬷嬷的神情这才好了一些,低声道:“速速去办,否则等少主回来,连我也保不了你。” 他二人在外面的声音不大,可是谢言晚这些时日在凤栖止的调教下,比以前耳聪目明了不少,所以竟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心里。 她原本困意来袭,然而此时听了那隐隐的说话声,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陆嬷嬷口中的少主显然跟辰甲所言的是同一个人,如果凤栖止是少主,那么,主人是谁? 而且,辰部又是哪里的? 凤栖止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的秘密…… 没来由的,谢言晚竟突然想起了凤栖止身上那新旧不一的伤口,原本的睡意被驱散的一干二净,唯独剩下了满心满眼的疑惑。 谢琳琅整整喊叫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整个嗓子都哑了下来。 谢言晚听着她的喊叫声,倒是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只是这一夜却并没有睡好,不时的被噩梦惊醒。 眼见得窗外的旭日初升,她再也睡不着,见陆嬷嬷带笑的走进来,便笑着打招呼:“嬷嬷,早。” 陆嬷嬷起来服侍她穿衣,又看着她的脸色问道:“姑娘昨夜里没睡好么?”说了这话,她便有些后悔,到底是小姑娘,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怕还是在意的。 念及此,她又叹了口气,劝慰道:“姑娘别太往心里去,日子还长着呢。” 闻言,谢言晚便知道她是误会了,便笑眯眯的解释道:“嬷嬷,我是在想事情呢,所以没睡好。”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陆嬷嬷也随之笑问道:“想什么呢?” “唔,我在想,我这二妹妹这样惨,总得传个消息给大长公主府呀,好让这位爱护子孙的大长公主也心疼心疼自己的外孙女儿,说不定她一个急火攻心的,就给气死了呢。” 谢言晚说这话的时候,笑的格外甜美,可是陆嬷嬷却看的到她眼中潜藏着的寒光。 听得她的打算,陆嬷嬷也不瞒着她,沉吟道:“公主府上倒是有咱们的人,姑娘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传信儿。” 虽说那些人是早已布下的棋子,可是依着凤栖止对谢言晚的重视程度,就算是他在,也会这么做的。 岂料,谢言晚却摆手道:“不必动用那些人。”说着,谢言晚指着从院外走进来的妙书,笑道:“咱们这不是有现成的人么。” 妙书从门外走进,正好听到谢言晚的话,先是行了一礼,继而将手盆放下,含笑问道:“小姐可是需要奴婢做什么事情么?” 不得不说,妙书是个聪明人。 而谢言晚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她莞尔一笑,抬眸道:“妙书啊,交给你一件事儿,你可敢去做?” 妙书低眉顺眼:“任凭小姐吩咐。” “好,你去我那好妹妹的院子里一趟,最好能放出来一个两个的,去给长公主府通风报信。” 谢言晚不过三言两语,妙书便明白过来她想要做什么,因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去。” 见妙书去了,陆嬷嬷这才笑道:“姑娘倒是聪明。” 第六十六章你倒是忠心三更 不管怎么说,谢逍遥不闻不问是事实,这丫头是在变着法子挑事儿呢。 不多时,妙书便去而复返,神情凝重道:“小姐,二小姐的院子进不去了。老爷派了人在那里守着,且还将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换了一批,原先的下人怕是都被老爷处置过了。”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而后嗤道:“我这位爹爹不愧是老狐狸啊,下手倒是够快的。”说到这儿,她抬眸看了一眼妙书,笑问道:“妙书,那就委屈你去一趟吧,敢么?” 妙书行了一礼,恭谨的回道:“奴婢定不辱命。” “去之前先想法子混进她院子里一趟拿个信物,知道怎么说话么?” 妙书微微一笑,道:“奴婢知道,请小姐放心。” 等到妙书再次出去之后,陆嬷嬷才带着几分担忧道:“这丫头,可靠么?”她自然知道妙书之前是萧念的人,虽说如今跟了谢言晚,可难保不会有异心。更何况,去长公主府告密,可是一个很好的翻身机会。 谢言晚却只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我会给她全部的信任。可是若她背叛我,我也会让她知道后果的。” 毕竟,她如今也是郡主,若是大长公主真因为告密而来找茬,那么她也会在此之前先让妙书尝到苦头。 但是她相信妙书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事儿的。 听得谢言晚的分析,陆嬷嬷不由得叹服。这丫头看似绵软,实则通达的很,自己跟她这般大时,怕是做事情也没有这么老练。 妙书出了院子,一路便朝着谢琳琅的住处行去。她如今是谢言晚身边的大丫鬟,所以那看守之人自然没有拦着她。 待得进了房间,妙书迅速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间软肉,挤出眼泪扑到谢琳琅的床前,颤声道:“二小姐,您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呀?” 谢琳琅喊了一夜,这会儿声音都带着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如今她浑身虚弱无力,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人,早就渴的难忍。此刻见到来人,顿时沙哑着张口,无声道:“水,水——” 妙书闻言,顿时给她倒了一杯水,伺候着她喝了,咬着唇道:“若是夫人还在,看到您这个样子,不知该有多心疼呢!” 她曾经在萧念身边伺候,谢琳琅自然不陌生。此时见她提起萧念,顿时便咬牙切齿道:“若是母亲还在,怎会容的那小贱人放肆!” 谢琳琅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鸭。 妙书见状,不免又一阵安慰,从柜子里翻出来药膏,小心翼翼的替谢琳琅上药,一面低声道:“小姐忍一忍,奴婢很快就给您敷好药了。” 谢琳琅本就精神几欲崩溃,此刻见她这般,更是忍不住哭道:“你倒是对母亲忠心,可恨我身边那些丫鬟们,平日里巴结奉承,如今见我出了事儿,竟个个都弃我而去,无人来管我!” 她如今尚且不知道,谢逍遥将她的丫鬟们都给处置的事情呢。 妙书咬了咬牙,似是下定决心,将事情抖搂了出来,末了又道:“奴婢也是看到那些人死的太惨了,这才忍不住想要救救小姐的。可是,奴婢人微言轻,若是老爷接下来对你下手,可怎么好啊?” 她这话一出,谢琳琅霎时慌了心神,咬牙切齿道:“父亲他竟然这般狠心!不,我不要死,妙书,你帮我个忙,代我去一趟大长公主府,我外祖母定会救我的!” 妙书挣扎了半日,毅然决然道:“二小姐这般相信奴婢,奴婢一定请来大长公主!” 而后,她便带着谢琳琅的玉佩悄然的离开了府,朝着大长公主府去了。 她这一路走得格外快,到了公主府外的时候,迅速的弄乱了头发衣服,做出一副事态紧急的模样,跑到那侍卫的身边,急切道:“我是谢府的丫鬟,二小姐出事儿了,还请这位大哥回禀公主!” 有了上次谢言晚的前车之鉴,这些侍卫再也不敢随意放人进去,好在谢琳琅拿了信物,所以那侍卫便捧了玉佩去回禀大长公主了。 再出来的时候,便是带着妙书前去回话。 “公主,求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妙书一进门,便满面泪痕的冲着大长公主哭道。 见她这模样,大长公主的心都提了起来,她匆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焦灼的问道:“琳琅怎么了?” 那玉佩是谢琳琅出生的时候自己送的,后来一直被谢琳琅贴身戴着,大长公主一眼便认了出来。 此时见这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长公主更觉得心被人狠狠地攥住,厉声道:“你快说呀!” “她,她被老爷绑在家里,老爷还处置了小姐身边的丫鬟婆子,奴婢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给您报信的!” 妙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话倒是格外有条理。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听得大长公主问话,妙书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奴婢是别的院子里伺候的,所以不太知道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说是小姐提及了郡主,结果不知怎的惹怒了老爷,就关了她祠堂。之后小姐被不干净的东西咬的浑身是宝,小姐挠的满身的血,可老爷却将小姐绑在床上,还不给他请大夫!”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大长公主急火攻心,竟真的一口气儿没喘过来,扶着床缓了半日。 良久,她才喘着粗气,怒道:“谢逍遥,本宫跟你没完!”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谢逍遥却又变本加厉,来折辱她的外孙女儿! 大长公主急匆匆的穿戴好就要出门,却不想在走到垂花门的时候,被萧浩然拦住了去路。 “你身体还没好利落,怎么又出门了?” 闻言,大长公主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咬牙切齿道:“谢逍遥这般欺辱琳琅,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他!” 萧浩然听着她的话,顿时不赞同道:“那到底是谢家的事情,你一个岳母去过问这件事情合适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听我的话,回去歇着吧。” 听到他这话,大长公主顿时气得指着萧浩然道:“儿孙福?就因为我当初没有管的及,才让念儿不明不白被人杀了的!你如今却叫我不要管琳琅,难不成你还想要再让琳琅也凄惨死去么!你这个做外祖父的尽管出去花天酒地纵情山水,反正他们也指望不上你!” 她轻蔑的神情,让萧浩然气得手指发抖,道:“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想去便去吧,没人阻拦你!” 眼见得萧浩然去了,大长公主只是鄙夷的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便匆匆的上了马车而去。而马车的后面,还跟了五六十个府兵。 她身后的萧浩然眼带冷光,看着大长公主离开的背影冷笑。 尽管去吧,反正你是斗不过那个丫头的! 大长公主一路上想过谢琳琅的多种情形,可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凄惨到了这般靖帝! 屋内的窗户都被封的死死的,透进来稀疏的光芒,因着不通风,里面的血腥之气格外浓重。 谢琳琅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的血迹纵横着,有的已然干涸,有的还在缓缓的渗出来。那是被谢琳琅自己挣扎崩裂开的。 而她的手脚则被紧紧地绑在床上,整个身子此时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弧度。 见状,大长公主只觉得她的手都在气得发抖,凄厉的冲着外面吼道:“拿着本宫的腰牌,快去传太医!” 院内负责看守谢琳琅的人,都被大长公主带来的府兵摁下,而剩余的人,则忙忙的去请太医去了。 “琳琅,我的好孩子,你别吓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所有的语言描述都不如眼前的这一幕来的触目惊心,大长公主抖动着双手,轻轻的抚开她脸上的碎发,却引来谢琳琅痛苦的闷哼。 见到大长公主来的那一刻,谢琳琅顿时便流下泪来,委屈的哭道:“外祖母,琳琅疼。” 她这会儿痒劲儿过了,身上都是那些伤口的疼痛。像是被人撕碎一般,到处都是让她牙齿发颤的疼痛。 见状,大长公主那里忍得住,命人将她的绳索匆匆解开,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挪到旁边干净的软榻上,这才抱着谢琳琅轻声安抚道:“好孩子,外祖母在呢,别哭别哭。” 她安抚了好一阵,谢琳琅才逐渐平静了下来,虚弱的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惹人心疼。 大长公主心中怒意更甚,刚想要询问她的情况,便见太医已然来了。 她只得将心中的话往后放了一放,待得太医诊脉之后,连忙问道:“太医,她这情形可要紧么?” 闻言,太医宽抚道:“公主请放心,谢小姐并无大碍,看情形是被某种小虫子咬了过敏,要紧的是这些伤口,她手上沾染血污再挠,得及时上药,免得之后留下疤痕。” 这么多道伤口若是留疤了,那谢琳琅这辈子就不用出门了。 第六十七章本宫要杀了你四更 “外祖母,都是谢言晚害我!若不是那个小贱人,父亲也不会将我关在祠堂里面,更不会这般凄惨!” 谢琳琅拼尽全力的喊着这句话,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格外难听。 听得这话,太医倒是若有所思道:“祠堂那种地方不见天日,潮湿也是正常的。大抵是二小姐身娇肉贵,所以才被湿气入体,导致疼痒难捱的。” 大长公主神情难看,可谢琳琅却不听,只是抓着大长公主的手,拼命道:“外祖母,您相信琳琅,真的是那个小贱人下毒害我!” 她脸上狰狞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恐怖,大长公主却只是抱着她安抚,丝毫不介意她身上的血污会沾染自己的衣服。 吩咐随侍的丫鬟随着太医去拿药之后,大长公主这才询问起了当日的情形。 谢琳琅心中恨意深重,一字一句都恨不得能将谢言晚撕了,而其中,更夹杂了对谢逍遥的不满。 他对谢言晚的偏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定要让外祖母给他点教训! 谢琳琅的双眸血红,充盈着恨意。 “外祖母,母亲也是被谢言晚害死的,她亲口承认的,您一定要杀了她!” 听到这句话之后,大长公主的脸越发沉的滴水。 她未必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当日里杀母虐妹的谣言就是她命人传出去的,可是事后想起来,此事说不定真的是谢言晚所为! 毕竟,一个能够在凤栖止手里活下来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如果是她笼络了凤栖止的心,而后借刀杀人的话—— 一想到这里,大长公主顿时便起身,沉声吩咐道:“来人,随本宫去贞和郡主的院落!” 不管此事是她猜错还是真的,这个谢言晚都不能留了! …… 大长公主来了府上之后,妙书便借乱溜回了谢言晚的院子。 她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又担忧道:“小姐,您这样会不会是引火上身啊?” 闻言,谢言晚冷厉一笑,缓缓道:“舍不得孩子,怎么套狼?”更何况,她也未必就会吃亏啊。 “妙书,你做的很好,那去吧。”谢言晚随手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递给了她。 眼见得谢言晚脸上的笑容,妙书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恭敬的接过谢恩,再次庆幸自己心志坚定。 若是她先前动了歪心思,怕是此刻就没命了吧。 果然,跟着主子,还是要忠诚的好。 让妙书下去藏好之后,谢言晚便回头冲着陆嬷嬷笑道:“嬷嬷,你说那位公主,多久会来找我?” 陆嬷嬷无奈的看了一眼她,嗔道:“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 这丫头的性子当真是倔,稳妥的法子不用,偏要险中求。 谢言晚弯唇一笑,道:“嬷嬷,劳烦您,去将府兵请过来吧。爹爹不在,我可不能受欺负呢。” 见谢言晚这眉眼弯弯的模样,陆嬷嬷也不由得摇头叹息,道:“你这丫头,老实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看着陆嬷嬷离开,谢言晚径自坐在铜镜前,又从首饰盒里挑出来一根红宝石簪子来,缓缓地插在发髻之上。 镜中的女子,眉眼精致,一双如水眸子内,却是带着浓重的凉薄。 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大门旋即被人推开,而后,铜镜内便映出了一个老妇人的脸。 “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听得大长公主阴沉的声音,谢言晚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回眸象征性的施了一礼,笑道:“大长公主也很有闲情逸致,竟然会来贞和这里。” 大长公主环视了她房间内的布置,顿时闪过一抹恨意。这院落是她女儿的,就连里面的装饰品也都是她女儿最喜欢的!可是如今,竟然尽数被这小贱人占据了! “你的日子倒是过得滋润,你母亲刚死,就迫不及待的占据了她的院子,也不怕晚上做噩梦么!” 见大长公主的表情,谢言晚眼中的笑意更甚,挑眉笑道:“这话,公主应该去问一问你女儿才是。毕竟,当年我亲娘未死时,她就迫不及待的坏了我爹的孩子呢。其后我娘身死,她不也是着急忙慌的就嫁到谢家了么,那模样,还以为嫁不出去了呢。啧。” 谢言晚这话说的格外不客气,可句句都是事实。她原本只知道里面的细微末节,后来通过陆嬷嬷的口中,她才知道了当年的完整版。当年的萧念对谢逍遥一见钟情,便拿官位诱惑他。而谢逍遥为了权势,竟在薛素锦怀孕的时候,就公然和萧念在府上颠鸾倒凤! 其后薛素锦生子时,也是萧念将她亲手送上了死路! 那个时候,萧念可是还怀着谢琳琅呢,她都不怕报应,自己怕什么? “你倒是伶牙俐齿!” 大长公主神情不善,却被谢言晚打断了话,依旧笑眯眯道:“大长公主不是受伤了么,您不在家养伤,竟然还有兴致来我这里斗嘴夸我,看起来还是伤的不重啊。” 脏了她的刀,她却只恨没有杀死这个老毒妇! 闻言,大长公主冷声道:“本宫得天庇佑,自然要长命百岁。倒是你这个心黑手毒的,当心佛祖都不庇佑!”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几乎要笑了,没想到这长公主还挺会讲笑话啊。不过—— “您说的对,就比如我那继母,平日里就是亏心事做多了,这不是就被人砍死在街道上了么?可见人啊,还是要积德!” “你!”大长公主平日里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当下便咬牙切齿道:“放心,你也快下去陪她了!” 谢言晚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只是淡淡的笑道:“公主误会了,我那继母可能是想念亲女儿了,所以我在这个继女还是不去凑热闹,让她们亲母女团聚就好。” 她脸上就差用刀刻上几个大字:我很大度! 见状,大长公主再忍不住,厉声道:“本宫今日就送你下地狱!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乱棍打死!” “我看谁敢!” 谢言晚脸上笑意尽退,冷意森然道:“大长公主,你想要在谢家杀人,也得先过问我谢家的人!怎么,您是真不将我爹爹放在眼里么!” 闻言,大长公主顿时嗤道:“他谢逍遥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宫顾忌他?来人,将她拿下!” 正在这时,陆嬷嬷带着谢府的府兵赶到,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沉声道:“你们都听到了?郡主如果有事情,唯你们试问!” 一时之间,外面涌进来的家丁竟直接将大长公主的带来的人齐齐的围在了一起。 谢言晚站在包围圈之外,施施然的坐回了位置上,淡淡道:“改日我还真的要去皇上面前问一问,是不是公主就这般厉害,可以随意闯入别人的家里杀人,本郡主倒是要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是非不分的护着你!” 大长公主一时不能奈何她,听得这话顿时厉声道:“本宫今日就闯了,皇上也不会将本宫怎么样!谢言晚,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当是个祥瑞了?动手,格杀勿论!” 两边府兵各自持着武器,偌大的院内瞬间喊杀声震天,厮打在了一起。 谢言晚被陆嬷嬷护着,而辰甲更是在暗处待命,若是有人敢靠近谢言晚一步,他便会在暗处出手将人杀死。 这里乱作一团,谢言晚却连废话都懒得跟大长公主说。毕竟她还要留着几口唾沫跟谢逍遥搬弄是非呢,这会儿得歇会儿。 这时候的谢逍遥应该快下朝到家了,她就是要让谢逍遥看看,他这位岳母是多么厉害的风云人物。 厉害到带着府兵去别人家里杀人! 谢逍遥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幅场景。院内的人打成一团,而那一脸杀机的看着自己女儿的,可不就是大长公主么! “都给我住手!”谢逍遥中气十足的一声吼,顿时引得两边人马纷纷看向他。而谢逍遥则是直视着大长公主,压抑着愤怒的声音道:“大长公主,你这是何意?” 谢逍遥气急了,连岳母也不想叫了。 见到谢逍遥前来,大长公主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本宫在清理门户!” 闻言,谢逍遥顿时气笑了,指着那院子里的府兵,沉声道:“大长公主还真是好长的手,竟然清理到我谢家来了!” “本宫倒是懒得管你家中的破事儿,可这丫头欺辱到我儿孙的头上,你这个为人父为人夫的可以不管,本宫却不能坐视不理!” 她说的义正言辞,看向谢逍遥的目光越发不善。这个人,她当年就不喜欢,可是念儿却一定要嫁。后来她便处处压制着谢逍遥,可没成想,这头狼到底还是咬上了她的孩子! 谢逍遥眼神如冰,冷冷的望着长公主道:“你当初闹上金殿,本官无辜被赋闲在家那么久,这笔账我念在你痛失爱女不跟你你计较。如今你却觉得本官好欺负,竟又闹到家里来,要杖杀了我女儿,怎么着,想要我谢家断子绝孙是么!” 第六十八章告御状五更 “谢逍遥,你别忘了,你还有琳琅呢!怎么,如今露出本性了,念起你发妻的好了,就不认这个女儿了么!” 大长公主的几乎要喷火,谢逍遥却只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便走到谢言晚的面前,轻柔的问道:“晚儿,你没事儿吧?” 如今这个女儿,才是他的心头宝。 闻言,谢言晚愤恨的咬着嘴唇,哑声道:“有事儿。纵然我这个郡主在您眼里不值钱,那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若是有意见,大可去皇上面前提,这般闹过来要打要杀的,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还是不将谢家放在眼里?” 谢言晚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大长公主说的,若是平日里,大长公主定能听出这话里的猫腻,可是她此时被气糊涂了,顿时冷笑着借口道:“本宫当年有从龙之功,你一个小小的郡主算个什么东西!还有谢家,当初若没有本宫,不知道你谢逍遥如今在哪里当地方官呢!如今却敢来跟本宫抖威风,谢言晚,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她没有吃雄心豹子胆,可本官吃了。”谢逍遥的神情突然平静下来,只是那眼眸深处却带着浓重的寒凉:“公主私闯官宅,本官是得罪不起你。但是你带来的这些人,本官还是有权利动的。来人,动手!” 他话音一落,竟见外面又再次涌进来一批带刀侍卫,竟然是巡防营的人! 那些人收起捣乱,偌大的小院里瞬间化作了修罗场,不过片刻工夫,便将那些想要挣扎的人斩杀殆尽。 “公主,谢府以后不欢迎你,请回吧。送客!” 谢逍遥的吩咐一出,顿时便有人走到大长公主的身边,冷声道:“公主,请。” 他们的刀上还滴滴答答的落着鲜血,而那铺面的血腥气,顿时让大长公主气得尖叫:“谢逍遥,你竟然敢!” 然而谢逍遥却只回了她一句:“我有何不敢。” 他是真的被惹毛了。 今日只是一个导火索,往日里备受屈辱的过往一幕幕,让他早就忍无可忍,而今日不过是一个契机。 可以让他发泄的契机。 大长公主知道今日再讨不得好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瞪着谢逍遥和谢言晚,哑声道:“本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一走,谢言晚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了座位上。 谢逍遥被她吓了一跳,见她这会儿满头的冷汗,原先的怒气竟然散去了几分,带着无奈的声音问道:“方才那样厉害,怎么这会儿被吓到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带着哭腔道:“父亲,还好您回来了,不然,不然……” 她的眼泪含在眼眶之中,却倔强的不肯滴落下来,然而那模样反而带着楚楚可怜,甚至于那眼眸里对谢逍遥的仰慕,又回来了。 见状,谢逍遥恍惚间觉得看到了薛素锦,他吩咐人将外面打扫干净,自己则递过去帕子道:“你这丫头,下次若是她再如今日这般,就直接杀光她的侍卫!” 说这话的时候,谢逍遥的神情里带着浓烈的戾气。 谢言晚心中冷笑,这老狐狸也是被逼急了啊,不过也对,毕竟他坐到了这个位置,若还是像当年那般,怕是早就疯了。 “可是,父亲,方才她说自己是保过皇帝的,就算是闹到皇帝面前也不怕。她有这样大的功劳,若真的去向皇上告状,会不会对您不利呀?都是我,不该心软的让妙书去给她涂药的,谁知琳琅竟然借机给公主府送了信……” 她三言两语,不但摘干净了妙书的嫌疑,还将事情指引到了谢琳琅的身上。毕竟,谢逍遥虽然清理了一批,可是萧念树大根深,谁知道这府上多少的萧念的人? 闻言,谢逍遥的神情便阴沉了下去,他沉吟一番,安抚道:“你无需担心,为父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今日受了惊吓,就在家好生歇着吧。” “是。” 谢言晚恭顺的应了,目送着谢逍遥离开,缓缓的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 从龙之功? 呵! 那原本是大长公主的优势,可是,她偏偏要让这件事成为她的劣处! 谢言晚眼中漾起一圈一圈的冷意,而后漫不经心吩咐道:“嬷嬷,让他们收拾一下,咱们搬回清寒院去。” 从她踏入谢家的那一刻,就打算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萧念活着不得安生,死了她也要在这院子里闹一番。 如今目的达到了,她也该回自己的清寒院了。 闻言,陆嬷嬷恭谨回禀:“是。” 这丫头,今儿打了漂亮的一仗啊。 …… 谢逍遥从谢言晚的院子出来之后,先是命人去严加把守谢琳琅的院落,又一路乘着马车急促的朝着皇宫驶去。 谢言晚那句话说的无心,可是谢逍遥却想到了更深的层次。大长公主今日可以仗着从龙之功来他家里杀人,那么明日是不是就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这事儿给了他一个借口,一个很好的去皇帝面前哭诉的借口! 他到了宫中之后,一脸沉痛的去了御书房,不多时那太监便出来道:“谢大人,请进吧。” 而后,谢逍遥调整了情绪,进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声道:“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他的脸上涕泪纵横,眼中的沉痛更是无以复加。皇帝认识他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谢逍遥这模样,当下便起身走过去,想要扶起他,一面问道:“谢卿,你这是怎么了?” 闻言,谢逍遥哭的越发厉害,猛地磕头问道:“皇上啊,是不是因为大长公主保过您,她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他这话一出,皇帝要扶着他的手顿时收了回去,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念的事情不是过去了么,难不成他们又开始闹将起来了? 谢逍遥恍若不觉皇帝的情绪,捶胸顿足道:“今日老臣下朝回家,竟发现岳母带着府兵在老臣家中大闹!老臣知道念儿死了,岳母很难受,可是她也不能跑到老臣家中杖杀老臣的女儿吧?言晚她年纪小,不敢跟岳母反驳,若不是有家丁护着,她就要被打死了呀!” 他哭的格外凄惨,一脸愤怒又无奈道:“老臣痛失爱妻也很难受,这些时日不管岳母怎样为难,老臣都忍让着她。饶是今日她那般阵仗,老臣仍旧试图同岳母讲理,可谁料想,她竟然说‘本宫有从龙之功,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皇上啊,求您给老臣做主啊!” 谢逍遥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这大殿之上哭的毫无形象可言。他知道这些话会给皇帝带来多大的震动,更知道大长公主那句话,会让皇帝发下雷霆震怒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匆匆进宫告状。一则抢占先机,二则让大长公主跟皇帝之间埋下深深地裂痕! 这么多年的君臣,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帝。这位号称明君的皇帝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他仍旧争抢好胜,更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而大长公主这句话,恰好是皇帝的死穴! 而皇帝的表情,更是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谢言晚是祥瑞,是他亲封的郡主,可大长公主竟然上谢家闹着要杖杀了她! 然而皇帝最气的,却是谢逍遥那句话。 当年大长公主护着自己不假,他也因此对她格外的敬重。可是,难不成因为这个,她就敢嚣张的无法无天了么!而且这话若是在有心人听去的话,岂不是要说,他这个皇帝之位全靠女人才得来的,不然还没有这个实力呢! 皇帝自年幼登基以来这一辈子南征北战,就连原本势均力敌的南越国,也在他的铁血手段之下,吞并到了西楚的版图之中。而这周边的小国家,更是各个都对西楚俯首称臣。 放眼西楚过去的历任国君,谁能有他这般的丰功伟业?可是大长公主却以扶持他自居,竟想占走这头一份功劳!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良久,皇帝才沉声道:“谢卿请起,此时朕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见皇帝这表情,谢逍遥止住了哭声,磕头道:“皇上,老臣也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明知此事是在为难您,却还前来给皇上您添麻烦。求皇上恕罪,老臣,老臣告退。” 谢逍遥要走,皇帝并没有留他,只是等到谢逍遥走了之后,他脸上才缓缓的闪过几分杀机。 因为就在刚才,他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就算他不承认,如今他也已经老了,太子跟二皇子明争暗斗,而那个被自己看重尊敬的大长公主,会不会也成为他们争夺的对象? 而大长公主是不是又会想要再借着从龙之功,延续着这西楚国最尊贵的女人? 皇帝突然就坐不住了。 他猛地起身,冲着虚空之中吩咐道:“去传小林子回来一趟。” 暗处有人应声离开,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阴晴不定。 小林子,是他放在大长公主府里的棋子。希望他回来之后说的话,不要让自己失望。 否则的话,这个公主府…… 便只能终结在她死的时候了! 第六十九章晚儿,不得无礼一更 出了御书房,谢逍遥才缓缓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在旁人看来,他是模样悲痛,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正有一只小人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庆贺。 大长公主今日闹得好啊,她若不闹,自己还抓不住机会呢! 从龙之功?哼,从今日起,你再享受不到它带来的特殊待遇了! 谢逍遥的嘴角慢慢的咧开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谢大人。”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谢逍遥脚步一顿,旋即回头行礼道:“老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免了吧,你这去而复返,所谓何故?”太子诧异的问了这一句,就看到了谢逍遥脸上未曾干涸的泪意,顿时大惊失色道:“谢大人,你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闻言,谢逍遥反倒没有了在皇上面前的委屈,而是恭声道:“殿下请。” 见他指着自己马车,上官翰烨便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轻微的晃动,谢逍遥也将事情的原委说的一清二楚。 上官翰烨倒吸一口气,旋即面带喜色道:“我这位皇姑祖母,还真是自掘坟墓啊!” 他一直都知道大长公主府支持自己的二弟,所以一向对她颇为不满。 而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上官翰烨顿时兴奋了起来。 “我们要不要借此机会,再参奏二弟一本,让父皇的猜忌更重一些!” “不必。” 谢逍遥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太子的提议,摇头道:“如今皇上已经齐了猜忌之心,若是多此一举,反倒会让他怀疑到党朋之争上。所以咱们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听得这话,上官翰烨微微点头,赞成道:“如此,便依你。是了,贞和她没事儿吧?” “那丫头受了点惊吓,正在家中待着呢,殿下可要去看看?”谢逍遥想起来谢言晚,复又怜惜道:“是老臣对不住她们母女,才害的晚儿遭逢此难。” 上官翰烨闻言,顿时点头道:“自然是要的。”谢言晚越是拒绝他,他就越要将这个女人收入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她现在的拒绝,更让太子起了征服之心。 他一定要让这个女子为自己臣服! 这个时候,是谢言晚最脆弱的时候,自己再多加安慰,就不信拿不下她! 太子打定了主意,随着马车停下后,便跟着谢逍遥一同进了府。 不想到了她院子外之后,竟见到这里空无一人,谢逍遥随意拉住一个下人,问了之后,才听到那下人恭谨的回复:“郡主说,这里太华贵,不该是她住的地方,又搬回清寒院去了。” 闻言,谢逍遥对大长公主又厌恶了一层,叹息道:“这丫头怕是被今日的事情吓坏了,太子,请吧。” 还未到清寒院,就听到内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筝声,其间还夹杂着女子低低的歌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上官翰烨一时听得有些嗤了,待得听到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去,沉声问道:“你想和谁长久,凤栖止么!”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起,谢言晚蹙眉望着进来的太子,嗤道:“我想和谁,跟你有关系么?”她本是在调整曲谱,想要让吴宇生在百音阁开业那日弹奏的。只是这话却无需跟太子解释,因为,他算个什么东西?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传来谢逍遥威严的声音:“晚儿,不得无礼!” 见谢逍遥一并进来,谢言晚这才收敛了几分,低眉顺眼道:“给爹爹请安,您跟太子谈事情,怎么来女儿这里了?” 上官翰烨却格外生气,冷声道:“怎么,本宫来不得么?”这丫头简直是不识抬举,他这般讨好她,可她竟然心里念着那个太监,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谢逍遥轻咳一声,圆场道:“太子殿下得知你受了惊吓,特来看望你。晚儿,你怎么搬回来了,若是嫌弃那院子有血腥,为父再给你换一出可好,这里太小了,怎么配得上你的身份呢?” 听得这话,谢言晚莞尔一笑,摇头道:“父亲不必费心了,这清寒院便极好,女儿不会再换了。”说着,她又行了一礼,漫不经心道:“多谢太子前来看望贞和,只是男女有别,还请您回吧。” “你——” 上官翰烨原本听得她第一句话,还有些缓和脸色,可听到后一句,顿觉得火气再次上涌,咬牙道:“谢言晚,你还真是……” “太子,老臣想起还有些事情要说,不如您先随老臣去书房吧?” 谢逍遥眼见得他们要掐起来,顿时从中说和,一脸讪笑着想要将他请走。 见状,上官翰烨这才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谢逍遥这才看向谢言晚,沉声道:“晚儿,你太过分了,他可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爹爹莫不是忘了,千岁爷只说了准您将我接回来,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玩物被送人了,您说,他会如何?” 谢言晚刻意贬低自己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在贬低谢逍遥? 闻言,谢逍遥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低声道:“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待会我会让太子跟咱们一同吃午膳,你去准备准备!” 虽然他惧怕凤栖止,可是更分的清楚孰轻孰重,要知道,这位可是正统的太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太子上位,就是凤栖止的死期了! 所以,谢逍遥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谢言晚送出去。 谢逍遥抛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浑然不见身后的谢言晚瞬间冷却的神情。 “啧,我这位好爹爹,还真是不死心呐。” 谢言晚素手轻拂过古筝,带起声声的响动。 她漫不经心的挑着琴弦,随着那叮叮咚咚的声音,轻声道:“不过既然要陪着贵客吃饭,那自然谢家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少。嬷嬷,您说是么?” 见她脸上那寒凉的神情,陆嬷嬷顿时了然,笑道:“姑娘放心,那是自然的。” …… “你说什么,太子哥哥来了?” 谢琳琅猛地从床上挣扎起来,奈何她被缚着手脚,动弹一下都格外艰难。而她那狰狞的表情,则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不行,我要去见他!为何没有人来告知我这件事情,这群狗奴才!” 闻言,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小晴顿时诺诺道:“奴婢也是听后厨的人说起来的,说是要在府上宴请太子,让他们警醒着点呢。二小姐,您别这样,老爷没来请您,您不可以出去的。” 可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谢琳琅登时便炸毛了,怒道:“混账东西,给我解开!再不解开,我扒了你的皮!”说到这儿,她又威胁道:“我告诉你,我再不济也是家里的二小姐,处置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开我!” 见谢言晚这般,那小晴露了一抹鄙夷的笑容,旋即被恐惧代替,怯怯道:“小姐您别生气,奴婢这就给您解开。” 谢琳琅得了自由,立刻便朝着门外冲去,而那些阻拦她的家丁,则被她一鞭子抽了过去,自己趁机便朝着谢逍遥的书房跑去。 她要去见太子哥哥,要告诉他自己这些时日受的委屈,让太子哥哥给自己做主! 此时的谢琳琅全身心都被这个念头占据,却浑然忘记了,在出门之前应该看一眼铜镜,好知道自己眼下是个什么鬼德行。 然而她还没有走到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晚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方才做的不对,不该跟您恶言相向,所以特来请罪。殿下,您能原谅我么?” 此时的谢言晚一脸柔软表情,其间还带着几分懊悔,看的太子一阵心驰荡漾。 书房内只有他二人,谢逍遥早在谢言晚表明来意的那一刻,便格外识趣儿的离开了。 “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上官翰烨知道他离开之后谢逍遥教训了谢言晚,他本来一直憋着气,对谢逍遥的态度也不大好。谁知道才过了一会儿,谢言晚竟然亲自过来,说要给自己道歉。 谢逍遥当即留下了他们二人,而眼前的女子则用着一脸娇弱的模样,来跟他忏悔。 上官翰烨觉得心里十分舒畅,只是还不能确定谢言晚是否要给自己下套,因沉声道:“你不是要本宫跟你保持距离么,如今却来招惹本宫,是何道理?” 闻言,谢言晚顿时咬着下唇,忍着干呕的感觉,楚楚可怜道:“当初是太子您先抛弃我的,难不成,还不许晚儿生气了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的泪意盈然,将落未落的模样,看的人心都融化了。 上官翰烨觉得,此时就是谢言晚曾经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他都可以原谅了,更何况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么软,他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罢了罢了,都是本宫的错。晚儿,你若肯原谅本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七十章太子怀抱好舒服二更 上官翰烨说着,朝前走了一步,就想要将谢言晚揽在怀中。 眼前的佳人楚楚动人,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想要蹂躏。 然而谢言晚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惊惶的朝着外面问道:“谁,谁在外面!?” 随着她话音落下,就见那大门被猛地踹开,谢琳琅抬着手里的鞭子指着谢言晚骂道:“小贱人,你竟然敢背着我勾引太子哥哥!” 谢琳琅话音未落,手中的鞭子就已然朝着谢言晚抽了过来。 见状,谢言晚下意识尖叫着躲开,临躲避之前,还不忘记拉了上官翰烨一把。 下一刻,就见那书房内的落地梅瓶被一鞭子抽倒,瓷片碎开溅了一地。 上官翰烨被吓了一跳,抬手护住怀中的谢言晚,继而指着门口怒道:“哪儿来的疯婆子,竟然敢在这里放肆!” 谢琳琅还预备抽第二鞭,不想正听到太子的这句话,顿时便被当头棒喝,颤声道:“太子哥哥,您不认识我了么,我是琳琅啊。” 上官翰烨强忍着恶心再看了一遍,霎时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眼前的女子,一身衣服上血迹斑斑,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她抓出道道伤痕,如今结了痂之后,反而看着更加令人作呕。 他顿时不敢再看,别过头去问道:“你这是得病了么?快离本宫远点,当心传染给本宫!” 闻言,谢琳琅一张脸霎时惨白如纸。 而谢言晚则从上官翰烨的怀中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怯生生道:“太子殿下,您别生气,妹妹不会传染人的,琳琅,你快回去吧,当心惹怒了爹爹,又关你祠堂。” 她这话不说还好,谢琳琅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尖声道:“小贱人,我要打死你,都是你害得我!” 眼见得她朝着谢言晚扑了过来,上官翰烨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朝着旁边躲去,嘴里还怒道:“谢琳琅,你再不住手,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不怪他松手,而是谢琳琅此时的模样,实在是太恶心了,他看着就浑身发麻! 谢言晚被松开的那一刹,顿时心中冷笑。这位太子殿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啊。啧,那就只能她来做一个好人,成全自己这位好妹妹了。 她的脚步往旁边一侧,而谢琳琅便直直的朝着上官翰烨扑了过去。 下一刻,便听得男人变了调的惨叫声响起。 谢琳琅扑倒上官翰烨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将他摁在了碎裂的瓷瓶碎片上。 “救命啊,快来人啊!” 谢言晚似是被屋内的情形吓坏了,一时不知所措,急忙忙的朝着门外跑去,嘴里还在不住的呼救:“爹爹呢,快去喊他前来,还有府医!” 房间内有血腥之气弥漫开来,谢琳琅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痒…… 浑身都痒…… 然而这一次,怀中抱着一个男人,那张俊秀的模样,更让谢琳琅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眼见得谢琳琅将自己的衣服拽开,又在自己身上胡乱的摸着,上官翰烨顿时惊悚的吼道:“放肆,谢琳琅,给本宫滚开!”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女子柔软的叫声:“啊,太子哥哥,你的怀抱好舒服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拼命的拽着自己的衣服,在上官翰烨的身上来回狠狠地的蹭着。 上官翰烨的背上被碎片扎进肉里,疼的他浑身冒冷汗,而身上还有一个女子正在不顾一切的蹭着他,更让上官翰烨难受又想吐,嘴里只会说一句话:“滚开,滚啊——” 谢逍遥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在门外瑟瑟发抖的谢言晚,而房间之内,则不时的传来上官翰烨暴躁的声音。 他顿时头大如斗,急忙忙就要推开房门,却见谢言晚拦住了自己,祈求道:“爹爹,不要,求您找嬷嬷们来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后怕和恐惧,谢逍遥顿时感觉心中不妙,回头沉声道:“快去喊嬷嬷来。” 而他自己,到底还是推开了那扇门,只是出于谨慎,他只开了一个小缝隙,自己进去之后又紧紧地合上。 下一刻,房间之内便传来谢逍遥中气十足的吼声:“你这个逆女!” 在上官翰烨的推搡和谢逍遥大力的拖拽之下,谢琳琅就如同一个破布口袋一般被扔到了一旁的地上。而谢逍遥则小心翼翼的扶起来了上官翰烨,一脸羞愧道:“都是老臣教女无方,求太子殿下恕罪!” 上官翰烨的后背疼到炸裂,可是他却忍着这个疼痛,阴森森的望着谢逍遥,咬牙切齿道:“你养出来的好女儿!”而后,他一把推开谢逍遥,自己则一瘸一拐的朝着门外走去。 他盛怒之下,甚至没有看外面的谢言晚,一面朝外走,一面吩咐道:“备马,本宫要回宫!” 眼见得他暴怒而去,谢言晚垂下的眼眸里,方才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来。 府医匆匆而来,问道:“郡主,谁受伤了?” 谢言晚还没有回答,就见谢逍遥愤怒的出来,吼道:“谁都没有受伤,滚回去!”而后,他一面吩咐小厮备马去追太子,一面则匆匆的朝着外面走了。 见他离开,谢言晚轻柔的安抚道:“您莫要往心里去,父亲他今日心情不大好。” 府医自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毕竟空气里可是能嗅到血腥味儿呢。只是谢言晚这般说,便是给他留台阶和面子,因此府医只是拱手笑道:“无妨,郡主,草民先告退了。” 直到府医走了之后,谢言晚这才看了一眼晴好的天,勾起一抹笑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地上的碎片上还散着点点的血痕,而谢琳琅,就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发抖。 方才谢逍遥暴怒之下,火气尽数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只瞧着她衣服上的脚印,便可知谢琳琅方才有多惨了。 啧,当真是叫人心情舒畅呐。 听到脚步声来,谢琳琅艰难的抬起头,双目充血的问道:“谢言晚,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 闻言,谢言晚莞尔一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道:“妹妹何出此言?分明是你搅扰了我同太子的好事,我可还没怪你呢,你却反咬一口,不愧是萧念的女儿啊。” 见她眼中的轻蔑,谢琳琅恨不能拿鞭子将谢言晚活生生抽死!可是她却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谢逍遥这次打她,仿佛是存了将她打死的心思,这会儿她浑身剧痛,就连说话,都格外费力。 那样的狠手,似乎谢逍遥忘记了,他也曾将自己捧在掌心,一丝一毫都不舍得动的。都是因为谢言晚,这个贱人! “贱人,贱人——” 谢琳琅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来,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浑身上下都在写着一个恨字。 而谢言晚见她这模样,笑的更加畅快,她低下头来,一字一顿道:“谢琳琅,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我让你每一日,都活在对我憎恨却无能为力之中,直至你死去!” 说到这儿,她又换了一副温柔的的模样,呢喃道:“方才抱着太子的感觉不错吧?可惜你没有多抱一会儿,这辈子,你怕是只能只抱着这一次了。毕竟,爹爹不会帮你,你那位外祖母也帮不了你!想要嫁给太子和他双宿双飞?做梦去吧!” 说完这话,谢言晚再也不看在地上挣扎的谢琳琅,霍然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而趴在地上的谢琳琅,只隐隐听到外面传来谢言晚吩咐下人的声音:“二小姐受伤了,你们将她抬回去吧。” 随后,便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们,毫不客气的将她抬了起来,如同抬着一条死狗一样,扔回了她的房间。 那里曾经是谢府最豪华的院落,可如今却只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囚牢。 一想到谢言晚的话,谢琳琅便觉得心头发恨,她恨不能弄死谢言晚! 然而她更想,太子那个温暖的怀抱。 谢言晚不是说她不可能嫁给太子么?那她就去求外祖母!她知道,外祖母一定会帮忙的,她一定要嫁给太子!然后,趾高气昂的出现在谢言晚这个小贱人的面前,让她给自己跪地求饶,然后将那个贱人折磨致死! …… 回到清寒院之后,谢言晚的第一句话便是:“嬷嬷,帮我预备热水,我要沐浴。” 闻言,陆嬷嬷顿时微微一愣,笑道:“姑娘,这青天白日的,您怎么好端端的想起了洗澡了?” 谢言晚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身上沾了禽兽味儿!” 一想到方才被上官翰烨搂在怀里,她便觉得恶心,哪儿都恶心! 见状,陆嬷嬷眼中寒芒一闪,旋即恭声道:“您且等着,我这就去。” 这位太子爷,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直到谢言晚泡了一整个时辰,将身上都泡的发白之后,才从水里起身,擦干了身子。 那种让她恶心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见她这模样,陆嬷嬷一时有些心疼,叹息道:“等千岁爷回来,姑娘不如还搬回去吧。在那儿,至少没有人敢放肆。” 第七十一谢言晚向往的爱情三更 谢言晚却是微微摇头,道:“我怎么能什么事情都让他操心呢,放心,我应付的来。”她如今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更确定要跟凤栖止站在一起。 那么,她就不能做对方的累赘。爱一个人,不是做一株藤蔓缠在对方的身上不停地汲取,而是要做一颗参天大树。可以相互依偎,更可以相互遮蔽风雨。 他强大时,她在他身后安稳;他落难时,她便是他另外的支柱! 这才是爱情。 也是谢言晚想要的。 见状,陆嬷嬷一时有些眼中发红,跟这丫头待得时日越久,便越能发现,她身上的光芒。不容忽略。 只是到底有点心疼啊,凤凰要浴火重生,而这丫头,又是吃了多少苦,才练就了如今的模样? 陆嬷嬷感叹了一阵,回眸见谢言晚,就见她眼中寒光点点,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多时,便听得谢言晚回眸,问道:“嬷嬷,公主府里的人,可有能直达天听的?” 这话一出,陆嬷嬷的脸色顿时微变。待得看到谢言晚的凝重之后,重重的点头道:“有。” 谢言晚弯唇一笑,眼中的寒意凝聚成嗜血的味道,一字一顿道:“劳烦嬷嬷一趟,让那人传个信儿给宫里。就说,‘大长公主,待价而沽’!” …… 谢琳琅一连在家里将养了好几日。 那日回去之后,她便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鬼样子。她不傻,也懂了谢言晚的话。所以这几日不管有多痒,她都让人将自己捆在床上,那痒发作的时候,她恨不能挣脱挠动,可是等到-过去之后,便会庆幸自己忍住了。 毕竟,想要嫁给太子,首先就是要有一张完好的脸。 直到看着自己的模样还算能够见人之后,谢琳琅便再也忍不住,趁着谢逍遥不在家的时候,命人将自己送到了大长公主府。 “外祖母!” 见到大长公主的那一刻,谢琳琅顿时便扑了过去,哭的肝肠寸断。 这些时日她恍如身处地狱,寸寸时光都格外难熬。而见到大长公主之后,所有的委屈便都忍不住了。 见她这模样,大长公主顿时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好孩子,别哭了,你爹可有为难你?” 谢逍遥那个畜生,竟敢那样对她!她原本还想再次去宫里闹一番的,可是却得知皇上最近身体不适。 且她回去之后细细思索了一阵,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便暂且忍耐了下来,预备过段时间再去找谢逍遥的麻烦。 只是下一次,她就要好好布局,绝对不能让谢逍遥再这么轻易的逃过去。还有谢言晚那个小贱人,她如今已经可以确定,萧念的死绝对跟她脱离不了关系了! 那样狠毒的丫头,不是平凡的角色。而她这些时日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外孙女儿,琳琅那丫头段数不高,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可别再被算计了! 听得大长公主的抚慰和问话,谢琳琅顿时哭的更加厉害了。她抽抽噎噎的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外祖母,母亲一死,父亲看我便越发讨厌了。若不是还有您在,怕是我就要直接被他打死了!” 见到这张像极了萧念的脸,大长公主瞬间恨意陡生,咬牙切齿道:“谢逍遥,他怎么敢!” 可是就如同谢逍遥那日所说的,他如今可是朝中一品大员,有何不敢? “我的好孩子,苦了你了。”大长公主将谢琳琅抱在怀里,声音凉凉道:“你放心,外祖母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出来!” 她虽然老了,可是在皇帝那里还有些地位,凭他谢逍遥再厉害,还能大过皇帝去么! 闻言,谢琳琅顿时喜极而泣,抱着大长公主道:“谢谢外祖母,琳琅如今只有您了。” 她这话,更让大长公主多了几分心疼,叹道:“好孩子,不如本宫进宫一趟,向皇上讨了你来吧。”这唯一的外孙女儿若在她身边,她才能够放心!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被谢言晚那个小贱人祸害成什么样子呢! 熟料想,听到这话,谢琳琅却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跪在地上道:“外祖母,孙女儿想要求您一件事儿。” “傻孩子,你要做什么,外祖母哪一样不答应的?”大长公主爱怜的想要将她拉起来,却发现后者竟然倔强的跪在原地。 见状,大长公主这才神情带了几分凝重,问道:“说吧,你要做什么?”若是寻常的事情,谢琳琅不会这般。 “琳琅想要您进宫讨一道圣旨,将我许配给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大长公主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冷声道:“不成,本宫不会同意的。” 闻言,谢琳琅的脸顿时便白了,蓄着一汪泪水道:“为什么呀,琳琅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想嫁个如意郎君,我喜欢太子哥哥,很喜欢很喜欢,求求你了,外祖母,你就成全我吧!” 大长公主冷下了脸,沉声道:“琳琅,除了太子之外,你想要嫁给谁,本宫都不会反对。” “为什么呀!”谢琳琅擦了一把眼泪,哭道:“可是我只想嫁给太子!” “绝对不行!” 大长公主厉声拒绝,当初她之所以跟连贵妃达成结盟全力支持二皇子,就是看出了太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好苗子! 他太怂了,性格懦弱,又耳根子软。本来他是正统嫡子,若是身边没有其他的兄弟,或者兄弟们同样如此,那么他当国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偏偏,二皇子很强大。他有军功,还有仁爱之心,这样对比之下,太子的光辉便显得黯淡了很多。 事实证明,大长公主的眼光是对的,如今朝中反对太子的呼声已经日嚣尘上,而皇帝也在这种境地之下,开始反思太子是否真的适合做这个储君。 一个迟早要被废除的太子,绝对不适合做谢琳琅的良人。 然而这话,大长公主不能说出口。因此,她只是冷下了脸,不去理会谢琳琅的哭闹。 然而谢琳琅显然更了解大长公主,见她不应,也不哭了,只是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凄然的说道:“罢了,外孙女儿不为难您了,母亲已经去了,琳琅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外祖母,您要保重。” 见状,大长公主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做什么去?” 谢琳琅凄然一笑,眼泪瞬间落了下来,颤声道:“我想娘……” 她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大长公主的心房。 大长公主蹒跚的走过去,一把将谢琳琅搂在怀中,锤着她的后背道:“你真是我的冤孽哟。” 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妥协了。 安抚了谢琳琅的情绪之后,她便换了宫装,乘着马车朝着宫中行去。 女儿已经死了,她只能剩下了这么一个外孙女,难不成真要外孙女儿逼死么? 大长公主做不到。 当初她没有护住萧念,如今只能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去护着谢琳琅了。 好在二皇子的个性不算狠毒,将来若是真到了江山易主的那一刻,至少大长公主还能靠着自己保他的薄面上,护住谢琳琅。 成全她吧。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大长公主一步步的朝着御书房走去。 听得内侍监回禀,皇帝微微皱眉,旋即舒展开来,缓缓道:“让她进来吧。” “皇上。” 大长公主要行礼之时,皇帝已然先走了下来,平和道:“皇姑母,坐吧,您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见皇帝的表情平静,大长公主便笑道:“前两日听说您身子不大舒适,便想着过来看看,可大好了吧?” 她原本是寒暄的话,可是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皇帝先是眼神一寒,旋即笑道:“已经无妨了,如今天气有些燥热,夜里贪凉便冻着了。” 闻言,大长公主微微点头,笑道:“无事便好。”她略说了两句话,便有些咳嗽。 皇帝见状,关心了一番,就见大长公主叹息道:“如今上年纪了,比不得当初,本宫这身子,怕也没几日活路了。皇上,本宫今日前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情,希望您能够成全。” “皇姑母请说。” 皇帝带着几分关切,让大长公主的胆子大了一些,叹道:“本宫想要替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女儿谢琳琅求一道旨意,请您给她赐一门婚事。” 她这话一出,皇帝的脑中便转过诸多想法,脸上却含笑问道:“不知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我那外孙女儿是个傻丫头,从小只喜欢一个人,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他。本宫也知道她是痴心妄想,只是到底是念着她母亲也死了,只这一个心愿,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她想,嫁给太子。”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皇帝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寒意,旋即带出了笑容来。 好一会儿,皇帝才道:“谢家的门楣倒是可以,只是烨儿自己有些主意,太子妃朕暂时不能做主,三品昭媛如何?” 闻言,大长公主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有自己撑腰,未来的太子妃也不敢欺负了她。等到太子出事之后,小小的昭媛而已,她更好保的下来。 第七十二章好一个待价而沽四更 念及此,大长公主顿时起身谢恩,道:“多谢皇上成全。” 这一次,皇帝倒是没有拦着她,只是在她磕头之后,虚虚的扶了一把,笑道:“皇姑母当年保朕,才有今日的安稳天下。所以皇姑母您说什么,朕都是会答应的。毕竟,朕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总是记得您当年的恩情呐。” 他这话说的温温和和,可是那一瞬间,大长公主竟没来由的后背起了一层的凉意,几乎站立不住,差点便倒在了地上。 还是皇帝扶了她一把,关切道:“皇姑母,您没事儿吧?” “无,无妨。皇上,本宫先行告退了。” 见她要走,皇帝也不阻拦,笑眯眯的让人将大长公主送走,这才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沉思。 良久,皇帝才缓缓的张开嘴,目光望着东宫的方向,面沉如水道:“原来,她是选择了这一位啊。” 皇帝的脸上逐渐汇聚起浓烈的怒意,缓缓的勾起一抹冷笑。 待价而沽,呵,好一个待价而沽! 他上官煜的子嗣,堂堂皇子们,也是她上官颖拿来当做货物一般挑挑拣拣的么! 那一瞬间,大殿之内服侍的内侍监们纷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恨不得将耳朵割去,好叫自己听不到皇帝的自言自语。 而皇帝则对眼下的情形视若不见,只是在原地站了许久,方才打开御书房的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而从御书房里出来的大长公主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的脸上虽然仍旧平稳,可是那心中却像是有人拿着鼓在重重的敲响一般。 马车驶出了宫门的时候,她猛地将车帘挑开,沉声吩咐道:“不回府,去外城!” 不对,今日皇帝的话很不对,虽然话里带着笑,可是那声音里却分明带着杀意!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而等到马车驶入外城,那俗世里的热闹喧嚣传入马车之后,大长公主也终于明白了缘由。 原本被她散播出去的流言,早已改了版本,尽数的换成了一件事——当年的大长公主是如何力排众议的让皇帝上位的! 马车内的大长公主瞬间便跌坐在马车上,只觉得浑身如同在水中捞出来一般,尽数脱力。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大错特错! 这样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皇帝如何不知!可笑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进宫求见皇上,来要一道旨意! 怪不得皇上会主动的旧事重提! 当马车重新回到公主府的时候,下人前来挑帘子,却被吓了一跳,顿时朝着里面喊道:“来人,快传太医来!” 大长公主再次病了。 这一次的病情来势汹汹,太医直守了三天三夜,才将大长公主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然而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的皇帝却并没有派人来,只是象征性的命一个公公送来了几盒补品。 大长公主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吾命休矣!” 那些下人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句话,纷纷跪在地上劝慰:“公主您洪福齐天,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唯有预备进来的萧浩然猛地顿住了脚步,他的手从帘子上收了回去,慢慢的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后,他隔着门帘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大长公主病的更重了,虽说到底被救了回来,可是却闭门谢客,据说是缠绵病榻到连见客人的力气都没有。 得知这个消息,皇帝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听到棋子的回禀之后,才淡淡道:“由她去吧。” 既然没多少日子可熬了,那就任由她寿终正寝好了。 等到小林子离开之后,皇帝这才吩咐道:“那道旨意发了吧,也算是朕全了她的心意。” “遵旨。” 有红衣太监行了礼,恭谨着出了大殿。 自长公主进宫求赐婚那一日开始,不过到了第四日一早,赐婚的旨意便被送到了谢府。 谢琳琅正在府上睡觉的时候,就听到小晴急匆匆的跑进来,欢喜道:“二小姐,大喜啊!” 闻言,谢琳琅猛地从梦中惊醒,待得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后,顿时提起了一颗心,问道:“什么喜事?” “宫里传旨下来了,封您为东宫的娘娘!” 小晴欢喜的比手画脚,一面来替她解开那些绳索。 待得得了自由之后,谢琳琅瞬间便跑到铜镜前穿衣打扮,焦灼的催促的小晴,道:“你快些,快些!” “谢家女名门贵媛,性情温良,赐三品昭媛位分,入主东宫。”内侍监脸上含笑的念完圣旨,方才笑眯眯道:“小主,接旨吧。” 谢琳琅激动的起身,将那圣旨捧在手里之后,她才真真切切的回过神儿来,她终于要嫁给太子哥哥了! 而后,谢琳琅顿时又蹙起了眉,问道:“为何只是昭媛?”外祖母出面,难道不该是太子妃的么! 那内侍监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鄙夷的神色,旋即神情如常的笑了一笑。 反倒是一旁的谢逍遥回眸斥道:“不得无礼!”而后,他又吩咐小晴道:“送小姐回房。” 谢逍遥生怕谢琳琅会突然发作,要知道,宫人还在呢,若是被人看到了,那这门亲事怕是就黄了!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太子要娶的人从谢言晚变成了谢琳琅,可是只要是他谢家的女儿,那一切都好说! 谢逍遥欢欢喜喜的将内侍监迎到前厅作陪,那内侍监却无心多待,只是恭贺了几句,便离开了谢府。 不想他前脚离开,后脚便听得谢霖前来回禀:“老爷,小姐又发作了!” 闻言,谢逍遥顿时变了脸色,忙忙的朝着谢琳琅的院子里走去。 未到院内,就见谢琳琅拼命的挠着自己的肌肤,那原本已然开始愈合的地方又开始重新破皮,甚至有些化脓的征兆。 而谢琳琅却恍然不觉,只是尖叫着抓挠,一面抗拒着那些想要碰她的奴婢。 见状,谢逍遥顿时大怒道:“都愣着做什么,将她绑起来!” 将谢琳琅重新捆回去之后,谢逍遥又沉下了脸,这样的谢琳琅,入主东宫真的好事儿么?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是不管如何,谢琳琅的毛病总是要治的。 “再去请太医来一趟吧,府医是怎么说的?” 听得谢逍遥的询问,谢霖摇头叹息道:“府医说二小姐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他也查不出来。” 听得这话,谢逍遥深思了一番,方才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一直在盯着清寒院的方向。 谢霖则是心头一跳,迟疑道:“不能吧?郡主心地良善,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谢逍遥也只是随口一说,一面朝着书房走着,一面低低的摇头道:“纵然是她又如何,谢家如今,也只剩下她了。” 就算是谢琳琅入了东宫,只要她这毛病一日治不好,那么将来能够受宠的,就只会是谢言晚。 谢逍遥想到这里,又吩咐了一句:“看着点二小姐,别让她出去闹事儿,尤其是别在晚儿那里折腾。” 谢霖闻言,忙的应道:“老奴知道了。” 清寒院。 听完妙书的回禀,谢言晚顿时嗤笑道:“我那位好妹妹,还真是如愿以偿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漫不经心的在写着琴谱。这两日,她全身心都扑在了这件事上,就连大长公主重病,都没能让她提起太多心思。 闻言,妙书也随之附和道:“可不是么,二小姐可是自幼就想嫁给太子的,可惜之前夫人在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不答应这件事儿,倒是不曾想到,她死了,二小姐倒是如愿了。” 提及了萧念之后,妙书顿时脸色一白,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谢言晚,却见后者仍旧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谢言晚淡淡一笑,道:“她的造化来了呗。”只不过,这次是福气还是孽缘,那就要当事人自己体会了。 然而她这话未落,就见那当事人已然趾高气昂的来了。 谢琳琅刚发作了一阵儿,这会儿浑身发虚,却仍旧撑着身体前来,为的就是炫耀。 “大姐姐!” 这次的谢琳琅心情甚好,只是喊出的那三个字怎么听都像是啐了毒一样。 谢言晚抬起头来,收起笑容,淡淡道:“有事儿?”她可不认为自己跟谢琳琅有什么可说的,除非,要她命的时候! “你不是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太子么?我告诉你,你瞎了狗眼了,我已经被皇上赐婚了,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三品昭媛!” 见谢琳琅一副炫耀的模样,谢言晚却只是将笔放在一旁,欣赏着自己刚誊写出来的曲谱,漫不经心道:“哦,然后呢?” 谢琳琅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不想只得到了这个回应,登时便咬牙切齿道:“谢言晚,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等她入主东宫,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整死谢言晚! 这一次,谢言晚却连话都懒得同她说了。亏得萧念诗词歌赋骑马射箭都给她请了师傅来教,不想竟教出这样一个蠢货,也不知道萧念看到她如今这模样,会不会气得萧念棺材里爬出来? 第七十三章封你为太子妃好不好?五更 哦不对,她爬不出来了。 当初埋葬萧念的时候,凤栖止特意命人做了个阵法,佛道齐上阵,据说是个魂飞魄散的局。 啧,那厮还真够狠的。若是萧念真有魂魄的话,恐怕也早就被打散了,自然爬不出来。 见谢言晚仍旧轻蔑的模样,谢琳琅顿时气结,登时就要上前发作。 却不想,她还没有靠近谢言晚,就已经出现一个黑衣男人,手持长剑拦住了她的去路,沉声道:“行刺郡主着,杀无赦!” 那明晃晃的剑尖对准着自己,谢琳琅当场就怂了。 她指着谢言晚半日,气结道:“谢言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而谢言晚,这次却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所以说,一万句的威胁狠话,都没一刀一剑来的实在! 她突然觉得,谢琳琅这样不死也挺好的,让她痛苦的活着,不是比死了更好? 这世上最残忍的对待不是杀了对方,而是让她生不如死,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妹妹,别着急,咱们慢慢来。 谢琳琅走后,谢言晚舒舒服服的吃了个午饭,又踏实的睡了个好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谢言晚望着窗外那细碎的日光,顿时觉得心情格外的美好。 然而,总有人想要破坏气氛。 “郡主,太子来了。” 听到妙书的汇报,谢言晚的脸顿时便沉了下去。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主儿啊。 上官翰烨进来的时候,谢言晚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白玉似的手指捏着桃木梳,梳理着那如瀑的青丝。 铜镜中的女子脂粉未施,却将她这如兰花一样的娴静气质衬托的更加明显。 上官翰烨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女子。 他就这样静静地隔着铜镜将谢言晚来望,浑然不知后者早已浑身发麻的膈应起来。 她将手中梳子随意的扔在梳妆台前,起身行了礼,淡淡问道:“太子怎么来了?” 见谢言晚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上官翰烨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快步走过去,带着几分急切的解释道:“晚儿,你听本宫解释,那是父皇擅自下的旨意,本宫事先并不知情的。” 谢言晚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漠然道:“贞和祝太子喜得佳人,百年好合。” 闻言,上官翰烨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叹息道:“晚儿,你果然在怪本宫。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太子妃之位给你可好?” 谢言晚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这男人眼中写满了情谊,可是,她一个字都不信。 “不必了,太子殿下该明白,覆水难收。您如今是我未来的妹夫,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好。” 眼见得她这般,上官翰烨顿时一把抓住她,皱眉道:“本宫都说了给你太子妃之位,你还想跟本宫保持距离?她谢琳琅不过占据了一个三品昭媛的位置,本宫发誓,就算娶了她也不碰她,日后等你过门了,她就任由你处置好不好?”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觉得可笑,她挣脱开来,冷声道:“太子殿下,我想您误会了。太子妃这个位置,我还真不稀罕。您爱娶谁就娶谁,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因为,我嫌恶心!” 上官翰烨瞬间被她的态度点燃了火气,咬牙切齿道:“谢言晚,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后者无所畏惧,扬眉看着他,道:“殿下听不懂?那贞和再说一遍,我,嫌恶心!” 他已经将在自己心里所有的好感都磨灭了,且再不想跟他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那日你为何又向本宫献媚?谢言晚,你在耍本宫?” 上官翰烨的神情格外阴沉,谢言晚则嗤了一声,冷冷道:“太子若是真有本事,尽管去皇上面前退亲,说不定,我一个心情好又献媚了呢?” “你明知道那是父皇赐婚,你想让本宫被父皇嫌恶么?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上官翰烨只觉得格外恼怒,怎么会有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那可是他父皇,怎么敢去顶撞? 闻言,谢言晚的冷笑更甚,看,他还是一如既往。不触碰到底线,那对你就是千好万好;可只要触碰到了他的利益,他的嘴脸就会显露无疑。 这种男人,她谢言晚还真不稀罕。 “这就是了,所以殿下,你我再无瓜葛,别再纠缠我!” 说出了心里的话,谢言晚顿觉得畅快无比,她毫不掩饰自己眼眸里的厌恶,走到陆嬷嬷面前,道:“嬷嬷,咱们出去吧。” 眼见得谢言晚离开,上官翰烨顿时要拦,却被陆嬷嬷挡住了去路,淡淡道:“太子殿下,还请保持跟郡主的距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 见上官翰烨冲着陆嬷嬷发脾气,谢言晚顿时回头冷厉道:“不巧,太子爷,您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东西!” 说完这话,她径自拉住了陆嬷嬷的手,转是便朝着外面走去。 临出门前,她又回眸冷笑着道了一句:“顺便提醒您一句,你若是指望着拿我爹来压我,那就别做梦了。万一我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就去皇上面前闹一通呢。毕竟贞和虽然没有大本事,却也是西楚国的祥瑞!届时,倒霉的可不一定是我呢。” 而后,她看也不看上官翰烨的脸色,径自便离开了。 她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上官翰烨的眼神瞬间阴沉无比,咬牙切齿道:“谢言晚!” 这个女人还真是屡屡的挑战他的底线,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远远传来谢琳琅的声音:“太子哥哥!” 上官翰烨定睛一看,顿时看到了那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他再不敢停留,当下便夺门而出,朝着反方向跑去。那模样,简直是落荒而逃。 上官翰烨一路上都不敢停留,似乎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出现谢琳琅那一张格外恐怖的脸。 直到他回了东宫之后,方才瘫软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气儿,心里的愤怒也越发的累积起来。 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急匆匆的冲着外面道:“来人,备车撵,本宫要去凤仪宫!” 不行,若是让他真的面对谢琳琅那一张脸,他会疯的。一定要让母后想个办法,毁了这门亲事! “母后,您一定要帮帮儿臣啊!” 皇后正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到上官翰烨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冲着自己诉苦。 “那谢琳琅不知道得了什么脏病,身上脸上被挠的没有一块好肉!如今父皇却将她赐给儿臣,以后儿臣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母后,求求您帮帮儿臣,将这门婚事作罢吧!” 他诉苦了半日,皇后却只是捏着额头不语。 好半日,她才方才扬手,将下人们都挥退了之后,方才沉声道:“皇儿,就算谢琳琅再肮脏不堪,这门亲事你也是退不得的。” “为何?” 听到上官翰烨的质问,皇后的眼神也阴冷了下来,寒声道:“因为,这门亲事是大长公主所提,她在皇上那儿的情分不浅,皇上既然答应了她,便不会轻易反悔的!” 这个老虔婆,她拉拢了多年都不肯松口,却是暗中里帮扶连氏那个贱人!一想到这儿,皇后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这老虔婆的位分高,她每次见了都得毕恭毕敬。不为旁的,只因她于皇帝有恩! 闻言,太子却是松了口气,道:“母后,如果您担心这个,那儿臣告诉您一件事儿,你听了肯定会高兴的。” 他将谢逍遥告知自己的情形一一说了,末了又道:“如今父皇怕是烦她都来不及呢,您若是去说情,这婚事定能退了!” 不想皇后听完之后,先是一喜,呢喃道:“怪不得皇上这几日神情忧愁,竟是因此而来。”这样一来,那老虔婆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当真是妙极! 而后,她却又猛地沉下了脸,摇头叹息道:“只是这样一来,你这个婚事是退不得了。因为,皇上是拿这个婚事做他最后一个人情。你作为儿子,在这个时候坚决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闻言,太子顿时便颓然道:“那,难不成儿子这辈子都要看着那个丑八怪么,儿臣不要啊!” 皇后却格外不在乎,只点了点太子的额头,笑嗔道:“这有什么难的?她是你的妾侍,见与不见不都是由着你做主么?等到娶过来之后,给个院子锁起来,不让她见人便是了。” 听到皇后这样一说,太子才彻底高兴起来,恭声给皇后行了个礼道:“还是母后您有办法,儿臣就听您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又想起来谢言晚,顿时神情一沉,咬牙切齿道:“母后,儿臣还有一件事儿。谢家的那个郡主,儿臣要定了!” “她?” 皇后顿时想起这些时日谢言晚被连贵妃拉拢的情形,蹙眉道:“这丫头虽说是祥瑞,可是如今连氏那个贱人一直在跟她暗通曲款,若是她嫁过来反倒成了别人的棋子,那可怎么得了?” 第七十四章被下药了 “不成,儿臣定要娶她,儿臣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几次三番的戏耍儿臣,将儿臣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绝对不能放过她!” 这话,上官翰烨说的咬牙切齿,若是谢言晚就在身边,说不定能被他当场掐死。 见上官翰烨这般坚定的模样,皇后略微想了一番,扬眉道:“你若是想娶她,也不难,回头母后去求你父皇下一道圣旨,一同赐婚便是了。只是她被称为祥瑞,却不可草率的弄死她,留着她的性命,让她生不如死的任你发泄,不也很好么。” 闻言,上官翰烨先是一喜,继而又苦恼道:“可是,她放了狠话,说若是儿臣强行娶她,她便去父皇那里闹。若是到时候她真的抗旨不尊将事情闹大了,岂不是麻烦么?您给儿臣出个主意吧,儿臣该怎么办才好?” “这还不简单?”皇后笑的一脸轻蔑,嗤道:“生米煮成熟饭,她不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么?” 听得这话,上官翰烨霎时想起谢言晚曼妙的身姿,双眸放着亮光,道:“还是母后聪明,儿臣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凤栖止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只要他让谢言晚知道男女之爱的滋味儿,不愁她不对自己俯首称臣!就算她不情愿,届时生米成熟饭,她身子脏了,便只能跟自己!只要到了手,他上官翰烨有的是法子让谢言晚臣服。 皇后看着他高兴,嘴角也漾出一抹笑容,淡淡道:“只是有一样,不能脏了你的手。谢琳琅不是一心想要嫁给你么,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她眸光中闪过阴狠的神情,而太子,则是瞬间了然,谢道:“多谢母后指点!” 到时候,下药的是谢琳琅,得利的却是自己。就算谢言晚再不甘愿也只能嫁给自己,等到成亲之后,谢言晚憎恨下药之人,自己再蹿撮着谢琳琅,由着她们姐妹互相残杀便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上官翰烨越想越兴奋,当下便想重新折返回去,却被皇后拦住了去路,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先晾那谢琳琅两日,等到她满心焦灼的时候,你再过去,同她谈判。” “是,儿臣明白了!” 上官翰烨谨遵着皇后的交代,直到第三日的时候,才重新去了谢府。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却是谢琳琅的院子。 听得到下人的回禀,谢琳琅顿时从床上挣扎了起来,嘴里一面尖叫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替我解开啊!” 太子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这几日的调养,倒是让她的疤痕淡化了一些,看起来并没有那日的恐怖,只是上官翰烨平日里见多了美人儿,乍一看仍旧心生厌恶。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径自走进来坐下,挥手道:“不必了,本宫今日来,就是找你说说话,毕竟,咱们快要成亲了。” 听到成亲这两个字,谢琳琅几乎喜极而泣,她扑过来,带着泪意道:“太子哥哥,您愿意娶我了么?” 那日太子落荒而逃的模样,谢琳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原以为他这一走,定然是要去毁亲的。不想谢琳琅在家中战战兢兢的等了两日,非但没有等到那一道退亲的圣旨,反而听到了太子这话。 她这算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谢琳琅欢喜无比,那激动落泪的模样,倒是让太子觉得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太子挥了挥手道:“让他们先出去,本宫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闻言,谢琳琅哪能不从?当下便将这些下人挥退,临出门还提醒她们将门合上,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直到房间之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之后,谢琳琅这才带着满心满眼的期待,问道:“太子哥哥,您要跟我说什么?” 上官翰烨轻咳了一声,淡淡道:“琳琅,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嫁给本宫么?本宫可以娶你,也可以在你嫁过去之后好好儿待你。但是,你需要帮本宫做一件事情。” 这个时候,莫说让谢琳琅做一件事情,就是让她杀人放火,谢琳琅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她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上官翰烨想要做什么,便毫不迟疑的点头道:“我同意,太子哥哥的吩咐,琳琅一定照办。” 闻言,上官翰烨满意的一笑,这才应该是女人对待他的真正态度。谢言晚这个异类,等到他得了她的身子,定叫她跪在自己的脚下痛哭求饶! 念着,上官翰烨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恶狠狠道:“本宫要将你这一包药放到谢言晚的饭菜里,我要毁了她!” 听得这话,谢琳琅顿时将药粉接过来,一脸狰狞道:“太子哥哥放心,我一定办到!这是毒死她的么?” 虽说让谢言晚就这么死了会有点可惜,但是只要太子哥哥的话,她都一律照办! “不,是媚药。” 上官翰烨并没有隐瞒,他到时候还需要谢琳琅的配合,没必要瞒着她。而且,只有谢琳琅对谢言晚越恨,等到进了东宫之后,她二人才会斗的越厉害,自己则在一旁看好戏便是了! 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之后,谢琳琅霎时变色,颤声道:“太子哥哥,您竟要跟谢言晚……” “对,本宫就是要糟蹋了她,然后娶回来慢慢折辱!” 见上官翰烨一脸的狰狞,谢琳琅这才放下心来,将眼中的泪水一擦,恶狠狠道:“您放心,我一定让谢言晚将这些东西都吃下去!” …… 玄墨停在窗棂上的时候,陆嬷嬷的神情顿时便有些凝重。她走过去将玄墨腿上的信纸解下来,待得看到那纸上的内容后,霎时大惊失色道:“辰甲,出来!” 辰甲从暗处走出,恭谨道:“嬷嬷。” 陆嬷嬷将纸条递给他,沉声道:“少主已经快到此处,为防生变,你速速赶去支援,我回去寻人。” 听得这话,辰甲却是微微有些犹豫,问道:“那郡主怎么办?” 谢言晚一大早便带着妙书出门了,约摸着要傍晚才回。 陆嬷嬷略一思索,摇头道:“姑娘在谢府想来不会有事,我们速去速回,一切等跟少主汇合之后再说,若是迟了恐生大事。” 红莲教那些贼心不死的杂碎,竟然摸透了少主的行踪,要在京城之外截杀!若是寻常的少主,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他才发作了毒性,此时的功力只有寻常的一成,若是他们去了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辰甲也知事情的紧急,当下便应了,随着陆嬷嬷一同离开。 二人匆匆离开,却并没有想到,正是他们这一走,竟真的生了大事。 夕阳西斜的时候,谢言晚才带着妙书回来。过几日就是开张的日子,她今日过去提前跟吴宇生排了曲子,顺带请了他吃了一顿饭。直到暮色西斜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府。 不想回去之后,竟见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在,唯独少了陆嬷嬷。 “嬷嬷呢?” 听到谢言晚询问,常在外院伺候的翘儿恭声回禀道:“嬷嬷下午时有些事情,出门去了。” 闻言,谢言晚并未放在心上,略一点头便让她忙去了。只是她却浑然没有看到,那翘儿转过去身子的时候,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四月末的天气,正是春夏交界之时,纵然到了晚上,却仍旧有白日里的余温照耀着地面,将那青石地板都烤的有些温热。 除了陆嬷嬷,她如今不大习惯别人在自己身边,因此便早早的让妙书出去休息了。 房间内只她一人,平日里这个时候都有陆嬷嬷陪着她绣花说话,今日却是安静的有些让人心里发毛。 陆嬷嬷的房间里仍旧一片黑暗,而自己的房内虽然点着蜡烛,却是昏黄不定,烛火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晃动着,将室内的一切光与影都扭曲的变了形,仿佛那暗处的魑魅魍魉,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寻找机会将之一口吞并。 没来由的,谢言晚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辰甲”,良久之后,空气中也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谢言晚的心头顿时开始剧烈狂跳,那种不安扩散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她慌乱的同时,更觉得口干舌燥。 谢言晚一连喝下了两杯的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觉得那股躁郁之气越发的浓烈了几分。 谢言晚猛地起身,手中的茶盏却应声碎裂。 而后,她便觉得天旋地转,意识也开始迷茫,唯独剩下了脑海中一个清晰的想法:热。 热到了极致,让她恨不能将身上的衣服全部除去,好让自己可以得到解脱。 谢言晚这般想着,自然也这么做了。 她身上的月白色的柔绢曳地长裙被扯开,露出里面那雪白色的肚兜来,上面绣着点点红梅,映衬着那如玉的肌肤,更添了几分诱人。 少女的身体,便是在这昏黄的灯下,也折射出莹白的光芒。仿佛那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想要蹂躏。 第七十五章本座要收些利息 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旋即便有男人走了进来。 待得看到房内这一副香艳的场景之后,上官翰烨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谢言晚,狞声道:“谢言晚,你平日里不是挺能端着的么,这会儿倒是原形毕露了啊,想不到,你这端庄的模样之下,还挺骚的嘛!”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谢言晚大力的扔到床上。 身下传来硌人的疼痛,让谢言晚脑海里的神智顿时回笼了几分,她拼命地瞪大了双眸,却看到眼前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是上官翰烨! “你,给我下了药!”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沙哑,内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媚色来,分明是质问的口气,偏偏却像是在若有似无的撩拨人心。 她这声音,上官翰烨哪里受得了,登时便将她的外裙扒开,狰狞的笑道:“是又如何?晚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宫就只好如了你的愿了!” 有男人带着酒气的味道入她鼻端,谢言晚瞬间便想躲开,奈何浑身无力,根本挣扎不了。反而是那身体,在感知到了男人的身躯之后,竟不由自主的想要贴上去。 谢言晚心中仍剩的几分清明,她死死的咬住了舌尖,一股剧痛伴随着血腥味儿入了口滑过喉咙,也让谢言晚恢复了几分力气。 下一刻,她抬脚便狠狠地踹向上官翰烨,咬牙道:“你这个畜生,滚!” 上官翰烨一个不妨,被她踹到一旁,他脸上瞬间闪过一抹难看和愤怒,而后欺身上前,随手抽出腰间的玉带,狠狠地打上了谢言晚的腰间。 “贱人,竟然敢踹本宫,看本宫今日怎么收拾你!” 她月白色的中裙被扔到地上,白璧无瑕的身子在那灯光暗影下越发的勾魂摄魄。 上官翰烨一时看呆了眼,将她的双臂摁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急吼吼的去解自己的裤子。 被玉带抽过的地方,让谢言晚疼的几乎背过气去,然而也正是这样的疼痛,让她的神智却回笼了几分。 她的手被紧紧地锁着挣脱不开,而上官翰烨的唇舌吻过之时,却让药力发作更快,给她带来难以言喻的感觉。 谢言晚拼命的躲闪着,却被上官翰烨死死压制,她的唇角流出一抹鲜血,将白嫩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凄美。 “阿止,阿止,救我!” 谢言晚神智已然不太清楚,她近乎凄厉的声音,却是格外的微弱。 而上官翰烨在听到她喊得名字,顿时松开了她的手,抬起玉带便朝着她身上再次抽了过去,嘴里则恨声骂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那个阉狗,本宫打死你!” 除了那肚兜,谢言晚的身上几乎不着寸缕,被抽打过的地方,瞬间起了道道红痕,显现出别样的美来。 上官翰烨看的兴起,随手丢掉了玉带,再次扑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谢言晚却并没有躲开,只是狠狠地抱住了上官翰烨。 那疼痛让她短暂的清醒,而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腿朝中间部位顶了过去。 “啊——” 有男人变了调的声音响彻房间之内,上官翰烨疼的从床上弹起,又狠狠地滚落在地,在地上惨叫着打滚。 谢言晚费劲儿的拽过衣服起身,眼中则是浓浓的杀意。她要杀了上官翰烨! 然而,她刚起了身,便重重的倒在地上,那微弱的意识瞬间被再次袭来的药劲儿所代替。 眼见得谢言晚这般,剧痛之下的上官翰烨先扑到了谢言晚身边,一只手捂着自己疼的地方,另一只手则单手掐住她的脖子,颤声道:“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的手刚触碰到谢言晚的脖子,便觉得后脑勺重重一疼,而后眼前一黑,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有风从门外刮过,地上的谢言晚似是感受到了那股凉意,想要冲着那凉意而去。她爬行之时,蹭到了身上的伤口,让她瞬间停下来,蹙紧了眉头。 而后,有男人再次将她抱在怀里,谢言晚意识短暂回笼,眼前却觉得一片模糊。她拼力的挣扎着,虚弱着想要推开那人,嘴里则沙哑着叫道:“不要,走开!” 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让本座走开?” 他的眼眸里被赤红的杀意包围,将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去。那冰魄银丝未曾出手,因为此刻的上官翰烨正被陆嬷嬷护着。 “少主,您不能杀他!交给老奴来处置此事,可好?” 听得陆嬷嬷近乎哀求的询问,凤栖止却是将一双薄凉的眸子看向了怀中的谢言晚。 谢言晚只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好熟悉,且那样凉凉的温度,正好可以抚慰自己。 她伸出手来,想要抱着男人,可那动作却又变成了推开,摇着头道:“不,别碰我,阿止,阿止,救我!” 谢言晚的脸上泪落如珠,身上的药性发作格外猛烈,然而脑海中,却有一个名字似乎是她的救赎。 “阿止,阿止——” 听到她喊的这个名字,凤栖止的眸子里杀意褪去了些许,这才看向陆嬷嬷,沉声道:“他,交给你了。” 而后,谢言晚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一把将谢言晚包裹在其中,抱起她的身子朝外走去。 直到凤栖止离开,陆嬷嬷才猛地瘫软在地上,而后满眼寒凉道:“来人。” 此时少主身体抱恙,所以上官翰烨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否则的话,后果不是少主可以承担的起的! 但是,非礼了姑娘的人,又岂能被轻易放过? “将他送到谢琳琅的房间去。” 辰甲依言将这人拖拽起,却猛地一愣,道:“嬷嬷,他流血了。” 陆嬷嬷循声望去,只见上官翰烨的中裤之上,竟渗出一片血红来,而那位置,赫然是他的命根子! 她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便道:“那就随便找个东西,毁了谢琳琅的清白吧。” 不管此事跟谢琳琅有没有关系,这个锅她都背定了!因为,姑娘的名誉绝对不能被人玷污! 闻言,辰甲顿时应了,像是拖拽死狗一样,将上官翰烨给拖了出去。 …… 马车是直接停在凤栖止的院子外的,眼见得有人前来掀帘子,凤栖止顿时便吼了一句:“都滚开,所有人不准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那声音阴冷的仿佛从地狱传来,可其间,似乎又夹杂着些微的情色。 周边之人迅速褪去,不多时,整个院落便再无人烟。 凤栖止这才将谢言晚抱了出来,急匆匆的进了房间。 因着药性的发作,谢言晚的身上呈现出微微的粉色,而她额头上更是香汗淋漓,一双藕臂挂在凤栖止的脖颈,用着柔媚入骨的声音呢喃道:“阿止,阿止,救我——” 她似乎已然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而那个救字,更是说的格外隐晦。 凤栖止进屋之后抬脚踹上了门,又随着谢言晚的动作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咬牙切齿道:“小丫头,你在挑战本座的忍耐力么?” 而谢言晚却似乎没有听到,一双猫儿眼里落下泪来,难耐的扭动着身子,带着哭腔道:“阿止——” 她不必言语,只这两个字,便足以烧起一把大火,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 凤栖止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红鸾帐内无双夜,眼前美人儿娇柔入骨,引得凤栖止几次都将手探到某处,想要将之解放出来。 然而末了,他却只是满头大汗的呢喃苦笑:“丫头,你这是在为难本座啊。” 下一刻,谢言晚便厥起了嘴,软软的祈求道:“阿止,我要。” 她的唇上还带着几许晶亮,在烛火下格外清晰。凤栖止几乎破功,却终究忍了下来,叹息着安抚:“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忍忍,乖。” 直到谢言晚闹够了睡下,凤栖止方才将她抱起,去了汤池之中沐浴。 若说先前的她妩媚如妖,那么此时睡着之后的谢言晚,便像极了一只餍足的猫儿,温顺的偎在他身边,任由他的动作。 某处鼓胀难忍,凤栖止咬了咬牙,终是忍耐不住,从水中站起身来,拿起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生生的刺入他的肉中,可随着那点点鲜血弥漫开来之时,竟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皮肤被他挑了起来! 那里,被囚禁着一个巨兽。 解除束缚的那一刻,凤栖止舒适的喟叹一声,他重新躺在水中,将谢言晚拉入自己怀中,低声道:“小妖精,你说,本座是不是要收些利息?” …… 直到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凤栖止才打开了房门。 此刻的他,穿戴整齐,眉眼之中又回复了那个冷冽如修罗的九千岁。 “来人——” 周遭迅速无声无息的落下数十个黑衣人,齐声道:“任凭主子吩咐。” 凤栖止随手丢出一块令牌,一字一顿道:“扔到刑部,将原计划上的那个人名,改成——上官翰烨!” 令牌未及掉落在地,便先被人拿到手,而后,那群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瞬间便消失在了这个院落之中。 第七十六章叫我阿止 谢言晚是在鸟叫声中醒来的。 晨起的天,带着几分骄阳的热度,将室内都熏得有些微热。温暖的空气里浮现着几缕灰尘颗粒,被日光映照的格外清晰。 当那一缕日光洒在床上美人儿的脸上之时,她恬静的模样仿佛被人以工笔画绘在了图纸上,成了一幅最不忍触碰的画。 下一刻,那画上的美人便张开了双眸。 一时之间,像是万千星河散落其中,带出了丝丝缕缕的迷茫,媚眼如丝,妖娆不自知。 谢言晚猛地睁开了眸子,复又紧紧地闭上,待得再睁开的时候,她才真的确定了一个事实。 自己回来了,且还是在凤栖止的榻上。 而那个男人,正躺在她身边,一无所觉的睡着。 身边男人安心的沉睡,谢言晚却觉得一颗心逐渐沉到了水底。 她记起来了。 昨夜里,她似乎是被人下了药,而媚药发作之时,上官翰烨突然出现要玷污她。 之后呢? 谢言晚带着惊恐之色朝着身上望去,果然见那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全身,浑身酸疼无力,就像是被碾压过之后一般,就连抬起手指都格外费力。 然而,让她诧异的却是,那本该最疼痛的地方,却是毫无感觉。 是他么? 谢言晚下意识看向凤栖止,却见后者睡得格外安稳。而他的衣服完好的在自己身上穿着,并没有被动弹过的迹象。 所以,是……上官翰烨? 谢言晚竟不敢再想下去,她猛地躺倒在床上,将被子捂着自己的脸,眼眶迅速的酸涩起来。昨夜里,是凤栖止救得自己么?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看到了污浊不堪的一幕? 这么多的痕迹,她自己看着都作呕,凤栖止会怎么想? 谢言晚脑中像是有一团乱麻缠绕着,让她的头都几乎炸裂开来。 然而就在那眼泪将落未落之时,却有一点灵光乍现,让她的神智猛然回笼。 那温度似乎还残存在掌心,谢言晚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努力的回忆着。 不对! 昨晚上,她意识迷茫的时候,似乎被人丢下过汤池,可是谢府并没有汤池,而这房间里却有一个! 所以,那时候凤栖止是将自己带回来了的。 之后…… 她握了握手,比划了一个圆形出来。 那带着灼热的温度似乎还在手掌心跳动,谢言晚脸上浮起可疑的红色来。 她虽然记忆之中断断续续,可是却清晰的记得,她当时抓到了一个圆柱体。 而那个物品所属的主人…… 谢言晚看了一眼被褥之下的凤栖止,蓦然起了个念头。 难不成,他是一个假太监? 那么,她要不要一探究竟? 脑中这个想法一起,便再也不可遏制。只消一眼,便可以证明昨夜里的记忆是不是真实的,而她脑海里的疑惑,也就可以如愿解开了。 谢言晚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蠕动着身子,悄然的往被子之内钻了进去。而她的手,则一点点的下移到某个位置。 “大清早的,你就这么饥渴?” 男人慵懒的声音响起,谢言晚的心内顿时便开始淌血。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摸到了! 然而,她此刻更应该防备的,显然是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男人。 他低下头来,几乎可以触碰到谢言晚的鼻尖,那毫无瑕疵的脸近距离放大,依旧看着如此的美好而诱人。 谢言晚顿时讪笑,眼眸咕噜噜乱转,最终都化成了一个字:“早。” 她借着扭动的姿势,将腿悄无声息的触碰了一下某处。眼眸里旋即一暗,果然,还是空的。 只是,仿佛没有上次碰到时候那么空了。 可即便如此,谢言晚也只能叹息,她昨夜里怕是生幻觉了。因为若是照着这个大小的话,即便凤栖止有,那也绝对是小号的。可是她昨夜里碰触到的,分明是一个庞然大物! 见她这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凤栖止心中好笑,一面从旁边捞起一个象牙白的东西,轻轻的触碰着她的脸,邪肆道:“大清早的就往被褥里面钻,莫不是觉得昨夜里不够么?不如,现下再来一次?” 谢言晚被这冰凉微痒的东西弄得脸上发痒,她下意识多开来,可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之后,顿时瞪大了双眸。 这……这也太逼真了吧,啧,简直是良心做,呸,简直是污秽不堪! 谢言晚将头转到一边,脑子里却开始转动着想法。唔,如果真是这个的话,那么它的大小尺寸好像是能对的上的! 但是,她分明记得,手心里握着的是热的呀…… 这个问题,谢言晚并没有想明白,很显然,某些人也并不愿意让她想明白。 因为很快,谢言晚便被人打断了思绪,身心都沉浸在了这个清早上热辣而美好的吻中。 直到谢言晚被吻的头昏脑涨意识迷蒙的时候,便听到凤栖止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着:“叫我。” 谢言晚微微一愣,可待得看到他那双带着惑色的眸子之后,竟然福至心灵,喊了一声:“阿止——” 而后,便见凤栖止的眼眸里带着狼一样的神情,再次将她扑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真是个乖丫头……” 这个清晨,如同外间的骄阳一般,格外的热辣。 日上三竿的时候,谢言晚才终于梳洗完毕,饿的发昏的坐在餐桌之前,如愿以偿的吃上了早饭。 这其间,她被凤栖止诱哄着喊了无数次的:“阿止。” 眼见得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凤栖止如同一只餍足的狐狸一样,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一面捏了一只水晶包咬着,一面暧昧道:“这么饿,莫不是本座没有喂饱你么?” 谢言晚被呛到,脸红的瞪了他一眼,鄙夷道:“别耽误我吃饭!” 天大地大,她吃饭最大!虽说对方的美色可餐,可是腹中饥肠辘辘,什么美色放在眼前,谢言晚都没心思去看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更觉得心情甚好,只是在看到她无意中露出来的红痕之后,沉了沉眸子。 那是被上官翰烨打出来的,他都没有舍得动过一指头的丫头,如今却被别人打了,当真是好得很呐! 感受到凤栖止嗜血的目光,谢言晚瞬间抬起头来,待得看到他眼中的神色之后,便知他在想什么。 “昨夜的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上官翰烨竟然敢这般算计她,她绝对不能轻易地放过他! 闻言,凤栖止冷厉的一笑,阴森森道:“你什么都不必做,等着看好戏便是了。本座的女人,也是旁人可以随意碰的么!” 乍听到他这话,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神情亮了起来。她的心头狂跳,发出的声音却是格外的平静:“我?你的,女人?” 她是听错了么,凤栖止方才说…… “怎么,将本座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凤栖止的双眸里带着好不明显的威胁,瞬间让谢言晚眼眸里的亮晶晶化作了灿然星辰,每一颗都酝酿出欢喜的神色来。 而后,她一把抱住了凤栖止,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深深地咬住了他柔软的唇。 待得一吻之后,谢言晚方才气喘吁吁的笑道:“认账,必须认账。不但要认,且还要霸牢了你。凤栖止,你的身边,以后只能站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酿着浓浓的情意,几乎能将凤栖止溺毙在其中。 他平生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可是却觉得就算是世上最烈的酒也抵不过,不管几句话,他竟开始醉了。 凤栖止心猿意马,将她抱在怀中,揽在自己腿上,抵着她的头,声音沙哑的笑骂道:“小妖精。” 一句话出,谢言晚顿时变色,笑眯眯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妖孽,那只八哥儿是你教出来的吧!” 她这几日忙的连轴转,店铺要开张,细枝末节都要注意到,所以几乎都是在店里带着的。一切都很顺畅,唯独那只八哥儿! 从它身边过去一趟,那孙子都要喊一句:“小妖精!” 且谢言晚骂得越狠,那孙子就跟吃了兴奋药似的,就蹦跶的越欢实。若不是百音阁里的其他人拦着,她早就将那只八哥儿给拔毛去皮拆骨的给炖汤喝了! 自然,是喂给眼前这个老妖孽喝! 毕竟,什么玩意儿的主人,教出来什么玩意儿的鸟儿! 对于谢言晚的突然炸毛,凤栖止倒是习以为常,他的大掌漫不经心的拍抚着谢言晚的后背,淡淡道:“本座难不成说错了?你昨夜里可不就是小妖精么,缠的本座把持不住。”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呼吸相互交融,让谢言晚的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旋即,她鄙夷道:“把持不住?您老,有么?” 这老妖孽,一个太监非得充大象! 然而她这话一出,就见凤栖止格外闲适的伸出手来,比了两根手指。 长度适中,骨节分明,而那粗细也是刚刚好。 谢言晚起初意味不明,可是看着看着,便瞬间联想到了一些东西。而后,她猛地从凤栖止的腿上起身,愤愤道:“呸,不要脸!” 第七十七章这个败类 眼见得谢言晚顶着一张酡红的脸离开,凤栖止则重新坐好,摩挲着下巴,蹙眉思索着一个深刻的问题。 这丫头都这般说了,他是不是得真正不要脸一回,好坐实了这个名头?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将自己身上的毒给解了。 丫头,再等一等本座,可好? 谢言晚浑然不知屋内的凤栖止正在盘算着什么,她一路出了门,直到脸上的酡红减去了几分,方才走到陆嬷嬷的房前,叩响了门扉。 “姑娘,怎的起这么早?” 见到谢言晚时,陆嬷嬷有些诧异。春日衣裳薄,待得看到她那隐约可见的痕迹之后,陆嬷嬷顿时露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越发有些羞涩,轻咳一声,进门道:“睡不着了,嬷嬷,昨夜里你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 对于身上的痕迹,谢言晚有些拿不住。若是凤栖止所为那倒罢了,可若是上官翰烨…… 谢言晚登时起了一丝杀心。 她吞吞吐吐,神情纠结,陆嬷嬷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便将昨夜里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道:“昨日主子这边出了点事情,也是我大意了,竟给你招致了这般灾祸。委屈你了,丫头。” 闻言,谢言晚眼中恨意缭绕,咬牙切齿道:“这个败类!”她那时已经被迷了神智,却也能想象得到,凤栖止进门时看到是怎么样的情形。 一想到自己的身上被上官翰烨所触碰过,谢言晚便觉得恶心至极,脸上的表情更多了几分痛恨。 陆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宽抚道:“丫头,你放心,昨夜我已将太子丢到谢琳琅房内了,昨夜的事情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更不会容许他们污了你的名声。” 听得这话,谢言晚行了一礼,诚挚道:“嬷嬷,谢谢你。”自从有了他们之后,谢言晚才感受到了被人护着的滋味儿。 只是,想到她被上官翰烨碰过,谢言晚便觉得浑身恶心,恨不能将这层皮褪掉。 “没事儿的丫头,一切都过去了。”陆嬷嬷关切的望着她,见谢言晚这般,她猛地灵光一闪,忽的明白了谢言晚的症结所在,因暧昧的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痕迹,低声道:“至于这些,皆出自主子之手,与他人并不相关。” 她的声音格外低,谢言晚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得明白了陆嬷嬷的意思之后,瞬间有些脸红,咬着唇道:“嬷嬷,我去沐浴了。” 眼见得谢言晚羞涩的逃开,陆嬷嬷摇了摇头,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笑意来。 这次因祸得福,反而让主子和姑娘敞开了心扉,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儿。 只是,那个罪魁祸首,绝对不能这样轻易地放过! 尚书府。 日上三竿的时候,谢琳琅的房门还没有打开。 小晴站在外面敲了敲门,又侧耳听了里面的动静,到底是迟疑的推开了房门。 下一刻,便听得女子的尖锐叫声响彻了尚书府。随后到来的婆子端着给谢琳琅的药,皱眉骂道:“你这丫头鬼叫什么,没得惊扰了二小姐——”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便卡在了嘴里,瞪大双眼,像是见到鬼一般,看着里面的情形。 床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届时不着寸缕。男人背对着她们,所以看不真切是谁;可是这个女子却是格外的清楚,赫然是府上的二小姐谢琳琅。 房内带着淡淡的血腥之气,而那床上更是血迹点点,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这样大的动静,二人都未曾清醒过来,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空气里带着几分未曾散去的香气,小青结结巴巴的指着床上的二人,带着几分怯意问道:“嬷嬷,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快,快请老爷去!” 那婆子慌了神儿,出门的时候却还记得替谢琳琅将房门掩上。毕竟是府上的二小姐,若是传出去跟男人私会,那罪名可就大了!到时候二小姐被怎么处置尚且不论,头一个倒霉的便是她们这些个下人! 谢逍遥刚下了朝,便听到下人回禀的消息,顿时带着满满的怒气急吼吼的去了谢琳琅房间。 可待得看到那房内的男人真容之后,瞬间便瞪在了原地,旋即狂喜。 这哪里是偷情的汉子,分明就是太子嘛! 然而还没等谢逍遥高兴劲儿完全起来,就听得小晴颤颤巍巍的指着太子的身下,惊恐道:“老爷,那儿,那有血!” 那个部位,赫然是太子的命根子。 谢逍遥登时便白了脸,低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府医前来!”而后,他则小心的走到太子面前,试探了他的鼻息。 还好,人还有气儿。 “怎么样?可有大碍?” 府医查看伤口之后,谢逍遥顿时迫不及待的问道。 然而府医给出的答复,却让谢逍遥瞬间脸色惨白如纸。 “殿下被踢伤了重要部位,怕是……” 正在这时,谢琳琅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有些茫然道:“爹爹,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逍遥正因为府医这话慌神儿了,此刻听到谢琳琅的声音,顿时便将火气尽数发泄到了她的身上:“来人,将这个逆女给我绑了!” “父亲,你……我这是怎么了?” 谢琳琅显然才清醒过来,惊恐的看着床上的血迹和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她的身上如同被碾过一般,被下人拽下床的时候,瞬间便跌倒在地。 疼…… 那种像是将她撕裂一般的疼痛,让谢琳琅额头都冒起了冷汗来。她的腿上还有一抹干涸的血迹,一望便知曾经遭遇了什么事情。 有胆大的婆子拿了一条外衣将她裹上,而后才示意小厮进门,将谢琳琅捆了个结结实实。 太子也在这时候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先是茫然的看了一眼房内的人,复又想起昨夜种种,咬牙切齿的问道:“谢言晚这个小贱人呢,本宫要杀了她!” 他清醒之后只字不提谢琳琅,反而针对并未在场的谢言晚,谢逍遥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 可是还没等他理清楚的时候,就见上官翰烨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某处,颤声道:“本宫,本宫这是怎么了!” 他的某处被纱布缠了厚厚的一圈又一圈,而从那袭来的疼痛席卷全身,让他疼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殿下,您昨夜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逍遥试探性的询问,却听到太子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满眼恐惧的吼道:“给本宫备车,本宫要回宫!快去!”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猛地摔倒在地,谢逍遥顺势去扶他,却被上官翰烨推开,咬牙切齿道:“此事,本宫跟你们尚书府没完!” 谢逍遥见状,连忙要护送太子离开,嘴里一面抚慰道:“太子殿下息怒,还请您告知老臣究竟发生了何事,老臣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可太子哪里肯听他说话?只一味地踉踉跄跄向外跑去。 太子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又指着谢逍遥道:“今日之事,你若敢传出去一个字,本宫就要你们谢家好看!” 眼见得太子离开,谢逍遥的脸上顿时是山雨欲来,回眸厉声吩咐道:“抓人!” 不止是府医,还有那些见到此事的丫鬟婆子们,都不能留了。 至于谢琳琅,她到底是跟太子睡在了一起,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先留着了。 “将二小姐关到祠堂里去,命人好生看管着!” 吩咐完了这一切,谢逍遥才想起来谢言晚来,他觉得这一切都谜团怕是唯有自己这个长女才能解释清楚。 然而当他赶到清寒院时,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了外院打扫的下人。 至于谢言晚…… 她仿佛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样,连同她带来的那么嬷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官翰烨一路仿佛有鬼追着自己一般,跌跌撞撞的便冲进了凤仪宫。 待得看到皇后之时,他顿时痛哭流涕道:“母后救我!” 见太子这个模样,皇后霎时被吓了一跳,瞬间挥退了左右,问道:“我的儿,你怎么了?” 可上官翰烨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抓着她的手,急匆匆道:“快,宣太医,给儿臣看诊,出大事儿了!” 说到最后,太子的眼泪又下来了,哭的好不凄惨。 见状,皇后再不迟疑,命人去宣了心腹太医前来。 “回皇后,太子这伤势严重,恐怕会伤及子孙后代。” 那太医是皇后的人,医术格外高明。 听到他这话之后,皇后顿时就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皇儿,是谁这样心狠手辣的要害你!” “是谢言晚,母后,是那个小贱人,儿臣要杀了她!” 太子在得知自己的伤势竟如此严重之后,一直强撑着的神经瞬间崩溃,整个人都瘫在床上,眉眼之中皆是戾气和恨意。 而皇后更是杀机尽显,一字一顿道:“这个贱人,本宫要杀了她!来人——” 不想她这话刚出口,就见大殿的门猛地被人踹开,而后便有男人中气十足的喝声传来:“你要杀谁!” 第七十八章将太子拿下 来人一袭明黄,浑身散着威严。 正是皇帝上官煜。 见到皇帝前来,皇后先是一愣,继而便哭道:“皇上,您要为皇儿做主,他被谢家那个郡主给打了!” 她一面说,一面回头,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给太子使眼色。太子如今没有娶亲,子嗣乃是大事情,若是真的让皇帝知道太子以后不能行房了,那么他就会被剥夺继位的权力了!要知道,一个不能有孩子的皇帝,只能断送这祖宗留下来的百年基业。 皇后的脑子转的极快,奈何皇帝却并未听她说,只是硬下心肠道:“来人,将太子拿下!” 闻言,皇后顿时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皇上,您,您为何要拿下太子?”难不成,是那谢家人恶人先告状了不成? “皇上,您千万不要听信谢家人的妖言啊,皇儿是无辜的!” 听得皇后的辩解,太子瞬间明白过来,拼命的挣扎着哭道:“父皇,都是谢言晚害儿臣啊!” 他这话一出,顿时便有一块沉重的令牌摔在了太子的脸上,直将太子疼懵了。 而皇帝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害你?朕倒是不知道,谢家的郡主有这种滔天的本事,能够害你一个谋反之罪!” 他这话说的格外重,太子显示有些懵,可在看到这令牌之后,瞬间便跌坐在地,呢喃道:“这,这不可能!” 谢逍遥不是说令牌已经被处置妥当了么,为何会出现在父皇的手中?难道说,是那老匹夫害自己?! 皇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呐呐道:“皇上,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朕也想知道呢!太子好大的威风啊,朕还没死呢,你就惦记着要篡位了是么!” 皇帝胸腔被气得起伏不定,今儿下朝之后,那刑部的人便去御书房密奏,道是根据那些人的指认,发现了这块令牌。而上面更是刻着一个特殊的标记。 皇帝对这块标记不陌生,因为这是太子独有的标记! 若说是别的,或许还有可能是诬陷,可是偏偏这是从那批被抓的人那里审讯出来的信息得到的,旁人如何作假!念及此,皇帝更是对太子格外的失望,他原以为这个儿子不过怂了些,可誰曾想,他是在大事上怂,在担责任的时候怂,可对自己这个父皇倒是十分心狠呐! “冤枉啊,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太子的心顿时沉入水底,磕头求饶,不住道:“父皇求您相信儿臣啊!” 见他这模样,皇帝更觉得寒心至极,指着太子道:“冤枉?当初刑部审讯出来说你是幕后主使,你也是这样说的!那时朕还不相信,你更是跪在朕面前赌咒发誓,说你同此事绝无关系!这才多久?铁证如山,你还想怎么抵赖!你是当朕是傻子么!” 见状,太子顿时害怕,此刻的皇帝通身都带着杀气,似乎随时都能将他一口吞掉。 上官翰烨的脑海中转过无数个想法,最终都汇聚成了一个念头。 让谢逍遥背锅! 他将头磕的砰砰响,痛哭流涕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这事情不是儿臣所为。都是谢尚书,都是他做的,儿臣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呀!父皇,真的跟儿臣无关,求您明鉴!”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皇后恨不能剖开太子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装了一脑袋的浆糊! 这个时候,他居然直接将谢逍遥给卖了,以后谁还肯跟他! 相较于皇后的生气,皇帝更是震怒不已,气得手指头都是发颤的,怒道:“好哇,你果然还有同党!来人,太子无德,废去太子之位看押;着人前去谢府,摘了谢逍遥的顶戴花翎,命大理寺严审!” 他一句话,便定了二人的下场,皇后顿时瘫软在地,哭道:“皇上,烨儿他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开恩啊!” 而太子则是不住的求饶:“父皇,都是谢逍遥,跟儿臣无关,求您放了儿臣吧!” 凤仪宫里凄风苦雨,而谢府此时也并未好到哪儿去。 得知谢言晚不见了之后,谢逍遥便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他前脚吩咐了下人出去寻找谢言晚,结果还未走到书房,就见门外突然涌进去一大群的官兵。而为首之人,则是宫中传旨的太监。 见状,谢逍遥心中一沉。难不成,是太子告状,导致皇上发怒怪罪下来了么? 谢逍遥猜的没错,的确是太子告状,然而罪名却比他想象的要深重的多。 “皇上有旨,谢逍遥谋反,摘去顶戴花翎,着大理寺严审!抓人!” 一时之间,偌大的谢府乱做一团,下人的哭喊求救声不绝于耳,内中还带着谢琳琅隐隐的叫骂声:“狗奴才,我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们谁敢放肆!” 谢逍遥更是不解的喊道:“冤枉啊,本官怎么可能谋反!”他到底是老奸巨猾,当下便想要行贿,却不想,那太监退后了几步,躲开了谢逍遥想要递过来的钱袋子。 而后,那太监蔑然道:“谢大人,您勾结太子私自练军队,如今还敢行贿杂家,罪加一等!” 听到这话,谢逍遥瞬间颓然,道:“不,不可能的,本官都跟皇上解释清楚了!” 那时他咬定不知情是冤枉的,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见谢逍遥这般模样,那太监只是淡淡道:“有什么问题,谢大人还是去大理寺问好了,相信大理寺卿会给你一个说法的,带走!” …… 听完下人的汇报,谢言晚瞬间眉眼弯弯,看向旁边在奏折上批红的凤栖止,笑眯眯道:“老妖孽,这是你的手笔吧?” 闻言,凤栖止头也不抬,只是手上的笔顿了顿,漫不经心道:“叫本座什么?” 这丫头,开心了便喊他老妖孽,不开心了就连名带姓的喊他凤栖止。可偏偏,他却只觉得她带着媚态喊自己阿止的时候,听起来格外的顺耳。 谢言晚瞬间反应过来,磨了磨牙,可又想到凤栖止做的事儿,顿时带了几分讨好道:“阿止——” 凤栖止这才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一旁,又捞了一本拿朱笔批阅,一面淡淡道:“本座只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那人证是连贵妃放进去的,而他只是借助了一下这个人证的口布了一个局。有令牌做物证,有监牢里的人证,铁证如山,不愁他们不栽进去! 哼,他凤栖止的女人,是那么好动的么? 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他会让上官翰烨的余生,都为这件事悔的肝肠寸断! 见他眼中闪动着的邪佞之色,谢言晚顿时扑上去,一把抱着他的胳膊,笑嘻嘻道:“我就知道,我家阿止最好了。” 啧,她怎么就这么喜欢看见凤栖止憋着坏的模样呢。 说着,她又歪头道:“不过话说回来,谢家都被满门查封了,我能置身事外么?” 虽说她不担心自己被抓起来,可是凤栖止的脾气,再跟抓人的产生冲突怎么办? 然而谢言晚担心的问题,在凤栖止这里,统统不存在。 他放下朱笔,在谢言晚额头敲了一下,嗤道:“就会在本座面前张牙舞爪,遇着旁人就怕了?” 谢言晚愤愤的捂着额头,朝着凤栖止做了一个鬼脸,便听得他继续道:“放心吧,你以为本座费尽心思的给你弄这个身份,是为了什么?” 他早就计划要扳倒谢逍遥,初相遇的那夜,他跟着谢言晚,也是想要抓住太子的一个弱点。不曾想,竟被她一步步的俘获了心,反倒成了自己的致命点。 闻言,谢言晚顿时喜笑颜开,仰起头,在凤栖止的唇上亲了一亲,笑道:“果然,阿止最好了。” 她还真是傻了,就凭着了尘大师那句祥瑞,皇帝都不会杀她的。 而谢家那艘大船只能自己沉下去,绝对不会成为她的负累。 这样也好。 眼见得谢言晚乖顺如猫的蹲在地上,将小脑袋搁在他腿上。凤栖止低下头吻了一吻她的发,右手继续提笔批阅,只是左手却放在她的发间,轻轻地揉捏着。 果不其然,在谢家被查封的第二日,宫里便下了一道圣旨,要让谢言晚进宫。 前一个夜里谢言晚霍霍凤栖止,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给霍霍的浑身绵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正揉着腰吃饭,不想便听到这个旨意,顿时便哀叹一声,却也知道皇命难违,只得在陆嬷嬷善意的笑声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贞和给皇上请安。” 听得女子如黄莺婉转的声音,皇帝含笑着点头让她起身,这才道:“朕听说,你又搬回凤府了?” 这事儿谢言晚本就没打算瞒着,便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是。” “回去也好。”皇帝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回去了,那便好好的待在贤弟身边便是。至于其他不该插手的事情,你一概不要管,明白了么?” 闻言,谢言晚只恭谨的行礼道:“贞和明白。”她是傻了才会管谢家的事情呢,只是这话却无需跟皇帝说。 第七十九章给她一座郡主府 见她这态度,皇帝十分满意,因柔声道:“虽说凤府很大,不过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住着终归是不大方便。这样吧,改日朕让人再给你建一座郡主府,说到底你也是皇家的郡主,别人有的,你也该拥有。” 听得这话,谢言晚霎时一怔,这皇帝之前那么抠门,怎的突然就大方起来了?难不成是在谢家搜刮了太多钱财,秉承着见面分一半的良好功德? 呸呸呸。 谢言晚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年头都赶走,最后只是行礼笑道:“贞和谢皇上恩典。” 她模样恭顺,皇帝见了也满意,略留着她说了几句话,便笑道:“昨日连贵妃还同朕提起过,说这些时日不见你,甚是想念。别在朕这里杵着了,去见见她吧。” “是,贞和告退。” 谢言晚行礼退出,出门的时候,却看到皇后正跪在御书房不远的地方,她的头上布满了汗珠,身形更是摇摇欲坠,然而饶是如此,她仍旧努力的将后背停止,跪在原地不动。 五月初的天气,灼热逼人,有小太监不住的劝说着:“娘娘,皇上说了没时间见您,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太子虽然被幽禁,可皇上念着夫妻之情并没有惩罚您,他的心意您还不懂么,何必苦苦相逼呢?” 说起来,皇帝对这位皇后着实不错,若是别的皇子犯事儿,母妃怕是第一个要被问责的。可是皇上仅仅是将太子关押起来,却并没有动皇后分毫,可见这位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谢言晚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是以并没有看到,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皇后猛地朝着谢言晚看了过来。 她的神情里带着刻骨的恨意,恨不能将谢言晚当场斩杀! 然而最终,皇后都没有动弹身子,只是疲惫道:“小顺子,你不必管本宫,回去皇上那里伺候着吧。他不见本宫,是他一国之君的道理,我跪着,是一个母亲的祈求。” 其后的声音,谢言晚再听不见。她随着那领路公公越走越远,心里却有些叹息。这皇后倒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太子着想,只可惜,她的爱已经扭曲了。 父母爱子女,不是牺牲所有人来成全他一个,而是要让他成为一个识大体懂分寸之人。尤其是太子,更应该仁爱满怀兼顾天下,如此懦弱无能是非不分,跟皇后的溺爱是分不开的! 连贵妃一如往常的热情,见到谢言晚的时候,顿时笑道:“本宫方才还说,这儿的丫头都不如你知情识趣儿,正想着要命人去请呢,不想你倒是来了。” 她一向看的透彻,这次谢家下狱唯独谢言晚没事儿,是因为何故十分明朗。所以对于谢言晚,连贵妃较之寻常更多了几分热情。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笑,行礼道:“原该早些时候给娘娘请安,只是家中出事,想必娘娘也知晓。” 连贵妃黯然叹息,带着怜爱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父亲实在糊涂,好在皇上圣明,并未牵连你,否则本宫便是豁出去这个薄面,也要救你的。” 谢言晚淡淡一笑,这话他若是真信了,那才是傻子呢。 不过面上,谢言晚还是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道:“贞和何德何能,得娘娘这般厚爱,感激不尽。” “你这孩子,还跟本宫客气么。”连贵妃莞尔一笑,又命下人端了茶点来,温声道:“一早来宫里,怕是早膳还没用吧,尝尝这点心,合不合口味?” 谢言晚早得了嘱咐,连贵妃这里的东西不准乱吃,她便象征性的端起一盏茶,看似喝了,实则借着宽袍大袖,将那茶水都吐到了袖子里,而后惊喜道:“娘娘这里的茶水果然不同外面的,贞和很喜欢呢。” “喜欢就好。” 连贵妃这话刚出,就见外面有人大步而来,旋即便是二皇子的请安声:“儿臣给母妃请安。” 见到二皇子,谢言晚顿时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 之前她被连贵妃请进宫几次,每次都是二皇子都在。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是傻了才看不透呢。 而这次,显然连贵妃又是做好了准备,一心要撮合自己跟这位二皇子。 谢言晚心中不悦,面上却不能表露,只站起来向上官翰骁行礼:“贞和见过二皇子。” “免了吧。”上官翰骁微微一笑,便坐到了离谢言晚最远的位置。 相较于连贵妃,谢言晚还是挺喜欢这位二皇子的做派的,许是在军中呆惯了,他的身上有一股属于军人的刚硬气质,且待人十分尊重,倒是比那位太子好上了太多。 见他们二人互相之间都不说话,连贵妃眉眼一转,旋即捂着自己的头,笑道;“瞧我,老毛病又犯了,头疼的很,本宫去寝殿躺一会儿,你们慢慢聊着。” 眼见得连贵妃离开,上官翰骁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郝然,歉疚道:“母妃她总是好心办错事儿,郡主不要介意。” “无妨。”谢言晚微微一笑,颔首算作回应。 “本宫听吴宇生说,你开了一家乐器坊?” 听得上官翰骁询问,谢言晚也没瞒着,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不值一提。后日开张,殿下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上官翰骁微微点头,道:“刚巧,本宫要订一架古琴,届时去你那一观。若有合适的,便无需再跑别的地方了。” 谢言晚只当他客套,因此只笑着应了,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殿下难得进宫,也该多陪陪贵妃才是。” 闻言,上官翰骁顿时歉疚道:“真是抱歉,郡主莫要往心里去。” 谢言晚嘴角噙着得体的笑容,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她自然知道连贵妃为何要屡屡制造机会,不过看上了她这个祥瑞的名头罢了。别看连贵妃表面上热络,可是那眼神里的轻蔑,谢言晚看的可是真真儿的呢。 宫里的这些人啊,说好听点是七窍玲珑,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事事算计。 幸好,她的阿止只是一个司礼监的头头儿。太监又怎么了,在她看来,比这些人好多了! 一想到风姿,谢言晚的唇角顿时漾起一抹笑意来,轻快的挑起车帘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凤府行去。 见谢言晚离开,上官翰骁也转身进了内殿。 “母妃,儿臣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不会娶贞和郡主的,您又何必将我们两个往一起凑呢?” 连贵妃坐在内殿的主位上,格外闲适的把玩着手上纯金的护甲,那神情何曾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听到上官翰骁带着不满的语气,连贵妃顿时睨了他一眼,嗔道:“你懂什么?难道前日的事情,还不够你看明白这位郡主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么?” 闻言,上官翰骁顿时神情沉了下来,沉声道:“这件事儿即便您不说,儿臣也是要问您的,太子的事情,与您有关么?” 那些人早不招认晚不招认,偏偏在他跟母妃谈话之后,就招认了! 这事情他怎么想都觉得蹊跷,甚至有些怀疑是母妃从中作梗。 听得这话,连贵妃顿时从位置上直起身子,示意宫人都退下,这才冷声道:“你这是质问本宫么?” “不,儿臣只想要知道事实。” 见他这模样,连贵妃冷厉一笑,指着他骂道:“本宫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来?旁人做了孽,你不去想那人为何作恶,反而来质问你的亲娘!上官翰骁,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若此事真是本宫所为,那么令牌本宫一个深宫妇人,又是如何刻出来的?更遑论说,太子亲口向你父皇承认,这军队内还有谢逍遥的参与!” 这事儿其实连贵妃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她不过是命人造了一个人证出来,不想此事竟真的是上官翰烨所为,且还捎带出来一个谢逍遥。这可算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将他们给一窝端了! 闻言,上官翰骁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劝慰道:“母妃,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做背地里使阴招的奸佞小人。此事真是太子所为,那父皇必然不会放过他,也算是还朝臣一个公道。” 见他劝自己,连贵妃眼圈一红,冷笑一声道:“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若本宫真跟此事有关,你是不是还真敢将我揪到你父皇那儿认错!” 见上官翰骁不语,连贵妃更加生气,眼泪颗颗滑落,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意:“这些年本宫在这深宫内是怎么熬过来的,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就说这次太子之事,若是换了你,我怕是第一个就被杀了!可是你看周氏,她却还能完好无缺的住着凤仪宫,被那些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这般明显的区别待遇,您难道就不替本宫叫一声委屈么!” 一想到这些事情,连贵妃就觉得心中发恨。她跟周氏一起进宫,当年的位分本来是相同的,可是后来,就因为种种事情,却让周氏得了皇后之位,而她只能做一个贵妃! 第八十章结发为同心 连贵妃哭的梨花带雨,上官翰骁的心中也颇为难受,因软了态度,安抚道:“母妃,今日之事是儿臣不对,不应该妄自猜测您。只是也请您体谅一番儿臣的苦心,儿臣一生光明磊落,更不希望母妃您为了儿臣,去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母妃老了,只希望我儿平安不被奸人陷害,旁人不来害咱们母子已然是万幸,母妃谨小慎微,又怎么敢去加害别人?反倒是你,处处猜疑母妃,难不成是觉得我便是那等小人么?” 连贵妃横了他一眼,顿时引得上官翰骁再次赔礼道歉。 见他这模样,连贵妃叹息一声,道:“罢了,本宫也不过是这两日心里憋闷,才将气撒在你身上的,原也就同你无关。这会儿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是。”上官翰骁行了礼,沉吟一番又道:“母妃,您日后若是再找贞和郡主叙话,就别传儿臣进宫了。儿臣如今无心婚事,不日也是要重回边关。这些日子,儿臣只想多陪陪您,其他一概不愿考虑。” 闻言,连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见上官翰骁又补了一句:“儿臣告退。” 而后,便离开了。 见他这模样,连贵妃的神情顿时便冷却了下来,轻声吩咐道:“去大理寺查一查,多挖出点谢逍遥的罪证。就算是这次太子无恙,本宫也要折了他的左膀右臂!” 等到心腹去了之后,连贵妃又扶额连连叹息。那么一个怂货都知道成大事者要不拘泥于阴谋诡计,她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拧巴呢! 出了宫之后,谢言晚便径自回了凤府。不想马车刚到了门口,就听得外面有女子祈求的声音响起。 “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谢言晚听到这声音顿时掀开窗帘,疑惑道:“妙书?” 她当日离开之时匆忙,其后谢逍遥便被人带走,所以谢言晚并未留意妙书的去留。照理说来,谢家如果未曾波及到下人,他们得了自由,合该逃命才是,怎的她却来了这里? 而谢言晚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小姐,奴婢今生只愿侍奉在小姐的身边,您若是不收留奴婢,奴婢真的就无路可去了。” 妙书一脸的诚恳,谢言晚则走下车,亲自将她扶起来,叹道:“你来便是了,何苦在这儿哭哭啼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这丫头记账的能力很有天赋,几乎是一点就透。原先去百音阁的时候,谢言晚就有心思将妙书培养成这方面的人才为她所用。 且陆嬷嬷也查了清楚,那日妙书被人下药昏睡,等同于她们主仆一同被人算计了。这其中,妙书也是受害者。 她原就想要将妙书找回来的,只是这两日事情多,不想这丫头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听得这话,妙书先是一愣,继而便狂喜的谢恩道:“谢谢小姐!” 谢言晚微微一笑,由着她跟着自己进了凤府,等到了陆嬷嬷的住处外,这才笑道:“嬷嬷,你看谁来了?” 见到妙书,陆嬷嬷只是轻缓的笑了笑,道:“妙书丫头来了,姑娘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妙书这才知道谢言晚的心思,顿时感激涕零道:“奴婢能得小姐赏识,是奴婢三生有幸。” “行了,有幸不有幸的以后再说,你先随着嬷嬷收拾一番歇一歇吧,弄得自己这么狼狈,我可看不上。” 说到这儿,谢言晚又指了指凤栖止的院子,问道:“阿止回来了么?” 早晨她出门的时候,凤栖止也外出去了大理寺,不过却不是为了谢逍遥,而是另外一桩案子。 闻言,陆嬷嬷笑着点头道:“才回来一会儿,来时还问了您一声呢,姑娘快去吧。” 谢言晚应了,便径自去了。 陆嬷嬷则笑着对妙书说道:“你既是姑娘的人,以后便好生跟着姑娘,凤府不会亏待你的。” 妙书本就是机灵人,听了这话哪里有不懂得?当下便感激的谢过陆嬷嬷。 谢言晚出了房门便径自去寻了凤栖止,只是走到门外的时候,无意中看了一眼窗前,竟一时有些不忍抬脚,生怕破坏了这一副最美的画卷。 窗前横着一张软榻,有男人侧卧在其间。红衣艳艳如火,身后青丝如墨,那一张精致旖旎的脸庞,仿佛工匠细致刻画而出,眉眼唇鼻无一不漂亮至极,而组合在一起的脸庞,更是巧夺天工的完美。 他此时闭眼假寐,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翼,在眼窝下方打出一片阴影来。几缕发丝顽皮的落下,却更为他的面貌添了几分魅色。 站在窗外,可依稀窥探到那被红衣包裹出的完美身段,映着窗外的一株垂柳,仿佛那无意落入凡间的仙人,叫人不忍去打扰,亦不敢上前。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然而下一刻,那仙人却自己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万千星河落入其中,最终融成了一个带着惑色满满的笑意:“丫头,过来。” 谢言晚下意识走了进去,蹲在软榻之前,乖顺的将下巴搁在他垂在一侧的胳膊上,笑眯眯问道:“阿止困了,怎不去床上睡,却跑到这里来了?” “本座的猫儿出门了,在等着她回来。” 凤栖止说着,又嫌恶的看了一眼她的衣服,道:“茶水都洒在袖子上,也不知道去换身衣服再来见本座?” 他话虽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将谢言晚推开的意思。 反倒是谢言晚嘿然一笑,道:“想起一事,着急回来问你,便忘记了。今日皇帝老儿突发奇想送我一座宅子,可是跟你有关?” 能让皇帝大出血的,她也只能想起来是凤栖止的功劳了。 不过,这次却不是他。 凤栖止慵懒的坐起身来,任由那三千青丝披在身后,淡淡道:“本座只是请了尘大师去宫中跟皇上探一探佛法,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的头发格外柔顺,如同一条墨色的瀑布,映在那红衣上,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谢言晚一时看的花痴,献媚的跑到内室拿了一把象牙梳子,笑嘻嘻道:“阿止,我帮你绾发可好?”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不置可否,只是从身侧拿起一条红色的缎带,扔给她道:“下手轻些。” 谢言晚得了好玩儿的,抓了一把他的头发,细致的从头顶梳下,复又顽皮的捏了自己的一缕青丝,打量着凤栖止不注意,便悄然的打了个结。 “阿止,你看。” 眼见得那丫头举着二人的结在一起的发梢调皮的笑望着自己,凤栖止蓦然想起了一句诗。 “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 谢言晚本是想要打趣他好玩,可在听到他嘴里轻缓的说出这两句话之后,一张脸霎时红到了耳后,那红艳艳的颜色,比上好的胭脂都来的醉人。 凤栖止将她扑在榻上,挑眉道:“不害臊的丫头,你是在跟本座告白?” 他的距离靠的格外近,谢言晚的脸越发红的灿如云霞,她顾左右而言他,猛地转移话题道:“唔,这次了尘大师帮了忙,我觉得应该去请他吃顿饭,阿止意下如何?” 见她这般,凤栖止也不再逗弄她,只是抄起旁边一把金剪刀,将她方才打好的发结剪下,收入怀中,道:“你若是谢,也该谢本座。” 他的动作珍而重之,再联想起那诗词中的含义,谢言晚更觉得脸上烧得慌,只是那心里却像是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不住的鼓动着她。 下一刻,谢言晚便眉眼带笑,伸手抱住了凤栖止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阿止,谢谢你。” 她眼眸带笑,像极了三春的日光,瞬间温暖了凤栖止的心。 而后,他环住谢言晚的腰肢,防止她从软榻上掉下来,一面嗤道:“没脸没皮的小妖精。” 闻言,谢言晚反倒不害羞了,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嗔道:“您老有脸有皮,那你晚上别抱我啊。” 听得这话,凤栖止更多了几分笑意。他也是傻了,没得竟跟这小丫头一般见识了。 “行了,本座命人请你的恩人来,你不是要表达谢意么,准备去吧。” 凤栖止起身的时候,谢言晚故意使坏继续挂在他的身上,而凤栖止,竟也心安理得的抱着她,任凭她像是一个八爪鱼一样粘着自己。 眼见得那房门近在咫尺,最终还是谢言晚的脸皮薄一些,逃也似的从他身上窜下来,留下一句“我去厨房了”,便消失不见。 眼见得她这般,凤栖止的眼眸里越发多了几分宠溺的笑意。 而从院外走进的辰甲,在看到凤栖止的笑容之后也是一愣。这么多年过去,主子竟又露出笑容来了。果然那了尘大师说的不错,这个谢姑娘,是主子的救赎啊。 他只是闪了一个念头,而后迅速的收敛起来,走到凤栖止面前,恭声道:“主子。” “嗯,进来吧。” 辰甲进门的时候,将房门也一并带上,将那明亮的日光隔绝在外。 “主子,这次进京途中,那批截杀您的红莲教中人,辰部已经审讯出来了,是……” 第八十一章毒发之日,是生辰 说到这里,辰甲有些迟疑,而后在凤栖止凉薄的神情中,咬牙继续说道:“是门主,她传给红莲教的书信,言道您何时何地到达何处,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红莲教与凤栖止结仇已久,而这次凤栖止进京之时,红莲教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提前埋伏,主子危急之时传信给京里,虽然他们及时赶到,却还是让主子受了伤。 事后,辰甲带人摸清楚红莲教京中的分舵,于前夜一并铲除,这才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传信要杀害主子的,竟然是他们最尊敬的门主! 要知道,主子可是她的…… 她怎么忍心! 闻言,凤栖止的眼中的凉薄越发浓重,仿佛冻成了三尺寒冰,再无化冻的可能。 良久,他才淡淡道:“红莲教的人无用了,查到他们总舵之处,尽数杀之!” “那,门主那边呢?” 听得辰甲谨慎的询问,凤栖止却是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看着厨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温情,道:“去跟那丫头说一声,就说,本座想吃面。” 辰甲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沉声道:“属下这就去。” 四月十五,凤栖止毒发之日,也是他的生辰! 门主啊门主,世人皆可这般对少主,却唯独您,不该如此! …… “啊?他怎么好好儿的想起来吃面了?” 谢言晚正在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猛地听到辰甲传来的话,顿时有些诧异。这厮不是平日里最讨厌吃面么? 闻言,辰甲张了张口,到底是回道:“可能是临时起意吧,姑娘就替主子做一碗面吧,记得加个鸡蛋,主子肯定爱吃。” 其实每年等到主子毒发之后,他们这些属下都会补上这一碗面的。只是今年有了谢言晚,加上她出事儿,所以他们都没有提及此事。 不想,主子今日却忽的想起来了。 这些个中的缘由,由着他们这些属下的口说出来到底不大好,回头还是让主子自己跟姑娘说吧。 厨房内雾气氤氲,是以谢言晚并没有看清楚辰甲眼中的难过之色,因摆手叹息道:“这老妖孽,惯会挑嘴。嬷嬷,劳烦您替我舀一瓢面来。” 眼见得谢言晚开始忙活,辰甲则恭谨的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而厨房之内,便只剩下了她们一群人在忙忙碌碌。 等做好午饭之后,谢言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望着自己做出来这数十道菜,笑的格外得意。 而后,她又想起一事,因笑道:“嬷嬷若是不愿去前面,便在自己房内吃饭如何?” 虽说不知道她跟了尘大师的过往,但是本着尊重陆嬷嬷的态度,谢言晚觉得她不应该强制让陆嬷嬷出现在前厅。 只是不想,她这话说完,便见陆嬷嬷笑道:“无妨,走吧。”若是平日,她可能真的就回房间了,但是今日这一碗面,陆嬷嬷还是知道原因的。 主子肯自己提起来,她很欣慰,也不愿因着自己的情绪,错过陪着凤栖止的机会。 那到底是她看大的孩子啊。 到了前厅的时候,了尘大师果然在了。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了尘大师见了,顿时乐呵呵道:“晚儿丫头有心了,还知道给老衲做一桌好酒好肉,不错,比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强得多!” 下一刻,便听得凤栖止鄙夷道:“老秃驴,谁是你徒弟!” 谢言晚看着他二人斗嘴,自己则走到了尘大师面前,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屡次帮忙,这是言晚应该做的。言晚感激不尽。” 见状,了尘大师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他刚想说话,便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陆嬷嬷。 “主子。” 陆嬷嬷只是跟凤栖止打了个招呼,了尘大师却已然快步走了过去,笑道:“阿绣,你也来了啊!是来吃饭的么,快入座快入座。” 见他这般殷勤,陆嬷嬷却径自走到凤栖止的座位前,为凤栖止盛好了饭菜,她要给谢言晚添置的时候,就见谢言晚笑道:“嬷嬷,快坐吧。” 见状,陆嬷嬷微微点头,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了尘大师。 反倒是了尘大师蹙眉指着凤栖止道:“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能让她给你盛饭呢!” 闻言,凤栖止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嗤道:“有本事,你也让嬷嬷给你盛。” “你,你这臭小子,老衲我有手有脚,才不学废人呢!” 他话音未落,就见陆嬷嬷一记眼刀扔了过来,冷声道:“你说谁是废人?” 陆嬷嬷声音不大,却格外有气势,了尘大师顿时便萎靡了下来,赔笑道:“我我我,阿绣,我是废人,你别生气,来吃菜吃菜。晚儿丫头做菜真不错,有你一半的手艺,是跟着你学的吧?” 见他这般讨好的模样,谢言晚悄然一笑,自己则给凤栖止夹了一个丸子,笑道:“阿止,你尝尝我做的丸子好不好吃。” 凤栖止依言咬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虽未说话,但是那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的面前放了一碗面,是谢言晚亲手做的,府上没有面条,她便自己做了一份手擀面,切得厚薄均匀,面里撒了一把葱花,切了几块番茄,还浇了一勺她炖的鸡汤,看着就有食欲。 凤栖止又吃了一口面,难得的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低声道:“晚儿的手艺很好。” 这样的味道,似乎跟他记忆里的那味道重合,竟让凤栖止的神情里都多了几分怅然。 一旁的陆嬷嬷见状,瞬间有些心疼。 还不待她说话,自己的碗里就多了一块杭椒牛柳,而那夹菜的人,正一脸讨好的笑意:“阿绣,你尝尝看,这牛柳的味道很鲜嫩。” 陆嬷嬷这次不能视若不见,只是淡淡道:“不巧,最近上火,吃不得辣。”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谢言晚顿时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陆嬷嬷,而后用胳膊撞了撞凤栖止。 昨夜里她还做了大份儿的毛血旺呢,陆嬷嬷吃的可多了,怎么今儿就上火了? “那,那你吃这个。”了尘大师讪讪一笑,又加了一筷子的酸白菜,殷勤道:“这个不辣,败火。” 陆嬷嬷将碗推到一旁,依旧绷着脸道:“牙口不好,吃不得酸,倒牙。” 了尘大师一道菜一道菜的试过去,每次都被陆嬷嬷拒绝。谢言晚看着都不忍心,然而了尘大师却仿佛毫无感觉一样,继续试着下一道菜。 最后,谢言晚眼睁睁的看着了尘大师将桌子上的菜加了个遍,而陆嬷嬷的回应则是: “甜的,吃不下。” “太清淡了,没胃口。” 而后,陆嬷嬷便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淡淡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眼见得陆嬷嬷要走,谢言晚顿时起身想要拦着,却被凤栖止拽住了手,硬生生的将她摁在座位上不得动弹。 而了尘大师脸上的笑容则瞬间消失,起身道:“老衲也吃饱了,你们慢用。” 他将袈裟撩起来,起身便径自去追陆嬷嬷去了。 待得他们二人离开之后,谢言晚顿时叹息一声,道:“这是什么怨孽债啊?阿止,你知道内情么?” 她从了尘大师的眼中看到的是浓浓的情意,而陆嬷嬷的眼中则是痛苦。 他们二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见谢言晚一脸担忧的询问自己,凤栖止却只是敲了敲她的头,淡淡道:“吃饭。” 这碗面很合他的心意,让他比平常还多吃了一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眼前丫头的缘故。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猫眼儿,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每每凤栖止看过去的时候,谢言晚便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软软的叫道:“阿止——” 她不说话,只这样叫着,凤栖止却偏偏受不了她这个模样。 他将手上的筷子放下,道:“说吧,想问什么。” 谢言晚顿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嬷嬷跟大师的事情。”她如今跟陆嬷嬷相处久了,将她当做了亲人一般,更不愿看到陆嬷嬷这样痛苦,所以,她想要帮忙。 然而帮忙,却要知道来龙去脉,不然很容易反而添了麻烦。 “当年——” 当年的了尘大师,乃是五台山方丈之徒,也是被前国师预言为佛宗转世之人,他自幼参禅悟道,被寺中的和尚们寄予厚重的希望。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陷入了情劫。 他随师父进京见皇帝,却在宫中对一个给他端茶的宫女动了凡心。 “那时的方丈断言,了尘会断送在一个情字之上,所以了尘一心要度过这一道情劫。后来,他的劫难度了,可那宫女却将一颗心遗落在他的身上。之后了尘回归五台山,数劫已过,他成了名满天下的了尘大师,五台山香火鼎盛,他更是被皇上尊为新一任国师。其后了尘大师四处游历,将那国师之位给了自己的徒弟。而他自己,则踏遍名山大川,将佛法散布全国,也让天下人,都知道了这样一位佛法高深的大师。” 第八十二章不可说的往事 听得凤栖止讲完,谢言晚心中一动,道:“那个宫女,便是陆嬷嬷?” “不错。” 凤栖止微微点头,谢言晚有些激动道:“那既然他当初只为度劫,如今却还要再来纠缠嬷嬷,是为何?” “他如果大抵是老了,得到的多了,便想起了曾经失去的。所以他现下回过头,想要重新找回陆嬷嬷。然而他已然是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即便是在一起,也给不了嬷嬷名分。所以,她心凉了,不肯再理会他。” 闻言,谢言晚顿时愤愤道:“这不就是典型的吃干抹净就跑么?呸,老秃驴,还真以为是个正经人呢,活该嬷嬷不理他。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对,是不要脸!” 她原以为二人之间有些解不开的误会呢,合着这人本来就是个和尚,说的好听点是度情劫,可说的难听了,不就是想要免费的碰女人么! 如今玩也玩了,碰也碰了,这些年名利双收,又惦念起了人家的风韵犹存,想要来热一下几十年前的热菜。 呸! 见她这愤愤的模样,凤栖止不由得失笑,弹了弹她的额头,嗤笑道:“你知道什么,他们的事情,哪儿是那么容易能说得清楚的。” 就连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可是那冰山一角,已然足够让凤栖止触目惊心了。 是非曲直,怕是陆嬷嬷这个当事人,也没有完全知晓,唯有那个看似洒脱不羁吃肉喝酒的了尘大师,才最清楚吧。 …… 了尘大师一路追着陆嬷嬷而去,引得路上许多下人驻足观看。 直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陆嬷嬷才忍无可忍的停下了脚步,回身指着他,厉声道:“姚子章,你若是再纠缠我,我就杀了你!” 当年事情历历在目,而那些人的目光她仿佛再次经历了一次,如同刀割一般,让陆嬷嬷心中发恨。 而了尘大师早已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沉声道:“若你杀了我之前能原谅我,那你尽管动手吧。当年事出有因,我实在是有口难言。阿绣,我并非有意负你。” 闻言,陆嬷嬷只冷笑一声,指着门口,厉声道:“你纵是能言,我也不愿意听,滚!” 见她这模样,了尘大师张了张嘴,却见陆嬷嬷快步进门,而后将门从里面重重的合上。 他数次想要说话,终究却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那时他离开,本是为了救她。只是内中之事牵涉太大,他却须得咬牙不言。 屋内再无动静,了尘大师站了许久,将她院内的一草一木一一看过,最后都定格在了那一扇合上的门后。 良久,他才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临走前的那一声叹息,仿佛一记重锤砸在陆嬷嬷的心上,她站在门后,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可那泪却如同断了线一般,从手指缝里流下来,濡湿了她的衣裙。 犹记当年惊鸿一瞥,犹记当年情深义重,可谁知后来却成了每个夜晚里的梦靥! 可如今,她却只换来了他一句:当年事,不可说! …… 太子练私兵意图谋逆的案子审理的很快,人证物证皆在,不过几日的时间,那判决的公文便已经送到了皇帝的文案之上。 皇后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再加上大臣们的上书,到底是让皇帝念起了往日里的情意,着将太子关在东宫幽禁一年,反思记过,只是却留住了他的太子之位。 而此举,顿时引起另外一部分朝臣的不满,连贵妃虽然没有发话,可是连家也随着上了奏折,明里暗里的说皇帝处事不公。 为了平息这批人的怒火,皇帝再次下了一道旨意,封二皇子为宁王。 息事宁人的宁。 然而纵然如此,太子的权利被收回,而二皇子却被封王,这件事已经足够令追随二皇子的人兴奋不已了。 所以,关于太子的处置便再无异议。 相较于太子,谢逍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被扣上了霍乱储君的罪名,罢官抄家下狱,后半生,除却是死了,否则怕是都难出那大理寺的门。而往日里门庭若市的谢家,已然被贴上了封条,呼啦啦似大厦将倾。 谢家被查封的那一日,正是百音阁开业的时候。 五月初六,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是个好日子。 上官翰骁果然来了,在看到谢言晚这里的布局之后,他顿时赞叹道:“贞和郡主果然有一颗慧心,这里的布置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谢言晚微微一笑,行了一礼,才道:“宁王能前来,当真是叫百音阁内蓬荜生辉,您随意看看,若是合意的,只管取了便是。”她原以为二皇子是说客套话,不想他还真的来了。 闻言,上官翰骁顿时笑道:“不可不可,本王今日本就是来贺喜,怎能反而来拿你的东西呢。本王看上的,自然是要买下的。” “宁王说笑了,您才被封了王爷,贞和本就是要给您贺喜的。今日倒是巧了,您若是有看上眼的,也算是贞和的礼物送出去了,您可不要嫌弃贞和抠门才是。” 谢言晚的模样娇俏,顿时引得上官翰骁失笑,道:“一向知道郡主伶牙俐齿,本王辩不过你,你且去忙吧,本王随意看看便是。” “是。” 谢言晚虽然应了,哪里敢真的去忙?不过盘算账目的事情有妙书在,而这前厅招呼的人又有陆嬷嬷培训出来的人手,所以谢言晚不过是来坐镇,顺便数银子罢了。 上官翰骁倒是没客气,真的选了一把上好的古琴,那模样形似焦尾琴,质地虽然差了一些,却也是难得的极品。 谢言晚拒绝了数次,最终在上官翰骁沉下脸的时候,才笑道:“罢了,那改日贞和在上门恭贺王爷便是。” 闻言,上官翰骁这才笑道:“郡主何时想去,宁王府大门都随时敞开。”他初封了王,每日上门之人纷至沓来,不胜其扰。这其中也不乏有世家女前来,可这些人都抱有目的,唯有谢言晚不卑不亢,想来,那个丫头也会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吧。 一想到那丫头,上官翰骁的目光便温柔了几分,亲自抱着琴,跟谢言晚寒暄了两句,便珍而重之的带着琴离开了。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的神情倒是深了几分。她这里将古琴分了款式,男女不同,花纹图案不同。而上官翰骁选的这一款,显然是姑娘用的。 难不成,这洁身自好的上官翰骁,府上有金屋藏之?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情,所以谢言晚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一个念头,便将这个念头隐去了。 吴宇生在二楼弹琴,虽未露面,可那琴声袅袅,却引来了无数人前来店内。待得看到那价格公道的各种乐器之后,便开始认真选购。 自然,也有人前来询问曲谱,这些下人得了谢言晚的嘱咐,也都不藏私,凡有问着,一概将滕篆好的曲谱赠送。 一曲终了,吴宇生看着门外走进的谢言晚,起身行礼道:“郡主。” 谢言晚微微点头,笑道:“今日有劳吴大哥了,竟肯屈尊前来我这小小的店内招揽生意。” 闻言,吴宇生顿时摇头道:“不,该是我谢过郡主才是,您赠送的那三首曲谱当世难求,实在是令人爱不释手。若是旁人哪肯割爱,唯郡主有大家风范。” 不想他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嚣,而后那大门被人踹开,有蓝衣女子带着怒容闯入,带着几分气愤道:“吴宇生,你为何要躲着我!” 见到来人,谢言晚微微一愣,神情里带出几分不悦。而吴宇生更是冷下了脸,沉声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那女子生的粉面桃腮,一双杏眼里满是怒容,听得这话,她顿时将目光转到了谢言晚的身上,厉声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狐狸精,你才躲着我的!” 谢言晚无辜被波及,脸色也沉了下来,回眸问道:“吴大哥,这是你的朋友?” 她问的含蓄,吴宇生却是断然否认道:“不过萍水之交罢了,我同她并不熟。” 听得这话,那女子顿时恨声道“吴宇生,你要不要脸,本公主为了你从大食追到你京都,你竟然说跟我是萍水之交?!” 这话里的含义格外多,谢言晚心念电转,猛地抓住了重点,问道:“大食?” 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先前二皇子带兵出征,与之对战的正是大食国。 大食国地处极北,那里多是游牧民族,因着资源贫瘠,所以除了大食国的王城之外,与西楚边界之处的大食国人,一到冬日便四处抢掠。 而此次之所以打仗,则是因为大食国的兵力突然集结攻打西楚,且夺了西楚的两个城池。 那批人惯于在马上作战,且打完就跑,所以那一杖赢得十分辛苦。 可是如今,这位自称“公主”的大食国人,却忽然出现在京都,不由得不让谢言晚上心。 闻言,吴宇生的脸上顿时有些发白,谢言晚见状,走到门前将门关上,这才回身道:“吴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三章大食国公主一更 谢言晚的态度陡然转冷,连那蓝衣女子也吓了一跳,此时见她关门,更生出几分怯意来,问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大食国的公主,你若是敢动我,父王定然不饶你!” 闻言,谢言晚顿时冷笑道:“你大可试试我动不动的你,大食国的公主就该老老实实的在王城待着,你偷偷摸摸来我西楚国,届时我便是将你当做刺客斩杀了,也没人知道!” “你,你这人怎么这般歹毒!”蓝衣女子脸上瞬间闪过惧色,窜到吴宇生面前颤声道:“吴宇生,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我不是刺探情报的刺客!你要保护我!” 吴宇生后退了一步,跟她闪开距离,沉声道:“公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大食国去吧。” 说着,他又看向谢言晚,缓和了神色道:“她是大食国的三公主王子淇,几日前出现在我府门前,与我纠缠不清。今日给郡主带来麻烦了,还望郡主恕罪。” 听得这话,王子淇的脸色瞬间煞白,颤声道:“吴宇生,你对别人态度都这样好,为何偏偏不给我好脸色!” 吴宇生神情淡漠,对她这般模样视而不见,道:“公主若是肯乖乖回大食国,本将也可以好言好语同你讲话。” “你做梦。”王子淇一字一顿说了这话,又指着谢言晚道:“是不是因为她?” “跟郡主无关,你别再来纠缠我了,死缠烂打有意思么!”吴宇生的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指着门外道:“现在,请你出去!” “我不!”那女子眼眶含泪,一张小脸煞白,咬唇道:“我说了,你是本公主看上的男人,除非你做我的驸马,否则我就一直纠缠你!”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谢言晚,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所以才不理我的?” 闻言,谢言晚嗤了一声,睨着她道:“姑娘,男人拒绝你未必是因为他有心上人,你怎么不反思己过呢?大食国公主,不过如此!” 她说完这话,便要出去,不想却被王子淇拦住了去路,如同炸毛小兽一般的冲着谢言晚道:“大食国公主难道就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了么?反正我王子淇这辈子就认定他了,他不同意,我就跟他耗一辈子!但是你要是敢抢,我就,我就打你!” 王子淇似乎不大会吓唬人,说到这里,她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道:“我跟你说哦,我工夫很好的,你要是能打赢我,我就心服口服。哦不不,那也不服,反正他一定得是我的!”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反倒觉得多了几分有趣,这公主看起来嚣张跋扈,不过也是个小丫头罢了。 她回眸调侃似的睨了一眼吴宇生,而后又看着王子淇,嗤笑道:“放心,我对你这位白面将军,没兴趣。”说到这儿,她又看了一眼被踹在门上的小脚印,淡淡道:“但是,你方才踹坏了我的门,你得赔钱。” 那门上不过有些脏了,但是谢言晚如今近朱者赤,所以完美的继承了凤栖止的优良习俗,见人就坑! 况且,对方不是大食国公主么,说不定这辈子只此一回呢,不敲诈才是傻子呢! 听得谢言晚的话,王子淇顿时喜笑颜开道:“只要你对他没兴趣,一切事情都好说啊。不就是赔钱嘛,我赔给你就是了。” 她一面说一面向腰间摸索着,可是下一刻,却猛地瞪大了双眼,呐呐道:“我,我的钱包呢?” 她翻找了半天,方才欲哭无泪道:“你们西楚国的人这么富裕,怎么还有小偷啊。”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反倒是多了几分傻气。 谢言晚对她生了几分兴趣,回身坐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这才似笑非笑道:“怎么,没钱?” 王子淇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可怜巴巴所取代,下一刻,她如同壮士断腕一般,硬声道:“罢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要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说到这里,她又弱了声音,怯怯道:“或者我给你写个欠条,等到我回大食国之后,命人给你连本带利还钱也行。” 见她这对手指的模样,谢言晚忍住笑意,轻咳了一声道:“小本经营,概不赊账。公主不是没钱么,那你就下去干活,抵债!” 此时店内生意正红火,人手也有些忙不过来。再加上今日有风,所以不多时那地面就需要清扫一遍。 谢言晚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要看看这位公主的脾性,不想她听了这话,竟真的撸起袖子,道:“行,你是债主,你说了算。” 见她真的走到楼下拿起笤帚开始清扫地面,谢言晚倒是诧异了一下,而后回过头来,问道:“吴将军,你是不是要给个解释啊?” 她才不相信,一个公主无缘无故的就追他追到西楚,且还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闻言,吴宇生的脸上也有些郝然,沉声道:“让郡主见笑了。先前两国交战之时,这位三公主误闯军营,差点被伤,当时末将恰好经过便救了她。谁曾想,这公主却缠上了末将。原以为战事结束便罢了,可谁知她不知怎的又追到了京城来。” 谢言晚微微蹙眉,问道:“她怎么会闯到军营去的?”且好巧不巧的,还是敌方军营。 “这位三公主倒是有些仁心,她当时想以公主的身份来交涉,好让双方止戈。” 说起这件事,吴宇生又想起初见的模样,她做这件事自己也是佩服的。若是这位公主不对自己苦苦纠缠,他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听到这,谢言晚倒是对这位公主有些刮目相看:“那,她来京城的事情,其他人知道么?” 能将荷包都丢了,可见这位公主身边并无随从。且谢言晚仔细思索了一番,并不记得最近大食国有使臣来京城,难不成是她是自己偷跑来的? 果不其然,吴宇生下一刻就叹息道:“前几日的时候,这位公主浑身脏兮兮的出现在末将的府门前,当时本将就要将她送到驿站去。可谁曾想,她一听说要被送走就溜了,第二日又来纠缠我。这几日,末将为了躲避她头都大了。” 赶也赶不走,又抓不住她,还不可真的动武将她扭送到驿站里,这事儿着实让人头大。 而谢言晚更是啧啧道:“这事儿有点大啊,要知道,这位可是大食国公主。若她真的在西楚出事儿,怕是边疆百姓又要遭殃了。宁王知道这事儿么?” “他还不知道,末将不敢跟宁王讲,怕连累了他。”吴宇生也是一脸忧愁,毕竟这位是别国的公主,若是一个处置不当,再让皇上对二皇子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因小失大了。 说到这儿,吴宇生也有些惆怅道:“末将原先还曾想哄她回去,可那几日她却得寸进尺。末将无法,只得对她冷脸相待,希望她知难而退自己走了。” 闻言,谢言晚微微点头,心知这吴宇生怕也是没办法了。 她一面想着解决之道,一面顺着窗户朝着楼下望去。 她原以为这王子淇下楼之后会越帮越忙,不想她竟然干的井井有条,跟那些下人配合极好,且但凡前来的客人,她都笑脸相待,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娃娃脸,笑起来格外的讨喜。 谢言晚顿时讶然,笑道:“这位公主,怎么看起来不像是金枝玉叶啊,别是假公主吧?” 听得这话,吴宇生顿时叹气道:“若是假公主倒也罢了,这位偏偏是个真公主,而且大食国皇帝特别偏爱她,如今她失踪,恐怕大食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末将现在只想送走这位祖宗,以免大食国的皇帝得知她的位置,再闹到京城来。”到那时候,他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谢言晚歪头蹙眉,笑问道:“那你,对她真的没有感情么?” “我……”吴宇生脸色一僵,好一会儿才硬声道:“我爹,便是死于与大食国的战场之上。” 这些年,两国大大小小的战争不计其数,大食国民风彪悍,她们这位西楚皇帝却又沉迷于长生之术,所以竟再无当年吞并南越的雄心。 更何况,大食国边疆辽阔却贫瘠,又多沙漠,这也是皇上无心吞并的另外一个原因。 闻言,谢言晚收起笑容,正色道:“吴老将军,是个英雄。” 吴宇生却无心再谈,勉强一笑,起身道:“今日给郡主添麻烦了,末将先告辞了。” 谢言晚起身去送他,走到楼下的时候,王子淇顿时便想要追着他走,却又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吴宇生,我现在身上背着债务呢,等我还清了门板钱,再去找你!” 谢言晚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因笑道:“公主倒是守信之人。”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的。”王子淇乐呵呵的一笑,又看着吴宇生毫无气势的威胁道:“你不许看别的姑娘!因为你是我的。” 第八十四章你的,就是我的二更 吴宇生却对她视而不见,只是跟谢言晚拱手抱拳,转身便走了。 见他的模样,王子淇顿时有些红了眼眶,她回过头来,带着几分警惕问道:“喂,你真的跟他没有关系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嗤笑,带着几分调侃道:“你又不是他什么人,即便我真的跟他有关系,又怎么着?”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跟着凤栖止学坏了,见到这可怜样儿的,总忍不住的想要捉弄一番。 听得这话,王子淇顿时咬唇道:“你不能跟他有关系,因为他是我的!” 她这话,倒是引得谢言晚好奇不已,反问道:“你看模样也就不过十四五,小丫头的耐性能有几日,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一定是你的?” 在她看来,王子淇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说不定过了这个新鲜劲头,就再也想不起吴宇生是谁了呢。 却不想她这话一出,王子淇顿时炸毛,道:“我就是能确定,因为……”她说到这里,又猛地收住了口,吞吞吐吐道:“反正跟你无关,他就是我的!” 眼见得这丫头赌气干活儿去了,谢言晚摇头失笑。啧,这个小麻烦精,好像有些内情在里面? 不过那终究是别人的事情,谢言晚虽然有好奇心,念头也是一闪而过。见她虽然噘着嘴,可是手上活计却格外麻利想,谢言晚微微摇头失笑,转身去了楼上找妙书去了。 今日妙书盘算账目,等算好了再给谢言晚过目。 等到天色将昏的时候,谢言晚这才吩咐人收拾屋子关门打烊了。 因着第一天开张,所以谢言晚让管事的康伯带着他们吃饭,而自己则在楼上可查看妙书盘算出来的账目。 临走之前,王子淇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就这么让我走了,不怕明日我不来了么?”她记得那些酒楼里,若是真有干活抵债的,都是要被看管起来,不还清楚都要被限制自由的。 谢言晚本就是调侃她,哪儿会真将事情放在心上。此刻听得她这么说,谢言晚反而笑喷,而后又眉眼弯弯的问道:“你不是说君子一言么,我信你呀。” 听得这话,王子淇先是一愣,继而眼圈一红,道:“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明儿继续来。” 而后,她便转身走了。 见她离开,谢言晚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跟妙书一起核对账目。妙书做事利落,不过刚上手,有些地方还是迷糊的,主仆二人忙活到天色全黑,这才关门落锁,乘了马车回凤府去了。 不想刚到门口,正巧看到凤栖止的马车也停在了此处。 见他携了一身风尘下车,谢言晚顿时弯唇一笑,懒洋洋的坐在马车上伸出手来,软软道:“阿止,我饿昏头,走不动了。” 眼前丫头带着撒娇的声音响起,凤栖止毫不犹豫的走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嗤道:“见到本座,腿儿就废了?” 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谢言晚伸出胳膊抱紧了他的脖颈,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今儿可累了呢。” 凤栖止爱极了她的撒娇,吩咐人将晚膳送到房内,自己则抱着怀中的坏丫头大步流星的朝着院落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没入府内,躲在暗处的小姑娘才重重的拍着胸口,呢喃道:“还好还好,她是有家室的人,这下我可放心了。” 躲在暗影里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远道而来的大食国公主王子淇。 她确认了谢言晚被排除在情敌之外,便又重新恢复了笑容,欢欢喜喜的朝着吴家的方向而去。 为了心上人不被别人抢走,她得悄悄的蹲点去! 谢言晚今儿个是真的饿坏了,先前忙着盘账的时候不觉得,此时等到晚饭上了桌,她顿时惊觉自己被饿了许久,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饭。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鄙夷道:“不知道的,以为本座苛待你了呢。”只是他话虽这样说,右手却拿起勺子,为她盛了一碗鸡汤,防备着谢言晚噎着。 等到吃饱喝足,谢言晚这才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笑眯眯道:“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我欺。” “食为天?那本座呢。” 凤栖止漫不经心的瞄了她一眼,瞬间让谢言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后,她一脸讨好的蹭到凤栖止的身边,乖顺道:“唔,其实还有后一句。阿止为吾天。”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得身边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凤栖止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没羞没臊的小丫头。” 可那笑意,却是情不自禁的一圈圈的晕染开来,将他的脸庞都多了几分的柔和。 由魔入佛,相由心生。 “对了,阿止,那大食国公主入京了,这事儿你可知道?” 听得她这话,凤栖止神情一冷,拿着勺子的手也顿住,问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谢言晚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看那吴将军担忧的很,你说会不会出事儿啊?” 见她为别的男人担心,凤栖止抬手朝着她脑袋上重重一敲,声音里也带出几分不满来:“管她呢,真有本事,就将这京城闹翻天。反正,这一潭死水,已经好久没有被人搅动过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鄙夷道:“您这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着,她自己却先笑了起来,说到底,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事情,本来也算是看热闹里面的人。 “今日生意如何?” 对于谢言晚要赚钱的想法,凤栖止其实是嗤之以鼻的,毕竟凤府的家业多到数不清。可若是这小丫头愿意去玩一玩,拿来做个消遣,他也是不介意的。 养一个败家的丫头,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听得凤栖止询问,谢言晚顿时眉开眼笑道:“今日赚了好多钱呢!” 怪不得妙书说这个行业虽然做的人少,可是前景却广阔,只今日一项收入,便已经让她赚回来了十分之一的本钱呢。且这才是头一日,等到日后生意做起来,那就是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 她提起钱来双眼放光,顿时引得凤栖止嘲笑:“没见过钱的小丫头,本座的库房你可去看过了?” 只这府上库房里存放着的宝贝,便可以买的谢言晚所在店铺的那整条街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想起了凤栖止当时扔给她的那把金钥匙。当时她倒是想去看看来着,可是后来事情一忙就忘记了,此时听得凤栖止旧事重提,谢言晚顿时眼眸一转,起了小心思。 她贼兮兮的偎到凤栖止的身边蹲下,将那小脑袋放在凤栖止的腿上,仰头道:“阿止,我问你件事儿好不好?” “说。” 她的发丝隔着柔软的布料,仍旧能够传来微痒的触感,也成功的让凤栖止停下了筷子。 “唔,我是不是你的?” 谢言晚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闪着渴盼的光芒。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靠近了谢言晚,暗哑着声音问道:“小丫头,你还想是谁的?” 这话却是间接地承认了。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继续问道:“那,你是不是我的?” 听得她这话,凤栖止一脸无语,捏了捏她翘挺的小鼻子,道:“你莫不是傻了?” “是不是嘛。” 谢言晚难得撒娇,这模样娇憨可爱。纵然凤栖止明白这只是她的伪装,却仍旧心头猛地一跳,继而点头道:“是。” 闻言,谢言晚笑的越发开心,像极了偷到腥儿的猫一样,拍手道:“你是我的,那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阿止,你库房里的宝贝,都归我了。” 说完这话,她贼兮兮的从凤栖止身边溜走,一脸欢喜的朝着库房去了。 只留下位置上的凤栖止摇头失笑,继而嗤道:“这个贼丫头。” 而后,他起身唤了陆嬷嬷进来,吩咐道:“去将本座那件天丝软甲找出来,给她穿了吧。” 闻言,陆嬷嬷顿时迟疑道:“少主,使不得,眼见得天热了,您的身体可离不得啊。” 那天丝软甲冬暖夏凉,最重要的是,凤栖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若是没有天丝软甲的压制,这个夏日定会度过的格外艰难! 凤栖止却只是望着谢言晚离开的方向,幽幽道:“除了她,本座什么都离得。”也唯独她,离不得! 见凤栖止神情坚定,陆嬷嬷叹息一声,到底躬身道:“老奴遵命。” 眼见得陆嬷嬷这般,凤栖止亲自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嬷嬷,委屈你了。” 他没有明说,可陆嬷嬷却懂了,她眼圈一红,颤声道:“少主,您到底是老奴一手养大的。” 所以,她纵然是门主的人,却为了少主,而处处跟门主作对! 凤栖止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而身后的陆嬷嬷,却是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则落了下来。少主心里的苦太多,她都明白,为何只有门主不明白呢! 第八十五章神秘的玉佩三更 五月中旬的天,已经步入了夏日。 正是午后方过,外间骄阳似火能将人烤化,可是房间里的气温,却是格外的低。 有神情猥琐的少年郎被绑了摁在地上,而主位上坐着的男人,手里攥着一块玉佩,满脸阴沉。 “说,这玉佩哪儿来的!” 闻言,那少年顿时有些慌乱,厉声道:“小爷就是来当铺里换点钱花,你要是收就给钱,不然小爷去别的地儿也是一样的,凭什么绑了小爷!老不死的,小爷警告你,我可是官府的人,敢动了我,小爷让你这当铺关门!” 他这话一出,那当铺老板顿时抬脚踹向那少年的胸口,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这可是——” “福安。” 主位上的男人却叫住了他,也制止了当铺老板接下来的话。 而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少年的身边,居高临下道:“说出这玉佩从何处得来,我饶你不死。否则……”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身侧两旁之人已然将刀出鞘,将明晃晃的刀对准了那少年。 少年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便瘫软在地,颤声道:“大爷饶命啊,好汉饶命,我说,我说!这玉佩是我那日随着府衙的人一同去抄谢家的时候得来的。谢家有个很破旧的院子,看着就被封闭许久了,我一时起了贪念,想着无人得知便顺了出来。好汉,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啊!” 历来官家之人被抄家的时候,他们这些小喽啰都会趁机摸出来一些看起来不大值钱的东西偷偷当了,也算是从中捞些油水。这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可他一时贪心,想着那院子久不住人,说不定连主子都忘记了有这东西,所以就顺了出来。 谁曾想,这进来头一家当铺,就被人当场给摁下来了! 那少年悔不当初,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位中年男人脸上阴沉且疑惑的表情:“谢家?” “对对对,就是谢家。小人记得清清楚楚,那小院儿特别破,至少得有数十年未曾打扫了,里面满是灰尘。” 闻言,中年人却没再说话,反倒是一旁的当铺老板福安得了眼色,转身取出一锭银子来,沉声道:“拿着银子滚吧,此事若敢泄露,必饶不了你!” 那少年见有银子拿,当下便乐开了花,连连道谢之后,又见这群人真的不杀自己,劫后余生的跑走了。 直到那少年离开之后,福安才低声道:“驸马,这玉佩——” 这位房间内的中年人不是别个,正是上官颖的夫君,驸马萧浩然! 见福安欲言又止,萧浩然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凄凉和恨意,呢喃道:“你也认得,对吧?” 福安见他这模样,不敢多言,只是垂手站在一旁。 良久,才听到萧浩然的声音响起:“着人去查,看看这玉佩为何人遗留!” …… 王子淇倒是真的信守承诺,说了前来干活抵债,就真的日日前来,到了傍晚打烊之后准时离去。 而这日之后,谢言晚倒是在没有见过吴宇生,向来是因为王子淇在此,所以他也不敢前来了。 念及此,谢言晚倒是有些叹息,这丫头相处时间久了,倒是觉得脾气不错,只可惜俩人脾气不对,怕是有缘无分。 有时发呆的时候,谢言晚还能看到王子淇眼中的怅然。 刚开张的生意,加上有些官场上的人知道这是贞和郡主所开设,所以都有意无意的前来捧场。一天下来,谢言晚跟妙书二人一起盘算账目,倒是忙的也够呛。 直到这日要打烊之时,谢言晚伸了个懒腰,见王子淇跟跟自己告别,突然便灵光一闪,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的荷包不是丢了么,现下住在哪儿?” 她记得相见的那日,王子淇的荷包就已经丢了,就算是之前有地方住,身上没了钱,这些时日怕房钱也到期了吧。 闻言,王子淇顿时干干的一笑,道:“我住在客栈呀,时候不早了,我先走啦。” 见她逃也似的溜走,谢言晚更觉得不对来,她吩咐妙书先回去,自己则转身悄悄地跟上了她。 王子淇不知身后有人,一路走的很快,她先是去了吴府的门口,见大门紧闭,这才怅然的回身,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座土地庙,因着年久失修,里面隐隐的散发着霉味儿,让来往的行人都纷纷躲避。 可是王子淇却恍若不觉,她进门之后,将自己的铺盖打开,又从怀中掏出白日里剩下的半个鸡腿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见状,谢言晚在忍不住,大步便走了进去,问道:“这就是你住的客栈?” 王子淇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腿儿顿时便掉在了地上,而后带着被抓包之后的窘迫,叫道:“谢姐姐。” 见谢言晚神情严厉,王子淇只得一一道来。 丢了荷包之后,她第二日便被店家赶出了门,好在她还有几根簪子,当掉之后,这才换了一床铺盖,见这土地庙无人住,王子淇便在这儿安下了身。 “这也太荒唐了,你是一国公主,怎么能睡到这破庙里呢?不成,你跟我回去吧,我为你安排一个住处。” 不想听得谢言晚的话,王子淇连连摆手,道:“谢姐姐,这里就挺好的,我不去别的地方。” “荒唐!”谢言晚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这四处漏风的地方道:“这儿也是能住的地方?你是金枝玉叶,又是别国公主,来到西楚就住在这里,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我们这些知情人都是要被责罚的。” 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吓唬王子淇,却不想,后者异常认真道:“谢姐姐放心,如果我被你们皇上发现了行踪,我就说谁都没有见过。毕竟不知者无罪,不会责罚你们的。”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又想气又想笑,最终只得点着她的头道:“总之我不同意,跟我回去吧,先住在店里。” 见状,王子淇坚决摇头,往地上一坐,道:“除了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为何?” 听得谢言晚询问,王子淇支支吾吾,最终架不住她的逼问,只得拉着谢言晚出去,指着不远处那座吴家的宅院,痴痴道:“谢姐姐,你看,我住在这儿,只要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吴大哥的家了。我知道他不愿意见我,可只要远远地看一眼,我也知足。” 她这模样,突然便撞击到了谢言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良久,她才叹息一声,道:“傻丫头。”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傻的姑娘呢? 可偏偏,又叫人瞧着心疼。 “谢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拳脚功夫,也能保护自己。”王子淇笑的一脸傻气,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我可以离他近一点,若是有姑娘想要靠近他,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说到这里,她的斗志昂扬又回来了:“总之,他是我的,我绝对不能让他接近别的姑娘!当然,谢姐姐你是例外啦。” 自从那日知道谢言晚心上有人之后,王子淇便对谢言晚的仇视度降低到了零了。 见她这坚决的态度,谢言晚又好气又好笑,奈何拗不过她,最终只得道:“行行行,那你就在这儿住着吧,好好儿守着你的吴大哥!” 话虽这么说,谢言晚依旧开始盘算着,应该要找几个可靠的工匠,将这里修缮一番,晚上回去的时候,再同凤栖止要几个人,暗中守着王子淇。 毕竟,她身为公主,若真的出了意外,后果谁都担待不起。 她夜里的时候惦记着此事,一直在等凤栖止回来。不想凤栖止出门办事,却一夜未归。 谢言晚到了后半夜才睡着,梦里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周围有嘈杂的水流声,搅的她睡得格外不安。 有人推门而进,谢言晚猛地坐起来,却见天光已然大亮,空气里都透着几分凉爽。 陆嬷嬷见她神情不安稳,顿时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见是陆嬷嬷,谢言晚摇头笑道:“无妨,没睡好,阿止还没回来么?” 得到否定的回答,谢言晚瞬间有些失落,她接了毛巾擦脸,随口道:“今儿怎么有些凉?” 陆嬷嬷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一面笑道:“昨夜里大雨,姑娘没有听到么?这初夏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后半夜才下,这会儿已经停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谢言晚猛地将毛巾往水盆里一扔,急匆匆的便朝着外面跑去。 见状,陆嬷嬷忙的叫住她,问道:“姑娘,干嘛去?” 谢言晚头也不回,摆手道:“嬷嬷不必管我,我去店里了。” 昨夜里那样大的雨,王子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得亲眼看到那丫头才能放心。 然而等到了店内之后,谢言晚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没来?” “是,没见到王姑娘来。” 得了店内下人的答复,谢言晚脑子一空,旋即吩咐马车快些前行,去了昨日跟踪王子淇的庙里。 第八十六章她的故事四更 可是她将庙的内内外外都找了一遍,却只看到了那一床被水泡湿了的被褥,并未看到王子淇的身影。 这丫头,去哪里了? 谢言晚心急如焚,视线定格在吴宇生的府门前,顾不得坐马车,抬脚便朝着那边跑过去。 吴宇生才刚起床,忽听得门外敲门声格外紧急,顿时走过去开门,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郡主?您怎么来了?” 谢言晚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你见到王子淇了么?” 闻言,吴宇生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道:“不曾。” “她不见了!” 听得这话,吴宇生却只是摇头一笑,回身拿起毛巾擦了把脸,道:“或许她走了吧,正好。” 谢言晚本就焦灼,此刻听到吴宇生的回答,顿时便怒道:“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千里迢迢的跟你过来,为了你宿在破庙之中,你即便当她是个朋友,听到她失踪了不也该关心一下么,怎能这样绝情!” 她不过一时之气,说出口自己顿时便有些后悔。说到底,她没有资格教训吴宇生。 却不想,后者的毛巾登时便掉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道:“你说,她住在庙里?还……失踪了?” 他一直以为,王子淇是被谢言晚收留了的! 见状,谢言晚刚想说什么,就见吴宇生已然大步走出门,还不忘回头问道:“她是在哪个庙里?” 谢言晚顺手指过去,吴宇生的脸顿时便有些难看,大步出门去寻找。 眼见得他这般,谢言晚悄然松了一口气,复又起了些异样的感觉。这样看来,吴宇生对她似乎也并非全然无情? 只是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谢言晚吩咐了车夫,三人在这附近寻找了半日,才终于发现了王子淇的身影。 那丫头正蜷缩在一堆乱柴之中,一张小脸煞白,双眸紧闭,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看着就叫人心疼。 谢言晚连忙跑过去扶她,可是手碰到她额头之后,顿时大惊失色道:“好烫!她发烧了。” 见状,吴宇生当机立断的将她背进了自己的家中,谢言晚则吩咐赶车的马夫道:“你回府一趟,去请洛姑娘过来。” 王子淇的身份特殊,寻常大夫又难见女医,她不能擅自去外面请人。 昏迷中的王子淇感觉到被人挪动,下意识的挥舞着手,呢喃道:“冷,好冷。” 听到背上传来的呢喃声,吴宇生背着她的手紧了紧,快步走进了院落内,也顾不得她身上还是湿的,将她放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他将王子淇放好,自己便准备出去,却不想,被昏迷之中的王子淇拉住了胳膊。 “大哥哥,别走,别走……” 吴宇生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他记得,初遇的时候,王子淇也是喊得自己:大哥哥! 正在这时,外面有老妇人走进,诧异道:“宇生,这位姑娘是谁?” 吴宇生顿时将王子淇的手拨开,而后恭谨道:“母亲,这是……贞和郡主的朋友,临时有事借用一下咱们的院子。这位是贞和郡主。” 那老妇人看年纪约莫五十出头,一张脸上慈眉善目。听得一旁站立之人是谢言晚之后,连忙行礼道:“老身给郡主请安。” “婆婆免了,快快请起。” 谢言晚将吴母扶起,笑道:“说起来还是我打扰了,没扰了您的清梦吧。” 吴母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见谢言晚和善,忙的笑道:“没有没有,老身四更天就起床了,不会惊扰。郡主您做,老身去给您倒茶去。” 眼见得吴母出去烧水了,谢言晚这才回过头来,淡淡道:“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她,那就对她狠下心来,直接向皇上禀告,借由他的手将公主送回去,岂不是更好?” 这些日子,吴宇生至多便是躲着王子淇,可若是他真铁了心要将对方送走,又怎么会一点法子都没有? 毕竟,这位可是二皇子帐下有名的智多星,谢言晚才不信他连一个小小的女子都搞不定。 怕是这位吴将军心里纠结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只是这样拖着,最终受伤害的怕还是王子淇。 “这样一个好姑娘,可怜了她一片痴心。” 谢言晚摇头叹息,看了眼吴宇生,便见对方的脸上也是一片黯然。 他默了良久,方才道:“等大夫来看诊之后,我便进宫去找皇上。” 听得这话,谢言晚也只是点头道:“如此甚好。”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洛清彦来的时候,便见到房间内又躺了一个姑娘。她给王子淇看诊了之后,出门笑道:“不用担心,不过是风寒入体,发烧了。只要不是高烧不退,就没有大碍。”说着,她又睨了一眼谢言晚,叹息道:“我说,你这周围的人怎么接二连三的生病?” 先是一个巧穗,这又来一个陌生的脸。 闻言,谢言晚顿时笑睨了她一眼,道:“偏你话多,回去了做好吃的犒劳神医。” 说着,她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 见状,洛清彦嗔了她一眼,将方子递了出去,问道:“谁去抓药?” 吴宇生伸手接过,道:“我去吧。” 眼见得吴宇生去了,谢言晚这才叹息一声。 洛清彦顿时嘲笑道:“你呀,成日里为别人的事情操心,心真大。晚上早些回来,我给你扎针。” 因着谢言晚的身体底子太差,而凤栖止又下了命令,要让她把谢言晚的身体务必调养好。 所以这些时日,洛清彦隔三差五的就要折腾谢言晚一回。 虽说扎针之后,她的身体就会感觉比之前好一些,可是只要一想到洛清彦的手段,谢言晚就不由得浑身发麻,讪笑道:“是,洛小姐,奴家知道了。” 见她这模样,洛清彦顿时好笑,等到吴宇生抓了药回来,确认了剂量不错便走了。 吴宇生嘱咐老娘将药熬了,自己则拱手道:“郡主,末将进宫去了,这里就有劳您了。” 闻言,谢言晚知他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去吧。” 待得吴宇生离开,谢言晚接过熬好的药汁谢了吴母,自己则端着药进了房间。 王子淇恰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见到谢言晚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谢姐姐。”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真切切的。 “我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王子淇的询问,谢言晚将药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一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末了又道:“下那样大的雨,你怎的不来这里敲门,却睡在柴垛里面去了?” 想到这儿,谢言晚又不由得后怕,亏得她知道了王子淇的容身之处,否则的话,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那,怕是都没人知道! 闻言,王子淇一阵黯然,咬着唇道:“我那样蓬头垢面的模样,怎么能去见他呢。”女为悦己者容,她希望每次被他看见的时候,自己都是最完美的形象。 所以纵然被淋成了落汤鸡,王子淇也没有想过去吴府内避雨。 更何况,也许他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开门吧。 念及此,王子淇又是一阵黯然。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不由得叹息一声,接过药碗,摸了摸她的头,道:“子淇,你这是何苦的呢?”虽说她看着王子淇这样子怪可怜的,但是感情的事情最是勉强不得,如今吴宇生已经进宫去找皇上,怕是王子淇这一片痴心只能错付了。 “子淇,你喊我一声谢姐姐,那我便同你说几句体己话。他的心里没你,你又何苦为了他而糟践自己?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放弃吧。” 不想她这话出口,就见王子淇眼中的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她张了张口,颤声道:“谢姐姐,你愿意听我的故事么?” 谢言晚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而后,就见王子淇虽然眼中含泪,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我虽是公主,可却并非在皇家长大。当年大食国内乱,父皇躲避到一户农家,爱上了猎户的女儿,便是我母亲。其后杀手追至此处,父皇在母亲的掩护下逃走,而她自己却受了伤。其后的奔波流离,母亲才发现怀了我。她曾想寻父皇,却得到了他另娶新欢的消息。” 说到这里,王子淇的眼中闪过一抹怅然,道:“后来,母亲带着年幼的我东奔西走,可新王后不知怎的知道了我跟母亲的消息,派了杀手要杀我们母女。母亲为求生存,冒险带着我逃至西楚国。那时母亲三日没吃过一口东西,就在我们母女要饿死街头之时,是一个大哥哥给了我一笼包子。再后来,王后的杀手没到,父王却带着人赶到了。他遍寻良医,母亲却已是油尽灯枯,死在了父王的怀里。” 她永远记得,那包子有多香,其后这么多年,她再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也永远记得,母亲死之前,那含笑九泉的神情。 谢言晚见她这模样,心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迟疑着问道:“那个给你包子之人,是……吴宇生?” 第八十七章三月之期五更 “嗯,没错,就是他。” 王子淇重重的点头,仍旧沉浸在回忆里,可是那眼中却带着几分的忧愁:“回到王宫之后,我一直惦记着大哥哥,只是却觉得此生难以再见,十分怅然。其实不瞒你说,去年两国交战,实乃是父皇生病,皇叔作祟挑起争端,这才引发了那场战争。父皇为此成日叹气,我不愿父皇忧心,便亲去了西楚军队的营帐,想要找他们主帅谈判,可谁知,竟再一次遇到了他。” 说到这里,王子淇咳了几声,看向谢言晚的神情,也带了几分欢喜:“所以,谢姐姐你看,上天注定让我再次见到他,就说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深厚,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谢言晚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就算是再有缘分,也敌不过他不喜欢你啊。” 可没想到,王子淇却毫不为意,只是含着一汪泪光笑道:“他不喜欢我,一定是我诚意不够,我再努力努力,他一定会看到我的心的,谢姐姐,你说对么?” 她这话说的凄然,谢言晚竟不忍心反驳。 良久,谢言晚才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叹息道:“真是个傻丫头。” 可却是个善良的丫头。 她嚣张跋扈的外表之下,是一个至纯至善的心。 可是这样的她,怎么能让谢言晚忍心说出那句话。 一个男人,若是心中没有你,即便他因为感动而暂时的接受了,二人也不能长久的。 谢言晚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终都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 吴宇生到达御书房的时候,却被公公挡在了门外。 “吴将军,若无要事,今日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闻言,吴宇生心中一禀,低声问道:“顺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那顺公公摇了摇头,指了指里面,轻声道:“大食国使臣前来,听说是他们的公主丢了,请求皇上帮忙在国境贴公文找人。这不是,皇上这会儿正命人传巡防营的刘大人,让他发布告示呢。估摸着今日皇上是不会有心情处理别的事情了。” 毕竟,邻国公主丢了,且还有可能丢在西楚国的境内。眼下一着不慎,甚至会引起两国再次的争端! 听得这话,吴宇生连忙道:“若是如此,那末将更应该进去了,因为,那公主现在在我家!” 顺公公听得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进去御书房汇报。 下一刻,便听得皇帝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她为何会在你那里?” 大殿正中央的皇帝一脸的凝重,而吴宇生则早已想好了说辞,恭声道:“昨夜大雨,末将发现公主昏倒在外,便将其救回,所以速来回禀。” “那还等着什么,你家在哪儿?我这就去接公主!” 眼见得那使臣急匆匆的要去,皇帝却叫住了他:“使臣请勿着急,朕命人前去请吧,毕竟,那里也不是留宿之处。顺便也要问一问,公主是为何才来到西楚的。” 闻言,那使臣这才停下了脚步,脸上虽有难色,却仍旧拜谢道:“多谢皇上。” 皇帝派了车马随着吴宇生一路前行,等到家之后,他先看到的便是一脸虚弱却仍旧脸上带笑的王子淇。 “你回来啦。” 见到吴宇生,王子淇顿时便扬起一抹笑意,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冲着他喊道:“我知道是你背我回来的,谢谢你。” “公主无需介怀,只是举手之劳。宫中之人已到,大食国使臣也已经到了京城,还请公主回去吧。” 吴宇生刻意的疏离,让王子淇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颤声道:“你,通风报信?” 她这模样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像是被丢弃的小兽一样。见她这幅神情,不知为何,吴宇生竟觉得心中有些不忍。只是最后,他只硬着声音道:“请公主上车。” 他虽然跪着,可那气势威压,却让在床上坐着的王子淇瞬间泪目。 而后,她掀开被子下床,又拒绝了谢言晚的搀扶,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吴宇生,我说过,这辈子我定要跟你纠缠到底,你休想摆脱我!” 这话,她说的咬牙切齿,可是那眼里的悲伤却混合着泪珠,不住的往下落着。 直到王子淇上了车,吴宇生才起身,淡淡道:“郡主,给您添麻烦了,您也请回吧。”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略微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只是临走前,到底回头看了一眼。 吴宇生正站在床前,望着王子淇曾经躺过的地方。 因着背对着自己,谢言晚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凉。 父亲战死,母亲年迈孤苦,她想,自己能够理解吴宇生。 只是,到底是可怜了王子淇。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到达皇宫之后,王子淇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吴宇生。 “哎哟,我的好公主,您招呼都不打的出宫,王上都快急坏了。您的脸色怎么这么惨白,哎哟,怎么身上这么烫啊!” 听到那人大惊小怪的呼声,王子淇顿时蹙眉道:“耶律叔叔,您别嚷嚷了成么,本公主没事儿,就是偶感风寒,咳咳。” 见他这模样,那耶律琼更加叹息连连,就连皇帝也沉声吩咐道:“来人,请太医前来,给公主看诊。” 王子淇这才恭恭敬敬的朝着正位上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免了吧,公主怎么想到来西楚了?” 皇帝已经尽力放柔了声音,可听在王子淇的耳朵里,仍旧十分威严。 她悄然打量了一眼皇帝,而后收回了目光,道:“我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就来了。皇上您不会介意吧?” “哈哈哈,公主喜欢,自然可以来,来人,赐座。” 王子淇谢了,坐下之后,便听得耶律琼继续低声念叨:“公主,你玩也玩了,看也看了,总该跟着老臣回去了吧?” “我不回去。” 王子淇睨了他一眼,道:“耶律叔叔,劳烦您回去跟父王说一声,就说我喜欢这边的风景,要在这儿待个一年半载的再回去。” “不成!” 耶律琼当下便断然拒绝,却又顾及着皇帝的在场,低声斥责道:“你这是胡闹,明日就跟我回去!” 王子淇撇了撇嘴,道:“我说了一年就是一年!” 那耶律琼被她噎了一噎,不甘不愿的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个月!” “一年!” “两个月!” “一年!” “三个月!” 王子淇顿时眉眼弯弯,笑眯眯道:“成交。” 见她这模样,耶律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丫头套路了。皇帝知道这位三公主贪玩,又格外喜欢自己,所以便让自己来寻找公主,却偏偏忘记了,公主之所以喜欢自己,是因为他头脑简单,容易被套路啊! 耶律琼仰天流泪,公主套路深,他要回家! 太医来的很快,因着有上午洛清彦的药,再加上这路上她发了汗,这会儿烧已经退了,只是还有些虚弱。 太医又给她开了药方子,皇帝也赐了东西,王子淇一一谢恩。 耶律琼有心要陪着王子淇三个月,却不想王子淇有自己的主意,打定了要让耶律琼自己走。 王子淇好说歹说的,才让耶律琼跟着公公们先去了驿馆,而自己则被皇帝叫住了身形。 “公主留在西楚,当真是喜欢西楚的风景么?” 方才他们这二人的模样,皇帝都看在眼里。他是一条老狐狸,就算是吃多了丹药,可还是较常人好用些的。 听得皇帝的话,王子淇自知瞒不过他,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回皇上,其实我之所以要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喜欢一个男人,要追求他。” “唔?”皇帝的眼睛一亮,他已然猜到会有这个可能,可真的听到王子淇说出来之后,还是忍不住激动的笑道:“公主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朕可以给你们赐婚啊。” 两国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若是真的通过姻亲来让两国和平,他也是很乐意见到的。 却不想,王子淇径自的摇了摇头,笑道:“多谢皇上的好意,只是我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娶我。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我不愿意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听得这话,皇帝顿时爽朗的笑道:“不愧是大食国的公主,有气度。好,那朕就静候佳音。等什么时候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朕再为你们锦上添花可好?” 闻言,王子淇顿时谢恩,笑眯眯道:“那子淇就多谢皇上了。” 直到王子淇离开之后,皇帝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收敛了起来。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看向外面道:“来人——” 而后,便有一个红衣小太监走了进来,恭声道:“皇上。” “去查一查,看看这位大食国的公主心悦的谁家的公子,查到了之后,来给朕汇报。” 眼见得那小太监领命而去,皇帝才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管他到底心中如何想,只要是这位异国公主有心,那么这桩婚事,必须要成! 第八十八章迟早炖了它 对于皇上的吩咐,王子淇一概不知,她出了皇宫之后,便乘着马车一路去了谢言晚的店面。 见到王子淇来,谢言晚顿时诧异的笑道:“不是说大食国来人了么?快进来坐吧。”她原以为,皇帝会将王子淇留在皇宫呢,毕竟这是别国的公主。 王子淇咬了咬唇,将御书房的事情说了,道:“我跟使臣约定好了,在这儿待三个月再回去。而且你们皇上也同意了,说准我自由出行。” 说到这里,她又轻声问道:“谢姐姐,我还能来你这百音阁里干活么?”这几日的相处,她很喜欢谢言晚,尤其是今日自己昏迷在外,若不是她,恐怕自己这会儿已然遭了不测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摆手笑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然被皇上知晓,我可不敢再让你干活呢。不过你若是想来玩,随时都可以来的。” 听得这话,王子淇才放心的点头道:“好,多谢姐姐,那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谢言晚心知她这是让自己放心,不由得感叹这丫头的心地单纯,倒是个爱憎分明的。 眼见得她离开,谢言晚这才回身上楼,只是到底有些担心,王子淇执意不走,可吴宇生已然将她的身份捅破,也不知给他二人带来的是灾祸还是福分。 其实谢言晚看的出来,吴宇生对她并非全然无情,只是那到底是杀父之仇…… 念及此,她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的事儿还不清不楚的呢,竟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 她不经意间回眸,又听得那只八哥儿声嘶力竭的叫道:“小妖精,小妖精!” 谢言晚顿时磨牙,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这只没正经的鸟儿,迟早炖了它! …… 吴家的门扉虚掩着,王子淇却不敢推开,只敢站在门外轻轻地叩门。 有老妇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问道:“谁呀?” “婆婆,是我。” 吴母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王子淇站在外面,先是一愣,继而行礼道:“老妇人给公主请安。” 见状,王子淇连忙将她扶起来,道:“婆婆您快快请起,吴……吴将军呢?” “他在房内呢。” 方才王子淇走了之后,吴宇生已经将她的身份说了。吴母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睛却很好使,她一眼便看穿儿子心事,试图劝告几句,却反而将吴宇生气得将自己关进了屋内。 此时见到王子淇,吴母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夫君是死在大食国的战场上不假,可那到底是陈年往事,若是吴宇生愿意,她也是不会反对的。可偏偏,自己儿子倔强。 听得这话,王子淇顿时大步走过去,又碍于吴母在,不敢放声敲,只拍了拍门:“吴宇生,我有话要对你说。” 下一刻,门被打开,吴宇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道:“公主不回你的大食国去,来这里做什么?” 王子淇心中千头万绪,可听到他这话之后,顿时便窒了一窒,竟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语,吴宇生抬手便要关门,顿时被王子淇挡住。 “我是想告诉你,皇上已经准许我在西楚待三个月了。”她生怕吴宇生关门,话说的一鼓作气:“你放心,我不会对你造成压力,也不会用任何势力来强迫你跟我在一起。但是我说话算话,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直到你同意为止。” 她一口气将这话说完,却见吴宇生依旧冷着脸,沉声道:“本将奉劝公主一句,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本将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这话一出,王子淇顿时便红了眼睛,她狠狠地咬着下唇,不让眼眸里的泪珠落下来,好一会儿才道:“那咱们就走着瞧,我这人,偏不服输!” 王子淇说完这话转身便走,浑然不知身后的吴宇生神情复杂,内中有挣扎更有痛苦。 直到上了马车之后,王子淇才放任自己的泪水,趴在车上痛哭失声。哭到最后,她已然没了泪,只是呆呆的挑开车帘,望着那一闪而过的风景,心里却是胡思乱想着。 这个男人,她喜欢了五年之久,可是却不知该怎样让他也喜欢上自己。王子淇觉得,她应该去询问谢言晚,或许从她那里,能够得到解决办法。 “谢姐姐。” 见王子淇这么快便去而复返,而且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谢言晚登时便明白,怕是又受挫了。 不过她努力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谢言晚便也不戳穿,只是笑道:“饿了么?我刚让人在太和楼订的饭菜,味道还不错。” 王子淇看过去,果然见桌上摆了几盘菜,看起来便是色香味俱全。她登时想起来自己还未吃东西,当下便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些菜是谢言晚特意定的,她早预备着王子淇会过来,所以特意命人买了清淡的,毕竟这丫头高烧刚退呢。 王子淇心中有事,只略吃了几筷子便停住了。待得谢言晚吃完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谢姐姐,你可知道,吴宇生他喜欢什么吗?” 见她这忐忑彷徨的模样,谢言晚有些心疼,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手心,正色问道:“人生之苦,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子淇,你是一国公主,将来所嫁的男人必是人中龙凤,你定要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白费力气么?” “谢姐姐,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她一脸坚定,谢言晚不好再劝,便指着自己楼下的乐器道:“好吧,那你且想一想,你我初见之日,他在做什么?” 闻言,王子淇先是略微思索一番,继而神情一亮,道:“他喜欢抚琴?” “且还是个琴痴。” 谢言晚加了一句,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不过缘分之事,并非努力便可得,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然而听了这话,王子淇只是勉强一笑,道:“谢姐姐,我知道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我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只得摇头笑道:“罢了,你高兴便好。”她毕竟只是一个外人,所以不能劝的太过,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看这二人的造化了。 …… 这厢的百音阁内二人各怀心思,而不远处的月氏典当行内,更是格外的肃穆。 “驸马,薛家的人来了。” 听得福安的话,萧浩然顿时从座位上站起来,急声道:“快请进来。” 福安得令出去,不多时便见一对五十出头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齐声道:“给驸马爷请安。” “快快请起,你们可是薛氏夫妇?” “正是。” 得了肯定的答复,萧浩然顿时将那块玉佩取了出来,问道:“这玉佩,你们从何处得来?” 二人早已见过玉佩的画像,所以并不奇怪,反倒是薛夫人的眼圈瞬间红了,含着眼泪道:“此乃小女贴身之物。” 几日前,有人奔赴至沧州寻到他们,询问这玉佩之事。纵然薛素锦已经死了十五年,薛夫人仍旧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自己女儿贴身佩戴的玉佩! 而后,他们夫妇二人便随着来人一同前往京城,来见这位拿到玉佩之人。 不想,薛夫人说完这话,却听得萧浩然沉声道:“我问的是,这玉佩是从何而来。薛县令,还请你们如实告知。” “贱内并未说谎,这块玉佩的确是小女贴身之物,不过其中还另有内情。”薛之行打量了萧浩然半日,方才道:“萧驸马,不知你与这块玉佩,又有何渊源?” 萧浩然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卑不亢,不似那等逢迎之人,才道:“故人。” 他在打量薛之行的时候,后者也在打量他。 “好,既然是故人,那下官也不瞒着了。”薛之行轻咳一声,将往事缓缓道来:“玉佩确为小女之物。只是素锦却并非亲生,乃是我们夫妇二人收养的孤女。” “你说什么?” 萧浩然大惊失色,握着玉佩的手都开始颤抖,他克制着声音里地情绪,问道:“那,这孩子的来历是?” “三十三年前,下官与夫人新婚,陪她回娘家探亲。回京城时,途经沧州,路宿客栈,风雪交加之夜,有婴孩在后门处啼哭,下官开门查看,见是一个女娃被扔在门口,裹着她的小被子上鲜血点点,而她的脖颈上,便挂着这块玉佩。其后,下官遍寻其亲人无果,与夫人商议之后便将她养在身边。这一养,便是十八年。” 十八年后,媒人提亲,提的便是时任兵部行走的谢逍遥。谢家宗族皆在外地,唯有谢逍遥一人在京城,薛家见他眉眼周正,便应承了这门亲事。不想,正是这门亲,不但断送了薛素锦的性命,还断了薛家的前程! 薛夫人听得薛之行提起当年事情,不由得泪流满面:“当年素锦难产之时,我便觉得有恙,及至那安平郡主大着肚子进了谢家的门,我便知此事定有隐情,便去谢家讨个公道。谁曾想,那安平郡主嚣张跋扈,竟当着面承认了她害死我女儿的事实!” 第八十九章兰鸢郡主萧澜照 其后的事情,萧浩然也是知道的。当年的大长公主上官颖,就因着薛夫人对安平出言无状,竟以权势压人,将偌大的薛家逼得在京城无法立足,而薛之行大好的前程葬送,在边陲的一个贫瘠县城内一待,便是十几年! “萧驸马,说起来,这安平郡主可是您的好女儿!” 薛夫人双目通红,其间薛之行几次想要拦住她的话,都未曾阻止得了,到了最后,就连薛之行的双眸也红了起来,叹息道:“驸马,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不知您与我那苦命的素锦,到底有何瓜葛?” “我……” 萧浩然不曾想当年事竟是这样,他面如灰白的跌坐在座位上,声音里满是颤抖:“当年包着她的小被子,可以给我看看么?” 薛夫人见他这模样,红着眼将薛素锦的小被子拿了出来,那上面血迹仍在,早已干涸成了墨色,可是即便如此,也能辨认的出,乃是上好的苏绣面料。 萧浩然的心中先前还存了几分侥幸,可是在看到这被子之后,双手顿时抖如糠筛,起身接过那被子的一刻,竟直接摔在了地上,老泪纵横道:“是,是这块……” 当年他最后见那孩子的时候,她正是被这块被子包裹着,而那块玉佩,也是他亲手所赠! “采薇,照儿……” 萧浩然将被子捂在脸上,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而一旁的薛夫人,更是望着女儿的遗物,捂着嘴压抑着哭声,薛之行轻轻拍着夫人的后背安抚着,只那眼眶里,也带着浑浊的泪意。 良久,萧浩然才平复了情绪,他站起身来,竟冲着薛氏夫妇跪了下来。 “驸马,您这是做什么?” 薛之行想要去扶他,却见萧浩然固执的磕了一个头,沉声道:“萧某这一拜,是谢薛家大恩,保我萧家最后一抹血脉!” 他这话一出,薛之行和夫人顿时面面相觑,薛夫人更是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驸马,素锦是你的……” 萧浩然明白她的意思,在薛之行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脸沉痛道:“这孩子,本名叫庄采薇!” 薛夫人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顿时大惊失色道:“庄采薇,庄……难不成,她是兰鸢郡主的女儿?!” 兰鸢郡主,本名萧澜照。 当年的萧家,所有人提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会想起那个保家卫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公萧擎,而非今日的大长公主。而郡主萧澜照,则是镇国公的独女,也是萧浩然的幼妹。 她这名字一出,萧浩然顿时被勾起纷纭的往事,双眸再次被眼泪模糊,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正是她。” 萧浩然复又拜了一拜,道:“此事,萧某定会讨个公道。采薇……不,素锦她的女儿,如今被封为了贞和郡主,此番谢逍遥下狱,她并未被牵连,你们可前去探望。” 直到薛家夫妇离开之后,萧浩然才带着颓然和恨意坐回了位置上,他的手上还握着那一方玉佩,而那个小被子,更是被紧紧地捏着。 他的内心此刻被悔恨充盈着,他萧浩然的女儿,竟杀了澜照的女儿!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发妻,大长公主上官颖纵容出来的! 那是他宠在心尖上的幼妹,当年惨死在沧州已然令自己深感罪恶,可誰曾想,他的女儿,竟然又绝了澜照和萧家,唯一的根! 萧浩然握着那方玉佩,手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那个“薇”字,良久才哽咽道:“照儿,等哥哥替你讨回了公道,便去九泉之下给你赔罪,可好?” 室内除了他之外再空无一人,更无人会回答他。 唯有那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带着热浪的气息,将这冰冷的房间内带进了几分热意。 天气越发的热了,正午之后,临近夕阳之时,店内来了一对老夫妇。 这对老夫妇不买东西,只来寻人。 谢言晚正在二楼歇着,听得妙书前来回话,顿时愣了一愣,道:“找我?”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出去之后,那老妇人顿时泪如满面,步履蹒跚的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哭道:“你可是晚儿?” 谢言晚见她这模样,心中被揪的有几分隐痛,迟疑道:“你们是?” “我们,我们是你的外祖,晚儿,我苦命的孩子啊——” 那老妇人哭的不能自已,谢言晚竟觉得心中有些疼意,她扶着那老妇人坐下,便听得旁边的老人红着眼道:“晚儿,我是你的外祖,薛之行,这位是你的外祖母。” 薛家的人…… 谢言晚瞬间明白过来二人的身份,只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情,她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命下人端上来茶果点心,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不是她多心,而是这么多年,薛家人都没有上京城,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 闻言,薛夫人登时便想要说出来,还是薛之行抢先道:“我们来看看你,听说谢逍遥那个混蛋出事儿了,晚儿,你无恙吧?” 谢言晚摇头,心中仍有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二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上京,只是见薛夫人哭的凄惨,只得先行安抚她的情绪。 “好孩子,外祖母一见到你情不自禁,让你见笑了。实在你跟你娘,生的太像了。”说到这儿,薛夫人又有些红了眼圈,虽说薛素锦并非她亲生,却是她自幼养大的,十八年的母女情,岂是虚假?且谢言晚的眼角眉梢里隐隐带着薛素锦的模样,更是引得薛夫人心里难受。 见状,谢言晚也觉得心中酸楚,这具身体的娘亲虽然死的早,可是这父母却是真心实意的挂念着的。 “晚儿,你可知你母亲的墓葬在哪里么?” 听得薛之行的问话,谢言晚顿时郝然,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倒是听奶娘说过此事。 “听奶娘说,母亲死了之后,被萧念暗中命人烧成了灰,而那谢家祖坟里的墓碑,根本就是一块空碑!” 闻言,薛之行的脸色瞬间阴沉,反倒是薛夫人已然隐约猜到,咬牙切齿道:“萧念这个毒妇!”说到这里,她又回头看向薛之行,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而薛之行却想的更远,薛素锦是萧家后人,此事怕是没完。只是他心中疑虑却很深,当年萧澜照之死自己也曾听说过,据说是随着夫君走马上任,途经沧州之时遇见土匪,被劫财乱刀砍死。 可今日看萧浩然的神情,仿佛另有内情似的。 他虽然远离朝堂是非,可是却莫名觉得,此事不会就这般完了,怕是不久的将来,又要有大事发生。 而眼前的这个孩子…… “晚儿,是我们无用,当年护不住你娘,后来又护不住你。不过你放心,所有的恶,都会有报应的。” 听得薛之行似是而非的话,谢言晚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却猜不出弦外之音,便只弯唇道:“嗯,晚儿相信。” 只是心里却加了一句,比起来让老天给他们报应,她还是最喜欢自己亲自动手。毕竟,奖罚分明是上帝的事情,而自己,可以负责送他们去见上帝! 这一下午,薛氏夫妇都留在店内,薛夫人念及薛素锦,又看着眼前的谢言晚,几次泪目,又感叹:“还好你福大命大活了下来,晚儿,你要照顾好自己,若是京城待不下去了了,可来林州,我们虽然没用,可要在那里护着你,还是可以的。” 闻言,谢言晚更觉心中酸楚,当年之事她听说过,薛家为了给薛素锦讨公道,全家被贬谪,更是被下令终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而看薛夫人的模样,更可知道当年她们母女情深的模样,她这般苍老的模样完全不似这个年纪,可见这些年没少受煎熬。 谢言晚两世为人,都是孤孤单单,她对亲情的渴盼,更是较旁人更重上几分。 此时听得薛夫人的话,更是重重点头道:“外祖母放心,晚儿会的,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薛夫人看着谢言晚懂事的模样,再念及薛素锦,更是悲从心中来,她忍着自己的泪,起身道:“我们耽搁也许久了,孩子,我们走了。” 眼见得他们要走,谢言晚下意识要留,便听得薛之行道:“当年皇上曾经下旨,薛家无召不得入京,今日前来已然是冒了死罪,不便多留。晚儿,这是外祖父的一些心意,你收下吧。” 他塞给谢言晚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谢言晚登时便要拒绝,却见薛之行沉着脸道:“不准推辞。” 见这二人慈祥而柔和的目光,谢言晚鼻子一酸,跪下来行了一礼道:“外祖父,外祖母,晚儿会想着你们的。” 二人连忙将谢言晚扶了起来,薛夫人将她抱在怀中叫了一声:“心肝肉哟。”便有些泪如雨下。 见得暮色西斜,薛氏夫妇再不敢耽搁,薛夫人又谆谆嘱咐了半日,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随着薛之行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九十章谢琳琅来找茬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谢言晚的心中更添了几分难受,她打开荷包,只见里面竟装着的都是散碎的银子,里面还夹杂着铜板等物,可想而知,乃是他们夫妇二人积攒许久的财产。 “谢言晚啊谢言晚,你还真是好命。”谢言晚呢喃自语了一句话,将这一包银子捂在心口,而后急匆匆的回了房间,取出了五千两的银票,回身唤道:“辰甲。” 自从上次谢言晚出事之后,辰甲再也不敢离开谢言晚的身边了。 下一刻,辰甲便从暗处里出来,恭声道:“姑娘,有何吩咐?” 谢言晚略想了一想,提笔写了一封信,道:“你将这封信跟银票悄悄的送到那对夫妇的马车上,另外着人暗中保护着,莫要糟了贼人。” “是。” 直到辰甲去了,谢言晚这才靠着椅背,眼神越发的冰冷了下来。今日见了薛氏夫妇,更让谢言晚觉得,她应该给薛素锦讨一个公道。 她既然成了谢言晚,便该替她照顾好那些至亲之人,方能抚慰她的在天之灵。 “谢言晚呢,让她给我出来!” 忽听得门外有女子尖锐的叫声,谢言晚登时睁开了双眸,眼神冰冷。 这声音,化成灰她也能认得出来,是谢琳琅! 楼下人声嘈杂,里面还夹杂着下人劝慰的声音:“这位姑娘,烦请您稍等片刻,让我们去通报一声呀。” 而后,便是谢琳琅愤怒的声音:“好哇,妙书,怪不得当初嬷嬷说你看起来有鬼,不让我跟你多接近,原来你还真是谢言晚那个小贱人那头的!” 当日她给谢言晚下药时,本来是预备让妙书去办这件事情的,可是当时外祖母送来的嬷嬷却说,那妙书看起来不像是忠诚之辈,不让她用。所以谢琳琅这才自己亲自动手,还顺带给妙书也下了药,防止她会破坏自己的计划。 她原本只是怀疑,可是今日见到妙书在谢言晚的店铺之内,顿时便明白,那嬷嬷说的是真的! 下一刻,妙书被挨了一巴掌,她捂着自己的脸,不卑不亢道:“谢小姐,这里是郡主的店铺,不是您撒野的地方。” “呸,她的店铺怎么了?我今日就是要来这里闹的,谢言晚,给我滚出来!” 谢琳琅见她这模样,更是来气,猛地便拿起了旁边的一个琵琶,厉声道:“你若是不滚出来,我今日就砸了你的店铺!” “谢琳琅,多日不见,你果然还是一样的混账。” 有女声响起的同时,便见谢言晚从楼梯上缓缓走下。 她今日着了一袭水蓝色的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脚上穿一双软底珍珠绣鞋,随着她行走的步伐,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晃动着,看起来格外的高贵端庄。 反观谢琳琅,纵然穿着贵气,却也掩盖不住她脸上丑陋的疤痕。每一条都像是蜈蚣一样趴在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恐怖恶心。 “小贱人!”谢琳琅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谢言晚,厉声道:“我问你,爹爹是不是被你害的!” 谢言晚抬腿便踹向谢琳琅的腿弯,而后趁着她吃痛的时候,一把将她抓着自己的手反剪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这一脚,是教你如何说话。” 谢琳琅吃痛,霎时惨叫起来,一面怒道:“放开我,否则我告诉外祖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谢家惹了那样大的事情,谢逍遥都在狱中关着,可是她却因为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儿,被皇帝下了一道命令,给放出来了。 不止如此,那些官差还将她好声好气的送到了大长公主府。 谢琳琅原以为自己会看到谢言晚被抓紧去,可是谁曾想到,谢言晚非但没事儿,反而还被赏赐了一座郡主府! 她被大长公主关在家中这些时日,今日脸终于可以见人了,顿时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要找谢言晚算账。 “哦?我说疯狗怎么跑出来了,原来是有人保啊。”谢言晚猛地将她松开,谢琳琅顿时跌坐在地。 “你说谁是疯狗呢!”谢琳琅登时就要再上前,却被那些丫鬟拦住了去路。谢琳琅咬牙切齿,横眉道:“哼,谢言晚,你倒是挺风光啊,委身在太监的身下,享受着这荣华富贵,却对爹爹的事情视若不见,我问你,为何见到爹爹有难却见死不救!” 闻言,谢言晚顿时笑了,这谢琳琅的脑子如今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你既然知道我委身太监,便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谢言晚说到这里,又在谢琳琅恶毒而得意的神情里,继续道:“不过,你外祖母不是公主么,她位高权重,让她帮忙岂不是更好?” “你!” 谢琳琅怎么没有求过,可是不管她怎么哀求,大长公主都不曾松口,反而还训斥了她一顿,要让她乖乖的待在家中不许插手。 “你这是强词夺理!” 听得谢琳琅的话,谢言晚顿时冷笑,睨道:“你有理,你有本事,那你救去啊,还是说,你只会向狗一样的瞎叫唤,却办不了人事儿!” 闻言,谢琳琅霎时怒火中烧,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谢言晚道:“贱人,你敢骂我,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 眼见得她要动手,谢言晚却只是冷眼看着,淡淡道:“无妨,你砸一个,我便给长公主府送一份账单。反正你也说了,我身后有人撑腰,怕什么。” 她委身给太监怎么了,就算是太监,那也是权倾天下的! 谢琳琅见她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更加的气愤,她刚要说话,便听到门外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谢琳琅,给我住手!” 下一刻,便见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外,外祖父……” 见到萧浩然前来,谢琳琅顿时便有些发抖。对于这位外祖父,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尤其是外祖母生病了之后,外祖父就看着更加阴沉了几分。 而谢言晚也微微的愣住了神儿,诧异道:“萧驸马,您怎么来了?” 对于萧浩然,谢言晚心中算不算喜欢,可也绝对没有讨厌的意思,尤其是当初她擅闯公主府的时候,若不是萧浩然吩咐要将她送到皇帝的面前去讨个公道,怕是当场就要被人斩杀了。 萧浩然先是歉然的一笑,复又瞪着谢琳琅,怒道:“你外祖母救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街上撒野的!来人,将她给我带回去!” 他话音一落,便见侍从们站在谢琳琅身后,冷声道:“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谢琳琅顿时跺脚,想要说话,却又在萧浩然冰冷的眼神中吓得将话憋了回去,不甘不愿的随着那些侍卫出门了。 只是临行前,她却狠狠地瞪向谢言晚,那神情,恨不能将谢言晚生吞活剥了。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只是回了一个轻蔑的笑意,只是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当初谢琳琅被关在大理寺之内,她还曾为杀不了谢琳琅而苦恼过,如今倒是好了,谢琳琅自己出来了,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贞和,今日是她找茬在先,老夫替她向你赔罪了。” 见萧浩然脸上的神情,谢言晚摆手道:“她做的孽,何须驸马道歉?” 说着,她便想回身上楼,对于萧家的人,她没什么可说的,尤其是,这人还是上官颖的夫君。 不想,她却被萧浩然叫住了。 “请等一下,老夫前来,其实是有东西要交给你。” 萧浩然神情郑重,谢言晚诧异的望了他一眼,略想了一想,点头道:“驸马随我去楼上吧。” 虽说不知道他想要给自己什么,可是谢言晚却有一种直觉,这人不会害自己。 “你这里倒是雅致。” 上楼之后,萧浩然并未着急拿出东西,而是望了一圈这里面的布置,赞叹了一声。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笑,淡淡道:“驸马谬赞了,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布置罢了。” 萧浩然却并未接话,只是看着四周,神情有些复杂。 他不说话,谢言晚便耐心等候。她斟了一杯茶,端给萧浩然,自己则捧着另外一杯,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不过到底是缺了点口感,不如凤栖止泡的。 谢言晚念及此,便有些想念凤栖止,虽说日日相见,可是如今不知怎么了,她竟像是恋爱中的小女子一样,分外理解了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正在神游的时候,忽听得萧浩然开口了。 “这块玉佩是你母亲的遗物,有人去当铺典当,被我截下来了,还给你吧。” 见萧浩然手中拿出一块通透的羊脂玉佩,谢言晚下意识一愣,摆手道:“驸马莫不是认错了,这玉佩不是我娘的吧。” 方才她已经见过薛氏夫妇,他们那样的节俭之人,如何买的起这样成色上好的玉佩? 这块玉佩,一望便知绝非凡品。 萧浩然没想到她拒而不受,顿时笑道:“这玉佩正是你母亲的,是那些官差从她的院子里偷出来的,合该物归原主。” 第九十一章斯人已逝 谢言晚接过这块玉佩,端详了一番,更觉得有些疑惑,道:“这倒是怪了。”薛家被赶出京城之前,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莫不是谢逍遥送的? 她胡思乱想着,便听得萧浩然道:“你可见过她的小像么?” 但凡大户人家,都会有女子的小像,而新婚燕尔,更会画上几幅,纵然薛素锦死的早,可谢言晚的手中想来会有这种东西的。 不想,谢言晚却想也不想的摇头道:“并没有,我爹娶了萧念,怎会再留旁人物品?” 她说完这话,猛地想起来萧浩然是萧念的生父,便闭口不语。 萧浩然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感慨道:“她若是还活着,定会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闻言,谢言晚更觉得疑惑,只是嘴上却淡淡的接话道:“驸马爷应该清楚,我出生时她便死了,所以娘亲温柔不温柔,我是不知的。” 她这话,却像是戳中了萧浩然的心事,后者脸色骤然转白,一张嘴张了又合,最终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道:“这是萧家的令牌,你若有难,可随时可以凭借这牌子去月记典当铺找我,不论何事,我都会尽全力助你。” 他留下了这个牌子,转身便离开了,甚至等不及谢言晚出口询问他。 眼见得萧浩然离开,谢言晚越发觉得疑惑更甚,诧异道:“他跟薛素锦,到底有何瓜葛?” 不管是这令牌还是这玉佩,都透露着二人之间关系的不寻常。可是照理说来,他二人的年纪整整错了一个辈分,且薛素锦在奶娘的口中,应该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才是。 难不成,是薛家有什么秘密不成?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想起薛之行夫妇的欲言又止,良久才道:“看来,此事只能让阿止去查证个清楚了。” …… 萧浩然难以面对故人的后代,将令牌留下便匆匆离去,只是在走到萧府的时候,他却又顿住了步伐,眼见得这高门大院,竟不愿意进去。 他在府外站了许久,才迈开脚步,朝着府内走去。只是刚走到大长公主的院落,便听到里面传来谢琳琅愤怒的声音。 “外祖母,您可一定要给琳琅做主啊,明明我才是亲外孙女儿,可是外祖父他竟然偏帮着谢言晚那个小贱人来骂我,还将我赶回了府内!” 谢琳琅说的愤愤,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萧浩然正大步而来。 下一刻,便听到萧浩然冷如冰霜的声音响起:“混账东西,你外祖母救你出来,就是为了看你成日里嚼舌根的么!” 见他前来,谢琳琅顿时一个瑟缩,下意识的躲到大长公主的身后。 而大长公主更是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声道:“琳琅说的不错,你是她的外祖父,却帮着旁人说话是何道理?” 闻言,萧浩然冷冷一笑,不答反问道:“上官颖,你是病糊涂了,所以连京中的流言蜚语都听不到了是么?皇上如今对你的心思,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接她出来若是为了给萧家惹祸的,那我绝对第一个除了她,也省的皇上借机降罪!” 他这话不可谓不重,大长公主当即就白了脸色,问道:“街上又起了什么流言?” 那些流言蜚语这些时日已经淡了不少,所以大长公主才在得知谢琳琅被皇上派人送回来之后,安然的让她住在了府上。 可如今听萧浩然的话,难不成,那些流言根本就没有被压制下去么! 闻言,萧浩然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道:“所传为何,你自己最清楚。” 他这话一出,大长公主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而后咬牙道:“琳琅,你外祖父说的不错,你既然如今身在公主府,那么养好身上的伤疤才是正经事情。本宫好不容易才请了名医为你抑制了身体内的痒毒,你却又疯疯癫癫的出门找事儿,难不成,是不想嫁给太子了么!” 听到这话,谢琳琅顿时惨白如纸,辩驳道:“外祖母,琳琅没有——” “行了,不管有还是没有,你以后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内吧,出嫁之前,无事就莫要外出了。来人,送她回房。” 自从谢琳琅从大理寺出来后,大长公主便为她遍寻大夫,终于寻得一个可以治疗谢琳琅身上痒毒的医者,经过那人精心调养,倒是让谢琳琅发作的次数越发少了。 若非如此,谢琳琅也不会有精力出门作妖。 此时见大长公主都发了话,谢琳琅更不敢说什么,好在这次谢家虽然遭难,可皇帝并未取消自己跟太子的婚事,倒是让谢琳琅心中放心了几分。她行了一礼,便乖觉的随着侍卫离开。 而萧浩然在看着大长公主眼眸内隐隐的担忧,却是只言未发,转身便拂袖而去。 途经菡萏院的时候,萧浩然到底是停下了步伐,在门外站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不大,却格外的整洁,而房间内摆放整齐,床上被褥叠放工整,桌上的胭脂盖子未合上,露出里面的粉红之色。 若是无人说,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院子已然有三十多年未曾住过人了。 萧浩然的目光一一在房间内扫过去,最终定格在了墙上悬挂的一幅画上。 画上是一个美人,眉如远山含黛,眼似春水兴波。她一袭白衣端坐树下,落英缤纷撒落满地,连带着女子的发间都落了一片粉嫩的花瓣。 温婉贞静,白衣出尘,飘飘似天宫仙娥。 萧浩然一时看的痴了,伸出手来,摸上那画中女子的脸庞,低声呢喃道:“照儿——”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她温柔的回应:“大哥,我在。” 萧浩然一时茫然,四下回顾,却见着房间之内空空如也。 斯人已逝,再不会回。 犹记得她抱着女儿,一脸温柔的行礼告别:“大哥,采薇年幼,我此番随夫君上任,怕是三年两载的不能回转。父亲这一病逝,母亲悲痛难忍,小妹不在身边,你要时时宽慰她。” 那时他本以为,至多不过三年,等到庄恒的知府任满,便可回京再见。 可谁曾想,三十多年前的那一面,竟成了此生诀别! 他们走后不过十多日,便传来了一家三口于沧州遇土匪,尽数身亡的消息! 萧浩然的手定格在画中女子的脸上,潸然泪下道:“照儿,采薇给你添了个外孙女儿,如今已经十五岁了,生的粉雕玉琢,与你当年颇有几分神似。你……见到采薇了么,是我对不住她……” 他说到这里,竟再说不下去,哽咽了数回,眼眸里的泪也尽数被恨意所取代:“照儿,大哥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快要报仇雪恨了。你再等一等,等大哥报了仇,便下去给你谢罪!” …… 凤府。 谢言晚心里惦记着玉佩的事情,晚上回去之后,见到凤栖止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将玉佩递给了他。 “白日的时候,我见过薛家老夫妇了,看起来倒是面相和善的,只是这玉佩,却不像他们会买的东西。” 谢言晚说了自己的疑问,便见凤栖止将玉佩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末了眼神一缩,道:“这儿有字。” 闻言,谢言晚顿时凑过去,就看到那玉佩的右下角,赫然刻了一个小小的“庄”字。 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庄?我母亲叫薛素锦,不管是姓还是名,都跟庄毫无关系啊。” “想知道却也不难,派人去查便是了。”凤栖止朗声吩咐道:“辰甲,着辰部去查,这样名贵的玉佩,要找到出处,不难。” 眼见得辰甲领命去了,谢言晚顿时眉眼弯弯的奉承道:“果然什么事情到了阿止这里,就变得分外容易了。” 见她这幅模样,凤栖止顿时失笑,嗤道:“收起你那溜须拍马的本事,本座不吃这套。” 闻言,谢言晚的眼中笑意越发贼了起来,趴在他耳边低声道:“那敢问千岁爷,您吃什么?”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内中带出几分媚色来。 下一刻,她便被凤栖止揽到了怀中,反被动为主动,捏着她的下巴道:“小妖精,你想让本座吃什么?” 凤栖止的脸逐渐放大,谢言晚眉眼一转,忽的出招,在凤栖止的腰间挠了一挠,趁着他下意识松手的那一刻,自己逃出了凤栖止的包围圈。 而后,她一脸得逞的坏笑道:“千岁爷爱吃什么便吃什么,奴家告退。” 她笑的狡黠如狐,凤栖止摇头失笑,见她离开,自己则失笑,眼眸里则是满满的宠溺。 谢言晚出了主院,便朝着巧穗的院子里走去。她心知自己撩拨了这只大狐狸,这一时半会的是别想回去了,那人心眼小的很,她若是这会儿就回转,怕是今晚上被人磋磨的死去活来的,便是自己了。 不过偶尔拔一拔老虎胡须的感觉还不错,所以纵然知道后果如何,谢言晚依旧笑的如偷腥的猫儿。 九十二章他是太监又如何 谢言晚到的时候,巧穗正盯着房间内的一盏琉璃灯发呆,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连忙起身笑道:“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些时日,巧穗的性子比刚出事儿那会儿好了许多,见人也有了笑模样。只是谢言晚却知道,她心中还是有阴影的,她如今的笑容,比当初的时候,到底是多了太多的愁苦在里面。 见她迎出来,谢言晚顿时拉着她的手进屋笑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你可吃过晚膳了?” 这些时日她跟着辰乙学功夫,所以都是跟着辰字科的人一块用膳,而跟谢言晚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闻言,巧穗顿时笑道:“已经吃过了,今日辰乙他们在外面吃,我便自己随意吃了点。” 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放心下来,见到房间内摆放的那一盏兔子灯,眼角顿时带出几分笑模样来,道:“这灯笼倒是精致。” 先前她倒是没将这灯笼放在心上,可是方才进院子的时候,她却看到巧穗正盯着灯笼发呆。 谢言晚本就聪慧,瞬间便猜出来送灯笼的人,因笑眯眯道:“巧穗,你喜欢这灯笼么?” 她分明问的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可是巧穗在看到她的笑意之后,瞬间便觉得自家小姐话里有话。 巧穗轻咳了一声,并不回答这话,只是转移话题道:“小姐,我如今已经学有所成,再过些时日,就能保护您了。” 她不提这个话题,谢言晚便将这话跳了过去。只是望了一眼这朴素到不像是女子房间的布置之后,到底是拉过巧穗的手,正色道:“巧穗,我将你当做亲妹妹看,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看着你好好儿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保护我,那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儿,她又叹息道:“我总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可却总给你带来灾难。再多的愧疚也弥补不了你,所以,我现在唯愿你能够找一个疼爱你的好夫君嫁了,快快乐乐的过后半辈子。” 自己做的再多,也不如有一个男人温暖她的好。毕竟,能够陪着巧穗相携到老的,只能是她的夫君。而得一心人,这不是谢言晚所能给予的。 听得她这话,巧穗顿时红了眼眶,咬唇道:“小姐,巧穗不嫁人,我这辈子就陪在您的身边伺候您,就很满足了。” 那件事情对她的阴影太大,况且自己这样脏,哪个男人能看上她?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顿时蹙眉,道:“傻丫头,哪有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道理?况且,奶娘的在天之灵,应该也希望看到你幸福。” 巧穗一双眸子含着一汪泪水,咬着嘴唇,道:“小姐,那你幸福么?” 这些时日,凤栖止对谢言晚如何,巧穗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到底有些遗憾,也有些担忧,毕竟外人口中的凤栖止是一个奸臣恶魔,这样的人,跟自家小姐会长久么? 见她提起凤栖止,谢言晚弯唇一笑,道:“自然。” “可是,千岁爷并非良人啊。” 听得巧穗的话,谢言晚眉眼中的笑意不变,轻声却坚定道:“可是,我认定他了呀。” 闻言,巧穗不由得叹息一声,低声道:“若千岁爷是个正常的男子该有多好。”若是这样,小姐应该就无憾了吧。 见巧穗叹息,谢言晚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耐心的问道:“他不好么?” “好。”巧穗认真的想了一想,蹙眉道:“千岁爷很好,但是小姐跟着他,却是不能有后代的,这对您来说,太残忍了。” 一个女子,等到年老色衰之时,色衰爱弛,又没有子嗣可以依傍,那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失笑,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傻丫头,人这一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能够遇到合适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又何必苛求完美呢?更何况,他是太监又如何,我求的又不是子嗣。” 房中之爱,任何男人都可以给予,可是心灵上的契合,却只有一个凤栖止。 遇到凤栖止之前,谢言晚以为自己早已无心,可是直到遇到了他,她才发现,自己并非无心,只不过是被掩藏起来罢了。 说起来,她跟凤栖止是同一类人,外表冷到了极点,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们多么渴盼那一丝丝的温情,如同濒死之人在冬日里遇见的那一簇火苗,那唯一的求生希望,须得誓死霸牢。 见谢言晚这神情,巧穗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小姐,其实我知道,千岁爷很好。” 至少她跟着小姐这么多年,现下这一段时日,是小姐最开心的。而这种开心,是千岁爷带来的。 “那辰乙呢,他好么?” 见谢言晚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巧穗顿时泛起一抹红晕,良久才摇头笑道:“我将他视为师傅。” “师傅?” 谢言晚定定的看着巧穗,见她神情飘忽耳根泛红,自然知道并非这么简单。 只是巧穗不想说,怕是心结太重,唯有等二人慢慢化解才是。 “是的。小姐,夜深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巧穗带着几分窘迫说道,小姐的目光,似是能够穿破自己的内心,她竟下意识慌乱了起来。 见状,谢言晚只得起身笑道:“好,那我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睡吧。” 送走了谢言晚,巧穗方才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那盏兔子灯还在亮着,闪闪的光芒在这夜色里看起来格外的柔和。 巧穗托着腮坐在位置上,脑海中蓦然闪过那一张英俊却又带着痞气的脸庞。 那个人,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该你了,喝!” 青楼楚馆的雅间之内,有五六个男人围着桌子喝的不亦乐乎,而他们的周围,各自围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妓子陪伴着。 辰乙脸色微红,身子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一座,好让那个妓子离自己远一些。却不料,下一刻那妓子便又再次贴了上来,将那浑圆的饱满贴到了他的手臂上。 “官人,可是奴家服侍不周么?” 那妓子的双眸含情,问的格外无辜,偏生那身段妖娆,又格外的惹火。 “美人儿,我这位兄弟,可是一个雏儿,所以害羞了,你快主动些,让他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间极乐!” 说话的男人笑的一脸邪肆,看着辰乙的目光里还带着恶意的调侃。 下一刻,便听得辰乙带着几分酒气骂道:“放屁,我说月三,你不讽刺小爷会死是么?你才是雏儿呢,滚滚滚,小爷只是今儿没兴趣!” 说着,他又眉眼凌厉的朝着那妓子道:“去他身旁卖骚,小爷瞧不上你!” 闻言,那妓子脸色一白,却被他眼中的气势吓到,不甘不愿的扭到了月三的面前,娇滴滴道:“大爷,您敲他——” “美人儿,大爷宠你。”那月三将妓子往怀中一抱,左拥右抱的笑道:“醉卧美人膝,这才是人生,辰乙,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没劲儿。” “哼,我当然比不得你,毕竟,月部屁事儿不做,一年到头都泡在欢场上,自然是个中老手。” 他这话一出,房内的空气顿时凝固起来,月三扣着妓子的肩膀也加了几分力道,咬牙道:“辰乙,你这话什么意思?就是喊了辰甲来,他也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怎么着,你仗着跟在少主身边,就不将我们月部的人放在眼里了么!” 见房内气氛凝固,那几个人连忙打圆场道:“咱们兄弟多日不见,可别伤了和气,来来来,喝酒喝酒。” 怀中的美人儿也及时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疼”,月三这才松了手,哼了一声道:“假清高。” 辰乙闻言,登时便撂了酒杯要走,却被人拦下,好言相劝道:“难得咱们日月星辰四部在京城聚首,辰甲没来便罢了,你若再走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听得这话,辰乙才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 到了月半子时,被灌的醉醺醺的辰乙,则由着妓子的扶持,进了一间花房。 临进门前,月三抓住那妓子,偷偷地塞给了她一包药,阴森森道:“待会将这药下到他的茶水里去。”这辰乙不是自视甚高不肯碰妓子么,他就偏偏让辰乙被妓子睡了! 见月三眼中的寒芒,那妓子被吓了一跳,顿时轻声道:“是。”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半,子时——” 有更夫的声音隐隐传来,也成功的将发呆的巧穗唤回了神儿。她收回目光,复又望了一眼那兔子灯笼,而后起身,将内中的烛火吹熄。 下一刻,那门便猛地被人推开,有男人脚步沉重的扑了进来,一把将她抱住,呢喃道:“巧穗——” 男人沉重的身躯携带者浓烈的酒意扑面而来,巧穗下意识尖叫,却在听到辰乙的声音之后,连忙扶住了他,问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小心翼翼的将辰乙扶到桌子前坐着,想要去给他倒水,却反而被男人拖拽到怀中,低声呢喃道:“陪我。” 第九十三章辰乙,我恨你 他在青楼的时候,被那妓子缠上,可当那个妓子亲上了他的时候,辰乙却猛地闪现出了巧穗的脸。 而后,辰乙跌跌撞撞的推开了那妓子,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府。 此刻他的欲望大于理智,而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要了她! 巧穗的身体一僵,挣扎的动作微微停滞了几分,便被辰乙压倒在了桌面上。 茶壶应声扫落在地,在房内发出清脆的响声。 巧穗猛地回过神儿来,拼力的推着辰乙,低声骂道:“你发什么酒疯,滚出去!” 然而她的挣扎,却换来了男人铺天盖地的吻。 他的气息裹着酒气而来,将巧穗逼到几欲窒息,而他生涩急切的啃咬,更让巧穗挣扎着想要逃离。 破庙里的回忆再次袭来,巧穗剧烈的反抗着,一面哭道:“不要,辰乙,放开我!” 然而被下了药的辰乙怎么会听她的话,只是笨拙的吻着巧穗,呢喃道:“好丫头,给我……” 他的声音里沙哑中带着浓浓的情味儿,让巧穗一时忘记了动弹,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吻似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竟奇异的让巧穗平静了下来。然而她刚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辰乙脖颈之上的吻痕! 那样的痕迹,她在自己身上曾经见过,青青紫紫的格外恶心! 更遑论,她凑近了之后,竟闻到了一丝胭脂水粉的味道。 “啪!” 下一刻,辰乙的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巧穗猛地将她推开,厉声指着门道:“滚出去!” 这一声不同于先前,她的脸上带着愤怒的红晕,粉面含怒,可看在辰乙的眼中,却是格外动人。 辰乙并未如愿的滚出去,反而一把将巧穗抱起,欺身压倒,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次,巧穗只觉得格外的耻辱,她挥招反抗,然而她的招数全是辰乙所教,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三两下的工夫,巧穗便被粗暴的撕去衣服,而整个人则被辰乙扔在床上。 “辰乙,我恨你!”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身体剧烈的疼痛。 痛楚袭来之时,巧穗狠狠地咬上了辰乙的肩头,而她的指甲,更是深深地陷入他的肉中。 眼前女子眸中带泪,却更刺激了药性发作的辰乙,他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极乐世界,一心想要索取更多。 直到床上的男人心满意足的睡去之后,巧穗才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却一个不稳的摔在地上。 浑身传来的痛楚让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一日,不同的却是,当日的他,是救赎;可今日的他,是魔鬼! 巧穗死死的咬着牙,踉跄的扑到柜子前,取下那一柄利剑,反身回到床前。 可当那闪着寒芒的剑指向床上安睡的男人时,巧穗的手却抖动的格外厉害,她甚至连抓紧剑的力气都失去了。 而熟睡中的辰乙,却在此时低声呢喃道:“巧穗——” 那一声缱绻柔情,瞬间让巧穗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来。 而后,她整个人跌坐在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咬牙痛哭。 窗外月色明亮,月影清辉洒落在房间内,将那蜷在一起的小小身影照的格外清楚。 辰乙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 巧穗蜷着身子睡在地上,周遭散落着被撕碎的衣服。而她的身上,则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样的印记,辰乙不陌生,因为初见她的那一日,她也是这般模样。 可不同以往的却是,这些痕迹,这次出自他自己。 辰乙狠狠地打了下自己的额头,在看向巧穗的时候,又闪过温柔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的下床,将她轻轻抱起,想要放到床上。 不想,下一刻巧穗便睁开了眸子。 起初是带着几分茫然,旋即则成了薄凉如水。 下一刻,她挣扎着下地,走到柜子前给自己胡乱系上了一件外袍,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滚出去!” 这一声里,带着浓烈的恨意。 辰乙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匆忙走到巧穗的身边,想要解释:“巧穗,你听我解释,昨夜里我被人……” “昨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巧穗猛地回过头来,一字一顿道:“现在,请你出去。” 她昨夜里迷迷糊糊的哭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且昨夜里她已经想好,这件事她就当做没有发生过,权当是……权当是还了他当初救自己的恩情! 眼前女子泪眼婆娑,辰乙又怎么可能真的走? 而她话里的意思,更是让辰乙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发生过?” 巧穗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一字一顿道:“字面意思。” “不可能。”辰乙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诚恳道:“巧穗,我昨夜被人下了药,可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记得。相反,昨夜之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 巧穗只觉得自己被这两个字戳疼了心,当下便推开了他,冷眼道:“不过一夜欢好罢了,无需你负责,你又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她这话一出,辰乙的心中顿时被点燃了一把火苗,他攥住巧穗的胳膊,质问道:“巧穗!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过一夜欢好?什么叫又不是第一个男人?她怎么可以用这般无谓的话语来总结昨夜里的事情! 媚药发作的时候,若不是为了她,自己何至于苦苦忍耐?若是真的可以那么随便,他干脆用昨夜的妓子不就好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眼见得辰乙这模样,巧穗心头一疼,先前的恨意竟莫名的散去,唯独剩下了满满的心酸,她咬着唇道:“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你……” 辰乙气得抓着头发在房内转了一圈,复又拖住了巧穗的胳膊,咬牙道:“好,好的很。你跟我走!” “干嘛!撒手!” 巧穗被他拖了几步,又狠狠地甩开,问道:“你要做什么?” “提亲!” 辰乙一脸怒目而视,再次抓住巧穗的手,正色道:“昨夜之事你休想抵赖,我现在就去向你主子提亲!” 却不想,巧穗却猛地咬上了他的胳膊,而后在他吃痛松开之后,恨恨道:“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而她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辰乙。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可那话中的寒意一览无余:“你再说一遍,谁可怜你了?” “你!不过是睡过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同男人睡,辰乙,收起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眼前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可辰乙却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气炸了,他伸出手指着巧穗,嘲讽着问道:“我为什么要可怜呢?就因为你在庙里的遭遇?就因为你被男人轮了,所以你觉得自己脏了,需要被可怜?是这个意思么?我理解的对么!” “啪!” 下一刻,辰乙的脸上便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这一掌巧穗用足了全力,他脸上瞬间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嘴里也传来一阵腥甜,辰乙无谓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来,讽刺道:“怎么,被我戳疼了?” 巧穗被他这模样吓到,又觉得自己下手重了有些懊悔。 可还不等她说话,就见辰乙走到她面前,一把便将巧穗抗到了箭头,朝着外面走去! 巧穗一个不留神,猛地被他扛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尖声叫道:“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然而无论她怎么捶打着辰乙,对方都稳稳当当的扛着她,像是扛着一袋米面似的径自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只是他那脚下生风的步伐,却泄露了辰乙此刻心中的火气。 心火旺盛,偏又发作不得。 巧穗一路尖叫,嘴里不住的骂道:“辰乙,你给我撒手,松开我!我警告你,再惹我,我就告诉你主子,让他送你到慎刑司!” “混蛋,王八蛋,你松手!” “辰乙,你混蛋!” …… 巧穗几乎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任何词汇,偏偏这人却似聋了似的充耳不闻,而那过往的仆役下人们,则用着震惊的模样看着这旁若无人走过去的辰乙,而后交头接耳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下人们的议论,巧穗更恨不能将自己埋起来,可辰乙的脸皮却有城墙厚,对过往之人视而不见,竟这样直直的将她抗回了自己的院子! 辰乙抬脚踹开了房门,又反手在里面锁上,这才走到床边,将巧穗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得了自由之后,巧穗第一个反应便是狠狠地抱着他的胳膊咬了上去,怒道:“你疯了么?!” “咬够了?” 辰乙冷眼看着她,直到巧穗尝到血腥味儿后松了手,他才冷冷道:“你不是觉得我可怜你么?”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满脸懵懂和不知所措的巧穗,回身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拖出一个箱子来,哗啦啦的倒在了床上,道:“那我就给你看一个东西。” 第九十四章我要娶巧穗 箱子里的东西铺满了床,还有几块溅到了巧穗的身上。 巧穗拿起一块来,见那质地乌黑,上面还刻着小小的字,呐呐的问道:“这是什么?” 辰乙随手拿起一把来,道:“看到这些牌子了么?上面的刻字是人名,每一块牌子,便代表了一个人头。而他们,都是我杀的。” 他的声音格外冷,冷到巧穗瞬间便吓得丢掉了手中的牌子,带着几分惧意看着他。 辰乙却对她的目光恍若未见,只是淡淡道:“我是一个孤儿,自记事起便被扔到一个岛上,与我一样的有近百人。我们互为伙伴,更互为敌人,想要活下去,便要杀掉对方。” 说到这里,他扯开胸前的衣襟,指着那一道横穿胸前的伤疤,道:“这一道,是我在同他们搏斗时,未下杀手,被他们反过来砍的。” 那时他六岁,被派与跟那个平日里最好的玩伴对决,他不忍伤害对方,可那个男孩,却拿起刀砍向他。 “后来,他被我一刀一刀的,砍成了数十截。” 巧穗听着他的描述,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偏似乎有空气将她冻住,让巧穗甚至动弹不得。 而辰乙又将后背露了出来,那满背纵横交错的鞭伤,便赤裸裸的展现在巧穗的眼前。 “这些,是任务执行失败所得,我怜惜敌人是女子,放跑了她,致使辰部损失惨重。” 他一点一点的讲述着,而每说一句,便会让巧穗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 那一具身体,伤痕累累,可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倔劲儿。 说到最后,辰乙将衣裳重新穿好,逼近巧穗,迫使她望着自己:“所以,你觉得,在这样环境下活下来的我,如今还会有同情心?” 巧穗被他的话语所震惊到,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男人,她定会吓得落荒而逃。可是如今看着这样的辰乙,巧穗却觉得心中仿佛有人在拿刀子不住的划出伤口,让她隐隐作痛。 见她不说话,辰乙捏着她的下巴,紧紧地锁着巧穗的眉眼,凌冽道:“明告诉你,老子的同情心早在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更何况,在我眼里,你那些事儿算个屁啊。巧穗我告诉你,小爷今儿就把话撂这儿,我说了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你!反正老子就这一颗心,你如果不要,现在就走。” 说完这话,辰乙一把松开她,自己则起身站到一旁。 他话说的很糙,可是那话语中的意味,却让巧穗顿时双眸酸涩。 她撇着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心中的疼痛,更多的是为他,看起来痞气十足的辰乙,其实过得比谁都艰难吧。 那些岁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巧穗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安慰他,却又在看到他身上的痕迹之后,顿时想起昨夜那荒唐的一幕。 她心中格外的纠结,仿佛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头绪,她觉得,自己应该需要静一静。 念及此,巧穗霍然起身,径自便朝着房门口走去。 下一刻,她便被辰乙拦住了去路,气急败坏的吼道:“喂,你这丫头,居然还真走啊!” 被辰乙拦下,巧穗只觉得此刻千言万语憋在心里,偏偏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她只是抬起眸子,瞪着他问道:“不然呢?” 辰乙本是想要激将法,却不料对方竟然真的要走,顿时便耍赖道:“想走?哼。小爷今儿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接受小爷正大光明的出去;要么,你就在这屋子里待着,什么时候接受小爷,什么时候再出去!” 闻言,巧穗咬唇,气道:“你这是无赖!” 眼见得她羞恼的模样,辰乙反而觉得气消了不少,嗤道:“你说对了,小爷还就是无赖了。反正你已经是小爷的人了。”说到这儿,他又靠近了巧穗,压低声音暧昧道:“有印记的。” 听得这话,巧穗瞬间满脸通红,气鼓鼓道:“你记错了,没有的事儿!” 她这话方出口,就猛地被辰乙捞进了怀中,低下头便咬住了那张不肯服输的樱桃小嘴。 巧穗的双眸猛然瞪大,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不知所措和羞怯。 直到她的身子都软了下去之后,辰乙方才松开了嘴,声音沙哑道:“现在你还确定,是我记错了么?若是你不确定,我可以继续帮你回忆回忆,我,乐意之极。” 他松开手的那一刻,巧穗顿时抱紧了衣服往后退了数步,一脸警惕的望着他,羞恼道:“你无耻!” 见她这模样,辰乙顿时乐了,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将她逼到了墙角。而后,辰乙抬起胳膊将她圈在自己的包围圈之内,道:“小爷还有更无耻的,你要不要看?” 闻言,巧穗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原本白嫩的耳垂此刻微微泛红,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爱。 辰乙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将她圈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巧穗,我辰乙这辈子从不相信女人,可你是第一个。别拒绝我。” 后面的话,他说的越发声音低了下去,可是内中带着酸楚的情绪,却让巧穗瞬间两眼通红。 而后,她哽咽道:“我要告诉小姐,说你欺负人。” 只是这话却格外的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辰乙是什么人,她这话音里的改变,顿时便让他大喜过望,心知巧穗这是动摇了。 是以,他的声音更加的柔了下来,道:“大不了我就再去一趟慎刑司。只要……能让我换回来一个媳妇儿。” 他这话一出,巧穗顿时闭口不言,心中话语积累到一起,良久,说出口的却是:“我想吃冰糖葫芦。” 那带着撒娇的话一出口,巧穗的脸便红的能滴水儿。 而辰乙更是瞬间开了窍,他松开巧穗,跟猴儿似的窜到了柜子前,再次拖出一个箱子来,将之放在桌上,霍然打开。 内中金银锭加银票,另有珍珠玉佩地契等物,满满当当的塞了一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竟让房间内都亮了一亮。 而后,辰乙带着讨好的语气道:“媳妇儿,这些东西都给你。以后咱家你掌钱,我跑腿儿,你看可好?” 他眼中亮晶晶的如同小狗儿一般,顿时让巧穗想笑。可是他话里的称呼,却又让她红了脸,嗔道:“谁是你媳妇儿?” 闻言,辰乙一把将巧穗抱起来,威胁道:“自然是你,我可是盖了章的。”说着,他的眼睛带着贼贼的光亮,在巧穗的身上来回扫视。 巧穗的脸瞬间涨红,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嗔道:“无耻!” …… 昨夜里谢言晚回去之后,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去某个小心眼儿的磋磨,直到后半夜她被磋磨的受不住,瘫软着身子眼泪汪汪的求饶,某些人才放开了她,让谢言晚得以倦极而眠。 是以,等到谢言晚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然日上三竿了。 凤栖止早已起身,坐在窗前软榻上看书。晨曦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模样更增添了几分谪仙之貌。 谢言晚一时看的有些痴,待得回过神儿来,又在心里暗骂道:“呸,分明是个不知餍足的老狐狸。” 他虽然是太监,可是那房中的事儿却是门儿清,且那手上功夫好得不得了,每次都让谢言晚瘫软无力的求饶。 感受到床上人的目光,凤栖止头也不回,淡淡道:“这般看着本座,莫不是一大早便饥渴了?” 听到这话,谢言晚顿时将头别了过去,嗔道:“千岁爷,您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污么?” “污?什么意思?” 凤栖止微微蹙眉,他倒是知道这污浊之意,可是污何解? 闻言,谢言晚悄然吐了吐丁香小舌,笑眯眯道:“夸您呢。”而后,她又怕凤栖止追问,朝外吩咐道:“妙书,打水来,传膳。” 凤栖止还待问个明白,便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旋即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姑娘,辰乙有事求您。” 而这其中,似乎还有女子的低语,只是声音太小听不大真切。 谢言晚微微一愣,顿时道:“进来吧。” 不想,进来的不止有辰乙。 “给小姐请安,给千岁爷请安。” 见巧穗跟着他一起进来,谢言晚顿时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快起来,你可吃早膳了?一起吃吧。” 巧穗微微摇头,带着几分羞涩道:“小姐,我不吃了,您跟千岁爷还没用膳么?那我待会再过来吧。” 她说着,就下意识想要走,却被辰乙一把抓住了手,而后径自跪了下来,道:“姑娘,辰乙想要跟您求个人。” 见他这模样和巧穗的羞涩,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回头冲着凤栖止使了个眼色,却见后者压根就没往这边看。见状,谢言晚轻咳一声,道:“求谁啊?” “我要娶巧穗,求姑娘成全。” 闻言,谢言晚悄然观察巧穗的神情,见她满眼的害羞,却并没有不悦的模样,心中放下心俩来。她眉眼一转,看向巧穗问道:“巧穗,你可愿意?” 第九十五章丫头,你想成亲么? 巧穗的头低垂着,手也被辰乙紧紧地攥着,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巧穗任凭小姐安排。” 谢言晚眼眸里狡黠之色一闪而过,问道:“任我安排?那若是我不同意呢?” 巧穗还没说话,就被辰乙抢先截了话头:“那辰乙就继续求姑娘,直到您同意为止。” 见他二人这模样,谢言晚轻轻拽了拽凤栖止的袖子,对方却只是给了她一个纵容的笑意。 谢言晚心中喜悦,却又担心辰乙不靠谱,眼见得凤栖止这个正经主子不发话,她走到桌子前坐下,正色道:“辰乙,你该知道,我一向视巧穗为妹妹,你想要娶她可以,但是我有条件。不能纳妾,不能招妓,此生只能她一心,不得有二心。你若是能做到,我便可同意将她给你。” 闻言,辰乙仰头,正色道:“请姑娘放心,纵然你不说,辰乙也绝不会做出这等负心薄幸之事。” 而巧穗的眸子,在听到他们的对话时,已然湿润了下来,颤声道:“小姐……” 谢言晚爱怜的看着她,复又沉声道:“那,若你违背誓言负了她,当如何?” 辰乙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拔出袖中剑,咬牙发力,那剑顿时被斩断成两半,而他铿锵有力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若有违背,当如此剑!” 他掰断剑的时候,手被割破,登时流下血来,巧穗心疼的想要抓他的手,却又碍于谢言晚和凤栖止,那一双眸子满是心疼的泪意。 见状,辰乙回眸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见她二人这般模样,谢言晚心中满意,复又回头看向凤栖止道:“阿止,他是你的人。若有一天真做出了对不起巧穗的事儿,你可别拦着我。” 闻言,凤栖止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谢言晚,而后睨着辰乙,淡淡道:“辰乙,自己去慎刑司签令状。” 令状若签,一旦违背,辰部上下可合力诛之! 谢言晚和巧穗并不知这令状的威力,可辰乙身为辰部的使者,却是一清二楚。他却毫不迟疑的磕了个头,沉声道:“属下,多谢主子跟姑娘成全!” 眼见得辰乙拉着巧穗离开,谢言晚瞬间眉眼弯弯道:“阿止,太好了。” 昨夜里她才为巧穗的事情担忧,不想今日一早便有了这样的喜讯,谢言晚欢喜的不可抑止,一双眉眼里皆是笑意。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问道:“这么开心?” “当然啊,他们的婚礼,我要亲自布置。”说到这儿,谢言晚又带着几分心疼道:“巧穗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要给他们操办一个最美好的婚礼。阿止,我要亲手给巧穗做一套嫁衣,你说可好?” 她算是巧穗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一定要让她风光大嫁! 见谢言晚说起婚礼的时候,眼眸里带着闪亮的光芒,凤栖止突然觉得心中仿佛有人在撕扯一般。 而后,他站起身,环住了谢言晚的腰肢,轻声问道:“你想成亲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抬眸笑道:“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凤冠霞帔高头大马,十里红妆。”那样的场景,单是想一想,便令她心中激荡万分。 谢言晚只是随口一说,可凤栖止的眼眸里却猛地闪过痛楚来。他搂着谢言晚的手逐渐收紧,好一会儿才道:“你若穿上凤冠霞帔,必然漂亮。” 他这么一说,谢言晚顿时想起初见之时他的模样,因眉眼弯弯的笑道:“阿止,我有每一说过,你最适合穿红衣,就像是化本里的谪仙,简直美到勾魂摄魄。” 就连她,不也是沉迷于他的美色,无法自拔么? 闻言,凤栖止顿时低下头来,在她的唇角吻了一吻,哑声道:“本座倒不知,原来晚儿也是这般注重皮相之人。” “那是因为,这个皮相的内在,是你啊。” 谢言晚这话一出,顿时便被凤栖止抱在怀中,而后者的唇则从她的发间滑过,落下深深地一吻。 谢言晚只觉得满心满眼都被这个吻所占据,她缓缓的闭上眼,乖顺的偎在凤栖止的怀中。 是以并没有看到,凤栖止眼眸里的挣扎与疼痛。 大婚么?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这原是晚儿应该拥有的…… 等到凤栖止出去之后,谢言晚便迫不及待的叫来了巧穗,详细盘问起了二人究竟发生何事。 巧穗到底害羞,因此略过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只将辰乙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其实奴婢也不知答应他是不是正确的,毕竟,我确实不洁。”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见谢言晚的神情冷了下来,正色问道:“巧穗,何为不洁?”先前不说,是想让巧穗慢慢平复,可是如今有男人守护她,她却自己想不通,那谢言晚就有必要跟她认真的说一说这个问题。 巧穗见她罕见的严肃,不由得怯懦道:“身子。” “好,那我问你,背着丈夫勾三搭四的良家妇人、和青楼楚馆里痴情专一的妓子,哪个更不洁?” “这……” 谢言晚这话,却将巧穗问住了。她好一会儿,才摇头道:“奴婢不知。” “那我就告诉你。” 谢言晚拉着她的手,沉声道:“不洁指的是心,并非是身。不管是贞洁烈女还是有情郎,难得的都是这一颗不为外物所扰坚守自我的心。只要你的心是干净的,身子不过是皮囊罢了。傻丫头,辰乙之所以喜欢你,也正是因为你有一颗善良而坚韧的心啊。” 听得她的话,巧穗的双眸顿时有些湿润,好一会儿才道:“小姐,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谢言晚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不由得轻声道:“傻丫头,别犯糊涂,跟辰乙好好儿的。” 巧穗重重的点了点头,扑进她的怀里道:“小姐,还好有你。”母亲不在,这世上若不是还有一个小姐,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坚持到现在!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也觉得心中泛酸,巧穗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里难受。因为巧穗的苦,都是她造成的! 念及此,她的目光又泛起了寒凉。如今的谢琳琅躲在大长公主府,她也该想个法子跟二人清算了! 辰乙办事儿格外速度,不过三日的时间,便寻了大师合算了生辰八字,又推算出了适合二人成亲的好日子,最后跟巧穗商议之后,将成亲之日定在了六月二十。 眼见得离成亲只剩下二十余日,巧穗也有些慌了神儿,她总觉得跟做梦一样,反倒是谢言晚格外兴奋。 这是她操持的第一件喜事儿,且对象还是巧穗,所以谢言晚格外的上心。 这日方从成衣铺回来,便见辰甲在低声的给凤栖止汇报着什么,而凤栖止的脸色,也格外的严肃。 谢言晚不由得放轻了步伐,站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待得辰甲走后,谢言晚这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凤栖止的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淡淡的光亮,将谢言晚揽在自己怀中,道:“你可知道你母亲的真实身份?” 听得这话,谢言晚瞬间眼中一亮,问道:“出结果了?” 得到凤栖止肯定答复之后,谢言晚顿时问道:“讲给我听听。”那日萧浩然走了之后,谢言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两日都在想着这件事,一心等着凤栖止的人传回来情报。 如今知道有了结果,顿时便来了兴致。 凤栖止原想逗她一逗,可是在看到谢言晚这模样之后,不由得失笑,宠溺的在她耳侧一吻,而后漫不经心道:“你这娘亲并非叫薛素锦,确切的说来,她应该叫庄采薇,乃是当年沧州知府庄恒的独女。” “沧州知府庄恒?”谢言晚呢喃了一句,蹙眉道:“这样的话,那个庄字倒是对上了,可是一个知府,居然舍得给独女买那样名贵的玉么,况且,这庄采薇又怎么会变成薛素锦的?” 见谢言晚接二连三的问起来,凤栖止唇角微勾,闪现出一抹冷厉的光芒来,道:“一个知府自然是买不起的,可是庄采薇的母亲却有些来头,乃是镇国公萧擎的嫡女,名唤萧澜照。” 这话一出,谢言晚更加糊涂了,问道:“镇国公……我怎的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你没有听过,那是因为,当年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在给儿子娶了媳妇儿之后,二老便相继过世了。那一对儿子儿媳你也不陌生,正是大长公主上官颖和驸马萧浩然!”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不可置信道:“萧家?” 她略一琢磨,又悟过来,想来也是,若是萧浩然一点背景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娶得了公主?只是这样算下来,庄采薇的身份也算是贵重了,毕竟是镇国公的外孙女儿呢。可是,她又怎么会成为薛家的薛素锦呢。 “说起来,那庄恒也算是一个有学之士,他与萧澜照情投意合,高中状元迎娶萧澜照之后,并未依靠岳家的势力高攀,反而外放去做了一个知县。” 第九十六章本座的女人,自己来护 说到这里,凤栖止的神情也有些唏嘘,道:“三年后庄恒回京述职,还未等诏令下发,萧擎便因病过世。而萧擎死后没多久爱,庄恒便被派到沧州做知府。不想他们路遇山贼,传言说他们一家三口尽数丧命。至于那庄采薇为何不但没死,反而成了薛家的女儿,因着年代久远,所以本座也查探不出来。只能猜测,或许是贼人留了一念仁慈,所以没杀之?” 凤栖止将那过往讲了一遍,听得谢言晚一阵唏嘘,道:“朕山贼着实可恶,可是……那件事儿真的是山贼做的么?” 闻言,凤栖止讶异于她的谨慎,复又沉声道:“虽说这是一笔陈年帐,可根据本座掌握的信息,能够肯定的是,萧澜照夫妇的死,跟大长公主脱离不了关系!”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愤恨道:“怎么哪儿都有她!” 照着这样算下来的话,大长公主害了萧澜照夫妇,而萧念又害了薛素锦,这母女二人,还真是作恶多端! “阿止,萧浩然既然将玉佩给了我,可见他是知道我身份了。你能查探出来的事情,他难道查不出来么,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得谢言晚的问话,凤栖止嗤了一声,慵懒道:“想要知道他如何想的,亲自去问一番不就知道了么?” 而后,他又在谢言晚诧异的神情中,道:“将玉佩和令牌给本座。” 那令牌,自然值得是萧浩然送给她的那块。 谢言晚有些不解,却仍旧依言将东西双手奉上,问道:“阿止,你要做什么?” 凤栖止勾唇一笑,双眸冰冷道:“自然是替你这好奇的小丫头,查探个真相出来。” 闻言,谢言晚顿时扬眉笑道:“我就知道,我家阿止最好了。”她的确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儿,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给死去的薛素锦一个名声。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捏了捏她的鼻子,嘲道:“你这小丫头,惯会用嘴皮子哄本座。”只是那唇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来。 他摩挲着手上的令牌,眼神里则闪过一抹轻慢来。 他的丫头,有自己护着便够了! 月记典当行。 萧浩然接了令牌前来之后,没有想到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不过他到底年长,控制力好,当下便拱手道:“九千岁,别来无恙啊。” 毫不客气坐在主位的凤栖止手执茶盏,却是滴水未沾,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凤栖止放下茶盏,淡淡道:“萧驸马,好久不见啊。” 萧浩然手中扔握着那个令牌,微不可察的喘了口气儿,似笑非笑道:“不知千岁爷今日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还东西。”凤栖止说着,将玉佩放在桌案上,道:“本座一向喜欢成人之美,这玉佩对驸马的意义深重,还是自己收藏着的为好。” 见到那块玉佩之后,萧浩然的双眸紧缩,他并未伸手去拿,只是道:“这是言晚娘亲的东西,理应归还,你给老夫,是何道理啊?” “本座乐意,这就是道理。” 凤栖止说着,将玉佩挥出,而萧浩然眼神一闪,准确的接住了那块玉佩。 而后,便见凤栖止百无聊赖的鼓了鼓掌,意味深长道:“驸马爷醉心山水还能有这等工夫,当真是勤学不辍啊。” 他话里的嘲讽一览无余,萧浩然却只是妥帖的将玉佩收起,淡淡道:“九千岁过奖,你才是后生可畏。”方才那力道,若是常人,不是玉碎便是人伤! 这个看起来阴柔的太监,不可小觑! “本座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我家那丫头好奇得很,萧澜照究竟怎么死的?” 闻言,萧浩然眼中痛意一闪而过,旋即收敛的无影无踪,淡淡道:“路遇山贼,尽数丧命!” “是么?”凤栖止自然不信这话,却也没有逼问,只是嗤了一声道:“若果真如此,你又何必接了本座赠的药?” 当日在皇宫之中,谢言晚因刺杀大长公主而被皇帝差点处死,这事儿凤栖止怎么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在宫里的时候,便命人给萧浩然赠了一副药。 他当时只知道萧浩然跟大长公主相处并不融洽,且还有芥蒂,甚至就连当年镇国夫人之死,似乎都与大长公主有些瓜葛,却并不知道里面还有萧澜照这一层关系。 可是如今细细思量起来,当时的萧浩然之所以义无反顾的给大长公主用了那幅药,未必就没有这一层的恩怨在其中。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之后,萧浩然的双眼霎时闪过几分冰冷,沉声道:“那副药,是你给的?” 而凤栖止回应他的,不过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萧浩然只觉得手心冷汗起,冷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见他这模样,凤栖止嗤了一声道:“本座还知道,镇国公萧擎当年何等的名望,如今的萧家,却败落在了你的手中!哦不,应该说,如今的萧家,已然姓了上官。” “你这话,可是大不敬。” 萧浩然声音寒凉,可是却并没有杀意。 而凤栖止更是嘲讽道:“本座大不敬的事儿,做的还少么?”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真相。”萧浩然说到这里,一双眸子内恨意尽显,冷厉道:“照儿夫妇并非死于土匪之手,因为,那些所谓的土匪,是上官颖派出去的杀手假扮的!” “那庄采薇又为何变成了薛素锦?” “这个我也不清楚,若非发现了这块玉佩,我竟不知道,照儿的女儿曾经活在世上生子嫁人,更不知道,那苦命的孩子后来竟命丧我亲生女儿之手!” 说到这里,萧浩然眼中恨意加剧,更兼之懊悔无比。他得知萧澜照之死的真相之时,本要找上官颖拼个你死我活的,是母亲阻止了他。其后母亲的身体迅速衰弱,再加上他唯一的儿子早夭,导致萧浩然沉醉山水,跟上官颖的关系彻底冰裂到了极点。 若是早知道照儿还有一个孩子在世间,他也不至于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更不会让那个孩子有任何闪失! 见他追悔莫及的模样,凤栖止只是闪过一抹嘲讽之意,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顾忌,若是放在他身上,宁可杀尽天下人,也绝不叫身边之人有危险。 所以,他看不起萧浩然。 “那,她又为何杀萧澜照?” 听到凤栖止的问话,萧浩然颓然的摇头道:“这也是我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她为何会如此狠心,置照儿一家于死地!” 说到这里,他又定定的看向凤栖止,一字一顿道:“如今照儿跟采薇一死,萧家血脉便只剩下了言晚一人,所以,我定然要护着她的。而你,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见他提起谢言晚,凤栖止眼眸冰冷道:“本座的人,有本座护着便可,至于旁人,不需要。” 萧浩然这里已经了解不到有用的信息了,凤栖止自觉无需多留,便预备起身离开。 不想,却被萧浩然拦住了去路,冷声道:“难不成,你就这样让她不清不楚的跟着你么?她到底是个姑娘家!” 听得这话,凤栖止停下脚步,不屑道:“干你何事?” “自然干我的事情!她是照儿的外孙女儿,我是她的舅公,所以,我要为她正名,让她名正言顺的入萧家谱。”虽说庄采薇当年嫁给了谢逍遥,可是谢逍遥如今已然是阶下囚,一个没有官威的人,自然没有发话权。他去向皇上请旨让谢言晚入萧家谱,并不难。 不止如此—— “从今以后,萧家会护佑着她,若有人敢欺负她,那么萧家必定拼尽全力,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见萧浩然目光阴沉,凤栖止反而笑了。 只是那笑声里,却带着不屑一顾和鄙夷。 “萧驸马,对于你的话,本座拭目以待。可是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想好如何处理那位大长公主吧。毕竟,如今已经是五月末,她可活不了多久了。” 那药效虽然发挥慢,可是药性却格外霸道,至多半年必死无疑,而大长公主正月服下此药,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听得这话,萧浩然的眼神骤然转冷,声音也格外的沉:“不必九千岁费心,此事老夫自有主张!” 等到凤栖止离开之后,萧浩然望着窗外毒辣的日光,沉声喊道:“福安。” 福安听得传唤,顿时快步走进,低声道:“驸马有何吩咐?” “你派人暗中保护贞和郡主,另外,再去一趟沧州的林县,将薛氏夫妇请进京城来。” 萧浩然原本是打算将大长公主暗中除去的,可是如今得知了还有谢言晚这一个萧家最后血脉的存在,萧浩然便不能再如同原先那般策划了。 他要让萧家的子嗣,名正言顺的住进萧家! 而那个害的萧家支离破碎的上官颖,也要得到应有的报应! 所以,上官颖只是这样死去还不够,他要让上官颖在死之前,身败名裂! 第九十七章状告大长公主 白日里的余温渐退,暮色四合之时,凤栖止方才回了府上。 他到家之时,谢言晚正坐在窗前拨弄琴弦。 破碎的弦乐自她手下流出,仿佛山涧清泉,清澈见底又格外柔和,无形中撩拨着人心。 夕阳西坠,艳红色的云霞染红了天边,窗前一株垂柳随风舞动,越发映衬着窗前的那个女子勾人心魄。 凤栖止一时慢了脚步,反而是谢言晚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喜色道:“阿止。” 闻言,凤栖止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走过去,噙着一抹笑意问道:“在做什么?” “唔,想了一首古曲,试着写出来。”她眉眼带笑,手上的动作未停,为他弹奏了一遍,像是讨赏的孩子,带着期盼问道:“如何?” 琴声缠绵悱恻,凤栖止望着她晶亮的眼,声音暗哑道:“甚好。” 听得这话,谢言晚眼角笑意更浓,眉眼弯弯的问道:“阿止得到的消息是什么?” 凤栖止也不瞒着她,将事情讲了一遍,顿了顿,又问道:“丫头,你想要一个娘家么?” 他在萧浩然面前说的强硬,可是在看到这丫头的时候,却忍不住想征求她的意见。若她愿意,那他可以助一臂之力。 然而不曾想到,谢言晚却丝毫未曾犹豫,直接便摇头道:“我只要一人足矣,那便是你,凤栖止。” 她甚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而那话音里的郑重,更是让凤栖止瞬间心湖波动。 而后,他一把将谢言晚揽在怀里,低哑道:“丫头,这可是你说的。” 谢言晚乖顺的偎在他的怀中,扬眉笑道:“君子一言。” 她越发这样,越让凤栖止心生怜爱,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却悠忽闪现过萧浩然的话。 “晚儿,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本座,着实委屈你了。”说起来,自初相识到如今,谢言晚不清不楚的住在凤府,也难怪萧浩然会讲出那样的话。 他话音未落,就见谢言晚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调侃笑道:“全京城内,谁不知道我这位贞和郡主委身给了大奸臣九千岁?如何算是没名分?”其实这几日凤栖止心事重重,谢言晚看的十分真切。每每她布置巧穗婚事之时,凤栖止便用那种带着愧疚的目光望着她。而当她试探性的问陆嬷嬷时,陆嬷嬷更是支支吾吾的回话,似乎跟凤栖止成亲,是一件大忌讳。 这样的情况下,谢言晚如何还不明白?其实婚礼也好,成亲也罢,不过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罢了。就算是没有那些,像这样能够一直在他身边,谢言晚也觉得很好了。 人生在世切记贪妄,还好,她很知足。 因此谢言晚虽然是调侃,可那眼眸里却带着看开之后的坚定。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凤栖止便越觉得应该给她一个名分。 凤栖止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低声呢喃道:“丫头,你这辈子都是本座的,休想逃开。”就算是为她而去对抗全天下,凤栖止也不愿放开怀中的女人。 她是他的。 闻言,谢言晚脸上绽开一抹笑意,仰头对上他的目光,道:“我才不逃呢。”说着,她伸出胳膊,主动环上他的脖颈,将柔嫩的唇奉上。 六月初五的时候,大理寺卿齐世明在朝堂上呈报奏折,道是:“承德佃户联合状告大长公主霸占良田大兴土木,且以官威压人,打死百姓二百四十一人,占用良田四百余亩,微臣命人查证属实,请皇上做主判定此案。” 此言一出,群臣变色,而主位上的皇帝,也神情阴沉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问道:“确实查证属实么?” “是。” 齐世明神色不变,又拿出一张血书道:“那些百姓先告至县衙,其后又至州府,然他们非但不受理,反而将前去状告的百姓们尽数缉拿斩首,幸存下来之人敢怒不敢言,有家难回有地难耕,妻离子散惨不忍睹。故而联合起来讨饭至京,百般周折之下求到微臣之处。此乃承德百姓的万民血书,请皇上过目。” 他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而上官煜在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书之后,也是忍不住双手发抖,而那眼睛里则带着寒凉如冰的目光。 良久,他才将在场之人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萧浩然的身上,问道:“驸马,可有什么话说?” 见他提到自己,隐在百官之中的萧浩然,这才缓缓出列,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双膝跪地,沉声道:“皇上,老臣有一奏折要呈。” “呈上来。” 得了皇帝的准允之后,萧浩然将奏折双手奉给公公,自己则铿锵有力道:“臣萧浩然,状告大长公主上官颖,毒杀臣母,害死臣妹一家!” 若说先前那道奏折还只是让人惊诧的话,那么萧浩然的话,便是平地一声雷,将这偌大的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萧浩然,却神情不变,唯有一双眸子,闪烁着恨意。 “萧浩然,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帝的目光紧紧地定在萧浩然的脸上,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更像窥探清楚,这位历经两朝的驸马爷,究竟是事先得了消息而审时度势的想要撇清关系,还是果真有冤情要诉。 可是最终,他都看不真切。 唯有萧浩然的声音沉着而坚定的响起:“回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且人证物证俱在,恳请皇上过目。” “传。” 不多时,便有两个老妇人被带了进来。只是一个神情仓皇被押进来的,而另一个,却是一脸悲怆的走进来的。 “老奴叩见皇上。” 这二位妇人,其中之一皇帝却是不陌生。 “这不是伺候在皇姑母身边的赵嬷嬷么?那个是谁?” 听得皇上询问,萧浩然目光悲凉,回道:“回皇上,这位乃是当年陪侍在臣妹身边的柳嬷嬷,当年臣妹出事之时,她也在场,臣妹一家被杀,她在臣妹的拼死庇护之下,侥幸得了一命。” 说起来也算是巧之又巧,当日他派福安去请薛氏夫妇再回京时,福安却在中途碰到了一个老妇人。他年纪大了,记性却很好,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年跟着萧澜照去沧州的柳嬷嬷,当下便要相认。 不想柳嬷嬷却百般躲避他,其后柳嬷嬷在得知福安没有恶意之时,才颤声将实情吐露,而后,福安在接了薛氏夫妇后,便随着一同上了京城。 闻言,皇帝的神情也正视了起来,沉声道:“你二人将所知事情速速道来!” 柳嬷嬷复又再拜,未曾开言,一双眸子已然含了浑浊的泪意:“启禀皇上,老奴乃是夫人送给郡主的奶娘,后郡主的孩子出生之后,老奴便一直随侍在身侧。不料,随郡主去沧州途中,路遇贼人,危难之时,郡主将孩子交给老奴,命令老奴带着孩子逃跑。老奴身负重伤幸不辱命,将孩子送走后返回寻主,却见山贼进去,郡主夫妇皆命丧黄泉,唯在现场捡到了这个!” 柳嬷嬷说到此处,掏出一块沾满血迹的陈旧令牌,恭敬的呈到了头顶。 有内侍监走过去接了,递给皇上之后,他便一眼认出,这正是大长公主的令牌! 上官煜神情一闪,心中有喜色掠过,旋即冷声道:“既然早有令牌,你又活在人世,为何不早些来京城告状,反而等了这么多年?” “老奴当时身负重伤,被一屠夫捡走,起初他将老奴关起不准离开,到了能跑之时,却得知国公夫人已然仙逝!而这位萧驸马,他身为驸马,又与公主孕育两个孩子,老奴怎敢相信?皇上,老奴不惧怕死,可却怕自己死了,郡主便再无机会沉冤得雪了!” 说到这里,柳嬷嬷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失声。这些年,她没有一刻不在受着内心的煎熬,当年她重伤,将孩子送到客栈的后门处,亲眼看着有人将孩子报进去,这才回去找主子的。不想这一去,她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能逃出来。之后她再得了自由时,已然有子嗣的牵绊。 内心的煎熬,和主子惨死的情形都在折磨着她,若不是前日陪着媳妇儿上街,遇到了福安,得知了萧浩然真实的想法,她怕是还要继续活在痛苦煎熬之中。 听得她的话,皇帝已然信了大半,只是对方到底是公主,因此皇帝复又问道:“仅凭一方令牌,朕如何相信你?” “皇上,老臣还有证据,便是她——” 不待柳嬷嬷说话,萧浩然已经将手指向了赵嬷嬷,沉声道:“此事,她也有参与。老刁奴,还不将你所知尽数道来!” 眼见得自己被提名,赵嬷嬷被吓得浑身瑟缩,她不敢看皇帝,只是不住的磕头行礼道:“皇上,老奴可作证,兰鸢郡主是被公主派人暗杀的,当时老奴也在场。不止如此,就连镇国公夫人的死,也并非是病死,而是被公主毒杀的!” 第九十八章是本宫做的,又如何? 她一语惊人,在场之人皆震惊,而赵嬷嬷则继续说着惊天秘密:“公主平日里性子高傲惯了,镇国公夫人虽然性子平和,却也与她时有不睦。而真正令公主动了杀机,却是因为,公主命人处理那些杀害郡主的杀手之时,被镇国公夫人发现了。其后公主为了掩盖罪证,便命人毒杀了夫人,而后又串通仵作,来了一招瞒天过海!” 说到这里,她又拿出一封纸张泛旧的书信,道:“这是当年公主亲笔下的命令,本应销毁的,可是老奴知道的太多了,担心被公主杀之灭口,便留了后手。请皇上过目。” 那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大长公主所写,而那字字句句,皆透露着女子的毒辣心肠! 皇帝见状,再忍不住,沉声道:“来人,将朕那好姑母请来,朕要亲自问个明白!”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在场之人皆战战兢兢的跪在殿上不敢反驳,生怕皇帝一个不虞就降罪到自己身上。唯有萧浩然,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缓缓的勾起一抹冷笑。 大长公主此时已经很难下床了,她病的格外重,可与那些重病之人不同的却是,一日之内她清醒的时候多,昏睡的时候少。 而清醒的时刻,每一分都在受折磨。 当她被抬上大殿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给皇帝请安,只是那精神却格外的好,面色蜡黄的坐在椅子上示意:“不知皇帝找本宫前来,所谓何事?” 这殿内的低压她自然是感受到了,不过她却丝毫没有放在心里,或者说,此刻已经没什么事儿是让她觉得可以被放在心上的了。 可不想,皇帝说的头一句话,便让大长公主脸色大变。 “并非朕请你来,而是他们!”皇帝将手指向了那跪着的两个老妇人,而后又道:“齐爱卿,将你方才的奏折在说一遍。” 在看到地上跪着之人的时候,大长公主莫名觉得不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赵嬷嬷顿时将头扭到了一旁不去看大长公主。她如今背叛了大长公主,也是迫不得已。萧浩然将她的亲孙子绑了,自己一日不答应,便剁一根手指头! 而在大长公主打量赵嬷嬷的时候,大理寺卿的话已然响了起来:“承德百姓状告公主杀百姓占良田兴土木,以势压人,害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听得这话,大长公主顿时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一些刁民的话,皇上也信么?” 闻言,皇帝更想起之前谢逍遥的话,因冷冷的问道:“百姓的话不可信,那么她的呢?” 见皇帝指向自己,柳嬷嬷顿时红着眼睛控诉道:“大长公主,郡主待你这位嫂子一向亲厚,你如何能够狠得下心,竟杀害了郡主一家!还有老夫人,她哪里对不住你?别忘了,当年你一心要嫁进萧家之时,老国公可是不同意的,若非老夫人,纵然你是公主,也难进萧家的门!” 当年最丢脸的记忆被她戳开,大长公主顿时气白了脸,指着她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乡野老妇也敢来诋毁本宫!” 只是心里却开始泛起了惧意,这妇人看着面熟,她虽然想不起来,却能肯定,绝对跟萧澜照有关! 果不其然,下一刻柳嬷嬷便冷笑道:“老奴如今是乡野妇人不假,当年却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您过门两年后,才随着郡主的出嫁跟了她。公主的记忆如今竟这般差,莫不是平日里忙着害人,将心思都用在那上面那里么!” 听得她的话,大长公主心念电转,瞬间想起了她的身份,心中暗恨那些人处置的不干净,苍老的手却指着她道:“一派胡言,本宫不认得你是谁。”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听得萧浩然漠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她呢,公主莫不是也不认得?” 听到萧浩然的话,大长公主顿时脸色煞白,心中却是飞快的盘算着,难不成,今日之祸,也有萧浩然的一份儿?! 而对方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下一刻,便见赵嬷嬷已然开口,将先前之事再次讲了一遍,且着重说了当年老国公夫人之死。 闻言,大长公主再也坐不住,尖叫道:“都是诬陷,本宫没有做过!” 皇帝见她这模样,不由得一阵快意,面上却是越发的冷厉,沉声道:“那么,这些东西你又如何解释!” 万民血书、陈旧的令牌,还有那一封泛黄的书信。 大长公主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双眸瞪大,她颤着手将那书信拆开,而后恨声道:“本宫没有写过,这是假的,假的!” 眼见得她将那书信撕了个粉碎,又将令牌摔在地上,萧浩然顿时忍不住,怒带哦:“上官颖,你作恶多端,事到如今事情败露,还有何话说!” 见萧浩然怒目而视,大长公主不气反笑,指着他问道:“萧浩然,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怪不得人说床前人心头刀,好哇,本宫倒是不知道,你这个驸马,竟然是这般的贼子心肠!” 她这话一出,萧浩然并未说话,反倒是在场的那些武将齐齐的站了出来,以老将军们为首,跪了一地,几乎是齐声道:“求皇上主持公道,还镇国公府一个清明!” 那声音直上云霄,似要将这大殿内的房顶都要震塌。 而在场的那些文官们,也才想起来。 萧家,原本是镇国公萧擎的府邸。 而这些武将们,十之八九都曾是萧擎的属下! 那声音经久不散,皇帝将一双眼睛威严的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了凤栖止的身上,问道:“贤弟,此事你如何看?” 自始至终,凤栖止都没有说话,而是用看好戏的模样在看着殿内的鸡飞狗跳。 见皇帝问自己,凤栖止唇角微勾,淡淡道:“镇国公为国出力,曾是我西楚的中流砥柱。” 他一句话,却点明了此事的方向。自然,是合乎皇帝上官煜心内所想的方向。 镇国公虽死,余威仍在;而大长公主作恶作端,死有余辜! 念及此,皇帝站起身来,沉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官颖虽为皇室公主,可杀害婆婆、又害死小姑一家,罪不容恕!” 闻言,大长公主顿时冷笑,突然在此时站起身来,指着皇帝癫狂的笑道:“上官煜,你这是要治本宫的罪么!” 那一刻,她的模样极尽狂妄,瞬间让皇帝的脸色铁青。 他刚要开口,便见大长公主猛地摔在地上,昏迷之前,留给皇帝的却是一个挑衅的眼神。 见状,皇帝再忍不住,怒道:“来人,将上官颖押入天牢,着三司严审,给天下一个公道!” 这一场早朝,以皇帝的话一锤定音,纵然之后还有三司会审,可在场之人谁都明白,其实大长公主的命运,已然在她最后那一句话中,被定了下来,再无反转之力。 毕竟,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 “啧,真是一出好戏啊。” 谢言晚将最后一只水晶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可惜女子不能上朝,不然我倒是可以看看今儿那般模样,定然蔚为壮观。”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揉了揉她的头发,嗤道:“今日的戏看不得,等到三司会审的时候,本座带你去看戏如何?” 闻言,谢言晚顿时将口中食物尽数咽下,笑眯眯道:“就知道我家阿止最好了!” 她一贯是这样,欢喜了便讨好他,口中那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偏凤栖止就吃这一套,唇角的笑意也柔和了下来。 谢言晚吃饱喝足,又有了兴致,饶有兴趣的问道:“不过,那大长公主会真的这般蠢,留下证据么?” 不论是当年的令牌,还是那封书信,似乎都不应该是老奸巨猾的大长公主所做之事。 毕竟,谁会傻到自己留下把柄给人攥着?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顿时赞叹于她的敏锐,似笑非笑道:“小丫头,原来你还有些脑子。” 谢言晚先是傲娇的一笑,继而嗔道:“你才没脑子呢!”怎么说她也曾经是被培养出来的杀手,受过严格训练的。况且,若是她真的连这些事情都分析不出来,那就真的是没有脑子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安抚是的揉了揉她的发,意味深长道:“证据么,只要看的人信了,那么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大碍?” 他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谢言晚却猛地懂了,眼睛亮晶晶道:“咱们这位萧驸马,还真不是吃素的啊。” 隐忍多年一朝发难,却让大长公主毫无反击的余地! 大长公主的事情,不知是经由谁的口传了出去,不过两日的工夫,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此事。 一时之间,京城中人口诛笔伐,甚至有人自发的排队去刑部的门口喊冤,请求皇上给镇国公府主持公道的。 而对于这种人心所向,皇帝自然是乐意之极,当下便免除三司会审,在第三日的时候,直接下了旨意,不但发到了刑部,且还张贴告示,粘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第九十九章贬为庶民 “大长公主无德,生性恶毒,念及其有功在身,死罪可免。着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民。钦此。” 听到内侍监念的旨意之后,上官颖顿时便瞪大了双眸,厉声道:“竖子!他竟敢如此对本宫!” 然而那内侍监却轻蔑的一笑,道:“上官颖,你如今已为庶民,这般诋毁圣上,可是死罪。” 闻言,上官颖顿时冷笑道:“一个阉狗也敢欺辱于本宫,我要见皇上!” 那位内侍监回应她的,便是将圣旨扔到了她身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而这刑部的天牢之内,便只剩下了大长公主凄厉的嚎叫声:“我要见皇上!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要杀了你们!” 听到她不住的咒骂,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谢言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嗤道:“这老妖妇,到了这般境地,还这么猖狂。”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秋后的蚂蚱而已。”说着,他又看着谢言晚道:“虽说没让你看成三司会审,不过这一出戏也算是弥补了,咱们走吧?” 谢言晚刚要答应,忽听得外面有人走进,她顿时扯住了凤栖止的袖子,低声道:“他怎么来了?” 来人一袭白衣,正是驸马萧浩然。 哦不,应该说,是镇国公萧浩然。 因着萧家之事群情激奋,所以皇帝在下旨褫夺了上官颖封号的同时,也准允了萧浩然的和离请求。不止如此,为了安抚那些老将军们,皇帝更是将镇国公的封号转到了萧浩然的身上,如今他也是位列三公之辈了。 只是母亲小妹早已化为了尘土,一子一女也已离去,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这么多年的隐忍,他是否后悔过。 见到来人,上官颖先是眼中恨意闪现,继而冷笑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闻言,萧浩然不语,只是从随身携带的食盒中拿出一个酒壶,淡淡道:“皇上虽然下旨说免于你的死罪,不过你不会以为,他真的会这么好心吧?你我夫妻一场,今日算是为你送行了。” 他这话一出,上官颖的脸色顿时煞白,她的手带着颤抖之意,而后劈手夺过,一饮而尽。 而后,她将酒杯摔在地上,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从他说了免于我死罪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会有人给我送酒。只是不曾想,却是你。” 萧浩然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依旧淡淡道:“是谁都无妨,只要饮下之人是你,便可。” 上官颖原以为自己的心不会痛了,可是在听到他这话之后,到底是猛地疼了一疼,质问道:“为什么?夫妻近四十载,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绝情?”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和不甘。 到底是不甘啊,谁都可以,为何偏偏是他! 闻言,萧浩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带着压抑着的愤怒,低吼道:“因为你杀了母亲和照儿!” “哈。照儿?” 上官颖冷冷一笑,道:“叫的好生亲热啊。” “她是我妹妹!”说这句话的时候,萧浩然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淌血,那是他自出生就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听得萧浩然的低吼,上官颖眼中的嘲讽越发的浓重,厉声道:“妹妹?萧浩然,你可真会自欺欺人啊,你当本宫不知道么,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枉费你姓一个萧,却不过是萧擎的养子罢了,萧澜照才是真真正正的萧家人!萧浩然,你那点心思我知道的清清楚楚!” 萧浩然的确不是萧家的儿子。当年的萧擎还不是镇国公,乃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而萧浩然的父亲乃是萧擎的副将,名唤李解。 李解在战场上为救萧擎而死,萧擎心生愧疚,便将年仅五岁的李浩然接到了府上,改名萧浩然。 其后三年,萧夫人怀孕生下一女,便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亲血脉,萧澜照。 当年上官颖一心追求萧浩然,即便知道他只是养子,也并未嫌弃他的身份。原以为凭借着自己高贵的身份,定然能够从此夫妻和睦相伴一生。可谁知,她虽然如愿以偿的嫁到萧家,可却根本没有得到萧浩然的心。 “可惜啊,你对她倒是情深义重,人家的心里却根本没有你,真是活该,哈哈哈!” 她跟萧浩然成亲仅仅两年之后,萧澜照便跟一个进京赶考高中状元的庄恒两情相悦,其后不顾父母反对,执意嫁给了庄恒。 她清晰的记得,萧澜照出嫁的那一日,萧浩然将自己灌醉,躲在房间内闭门不出。她前去寻萧浩然的时候,却见他正躺在萧澜照的床上,怀中抱着萧澜照的一副画像! 更耻辱的是,她去拉他回房,却被萧浩摁在床上,而她反抗不得的时候,萧浩然口口声声喊得却是:“照儿!” 呵,好一个照儿! 多么屈辱的回忆,多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若非因为如此,她还不知道,萧浩然竟然有这般龌龊的心思! 而她,大长公主上官颖,竟被男人在醉酒之后做了替身,影子! 凭什么? 原本她是想要忘记的,可是每每萧澜照回门,萧浩然的心神都会为了那个女人而波动!而她呢?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却没有拴住他的一颗心! 所以在得知萧澜照随着夫君上任的时候,她派了杀手,将那一家夫妇尽数杀光! 她得不到幸福,凭什么萧澜照就可以得到? 既然她痛苦,那大家就一起痛苦好了,谁都别想好过! 上官颖笑的格外凄厉,而萧浩然的眼中更是杀机尽显。 他猛地掐住上官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不准你污蔑她,照儿是我的妹妹,自始至终都是!” “是么?”上官颖一把将萧浩然推开,厉声道:“你这话问问自己的良心,看它会不会痛!萧浩然,全天下也就只有你那个愚蠢至极的好妹妹萧澜照,才相信你跟她是兄妹之情了,你当你那早死的娘不知道么?你以为当年我要嫁给你的时候,为何婆婆一力撮合?不过是为了断你的情根!” 毕竟,萧家可承受不起这般的丑闻。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到头来竟爱上了自己的女儿! 眼见得上官颖笑的疯癫,萧浩然双目充血,吼道:“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成为你灭了萧家满门的理由!照儿一家的死,还有母亲的死,桩桩件件都是你所做!” “那就得怪婆婆了,谁让她知道了萧澜照的死因呢,我若是不除了她,你迟早有一日会知道的!”说到这里,她又眼泛泪光道:“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为你生了一儿一女,我们才是一家人。若是婆婆捅出去此事,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为了我?哈,上官颖,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也是为了我?”萧浩然字字带恨,咬牙切齿的指着她道:“怪我当初错看了你,竟娶了你进门!” 他好恨,好悔! 闻言,上官颖越发笑的癫狂,却是笑中带泪道:“我宁可你当初没有娶我,也好过那之后看着你跟别人眉来眼去,而那个人还是你的妹妹!萧浩然,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日都沉浸在对你的爱意和恨意当中!” 听得她这么说,萧浩然却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眼眸里忽然多了一抹深情。 他一把将上官颖抓到自己身边,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上官颖,你可知,当年娶你进门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好好儿对你的,不然,我为何会跟你生下念儿和若儿?” 是啊,那时候他也曾想过死心的,原以为至少可以相敬如宾,不成想,到头来却成了生死冤孽!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低哑,可是那话里却似是带着诱人的魔力,竟让上官颖疼出了泪来。 而后,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厉声哭道:“这些话,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 若是她早点知道,也许根本就不会去杀萧澜照,而是会努力的跟他好好儿的过日子! 然而,那只是也许。 萧浩然明白,即便他当时这么足了,可她的妒忌心,会终有一日再次爆发,萧家之人,终究不得安生。 从他娶了上官颖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了一步错步步错,萧家因为他,而万劫不复! 况且—— “过去的就是过去,从你派人杀了照儿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当年他曾想过,没有爱,至少可以给她尊重。 然而照儿一家的死,母亲的死,及至若儿的早夭,都让萧浩然一步一步的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废人。 他的话,像是尖刀利刃,直插在上官颖的胸膛,也让后者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崩溃的倒在地上大哭。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一双眼眸里满是怆然,抓着萧浩然的衣角道:“浩然,其实我是喜欢你的。我如今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第一百章我要吃榛子酥 若非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当年盛名之下的大长公主,为何会放着那么多达官贵人的子孙不嫁,偏偏嫁给嫁给毫无建树的他? 然而,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萧浩然只是躲开了她的触碰,往后退了一步,淡漠的望着她,道:“晚了。”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在上官颖满是希冀的目光中,语气轻缓道:“其实方才我给你喝的不是毒药,而是续命的药。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子嗣是如何覆亡的。” 他知道上官颖时日无多,所以找凤栖止要了解药和救命的药,虽说没太大的作用,可是帮她再活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上官颖犯下的罪孽,死了反而是解脱。而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死了多么容易啊,他要让她活着。 日日受煎熬! 还有谢琳琅和萧念欠下的债,也要一一偿还的。 而这一次,他不会置身事外。 “萧浩然,琳琅可是你的外孙女儿!还有念儿,她都已经死了,你想做什么?” 眼见得上官颖惊恐的双眸,萧浩然诡异的一笑,道:“不,她是你生下的,孽种。”他已然从谢逍遥那里得知,采薇在死后也不得安宁,被挫骨扬灰! 既然照儿的孩子被这般对待,那么,作为凶手的念儿,又怎么可以逃过呢? 既然如此,就一起被挫骨扬灰好了! 说完这话,萧浩然再不看上官颖,听着她崩溃哀嚎的模样,一步一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那背影,带着孤寂和冰冷,不似活人。 直到萧浩然的背影消失在大牢之内,上官颖的哭声仍旧在这狭小的监牢之中回荡着,声音传至里面的每一个角落,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谢言晚望着上官颖癫狂的模样,不由得叹息道:“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这上官颖倒是将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杀人害命,无所不及。 闻言,凤栖止嗤了一声,道:“一个蠢货罢了。况且,她这如何叫爱?” 真正的爱情是相濡以沫的相守,更是不能在一起之后的成全,可是上官颖做了什么? 除了她自以为是的感动和苦楚之外,她带给旁人的都是伤害。 听得这话,谢言晚回眸笑道:“想不到,你竟也能说出这般话来。这么说来,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选择成全?”她还以为,凤栖止会赞成上官颖的做法呢,毕竟这厮最常做的,不就是害命么。 见她眼中的戏谑,凤栖止回头敲了她的脑袋一下,睨道:“腿长在你身上,本座还能拦着不成?不过,本座从未学过成全二字。你跟谁走,本座就杀了谁。拴不住你的心,便将你我合为一体便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虽然带着笑意,却是点点的寒芒如刀,几乎能将谢言晚凌迟。 谢言晚自然不认为他所说的合为一体是污的方向,相反,他眼中的嗜血寒芒已然说明了一切。这老妖孽大约是孤独久了,所以性格也有些扭曲。若是她真的敢离开他,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念及此,她又不由得哀叹,自己没事儿招惹这老妖孽做什么,莫不是这些时日相处的久了,自己就忘记了这厮的本性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跟他到底是一类人,若是凤栖止有朝一日离开她,自己也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他们两个,也是合该在一起啊。 狼狈为奸。 谢言晚脑海中闪过这个词,顿时眉眼带笑,非但没有被他的神情吓跑,反而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软着声音问道:“阿止这般好,我为何要走?”说到这里,她又言笑晏晏道:“看戏累了,走不动了。” 她声音软的如一汪水,而那一双眸子更是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凤栖止被她这模样讨好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嗤道:“要看戏的是你,如今喊累的也是你。可要回府?” 谢言晚莞尔一笑,眼眸一转,笑吟吟道:“阿止,我要吃榛子酥。” …… 萧浩然回到府上之时,正听得自己的院落里有女子正在撒泼。而她的声音,即便未曾到院门前,也听得真真切切。 “说,我外祖父在哪儿,我要见他!” 听到谢琳琅在里面叫嚣,萧浩然顿时推开门,冷声道:“吵吵闹闹的,做什么!” “外祖父。” 见到萧浩然的那一刻,谢琳琅的气焰顿时降了一降,继而想起自己在街上听到的传言,顿时又厉声问道:“我外祖母呢,她可是堂堂公主,为何会被下狱,是不是你从中做梗!” 听得这话,萧浩然的脸顿时便阴沉了下来,冷声道:“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我了?来人,将小姐带回房!” 闻言,谢琳琅越发觉得他心虚,登时便挣脱了下人的钳制,指着萧浩然道:“你的心里果然有鬼!是不是谢言晚那个贱人蛊惑的?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没安好心!” 她这话一出,顿时便见萧浩然的脸彻底阴沉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谁教给你的规矩,一口一个贱人?她也是我萧家的后代!” 确切的说,谢言晚才是萧家正统的后代,而自己,不过是萧家的养子罢了。 “呸,她算个什么东西!”谢琳琅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萧浩然也没有以往那般惧怕了,硬声道:“外祖父果然是被她蛊惑了,居然连这种话也相信。既然您不管外祖母,那我进宫去求皇上,外祖母毕竟是公主,身子又差,怎么能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蒙冤入狱呢?” 她说到这里,怒气冲冲的便要出门。 却不想,下一刻便被萧浩然拽了回来,冷厉着声音道:“放肆,皇上也是你能编排的么?给我回房去!” “我不!” 谢琳琅红着眼睛,冷哼道:“分明是你们都被谢言晚那个贱人蛊惑了,我定要去皇上那里讨个公道!” 眼见得她执迷不悟,萧浩然眼中的寒意更甚,她跟萧念都是被上官颖给教坏了! “来人,将她给我压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也不准将她放出来!” 直到那些下人将她摁下,谢琳琅这才惊觉,萧浩然竟然是来真的! 然而不论她如何挣扎,那些下人都不将她放在心上,甚至就连那貌似的恭敬里都带着鄙夷。 被推到房间内之后,门外便被人落了锁。 谢琳琅听着那细小的咔啪之声,瞬间恨意凌然。 都是因为谢言晚,若不是这个贱人的蛊惑,她如何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不,她一定不是福星,而是妖星! 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将这些满朝文武都给制服了呢! 不对,她还有帮手可以借助,那就是上官翰烨。 一想到太子,谢琳琅眼中顿时升腾起一抹希望来,咬着嘴唇低声呢喃道:“谢言晚,咱们走着瞧!” 只是谢琳琅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逃出镇国公府之后,却并未如愿以偿的见到太子。 自从那私自练兵之事被发现之后,太子已经被皇帝关在东宫里面悔过,除了皇后,任何人都见不得。 可就算是皇后,也是在求了皇帝很久之后,才得到了偶尔探视的权利。 谢琳琅如今没有了大长公主的庇护,想要进宫更是难如登天,她在皇宫外徘徊了许久,也没有得到机会,就连去探视上官颖的时候,也被人拦在了门外。 见这模样,谢琳琅只得再次偷溜回了镇国公府,在犹豫了一番之后,偷偷潜入萧浩然的书房,将他的贴身腰牌偷了出来,毅然决然的再次进了皇宫。 而这一次,她倒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皇后。 “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 主位上的皇后一如往常的温柔,甚至她的脸上还带着慈悲的泪水,看着便让人心疼。 见皇后的样子,谢琳琅更觉得心中恨得慌,咬牙切齿道:“娘娘,如今太子和我外祖母都是被谢言晚那个小贱人所害,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能防止那小贱人趁虚而入啊!” 闻言,皇后心中闪过一抹冷笑,脸上却是格外的悲伤:“我为鱼肉,就算是保重身体又如何?琳琅,你是个好孩子,烨儿不能耽误你。等回头,本宫便跟皇上提及,让他放你嫁个好人家吧。” 听得这话,再看皇后泪水涟涟的模样,谢琳琅顿时摇头道:“娘娘,琳琅对太子忠贞不二,誓死不嫁旁人!” 皇后满意的听着她的话,眼中哀切道:“可是如今那谢言晚如日中天,我们又能如何呢?” “只要她死了,再如日中天有如何?” 谢琳琅说的咬牙切齿,而皇后更是眼中一亮,问道:“好孩子,你可有主意?” 这话却是难为住了谢琳琅,她思索了一阵,方才仰头道:“娘娘,不知您可有什么主意么,刀山火海,琳琅都心甘情愿!” 有了她这话,皇后更是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道:“琳琅,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直到谢琳琅离开,皇后才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唇角则勾起一个冰凉的笑容来。 第一百零一章迁坟 一旁的内侍低声问道:“娘娘,这谢琳琅身后再无势力,已经是一个废人,您又何必跟她多费口舌?” 闻言,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淡淡道:“废人又如何?本宫依旧能够变废为宝。”就算是废人,也还有一条命啊。 …… 谢言晚原以为,大长公主一事会随着她的褫夺封号下狱作为结束,却不想,仅仅在圣旨下达的第二日,便有内侍监去了凤府。 “郡主,皇上传召。”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问道:“皇上传我做什么?”难不成,是了尘大师又对皇上说什么了? “郡主且放心,这次进宫,怕是有大造化呢。” 那内侍监笑的一脸谄媚,谢言晚心中的疑惑越发甚了。只是凤栖止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而府上管事儿的只剩下陆嬷嬷,她又担心此事会跟了尘大师有关,也不敢去招惹陆嬷嬷难受。 因此,便应承下来,随着内侍监进宫了。 不想,她这次倒是猜错了。 “贞和拜见吾皇万岁。” 谢言晚行了礼之后,便诧异的看到这大殿之内,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驸马萧浩然,另外一个,则是她那久未蒙面的亲爹——谢逍遥。 “贞和啊,你来了,坐吧。” 皇帝笑的格外和气,谢言晚却并没有坐,只是带着疑惑问道:“不知皇上召见贞和,所谓何事?”居然将她这位关在监牢之中的爹爹都传召来了。 她心念电转,猛然猜到了原因,怕不是因为薛素锦?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皇帝道:“贞和,你外祖母原是兰鸢郡主,与朕也是旧相识。如今镇国公想要将你认回去,入萧家族谱,你可愿意?” 闻言,谢言晚顿时明白了凤栖止那日为何问她是否想要一个娘家,难不成,那一日萧浩然便提过此事了? 念及此,她微微一笑,行礼道:“回皇上,贞和不愿意。” 她这话一出,萧浩然顿时变了脸色,带着几分讨好和心疼道:“晚儿,这谢逍遥虽是你爹,却从未尽到职责,他不配做你爹!以后,就让舅公来照顾你,好么?” 谢言晚回眸,脸上笑意不变,淡淡道:“国公爷,不必了。外祖母被谋害至死,您能够让她沉冤昭雪,贞和已经很满意了。至于入萧家族谱之事,我既然已经是千岁爷的人,那么前尘往事便如浮云。以后有他的庇护,我入不入萧家族谱,都已经无甚大碍了。” 她将话说的坚决,而萧浩然却是神情难看,道:“若是他……”他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想起皇帝对凤栖止宠幸颇深,登时便住口,祈求道:“晚儿,就当是做舅公的想要给你一些补偿,可以么?” “国公爷若是想要补偿,倒不如补偿给薛氏夫妇跟柳嬷嬷。毕竟当年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的好心收留,和柳嬷嬷的忠心护主,母亲必然活不下来,又如何有我?” 眼见得她态度坚决,皇帝便也摆手笑道:“既然贞和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况且,就算不入族谱,难道就碍着你这个做舅公的对她好了么?” 见状,萧浩然只得扼腕叹息,道:“罢了,你若不愿,舅公也不勉强你。皇上,贞和这些年受尽苦楚,老臣想要再替她求一道旨意,请求为她加封。” 她已然是郡主,已然是外姓臣子最高的荣誉,再加封,可就只能是公主了。 谢言晚不傻,她也不想再往上高攀,因此忙的行礼,也拦住了萧浩然的话头,道:“倒是巧了,皇上,贞和也想向您讨一道旨意呢。” 在萧浩然说出这话的时候,皇帝便有几分不悦,萧家纵然是当年被灭了满门,可是他已经为了萧家褫夺了大长公主的封号,萧家这般得寸进尺,莫不是想要再出一个公主么 只是他刚想回应,就见谢言晚又巧笑倩兮的笑着请旨。往日里不曾注意,今日看来,才发现这丫头的眉眼之中竟然跟当年的萧澜照是有些相像的。 念及那个神情温柔的丫头,皇帝的神情才好了几分,道:“哦?贞和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闻言,谢言晚仰头,坚定道:“父亲薄情寡义,为了新欢负了母亲,所以,贞和想求皇上,准许我将母亲的坟墓迁回萧家!其他的,贞和别无所求。” 薛素锦当年死的凄惨,地下的魂魄又岂会安宁?所以,她要将薛素锦的坟墓迁出,因为谢逍遥不配做她的丈夫!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闪动着泪光,她只从奶娘的口中听到过关于薛素锦的回忆,纵然寥寥数语,也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妇人。 可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子,最终却惨死,这一切的罪过,都是因为谢逍遥的贪得无厌! 听得她的话,皇帝也不由得动容,而后目光深沉的望着谢逍遥,问道:“谢逍遥,你可听到了?” 而一旁的的萧浩然更是眼眶泛酸,他今日前来原本也是想要说此事的,不愧是他萧家的骨血,是非分明! 这些时日谢逍遥被关在大理寺之中,脸色早已蜡黄苍老,不死已是万幸了,如今听得皇帝的话,更是不敢有丝毫的非议,当下便磕头道:“是,罪臣领旨。”他来之前,已经被萧浩然警告过了,此时接收到萧浩然的目光,又惶恐的张口道:“只是,罪臣的发妻只有衣冠冢了。” 这话一出,皇帝的目光一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逍遥偷偷打量了一眼萧浩然,见对方眼神里的威胁,吞吞吐吐道:“回皇上,当年安平郡主善妒,不准她入谢家祖坟,而是命令下人将素锦的尸首……挫骨扬灰!” 谢逍遥也很后悔,他原本以为薛素锦不过是一个三品大员的女儿罢了,所以便任由萧念随着性子来了,谁知这薛素锦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兰鸢郡主的女儿! 这下好了,他当年攀附之人被褫夺封号入了狱,可被杀害的发妻却一跃入龙门了! 任凭他如何后悔,事情已然成了定局,所以谢逍遥只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萧念的身上,以求自己能够自保。 闻言,皇帝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去。挫骨扬灰,这可是重犯极刑才会如此,可薛素锦不过一介妇人,萧念竟然如此的狠毒! 且最让他生气的却是,原先跟随萧家的老将齐齐求公道,皇帝本来就已经够头疼了,如今谢逍遥又甩出来一个惊天内幕,这不是摆明了让他这个皇帝难做么! 皇帝的神情难看,而谢言晚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哭道:“母亲——” 那声音格外的凄婉,听着便叫人揪心。 萧浩然则痛心疾首道:“皇上,萧念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此事做的太过恶毒,就算是老臣也不能容她!” 他这话,顿时让皇帝有了主意,因沉声道:“因果循环,都是报应!来人,传朕的旨意,将兰鸢郡主衣冠冢以郡主之礼迁入萧家。安平郡主萧念罪恶滔天,着废除萧念郡主之位,将之挫骨扬灰!谢逍遥纵妻杀人,罪无可赦,念其有功于社稷,将之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永不得回!” 他这话,彻底让谢逍遥再无翻身之地。 谢逍遥逃过死刑,登时跪地谢恩,道:“罪臣,多谢皇上隆恩!” 有了皇帝的旨意,第二日一早,便有萧家的人前去将庄采薇的衣冠冢迁到了镇国公府的祖坟之内。 自清晨起,小雨便淅淅沥沥的下着,雾雨蒙蒙沾人衣襟,纸钱随风飘扬,将这周遭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凄迷。 和尚们念经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谢言晚跪在一旁听着这些声音,莫名觉得心中也升腾起一种凄然的感觉。 人死灯灭,唯留给生者一抹思念。 待得将庄采薇的坟墓安置了之后,萧浩然这才看向坐在房内的谢言晚,温和道:“晚儿,这是萧家的令牌,你收着吧。” 见那令牌,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想起那日凤栖止拿走之后未曾给她,怕是当日就是归还这个去了。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笑着摇头道:“纵然没有这个令牌,我若是有事情寻您,您也是会帮忙的。所以这个牌子您收着吧。” 见她不要,萧浩然略微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又叹息道:“你当真认定了他么?”若是萧家出面,定然可以给谢言晚许配名门子弟。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谢言晚温柔却坚定的笑意。 “不必了,若无事,贞和便先告辞了。” 眼见得谢言晚要走,萧浩然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点头道:“也好,你路上当心。” 他算是看出来了,谢言晚虽然脸上时时带笑,可是若真正亲近之人,她从来不会自称贞和。 也就是说,自己这个舅公,真的是瞎操心了。 直到离开之后,谢言晚才收敛起笑意,回身上了马车之内。 不想她刚上马车,就被人拥在了怀中。 如今虽然是盛夏,可是下了雨之后,却是带着几分寒意的。 而那人的怀抱,则恰到好处的温暖了她。 第一百零二章你便是我的蜀 见到来人,谢言晚眉眼瞬间扬起一抹欢喜的笑意来,在他的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软软的叫道:“阿止。” “本座还当你乐不思蜀了呢。” 凤栖止话虽这么说,一双手却是将谢言晚拢在怀中,一面拿了干净的帕子来,替她擦拭着有几分湿漉漉的头发。 外面的雨下的缠绵悱恻,而这马车内的气氛,也带着缠绵的柔情。 谢言晚闭着眼,感受着男人的温柔,嘴里轻声呢喃道:“你便是我的蜀,我的家,我如何能不思?” 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信任和依赖,让凤栖止的眉眼也温和了下来,嘴里却是嗤道:“没羞没臊的小丫头。” 可那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的轻柔了下来。 凤栖止的动作格外的轻缓,谢言晚偎依在他的怀里,起初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凤栖止说话,到了后来,自己便再也没了声音。 感受到怀中女子均匀的呼吸,凤栖止低头看去,果真见她睡着,不由得失笑一声,将帕子放在一旁,自己则低下头去,在她的眉眼之间吻了一吻。 只是当他的手心触碰到旁边的名册之后,却迅速的冷却了下去。那里面是一份名单,内中罗列之人,皆是攀附太子的党羽。 京城中,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 接下来的日子,凤府里几乎日日门庭若市。 先前只有凤栖止的时候,府上谁都不敢踏进来半步的,而是自从谢言晚的身份节节攀高之后,京城的这些达官贵人便在谢言晚的身上打起了主意。 莫说她跟凤栖止的关系,便是只有谢言晚如今的身份,那也是贵不可言的。她如今身后有镇国公府,又是了尘大师认定的祥瑞,只这些,便足够让那些人生出小心思。 更遑论,谢言晚如今可算是凤府里的唯一的女主人。 娶不娶的不重要,只要她在凤栖止身边说得上话,那就最重要! 而这些人,不能不见,也不能都见。就算是陆嬷嬷已经替她筛选出来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那些,已然让谢言晚见到头昏脑涨。 好容易等到客人们走了,谢言晚刚得以喘口气儿,就看到凤栖止施施然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他,谢言晚顿时咬牙切齿,睨道:“您老这是掐算好了么?”若是他能早些时候来,那些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闻言,凤栖止眉眼一挑,嗤道:“本座不是早就说了么,无关紧要之人,赶出去便是了,那些阿猫阿狗,也值得你去下功夫?” 对于他的话,谢言晚只能哀叹。这全天下能将六部尚书并三公两候府上的家眷们称为阿猫阿狗的,也唯有眼前这位睥睨天下的千岁爷了。 只是他能这样随意的对待那些人,谢言晚却不能。毕竟陆嬷嬷有句话说的很对:“爷的秉性太过锋芒毕露,姑娘还是和软些的好。” 他们两个之间,总要有一个让人觉得可以攀附上的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一帆风顺,而远交近攻的策略,还是要有的。 况且,只有将敌人的敌人或者敌人的下属收为己用,自己才能做壁上观。 是以,在听到凤栖止这话的时候,谢言晚只是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那敢问千岁爷,谁才不是您心中的阿猫阿狗?” 她这话一出,却见凤栖止不屑的打量了她一眼,而后扬长而去。 见状,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才反映过来,指着他的背影愤愤道:“凤栖止,你丫鄙视谁呢!” 方才这位大爷的眼睛里,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俩字:鄙视! 一旁的陆嬷嬷见状,眼中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几分,笑眯眯道:“姑娘,该用午膳了。” 谢言晚的脸颊嘟起来,愤愤道:“不吃了。”这厮,居然鄙视她! “唔,今日厨房里做了桃仁鸡丁、西湖醋鱼、杭椒牛柳和红烧狮子头。” 陆嬷嬷一本正经的将这几道菜名念了出来,而后又瞅着她的逐渐亮起来的双眸,笑眯眯道:“姑娘,当真不吃么?” 而后,便见谢言晚一脸壮士断腕的转过头来,坚定的道了一个字:“吃!” 吃饱喝足之后,谢言晚心满意足的抱着肚子,却又发现了一个悲伤的事实。 她胖了。 原先平坦的小腹已经多了些赘肉,瘦削的脸颊也丰腴了些许。 陆嬷嬷吩咐下人将杯盘狼藉的桌面收拾了,回眸便看到谢言晚在那儿叹气,登时便走过去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给谢言晚倒了一杯大麦茶。 轻烟袅袅,茶香满室。 谢言晚接过喝了一口,霎时觉得原先的些许腻味儿尽数散去,满嘴都是大麦茶的香气。 她哀叹一声,带着几分哀怨的问道:“嬷嬷,我胖了。” 闻言,陆嬷嬷顿时便笑了起来,慈祥道:“姑娘原先就是太瘦了,瞧着就可怜。如今胖些不好么?” 谢言晚将嘴一撇,嘟着嘴道:“不成,我得减肥。”这日子过得太米虫了,简直是罪恶。 门外的凤栖止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她说这句话,眼底闪过一抹宠溺,而后吩咐陆嬷嬷道:“嬷嬷,晚上吩咐厨房,蒸一笼蟹黄包,再加一屉粉蒸肉。”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将头转了过去,带着控诉道:“凤栖止!” 她总算明白陆嬷嬷是跟谁学的了,有其主必有其仆! “本座在呢。” 凤栖止唇角带笑,眉眼里尽是说不尽的风流。 他的声音里格外温软,慵懒之内带着魅色,让谢言晚想说的话尽数收了回去。眼前美色惑人,她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个老妖孽! “叫本座何事?” 凤栖止说这话的时候,走近谢言晚,将她手中的茶盏接过,径自饮了一口。 而后,便见谢言晚的脸瞬间通红,他喝的地方,正是自己方才喝的位置。那粘在茶杯上的些许口脂,如今则覆在了凤栖止的唇上,为他的模样内更增添了一丝艳色。 若有美人可祸国,当如是。 谢言晚尽力的回笼自己的神智,轻咳一声,一双眼睛东瞧西看,唯独不敢落在凤栖止的脸上。 窗外的日色艳艳,倒是真让她想出了一件事情来。 “唔,今日宫中内侍送来请帖,道是下月初三,皇后在宫中小宴,点名让我去。”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皇后会跟自己化干戈为玉帛,尤其是在太子已经被她一脚踢残废了的境况之下。所以,这是一个鸿门宴。 闻言,凤栖止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旋即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淡淡道:“不去。” 见凤栖止一口拒绝,谢言晚心中暖意之余,又摇头道:“皇后特意组了这个局,我若是不去闯一闯便怕了,岂不叫旁人笑话?” 要知道,这可是皇后特意给她设的呢。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其时时刻刻防备着皇后算计她,倒不如一探究竟。 凤栖止爱极了她这一脸狡黠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颊,嗤道:“你这不是打定主意了么,那又问本座做什么?” 谢言晚眉眼一转,仰头凑近了凤栖止,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因为,我是你的人啊。” 说着,她又将眼睛一眨,冲着凤栖止抛了个媚眼儿。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的眸色变深,可谢言晚已然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了数步之遥。 啧,只她一个人被勾引多没面子,总得看着千岁爷也为这万丈红尘动情,才有意思呐。 眼见得谢言晚离开,凤栖止先是咬了咬牙,继而神情玩味。 看来他得加快进程了,也好叫谢言晚这丫头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 虽说谢言晚心中默念了减肥大业,可是当真困意来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 减肥什么的,还是等睡饱了再说吧! 只是她这一觉并没有睡好。 谢言晚刚睡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而后陆嬷嬷便从外面走进来,轻轻地将她摇醒。 “姑娘,宫里来人了。” 谢言晚本就睡得浅,听得她的话,瞬间便清醒过来,问道:“这次是谁传唤?” 这些天宫里之人时不时的传召她,尤其是以连贵妃为最。 果不其然,这次又是她。 谢言晚哀叹一声,认命的坐起身子让妙书进来给自己梳妆。 妙书如今跟着她的时间久了,对谢言晚的脾气也摸得清清楚楚,因此说话也大胆了起来,见谢言晚面色隐隐有不快,不由得问道:“如今皇后那边正处于风口浪尖,这贵妃娘娘的心思这般明显,也不怕皇上迁怒于她?” 听得妙书的话,谢言晚顿时嗤笑道:“她才不怕呢,皇后那事儿连贵妃心里憋着怒气呢,皇上只会顺着她的意思,不会在此时怪罪她。” 太子这次犯了这样大的事儿,却只是被禁足一年,而皇后更是稳坐宝座。纵然二皇子被封为了宁王,可连贵妃却到底觉得憋屈。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也明白后宫之人不满者大多,再加上当时上官翰骁因为那支私人军队差点丧命,便对连贵妃多了几分的纵容。 第一百零三章做宁王正妃如何? 这也是为何,连贵妃有恃无恐的召见她,并且千方百计的撮合宁王跟自己的原因。 闻言,妙书不由得摇头叹道:“这宫里的人都有一百个心眼儿,奴婢光想着就头大,也难为小姐您看的透彻。” 听得这话,谢言晚望着铜镜里娇嗔可爱的妙书,笑道:“那是因为她们无所事事,能做之事皆是围绕着那把椅子和上面的人。不像我们妙书,不流于俗,而是醉心于账目之中。” 跟着谢言晚这些时日,妙书也习惯了听到她时不时的惊人之语,因笑道:“小姐您也真敢说,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怕是又要落人口舌。不过,奴婢反倒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呢。” 说到这里,她又笑道:“其实倒也不是奴婢醉心账目,只是难得遇到奴婢可以做得好的事情,所以欢喜都来不及呢。况且小姐说的不错,奴婢在宅院内呆久了,也知道不管是深宫还是后院,那勾心斗角之事都是多到不胜枚举。奴婢看的多了,便更愿意帮助您打理百音阁。”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不由得笑了一笑,道:“世人能有几个如你这般想的开的?不过也亏得有你帮忙,我倒是轻松了不少。” 不得不说,妙书的确是个经商的天才,若是她生到自己前世的那个年代,怕又是一个女强人类型的。可惜在这个时候,女人只能是男人的附庸。 再好的女人,最终都逃不过嫁人生子的归宿。 念及此,谢言晚又打量了一眼妙书。如今巧穗已经有了归宿,而算起来,妙书还比巧穗大上一岁呢。 不过她到底跟妙书没有如巧穗那般亲厚,因此只是在心里过了一个想法,便将之撂在了一边。 这种事情,还是再放一放吧,妙书是个有主见的,等到她自己有心上人的时候,想必会跟自己提及的。 六月中旬的天气酷暑难当,骄阳如火洒满了皇宫内院的每一个角落。地上的青石板砖被晒到发烫,软缎绣花鞋踩上去的时候,足底都传来热气。 红墙琉璃瓦,亭台楼阁处。世间精工巧木的大成之作,都集中体现在了这皇宫之内。 只是这样好看的风景,在酷暑之下,谢言晚都无心去看。 酷热难当,谢言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于连贵妃在此时传唤自己进宫,更多了几分的不满。 这样热的天气,她本来可以在府上吃着瓜抱着冰块的! 方踏入殿中,便有习习凉风传来,谢言晚在冷热交替之中,顿时打了个激灵,而后深呼一口气。 殿外炙热如火烤,殿内却是凉爽无比。 她进来的时候,连贵妃正靠坐在主位的软榻上假寐,有宫人在旁边打扇,一旁的冰块盆内散着丝丝的凉气,将这殿内的空气更降低了几分。 听到响动,连贵妃睁开眼来,霎时便勾起一道笑容,柔声道:“晚儿来了啊,来本宫面前坐吧。” 不得不说,连贵妃真的是一个美人儿。虽然年近四十,那张脸却是保养得宜,肌肤细腻,眼眸带媚,额头一枚花钿,将她的神情更带出了几分无形的妩媚。 因着是盛夏,她只着了一袭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衣,脚上踩了一双软底睡鞋,身上不加配饰,却仍旧遮掩不住她浑身的风情。 紫铜鎏金大鼎之类,有香气袅袅升腾,也叫人看不清楚她眼眸深处的神情。 谢言晚收回目光,弯唇一笑,恭谨的行礼道:“贞和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 连贵妃笑的一脸和善,招手道:“好孩子,别杵在那儿了,到本宫这里来。” “是。” 谢言晚恭谨的应了,却只是坐在了离她稍远些的距离,并未依言过去。 见状,连贵妃的神情微微一暗,继而又绽开笑意道:“你这孩子,与本宫相处这么久了,怎的还是如此的拘谨?来人,将冰镇的果盘端上来。” 有宫人去而复返,谢言晚面前的桌子上便多了一盘被切成小块的水果盘。另有下人斟茶上来,恭声道:“郡主请。” 谢言晚点头示意算是道谢,不接果盘,却是将那盏茶端了起来。而后又看着自己的袖子,心中暗叹,她这件衣服,怕是又要毁了。 不知为何,每次她只要前来这里,凤栖止就会格外的紧张。虽说他并未明着表现出来,可是陆嬷嬷让她吃的解毒丸和身上抹的解毒粉,却是次次都没有落下。 不止如此,连贵妃这里的东西,凤栖止更是早有交代,她是一口也不敢吃的。 见谢言晚这模样,连贵妃抬手示意,那些下人们便都有序的退了出去。 殿内很快便剩下了她们二人。 谢言晚手上的茶盏放了下来,心生警惕,脸上却带着疑惑的笑意问道:“娘娘怎么让她们出去了?” 闻言,连贵妃起身走过去,谢言晚忙的站起身来去扶她。 连贵妃抬起手握着她的,笑道:“咱们两个说些体己话,她们在这里碍事儿。” 说到这儿,她上下打量着谢言晚,问道:“晚儿,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谢言晚错开她的目光,回道:“还有四个月年满十六。” “那也不小了。”连贵妃脸上笑意不变,似是回忆一般,感叹道:“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怀了骁儿了。”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心思电转,有些明白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果不其然,说了这句话之后,连贵妃便继续道:“原本你的终身大事该是谢家之人操心的,可是如今你父亲下狱,倒是可怜了你。本宫与你也算相熟,看你又格外投缘,倒是忍不住想要替你操心一番了。” 闻言,谢言晚后退一步,恭顺道:“得娘娘厚爱,贞和惶恐。” “傻丫头,这有什么惶恐的?你生的粉雕玉琢,本宫头一次见你就很喜欢呢。”连贵妃说到这里,又重新拉起她的手,笑道:“本宫没有女儿,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见了你之后才惊觉自己有多想要一个女儿。好在本宫还有一个儿子,虽说不成器了些,生的倒是相貌堂堂。你若是不嫌弃骁儿,与他做个正妃,也好陪着本宫这个老婆子,可好?” 连贵妃说的诚恳,可是那话中透着一股的不容拒绝。 偏偏,谢言晚是一定要拒绝的。 见连贵妃摊牌,谢言晚脸上笑容顿收,诚挚道:“娘娘一片好心,只怕贞和是要辜负了。贞和自认配不上宁王,还希望您能够为他令择贤妻,贞和没有这个福分。” 她拒绝的格外坚定,那一瞬间,连贵妃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眼神一僵,有杀意一闪而过,继而淡淡道:“莫不是,你看不上骁儿?” “非也。”谢言晚抬起头来,正色道:“宁王很好,乃是世上难得的好男儿。只是贞和一颗心唯系于九千岁,一日为夫,一世为夫。” 听得她这话,连贵妃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一个太监,也值得你没名没分的跟着?”还是说,在谢言晚的心里,自己的儿子还比不过一个太监?! 若说先前谢言晚只是单纯的想要推辞,可是听到连贵妃鄙夷凤栖止的话,她顿时便一字一顿的反驳道:“娘娘,九千岁虽为太监,在贞和心里却是唯一的夫。况且,君子不分高低贵贱。” 她这话几乎是明着打脸,连贵妃的神情霎时有些难看。 只是她收敛的极好,不过瞬间的工夫便再次换上了笑容,道:“罢了,原本也是本宫强求了,不该勉强你的。你既然有心悦之人,本宫又怎能拆散你们?” “多谢娘娘谅解。” 谢言晚也随之带笑,只是却丝毫未达眼底。 这宫里的人,都是生着一张好看的表象,实则内里憋着一肚子的坏。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如此。 “好了,本宫有些乏了,你先回吧。” 连贵妃下了逐客令,谢言晚自然不会多留,当下便行礼告退。 她前脚出去,后脚便见连贵妃的脸阴沉了下来,问道:“方才,可将东西下到她身上了?” 连贵妃的话音未落,便听的虚空之中有人应道:“回主子,已经放了。” “那就好,去,将二皇子引过去。” 这话,连贵妃说的格外阴沉。 谢言晚出了宫殿之后,便瞬间被热气包围着。 因着心中的余怒未消,所以她的步伐走的格外的快。这些时日跟连贵妃周旋着,一则是为了不给凤栖止增加仇敌,二则是因为她见上官翰骁是宫内难得的正人君子。 只是这连贵妃,着实让她恶心到了。 念及此,她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加快,仿佛只有那快走的步子,才能散去她心中的阴霾。 她家阿止这般好,世人却皆错待他! 她一路行的飞快,宫中的风景如走马观花一般的掠过,她却无心观看。 却不想,她刚走上木桥,那桥上的栏杆便猛地断裂开来! 谢言晚一个不妨,整个人便直直的朝着那木桥之下的湖水之中摔了进去! 第一百零四章儿臣有喜欢的人了 身体朝着水面跌下去的瞬间,谢言晚顿时便想要一跃而起,然而此刻她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眼见得自己离水面只有一丝距离,却见一道人影略过,而后,谢言晚便被搂进一个怀中。 那身影三两个纵身,等到谢言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然再次回到了干爽的路面上。 而那个木桥的栏杆,则直直的掉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来。 谢言晚心有余悸的看着水中溅起的水花,而后回眸看向那个救自己起来的“英雄”。 “宁王?” 来人一袭墨色玄裳,一张脸上线条明朗神情冷峻,眉头更是紧紧地锁着。 “贞和,你没事儿吧?” 他询问的时候,谢言晚正看着木桥若有所思。 这木桥的栏杆尚可解释为年久失修,可是上官翰骁恰好走到此处,却叫人不得不怀疑。 自然,谢言晚还是了解上官翰骁的为人,不至于以为是他存了龌龊心思。从她方才突然失力和这种种巧合,只能让人想到一个幕后推手。 是连贵妃。 这一点谢言晚十分肯定,只是不管怎么说,上官翰骁救了自己为真,所以她也没有撕破脸,淡淡一笑,弯唇道:“无妨,方才多谢宁王,若不是你,我怕是免不了下水一遭了。” 谢言晚能想到的事情,上官翰骁自然也不傻,在想到其中关节之时,一双眉头越发皱的深了,沉声道:“小事,不值一提。宫门就在前面,郡主自去吧,本王还有事情,就不送你了。” 见他避嫌,谢言晚十分满意,当下便再次谢了上官翰骁,自己施施然朝着宫门口去了。 等到谢言晚消失,上官翰骁顿时看向那个带路的小太监,冷声道:“你方才对她做什么了?” 若是他没有闻错的话,谢言晚的身上有软骨散的味道,而那软骨散,乃是母妃宫里独一份儿的! 闻言,那小太监脸色一白,讪讪地笑道:“殿下这话,奴才听不懂啊。” “哼,你听不懂没关系,母妃会懂得,本王这就找她去!” 这话,上官翰骁说的格外生气。他原以为跟母妃说清楚就好了,不想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谢言晚使绊子。看起来,他有必要跟母妃深谈了! 上官翰骁一路走得飞快,等到了殿外,他整了整衣襟,便大步踏了进去。 “母妃。” 见到上官翰骁前来,连贵妃先是一喜,继而看到他身上干燥毫无水汽,顿时便有些愣怔。 而在她愣怔的瞬间,就听得上官翰骁问道:“母妃,那软骨散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软骨散?” 连贵妃听得这话,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失败了,当下便笑道:“母妃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么?”上官翰骁眼眸沉着,只是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儿臣自认已然说的十分清楚,母妃你为何要一意孤行?儿臣今日再说一遍,贞和再好,儿臣都不会要,所以还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这话说的格外重,而连贵妃更是在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便沉下了脸,道:“这就是你跟本宫说话的态度么?” “那母妃想要什么态度?儿臣好说歹说,您听了么?儿臣说过无数次不喜欢贞和郡主,也不需要您替我操这份心!” 上官翰骁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他很不喜欢连贵妃这样强势干涉自己的模样。 听得这话,连贵妃扶额叹气,想要发脾气,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苦口婆心道:“母妃也说过了,你不喜欢她,收到房中不碰便是了。你可知道多少人想娶贞和么?母妃这般操持,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孩子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这般说母妃,简直太伤本宫的心了!” 见连贵妃又拿出了这套说辞,上官翰骁再忍不住,沉声道:“母妃,事已至此,儿臣就直说了吧,儿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除了她,再不会娶别人,所以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原不想说这件事,可又着实怕连贵妃再出什么馊主意,今日是软骨散,明日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闻言,连贵妃瞬间愣住,下意识道:“哪家的姑娘?”继而又道:“普通人家还三妻四妾呢,你是王爷,怎能只娶一个?” 上官翰骁却不欲再说,只是道:“等到时机成熟,儿臣自然会将她带到您的面前。只是儿臣恳求您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要干涉儿臣了,成么?” 这话说的连贵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想要反驳,却又怕伤了母子的和气,只得摆手道:“罢了,你不愿让本宫管,那本宫便不干涉了,只是有一条,这姑娘家中若不能成为你的助力,那本宫必然不会同意的。” 见她说的坚决,上官翰骁神情一滞,淡淡道:“儿臣自有分寸,母妃不必费心。” 说完这话,他便行礼退出了,只是那表情里,却写着风雨欲来。看母妃的态度,等到若真的见到了她,怕是又是一场事故。但不管母妃是何态度,他绝对不会屈服。除了轻尘,这辈子他不会再娶任何人! …… 今日在宫中闹这一场,虽说并没有明着撕破脸,可是谢言晚也明白,连贵妃从此之后应该不会召见自己了。 毕竟,那木桥为何会断裂,以及宁王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若是谢言晚今日真的落水被救,那可就真的算是男女的肌肤之亲了,想必连贵妃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只可惜,连贵妃虽然在自己身上下了功夫,可奈何她那位好儿子却并不配合,所以这一出英雄救美算是失败了。 而看刚刚宁王那个气急败坏的模样,想必过了今日,连贵妃就再也不会召见她了。 一想到这里,谢言晚便觉得神清气爽。 然而,她这神清气爽只持续了没多久,在看到站在凤府门前的那个人之后,顿时双眼一眯,戾气袭来。 “谢言晚,你给我下来!” 听到外面女子的叫嚣,谢言晚冷笑一声,掀开车帘,由着下人将自己扶下来,无视了谢琳琅,便要朝着府内走去。 却不想,下一刻便被谢琳琅拦住,一脸怒意的问道:“我外祖母出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闻言,谢言晚似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道:“谢琳琅,有病就得吃药。” 这事儿虽说间接性的跟自己能扯上几分关系,然而真正算下来,她才是受害者吧? 大长公主罪有应得,可偏偏眼前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就喜欢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虽说,她还真打算害谢琳琅。 听得谢言晚的话,谢琳琅顿时火冒三丈,想要上前去抓谢言晚,然而还不等她靠近,便有下人直接便拦住了她,让她不得近前。 谢琳琅挣脱不开,一面推搡着小太监,一面指着她怒道:“贱人,一定是你,你这样恶毒,不怕遭天谴么!” 谢言晚原本要进府,可听到这话之后,她倒是气笑了,索性停下脚步,回头一步步的靠近了谢琳琅,挑眉道:“谢琳琅,你脑子是被狗吃了么?谢家现在遭受的这一切,就是在遭天谴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轻缓,只是那眸子里的寒光却是一览无余。 谢琳琅被她这语气吓到,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继而又感受到自己的动作之后,强撑着色厉内荏道:“谢言晚,你这样祸害家门,你不得好死!” 她这话才出口,忽的感受到一股劲风传来,而后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谢琳琅被摔了个狗吃屎,眼冒金星的时候,便听得有男人冷冷的声音传来:“不会说话,这张嘴就不必要了。来人,将她拖去喂狗。” 谢琳琅很快便被人堵了嘴拖走,而谢言晚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而后,她笑眯眯的看向凤栖止,笑着问道:“阿止,你怎么出来了?” 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凤栖止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鄙夷道:“连一个杂碎都处置不妥当,要你何用?” 谢言晚却不以为意,只是仍旧笑嘻嘻的偎了上去,道:“有阿止在,我没用又如何?” 听得她这话,凤栖止脸色虽然没变,可是那唇角却勾起一个浅浅淡淡的笑意来。 他刚要去揽谢言晚的腰肢,却猛地神情一变,将她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中,低下了头去。 眼见得他的嘴唇要触碰到自己的肌肤,谢言晚顿时挣扎道:“阿止,在外面呢。”这厮,怎么骚的不分时候? 然而下一刻,谢言晚便闭嘴了。因为她看到凤栖止抬起的双眸内,带着浓重的杀意。 而后,便听到他沉声问道:“你在宫中的时候,遇到什么事儿了?” 这样可怕的神情,谢言晚还是头一次在凤栖止的脸上看到。往日里的他纵然是杀人,也是风轻云淡的淡然,何曾有过这样的失控? 第一百零五章天门秘药软骨散 见状,谢言晚心中一紧,蓦然想起宫中自己落水却脱力的那一幕,难不成,自己身上的古怪被凤栖止发现了不成? 在他严肃的神情之中,谢言晚乖顺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发誓似的道:“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吃连贵妃那儿的一口东西!” 天知道她可是提前吃了解毒丸抹了解毒粉的,谁知道居然还会中招啊!她也很冤,比窦娥都冤!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直接将谢言晚打横抱了起来,而后在她惊呼声中,直直的朝着院内走去。 到了洛清彦的院内,还不等凤栖止开口,便听到她调侃的声音响起。 “啧,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回轮到晚儿生病了?” 不待谢言晚说话,就见凤栖止冷声道:“她中了软骨散。” 闻言,洛清彦脸上的调侃瞬间收敛干净,丢下手中的药草,快步走过来。 见他二人的表情,谢言晚更觉得心中打鼓,弱弱的问道:“软骨散,是个什么东西?” “天门秘药。” 洛清彦简洁的丢下了四个字,神情凝重的问道:“这丫头怎么会招惹了天门的人?” 眼见得洛清彦飞快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药丸,谢言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到口中一阵苦涩蔓延开来,旋即便想要干呕。 太苦了! 下一刻,就见凤栖止眼疾手快的喂给她一个蜜饯,带着怒意道:“这得问她了。没脑子的东西,谁的地盘都敢去,谁给的东西都敢吃,回头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若是以往,谢言晚定然会毫不客气的怼回去,然而此刻见到凤栖止这模样,谢言晚格外乖觉的任由他骂自己,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努力的做了一副无辜的模样。 见状,洛清彦冲着谢言晚翻了个白眼,正色道:“想必对方没有恶意,不然天门内那么多霸道的毒药,为何对方只给她下了软骨散。” “哼,这次是软骨散,下一次保不准是什么呢!” 见凤栖止仍旧火气十足,谢言晚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凤栖止的袖子,眨巴着眼睛问道:“阿止,天门是什么地方,软骨散又是什么?” 闻言,凤栖止只是丢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反倒是洛清彦好心的解释道:“天门乃是江湖中的一个帮派,因着帮派中人皆擅长蛊虫毒药,所以甚少有人敢招惹他们。而这软骨散乃是天门秘药,沾染之后,不管多高的工夫都会发挥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我说晚儿啊,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们的?” “我……”谢言晚先是想解释自己并未见过天门之人,却又猛地想起来什么,失声道:“阿止,连贵妃是天门中人?” “不是。” 凤栖止回答的干脆利落,谢言晚刚要松口气,便听得他继续道:“她是天门门主的外孙女儿。” 谢言晚一口气儿没喘上来,霎时有些毛骨悚然,问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她说为什么凤栖止会那样紧张自己,原来这连贵妃竟有这般的背景。不过,蛊虫毒药,这不是南疆苗人的专长么? 听得谢言晚的询问,洛清彦很好心的解释道:“非也,中原之人也有精于此道之人,而天门便是个中翘楚。连家当年有恩于天门,所以天门门主便将自己的女儿嫁到了连家,因着这一层姻亲关系,江湖中人对于连家也有些忌惮。” 她解释完,便听得凤栖止又道了一句:“不然,你以为这皇宫之中嫔妃那样多,却唯独只有连贵妃生下了儿子?” 皇后对付了宫中那么多的妃子,却唯独对连贵妃无可奈何。 因为她所用的手段无外乎那几种,可不管是下药还是其他手段,都抵不过天门中人的破解之迅速。 听完他们的话,谢言晚登时便心中一沉,道:“我今日同她撕破脸,会不会对你造成麻烦?”早知道连贵妃的背景如此诡异,她就不将凤栖止抬出来了。若是连贵妃算计到凤栖止的头上,那可如何是好? 凤栖止倒是没想到,她听完之后头一个念头便是担心自己,心中有暖流滑过,脸色也好看了些许。 “本座倒是巴不得他们找麻烦,不过在此之前,本座却先要去寻他们的晦气!” 说完这话,凤栖止便要出门,却被谢言晚拦了下来,带着担忧问道:“你做什么去?阿止,你别胡来。” 闻言,凤栖止冷厉的一笑,语气却是越发的风轻云淡:“本座的女人,也是这般好欺负的?” 敢给谢言晚下软骨散,当他凤栖止是死的么! 谢言晚先是被他话中的意味暖到,可在看到他离开之后,又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道:“清彦,不会出事儿吧?”凤栖止已然树敌太多,这次寻天门的晦气,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后果? 见谢言晚看自己,洛清彦迅速将看好戏的神情收敛起来,只是眼角却忍不住带着笑意道:“凤大哥很久没有这样失控了,晚儿姑娘,你很厉害哦。” 说完这话,洛清彦给她抛了个媚眼,心情甚好的进屋继续摆弄自己的药草了。 唯独剩下谢言晚一个人站在院子之内,带着几分石化的表情,叹息了一声,带着忧虑去寻陆嬷嬷去了。 在听到她被下了软骨散之后,陆嬷嬷的第一反应也是被吓了一跳。待得知道她已经吃了药,且凤栖止出门之后,陆嬷嬷顿时笑着安抚她道:“姑娘放心,那天门之人虽然厉害,可咱们圣衣教又岂是泛泛之辈?主子不会有事儿的。” 她这话一出,便发觉自己失言,脸色微微一变。 谢言晚敏锐的注意到了陆嬷嬷的神情,问答:“圣衣教?” 陆嬷嬷瞬间回过神儿来,带着慈爱的笑意道:“我说的是司礼监,姑娘莫不是听错了?” 她的表情格外自然,谢言晚试图想要从中寻出破绽,却一无所获,然而谢言晚却知道,方才自己并未出现幻听,陆嬷嬷的确说了一个关键词:圣衣教。 那是什么帮派? 谢言晚压下心中的疑虑,莞尔笑道:“许是这两日太过乏累了,嬷嬷,我吃了药有些困,先回房间歇一会儿。” 见谢言晚要走,陆嬷嬷微微点了点头,目送她走了,才朝着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而后带着几分担忧看着谢言晚的背影,低声呢喃道:“她这样谨小慎微的一个人,若是察觉了可如何是好?” 谢言晚转身回房之后,便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眼见得妙书走进来,顿时将她叫了过来。 “小姐,怎么了?” 在看到谢言晚谨慎的表情之后,妙书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起来,神情凝重的问道。 谢言晚确认外面无人,轻声道:“妙书,你可知道圣衣教么?” 在得到妙书否认的回答之后,谢言晚也不失落,只是带着几分思索道:“你这两日多去茶楼酒馆之地,帮我打听一下圣衣教,切记要小心,莫要让人察觉了。” 妙书见她神情谨慎,登时便肃然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直到妙书离开,谢言晚才蹙眉思索。 陆嬷嬷说“我们圣衣教”,那么凤栖止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没来由的,她又想起当夜听到陆嬷嬷的那一声称呼——少主。 那么,那个让凤栖止忌惮之人,就是“主人”么? …… 凤栖止是子时才回来的。 那时谢言晚已经熟睡,却在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气息之后,瞬间转过身来,迷迷糊糊的钻进了他的怀中。 见谢言晚这下意识的动作,凤栖止原本凌厉的神情逐渐柔和了下来,将她揽在怀中,低头吻了一吻。 她的唇带着软软的触感,凤栖止爱极了这个感觉,见她安睡的模样,又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 而后,他的手指便被贝齿咬住。 谢言晚迷蒙的睁开眼,带着几分被吵醒的愤愤,软软的控诉道:“阿止,我困——” 她半睡未醒的时候,一双眯着的猫眼儿里含着几分泪意迷蒙,混合着这样软糯的声音,让人看着便忍不住想要蹂躏。 美人在怀,凤栖止自然不会忍耐,手指在她的口中逗弄着,哑声道:“困了?本座哄你睡觉如何?” “唔——不要。” 因着咬着他的手指,所以谢言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 她的津液沾染到凤栖止的手指上,带出几分温热,让凤栖止眼神越发的深了几分。 而后,他再忍不住,俯身而上,声音暗哑道:“不要睡啊,那本座也可以帮你清醒清醒。” 谢言晚霎时脸色一红,原本的睡意也消散了几分。她扭捏着身子想要躲避,奈何被凤栖止控制着,最终却是避无可避。 窗外月影清辉,洒落在这偌大的房中。在照到床上那旖旎的情形之后,似乎连云也不忍直视,害羞的将身子藏匿到了云朵之后。 房内一时黑了下来,唯独剩下了暗夜之中女子的娇呼:“阿止……唔……” 第一百零六章我要睡了 直到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脱力的谢言晚才趴在凤栖止的怀中,带着几分娇嗔道:“大半夜不睡觉,偏知道折腾我。” 她这个时候简直要庆幸凤栖止是个太监了,如今这模样已然让她受不住,若真的是个百分百纯男人,那还有她的活路么? 闻言,凤栖止在她的额头吻了一吻,暗哑着声音道:“本座若是不卖力,你一个欲求不满,寻了别人去岂不是追悔莫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还在她的肌肤上缓缓掠过,让谢言晚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而后,她瞪着一双黑润的眼睛,直接便咬上了他的手臂,愤愤道:“你才饥渴难耐欲求不满呢!我清心寡欲四大皆空!” 这厮,明明每次都是他先挑起来的,却非得说的跟她如狼似虎似的。简直是——厚颜无耻!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眼眸一深,唇角微勾,猛地将谢言晚禁锢在自己的范围之内,邪肆的笑道:“丫头,你是想要‘咬’我么?” 那个咬字,他说的格外暧昧。 谢言晚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回过味儿来,霎时便将自己的脑袋钻进了被窝中,声音则闷闷的传来:“我要睡了!” 咬…… 你丫一个太监,咬个大头鬼啊! 谢言晚躲在被窝之内,便听到有男人的闷笑声隔着被褥传来,她在被窝之中咬着被角愤愤,却到底是不敢将头露出来跟凤栖止争辩。 这厮是妖孽,她斗不过! 见谢言晚龟缩在被褥之中不肯出来,凤栖止也不在逗她,只是将被褥掀开,而后不容反驳的将谢言晚禁锢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带着几分笑意道:“不闹你了,睡吧。”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的魔力,谢言晚本就有些脱力,此刻听到凤栖止的声音之后,更是片刻的工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谢言晚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之后,凤栖止的眼眸才逐渐深了下去,渐渐地酝酿开来一片沉沉之色。 窗外有人的声音传来,凤栖止听到之后翻身下床,确认没有惊醒谢言晚,这才披着外衣走了出去。 “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一刻的凤栖止,再次恢复了以前那般漠然冰冷的模样。 辰甲恭谨的低下头去,回道:“主子,刘家三十六口皆以除掉,唯独剩了一名老叟,且已将那些证据放置稳妥。” 闻言,凤栖止微微点头,沉声道:“很好,其他三部可有什么动静?” 听得他的话,辰甲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懑,旋即消失,回道:“月部拒不配合、日部阴奉阳违,唯有星部还算听话。” “这番来京城的,是月三吧?”凤栖止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声音里却是更加的淡漠,道:“上次,也是他给辰乙下的媚药?” 辰甲顿时脸上惭愧万分,羞愧道:“回主子,是辰乙无用,竟中了这等低劣手段。” “他有胆子做,想必就有胆子承担吧。” 凤栖止这话一出,辰甲顿时便明白他的打算,却不见喜色,只是担忧道:“主子,门主才对您不满,若是此刻除掉月三,会不会……”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凤栖止打断,冷冷道:“会又如何?去吧。” 见他脸色沉了下去,辰甲顿时不敢再言,恭谨的应了之后,便迅速的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只是他身上的血腥之气未散,在空气中经久不息,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下,仿佛是一个预兆一样。 纷乱将至,谁能逐鹿? …… 谢言晚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侧的床榻已经凉了下来,唯有空气中隐隐的凌冽清香,昭示着凤栖止昨夜里曾经宿在此处。 她翻身下床,便见妙书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伺候她起床梳洗。 吃完早膳之后,谢言晚便带着妙书去了店里。 不想刚到门口,便见王子淇竟早早的等候在了那里。 “谢姐姐。” 见到谢言晚,王子淇顿时满眼喜色的迎了上来。 “子淇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谢言晚从马车上跳下来,携了她的手一起进了店,一面笑眯眯的问道。这些时候,王子淇虽然日日缠着吴宇生,却仍旧隔三差五的前来百音阁里找她。 有的时候是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有的时候则是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悲伤。 不过像是这么早就来的,除了刚认识的那几日要做工之外,今日却是头一回了。 闻言,王子淇脸上的喜色更加的深重了几分,神神秘秘的笑道:“谢姐姐,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哦。”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顿时挑眉笑道:“什么好消息,难不成,还能是那位木头将军跟你求亲了不成?” 自从吴宇生对她敬而远之之后,王子淇便给吴宇生起了一个外号,叫吴木头。 听得她打趣自己,王子淇脸上的羞涩更甚,嗔道:“谢姐姐……”她眼中的喜悦蔓延开来,星星点点的布满了整张脸,让她的模样更多了几分的娇媚。 “我跟你说哦。”王子淇将嘴巴靠近了谢言晚,吐露了女儿家最欢喜之事:“他今日跟我说,他愿意接受我,与我共度余生!”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大吃一惊,继而眼眸中也染上了喜色,惊喜的调侃道:“子淇,你这位万年铁树,居然真的开花了啊!” 要知道,这些时日王子淇的追求未果,已经让谢言晚深深地怀疑,她是不是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呢,不想,吴宇生竟然开窍了。 闻言,王子淇更是满脸娇羞道:“谢姐姐,我可是拿你当姐姐才告诉你的,你不许打趣我。” 见她眼眸里的女儿家娇羞,谢言晚的笑意更浓,莞尔笑道:“我不打趣你,快给我讲讲,他是怎么说的?” 王子淇脸上红晕染开,羞怯道:“唔,我这些时日不是一直在他身边么,原本他是态度很冷淡的,可是今日不知怎的,我再向他表白心意的时候,他竟然同意了。他还说,余生漫长,愿意与我一试。”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子淇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唯有那眼眸里的笑意格外浓烈。 女儿家的情动,最为欢喜。 然而,相较于王子淇的激动,谢言晚却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因问道:“他是突然答应的?” 王子淇显然不愿往深处想,只是笑着摇头道:“也不算突然,毕竟我追求他这么久了呢,就算是石头也有捂热的那天,更何况,那是一颗心啊。” 见她眼中满满的情意,谢言晚努力压下那不好的预感,因笑道:“唔,也对。”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叹息,人心硬的时候,怕是石头也万分不及啊。 只希望,她那些不好的预感不要成真才是。 …… 王子淇在谢言晚这里整整待到了下午,直到天色渐昏的时候才离去。这一日里,她将这几年的忐忑不安和期待希冀都说给了谢言晚听,而那一张圆润可爱的脸上,始终没有断了笑意。 就连谢言晚,也被这样的王子淇感染,在她要走之前,真心诚意的嘱咐道:“子淇,跟他好好儿的,等到你们大婚的时候,我再送上一份大礼。” 王子淇重重的点头,含着眼泪笑道:“好,那我就等着谢姐姐的大礼了。” 直到送走了王子淇,谢言晚这才回眸看向妙书,道:“打听到什么了,进房间说吧。” 中午的时候,妙书出去买饭,回来之后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言晚看的真切,在心里对妙书倒是更加高看一眼。 知道分寸,也沉得住气,是个值得栽培的丫头。 随着谢言晚进屋之后,妙书这才轻声回禀道:“小姐,奴婢打听到关于圣衣教的消息了。” 一句话,便让谢言晚的神情警惕起来,低声道:“说来听听。” “听说书先生说,那圣衣教乃是西楚国近十年来崛起的一股江湖势力,据说该教亦正亦邪,不过十余年的工夫,便发展成江湖第一大教,其中的教徒涵盖了工农仕商四个行业,更兼之三教九流之辈,来历神秘,里面的人更神秘。” 妙书说到这里,又低声道:“据说,那圣衣教最大的资金来源,便是靠杀人。” “杀人?” “对。”妙书的神情有些不寒而栗,回道:“奴婢先前曾在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之中做工,那家的家主便死于圣衣教人的手中。当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些端倪。据说只要价格够高,那么不管他是谁,这门派都可以钱货两清。只是当时奴婢听得不真切,如今才知道,那个门派竟然就是圣衣教。” 听得妙书说完,谢言晚的眼神也有些寒凉。对于这些她并不意外,只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如今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线团,每一个线头都似乎指向某个隐藏在背后的事实。然而这种种的思路都缠绕在一起,让谢言晚分不清楚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 不但如此,她更像是被引入了一个黑洞之中,想要得到最终的真相,只能抽丝剥茧。 第一百零七章被灭门 “圣衣教……”谢言晚将这三个字在口中过了一遍,沉声吩咐道:“你再继续去打听,凡是跟圣衣教有关的消息,都要回禀给我。” 凤栖止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了谢言晚一个十分安稳的环境。可是她却并不愿意如此,她想要知道,凤栖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想要与他并肩而立,与他共同承担风雨。 “是,奴婢明白。” 妙书应了之后,又带着几分迟疑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情。” “说。” 得了谢言晚的应允之后,妙书这才蹙眉道:“其实原本与咱们无关,只是太过耸人听闻,所以奴婢觉得还是应该跟您说一说。昨夜刘侍郎府上出事了,全家三十六口人无一幸免,唯有一个看门的老叟活了下来。据现场留下来的证据表明,此事十之八九与宁王有关。” 谢言晚闻言,眼中一沉,思索道:“刘侍郎,是不是之前经常去谢府找父亲的那人?” 妙书重重的点头,道:“正是他。” 那个刘侍郎对谢逍遥格外忠诚,而在谢逍遥死之后,他虽然并未受到波及,可是皇帝用谢逍遥一人杀鸡儆猴,所以太子一党日日胆战心惊。 而这刘侍郎,没有被皇帝给处置了,却反而被不明人士一锅端了? 谢言晚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问道:“此事应该动静不小吧?” 毕竟,那刘侍郎也是三品的大员。 “嗯,如今大理寺和京兆尹府都被惊动了,据说因着里面的证据对宁王不利,所以现在两家都在互相推诿,谁也不愿去宫中做这个冤大头。” 毕竟,如今太子被软禁,虽说还保留着太子的名号,可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废物罢了。反倒是宁王,如今一家独大,再加上连贵妃这些年是唯一一个能够跟皇后分庭抗礼之人,所以即便此时真的是宁王所做,他们也不愿意去宫中触霉头。 端掉了宁王,自己没功劳;可若是跟宁王无关,那么他们就有大祸。 “这些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言晚先是凝神,又对妙书所知道的信息有些怀疑,她一个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 闻言,妙书顿时笑道:“小姐可不要小看了京都中的百姓们,天子脚下之人,对于这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远比咱们想象的深厚。” 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放下心来,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原本只是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小插曲,不想到了第二日一早,她才刚刚起床,便听到妙书再次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又有一个府上被灭门,而那府上的男主人,依旧是太子的党羽。 这个消息一出,谢言晚顿时坐不住,直直的便朝着凤栖止的房间内走去。 “阿止。” 听到谢言晚叫自己,凤栖止抬起头来,问道:“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谢言晚摇头道:“已经日上三竿了,如何算得早。”说到这里,她又将事情说了一遍,问道:“你可知道什么消息么?怎么会连着有人被杀?” 此事太过可疑,让谢言晚有些担心。虽说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宁王,可是谢言晚却不相信此事的始作俑者会是那人。毕竟,上官翰骁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凤栖止闻言,眼眸微微一沉,继而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也值得你来操心。” 闻言,谢言晚顿时开口道:“怎会是小事呢,那可是百余条人命啊。而且我听说,这里面的线索都指向了宁王?”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手中的狼毫笔瞬间扔到一旁,带着几分危险,问道:“你在关心他?” “嗯,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谢言晚微微蹙眉,有些迟疑的问道:“阿止,此事跟你没关系吧?”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跟那日她被连贵妃下药有某种联系。 毕竟,当时凤栖止气恼的出去了,回去之后却对自己做了什么只字未提。 闻言,凤栖止双眼一寒,冷声道:“你怀疑本座?” 感受到凤栖止的低气压,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叹息着解释道:“阿止,我不是怀疑你。不管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你的处境都十分危险。”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而且我总觉得,这背后肯定还有我没想通的地方。所以阿止,我真的不是关心他,而是怕此事会波及无辜。” 若是凤栖止真的没有参与此事,那么他就是那个无辜。 听得这话,凤栖止脸上的神情才好了一些,只是嘴上仍旧嗤道:“你便是真关心他,也碍不着本座的事儿。” 说完这话,凤栖止竟不再搭理谢言晚,只是径自回到桌子前坐着,重新拿起了毛笔。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便知道这货是炸毛了。她无奈的一笑,继而便走了过去,将一双软软的手搭在了凤栖止的双肩上,替他轻柔的揉捏着,讨好道:“阿止,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难不成,这厮以为她关心上官翰骁,所以吃醋了? 闻言,凤栖止只是冷哼了一声,随手便捞了一本奏折来看,只是那眼神,却完全没有放在奏折之上。 他是秉笔大太监,所以每一本要送到皇帝桌案之前的奏折,都要经过凤栖止的手。 见桌子上摆放着那样多的奏折,谢言晚一时有些心疼,给凤栖止揉捏的手也真心诚意了几分。 只是在看到奏折上的字体之后,谢言晚顿时失笑,将手伸了过去,巧笑倩兮道:“我说千岁爷,您的奏折都拿反了。” 凤栖止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奏折拿反。他老脸一红,顿时鄙夷道:“本座爱反着看,与你何干?” 闻言,谢言晚瞬间哀叹一声。 求助,家养的狐狸炸毛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阿止——” 谢言晚在凤栖止身边蹲了下来,一双眼眸里写满了真诚,而她眨巴着的眼睛,更让凤栖止眉眼抵抗之力。 而后,便听得谢言晚轻缓道:“其实我真的不是担心宁王会如何,毕竟他是皇子,纵然真的杀人放火,也罪不至死;可是我担心你,如今各种折子雪花一样的飞向朝堂,你又身兼掌印、秉笔两个指责,若是一个处置不当,树敌便不好了。” 听得这话,凤栖止才放下手中的奏折,淡淡道:“在你眼里,本座便这般无用么?”若真的因为一点小事儿便会有危险,那么他这个九千岁也不必当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讨好的笑道:“我家阿止自然是最厉害的,可是暗箭难防啊。” 若是有人表面上对付二皇子,可是实际上给凤栖止树敌呢?毕竟,凡事都有可能。 凤栖止被她这模样讨好到,目光也柔和了一些,摸了摸她的脑袋,漫不经心道:“放心,此事不会波及到本座的。” 他并未直接回答此事与他无关,也让谢言晚有些不安。 难不成,真的是凤栖止做的? 只是凤栖止如今这模样,谢言晚也不能再问,只是将这件事情压下,言笑晏晏的同他说起了王子淇的喜事。 不想谢言晚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嗤道:“就怕喜事变悲剧。” 听得这话,谢言晚直觉这里面有内情,当下便追问道:“阿止,你是知道些什么么?” 闻言,凤栖止哼了一声,道:“你当那吴宇生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是那位搞的鬼罢了。” 自从上次王子淇说了要在西楚国追求一位心上人之后,皇帝便派人盯住了王子淇。 后来,在得知王子淇心悦之人乃是吴宇生之后,更是直接将吴宇生叫到了皇宫之中。 “咱们这位皇帝拿吴宇生的老母来威胁他,要让他亲自向王子淇求娶。你若是他,是应还是不应?” 听得凤栖止将这里面的内情讲了一遍之后,谢言晚顿时大惊失色道:“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吴宇生会答应呢,母亲的性命,比他心里的疙瘩重要的多,所以为了唯一的亲人,吴宇生只能违心的去答应王子淇。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造就了一对怨偶么?” 听得谢言晚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凤栖止冷哼道:“怨偶又如何?只要是有用的棋子,就够了。你当咱们的皇帝谋略仅仅如此而已么?” 闻言,谢言晚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迟疑着问道:“皇帝还让吴宇生做了什么?” “不做什么,不过是用吴宇生的母亲做威胁,让他去大食国做一枚棋子,在必要的时候,以他反水!这可是咱们这位皇帝,最擅长用的计谋呢。”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震惊,颤声道:“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一来,不但会毁了王子淇,还是将吴宇生逼上了死路啊! 凤栖止的手放在谢言晚的头上,眼中的寒意也越发的深重,冷厉道:“咱们这位皇帝怎么做不出来?要知道,当年的南越国,便是这般被灭掉的啊。” 第一百零八章参加宫宴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失声问道:“南越国?”她曾经记得百官在歌功颂德的时候,其中一条,便是皇帝在强盛的时候出征南越国,将原本跟西楚势均力敌的那个国家,硬生生打到灭国,而南越国的皇室更是尽数伏诛,而南越国也从此被纳入了西楚国的版图中的范围内。 是以,此刻听到凤栖止这话的时候,谢言晚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其中深有内情。 凤栖止倒也不瞒着她,见谢言晚询问,嗤了一声,鄙夷道:“当年的南越西楚势均力敌,你以为只靠着咱们这位皇帝御驾亲征,就能将南越打到灭国么?事实的真相是,他明着迎娶了南越的公主,却伺机而动。后借着带公主回南越探亲之际,出其不意的围困了南越所有皇室,而那些化整为零的西楚士兵则趁机杀出,这才导致南越国灭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诧道:“竟然有这种事?”若事实当真如此,那上官煜也太卑鄙了吧! “不然呢,你还真当咱们这位皇帝,是个正人君子么?” 见凤栖止脸上的轻蔑和鄙夷,谢言晚的神情也寒了下来。而后,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因问道:“这些是陈年往事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话问出的时候,凤栖止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冰霜凝结,旋即嗤道:“西楚国,还有本座不知道的事情么?” 谢言晚复又想起凤栖止身后的神秘势力,倒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道:“若皇帝这般卑鄙无耻,这事儿还真是不大好办啊。” 皇帝钳制了吴宇生的母亲让他去做内应,而吴宇生又是个孝子,再加上当年父亲被大食国人杀死的仇恨,恐怕还真的会死心塌地的做下去。 谢言晚瞬间有些担忧,若果真如此的话,难不成大食国也要重蹈覆辙么? 毕竟,吴宇生乃是将帅之才,就算是到了大食国,也不会被薄待的。假如真的被他掌握了军队,届时在跟西楚里应外合…… 谢言晚一时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凤栖止有些不满她去想别的男人,伸出手来在她头上狠狠一敲,道:“别人的事情,你那般上心做什么,且等着看后续便是了。” 他不在意,谢言晚却不能不在意,当下便叹息道:“原以为子淇那丫头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想竟然是落入了一个圈套,阿止,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他们?” 她心疼王子淇的一片痴心,更不忍一个将帅之才就这样被毁掉。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凤栖止毫不留情的吐槽:“提醒了又如何?你救得了人一时,却救不得一世。若是一个大男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就枉为男人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翻了个白眼,却又不得不承认凤栖止的话是对的,她略思索了一阵,最终只是摇头道:“罢了,你说的对。” 那到底是别人的事情,她可以适当提醒,却不能横加干预。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她去横插一脚的管闲事,未必会带来好的结果。 想通了这一层,谢言晚的心神也放松了下来,眼见得时辰不早,便去了陆嬷嬷的院子。 而待在房间内的凤栖止,在想了一瞬之后,便唤了辰甲前来:“去,着人将吴家老太护起来。” 这丫头虽然想通了,可若是真的有悲剧发生的话,想来她也会难受的。 听得凤栖止的吩咐,辰甲先是一愣,继而恭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只是那神情里,到底带出了几分的感叹。 自家主子,如今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往日里这些事情,他如何会管? 而他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谢言晚。 …… 因着皇后早就下了请帖,所以到了六月初六这日,谢言晚一早便被陆嬷嬷唤了起来穿戴梳妆。 谢言晚将醒未醒,看着窗外大亮的天,打了个哈欠,这才慵懒道:“嬷嬷,你说今日,皇后会如何对付我?” 这个宴会她本来可以推的,但是与其让敌人一直在背后算计自己,倒不如她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啊,若是皇后真的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她家阿止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 闻言,陆嬷嬷的神情也有些阴沉,语气冷峻道:“姑娘放心,主子已经在宫中安排好了人,绝对不会让您出意外的。” 自从上次宫中之事出了之后,连贵妃倒是乖觉的一次也没有喊过她了。只是谢言晚虽然没问,也知道凤栖止绝对在背后做了一些对连贵妃不利的事情,今日进宫,怕是不止这一批人马找自己的麻烦啊。 谢言晚一想到这里,就有些头大。跟着凤栖止久了,她如今体内的暴力因子也有些压制不住了,经常会生出一种将这些人全部给杀了的念头。 以绝后患,一了百了。 唔,这样下去可不大好。 谢言晚揉捏着额头,任由陆嬷嬷给自己梳妆,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要如何不见血腥的将这些人再不烦到自己。 待得听到陆嬷嬷道了一声:“姑娘,好了。” 谢言晚这才抬起头来,却瞬间被镜子里的自己给惊艳到了。 镜中的女子,一张粉面含春,两弯月牙眉,一双含情目,樱桃小嘴点朱唇,鬓云欲度香腮雪。 三千墨发被挽起了一半,以一支步摇固定着,剩余的头发被披散在身后,被门外的微风吹动着,带出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因着今日要进宫,所以陆嬷嬷特意为她挑选了一套流云暗锦的宫装,天青色的颜色将她的肌肤映衬的越发白皙,耳戴明月珰,皓腕套玉镯,身上的饰品不多,却是每一样都格外贵重。 饶是谢言晚见惯了这张脸,可是在看到铜镜内盛装打扮的自己,也不由得赞叹一声,这原主的确好相貌。 而陆嬷嬷更是笑眯眯道:“姑娘生的好,怎么打扮都漂亮呢。” 今日的她穿的艳丽而不妖娆,庄重而不老成,一眼看去便是娇娇俏俏的女儿家,格外的讨人喜欢。 谢言晚顿时笑眯了眼,道:“还是嬷嬷的手巧呢。” 见她夸自己,陆嬷嬷的笑容更加多了起来,伺候着她吃了早膳,又亲自将谢言晚送上了马车,到底是不放心,道:“姑娘,你确定不要丫鬟陪着么?不如,老奴陪着你去吧。” 闻言,谢言晚顿时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嬷嬷,您不是说宫中都布置妥当了么,有什么怕的。况且,暗中还有辰乙和辰丙保护着呢,不碍的。” 今日为了以防万一,她并没有带妙书和巧穗,虽说二人都坚定的要跟着自己进宫,尤其是巧穗,她如今的功夫大成,就算是辰乙,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轻松的钳制住她。所以对于自己单独进宫的事情,巧穗是第一个反对的。 可是最终,这两个丫鬟都被自己说服,留在了家中。 毕竟,皇后宴无好宴,若是她想要搞事情,那些暗卫保护自己还是很轻松的,况且,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心腹暴露在皇后的面前,给对方留出下手的机会。 见谢言晚依旧坚持,陆嬷嬷不放心道:“好吧,姑娘一定要记得,在宫中事事小心,若是有了危险,立刻炸了信号弹。” 陆嬷嬷这般,谢言晚心中暖意融融,重重的点了头之后,这才让车夫赶车朝着皇宫驶去。 正是盛夏时节,虽说才是晨起时分,可是那日头便已经格外的毒辣,晒得马车都有些热。 不过这样的热意,在马车之内是感受不到的。因为凤栖止不但命人在马车内放置了冰盆等物,还让陆嬷嬷给自己送了一件宝贝。 那软甲穿到身上之后,竟再感受不到一丝的热意,浑身上下都带着舒适的凉爽,让人格外的心旷神怡。 谢言晚在马车之中假寐了一阵,待得听到那马车停下交谈的说话声,便睁开了眼睛。 皇宫到了。 到达凤仪宫的时候,便有样貌不俗的宫女行礼笑道:“给郡主请安,娘娘正在殿内与人谈事情,还请郡主稍后片刻,容奴婢进去通报一番。” 闻言,谢言晚微微点头,应了之后,便见那宫女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竟是一个时辰。 头顶那毒辣的日光晒在身上,饶是谢言晚身上穿着软甲,可却挨不住那晒在脸上的日光。 不多时,她便觉得头上汗意涔涔,脸颊上更是滴下来颗颗的汗珠来。 谢言晚咬牙忍着,一双手藏在袖子里,对于皇后却越发的鄙夷了几分。她还以为皇后会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呢,不想竟使出这般惹人诟病的下作法子来,也不怕落人口舌。 还是说,皇后被气糊涂了,所以没了以前的理智?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站的这么久,倒也算是值得了。 如今已经是盛夏,而皇后的凤仪宫距离御花园的荷花池算不得远,所以虽然空气中酷暑难当,却又有几分荷花的清香遥遥传来,让人反倒生出几分心旷神怡来。 第一百零九章她说,小心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那些酷暑带来的头晕好了许多,她将身体的重心放在了另外的半边腿上,正要伸出手腕活动一番,不想就见那门帘被再次挑开,就见一个宫装妇人走了出来。 那妇人生的二八年纪,小腹高高隆起,只是气色却有些不大好。 谢言晚这些时日进宫,倒是也认识几张面孔,见到这妇人出来,当下便行礼道:“贞和给祥嫔娘娘请安。” 出来的妇人正是祥嫔,说起来,自己之所以被封为郡主,也有这位祥嫔娘娘在其中做助攻呢。 毕竟,若不是她当时恰好被诊出来怀了身孕,皇帝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就给了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呢。 见到谢言晚,祥嫔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温柔道:“原来是贞和郡主,快进去吧,皇后在里面等你呢。” 闻言,谢言晚微微点头,便要进去。 可是在跟祥嫔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到她微不可察的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然说了两个字:“小心。” 谢言晚神情一动,刚要说话,就见祥嫔匆匆而去,只是那一瞥之中,她却清晰的看到了祥嫔眼中的惊惧和苍白。 不管是哪一种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身怀六甲之人的身上。 所以,方才在殿内,发生了什么? 不及谢言晚多想,便见先前那个宫女再次走了出来,带着几分恭敬的声音笑着行礼道:“郡主,让您久候了,娘娘有请。” 听得那宫女的话,谢言晚微微一笑算是回应,而后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殿内格外的凉爽,谢言晚乍一进来,瞬间便觉得身上毛孔都舒适的张开,适宜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想要喟叹。这样的温度,才是盛夏里该待的地方。 谢言晚抬起头来,将这殿内之人一一扫视了一遍,意外的发现里面竟已然坐了四五位大臣家眷了,而其中不乏先前几日跟自己交好之人。 大殿之内的角落里摆着一只巨大的镏金鹤擎博山炉,内中正袅袅的升腾起细微的烟雾,将大殿之内都飘满了淡淡的香气。 是百合。 清香淡雅,香而不腻。 而正中央端坐的,则是皇后。她今日梳了一个垂云髻,头顶只斜插着一支镏金点翠钗。脖子里的孔雀绿翡翠珠链将她如同凝脂的脖颈映衬得越发白皙,而一袭朱色的刺绣妆花裙则将她窈窕的身材完美的勾勒,白嫩如玉的手指上套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身上饰品届时皆贵且重。 此时的她,正脸上带着微笑,听着一旁的夫人在那讨好的说话。 见到谢言晚来,皇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旋即转成了适宜的微笑,淡淡道:“贞和来了啊,快坐吧。” 那神情,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甚至就连口气中的热络,都一如往常。 谢言晚并没有错过她之前那一抹阴郁,见皇后这般,更是心生警惕,只是对方不撕破脸皮,她自然也不会先翻开底牌。 因此谢言晚只是敛衽行礼,恭声道:“贞和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闻言,皇后只是微微点头,笑道:“本宫在宫里烦闷,所以便找你们几个来说说体己话,只是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你们可别嫌本宫烦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手中的六菱纱扇还在漫不经心的在手中转着,上面的美人随着她的转动折射出不同的弧度,仿佛活过来一般。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贵妇顿时赔笑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能进宫陪您,是臣妇们的荣幸呢,我们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烦?” 她的话,顿时便迎来了其他几个贵妇们的附和。而谢言晚只是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意,做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迎合笑容。 听得这话,皇后满意的一笑,抚着自己的护甲,淡淡道:“其实今日叫你们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来人,将她带上来吧。” 皇后的话音一落,便有宫女们齐齐的挑起帘子,而后,便看到一个女子缓缓的走了进来。 那女子带着面纱,所以面容看不真切,只是那身形苗条,似是弱柳扶风一般,而那露出来的一双眼,更是杏眼圆睁,看起来格外漂亮。 可是其他人认不得,谢言晚却是猛地眯起了双眼。 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才被凤栖止吩咐扔出去喂狗的——谢琳琅! 谢琳琅的目光在触及到谢言晚的时候,瞬间闪过一抹恨意,而后,她又在皇后的警告神情之中回过神儿来,低头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听到她的声音,在场众人都觉得莫名有些熟悉,而那心直口快的贵妇们,更是直接便笑道:“娘娘,您是从哪里找来这样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看着就可人疼呢,只是为何蒙着面,莫不是生的如同天仙,所以怕臣妇们抢走不成?” 她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都笑了起来。而皇后更是满意的看着她,嗔道:“偏生就你贫嘴,行了,今日也没有外人,把面纱摘了吧。” 闻言,谢琳琅顿时抬起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将脸上的面纱扯落。 那一瞬间,顿时听到在场之人的惊呼。 自然,不止是因为她这张熟悉的脸,更是因为,谢琳琅的脸上再无往日里的那些伤口,而是变得细嫩光滑,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就连谢言晚,也不由得抓紧了椅背。那日凤栖止命人将她丢出去,虽说不知道谢琳琅是如何脱身的,可以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见在场没人说话,皇后将目光放在了谢言晚的脸上,而后带着笑意道:“贞和,怎么,不认识她了么?这是你妹妹呀。” 她的话,直接的表明了谢琳琅的身份。而谢琳琅,更是楚楚可怜的走到谢言晚的身边,一脸情真意切道:“琳琅给姐姐请安。” 在旁人触及不到的位置,谢琳琅的目光里满是与那声音不符合的恶毒。 见状,谢言晚挑起一抹笑意,道:“好妹妹,快起来吧。上次在公主府一别,我还很担心你呢,如今见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更是变了变脸色。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先前未曾落难的时候,支持的可是二皇子。而大长公主落难的原因,更是因为当年杀害婆婆和小姑的恶毒行径! 若是真切的算起来,这谢琳琅的娘亲萧念,可是又杀了谢言晚的母亲呢。 如今谢言晚却能这样真切的关心妹妹,果然是个好性儿的女儿家啊。 见她一句话便挽回了局面,皇后的眼中有寒芒闪过,旋即笑道:“看到你们姐妹这般要好,本宫就放心了。毕竟前尘往事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们姐妹还是要相互扶持的好。”说到这里,皇后又站起身来,拉着谢琳琅的手,爱怜道:“琳琅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谢家虽然败落,可是当时的亲事本宫却不能不认。再加上太子前些时日犯了些小错,皇上更是觉得应该让他成亲约束一下自己,所以本宫决定,等到八月的时候,便给琳琅和太子完婚。” 闻言,在场之人先是诧异了一番,继而都人精儿似的起身恭喜了起来。 而谢言晚虽然随之站起,可是一双眸子却在不住的思索着,皇后这般是想要搞什么名堂? 不待她想明白,就见谢琳琅一脸得意的看过来,而后话中带刺道:“姐姐,你不为妹妹高兴么?” “自然高兴啊。”谢言晚抬起头来,做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诚恳道:“只是我这人嘴笨,不会说那些吉祥话。就祝妹妹跟太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吧。” 她这笑容诚恳的不能再诚恳,可是看在皇后的眼里,却是变了味道。 皇后的瞳仁紧紧地缩在一起,尖利的护甲狠狠地掐在了肉中。 别人不知道,可是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皇儿被伤了子孙根,这辈子根本就不能再行房事,更遑论说有子嗣了! 可偏偏,谢言晚这个始作俑者,却带着挑衅的意味,说出那句——子孙满堂! 好一个谢言晚,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的! 皇后这厢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可是谢琳琅却是毫不知情,在听到谢言晚的祝福之后,甚至还格外挑衅的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会让你看到这一幕的!不止如此,我还要将你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谢言晚几乎要乐了,她脸上笑容不变,嘲讽道:“好妹妹,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么?” 真有本事,就直接动手啊,只会在这儿虚张声势,蠢货一个。 她这话别人听不到,可是谢琳琅却听得真真切切,她脸上愤懑一闪而过,刚要说话,却听到皇后轻咳了一声。 而后,便见皇后微不可察的给了谢琳琅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而看向了在场之人,笑道:“这两日的荷花开的甚好,本宫命人在荷花亭那儿摆下了宴席。时候不早了,咱们过去吧。” 第一百一十章把酒泼她身上 她这话一出,谢琳琅只得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愤恨的瞪了一眼谢言晚,便走过去乖觉的去扶着皇后。 见状,谢言晚微微冷笑,只是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跟着众人一起出门,朝着荷花亭走去。 上午的日头有些毒辣,不过好在这一路上穿花拂柳,加上遥遥而来的荷花香,倒是让这些世家夫人们起了几分的兴致。 说是荷花亭,其实是一个在池塘中心建起来的一座小阁楼。二层的楼台不算高,沿着木桥走过去拾阶而上,周遭所有的风景都是那荷花朵朵,微风吹来的时候,更觉得清新淡雅,惹人心醉。 谢言晚随着众人一路上了荷花亭之内,一进去便感觉到了凉风拂面而来。 皇后在正中间坐下,其他的几位世家夫人则按着品阶坐到了不同的位置。 唯有谢琳琅,站在皇后的身边不动。 谢言晚按着侍女的指引坐下,便听得皇后淡淡的笑道:“琳琅,你如今算是代价之身,怎能陪在本宫的面前,去你姐姐身边坐着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笑意温温柔柔,可是谢琳琅却将她眼眸深处的戾气看的一清二楚。 而后,谢琳琅恭声行礼,缓缓的走到了谢言晚的身边,笑道:“姐姐,那琳琅就坐在您的身边了?” 她虽然是问话,可是有了皇后先前的话,谢言晚难不成还能说个不字? 因此谢言晚略微一点头,语气轻柔道:“那就坐吧。” 听得谢言晚话中带着施舍的口气,谢琳琅的神情一冷,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坐在了她的身边。 皇后拍了拍手,便见宫人们鱼贯而入,不多时便将饭菜摆上了桌。色香味俱全的十余道菜看的人食欲大动,而外面不时飘进来的荷花香气,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亭内的冰盆摆的格外足,空气中都是丝丝的凉爽,再加上那歌姬们袅袅的声音传来,更是格外的享受。 皇后对于此情此景,显然是格外的开心,因叹道:“本宫大抵是老了,所以这些时日竟格外的想要看到子孙满堂的局面。太子如今年纪不小,皇上也盼着抱皇孙,一想到不日太子就可子嗣绵延,本宫便觉得欢喜的紧。” 她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可是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当下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于是纷纷将自家的女儿推了出来,名为展示才艺,实则是为了让皇后相看。 毕竟,那谢琳琅先前虽然背景深厚,可是如今大长公主下狱,而谢琳琅又只是个四品的昭媛,地位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等到将来她们的女儿入主东宫,那东宫之内做主的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一时之间,因着皇后的这句话,偌大的亭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眼见得那些世家小姐们或羞涩或大胆的展示自己的才艺,谢言晚坐在位置上,低头去饮茶,却是悄然的将那一抹鄙夷掩藏起来。 皇后为了拉拢这些世家还真是不遗余力,只可惜啊,她那个好儿子,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雄起,更遑论说给她绵延子嗣了。 皇后注定是竹篮打水了。 不过相较于那些未来的事情,谢言晚眼下有些疑惑的,却是皇后如今想要做什么。 一定不是只让她来欣赏世家贵女们的演出这么简单的。 然而皇后却是格外的沉得住气,直到那些世家贵女们的表演过半,她的目光都没有往谢言晚这里看上一眼。 反倒是谢琳琅,自始至终的眼神都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一直带着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瞪着自己。 谢言晚回眸望去,谢琳琅顿时被抓包。 下一刻,就见她突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来,端起一杯酒,脆声道:“大姐姐,之前我年少轻狂多有得罪,这一杯酒算是我给你赔罪,还请大姐姐原谅我。” 说这话的时候,谢琳琅的表情格外的楚楚可怜,若不是谢言晚知道她本性如何,怕还真的叫她给骗了。 谢言晚自然不会以为她这个模样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谢琳琅的声音格外大,竟将周遭的目光齐齐的吸引了过来,一时之间,这荷花亭内竟安静了下来,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见状,谢言晚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凝聚,眼眸里的寒意点点,唇角却是带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来,伸手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妹妹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能不原谅你?更何况,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我自然会既往不咎的。” 不过,可不是现在。 等到一切账都算清楚了,她一定会——既往不咎! 不知为何,谢琳琅竟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到,登时就想要往后退。 可偏偏,她的裙子太长,这急促倒退的时候,竟然踩住了自己的裙摆,瞬间便往地上摔去。 而在她摔倒的那一刻,手中的酒杯也应声摔落,可是在落地之前,那酒杯里的酒已然尽数的倾倒在了谢言晚的衣裙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谢言晚虽然退得快,却仍旧被泼到了一些酒渍。 而后,便见摔在地上的谢琳琅一脸不知所措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失声道:“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裙摆太长了,你千万别生气呀,我……” 可是,她原本是保持着敬酒的姿势,若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又怎么会突然后退? 是以,在谢琳琅这话出口之后,在场的这些世家贵妇们便将探寻和打量的目光都落到了谢言晚的身上。 难不成,是谢言晚搞了什么鬼么? 谢言晚心中冷笑,这谢琳琅难不成又想毁了她的名声不成? 若是别人,在这无声的压力和打量之中就觉得难堪了。可惜她谢言晚不是别人,这名声对于她来说,也无关紧要。 想要用这一套来打击她,那才是打错了算盘。 不过做戏嘛,她也会啊。 因此谢言晚垂下眸子,关切的问道:“妹妹,你没事儿吧?一杯酒算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呀。” 说着,谢言晚弯下腰去扶谢琳琅,而那一双眸子里,则满是玩味的笑意。 谢琳琅眸子杀意浮现,躲开谢言晚搀扶的手,自己挣扎着起来,“感激”道:“大姐姐,我没事儿,呀,你的衣服脏了!” 说着,她又一脸羞愧道:“娘娘,琳琅不小心将姐姐的衣服弄脏了,还请娘娘借用一下更衣殿,让琳琅陪着姐姐去换一套衣服吧。” 按照惯例,宫中但凡举办宴会,都会提前预备下来一些衣服,以备意外情况。 而谢琳琅这个要求,显然合情合理。 所以皇后顿时柔和的开口,吩咐道:“无妨,快去吧。芙蕖,你陪着二位小姐一起过去。” 眼见得皇后都下了命令,谢言晚的眸内顿时闪过一抹深思。难不成,这是提前算计好的?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更衣殿里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多谢娘娘抬爱,不过贞和的衣服不脏,换衣便不必了。” 谢言晚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倒不是真的不去,不过是想要确定下心中想法罢了。 而皇后的话,则证实了她的念头是对的。 “这怎么可以?虽说是夏日,可到底是要留神些的,让芙蕖跟着你们去,本宫也放心些。” 皇后的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容,可谢言晚越发的肯定了,这更衣殿内绝对有猫腻! 见状,谢言晚脸上笑容不变,在皇后不容置喙的眼神之中,行礼道:“如此,贞和便谢过娘娘了,请容贞和暂且告退。” 说完这话,她低着头,缓缓的退了出去。 只是眼角的余光之中,却分毫不差的将皇后与谢琳琅之间的眼神交流看了个真切。 她只做不知,待得出了荷花亭之后,便随着芙蕖的步子,朝着她指引的地方行去。 而跟在她身边的谢琳琅,自从出了荷花亭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开始扩大,眼睛里更是闪现着恶毒的光芒。 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谢言晚突然回头,顿时将她的表情收在眼中,似笑非笑道:“好妹妹,你笑什么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谢琳琅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想要往后躲,可是在想起眼下深处宫中之后,她顿时便硬气了起来,眯着眼睛道:“自然是笑你我姐妹能够和平共处啊。” 闻言,谢言晚顿时嗤笑了一声,道:“谢琳琅,你莫不是被狗咬着脑子了?” “你——” 谢琳琅被她这话呛到,登时就要发作,却听到前面带路的芙蕖咳了一声。 而后,便见芙蕖回过头来,一脸恭谨的笑道:“郡主,更衣殿到了,您请。” 这座更衣殿不同于其他的大殿那般,而是同样的临水而建,且离水面还甚是接近。若是有人一不小心,便会踏空落水。 谢言晚看了一眼这周遭的环境,复又打量了芙蕖一眼,心中暗道,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那脸上的表情完美到无可挑剔。 反倒是一旁的谢琳琅颇为沉不住气,在走到了地方之后,一双眼睛里顿时迸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一章谢琳琅落水 谢言晚歪头打量了一瞬,凝神听着里面的气息。 见她站在门口,谢琳琅眼中微微发急,继而鄙夷道:“我说谢言晚,你不会是怕了吧?” 说着,她当先几步,站在门口道:“莫不是不敢进去,觉得我会害你?那我就先进去一个给你看看。” 她说完这话,果真抬起腿来,双手将大殿的门推开,自己朝着那大殿之内便走了进去。 见状,谢言晚莞尔一笑,回眸道:“有劳姑娘,进来帮我挑选下衣服如何?” 谢言晚这话说的客气,而芙蕖先是一愣,继而便温声笑道:“既然郡主之邀,奴婢定然遵从。” 眼见得芙蕖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也随之踏进了这座更衣殿,谢言晚的唇角才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笑意来。 既然布好了局,那么自己若是不配合一下,怎么对得起她们这么千辛万苦的将自己引诱来呢? 大殿内与别处布置的没什么异样,外殿挂满了衣服,而内殿则被遮挡着,显然是供人换衣服所用。 谢言晚粗略看了一眼环境,而后又看向进殿之后便坐在位置上端着茶杯的谢琳琅,嗤道:“你这般猴急的进来,莫不是要看我换衣服?” 谢琳琅冷哼了一声,一双眼睛里却是带着兴奋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好姐姐,我倒是没兴趣看你换衣服,不过,有人会十分乐意哦。” 她说完这话,猛地将手上的茶杯砸到了地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茶盏碎裂在地上,内中的茶水泼泼洒洒的遍地都是,而那碎裂开来的瓷片,更是被溅了一地。 那声音落下的一刻,便见周遭突然便落下了四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手中持刀齐齐的将谢言晚围在了中间! 见状,谢言晚嗤了一声,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只是淡淡道:“谢琳琅,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是不辜负我这句话啊。” 谢琳琅原本以为她会害怕的跪地求饶,可是不想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便咬牙切齿道:“谢言晚,死到临头了,你还敢这么嘴硬!” “呵。” 谢言晚鄙夷的看着她,淡淡道:“是么?谢琳琅,都被人拿来当枪使了,你还有心思冲我发威呢?” 皇后既然敢直接派来了杀手,且还让谢琳琅前来看着自己死,那么必然已经决定好了事后让谢琳琅当戴罪羊了。 可惜这个蠢货非但不明白,且还在这里自鸣得意呢。 念及此,谢言晚便不由得想要感叹。脑子是个好东西,她怎么就没有呢?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见谢琳琅声音凄厉道:“就算是被人当枪使又如何?只要能够除掉你,我心甘情愿!”说到这儿,她站起身来,走到谢言晚的身边,神情冷峻道:“谢言晚,就算是死,我也要将你拖下地狱!” 闻言,谢言晚笑的越发不屑,鄙夷道:“啧,你还真是天真啊。带我下地狱,也不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这话,彻底的激怒了谢琳琅。 谢琳琅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谢言晚,你还真是嘴硬啊,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他们的刀厉害!给我动手,将她拿下!” 她话音一落,便见那四个黑衣人齐齐行动,朝着谢言晚挥刀砍来! 见状,谢言晚眉眼冷肃,挫身朝后躲下这一击,朝着后背的柱子靠了过去。然而,她躲开了这一次,却躲不开第二次。 眼见得那刀朝着谢言晚的面门而来,一旁的谢琳琅顿时便瞪大了双眸,厉声道:“砍死她!” 只听得“叮”的一声响起,旋即便见那一柄厚重的刀被从中间掰断,而后,便有鲜血喷溅而出,撒了满室。 血腥扑鼻而来,谢言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殿内凭空出现的辰丙二人,自己则将匕首架到了想要逃跑的女子身上。 而后,她淡淡的开口:“芙蕖姑娘,意欲何去啊?” 听得谢言晚的话,芙蕖的双腿一软,先前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好歹在皇后的身边呆的久了,反应能力也较寻常人快一些,片刻便回过神儿来,道:“此处之事与我无关,都是谢小姐一人所为,奴婢要秉公回禀给皇后娘娘,让她来给郡主您主持公道。” 闻言,谢言晚笑的越发的真切,收回了手中的刀子,定定的望着芙蕖的双眸,开口道:“芙蕖姑娘有心了,不过本郡主一向比较愿意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所以,去回禀皇后这件事儿,还是本郡主亲自来吧。至于你,我倒是觉得,你做一个证据也不错。” 她这话说完,便朝着一旁使了个眼色,而后便见辰丙手中的刀柄出鞘。 “不,郡主,求您饶了奴婢……”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下一刻,谢言晚的脸上便被溅上了几滴血迹。 她抬手擦去,淡淡的睨了一眼缓缓倒下的芙蕖,唇角的冷笑越发的明显。 芙蕖倒下的那一瞬间,殿内的四个杀手也都被解决的干干净净,每个人都以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理石地面。 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未曾出口。 谢琳琅早被这个阵仗吓到,整个人都跌在了那茶盏碎片上,那锐利的伤口将她的身上割出了伤口来,可她却丝毫不觉,只是牙齿打颤的望着这一切,好一会儿才厉声道:“谢言晚,这些都是皇后的人,你竟然敢——” 她的话说的有些发颤,可谢言晚却听得格外清楚。 而后,她抬起脚来,缓缓的走到谢琳琅的身边,歪头道:“敢如何?杀了他们么?” 说到这里,谢言晚低下头去,将目光定定的落在了谢琳琅的身上,冰冷的笑问道:“那又如何?” 是啊,人她就杀了,又如何? “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谢琳琅双眸之中的恐惧只多不少,见谢言晚靠近了自己,她紧紧的贴在身后的椅子角上,色厉内荏道:“皇后的人一会儿就会到,谢言晚,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而,谢言晚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这话一样,只是抬起手指,点着她的胸前,问道:“谢琳琅,是这里吧?” 谢琳琅被她此刻的模样吓到,见她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竟然不敢动弹,带着浓厚的恐惧,望着她,颤声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只是她的心中却被谢言晚的动作,而勾起浓重的恐惧来,仿佛谢言晚这个动作,是在提醒着自己很可怕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谢言晚冷声道:“不明白没有关系,我明白便够了。” 说到这里,她嗤了一声,而后一把将谢琳琅的衣襟紧紧地揪在一起,一双眸子也猛然转冷,厉声道:“当初奶娘的那一箭,是你射的吧,这个位置,没错吧?” 原来是这件事! 谢琳琅瞬间血色尽失,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在看着殿内的血腥之气,竟再也不敢说出一个字,一张脸也带着浓浓的害怕。 “我……” 谢言晚却懒得听她说话,她的脸上格外的狰狞,就连旁边的辰乙辰丙二人都不由得打了好寒颤,更遑论说就在谢言晚手中杯钳制着的谢琳琅,更是吓到脸上涕泪横流。 而后,便见谢琳琅带着哭腔求饶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我,我去给奶娘坟前磕头赎罪!” 她若是知道当初杀了那个老虔婆,会得来今日这般眼中的后果,那时候打死她都不会射出那一箭的! 谢琳琅原以为自己这样有诚意,谢言晚便会放过自己。 可是听到她这话之后,谢言晚却只是回了一个冰冷的笑意。 而后,她低下头来,呢喃着问道:“我饶了你?那么,谁来饶了奶娘呢?” 当初的奶娘,不止被谢琳琅的利箭射死,更是在死后,还被挂在了城门暴尸,那般惨烈的下场,是因为谁造成的,谢言晚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眼见得谢言晚夺过了刀朝着自己砍过来,谢琳琅眼中的泪意终于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一面往角落里躲着,一面哭道:“大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杀我!” 正在这时,只听得辰乙凝神道:“姑娘,有人来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一愣,就被谢琳琅得了机会,朝着外面便跑了出去。 而殿外,正是那清浅的湖水。 谢言晚神情一冷,在辰乙要阻止谢琳琅的时候,开口道:“既然她那么喜欢水,那就丢下去吧。” 谢琳琅刚跑出了殿门,刚要呼救,便觉得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而后,便重重的落进了湖水之中。 水面上顿时荡漾起来巨大的涟漪,谢言晚一步步的迎着烈日走了出来,眼见得谢琳琅在水中扑腾,她弯下腰来,一把便摁住了谢琳琅的头,恶毒的笑道:“好妹妹,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死法啊?那我成全你可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求你别杀我 谢琳琅的脑袋被重重的压在水里,而她身上轻薄的纱衣吸足了水,更为她的扑腾增加了几分重量。 她拼命挣扎着,却是在做着无用功,而水中则响起她断断续续的呼救:“来人……救,救我啊……” 而后,谢琳琅便被那钻进口中的水给呛到,鼻涕眼泪齐齐的落下来,融合在了湖水之中。 谢言晚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模样,面上一派的仓皇担忧,可是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个冷冽的笑容,微不可察道:“好妹妹,我这就是在救你啊。你如今孤身一人留在世上这般可怜,我送你个阖家团圆,可好?” 谢琳琅猛地打了个寒颤,双手猛地抓住谢言晚的胳膊,凄惨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杀我!” 闻言,谢言晚眼中的冷意越发浓重,她低下头,淡淡道:“这话好生耳熟呢。”她诈死逃出的那一日,似乎也这样跟谢琳琅说过? 只是,当时的她只想要自由,可是人人都不放过她。如今她不要自由了,只要复仇。可她们,却反而求她,放过她们。 呵,当真是可笑。 谢琳琅显然也想起了当日护城河的一幕,见谢言晚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她心知自己求情也不会被宽恕,竟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咬牙切齿道:“谢言晚,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几乎被逗乐了,她低下头去,眉眼弯弯,笑意却未达眼底:“好妹妹,你莫不是忘了,你如今这模样,本来就是你的报应啊。从你将我推下水又杀了奶娘的那一日起,谢言晚就已经是一只索命厉鬼了!” 她这话格外的阴冷,而谢琳琅也再坚持不住,一双手软软的松开谢言晚,往水中沉了下去。 谢言晚定定的看着水面冒的泡泡逐渐平息,这才盯着自己的手,袖中刀滑落出来,在她洁白如玉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凄厉的叫道:“来人,救命啊——”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落在水面上,迅速的消散开来,而谢言晚的脸,也瞬间由红转白。 她的叫声,成功的让不远处正赶来的人们脚步加快了几分。 听得周遭的凌乱脚步逼近,谢言晚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为首的宫人,语无伦次道:“有刺客,妹妹被推下水了,救命,救命啊!” 见她眼泪盈盈如水的模样,那宫人先是眸光一沉,继而看着落在水中的女子,厉声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她吩咐完,身后跟着的内侍们便扑通扑通的跳入水中,开始打捞谢琳琅。 而这宫人却直接搀扶住了谢言晚,关切道:“郡主,您受伤了,奴婢带您去找太医诊治。” 眼见得她搀扶着自己,谢言晚莫名觉得有些古怪,这宫人眼神虽然真挚,可她就是没来由的排斥。 只是此刻人已然多了起来,谢言晚心中纵然有疑惑,却也发作不得,只是依着她的搀扶,由着她带着自己离开了这里。 然而离开之前,她回眸看了一眼,却见那四五个人还在水中,那湖面不大,可这么多个年轻的内侍监,却连打捞一个弱女子都十分费力的模样。 再之后,她便被带出了长廊,那边的光景再看不真切了。 不想她刚转了回廊,便看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贞和给宁王殿下请安。” 而搀扶着谢言晚的宫人,更是松开了她,恭谨的给上官翰骁行礼。 上官翰骁蹙眉看向谢言晚的胳膊,沉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言晚本就在扮演着一个受惊之人的模样,此刻怎么会回答他,况且她直觉那里此刻的情形不大适合被上官翰骁看见,因此只是微微摇头,便面色藏宝的靠在了那个宫人的身上。 见她这模样,上官翰骁也不好多问,只是吩咐道:“速速带贞和郡主去诊治。” “是。” 而后,上官翰骁便径自离开。 直到宫人带着谢言晚离开许久,谢言晚心中那一分不安却仍旧没有散去。她微微攥紧了手,不着痕迹的睨了一眼身旁的宫人,却见她的脸上丝毫破绽也无。 这名宫人当真是尽职尽责,将谢言晚送到凤仪宫之后,便出门去请太医。而皇后,也在得了消息之后,迅速的赶了回来。 见到谢言晚这虚弱的模样,皇后眼眸凌厉,而后做了一副担心的模样,问道:“贞和,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可有大碍?” 谢言晚早有说辞,当下便颤声道:“娘娘,有刺客!” 她这话一出,皇后瞬间双眸微闪,继而回身吩咐道:“你们去更衣殿看看究竟是何情形,回来向本宫禀报。” 宫人领命离开不久,太医也被请来了,待得给谢言晚包扎之后,他才回禀道:“皇后娘娘放心,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闻言,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便好。” “娘娘,贞和身子不适,今日让您扫兴了,贞和想要先回去,还请娘娘恩准。” 不知为何,谢言晚总觉得,在宫中继续待下去会对自己不利。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明显的危机意识了。 她原本以为皇后定然要阻拦自己一番的,不想皇后听了她这话之后,竟然没有阻拦,只是叹息道:“好孩子,今日让你受苦了。”说着,她又起身朗声吩咐道:“来人,送贞和郡主回府。” 谢言晚推辞再三,见皇后态度坚决,心中顿生警惕,只是面上却行礼谢道:“多谢娘娘抬爱。” 皇后见状,爱怜的摆了摆手,吩咐人将谢言晚送出了门去。 眼见得谢言晚出了门,皇后的目光顿时阴沉了下去,问道:“雪雯,他们二人可见到面了?” 被唤作雪雯的女子,赫然就是先前扶着谢言晚离开之人! 听到皇后叫自己,雪雯目光阴寒,轻声回道:“娘娘放心,他们不止见了,且还说了话。” “那就好。”皇后神情带着淬毒的寒芒,厉声道:“此二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 因着回去的时候,是皇后命人护送她的,所以谢言晚一路上都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匕首,以防外面这些人突然发难。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直到她被送回了凤府,那些人都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就连同她说话的声音,都格外的恭谨。 “郡主小心,您身上有伤,还是奴婢们扶您吧。” 谢言晚推开了那些人的搀扶,一抬头,便看到了陆嬷嬷从门口迎了过来。 见到自己人,谢言晚顿时心神一松,叫了一声:“陆嬷嬷。” 陆嬷嬷见这几个人面庞陌生,那里还不明白是谁的人?当下便亲自走过来扶住了谢言晚,一面吩咐下人们给了打赏。 而她自己,则扶着谢言晚回了房间。 “姑娘今日前去,可还顺利?” 没有看到谢言晚炸了那最危险的烟花,陆嬷嬷便知道,事情至少不会太糟。 闻言,谢言晚顿时笑道:“嬷嬷放心,一切还算顺利。”只是她动弹的时候,却不小心的扯动到了自己的伤口,顿时便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听到她这声音,陆嬷嬷顿时神情一沉,将她的袖子挽上去,果然看到包扎着的纱布。那纱布被包裹了数层,却仍旧能够隐隐的看到内中透出来的血色。 她的眼光一寒,瞬间朝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快去请洛小姐过来!” 见陆嬷嬷这般紧张,谢言晚心中一暖,嘴角仍旧带着笑意道:“无妨,在宫中的时候已经看诊过了,伤口是我自己划的,我有分寸,不要紧的。” 不想她这话一出,陆嬷嬷的神情却更加难看了,沉声问道:“究竟是何种事情,竟让姑娘对自己下手?” 上一次她出手划了自己的脸,是因为谢琳琅。那么这一次呢? 谢言晚见她这模样,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末了又道:“那些刺客毕竟是咱们的人杀死了,若是全场就我一个毫发未损之人,岂不是惹人怀疑?我这一刀换谢琳琅一命,不亏。” 她自认没有做亏本的买卖,却不想陆嬷嬷在听到她这话之后,顿时啐了一声道:“她的命哪儿比得上姑娘你重要?” 陆嬷嬷说到这儿,就见洛清彦带着几分午睡未醒的起床气,慵懒道:“我说谢言晚,你这是又怎么了?” 洛清彦的眸光带着犯困的泪光,可是手上的动作倒是丝毫不迟钝。她三两下拆开了谢言晚的纱布,啧了一下嘴,嗤道:“你对自己下手够狠的啊。” 谢言晚瞬间一愣,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她方才跟陆嬷嬷说的时候,洛清彦可还没进来呢。 闻言,洛清彦顿时鄙夷道:“我乃是医者,若是连这么明显的伤口都看不出来,岂不是叫人笑话洛家人无能?”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更加警惕,问道:“那,宫中的御医也能看出来么?”若真的是这么轻易就能被看出来的话,那就糟了,她的伤口被御医看过,回头再说漏了嘴…… 第一百一十三章宁王是凶手 只是谢言晚这却是多虑了,她话音还未落,就听得洛清彦更加鄙夷道:“那群庸医,也配跟我比?” 一旁的陆嬷嬷也笑着解释道:“洛家人世代行医,且又是多为江湖中人看病,与朝中世家的官医修习的不同的。且宫中之人娇气,大多没有这般手段。” 她这话,却是婉转的在说那些太医的庸。 谢言晚略一思索便明白各中原因,当下便放下心来,只要他们看不出来,那就没有大碍了。 洛清彦将她的伤口查探了一遍之后,越发的带着几分鄙夷:“说是庸医还真不为过,待我将这些药换了吧。” “这药,不妥么?” 见谢言晚有些担心,洛清彦想了想,又解释道:“为你看诊的太医在宫中看诊惯了,凡事小心谨慎。这几味药放在一起无功无过,但想要你的伤口彻底好转,没个三两月决计不成的。” 闻言,谢言晚点了点头,见她给自己重新上药包扎,诚恳的道了谢,就听得洛清彦打了个哈欠道:“别再耽误我睡觉,便是最大的谢意了。” 眼见得她离开,谢言晚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陆嬷嬷也笑叹道:“这丫头的脾气一向如此,姑娘别往心里去。” 谢言晚顿时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清彦很好。”初见时原以为是个清冷的姑娘,可是相处久了才发现,她非但不清冷,且脾气还有些古怪,但是为人却是极好的。 听得这话,陆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洛清彦身后的洛家对凤栖止有恩,而洛清彦更是自幼跟在凤栖止的身边,没少给他们帮忙。而谢言晚对于凤栖止又格外的重要,所以陆嬷嬷最担心他们之间出了嫌隙。 还好,谢姑娘也是个好的。 在宫中的时候,谢言晚几乎没有吃东西,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她被饿了大半日,这会儿也开始饥肠辘辘了起来。 听得她小腹中传来的咕噜噜的声音,陆嬷嬷哪儿有不懂得?当下便笑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去着人给你做些午膳来。” 谢言晚感激的一笑,便由着陆嬷嬷去了。 等到她离开,谢言晚才从怀中掏出一缕青丝出来,扔在了桌上。 将谢琳琅溺水的时候,她割了谢琳琅一缕头发,以发代首,祭奠奶娘。 谢言晚盯着那一缕头发,唇角渐渐地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来。那笑容起初在逐渐扩大,可到了后来,却从眸子里仓皇的落下泪来。 她如今大仇得报,可奶娘也再回不来了! 谢言晚将神智放空,呆了良久,直到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这才回过神儿来,将头发包进了一叠纸钱之内,放在了一个盒子里。 下个月便是鬼节,届时她要带着这些东西,去给奶娘祭奠。 陆嬷嬷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谢言晚在收拾什么东西,她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姑娘,来吃饭吧。” 谢言晚方哭了一阵儿,这会儿虽然眼睛红红的,却反倒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见谢言晚吃得开心,陆嬷嬷却更有些心疼。这孩子的经历算不得好,而她这模样,更让人劝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因此,待得谢言晚吃完之后,陆嬷嬷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餐盘等物,又嘱咐她休息一会儿,便将房间内的空间留给谢言晚独处。 吃饱喝足又卸下了心头一件大患的谢言晚,反而有些困意袭来。她在桌子前坐了许久,这才回身脱鞋上床,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梦里似乎回到了初始的日子。 那时自己伤势刚好,奶娘坐在灯下绣花样,巧穗歪在软榻上眯眼打盹儿,而她就靠在床头,望着房间里里昏黄的灯光。 分明昏暗到看人都不大真切,可谢言晚偏偏觉得,那样的画面,是她此生见过最温暖的场景。 只是梦里这样心满意足,谢言晚却没来由的落泪沾襟。 谢言晚醒来的时候,房间内一片黑暗。她突然不知是否身在梦中,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奶娘——”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门外妙书的声音:“小姐,您醒了?” 那一刻,谢言晚的心中仿佛有大石头砸下,让她的心钝钝的疼。 奶娘,回不来的。 妙书很快走了进来,将桌上的灯笼点亮,下一刻,便有满室的光明将房间内的一切都照的格外清晰。 谢言晚眯眼适应了这片光明,复又打量了一眼床边的沙漏,诧异道:“才刚过申时么?” 她这话一出,便听到先前自己忽略的声音。 那是雨滴拍打着茜纱窗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格外响亮,入耳之声皆是一片嘈杂。 妙书笑着回道:“可不是么,要不说六月天小孩儿脸呢,这上午还晴好的日头呢,一转眼就下了瓢泼大雨。幸亏我今日看天色不对,提前嘱咐了打烊了,不然咱们店里的人都得挨淋呢。” 听得她叽叽喳喳的说话,谢言晚的神智也逐渐清醒,她索性靠在了床头,笑道:“你倒是聪明。” 她说着,一面翻身下床。 外面的天色如同暗夜一般的漆黑,透过窗户可看到院门口点着的两盏灯笼,在那狂风呼啸之中,径自飘摇着。 因着雨势格外大,所以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大真切,唯有这房间内小小的一片空间,倒是带着暖意的亮光。 正在这时,只见院门被人推开,旋即便有一个穿着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到那人的模样,谢言晚微微一愣,下一刻便见妙书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问道:“辰甲大哥,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谢言晚也回头望去,见他神情有些冷峻,顿时沉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谢琳琅死了。” 听到这话,谢言晚的心头一松,一面端着茶盏喝茶,一面道:“我知道,是我杀的。” 当时她特意等到谢琳琅断气之后才松开的手,后者若是不死,才怪呢。 可不想,他的下一句话,却让谢言晚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应声碎裂。 他说的是—— “宫中盛传,是宁王所为。” “这怎么可能?” 谢言晚顾不得自己被泼洒了一身的茶水,登时站起身来,沉声道:“人分明是我杀得,宁王又不在现场,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 她说到这里,突然便顿住了口。因为她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走的时候,宁王恰好跟自己擦肩而过,且还打了招呼。 辰甲凝眉道:“因为,打捞出来谢琳琅尸首之时,她的手里攥着一块玉佩。而这块玉佩,正是宁王贴身之物。” 闻言,谢言晚顿时摇头道:“这不可能。”谢琳琅被丢下去的时候,手中根本空无一物,而她当时还伸出双臂来抓自己呢,那时她的手里都没有东西,更遑论淹死的时候了! 除非…… “有人栽赃嫁祸!” 谢言晚这话说的坚决,略想了一瞬,坚定道:“我去找阿止,他人呢?” 却不想,辰甲顿时叫住了她,迟疑道:“姑娘,主子不在府上。” “不在?”谢言晚微微一愣,道:“他去哪儿了?” 往日里,凤栖止的去处从来不瞒着谢言晚,只是今日,辰甲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道:“姑娘就别问了,主子这次涉及机密之事,所以,不能透露行踪。” 谢言晚心中有些狐疑,问道:“连我也不可以么?” 得了辰甲坚定的回答之后,谢言晚微微扶额,而后看着他道:“那么,你帮我将陆嬷嬷请过来,总可以吧?” 白日里的不安实现了,本该是她手上的人命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了上官翰骁的头上,且谢言晚总觉得,这只是个开始,还没有完。 这次,辰甲倒是毫不迟疑的去了。 眼见得他离开,谢言晚回身想要坐回到凳子上,最终却是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和那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灯笼。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线索,可是,那是什么呢? 没等谢言晚想清楚的时候,陆嬷嬷已然来了。 此时谢言晚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外面的大雨被风吹进房间之内,将谢言晚的裙摆衣襟上都打湿了,可她却恍然未觉,只是依旧看着外面在蹙眉思索着什么。 见状,陆嬷嬷快步走了过来,拉着谢言晚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一面嗔怪道:“下这样大的雨,姑娘怎么站在门口了?” 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道:“门口有风,脑子清醒。”被风吹一吹,说不定就将她脑子里的疑团吹开些线索呢。 闻言,陆嬷嬷顿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的宠溺问道:“那么敢问姑娘,你可有被风吹出什么线索么?” “没有。” 谢言晚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蹙眉的将今日白天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且着重的说了宁王之时,问道:“嬷嬷,你对此事怎么看?” 宁王必定不是凶手,而且她总觉得,这也不像是皇后所为。毕竟,她可是害得太子不举的元凶,皇后为何不刁难她一番,反而将此事嫁祸给别人呢? 除非,皇后还有下一步棋。 第一百一十四章宫里来人了一更 可是,若这件事跟皇后没有瓜葛呢? 没来由的,谢言晚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如果此事真的不是皇后所为,而是另有其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就呼之欲出了。 毕竟,她家阿止是什么品行,谢言晚还是清楚的。若是阿止为了保护她和教训连贵妃,而将此事嫁祸给了宁王,也未必不可能。 一想到这里,谢言晚便有些不安。 今夜里辰甲来回话的时候,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又百般阻止,不让她见凤栖止。 若是没有猫腻,辰甲为何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念及此,谢言晚越发的坐立不安。虽说连贵妃当初为了撮合她跟宁王,给自己下了药。可是如今一个皇后已经让谢言晚头疼了,若是再来一个连贵妃…… 谢言晚并不惧怕自己面对敌人,可是如今的凤栖止,是她的护盾却也是她的软肋,她怕的是,将凤栖止也扯入旋涡之中。 见谢言晚这模样,陆嬷嬷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她的肩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那,姑娘又怎么看呢?” 谢言晚面对着她和善的目光,没来由的心头一跳,试探着问道:“阿止……” 却不想,陆嬷嬷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温和道:“姑娘还不相信主子么?”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我自然是信他的。” “那便是了。” 陆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道:“只要事情不到你身上,一切都与咱们无关。时候不早了,姑娘用晚膳吧。” 见陆嬷嬷转开话题,谢言晚只得点头道:“也好。” 谢言晚有心等到凤栖止回来问清楚心中的疑问,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一夜,凤栖止都不曾回来。 清晨时分,窗外的鸟儿在回廊下叽叽喳喳的叫着,将睡梦中的谢言晚成功的唤醒。 她昨夜心里压着事情,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身侧的床榻是凉的,谢言晚眉头一蹙,将手收回来,默默地穿衣下床。 凤栖止一夜未归,他去哪儿了? 但是很快,谢言晚就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 她还未曾吃早膳,就见陆嬷嬷从外面走进,带着几分警惕道:“姑娘,宫里来人了。”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问道:“谁的人?” 只是谢言晚却没有想到,来人并非任何嫔妃身边的内侍监,而是皇帝身边的公公。 “贞和郡主,随着杂家走一趟吧。” 那公公的模样不卑不亢,且见到谢言晚之后,语气也并未带着轻视之心。 陆嬷嬷见状,塞了一个荷包,笑问道:“敢问公公,郡主此去为何?” 那公公当下拒绝了这个荷包,淡淡道:“杂家不便透露,郡主一去便知。”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跟陆嬷嬷对视一眼,开口道:“劳烦公公等我一会儿,容贞和换身衣服,便随您去。” 那内侍监转身离去之后,谢言晚的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道:“皇上喊我去做什么?” 若是其他嫔妃传唤,谢言晚都不会这般担心,可是偏偏却是皇上。就算他久不问政事,那也是掌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而陆嬷嬷更是有些担心,她略微思索一番,道:“郡主,老奴随您同去吧。” 谢言晚拒绝了她的提议,道:“我带着辰乙便可,嬷嬷在府上等着消息吧,若真有情况,他会跟你联系的。” “也好。” 谢言晚换好了衣服,便不再多言,吩咐辰乙暗中跟随自己,她便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宫中驶去。 昨夜里才下了一场大雨,晨起的空气里便多了几分湿润,沿路所见红墙青瓦碧草树木,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谢言晚无心赏风景,只是蹙眉思索,皇帝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传召自己? 到达御书房之时,还能听到内中隐隐传来的说话声,谢言晚站在殿外候着,而那名带自己前来的内侍监已然进去传话了。 谢言晚侧耳倾听,不想却听到了皇后的声音:“皇上,此事您一定要为臣妾和烨儿做主!” 而后,便是连贵妃冷笑的声音:“姐姐,饭可以乱吃,脏水可不能乱泼,骁儿为人忠厚正直,断断做不出此事。” 谢言晚还待继续听下去,便见那内侍监去而复返,垂手道:“郡主,请吧。” 她顿时收回目光,点头谢过,便昂首走了进去。 “贞和参见吾皇万岁。” 谢言晚的到来,打破了殿内的僵局,而她在得了皇帝的“平身”之后,也才有机会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殿内之人。 出乎意料的,今日来人竟格外的齐全。 除了皇后和连贵妃之外,被幽禁许久的太子和宁王竟然也都在场。 谢言晚虽说顶着郡主的封号,可是那是在旁人面前罢了,今日这所在的,全都比她品级高。 她一一的行了礼,可在场几人,除了上官翰骁之外,竟然无一人理会她。 见状,谢言晚只是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不解的抬起头来,问道:“不知皇上传唤贞和前来,所谓何事?” 闻言,还不等皇帝说话,便先听得皇后重重的哼声响起,旋即便听得上官翰烨愤怒的质问道:“你还有脸问?琳琅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为何如此狠心,竟然伙同着别人杀了她!”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心生警惕,而后脸色化成一片苍白,往后退了一步,呢喃道:“琳琅死了?” “贞和郡主还真是做的一出好戏啊,昨儿楚楚可怜的说谢琳琅落水的,不也是你么?” 这话,却是皇后说的,她的声音不大,里面却字字含刀。 谢言晚仰头直视着皇后,眼眸里瞬间带出泪意来,颤声道:“昨日宫中遇贼人,皇后您的人赶到的时候,妹妹虽然落水,可还能说话呢,彼时那些内侍已然下水营救,妹妹为何会死?还有太子的话,请恕贞和不明白,什么叫做——伙同他人杀害琳琅?” “哼,一派胡言,什么贼人,什么落水,分明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皇后一脸的冷厉,沉声道:“谢言晚,你以为靠着几句漏洞百出的谎言,就能洗脱你身上的罪名了么?” 谢言晚不闪不避的盯着她的目光,问道:“敢问皇后,贞和有何罪名?” 皇后被她这目光盯上,竟然觉得有些发毛,她色厉内荏道:“与宁王私会乃其一;被发现之后灭口亲妹为其二!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自己抵赖的了么!” 谢言晚昨夜里理不清的地方忽然便豁然开朗,皇后果然有下一步棋!且这一步棋还格外的阴毒,她这是要借由此事将自己打入尘埃啊。毕竟,一个私通男人杀死亲妹的女子,非但不会再成为西楚国的祥瑞,且还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人人唾骂! 不但如此,且还能同时毁了最有希望争夺皇位的宁王,可谓是一举两得。 “那么,人证为何,物证为何?” 听得谢言晚主动询问证据,皇后冷厉的一笑,指着自始至终都跪在大殿上未曾抬头的宫人道:“物证是皇上龙案上的玉佩;人证,便是她。” 谢言晚这才回过头去打量跪在正中央的宫人,这一看不要紧,她登时便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竟是昨日里搀扶着她离开的宫女。 “是你?” 见自己被认出来,雪雯磕了个头,回禀道:“正是奴婢。” 闻言,谢言晚神情冰冷道:“既然是人证,那便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吧,也好让本郡主明白一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她倒是想看看,皇后究竟是怎样颠倒黑白的布局的! 闻言,那个叫做雪雯的宫人顿时仰起头,道:“昨日里奴婢经过更衣殿,听到有人呼救,不想看过去时,竟然发现宁王捏着谢小姐的脖子,将她扔到了水里。而当时郡主您衣衫不整,就在一旁看着。等到谢小姐不挣扎之后,郡主您才扮成惊慌失措的模样,开始呼救,宁王已然匆匆离去。奴婢距离不远,想要救谢小姐一命,便前去应和了您。可谁曾想,奴婢已经晚了一步。将您支开之后,奴婢再去查看谢小姐的情形,发现她已经气绝身亡。” “呵。” 谢言晚冷冷一笑,斥道:“好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我且问你,若当真如此,你为何不在皇后面前揭发本郡主,反而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那雪雯咬着唇,迟疑道:“奴婢当时被吓怕了,且宁王权势滔天,您又被称为西楚国的祥瑞,奴婢不敢。” “那你如今为何又站出来了?” 雪雯目光坚定,一脸正气凌然道:“因为奴婢的良心尚在,它提醒奴婢,即便是一死,也要不畏强权伸张一个公道!” 听得这话,谢言晚几乎要气笑了,她回身跪下来,沉声道:“皇上,此女一派胡言,事实并非如此!不知皇上可愿意听贞和自证清白?” 皇帝被这件事儿闹得头都大了,此刻听到她这般说,因道:“起来说吧,朕绝对不会只听一家之言便草菅人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太医的证词二更 从一大早开始,皇后带着这个叫雪雯的女子来哭诉着告状开始,他就没有安宁过片刻! 索性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也想听听,看谢言晚的口中会说出一个怎样的场景来。 闻言,谢言晚恭声行了一礼,站起身道:“回皇上,昨日里贞和的衣服被妹妹不小心泼了一杯酒,其后她随我一同去更衣殿换衣服。不想那里竟有一群黑衣贼人大开杀戮,贞和与贼人打斗反被其伤,而琳琅更是吓得一脚踩空落水。其后我呼救之时,此女出现,将我带回凤仪宫请太医诊治,途中倒是偶遇宁王,可他去的却是贵妃宫中的方向,并未经过更衣殿。”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皇后道:“贞和不知皇后为何会颠倒黑白,昨日里的太医是您请的,琳琅是您吩咐人救的,就连那负伤逃走的刺客,也是您派人前去查看的。可是今日您却只字不提,反倒是带来了这个女子,做了一通指鹿为马的行径。敢问皇后,自身不端,如何为天下表率?” 她这话不可谓不重,一旁的连贵妃听得快意,可皇后却是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在狡辩!皇上,臣妾昨日里是给她请了太医不假,可是却是因为她说看到妹妹落水受了惊吓,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口。再说了,她这些话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宫中守卫森严,哪里会有刺客?况且,就算真的有刺客,如果是专门为了行刺你,为何不在宫外,反倒是选择在这侍卫遍布的宫中!” 说到这里,皇后又行礼道:“皇上,昨日里的太医今日正当值,您不信的话,大可传唤太医前来,事情真相一问便知。” 见她笃定的模样,谢言晚心头一跳,心中有些不安。她昨日里为了瞒过辰乙他们将刺客杀害的事情,还特意给自己身上刺了伤口。不想,这皇后竟然将此事全部推翻! 谢言晚此刻已经可以确定,那太医也在皇后的计策中,恐怕他们已经串好口供了! 听得皇后跟谢言晚各执一词,皇帝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沉声道:“来人,传太医!” 眼见得内侍监飞速去了,连贵妃再也忍不住,委屈道:“皇上,骁儿为人您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更何况,贞和郡主乃是祥瑞,是我西楚国的脸面,更不会做出与人私通之事。这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敢去诬陷王爷,这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势力撑腰,还请皇上明察,还骁儿一个公道!” 连贵妃此刻恨得牙痒痒,她倒是不想管谢言晚,可偏偏谢言晚此刻跟上官翰骁挂在了一个绳上!只有这丫头洗脱了罪名,她的骁儿才会没事儿。 可这不代表连贵妃就能原谅谢言晚,若是这丫头早些的时候能够答应做骁儿的正妃,又怎么会横生枝节?更不会被人拿他俩的关系做筏子!哼,私通,哪有这个正妃的名声好听。 念及此,她越发在心中对谢言晚多了几分不满。 而这种不满,谢言晚自然感受到了,但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不知为何,谢言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可是这殿内之人吵吵闹闹的她心烦,竟怎么都抓不住那个线索。 听得连贵妃的话,皇后顿时看向皇上,眼眸含泪的问道:“皇上,您也觉得是臣妾在背后搞鬼么?” 她倒是聪明,不辩驳,却将这个难题抛给了皇帝。 皇后乃是皇帝的发妻,跟随他这么多年,早年也立过一些功劳,所以对于她,皇帝是有真情在里面的,否则这后宫佳丽三千,为何没有一个人敢在皇后面前示威? 只除了连贵妃。 此刻见皇后的模样,皇帝更觉得头疼欲裂,他捏着头,不看这两位,只是沉声问道:“老二,朕想听听你的解释。” 闻言,上官翰骁行了一礼,语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儿臣坦坦荡荡,此事非儿臣所为,所以并无要解释的地方。” 他这话一出,连贵妃顿时便有些恨其不争,这个时候,他就算是痛哭流涕的求皇帝做主,都比说出这么一番话管用! 而下一刻,便有人开始痛哭流涕:“父皇,求您给儿臣做主啊,儿臣深知自己无用,只求后半生能妻儿萦绕平安度日便心满意足了,琳琅与儿臣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她这一死,儿臣可要怎么活啊!” 他哭的撕心裂肺,皇帝有心呵斥他几句,最终也只变成了:“身为太子,为了儿女情长,成何体统!” 见状,太子哭的越发凄惨,他生的本来就俊美,此刻涕泪横流的模样,非但没有减损他的相貌,反而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那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平日里因着皇后的缘故又格外喜欢,此刻见他这般,皇帝怎么能不难受? 皇帝当下便站起身来,想要过去扶太子,却又顾及着连贵妃,只是吩咐一旁的内侍监道:“愣着做什么,给太子看座!” 众人都站着,却单独让太子坐下,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猫腻。 谢言晚更是冷笑,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是这皇帝生出的两个儿子却截然不同,上官翰骁是自有风骨,是个有气节的、可是这个太子,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皇后当下便谢恩,而后叹息道:“皇上也莫要怪烨儿,他一向是个重情的,与琳琅又是自幼在一起玩惯了的。人非草木,就连臣妾知道那丫头被人害死,也是难受的很,那到底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啊!” 她将谢琳琅的地位捧高的同时,也是在变相的提醒皇上,那谢琳琅的身份非比寻常,已然属于皇家人的范畴之内了。今日可以杀一个谢琳琅,说不定明日便是其他正统的皇家之人了!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在,因沉声道:“一切,等太医来了之后再说吧。” 如今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可皇帝要看的,却是证据。 不多时,便见太医急匆匆而来,待得看到这御书房里的阵仗之后,太医只是微微一愣,便恭谨的一一行礼。 皇帝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是这位太医?” 见皇后跟谢言晚并无异议,他这才道:“昨日里你为郡主诊脉,脉象如何,伤势如何,从实说来。” 闻言,那太医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禀道:“启禀皇上,昨日里贞和郡主受了惊吓,脉象有些乱,所以微臣给她开了静心凝神的方子。” “你确定所说皆为事实?” 感受到皇帝的威压,太医沉声道:“回皇上,微臣句句属实。”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脸色都变了,谢言晚更是厉声道:“你在撒谎!昨日里分明是你给本郡主包扎的伤口,为何今日却抵赖!” 她担心的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这太医跟皇后串通好了!而她跟宁王,都掉进局里了! 听得这话,那太医先是诧异,继而又问道:“郡主,昨日微臣给您请脉的时候,您身上还没有伤口呢,怎么这出了宫之后,反倒多出一道伤来?” 而后,便见皇后冷笑道:“本宫也想知道,为何贞和郡主要多此一举呢?” 只是她那眼眸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得意。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谢琳琅不过是个诱饵,用她的死,来打压谢言晚和上官翰骁,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她倒是没想到谢言晚竟然这样配合,还在自己身上划了伤口,倒是省却了自己很多的麻烦。毕竟,有了太医的证词,这一道伤口,就成了最大的漏洞! 刺客?哼,那本来就是几个死士,就是为了引诱谢言晚出手的。 事已至此,谢言晚终于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只是她此刻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连贵妃更是一脸的苍白,咬牙道:“皇上,这其中必有误会啊!”她眉眼一转,突然看上了龙案上的那块玉佩。 如今对宁王不利的证词只有两样,一个是这个小宫女,另外一个就是玉佩。小宫女的话本无可厚非,可是这块在谢琳琅死前紧紧抓在手里的玉佩,却是最大的物证! 只要将这个证词抵赖掉,她的骁儿就没事儿了! 至于谢言晚,谁知道她是不是站在皇后那头,故意做的苦肉计来陷害她的骁儿的! 念及此,连贵妃顿时厉声道:“皇上,那块玉佩并非是骁儿的贴身之物,是臣妾赠给贞和郡主的!” 她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不止谢言晚脸色变了,就连皇后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而后,就听得皇帝冷声道:“若果真如此,你为何早不说?”偏偏到了此刻所有证据都被拿出来之后,才说了这样的话。 皇后更是叹息道:“妹妹,你为了撇清关系,竟让贞和郡主一个人承受这过错么?身为长辈,你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第一百一十六章贞和郡主是冤枉的三更 “你闭嘴!” 连贵妃横眉冷对,她现在恨不能一把毒粉洒在皇后的身上好杀了这个贱人!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天门的势力再大,也不过是江湖草莽,而连家更是臣,她若是真的杀了皇后,那才是害了骁儿的一辈子。 所以,她只能忍着,唯有那声音里字字如刀:“这块玉佩,本宫早就送给了贞和郡主,且那之后,本宫还许以正妃之位,贞和郡主都没有同意。敢问,正妃跟私通的名声,哪个好?”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让众人心中各生想法。 而皇帝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他固然恼怒连贵妃私下里拉拢谢言晚,可是如果谢言晚连正妃之位都不肯要,那更不可能跟上官翰骁私下里行不轨之事了。所以说,那个宫人在撒谎。 人证是假的,那么这个作为物证的玉佩呢? 如果真的是谢言晚杀了谢琳琅,那么再将上官翰骁的玉佩塞到她的手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念及此,皇帝的神情也格外的冰冷,问道:“贞和,你有何话说?” 谢言晚心中冰冷无比,这满殿的人啊,都盼着她死呢。可是,她偏偏不会如他们的意! 只是不想,她还未开口,便听得有人替她说了话。 “父皇,贞和郡主是冤枉的。” 这话一出,像是平地惊雷,而炸的,便是连贵妃的脸。 因为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翰骁。 他往前走了一步,若有似无的挡在了谢言晚的前面,淡淡道:“这玉佩的确是儿臣贴身之物,只是在三日前丢失。至于母妃所说的话,不过是护佑儿臣心切,还请父皇恕罪。” 闻言,连贵妃的一张脸又白转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谢言晚,你究竟给本宫的骁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请您明鉴啊,骁儿他血气方刚,可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为了护佑贞和郡主,竟开始撒谎了!” 后一句话,连贵妃则是对皇帝说的。 可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直直的盯着谢言晚,恨不能将她的身上瞪出一个洞来。这个谢言晚,是个狐媚子么,竟然让她的骁儿神魂颠倒了! “母妃休要信口开河,儿臣自认光明磊落无愧于心,相信父皇自有公道。” 他说完这话,再次行了一礼,站在大殿中央。 谢言晚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所及之处,则是他刚毅的侧脸。她心中一阵暖意滑过,心中不由得叹息。这宁王在边疆呆的久了,是以并未沾染上宫廷中的污浊之气,倒是个难得的汉子。 “宁王这话不错。皇上,贞和自认跟宁王光明磊落,未做之事便是未做,还请皇上明鉴。” 谢言晚再次行了一礼,一双眸子里清澈如水。 “当真是情真意切啊。”皇后冷嘲了一声,回眸道:“可惜你们的情真意切,却是以本宫未过门的儿媳妇儿为代价的!皇上,烨儿也是您的儿子啊,可怜他唯一的心爱之人,也被害死了!” 见皇后攀咬上上官翰骁,连贵妃也带着哭腔道:“皇上,贞和祸国,皇后挑唆事端,可怜臣妾的骁儿单纯正直,却被人这般污蔑啊!” 见这大殿之内再次闹将了起来,皇帝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炸裂开来,他愤怒的将龙案上的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冷声道:“你们这是将朕当黄口小儿戏耍么!” 他这话一出,大殿之内的气压顿时便冷却了下去,而大殿上的人更是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皇后跟连贵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谢言晚也跪了下来,只是却盯着那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缓缓的勾起一抹浓重的冷意。 唯有皇帝的声音仍旧响彻大殿:“此事朕定然会查明分晓,绝对会秉公……”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大殿之外匆匆的进来一个内侍监,带着焦灼之色回禀道:“皇上,京兆尹求见!” 闻言,皇帝的神情一冷,莫名有些不安,沉声道:“请进来!” 那京兆尹来的格外快,一进殿便跪了下来,悲戚道:“皇上,大司马林昭一家,被尽数灭门了!” 听到他这话,皇帝的身子猛地一晃,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那京兆尹再次重复了一遍,道:“这已经是第五桩了,朝臣命官全家都被灭口,实在是罪大恶极,请皇上定夺!” 那大司马乃是京城二品大员,却被人一夕之间尽数灭口,上下老小无一不留! 且这并非个例,从上个月开始,便有大臣不断的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旁边的皇后和太子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旁人不清楚,可是他们却知道的真真切切,那些死掉的大臣全家,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找出凶手!” 见皇帝勃然大怒的模样,那京兆尹磕了一个头,想要说什么,却又看着一旁的上官翰骁欲言又止。 而后,他恭声道:“皇上,微臣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 从他看向上官翰骁的时候,皇帝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刻他盛怒之下,更是沉声道:“直接说吧,朕倒要看看,你说的话,谁敢传出去半句!” 只是他不曾想到,京兆尹却并非是惧怕在场之人泄密,而是—— “皇上,这是在现场所发现之物。” 京兆尹将一块乌黑的令牌呈了上去,而皇帝更是在看到这个东西之后,瞳孔紧锁。 这个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虎符。 而京城之中有虎符之人,唯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好儿子,带兵统领将士们的宁王上官翰骁! 上官翰骁显然也意识到了那个东西是什么,只是皇帝不问,他便跪在原地,不发一言。 皇帝冷冷的看着这个东西,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上官翰骁的面前,将虎符摔到他的脸上,厉声质问道:“你该不会告诉朕,你连这个东西都丢了吧!” “不曾。” 上官翰骁的脸上迅速的肿胀了起来,红印清晰的显现出来。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仍旧跪的笔直,沉声道:“儿臣并未参与此事,也不知详情。此事,与儿臣无关。” 一旁的连贵妃顿时捂住嘴,心疼的望着上官翰骁,可是她从未见过皇帝这般可怕的模样,是以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上官翰骁的模样掉眼泪。 而旁边的太子和皇后却是看着彼此,逐渐带出几分喜悦来。今日当真是大吉之日,上官翰骁居然被查出了这种事情! 谢言晚跪在一旁,神情里带着几分的冷意,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阴谋,但是此刻她自身难保,更没办法帮上官翰骁。因此,她只是跪在一旁思索着,究竟是何人在从中作梗。 只是,公道话却是要说的。 “皇上,仅凭一块虎符,便断定此事,是不是太草率了?” 听到谢言晚开口,皇帝顿时冷声道:“草率?你先解释清楚自己的事情,再来给朕讲道理吧!” 闻言,上官翰骁霎时回眸示意,不让谢言晚开口。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暂时洗脱不得罪名,只是公道自在人心,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在此之前,他不能连累谢言晚,这是一个好丫头。 不想,那京兆尹却开口了:“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应当详查,以防是有人设计。毕竟,这令牌出现的太蹊跷,之前都不曾落下,为何此次却出现了虎符?” 听得这话,皇帝点头,可是看着上官翰骁的目光却格外的不善:“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你就先去大理寺待几天吧!” 而后,他又看向谢言晚,冷声道:“来人,将贞和郡主送到晨熙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晨熙宫,那是宫中礼佛所在。 换句话说,谢言晚被皇上暂且软禁了。 连贵妃听得这话,顿时便要求情,可是皇帝却连看都未曾看她,只是径自拂袖而去。 眼见得这些人离开,皇后目光中的兴奋再也掩藏不住,她几乎是带着得意的神情,低下头道:“宁王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呢?那可都是朝臣们,纵然有过错,也不应如此对待啊。” 闻言,连贵妃凤眸微眯,厉声道:“皇上都未曾下定论,你倒是着急将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扣了!” “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对,毕竟证据是京兆尹送来的,你若真有本事,大可找他理论去啊,冲着本宫发什么火儿。”说到这里,她又幸灾乐祸的看向谢言晚,弯唇道:“可怜贞和郡主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如今名声毁了,人家还不认。”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抬眸笑道:“皇后如何知道贞和的名声毁了?还是说,您已经准备好了流言的版本,就等着散布出去了?” 皇后顿时狠狠地咬着牙,冷笑道:“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儿,却还想立牌坊?谢言晚,做人不能太不要脸!”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要脸的事儿,也得有资本做四更 “唔,娘娘提醒的对,做人,还是得要点脸的。” 谢言晚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在上官翰烨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刻意的停留在某一处,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做那不要脸的事儿,也得有资本,是吧,太子爷?” 那一瞬间,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皇后和太子眼中浓重的杀意。 而连贵妃更是狐疑的看着他们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谢言晚似乎话里有话啊。 然而还不等连贵妃看真切,就听到皇后冷声道:“谢言晚,杀人之后再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世上怎会有你这种无耻卑鄙的女子?” 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谢言晚只是淡淡一笑,道:“皇后过奖,贞和比不得您呢。” 这些时日,她跟在凤栖止身边久了,这气死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比如现下,这位以风度著称的皇后娘娘,就恨不能当场杀了她。 “谢言晚,咱们走着瞧。” 皇后撂下这句话之后,转身便带着太子离开了,而大殿之内,便只剩下了连贵妃母子,跟等着押解宁王离开的御林军。 见谢言晚眼中的冷意,上官翰骁走到她的身边,歉疚道:“今日是本王连累你了,对不住。” 闻言,谢言晚诧异的回头,笑道:“宁王,该说这话的是我才对,你无端飞来横祸,贞和十分愧疚。” “知道愧疚,就离他远一些!” 上官翰骁还未曾说话,就听得连贵妃先截下了话头,冷声道:“谢言晚,你安得什么心思,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本宫警告你,若是你胆敢联合旁人害骁儿,本宫饶不了你!” 她眼中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方才那一幕,谁知道是不是谢言晚跟皇后做戏给他们看呢!她如今越来越怀疑,谢言晚是皇后的人,不然的话,为何自己的骁儿会出这种事情!被关进大理寺,以后就算出来了,那也是他身上的一个污点! 若是影响了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么以后对于继承皇位…… 念及此,连贵妃眼中的寒意越发的浓烈了。 这个谢言晚是个扫把星,绝对不能留! 闻言,谢言晚几乎都要气乐了。这连贵妃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不过念着上官翰骁的面子,所以谢言晚并未还嘴。然而一旁的上官翰骁却是忍不住的。 见连贵妃还想说话,上官翰骁顿时回眸冷声道:“行了,今日之事,母妃还嫌不够乱么?儿臣要去大理寺了,劳烦你回宫歇着吧。”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谢言晚,淡淡道:“还有,在此期间,希望母妃不要找贞和郡主的麻烦,如果你不想让父皇给儿臣再记上一笔的话!” 最后这句话,才是最让连贵妃担心的。见自己儿子这般维护谢言晚,连贵妃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对儿子发作不得,又不能对谢言晚发作,最终只能气得拂袖而去。 等到连贵妃走了之后,上官翰骁才又拱手行了一礼道:“对不住,本王似乎总给你带来困扰。” 谢言晚对他这态度好感大增,倒是将连贵妃的做派带来的无语给冲淡了几分。她莞尔一笑,道:“无妨,宁王也要保重,你是好人,会真相大白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上官翰骁点头一笑,也不再多言,只是回眸看着那些御林军道:“走吧,去大理寺。” 他分明是被押解的那一个,可是浑身的做派,却不似犯人,反而自成风骨。 纵然谢言晚已然有了凤栖止,可是看到这样的上官翰骁,也不由得赞叹道:“宁王当真算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只是不知,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是谁这般幸运能够与他携手相伴。” 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被人欣赏。 她也只是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个想法,旋即便又轻笑着自言自语道:“若是阿止知道我这想法,那醋坛子必然又打翻了。” 念及凤栖止,谢言晚的眉头便有些微微蹙起,她如今被困宫中,也不知阿止现下身在何处,知道了她的处境,又会不会担心。 凤栖止是她的软肋,她又何尝不是凤栖止的软肋?只希望那个男人知道此事之后,不要太冲动才好。 晨熙宫中檀香袅袅,空气里的佛香浓重,倒真是一派的禅意。 殿外有两个御林军把着门,像是怕她跑了一般。谢言晚走进之后,那二人便立刻关上了门,也隔绝了外面的日光。 谢言晚摇了摇头,打量了一眼这殿内的布置,正中一个巨大的佛像,一侧则是书架桌子等物,而左侧那里有一个帘子,里面则是内室,小小的一间寝殿,倒是格外的干净整洁。 想来是因着宫中之人礼佛,所以会有人时常在此的缘故。 谢言晚走进内室,将那一扇窗子打开,也让日光重新钻了进来。 细碎斑驳的日光在地面上打出暗影,也将谢言晚的身影拉长。 她望了一眼外面逐渐升温的天气,扶着额头蹙眉思索。 如今宁王被加了两重罪,她至少要先解了自己的,才能帮助宁王解开他身上那一桩灭门惨案。 殿内香气缠绕,谢言晚的神情也越发清明。 今日这一出戏闹下来,谢言晚也完完全全的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她本以为此事跟凤栖止有关,可是等到皇后出招的时候才发现,都是皇后的阴谋罢了。 毕竟,她家阿止或许会害上官翰骁,可绝对不会害她! 闹到现在,今日之事已经再清楚不过。昨日宫宴的时候,她原以为皇后是想要杀自己,所以才派出了杀手。可是不想,那却是她的计谋。 皇后以谢琳琅为诱饵,有放出那几个杀手,其实是故意要唆使她被逼之下杀掉谢琳琅。 这之后,再将一切皇后所布置的痕迹抹去,重新造出一个她跟人偷情被发现,之后杀人的现场。 这条计谋不可谓不毒,可偏偏谢言晚没有看透,一脚踩了进去。 如今谢琳琅已死,她纵然为奶娘报了仇,却也将自己搭了进去,而最大的得利之人却是皇后。 一石二鸟之计,她先前还真是小看了皇后。 这等心机,无怪乎稳坐皇后的宝座这么多年! 只是眼下,她却要尽快的找出应对之策。否则一旦坐实了此事,不但她难逃,就连宁王也危矣! 皇帝虽然囚禁了她,倒是也没有亏待她。 到了正午的时候,便有人给谢言晚送来了午膳,谢言晚吃了之后便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撂下筷子便睡觉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了。 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的灼烧了半边天,霞光四射,将这天幕染得格外好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谢言晚眯着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不想她这懒腰才伸到一半,就听到有男人鄙夷的声音响起:“没心没肺的东西,你倒是睡得着。” 谢言晚被吓得一激灵,维持着那懒腰的扭曲姿势,愤愤的咬牙:“凤栖止!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么!” 这老妖孽,站哪儿不好,居然就站在她的床头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知道灯下黑么,害的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人! “不知道。”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施施然的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想他刚沾到嘴,就见谢言晚赤脚下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盏,自己咕咚咕咚的全喝了。 而后,就听得谢言晚没好气道:“您老去哪儿了?”她昨儿等了他将近一夜! 她刚喝了水,唇上还带着几分水渍,倒是滋润了有些干裂的唇。而说话的时候,贝齿轻轻触碰,倒是让凤栖止心头微动。 他伸出手来,将谢言晚一把揽在怀中,淡淡道:“没穿鞋就敢下床,嗯?” 闻言,谢言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赤脚,登时便脸一红,她刚要说话,就见凤栖止已然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边。 下一刻,她白嫩的脚丫便被凤栖止握在手中,另外一只手则拿起她的绣花锻鞋,缓缓的套在了她的脚上。 谢言晚心头一跳。 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凤栖止的半张脸。然而那眉眼中绝色却是显露无疑,那上挑的眉尾,波光流转的眼眸,还有那一簇美人尖,无一不彰显着男人的勾魂摄魄。 而她被抓住的脚踝,更由着被钳制,而带出几分灼热来。 一时之间,谢言晚竟不敢动弹,唯有那一颗心,跳动的厉害。 凤栖止替她穿好了鞋,见她还在原地发呆,不由得鄙夷道:“怎么,进了宫就傻了?” 那一瞬间,他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毒舌模样,也成功的让谢言晚再次回神儿。 而后,她顿时跳下床,嗤道:“你才傻了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去做什么了?” “做该做的事情。” 凤栖止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神情里又带出几分阴沉,道:“倒是你,怎的这般不长心,见到圈套也往里钻?” 第一百一十八章你脑子丢了?五更 闻言,谢言晚顿时一愣,继而愤愤道:“您老最聪明,可你又不在,我能怎么办?” 她自然知道皇宫之中是非多,若是有可能,她必然不愿意踏进来的一步的。可是,她的阿止,却是日日在皇宫之中挣扎生存的,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便让他独自撑着这一片天地! 可是,她好像又给他添了麻烦了。 以前谢言晚以为自己很聪明,身为杀手,她是基地里面培养出来难得的全能人才。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才发现,恢复了冷兵器的地方,她其实只是一个拳脚功夫稍微好一点的——废物。 尤其是在凤栖止的面前,她好像更加的废物。 她想要帮助凤栖止,可是他的行踪如此神秘,神秘到她无能为力。 见谢言晚一时之间露出的委屈神色,凤栖止心中一软,嘴里却是越发的刻薄:“平日里在本座面前的嚣张气焰都喂狗了?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倒是能耐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越发的闭口不言。 见状,凤栖止到底是心软,又软了口气道:“不过此事怪不得你,这里面的猫腻深着呢。” 闻言,谢言晚顿时问道:“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听着凤栖止这话,里面还有别的含义呢。 凤栖止也不瞒着她,冷声道:“宫中原是有本座安插之人的,可是这次却是丝毫风声都没有收到。” 要么,就是皇后太精明,自己猜测出来了凤栖止棋子的安插方位,所以特地避开了那些人;要么,就是有人给皇后通风报信,告诉了她这些事情。 他并不认为皇后有这个本事,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第二种。 司礼监内,有内奸。 闻言,谢言晚叹气道:“我也知道有猫腻,这次是我大意了。”她原本进宫来,其实是因着还有一丝对凤栖止的怀疑。 毕竟,她家阿止可不是以怨报德的典范,而此番她在连贵妃手里吃了亏,凤栖止未必不会借着这种手段报复回来。可是等到她发现事实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 皇后布控好了全局,就等着她往里跳呢。偏偏她还真的傻了吧唧的跳了! 一想到这里,谢言晚就恨不得重重的拍自己的额头,这个脑子,真是丢了么!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倒是再怪不得她,只是将她重新揽到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一面道:“罢了,事已至此,见机行事便是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笑眯眯道:“阿止,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明知道谢言晚这是给自己耍嘴皮子,可凤栖止偏偏吃这一套,只是嘴里还傲娇道:“你倒是相信本座。” 谢言晚笑的越发的明媚灿烂,低下头去蹭了蹭凤栖止的脸,猫儿一样的撒娇道:“因为,你是我的阿止啊。” 她脸上的信任毫无保留,凤栖止瞬间便似被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他搂着谢言晚的手紧了几分,低下头去,在她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嗤道:“你这张嘴啊。” 当真是叫他没有办法,明知道不是这丫头的本性,可他就愿意为了她,而去做任何事情。 唯一的要求,便是她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她是自己的救赎。 只要她在,他便有光明。 谢言晚在他的怀中偎着,只觉得这两日的闷气一扫而光,果然,她家阿止就是她开心的来源啊。 谢言晚现在算是体会到了那些恋爱中小女生的心情了,只要眼前男人看你一眼,便会觉得全世界都在发光。 见她慵懒如猫儿偎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凤栖止的心也格外的柔软。 若不是眼下还有事情要处理的话,凤栖止倒是愿意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陪着她耗一天。 然而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至少,就算是要耗着,也得带着他的丫头回自己府上才自在。 “将这两日的情形与本座说说。” 谢言晚冷不防听到凤栖止的声音,迅速的回过神儿来,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想,她两日都未曾想到的细节,却被凤栖止瞬间抓住了疑点。 “你说,谢琳琅完好的出现在宴会上?”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嗔道:“我这个脑子,果然是生锈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关键的一点呢! 当初被凤栖止丢去喂狗的谢琳琅,就算是不死,至少也是重伤。可不管哪种情形,她都不应该完好的出现在宴会上! 可偏偏,谢琳琅却出现了,且还是容光焕发的出现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谢言晚顿时觉得有一条线将整件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她斟酌了一会儿,才问道:“阿止,有没有药品,会让人一瞬间好转的?” 若是先前的世界,她肯定不会相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可是这个跟前世毫不相干的世界之内,却存在着诸多让她感到匪夷所思之事。 闻言,凤栖止略想了一想,点头道:“有。”说到这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沉声道:“不过,这是一种禁药,服用之后有性命之危,若是过量,则会中毒而死。”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不劳而获,想要得到,便要先失去。 那种药名唤“芳华”,得到芳华容颜的同时,却也在腐蚀着身体的每一处。依据量的大小,最快者,当日便能暴毙而亡。 听得他解释完这药的性能,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谢琳琅当时模样,道:“她十之八九,是服用芳华了。” 不过,谢琳琅肯定不知道这药的副作用,不然她那样惜命的一个人,定然是不会吃的。 念及此,她跟凤栖止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着手查探了?” 谢言晚想要摩拳擦掌,凤栖止却是不着急。他唇角微勾,一把将谢言晚重新摁在了自己的腿上,淡淡道:“放心,有人比咱们更急,就让他们去办吧。” 见到他眼眸中的玩味,谢言晚顿时便挑起一抹笑意,睨道:“千岁爷当真是聪慧过人呢。”是了,这个时候,连贵妃应该更着急才对。 凤栖止笑意不变,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低哑动人:“过奖,过奖。” 他说着,一只手则挑到了谢言晚的胸前,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她胸前的盘扣,低声道:“本座替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是不是也该有所回报啊?” 他话中的意味再明朗不过,谢言晚顿时红了脸,嗔道:“呸,青天白日的,您老人家要点脸,成么?” 凤栖止自诩为天下第一厚脸皮,又怎么会不要脸?是以,他当下便将谢言晚抱起到床边,居高临下道:“不成。” 自然,这事儿也的确没成。 当谢言晚粉雕玉琢的身子露出来之后,凤栖止的关注点,却在于她胳膊上的伤口。 “你可没告诉本座,杀了一个谢琳琅,给自己换回来这么一道伤。”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不悦,顿时让谢言晚有些心虚。而后,她又咬唇道:“我当时在想着善后之事,因时间急切,所以——” “所以?”凤栖止望着她胳膊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将纱布解下,便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翻着肉结着血痂,不管怎么看,都叫人有些头皮发麻。 凤栖止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百十余道,平日里他也是看惯了伤痕的。可偏偏这伤势出现在谢言晚身上的时候,便叫他无法忍受。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上药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嘴里说的话也格外的刻薄:“没脑子的玩意儿,本座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可那话虽然凶,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到似羽毛拂面,几乎叫人感受不到。 见凤栖止这模样,谢言晚心头暖意融融,被他温柔对待时,又觉得双眸泛红。 长这么大,凤栖止是头一个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男人。虽说他嘴巴刻薄了点,可那颗心,却是毫不保留的对待自己。 念及此,谢言晚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加大,冲着凤栖止扯开一个露出十六颗牙齿的笑。 见她这样子,凤栖止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头,骂道:“傻不拉几的模样,真丑。” 谢言晚却不理会他的话,只是将笑容扯的越发大了几分。而后,她眼眸里的泪便再也忍不住,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了凤栖止的胳膊,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让他发现自己哭了。可是那眼泪却不争气一样的往下落着,将凤栖止胸前的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然后,凤栖止就听到怀中的丫头闷闷的声音:“凤栖止,谢谢你。” 从未有人这样待她,他是第一个。她也从未这样待人,他也是第一个。 真好。 凤栖止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将谢言晚紧紧地抱在怀中,低头在她的发间吻了一吻。 这傻丫头,她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第一个? 第一百一十九章知心丸能知心一更 是夜,无星无月。 暗沉的天幕仿佛是一摊浓稠的化不开的墨水,将天地之间都笼罩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有宫人打着灯笼急匆匆的从远处走来,远远看去,唯有那一盏火光在夜色中急速潜行着,莫名叫人生出几分惧怕来。 待得火光行的进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年轻的宫女。她的眉宇中带着几分焦灼,疾步行走的几乎要跑起来。 直到停到一处宫殿的门口,那宫人才松了一口气,四顾无人之后,挑帘而进。 “娘娘。” 她进来的时候,连贵妃正在拆着头饰,三千青丝铺陈在背后,铜镜之内映出她精致的容颜。 见她神情冷肃,连贵妃微微摆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眼见得殿内之人都去了,她这才站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若无要事,点翠不会来找自己。 点翠是她安插在皇后那里的一枚棋子。 点翠神情谨慎的行了一礼,走到连贵妃面前,附耳低声道:“娘娘,奴婢查到一件事儿,那谢家女的死因有蹊跷。” 闻言,连贵妃眼眸一寒,继而道:“那又如何?”上官翰骁如今被关在大理寺中,她更关心的,是如何救出儿子,而非一个死人的死因。 点翠见她没转过弯儿来,因解释道:“若谢琳琅是皇后害死的,那不就跟宁王没有关系了么。” 听得这话,连贵妃眼中瞬间一喜,明白过来,她警惕的望了一眼外间,这才低声道:“你且详细说来。” 待得点翠将自己所知的事情都道了一遍,就见连贵妃的眸子越发的冰冷了起来。 末了,她才淡淡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等到点翠走了之后,连贵妃这才回身走到铜镜前坐下,思索了一阵,朗声叫道:“香如。” 旋即便有一个声音圆润的女子应了,她自殿外推门而进,恭声行礼道:“娘娘。” 连贵妃目光冷清,待得香如走的进了,才压低声音道:“你连夜赶往天门一趟,让外祖父送来一名鉴毒高手。” …… 天门距离京城算不得远,所以第二日一早,天门中人便被请到了皇宫中来了。 连贵妃并未耽搁,当下便命香如带着那人悄悄的去查探了谢琳琅的尸首,而后便在殿内焦灼的等待着回音。 好在,那人并未让自己等太久。 “属下裘尧,给小主子请安。” 闻言,连贵妃连忙抬手示意他起来,急切的问道:“裘先生,结果如何?” 那裘尧年过五旬,须发皆白,一双豆眼中射出精光,一望便是练家子。 “回小主子,那女子虽是窒息而死,可体内却有芳华之毒,即便不被淹死,也活不过当日的。” “你说什么?” 连贵妃倒吸一口气,又追问道:“芳华是什么?” 等她得到了解释之后,便再也坐不住,当下便将眼下的处境说了出来,询问道:“这件事,先生可有解法?” 与她的焦灼不同的是,裘尧却是捻须笑道:“这有何难?”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道:“此乃老夫研制出的新药,名唤知心丸,只消服下一颗,便可叫人在一个时辰内尽吐真言。小主子想叫谁说真话,尽管喂她一颗便是。” 得知有这种神药,连贵妃的脸上喜色尽现,连连道谢:“多谢先生。” 她吩咐人安顿好了裘尧,自己在房中想了许久,顿时朝外喊道:“来人,伺候本宫更衣。” …… 盛夏的日光,暑气格外的大,还未近午时,便已然被热气蒸腾的浑身出汗。 然而这样大的太阳,连贵妃却仿佛感受不到一样,只是固执的站在御书房外,沉声道:“还请公公告知,若今日见不到皇上,本宫就不走了。” 见她这样坚决,那公公只得行了一礼,叹道:“那请贵妃再等片刻吧,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之情,所以听得内侍监的回禀,皇帝沉思了片刻,到底是沉声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 听到连贵妃行礼,皇帝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淡淡道:“若是为了给老二求情,那你可以回去了。” 他原以为连贵妃会在御书房里哭闹不休,不想听到他这话的时候,连贵妃却只是仰头平视着他,回道:“皇上,臣妾只是想要您听一个人的证词。” 在得到皇帝的准允之后,连贵妃将手重重的一拍,沉声道:“带进来!” 进来之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昨日里指认谢言晚二人的雪雯。 “你又让她来做什么?” 见到雪雯的这一刻,皇帝的眉头便高高的皱了起来,一个奴婢的话,他其实不大相信的,毕竟这些奴才们的话,就像是一场妃子之间的博弈。谁赢了,便听谁的。 眼下看连贵妃这模样,想必是她又威胁了雪雯,才叫对方改证词的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连贵妃道:“臣妾只是想当着您的面问几个问题。” 见状,皇帝顿时有些不厌其烦,可最终只是捏着头道:“罢了,问吧。” “本宫问你,那日之事,事情真相究竟为何,你从实招来。” 听到连贵妃的话,雪雯张了张口,神情里便多了几分惊恐。从方才被连贵妃塞下一颗墨色的药丸开始,她说话时,便不受自己控制,一张嘴便开始不由自主的讲真话! “回娘娘,那日皇后定下了两条计谋。她提前派了杀手埋伏在更衣殿中,等到谢琳琅带着贞和郡主前去,便杀之;其后,便让奴婢前去查看,若是贞和郡主身亡,便将她的死嫁祸到谢琳琅身上。若是她侥幸存活,便带其离开,而后着人杀死谢琳琅,嫁祸给贞和郡主和宁王。” 雪雯的神情惶恐不安,然而那些真话却仍旧源源不断的从她的嘴里说着:“不过皇后说了,第一条不易成,便命人偷了宁王的贴身玉佩,让我们着重布置第二条计策。那日奴婢前去,发现贞和郡主果然没死,巧的是谢琳琅不慎落水,所以奴婢便依照先前定下的计谋,明着将贞和郡主带走,暗中则命人将玉佩塞在了谢琳琅的手中。且还在路上故意巧遇宁王,好制造她二人碰面的假象。这之后,奴婢再站出来指认她二人苟且之事。” 直到她将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之后,那张嘴才似是脱力一般,复又闭了上去。 听到雪雯的话,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问道:“这就是你想让朕听得?” 连贵妃原本有些得意,如今真相大白,骁儿的罪责可以洗脱了。不想突然听到皇帝的话,她顿时有些不安道:“皇上,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哼,真相?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套真相,却叫朕听谁的!” 皇帝此刻有些盛怒,这两个人就不能消停一下么,这般斗法有一丝么! 见皇帝不相信,连贵妃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阴郁,继而冷声问道:“雪雯,本宫问你,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么?” “有证据三条。” 雪雯听得她发问,便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其一,皇后为防打草惊蛇,所以那批刺客是在京都西城三街上的店中所请,当时去请人的是雪凝,有当日的出宫记录;其二;当日谢琳琅身上有伤,皇后为了让她完好出现在宴会上,命人配了芳华之药,那药乃是刘太医所配,他府邸上还有这个药方;其三,当日贞和郡主受伤,皇后为掩人耳目消除她看诊的记录,所以在奴婢的手上划了一道,以此将她的看诊记录算在了奴婢身上。” 说到这里,她又将自己的手露出来,果然有一道已然结痂是伤口。 皇帝虽然久吃丹药,可是不代表他就糊涂。今日雪雯说的,显然更加合理一些。因此他登时吩咐道:“来人,按照她说的,去查。” 他倒是要看看,这几个人的斗法,究竟谁说的是实情! 见皇帝吩咐了,连贵妃这才松了口气,恭声道:“谢皇上肯听臣妾之言。” 皇帝则面目阴沉,不管是谁说了实情,可是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那就是另外一个人试图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而这是皇帝最不能容许的! 因着这几条证据都不难找,所以不多时,那前去查证的太监便去而复返,而他的手上,则是捧着雪雯所说的那些证据,和瑟瑟发抖的刘太医。 至此,事实真相再清楚不过。 皇帝顿时勃然大怒,冷声道:“好哇,你们竟敢这般欺瞒于朕。来人,将他们给朕拖出去斩了!” “且慢!” 连贵妃却在这个时候阻止了皇帝,眼中含泪道:“皇上,事已至此清楚无比,骁儿也是您的儿子,却被人这般诬陷!皇上若是还念及一点夫妻之情,还请您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问清楚姐姐,她为何要这样对臣妾的骁儿!” “你待如何?” 皇帝莫名觉得,她要做的事情,是一件大事儿。 第一百二十章怨恨是最好的刀二更 果不其然,下一刻,连贵妃便拿出了那颗药丸,将它的用途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此物不会对人造成伤害,而能有一个时辰使人口吐真言。将这药喂给姐姐,臣妾想要知道的答案,一问便知。” 闻言,皇帝盯着她手中的瓷瓶许久,才哑声问道:“所以,雪雯之所以说真话,是因为你喂了她这个?” “是。” 连贵妃原本也没打算隐瞒他,而查清楚此事不是最根本的目的,她想要借助这颗药,让皇后表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至少能够离间她跟皇帝之间的感情! 只要两个人有了嫌隙,那么之后,这个沟壑便会越来越大,直到二人因此而决裂。 到了那个时候,她的骁儿,便会是唯一的胜算之人! 见她神情殷切,皇帝却盯着她手上的瓷瓶儿许久,方才伸手接过,冷声道:“谁都不许跟着!” 眼见得他朝着凤仪宫走去,连贵妃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冷厉的笑容。 只要他敢问,那么皇后就只能知无不言! 多年夫妻之情?呵,她就不信,这么多年的后宫争斗,皇后对皇帝还能保持着那一颗不变的真心。只要她心中有怨,那就是最好的一把刀子! …… 凤仪宫中,一如既往的燃着百合香。那是皇后最喜欢的味道。 皇帝走进大殿之内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慵懒入眠的皇后,她闭着眼躺在床上,纱幔的隔绝让他看不真切对方的脸,可是待得走进之后,却又看到她那一抹朦胧的柔弱美。 就如同当年的初见一般,她的脸上,永远带着恬静的优雅,却又可以在危机关头,以自己弱小的身躯为他抵挡刀剑! 那一刻,皇后突然不愿再前行了。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走出去。 待得看到站在外殿伺候的姚嬷嬷之时,皇帝眼中寒芒一闪,冷声道:“姚嬷嬷,你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少年了?” 听到皇帝询问,姚嬷嬷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心中没来由的不安。她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回道:“回皇上,老奴在皇后身边伺候三十五年了。”自皇后幼年的时候,她便已经在她身边伺候着了。 闻言,皇帝却并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她苍老的容颜。想了半日,方才拿出那个瓷瓶,扔到她的手中,道:“吃了吧。” 见状,姚嬷嬷顿时大惊失色,问道:“皇上,这……” “朕要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死不了人,吃了。” 听得皇帝这话,姚嬷嬷心中的不安更加扩大,可还未等她说话,就见皇帝一个眼神示意,旋即便有两名御林军摁住了姚嬷嬷,将那瓷瓶里的墨色药丸塞进了她的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嘴里瞬间蔓延开浓重的苦涩之味。姚嬷嬷被呛得咳嗽不止,也成功的惊醒了内殿之中还在熟睡的皇后。 “臣妾给皇上请安,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皇后刻带着方睡醒的迷茫,可是脚步却已然走过去,想要搀扶姚嬷嬷。 然而还未走到姚嬷嬷身边,她便被皇帝拉了过来,而后便听得那个上了年纪的君王淡淡道:“回去坐着。” 说完这话,皇帝松开她,当先走到主位上坐下,而皇后见状,担忧的看了一眼姚嬷嬷,只得陪着皇帝坐了下来。 “谢琳琅之死,你可有参与?” 皇帝的第一句话,便如同当头棒喝,让皇后的脸色转为苍白。 然而更让她心慌的,却是姚嬷嬷的回答:“有。” “事情真相究竟为何?” 而接下来姚嬷嬷的回答,更让皇后心惊肉跳。 “皇后有令,以谢琳琅为诱饵,陷害宁王与贞和郡主。” 姚嬷嬷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皇后,可是那些关于此事的细节,却是源源不断的表述着,且与雪雯所说无一字之差。 不止如此,因为姚嬷嬷一直侍奉在皇后的身边,有些细节还是她自己完善的,所以她说出来的话,更是比雪雯要详细三分! 待得姚嬷嬷终于说完之后,皇后的身上已然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 她再也坐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颤声道:“皇上,您别听她所说,她这是在陷害!”说到这里,她又目光中带着阴毒和怨恨问道:“姚嬷嬷,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诬陷我!” “皇后娘娘,老奴所言,皆为事实。” 听到姚嬷嬷这话,皇后再也忍不住,双目圆瞪,而后又泪如雨下的颤声道:“皇上,此事臣妾根本不知情,一定是这个老刁奴陷害臣妾啊,求皇上您明鉴!” 虽然不知道姚嬷嬷为何叛变,可是背叛她的人,那也就不必活着了! 皇后动了杀机,所以便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姚嬷嬷的身上,将自己说的格外无辜。 “皇上,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么?臣妾连蝼蚁都尚且不忍杀死,又如何会谋害别人?臣妾一向待姚嬷嬷视如至亲,却不知她为何要这般的陷害臣妾,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她哭的梨花带雨,也刺中了皇帝最柔软的心房。可是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失望,不管他再如何不愿意承认,可是如今的皇后,是真的与当年不同了。 最终,皇帝压下了这些情绪,问道:“你是说,一切都是她为主使?” 闻言,皇后顿时磕头道:“臣妾不知,此事绝非臣妾所为啊。”这话,却是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了姚嬷嬷的身上。 见状,皇帝深深地闭了闭眼,冷声道:“既然如此,将姚嬷嬷拖出去,杖毙!” 他这话一出,立刻便有御林军走出,一左一右的将试图辩解的姚嬷嬷拖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姚嬷嬷的求饶声音:“皇上,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查证啊!” 那破碎的声音混合着惨叫之声源源不断的传来,皇后跪在地上,心中恨意不绝。 她似有感应一般回头,却猛地看到站在殿外的连贵妃。 是她! 这个贱人出身那样的背景,一定是她用了什么邪术,才让姚嬷嬷变成这样的! 可是眼下,姚嬷嬷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所以这奴才留不得,但是连贵妃算计她的事情,却绝技不能这样算了! 她在看着连贵妃的时候,对方也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到底还是低估了皇后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啊,她原以为,皇帝会处置皇后的! 可是不想,到最后,竟然只是杀了她身边的一个嬷嬷! 不过没关系,今日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来日里就能除掉这个占据凤仪宫的主人! 且等着吧…… 直到姚嬷嬷的声音再也不闻,肥胖的身子如同血口袋一样的软在地上,御林军才重新走进来,回禀道:“皇上,人死了。” “嗯。” 皇帝捏了捏额头,站起身来,便要朝着外面走去,却听得皇后跪在地上,冲着他泪水涟涟的喊道:“皇上……” 那声音一如当年,可是内在,却已然换了模样。 皇帝心中一阵失望,却到底低下头来,将她扶了起来,而后摸了摸她梨花带雨的脸,缓缓道:“你,好自为之吧。” 他不介意皇后作恶,可是却介意,这个唯一对他真心之人,如今竟然也开始对着他使手段了! 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她说了,无论何事自己都可以答应。可偏偏,她却不相信他,反而对着自己用计谋! 原本今日他是给皇后留了一丝脸面的,若是她能够将事情如实交代,他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可偏偏,她再一次让自己失望了。 失望的同时,皇帝又有些愤怒,她,将自己视为什么?! 皇帝离开的那一刻,凤仪宫中先是寂静,旋即便响起了皇后撕心裂肺的喊声:“皇上,臣妾知错了!” 然而,皇帝已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只剩下凤仪宫中,那个披头散发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哭的格外凄惨。 …… 黄昏时分,夕阳如火。 谢言晚望了一眼自己只待了一晚上的佛堂,转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她倒是没有想到,连贵妃的动作竟然这样快,不过一日的工夫,自己便已经被洗刷了冤屈,重新被皇帝召见。 “贞和叩见吾皇万岁。” 谢言晚行礼之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龙椅上坐着的皇帝,却见后者仿佛苍老了许多。她微微瞥了瞥嘴,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先前皇后将事情抬高到了这样的高度,可是如今自己却反而被打脸。估摸着这位皇帝心里也不大好受吧? 她心里思索了一阵,便听得皇帝抬手道:“平身吧。这次是朕识人不清冤枉了你,可恨那老嬷嬷竟然仗着皇后的身份为非作歹,让你受了委屈。好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也可以还你一个公道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宫中许多人都是凤栖止的人,所以她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是皇帝如今却能睁眼说瞎话,可见这位皇后在他心中的位置确实重要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回家真好三更 只是这话她却只能腹诽,毕竟他是天子,他说了算。 因此,谢言晚只是恭谨道:“贞和不委屈,奸人被除便好。”总归是除了皇后的左膀右臂,经过这次的事情,连贵妃跟皇后估摸着是水火不相溶了,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好! 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呐。 见谢言晚这态度,皇帝显然十分满意,略微点了点头,便听得内侍监站在一旁宣读圣旨:“贞和郡主品行高洁,朕心甚喜,特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玉如意两柄,钦此。” 闻言,谢言晚再次谢恩,只是心里却在嘀咕道:“这算是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么?” 不过送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她不要才是傻子呢。谢言晚眉眼弯弯的谢恩道:“贞和谢主隆恩。” 皇帝显然十分疲惫,所以略跟她说了两句话之后,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反倒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将谢言晚送出去之后,才低声道:“郡主此番虽说受了些委屈,却并非全无收获。若是不着急回去,您可去连贵妃那里谢恩。” 那太监点到即止,可谢言晚却瞬间明白了过来。两个仇敌的情况下,自然是要远交近攻啊。 而这个要结交的,便是眼下迫不得已帮助了她的,连贵妃。 谢言晚打定主意,出了御书房便朝着连贵妃的宫殿走去。只是不想,有相同打算的,却并非她一个人。 见到谢言晚,香如行了个礼,笑道:“郡主,我家娘娘有请呢。” 见到香如,谢言晚微微一笑,道:“好。”她正准备去连贵妃那里,不想这香如倒是先来了。 看来,这位连贵妃也是急了啊。 “贞和给贵妃娘娘请安。” 见谢言晚前来,连贵妃先是眉宇中闪过一抹郁色,继而便温声道:“好孩子,起来吧。”至少到现在为止,谢言晚并未捅破自己当时下药之事,所以连贵妃便只当做这件事儿未曾发生过。 “谢娘娘。”谢言晚谢过,便弯唇笑道:“今日多谢贵妃娘娘解围,若非您神机妙算,贞和也不可能这么快的洗脱冤屈。” 闻言,连贵妃顿时便有些郁闷,她倒是不想管谢言晚,可是自己那个傻儿子明显要跟她拴在同一根线上做蚂蚱,她有什么办法! 不过让她有心思拉拢谢言晚的,却是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既然谢言晚跟皇后已经势如水火,那么谢言晚是一定不会再跟皇后站在同一阵营了。且凤栖止虽然是个阉狗,眼下却是有势力的,她若是拉拢了谢言晚,就等于是讨好了凤栖止。 若是凤栖止肯站在自己这边,那么扳倒太子便指日可待了! 念及此,连贵妃的眼中便漾起一抹笑意,道:“你跟骁儿原本就交好,况且本宫一向喜欢你,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好孩子,这两日委屈你了。” 听得她的话,谢言晚笑意不达眼底,恭谨道:“贞和不委屈。” 连贵妃眼中的笑意汇聚,可不久又转为了叹息:“可惜本宫那骁儿,却被人扣上了不白之冤无法洗脱,当真是叫本宫心中痛心。” 闻言,谢言晚咬了咬唇,带着几分坚定道:“娘娘放心,贞和一定会想办法救宁王的。”这话倒不是虚假,皇帝迟早是要死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她跟阿止,她也有必要阻止太子登基。而眼下最合适做君主的,莫过于宁王。 所以,这一次宁王之围,她是一定要解的。 见她这么坚定的表态,连贵妃的神情也好了许多,看着谢言晚倒是顺眼了几分。她叹了口气,拉着谢言晚的手,泪意朦胧道:“好孩子,有些话,本宫原本不该说的,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说了。皇后心思歹毒,这次她设计你,虽然有本宫的相助。可是难保下一次她会使出别的毒计,所以,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这话,她就是不说,谢言晚也知道。不过话说回来,皇后恨她不假,可是眼下,应该更恨连贵妃才是。毕竟,是连贵妃的出手,折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呐。 但是这话,谢言晚却不会说出来,因此她只是做了一副感激的模样道:“多谢娘娘提醒,贞和会多加小心的。”说到这儿,她又咬了咬牙,低声道:“娘娘您这次跟皇后正面交锋,您也一定要小心啊。” 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连贵妃越发看着谢言晚顺眼,看来这丫头倒是也并非全然是个白眼狼,只除了她冥顽不灵的一定认准了凤栖止。 但是话说回来,谢言晚本身名声就不好,配一个太监倒也合适,若是真的嫁给了骁儿又得宠,恐怕那时候自己更怄气。 念及此,连贵妃对她的敌意也消散了大半,笑道:“放心,本宫自有打算,她还奈何不得本宫。倒是你这丫头,心思纯良,真叫本宫不放心。” 谢言晚陪着连贵妃说了半日的话,眼见得外面的天气转暗,她这才起身笑道:“叨扰了娘娘许久,还望娘娘恕罪呢。” “你这孩子,跟本宫还说这样的话?本宫巴不得你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呢。”说着,连贵妃也知道时日不早了,因笑道:“行了,本宫知道你回去心切,便不多留你了。去吧,改日天气好了,本宫再找你进宫聊天。” “是。贞和告退。” 谢言晚微微一笑,复又行了礼,这才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直到谢言晚的背影消失不见,连贵妃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淡淡的问道:“香如,你说她会为本宫所用么?” 闻言,一旁侍奉的香如略微思索了一番,这才谨慎的开口道:“应是会的。毕竟她如今跟皇后势如水火,且宁王待她不薄,若是如此都不足以让她投靠您,那么此人便不必留了。” 听得这话,连贵妃才扯起一个笑容来,走到窗前,望着那沉沉落日,缓缓道:“观察一阵吧,若是她不能真心实意助我儿,那就真的不必留了!” ……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车外的行人匆匆回家,谢言晚挑帘看着外面的烟花气息,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上官翰骁这般护着她,此人是一定要救的。只是她如今毫无头绪,还是要回去跟凤栖止好生商议一番才是。 她挑着帘子望着窗外,直到远远地看到凤府的门匾之后,顿时便心情舒畅了起来。 还未到门口,就看到了陆嬷嬷和丫鬟们的身影,谢言晚顿时漾起一抹笑意来,待得马车停稳后,顿时便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蹦了下来,笑道:“嬷嬷,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闻言,陆嬷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自然是在等着你呀,姑娘,快来跨火盆。” 她说完这话,往旁边撤了一步,谢言晚这才看到他们身后的大门处,燃烧了一个小小的炭盆,正冒着火苗。 见状,谢言晚顿时无语的笑道:“我是从宫中回来,又不是从牢里。” 她话音未落,便见陆嬷嬷点了点她的头道:“不许胡说,快来,去去晦气。” 她都这样说了,谢言晚自然不能反驳,依言笑着跨过了火盆,到底是有些无奈的笑道:“若宫中人知道此事,怕是要气死。” 世人皆向往进宫,可唯有这凤家的人,看着她在宫中住了一日,竟如临大敌,甚至要让自己跨火盆去晦气。 不过在看到陆嬷嬷巧穗妙书等人熟悉的面庞之后,谢言晚到底还是笑出了声,一把抱住了陆嬷嬷,又伸出两只手,去抓巧穗二人的手心,眉眼弯弯的笑道:“能回来真好!” 其实认真算起来,她不过在宫中住了一日而已,可是却感觉自己已经离开了许久一般。 果然,还是回家的好! 见她这模样,巧穗妙书也不由得红了眼睛,反倒是陆嬷嬷宠溺的抱了抱她,便将她推开,笑道:“没规矩的模样,当心叫主子看到了,又训你。” 陆嬷嬷提起凤栖止,谢言晚这才吐了吐舌头,问道:“咦,阿止呢?” “主子在书房呢。” 陆嬷嬷说了这话,见谢言晚迫不及待的要去找他,连忙一把拽了过来她的身子,嗔道:“这么着急做什么,主子还能跑了不成?倒是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先去洗澡换了衣服。” 见陆嬷嬷对皇宫深恶痛绝的模样,谢言晚再也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眉眼带笑道:“是,奴家谨遵嬷嬷之命。” 这话,自然又得了陆嬷嬷一个无奈的摇头。 而后,谢言晚便笑眯眯的拖着自家的丫鬟,朝着院内走去。 果不其然,陆嬷嬷已然命人在汤池之中放好了水,雾气蒸腾之间,可见水中花瓣片片,就连空气里也带着花香撩人。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吩咐妙书二人在外面等着,她则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她靠在池边,素手在水中划出一道道的涟漪,唇角缓缓的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陆嬷嬷说的不错,宫中千好万好,都及不上凤府的一分。 第一百二十二章我去找阿止四更 上天待她何其厚道,竟让她遇到了凤栖止,两世为人,奶娘和陆嬷嬷给了她母亲的温柔,而凤栖止,则给了她男女之情。 突然之间,谢言晚有些感谢那些苦难。 大抵是因为她吃了那样多的苦头,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所以才有幸遇到了一个凤栖止。 阿止…… 水中仿佛映出那男人的模样,一颦一笑一蹙眉,都足以撩拨人心。 谢言晚突然便洗不下去了,她匆匆的穿好衣裳,未及头发晾干,散着那如瀑青丝,朝着陆嬷嬷丢了一句:“我去找阿止。”便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眼见得她这模样,陆嬷嬷不由得失笑,摇头道:“这丫头,竟这般心急。”可见她这般黏着凤栖止,又觉得格外欣慰,便吩咐人去收拾汤池了。 还未靠近书房的院落,便听到里面风声呼啸阵阵,谢言晚微微一愣,继而失笑,莫不是她家阿止闲极无聊,在与人切磋? 念及此,她越发起了兴致,抬脚便加快了步伐。 可是她没有想到,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却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凤栖止的确是在与人打斗不假,可是那人却是一个陌生人。 看模样年约三十出头,一张脸胡子拉碴,唯有一双眼睛内目光如电,炯炯的望着凤栖止。而他手中则执着一柄长刀斩枭,劈向凤栖止的时候,可谓是虎虎生风。 凤栖止的冰魄银丝对上长刀斩枭,竟然还落于下风,二人的头上都起了薄汗,打斗之间风尘骤起,将院内搅和的一片狼烟满地。 可那些风尘却丝毫未曾碰触到二人的皮肤,而凤栖止的一袭红衣仍旧明艳如火。 下一刻,便见男人一刀劈出,凤栖止旋身避开,却不想这男人竟然是虚晃一招,借由凤栖止变招的同时,将那一柄长刀直直的架在了凤栖止的脖颈之上! “你输了。” 闻言,凤栖止唇角微勾,睥睨道:“那又如何?” “交出凶手,我不追究你。”男人目光如电,直直的看着凤栖止,冷声道:“杀害月三的凶手,你以为自己包庇的了么?别忘了,同门之中最大的忌讳是什么!” 凤栖止脖子上被架着一柄长刀,那冰寒的刀刃反射出他惑色的脸庞。 他对这把刀视而不见,只是睨着面前的男人,鄙夷道:“燕翼遥,你的脑子丢了是么?本座已经说过了,人是本座杀的,有本事,便带本座回去复命!” 听得这话,燕翼遥的神情一寒,冷冷道:“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从不屑用刀,可月三却是被一刀毙命。”说到这里,他将长刀往凤栖止的脖子上靠了靠,冷厉道:“交出来凶手,我便放了你。” 见他这模样,凤栖止越发笑的凉薄,淡淡道:“本座的人动的手,便等同于本座。月使大可取我的项上人头回去交差,又何必这般磨磨唧唧,没得像个娘们儿。” “你!” 燕翼遥被他这无所畏惧的态度气到,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长刀,愤怒道:“你明知道这件事儿若传出去之后,你会如何,却偏偏这么做!凤栖止,你们的关系已经够恶化的了,你却这般无法无天,难不成,你是想要叛出圣衣教么?”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燕翼遥的眼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杀意。 偏凤栖止还用那睥睨天下的神情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那又如何?” 这话一出,燕翼遥手中的长刀斩枭再不客气,他猛地握紧了手柄,厉声道:“那,我便在这天来临之前,取你性命!” 他这话带着杀意,手中武器朝着凤栖止的脖子重重的斩下! 只听得“叮”的一声,燕翼遥握着武器的手顿时被一支匕首刺穿,鲜血淋漓之时,便见谢言晚的拳头已然袭击过来,而她冰冷的声音更在此时响起:“动我的男人,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下一刻,便听得燕翼遥怒极反笑,沉声道:“不知死活!” 说这话的时候,燕翼遥随手将那几乎贯穿了手背的匕首拔出,又将长刀斩枭换至左手,不退反进,步伐凌厉的攻向谢言晚! 只听得轰然一声,谢言晚倒退几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体内气血逆流至头顶,谢言晚却混不在意,只是望着一旁有些呆立的凤栖止,凄厉道:“阿止,走啊!” 谢言晚手中没了武器,可燕翼遥长刀在手,纵然是左手,竟也发挥了八成的功力,不可小觑。 听得谢言晚的话,燕翼遥冷笑一声,道:“凤栖止,你居然也沦落到了靠女人的份儿上,当真是耻辱。” 他话未说完,就见凤栖止的冰魄银丝已然出手,死死的缠上了他砍向谢言晚的长刀斩枭。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本座的女人,自然是要护着本座的。” 他的声音轻慢,可是那手上的动作却是格外的凌厉,招招朝着燕翼遥的要害打去。燕翼遥拼尽全力,才将长刀斩枭挣脱了冰魄银丝,二者交汇之处,竟擦出了明晃晃的火花! 见凤栖止动了真怒,燕翼遥嗤了一声,一柄长刀斩枭虎虎生风,他放开纠缠谢言晚,转而跟凤栖止打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空气中黄沙弥漫,可是与先前不同的是,空气中却有了浓烈的血腥之气。 下一刻,便听得一声闷哼响起,那烽烟散去,只见燕翼遥倒在地上被冰魄银丝所缚,身上和脸上皆被划出道道的血痕。 凤栖止一袭红衣也被割裂出道道的口子,看起来带着几分狼狈的异样美。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燕翼遥,猛地将冰魄银丝松开,沉声道:“本座念你过往之事,今日放你一命,滚!” 燕翼遥自知今日难以再战,一跃而起,将长刀再次拿在手中,冷冷道:“就算你放了我,月三之事,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这一次,凤栖止却径自略过她,一把将谢言晚打横抱起,漠然的朝着房间内走去。 谢言晚气血翻涌了半日,此刻见凤栖止无恙,她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点点落在凤栖止的衣襟之上,让那抹艳红更添了几分暗沉。 凤栖止的身子猛然一僵,目光也越发深邃了起来。 眼见得凤栖止抱着女人离开,燕翼遥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冷声道:“凤栖止,我给你三日,若你再无交代,那便只能回去见了!” 下一刻,便见那道门被紧紧地踹开又合上,凤栖止的声音从门板内传来:“随你。” 将谢言晚放在床上之后,凤栖止回身拿了药盒出来,挑了几味药,淡淡道:“张嘴。” 谢言晚本就有些头晕目眩,可看到凤栖止眼中的冷意之后,顿时烟消云散,带着几分讨好道:“阿止,我……唔……” 她的话未曾说完,就被凤栖止塞了一把的药丸到嘴里,苦涩蔓延开来之时,谢言晚紧紧地蹙着眉头,呜呜的指着桌子上的茶盏。 这是黄连熬的么,苦死她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不为所动,拿了一杯茶来,又捏开她的嘴,一股脑的灌了进去。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谢言晚才艰难的将那几颗药丸尽数吞了下去,以手作扇,拼命的扇着嘴里的味道,这尼玛,要老命了啊! 凤栖止看着她这模样,漫不经心道:“下次继续逞能。” 听到凤栖止说话的口气,谢言晚顿时觉得心头一跳。完了,这位爷眼下的模样,只差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我很生气”了! 她方才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凤栖止怕是恼了。 念及此,谢言晚双眸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她猛地将手放了下来,眼圈一红,委委屈屈道:“我是为了救你,方才你被人拿刀架着脖子,若是我不出手,他真的砍下去怎么办?” 她圆润的猫眼里包着一汪泪水,看着格外的可怜兮兮。 凤栖止的火气莫名的便消散了几分,只是口气却依旧冷淡:“他不敢。” 日月星辰四部,他是辰部的使者,又是圣衣教的少主,可燕翼遥不过是月部的使者,所以燕翼遥不敢动手。 哪怕他真的有叛教之心,在这件事情未曾成为事实之前,燕翼遥都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燕翼遥不能动自己,却并不代表他不能动谢言晚! 所以刚才那一掌,燕翼遥打的毫不留情! 若非谢言晚伤了他在先,刚才那一下,她的小命就直接交代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谢言晚救自己的时候,凤栖止是感动的。从小到大,他是属下的依靠,是他们的信仰,可却从没人问过一句,他是否会疼会怕会胆怯。 唯独谢言晚,分明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丫头,却用一腔孤勇去护着他,让他逃。 这傻丫头呵…… 见凤栖止眼眸里的怒火有软化的迹象,谢言晚越发将那委屈做到了极致,她咬着唇,颤声道:“可是我怕,阿止,我只有你,若是你出事儿了,我该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三章什么是青青草原?五更 她本是做戏想要让凤栖止消气儿,可是说到最后,谢言晚自己先忍不住掉下了泪,抽噎道:“你不能不负责任,招惹了我,却又让我担惊受怕。况且,你是我男人,我保护自己的男人,有什么错儿。” 眼前的女子哭的委委屈屈,一张脸上梨花带雨,却又倔强的低下头不让自己看见。 凤栖止只觉得心房之内软的一塌糊涂,他叹了口气,将谢言晚揽在怀中,低声道:“你没错,是本座错了,不该凶你,成么?” 闻言,谢言晚继续撇着嘴,那一副模样看起来可怜至极,偏又惹人怜爱:“那你说,我救你错了么?” “没错,本座的小妖精怎么会有错?” 凤栖止难得的哄她,谢言晚顿时欢喜了几分,收敛了泪意,仰头娇声道:“阿止,我好疼。” 凤栖止明知她是在撒娇,可偏受不了她这模样,低下头爱怜的吻了一吻,道:“还疼么?” “唔,你若是不再凶我,便不疼了。” 谢言晚说到这儿,又愤愤道:“你方才的模样好凶,吓到我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嗤道:“适可而止吧,不过说你一句,你便有十句话还给本座是么?” 闻到他身上隐隐的血腥之气,谢言晚更觉得自己委屈又无辜,愤愤的挣扎了几下,却反而被凤栖止搂的更紧了几分。 谢言晚挣脱不开,索性在凤栖止圈着自己的胳膊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在听到男人抽气的声音之后,才愤愤道:“你不服气,找那些不顶嘴的姑娘们去啊。” 闻言,凤栖止顿时无语,低下头在她的脸上咬了一口,笑骂道:“你这没心肝儿的小丫头,不怕本座真去找么?”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仰起头来,一脸威胁道:“千岁爷,你若敢去找女人,我便去找小倌儿。咱们且看看,谁的头上先成青青草原!” 谢言晚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不想,凤栖止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是青青草原?” 不过,前面这句的含义他还是懂得,因此他捏住了谢言晚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危险的眯了眯眼,道:“你大可试试。” 找小倌儿?反了她了! 谢言晚毫不畏惧,反而挑衅的望着他,继而又想到了什么,笑的眉眼弯弯道:“千岁爷,你大可试试,‘青青草原呆不下,我就走天涯’。” 凤栖止虽然不懂,可也知道这丫头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当下便将她推到床上,俯身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还想走天涯?看来你的精力很旺盛啊。” 下一刻,便见那帐子被扯落,内中传出女子羞人的声音来。 “凤栖止,你无……唔——” 直到外间天色全暗了下来,谢言晚才得以获得自由,捂着被子愤愤的望着凤栖止,将那句未曾说完的话说了出口:“你无耻!” 方才她欲到未到的关键时刻,凤栖止竟然让她喊那种羞人的话!逼着她说自己淫荡!呸,你才淫荡,你全家都淫荡! 眼前的丫头一双水眸波光潋滟,看的他更是有些难以自持,恨不能现在便办了她。然而最终,他只是长臂一身,将谢言晚捞在怀中,不去看她那双勾人的眸子,道:“本座无耻,你能如何?” 只是心里却是不住的叹息,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儿,太难受了! 丫头,且等着吧,至多一月,本座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做无耻! 谢言晚却不知他心中所想,方才被他折腾的手脚瘫软,此刻软在他的怀中,竟是对凤栖止这话难以反驳。 唔,其实方才,她还是很舒爽的。 算了,无耻就无耻吧,谁让是她看上的男人呢。 这么一想,谢言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先前的怨气也消散尽。 凤栖止的手指在她的发间不轻不重的按压着,让谢言晚一会儿便有些困意来袭。只是想到先前的那个男人,她又忍着困意,睁开一双猫眼,问道:“阿止,今日那人是谁?” 她去的时候,再次听到了那个不算陌生的一个词汇。圣衣教。 闻言,凤栖止双眸一寒,淡淡道:“一个故人。” “故人?”谢言晚直起身子来,正色道:“阿止,你预备瞒我一辈子么?圣衣教少主。”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谢言晚不知道。 她只是将从陆嬷嬷那里听到的话,跟今日燕翼遥的话结合到了一起,然后来试探凤栖止罢了。 可是他的反应,以及说明了一件事儿,她猜测的是对的。 他果然是圣衣教的少主。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么?”谢言晚不闪不避,直视着他的目光,缓缓道:“你既许诺我荣辱与共,却又对我百般隐瞒,阿止,你可是信不过我?” 她的眼眸清澈的映照出他的影子,凤栖止身上的寒意突然便消散了下去,叹了口气道:“非也。”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她的目光温和,并不咄咄逼人。可越是这样,凤栖止便越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良久,凤栖止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想知道,那本座便告诉你。我本是圣衣教中人,入宫也是为了培植势力,让圣衣教更加壮大。” 说到这里,他又解释道:“圣衣教内分工明确,有日月星辰四部。今日前来之人名叫燕翼遥,乃是月部使者,而本座则是辰部使者。” “就这些?” 谢言晚不想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清楚,又想起自己所见之人的确是以“辰”字为名,如辰甲辰乙等人,便确定他所言非虚。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凤栖止似乎并未吐露完全的实情,因问道:“那,他既然为月部使者,又为何来杀你?” “他并不是想要杀本座。数日前,月部下属月三给辰乙下了阴毒的药,导致二人起了冲突。其后本座得知此事,便命辰甲将月三斩杀。之后月三被杀。燕翼遥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给月三讨个公道。”说到这儿,凤栖止又冷厉的一笑,漫不经心道:“可本座的人,也是他们动的了的?” 谢言晚闻言,刚想问为何同教之人操戈,可又想起前世里她所在的那个组织,顿时便隐隐的有些明白了。其实不管是哪个地方,只要人多了便会有是非。圣衣教内人数众多,矛盾怕是更大,想来月部跟辰部不合的,否则的话,那叫月三的怎么会算计辰乙? 不过,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凤栖止莫不是还隐瞒了她最重要的事情?比如—— “那圣衣教内这么多人,为何要你进宫?” 听得谢言晚一针见血,凤栖止却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道:“日月星辰各司其职,日为明,掌管酒楼钱庄等明面生意;月为暗,掌管赌场花楼等勾当;星有漫天之众,乃是圣衣教的专属杀手;而辰部,则是主刺探情报等事物。本座乃辰部使者,你说,本座不去,谁去?” 听到这里,谢言晚终于疑惑全消,仰头道:“阿止,这么多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自幼进宫,弱冠之年却在这宫中倾轧中谋求生存,非常人可做到。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的眼眸微微一暗,旋即笑道:“傻丫头。” 世间最苦之事他已然经历过,其后种种,再放不进心上。 何为苦? 呵。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旋即便听得辰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 闻言,凤栖止收敛了笑意,在谢言晚的额头吻了一吻,这才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何事?” 这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冰冷漠然的模样。 下一刻,便见辰甲跪在地上,沉声道:“主子,此番月使来京,是为了给月三讨说法的。月三乃是属下所杀,所以属下甘愿回教中领罪。” 这话一出,凤栖止顿时抬脚将他踹到地上,冷声道:“怎么,本座看起来这么怂包,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么?” 见他眼中戾气横生,辰甲却脸色不变,只是恭声道:“主子英明神武,自然可以。但是天山雪莲将开,属下不愿您在此时为了其他事情分心。况且欲谋夺雪莲之人甚多,月使又是个不择手段的,若是他拿不到人,在雪莲上做手脚,那属下便追悔莫及了。” 那天山雪莲三十年一开,花期只有三日,乃是凤栖止解毒最关键的药引。若是错过了这一次,那么凤栖止能否活到下一个三十年,就是未知数了! 听得这话,凤栖止眼中的鄙夷更甚,声音凉薄如水,一字一字的传进辰甲的耳中:“天山雪莲跟本座的属下,哪个都不能少。他燕翼遥若真敢动本座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 说完这话,凤栖止又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辰甲,冷声道:“没事儿就别在这儿碍眼,滚吧。” 辰甲被他话中的霸气震慑到,眼中的亮光也更甚,恭声道:“是,属下告退!” 第一百二十四章有羞有臊,有豆腐吃么?一更 待得辰甲离开之后,凤栖止这才转身回房,却见谢言晚已然歪在床上睡着了。 她的青丝如瀑铺陈在床上,额前一缕碎发遮住脸庞,让她的脸看不真切。 见她这般,凤栖止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望了一眼彻底黑下来的天气,走出去轻声吩咐道:“传膳吧。” 直到下人们在外间将饭菜都摆上了桌,凤栖止这才走到床前,在谢言晚的额头上吻了一吻,柔声道:“晚儿,吃饭了。” 一连唤了几声,谢言晚这才睡眼惺忪的醒过来,带着几分不满道:“阿止,我困。”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绵软,娇糯的音色带着不自觉的勾人。 凤栖止眼眸一深,长臂一身,将她捞起来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低下头问道:“本座喂你可好?” 闻言,谢言晚这才清醒了一瞬,她的手不自觉的环上凤栖止的脖颈,仰头娇声道:“好。” 这会儿的她困意缭绕,手脚都是软的,窝在凤栖止的怀中像极一只乞食的猫儿。 见状,凤栖止越发爱怜,竟当真将筷子伸到桌上的盘子里,夹菜喂到她的嘴里。 而怀中的丫头,则不时的冲着凤栖止娇声道:“阿止,我要吃这个……这个……” 她每指一样,便会成功的让凤栖止毫不迟疑的将其送到自己嘴里。 等到酒足饭饱,谢言晚终于清醒了大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要从凤栖止的腿上跳下来。 却不想,她被凤栖止一把揽住腰肢,眯眼道:“怎么,用完本座就想走?”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笑的眉眼弯弯,继续勾住他的脖子,道:“阿止若是不嫌腿麻,那我便继续坐着。” 说着,她又在凤栖止的脸上吻了一吻,而后得逞的笑了起来。 唔,她吃完饭还没有擦嘴,唇上的油都沾到他脸上了! 凤栖止对她眼中那抹坏笑视而不见,依旧优雅的往嘴里送菜。 不得不说,看凤栖止吃饭是一种享受。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贵族,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光是这样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谢言晚起初还专注于他脸上的那小片污渍,可到了后来,竟真的看他吃饭看上了瘾。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般的儒雅! 感受到怀中丫头痴迷的目光,凤栖止唇角缓缓挑起一抹笑意,漫不经心道:“本座脸上有花么?” “唔。”谢言晚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脸上笑意扩大,猫眼里皆是酿出的醉人笑意:“没花,但是有瘾。” 看他一眼,就上瘾。 听得这话,凤栖止的笑意明显几分,手中筷子敲了敲她的头,嗔道:“没羞没臊的小丫头。” 谢言晚得了他这话,更笑的没脸没皮,一脸满足的在他怀中蹭了蹭,问道:“有羞有臊有阿止的豆腐吃么?” 凤栖止微微一愣:“豆腐?” 闻言,谢言晚眉眼一转,做了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将手隔着凤栖止的衣襟恶意捏了一捏,坏心眼的笑道:“唔,便是这个豆腐。” 她这动作一出,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身子先是一僵,继而若无其事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见凤栖止竟然反应这么平淡,谢言晚顿觉得无趣,窝在他的怀中,一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只是心里却在叹息,她家阿止怎么就不知道害羞呢,真不好玩! 然而,她这个念头才闪现出来,就忽的觉得身体一高,继而就见凤栖止已然站起身,抱着她走到了床前。 而后,他将谢言晚放在床上,双手覆上了某个位置,居高临下的低下头去,一脸求知若渴的问道:“可是这样?” 下一刻,便听得谢言晚脸色涨红的叫声:“……流氓!” 陪着谢言晚闹了一会儿的流氓,终于恢复了正经本色,吩咐人将房间内杯盘狼藉的桌案上撤了,自己则回身到桌案上继续处理折子。 身为秉笔和掌印太监,他的日常其实并不轻松,每日里需要对大臣呈上来的奏折进行筛选批阅,之后将折子分门别类的归纳好,再送到宫中呈到皇帝的龙案之上。 而对于那些皇帝觉得尚可的意见,便批注“可”,若是觉得不妥,或皇帝自行批注,或扔回去继续给凤栖止再想法子。 宫中的那位皇帝,如今虽然沉迷炼丹,却仍旧记得自己还是一国之君,时不时的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所以对于那种将折子送回来让凤栖止再行审阅之事,更是时有发生。 那位皇帝除却偶尔作妖,日常便很轻松,可是却苦了凤栖止。 对于他眼下这个职位,用谢言晚的话来说,那便是,没有皇帝的命,却干着皇帝的差事。 外人眼里的权倾天下,其实说白了,不过仍旧是皇帝的一个奴才罢了。 见凤栖止再次去忙,谢言晚百无聊赖,从床上蹦下来,穿上鞋子走到凤栖止身边替他研墨。 只是不想,一眼看过去,便看到了他散开的折子。 一连三本,皆是参奏宁王之本。内中言之凿凿,字字如刀指向他将朝中大臣灭门之事。 见状,谢言晚眼眸一沉,复又想起一件格外正经之事。 “阿止。” 听到谢言晚口中的郑重,凤栖止放下预备批阅的朱批,抬起头来,问道:“何事?” 谢言晚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在他的身边蹲下来,仰视着凤栖止,沉吟道:“宁王此事,可有解法?” 只一句话,凤栖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你想救他?” 见谢言晚重重的点了点头,凤栖止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扳指,淡淡道:“给本座一个理由。” 他的话里听不出喜怒,谢言晚竟一时也把握不准他的情绪,因斟酌着道:“我觉得他是被冤枉的。” “就这样?” 凤栖止漠然的话,让谢言晚心头一跳。她咬着嘴唇,道:“不止是这样,阿止,你可有想过以后么?” 凤栖止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回眸道:“什么意思?”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如今虽说是位高权重,可是皇帝总会老的,新君也会上位。届时,你现下的权力便是新君的眼中钉。”见凤栖止的脸上并未有怒意,谢言晚说话也多了几分勇气,继续道:“太子跋扈,他若为新君,天下如何尚且不知,但我们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我们能选择之人,只有宁王。只这一点,便足以让我们保他,不是么?” 闻言,凤栖止却不答话,只是看着她的面庞许久,才问道:“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还需要旁人教么?”谢言晚握着他的手,叹道:“阿止,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还是有脑子的。我只是担心,你眼下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来日里却会成为负累。” 她的话,凤栖止其实并未考虑过,他原本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可偏偏谢言晚的出现,让他竟对那前路暗黑的未来,生出了几分希冀。 “你怕么?” 听得凤栖止的反问,谢言晚弯唇一笑,目光坚定道:“与君同行,我不怕。可是阿止,我希望能与你白头偕老。” 所以,那些可能会发生的危难,便需要他们早做打算。而眼下的局势之中,宁王,是最好的选择。 凤栖止伸出手来,将谢言晚揽在自己的腿上趴好,唇角浅笑道:“好,本座应你。” 只是若谢言晚此时看到他眼睛的话,便会发现,凤栖止那一双眸子里,带着化不开的阴郁和冰冷。 …… 翌日晨起。 有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到房间之内,眼前一片灿然无比。 凤栖止依旧是不在身侧早已出去的,谢言晚伸了个懒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些时日,她早已将凤府当做家,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获得内心的宁静。 陆嬷嬷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谢言晚唇角带笑,正望着窗外发呆。她顿时走过去笑道:“姑娘今日起的倒是早。” 窗外已然是日上三竿,谢言晚听着她的话,噙着一抹笑意回眸道:“嬷嬷,您这是在夸我么?” “自然是的。”陆嬷嬷一脸的诚恳,只是那眼眸里却带着调侃。 身后的妙书早将洗漱水端了过来,听到二人的对话也低头抿唇笑着。 见状,谢言晚微微一笑,起身走过去洗了把脸,又擦干了脸上的水珠,这才问道:“妙书,新店准备的如何了?” 因着百音阁是京城头一份儿的生意,再加上有贞和郡主跟司礼监九千岁的名头,所以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原本的店面已然不足以撑起那些流量大的客户,所以谢言晚已然吩咐下去,着人选旨,装潢第二家分店。 而这第二家的分店,亦是一份礼物,一份送给巧穗的新婚贺礼。 她提起来生意,妙书脸上的喜悦便遮掩不住,恭声回道:“小姐,一切已经置办妥当了,只需择吉日开业了。主子哪日有空,可以随奴婢去看看,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布置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建造藏书阁二更 闻言,谢言晚点头道:“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如今的妙书与当初认识的时候大不相同,且做生意是她的强项,纵然自己不去百音阁,这丫头也将内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她省了不少的心思。 听到谢言晚夸奖,妙书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真心诚意道:“都是小姐教的好。” 若没有谢言晚的提拔和赏识,如今的她,还不知道在谁家继续做着下人呢。妙书又格外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一条路走到黑,而是押对了宝。那时一起跟着自己监视谢言晚的妙画早已不知所踪,妙书更是隐隐猜测到了她的去处,而谢家的人尘归尘土归土,不是故去便是下狱,唯她跟着的这位,一路扶摇而上,成为如今叫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而妙书有预感,未来的她,定然会身份越发贵重。 谢言晚却不知她心中所想,算了算日子,回眸问道:“是了,应该快到了结算月银的时候了吧?” “是的,明日便是结算月银之日,奴婢已经盘点好账目了,保证不会出错。”大笔的银钱从妙书的手里过,她却是恪守本分,从来不敢妄想非分之财,这一点,也是谢言晚最满意她的地方。 对于这种忠心得力的下属,谢言晚一向不会亏待,当下便笑道:“今日再劳动你一件事情,你回去将扣除一切成本,再从账目中取出这个月纯盈利的百分之十。五是你的,剩下的五该怎么分给店内之人,由你决定便好。” 上个月只那些已经交易成功的单子,便有数万两之多,而谢言晚竟直接出了百分之十! 妙书顿时心头一颤,下意识摆手道:“小姐,这个钱奴婢不能要。”这样大的一笔银子,可以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了。凤府里对下人不薄,她本身就有一笔不菲的月银,已然很满足了。可是小姐竟然又再次给她一份!这个钱,她是绝对不能收的。 见状,谢言晚笑嗔了她一眼,道:“头一次听说嫌银子烫手的,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哪儿那么墨迹了?”说到这儿,她又道:“不过这钱可不是白拿的,我另有一桩任务交给你。” 妙书见她坚定要给自己,早已眼眶发红,带出感激的神色来,此时听得这话,顿时表态道:“小姐请吩咐,奴婢一定全力以赴。” “好,我要的便是你的全力以赴。”谢言晚满意的笑道:“给你一月之期,你要做成三件事。一,物色门店,在京中开一家藏书阁;二,寻十名为人清正的书生,将凤府的藏书楼中的百本孤本书籍研习通透之后,广发天下;三,要将藏书阁口碑相传,以你的名义,庇护天下寒士。” 谢言晚将这三条一一说完,起初妙书还有些疑惑,待得听到最后,便隐隐的明白谢言晚的想法,迟疑的问道:“可是小姐,为何不用您的名义呢?” 要知道,这天下最不能小看的便是书生,尤其是寒门的有志之士。而谢言晚以善举广纳人才不求回报,却会得到最大的回报。因为那些人中,将来会有多少入朝为官,或未可知。 往近了说,那是拉拢人才;可往远了说,却是江山福祉。 可谢言晚却将这样一个善举的名义,安插在自己的头上。妙书一时觉得,自己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主子了。 或者说,她从未看透过。 闻言,谢言晚莞尔一笑,道:“你家主子我无名无利一身轻松,只愿做一个奸商,这个理由够不够?” 见她将话题扯开,妙书也随之一笑,扬眉道:“那奴婢便讨了这个好处了,一定办妥当。” 谢言晚挑眉一笑,让她去做事儿,自己则回身去吃早膳了。 其实她眼下并没有想太久远,只是为了一点。这个朝代的御史台还是很有权威的,而凤栖止眼下不被文人的口诛笔伐所困扰,不过是因为皇帝有意无意的纵容,或者说,皇帝需要这样一个劣迹斑斑之人来为自己效力。 然而等到皇帝死了之后,新君登基呢?凤栖止奸臣之名满天下,就算是想要辞官走人,也难逃多方追杀,厄运缠身。更遑论,他身后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圣衣教。 所以,凤栖止想要安稳,便只能继续维持着眼下的荣耀。 如今皇帝年迈,新君随时可能上位。而他们二人便像是狂风暴雨下飘在海上的一艘船,不进则退。 招揽文人墨客只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之后,她会通过各个渠道建立起庞大的关系网,最终让自己所做的事情,成为保护凤栖止跟自己的铜墙铁壁。 自然,这些事情做了之后,还可以给他们留出第二条路。 一条不到被逼无奈之时,绝不会触碰的路。 谋逆。 谢言晚的目光中带着浓重的戾气,目光望着那皇城的方向。宁王眼下为人清正,可连贵妃却是一大隐患。今日他们可以全力辅佐宁王登基,若他真的能够容得下凤栖止,尚且不论。 可若是他容不下呢? 届时谢言晚培植出来的势力,便可杀出一条血路。 登临王者,睥睨天下,方为生。 …… 谢言晚没有想到,大长公主会死的那么快。 午睡方起,她还有些困意朦胧,不想便听到陆嬷嬷进来传消息,道是:“上官颖殁了。” 闻言,谢言晚的瞌睡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从床上坐起来,诧异的问道:“先前萧浩然不是拿了药么,再活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怎的那么快就挂了?” 上官颖在监牢里待着生不如死,日日活在悔恨愤怒之中,那是对她最好的报应,所以萧浩然当日喂上官颖吃药之后,谢言晚后续便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只是不想,她竟然这么早就死了。 听得她问,陆嬷嬷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道:“咱们这位前驸马爷可是不简单,有什么噩耗都不忘记着人去牢中报上一报,好去刺激刺激她。先前萧念被挫骨扬灰之事,已经让上官颖到了崩溃的边缘,而谢琳琅的死,变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生无可恋,世间再无亲人,上官颖也再没了牵挂,她终于活不下去了。 是以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夜里,上官颖便用自己衣服的袖子,生生的将自己绞死了。 “那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自己将自己绞死。” 谢言晚叹了一声,复又望着窗外那明艳艳的日光,下了四个字的结论:“死有余辜。” 一声作孽,可不就是死有余辜么。 陆嬷嬷摇了摇头,道:“可不是么?这位大长公主生平作孽无数,自从她下狱之后,先前那些被州官府臣们压制着的罪行如同雪片一样的往京城里飞,若不是皇帝年纪她年迈,那些罪名都够她死一百次了的。可皇上明着对此不理会,暗中却纵容人们将这些罪名都流传了出去。京城中的茶楼楚肆更是将这些事情编成了话本,如今的她可是人人喊打呢。” 闻言,谢言晚冷笑一声,道:“活该。”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谢言晚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小插曲。不想她刚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就听得外面的下人前来汇报,道是:“镇国公府来人了,说是想请您回去一趟。”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带着几分诧异道:“这个时候让我回去做什么?”她如今跟镇国公府唯一的牵扯,便是原主母亲的墓碑被迁回了萧家,所以到了特定的日子里要回去上坟烧香。 可是今日,显然不是任何一个需要回去的日子。 不过萧浩然难得发话,因此谢言晚略想了一想,便道:“让他们等一等吧,我换件衣服便去。” 待得下人出去了,谢言晚这才回身看向陆嬷嬷,问道:“嬷嬷,你说他这个时候喊我做什么?上官颖死了,应该也不是他让我回去的理由吧?” 毕竟,这位大长公主跟自己可是没什么关系,镇国公府都对她的尸体置之不理,她更没有回去的必要啊。 陆嬷嬷淡淡一笑,道:“回去看看便知道了,这位镇国公总不至于对您造成伤害。”就凭着萧浩然那一腔痴心,对谢言晚都只会更加的好。毕竟,这些罪孽和愧疚叠加起来,如今能够活着接受忏悔的,也只有谢言晚一人了。 闻言,谢言晚点了点头,笑道:“这倒是,我且去看看吧。” 只是谢言晚没有想到,萧浩然竟然真的是让她回去祭拜。 如今的萧家,早已拆除了大长公主府的牌匾,换回了镇国公府的名头,连带着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都看起来格外的威风凛凛。 然而已经老去的萧浩然,却再不可能有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了。 谢言晚再见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负手站在堂上,背影里带着几分佝偻,头发较之前已然花白,只背影便带出几分苍凉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上官颖死了三更 听到身后的声音,萧浩然回过头来,见到是谢言晚,勉强勾起一抹笑意道:“晚儿,你来了啊。” 谢言晚微微点头,俯身行礼道:“晚儿见过舅公。”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亲人,虽说,这个亲人的感触,还没有薛家带给她的深刻。 薛家夫妇给谢言晚的感觉,便是疼爱到骨子里的亲情,而萧浩然,却是增加了许多庞杂的思绪。譬如爱怜、愧疚、追悔莫及。那些悔恨占据了大半,而其中仅有一小部分,才是来源于亲人的爱。 这也是为什么,谢言晚一直不愿去跟萧浩然多接触的原因。 她实在是受不了有人带着这种种情绪来讨好自己。 “起来吧。”萧浩然的神情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笑意,道:“可曾用过膳了?” 此时将近申时,谢言晚午睡都起来了,自然已经吃过了。只是这吐槽她却没办法说,面上依旧恭顺的笑道:“已经吃过了,舅公近些时日可好?” 闻言,萧浩然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道:“尚可,晚儿可好?” “嗯,一切顺遂。”谢言晚脸上带笑,见他神情有些萎靡,因问道:“不知舅公今日唤我前来,可有要事?” 萧浩然这才收回目光,道:“今日唤你回来,是想让你给你外祖母上炷香。” 谢言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倒也没有异议,因道:“应该的。” 见状,萧浩然也不多言,便带着她去了祠堂。 那里面常年不见日光,一进去便带着几分阴冷的气息。萧浩然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那房间内的牌位,眼中便有些湿润了。 感受到了萧浩然悲伤的气息,谢言晚也肃穆了神情,拿了香虔诚的拜了拜,恭谨的将香插到了香炉内。 死者为大,况且这里面安放着的,又都是萧家的列祖列宗。想当年的镇国公,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想必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身死之后,萧家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祠堂里一时寂静无比,谢言晚望着那些牌匾有些叹息,却不防猛地听到萧浩然的声音响起:“晚儿,她死了。” 谢言晚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突然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谁,因轻声道:“舅公,节哀。” 闻言,萧浩然怆然一笑,带着自嘲道:“我为何要节哀,这一日,我等了那么多年。”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皆是恨意。萧浩然像是闷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在谢言晚的身边跪坐下来,叹息道:“晚儿,你可愿意听舅公说话么?” 没来由的,谢言晚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悲怆的心情,和浓浓的孤寂。 她竟一时无法拒绝,点头道:“舅公请讲。” “我不是萧家的儿子。” 萧浩然望着牌匾上萧擎两个大字,一时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的萧家,还不是镇国公府,而是将军府。我父亲为主将战死之后,萧将军便将我带回了家,虽是养子,却悉心教导,一如亲生。三年后,萧家才有了自己真正的骨肉。” …… 萧澜照出生的那一日,萧擎还在与南越国开战,府上唯一的男丁便是萧浩然。 听到萧夫人痛苦喊叫的声音,萧浩然不顾所有人的阻止,硬生生的闯进产房,握着萧夫人的手,带着坚定道:“母亲,我在,我替父亲陪着您!” 那小小的少年,眼圈带着显而易见的红润,却倔强的不让之落了下来。 萧夫人被他的情绪感染,爱怜的看着萧浩然,而后一声凄厉的尖叫。 旋即,便听到了女婴响亮的哭声。 那是萧浩然第一次见到萧澜照。 新生儿都皱皱巴巴的,像是一个小老头儿,一点也不像萧夫人,不漂亮。 可是,她却有一双格外明亮的双眼,像是黑宝石澄澈透亮,仿佛一下便照进了萧浩然的心里。 自呱呱坠地,到逐渐成长,每一个阶段,都有萧澜照陪着。 直到,上官颖的出现,打破了这美好的画面。她强势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可萧浩然并不喜欢她,每次都冷脸以对。 然而周遭的人,除了父亲之外,每个人都希望他娶上官颖,包括萧澜照。 “我迫于情势娶了她,也预备同她好生过日子。可她不该……”萧浩然的眼中爆发出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她不该谋害了照儿全家!” “我隐忍了多年,终等到复仇的机会。如今她的女儿被挫骨扬灰,外孙女儿被杀,她也终于死了。可是,这世上却只剩下了我独活……” 萧浩然的目光凄怆无比,带着茫然和癫狂:“剩我一个人,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爱不得,连一个恨的人都没有了。一切往事云烟散尽,可我还活着。” 说到最后,萧浩然的声音低不可闻,谢言晚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同情。 这一段纠缠里面,除了萧澜照之外,谁都是凶手,可又都是受害者。 然而就如萧浩然所说,云烟散尽,往事已成灰,活下来的人,也不是胜利者,反而在每一日持续受着煎熬。 生亦何欢? 谢言晚叹了口气,低声道:“舅公,您还好么?” 萧浩然良久才回过神儿,自嘲的笑了一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从地上爬起,可由于长久的跪着,让他的膝盖都有些酸麻,让萧浩然差点倒了下去。 还是谢言晚眼明手快的扶住了萧浩然,道:“舅公,我扶您出去吧。” 萧浩然不置可否的点了头,任由谢言晚搀扶着自己,朝着外面走去。 外间阳光照到身上的时候,那些寒意仿佛尽数被驱散蒸发,唯有他脸上的泪痕,证明着那些过往的真实存在。 谢言晚一路将他扶到房间内,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副画像。 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坐于花下,眉眼中的安稳和宁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四个字:浮生安稳。 而萧浩然在看到她的目光之后,便解惑似的,看着画中人,缓缓道:“这就是你外祖母。” 其实他不说,谢言晚也有些猜到了,毕竟,能够被萧浩然这样堂而皇之的挂在房间之内的,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就算谢言晚见过那么多的美人儿,可也不得不承认,萧澜照是真美啊,美得像是那人间富贵花,合该被人捧在手中,珍而重之的收敛保存。 念及此,她又想起萧浩然嘴里的故事。 当年的萧澜照,在遇到那个呆愣愣的书生之后,竟不顾所有人的阻止,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想来,那时的萧澜照也是幸福的吧。得一人心,执手前行。 纵然后来那样惨烈,可至少她这一朵富贵花,为之绽放过。 谢言晚心中暗叹,萧浩然怨恨萧念,可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根源?女子因爱而生因爱而恨,可若是没有萧浩然的娶而不负责,才是原罪吧。 只是,这样一桩冤孽债,谁是谁非,又岂是旁人能说得清楚的? 她这厢感叹着,一时竟有些心中感慨万千,不想萧浩然却突然张口,问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晚儿,你就打算跟凤栖止这样耗着么?”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反问道:“舅公为何会认为,我是在跟他耗着?” 听得这话,萧浩然脸上带着几分深沉,道:“他连一个名分都不愿意给你,如何不是耗着?晚儿,你能有几年青春,等到年老色衰,却无所依傍,你当如何?”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若是一个男人连名分都不愿意给一个姑娘,那只能说明,她不够重要。 可是萧浩然却不知,凤栖止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愿意给她一个交代。 这件事情,谢言晚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一想起那个男人,她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意,带着痴情姑娘特有的模样,眉眼带笑道:“可是我愿意啊,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萧浩然不了解凤栖止,她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外人。她了解便够了,毕竟她才是陪伴着凤栖止一生的女子。 只要她足够相信他,二人心心相印,便足矣。 见她这模样,萧浩然越发有些叹息,劝慰道:“晚儿,听舅公一句劝,你还年轻,合该找一个更好的。”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又有些悠远,望着墙上那一副美人图,缓缓道:“你是萧家的后代,原该比世上女子都高贵,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这般作践自己呢?你若有心,萧家可以全力助你。” 不管是谢言晚想要另嫁还是如何,萧家都会全力以赴,自己更会拼尽全力,给谢言晚最好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照儿的骨血。 却不想,谢言晚听得他的话,只是摇着头,浅笑着拒绝:“不必了。” 她眼中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神情却格外的坚定,一字一顿道:“旁人再好,我都不需要。这世间千万人,我只要阿止一个。阿止怎样待我,我也都欢喜。” 眼见得谢言晚这神情,萧浩然顿时愣怔住了。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萧澜照。 第一百二十七章给奶娘迁坟四更 当时的她,也是这样坚决的站在父母的面前,毅然道:“我此生认定庄恒一人,至死方休。” 萧浩然一时有些恍惚,低声呢喃道:“晚儿,你同她,真像啊。”果真是照儿的骨血,这骨子里的脾气,竟这样相似。 谢言晚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一时有些疑惑,问道:“舅公,您说什么?” 闻言,萧浩然顿时回过神儿来,带着几分被抓包的仓皇,摆手道:“无妨,晚儿,舅公累了,我想休息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当下便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如此,舅公便歇着吧,晚儿告退。” 直到谢言晚离开之后,萧浩然才将手抚上了那画中人,带着几分痴迷和无措道:“照儿,留我在世上活着,便是对我的惩罚么?” 可没来由的,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那一张明艳的脸庞。当年的上官颖,也是京中难得的绝色,明艳动人,一笑倾城。 可是后来,怎么就成那样子了呢?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将那副画吹动的轻微作响,画中的女人那副微微弯唇的笑意,仿佛是悲悯,又仿佛是浑然不知的淡漠。 …… 巧穗和辰乙的婚期将至,而另外一件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在提亲之后,辰乙便命人开始寻找风水好的下葬之地,在重新打造了棺木建造了坟地之后,奶娘张氏的陵墓也终于要被迁走了。 盛夏的天气多雨,这日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一大早,谢言晚便起床收拾妥当,陪着巧穗一起到了奶娘埋葬处的荒山。 辰乙早已找好了人马,有和尚念着往生经,而巧穗则跪在坟前一同给奶娘烧纸。 等到一切妥当之后,众人这才开始挖坟,将奶娘已经腐烂的尸首装进新的棺材之内,朝着新找好的坟地行去。 这一路上,纸钱漫天飘洒,谢言晚扶着巧穗,二人的眼中俱是红肿。 将奶娘再次下葬之后,巧穗先磕了头,谢言晚这才跪在她的新坟之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而后将属于谢琳琅的头发拿了出来,目睹着那头发的火光窜天而起,冷声道:“奶娘,我带着杀人凶手来祭奠您了。” 她又重重的磕了头,直到那额头见血,方才低声道:“您放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巧穗。” 那火苗燃烧的格外旺盛,头发混合着盆中的纸钱元宝等物,将那火光燃烧的越发猩红无比。 巧穗看着谢言晚这模样,不由得捂住了嘴,可那泪水从脸上滑落,从指缝中落下,将她的模样更衬得凄惨无比。 辰乙见状,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安抚道:“巧穗,别哭,娘在天上看着呢。” 等到谢言晚起来之后,辰乙也跪在坟前磕了头,神情郑重道:“我辰乙是孤儿一个,您是巧穗的娘,便等同我母。我发誓,会以我之命护好巧穗,请您放心。” 直到请了奶娘的牌位之后,巧穗才红着眼睛望了一眼奶娘重新修缮好的坟墓,端着奶娘的牌位,拒绝任何人的搀扶,一步步的朝着住处行去。 而谢言晚则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巧穗在前面的模样,低声道:“辰乙,她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一句话,她说的格外的郑重。 而辰乙的回答,更是坚定。 “我生,她生。” 走在前面的巧穗,将这话听到了耳朵中,一双眸子瞬间一红,复又落下泪来。只是心里却涌着无尽的感动。 娘,你看到了么?巧穗如今,也有人疼着了。 六月十九很快便到了,因着第二日是巧穗出嫁的日子,所以这一夜,谢言晚便作为娘家的姐妹,陪在她的院落之内。 对此,凤栖止虽有微词,却架不住谢言晚的一个白眼翻过去:“我平生只这一个姐妹,陪她一夜的时间,阿止便吃醋么?” 于是乎,凤栖止仅有的那么一点意见便也消失不见。只是谢言晚不在房间内睡觉的时候,他便借着切磋武艺的由头,将那位新郎官好生磋磨了一顿。 欺负不了媳妇儿,还揍不得下属么! 哼! 是夜,月上梢头,星辰漫天。 小小的院落之内,有二人坐在院内的石桌上,旁边点着一盏火红的灯笼,再加上那月影清辉洒落,更显得格外的唯美。 桌上放着一壶酒几碟小菜,谢言晚正拿着酒壶,斟了一杯酒,笑眯眯道:“我家巧穗明日便为人妇了,这第一杯酒,我祝你夫妻恩爱不疑。” 巧穗眼圈泛红,伸手接了酒,含着泪道:“小姐,若没有你,我如何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谢言晚一个眼风瞪过来,巧穗顿时改了口,道:“好,小姐,我陪你干了。” 二人一仰而尽,谢言晚又倒了一杯,言笑晏晏道:“这第二杯酒,我祝你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闻言,巧穗的脸一红,仍旧接了酒杯,道:“多谢小姐。” “这第三杯酒,巧穗,我愿你此生再无灾难,顺遂到老。” 这时的谢言晚,已经没了笑意,唯有那一双眸子,浸润了泪水之后的清亮。巧穗的诸多苦恼,都是自己带来的,可是她却是最希望巧穗幸福的那个人。 这次,巧穗几乎是带着哭腔接过这杯酒,喝完之后,仗着几分酒意,一把抱住了谢言晚,颤声道:“小姐,巧穗也希望,你能够再无灾难,顺遂到老。” 她家小姐过得太苦了,旁人都不知道,她却是见证着她一步步的走到现在,若非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早就趴下了! 谢言晚反抱着她,感受到巧穗的抽噎,她微微一笑,嗔道:“傻丫头,明儿可是你的好日子呢,不许哭。”说着,她托起巧穗的脸,替她擦了眼泪,又从怀中拿出一叠东西,嘱咐道:“这些东西你收着,巧穗你要记着,男人的宠爱有了最好,若是没有,莫要学那些妇人一般,拼尽心思只为一个种马。若他敢负你,我这里是你永远的依靠。” 巧穗从她手中接过来,待得看到上面写的字之后,顿时便摇头道:“不,小姐,这我不能收!” 这里面,除了百音阁新开的分店之外,还有一处宅院跟田庄的地契,实在是太贵重了! 不想,谢言晚却握着她的手,笑道:“为何不能收?巧穗,你当我在奶娘面前的话是作假的么?你是我的亲人,莫说这些东西,便是再翻十倍,也抵不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这些东西,只是让你手里有钱,心里有底气。” 她倒不是想要霍霍巧穗二人过不好,只是凡事都有意外,若将来真有一天辰乙变心,巧穗至少不会孤独无依,也无需为了讨好男人而贬低自己。 闻言,巧穗的眼圈一红,咬牙道:“小姐,我明白了。”她虽然相信辰乙,可是也感动于谢言晚对她的一片安排。 见巧穗收下,谢言晚再次拿起了酒杯,笑眯眯道:“来,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巧穗被她的心情感染,也笑着举起了酒杯,道:“好,那巧穗就陪着小姐一醉方休。” 院内二人喝的格外尽兴,谢言晚更是兴起,将手中酒杯一抛,醉眼朦胧的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眼见得她这模样,巧穗吃吃的笑道:“小姐,你喝醉了。” “你家小姐才没醉,我很清醒。”谢言晚打了个酒嗝,复又看到院内的那棵大树,顿时眉眼一转,笑嘻嘻道:“我还会跳舞呢,巧穗,你看好了!” 说着,她踉踉跄跄的走到树前,抬手勾上了那棵树,身子像蛇一样开始扭动着。 她跳舞的时候格外的火辣奔放,一张脸上媚态横生,而那眼光更是迷离而勾人。 巧穗纵然醉了,也被吓到,摆手道:“小姐,您停下,这跳不得。”这这这,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反观谢言晚,却是笑的格外妩媚,咬着唇道:“怎么,你家小姐跳的不好么?” 下一刻,便有一道身影急速到她面前,有男人咬牙切齿道:“好,好的很呢!” 谢言晚醉眼朦胧,望着眼前的重影,挥了挥手,抛了个媚眼儿道:“嗨,帅哥,约么?” 凤栖止:“……” “辰乙,看好你媳妇儿!” 辰乙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那句咬牙切齿的话已然消散在风中,而那个始作俑者,已然被某个怒火中烧的人给带走了。 院内只留下了因着喝醉而有些呆愣的巧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呆呆的问道:“咦,人呢?” 而后,巧穗便被辰乙一把揽住了腰肢,而辰乙的眼中,同样冒着危险的神色:“巧穗啊,酒好喝么?” 巧穗呆愣愣的想了一瞬,点头道:“好喝。” “那,我喂你继续喝可好?” 他这话一出,巧穗竟还歪头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好,饱了……唔……” 辰乙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旋即将酒壶随意抛到地上,堵上了那一张正在喋喋不休的唇。 第一百二十八章耍酒疯的谢言晚五更 直到一吻方尽,辰乙才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嘴唇,一手掐着她的脸颊,低头望着怀中脸色通红醉意朦胧的丫头,声音暗哑道:“好喝么?” 巧穗被吻的头脑空白,而酒醉更让她反应格外的迷糊,因此听到辰乙的话之后,她只是将有些发麻的小舌伸了出来,缓缓的舔了一舔辰乙的手指。 那一刹那,辰乙的眼眸中天雷勾动地火,火速的燃起了燎原之火。 房门开而复合,而房间之内,更是逐渐传出羞人的声音来。 月亮害羞的躲在云后,却又悄悄的探出了个头儿,窥探着房间内火速升温的一切。 …… 而相隔不远的另一处院落,却是截然相反的一幕。 “呔,小妖精,你是哪个宫的,竟敢比哀家还美!” 谢言晚站在房间之内,手执着一柄扫帚,舞的霍霍生风,而她的对面,则站着一脸无奈的凤栖止。 “丫头,跟本座装疯卖傻,嗯?” 凤栖止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一双凤眸之内则是闪过危险的光芒。 从将这丫头扛回来之后,她便开始撒酒疯。这短短的片刻,她的身份已然从看门大爷和花魁娘子,演变成了太后娘娘了。 而自己的身份,也随着变幻莫测,什么抢地盘的环卫工,来喝花酒不给嫖资的客人,如今却又成了……嫔妃…… 不过话说回来,环卫工和看门大爷是什么? 见凤栖止眯眼看自己,谢言晚顿时警惕的将扫帚高高举起,做了一副防卫的动作,警惕道:“小贱人,说,你是不是皇上派来谋害哀家的?那个小兔崽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眼见得那扫帚被舞的格外壮观,凤栖止面无表情,一道银丝已然飞出,不过三两下,谢言晚手中的扫把便成了一截刚好握在手里的小棍儿。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格外危险的声音响起:“小贱人?嗯?” 谢言晚手中棍棒一丢,大惊失色道:“你竟然是练家子?来人,护驾!” 她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揽在了一个怀中,男人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字一顿道:“护驾么?本座来护,可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气息,然而已然醉了的谢言晚那里听得出来? 下一刻,就见她在凤栖止的脸上摸了一把,笑的满脸春情无限:“你是哪个宫的?又预备,怎么护着朕?” 凤栖止额头黑线,得,这会儿又变成女帝了。 这一夜,谢言晚折腾到三更时分,才在凤栖止的反折腾之下倦极而眠。 只是她才睡了不多时,便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那喜乐高奏,瞬间将她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后,谢言晚顿时捂着宿醉之后炸裂的脑袋,又倒在了床上。 一双手伸了过来,替她缓缓地揉捏着,男人淡漠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醒了?” 谢言晚顿时惊悚的打了个寒颤,而后望向床上的凤栖止,呐呐道:“我,我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跟巧穗在院儿里喝酒么? 后来,她好像喝醉了,在院儿里唱歌来着,再后来呢? 谢言晚抱着脑袋蹙眉思索着,一双眼睛则悄然瞄了一眼房间内,顿时受到了惊吓。 啧,真惨烈,跟犯罪现场似的。 而她昨夜里好像跟人吵架来着,至于吵架内容…… 谢言晚猛地想起一些画面,而后带着心虚的模样偷窥凤栖止。 她昨夜里,似乎抱着一根扫帚不撒手,非说自己是看门大爷,还跟一个想要抢地盘的环卫工吵起来了…… 而那个“抢地盘的环卫工”,此刻正一脸淡漠的坐在床上,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 见谢言晚不时的偷看自己,一张脸跟颜料坊似的五颜六色,凤栖止也不做声。只是等到她颓然的将手放下来之后,才淡淡道:“怎么,想起来了?” 下一刻,谢言晚的脸上便迅速的汇聚起了壮士断腕的模样,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紧紧地闭着眼道:“打吧,别打脸就成!”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又气又乐,朝着她的小脑袋便重重的敲了一下,而后在谢言晚抱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缓缓的问道:“怎么,如今不骂本座是小贱人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石化,磕磕巴巴道:“我,我骂了,么?” 最后一个字,她说的格外心虚。 然而很显然,她说的并不止于此。 “抢地盘、喝花酒不给钱、争宠吃醋……本座怎的不知,我自己这么能耐呢?” 听到凤栖止一句一句的问出来,谢言晚的脸已然黑到不能看了。 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她算是见识了! 她干干的一笑,眉眼一转,一把将凤栖止抱住,胡乱的在他脸上亲着,一面含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每亲一口,她便道一句歉。 而凤栖止也不阻拦她,只是在她停下之后,才淡淡道:“你漱口了么?” 谢言晚:“……” 直到谢言晚欲哭无泪的软在他怀中,凤栖止才收了调侃的模样。昨夜里的她虽说闹腾点,可凤栖止并未生气。只是逗弄这丫头太过好玩,倒是让他有些停不下来。 感受到太阳穴处被人力道适中的揉捏着,谢言晚悄然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弱弱的问道:“阿止,你不生气了么?” 脑袋上舒适的力道仍旧源源不断的传来,凤栖止的声音也漫不经心的响起:“本座是那等小气之人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扯开一个大大的笑意,用那再诚恳不过的声音道:“我家阿止天资聪颖俊雅无双胸襟广阔,怎么会是小气之人呢!” 下一刻,她的头上便挨了一个爆栗子,而凤栖止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无语:“虚伪。” 谢言晚愤愤的捂着头,余光看到凤栖止的笑意,顿时又笑的眉眼弯弯。 唔,虚伪就虚伪吧,她家阿止不生气才最重要! 毕竟,昨夜里作的是她自己。 凤栖止不生气了,谢言晚这才想起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巧穗呢?” 她昨夜里喝多被拎回来了,巧穗怎么办? 凤栖止睨了她一眼,嗤道:“你倒是还记得旁人,放心,她有人照看着呢。”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明了,笑的格外的贼,问道:“唔,巧穗喝多了什么样儿,也不知有没有折腾辰乙。” 见她这一脸鸡贼的模样,凤栖止顿时叹息,这丫头,什么德行啊! 谢言晚一心想看辰乙也顶着俩黑眼圈好来成亲,可是显然,她失算了。 打扮妥当的夫妻二人出现在谢言晚面前的时候,却是一个清爽一个羞。 那神清气爽的,自然是辰乙,而那羞涩到不敢看人的,却是她家巧穗!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愤愤了。 居然没人跟她同病相怜了,嘤嘤嘤!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带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来。 辰乙这么些年来积攒下的积蓄并不算少,且加上他这次成亲,凤栖止也给了相当丰厚的一笔财产,所以辰乙特地买了一处三进三出的院落,算不得大,却也算是殷实之家了。 因着谢言晚将自己摆放在娘家人的位置,所以巧穗出嫁是在凤府,等到在这里行礼之后,便由着辰乙将她接到自己买的那栋宅院里面去。 凤栖止早给这些人放了假,所以辰字科的人早就摩拳擦掌,预备着今日要好好儿的大闹洞房。 奶娘的牌匾摆在正中,辰乙跟巧穗一起磕了头,谢言晚便亲自给巧穗盖上了盖头,笑道:“旁人送嫁都是哥哥,但是咱们不落俗套,姐姐送你出嫁。” 说着,她拉过巧穗的手,扶着她,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盖头之下的巧穗已然泣不成声,喊了一声:“小姐。” 而谢言晚的回应,只是更加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将巧穗送上花轿之后,辰乙便翻身上马,在那唢呐鞭炮和众人的拥簇之声中,带着他的新嫁娘,朝着属于他们的小家行去。 因着他们这两处院落并不算远,所以谢言晚并没有乘车,只是牵着凤栖止的手,跟在这一行人的后面缓缓走着。 一路之上,那喧嚣之声不绝于耳,唢呐喜庆的吹着,爆竹的硝烟更是在空气中弥漫,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谢言晚的抓着凤栖止的手紧了几分,她回眸望去,见身侧男人的绝世容颜,不由自主的露了一抹笑意来。 “真好。” 听到谢言晚的话,凤栖止垂眸看她,问道:“哪里好?” 谢言晚唇角微勾,莞尔笑道:“哪里都好。” 如今的她,大仇得报,至亲幸福,而她自己,更是亲情爱情友情兼得,岂不是哪里都好么? 平生所愿皆以实现,便是她即刻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前行着,很快便到了辰家大宅。 辰乙早就买好了仆人,此刻所有的家仆并排站立,将一行人迎了进去,这偌大的宅院中瞬间便像是被注入了生机一般,格外的喜气洋洋。 小仙女们,给你们送福利啦 唔,给大家推一本缱绻好喜欢的书,超级好看哟~ 现代女特工遇到古代痞将军——撞出的火花被前者用水浇灭,后者见了连忙拿了柴火补起。 将军大人(卖萌):“媳妇儿~亲亲抱抱举高高!” 夫人(嫌弃):“有多远滚多远。” 将军大人(撒娇):“媳妇儿~手疼脚疼脑壳疼。” 夫人(颔首):“那是有病了,” 将军大人(星星眼):“啥病?” 夫人(笃定):“神经病。” 将军大人(凝重):“媳妇儿,我要娶小妾!” 夫人小手一挥,一纸休书到了将军脑门上。 夫人要二嫁,将军大人蹲在花轿顶委屈巴巴:“媳妇儿!求带上前夫再嫁啊!” 夫人不理,将军哭唧唧:“媳妇儿,求不抛弃!” 书名是,《将军大人,夫人要二嫁》在若初文学网首发哦,也就是黑岩的分站啦~ 宝宝们可以直接搜书名,也可以复制这个链接点进去看: 以下是第一章试读~ 第一章穿越新嫁娘,相公是痞将 晕眩,无力。 伸手往旁边支撑,慕芷蓦然睁开了眼睛,实木触感,她没有死? 飞机爆炸,高空坠落,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化为碎片的。 低头一瞧,如血的红嫁衣,目光所及,皆是新婚装备,这一晃一晃的,还是在花轿上。 她这是,穿越了? 还一穿,穿成个新嫁娘? 惊觉如此,慕芷猛地起身,脑袋撞上花轿顶,痛意袭来,惹的她又坐了回去。 轿中边门中央窗户被人打开,露出一张老脸,“安分点,主子既然让你嫁给晋楚肆,就是相信你的能力,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你的这条小命,迟早要被阎王收回去!” 慕芷眯了眯眼,她倒是想要告诉那人,原主的这条命吧,大概是真已经被阎王给收回去了。 她戴着盖头,外人无法看到她的面容,可慕芷抚过自己的嘴角,带着血迹不说,还是染色的。 这原主,可不是中毒而死? 主子?晋楚肆?慕芷大咧咧的坐在位子上,这命既然给了她,那她就好好收着。 管他什么人。 轿子行进许久,才缓缓停了下来,一时,鞭炮四起,喜庆的很。 “将军!快去把你的新娘给接出来啊!” “是啊是啊,将军,这可是皇上赐给您的美人!” 一旁的起哄声不绝于耳,慕芷耳力本身不差,更不用说对方根本没想掩饰。 掩饰啥?这是喜事呐。 慕芷看着骨骼分明的手伸了进来,手掌略粗,一看就是常年握着武器的,刚那外人说什么来着?将军?那就是了,接好了!她一个大奸细就要来了。 她将手放在那人的手中,小心翼翼走出花轿,帘子撩开的一瞬间,一丝阳光照入,带着些许暖意。 慕芷,重生了。 来人很高,她到了对方面前,也不过才到他胸口,带着干净的清爽,全然无糙汉子气息,若不是早先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从他的手掌得到了证实,慕芷断然不会觉得这是个战场上的人。 她本想把手抽出来,奈何对方力气颇大,不仅握的紧紧的,还顺带把她往他的方向扯去。 “嗯,媳妇儿真香。” 慕芷指甲嵌入对方手心,听到身旁一声惊呼,满足的勾了唇,嗯,看来她的判断有误。 就是个将军痞子! “哈哈哈,将军这是怎么了?” “铁定是高兴的,你没瞧见夫人那曼妙的身子,这长得能差到哪里去?咱们将军赚了!” 慕芷翻了个白眼,要长成如花,看他们怎么圆这个谎! “别闹,把老子媳妇儿吓着了就打死你们!” 听到身旁的声音,慕芷不再作声,跟着对方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慕芷趁此机会,收回了自己的手。 “二拜——” 高堂二字还未出口,从大门传来声音—— “慢着!” 慕芷视线所及,都是一双一双的布鞋,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能断断续续从一边碎语中知道些始末。 “将军,您不要我和孩子了吗?”一女子声音字字诛心,凄婉不已。 “您可答应我,待月圆之时,就将我赎身,护我一生,待我一世,您可曾都忘记了啊!” 嘶哑带着不甘,满心欢喜化作哀怨,听得慕芷都差点拍手叫好。 敢情这将军是个抛妻弃子的主儿? 不对,赎身? 还是个青楼妓子! “你……是哪个楼的?”许久,慕芷听到身边略带迟疑的问话。 哟,还不止去过一个。 女子听了晋楚肆的话,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奴婢是香兰啊,将军您不记得我了吗?” 人家都自报姓名了,再演下去就没意思,正当慕芷好奇这人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的时候,盖头被人掀开,一时之间,自己暴露在众人眼下。 明眸皓齿,眼中光彩潋滟,即使面容显着惊诧神色,却依旧不失倾国倾城。 慕芷目光一个飞刀闪到了身边之人身上,却也一愣,没想到自家夫君,长得人模狗样,可叹行径痞子无二。 晋楚肆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不停的在慕芷与那女子之间回转,许久,叹了口大气;“我家媳妇儿比你长得好看,我选你我是傻子。” 此话一出,女子眼眶微红,眼泪唰唰而下;“将军!您万万不可如此对待香兰!” 晋楚肆痞痞的一笑:“那啥,老子记得梅兰竹兰菊兰,就是不记得有个香兰,再说,你都没老子媳妇儿香。” 慕芷手肘狠狠撞了男人胸口,随后巧笑倩兮,上前一步:“妹妹,不如我给你一条出路?” 香兰哭哭啼啼的抬起小脸:“夫人请说。” 慕芷嘴角微勾:“安生将孩子生下来,交由我抚养,男孩长大放到奴隶市场,女孩长大送入青楼妓子,自小灌输他亲娘勾引男人伎俩,妹妹,你看如何?” 香兰白了脸,手指颤颤指着慕芷:“你,好毒!” 第一百三十章酒香不怕巷子深一更 “莲花并蒂朵朵开,一双新人迎进来——” 礼官的贺词朗声响起,辰乙则牵着手中的红绸子,带着巧穗踏入了属于他们的家。 正厅之内布置的格外喜庆,所见之处皆是大红喜字高挂,谢言晚由着凤栖止拉着自己,一路走进了大堂。 凤栖止是辰部的使者,又是辰乙自幼跟随的主子,所以男方这边作为高堂的人,就变成了凤栖止。 见辰乙和巧穗已然在正中站好,谢言晚顿时便想要躲开。只是不想,她刚松开了手,就被凤栖止紧紧地攥住,淡淡道:“你是凤家主母,合该站在本座身边。” 闻言,谢言晚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唇角微勾,颤声道:“好。” 他的话,其实是认定了自己的身份。 是啊,纵然没有大婚又如何,她早就跟凤栖止荣辱与共,成为他身边不可替代的那个人了,不是么? “一拜天地——” 礼官声音圆润,郎朗之声让人听着便觉得悦耳。而堂上的两个人,红衣猎猎,更添喜气。 “二拜高堂——” 谢言晚与凤栖止坐在主位上,任由二人跪拜。谢言晚的目光望着凤栖止,而凤栖止的眸子,却是若有似无的放在了巧穗的嫁衣上。 那样鲜艳明媚的颜色,若是穿在晚儿的身上,定然美不胜收。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及至辰乙牵着巧穗的手离开之后,那一群起哄的人也随之跟了出去,一路呼和着拥簇新人朝着主院走去。 知道他们要闹腾许久,所以凤栖止并未去,他若是去了,那帮子人就不敢折腾了。 凤栖止不去,谢言晚便也乖顺的陪在他身边,这偌大的正厅之内瞬间空了下来,只剩下了他二人,和这入眼便可看的真切的红。 那样的大红色,那样的喜庆。 凤栖止突然便想要问谢言晚:“晚儿,你喜欢么?”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喜欢什么?” 凤栖止唇角微勾,伸出手抚上谢言晚的脸颊,带着几分深沉道:“你若穿嫁衣,一定很美。” 听得这话,谢言晚没来由的心中一疼,继而含笑反问道:“阿止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不美么?” “美。”凤栖止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轻轻的在谢言晚的脸上摩挲着,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宝物,他淡淡道:“本座的女人,不会比旁人差的。” 他的晚儿,本该拥有的远不止于此。 凤栖止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等到拿到天山雪莲后,他便要跟那个人摊牌了。若两者不可得兼,他选择谢言晚,毕竟,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若那个人不肯同意,那他便只有——叛教! 那一刻,凤栖止眼中的戾气格外浓重,而谢言晚更是看的真真切切。 她叹息一声,将凤栖止的手紧紧地握着,正色道:“阿止,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我不需要别的。” 其实凤栖止的意思,她何尝不懂?若是娶她真的那样容易的话,恐怕阿止早就昭告天下了。他不娶,自然有自己的原因,而谢言晚并不愿意让他为难。 “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我们却能相知相守,已然是上天的恩赐了,我不愿再去奢求其他,只要你在,就好。” 看到谢言晚眸子里的郑重,凤栖止眉眼中的戾气尽数散去,唯独剩下了深情。他微不可察的出了一口浊气,将谢言晚揽在怀中,低声道:“傻丫头。” 只是在谢言晚看不到的地方,凤栖止的眼中却带着几分阴郁。 她这样好,怎忍心让她受委屈? 至于那些敢阻挡他的人,那就佛挡杀佛,鬼阻弑鬼好了! …… 巧穗跟辰乙的婚礼,从白日里的时候,直闹到了天色发昏,才消停了下来。 谢言晚跟凤栖止是早就离开了的,毕竟只要凤栖止出现的场合,不管多么热闹的地方,都可以迅速的噤若寒蝉。 见那些人胆战心惊的模样,谢言晚索性直接将凤栖止拖走,临走前还撂下一句:“你们好好儿玩吧。” 凤栖止任由谢言晚将自己带离,等出了正门口,这才慵懒道:“连饭都不肯让本座吃一口,做什么去?” 谢言晚也有些饥肠辘辘,顿时讨好的笑道:“千岁爷若是不嫌弃,奴家带您去个好地方?” 见他不反对,谢言晚眉眼弯弯,带着凤栖止便朝着那个所谓的好地方去了。 待得到了地点,凤栖止眉峰一挑,鄙夷道:“你说的,便是这个地方?” 眼前一处小巷,深深地巷子不见尾,生着青苔的青石小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去处。 却不想,谢言晚竟重重的点头,格外诚挚的笑道:“千岁爷难道不曾听说过,酒香不怕巷子深么。”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无奈摇头,当先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果不其然,才走了几步,便闻到空气中隐隐有香气袭来,饭菜的香味儿混合着酒的香气,叫人忍不住朝着前面走去。 巷尾之处,挂着一方小小的招牌,上写一个大字:“酒。” 门面不大,两扇大开的木门显然年岁久远,有风吹过,便带出吱呀的声响。 香气,便是从这里面发出的。 店内与门面有着不相符的整洁,靠门的桌子前坐着一个老妇人,正在慢慢的剥毛豆,而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小摇篮,里面有一个奶娃娃合目安睡。 旁边不远有一个年轻妇人,弯着腰细致的擦拭着桌椅。 店面虽小,却处处透着温馨。 谢言晚轻车熟路的走进,叫了一声:“阿旺嫂,来两碗牛肉面,切一叠卤肉并一盘花生毛豆,再来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听得谢言晚的声音,那被唤作阿旺嫂的妇人顿时抬起头来,笑道:“姑娘来了,快坐吧,妾身这就去准备。” 她说到这里,目光无意中落到凤栖止的身上,顿时有些愣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真心诚意的赞叹道:“这是谁家的少年郎,竟然这般俊俏。” 凤栖止原对她的目光有些不悦,却不想谢言晚当先开口笑道:“阿旺嫂,你这般别人,当心阿旺哥吃醋呢。”说到这里,她又格外自豪的回眸看向凤栖止,笑吟吟道:“况且,他可是我的夫君。” 这“夫君”二字,谢言晚说的格外缠绵,尾音上挑,听得凤栖止心头一颤。 阿旺嫂早已回过神儿来,笑嘻嘻道:“姑娘好福气呢,二位快请坐吧,妾身这就去给你们上菜。” 眼见得阿旺嫂朝着后厨走去,门口的老妇人依旧笑眯眯的剥着毛豆,只是在谢言晚看过来的时候,露了一抹和善的笑意。 凤栖止微微挑眉,带着几分打量看向那老妇人,却顿时被谢言晚扯了一把袖子。 待得坐下之后,谢言晚才悄声道:“这个婆婆是个聋哑人。”一句话,便解释了那婆婆为何如此安静。 凤栖止了然点头,嗤了一声问道:“你对这里倒是熟悉,怎么之前不见你来过?” 闻言,谢言晚眉眼带笑,笑眯眯道:“佛曰,不可说。” 话虽这么说,可下一刻,谢言晚便在凤栖止似笑非笑的神情中,乖觉的讲了起来。 其实这里是她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她对这个世界还存着几分善意,伤好之后便带着巧穗偷偷溜出府。二人玩了半日饥肠辘辘,想要找一个吃饭之地,可她二人身上银钱不够,满大街竟都吃不起一碗饭。 不止如此,还因着自己的七拐八绕,导致巧穗也跟着她一起迷路了。 又饿又累的二人,机缘巧合之下便绕到了这一处小巷子之内。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不止满足了二人的胃,这店里和善的一家人,更是她二人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从那之后,我跟巧穗隔三差五便会来这里,若是手里有余钱了,还会打包些牛肉回去给奶娘吃。” 说到这里,谢言晚又叹息一声,如今前尘往事尽去,奶娘已死,巧穗也找到了她的归宿,纵然世间不如意居多,却终究还算是圆满。 尤其是,她的身边也有了那个可以携手到老之人。 感受到谢言晚眼中的情意,凤栖止竟觉心头狂跳不止,他掩饰一般的将手敲上了谢言晚的脑袋,嗔道:“没羞没臊的丫头。” 可是那一双狭长魅惑的眼眸中,到底是有笑意酝酿开来,爬满了整个脸庞,让他的脸越发带出惑色来。 谢言晚暗叫了一声妖孽,转而将目光收了回来,轻咳了一声道:“菜来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青壮汉子挑帘走出,手里则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 两碗飘香的牛肉面,肉片红润而厚实,面条劲道有嚼劲,香油一滴,陈醋三点,一勺通红的辣椒点缀,再加上那一把小香葱,顿时引得谢言晚的馋虫勾出。 一盘牛肉给的分量十足,另一盘花生毛豆更是去了皮,一个个的浑圆饱满,汁水十足。 更遑论那一坛上好的竹叶青,更是酒香四溢,让人还未曾开吃,便先在视觉上心满意足。 第一百三十一章将宁王软禁在府中二更 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仰头道:“阿旺哥,您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阿旺将酒菜放置好,听得谢言晚夸奖自己,顿时憨厚的笑道:“你们吃着好就成,二位慢用。” 他显然不善言辞,但是那眉眼里的忠厚却让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一旁的凤栖止不满谢言晚的神情,将手中筷子递了过去,也成功的隔绝了谢言晚的笑容,淡淡道:“吃饭。” 谢言晚这才收回目光,而那阿旺更是直接便再次溜回了厨房。那帘子再挑开的时候,出来的人就已经换成了泼辣爽朗的阿旺嫂。 这一顿饭,谢言晚吃的格外欢喜。就连凤栖止,也在吃的时候,被这个味道惊艳了一把。他原本以为这个小店内味道不会太好,不想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二人吃的尽兴,可当谢言晚的手碰到那酒壶的时候,就被凤栖止一筷子打了过去,鄙夷道:“还想喝?” 这一刹那,昨夜的记忆重新被想起,谢言晚讪讪一笑,顿时收回了手,讨好的笑道:“不不不,我是想给您倒酒来着,我不喝,不喝。” 见她笑的格外的干,凤栖止嗤了一声,这次倒是由着谢言晚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竹叶青酿的极好,味道醇厚,回味悠长。 谢言晚见凤栖止品酒,自己嗅着那酒香,瞬间便有些馋。她不嗜酒,可是却对这些味道无法抵挡,唔,是真香啊! 然而,一想到昨夜里她那等德行,谢言晚就对桌子上的一坛好酒避如蛇蝎,只能大口大口的嚼着牛肉解馋。 她前世里酒品很好的,怎么到了这辈子,就差成这个德行?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唇角微勾,长臂一伸,便将那酒壶拿了过来,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只此一杯。” 凤栖止手递过来的时候,那酒香顿时飘入谢言晚的鼻端。她眨了眨眼,待得确认了眼前这位大爷是真心诚意的时候,霎时言笑晏晏的接了过来,笑眯眯道:“唔,阿止都递过来了,我却之不恭呐。” 眼见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凤栖止嗤了一声,眼中笑意却是越发的浓郁。 这丫头,啧。 酒足饭饱之后,心满意足的谢言晚看着凤栖止付了钱,便笑着跟店里的阿旺嫂打了招呼,拉着凤栖止的手离开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儿的欣赏过帝都的风景,可是如今凤栖止在身侧,谢言晚竟再次有了兴致。 他们二人本就生的格外的出众,此刻在街上行走着,不时便会引来那些人悄然的注目礼。 凤栖止对此倒是不觉有他,反而是谢言晚,在经历了第N个女子向自家男人抛媚眼的事件之后,终于没了逛街的兴致,愤愤道:“回家!” 哼,她家阿止,也是旁人可以看的么! 谢言晚表示,她此刻的醋坛子被打翻了,贼酸!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唇角笑意不断,他也不多言,只是任由着谢言晚拖着自己的手,朝着凤府行去。 这一整日的疲惫与欢愉,带来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谢言晚回去之后不过片刻,便沾着枕头睡着了。 空气里暗香浮动,那是凤栖止命人点燃的安神。 这一觉,谢言晚睡得格外安稳。待得她醒来之后,已然是天光暗沉,门外的八宝琉璃宫灯高悬,随着微微的夜风打着旋儿。 谢言晚伸了个懒腰,目光触及到那个坐在外室批阅奏折的男人,顿时便柔和了下来。 眼下的情形,当真可以算的上是岁月静好。 …… 经历了将近半个月的调查取证等一系列折腾之后,对宁王最后的决策也终于从皇宫之中传了下来。 只是,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纵然是三司会审,可也找不到宁王谋害大臣的铁证,然而同样的,他们也无法证明此事一定不是宁王做的。 对于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皇帝显然不满意,在金銮殿上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连贵妃更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在这酷暑难当的盛夏里,直直的跪在乾清宫门前求情。 皇帝一日不点头,她便跪一日。 皇帝到底是念及夫妻之情,再加上有御史台的臣子们也求情,道是:“宁王一向清正廉明,不似那等奸恶之人,况皇子们关乎国体,若一味关押在大理寺,恐叫他国笑话,还请皇上慎重。” 如此种种,终于让皇帝在六月末的时候松了口,着人将宁王传召到了御书房内。 父子二人说了什么并未有人知晓,只是宁王上官翰骁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便直接被送回了宁王府。 对外皇帝说的好听,只说是让宁王回家歇息一段时间。可这些大臣们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宁王这眼下是被软禁在府上了。 比起大理寺那等监牢之地来说,他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囚禁的地方罢了。 此事一出,朝野之中更加议论纷纷,毕竟,皇帝如今年迈,可这存活下来的两个儿子,都被幽禁起来了。他对于后事的抉择,更加成了朝臣们讨论的对象。 谁也猜不透那位皇帝,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相较于朝野隐隐的不安气息,凤府里倒是格外的平静。 谢言晚得知了这个结果,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先前种种其实已经有了宁王的铁证,其后是凤栖止大放烟雾弹,才将那些所谓的铁证变成了似是而非的鸡肋。 皇帝是越老越多疑,他如今生怕自己的位置被人抢走,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所以,眼下将二人都囚禁起来,不过是为了多一日的安生日子罢了。 不管是太子,还是宁王,迟早都要借着某个由头被放出来的。眼下二人都被关起来反思记过,反而是成了一个暂时微弱的平衡。 谢言晚想的通透,无意中回眸,看到凤栖止仍旧满脸的淡漠,顿时笑眯眯的问道:“阿止,这事儿你怎么看?” 闻言,凤栖止眼睛未抬,依旧盯着手里的兵书,淡淡道:“有什么好看的,总归与咱们无关。” 谢言晚难得有了八卦之心,自然不允许凤栖止这般敷衍,托着腮问道:“唔,你说如今的宁王会怎么办?”现下,他跟太子都是这般境地,不想如此碌碌无为一生,就得先从困境中将自己解脱出来才是。 毕竟,关在府上不准出门,那也是一个变相的牢笼! 听得这话,凤栖止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眼道:“他怎么办,咱们拭目以待便是了。” “那,若是宁王解不得眼下的困境呢?”谢言晚有点担忧,若是宁王不行,那上位的便是太子了。而这个局面,她无论如何都是不愿看到的。 凤栖止唇角勾起,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中更是一派的薄凉:“他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太怂包了。一个废物,还值得扶持么?” 他的话虽然薄凉,可是却是事实。 谢言晚深以为然,顿时觉得先前困扰自己的都不算事情。她眉眼弯弯的蹲在地上,将小脑袋搁在凤栖止的腿上,仰头笑道:“唔,果然还是我家阿止看事情通透。” 对于她的讨好,凤栖止格外的受用,便伸手摸了摸谢言晚的头发。 正巧这时,听到外面陆嬷嬷传膳的声音,谢言晚顿时便起身笑眯眯的出去了。 她前脚才出门,辰甲后脚便走了进来,带着几分的冷冽道:“主子,有您的信。” 凤栖止将手中的兵书撂下,伸手接过,待得看到那上面的内容之后,一双眸子里瞬间寒意森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主子,这次您将门主的布局破坏,听说她大发雷霆。再加上月三之死被月使回去回禀了一通,恐怕……” 后面的话,辰甲没有说出口,可凤栖止却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那个人,怕是要发难了。 太子被囚禁之后,那个人便下了一道命令,要辰部配合星部,除掉太子党羽的那几家臣子家眷,再嫁祸给宁王。 等此事成为定局,再以御史台的口诛笔伐,让他不得翻身! 及至皇帝只剩下太子一根独苗之后,便捅出他已然是废人的事实。 届时,皇帝的两个儿子,一个已死,一个已废,他的身后,便再无儿子可以继位! 这条计策虽然简单,却是圣衣教中推演无数次的成果,每一个步骤都被详细的罗列出来,务求完美无缺。 然而,凤栖止却在关键时刻反水,救了宁王。 却毁了圣衣教中的辛苦布局。 凤栖止的眸光望着信上的字字句句,良久,方才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他点燃了火折子,将这封信烧着,望着那一抹逐渐烧到手上的火光,缓缓道:“无妨,她若出招,接着便是。” 做刀做的久了,凤栖止都差点忘记了,他还是一个人。 还好,谢言晚的出现,让他想起了这件事。 他凤栖止,除了是那个人手里的武器之外,还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即便为了谢言晚,他也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撑起一片天地,护着自己所爱之人,也活出他的真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金殿拒婚三更 七月初的天气,带着酷暑的热意,正午时分的日头,恨不能将周遭的树木都蒸腾的灼烧起来。 碧空如洗,日光倾城。 宫墙之内红砖琉璃瓦,目光所视之处皆是一片的金碧辉煌。 偌大的御书房之内,有男人跪在地上,沉稳的声音响彻大殿:“皇上,末将与大食国的公主心心相印,特求皇上下旨,能够成全我们二人。” 而他话里的那个公主王子淇,则站在一旁,她的眉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带着几分捉摸不定。 听到吴宇生的话,她的唇角缓缓的勾起一抹笑意,却是微不可察。 皇帝原本等着王子淇开口,可是等了半日,都只见她安静异常,顿时便有些脸面挂不住,因问道:“子淇,你们二人既然情投意合,那么这桩婚事便由朕做主了吧。你,可同意么?” 不想,他这话一出,却见王子淇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一字一顿道:“不,本公主不愿意。” “这……”皇帝没有想到她会断然拒绝,因讪笑着问道:“他不是说,你们情投意合么?”不对啊,这个时候王子淇不应该感激涕零么,为什么会拒绝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皇上怕是误会了吧,我们没有情投意合啊。”王子淇一双眉眼格外的无辜,而后又带着几分少女的顽劣,恶意道:“吴将军,你的内心戏也太足了吧?我不过是看你生的好,便同你多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被你理解成了情投意合呢?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官职不过五品的将军,就妄想攀上本公主么?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这话说的又刻薄又不留情面,在说完之后,更是朝着皇帝行了一礼,愤愤道:“皇上,本公主年纪还小,来西楚也是想看看你们的大好河山,所以,还请您不要操心本公主的婚事了!” 眼见得王子淇竟然这般潇洒离去,皇帝的脸色先是一愣,继而便阴沉的仿佛能够滴下水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望着那仍旧跪在原地的吴宇生,一字一顿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惹到她了!” 这跟自己当初设想的不一样啊!原本他是想要借着这个没脑子的公主让吴宇生打入到大食国的内部的,可是不想这公主三言两语,非但驳了他的面子,甚至还将吴宇生贬低的一文不值! 这丫头当初不是很爱吴宇生的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而吴宇生的脸上,更是一片的不可置信,带着无措回道:“皇上,末将真的很尽心的照顾公主,且今日一同前来的时候,她还满心欢喜的呢,末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片刻工夫,她竟然已然变卦了!” 只是他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是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浊气。 听到王子淇拒绝的那一刹那,吴宇生的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身为七尺男儿,却在国仇家恨中挣扎,要去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日日纠结中,着实让他心头难安。 如今王子淇拒绝,反倒是让他解了这个最大的难题。 然而与此同时,吴宇生又觉得心头隐隐的失落不已。 她,竟真的当自己是一时的兴趣,所以在得知自己要跟她白首的时候,才仓皇逃走了么? 那是不是代表,其实他在王子淇的心中,并算不得重要? 吴宇生胡思乱想着,不想却听到皇帝阴沉的声音响起:“既然她对你不满意,那就打到她回心转意好了!来人,将他拖出去!” 下一刻,吴宇生便被御林军拖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板子入肉的沉闷声响。 而还未远走的王子淇,自然听到了这个声音。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强迫着自己不停下脚步,只是越走越远。 直到打完了五十板子,吴宇生的背后已然鲜血淋漓,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他强撑着身子,进殿便软倒在地,虚弱的谢恩。 皇帝目光阴冷的看着他,冷声道:“看来,你还真是没有用处了。来人,摘了他的顶戴花翎,贬为庶民!滚吧!” 闻言,吴宇生撑着身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才晃晃悠悠的退出大殿。 待得他离开之后,皇帝这才挥了挥手,淡漠道:“着人跟着他,若是那位公主前去探望,便回来回禀朕!” …… 而这一切,已然离开大殿的二人,是决计想不到的。 王子淇一路快步而行,等到了宫门口,更是直接牵着自己的马跨上去,一路绝尘而去。 此时已是正午,外面的日光晒到人的身上,几乎能将人烤化了。而街道上的人更是稀少至极,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人影。 王子淇却似乎感觉不到这烈日炎炎一般,她只是用力的挥动着鞭子,朝着百音阁行去。 “吁——” 直到看到了百音阁的门匾,王子淇这才翻身下马,直直的进了店内。此时店内没有客人,唯有妙书正坐在柜台前尽职尽责的核对着掌门。 王子淇大步走过去,问道:“妙书,谢姐姐呢?” 见到她前来,妙书顿时诧异道:“公主,您怎么来了?这满头大汗的,快擦擦吧。” 王子淇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便听得二楼传来女子的声音:“子淇,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不嫌热么?” 听得谢言晚的声音,王子淇瞬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而后,便咧开了一张嘴,弯着眉眼,扯出一抹笑意来:“谢姐姐……”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顿时嫌弃道:“你这是怎么了,笑的比哭都难看呢。”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见王子淇霎时哇的一声,竟站在原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见状,谢言晚被唬了一跳,三两步下了楼,抓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谢言晚拿出帕子想要给她擦眼泪,可是那眼泪还不及擦干,就被新的覆盖,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楚楚可怜,看着叫人一阵揪心。 谢言晚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店内,这才道:“有什么事情,随我来房间里说吧。” 见谢言晚递过来手,王子淇抽抽噎噎的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任由她拉着自己上了楼。 等到进了房间之后,谢言晚又将房门合上,这才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我,是拒婚了!” 王子淇一石激起千层浪,谢言晚瞬间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回事儿?” 闻言,王子淇也不瞒着,当下便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道:“我这辈子最希冀的事情便是嫁给他为妻,可是今日,我却自己拒绝了!谢姐姐,我这辈子,都跟他没有可能了!” 说到最后,王子淇更是哭的越发凄惨。 谢言晚起初有些震惊,等到听她说完,这才带着几分试探,问道:“子淇,你为何要拒绝?”难不成,是她知道吴宇生讨好她的真实目的,所以对他失望了么? 却不想,在听到谢言晚的问话之后,王子淇只是默了半日,才带着哭腔问道:“谢姐姐,我是不是一个灾星啊?”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诧异道:“子淇,你这话从何说起啊?”她怎么被王子淇这话,弄得有些迷糊呢? “当年,娘亲为了护着我而死,而如今,我喜欢的人若是跟我在一起,竟也是难逃一死。姐姐,你说我不是灾星,是什么?” 见王子淇哭的格外伤心,一双眸子都通红,谢言晚顿时有些心疼,爱怜的替她擦拭着泪珠,叹道:“莫哭了,只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子淇紧紧地咬着下唇,带着几分不确定道:“谢姐姐,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也只能告诉你了。我前两日发现,皇上派人跟踪吴大哥,以他娘亲的性命来威胁他,让他跟我在一起。” 说到这儿,她又带着几分愤恨道:“我喜欢吴大哥,是想要他跟我在一起是幸福快乐的。可是你们的皇帝实在是太卑鄙了!他不喜欢我,却迫于无奈跟我在一起,肯定备受煎熬。而我不愿意看到他这样,所以,我便在金殿上拒绝了他。只希望由我提出来之后,皇帝不会太为难他吧。” 闻言,谢言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王子淇是只知其一,不过饶是如此,怕是对她这心灵上也带了些阴影吧。毕竟,她是这样一个坦坦荡荡的丫头。 念及此,谢言晚又有些看不上吴宇生,她原以为,他身为男人,自会先想出权衡的法子来的。可是不曾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皇帝的要求。 这个男人……让她有些懒得提及! 只是,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丫头,却是要好好儿哄着的。因此谢言晚伸出手来,宽抚道:“傻丫头,你这一片痴心,可惜要错付了。但是,这样也很好,不是么?” 听得这话,王子淇雾雨朦胧的望着她,颤声道:“可是谢姐姐,我还是好爱他啊。此生我怕是除了他,再找不到一个能够依靠的男人了。但是,我宁可自己不幸福,也不能嫁给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谢姐姐,我要走了四更 那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牵挂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委屈了他呢! 见她这样说,谢言晚更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因将她揽在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道:“缘分之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这丫头的一片纯真之心,她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在吴宇生这里百般受挫。 闻言,王子淇凄然的摇了摇头,道:“谢谢你安慰我,只是我的心,怕是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姐姐,认识你我很开心,不过,我要回去了,希望来日我们还有能见面的那天。” 听得她的话,谢言晚便知道她下定了决心,因温声道:“无妨,来日方长,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若有一日去大食国,我定要体会一下你说的大漠风情。” 谢言晚提起了大食国,王子淇的眼中顿时酿出一圈圈的笑意,她带着向往道:“姐姐若来,我定然好生招待,我们那里不止有大漠雄伟的风光,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届时带你一一领略。” 虽然知道可能不会有这一天,可是见王子淇这样说,谢言晚也不愿意驳她的念想,因重重的点头笑道:“好,我等着那一日。” 二人坐在房中说了半日的话,眼见得天色将近黄昏,王子淇才站起身来,抱了一抱谢言晚,笑眯眯道:“谢姐姐,你要跟千岁爷好好儿的呀。” 虽然说那位美得像是妖孽的男人她驾驭不住,可是每当谢言晚出现的时候,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千岁爷就会染上人间烟火,变得格外的温情脉脉。 然而,那种情绪只会出现在谢言晚的身上。 念及此,王子淇又有些羡慕谢言晚,能跟自己相爱之人在一起,那是何等的幸福啊。 见她提起凤栖止,谢言晚的唇边顿时晕开一抹笑意来,点头道:“好,我们一定好好儿的,你也是呐。” 纵然相识不长,可这个丫头,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王子淇重重的点头,转身便走。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到底停下了步伐,背对着她笑道:“谢姐姐,记得替我给吴将军带一句话,就说,我祝他能够遇到心悦之人,幸福一生。” 说完这话,她再也不做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是出了百音阁的门之后,她眼中的泪意却再忍不住,颗颗滑落,滴到衣服上,晕开深色的圆圈。 …… 王子淇离开西楚国的时候,谢言晚并不知道,只是等到她忙完了一日,黄昏回府的时候,才从凤栖止的口中得知此事。 闻言,谢言晚顿时便有些诧异,又有些怅然弱失道:“竟走的这般仓促。” 不过,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多待一日,便会给吴宇生带来一日的麻烦。 可怜了这丫头的一片痴心,到底是错付了。 谢言晚将这件事情当做了一个小插曲,初时并未放在心上,可是不想第二日去百音阁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吴将军?” 听到谢言晚这样唤自己,吴宇生苦笑一声,脸色苍白道:“草民如今已经是一介布衣,郡主您这称呼,高抬我了。” 谢言晚这才想起来,他已然被皇帝除官罢职,如今已然是一个平头百姓了。 不过虽说丢了官,可却保住了母亲跟他二人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念及此,谢言晚唇角微勾,笑道:“你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想要弹琴听曲儿的?” 她纵然知道王子淇的事情,可却并不预备将那句话告诉他。毕竟,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王子淇既然已经决定斩断前尘,她又何苦再给二人藕断丝连的机会? 闻言,吴宇生腼腆一笑,点头道:“知我者,郡主也。” 谢言晚明知他有别的话要说,却只做不知,将他迎进去之后,便自行忙去了,只留了吴宇生一人在房间内弹琴。 琴声幽幽,带着若有似无的愁绪和怨气,听得妙书都有些叹息道:“这位吴将军的琴声的,都快将人听哭了。” 谢言晚倒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有么?” 她这话一出,店内的其他人都齐齐点头。 见状,谢言晚倒是失笑道:“看来,你们倒是都比我懂音律。”她纵然听着那声音,却也毫无波动,想来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所以掀不起波澜了吧。 只是对方琴声这般,着实影响店内人的情绪,所以谢言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跟这位已经被罢官免职的吴某人,好生谈一谈。 “吴先生。” 听得谢言晚的声音,吴宇生弹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道:“郡主。” 如今他没了官职,谢言晚以先生相称,倒也算是一种尊敬。 “先生琴中带着幽怨,可是不满罢官之事?” 闻言,吴宇生摇头,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草民不敢怨恨皇上。” 见他神情当真平淡,谢言晚挑眉一笑,道:“那又是为何?” “情。” 吴宇生倒是没有瞒着她,将金殿上发生之事讲了,甚至就连皇帝原本打算让他做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说了。 也许,他是真的需要有个人来替自己分析现下的情形,不管那个人是谁。 而当吴宇生终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却无意中看到谢言晚神情带讽,因问道:“郡主在笑什么?” 见他发问,谢言晚不答反问,淡淡问道:“你喜欢她么?” 吴宇生诚恳回答:“不知。” 谢言晚对他的这个回答毫不意外,追问道:“为何不知?” “国仇家恨,却又有儿女情长,是以不知。” 听得吴宇生的话,谢言晚唇角笑意收了起来,一字一顿道:“那你原本,是预备怎么做的?” “我原本是想行缓兵之计,等母亲安危得以保全之后,便同她坦白,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言晚倒是没想到他打的这个主意,因点头道:“虽说愚蠢了些,倒也不失为一种法子。” 只是,这样一来,他只怕伤王子淇更深。况且,届时西楚跟大食国都容不下他们母子,吴母年迈,纵然一时被他解救脱困,日后又岂能有长久的安稳? 说到底,这吴宇生,想事情过于简单了。 不过—— “如今一切事情为时已晚,她已然替你将事情解决了,不是么?” 虽说挨了一顿打,还被罢官免职,可至少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吴宇生可以安稳度日了。不止如此,等到将来宁王登基,以他的惜才的脾气,决计不会忘记这位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部下,等到那一日,便是吴宇生东山再起之日。 只是苦了王子淇。 哦不,也算不得苦,毕竟她身为公主,只要肯抛开过去的生活,便能够寻到新的幸福。 一切都会过去,往事如烟而散,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吴宇生苦涩的一笑,嘴唇懦蠕了几下,到底是将那句话问出口:“她可曾来过你这里,可有话留给我么?” 闻言,谢言晚突然觉得他的模样带着几分可怜。 旋即,那种感觉便被冷硬所代替,而后,谢言晚淡淡的将王子淇那句话说出口。 “她说,‘祝你能够遇到心悦之人,幸福一生’。” 听得这句话,吴宇生的眼眸猛地一暗,旋即苦笑道:“这话,倒是像她说的。” 他沉默的时候,谢言晚也不说话,整好以暇的站在原地。 空气里一时有些静默,良久,才是吴宇生打破了这个沉默。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轻声道:“这是宁王之物,只是如今我准备回乡奉养老母了,所以还请郡主帮忙,将这令牌还给宁王。” 见到那块令牌,谢言晚倒是诧异了一阵。他连信物都还给宁王,难不成还真的是打算回乡归隐彻底不出来了? 谢言晚打量着令牌的时候,吴宇生则目光坚定的将那令牌双手奉着。他半生戎马,为国效力,可最终,却只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官场不适合他,沙场又让母亲担忧,与其如此,倒不如回乡做一个顺民,伺候母亲终老,也算是做了一件人事儿。 听得他的解释,谢言晚倒是一时有些愣怔。他这话,倒是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他心里也对王子淇种了情根? 好半日,谢言晚才接过来他手里的令牌,正色道:“好吧,我答应你,这令牌我一定送到。” 等到吴宇生走了之后,谢言晚才将令牌收了起来。看来,她少不得要走一趟宁王府了。只是如今的宁王被软禁下来,估摸着这宁王府不是很好进啊。 她胡乱想了这些,无意中回眸,便看到了桌案上的琴,顿时便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走过去素手轻挑,仿佛确认一般的弹奏起了几个琴弦。而后带着几分嘲讽,呢喃自语道:“原来,他方才弹奏的,竟真的是‘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呵,人都走了,他又指望谁知? 第一百三十四章她叫叶轻尘五更 等到暑气散了之后,谢言晚这才命人备车,朝着宁王府走去。 果不其然,宁王府外守卫森严,还未走进,她的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 只是,待得看到里面的人是谢言晚之后,那人顿时恭声行礼道:“属下参见郡主。” 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你认识我?” 那守卫一脸阳光的笑意,回禀道:“属下曾经是萧家的下属,一直在镇国公手下做事。” 闻言,谢言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萧浩然的人。 这就好办多了。 她轻咳一声,笑道:“我有事情跟宁王说,不知可否放行?” 那守卫之人顿时笑道:“若是旁人自然不可,只是郡主前来,便又另当别论了。郡主请。” 那人说完这话,竟当真命令门口的侍卫们将兵器拿开,恭恭敬敬的让谢言晚从侧门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谢言晚这是第一次来到宁王府,论理来说,宁王甚少在府上,且又是个粗人,应该以刚硬为主才是。不想,谢言晚进去之后,却发现这府上布置的格外雅致。 正是盛夏,小小的荷花池内芙蕖绽放,一眼看去尽是赏心悦目。更遑论那随处可见的花鸟虫鱼,假山小景,更是让人看着叹为观止。 谢言晚一路行去,不由得叹服这里别出心裁的布置。看不出来,这位宁王还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男人嘛。 她的心里刚掠过这个念头,便听得不远处有琴声传来。 琴声袅袅,绕梁三日,在这盛夏的天气中,悠然的让人竟多了几分的凉爽之意。 谢言晚顺着那琴声所在之处一路寻音而去,可当她真的看到了那弹琴的主人之后,却顿时停下了步子。 那是一处凉亭之内。 凉亭外艳阳高照,四周荷花盛开,假石堆积,而这散乱之中又带着几分出乎意料的和谐美感。 而那凉亭之内,坐着一个女子。 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她梳成如意高寰髻,头饰不多,除了一根镶着玉百合的镂空金簪将头发固定之外,便别无他物。这天气极热,她穿的也格外轻薄。身着一袭莲青色的曳地望仙裙,脚踩乳烟缎攒珠绣鞋,一张脸尖细小巧,一双眼圆润而大,薄唇微抿,素手轻扬,而那些美妙动人的音符,便是从她的手下飞出的。 即便只是坐着,这姑娘也带出几分飘飘欲仙的仙子模样。 而她的身侧,站着一个男人,眉眼含情的望着她,那眸子里浓郁的化不开的深情,尽数投放在了女子一人的身上。 此情此景,竟像是一幅最美好的画卷,让谢言晚不忍心靠近,生怕会打破他们这样的现世安稳。 最终,还是那女子先发现了谢言晚。 她弹琴的动作停下,抬起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与谢言晚隔水相望,弯唇浅笑道:“姑娘,你所为何来?” 先前垂眸之时,谢言晚只觉得她美。可是此刻她看过来的时候,谢言晚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眼波水横,无声处便可勾人。在问话的时候,她而那双如黑宝石般乌黑透亮的眸子里,更是带着点点波光,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心。 如此绝色,温婉佳人,饶是她身为女子,也不由得心生小心,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美人儿。 她的话,也让上官翰骁回过神儿来,望着谢言晚,先是诧异,继而笑道:“贞和郡主,你怎么来了?” 这二人都出声询问,谢言晚便索性走了过去,微微一笑,行礼道:“给宁王请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话显而易见是个事实,可宁王的脾气一向好,此刻更是摇头笑道:“不曾,郡主请坐。” 这凉亭内本来就小,谢言晚自然不会不识趣儿的坐下来,因笑道:“不了,今日只是来替吴宇生送一样东西,给你便走。”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那块令牌,递给上官翰骁。 见到这块令牌,上官翰骁顿时大惊失色,问道:“宇生他,怎么会将这个还给本王?” 闻言,谢言晚也不瞒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皇帝让他做的事情,淡淡道:“雷霆雨露皆君恩,他跟大食国公主之事,惹怒了皇上,降罪也是正常的。”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上官翰骁虽然耿直,却并不傻,当下便察觉出其中有猫腻,因叹息道:“委屈他了。” 上官翰骁将令牌收起来,又正色的行礼道:“有劳郡主还特意跑这一趟,本王在此谢过了。” 谢言晚自然不肯受他的礼,因躲开了他的礼数,笑道:“宁王,这可使不得,折煞贞和了。”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女子便默不作声,一双眉眼中带着满满的温情,望着一旁的上官翰骁。 而谢言晚无意中的低头时,顿时便认出了那把琴,正是当初上官翰骁买走的那一把。 啧,看来,她当初果真没有猜错呐。 见谢言晚的目光,上官翰骁顿时带着几分被抓包的郝然,轻咳一声,抬手为她介绍道:“贞和,本王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本王的知己,名唤叶轻尘。” 闻言,那个被唤作叶轻尘的女子顿时行了一礼,语气轻柔道:“轻尘见过贞和郡主。” 谢言晚微微一笑,顿时起了促狭之心,弯唇笑道:“得此等佳人,无怪乎王爷您愿意在小小的院内待着了。” 知己,想来,是红颜知己吧。 见她眼中促狭的笑意,上官翰骁顿时有些窘迫,轻咳一声作为掩饰,反倒是叶轻尘,仍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儿来。 还是上官翰骁生硬的转了话题:“贞和难得来本王的府邸,去前厅坐一坐吧。” 见他眼中的诚恳,谢言晚倒是也不反驳,当下便笑着应了。 上官翰骁指引着她往主院行去,等到了正厅之后,叶轻尘便温婉的行了一礼,笑道:“爷,轻尘去为郡主备些茶点来。” 见他应了,叶轻尘又点头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行走之间如云烟缥缈,一举一动都带着贵不可言的风范。 谢言晚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下了一个结论:名门贵女,温婉佳人。 只是,这样一个俨然受过良好家教的女子,怎么会无名无分的在宁王的府邸? 上官翰骁的目光直到叶轻尘离开之后,才收了回来。不想他刚收回来,就看到了谢言晚打量的神情。 他顿时有几分窘迫,强撑着镇定问道:“郡主在看什么?” “我在看王爷你。”谢言晚直言不讳,带着几分笑意道:“这般貌美佳人,若是王爷你肯早些时候跟连贵妃说清楚,想必我便不用受到那么多的困扰了。” 其实这话她不过是调侃,毕竟从连贵妃的观点里不难感受到,她十分支持自己儿子妻妾成群开枝散叶,恨不能将其当做种马使用。所以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上官翰骁告知自己有心上人,怕是连贵妃也不会放过她这颗正受宠的小白菜。 不想,她这话一出,上官翰骁却是真心诚意的起身,行了一礼歉疚道:“郡主,本王给你添麻烦了。” 见状,谢言晚顿时笑道:“王爷莫怪,我方才开玩笑的。”她倒是忘了,这上官翰骁的脸皮薄的很,可不比自家那位脸皮厚的飞出天际之人,所以有些玩笑,还真是开不得。 说到这儿,她又真心诚意的夸奖道:“不过,这位叶姑娘生的花容月貌,且行为举止也颇为大气,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人。” 她说起叶轻尘的时候,上官翰骁的眼眸里顿时便闪过一抹温情,柔声道:“轻尘,她的确当得起这等赞誉。” 而后,上官翰骁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又多了几分郑重,恳切道:“今日见到轻尘之事,还希望郡主能够代我保密。尤其是在母妃那里,还希望郡主你能够隐瞒这个事情。” 闻言,谢言晚顿时有些费解,讶异道:“为何?”不过她话出口,便觉得有些失笑。若是能说,恐怕这位宁王早就跟自己母妃摊牌了吧,只是,那叶轻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宁王这般谨慎凝重? 上官翰骁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郁色,沉声道:“因为,在本王还没有能力足够保护她的时候,决不能让她被世人知晓。” 否则,那对于轻尘来说,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听得这话,谢言晚越发诧异那叶轻尘的身份,迟疑着问道:“她,是谁?” 这话一出,便见上官翰骁的眉眼中瞬间多了几分的沉重。 室内一时无声,就在谢言晚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才听到上官翰骁神情莫辨的问道:“贞和,你可知道,叶家么?” 乍一听到这个词,谢言晚顿时愣住。她在脑海中努力的搜索着跟叶家有关的信息,却一无所获。而后,她突然脑海中醍醐灌顶,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曾出了帝师的那个,叶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那一桩久远的灾祸 见上官翰骁点头,谢言晚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就说自己怎么会没有印象,原来竟然是这个叶家! 当年的叶家,可谓是名满天下。家主叶太傅乃是帝师,当今皇帝都是他的学生。叶太傅为人清正桃李满天,更是为皇帝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这二人的师生关系可谓是京中的一段佳话。 可是二十年前,叶太傅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竟然跟皇帝闹翻了,不但辞官不干,还举家搬迁至河北承德,发誓此生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其后数年,皇帝曾三次上门去请,都不曾请的动叶太傅,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然而与叶太傅不同的,却是他的儿子。当年叶太傅辞官的时候,那叶修已然是文渊阁最年轻的大学士了,所以在皇帝几次上门之后,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那想要出仕的心思,最终跟叶太傅一朝反目,离家上京。 皇帝对此自然喜闻乐见,叶修也如愿以偿的再次进了文渊阁,其后更是担任了太子和宁王的师傅,为他二人传道解惑授课。 然而,就在叶修平步青云的时候,叶家却被一场突然起来的灾祸冲垮。 先是有人举报叶修贪污敛财,其后又有人爆出他谋害人命,而据说,那叶修谋害的那个人,正是皇帝当时的宠妃远亲。 这一下算是挑起了天雷震怒,皇帝一朝降旨,叶家满门皆被牵涉了进来。 其后,叶家迅速的败落,除却叶修被斩首之外,叶家年纪尚幼的孩童们,不是被发配边疆,便是被充入军营中,做了军妓。 这一桩事情,谢言晚是在凤栖止收藏的那些久远的密档之中看到的,她当时还跟凤栖止探讨过这件事情,得到的答案跟谢言晚自己猜测的一样。 想必皇帝对于叶太傅的出走早有怨恨,而叶太傅之所以给他吃闭门羹,也是担忧入朝之后被报复。不想,自己坚守住的一方宁静,却被他的儿子给破坏掉了。 此刻听到上官翰骁再次提及此事,谢言晚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悄声道:“难不成,她也是叶家的人么?” “正是。” 上官翰骁点了点头,叹息道:“她就是叶老的孙女儿,她的父亲也曾是我的授业恩师。年少时,我曾见过她寥寥几面,原本想着等成年之后,一切应是顺理成章之事。可不曾想到,叶家的那场灾难,却先于我的想法付诸行动之前。叶家惨案之后,我曾多方寻找她的下落,可却一无所获。不曾想,她被送入的军营,竟然是我所在的军中。” 无人可知,那个尚且稚嫩的少年,在经历了多方的绝望之后突然被幸运砸中的狂喜。 从那之后,他便将叶轻尘小心的呵护起来,发誓不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可偏偏,她身份见不得光这件事儿,却成了他给她造成的最大的伤害。 闻言,谢言晚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上官翰骁的痴心也有些感叹不已。她敏锐的发现,在提到叶轻尘的时候,上官翰骁是从不用本王这个称呼的。在那个女子的面前,他就只是他自己。 大抵这就是年少之时最纯粹的感情,美好的让人想要尽全力呵护。 可也是这样的感情,最坚固而有韧度,它可以抵抗一切来自外界的打压,哪怕让人拼上性命。 只要对方的一个笑容,便足矣。 “可是,这样瞒着也终究不是办法,她总要出去见人的。” 这样将叶轻尘养在府上,纵然他给她最好的,却唯独差了一样,那就是自由。 就算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也是渴望天空的吧?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的眼中一暗,良久才发誓一样的道:“她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本王这些年在边疆浴血奋战,已然积累了一些名声。等到皇兄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本王便向父皇请旨去边关,届时天高海阔,轻尘想要的一切,都可以拥有。” 除了不被活着的父皇母妃认可,他会给她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心。 谢言晚不想他竟然是这样的打算,叹息了一声,刚想说话,却见叶轻尘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郡主,这茶是我自己研制的,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叶轻尘带着轻柔的笑意,像是春风拂面一般的笑容,让人看着便心生宁静。 她将茶盏放在谢言晚面前的桌子上,又将另外一盏茶端给上官翰骁,轻声道:“若是无事,我便回后院了。” 不想,上官翰骁却拉住了她的手,起身笑道:“咱们府上难得来客人,你身为女主人,怎么能推卸责任呢?” 他那一句话,瞬间让叶轻尘的眼中微微湿润,而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只是那眸子里,却有着不可抑制的欢喜。 见状,上官翰骁的眼中却更带出几分的酸涩,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眸笑道:“贞和,本王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眼见得上官翰骁出去,谢言晚这才低低的笑道:“若早知宁王府上有这等佳人,今日来的时候我便不空手了,如今倒是让你见笑了。” 闻言,叶轻尘掩唇轻笑,语气轻柔道:“宁王府如今落难,贞和郡主肯来,已然是蓬荜生辉了。”说到这里,她又笑道:“听说那琴是子辰从郡主你那买的,倒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呢。” 子辰,正是上官翰骁的字。 谢言晚顿时摆手笑道:“我就是个奸商罢了,识货的是宁王呢。不过今日听到姑娘的琴声,才知道这琴也有灵性,单看在谁的手中了。” 不得不说,叶轻尘的琴音的确精妙绝伦,叫人听着便叹为观止,即便听完之后,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感触了。 古人曾说以琴遇知音,她当时还觉得夸大,如今见了叶轻尘,才知道传言非虚。 只是一想到她的身世,谢言晚便有些扼腕叹息,这样的一个女子,合该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名门贵女,举止风范皆为世人标榜。只可惜,她却家门不幸,遭遇那等不测。 谢言晚想着,一只手无意识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顿时眼眸一亮,笑道:“好茶。” 她这时才看清茶盏里的茶,浅浅的红,其上一朵花儿绽放,入口甘甜,却又不腻,一口喝下,满嘴像是开了花儿一样,更兼之提神醒脑。 闻言,叶轻尘唇角笑意多了几分,真心诚意道:“郡主喜欢便好,待会我去给您再包上一些,回去可以让丫鬟给您泡茶喝。” 谢言晚笑眯眯道:“却之不恭。” 因着这盏茶,二人打开了话匣子,起初还只是一些客套的话,可是渐渐地,便从诗词歌赋,谈到了琴棋书画之上。 谢言晚自从卖乐器之后,更对那些乐器起了浓厚的兴趣,再加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见闻,更是时不时的引得叶轻尘惊呼赞叹。 而叶轻尘的笑容始终和煦温柔,眸子里的真诚和澄澈,更让人想要与她交谈。 一时之间,她们倒是忘了时辰,真真切切的找到了几分知己的感觉,在这偌大的正厅里相言甚欢。 其间上官翰骁还悄悄来过几次,可是在看到叶轻尘脸上难得的神采飞扬之后,顿时便止住了步子,站在远处遥遥相望。 他知道,其实谢言晚说的是对的,她迟早是要出去见人的。而他更感激谢言晚的到访,让这个被他珍藏了多年的丫头,脸上能够露出这样灿烂的笑意来。 纵然平日里她也是带着笑意,可是上官翰骁就是知道,其实叶轻尘是渴望见到人的。只是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所以那些情绪都被她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上官翰骁在外面不过站了一会儿,叶轻尘便感觉到了。她往外面看的时候,唇角还带着一抹明显的笑意。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外有些茫然无措的上官翰骁。那样俊朗刚毅的脸,却带着懵懂少年的表情,瞬间便戳中了她的心房。 叶轻尘唇角的笑意凝结了一瞬,继而便绽放开一抹更浓烈的笑。像是一朵绽放的花,美得让人惊心。 谢言晚显然也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眉眼互动,她微微一笑,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眼见得谢言晚要走,叶轻尘顿时收回目光,带着清浅的笑意道:“郡主若是无事,大可以常来。” 她日日被困在这府上,虽然知道上官翰骁被软禁,却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谢言晚也没有戳破,只是调侃的望了一眼等在外面的上官翰骁,挑眉笑道:“只怕我多来几次,王爷就得拿扫把轰人了。” 闻言,叶轻尘顿时有些羞郝,带着些许的娇嗔看了一眼上官翰骁,却是没有接话。 反倒是上官翰骁对此似无所觉,只是并肩而行,等到将谢言晚送到二门处,方才正色道:“贞和,多谢。” 他没有明说,谢言晚却懂了。能让这顶天立地的男儿说出谢谢这两个字,也只是为了眼前这个姑娘了。 不过,这个姑娘,倒是的确值得他这样对待。 第一百三十六章本座要出去一趟二更 念及此,谢言晚顿时眉眼弯弯的一笑,莞尔道:“不必谢我啊,若是真的感激我,那就等到你们大婚的时候,请我多喝两杯喜酒就好了呐。” 见她这娇俏的模样,上官翰骁只是失笑着摇了摇头,朗声笑道:“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而叶轻尘,却是羞涩的红了脸。 那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庞,将她的脸色都带出几分酒醉一般的酡红。天边晚霞红艳如火,却抵不过眼前女子的一抹娇羞笑意。 都道是美人如花,果真不假。 见状,谢言晚弯唇一笑,转身离开,而她的眉眼里,也染上了笑意点点。 唔,此情此景,她更有些想念阿止了呐。 眼见得谢言晚离开,上官翰骁这才回过头来,不想却刚好看到叶轻尘脸上的笑意。 这么多年,她都在笑,可是唯有今日,笑的最像一个小丫头。不像往日里的她,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像是画中的佛像,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人气。 见她这模样,上官翰骁顿时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房,那种酸涩的感觉再次回归。 他带着几分叹息,将叶轻尘揽在怀中,轻声道:“轻尘,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自从跟着他,叶轻尘便再也没有了自我,唯一的中心,便是自己。 闻言,叶轻尘下意识摇了摇头,带着满足的笑意,浅笑道:“我怎么会委屈呢?若是没有子辰,如今的叶轻尘早就是黄土一捧了,哪里又有机会安好的活在世上?” 她很知足的,毕竟这条命,五年前就该消失在世界上的,是上官翰骁,才让她能够继续活下去。 然而她这话一出,却更让上官翰骁心中酸胀。 他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了几分,声音微小却坚定:“轻尘,你放心,曾经许诺过你的,我都会一一兑现。” 他曾经许诺过她,要陪她日出日落,游历名山大川,此生每一日,都陪着她一同度过。 上官翰骁的坚定感染了叶轻尘,她心满意足的偎在他的怀中,低声呢喃道:“我信你啊。” 从她在军营之中险遭蹂躏却被他救出之时,她就知道,上官翰骁,就是自己的救赎,也是她此生唯一相信之人啊。 所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那满足的笑容里,却又隐隐的带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悲伤来。 而她的这一抹微不可察的悲伤,甚至都骗过了自己,更遑论上官翰骁了。 …… 谢言晚回去之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凤府门口的灯笼高悬,街道两侧更是亮如白昼,仿佛是在给她照亮了一条回家的路。 一路顺着府门走进去,过往的仆从皆行礼,谢言晚也一一的打招呼。这里的人,每一个她都已经熟稔,而这偌大的凤府,也更像是她的归宿。 陆嬷嬷正在饭厅预备着晚膳,从外面望过去,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摆放筷子的身影。而那饭菜的香气,更是飘满了院落,叫人闻着便有些饥肠辘辘。 她的唇角,忽而便勾起一抹笑意来。 而后,谢言晚提起裙摆拾阶而上,待得进屋之后,叫了一声:“嬷嬷,我回来了。” 见到她,陆嬷嬷放下最后一双筷子,顿时笑嗔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谢言晚莞尔一笑,道:“办了些事情。”说着,她又打量了周遭,因问道:“咦,阿止呢?” 闻言,陆嬷嬷指了指书房,笑道:“还在忙着呢,不如你去唤他前来?” “好呀,我这就去。” 谢言晚应了,脸上笑意不断,转身便朝着书房走去。 见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陆嬷嬷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低声笑道:“年轻真好。”看着他们二人这甜如蜜糖的模样,叫自己这个老婆子都心情好了呢。 不想谢言晚刚出了门,就见凤栖止迎面走来。 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白衣,墨发松松的束着,随着行走的步伐,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像极了落入凡尘的谪仙。而月影清辉的映照之下,更将他的眉眼衬托的精致不已。 饶是日日都可以见到这张脸,可是在看到这样的凤栖止之后,谢言晚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狂跳了几下。 这男人,当真是个祸水! 就在谢言晚发愣的时候,凤栖止已然到了她的身边,随意的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问道:“出来做什么?” 直到他的气息在自己耳边拂过,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嗔道:“我正预备去寻你,这么晚了,怎的不知道来吃饭?” 听得她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凤栖止弯唇一笑,施施然道:“原是预备你去喊的,久等不至,本座只能自己过来了。” 他这般傲娇又随意的口气,听得谢言晚更是心肝一颤,旋即横了他一眼道:“千岁爷原来这么大架子啊。” 说话间进了房间,陆嬷嬷见他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脸上笑意加重,恭声道:“主子请用膳,老奴便先退下了。” 见陆嬷嬷要走,凤栖止也不拦着,等到房间之内剩下了他二人之后,这才在她的额上吻了一吻,却又微微蹙眉,问道:“今儿去哪儿野了,居然还带回了臭男人的味儿。” 闻言,谢言晚一愣,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身上,诧异道:“没有味道啊。” “还敢说。” 凤栖止笃定的声音,让谢言晚越发疑惑,复又嗅了一嗅,这才闻到了微不可察的花香。 她先是讶异,继而带着几分无奈道:“千岁爷,您属狗的吧?” 她这话一出,头上便被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而凤栖止的声音也淡淡的响起:“本座属煞星的。” 见状,谢言晚撇了撇嘴,如实交代道:“今日去了一趟宁王府,唔,我是有正事儿的,吴宇生罢官回乡,托我去给宁王送一样东西。” 她说到最后,见凤栖止的眼中有几分凉意,顿时便抛出了另外一件他可能感兴趣的事情:“你猜我今日在宁王府遇见谁了?” 谢言晚这话题转的格外生硬,凤栖止鄙夷的望了她一眼,可待得看到这丫头眼睛里写满了“求你好奇”的表情,便也顺杆而下,问道:“遇见谁了?” 见凤栖止询问,谢言晚顿时来了兴趣,将那女子的身份说了一说,末了又道:“还真没有想到,这位宁王竟然是个痴情种子呢。不过也不意外,毕竟他为人清正刚毅,这事情的确像是他的作风。” 谢言晚话音未落,头上便再次挨了一筷子,凤栖止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嗤道:“你倒是了解他。” 听得凤栖止的口音,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知道自己这是触碰到了逆鳞,顿时讨好的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猜测的罢了。况且,论起来人品,谁能比得上我家阿止高风亮节,是不是?” 她这一脸讨好的笑意,让凤栖止顿时无语,睨了她一眼,方才道:“叶家当初并非是满门抄斩,而叶轻尘被充为了军妓,即便被上官翰骁保下,也算不得罪过。不过她的身份想要入皇家,却是万万不能的,连贵妃头一个便容不下她。” 这也是为什么,上官翰骁这么多年只敢将她藏在府上的原因。 谢言晚对此深以为然,叹息道:“那个叶轻尘是个蕙质兰心的妙女子呢,虽说只见了一面,可我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当真是可惜了啊。” “她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凤栖止嗤了一声,淡淡道:“有上官翰骁护着,她已然比叶家其他人的下场好上太多,况且,日后上官翰骁若真的继位,第一件事肯定要为叶家平反,届时才是她的好日子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谢言晚到底是觉得,那姑娘的命有些苦。 而被这情绪感染下的她,连凤栖止夹到自己碗里的一块姜,都心不在焉的咬了下去。 而后,她猛地将那口姜吐出来,急忙忙的漱了口,又连着灌了两大杯水,这才眼泪汪汪的控诉道:“阿止——” 凤栖止神情如常,淡然道:“吃饭便是吃饭,这么吊儿郎当,还不如不吃。” 谢言晚嗤憋,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接下来吃的每一口饭,都像是咬在凤栖止身上似的那般用力。 而她这等做派,更是引来了凤栖止毫不留情的吐槽:“粗鄙。” 闻言,谢言晚顿时瞪着双眸,哼了一声道:“粗鄙您也受着吧,谁让我是这府上唯一的女主人!” 最后这三个字,她说的格外重,而凤栖止却在听到之后,反而露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谢言晚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说的话,见他不反驳,眼中更是带着得意的笑意,突然又觉得眼前的饭菜味道更好了。 不想她刚开始乖乖的吃饭,便被凤栖止接下来的一句话,再次打击的失去了胃口。 “本座要出去一趟,约莫月余不在府上,这期间你要老老实实的带着,不许胡乱走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要跟你同去三更 乍听得这话,谢言晚手里咬了一半的丸子便吃不下去,她将嘴里的饭菜咽下,追问道:“你要去哪儿,怎么那么久?” 平日里,凤栖止即便出门,至多不过两三日的工夫。而上次他出门许久的时候,还是他毒发之日…… 一想到这里,谢言晚便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将筷子放在了桌上,一双眸子紧紧地锁着凤栖止,想要从他脸上寻找到答案。 不想,凤栖止却并没有打算告诉她。 “去办要事,不日便归,莫要担心。” 这话,凤栖止说的风轻云淡,可谢言晚的心中,却更带出了几分的担心。 她蹙眉思索了一阵,仰头道:“我要跟你同去。” “不成。” 凤栖止想也不想的拒绝。 听得他这回答,谢言晚更加的狐疑,逼近了凤栖止,眯着眼睛,一双眸子里带出打量的光:“你不会是去偷姑娘吧?” 她这话原本就是信口胡说,在出口之后,更是直接便被凤栖止伸出一根手指推开,嫌弃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偷姑娘,他堂堂司礼监九千岁,还需要偷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颓然,开启撒娇耍赖模式,撩拨着他道:“阿止,你便告诉我嘛。” 然而凤栖止回应她的,便只有两个字:“吃饭。” 见状,谢言晚愤愤的哼了一声,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上,将一只鸡腿的皮肉分离,又在碗里倒弄了半日,却一口都没有送到嘴里。 而凤栖止,更是对她这般举动视若不见,举止优雅的吃完饭之后,便将筷子放下,道了一句:“本座去看折子了。”便径自走了! 见他离开,谢言晚越发的眼中愤愤,龇牙咧嘴道:“不说就不说!” 只是她那眉眼里,到底带出几分愁绪来,凤栖止这般隐瞒着行踪,难不成是圣衣教内吩咐下来的事情么? 一想到这里,她更没了胃口吃饭,起身离开了桌面,想要再次追过去询问,又明知凤栖止不会告诉自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去哪儿才好。 而这时候,一个院门却忽然打开。 “晚儿,你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院门内现出一个姑娘来,赫然是洛清彦。 听得洛清彦问话,谢言晚顿时眼前一亮,笑道:“唔,我闲来无事,想来找你说话呢,你现在可忙?” 闻言,洛清彦微微一笑,道:“不忙,不过我正在归置东西,你若不嫌乱,就进来吧。” 她的院落之内皆是草药,一旁的小小苗圃之内,更是发着数十种不一的青芽。 谢言晚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宝贝,走路便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了。 待得进了房间之内,她才看到这往日里整洁的房屋内,此刻竟然乱的一塌糊涂。 “你这房间里,遭了贼了?”谢言晚斟酌了一番,到底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听得她询问,洛清彦顿时捏着眉心,带着几分无奈叹息道:“比遭了贼还可怕呢,若是贼人,我还可一把毒药撒过去,偏生这位是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哥哥。”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一愣,问道:“洛珏回来了?” 先前的时候,谢言晚曾听得洛清彦说起过洛珏。 凤栖止身体有恙,向来是洛家之人调养的,洛珏学成之后,这件事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别看此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医术却是一等一的高明,尤其是看病救人的造诣,堪称是登峰造极的巅峰了。前些时日,谢言晚曾见过他一面,可是之后他又消失不见了。 那日闲聊的时候,谢言晚无意中问起此事,才知道洛珏出远门去了,据说是要找寻一味药材。 不想他今日竟然回来了,难不成药材找到了? 闻言,洛清彦松开捏着眉心的手,无奈道:“回来了,这不是么,一回来便将我这里大扫荡,将有用的拿走,没用的就搞得一团糟,好在他明日就要走了,我收拾了这里的烂摊子,就能再过一段清闲日子了。” 听得她这话,谢言晚心中狐疑更甚,没来由的将洛珏的行踪跟凤栖止联系上,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他这次跟着阿止出去,作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 洛清彦的话说到一半,猛地打住,带着几分试探问道:“凤大哥没有跟你说么?” 谢言晚斟酌着词汇,恳切道:“说了,不过语焉不详。” 她原是玩的文字游戏,不想洛清彦的理解能力格外的强大,听得她这话,顿时便笑眯眯道:“既然语焉不详,那就去问凤大哥吧。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好。” 洛清彦脸上带笑,可是心里却是有些庆幸,好在她刚刚反应快,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心中的狐疑更甚,带着几分的试探道:“竟然这般严重么?” “唔,不严重呀,嘿嘿,不严重不严重。”洛清彦干干的一笑,转过身便去翻弄着那些被弄乱的药材,嘴里一面嘀嘀咕咕的转移话题:“这个混账洛珏,弄的一团乱!” 见状,谢言晚便知问不出其他了,她眉眼一转,当下便笑道:“清彦,你且忙着吧,我先回去了。” 眼见得谢言晚竟真的走了,洛清彦顿时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转而去收拾自己的药材去了。 谢言晚出了院门之后,当下便打定主意,朝着书房走去。 既然明儿就走,那这个时候的二人,肯定在书房里! 果不其然,谢言晚刚走到书房的辕门外,便听得里面有人声隐隐传来。她顿时停下了脚步,悄悄地走进院落,侧耳倾听里面的说话声。 下一刻,便有男人轻佻的声音传来:“此番前往,至少半月有余,我说您这小身板,撑得住么?”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痞气,而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便听得凤栖止淡漠的声音响起:“撑不撑得住,是本座的事情。可若是救不了,那就是你的无能了。” 闻言,洛珏顿时咬牙,指着他道:“我说凤栖止,你要不要脸啊?小爷可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你,那等苦寒之地,你别一个不小心挂在半路了,你这狗咬吕洞宾的!” 凤栖止对他的指责混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本座一向命大,倒是你,方才说本座是什么?” 后一句话,带着浓重的威胁。 洛珏瞬间打了个寒颤,却又不愿在凤栖止面前露怯,咬牙道:“您老霸气威武,成了么!听我一句劝,你届时便在山下等我便是,小爷我又不会吞了你的药材。” 他原本以为凤栖止跟着自己过去,只是在山下候着等药,不想这厮竟然不要命的预备跟他一起上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地处极北苦寒之地,绵延百里四季如冬,厚重的冰层直封千里。而天山雪莲生长之处,就在这雪山之巅,更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白雪景,蔚为壮观,更冰冷酷寒。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雪山,一着不慎,会要命的好么! 然而他的苦口婆心,却只换来了凤栖止一句:“无妨。” 见状,洛珏顿时便偃旗息鼓,摆手道:“成成成,您老最大,那便一同上吧。届时若你真出了事儿,小爷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起死回生!” 不想他话音刚落,就见那两扇大门被一把推开,而后有女子冷冽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起死回生?” 洛珏先是一愣,见到来人是谢言晚,顿时换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道:“啧,讨债的来了。” 谢言晚却没有理他,只是将一双眸子紧紧地锁着凤栖止,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如今还要瞒着我么?” 闻言,凤栖止顿时想要叹息。他倒是想瞒着,可是眼下这情况,很明显谢言晚已经全都听到了,还有瞒着的必要么? “本座身中奇毒,须得天山雪莲可解,只是天山雪莲药性发挥极快,所以要当场服下。此番前往,便是为此。” 他三言两语的解释清楚,不想旁边却有一个添乱的。 “不止如此哦,雪山之地苦寒,而他体内的毒性则为热,一冷一热相遇,若是那雪莲服用的不及时,毒性便无法克制,一着不慎,便会当场发作。砰——” 洛珏笑的格外坏心眼,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届时就会七窍流血,身躯炸裂,五脏六腑爆裂而亡!” 他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比划的模样更让谢言晚心中一紧,担忧道:“这么严重么?” 她只想过凤栖止前去或可能是为了解毒,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艰苦的环境。 而这,更加坚定了谢言晚的决心:“我要跟着同去。” 听得她的话,洛珏笑眯眯的拍了拍手,夸赞道:“感天动地,勇气可嘉,值得赞扬!千岁爷,您怎么看?” 凤栖止一记眼风扫过,而后看向满脸担忧的谢言晚道:“你去做什么,只能添乱,老实在府上待着的,等本座回来便是。”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格外温柔。 第一百三十八章前去雪山四更 凤栖止眼中似是潜藏着星辰大海,内中的温柔险些让谢言晚溺毙在其间。然而在想到此行是何等的危险之后,她又瞬间回过神儿来,坚定道:“不,我要同去。” 见她这固执的模样,凤栖止还待说话,却听得一旁的洛珏笑的满脸的意味深长,贼兮兮道:“唔,郡主,你还真适合跟过去,到时候说不定还须得你来相助呢,你可以,帮大忙。” 说到这里,洛珏又回头看向凤栖止,那眼中带着满满的看好戏的味道。 这话,谢言晚不懂,可是凤栖止却是真真切切的明白的。 早先的时候洛珏便说过此事,服下了天山雪莲之后,他体内毒素虽可以被逼出,可是某种被憋了许久的东西也需要释放出来。 而谢言晚若在场,便是他最好的途经。 见谢言晚一脸兴奋要点头答应,凤栖止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弑杀的威胁,冷声道:“洛珏,你是皮痒痒了么?” 若是寻常,见到凤栖止这一脸想要揍人的模样,洛珏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可是今日不同,有这样的好戏看,他是傻了才会走开呢! 是以,洛珏当下便笑的一脸荡漾,甚至还难得的挑衅起了凤栖止:“怕你啊,有本事就打一架!” “很好。” 凤栖止眼眸里寒芒四射,下一刻手中的冰魄银丝便抽出,直直的朝着洛珏的脸上打了过去。 而洛珏早有防备,跟一只猴儿似的窜出了方外,嘚瑟道:“有本事来打我啊,略略略,打不着!”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纵身而出,借着那月影清辉的凉凉月色,二人纠缠在一起争斗的身影倒是勉强看个真切。 然而目光所视之处看不大清楚,那尘土喧嚣的气味儿,谢言晚却是闻的一清二楚的。 那院落内飞沙走石的模样,让站在原地的谢言晚一时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 可不管什么情况,有一件事情却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她家阿止心情不好,要揍人! 于是谢言晚便乖觉的坐在房间之内,手里捧着一盏清茶,静静地等待他二人“切磋”完武艺的那一刻,只是心里却是在思索着洛珏那句点燃了炸药包的话。 唔,需要她助力?她能帮助什么? 还不待谢言晚想清楚,就见凤栖止已然停下了招式,重新走回了房间之内。他的衣襟不乱是,甚至就连头发都十分的贴服,整洁的模样仿佛他方才只是在月下吟诗作对一般轻松。 可反观洛珏,便有些不敢恭维了。 头发散乱,衣裳尘土飞扬,一张脸上格外狼狈,怎是一个惨字可言。 而这位大爷显然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甚至还叫嚣着指着凤栖止道:“哼,今儿小爷我心情好,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龇牙咧嘴的捂着唇角,心里皆是愤愤。凤栖止这孙子,居然打脸! 呜,他的花容月貌啊! 见状,凤栖止却是懒得理他,只是回过头来看谢言晚。 可不待凤栖止说话,就听得谢言晚当先开口问道:“你们是明日出发吧?到时候一起啊。” 闻言,洛珏顿时眉开眼笑,一脸贼兮兮道:“好啊好啊,路上能得美人相伴,绝对不会寂寞啊。” 听得这话,凤栖止眼眸一寒,手中的冰魄银丝便要再次打出去,可是在看到谢言晚坚定的模样之后,顿时沉声道:“晚儿,你不能去。” 那极北苦寒之地,怎么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受苦? 却不想,谢言晚却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冲着洛珏道:“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跟你们一同出发。” 说到这里,她看也不看凤栖止,便预备出门。可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到底是担心凤栖止的阻止,又回过头来,道:“阿止,你若是阻止我,那我便暗中跑出去,反正这个雪山,我是去定了!” 说完这话,谢言晚扬眉一笑,也不看凤栖止的表情,扭头便走了出去。 而她身后的凤栖止,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只得捏着眉心,低声骂道:“这没脸没皮的丫头。” 偏他还拿她没办法! 初认识那时候所积累下来的威名,已然在他跟谢言晚的日渐接触之中,消弭干净了。 外人眼里的杀神恶魔,到了谢言晚这里,统统不管用。 千岁爷表示,他也很无奈啊。 然而这无奈之中,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感动,让他的心都暖了起来。 这丫头呵。 夜里,凤栖止同洛珏商讨了许多的细节,方才回了房间内休息。 可是不想,他推门进去之后,便看到了这样的情形。 床上的女子蜷缩着身子侧躺着,而她的怀中,还搂着一个小小的箱子。纵然在睡梦中,她的手指也格外用力的抱着,仿佛里面装着什么宝贝一样。 而靠着床的地方,则放着一个大点的箱子,严丝合缝的扣的紧实。 房间之内的烛火高燃,内中散着柔和的光芒,将这偌大的空间都照的格外的静谧而祥和。 凤栖止突然便好奇那箱子里所装之物。 他缓步走过去,悄然将箱子打开,却是微微一愣。 除却最上面那一套御寒的女子衣物之外,余下的的软狐大裘、长衫外袍,一应之物竟然都是自己的。 凤栖止眼眸一暖,将箱子重新合上,走到她身边将她抱着的箱子也拿了过来。 许是在睡梦里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下一刻谢言晚便翻了个身子,一双玉臂转而抱上了凤栖止的腰。 他弯唇勾起淡淡的笑意,一面将那小小的箱子打开。而里面的东西,再次让他有些湿润了眼眶。 除却御寒之时他惯用的汤婆子之外,其余的东西竟然都是各色的药品。 天下的女子出行,哪有她这样的?首饰衣服皆不在意,唯独让她上心准备的,便只有自己的东西。 这丫头呵。 凤栖止的神情越发的柔软,他将东西放置在一旁,翻身上床之后,将谢言晚抱在了怀中。 那软软的身子似是找到了索取之地,直接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去了。而凤栖止抱着她的手,微微的紧了一紧,另一只手则弹出一记指风,将那盏微弱的烛火熄灭。 房内,彻底的暗了下来。 第二日吃了早饭之后,谢言晚终于如愿以偿的随着凤栖止上了出行的马车。 她刚上了车,身后的洛珏就想一同上来,不想却被凤栖止一脚踹下去,鄙夷道:“自己骑马去,滚。” 洛珏虽然删的快,可那身子也踉跄了一下,旋即磨牙道:“凤栖止,你这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么!” 而凤栖止回应他的,便是一记格外鄙夷的眼风。 最终,洛珏只能一面愤愤,一面认命的爬上了那个放置行李的马车。 因着辰乙才新婚不久,所以纵然他强烈要求,最终还是被凤栖止留在了府上守家,另外调遣了辰字科其他几个信得过的人,一同随行。 这几个人或扮成了小厮骑马跟随,或坐在马车外面充当车夫。 这一路向北而行,起初的天气还格外的炙热,可是等到行出七八日之后,众人的身上便都裹上了御寒的衣物。 而到了第十天之时,他们一行人也终于到达了雪山脚下的小镇,此刻几个人的打扮,已然从御寒的棉服,加上了一条大裘,并着皮帽子。 然而就算如此,那凌冽的寒风依旧呼呼的往身体里面钻。 辰部的几个人还好,因着常年习武,所以抗冻能力较其他人要好上许多。而凤栖止的忍耐力强,所以纵然冷,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至于谢言晚,她的冷写在了脸上,嘴唇都有些发紫,她为了不让众人担心,所以一路都强忍着,硬生生没有说过一个冷字。 唯有那洛珏。 从进入雪山的边缘之后,就开始一路跳脚着叫着冷,话里话外都是一句话:“凤栖止,这次小爷陪着你吃了这么多的苦,说,你要怎么补偿小爷?” 凤栖止这一路听他这句话都听腻了,当下便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直直的便甩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洛珏笑的见牙不见眼,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额,顿时将那银票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撇嘴道:“这还差不多。”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不由得笑叹道:“洛家也不缺钱啊,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奇葩?”看到钱比什么都亲,性子又乖张的很,简直是一枚奇葩中的极品! 闻言,洛珏嗤了一声,鄙夷道:“小丫头,你懂什么,这叫个人爱好。” 唔,他洛小爷生平最爱便是银子,毕竟只有这玩意儿才最实诚,从不撒谎。 见状,谢言晚不由得失笑,迎面一阵冷风刮过,又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而后,谢言晚的手便被人握在了手中,凤栖止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随意寻一家客栈住下吧。” 不想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打马而来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女子嚣张的喝声:“都给本姑娘让开,驾——” 第一百三十九章本小姐看上你了补昨天五更 女子的声音响彻街道,来往之人皆慌乱的避让。 然而这小镇之上街道原本就不算宽阔,此时被她这样一搅和,竟然瞬间便乱了下来。 而这样的乱势之下,那女子的马瞬间受惊,高高的扬起了前蹄横冲直撞,竟直直的冲着凤栖止一行人而来! 谢言晚站在长街之中,见那马蹄声踩踏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惊呼道:“阿止,躲开!” 此刻的她,浑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最容易有危险的人。 下一刻,谢言晚便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与此同时,她只听得身边风声呼啸,旋即便听得女子尖利的惨叫声响起。 谢言晚从凤栖止的怀抱中抬起头,朝着原先之处望去,却顿时便惊在了原地。 只见那匹横冲直撞的马儿竟被人生生的削去了头颅,而没了头的马冲势不减,却因着没有了方向,竟直直的往前翻了个跟头,这才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至于那马背上的女子,因为马儿的冲力更显得狼狈不堪,她整个人被摔在了地上,一张脸因着疼痛而几乎扭曲到了一起。 然而她摔的位置,好巧不巧的,正在凤栖止的面前。 凤栖止对她这模样丝毫无动于衷,手中的冰魄银丝收回,对眼前一幕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只是低头对谢言晚说道:“没事儿了,走吧。” 见状,谢言晚微微松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地上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起的女子,却是没有要去搀扶的念头。长街之上纵马驰骋,若是方才不是凤栖止出手,只怕还要伤及更多的无辜。谢言晚虽然杀人,可却向来不动无辜之人,而这女子的作为,视人命为草芥,显然不值得她同情。 因此,在听得凤栖止的话之后,她只是微微点头,道:“好。” 二人离开的那一瞬,那女子也终于缓过神儿来,她的身上疼痛异常,而爱马死于身侧不远的模样,也更让她心头火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你们给我站住!” 然而,对于她的喊话,谢言晚二人却显然当做了耳旁风。 见他们竟然继续往前走,那女子的脸顿时扭曲而愤怒,她猛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拦住了这一行人的去路,冲着凤栖止质问道:“就是你杀了我的马?” 眼前去路被拦,凤栖止眉心微蹙,见到这女子嚣张的模样,淡淡道:“是又如何?” 在看到凤栖止容颜的那一刻,女子的脸瞬间便从先前的愤怒,转为了惊艳和赞叹。她生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绝色的男人! 是以,在听到凤栖止的话之后,女子顿时眉眼微转,将先前的话收了回去,带着施舍的语气道:“我看你生的倒是好,做本小姐的面首,我便原谅你!” 她一向霸道惯了,说这话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更没看到,在自己这话出口之后,身侧的辰字科之人,皆将手放在了刀柄上,预备随时听从主子的号令,将此等无理之人斩杀。 而凤栖止,显然懒得跟这种人计较,因此只是在她出口之后,冷冷的回了一个字:“滚!” 他这个出口,那女子的脸色顿时大变,尖声道:“你竟敢这般同本小姐说话,你可知道我谁么!”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那街道尽头追上了一批人马,为首之人身着玄色劲装,年龄约莫四十开外,气息沉稳,一望便知是个内力深厚之人。 见到这女子,那人急匆匆的赶上来,带着几分小心劝慰道:“大小姐,城主等着您呢,您别怄气了,跟老奴回去吧。” 他说到这里,见自家小姐眼神不善的望着眼前这一行人,又警惕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闻言,那个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恶人先告状道:“福伯,这男人杀了本小姐的马!” “什么?”福伯听得这话,复又看了一眼街道上的情形,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问道:“大小姐的马,是斩杀的?” 凤栖止被他们拦住去路已然不悦,此刻听得这话,更是冷冷一笑,道:“那又如何?” 他的语气格外淡漠,福伯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受到挑战,当下便沉声道:“如何?等到了府牢之中,我便会让你知道,到底如何!来人,将他们带走!” 福伯话音未落,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而辰字科之人,更是齐齐的将刀剑出鞘,目光森然的望着他们。 纵然人数上少,可是他们都是死人堆里打滚儿的,此刻的气势全开,周遭的空气越发啊的气势 “等等!” 说这话的,却是那位刁蛮的大小姐。 她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凤栖止,骄横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趁着本小姐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跟本小姐走,我可以免了你这群人的灾祸。不然的话,等到你们进了府牢,再想来求我,可就晚了!” 听得她这话,谢言晚倒是被气乐了。合着她存在感这么弱,被凤栖止抓在手里都得不到眼前这位大小姐的一个眼神啊?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有自己出来刷存在感了。 “我说小丫头,毛儿还没长全,就学人家出来抢男人了?” 眼前这女子看模样不过十四五,谢言晚虽说也才十六岁,可是两世的年纪加起来,都够当她母上了。 是以,谢言晚这话说的格外的不屑和鄙夷。 而在谢言晚开口的那一瞬,凤栖止眉眼中的杀意没来由的一淡,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下来,静静地望着谢言晚,看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那女子此时此刻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谢言晚的身上,只一眼,她便生出了浓浓的敌意。谢言晚的美并不张扬,可是却不容忽略,且站在凤栖止的身边,显得格外的般配。 她顿时咬住了牙,带着敌意问道:“你是谁?” 闻言,谢言晚心中腹诽,姑娘啊,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怎么就没有呢?若不是亲密关系,谁敢在大街上公然的手牵手? 而她的嘴里说出的话,则是格外的霸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这个男人,是我的!” 见她这样宣示主权,凤栖止的眉眼更加的柔和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来。这丫头,倒是时时刻刻都能说出惊人之语。 不过,这话他听着倒是格外的悦耳。 凤栖止不笑还好,这一笑,更加让那女子的脸色露出花痴的表情来。然而她一看凤栖止,便能感受到眼前的谢言晚目光似是利刃一般射来,让她浑身都汗毛直立。 而后,这女子一脸戾气的瞪了回去,语气强硬道:“本小姐要的人,还没有能跑得脱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来人,将这男人给我绑了带走!” 她话音落下,身后的家丁们便齐齐的朝着凤栖止扑了过来。 可不等他们的手触碰到凤栖止的衣角,就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胳膊竟已然飞了出去! 下一刻,便听得街道之上惨叫连连,而那些残肢断臂更是直接的飞起再摔落,不过瞬息之间,这些试图上前的家丁们,都已经变成了人彘。 四肢尽断,偏还苟延残喘,惨叫之声冲上云霄,将这长长的街道上,都吓得再无人烟。 而那些出手的辰字科之人,却连眼都未眨一下,干净利落的解决完这一批人,再次将鲜血淋漓的刀收进鞘中。 寒风猎猎呼啸而过,血腥之气冲天而起,眼前的女子目光惊恐,哇的便转过头去,狂吐不止! 凤栖止连目光都懒得施舍给她一个,只是淡淡的抛下一句:“你在本座这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显然,睚眦必报的千岁爷,因为这女子辱骂谢言晚的话,生气了。 谢言晚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而后又有些幸灾乐祸。她家阿止的脾气好,只针对自己,可这个不明来历的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活该! 那个叫福伯的中年男人也被这情形惊到,不过他倒不是害怕,而是目光阴沉的打量着这一行人。出手狠辣,招式快准,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家丁那般简单。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然而不管是什么来历,眼下大小姐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因此福伯一把将那女子搀扶起来,低声道:“大小姐,莫吃眼前亏,咱们走。” 闻言,那女子这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再看凤栖止的时候,便带出几分惊恐,可那惊恐之中,又夹杂着不甘的情绪来。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完颜襄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呢!你等着瞧!” 她说完这句,便愤愤的转身,由着福伯的搀扶离开了。至于其他的那些下人,已经是人彘的废物,死了便死了吧! 眼见得她要离开,辰甲顿时恭声道:“主子,我们可要斩草除根?” 凤栖止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谢言晚,此刻感受到她冷的有些打哆嗦,淡淡道:“不必,走吧。” 第一百四十章她是完颜家的千金一更 这个时候,还是让谢言晚早些进店暖和才最重要,至于那些个杂碎们,还不值得他去理会。 闻言,辰甲垂眸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说完,便回眸吩咐人牵着马车重新出发。 自从到了这小镇边界之后,天便越发的冷了,他们的马车内中配置已然是一流的,可是在这小镇上,却仍旧无法御寒。谢言晚坐在里面实在太冷,这才提议下车走一走避免冻僵,谁知道竟遇到这种事情。 不过他们都将这事儿当做一个小插曲,所以辰甲等人仍旧牵着马,而谢言晚则拉着凤栖止的手,继续朝前行去。 不想刚走了两步,便听得身旁的洛珏幸灾乐祸道:“我说千岁爷,您还真是个不得消停的主儿,这还没上山呢,就先得罪了完颜城主的千金。啧,这之后可怎么得了哟。” 他话里的看热闹之意忒过明显,所以凤栖止连一个眼风都懒得给他。反倒是谢言晚捕捉到了里面的关键词汇,出声询问道:“完颜城主,是谁?” 见有人搭话,洛珏顿时来了兴致,眯眼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边境一带天高皇帝远,而那镇守驻扎的军队又不是每个城池都有的。所以有些地方便成了三不管的地儿,只有城主治下管理。” 对于他说的话,凤栖止了如指掌,是以并不感兴趣。 反倒是谢言晚一脸兴味的问道:“这里也是这种情况么?” 洛珏微一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其实这种情况自古有之,朝廷管不到,军队也懒得压制,至于那些设立的州府官差,更是等同虚设。所以久而久之,真正能够管辖此处之人,便成了那些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世家大户。就比如说咱们现下处的这位置,就归属于离城。而离城的城主,名唤作完颜霄,便是这离城的世家。早在太祖开国之前,这个城池,就是他们家说了算。”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们这回踢到了一块铁板。 闻言,谢言晚眉头一蹙,回眸道:“阿止,这下倒是有些麻烦了。”这些盘根错节的老家族,算是地头蛇,他们就算是强龙,也是过境之人,为的是拿到天山雪莲,又不求在此地长足发展,没必要跟这些人起冲突的。 可偏偏,今日这一来就先杠上了。 凤栖止还未说话,便听得一旁的洛珏幸灾乐祸道:“这事儿还不简单么?小晚儿,我若是你,就直接将这个骚包男人丢出去保命,反正事情是因他而起,自然也合该由他来解决才对。”说到这里,他又色眯眯的一笑,坏坏道:“反正男人嘛,换一个还是一样的用。哦不对,你眼前这个,压根不能用,若是换一个,至少还能用一用。” 洛珏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在凤栖止的身上扫来扫去,整个人都充斥着贱贱的笑容。 听得他的话,谢言晚顿时无语。这个人,还真是口无遮拦,那些话随口就来啊! 而凤栖止更是一记眼风飘过去,若不是此刻身处大街上,恐怕他跟洛珏之间又得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了。 然而洛珏却笃定他不敢此刻动手,是以那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笑的越发的贱了起来,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着实的欠揍。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带着几分鄙夷的声音道:“我说洛神医,您说的这般笃定,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用过呢。” 闻言,洛珏的脸顿时一黑,咬牙道:“老子喜欢娘们!也不是断袖!” 什么叫用过,他一个大男人,自己就有,还去用谁的! 见他跳脚,谢言晚顿时眉眼弯弯的一笑,格外诚恳道:“唔,也对,毕竟就算是断袖,也是要看脸的嘛。”说到这儿,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洛珏,带着同情的神情叹息道:“我明白,毕竟我家阿止很挑剔,自然也……像你这种,唔,爱而不得,也只能中伤他了。” 谢言晚一脸她都懂的表情,更加让洛珏有些跳脚。这丫头什么表情啊,说的跟他被凤栖止怎么样过一般! 还有那话,什么叫“我家阿止很挑剔”?!他洛小爷生的有这么丑么?有么! 见洛珏跳脚生气,谢言晚眼角眉梢的笑意越发的明媚起来,而身旁的凤栖止,则带着宠溺的笑意,攥紧了谢言晚的手,回眸吩咐道:“走吧,找店住下。” 他神情不大表露,可是心里却格外的舒畅。这种被自家女人保护的滋味儿,居然让他觉得十分不错。 洛珏在身后跳脚了一阵儿,见他们居然直接走了,顿时愤愤的追了上来,咬牙切齿道:“小爷今儿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狗咬吕洞宾!” 闻言,谢言晚顿时回眸笑道:“咦,洛神医居然会咬人呐?” 洛珏先是一愣,待得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之后,瞬间再次炸毛,跳脚道:“呸,小爷才不是狗!你俩……你俩简直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他这话几乎没什么杀伤力,谢言晚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格外诚恳道:“承让承让,我们这样,的确是比洛神医你要好一些,毕竟,你这形单影只的。啧。” 她这话说了一半,却反而比全说完还叫人扎心。洛珏只觉得他整个人都累觉不爱了,这辈子头一次打嘴炮输了,还败给了一个女人! 相较于他的愤愤,凤栖止的表情则是格外的闲适。 洛珏无意中一抬眸,就看到了凤栖止眼中的笑意,顿时便指着他道:“凤栖止,你一个大老爷们丢不丢人,居然让小丫头来替你出头!小爷都替你臊得慌。” 却不想,凤栖止在听得他的话之后,再次来了一记暴击。 “有本事,你也找个小丫头替你出头。” “……” 这一次,洛珏彻底风中凌乱了。 老天,来一道雷,劈死这对恩爱狗吧! 这一路上,身后的洛珏都在碎碎念的抓狂,而谢言晚则心情甚好的望着她身侧的凤栖止。 凤栖止生的好是不容置喙的,就算是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也能够叫人沉迷其中。 谢言晚看了一会儿,便不由得感叹道:“阿止啊阿止,你怎么能生的这样颠倒众生呢?”简直是妖孽啊妖孽,祸水啊祸水! 闻言,凤栖止回眸,冲着她勾唇一笑。 谢言晚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肝被击中,整个人都泛起了粉红色泡泡。 唔,忒尼玛好看了! …… 这小镇算不得大,内中的客栈倒是不少。他们原本以为寻找住店的地方会十分容易,可是谁曾想,一连问了五六家店面,得到的答案都是:“客官,不好意思,小店这儿客满了,不如您到别地儿看看?” 而那些声称客满的店内,也的确如同店家所言,就连大厅里都人满为患,不必进去便可以听到里面的人声鼎沸。 直到他们将这不大的小镇几乎转了一圈,才在街角略偏僻之处寻到了一处店面。小小的门面算不得大,里面倒还算得上的干净整洁。 得知他们一行人要五间上房之后,那店小二顿时便带着讨好的笑意道:“客官,咱这儿没有那么多,现下就剩一个小偏院,里面有两间上房一间通铺,您这些手下住进去,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不如,您进去看看?” 见状,辰甲有些为难的回头看向凤栖止,便见后者点了点头。 找了这一路,谢言晚的脸上隐隐带出疲惫之色来,这时候有住的地方,总比在大街上挨冻的好。 在看过了那间小院儿,见里面的确干净整洁,凤栖止便命辰甲去交钱去了。 一进房间,洛珏顿时便走到桌前抱着那暖融融的火炉不动弹,嘴里则哀嚎道:“这天气简直不是人待的,冻死小爷了!” 闻言,谢言晚不由得失笑,她刚要说话,就见凤栖止径自走过去,直接便将洛珏拎着衣角扔到一旁。下一刻,她便被凤栖止拉到了火炉之前,整个人则被暖意所包围。 谢言晚舒适的喟叹了口气,扬眉笑道:“阿止,你也来暖一暖吧。” 她话音未落,就见洛珏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指着凤栖止道:“好你个凤栖止,小时候你尿了裤子,可是小爷帮你打掩护的。咱俩这么深厚的感情,你竟然为了个女人把老子丢一边?” 这个重色轻友的禽兽! 凤栖止对洛珏的愤愤视而不见,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要取暖滚回你的房间去,别在本座这儿杵着。” “你!” 洛珏指着他半日,最终还是自己手酸了才放了下来,愤愤道:“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当小爷愿意在这儿待着么!” 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 他容易么他! 而对于他的指控,凤栖止则简单明了的回了四个字:“爱待不待。” 下一刻,洛珏再次忍不住跳脚。 最终,还是辰甲的回来,阻止了洛小爷的进一步爆发。 “主子。” 见辰甲回来,凤栖止微微点头,问道:“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爬上雪山之巅二更 闻言,辰甲恭声回道:“已然询问清楚了,小镇上这几天来了许多的外来客,据说都是为了天山雪莲盛放,想要将那旷世奇花采摘到自己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凤栖止他们来了之后,雪山脚下的客栈竟然尽数满员的原因。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便有些忧心,蹙眉道:“如今这种情况,咱们以寡敌众,天山雪莲会不会落到别人的手里啊?”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还没说话,就听得洛珏先嗤笑道:“放心好了,雪山之巅不是那么好上的,那等苦寒之地,登顶岂是易事?”说到这儿,洛珏又望了一眼凤栖止,淡淡道:“况且,就算是真的成功上去了,不还有他们几个么。” 见洛珏的手指指向辰甲等人,谢言晚顿时放心了不少。他们人虽然少,却是少而精,凤栖止向来思虑周全,倒是她多虑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院外有人敲门,辰丙过去打开门之后,就看到店小二一脸笑意道:“客官,这是你们要的酒菜。” 他们人数不少,所以足足用了三个店小二,才将点的酒菜给全部端了来。 辰丙等人将饭盒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便将门重新合上,自己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原本凤栖止是要将洛珏赶回自己房间的,可是他却死乞白赖的硬要留下来一起吃,无奈之得随他。 而辰甲等人将饭菜布好之后,便恭声行了礼,乖觉的去通房吃饭去了。 有了洛珏的存在,虽然房间就他们三个人,依旧然闹得很。 期间几次凤栖止都差点将他丢出去,可最后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和平的吃完了这顿饭。 无他,只因为洛珏这吃饭的工夫,都是在讲凤栖止同年的糗事,而谢言晚,则听得兴致勃勃。 等吃完饭之后,辰甲等人便要去买御寒的衣物了,而谢言晚则因着连日的赶路,便没有同去,只是歪在房间内睡觉了。 这一路她虽然咬牙坚持了过来,可是内中的辛苦只有自己清楚,好容易沾了床,谢言晚顿时便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 房间内没有点烛火,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谢言晚摸索着起身,走到桌子前摸了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房间内才多了一丝光亮。 她还带着点未曾睡醒的惺忪,见房间内只有自己,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洛珏的房间跟他们的房间只有几步之遥,他的房内倒是灯火昏黄,隔着窗户也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传来洛珏的说话声:“花开便在这两日,为了防止天山雪莲被人提前摘走,我们须得在山上住到花开。晚儿到底是个弱女子,她的身子怕是撑不住,所以,我建议将她留在客栈内。” 洛珏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郑重,而凤栖止,显然也同意他的话,点头道:“本座也是此意,辰甲跟辰丙留在客栈照顾她,其他人跟本座上山便可。” 不想他话音刚落,就见大门被推开,旋即听得谢言晚的声音响起:“阿止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能丢下我。” 她才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娇软,然而那神情已然格外的坚定了。 见到谢言晚进来,凤栖止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情,问道:“怎的不多睡会儿?” 凤栖止说话的时候,手自然的替她将睡的凌乱的发丝拨弄到耳后,眼眸里则是面对旁人时不曾展露的温柔。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笑,道:“睡不着了。阿止,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你听我说,咱们眼下人手不多,本就不宜分散。况且,你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么?” 后一句话,她说的如同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宠物似的,格外的楚楚可怜。 见状,凤栖止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想要辩驳她,到底是叹息道:“罢了,那就一起跟着吧。” 他这话一出,洛珏顿时鄙夷道:“凤栖止,你的原则喂狗了么!” 谢言晚则站在凤栖止的身边,毫不客气的还嘴道:“我便是他的原则。” 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凤栖止竟没反驳,只是道:“行了,既然都要去,那便商议清楚明日上山的具体事宜吧。时间紧急,宜早不宜迟。” 闻言,洛珏便知此事改变不得了,因无奈道:“算了算了,那就去吧。” 他早该知道,一旦遇上了谢言晚,凤栖止所有的原则便都不是原则。至于底线,这丫头就是他的底线! 谢言晚睡了一下午,等到吃了晚膳之后,便彻底的睡不着了。 凤栖止跟洛珏等人商议好明天的事宜,回到房间之后,看到的便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模样。 见状,凤栖止不由得失笑,走过去睨了她一眼道:“怎么,闲的无聊了?” 看到凤栖止进来,谢言晚的无聊一扫而空,伸出胳膊,娇娇软软道:“阿止,抱--” 凤栖止依言走过去坐在床边,任由她如猫儿一样枕着自己的腿,一双手缠上他的后腰,嘴里却是无奈道:“没羞没臊的,哪儿有成日往男人怀里钻的?” 谢言晚的眼中尽是笑意,带着几分娇嗔道:“有呀,我不就是么。”凤栖止的身上有着格外好闻的凌冽香气,谢言晚枕着他的腿,望着他的脸,笑眯眯道:“阿止生的这样好,怎么都看不够呢。” 闻言,凤栖止越发笑的无奈,眼眸里则是满满的宠溺:“你这丫头,越发没脸没皮了。” “有阿止,要脸做什么?”谢言晚说的理所当然,复又想起了什么,坐起身子问道:“阿止,明日的药可都带齐全了么?上次洛珏说你的毒性属火,若是明日上山,未曾取到雪莲,却先发作了怎么办?” 见她神情里的担忧,凤栖止一阵暖意,将她重新搂到自己怀中,淡淡道:“放心吧,那时他吓唬你呢,不会有事儿的。” 只是凤栖止的目光在看到外面的沉沉夜色之时,到底是闪过了几分的暗沉。他的毒不会有事,可是那上山的人里面,却隐藏着容易出事的人! 因为方才,他们确认了一个消息--燕翼遥也来了! 他会前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人传了命令。 凤栖止已然多方封锁消息,可是天山雪莲能解他体内之毒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那个人想必并不愿意看到他毒性得解吧。 念及此,凤栖止的寒意更多了几分。不管是谁出现,这一朵天山雪莲,他都势在必得! …… 第二日一早,天才微微亮,凤栖止一行人便已然出门预备上山了。 店家是一个和蔼的小老头,见他们要出门,连忙叫住了他们,笑呵呵道:“几位客官,外面天气寒冷,小老儿特意给你们备了些薄酒,路上喝了暖身子吧。” 他的面容和善,见着便格外的叫人亲近,因此谢言晚对他顿时生了好感。 而一旁的辰甲,则将那几坛好酒接了,笑道:“多谢店家了。”之后,他又在店家几番推脱之下,到底是塞给了那店家一锭银子。 见了银子,那店家格外不好意思道:“你瞧瞧,本来是想给你们行个方便的,这最后却让客人们破费了。” 见状,辰甲微微一笑,又跟店家寒暄了几句,一行人这才出门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等到出了小镇,行到山脚下之后,辰甲便命人将那几坛酒拿了出来,朝着无人处扔了出去。 见那几坛酒咕噜噜的摔不见了,谢言晚顿时诧异道:“这是为何?” 闻言,辰甲笑了一笑,恭声道:“姑娘,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走南闯北的久了,见过许多表里不一之人,防备心都是极重的,这老者虽然看起来像好人,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神些好。 谢言晚听了他的话,也知他做的才是对的,便也将此事抛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而谢言晚等人并不知道的是,那几坛酒被扔出去之后便撒了一地,路遇的野兔啃食了几口带酒水的雪,便兔身僵直,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 山上白雪皑皑,未曾上去之前,便可以感受到那冷意浸润到骨头里的感觉,如今真真切切的踩进去那及至膝盖的大雪,更是让众人都有些心头发颤。 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纵然有工夫护体,可也觉得格外难捱。怪不得洛珏说这雪山难上呢,此等险境,想要攀登到顶峰,的确是一件格外艰难之事。 好在这两日上山的人格外多,这一路上已经被人踩出了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来,虽说有些滑,但是总好过踩在雪窝里行走。所以起初这段路程,走的还算是轻松。 然而到了后来,便没有那么轻松了,不但小路断掉了,就连行人走过去的脚印也逐渐被掩埋,爬行也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侍妾。 对此,洛珏早有准备,眼见得那日头悬在半空的时候,便让人停下来吃了些东西。天气寒冷,只能备了干粮,一行人也只是草草的吃了一些,稍微歇息了片刻,便再次朝着山顶出发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好消息和坏消息三更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终于艰难的爬上了山顶。 这一路的艰辛暂且不提,可是当真正上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山顶的壮观景色。 放眼望去,冰封千里,白雪皑皑覆盖群山,让人的心情都为之激荡万分。 谢言晚更是直直的将手做筒,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叫,一声之后,便有回应传来,层层叠叠,最后渐不可闻。 这一声出口,谢言晚顿觉得浑身轻松,回头之后便见其他人有些讶然的看着她,霎时笑眯眯道:“阿止,你要不要也试试?” 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在她意料之中的,凤栖止断然拒绝,且还留给她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 见状,谢言晚撇了撇嘴,无奈叹息,她家阿止太过矜持了,人生寂寞如雪啊,哎。 山顶与山下不同的是,这里的雪薄而结实,已然成了覆盖的冰层模样,且地势较为平坦,竟还有青松翠柏散落在各种,为这一片的银白增添了几分的翠色。 那天山雪莲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成年精壮男子过去,非轻功不可触碰到。好在他们一行人的工夫都不弱,想要拿到也并非难事。 而那天山雪莲,也如同洛珏所想的那般,果然没开。只是洛珏在过去查探了一番之后,神情便有些喜色。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见洛珏脸上的笑意,凤栖止鄙夷的望了他一眼,道:“爱说哪个,说哪个。” 闻言,洛珏顿时一记眼风扫过去,鄙视道:“你这人好生无趣,晚儿,你想听哪个?” 自己被点到名,谢言晚弯唇一笑,倒是十分配合:“坏消息吧。” 洛珏显然对她的配合十分满意,因笑眯眯道:“唔,坏消息啊,那便是,今夜咱们要彻夜不眠了。” “那好消息呢?” 洛珏打了个响指,脸上笑意越发灿烂:“好消息便是,明儿个一早便可下山!” 这着实算个好消息。 见凤栖止的神情终于看了过来,洛珏的神情里也带上了几分傲娇,道:“咱们来的正是时候,小爷我刚刚去看了一番,这天山雪莲虽然未曾开放,可是看那状态,十之八九会在今夜绽放!所以,今夜都不必睡了,且等着吧。” 闻言,凤栖止的神情一亮,他其实是有些担心谢言晚的身子的,这丫头早年间别虐待,身上留下许多的病根儿,虽说在洛清彦的调养下已然好了大半了,可是寒气对于女子是最不利的东西,若是待得久了,难保不会旧病复发。 此时听到这消息,他的神情也带了几分难得的喜色:“那便等着吧。” 方才洛珏的声音不算太小,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谢言晚便看到附近那些原本正在休憩或交谈之人,竟然都有意无意的朝着他们这个地方望了过来。 从先前上山之时,谢言晚便发现,这山顶已然来了有三四方的人马,人数都不多,可是各个身上都带着沉稳的气息,想来都是练家子。 而此时他们都若有似无看过来的时候,她顿时压力大增,低声道:“他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啊,咱们是不是带的人少了些?” 她话音落下,就听得洛珏也抱怨道:“的确是少,否则,光凭着人数上的碾压,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不想他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淡淡道:“怕什么,就算是现在,也无人抢得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霸气。谢言晚顿时眉眼弯弯的讨好道:“是呢,我家阿止最厉害了!” 见她这狗腿儿的模样,洛珏表示格外的鄙视,而后冲着辰甲嚷嚷道:“小甲,小爷饿了,有吃的么?” 听得这个称谓,辰甲顿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日,他们都未曾好好儿的吃东西,此刻置身在山顶之后,他们也终于有心思好生吃饭了。 辰甲好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拿出火折子生了火,又拿了随身携带的薄铁炉子,几人温了酒,将带的干粮煮了一下,总算吃了一顿热乎的晚饭。 而他们饭菜和热酒的香气,也引来了不请自来的“客”人。 “劳驾几位少侠,不知可否容在下借个火儿?” 来人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汉子,一张脸上刻满了风霜,一双眼却是笑的格外憨厚。 见他来,凤栖止蔚然不动,而辰甲见他的模样,便心知肚明,因起身将火折子递给了他,道:“那去吧。” 见状,那人顿时笑呵呵的谢过了,又带着几分试探道:“你们也是来摘那天山雪莲的么?” 这话一出,辰甲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反倒是洛珏在一旁笑眯眯的问道:“你们呢,是来摘花的么?” 闻言,那人倒是也不隐瞒,叹道:“可不是么,若不是为了这个,这样受罪的地方,谁愿意上来呀?” 听得这话,洛珏越发笑的诚恳,问道:“那你们摘花是为了什么呢?” “嗨,这位小弟有所不知啊。”那人似是找到了聊天的出口,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无奈,苦哈哈道:“我们乃是离城一家大户的家丁。我们家老太爷得了重病,大夫说这天山雪莲能够起死回生,若是拿到了,说不定走了大运,就可以救他的命。这不是,就为了这么一点的可能性,我们家主便将我们这群人赶来了这雪山。您说说,我们都是一群苦命人,若是但凡有一丝希望,谁愿意在这天气上雪山啊?” 他抱怨了一通,又带着几分郝然道:“抱歉啊官人,这一不小心倒是朝着您倒苦水了,还请您原谅则个。” 见他这模样,洛珏笑的越发的善意,摆手道:“无妨,你说的对,若是有别的办法,谁愿意上雪山啊。” “可不就是这么理儿么。”那汉子说到这儿,又带着几分迟疑道:“其实不瞒着您说,我们也知道自己没本事拿到天山雪莲,若真的去强行采摘了,说不准还要搭上命去呢。所以这位小哥,不知道能不能跟您打个商量,若是你们真的摘了花,可否卖给我们一片花瓣?只要一片,我们家老爷是个孝子,如今老太爷缺命不缺钱,若是您能够割爱一片出来,我们家老爷不管花多少钱都是愿意出的。再说了,这救人一命,也是胜造七级浮屠嘛。” 这汉子说的憨厚,洛珏则是眉眼一转,他并不着急回答这汉子的问题,反而笑眯眯道:“不瞒你说,我们也是为了救命而来。不过这位大哥,你家老太爷得的是什么病症啊?我是一名大夫,说不准可以帮你们家老爷治好呢。” 听得这话,那汉子顿时大喜,道:“您真是大夫?” “如假包换嘛。” 洛珏脸上只差写上了童叟无欺四个大字了。 见状,那汉子又带着几分的苦恼,叹气道:“不瞒您说,我家老太爷得的是麻风病,可是又跟寻常的麻风病不大一样。他不但身子不能动,还口不能言,浑身僵直。如今这浑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能看出来还是活着的了。我们家请了多少大夫都不成,可把我家家主给急坏了。” 一旁的谢言晚听得这话,顿时在心里嘀咕道,这种症状不就是偏瘫么。莫说是如今这个时代了,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也没见有特别大的奇效啊。 不过听到最后,她又觉得不对劲儿,偏瘫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啊,怕是这病里还另有隐情吧。 她正在心里腹诽着,便听得那汉子不知何时已然回去拎了一坛好酒回来,继续道:“今日咱们能在这里相见也是缘分,这位小哥,在下与您同饮一杯如何?” 闻言,洛珏顿时笑道:“不必了,方才喝的有点多,还是清醒些的好。” 那汉子见状,憨厚的笑道:“不多不多,就一杯便可,这天寒地冻的,暖暖身子嘛。”他在这里百般谦让,甚至还拿来了上好的牛肉,要跟洛珏干杯。 然而洛珏对此就一个“不”字。 就在二人有些僵持的时候,忽听得有人激动的大声喊道:“开,开花了!” 听得那人的话,众人瞬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齐齐的朝着天山雪莲之处望去。而谢言晚也将手里的糕点放下,看向那悬崖峭壁之上。 只见那雪山之巅的绝壁之上,有一朵洁白无瑕的花骨朵正缓缓的舒展开身姿,一瓣一瓣的朝着四面八方展开。那样的洁白无瑕,那样的美艳无双,如同一个初醒的美人儿,每一个瞬间都引来人们贪婪的张望。 那样美丽的花,就连盛开的瞬间,都美得这样惊心动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难想象,若是等到她完全绽开的那一瞬间,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唯有那眼睛里的贪婪之光,尽数落在了天山雪莲之处。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得暗夜处有嘶嘶和扭动的声音传来,旋即,人们便看到,从悬崖峭壁之上竟爬上来了一条合抱粗的巨蟒,正扭动着身子摧枯拉朽的朝着天山雪莲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吹笛子的古怪女子四更 那条巨蟒出现的时机太过诡异,众人一时之间齐齐的倒吸一口气,而洛珏的目光格外清明,登时便当机立断道:“快,去将那花摘了!” 寻常的蟒蛇在这种天气下根本不可能出现,而这条蟒蛇,身上花纹艳丽异常,显然是那等罕见的——赤炎蟒! 听得洛珏的话,辰甲顿时飞身而出,直直的便朝着那朵雪莲而去。那一条巨蟒虽然看起来吓人,可是对于他们这等血肉堆里出来的人,根本就不会畏惧。 只一招,那蟒蛇便被斩断了头颅,与此同时,辰甲单脚勾住峭壁的石块,一只手则去掠向那一朵刚好盛放开来的天山雪莲! 至于辰丙等人,则站在峭壁之上,目光炯炯的望向那些暗夜中试图前来抢夺天山雪莲之人。 那些人若说先前还有抢夺的念头,那么在此刻看到辰甲一招将蟒蛇毙命之后,都开始有些畏惧的后退。 强者使人臣服,更遑论这一批人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可怕! 有胆小之人,更是幻想了一下,若是那一刀用在自己的身上,而后,他们便不敢再想下去。 见状,辰丙等人虽然面上仍旧沉着如水,可是心中却暗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就在辰甲方将那朵雪莲花摘到手中之后,便见四周突然便再次涌上了数十条巨蟒! 每一条都睁着幽绿色的眼睛,伸长着猩红色的分叉芯子,朝着辰甲齐齐的冲了过去! 而在那些蟒蛇汇聚上去的时候,暗夜中也响起了一抹笛声。 笛音袅袅,幽怨凄然,如泣如诉。 而随着笛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只见一个女子缓缓走了上来。她的一张脸上画着各式的图腾,遮掩了自己的本来的面目。然而那包裹的玲珑有致的曲线,却不难想象出,有这等身材的女子,等到洗干净脸之后,会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她低垂着眸子,仿佛万物都不在自己的眼中,唯有那一根翠绿色的竹笛,成为了她唯一在乎的东西。 随着那笛声吹动,只见那一群蟒蛇似是发了狂一般,张口便咬上了辰甲! 于此同时,只见漫天扬起白色的粉末,落到那些蟒蛇身上的时候,瞬间便在它们扭动的身子上灼烧起一个大洞来! 洛珏手中磷粉一把把的抛洒了出去,随着他撒出去的动作,整个人也飞身而出,伸手便将辰甲捞了回来! 而那些蟒蛇,也在此时扭动着身子攻到了辰甲先前所处的位置。 好险! 辰甲额头惊起一阵细细密密的汗珠,再看那朵天山雪莲,仍旧在原处稳稳地开放着。 只差那么一点,他便可以摘到手了! 那些蟒蛇被磷粉阻隔了一瞬,可在听到笛声之后,又迅速的朝着山顶上爬了上来。 这雪山之巅的地方虽然大,可是因着那女子的笛声操控,是以这些蟒蛇竟然都直直的朝着人群中而去。 几乎是瞬间,便听得人群之中传来惨叫哀嚎声。而那朵雪莲花的附近,更是也围了七八条蟒蛇,仿佛是在守护着天山雪莲,不叫人摘走一样! 见状,凤栖止双眼微眯,手中冰魄银丝出手,瞬间便朝着那吹笛子的古怪女子攻了过去。 那女子灵巧的躲开那根冰魄银丝,吹奏笛音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 辰丙等人都在斩杀着这些似乎源源不断围攻来的蟒蛇,而辰甲更是在洛珏的帮助之下,再次勾脚而下,朝着那朵天山雪莲再次逼近了过去! 凤栖止存了杀心,每一招都格外致命,那女子的笛音不多时便被打断,她脸上一阵扭曲的咬牙,厉声道:“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然将手中的笛子当做武器,直直的朝着凤栖止的面门打了过去! 见状,谢言晚顿时揪起了一颗心,她的工夫比不得那些人,尤其是在这入目都不是特别清晰的晚上,更是不敢过去给这些人添乱。 此刻见到凤栖止跟那女子的对打,她担忧至极,嘴里却不敢出声,生怕引得凤栖止分心,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阿止,小心! 而与此同时,先前那个搭讪的男人也狼狈的到了谢言晚的身边,带着几分关切道:“姑娘,这里太危险了,让我来保护你吧。” 闻言,谢言晚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退,淡淡道:“不必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方才她若是没有听错,那些被蟒蛇攻击到的人里面,好像也有他那个角落。他此时让自己过去,谁知道存的是什么心思呢。 况且,这男人名为保护,可实际上,挨着她的姿势,似乎太过亲近了一些。 没有了笛声操控的蟒蛇,很快便被辰丙等人斩杀殆尽,而有了磷粉和药物的帮助之下,辰甲终于顺利的靠近了那朵天山雪莲,而后,用力的一掐! 那一朵盛放的天山雪莲便稳稳的落入了辰甲的掌心,那样生着薄茧的手,更加将这一朵雪莲映衬的美丽至极。 这一朵等待了三十年的天山雪莲,终于在开花的那一刻,死在了最明艳照人之时。 就在辰甲将这一朵花带上来之时,先前那靠近谢言晚的憨厚汉子,竟然瞬间变脸,一把将勒住了谢言晚的脖子,沉声吼道:“你的夫人在我手里,识相的,就把天山雪莲交出来!” 凤栖止猛地回头,就见谢言晚已然被人紧紧地勒住了脖子,他神情一寒,刚要说话,却见那男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借着那月光看去,只见谢言晚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而匕首尖的那一段,刚好隐没在了男人的腹腔之中。 谢言晚松开手,任由那男人的身体软倒在地上,冷声道:“这一刀,是告诉你,千万别小看女人。” 天上月亮大如银盘,圆而亮的光芒折射到雪地里,折射出的光线已然足够让这群人看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言晚的手上还带着血迹,可她的神情却是满不在乎。而后,她冷厉的望着四周,淡淡道:“还有谁,想要夺走这朵花?” 她可以容忍旁人欺辱自己,可唯独不能容忍,阿止的救命之物,被这些人夺走! 见她这脸上冷肃的神情,洛珏一时有些愣怔,旋即赞叹道:“啧,不愧是他的女人,真野性!” 而凤栖止,也在此时,一掌打到了那女子的肩上,将她的身体打飞出三米开外! 那女子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将她脸上的图腾更映衬的格外恐怖。凤栖止淡漠的望了她一眼,朝着她便走了过去。 这种祸害,不能留! 那女子被摔在地上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猛地将嘴放在笛子上,吹响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下一刻,凤栖止的冰魄银丝已然出手,那女子却早有防备,一个打滚儿之后,她的肩膀险险的被冰魄银丝缠上,带起一整块骨肉来! 血肉横飞带出的尖利疼痛,让那女子猛地呜咽出声,凤栖止正预备再次出招,却听到谢言晚指着不远处飞速前行的一个黑影,带着几分惊惧的声音道:“阿止,那是什么东西?” 雪月之下,只见那雪山之巅上,竟然爬过来一个庞然大物,待得近了之后,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个东西居然是一只,大白熊! 饶是洛珏也惊呆了,呢喃道:“这里怎么会出现熊瞎子!” 要知道,这东西的战斗力跟他们的武功根本就没有比拟性,任凭你武功盖世,可是大白熊一爪子拍上来,脑浆子都被拍出来了,在这种怪物的面前,再高强的武功都没有施展的余地啊! 而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大白熊已然到了跟前,冲着就近的一个男人便拍了下去! “啪!” 那一掌,在场之人都听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个被拍到的男人,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萎靡,而后血肉横飞的倒在了地上。 而后,他又被大白熊一脚狠狠地踩下去,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肉酱! 生命消失的太快,众人都有些震惊。 而那个女子,则趁着他们发愣的瞬间,整个人便朝着山下滚了下去! 这等天气之下,她下山简直是不要命的举措,而凤栖止也没有想到她会这般逃跑,刚要去追,却猛地听到谢言晚惊惧的声音响起:“阿止小心!” 凤栖止刚回头,就见谢言晚已然冲着自己扑了过来,而她的后背,则完完全全的做了凤栖止的肉盾,替他去抵挡那大白熊挥过来的熊掌! 见状,凤栖止顿时要反应,然而已然来不及。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声胸吼声响起,只见辰甲手中的长剑贯出,竟直直的插在了大白熊的掌上! 那大白熊吃痛,狂躁的吼叫着转移了身子,舍弃了凤栖止二人,径自朝着辰甲扑了过去! 辰甲一个打滚,可避开了身子,却没有躲开胳膊。只听得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饶是辰甲这样的汉子,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主子,幸不辱命补五更 只见他的左臂已然整个被大白熊踩在脚掌之下,血肉模糊! 再无挽救的可能性! 辰字科的人早已反应过来,与此同时纷纷上前,齐齐的出招攻向那头大白熊。 而凤栖止的目光里,更是淬满了深沉的寒意。 他将谢言晚扶起来,道了一声:“去洛珏身边!”而他自己手中的冰魄银丝已然出招,稳准狠的缠绕上了大白熊的脚掌! 下一刻,只听得那大白熊再次一声吼叫响起,便见漫天的血花喷洒而出,那只熊掌竟然被直接切割了下来! 凤栖止将冰魄银丝撤回,再次出招,与辰部几人配合默契,直直的将那只大白熊的四肢尽数斩断! 雪山之巅上,早已成了一片修罗地狱。那些死去的蟒蛇尸首被大白熊圆滚滚的身体压过去,顿时便散出腥臭难闻的气息,而那只大白熊失去了战斗力,更是被凤栖止一招斩断了头颅! 凤栖止的身上头一次沾染上了血迹,他却不以为意,只是回头的时候,却见辰甲强忍着剧痛,小心翼翼的伸出完好的右手,颤着声音恭声道:“主子,幸,幸不辱命……” 他身上皆是鲜血,唯有那握着天山雪莲的右手,却是干干净净的滴血未沾,而那朵莲花,更是依旧洁白无瑕! 凤栖止的眼眸,突然便红了。他走过去,将天山雪莲随意丢给洛珏,自己则将辰甲覆在背上,沉声道:“下山!” 被凤栖止背到身上的那一刻,辰甲顿时慌乱了,他挣扎着想要下来,嘴里则诚惶诚恐道:“主子,使不得,属下,属下自己走便可。” 闻言,凤栖止的手稳稳的摁住了他,冷声道:“不准动。” 而后,他便一步一步的踩着那及膝深的雪窝,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山下行去。而 迈开脚步之前,凤栖止还不忘回眸看向洛珏,淡淡道:“她就交给你了。” 见状,洛珏的心中也不是滋味儿,当下便正色道:“你放心,我会保证晚儿丫头的安全。” 说着,他便去扶着谢言晚。 谢言晚由着洛珏和其他人的搀扶,小心翼翼的朝着山下艰难的行走,只是那心里,到底是被揪了起来。 方才辰甲那护住的举动,简直就是将命都豁了出去!虽说辰甲是为了救凤栖止,可在她看来,那就是救了她! 所以,如今看到辰甲竟然被踩断了胳膊,谢言晚心中的酸涩便不可抑制。尤其是看到阿止那般模样,她更添了几分难受。 阿止,他应该很心痛吧…… 回程的路原本就不好走,再加上此刻又是夜晚,月色朦胧照在大地,虽有雪光的反射,可却是聊胜于无。再加上此刻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势,行走的便更加艰难了几分。 谢言晚几次都差点摔倒,好在有洛珏眼疾手快的抓住她,这才免于遭受厄运。再看凤栖止,更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辰甲被从熊掌下解救出来的第一瞬间,洛珏便喂他吃了药,此刻加上天寒地冻,他竟然彻底的晕了过去。 凤栖止在这样艰险的环境之下,还背着一个与他体型相近的男人,难度可想而知。 对于他们这一行人来说,更不好走。 说起来,辰甲谢言晚,道:“晚儿,你小心些。”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的心也被揪了起来,她由着洛珏和其他人的搀扶,小心翼翼的随着一同下山。 好容易过了险峰那段路程,凤栖止再忍不住,运起了轻功,便朝着山下纵身掠了下去, 见状,身后的洛珏被吓了一跳,顿时叫道:“阿止,你不要命了啊!” 而身侧的辰字科的人,在看到自家主子的动作之后,也纷纷效仿,借着这迷蒙的夜色之中,如同一只只巨大的黑鹰,朝着山下飞去。 见他们这一个个的模样,洛珏顿时咬牙切齿道:“禽兽啊禽兽!”可他话虽然这么说,自己却一手抓起了谢言晚,道了一句:“晚儿,抓紧我的衣服!” 而后,便见洛珏也运起轻功,直直的朝着他们的背影追了过去。 耳边风声猎猎,夜风如刀一样切割在脸上,谢言晚却不敢闭眼,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之中,仍旧努力的瞪大双眼,想要看清楚他们的行踪。 因着后半段他们开始运功发力,是以回去的时候,竟然比来时缩短了一半的时间。从半夜时分开始下山,等到那黎明之前时,他们居然已然到达了山脚下。 大抵昨日里他们是最晚一批赶到的人,所以他们的马匹,竟然都还完好无损的拴在原本的地点。见到那些马匹,饶是洛珏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兴奋来,嘿然道:“果真是天助咱们啊!” 凤栖止却是不发一言,他抬脚便要了马,却见洛珏拦着他道:“我说阿止,知道你担心辰甲,但是晚儿一个小丫头,你不能让他跟小爷我同骑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辰甲从凤栖止的背上接了过来,道:“放心,小爷也能将他平安带回。”而后,他便将谢言晚推了过去。 即便是夜色中,凤栖止也能清晰的看到谢言晚脸上的苍白,他心中一疼,下意识道:“抱歉,丫头,让你受苦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摇头,带着郝然道:“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她却不后悔,若是让她在客栈里担惊受怕,那才是最煎熬的事情。 见她这样说,凤栖止摸了摸她的头算是安抚,而后抄手将她抱上了马背,自己也几乎同时翻身上马,叱了一声:“回去!” “驾——” 长夜之下,一行人如离弦之箭,飞速的奔赴回了客栈,带着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和意料之外的伤势。 直到踏上小镇的长街,来到客栈之外的时候,凤栖止才微不可察的出了一口气。 眼见得辰丙前去拍门,凤栖止则回到洛珏的身旁,问道:“他怎么样?” 此刻的辰甲,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闻言,洛珏试探了一下他的脉象,语气轻松道:“放心,他并无大碍,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正在此时,那店家的大门也终于打开。 见到他们这一副模样,那店家老儿顿时便眼神里带着几分惊恐,诺诺道:“几位爷,你们……” 洛珏只当他是被血腥吓到,因摆手道:“无妨,受了些小伤,只要打扰老伯了。” 听得这话,那店家才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几位客官快请进,冻坏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将人让进去,又想要去温酒,顿时被凤栖止阻止了,淡淡道:“不必了,你去歇着吧。” 凤栖止一向吩咐习惯了,此时也并不觉得不妥,反倒是一旁的谢言晚笑着加了一句:“这深更半夜的,老伯便不用麻烦了,我们也不饿,回去就睡了。” 闻言,那店家连连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迎了进去,待得所有人都去了偏院之后,那店家老头的脸上才显出恐惧的神色,哆哆嗦嗦的进了房间。 一回房间,他便翻开自己压箱底的小药包,确确实实的看到了里面的药少了四包。而那些东西,原本是下到了晨起他送的酒里面! 可是,这些个人若是吃了酒,怎么会活着回来呢? 难不成,是没吃? 这厢的店家彻夜难眠的翻来覆去,而偏院里也并未好到哪儿去。 洛珏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是进门之后,便将所有人关到了外面。洛家之人行医的规矩谢言晚还记得,那就是不准外人看。 凤栖止站在外面,而谢言晚则陪着他一起站着。借着房间之内的烛火,隐隐的可见里面的人在不断地忙碌着。 辰丙等人想要陪着,却被凤栖止喝令回房间睡觉,今日这一通劳累下来,每个人的身上都带了或多或少的伤痕,外面天气冷,这些人的身体是吃不消的。 他们不敢不遵从,便都纷纷的回去了,可是谁又睡得着。因此那通铺的房间之内,也是灯火通明。 见凤栖止赶完了那些人,就想让自己回去,谢言晚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淡淡道:“阿止,我说过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看到谢言晚眼眸里的坚定,凤栖止望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叹息道:“罢了,咱们回房坐着吧。” 说是回房,其实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炭盆,而那门依旧大敞着,外面的风声呼啸而进,吹得人格外的清醒。 见到凤栖止眼中若有似无的阴郁,谢言晚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不动声色的握上了凤栖止的手。 感受到那一抹冰凉之后,凤栖止回过头来看她,待得看到谢言晚那带着安慰的神情之后,他才感受到了几分温度。 室内有炭火爆开的声音不时响起,而凤栖止,竟觉得自己此刻突然想与人好好儿的说说话。 “本座跟辰甲相识的时候,年纪尚幼。那时的我,同其他人一样,被扔到了野狼谷里面。” 他原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所以即便被扔到了野狼谷里,他也拼尽一切的力量,想要活下来,想要得到她赞赏的眼神。 第一百四十五章他怎配做本座的属下?一更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在那个人的眼里,他大抵还不如那些陌生的孩童吧。 而凤栖止跟辰甲,便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生而为杀手和探子,便注定要在血腥与黑暗之中生存,他们大多性情残暴,充斥着阴暗扭曲。温柔的人寥寥无几,可辰甲,却绝对是其中之一。 “本座从未见过那样愚蠢之人,即便所有人都想要杀他,可他仍旧抱着一腔热忱对待周遭的事物。” 原本,凤栖止也是想要杀掉他的,甚至为了杀死辰甲,他骗这个傻子去了悬崖之上。 不想,在推他下去之后,自己也崴了脚,摔了下去。 那悬崖在年幼的孩童眼中格外高耸,可是后来成年之后,凤栖止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小土坡罢了。 所以,他们都幸运的活了下来。不幸的是,作为害人者的凤栖止,却高烧不退。 辰甲年纪较他大一些,原本是有机会杀死自己的。可是那个蠢货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依靠着自己微薄的见识,替他采药敷伤口,甚至还将摘来的野果喂给他吃,而自己则躲在一旁啃草根。 凤栖止想,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愚蠢之人了。 每一批被锁在野狼谷的孩童们,最终都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可是唯独他跟辰甲成为了例外。 他们,都活了下来。 “你看,这样一个蠢货,心慈手软,怎配做本座的属下?”凤栖止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却有些泛红。 而最不配做主子的,大抵是自己。 成为辰部使者的第一件事,凤栖止便将辰甲提升为了辰部的管事,代替他管理辰部。至于辰乙等人,则是在那之后才逐渐相识,且效忠自己的了。 辰甲的忠诚毋庸置疑,然而更多的时候,辰甲在这里的作用,则是一把刀。 他平生最不喜杀人,却为了凤栖止,而沾染了无数鲜血。 见凤栖止这模样,谢言晚紧紧地攥着他的手,防止自己的泪水落下来。 那样残酷的过往里,若非有辰甲护着,她的阿止,怕是早已化为了尘土。 所以,她感激辰甲,更钦佩他。 自然更明白,凤栖止的心里,辰甲其实并不仅仅是他的下属,更是他的知己、乃至于兄弟。 那样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那样以命相护的感情,怎能叫她不钦佩,怎能不感动? 是以,谢言晚轻声道:“阿止,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只是这话,她自己也有些不信,辰甲的胳膊当场便被踩断,直直的到了他的左肩,那条手臂,怕是十之八九不能保全了的。 一想到此,谢言晚便有些心有余悸。身为一个杀手却没有了胳膊,这是怎样残忍的事情! 而这个结果,凤栖止自然也想到了。 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凤栖止顿时起身走了过去,待得看到洛珏带着几分疲惫出门之后,他一把抓住洛珏的手,问道:“他如何了?” 闻言,洛珏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凤栖止的肩膀,道:“放心,他没事儿了。虽说少了条胳膊,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通铺的房间门也打开,几个人都紧张的听着洛珏说话,仿佛他的话可以宣判辰甲的命运似的。 很显然,他的话的确可以。 比如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已然断定了,辰甲废了。 见这群人都朝着这儿望去,洛珏顿时挥手道:“都看着小爷干嘛,小爷脸上有花儿啊,都滚回去睡觉去!” 听得这话,那些人却没有闪回去,反而都走了出来,齐齐的跪在地上,目光通红道:“请主子下令,让属下找到那个妖女,将其碎尸万段!” 若非那个妖女召唤出来的熊瞎子,他们的头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闻言,凤栖止猛地回头,一双眸子里也带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静。他将在场之人一一扫视过去,沉声道:“不必着急,本座会亲自找出此人。”而后,将她拆成碎片! 这些年来,他们甚少看到凤栖止发怒的模样,这个女人,却挑起了他的怒火。 因此这几人竟再不敢说话,齐齐应道:“是,属下遵命!”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 听得凤栖止下了吩咐,那些人再不敢多言,重新回到了房间之内。 而后,就见洛珏一脸鄙夷的望着他,道:“只知道说别人,你才在最应该睡觉的那个。晚儿,将你家这货带走,睡觉去!” 谢言晚难得的没有跟他拌嘴,见他眼下青黑的眼圈,带着担忧和关心问道:“那你呢。” “我么。”洛珏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朵天山雪莲,叹息道:“小爷我得抓紧将这药引子入药,三日之内给你家这位千岁爷,吃下去。” 见状,谢言晚诚恳的道了一声谢,便拉着凤栖止一起回了房间。 这一夜着实累极,凤栖止虽然没有睡意,可是眼见得谢言晚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得走过去,将她抱上了床,轻吻了一下谢言晚的额头,道:“睡吧。” 谢言晚知道他心中有事儿,便故意撒娇道:“唔,要阿止抱才能睡。” 对于她的要求,凤栖止轻易不会反驳,此时也不例外。见她这脚软的模样,凤栖止弹指熄灭了房间内的烛火,而后便翻身上床,将谢言晚搂在了怀中。 谢言晚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胳膊,偎依在他的怀中,刚要入睡,却猛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似是有人在说话。 闻言,她微微蹙眉,道:“阿止,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凤栖止自然听到了,不过眼下是天山雪莲盛放的季节,夜半住店也不稀奇。他一面抚着谢言晚的脑袋,一面淡淡道:“许是有人想要来住店吧,无妨,睡吧。” 这话倒也有可能,谢言晚微微点头,复又抱住了他的胳膊。这一日一夜的折腾,让她困极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而凤栖止却是睁着一双眼睛,蹙眉思索着那个女子的招式。 脸上有图腾,衣着怪异,擅长操控之术,她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一件事情。她是一个——苗人! …… 此刻正是黎明前的黑夜,月亮已然消失不见,而黎明又未曾到来,整个天地之间都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着。 然而只有一处,却是亮着灯的。 店家先是诧异的望着店门外的三个人,继而又满脸心疼的将男人迎了进来,老泪纵横道:“小三子,你怎么成这样了?” 被唤作小三子的男人,腹部插着一把匕首,身上的鲜血已然止住,可是嘴唇却被冻得乌青。而他身后的两个男子,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二人身上都带着伤痕,只是没有小三子伤重罢了。 见到店家出来,那小三子顿时靠在他身上,喘着气儿道:“别提了,爹,快去拿药来,你儿要死了!” 见状,那店家哪里敢迟疑,当下就将他们三个带了进来,将小三子安顿在房间之内后,又急匆匆的去拿了药粉,给了那伤不算重的两个人各一份,又走到小三子面前,哆哆嗦嗦道:“小三子啊,爹帮你上药吧?” “不必,我自己来就行。”小三子拒绝了他的上药,自己接过来,在嘴里塞了一块木棍之后,便咬牙将那插在腹中的匕首拔出。 匕首被拔出的那一刻,瞬间鲜血四溅,而小三子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呜呜的嚎叫来。好在有木棍挡着,是以声音并不大。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便将那一把药粉捂在了自己的伤口上。他此刻疼的双手都在打颤,那店家则在旁边拿着纱布等物,预备着随时递给他。而小三子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一系列流程下来,格外的轻车熟路。 直到他换好了药,头上已经满脸大汗,而其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这药粉虽说十分管用,却是格外的烈性,一番上药下来,都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那店家又给他们将炭火烧的旺了些,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三子,你怎么样了,这会让可好些了?” 说着,又老眼浑浊道:“哎,早就说了这一趟不好去,你偏偏要去,这下好了吧,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跟你死去的娘交代呀。” 见他又开始啰嗦,那小三子顿时便沉声道:“行了,别说了,这一次是阴沟里翻船,才让那天山雪莲在我眼前被抢走了的!”说到这儿,他又咬牙恨声道:“这次也算是我点儿背,不该小看了那个丫头,这才栽到了一个丫头片子的手里!别让老子再见到她,若是见了的话,非得将她先奸后杀不可!” 他动了气,顿时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而那原本忠厚老实的脸上,此刻尽数被狰狞所代替。 若是谢言晚在场,定然会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男人。他不是别个,正是在雪山上搭讪又试图挟持自己抢夺雪莲之人! 小三子这话一出,一旁的汉子也龇牙咧嘴道:“可不是么,谁知道那小娘们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下手竟然这样狠!” 第一百四十六章凤栖止你这个禽兽二更 说到这儿,那人又心有余悸道:“好在咱们今儿穿的厚,不然非得都挂在那不可。不过他们那几个人的功夫也忒诡异了些,尤其是那个年轻男人,根本看不见他到底用的武器,就跟隔空杀人似的,太他娘的可怕了!” 见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那店家却是脸色猛地一白,试探着问道:“小三子,她是个多大的女人?” 小三子还没回答,旁边年轻些的汉子已然先替他解释了:“看年纪约莫十五六吧,是个挺俊俏的丫头,就是下手忒狠了!若不是穿得厚,今儿三哥怕是就挂在她手里了!您问这个作什么?” 他这话一出,店家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脸上带着几分的苍白,小声问道:“他们是不是只有那一个姑娘,其他全都是男人,且生的都相貌不差,穿着不俗?” 闻言,那小三子顿时将头转了过来,狐疑道:“爹,你怎么知道?” 那店家确认了事实,压低了声音道:“昨儿个他们来住店,就在咱们的偏院里住着呢。好些个男人,牵了两马车却没有人坐,估摸着都是宝贝。那个小姑娘似乎是一个年轻公子是娘子,看着两个人亲亲热热的。” 说到这儿,他又留神扫了一眼外面,见没有异常,这才继续道:“他们就刚从外面回来,那年轻公子浑身是血,身上还背了一个男人,天黑看不真切,不过瞧着鲜血淋漓的,怪吓人的。像是……像是断了胳膊!” 他这话一出,那小三子的眼睛瞬间一亮,咬牙切齿道:“好哇,真是天助我也,竟然住在了咱们家,老子非得要了他们的命不可!尤其是那个臭娘们,竟然敢捅老子刀子,嘶……” 见小三子疼的捂住了伤口,那店家的眼中也带着杀意,复又心疼道:“我的儿,你慢点,别激动,别再让伤口破了。” 说着,他迟疑了一番,小心翼翼道:“早晨他们走的时候,我照着你的交代,给他们送了下药的酒,可是他们却完好的回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儿子怪罪自己。 这小三子早在前两日便给店家送了药,道是只要有人来住店,看着像是去采花的,便送一壶药酒,毒死拉倒,省的跟自己抢生意。 而店家也对儿子的话言听计从,凡是客人一概送酒。不出所料的,这两日住了他们家的店之后带着行李出去的,之后都没有回来过。 这也是为什么,这老者的店中能够空出来房间的原因。 只是不想,这次遇到的凤栖止等人却是防备心格外重,根本就没有喝这些酒。 听到老者的话,那小三子顿时摆手,混不在意道:“无妨,没有毒死,我就让他们死在我手里!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见他这摩拳擦掌的模样,一旁的年轻汉子顿时道:“三哥,那天山雪莲还在他们手里呢,咱们要不要去禀报城主,让他们来收拾这帮人啊。” 闻言,那小三子眼中一亮,拍了他的脑袋道:“还是你小子机灵,要,为什么不要!咱们虽说没有采到天山雪莲,可是能告诉城主那雪莲的下落,他也会奖赏我们的。”说到这儿,他又冲着店家道:“爹,你稳住他们,我得回城一趟,将这事儿禀报给城主。” 眼见得小三子要挣扎着下床,那店家顿时拦住他,叹气道:“小三子,你伤势太严重了,不能去啊,让他们去不就得了么。” “不成,此时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阿诚,你俩去套马车,咱们坐马车回去!” 小三子一动,腹部就开始流血,所以他也不敢强撑着,便改口让他们从骑马换成了乘车。 见状,那二人顿时应了一声去了,这老者想要再劝他,可是见他一脸坚决的模样,便下定决心道:“小三子,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爹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那二人很快便套好了马,而后,两人又在那店家的照应下,将小三子抬上了马车,一行人在马车上挂了个灯笼,趁着这黑沉沉的暗夜,朝着离城的方向飞速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一盏照明的灯笼再也看不到,店家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复又看向那偏院之处,眼中带出了几分恨意。 若不是这群人,他的儿子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 这一觉,谢言晚睡得格外的累。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她才醒来,而那梦里面,都是自己在不停地爬雪山、以及爬雪山。 因此当谢言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见到凤栖止的第一句话,便是诉苦:“阿止,我好累。” 眼前的丫头,眸子里带着几分睡眼惺忪,声音里更是绵绵的娇软,听得凤栖止心都随之柔软了下来。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谢言晚的脑袋,笑道:“哪儿累,本座替你揉揉?” 凤栖止说这话的时候,无意中扫了一眼,顿时便看到了谢言晚大敞着的衣襟。 而那里面的风景,可谓是一览无余。 谢言晚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后知后觉明白他的目光所在之后,顿时便抱紧了自己的衣服,愤愤道:“流氓!” 而对于这话,凤栖止显然早就习惯了如何回应:“不对你流氓,你让本座对谁流氓去?” 这话说的格外一本正经,却又让谢言晚完全无法反驳。 眼见得谢言晚这控诉的神情,凤栖止更觉得心情好,先前的那些阴暗都随风散去。 他低下头去,在谢言晚的眼眸上吻了一吻,而后淡淡道:“你若是再这般看着本座,本座便会忍不住的。” 凤栖止的吻如同蜻蜓点水,让谢言晚下意识的想要沉沦。听到他的话之后,她先是一愣,继而又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便脸色红了起来,嗔道:“我要起床了!” 见她带出几分羞郝的模样,凤栖止难得的勾起一抹笑意,望了一眼她,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辰甲已然醒了过来,此时正在洛珏的床上躺着。至于洛珏,昨夜里不过趴在桌子前小憩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开始配着那些繁杂的药方子。 那是他们洛家这二十年来研究的结果,他已然可以倒背如流,然而这天山雪莲来之不易,所以洛珏纵然记得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每搁一样药材,便再看一眼它的配比。 这药里面,整整有一百多味药材,且前后有十三道工序,才能将其配置完成。 此刻见到凤栖止进来,洛珏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淡淡道:“来的正好,把你这位忠心下属挪出去吧,别妨碍小爷我配药。” 他纯粹是忙极了这才瞎指使人,毕竟那张床即便腾出来了,洛珏也没时间上去睡。可是不曾想,在听到这话之后,凤栖止竟然真的走过去,要去扶辰甲。 而辰甲更是登时坐起身来,谦卑道:“主子,使不得,属下自己可以走了。” 只是他的麻药劲儿还没过,此刻贸然动弹,顿时又头脑发昏,差点栽到了床上。 还是凤栖止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还未说话,便听得桌子前的洛珏叹息道:“罢了罢了,还是乖乖的让他躺着吧,若是再出了事儿,小爷可没时间给他再次治疗伤口。” 闻言,辰甲顿时有些郝然,带着几分歉疚道:“抱歉,洛少爷,属下给您添麻烦了。” 对着辰甲这张万年老好人的脸,洛珏倒是发不出脾气了。而在看到凤栖止之后,他复又起了使唤的心思。 “喂,我说千岁爷,能劳驾你帮着倒杯水么?小爷都快渴死了!” 听得他的使唤,凤栖止睨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桌子前,果真替他倒了一杯水,淡淡道:“喝了。” 分明是自己使唤人,可是真的由着凤栖止做了之后,竟有一种被人权势威逼下强迫喝水的感觉。 洛珏顿时鄙夷:“连伺候人都不会,要你有何用!” 不想他话音未落,就见凤栖止已然将茶杯拿走,自己在茶盏上抿了一口,复又吐到了一旁的垃圾小桶之中,才不咸不淡道:“不喝,本座大可拿来漱口。” 眼见得他竟然将原本给自己倒的茶拿来漱口,洛珏顿时跳脚,指着他骂道:“凤栖止,你这个禽兽啊,禽兽!” 小爷他还真是好性子啊,竟然给这种混账东西解毒! 眼见得他这般模样,凤栖止却是淡淡一笑,在气完了某个人之后,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而在床边靠着的辰甲,则望着继续跳脚的洛珏,不由得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来。 自从认识了谢姑娘之后,自家主子还真的是,越来越跳脱了啊。 谢言晚刚起床收拾好了自己,便听得隔壁房间里传来洛珏暴躁的声音,她弯唇一笑,旋即看向进门的凤栖止,眉眼巧笑道:“阿止,你又做什么了,让他一大早就这么抓狂?” 凤栖止走过去,替她将没有戴好的发簪重新插正,这才云淡风轻道:“没做什么,只是拿茶杯漱了个口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盛大的中元节三更 闻言,谢言晚顿时捂嘴轻笑,好一会儿才叹气道:“你也算是他的克星了。” 这位洛大少爷生性活泼的很,凤府上下都被他欺负过,就连洛清彦对这个只比自己早出生那么一小小会儿的哥哥格外无奈。唯独凤栖止,是他命中注定的煞星。 一见到凤栖止,再大的脾气都得偃旗息鼓,惨败收场。 见她这眉眼弯弯的笑意,凤栖止伸出手来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捏,嗤道:“可你却是本座的克星。” 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谢言晚却像是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心房一般,一颗心竟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 这话,说的当真撩人的很呐。 而后,她突然便笑眯眯的扑进凤栖止的怀中,圈着他的怀抱,笑道:“阿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撩妹呢。” “撩妹?” 凤栖止显然对这个词接受无能,带着几分思索推敲。见他这模样,谢言晚更觉得爱的不得了,只管趴在他怀中闷闷的笑。 正在这时,只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而后便有老者的声音响起:“几位客人早,小老儿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见到来人是店家,辰丙便微微点头,回眸请示凤栖止。 那店家也不急不躁,只是端着托盘,依旧和善的笑模样。 见状,凤栖止点头道:“进来吧。” 辰丙这才应了,从那店家的手里接过了这些吃的,而那店家则顺势的走了进来。 见到凤栖止,他格外有眼色的行了个礼,笑道:“昨夜里小老儿太困了,迷迷糊糊的看不大真切。今儿早上才发现原来竟然客人伤到了,特来给您陪个罪,还请客人不要怪小老儿礼数不周。” 闻言,谢言晚顿时笑道:“店家您太客气了,无妨的。” 那店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谢言晚,复又道:“其实小老儿来没有别的事情,一则是给客人们送些早餐茶点来,二则是想告诉您一声,出了咱们小店,左走不远的那条街上就有一家药铺。那药铺老板为人厚道,卖药也不缺斤短两,更不会坑外地人。” 见他热情的模样,谢言晚便笑着谢过了,又想起昨夜里的事情,因笑问道:“店家,昨夜里是不是有人来投宿呀,我听见前头乱哄哄的。” 谢言晚本是随口一问,不想她这话一出,那小老儿的脸瞬间就变了一变,旋即打哈哈道:“这位夫人,您莫不是听错了吧,哪儿有动静啊。不过也兴许是小老儿年纪大了,睡得太沉,没听到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他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是不住的打鼓,甚至就连那手心里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听得这话,谢言晚随意的点头笑道:“也许是吧。” 闻言,那店家顿时松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哦,小老儿想起来了,昨夜里吵闹,怕不是在准备中元节祭祀吧。” “中元节祭祀?” 谢言晚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七月初,如今可不就是到了中元节的时候么。 那店家顿时点头笑道:“可不是么,这两日要中元节祭祀了,家家户户都在预备东西,昨夜里怕是谁家在提前准备,才闹出动静了吧。只是惊扰了夫人的休息,着实对不住。” 说到这儿,那店家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的介绍道:“夫人您是外地来的,不了解咱们这儿的习俗。咱们这儿都是天葬,所以到了中元节这一日,虽说也要祭拜先祖,却是与别处不同。届时由城主在城外的冰川之上祭祀,而家家户户则从冰河之上将自己所需祭拜之物放出。而城内则会专门搭起冰台,有戏班子专门在上面唱戏,可热闹了呢。” 听得他的介绍,谢言晚眼睛一亮,因问道:“你们这儿这般特殊啊?”她倒是知道有些地方是天葬的,所谓天葬,其实就是将死者的尸首放在野外之地,任由那些食尸鸟吃净,而剩下的骨架则随风而逝变成灰尘。 只是不想,这等冰雪之地,竟然也是以天葬为主。 而更让她感兴趣的,却是那个中元节的祭祀。听起来,倒是跟冰城的展出有些相似呢,届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雕刻冰灯在外面摆放。若是有的话,一定美不胜收。 果不其然,见她有了兴致之后,那店家越发笑道:“是的,你们可算是来巧了,这些年小老儿见过许多来往的客人,没有一个不对我们这中元节祭祀叹为观止的。你们头一次来,可千万别错过了这个热闹啊。” 谢言晚倒是想要去看一看,可待得想到凤栖止的身体之后,到底是摆手笑道:“唔,看情况吧,不过还是多谢老伯了。” 见谢言晚迟疑,那店家有些失望,只是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只是笑道:“无妨,客人们先歇着,小老儿去看看其他客人有没有要吩咐的。” 不想他刚要走,便听得凤栖止叫住了他:“等等。” 那店家每次看到凤栖止的眼神,便会不由自主的打哆嗦。此时见他叫住自己,脸上顿时一僵,旋即陪笑着回头道:“客人,不知您有何吩咐啊?” 闻言,凤栖止却只是淡淡道:“你们这附近,可有苗人?” 这话一出,那店家的脸色瞬间转白,带着几分的苍白道:“客官,您问苗人做什么?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凤栖止的话出口,谢言晚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此刻见那店家被吓成这模样,顿时便摆手笑道:“老伯别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问。不过,您为什么说他们是魔头啊?” 见谢言晚好奇的模样,那店家顿时叹了口气,带着恨意道:“夫人你们头一次来咱们这里,不知道情况。这天下的苗人虽然多,可唯独这离城的苗人,却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常年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修习的都是邪门的工夫,不止能召唤蛇虫鼠蚁等怪物,且还能控制人的心神,可吓人了!” 说到这里,他又跺着脚,叹道:“若是他们在深山老林里待着倒还罢了,可这群人,不定时的出来祸害人间。小老儿的媳妇儿,当年就是被苗人的毒物给咬死了的!” 那店家被勾起了伤心事,一双眼睛里老眼浑浊,皆带着刻骨的恨意跟颓然。 闻言,谢言晚顿时有些同情,她们本是问问,不想倒是戳中了这个老伯的伤心事了,因宽抚道:“老伯,您也别难过了。不过,您说他们不定时的下山?” “无妨,都是陈年往事了,小老儿还承受得住。”那店家唉声叹气,又嘱咐道:“说起来,最近咱们雪山上有个什么花儿要开了,估摸着那些苗人又要下山祸害人了!我说夫人,小老儿看你们是好人,你们可别去招惹那些苗人,即便是路上遇到了,也要记得躲着点走,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小命要紧啊!” 凤栖止略微思索,复又问道:“这么说,你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听得他话里的意思,那店家顿时便摆手道:“我说客官,您不会真的想要去一探究竟吧?这有些好奇心,可不能有啊,会害死人的!” “你只管告诉本座便是。” 凤栖止扔给他一锭银子,就见那店家跟烫手似的,匆匆的放到了那桌案上,摆手道:“不不不,小老儿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您的安危啊。” “老伯,您只管说便是。”谢言晚说着,又将银子递给他,笑道:“至于这银子,我们搅扰了您,原本是应该给的,收下吧。” 那店家推辞了几次,最终才不好意思的收下,叹息道:“其实那些苗人住的地方并不隐秘,就在那往西直走几十里地的秦山上,当年我媳妇儿就是去那里采药,才被苗人的毒物给咬死了的!当时周围到处都是怪物,也怪小老儿贪生怕死,被那些东西吓破了胆,竟然连她的尸首都没敢偷回来。” 见他说着又想泪奔的模样,谢言晚连忙安抚了几句。 那店家似是不放心一般,嘱托道:“这中元节祭祀,客人们大可以看一看,只是那秦山危险的很,几位客人还是收起好奇心吧,保命为上啊。” 见他再三的嘱托,谢言晚微笑着道了谢,那店家才转身的离开了。 等到他走了之后,谢言晚回头,就见凤栖止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一般他有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是他在思考着应对方案或者是某种计策。谢言晚心知肚明,也知道这一趟秦山之行,凤栖止是势必要去的。 毕竟,辰甲的断臂之仇,他不会不报! 只是—— “阿止,你暂且不能冲动,眼下辰甲受伤,洛珏又在为你配药,若是你带着他们去了……” 听得谢言晚欲言又止的话,凤栖止的眼中才淡淡的露出一抹笑意,揉着她的头道:“放心,本座还没有那么冲动。” 第一百四十八章阿止,给你吃糖葫芦四更 他自幼便深知忍为上道,这么多年更是忍辱负才换的今日的权势。 所以,秦山他自然是要去的,可却不是现在。 至少,要等到他的毒素被清除之后,届时带着洛珏,杀上秦山!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才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待得想起那店家的话之后,她又起了念头,带着几分讨好道:“阿止,咱们去看看那中元节祭祀好不好?” 这丫头转移话题的工夫很快,凤栖止见她眼中亮闪闪的光芒,不由得摇头笑道:“你当真这般想去?” 谢言晚顿时便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她其实倒不是特别想去看风景,只是有些地方,跟着她家阿止一起去看的话,那么意义是不一样的。 大抵女生都会有这些小心思,希望他可以将自己捧在手心里,任由她予取予求。更希望不管去哪里,自己心爱的男人都会陪伴在左右,这样旅途的每一处风景,都会比原先更加美好。 因为,只有身边有他,在平凡的风景,都会不一样了啊。 凤栖止最抵抗不了她这个模样,见状,不由得叹息道:“既然晚儿想去,本座又怎能拒绝?” 他如今面对谢言晚的时候,是越来越没有脾气了。 而谢言晚,更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瞬间便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像是得到一枚糖果便可以开心半日的孩子,笑的那样的纯粹而干净。 凤栖止一时看的动心,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脸,嘴里嗤道:“傻丫头。”可是眼睛里,却是泛出宠溺的光芒来。 不知凤栖止是不是为了故意去气一气那洛珏,总之在出发之前,他还整好以暇的去了洛珏的房门口,表达了一下邀请他同行的念头。 果不其然,在凤栖止言简意赅的说完之后,便得到了洛珏气急败坏的回复:“没看到小爷我在忙着呢吗,去什么中元节祭祀会,不去不去!” 而对于他这模样,凤栖止显然早已习惯,施施然道:“告辞。” 而后,便要拽着谢言晚离开。 见状,谢言晚无奈的摇头,而后又笑眯眯的望着洛珏道:“那洛神医可有什么要带回来的?我帮你买啊。” 闻言,洛珏这才恢复了一点脸色,伸出手道:“唔,小爷我需要钱,晚儿啊,你把钱直接给我好不好?”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当我没说,您老还是自己在房间里孤单寂寞冷吧!” 她拽着凤栖止离开,而身后的房间内则传出洛珏有些抓狂的声音:“喂,晚儿,一百两就成!要不五,五十两?别走啊,还可以再商量嘛……” 直到出了门,那些声音才被甩在了耳后。 谢言晚拉着凤栖止的手,望着身旁之人的模样,眉眼之中瞬间便漾出了一抹欢喜的笑意来。 凤栖止似有所觉的朝着她望了一眼,顿时便笑道:“不害臊的丫头,看本座做什么?” “唔,阿止好看呀。” 谢言晚一脸的理所当然,顿时又引得凤栖止无奈的笑意。 这丫头似乎一直都是这般的放肆,可是凤栖止的容忍度,也随着越发的增高。 大抵是因为,那是她吧。 所以,一切都可以接受。 二人出来之后一路走到大街之上,果不其然,看到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着各种瓜果供奉,且还用冰块雕琢成晶莹剔透的动物模样,如今是白日,只见日光照耀下的冰块反射着琉璃的光芒。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里面就会摆上一盏盏的明灯,届时灯火辉煌波光琉璃,那才是真正美景呈现的时候。 可就算是白日,也丝毫不影响这些雕琢之物的美感。 这个小镇不大,可是在雪山脚下,却是最寒冷的地方。因此在出了镇口之外不多远,便有一个巨大的台子搭建,上面则摆放着匠人们用巨大冰块雕刻出来的莲花朵朵。 在这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倾城。 而据此不远的地方,则有一个巨大的戏台子,上面有浓妆打扮的伶人正在唱着戏,腔调婉转,动人心神。 这两个台子相距不远,其中更是散落着许多挑着担子或推着小板车的小摊贩们叫卖着各色的小吃。 这样热闹的情形,顿时让谢言晚想起了前世里庙会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神恍惚。 而此时,那伶人唱戏的声音终止,而一个俊朗的小生则站在她身旁,手中捏着一支眉笔,带着几分戏腔说道:“娘子,有为夫替你画眉可好?” 而后,便是那伶人娇羞的模样,戏台上一派的琴瑟和谐,而戏台底下,更是一片的叫好声。 谢言晚站在人群之中,望着陪着自己身旁的凤栖止,眉眼里的笑意瞬间便晕染开来,将她的脸颊上都带出了明媚的笑意。 “阿止,她唱的好听么?” 听得谢言晚的询问,凤栖止弯唇一笑,道:“回去,本座也为你画眉。” 他这话驴唇不对马嘴,可谢言晚却霎时勾起一抹欢喜的笑意来。 而后,谢言晚便带着几分娇俏,娇软着声音道:“阿止,其实我也会唱戏,你可要听?” 她兴致来了,便拖着凤栖止离开戏台,走到旁边搭起的冰雕之下,眉眼弯弯的起了个云手,翘起兰花指,眼眸里点点的波光婉转:“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她唱戏的时候格外认真,眉眼里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撩人,望着凤栖止的时候,霎时便让后者的心房被触动。 谢言晚的身后是巨大的冰雕,而那上面的莲花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琉璃的光芒,而眼前的女子,更像是莲花化作的仙子,带着几分俏皮,几分不可捉摸。 然而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她眼中的情意。 下一刻,谢言晚便被凤栖止揽在了怀中,而他低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晚儿这是在邀请本座么?” 闻言,谢言晚脸色一红,旋即脱离了他的怀抱,嗔道:“一句戏文而已,偏你没个正经。” 只是那脸上的颜色,却是越发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水粉一般,晕染出一抹醉人的酡红来。 正在这时,只听得街角尽头传来一声老叟响亮的吆喝声:“冰糖葫芦儿,甜红果儿勒——” 谢言晚顿时回头,待得看到那老叟肩膀所扛着的东西之后,惊喜的指着道:“阿止,你看!” 那老叟的肩膀上扛着一个稻草靶子,而其间更是插着几十串儿冰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上面裹了一层浅色的糖稀,最外层则是撒了一层芝麻,只是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不由得失笑,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本座看见了,若是想吃,便去买吧。”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谢言晚已然欢喜的跑过去,递给那老叟铜板之后,自己则在上面挑选了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而后,带着几分邀功的回过身来,举着其中一串递给凤栖止,笑道:“阿止,你尝尝。” 她一面说,一面在自己的那串上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那一瞬间,口腔里瞬间蔓延开来那种酸酸甜甜的口感,让她的味蕾瞬间充斥了这个味道。 久违的糖葫芦啊。 见她这满足的样子,凤栖止唇边带着宠溺的笑意,而后低下头来,在她还未曾反映过来的时候,就着谢言晚咬出的痕迹,吃了一口。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呆愣愣的看着他,举着自己手中完好的这一串,又看了看自己被咬走的一个,后知后觉道:“有新的给你。” 她这般样子越发讨好了凤栖止,后者优雅的将嘴里的糖葫芦咽下,这才用那暗哑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无妨,我吃你的便是。” 谢言晚好一会儿才反映了过来,脸上的酡红越发明显,带着几分羞郝,轻咳了一声,便将糖葫芦胡乱的塞到了手里,而后,却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似乎他刚刚才咬过这个地方。 然后,谢言晚的脸越发的红了。 好半日之后,谢言晚才平复了心情。而这个时候,一串糖葫芦已然尽数的进了她的腹中。 至于那另外一串,则被凤栖止端端正正的拿着。他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在拿着糖葫芦的时候,竟又带出几分奇异的和谐,让谢言晚看着,竟生出一种格外满足的感觉。 她家阿止,真真切切是她的呢。 念及此,谢言晚的唇角便不可自抑的勾起一抹笑意来,下一刻便捂着自己的嘴,龇牙咧嘴道:“唔,吃多了,牙倒了。” 她这会儿一笑,嘴里都是酸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酸爽! 见她苦哈哈的看着自己,凤栖止顿时鄙夷道:“活该,让你贪嘴。”只是他话虽然这样说,动作却不停下,径自拉着她到了一家小茶馆里来,要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包厢,又点了两杯清口的茶水来,喂她喝了下去。 谢言晚漱了口又喝了茶,先前那种感觉方才好了许多,又想起凤栖止方才一系列的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根本不带一丝拖沓,更觉得心中欢喜,望着凤栖止便泛起了花痴。 第一百四十九章岁岁常相见五更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表面摇头,然而那一颗心,早已被谢言晚暖的一塌糊涂。 自从生命里出现了她,自己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也有光明。 她就像是一团火,炙热的照亮了他,也让他知道了原来或者,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是她,带给了他生的希望和希冀。 这样的一个丫头,如何不值得他爱? 凤栖止念着,眉眼中越发的柔和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却听得谢言晚轻声叫道:“阿止,你看那里——” 凤栖止这才回过神儿来,依着她的指引回眸看去,正看到街道之上走过去一群人。届时白衣白袍,手中还拿着各色的祭品,而他们的嘴里则是在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那些声音哀而不伤,且还带着一丝丝的祥和之气。让人听了,觉得心神宁静之中,又生出一种安稳的感觉。 正巧店小二走进来给他们上点心,谢言晚便叫住了小二,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那店小二显然是回答的多了,对于她这种看着就像是外地的客人见怪不怪,因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的祭祀仪式,家中有老人天葬之后的,便在这一日上街吟诵唱歌,这样祖先的在天之灵,便能听到看到了。” 闻言,谢言晚了然的点头,又给了小二赏钱之后,复又将目光转向了街道上这罕见的一幕。 他们唱的曲子,虽然隐隐的带着几分的悲,却并不让人十分难过,而那些行走过去的人,更是脸上不见哀伤,只有平静和眉眼中的祝福。 想来,他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的祖先在天上过得很好吧。 听着这些乐曲,谢言晚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回眸看向凤栖止,轻声道:“阿止,等到我们老了之后,也找一个地方隐居吧?” 听得这话,凤栖止诧异一笑,道:“你怎的想起来这个了?” 谢言晚脸上笑意不变,带着憧憬道:“只是方才突然想到的,届时,咱们可以盖一处小院,房前栽花屋后种树,院子里再养几只小鸡小鸭。唔,等到我们百年之后,便一把火烧了那里,将房子化作咱们的目的,与天同葬,也与这世界融为一体,直到世界的尽头,岂不是妙哉?” 她想的久远,只觉得那等情形只是想想便十分的美好。 看到她脸上憧憬的表情,凤栖止的眉眼中越发温柔,低头轻声道:“你说怎样,都好。” 可说完这话,他又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只是,你不希望有一个孩子么?”他以为,她的计划里,会希望出现一个小小的生命,陪伴着他们。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继而便看懂了凤栖止眼中的心疼。他大概是为了自己着想,满足自己做一次母亲的愿望吧? 念及此,谢言晚弯唇一笑,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其实有没有孩子,我都无所谓的,毕竟有你就好。不过,若是你觉得晚年孤寂的话,那咱们便领养一个好了。” 她想了一想这样的情形,唇角笑意越发的浓烈,施施然道:“届时,你教他练剑读书,我教他调皮捣蛋,咱们夫妻合璧,定能培养出一个旷世奇才。” 凤栖止起初有些心疼,可待得听到最后,又不由得失笑,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傻丫头,天下哪有你这样做父母的?” 这丫头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竟能时不时的说出这种惊世之语。 谢言晚却混不在意,笑眯眯道:“天下没有,我们便做头一份儿,拔得头筹岂不妙哉?” 见她眉眼里的洒脱,凤栖止的眉眼越发被暖的温热,他笑叹了一声:“你呀。” 二人笑闹了一阵,便见谢言晚收敛了笑意,正色道:“阿止,其实我什么都不介意。”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郑重,连带着凤栖止的也敛去了眉眼中的笑意,温和的望着她。 而后,便听得谢言晚一字一顿道:“我不介意孩子、不介意名分、只介意你。所以只要你在,一切都好。” 若是没有他,那么一切,于她都没有意义。 她孤寂了两世,历经了苦难,终于得到了一个凤栖止。 他,就是她存在的意义。所以,她不惧怕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的失去,唯独怕留不住他。 听得她的话,凤栖止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可是那眼眶之中,却隐隐的带出了几分的酸涩。而后,他几乎是叹息着将她拥进了怀中,呢喃道:“傻丫头。” 她的心意如此,而他又何尝不是? 在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之人,可是他们二人的枕边之人,只能是彼此。 也唯有彼此。 正在这时,只听得远处惊天一声响,旋即便听得有人声鼎沸,其间还带着欢喜的笑意。 而包厢之外,也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我们外面的河道炸冰了,您二位可要去看看?” 闻言,谢言晚顿时离开了凤栖止的怀抱,让那店小二进来,好奇的问道:“什么是炸冰啊?” 那店小二脾气格外的好,也十分健谈,当下便笑着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四季如冬,河道冻结了一整年,唯有今日会被炸开,河水现出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荷灯祈福呢。您二位是外地来的,怕是没见过吧,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呢。”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便被勾起了兴趣,回眸笑道:“阿止,我们也去看看吧。”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有什么不同意的?结账之后,又给了店小二赏钱,引得那店小二眉开眼笑的欢送二人。 那响声听着遥远,其实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茶楼并不算很远。出门拐了几个弯之后,二人便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冰河。 此时正是午后,那冰被人凿了一个小小的孔,而后放上少许的炸药,待得点燃引线之后,便会听到“砰”的一声。 因着炸药放的并不多,是以那些冰块被炸响的时候,只是溅起一块块的碎末,偶有大块的迸射开来,远远望去,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谢言晚被这等奇景吸引了目光,目光兴奋的望着那些炸冰的模样,不时的拽着凤栖止的手笑道:“阿止,你看你看!” 那些冰块被炸裂开之后,像是烟花一样四散开来,而后散落在河面上,在这日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见她这孩童似是的模样,凤栖止唇角的宠溺越发扩大,一面温声应道:“嗯,本座在看。” 她在看风景,他也在看风景。 只不过,她眼中的风景是冰河;而他眼中的风景,是她。 因着有几十人一同在炸这长长的冰河,所以在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那冰河便彻底的消失了冰,变成了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 待得他们将那些残余的碎冰块都清理了一番之后,周遭的小摊贩便都围在了河道的附近了。 谢言晚放眼望去,竟见这里都是在卖荷灯之人。 而那些先前在围观之人,也都纷纷的围上了那些卖荷灯的小摊贩,借着他们准备好的毛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心愿,而后塞到荷灯里面,虔诚的将之推了出去。 而后,便任由那粉色花瓣的小小荷灯,在这河水之中随波逐流,顺风飘向了远方。 一时之间,那冰河之上便飘满了大大小小的荷灯,在这波光粼粼的河水之上,显得甚是美好。 谢言晚看的兴致高涨,顿时便拉住了凤栖止的手,跃跃欲试道:“阿止,我们两个也放一盏荷灯好不好?” 见她摩拳擦掌的模样,凤栖止又怎会不如她的意? 他当下便拉着谢言晚的手,带着她到了一处小摊贩的摊位前,任由她挑选了两盏荷灯。 谢言晚将荷灯拿到了手中,一双眼睛笑的弯弯,之后,便见她拿着纸笔,带着几分羞涩道:“阿止,你不许偷看呐。” 眼见得她这模样,凤栖止格外好脾气的点头,道:“本座不看。” 见凤栖止果然转过了身子,谢言晚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她思索了一阵,低下头去,在纸上认真的写下了一首诗。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待得写完之后,谢言晚眼中的笑意也被温情所代替,她小心翼翼的将写好的纸条放到了荷花灯之中,这才回眸笑道:“阿止,你可以转过来了。” 凤栖止转过来之后,便见她拿着那荷灯一脸巧笑倩兮的模样,顿时问道:“你写了什么?” 谢言晚眉眼一转,笑眯眯道:“不告诉你。阿止,你写的什么?” 闻言,凤栖止不由得失笑,伸出手将她点到鼻尖的墨汁擦拭去,这才淡淡笑道:“本座,也不告诉你。”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愤愤,哼了一声道:“小气鬼。” 她看到自己手中的荷花灯之后,复又弯起了唇,笑眯眯的走到河边,将自己手中的这一盏荷花灯,无比虔诚的推了出去。 见她的动作,凤栖止便也将自己手中的这一盏送了出去。 两盏荷灯在河面上飘荡的时候,竟没来由的撞到了一起,而后越飘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跟小仙女们聊聊天~ emmmmm,首先很抱歉,说好的在这一周内让晚儿跟阿止大婚的,结果实际写出来超过了预期,俩人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的滚过床单,阿止也是心累。 不过希望就在前方,所以大家也不要着急,这个月,是肯定能大婚的了的! 相比较其他的作者,缱绻可能更新的不是特别多。这是我在黑岩的第一本书,当初只写了五千字的开头,就一腔孤勇的跑来发文,导致每天都是在裸更,想想我也是傻的可爱。 我其实写稿子很慢,加上没有存稿,所以每天都是写了就发,没有别的作者那么早,有时候还会拖到凌晨十二点才全部发完。对于宝宝们也要说声抱歉,下一本书我会多攒存稿再发布,然后争取每天都给宝宝们早早的看到多多的章节哈~ 感谢各位宝宝们的不离不弃,你们也是我写书的动力。无以为报,唯有尽我最大能力,讲好每一个故事。 爱你们~ 顺便打个广告哈,咱们是有读者交流群的,是扣扣群,叫缱绻后宫集结地,群号是493891218,不定期的会发放一些男女主的黄味儿糖,比如大婚的细节啊之类的这种。 想要进群的宝宝,可以在这一章下面留言给我,我可以看到你们的粉丝值哦,然后加群申请写上你们在黑岩的名字就可以了。 或者在进群之后,把你的订阅截图发我也可以。 盗版猖獗,缱绻写稿子不易,对肯订阅正版的小可爱非常感激,所以想要给正版的小可爱们发些福利~ 希望大家可以谅解。 第一百五十章欺负本座的人? 看到那两盏荷灯撞在一起随波逐流的时候,谢言晚的眉眼中,瞬间便闪过一抹欢喜。 那两盏小小的荷灯,在这偌大的河流上缓缓飘走,却始终连在一起,谢言晚竟觉得,仿佛是另外一个她跟阿止一样。 她仅仅是这样想着,便不由得露出不可自抑的微笑来,而后回眸道:“阿止。” 谢言晚的神情,凤栖止皆看在眼中,此刻见她唤自己,顿时温声回应道:“本座在。” 她却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扣着凤栖止的五指,做出十指交握的架势来,眉眼弯弯道:“无事。” 仅仅是看到他,便觉得很开心了呐。 见状,凤栖止的神情里更带着柔软的波光,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谢言晚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便朝着客栈走去。 只是在走之前,他到底又回眸望了一眼那盏几不可见的荷灯。 其实,他之所以不告诉谢言晚那上面的内容,仅仅是因为,那张宣纸之上,只字未写。 他跟谢言晚的未来,无需靠许愿,而是会自己亲手达成。毕竟,从很小的时候,凤栖止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求天,不如求己! 谢言晚不知他心中所想,沿路返回的时候,正是天色黄昏,微微的有些暗沉。 街道上的灯火已然次第亮起,比起白昼里的那番美景,此刻更是美得恍若仙境一样。 凤栖止白日里只在茶馆喝茶的时候略微吃了一些小吃,可谢言晚却是一路吃过来的,兴致起来了,还不顾他的反对,往他的嘴里硬生生塞几口吃的。 是以,此刻二人倒是都不饿。 路边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谢言晚腹中饱涨眼内空,充分的发挥了女人的购物能力,看见什么都要采买一份。 等到二人回到客栈之外的时候,凤栖止的手里已然提了许多的吃食。 谢言晚心满意足的随着凤栖止走进客栈,不想他们刚进来,就见到那店家带着几分惶然道:“客官,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吧,里面打起来啦!” 闻言,谢言晚心头一跳,问道:“是什么人?” 那店家一脸的恐惧,指着偏院的方向道:“方才来了一个虬髯大汉,一路直奔院子里去了,这会儿正打的凶残。”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凤栖止已然朝着偏院走去,谢言晚向那店家道谢之后,自己也匆匆的跟了上去。 未曾进院,就听到里面刀剑相接的声音,待得走进之后,更是让谢言晚有些惊怔。 院内横七竖八的躺倒了数人,而唯一没有倒下的,便只剩下了院子正中央被刀架着脖子的洛珏,以及房屋之内,被点了穴道脸色涨红依旧不得动弹的辰甲。 而那行凶之人,正一脸阴沉的将架着的刀往洛珏的脖子上送了一送,沉声道:“洛珏,交出天山雪莲,我饶你不死。”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寒芒饱含杀气的袭来,旋即便有刀剑相接之声,竟震得那男人倒退了几步,也成功的解除了洛珏的危机。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森然的声音响起:“趁着本座不在,就来欺负本座的人。燕翼遥,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么!” 来人,正是月部的使者,燕翼遥。 见凤栖止出现,洛珏的模样顿时又恢复了欠揍的模样,指着燕翼遥道:“阿止,快揍他,这孙子居然趁着你不在,对小爷我见色起意!也不想想,小爷我是那么品味低下的人么!” 他这话一出,燕翼遥出招的手瞬间抖了一抖,也成功的被凤栖止打上了肩膀,带出一道血痕来。 地上几人早已被谢言晚扶起,而他们的话,显然更加的符合事实一些:“主子,姑娘,月使来后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抢夺天山雪莲,是属下无能。” 谢言晚明白事情原委,顿时带着几分慌张问道:“洛珏,天山雪莲可有被夺走?” “有小爷在,怎么可能?”洛珏先是得意一笑,而后又做了一副受伤的模样道:“我说晚儿,你竟然不关心一下我么?太让人伤心了!” 他这伤心的次数太多,一言不合便要傲娇的属性,让谢言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又焦灼的看向凤栖止二人。 此刻的他们交战正酣,地上带起黄沙阵阵,只可隐隐的见到二人身形速度奇快,可是究竟何人占了便宜吃了亏,却是根本看不真切。 最终,二人谁都没有讨得好处。 凤栖止的冰魄银丝缠绕在燕翼遥的脖颈之上,而燕翼遥的长刀斩枭,更是指向了凤栖止的胸前心脏之处。 这个男人太过强悍!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谢言晚也见过凤栖止的身边有过无数个高人,可是能够跟凤栖止打成平手的,还只有眼前的这一个! 此刻见这模样,谢言晚顿时想要出手帮忙,却又碍于那柄泛着寒芒的长刀斩枭,竟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反倒是燕翼遥先开了口。 “门主有命,你能不能服用天山雪莲,须得她说了算,你不得私自服下。若你肯将雪莲交还回教中,我可以饶你不死。” 听到他淡漠而又公式化的声音,凤栖止顿时冷笑,蔑然问道:“若本座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清冷道:“本座也想看看,你是怎样的不客气。” 凤栖止的话刚说完,就见那刚被合上的院门突然被踹开。旋即,便有数十人一拥而进,将这不大的偏院给围了起来。 而后,便有一个披着大裘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狭长而阴柔的眼睛扫视了全场,最终定格在了互不相让的二人身上,阴森森的问道:“天山雪莲,在谁的手中?” 那男人的声音格外的不客气,而一双眸子更像是毒蛇一般,让人看着便觉得不舒服。 他说完这话,就见周围之人尽数抬起了武器,直直的照准了院内之人! 然而,院内之人,却并没有人出来理会他。 那男人的脸上僵了一僵,继而又加大了音量,恐吓道:“把天山雪莲交出来就饶你一名,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凤栖止的眼眸里瞬间蔓延起杀意来,他莫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一个两个的都想对他的性命来一番威胁? 下一刻,便听得“啪”的一声,那人的脸上登时便被点心砸中,分明是一包轻飘飘的玫瑰膏,可是砸到那人脸上的力道,竟让他半张脸都迅速的肿胀了起来,且还被划花了几道,见了血! 谢言晚还保持着丢出点心的动作,一面意兴阑珊道:“嘤嘤狂吠,你是谁的狗?” 那人猝不及防被打,待得看到是一个容貌不俗的小丫头动的手,顿时便扭曲着声音道:“小贱人,你竟然敢打我?来人,将他们都给我杀光!” 他话音未落,先前那些包围着院子之人,瞬间便抄起了武器,朝着谢言晚和其他人而来! 然而,这等府上打手的三脚猫功夫,莫说是辰丙等人了,就连谢言晚,对付起来都绰绰有余。 不过片刻,连同这男人在内,数十人都倒在了地上。 辰丙等人都是杀手出身,下手向来不留情面。除了被谢言晚打到的两人之外,其他的人,已然断肢残臂,了无生气。 而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男人,此刻已然被谢言晚抬脚踩住,她对男人骨头的碎裂似是好不知情,只是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嘴里则淡淡道:“不是说要杀光么?嘴上说的这般牛气,怎的行动上如此怂包?” 那男人疼的汗如雨下,又哪有说话的力气? 反倒是一旁的洛珏,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晚儿你还小,不知道越是没本事的男人,就越会嘴上叫嚣。”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仍旧在僵持中的二人,鄙夷道:“我说燕翼遥,别装作没听见,说的就是你。” 然而,燕翼遥却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只是固执的看着眼前的凤栖止,冷声道:“你确定要这般固执么,你该明白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 闻言,凤栖止手上动作丝毫不松懈,声音里则是满满的轻蔑:“本座一直想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本座的冰魄银丝迅速。” 他二人自幼便不分伯仲,被誉为圣衣教双杰。不过凤栖止一向不肯与人并肩,哪怕是名号并驾齐驱也不行。所以,他倒是十分好奇,此番情形下,若是二人同时出招,活下来的那个,会是谁。 见他眼中隐隐的疯狂,燕翼遥的神情里顿时出现了一丝松动。 可就在此时,只见那离得最近处的“尸体”却突然暴起,朝着凤栖止的身后便捅了过去,嘴里狂热的叫道:“交出天山雪莲!” 那人装作尸体倒在了离凤栖止最近的地方,确认了自己可以一击即中这才出招。 只是不想,他的话还没有喊完,甚至手指头距离凤栖止还差那么远几的时候,已然被一柄长刀穿成了人肉串。 第一百五十一章又是城主府的人 而后,便见燕翼遥将他的身体高高的举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过瞬息,那人便彻底的成为了一具尸体。 见那人差点伤害到凤栖止,辰丙等人瞬间暴怒,挥刀出鞘,除却谢言晚脚下的那人之后,剩下的皆变成了一堆烂肉。 在谢言晚脚下的男人,更是抖动如筛糠,再无先前进门时的威风。 这些事情发生的极快,谢言晚心中带着几分后怕,踩着男人的身体更加用力,咬牙切齿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纵然知道凤栖止的武功高,可是她仍旧有些恐惧。若是方才,燕翼遥没有阻止那个人,反而是趁着凤栖止分心时出招呢? 念及此,她的目光更加阴寒了起来。 那男人被踩得凄惨尖叫,声音都变了调子,而后,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说,我说,我是城主府的人,是城主说……说要天山雪莲治病的!姑娘饶命啊,各位好汉饶命啊!” 他先前仗着自己武功高,特意要来了这趟差事,为的就是一举拿下天山雪莲,在城主那里露脸。谁知道,这些人武功高的简直不像人! 早知道,他就不该争抢这个功劳的,如今功劳没得到手,小命却差点搭进去! 闻言,谢言晚眼眸一寒,沉声道:“又是城主府!” 对于这个城主府,她还真是提不起来半点的好感;先是城主女儿想抢她的男人,又是城主想夺她男人的药引子,好,当真是好得很呐! 见谢言晚眼中杀意尽显,洛珏却拦住了她,不怀好意的笑道:“晚儿,将这人交给我可好?” 他正好缺一个给自己试药之人,这便送上门来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随意将脚拿开,淡淡道:“拿走。” 那人虽得了自由,可却不敢动弹,毕竟,眼前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而后,洛珏邪佞一笑,随意吩咐人将他拖到自己的房间绑好,这才回眸道:“我说,你俩如今预备怎样?” 他这话,却是对凤栖止二人说的。 从方才燕翼遥的长刀出手杀人之后,他的武器便撤了回去。而凤栖止的冰魄银丝,也在他出手的那一刻收回到了手腕。 此时听到洛珏的话,凤栖止顿时头也不回的嗤道:“简单,要么他滚,要么,他死。” 闻言,洛珏顿时笑眯眯道:“唔,不愧是千岁爷,有气魄。” 燕翼遥丝毫没有被他们二人的一唱一和所激怒,只是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交出天山雪莲,我回去会替你求情的。” 听得这话,凤栖止顿时邪肆一笑,道:“燕翼遥,你这是在可怜本座?还有——” 说到这儿,他又看着燕翼遥,一字一顿道:“本座不需要你假好心。下次也无需你替本座杀人,恶心。” 燕翼遥似是听惯了他这些话,脸上的表情竟丝毫不变,依旧是那般的冰冷至极:“你一日是圣衣教之人,我便会一日护着你。但是,若你执迷不悟,我绝不手软。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而他的话,像是挑起了凤栖止最隐秘的伤口,眼带寒光,冷冷道:“本座的话,向来不说第二遍,今日为你破个例,滚!” 燕翼遥最终也没有听了凤栖止的话滚,而是眼前一黑,措不及防的栽倒在地上。 而后,便见洛珏噙着万年不变的欠揍笑意,道:“我说千岁爷,对付这种人,打嘴炮是没有用的。还是得用这个。”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然而只要是个明眼人,就可以看到洛珏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个小药瓶儿。 内中的粉末已然被他倒空,尽数吹到了燕翼遥的身体里。 “啧,自然,你若是对小爷我感激万分的话,不妨多给点银子,毕竟,这药里的成分可贵了!” 说到最后,洛珏又露出了那副心痛至极的模样。 而每次能让他出来这幅表情的原因,都是因为钱。 见他这欠揍的模样,谢言晚顿时叹息道:“我说洛珏,你丫迟早死在自己的嘴上!” 明明早就看着凤栖止担忧至极,自己又千方百计的降低燕翼遥的防备心,这才一击之下将药粉吹到对方身体内导致他晕倒。 可是到了最后,好事儿是做了,可是好名声却被他自己给毁了。 这厮,就是典型的嘴贱! 眼见得燕翼遥倒在自己的面前,凤栖止却连看都没看,只是转身便进了屋。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顿时有些不安,连忙想要追上去,却被洛珏一把拽住,低声道:“小晚儿,别说哥哥没提醒你,这时候你还是别去打扰他的好。” 闻言,谢言晚直觉有事情,回眸带着几分危险的光芒道:“为何?” 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中,她总觉得是在打某种哑谜一般。 “这个嘛,我自然是……”洛珏话说了一半,猛地脚底抹油,迅速的跑进了房中,在反锁门的那一刻,才有接下来的话传来:“无可奉告!” 见状,谢言晚顿时跺脚。 辰丙等人收拾院落的速度极快,十余包化石粉撒下去之后,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浓稠的血液。 饶是之前见过这模样,可谢言晚依旧接受不了,只看一眼就有些头皮发麻。 她想要进屋,却又在想起方才凤栖止的模样之后,到底是踟蹰了。 谢言晚略想了一瞬,因对辰丙道:“劳烦辰丙大哥去一趟街上,打听打听这城主的行踪。” 为了天山雪莲给她们送一份这样大的礼,不适当的报复回来,怎么行呢? 谢言晚现下火气很旺,唯有自己找渠道发了。 待得辰丙领命而去,辰丁见她有些茫然,因低声道:“姑娘,要么您去通铺那儿待会儿,刚好我们几个要出去一趟。” 其实这话不过是托词,不过这天寒地冻的,三间房门关了两个,若是他们再不给谢言晚让个地方,她就只能站在外面了。 不想辰丁的话刚说完,就见凤栖止的房门敞开,而后便见凤栖止淡淡问道:“不进来,杵在外面做什么?” 见凤栖止开门,谢言晚顿时眉眼弯弯,笑眯眯的跟辰丁道了谢,抬脚便朝着房间内走去。 再看凤栖止的神情,分明是一派的平和,哪儿有洛珏说的那般严重?念及此,她又不由得咬牙,这个洛珏,竟然又骗她! 见谢言晚的模样,凤栖止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了下来,抓住她冰凉的手,嗤道:“你是傻了么,干杵在外面。” 闻言,谢言晚顿时小心翼翼道:“唔,我以为你有心事,不便打扰。”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凤栖止真的需要时间消化自己的情绪,谢言晚是十分可以体谅的。 然而不想,她这话一出,便挨了凤栖止一个爆栗。 在谢言晚捂着头说痛的时候,他又淡淡道:“其实算不得什么心事,只是一桩旧事罢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心中一跳,洛珏那厮没骗他,阿止还真的有事儿? 凤栖止却没有看到她的神情,只是低沉着声音道:“那燕翼遥,你莫看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像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虬髯大汉,其实他与本座同岁。” 他们是同一批从野狼谷里出来的孩子,劫后余生的幸存下来,面对的则是更加残酷的训练。 那时候,他们之中有一个姑娘年纪最大,生的花容月貌,武功更是其中佼佼者,也是最有资格做月使的人。 然而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是她幸运的开端,更是她悲剧的结尾。 她再不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份幸福,便决定要同那个男人私奔。 可是事情很快暴露了,因着知晓圣衣教太多的秘密,教主自然不容许她逃跑,大怒之下,命人将她捉拿斩杀。 “那一日,我们中间无一人愿意站出。”凤栖止说到这里,神情又有些阴郁,沉声道:“然而有一个人,却站了出来,说愿意亲手杀死叛教之人。” 谢言晚顿时了然,那个人,想来便是燕翼遥。 少年相伴之人,视为并肩作战的伙伴,却这样的迅速抛弃。想来不止是凤栖止,当日在场的任何一个少年郎,都受不了这种事情。 然而燕翼遥却做得毫不犹豫。 谢言晚能猜到后面的结局,却仍旧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啊,他亲手带回了她的头颅。” 凤栖止的声音里带着幽幽的恨意,复又道:“其实圣衣教中,这种尔虞我诈看的多了,本座并不憎恨他。可是,唯独他不能做这件事儿。你可知道,那女子叫什么吗?” 谢言晚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她,叫什么?” “她叫——燕红菱,是燕翼遥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凤栖止眼中带着憎恶与恶心,一字一顿道:“世间任何人都杀得她,唯独他不该也不能这样做!” 凤栖止生平看似最薄情,可对于亲情却是最渴盼的东西。曾经那样羡慕燕翼遥,竟有以命相护的亲人。然而一朝出事,却是红菱的亲弟弟,亲手将她送上了黄泉路。 第一百五十二章该吃药了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幕,黄昏残阳如血,燕翼遥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女子头颅走来,神情里淡漠的没有一丝温情! 而后,当教主满意的夸赞他,又问他为何可以这般坚定的下手之时。他说了一句,让凤栖止此生难忘的一句话。 他说:“她在教中,我便护着她。可若她叛教,我便饶不得她。” …… 听完凤栖止说的这些,谢言晚一时有些心神不安,叹道:“竟然有这等事情。”她原本就对燕翼遥没有好感,如今知道他过往之事,更觉得心中厌恶,再见到凤栖止这般模样,更是忍不住宽抚道:“阿止,你莫要想太多了,一切事情皆有因果,他的良心又岂能安稳。” 闻言,凤栖止顿时冷笑,鄙夷道:“良心?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他生平最看不上的便是伪君子,比真小人还可恶的很! 见他神情里带着阴郁,谢言晚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阿止,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只是我却担心另外一件事。” 女子手掌心上传来的温热,让凤栖止的阴郁之色散了些许,而后,在听到谢言晚的话之后,他神情一动,问道:“可是担心天山雪莲?” “不错。”谢言晚点了点头,蹙眉道:“燕翼遥武功与你不相上下,他若执意抢夺天山雪莲的话,的确不大好办。”毕竟,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而更让她忧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个圣衣教教主百般阻止凤栖止服下天山雪莲,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不成?还有这毒省略号 她甚至心中隐隐的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这毒是那个圣衣教教主所下,为的就是牵制凤栖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言晚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凤栖止这等的工夫在教中才是使者的位置,其上更有一个长老三个护法,恐怕那武功更是非凡。 一个燕翼遥对付起来尚且吃力,若是阿止真的与圣衣教为敌…… 见谢言晚的脸色有些苍白,凤栖止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道:“莫怕,本座不会出事儿的,天山雪莲也不会被抢走。”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旋即便听得辰丙的声音响起:“主子,月使怎么处置?” 那燕翼遥被洛珏迷晕之后就被扔在了院子中间,做主子的不发话,他们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置。 闻言,凤栖止邪火顿起,冲着门外尖利着声音道:“把他扒光了衣服,扔雪山上去!” 不是想抢天山雪莲么,先送他去雪山上醒醒脑子! 听得他声音里的阴森,辰丙瞬间打了个寒颤,又莫名觉得自家主子这个吩咐格外的解恨,登时便恭声道:“是,属下遵命!” 他们才没有辰甲那么的心思多,行事一向随心,只要解气就成! “等等——” 辰丙刚想去办,复又见洛珏的房门被打开,而后便有一个翠绿的瓶子抛了过来。 辰丙伸手接过,带着狐疑问道:“洛神医,这是什么?” 闻言,洛珏脸上带出一抹坏笑,嘿然道:“没什么,天为棉被雪为床,这等美景,不让他多睡几日,怎对不起他?” 他自然知道燕翼遥冻不死,反正死不了,若是不趁着自己能磋磨的时候一解心头之恨,岂不是辜负了他神医的称号? 见状,那辰丙的眼睛里瞬间一亮,乐呵呵道:“是,我这就去办!” 凤栖止坐在屋子里不动,可谢言晚却爱看热闹。听到外面嘻嘻索索的声音,她顿时忍不住,走到窗户边,隔着窗子往外看去,果然见到燕翼遥被人直接扛起来扔到马匹上,只听得一声马儿嘶鸣,就见那一马拖着两人,朝着外面行去。 谢言晚砸吧了一下嘴巴,笑的眉眼弯弯,回眸道:“啧,当真是残暴啊。” 只是她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那一双眉眼之中,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见谢言晚的笑意,凤栖止顿时觉得眼中的阴沉褪去了不少,连带着脸上都柔和了下来,温声道:“过来。” 谢言晚乖顺的走过去,蹲在凤栖止身边,笑眯眯的望着他道:“阿止唤我做什么?”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心中爱极,将手放在她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捏着,温声道:“无事便不可唤你么?” 他这动作格外的讨好了谢言晚,她舒适的眯上眼睛,如同一只猫儿一样的蜷缩在他的身边,却猛地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而后,谢言晚抬起头来,仰头道:“阿止,此番咱们去采摘天山雪莲,无论上下山之时也都不曾进到过离城,那城主府的人,是怎么找寻过来的?” 且来了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要他们交出天山雪莲。 此事有蹊跷。 闻言,凤栖止的手依旧漫不经心的在她头上揉捏着,甚至就连神情都未曾变过,依旧淡漠的笑道:“想知道缘由,晚些时候去问洛珏便是。” 似是在验证他的话一般,凤栖止话音未落之时,便听到隔壁传来男人变了调的惨叫声,而后便有东西不停的撞墙,发出咚咚的声响来。 听到那声音,谢言晚顿时叹道:“啧,这洛珏,当真是变态啊,变态。” 可她那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同情,毕竟,来人心存不正,若是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此刻在黄泉之下的就是自己了,又哪里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仁慈之心可以有,但是一味地仁慈,却只能滋长那些罪恶! 其后,洛珏似乎是嫌弃那声音太过吵闹,嘴里嘟囔了几句,便一把药粉撒了过去。 而后,那人便彻底的消停了。 倒不是死了,双目圆瞪喘息粗重,可是却动弹不得,唯有那身上不住流下来的汗,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直到天色将昏之时,洛珏才将房门重新打开,端着一个药碗,敲开了凤栖止的房门。 见到桌子上那一碗黑漆漆的东西,谢言晚严重的怀疑这药的作用,带着几分怀疑道:“我说洛小爷,您真的不是来打击报复的么?” 这味道,就连她闻了都有些作呕! 简直是太难闻了,唔,就像是……一碗被炸好又放馊了的臭豆腐…… 洛珏平生最不能忍耐的两件事:一是有人抢他银子,二是有人质疑他的医术。 因此在听到谢言晚这话之后,洛珏顿时跳脚,咬牙切齿道:“我说小丫头,你居然信不过我?我可是洛家的传人!” 他二人在这儿争论的不亦乐乎,而旁边的凤栖止却已然端起了碗,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将那一碗黑漆漆的墨汁喝了下去。 见凤栖止这般坚决,谢言晚瞬间瞪大了眸子,而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直直的瞪着凤栖止,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止,你,你可有什么反应?” “不曾。” 凤栖止的脸色依旧淡然,这药的确是难喝,如同生嚼了一斤黄连的苦涩,然而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见状,谢言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旁的洛珏则嗤道:“小爷的医术就连我爹也不敢说比得过,小丫头片子竟然敢小瞧我!不过小爷度量大,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说到这里,又吩咐道:“去,将小爷的药箱拿来。” “洛小爷,您架子还挺大嘿。” 听到谢言晚的话,洛珏笑的一脸的欠揍:“不拿?那待会你家阿止若是不能及时施针,可别怪小爷没提醒你。” 谢言晚咬了咬牙,到底是比了比拳头,愤愤的朝着旁边的屋子走去。 谁让她家阿止的命现下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呢?她得罪不起,只能乖乖的受着。不过洛珏这厮,等到阿止的毒好了再说,看她怎么过河拆桥! 谢言晚笑的一脸的阴险,不妨一抬眼就看到了辰甲带着几分诧异的望着自己。 她瞬间收敛了笑意,诚恳道:“辰甲大哥,你可好些了么?” 这样的乖顺纯良,仿佛刚刚那个坏笑的丫头不是自己一样。 听到她问自己,辰甲顿时便虚弱的笑道:“无妨了,洛神医已经给属下上了药。主子他,可服下药了?” 谢言晚拿了医药箱,回眸笑道:“你且安心养着,你们都不会有事儿的。” 她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将门重新合上。方才只是一眼,她已然扫到了辰甲左边的袖子空空如也。 那样性子好的一个男人啊,就这么废了…… 谢言晚收敛了情绪,深吸一口气,这才重新回来,将药箱放在桌子上,笑眯眯道:“洛神医,您的药箱。”只是那笑容里,到底带着几分的咬牙。 见状,凤栖止不由得弯唇浅笑,道:“晚儿,你先出去吧。”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问道:“为何?” “因为我要给你家阿止脱衣服,光光哦,难不成你要看?” 见洛珏一脸的欠揍,谢言晚顿时觉得,自己的洪荒之力大概是要忍不住的了。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就见凤栖止突然的将蹙起了眉头,而后闷哼一声,身形一颤便朝着前面倒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又一波来抢雪莲的 好在他眼明手快,及时的扶住了桌子,顺势的坐了下来,这才免除了被摔倒的厄运。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阿止,你,你可还好么?” 此刻的凤栖止,显然算不得好。一脸的苍白,而他的额头更是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甚至谢言晚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在发抖。 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人,竟然也会发抖! 见状,洛珏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晚儿,把他扶到床上去,脱掉上衣。” 谢言晚依言行事,将他的衣服脱下之后,便看到了凤栖止身上的疤痕交错。 反倒是凤栖止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来安抚她,压抑着颤抖低声道:“丫头,出去吧,去隔壁等着本座。” 而此时的洛珏,已然将那一排银针都摆了出来,抬手便在他的后背上插入了一整根的银针! 长约一手指的银针,竟然就那样直直的入了肉,而凤栖止更是闷哼了一声。 谢言晚见了便觉得疼痛异常,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坚定的蹲在他的身边,望着他趴着的脸,道:“阿止,我陪着你。” 她的视线焦灼在凤栖止的脸上,而眼角的余光更是忍不住的往他的后背扫过去。 那一根根的银针被快速的扎在后背之上,不多时便布满了长长的针尖。 而后,便见洛珏沉声道:“站到一边去。” 他的话一面说着,一面在凤栖止的头顶猛地刺进去一根银针! 那一刻,便见凤栖止终于忍耐不住,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黑血来。 那血液漆黑无比,而与此同时,凤栖止的脸更是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白到面无人色。 见凤栖止这般,谢言晚顿时便咬住了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出声,只是站在一旁,直直的望着凤栖止。 当最后一根银针扎在他的头上之时,凤栖止猛地低吼出声,那声音痛苦至极,竟像是野兽一般的在嘶吼着。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骨节修长的手,此刻已然青筋遍布,而那手缝里,则由着掐的力道太大,缓缓地渗出血来,滴在床单上的时候,点点晕染开来。 往日里那一双如同墨池的眸子,更是通红的仿佛能够滴下血来。 眼见得洛珏退开,谢言晚顿时便扑了上去,固执的将凤栖止的手一根根掰开,而他的手心早已鲜血淋漓。 凤栖止此刻已然疼到没了神智,下意识的便想要重新合拢,却被谢言晚固执的抓住,低声道:“阿止,抓着我的手。” 她竟将自己的手臂送了上去,任由凤栖止狠狠地攥住! 这时候的凤栖止已然有些辨不真切眼前,全身心都被那种剧痛支配着,偏偏他被洛珏封住了穴道,是以除了那双手之外,竟然再无处可以动弹。 谢言晚的手臂被他死死的攥着,疼的谢言晚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然而在看到凤栖止这般受苦之后,她却丝毫挣扎都不曾,只是任由他握着。 见谢言晚这般,一旁的洛珏也有些不忍,劝道:“小晚儿,他现在灵台不清明,你何苦这样?还是出去等着吧。” 谢言晚摇了摇头,剧痛已然使她说不出话,甚至就连小腿都蹲的有些发麻,可她依然坚定的蹲在原地,任由凤栖止抓住自己。 看她这样固执,洛珏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你便呆着吧。”他说着,一面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放到了谢言晚的身后,轻声道:“坐着吧,舒坦些。”这丫头虽然不说,可他也看得出来,这双腿怕是已经麻了。 见状,谢言晚点头算是道谢,右手仍旧抚摸着凤栖止用力的手指,眼眸里除了疼痛,都是柔和的光芒。 挺过来吧,挺过来,她家阿止便再不必受剧毒困扰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院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而后便有一大批的人马闯入,有人厉声斥道:“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 洛珏神情一冷,低声道:“你在里面安心待着,我出去看看。” 闻言,谢言晚点头,关切道:“你多加小心。”不管来者是谁,都绝非善类。 洛珏邪肆一笑,道:“无妨。”洛小爷他虽说是学医的出身,可是除了凤栖止,还真没怕过谁! 自然,他怕凤栖止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懒得跟他计较,是的,就是这样! 眼见得洛珏出去,谢言晚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凤栖止的身上,低声道:“阿止,阿止。” 她这样叫着的时候,凤栖止竟真的似有所觉一般,捏着她的力道也小了一些,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她,复又吐出一口黑血来! 谢言晚知道这是他体内的毒素,果不其然,吐出来之后,凤栖止的脸色便较之前好了些许。然而下一刻,他便重新发力,重重的捏上了谢言晚的胳膊! 这一次,谢言晚清楚的听到骨头响动的声音,那疼痛让她也瞬间起了一头的汗水,却不敢抽出手臂。 因为,他这样大的力道,若是自己来承受,必然会伤害到他。 比起来让阿止受伤,她倒是宁愿伤到的是自己。 …… 洛珏出门之后,便看到院落外空无一人,反倒是院墙之上蹲了一排的人,各个都拿着弓箭对准了他们,不止如此,这些人都身穿铠甲,防护严密。 而那为首之人,一脸的煞气,望着院落里的辰丙等人,更带着浓重的戾气,道:“听说,你们杀了城主府的人?” 闻言,洛珏顿时便明白过来,不屑的笑了一声,鄙夷道:“你也是城主府的狗?一群狗就该好好儿的在家啃骨头,没得出来发什么疯?” 听得这话,那人的神情顿时难看至极,冷声道:“黄口小儿,呈口舌之快!交出天山雪莲,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人不同于先前的来的那一批,此人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一望便知是个手染鲜血的主儿。 见状,洛珏掏了掏耳朵,嗤道:“废话真多,有本事,来抢啊。” 他这无所谓的神情彻底的惹怒了那人,将手一挥,便冷声道:“来人,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见院墙之上有箭羽流星齐齐的射下,冲着院内之人而来。 而辰丙等人岂是吃素的,不过三两下的工夫,便将那些箭羽拦截下来,而后,洛珏眼中一寒,眯眼道:“小爷今儿气不顺,你们送上门来,那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抄起徒手接下的以那一批箭羽,发力朝着院墙上扔了过去! 下一刻,便听到在场之人尖锐的叫喊之声,那领头之人震惊的发现,洛珏随手扔过去的一把箭羽,至少打中了三个人! 而那些人穿着铠甲,竟然还被洛珏生生的打穿了! 辰丙等人见机而上,齐齐的迎着箭羽纵身上去,不多时,那些正在射箭之人,就已然从城墙上的捕猎者,变成了猎物。 洛珏阴森森一笑,眯眼道:“小爷我不发威,你们就当小爷是病猫了是么?” 他平日里被凤栖止欺负也就算了,就凭着这群杂碎们,也想欺负他?真当他小爷是吃素的啊! 洛珏的工夫委实恐怖,可那人却被挑起了战意,阴森森的将手中的长刀拔出,吼道:“让我来会会你!” 眼见得那人冲上来,洛珏瞬间迎上去,二人在这院子之内打的飞沙走石,黄沙四起。 一击之下,洛珏顿时发现,此人的战力相当恐怖,甚至在他之上! 他自认不是什么君子,示意在发觉自己打不过之后,顿时便借机回头道:“辰丙,你们都是死人呐,瞧不见小爷我被欺负了么!” 他这话一出,辰丙等人额头黑线顿起,手上功夫却是不弱,直直的便朝着那人打了过去! 几人参加战斗之后,那场面顿时胜负见分晓,那人腹背受敌,满头大汗的东躲西闪,逐渐的显出了疲态。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房顶上突然落下一个干瘦的老头,尜尜的一笑,便朝着房间内冲了进去! 见状,洛珏脸色大变,而辰丙更是在同一时间便朝着那老头的后背一掌拍了过去! 下一刻,那老头回转过身来,却并没有接掌,反而是直直的照着辰丙的面门撒了一把药粉过去。 而后,便见辰丙身形一个趔趄,竟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人的武器也被夺,洛珏用他的武器将他腰间狠狠地刺穿。其他人迅速进屋去追那老叟,而洛珏则三两步跑过去扶起了辰丙。 可在看到他青黑的脸色之后,顿时便咬牙切齿道:“老畜生,小爷杀了你!” 那老叟给辰丙撒是不知是什么霸道的毒药,不过一个呼吸之间,辰丙竟然已经毒发至全身了!可是偏偏他此刻根本没时间给辰丙拔毒,只能喂了他一颗护心丹,而后冲着里面狂吼道:“都给小爷出来,我去收拾那畜生!” 他是百毒不侵的身子,可是辰部这些人却不是。 第一百五十四章他们中毒了 然而他这话说的已经为时已晚。 不过瞬息之间,房间内竟然已经倒了一大群。 只是辰丁等人中的似乎不是那等霸道的毒药,是以气息还在,正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那老叟怪笑一声,单手掐着辰甲的脖子将他随意的扔在地上,回头冲着洛珏问道:“说,天山雪莲在在哪儿?” 辰甲脸色涨红,可不知被他喂了什么毒药,这会儿竟然连呼吸都难受了起来,且浑身的力气更是一丝一毫都使不上来。 见状,洛珏眼睛里危险的光芒越发浓重,他森然一笑,道:“要雪莲是么?小爷给你啊。” 说到这里,他猛地扔出一个瓷瓶儿来,而后欺身而上,冲着那老叟便打过去。 那老叟刚要接瓷瓶儿,不防着他这一手,顿时抬手迎了上去。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对上了这一掌,而那个扔出去的瓷瓶,更是碎裂在了二人的掌中心。 下一刻,那老叟便脸色一变,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迅速的发麻,阴森森道:“你给老夫下毒?” 闻言,洛珏眼中戾气更重,冷声道:“对付你这个老毒物,当然要用毒。” 那老叟嘿然一笑,鄙夷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就凭你?” 洛珏却懒得搭理他,只是手上功夫迅速加快,一掌接一掌的袭来,让那老叟逼不得已只能迎战。 二人从房间之内打到屋外,而那老叟也终于发现一件格外不对的事情。 “你,你——” 他方才被逼得紧了没发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那药的毒性不大,可是却是在吃他的内力! 此刻,随着他被逼用内力,已然浑身虚脱到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洛珏随意从地上捡了一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交出解药来。” 那老叟纵然已经被擒拿,却仍旧傲气的很,睨道:“想要解药,就交出雪莲来,否则,他们都只能等死了。” 听得这话,洛珏阴森森一笑,道:“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他抬手之下,手起刀落,那老叟古怪的笑声便戛然而止,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洛珏不在看这老叟的尸体,只是快速的进房间,去查探辰丙辰丁等人。 这些个人,此刻的脸色是一样的青黑,且呼吸微弱。 洛珏迅速的给他们都喂食了护心的药丸,又将人一一的扶到一旁,抬手捏上了他们的手腕。 待得确认了这几人体内所重之毒后,洛珏先是变了脸色,继而恨声道:“这个老畜生,竟然是天门的人!” 洛珏心中有火气,自然要找人发泄,而这个发泄的对象,便是先前那个被抓住的汉子。 那汉子才悠悠转醒,就对上了洛珏的带着怒火的眼睛,瞬间便瑟缩道:“这位壮士,饶了我吧!” 他被折磨了整整大半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一一揪出来洗了一遍似的,疼到他痛不欲生,偏偏还死不得! 闻言,洛珏厉声一笑,径自便将他丢了出去,指着那一地尸体道:“来,一一辨认一番,这些都是谁!” 直到那汉子一一都指认完了之后,洛珏冷厉的一笑,阴沉着声音道:“好一个城主府啊。” 这些人,还真的是没有说谎话,甚至包括这个会用天门毒药的老叟,都是城主府派来的人! 他们原本就打着抢了药杀光的主意,不想接连两批都栽了。 而后,他又阴森森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人看到洛珏这个样子,哪里还敢隐瞒?当下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是小三说的,他爹就是这个客栈的老板!” 这句话一出,洛珏脸色一寒,瞬间丢下他,大踏步的跑了出去。 这老匹夫,居然扮猪吃老虎! 然而等到他出去之后,找遍了整个客栈,却见那店家已然没了踪影,店内倒是还有一个店小二,可是在看到洛珏这般凶神恶煞之后,也打着颤道:“我家老板已经出去了,说是有要事去办。” 而这个要事是什么,洛珏自然已经猜到了。怪不得第二批的人马会这么快的到,且还派来了实力这般强悍之人,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啊! 好,当真是好的很! 这一刻,洛珏觉得,他多年未曾出现的暴虐因子,再次被点燃了起来。 只是眼下,凤栖止和辰字科的人昏迷,唯一没事儿的便只剩下了他,所以他还不能贸然行事。 念及此,洛珏松开了小二,转身回了偏院。 而此时的凤栖止,仍旧处在昏迷之中。 谢言晚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一张脸上汗水不断,脸色苍白,唯有那一双眼睛里,带着灼灼的光芒。 见到洛珏回来,谢言晚顿时回头问道:“方才来人是谁,他们可有事情?” 她在屋里被凤栖止抓着,对外面的一切都看不到,只是听到声音里格外的激烈。 洛珏如实道:“来了一个老毒物,辰字科的人都中毒了,我须得去一趟城主府,取些东西来。” 那老毒物既然是城主府的人,自然在府上有住的地方,届时他杀进城主府,找到这老毒物的收藏,才能救下辰字科的人。 闻言,谢言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复又关切的问道:“那你可有事儿?” “无妨。这次是我大意了,这天门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走到哪儿,他都能见到天门里的毒物们,当真让他不爽的很! 见洛珏脸色不好,谢言晚生怕他冲动,因道:“等到阿止醒了之后,一起去吧。”那城主府怕是不好闯,谢言晚虽然跟他斗嘴习惯了,可若是洛珏真的独身前往,她还是不放心的。 洛珏此刻倒是难得的正经起来,听得她的话,因点头道:“你放心,如今他这模样,我也不会出门的。” 说着,他有走上前去,见凤栖止这个时候虽然彻底的昏了过去,但是那脸色却正常了许多,因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在他的气息倒是平稳了下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去将凤栖止插在背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拔出。而谢言晚清晰的看到,那银针被拔出来之后,上面竟然带着浓浓的墨色。 那是毒。 洛珏显然对此毫不意外,将用过的银针扔到了盛着垃圾的小桶里,等到尽数拔完之后,又拿出一个墨色的盒子来,将里面的黑漆漆的药膏,一一的涂到了凤栖止的背上。 院外是浓重的血腥之气,而房间内则是浓浓的中药气味。这二者的味道都是一样的难闻,可是一个是杀人,一个是救人。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直到凤栖止的手彻底松开之后,谢言晚这才起身,而这个时候,她因着长期的绷紧身体,竟然已经酸麻到无法动弹了。 起来的那一刹那,谢言晚整个人便朝着一旁栽到了过去。 幸亏洛珏留神,一把将她拽住,扶着她道:“可还好?” 谢言晚道了谢,勉力道:“还成。” 她由着洛珏的搀扶,走到桌子旁坐下来,锤着自己的腿,眼睛却止不住的看向床上趴着的凤栖止。 他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只是那梦里的滋味想必并不好受,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而那薄薄的唇更是紧紧地抿着。 唯有那一张好面容,不论他做出何等模样时,都不会被消减半分的。 他的发丝因着出汗过多,已然被粘到了脸上。谢言晚看着心疼,便撑着有些发麻的身体起身,预备着出去给他打水来洗脸。 只是不想,在看到外面的清醒时,却一时有些惊怔。 她是想过院内的惨烈,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的惨烈。院外满地的尸体,而洛珏的房内,则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都是辰字科的。 那些人此刻脸色青黑的昏迷着,显然是中了毒。 谢言晚心头一跳,又发起恨意来。这可真的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外面来了! 她匆匆接了一盆水进来,又拿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凤栖止擦了脸。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的手触碰到凤栖止的时候,后者的眉头竟然松开了些许,就连唇角,也再不复先前那样紧绷的弧度了。 谢言晚留心了一瞬,见这果真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由得微微叹息,复又有些心酸来。 洛珏见她进来,嘱咐道:“我出门找个客栈,届时先将你们送过去。”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道:“那你呢?” “小爷我得在这里等着他们,至少得拖上一拖。”眼下这些人伤的伤毒的毒,而那店家自己没有拦住,若是真等到他们连夜再来一批人,而这店里又没有人的话,届时他们可就真完了。 谢言晚想要反对,却也知道洛珏说的是对的,因叹息道:“好,都依你。” 等到洛珏将昏迷中的辰甲等人送走,自己又拐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他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先将凤栖止身上的膏药去掉,而后又同着谢言晚一起将凤栖止扶上了马车。 洛珏找的这家客栈算不得大,不过胜在干净,辰甲等人已然被他安置在了一个房间之内。 第一百五十五章想活命,就招供 将谢言晚二人也送进去之后,洛珏才沉声道:“你们先在这里好生待着,等我过来寻你们。” 闻言,谢言晚心中便有些不安,因道:“你要小心啊。” 见状,洛珏咧嘴一笑,嗤道:“小爷是什么人,打不过也能毒死他们,安心便是。我走了。” 说到这儿,洛珏又挥挥手道:“成了,别这一副丧气的模样,等着小爷回来!” 眼见得洛珏离开,谢言晚更觉得心中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她在房间内踱着步子,复又看向凤栖止,抚着他沉睡的脸,轻声道:“阿止,你快些醒来吧。” …… 天色昏沉,漆黑如墨。 虽是白日,可是因着下雪,那天气已然彻底的黑了下来。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北风呼啸吹过,将天地之间都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院内的尸首散落了一地,落上雪花之后,迅速被掩埋,一切污浊都仿佛消失不见。 房间内点着一盏灯,烛火昏黄,照应出窗前那一个端坐的人影。 “大人,就在这里了,这偏院通铺住着几个精壮汉子,正房有四个人!” 那店家娴熟的将里面情况介绍清楚,见那为首之人挥了挥手,便诺诺的退了出去。只是他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惶惑不安。这已经是来的第三批了,若是还不成…… 念着,他又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迫使自己冷静,低声呢喃道:“这次来的可是城主手下的统领大人,定然能成的!”将他儿子伤成这般,这几个人的命,绝对不能留! 那店家佝偻着腰转过院门,还未走到自己的房间,便听到身后的偏院里,传出了喊打喊杀的声音。 他憨厚的脸上露出与样貌不符合的狰狞,低声诅咒道:“你们,去死吧!” “砰”的一声,一具尸首被人从房间内重重的扔了出来,而后便有男人走出,眉眼冷冽道:“这般怂包,也敢学人偷袭?” 正是洛珏。 不待那为首之人说话,洛珏先扬起手,睨了他一眼道:“又想让小爷我交出天山雪莲,否则格杀勿论?我说,你们是不是脑子没长好,只会说这一句?” 见他瞬间便斩杀了己方的人,那为首之人的神情越发阴沉,他们手里提着灯笼,自然看得真真切切,这一院子的尸首,都是今日一早才派过来的杀手!不想,这短短片刻,他们已然生死相隔! 不过一日一夜的工夫,城主府已派出了第三批的人,可见这些人的实力。 而此时听得洛珏的话,那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指着凤栖止道:“小子,既然你这般狂,那本官倒是要来会会你!”他乃是城主府的官差,在这城中也是说一不二之人,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了。 不想,在听到他这话之后,洛珏却是闲适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道:“车轮战不要脸,你说打小爷就要跟你打?” 见他往后退,那人更加被激怒,眼见得洛珏就要退回房间之内,顿时便挥起手中的长枪掠了过去,阴声道:“小子,休想跑!” 然而他的脚步刚顿住,就猛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动不了了! 地上带着粘稠的液体,将他的靴子牢牢地黏在一起,让他无法动弹,而那身子更是差一点就摔倒。 他好容易稳住身子,却见洛珏竟诡异的攻了过来,下一刻,他惨叫一声,捂着眼睛便栽倒在地。 捂着眼睛的手缝里渗出点点鲜血,而最恐怖的是,他整个人都被黏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洛珏收回了手,欠揍的笑道:“我说,这还没到过年呢,你就着急忙慌的讨压岁钱了?不过爷爷我没钱,有也不给狗。” 他说话格外的阴损,更惹怒了那人。 下一刻,便见那人猛地喝了一声,竟将身上衣服尽数爆开,而他自己借机朝后退了出去。 洛珏原就没打算地上的雕虫小技能困住这些人,只是当看到那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嘴再次欠了起来:“啧,原来是一个兔儿爷啊?可惜,小爷只喜欢姑娘,对你,没兴趣。” 他这话彻底激怒了那人,那人却有几分脑子,只一瞬间,便咬牙冲着身后之人道:“脱,扔到地上!” 那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可只要粘住了东西,他们不直接接触,这玩意儿就等于失效了! 见那人的脑子转的飞快,洛珏乏味的撇了撇嘴,道:“啧,说你们不要脸,还真是彻底不要了啊。一群糙汉子们集体脱衣服,成何体统!” 他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手上动作却不停,在说这话的时候,抄起一柄泛着寒芒的长剑,已然杀入了人群中。 那些人扔出来的盔甲衣服,刚好做了他的垫脚石。 漫天雪花飘洒,洛珏的长剑挥舞之间,强大的剑气更是将那些雪花搅的狂乱舞动着。 这些人没有想到洛珏竟在这个时候冲出来,顿时便有些傻眼。 还是那个带头之人反应迅速,当下便以自己的武器挡了上去。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二人势均力敌,若只他一人,洛珏自认对付起来绰绰有余,然而周围的随从们却是秉承着以多欺少的原则,一拥而上。 见他们集体拥上来,洛珏瞬间便将手中藏好的药粉洒出,笑眯眯道:“刚巧小爷缺人试药!” 然而,这样狂风呼啸之中,那药粉大多数都被吹散,唯有几个人中了招。而其他人仅仅愣了一瞬,便又再次尽数拥了上来! 虽说少了几个人,压力减了些,可洛珏到底有些支撑不住。 洛珏面上行云流水,甚至还时不时的说话呕他们,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当他的背后再次挨了一刀之后,洛珏顿时忍不住,挥剑砍出的同时,又大声咒骂道:“凤栖止你个王八蛋,小爷要为你而死啦!” 下一刻,便见面前之人的头颅突然便被齐齐切下,鲜血猛地溅了洛珏一脸。 而后,便有一道冰魄银丝飞出,缠上了周遭这些人的身上,那残肢断臂不时的飞起,将这偌大的小院瞬间变成了一道修罗地狱。 至于那个洛珏呼唤之人,正站在门口,手中银丝飞舞,长袍猎猎吹动,而他的脸上,则带着如万年寒冰般的冷意看向某个人,淡漠的开口:“你若为本座而死,本座大抵会呕死。” 见到来人,洛珏几乎要喜极而泣,若非眼下场合不合适,他真想上前抱住凤栖止大哭一场。 真的是……就不能早来一会儿嘛!害小爷他挨这么多刀! “怎么,傻了?” 凤栖止将院内之人斩杀殆尽,这才缓缓地走过去,凉凉的扫了一眼面部扭曲的洛珏,却见后者露了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而后,就听得洛珏脸色涨红道:“千岁爷,您……还走得动么?” 这厮,站在哪里不好,刚巧站到唯一一块没有被覆盖住的凝胶之上!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他配了许久的,一旦沾上衣物,任凭你大罗天仙也甩不掉。若是沾上了肌肤,那边只有去皮才可了。 凤栖止的脸微微一变,果然见自己抬不起脚,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道:“洛珏!如何破?” 洛珏憋了半日,终于憋不住,分明眼下不是该笑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良久,他才抬起头“诚恳”道:“千岁爷,脱鞋吧。” 凤栖止:“……” 正在这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声惨叫,旋即便见谢言晚拖着一个人,将之扔到了院子里。 借着那些未曾熄灭的灯笼,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人正是客栈的老板。 见到凤栖止等人和这一地的尸体,那店家瞬间面目灰白,颤抖了半日,才咬牙道:“你们,杀了我吧!” 见他视死如归的模样,凤栖止抬手,便将冰魄银丝缠绕上了他的手指,淡淡道:“想死?” 而后,便听得那老者捂着手惨叫,而他的小指,已然从他的手上落到了地上。 大雪纷飞,几乎能够将人冻僵,却冻不住这等钻心之痛。 凤栖止余下的半句话,也在他惨叫之时继续道:“没那么容易。” 那老者疼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儿,而凤栖止手上的冰魄银丝已然再次出手,捆住了他另一只手指头,随着他另外一声惨叫,凤栖止转而看向了场上的另外一个活口。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人身上只有一道伤口,虽说鲜血淋漓,可是比起那些个残肢断臂,已然好了太多。 那人原本在地上装死,可是在感受到那一道细如丝线之物缠绕上他的脖颈之后,瞬间便再不敢装了,睁开眼睛虚弱的不住磕头求饶道:“好汉饶命啊!” 他只是一个小喽啰,跟着前来原就是想跟着混点钱!可如今连前来的统领大人都被杀了,他什么贪念都没了,现在只求一条活命啊! 闻言,凤栖止漠然勾唇,望着他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死物:“活命?好办。你知道多少,一一招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去城主府 见到凤栖止带着杀意的眸子,那人越发心中恐惧,当下便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尽数招来:“小人是城主府上的一个侍卫,老城主得了怪病,需用天山雪莲救命。不想那前去采摘雪莲之人回来之后,说是救命的药被您几位抢走了,城主便命我们前来,夺回天山雪莲。” 他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末了又指着那在地上疼的打滚的老者道:“那采药跟报信之人里就有他的儿子,也是这老者告知你们的行踪,我们才能顺利找到的!” 这个时候为了活命,什么仁义道德都已然被人抛到了脑后。 而后凤栖止的目光,更是冰凉了几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可空气里的冷意,竟敌不过凤栖止眉眼中的凉薄。而后,他挥出手中丝线,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挥手取命。 那人鲜血洒落在雪花之上,点点殷红仿佛开在雪地上的花,猩红而妖冶。 不大的小院中层层叠叠的尸首被冰雪覆盖,而那店家,更是在被那鲜血撒到脸上之时,吓得连动弹都不敢,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院落内,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已然再无活口。 洛珏望了一眼这院内的惨状,抬眸问道:“如今怎么办?” 闻言,凤栖止顿时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来,一字一顿道:“去城主府。” “带路。” 听到凤栖止的话,那老者顿时便爬起身来,惊恐道:“是,是,小老儿这就去套车。” 那样剧烈的惨痛,这店家自然不想再来第二次。越心狠手辣之人,越怕死。尤其是刚经历了生死之劫,那些硬气已然被恐惧所代替。 店家一面说,一面要出去,却听的凤栖止道:“等等。” 而后,凤栖止在那店家两腿战战时,沉声道:“备马,无需车。” 闻言,那店家顿时松了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连连道:“是,小老儿这就去。” 眼见得那店家当真瑟瑟发抖的去备马,洛珏睨了一眼凤栖止,似笑非笑道:“千岁爷,走吧?” 从方才到现在,凤栖止一步都没有挪动,原因很明显,他动不了了。 洛珏笑的一脸的幸灾乐祸,可是还不等他乐呵一会儿,就见凤栖止竟面色如常的将长靴褪下,径自踩着这雪路走了出去。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穿着衣服尚且冷,更遑论说赤脚了。 可凤栖止,却连脸色都未曾变过。 反倒是谢言晚顿时沉下了脸,气急败坏的大步走过来,嗔道:“你疯了么!” 见她来扶着自己的手,凤栖止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低声道:“你可消气了么?” 他的声音格外小,只有二人能够听到。分明先前之事格外过分,偏凤栖止这神情里带着的无辜,又让谢言晚的一腔怒火发泄不得,最终只是咬唇道:“去离城,救人要紧。” 下一刻,便见洛珏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谢言晚,指着她的脖子道:“晚儿,你脖子怎么了?” 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淤青,其间还带着隐隐的血红色,她皮肤偏白,是以这痕迹便看起来更加的明显了几分。 闻言,谢言晚顿时将兜帽带在头上,也遮挡了几分那痕迹,淡淡道:“无事,你们去城中,我便不去了,辰甲他们须得有人守着。” 她说这是实情,洛珏倒是没有多想,当下便点头道:“也好。” 待得出了店门,那店家果然乖顺的套了三匹马在原地,点头哈腰道:“好汉,马儿套好了,请上马。” 洛珏只随意瞟了一眼,便确定这马身上并未做小动作,想来也是,这店家只要还有一分脑子,就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否则他的小命便不必留了! 凤栖止当先上马,而后伸出手来,望着谢言晚道:“上来。” 他的声音虽然无恙,可是眉眼中却带着几分的柔和。谢言晚在心里轻啐了自己一声,可是那手已经先于脑子,借助他的力道上了马,由着他将自己搂在怀中。 待得触及到身后男人温热的胸膛之后,谢言晚又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她这算是栽到凤栖止的手里了。眼下的自己,有无数个生气的理由,却偏偏一见到他示弱,便火气全消。 见到洛珏他们三人都上了马,那店家顿时讨好道:“好汉慢走。” 却不想,他的话还未落,就见洛珏指着旁边那一匹空着的马,沉声道:“让你走了么?上马,带路!” 见状,那店家顿时大惊失色,可是他想说的话在触及到凤栖止冰冷的眼眸时,顿时便缩了回去,乖乖的爬上了马。 他手上的指头被削掉,此刻被这冰冷的天气冻住了伤口,可不流血不代表不会疼!他疼的要炸裂,却只能任命的驱赶马匹在前面带路。只是在凤栖止等人看不到的地方,那老者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怨毒的光。 哼,既然这些人自己要去城主府赴死,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等到城主府的人将他们都杀干净,自己再去向城主讨功劳! 那店家心中打着阴毒的思绪,浑然不知身后的凤栖止望着他的时候,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此人心思恶毒流于表面,不过不足为惧。 将谢言晚送回客栈门口之时,谢言晚咬了咬唇,到底是叫住了他:“等等。” 凤栖止微微一愣,便见谢言晚已然跑进了客栈,不多时便拎出一双长靴来,递给凤栖止道:“穿上吧。” 因着北风肆虐,凤栖止的脚上已然裂开了数道小口,鲜血微微流出,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凤栖止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看到谢言晚眼中的那一抹心疼之后,一颗心瞬间便柔软了下来,他跳下马来,将鞋子穿在脚上,复又抱了抱谢言晚,轻声道:“等着本座回来。” 谢言晚下意识想要躲避,可在见到他脸上的苍白之后,终究是没有躲开,咬唇点头道:“你多加小心。” 直到长街之上再无人烟,谢言晚这才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客栈。 房间之内的几人仍旧昏迷未醒,维持着他们离开之前的姿势。然而这房间之内却是一片杂乱,如同是被肆虐过的战场一般。 谢言晚回到铜镜前坐下,到底是没有错过自己脖颈之间的颜色。怪不得方才洛珏询问自己呢,这般明显,岂能看不出来? 念及此,她的眼中又不由得闪过一抹羞愤来。 先前她念了许久,一心等着凤栖止醒来,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将她压在身下揉虐! 外间的辰甲几人纵然昏迷,可到底与她只隔了一道珠帘,谢言晚又羞又气,登时便一脚踹了过去,却不想反而被凤栖止钳制住她的腿,将自己压在身下,而他的大掌,更是掐上了她的脖子! 她当时反抗不得,再看凤栖止的双眸,竟然是血一样的通红,里面照应不出谢言晚的模样,反而像是藏着一只野兽! 那时的凤栖止的确失了神智,药性后劲儿太大,他唯一所想便是要发泄,眼前的女子勾人心魄,让他只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肆虐。 除此念头,再无其他。 谢言晚哪里见过凤栖止这般模样,她脖颈被掐着,呼吸已然开始艰难,而不得反抗之时,谢言晚终于流下凄然的泪水来。 罢了,若是此番死在他的手中,就当是偿还了吧。 熟料想,她的泪水落在凤栖止手上的那一刻,后者竟像是触碰到火焰一般,忽的将手收了回去。好一会儿,凤栖止的眼中红色才渐渐褪去,而他望着谢言晚的时候,更带了几分茫然无措。 那时谢言晚心中委屈万分,却在凤栖止诺诺的喊了一声“晚儿”之后,瞬间便冷了脸色。 她转过身去,不看凤栖止,只冷声道:“千岁爷若是不解气,不如我自己动手,也好消了你一桩心事。” 凤栖止自知做了错事,哪里敢接话,当下便好言好语的道歉。 若非谢言晚担忧洛珏的安危,恐怕二人的怄气还远远没完。 心中是真的生气啊,他竟不识得她,还当着难么多人的面,对她…… 谢言晚狠狠地咬着唇,坐在梳妆台前,将手里的梳子紧紧地攥在手中,恨声道:“凤栖止,等你回来,咱们慢慢算账!” 只是话虽这样说着,谢言晚的眸子又不由自主的望向漆黑如墨的天色。 他与洛珏二人单独前往城主府,当真不会有危险么? 念及此,谢言晚眼中的羞愤又尽数化为了担忧。 这位千岁爷,还真是自己的冤孽啊。 她叹了一声,见自己手上沾染了血色,复又走到外间,打了一盆水来,将手缓缓的洗干净。 这天当真冷到了骨子里,手沾进冰水里的时候,竟然能感觉到几分热气来。 待得洗干净手,又拿帕子细细擦拭了,谢言晚这才打开房门,将一盆脏水倒在了院子里面。 那水泼到地上,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气来,谢言晚打量了一眼便要回屋,可正在此时,却见那一道院门,竟被人抬脚踹开! 第一百五十七章把她给我绑到马后拖行 而后,便有数十个人一起走进,而为首之人,则是一个穿着大红狐狸裘衣的少女,她的一张脸生的格外好,只是那眼中却带着几分阴狠,生生的将好相貌给拉低了不少。 正是完颜襄。 见到谢言晚,完颜襄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阴狠,恨声道:“贱人,咱们又见面了!”上次她给自己的耻辱,自己可还没忘记呢! 闻言,谢言晚神情一冷,继而又有些鄙夷凤栖止。分明是这老妖孽做出的妖,就因为生了一张勾引人的脸,这一盆脏水就泼到自己头上了。 谢言晚这般想着,将手中的水盆随手一扔,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她声音虽然格外的随意,可是心中却已然绷紧了一根弦。此刻凤栖止二人刚走,而辰字科的人又尽数中毒昏迷,自己不能倒下,否则辰甲他们就不保了! 完颜襄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鄙夷道:“本小姐今日来,是要带我夫君走的。” “夫君?不知完颜小姐指的是哪一位?”谢言晚眉眼淡漠,内中却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气。 “自然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俊俏公子。”完颜襄说到这里,又将手里的马鞭对准了谢言晚,冷声道:“你若是识相,就自己卷包袱走人,说不定本小姐还会心善放你一马。可你若不是好歹,我身后的这些人,今儿就会尽数成你的相公!”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谢言晚清晰的看到了眼前那群侍卫眼中的贪婪与狂热。这种目光太过下流,谢言晚只看了一眼,便恨不能将这些人的眼珠子尽数挖出来! 若是只有她自己,那么谢言晚早就这般做了。可是此刻,她却只能忍着。 “他人呢?” “不在。”谢言晚淡淡道:“你来的不是时候,他刚刚出门。” 谢言晚说的格外诚恳,可完颜襄哪里会相信?她冷笑一声,道:“是与不是,本小姐自己会看!”说着,完颜襄已然走到了谢言晚的面前,眼看就要朝着房间内走去。 谢言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完颜小姐,进别人的房间,经过允许了么?” 完颜襄挣脱不开,咬牙道:“放开我!” 谢言晚依言松开,淡淡道:“你若真想见他,不如等他回来,在此之前,这个房门,你休想踏入。” 眼见得谢言晚挡在门口,完颜襄顿时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是么?将她给我拿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言晚微微叹了口气,神情却是迅速冷却了下来,她抬手拔下头上锋利的金簪,不退反进,出其不意的便将手中的簪子插在了那人脖颈之间。 鲜血瞬间喷溅而出,谢言晚的脸上也被染上了猩红的血滴。她却似无所觉,只是劈手夺下那人手里的武器,冷冽道:“还有谁?” 见谢言晚将人一击毙命,其余的那些侍卫一时都有些胆怯。而完颜襄更是心头发憷,死在她手下的下人不少,可是却从没有见过在她面前这样杀人的! 哦不,确切的说,凤栖止是第一个,而谢言晚,显然是第二个。 然而此刻的凤栖止是完颜襄的心头好,是以她便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谢言晚,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杀了这个女人,本小姐赏银一百两!”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听到完颜襄的话之后,那群侍卫顿时便恶向胆边生,齐齐的朝着谢言晚打了过来! 见状,谢言晚更不敢分心,手中靠着那一把抢过来的长剑不住的挥舞着,看起来还算是轻松,可她心中却知道自己此刻应对的有多吃力。 先前凤栖止吃了药神志不清那会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胳膊几乎捏碎,其后掐着她的脖颈,更是让她头昏脑涨的。 此刻她又累又困,再加上女子的工夫本弱,若是一两个人,还能胜在巧劲儿,然而这一群男人拥上来的时候,谢言晚便只能硬碰硬。 很快,谢言晚的身上便被留下了伤口,而她抬剑的胳膊,更是有些脱力。 见谢言晚应对吃力,完颜襄看的心中格外解恨,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因道:“别将她打死了,本小姐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到完颜襄那一抹狰狞的笑意之后,那些侍卫心头顿时一突。谁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个刁蛮泼辣的主儿,能让她露出这种神情的,只能说明一件事儿,她的心中又有鬼主意了! 而后,便听得完颜襄继续道:“你们都数着,在不让她死的情况下,这小贱人身上留下一道伤痕,本小姐便赏银一百两!” 这话一出,那些侍卫动手显然轻了几分,可是那尖刀利刃却是齐齐的朝着谢言晚的身上招呼去了! 谢言晚腹背受敌,很快便有些承受不住。 完颜襄得意的看着她这模样,又疑惑道:“咦,难不成真的不在么?” 否则的话,他们恐怕早就出来了吧。 谢言晚耳聪目明,即便这般境地之下,依旧清晰的听到了她的话,当下便冷笑道:“你不是想要知道他们的行踪么?不怕告诉你们,你所找之人,此刻就在城主府!” 闻言,完颜襄一愣,继而道:“不可能,本小姐刚从城主府回来!”她不知道的是,她走的是官道,而那店家为了让凤栖止二人早些去送死,所以挑的近道,这才让两拨人马错了开来。 听得她的话,谢言晚冷冷一笑,道:“知与不知,你大可回去看看。说不定,你这城主府此刻已经血流成河了!” 完颜襄到底是个小姑娘,刁蛮任性却没有什么心机,此刻听到她这话,顿时厉声道:“好啊,那本小姐就回去看看!来人,将她拿绳子拴了,挂到本小姐的马上!”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的神情顿时一冷,她早知道这女子草菅人命,却没想到她竟如此的肆意妄为! 这个城主府,当真是好的很呐!且等着吧,她逃过这一劫,再来算总账! 谢言晚心中打定主意,她一心要将这些人引得远离客栈,是以并未反抗,任由这群人将她牢牢地拴在了马后。 而后,便见完颜襄迎着这漫天的大雪,弃了马车不坐,上马娇叱一声,径自打马而去! 那马儿的速度格外快,谢言晚身上多处受伤,被这马儿一拖动,顿时便闷哼一声,身上瞬间鲜血淋漓! 而那身后的侍卫们,在看到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受虐,更是纷纷目露淫光,一面跟随上完颜襄的马匹,一面在身后邪肆的讨论着:“待会若是她还不死,咱们就向小姐要了!” 那些人打定主意,竟若有似无的在后面护了谢言晚一护,叫她不那么快死去,好等到回城之后任由他们亵玩。 谢言晚浑身疼痛眼冒金星,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然而她心中拧着一股信念,咬着舌尖借着那剧烈的疼痛,强迫着自己支撑下去。 眼见得这些人逐渐远离了那个客栈,谢言晚才微不可察的松了松心神。虽然惹恼了这位大小姐吃了些苦头,可辰字科的那些人,算是保住了。 …… 对于谢言晚这边发生的变故,凤栖止并不知道。 他与洛珏二人一路疾驰,那店家更是心中念着让这二人早早送上西天,所以也拼出了老命驰骋。 是以往日里格外远的路,今日竟然不过一个半时辰,就已经赶到了离城。 大雪纷纷扬扬下的没完,丝绵扯絮的风更是将这半空中的雪花吹得打着卷儿。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那灯笼在风中左右摆动着,将那街道上原本就昏黄的光线,吹得更加看不真切。 因着这两日是中元节,所以虽然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闭着,可是那地上的冰灯却是次第的点燃着,像是为他们默然的照亮前路。 纵然光芒微小,却已然够用。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店家指着眼前那最高的一栋建筑物,回眸望着凤栖止二人,唯唯诺诺道:“好汉,这里就是城主府。” 闻言,凤栖止微一点头,与洛珏对视一眼,而后看向那店家道:“去敲门。” 那店家哪里敢有意见,当下便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敲响了门。 良久,那两扇门才被人懒洋洋的打开,问道:“谁呀?”那守门人的话刚落,就认出了老者,顿时变了脸色,道:“那些去的人呢,不会又……死了吧?” 这两日已经第三次见到这老头了,而每次看到他,都会带来一个坏消息。 那店家神情僵硬的点了点头,而后迅速的推开守门人跑了进去,一面喊道:“有刺客闯进来了,快来人……”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颗头颅便已经飞了出去。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还保持着往前狂奔的姿势。 下一刻,他那无头的躯体才扑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守门人先是一愣,继而便脸色一白,叫道:“快来人!” 可是为时已晚。 第一百五十八章属下救驾来迟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守门人便被牢牢地控制住,而后,听得男人如同地狱传来的冰冷声音道:“带本座去见你们城主。” 那守门人稍微一动弹,脖子上便被割裂一道痕迹,渗出血珠来。 他再不敢耍花招,当下便磕磕巴巴的点头道:“好,好,你们随我来。” 凤栖止二人随着守门人的步伐朝着主院走去,而洛珏的眸子更是不住的在四周打量着。 待得走到某一处院落时,他的神情一冷,瞬间便朝着凤栖止使了个眼色。 见状,凤栖止微一点头,洛珏便三两个纵身入了那个院子,而守门人被凤栖止牵制着,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沿途并非没有看到人,可是每每那些人想要尖叫的时候,便被凤栖止一招灭掉。这一路走来,尸横遍地,唯独这个被辖制着的守门人,仍旧还完好无损。 青石路上被白雪覆盖,路便有些难走。那守门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还未走到主院,便听得里面传来歌姬柔媚的歌声,内中混合着男人们的推杯换盏。 眼见得上书青松楼三个大字的主院,凤栖止手中冰魄银丝收回,抬脚便朝着内中走去。 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狂风暴雪席卷而入,让室内正在饮酒作乐之人瞬间便打了个寒颤。 “你是何人?” 见到凤栖止的那一刻,屋内的人瞬间有一时的呆滞,待得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警惕的望着凤栖止。 闻言,凤栖止冷冽的一笑,手中冰魄银丝出手,淡漠道:“取你们命之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手中的冰魄银丝更是带起阵阵血色,而狂风呼啸而进之时,更将房间内的血腥之气扩大了几分。 城主完颜霄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胖子,一双绿豆眼中满是精光,此刻见到这场面,他也有些心头发怵,望着凤栖止道:“你想要什么,本城主都可以给你!” 听得这话,凤栖止漠然的回了一句:“你的命。”而后,便有一道血光飞出,在这房间之内再次添了一道艳丽的瑰色。 房间内歌姬们被吓得瑟瑟发抖,甚至不敢站起身来,纷纷将自己抱成一团来,生怕被波及到。 方才那一道血光,杀得并不是完颜霄,而是他随手抓住的一个歌姬。 就在这个一会儿的工夫,便听得门外响起一声口哨。 凤栖止耳聪目明,抬手便提溜起了正在瑟瑟发抖的完颜霄,朝着外面便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外面已然赶来了大批的侍卫,将他们齐齐包围,凤栖止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洛珏的身影,便知他藏得极好。 那完颜霄被他拎着脖子,上面更缠绕了一圈冰魄银丝,他当下便吓破了胆,不住颤声道:“好汉,不知您是求财还是本城主哪里得罪了您?求您指一条明路,本城主一定改,一定改!”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个汉子的声音突然大惊失色的响起:“城主,他是夺取雪莲之人!” 那人,正是小三子。 他身上伤口被纱布包裹了数层,此刻听到动静随着人影跑了出来,却不想看到的竟然是凤栖止。 那一夜的恐怖记忆仍在,可是看到城主府这么多的人,他便壮了胆子,这才高声指认。 闻言,完颜霄的脸色顿时一变,想起自己派出的三批杀手,先是恨毒,又做了一副惧怕的模样道:“好汉,本城主的确是派了手下人去了,但是是想要好生商议一番,不论多少价钱,我们都愿意将天山雪莲买下来。好汉,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听得这话,凤栖止手上动作未停,只是淡淡道:“误会?那城主可以下去问问你那群手下,可有什么误会。” 完颜霄一时有些傻愣,接口道:“下去哪里?” “黄泉地狱。” 冰魄银丝入肉的那一刻,完颜霄的脖颈之上瞬间有鲜血迸射而出,他猛地便吓破了嗓音,连连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那些人若是对您不敬,那就是死有余辜啊!好汉求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见他这怂包的模样,凤栖止神情越发冷峻。他倒并未曾真的想斩杀这完颜霄,一则洛珏已然取到了药,二则,自然有人来收拾他。 毕竟,这离城独立了这么久,也该让朝廷派人来好好儿的管理了! 方才那一声口哨,便是洛珏的提示。大军已然化整为零的进城,正向这城主府内赶来! 他凤栖止一向不是什么仁慈之人,而有些时候,要人性命,反倒不如让他们活着,更来得受罪。 毕竟死是那样的容易,唯有活,才是最难的! 念及此,凤栖止唇角微勾,冰冷着声音道:“不知城主,还想解释些什么呢?” “我,我……” 那城主的话才刚出口,便听得外面有女子打马而进,嘴里带着愤怒的声音问道:“父亲,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随着那话音落下,便见一抹红影坐于马上驰骋而来,而她的身后,还拴着一个同样泛红的姑娘。可是走的近了,众人才发现,那被拴在马后的姑娘之所以泛红,是因为她的衣裳早已磨破,被浑身鲜血染成! 完颜襄跳下马来,那些不敢轻举妄动的侍卫们便主动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而在看到凤栖止绑架了完颜霄之后,完颜襄顿时便不可置信的指着他道:“你为何要绑我爹爹?快放了他!” 闻言,凤栖止却连个施舍的眼神都未曾给她,只是淡淡道:“完颜城主,你不是要给本座一个解释么?” 见凤栖止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过来,完颜襄顿时大怒,而后在想起马背上拴着的谢言晚时,瞬间推开人群,一把将那几个预备拖走谢言晚的侍卫推开,冷声道:“滚开!” 那几个侍卫被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完颜襄一把揪着谢言晚的衣服,拽着踉踉跄跄的她走进去,厉声道:“你再不放了我爹爹,我就杀了这个小贱人!” 凤栖止神情微动,猛地回头,瞬间便目眦俱裂! 眼前的女子,一袭浅青色的袄裙已然被鲜血沾染,变成了深红之色。衣衫褴褛,伤口更是深可见骨!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一双眸子也已然失却了神采,带出几分空洞来。 然而总是这样,凤栖止也一眼便认出她是谁! 他的晚儿,为何成了这种模样?!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的目光突然发红,手中冰魄银丝撤回的片刻,又覆上了完颜霄的胳膊! 那日的噩梦重现,一拉一拽之间,但见完颜霄的惨叫声不断,而他的四肢更是在这眨眼之间脱离了身体,整个人变成了一只来回滚动的肉虫! 而后,那仍旧呆滞到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情况的完颜襄,便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道烈烈红衣的男人。 “啊——” 剧痛袭来的时候,完颜襄的手臂已然齐齐的落到了地上,而原本被她钳制着的谢言晚,则被男人小心翼翼的搂到了怀中。 在感知到怀中人微弱的气息之后,凤栖止的双眸越发的呈现出赤红的颜色。 地上的完颜襄痛到打滚,周围的侍卫们也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齐声道:“杀了他,给城主报仇!” 不知谁先喊得这一句话出来,而后便见那群人再次拥了上来。 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凤栖止,最前面的那一排人突然便倒在了地上。 而这些人诡异的倒下之后,那攻势便颓了一颓,这些人互相看了看,骇然的都不敢再动弹。 有男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凤栖止的身边,他的眼中再不复原先的轻佻,将一瓶药膏扔给凤栖止,沉声道:“阿止,带晚儿进屋,她受不住这寒气。” 闻言,凤栖止眼中闪过一抹痛意,道:“交给你了。” 眼见得凤栖止抱着谢言晚进了房间,洛珏这才乖张的一笑,望着这院中涌进来的人,厉声道:“谁想先死?小爷成全你们!” 洛珏自己身上便带着伤,原本跟凤栖止商议的便是拿了药,拖延到军队赶到之后便走。可谁曾想,谢言晚却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到了城主府内! 他洛珏从小到大看顺眼的丫头片子不多,偏偏谢言晚是其中一个。 洛珏眼中的暴虐因子顿起,望着在场之人,目光凌冽的仿佛看着一群死物。 纵然现在还喘气儿,可很快,便不会是了! 先前那男人带来的威压太大,此刻见来的是一个面相瘦弱的年轻人,那些人顿时便又重新提起了勇气,指着他道:“死的是你才对,擅闯城主府,杀无赦!” 那人话音落下,当先便提刀冲了上去。然而还未等到靠近洛珏,就见后者已然先如鬼魅似的到了他的身旁。 而后,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男人的脖子竟被瞬间扭断! 而那一声仿佛是个信号一般。 随着那男人的尸首被丢在地上,便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而后便有身着银甲银盔的高大将士走了进来,恭声道:“不知贞和郡主在此,属下救驾来迟,请郡主恕罪!” 第一百五十九章本座送你的衣服,如何?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在场之人瞬间愣怔住了。贞和郡主,是谁? 下一刻,便听得洛珏的声音仿佛地狱里传来一般,阴森而诡谲:“城主府之人刺杀贞和郡主,致使郡主重伤昏迷,杀无赦!” 随着他话音落下,便听得那银甲银盔的男人肃然道:“是,属下遵命!”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道催命符。 院中之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形,便在这种迷茫的状态之下,丢了性命。 洛珏冷厉的望了一眼院落之中的杀意弥漫,目光旋即定格在了那一对父女的身上,指着他们道:“城主府的嫡系亲眷,一概留着性命。” 他跟凤栖止自幼长大,虽说看起来一个好性儿一个冰山,可是唯有那些亲近他们二人的人才知道,若非骨子里透出来的狠辣相同,二人又怎会成为朋友? 这位传说中佛相圣手的洛神医,若是真的下起黑手来,与那位号称是地狱阎罗的千岁爷,根本不遑多让!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一日,方才逐渐停息,只是雪虽止,空气中的冷意却越发的森然。 偌大的城主府中,到处都被血腥之气充斥着,而那残肢断臂早已被士兵们清扫到一旁,高高的叠满了院子。 与外面血腥弥漫不同,房间之内的气息格外的干净,甚至还有花香隐隐浮动。 连成虽然是个武将,可是办事却格外的干净利落,清理完城主府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购置了崭新的被褥,将这城主府的主院内换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恭敬的请凤栖止换了房间。 琉璃灯悬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将这房内照亮如同白昼。 已是深夜,偌大的屋内一片寂静。 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身上的衣衫尽退,却无寻常的美感,反而处处是令人惊心的伤痕。 凤栖止坐在床边,正执着湿了水的软帕在细细的替她擦拭着,可饶是这般轻柔的动作,都引得女子一阵战栗。 她虽已昏迷,可那浑身剧痛却仍旧清晰无比。 谢言晚每抖动一下,凤栖止的眼眸戾气便暗沉几分。他强压着狠戾,替她擦干净了身子,复又端起药粉,为她小心的涂抹着。 好容易将谢言晚身上都抹了药包扎好,凤栖止的背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他将手在谢言晚未曾受伤的肌肤上轻轻地摩挲着,语气里却是带着与动作不同的戾气:“晚儿,你受的罪,本座会替你一一讨回!” 他眷恋的在谢言晚的额头吻了一吻,这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打开房门的刹那,北风呼啸而来,而凤栖止身上的气息也瞬间冷冽了下来:“人在哪儿?” 城主府的亲眷们,早已被连成尽数的锁在了一处小院内,此刻听到凤栖止询问,那些守卫在门外的士兵们顿时便恭声的指引方向。 房间内的门被霍然打开,那群人的哭声在看到这群士兵之后,瞬间变成了惊恐。而完颜襄,更是在看到来人之后,顿时将身子缩了一缩。 凤栖止淡淡的扫了一圈,径自走到了完颜襄的身边,定定的望着她,用着近乎轻柔的声音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碰了她?” 他说话的时候,完颜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霎时驱散了那些恐惧,咽了咽唾沫道:“随我去的府兵。” “指认给本座看。” 完颜襄刚想说话,就听得身后的士兵轻声回道:“千岁爷,除却这些嫡系之外,城主府上下已无活口。” 他的话,成功的让完颜襄脸色一白,而房间内的人更是不由自主抱成团,生怕下一个轮到的会是自己。 闻言,凤栖止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平淡,一双眸子里墨色浸染,叫人看不真切。 他蛊惑似的看着完颜襄,复又问道:“本座为你换一套衣服,可好?” 完颜襄被他语气里的低哑暗沉所吸引,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好。” “那,你母亲是谁?” 完颜襄几乎僵硬着身子,朝着中间那个衣裳华贵却格外凌乱的妇人指了过去。 下一刻,那妇人便被拖了出来,她尖锐着声音,瑟瑟发抖道:“大人,饶、饶命啊!” 凤栖止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缓缓的走了过去,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手中冰魄银丝出手,便将她的衣衫尽数化为碎片! 那妇人瞬间便要捂着身子,可还未等她动弹,便觉得浑身僵硬。 而后,便见那一道细细的银丝在她的身上来回穿行,不过片刻的工夫,那妇人的身上竟如同画皮一般,脱落了一整层的皮肉! 身上的僵硬消失,那妇人凄厉的叫声直破云霄,浑身的鲜血四射,她站立不住,可是每每触碰到东西之后,便会引来更加尖锐的疼痛! 早有那忍受不住的人,已然弯腰呕吐,而那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更是让那些胆小之人吓得晕了过去。 凤栖止却仿若未闻,只是将那一件鲜血染成的“外衣”捡起,一步步的靠近了完颜襄,带着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本座送你的衣服,如何?” 完颜襄几乎吐得胆汁都要出来,此刻见凤栖止靠近,瞬间便觉得头皮炸裂,尖叫着往后退去,然而身后是墙,她退无可退。 “魔鬼……你这个魔鬼!” 完颜襄指着他尖锐的叫着,可看到他靠近了自己,顿时又软倒身子哭道:“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凤栖止似乎格外满意她的恐惧,将那柔软的人皮扔到她的身上,复又问道:“那你告诉本座,你的兄弟姐妹是谁?” 他这话一出,那些人瞬间便哭叫着后退,更有人想要拼力的打开门窗逃出去,然而不论哪一处,都有侍卫把守,这群人,避无可避。 完颜襄再受不住,脑中的那一根弦彻底的断裂,尖叫着便要跑出去。她宁可死在那些侍卫的手里,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然而未曾等她跑出去半步,便发觉她仅存的手臂上一阵剧痛,而后,便有一道银线飞出,继而便见她手臂上像是在脱衣服一样,被扒掉了一层外皮。 “啊——” 女子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凤栖止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映在这些人的眼中,仿佛厉鬼一般。 被剥了皮的女人已然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完颜襄只被剥了一条胳膊,是以虽然血流不止,却仍旧活着,且还格外的精神在房间里面痛苦的惨叫着。 凤栖止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那血,是属于完颜襄母亲的人皮上的。他掏出一张帕子,漫不经心的擦着,神情优雅的如同一个绅士。 而后,他抬起脚,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复又顿住了脚步,淡淡道:“吃了她,你们便可以出去。” 那群人害怕的痛哭声在他开口的时候,瞬间便止住,在听到凤栖止的话后,他们先是一愣,继而便不可置信的望着凤栖止。 完颜襄更是尖利的骂道:“魔鬼,你这个魔鬼!”只是那心里却蔓延起无边无际的恐惧来,她当初是怎么瞎了眼,才会去招惹这个男人的! 说完这句话后,凤栖止的脚步再不停留,朝着那夜色中走去。 暗夜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泼墨的夜空里,房间内是唯一的光芒,更是唯一的——地狱。 守在门口的士兵们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之声,脸色也有些惨白。这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千岁爷,果然是一个恶魔! …… 离城由着完颜家统治许久,朝廷一直以来都格外的头疼,偏偏又因着太远,是以久而久之,皇帝便只能放任不管。 然而这一次,凤栖止却不管不顾的除掉了整个完颜家,更是命连成派人大肆抓捕完颜家的旁支之人,一时之间,离城的豪绅们人人自危。 更有豪绅们试图豁出命来拼一个前程,可是,在连成率领的十万大军之下,这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连根拔起。 若有反抗,便以叛国罪论处。 而与他们的惨状不同的是那些百姓们。 自从连成的军队进驻之后,他便开仓放粮,更将豪绅们圈进起来的良田美宅还给租户和百姓们。 离城常年如冬,衣不蔽体的贫民们得到了粮食衣物,生存下来有望,对于朝廷之人的进驻,皆是感恩戴德的欢呼。 不过三日的工夫,那些茶楼酒馆便都传唱起了朝廷的美德。 然而不同于城中的欢喜的气氛,整个城主府内,却是格外压抑。 人性本恶,尤其是在凤栖止说了那句话之后,那些往日里的亲人们,便尽数化为了厉鬼索命,将身上能用的利器,都对准了完颜襄。 而虚弱的完颜襄,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甚至还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饿极了的人,将她身上的血肉撕扯下来,拼了命的往自己口中塞去! 及至这个小屋内再没了完颜襄,甚至连她的骨头都未曾剩下之后,那些饿疯了的人,便再次转向了别的目标。 第一百六十章护主不利,该当何罪? 平日里有过龌龊的,顾及着自己身份和利益不敢出手的,都在这狭小的房间之内,彻底的泯灭了人性。 唯独剩下了恶。 无穷无尽的恶。 最终,这个房间之内,并无一人活着走出来。 …… 连成清理完了那些尸首之后,又将这血腥冲天的小院内命人清理干净,这才走到主院内,想要去给凤栖止汇报结果。 不想刚走到门口,便被洛珏拦了下来。 “连将军此刻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千岁爷这会儿有点……”洛珏想了想形容词,斟酌了一番才道:“狂躁。” 闻言,连成顿时了然,低声问道:“郡主还没有醒么?” 算上今日,贞和郡主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这三天里,完颜家的旁支试图前来夺回权力,却被凤栖止单枪匹马的屠戮完。若是只将他们杀了便罢了,可偏偏凤栖止将那些人扒皮抽骨,却偏偏还留着一条命! 之后,还要将那成了一坨软肉却还苟延残喘之人挂在城门口,以此来警示想要心存不轨之人。 因着凤栖止这一行径,目睹了过程的许多人都被吓疯了,就连自己手下这些军中人,也有不少都怕的吃不下饭。 不过此事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城中再无敢造反之人。 一想到那些人的惨状,连成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往日里只知道这位权倾天下的千岁爷心狠手辣,可是这两日的见闻他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个变态! 太恐怖了! 若非眼前这位洛神医时时劝阻着,恐怕这离城之内,就要血流成河了! 听得连成的话,洛珏的目光暗沉了几分,点头道:“嗯,你自己便宜行事便可,非要事,莫来打扰。” 事实上,洛珏体内的暴虐情绪并不比凤栖止少,可是因为那厮肆无忌惮的发疯,他便须得克制着自己,来收拾眼下这一大片的烂摊子。 这孙子! 等到连成走了之后,洛珏捏了捏额头,叹了口气,复又走回了房间内。 凤栖止依旧守在谢言晚的身边,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尊雕像。 他依旧一袭红衣,身上的衣服格外干净,可只有洛珏知道,这已经是他今日换的第三套衣服了。 三日的滴水未沾,凤栖止的眼圈下的青黑清晰可见,而他的双眸更是定定的望着床上沉睡的谢言晚,眸光里带出柔和的暖意。 与外面传言中的恶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洛珏走上前去,叹息道:“阿止,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确定不要吃点?” 从谢言晚昏迷之后,凤栖止便不吃不睡,再这么下去,他不但要救一个浑身是伤的丫头,还得再救一个饿到昏厥的疯子! 想到这里,洛珏就忍不住叹气,他这是什么命啊…… 闻言,凤栖止却只是开口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 听得这话,洛珏顿时便想哀叹,可见他这模样,到底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她体内寒气过重,加之伤到了脏腑,须得好好调养,方才……” “本座问的是,她什么时候会醒!” 凤栖止一双眸子内隐藏着滔天怒火,而这股邪气支配着他,让他恨不能将周遭的一切尽数销毁殆尽。 见状,洛珏心神一禀,凤栖止吃了天山雪莲之后,原该静心调养,可因着谢言晚的时候,他反倒是有些化魔的征兆。 为今之计,唯有谢言晚的清醒,怕是才能压制他的戾气。 洛珏刚要开口安抚,不想却听到门外有人声传来:“主子,属下前来请罪。” 听到那人声音,凤栖止眼内寒芒划过,瞬间便朝着外面走去。而洛珏更是脸色一变,急忙跟了出去。 院内跪着六七个人,为首的断臂,正是辰甲。 辰字科的人先前中毒,亦是今日才醒来。 洛珏还没来得及交代他们几人别触霉头呢,这倒好,他们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见到他们几个,凤栖止阴森着声音问道:“护主不利,该当何罪?” 他眼中杀意尽显,若非为了保护这几个人,谢言晚何至于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听得这话,辰甲只是恭声磕了头,恭声道:“护主不利,万死难辞。” “怎么,还等着本座帮你们么?” 他这话一出,辰甲等人竟当真毫不犹豫,朝着自己的胸前便拍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一道药粉扑面而来,他们几人的力道也被卸去了几分,虽胸腔激荡,到底没损了性命。 洛珏气急败坏的指着这几个人骂道:“小爷我好容易将你们救了回来,你们对得起小爷么!”说到这儿,他又回过头去冲着凤栖止吼道:“还有你,发什么疯?小晚儿还没死呢,你就造杀孽,是等着她醒来跟你没完么!” 不想他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漠然道:“本座倒希望她冲我没完。”至少,不是现在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模样! 只是他的心里也有些震颤,他并非真的要杀这几人,只是心火无处发。此刻洛珏救下了这几人,凤栖止隐藏在袖中准备出招的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而后,便见凤栖止冷着神情道:“若是她死了,你们就一起陪葬吧!滚出去!” 闻言,辰甲等人顿时恭声谢恩,却是未曾动弹,仍旧跪在原地道:“属下等人恭候郡主醒来,负荆赔罪!” 见他们这模样,凤栖止顿时咬牙道:“本座的话也不听了么,滚回去!” 看到凤栖止发火,这几人迟疑了一番,这才站起来,终是朝着外面走去。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凤栖止这才淡漠道:“待会你去送些药,别让他们死了。” 见状,洛珏顿时气笑了:“不想让人家死,还这么嘴上不积德?”说着,他又愤愤道:“小爷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拉屎我收拾!” 他这个比喻一出,自己便呕了几声,啐了一口道:“呸,谁爱收拾谁收拾!” 洛小爷被自己的比喻恶心到了。 “等她醒了,本座要娶她。” 洛珏正在呸呸的恼着自己的比喻,乍听到凤栖止这话,顿时一愣,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而后,他又反应过来凤栖止话中的意思,鄙夷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她那里,你预备怎么办?” 这个“她”,自然不是谢言晚。 见他提起那个人,凤栖止眼中戾气顿生,森然道:“本座原想着,这么多年,便是养一条狗也得有些感情,更何况本座是她的……她能舍得下,本座为何舍不下?从违背她意愿服下天山雪莲开始,本座便已然没有退路了,不是么?所以晚儿之事,无需回禀,本座的女人,自己护着!” 原本想着,等到自己解毒之后,去圣衣教好生说一说跟晚儿之事的,他的心中到底是存着那么一分痴心妄想,指望着那个人心中会对自己残存着哪怕至少半分的怜惜! 那么凤栖止就会去跟她低头服软,维持现状。 然而…… 凤栖止终究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恩断义绝了! 听得他的话,洛珏的心中也不由得起了几分怨憎。没人比自己更了解,凤栖止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因此,洛珏只是走到凤栖止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阿止,兄弟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谢言晚,是个好姑娘。” 这么多年,凤栖止便如同在暗夜行走,而谢言晚便是他生命里的长明灯。 所以作为兄弟,他也会好好地护着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等你们大婚的时候,得给小爷一份儿大礼,毕竟小爷为你们鞍前马后,总得有点报酬不是。” 闻言,凤栖止的神情一暖,弯唇道:“好。” 他也要给谢言晚一份大礼,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他的丫头,原该比任何人都拥有的多。 等到洛珏走了之后,凤栖止这才重新回了房间。 床上的女子猫眼紧闭,脸上还带着凝固结痂的伤痕,可纵然这般,依旧不损她的美貌。楚楚可怜,望着便叫人心中怜爱。 凤栖止走到床边,缓缓的坐了下来,以手摩挲上她的脸,轻声呢喃道:“晚儿,晚儿……” 丫头,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本座什么都应你。 凤栖止低声呢喃着,将她的白嫩的手贴到自己的唇上。而后,那手指上便多了几分湿润。 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下一刻,那一只手,便颤抖似的动了动。 凤栖止心神一震,猛地睁开双眸,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阿止,说话可算数?” 因着几日未曾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说话也有些艰难。可纵然如此,依旧遮掩不住谢言晚眸子里的灵动。 凤栖止嘴唇抖动着,忽的便将谢言晚捞起抱在自己怀中,一双铁臂紧紧地钳制着她,而他的整个身子,都带着几分颤抖。 谢言晚被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双手试图推开凤栖止的时候,却发现他抖得厉害,而自己手上的那一片濡湿,更是让她有些泪目。 第一百六十一章若你身死,江山为葬 与凤栖止相识这么多时日,她见过阿止的各种情绪,可唯独没有见过他……哭。 “阿止,我在,我在。” 她咬着唇,带着方醒来的眩晕,轻声呢喃。分明凤栖止没有喊她,可是她就是知道,凤栖止想要听到这一句话。 谢言晚带着轻柔的安抚,哑声道:“阿止,我在。” 良久,才听到凤栖止似是喟叹似是无奈的声音:“丫头,你若是再不醒来,本座就疯了。” 这三日,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了什么。只记得世界里满是鲜红的血,和沉闷的黑。 那是他过去二十年所有的色彩,是谢言晚的到来,为他增添了新的生机。可也是谢言晚的昏迷,将那些生机尽数带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惧了。 惧怕失去她。 谢言晚只当他是开玩笑,因轻声安抚道:“阿止,莫怕。” 只是,当洛珏来替她诊脉,看着她喝了药,又将凤栖止这三日的所作所为告诉她之后,谢言晚才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眸。 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凤栖止的作风,可是,从跟她在一起之后,这样的凤栖止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谢言晚突然便明白了他那一句话。 若你不醒来,我便疯了。 等到房间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谢言晚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阿止,若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闻言,凤栖止眼眸一沉,旋即一字一顿道:“江山为葬!” 那四个字内饱含戾气,让谢言晚心中一惊,却又心酸感动。 而后,谢言晚安抚似的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轻声叹道:“阿止,我一直在。” 这样的凤栖止呵,当真是她的克星。 “晚儿,回京之后,我们成亲吧。” 听到凤栖止的话,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呀,名分并不重要。” 她不求那些虚名,只要能够陪在他的身边,自己就已经很知足了。 不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凤栖止却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目光道:“不,本座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告诉天下,你是我凤栖止的妻。” 谢言晚昏迷的这三日里,凤栖止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任何人的同意与否都不重要,包括那个人在内。重要的是,他要娶谢言晚。 一想到若是她那日真的死了,竟然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凤栖止便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 从前他顾虑太多,可若是不管如何都注定为敌的话,那么至少,他也要做一些顺应自己内心的事情。 而娶谢言晚,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眼眶温热,她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来,仰头笑道:“好,我应你。” 她的阿止啊…… 她何尝不想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毕竟,那是一个女孩的梦。 …… 谢言晚醒来确认无碍之后,凤栖止这才有心思整顿离城。 这一日,谢言晚午睡刚起,就见院内来了几个人。 见到辰甲等人,谢言晚顿时惊喜道:“辰甲大哥,你们都没事儿了呀?”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见辰甲带头跪了下来,沉声道:“属下们的命是郡主给的,以后,就是郡主的人,但凭郡主差遣!” 他说完这话,身后辰丙等人亦是齐声说了相同的话:“但凭郡主差遣!” 见状,谢言晚顿时愣住了,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闻言,那辰丙仰头道:“郡主当日为了属下们的几条贱命不惜自己犯险,我们能够活下来,都是郡主救的。所以以后,我们几人,唯郡主马首是瞻!” 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明白过来,她叹息一声,亲自将几人都扶了起来,这才正色道:“几位大哥此言差矣,你们虽说与阿止身份是主仆,可是我却知道,在他的心里,你们都是他的兄弟。兄弟有难,我身为阿止的妻,怎能置之度外?当日之事若是换了他,也是一样的。所以这话以后便不必说了,你们毒性刚拔除,还是好生修养吧。” 闻言,那几人更是神情激动,复又再次磕了头,方才正色道:“郡主的心意,属下们也都明白,郡主大恩,没齿难忘!” 见状,谢言晚神情感动,因强撑着笑道:“好,那这恩德你们就牢记在心里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凤栖止走了进来,神情里还带着几分温柔。 有了谢言晚的凤栖止,又重新变回了那温和的模样。 辰甲等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凤栖止却只是淡淡道:“忠心也表了,便回去养着吧,本座手下可不养废物。” 他的话听起来刺耳,可是却毫无怒气,因此几人当下便行礼,乖觉的给他们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眼见得凤栖止这般,谢言晚不由得笑着叹气道:“你呀,心里并非这么想,偏生这样凶。”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凤栖止今日出去的目的,因问道:“是了,你不是去秦山了么,结果如何?” 上次在雪山之上,那个苗人操控熊瞎子害了辰甲一条胳膊的事情,凤栖止可是牢牢记着呢。是以此间事情了解,他今日一早便带着人上了秦山,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凤栖止的眼中一沉,若有所思道:“秦山早在月余之前,便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且里面还有十多具身形不辩的焦黑尸首,因着地势冷,早被冻上了。所以此次上雪山抢夺天山雪莲的那个苗人,应该不算秦山上的这一批。” 说到这里,凤栖止的神情又陡然转冷,道:“不管那女子是哪里的,本座总会揪出来的!”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悄然叹了口气,安抚道:“阿止莫急,事情总会有结果的。” 凤栖止微微点了点头,道:“无妨,本座有的是耐心。不过——” 谢言晚带着好奇回头道:“不过什么?” “无事。” 这一次,凤栖止却是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可曾乖乖喝药了?”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也不知这洛珏是不是存心报复,那药苦的跟黄连一般,难吃死了! 而后,谢言晚便纠结着去喝药了,而凤栖止的目光也沉了下来。他将那一枚发黑的信物掏了出来,眸子里带着几分的不解。 他若是没有认错的话,这一个信物乃是属于皇后的,可是为何会出现在这边疆的秦山? 而那秦山的大火,又与她有何种联系? …… 在屠戮完颜家的当日,凤栖止已然给皇帝发了密报,道是那完颜家意图谋反,其后连成将军带兵收复,如今只等皇帝裁夺,派来新的知府管理。 皇帝得知之后龙颜大悦,毕竟这离城也算是他的一道心病。因此在发了一道旨意嘉奖了凤栖止跟连成之后,他又命令连成就驻守在离城。 如今这一座城主府,已然被改成了将军府。 谢言晚在此一住便是十余日。 她的伤势主要是外伤,再加上有洛珏的妙手良药,此刻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此时已经是七月末的天气,离城事情都以处置妥当,而他们也终于踏上了回去的路。 因着谢言晚身上有伤,是以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算是悠闲。就算是这般赶路的方式,到了八月初八那日,他们也回到了京城。 陆嬷嬷将近一月未曾看到谢言晚,可是对边疆发生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见到她隐隐的伤痕,顿时便红了眼,将她抱在怀中叹息道:“可怜的姑娘,你受苦了。” 而一旁的妙书更是红着眼睛看着她,巧穗则直接抱了上来,撇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听说了,哇——” 眼见得巧穗哭的伤心,谢言晚顿时便好笑的抱住她道:“好了,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你家小姐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而后,她又伸出手来,拉着妙书的手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闻言,妙书的眼睛更红了。 好容易安抚了这两个小丫头,谢言晚才随着陆嬷嬷进了房间,便听得外面有下人面带笑意的急匆匆进门道:“郡主,大喜,宫里来人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一愣,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她前脚才进府,宫里就算是想要联络感情,也不需要这么快吧? 而一旁的陆嬷嬷却是心念电转,当下便笑眯眯道:“郡主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谢言晚想了几个可能性,可唯独没有想到,她才回来,便迎接的是这样的一份大礼。 凤栖止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跪在地上。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诚心诚意的叩拜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义弟凤栖止,年方二十二,文武并重,行孝有嘉;贞和郡主谢言晚,乃镇国公血脉,年方十六,敏柔端惠,端庄贤淑。此二人乃良婿佳妇,天作之合。朕感召上天,特赐婚于二人,望汝二人相敬如宾,结百年之好。钦此!” 第一百六十二章皇上赐婚 直到那公公念完之后,谢言晚还有些呆愣。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一回来便接了赐婚的圣旨!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唇角微勾,起身接了圣旨,淡淡道:“待会自己去内务司领赏便是。” 闻言,那公公顿时欢喜的谢了凤栖止,一转头见谢言晚仍在发呆,顿时笑眯眯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带着不可抑制的欢喜,道:“阿止,皇上赐婚了?我……要嫁给你了?” 凤栖止唇角笑意扩大,揉了揉她的发,反问道:“怎么,你不欢喜?” “怎么会不欢喜?”谢言晚满眼的笑意,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仰头道:“皇上怎么掐算时间这么准的?” 她才回来,圣旨居然就到了。 听得这话,那传旨的公公顿时讨趣儿的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这是千岁爷刚刚进宫求的圣旨呢。” 谢言晚顿时愣住,讶异道:“你,方才进宫了?”她说怎么一回来就不见凤栖止的身影了呢,竟然是进宫请旨去了! “嗯。”凤栖止矜淡的点了头。 大概是因为想要娶她的心思太过强烈,所以回来之后,眼见得那丫头进了府,凤栖止便径自去了皇宫之内。 仍旧记得皇帝当时问他的问题:“为何这样仓促?” 为何呢? 大抵是因为—— “经历了生死之劫,微臣才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世上所有东西都重不过一个情字,微臣虽然是个阉人,可也想过上几日寻常夫妻的生活。所以,请皇上恩准。” 当时的皇帝脸色是变幻莫测的,不过凤栖止看得出来,对于他的这个请求,皇帝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更何况,这次平定离城,也有凤栖止的功劳在里面,所以皇帝只是略想了一瞬,便大手一挥,朗声道:“准了!” 于是,不但传下了赐婚的圣旨,就连成亲的日子,都被定了下来。 “三日后是个好日子,皇上已经准允,本座在那日娶亲。” 凤栖止这话说的轻飘飘,谢言晚却顿时瞪大了双眸。 “三日?是不是太快了?” 今日已然八月初九,三日后八月十二,这个世界结婚的流程似乎很繁琐,怎么算都来不及啊。 闻言,凤栖止顿时便带着几分委屈的神色,轻声问道:“晚儿不愿意?” 见他神情里隐隐的郁色,谢言晚顿时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嫁衣还没准备,三日,是不是时间太赶了?” 不想她这话一出,顿时听得凤栖止一本正经道::“嫁衣已经做好了,你可要试试?” 这话一出,谢言晚越发惊怔了,呐呐的问道:“你还预备了什么?” 不曾想,凤栖止竟当真的一一算起:“嫁妆、聘礼、宴席、司仪喜婆全福之人,一应俱全。” 听得凤栖止将一应事物准备了个齐全,谢言晚顿时觉得有些玄幻,睨了他一眼道:“说,你是不是有分身术?” 这一路上二人同吃同住,怎么凤栖止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办成这么多的事情。 仿佛回答她的问题似的,谢言晚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一只通体漆黑毛光水亮的鸟儿飞了过来,尜尜的绕着谢言晚叫着,跟邀功似的。 见状,谢言晚顿时明白过来,一把逮住玄墨,盯着它的炯炯有神的豆子眼,笑眯眯道:“原来是你的功劳呀。” 凤栖止虽然在自己身边,可是玄墨却是可以来回传信的。 玄墨附和的叫了两声,小脑袋邀功的在谢言晚掌中蹭啊蹭,可不待它蹭完,就被凤栖止拎着翅膀扔到了一旁。 凤栖止对玄墨撕心裂肺的叫声状若未闻,只是拉着谢言晚的手,朝着房间内走去,嘴里还道:“你说的对,三日的确仓促。所以快试嫁衣去,不合身了马上改。” 谢言晚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装可怜的玄墨,顿时眉眼带笑,调侃道:“一只鸟儿的醋你也吃?” 只是她进屋之后,脸上的笑意便顿住,眉眼里也带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来。 “这,是我的嫁衣?” 房间内的衣架上展开挂着一套衣服,由内而外皆是耀眼的红。 如意缎绣的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处以金线勾勒出祥云图案,一条留仙裙长至垂地,隐约可见其间的暗纹石榴百子福图。尾裙极长,约莫三米左右,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绣在其间,点缀在凤凰之侧的,皆是猫儿眼大的珍珠,颗颗耀眼。 衣服旁边的桌子上,则是摆着一套头面。 东陵玉为凤眼,金丝串珍珠扭成凤身,旁边点缀着的翠羽红玉,额前之处以细小金球攒成九串小帘,可谓是光华璀璨。 头面旁边,另放置着一个盒子,耳坠项圈镯子各放置了十余副,谢言晚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被凤栖止的财大气粗给惊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儿来,问道:“阿止,你这是把全套家当都拿出来了?” 这里面摆放之物,莫说别的,单那一副金镶红宝石耳坠,就够普通人家吃一年的了! 凤栖止眼带笑意,内中还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晚儿若是不喜欢,库房还有。” 谢言晚突然觉得,她仇富了。 不过仇富之余,她又想起来,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她的,顿时心态又恢复了平常心。 只是在看到凤栖止那眼中的讨好和忐忑,顿时又心头一软,轻声道:“都很好,我很喜欢。” 最难得的,是他这一颗心啊。 陆嬷嬷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们二人这般融洽的模样。 她脸上笑意更浓,走进来笑道:“主子,可要老奴帮着姑娘试穿嫁衣?” 闻言,凤栖止这才点头道:“好。” 眼见得凤栖止出去,谢言晚望着那衣架上的嫁衣,眸子里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欢喜来。 唔,她是真的要嫁给阿止了呐。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竟然这样快。 陆嬷嬷见她眼中的欢喜,不由得笑道:“姑娘可看够了?看够了咱们就试衣服吧?” 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回眸嗔道:“嬷嬷惯会打趣我!” 她话虽这么说,一双眸子却是漾出一圈圈的欢喜来。 那嫁衣格外的柔滑,穿到身上时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重量,反而舒适无比。 一切穿戴妥当之外,陆嬷嬷霎时带着惊喜的笑意道:“姑娘,你真漂亮。” 谢言晚朝着铜镜内看了一眼,自己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镜中的女子如三月桃花,这一身红艳着身更是娇艳无比。 胸腔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谢言晚极力掩饰着,回眸笑道:“嬷嬷,你老实告诉我,这嫁衣莫不是先前就有主儿了?” 闻言,陆嬷嬷顿时掩嘴笑道:“姑娘怎的这样说?这衣服可是专程给您做的,数百位工匠连赶了大半个月呢。” 谢言晚原就是随口调侃,可是听得陆嬷嬷的话之后,又疑惑道:“可是你们都没有量过我的尺寸啊,怎么做的这般合身?” 她话音刚落,就见凤栖止推门走进,眼中带着邪肆的笑意,淡淡道:“在本座脑子里刻着的东西,还需要量么?” 只是在看到谢言晚的那一刻,凤栖止的眼中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惊艳来。 旋即,便有一个念头占据着他的脑海。他想要将谢言晚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来偷窥她的美。 听到凤栖止的话,谢言晚先是一愣,在看到他的目光之后,顿时便脸色一红,嗔道:“流氓。” 天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偏这个人她还打不得骂不得,只因那是她心爱之人。 眼见得谢言晚粉面含羞,陆嬷嬷还有哪里不懂?当下便笑吟吟的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合上,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却见凤栖止已然到了自己身前,大掌一挥,便将她带入怀中。 眼前男人的模样逐渐放大,却仍旧精致到毫无瑕疵,谢言晚心中如小鹿乱撞,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抵在了他的胸前,嗔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么?” 闻言,凤栖止的头更是低下来,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若不是白日,本座便可做什么了么?” 听得这话,谢言晚脸色越发的红了起来,却又想起一事,因道:“千岁爷,貌似,您也不能做什么吧?” 她这话一出,便见凤栖止神情暗沉,带出几分郁色来,咬了咬她的耳垂,这才哑声道:“能与不能,拭目以待。” 这丫头,若不是想要在洞房花烛夜留一个惊喜,他恨不能现在办了她! 不过不着急,解药已服,他无需再克制自己。 丫头,成婚当晚,咱们且瞧着吧! 听得凤栖止的话,谢言晚顿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得额,凤栖止这话,似乎还隐藏着别的意思。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便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到自己的耳垂上,那痒痒的触感让她有些不舒服,因笑着躲开,娇声道:“阿止,痒。” 第一百六十三章大婚前夕 见她这娇软的模样,凤栖止更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他调整了站姿,旋即走到桌前,抱着谢言晚,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才道:“晚儿,你去国公府住几日吧。”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你是镇国公的血脉,自然要从那里出嫁。”凤栖止摸着她柔软的发,眸光阴晴不定。他既已决定与那人敌对,那么晚儿就须得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至少在某些时候,可以护佑着她。 而镇国公府虽然已经没落,可是势力仍在,保护一个谢言晚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打定了主意,却并不打算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告诉谢言晚,只是道:“况且,本座说过,要让你风光大嫁的。” 谢言晚乖顺的点头,笑道:“好,阿止说什么,我都依言去做便是。” 听得这话,凤栖止眼中多了几分笑意,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哑声道:“傻丫头,本座唯一要求你的,便是安心等待着嫁给我。”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会一一安排妥当,来迎娶自己的小娇妻。 …… 当天下午,谢言晚果真依言乘着马车去了国公府,陪同她一起去的便是妙书跟陆嬷嬷。 巧穗已然嫁人,自然是不能陪着前去的,因此她便只能咬着唇嘱咐道:“小姐,奴婢等你回来。” 见状,谢言晚不由得失笑,道:“我不过去住三日的工夫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巧穗眼泪汪汪的点了头,便将谢言晚送上了马车,自己则站在马车之旁依依不舍的望着。 而一旁的辰乙,则是有些紧张的望着巧穗,模样里似乎有些担心。 谢言晚无意中回眸,便看到辰乙的模样,顿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然而眼下她已然上了马车,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挑帘子回望的时候,便看到辰乙正在小心的扶着巧穗,一副格外担忧的模样。 谢言晚先是愣了一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来。 她猛地看向陆嬷嬷,小声问道:“嬷嬷,巧穗她可是……” 听得这话,陆嬷嬷眼中带笑的点了点头,比了个嘘声道:“如今不足三月,且莫声张。这事儿巧穗自己都不知道呢,辰乙怕她欢喜了说漏嘴,是以现下还瞒着她呢。” 谢言晚瞬间便明白过来,眼里也漾出了浓烈的笑意。 她就说辰乙怎么会那么紧张,原来竟是巧穗有了身孕! 按照风俗,怀胎不足三月之人,是不能对外说的,以防这一胎被送子娘娘收走。 虽说这个说法并没有科学依据,不过三月之前的胎儿胎像不稳,若是不留神,的确会容易小产。 也无怪乎辰乙这紧张兮兮的模样了。 一想到巧穗有了身孕,谢言晚便欢喜的不得了,搂着陆嬷嬷笑道:“真的是太好了!” 见谢言晚这模样,陆嬷嬷眼中也柔和了下来,抱着她道:“姑娘都是要嫁人的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她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抱着谢言晚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紧了几分。 她一生没有子女,对待凤栖止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如今看到谢言晚,更像是一个小女儿一般,怎能不让她欢喜? 见到这二人的模样,反倒是妙书有些呆愣的模样,云山雾罩的问道:“嬷嬷,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奴婢听不懂呢?” 闻言,谢言晚抬起头来,眼带笑意的伸出手指,摇了摇道:“佛曰,不可说。” 早在凤栖止回来之前,便命人去镇国公府说了此事,是以萧浩然早就腾出了一座院子,打扫干净等候谢言晚来住。 一行人来到镇国公府之后,萧浩然照例的让她在祠堂内上了香,又亲自带着她去了院子里。 此时已然是秋末的季节,荷花逐渐衰败,树木泛黄,却显出别样的美来。 见这院子内装修精致,庄重而不太过富丽堂皇,谢言晚不由得心中满意,行礼谢道:“有劳舅公了。” 萧浩然虚扶了她一把,待得她直起身子来,这才道:“九千岁能让你在这里出嫁,也算是他有心了。晚儿放心,成亲之后他若是欺负了你,舅公定然饶不得他。” 说到这儿,他又眼中带着慈爱道:“不过,舅公更希望你们和和美美,毕竟萧家,只有你这一丝血脉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不由得有些心酸,因轻声道:“多谢舅公,我们会的。” 他离开的时候,谢言晚清晰的看到萧浩然的腰有些佝偻。 如今的萧浩然,越来越像是一个老人了。带着老人的絮叨,和老人的模样。 年轻时的萧浩然,也曾是心怀雄心壮志之人,可惜,世事难料啊。 …… 谢言晚原本以为凤栖止会趁着晚上的时候过来看自己,可是不曾想到,这三日里,他竟真的一次都没有出现。 问起陆嬷嬷的时候,便听得她和善的笑道:“咱们西楚国有规矩,大婚之前不得见面,否则,不吉利。” 闻言,谢言晚的心中顿时一暖。 她认识的凤栖止,何曾是守规矩之人?他之所以这般,不过是要掐灭哪怕一丝一毫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罢了。 到了八月十二那天,刚过了子时,谢言晚便被陆嬷嬷叫醒,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顿时笑道:“姑娘,莫睡了,今日可睡不得。” 谢言晚早听她说了规矩,知道这一夜自己的不能睡的,所以才早早的上床先小憩一会儿。是以这会儿听到她喊自己,登时便清醒过来,问道:“嬷嬷,可过了子时了?” 陆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又见妙书打了水来,便去拧了毛巾来替她擦了擦脸,笑道:“全福婆婆要到三更天才来,厨房里做了几道菜,姑娘先吃些吧,等他们来了之后,你这一日都吃不得了。” 她一面说,一面扶着谢言晚起身。 等到了外间之后,不多时便有丫鬟们带来了饭菜,端上了桌。 几碟小菜一碗清粥,都是谢言晚爱吃的。 她原本还有些犯困,吃了两口之后便胃口大开,瞌睡虫也被驱赶的一干二净。 待得吃完饭又净手漱口洁面之后,陆嬷嬷又随着她一起盘点了今日的东西。 昨日凤栖止亲自带人,将聘礼一路敲锣打鼓的送到了镇国公府,及至那第一抬聘礼到达镇国公府的时候,那最后一抬聘礼竟还没有出凤府的大门。 沿路之中只见那聘礼流水的往镇国公府抬去,将近一个时辰才足足的送完。 而今日,镇国公府的嫁妆,更是惊人的多。 只那礼单,便印成了一个描红绣金的小册子,内中的嫁妆物品更是亮花了谢言晚的脸。 除却真金白银,各色的头面首饰便装了两大箱,更有那琉璃锦绣屏风、三色老坑翡翠的摆件、还有那龙凤呈祥玉如意等物,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谢言晚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回头问道:“嬷嬷,这些不是镇国公府给的吧?”怎么看这个已经破落的镇国公府,都没有这么有钱啊? 闻言,陆嬷嬷微微一笑,道:“镇国公府的确出了一百零八抬的嫁妆,不过除了他的东西之外,主子另外添置了一些,凑成了一个吉祥数儿罢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直觉这个吉祥数不会少,因问道:“凑成了什么数字?” “九百九十九。” 谢言晚:“……!!!” 她再次感叹了一番凤栖止的财大气粗,捧着自己的小心肝叹道:“阿止这般,是预备不过了么?” 这么多的家当都摆出来,也不怕皇帝查他的水表?毕竟这么多好玩意儿,即便算不上富可敌国,也完全不是他这个身份地位该有的啊。 不想她这话一出,顿时听得陆嬷嬷笑道:“千岁爷说了,此生只此一回,若是都不能尽善尽美,岂不是辜负了你二人?” 她们正说着,便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传来,陆嬷嬷应了一声,就见几个上了年纪相貌温和的夫人进门请安:“给贞和郡主请安。” 谢言晚道了一声免礼,便听得陆嬷嬷笑道:“有劳几位婆婆了。” 这四个人,是凤栖止专门请来的全福婆婆。所谓全福,便是夫家富足,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且夫君健在的妇人,因着福气深厚,一般会请来为新妇洗脸梳头,希望新妇未来的日子能如同这些妇人一般福气满满。 虽说这几人是全福婆婆,可是在她们想要帮谢言晚脱衣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羞涩,因笑道:“有劳婆婆们了,不过衣服还是让陆嬷嬷帮我吧。” 见状,陆嬷嬷便明白她是害羞了,笑着道了一声歉意,进了内室帮着谢言晚将衣裳穿戴好,这才扶着她走了出去。 待得谢言晚重新走出来之后,几人顿时便笑叹道:“不愧是郡主,竟恍若神仙妃子,当真是人间难寻的绝色美人儿。” 她们一面赞美着谢言晚,一面将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替她梳头绞面。 而那全福婆婆,更是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底,举案齐眉到白首——” 第一百六十四章举案共齐眉三更 金镶玉的梳子上雕刻了并蒂莲花的图案,微凉的触感穿过发梢之时,瞬间让谢言晚的眸光泛起波光点点。 她望着铜镜里那个被脸带桃花的自己,唇角渐渐地勾起一抹笑容。 全福婆婆手里握着谢言晚的头发,再次从头梳起,一面柔声道:“二梳梳到头,无病无忧多福寿。” 她嘴里念着吉利话,手上的动作更是麻利,不多时便为谢言晚盘好头发,插上固定的簪子之后,复又笑道:“有头有尾,富富贵贵;举案共齐眉,比翼并双飞。” 这全福婆婆是个机灵的,来之前知道谢言晚要嫁的是个太监,是以那梳头歌谣中的子孙吉利话,尽数都被她删减去了。 果不其然,见她说完之后都没有触碰到忌讳,陆嬷嬷登时便笑道:“辛苦婆婆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妙书已然上前,双手给这几个全福婆婆都送上了红包,笑眯眯道:“多谢几位婆婆,大吉大利。” 这小小的红色荷包之内鼓腾腾的,手拿着的时候更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分量。 那几位全福婆婆笑的更加欢畅了几分,嘴里更是不住的妙语连珠,逗得谢言晚瞌睡尽去,脸上更是笑意不断。 盘好了头发,便有全福婆婆来替她绞面。 谢言晚的皮肤极好,且又格外的娇嫩,那细小的丝线掠过脸颊的时候,顿时便疼的她眸光含泪。 见状,陆嬷嬷不由得心疼,又有些好笑,因笑着安抚道:“姑娘莫怕,一会儿就好了。” 谢言晚起初是有些疼,可听到陆嬷嬷的话之后,顿时又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是不怕的。” 好在那绞面极快,不多时便替她清理干净了脸上细小的绒毛,一张脸上更显得格外精致光滑。 因着她皮肤极好,是以那几个妇人并未给她上太多的胭脂水粉,只薄薄的匀了一层,淡扫峨眉微点朱唇,将她平日里如空谷幽兰的淡雅模样,更添了几分的艳丽。 众人如此折腾了一番,及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将一切事情都收拾妥当。 凤栖止的迎亲队伍还未到,而那几位全福婆婆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在妙书的带领之下,去了别的院落歇息。 房间内便只剩下了陆嬷嬷跟谢言晚。 盛装打扮的谢言晚此刻带着新嫁娘的羞涩紧张,一张脸上更是霞云遍布,眼波水横,看的就叫人心生怜爱。 陆嬷嬷握着谢言晚的手,双眸内带出几分泪意,叹息道:“晚儿,我是从小看着阿止长大的,今日你要嫁给他,有些话我便也对你掏心窝子的说了。”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一时不解,却隐隐觉得她这模样有些怪异,因点头道:“嬷嬷且说,晚儿听着呢。” “阿止这孩子性子要强,凡事又喜欢自己承受。他前半生孤苦,如今有了你,嬷嬷也能放心了。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若他有一日做事太违常理,还请你拦着些,也请你……别离开他。” 听到这话,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嬷嬷,你为何这样说?如何算是,违背常理?” 她怎么觉得,陆嬷嬷这话怪怪的? 闻言,陆嬷嬷顿时摆手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晚儿你也知道,阿止行事恣意,然在世还需积累福报,该留情时,且留情吧。” 谢言晚心内却并不认同她的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凤栖止手段是狠辣了些,可若是易地而处,那些人也未必会做的比他留情。 只是陆嬷嬷既然说了,谢言晚也不会出言反驳她,便只是笑道:“阿止行事自有章法,若真的过了,我自会规劝。嬷嬷自幼看着他长大的,对他了解甚于我,咱们也都知道,他心地并不坏,不是么?” 若是凤栖止生于平凡之家,他的性子,必然比现在好上数倍。 见谢言晚这样说,陆嬷嬷的心中便明白她的想法,因笑道:“姑娘说的不错,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凤栖止真的与教主反目,有谢言晚从中说和,说不定会阻止二人的矛盾激化。然而如今看来,倒是她异想天开了,这二人都极为护短,谢言晚性子看着和善,可若是动了真怒,未必会比凤栖止心慈手软。 更何况,教主做事……也委实过分了些。 念及此,陆嬷嬷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刚好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显然是新郎官来了。 听到这声音,她顿时笑道:“姑娘,快盖上盖头,主子他们来了。” 谢言晚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唢呐之声混合着鞭炮的噼里啪啦,即便在这后院内,也听得格外清楚。 不知为何,她原本还十分平静的心,瞬间便像是被丢了一串鞭炮一样,也被炸的坐立不安,一颗心更是狂跳不止,恨不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初秋的天气并不热,晨起的天甚至还有些凉风习习,可是谢言晚的手心已然出了满掌的汗,就连小腿也有些微微发颤。 龙凤呈祥的盖头顶在头上,也遮盖住了她眼前的视线,唯独剩下了那一片耀眼刺目的红。 外面的喧嚣之声越来越大,旋即便听得那大门被人推开,而后便有男人格外的声音传来:“夫人,为夫来娶你了。” 他从未这样喊过她,今日是第一次。 然而那一声夫人,却像是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似的,说出口那样的自然而然。 谢言晚的心跳的更加快,一颗小脑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而后握在手里的红绸,便被人牵动了起来。 谢言晚只觉得那软软的红绸似乎也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她牢牢地抓住,就像是握住了凤栖止的手一样,坚定的随着他朝前走着。 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那一片红,可心中却是格外的安稳,红绸的另一端之人,就像是她的眼睛,带着她一路前行,让她毫不畏惧。 凤栖止牵着那一方软绸,带着谢言晚一路朝着正厅走去。 按着规矩,新娘鞋子不能踩到地面。所以这一路前行之时,沿途所有地方,都被铺上了大红的地毯,树枝上也都被系上了红绸子,远远望去,皆是一派耀眼的红。 萧浩然早早的便等在正厅,此刻见到二人前来的身影,他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这样的二人,当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桌子上摆着一方灵牌,乃是薛素锦的牌位。萧浩然并未受他二人的礼,只是起身让到一旁,让凤栖止二人对着薛素锦的牌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谢言晚虽然被盖头遮着脸,可是磕的却格外虔诚,她占据了谢言晚的身子,便将薛素锦当做了真正的母亲,纵然没有见过,可也感激她。 礼成之后,谢言晚由着妙书的搀扶起身,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方柔软的红绸,随着他走出镇国公府,坐进了花轿之中。 喜乐再次奏响,鞭炮声声,礼炮阵阵,沿途之人更是赞美之词不绝。 谢言晚的视线被盖头遮掩住,垂眸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交握的双手,由于紧张,已经有些骨节泛白了。 她将双手松开,悄然捂上了自己的心口,果然听到那里的心跳格外的快。谢言晚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里又不由自主的染上了点点笑意。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是,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发生着。 她,是真的要嫁给阿止了呢。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连呼吸内,都带着浓浓的硝烟气息,以及隐隐的清冽竹香。 谢言晚知道,那是属于凤栖止身上的气息。他,就在花轿的前方,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正红喜袍,带着自己回家。 花轿落下的那一刻,便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伸了进来。 纵然盖着盖头,可是谢言晚垂下的眸子,也清晰的看到了那只手。 “晚儿,随我回家。”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言晚唇角勾起一抹大大的笑意,义无反顾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轻声道:“好。” 而后,她便起身,由着凤栖止带出的力道,被他稳稳地抱了个满怀。 围观之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好在谢言晚的脸被遮住,也让她那羞红了的脸有地方可以躲藏。 礼官生着一副好嗓子,见到凤栖止抱着新娘子下轿,立刻喜气洋洋的朗声高诵道:“并蒂莲花朵朵开,二八新妇登门来——” 凤栖止有力的臂膀将谢言晚抱在怀中,抬脚便踏上了凤府的台阶。 谢言晚的手紧紧地抓着凤栖止的衣服,奈何那衣服的布料极好,又格外的难抓,她稍一放松,手便不由自主的滑落。 感受到怀里丫头的紧张无措,凤栖止的笑容顿时扩大。虽然未曾笑出声,可谢言晚却是清楚的感受到了男人胸腔传来的闷笑。 见状,谢言晚顿时愤愤,隔着布料拧了一下,嘀咕道:“不准笑!” 她的声音格外小,然而凤栖止耳聪目明,听得却是十分清楚。在谢言晚说完之后,他霎时做了一副格外正经的模样,轻声道:“遵命,娘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拜吾妻,何其幸运,余生有你四更 他们二人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奈何凤府上下无一不是练家子,是以这夫妻“调情”的悄悄话,都被这些人听了去。 然而,他们还没笑出声呢,就被自家主子一记眼风扫过,立刻将那要出口的笑容被憋了回去。 反倒是妙书跟巧穗二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憋笑到脸红的辰字科人,纳闷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言晚盖着盖头,自然看不到这场景,只是在凤栖止说完这话之后,轻声啐了一口道:“呸,没正经。” 她话虽这样说,心里到底泛起阵阵甜蜜来。 娘子……这个称呼,当真是甜到了她的心里! 主院的门前摆放着一个系着红布的马鞍,上面还放了一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 凤栖止抱着她走到这里的时候,便听到那礼官再次朗声笑道:“新人迈步跨马鞍,富贵吉祥一生安——” 这话格外的顺耳,凤栖止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他抱着谢言晚跨过了那马鞍,这才将谢言晚小心翼翼的放在大红的地毯之上,轻声道:“晚儿,拉着为夫的手。” 脚着地的那一瞬,谢言晚还有些不习惯,她轻巧的踩在地毯上,依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随着他牵动着自己,缓缓地朝前走去。 “天外比翼双飞客,房内连理世无双。新人拜堂,情意久长。一拜天地——” 听得礼官的唱喏,谢言晚握着凤栖止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下跪,虔诚的磕头。 怎不该拜谢苍天?若非天意,她怎会遇见凤栖止,又怎会有今日的福分? 谢言晚眼眶微湿,随着礼官的唱喏一次次的下跪。 “二拜高堂——” 唱喏这一句的时候,礼官的声音里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脸色却是有些诧异,就连一旁的妙书也是有些瞪大了双眸。 唯独凤栖止和谢言晚神情如常的磕头跪拜。 凤栖止是真正的神情如常,而谢言晚却是因为盖着盖头,是以未曾看到她所跪拜的对象。 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两侧的椅子上空空如也,就连那桌案上,也是未曾摆放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凤栖止的拜高堂,实则并未跪拜任何。 直到三拜之时,凤栖止的脸上才恢复了柔和的模样,在礼官“夫妻对拜”的唱喏声中,与谢言晚面对面的跪了下去。 拜吾妻,何其幸运,余生有你。 拜吾夫,俗世冷暖,携手与共。 “礼成,送入洞房——” 凤栖止的手与谢言晚的手相互交握着,相携朝着主院走去。 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字和红绸,府上的灯笼更是都被替换为了大红灯笼,沿路无不是喜庆的颜色。 谢言晚虽然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周遭欢喜的氛围。 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地毯,手上牵着的是可靠的男人,谢言晚唇角笑意点点,而脸颊上的红润,也随着离主院逐渐靠近,也更加的红了几分。 就连那白嫩的耳垂,此刻也染上了艳丽的颜色。 将谢言晚扶到床前端坐,那全福婆婆便将一杆金镶玉的秤双手奉上,笑眯眯道:“千岁爷,请掀盖头吧。” 凤栖止依言接过,而后轻轻一挑。 面似桃花绽放,眉如青山含黛,眼若春水兴波,唇是樱桃浸水。 安静凝眸,如空谷幽兰般沉静;嫣然一笑,又似春日百花盛放。 凤栖止的呼吸瞬间被刻意的放轻,就连围在外面的那些下人们,也都纷纷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时不慎,就会惊扰到床前的这位美人儿。 见他望着自己连眼睛都不眨,谢言晚顿时便有些紧张,无措的抓着自己的衣角,轻声问道:“阿止,我可好看?” 下一刻,便听得凤栖止暗哑的声音响起:“甚好。” 好到让他想要将谢言晚藏起来的念头更深重了几分,恨不能将她揉到自己的骨子里去,让她的美只为他一人所绽放。 听得凤栖止的话,谢言晚顿时便长出一口气,眉眼弯弯的笑道:“那就好。” 因着全福婆婆绞了面,所以谢言晚的肌肤看起来越发的白嫩如玉,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软嫩到诱人咬上一口。 此刻她一笑,凤栖止这种冲动越发的明显了几分。 他掩饰一般的回过头,淡淡道:“端酒来。” 大红的的托盘上放着两盏合卺金樽,内中盛满了陈年佳酿。 凤栖止端起一杯酒,谢言晚则顺势端起另外一杯。那金樽不大,可是谢言晚真正端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激动到连拿酒杯都有些脱力。 眼前的男人,眉眼之中的光华更甚,靠近她的时候,更让谢言晚心中一阵悸动。 她将手跟凤栖止的交错,而后借着对方的力道,将他手中金樽内的酒一饮而尽。 那带着辛辣气息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谢言晚更是被呛得眼眸带泪,唇上几分酒渍,泛着水汽的光芒,仿佛在若有似无的勾引着他,邀君来一尝芳泽。 凤栖止眸光暗沉,心中激荡,可面上却更加的淡然,将金樽放下之后,便沉着吩咐道:“都退下吧。” 他这话一出,房间内看热闹的人哪敢反驳?当下便要出去。 虽说今日是洞房花烛的好日子,照着规矩是要闹一闹洞房的。 可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胆子进去闹上一挠。 开玩笑,他家主子的温和都给了这位正经的主母了,对他们这些辰字科的人,照样是一言不合放冷气。 然而他们不敢,却不代表别人不敢。 譬如,眼前这位。 听得凤栖止这话,原先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男人顿时便站起了身子,带着戏谑道:“千岁爷,你仿佛有点不厚道呐。” 旁人不知道,可洛珏却清楚的很,这位千岁爷自从服下天山雪莲之后,先是火气郁结于心,其后又为谢言晚的伤势而大开杀戒,憋了这么些时日,今儿个终于能吃肉了,此刻的心里必然是格外躁动的。 若是旁人,知道凤栖止这情况定然是要躲得远远儿的,可他洛小爷是谁,老虎头上拔毛的主儿,这个时候不来撩拨一下凤栖止的火气,怎对的起他洛小爷作死小能手……呸,艺高人胆大的称号? 眼见得洛珏眼中跃跃欲试的火气,凤栖止的应对,却格外的简单粗暴。 只见他淡然起身,缓缓的走到洛珏的身旁,问道:“不服?” 洛珏嗤了一声,挑眉笑道:“自然不服,千岁爷,小爷给你两条路:一,闹洞房;二,给银子。你选哪个?” 他诚然是想要闹上一闹的,不过若是凤栖止愿意息事宁人让他抱着银子去别地儿玩,他洛小爷也是不介意的! 熟料想,他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格外淡然道:“本座选三。” 话音未落,就见凤栖止手中冰魄银丝出手,迅疾的朝着洛珏袭去! 那攻势又快又猛,可洛珏是什么人?自幼被凤栖止吊打到如今,已然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本领,余光见凤栖止手腕翻动的那一刻,翻身便跳出了窗,回眸愤愤道:“凤栖止,你丫的脸被狗吃了是么?媳妇儿刚娶进门,就把恩人扔过墙!” 闻言,凤栖止声音不变,收了手中的冰魄银丝,淡淡道:“本座倒是没想到你有这个爱好。” 洛珏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什么爱好?”他刚说什么来着? 下一刻,便听得谢言晚抱着肚子笑的眉眼弯弯道:“自然是,吃脸的爱好。” 唔,她家阿止的嘴皮子,果然是越来越毒了呐。 不过,她喜欢! 洛珏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跳脚道:“凤栖止,打一架!”居然说他洛小爷是狗,这孙子! 凤栖止挑了挑眉,回眸望了一眼自家娘子眼中的水润,更添一把浴火,当真点头道:“好。” 反正他待会还要接待客人,与其留在这里能看不能吃,倒不如跟洛珏打一架,还能泄泄火儿,挺好。 …… 下人来回禀宁王来了的时候,洛珏已然鼻青脸肿,浑身都狼狈不堪了。 反观凤栖止,却是依旧格外闲适,身上甚至干净到未曾沾染分毫的灰尘。 见他这模样,洛珏更觉得糟心,不过这一切的糟心,在听到凤栖止那句“你的红包,本座已经命人送到院中”之时,瞬间便烟消云散。 洛小爷记吃不记打的回院落数钱玩去了,而凤栖止也整理好了衣襟,朝着前厅行去。 只是在去之前,他到底还记得吩咐下人一句:“去厨房给王妃端些吃的过去。” 今日凤栖止大婚,从晨起到现在,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富户,几乎都前来送了一份礼。 那些品阶低不够资格见凤栖止的,直接在正门口着礼官登记了自己所赠送的礼物,便谄媚的走了;剩下在前厅的那些,则是身份非比寻常的一品要员或者王侯将相们。 是以在看到宁王前来的时候,凤栖止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马上就八月十五了,一年一度的团圆盛宴,皇帝就算是再看不上这两个儿子,也会在这前夕让他们露一露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洞房花烛夜五更有红包 而除了中秋宴会上,他凤栖止的婚宴,便是最好的露面时机。 不管是太子,还是宁王,在皇帝还没有坐够那把龙椅的时候,他都不会表现出对谁刻意的偏爱,甚至适当的时候,还会挑拨一下二人之间的矛盾,好让自己的龙椅坐的更加稳固。 凤栖止心中看的通透,脸上却是未曾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宁王来了。” “见过皇叔,今日皇叔大婚,本王特来恭贺。” 虽说凤栖止是个阉人,可出乎意料的,宁王却并不十分反感他,而且这一声皇叔,向来叫的比太子多了几分真心。 他一面说着恭喜的话,一面又命人将礼品呈上来,又继续道:“今日母妃不能前来,特意命侄儿将礼品一并送上,还望皇叔不要嫌弃。” 宁王身边的那个小厮格外的勤快,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然将礼品都尽数送了上去,让旁边的礼官登记在册。 凤栖止弯唇一笑,眼眸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个小厮,这才点头矜淡道:“有心了,里面请吧。” 而宁王前脚刚进去,后脚便见一个宫人带着礼品前来,恭声道:“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送礼,太子近日偶感不适,不能前来,命奴婢将礼品一起送上。” 凤栖止对礼物来者不拒,只是对这宫人却冷淡的多,只是一旁的家丁笑着道了谢,便将那宫人送走了。 而前厅的官员们,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更是议论纷纷。 对此,凤栖止的心中跟明镜一样,上官翰烨哪里是偶感不适,分明是不敢前来,毕竟当初那一桩事儿他还记得真真切切呢。 不巧,他凤栖止旁的本事或许不行,可是记仇却是格外的清楚。 这一场喜宴,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 而那些官员也发现,往日里邪佞狠毒的千岁爷,一旦听到有人夸赞新夫人的美貌之时,便会神情和善,连前来敬的酒,也都一概饮下。 是以,那些人逐渐大了胆子,都想借机来与凤栖止搭讪一番。 宁王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神情微动,见众人不注意,这才冲着一旁的小厮低声道:“你总不放心,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不错,他的身边带着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是叶轻尘。 闻言,叶轻尘这才郝然道:“往日里这位千岁爷传言如同洪水猛兽,倒是不曾想,人不可貌相。”唔,似乎说这话也不对,毕竟这个传说中吃孩儿脑的千岁爷,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变态,不想真的见到人之后,却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儿郎。 这般容貌,即便是女子也算是绝色了,生而为男人,却不显阴柔,反而更平添了几分惑色。 像是……话本里的狐狸仙。 见叶轻尘神色变了几变,上官翰骁顿时将步伐挪动了一下,若有似无的挡住了叶轻尘的视线,低声道:“看也看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这丫头,当着他的面儿竟还敢这般看别的男人,还真是把自己想的很大度啊。 得了叶轻尘的点头,上官翰骁满意的一笑,这才走到凤栖止的身边,拱手道:“皇叔,时辰不早了,本王就先走一步了。恭祝皇叔喜拥佳人,白头偕老。” 闻言,凤栖止微微点头,若有所指道:“多谢,也希望宁王能够得偿所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而上官翰骁也瞬间明白了过来,因笑道:“那就借您吉言。” 上官翰骁的离开像是一个信号,其他大臣们也都纷纷起身告辞。 今日的凤栖止看起来格外的好相处,是以这一场酒宴,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战战兢兢,反而是吃的宾主尽欢。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之后,凤栖止这才轻出一口气,朝着主院走去。 若不是陆嬷嬷提前说过,大婚之日须得一派祥和才能让日后的每一日都过得顺遂平安,他才不会这般耐着性子跟这群人说话。 不过为了晚儿,忍耐这一时,又有何妨? 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此刻也有些微醺,只是那步伐却是格外的轻快。 生平头一次,他体会到了为自己而活的畅快感。 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逐渐褪去,染上了漆黑的墨色。 院门外悬挂着灯笼,在这夜色之中的两方红色,将这院落之内映照的格外柔和。 推开门的那一刻,凤栖止的眼眸瞬间柔和了下来。 有女子坐在桌前,两腮吃的如同小仓鼠一般鼓囊,听到动静回头的时候,她瞬间展开一抹笑容。 灿然如花。 谢言晚咽下嘴里的点心,回眸笑道:“阿止,你回来啦。” 凤栖止微微点头,合上门向着谢言晚走了过去。 他靠近的时候,带出一股浓烈的酒香,内中混合着凌冽的竹墨香气。眼前男人的模样太过妖孽,他眉眼之中的惑色,更是让谢言晚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男人一把拥入怀中,而后,便听得男人带着暗哑的声音道:“为夫回来了,你可欢喜?” 他哑着声音说话之时,仿佛是那山中精怪幻化而成,就连声音里都带着勾人心魄的魅色,让谢言晚一时竟有些神情迷离。 她不由自主的点头,轻声道:“自然是欢喜的。” 说着,她又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带着不可抑制的笑意道:“阿止,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妻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妻,多么神奇的字眼。 她眼中的情意,让凤栖止的眼眸暗沉,内中有火光在星星点点的燃烧起来,逐渐燎成了一片原野。 下一刻,谢言晚便觉得身子腾空,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凤栖止的脖颈,便见他带着自己往床边走去。 鸳鸯喜被芙蕖褥,皆是成双成对的喜庆,而床上之人一上一下,更是一双佳偶。 三千青丝铺满床,那样如瀑的墨色,更衬得谢言晚眉眼如画,肤如凝脂。 谢言晚下意识的咬着唇,便见凤栖止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柔声道:“是,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凤栖止的妻,唯一一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郑重,谢言晚眉眼带笑,接了一句:“此生不变。” “不。”凤栖止的手描绘着她的轮廓,一路向下,声音里却是许诺一般,坚定道:“不知此生,是生生世世。” 若真有黄泉,他定砸了那碗孟婆汤,生生世世都要将谢言晚霸在他的身边。 因为,她是他的妻。 听得这话,谢言晚双眸一红,而后咬着唇道:“好,那便生生世世。” 若真有来生,她仍愿意与他一起,荣辱不变,携手与共。 外间的桌子上,婴儿手臂粗的大红喜烛高高燃着,烛泪颗颗落下,仿佛为他们的誓言而感动。 而帐内,则是一派的春色无边。 感受到男人细细密密的吻,谢言晚仰头承受,双臂搭在他的脖颈上,轻声呢喃道:“阿止,若来来生,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吧。” 男耕女织,养一双儿女,过寻常人的生活。 她这话格外的轻,可凤栖止却听得真真切切,他神情微动,低头凝视着谢言晚,轻声问道:“晚儿,你想要一个孩子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心头一跳,旋即摇头,坚定道:“我要你。”她方才情不自禁,竟忘记了,阿止是太监呐!她这句话,想来戳痛了他吧? 谢言晚眸中的欲望瞬间便退了大半,试图直起身子想要解释,却猛然触碰到了他的双腿。 以及那个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 下一刻,谢言晚的身子瞬间僵直,连脖子的动弹都似乎成了格外困难的事情。 她的一双眸子瞪得格外大,好容易才直视着凤栖止的脸,牙齿磕磕碰碰的问道:“我,我方才碰到了……” 谁来告诉她,方才那是幻觉,对不对?! 见她这幅模样,凤栖止似乎觉得格外有趣儿,他低下头来爱怜的在谢言晚的额头吻了一吻,而后拿住了她的手,哑声道:“是与不是,娘子一探便知。” 热…… 如同炮烙一般的炙热…… 谢言晚猛地缩回了手,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凤栖止的脸,猛地坐直了身子,单手掐住凤栖止的脖子,咬牙道:“说,你是谁假扮的!” 她的手都带着颤抖之意,是以那手虽然用了力道,可掐到凤栖止脖子上的时候,后者非但没有觉得疼,反而带出几分邪肆的火儿来。 谢言晚却未曾发觉,空出的右手一把扯落他的衣服,却见上面的疤痕交错,她又捏上凤栖止的脸,可并未发现人皮面具,从头到脚,都是如假包换的凤栖止。 凤栖止任由她摆弄着,直到她呆愣愣的望着自己,这才猛地出手,将谢言晚的双手反剪过了头顶,牢牢地将她钳制住,居高临下道:“夫人,连为夫都认不出来,你说,为夫该如何惩罚你的好?” 闻言,谢言晚的呆愣更加大了几分,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道:“你,你是假太监?” 对于她这句话,凤栖止的回应更加的直接:“是与不是,娘子,一试便知。” 第一百六十七章春宵一刻值千金 男人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谢言晚避无可避,脑海中只来得及闪现出一个想法:求助!自家的太监男友突然变成了18CM真男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然后下一刻,她所有的想法都被他席卷而来的狂热所覆盖,那些没来得及成型的念头都被碾碎挤压出了脑海,唯独剩下了眼前男人的吻,和他迷离而狂热的神情。 媚眼如丝声颤颤,裸怀含春横在床。 谢言晚只觉身体内有异样的感觉袭来,不同于以往的那般含蓄,今夜似乎格外的明显。 她自然不知道,这是那一杯合卺酒的作用。 新婚之夜,女子初经人事,所有的合卺酒里都会加上少许的媚药,以缓解这种撕裂一般的疼痛。 而凤栖止二人的酒中原本是没有的,毕竟就连陆嬷嬷,都以为凤栖止是一个真太监,谁敢去撩拨老虎胡须? 可偏偏,就有一个真正的知情者,敢于做那个勇士。 是以那杯合卺酒里,便被某个姓洛的小爷,加了那么一点点新研制出来的药品。 唔,洛小爷表示,他真的只加了一点点,最多够他们翻来覆去到天明的,仅此而已。 起初谢言晚还能忍受,只是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颤意,可是到了后来,那声音便如同哼唱一般,断断续续的连成了一首动人的歌谣。 谢言晚的一双手紧紧地抱着凤栖止的脖颈,白嫩的脚丫更是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脸颊上则有清亮的泪珠滑落,而她的唇,则是被贝齿咬住,整个人显出妖娆而妩媚的美艳来。 平时的她狡黠如猫,那么此刻,她便像是一朵绽开的玫瑰,艳丽而撩人。 当他蛮横的闯入之后,那一处薄薄的阻隔瞬间便被攻城略地,而后便听得谢言晚尖锐的叫声:“阿止,阿……” 她疼的几乎弓起了腰,身子更是下意识的想要退缩。然而与她截然相反的却是凤栖止。 那一瞬间,凤栖止恍若置身天堂。 云雨巫山共度,床上男女发丝纠缠着,仿佛连为了一体。 当真应了一首诗。 娇莺雏燕微微喘,雨魄云魂黯黯酥。偷得深宫一夜梦,千奇万巧画春图。 …… 有更夫的声音遥遥传来,混合着梆子声的嘹亮嗓音穿破夜空:“夜半,子时——” 新房之内烛火通明,烛泪顺着烛身落下,在银制得台面上堆积起小小的一片红色固体。 香龛里有烟雾袅袅升腾,空气里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床上二人相互偎依着,谢言晚脱力的躺在凤栖止的怀中,只觉得浑身似被碾压过一般,连动一下手指都格外的费劲儿。 反观凤栖止,却是格外的神清气爽,脸上带着餍足的喜色来。 “阿止,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吧?” 谢言晚好容易才恢复了些力气,强撑起身子,带着几分愤愤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二人自相识相知到决定相携一生,经历了诸多磨难,可凤栖止竟然瞒了她这样一件天大的事情! 闻言,凤栖止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中,不轻不重的替她捏着腰身。他手掌拂过的地方像是生了一种魔力,竟将她的疼痛感尽数消去,也成功的让谢言晚发出满足的喟叹。 然而下一刻,凤栖止的胳膊便被谢言晚张口咬住,她含糊不清道:“你休想贿赂我。” 感受到怀中的小女人带着愤愤的神情,凤栖止心头微痒,却也知道此事须得解释个清楚明白,因叹息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为夫如实以告便是。” “好,那你且先交代一下它的事情——” 谢言晚说着,将手指向了小阿止,复又带出几分羞涩,猛地收回了目光。 唔,方才看不真切,这会儿在看才发现,是真大啊! 而后,她的脸蹭一下便烧了起来,好在她一直将小脑袋枕着凤栖止的胳膊,是以后者并没有看到她那些猥琐的表情。 而凤栖止的手继续替她揉捏着酸疼之处,一面开口,淡淡道:“其实,本座原本该是一名真太监的。” 这个时代的太监,大多数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迫于生计才会自断子孙根。在那些手揽大权的人们眼中,他们的命本就贱如草芥,净房就更不会为这些人准备药材。 一刀斩下,是大难不死从此做一名奴才,还是弃了那残缺的身子飘到阴间,都是听天由命的事情。 圣衣教苦心栽培他,自然不会让凤栖止就这么死了。 所以,他们伪造了凤栖止身份之后,便寻了归顺于教中的一位当世名医,请他出手将凤栖止的子孙根除去之后,再将凤栖止送入宫。 “那个人,便是洛家家主。” 凤栖止神情莫辩,想起当年往事,更是眼中带着森然的寒意。 “当时,他奉命前来为我施刀,却心生怜惜,便做了一招李代桃僵。”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问道:“这,如何李代桃僵?” 听得她的疑问,凤栖止不语,脸上带着冷意,拿起谢言晚的手,将之放了下去。 谢言晚以为他要耍流氓,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他摁着手,竟一时未曾挣脱开来。 下一刻,她便摸到了一处粗糙不平的印记。 她心头一惊,那手不再挣扎,顿时顺着手的位置看去,却心头骇然一跳。 那是一道疤痕,以烙铁烫过,又被除去焦熟的肉之后,形成的一个小小的凹陷。 即便是在今日,那道疤痕也呈现出扭曲恐怖的模样,更遑论当年之时的惨状。 将谢言晚的手松开后,便听得凤栖止自嘲的一笑,问道:“是不是很丑?” 这样丑陋的印记,每每凤栖止看到,都会觉得有些作呕。 却不想,他的伤疤处却被谢言晚轻柔的拂过,带着几分颤抖,轻声问道:“疼么?” 难以想象,当年仅仅七岁的阿止,是如何承受这一记炮烙酷刑的! 闻言,凤栖止心头一颤,一双手旋即紧握成拳,良久才轻笑道:“不疼。” 怎能不疼?那时的他足足昏迷了三日,醒来之后更是日日遭受那宛如剜心的疼痛。 洛家主寡言少语,唯一勉强算作安慰的一句话便是:“忍着。” 他本该被剁去的子孙根,被洛家主巧施手段,封在了那炮烙剜出的坑洼之处,复又以人皮做成的肌肤纹理覆盖其上,又做了足以乱真的阉割伤口。 无人知道他是怎样熬过那黑暗的一个月的。 洛家主医术高明却不会安慰人,帮他瞒天过海已然是极限。而年幼的洛珏,甚至不明白他所受之苦究竟是什么。 自始至终,并无一人来问过他:“疼么?” 那句他曾经渴望至极的一句话,却在事情过去了十五年之后,穿过时间河流,换了一个姑娘来问。 然而那个少年已然死去,活下来的凤栖止,不需要同情。 自然也不会疼。 得到凤栖止的答案,谢言晚低下头去,在他的伤疤之处,落下了轻柔的一个吻。 而凤栖止的身子,瞬间便绷直僵硬了起来。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头,一只手摁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阿止,不疼。” 她这般抱的姿势,仿佛是在抱着那个年仅七岁的男童,想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凤栖止没来由的眼眶一红,那忍了数年的泪,突然便在今日有些抑制不住。 他伸出双手,将谢言晚反抱在怀中,闭着眼眸道:“丫头,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心里的伤会愈合,身上的疤痕会淡去,唯有他这个人,从风吹雨打的小苗儿长成了参天大树,再无人可以撼动。 良久,直到二人的呼吸都趋于平静,才听得谢言晚轻声道:“那后来呢,洛家主这般帮你,不怕事情败露么?况且这炮烙之处,这几年怕是不大好藏吧?” 她记得当时见到凤栖止沐浴时,他的身下虽看到了阉割后的伤口,可细想来,却是有些鼓胀的。 匆匆一眼尚且能察觉出不对之处来,若是真的被宫中之人盘查,他如何瞒得过去? 闻言,凤栖止柔和的脸色又有些冷却,带着几分嘲讽道:“本座的伤口这般逼真,自然无人来查证。”那个人,除却鞭笞他的时候,多看自己一眼都会带着厌恶的神情,又怎么会特意去看他? “至于宫中之人的盘查,除却前几年难熬些,这几年,谁敢来找本座的晦气?” 宫中也就前几年难熬些,须得每年应付盘查。然而他那时年纪小,疤痕当初还深,小心一些应对,再送些银钱礼物上去,那些净房的人自然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更何况,自从凤栖止救了皇帝之后,便一路青云直上,这皇宫中近半数的太监都归在他的帐下,又有谁敢来查探这位千岁爷的真伪? 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说到这儿,她又低下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凤栖止的下巴,嗔道:“凤栖止,你瞒我瞒的好苦!” 第一百六十八章本座是她的儿子 亏得她几次说话之后都心带愧疚,生怕那子嗣问题会戳到凤栖止的心头痛处,不想竟都是她自己在瞎担心,这厮根本就是好好儿的呢! 闻言,凤栖止眼中带笑,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这才道:“为夫知错,还请夫人原谅一次可好?” “不好。” 谢言晚睨了他一眼,又想起一件事来,眼眸里更带出几分疑惑。 见她这般,凤栖止叹了口气,道:“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吧,为夫定当答疑解惑。”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嗔道:“千岁爷,您这话说的好生牵强。” “那夫人觉得,这样可算是诚恳么?” 感受到小阿止雄赳赳气昂昂的抵着自己,谢言晚老脸一红,顿时嗔道:“没个正经!” 她的一双眸子来回转动着,身上的疼痛让她有些吃不消,因软了声音道:“好嘛,是你自己让问的,我且问你,圣衣教上下这么多人,为何唯独你是少主?” 日月星辰,怎么看辰字科都排在后面,可偏偏是凤栖止,却是那个少主。她记得凤栖止曾经说过,自己是个孤儿,那么他跟圣衣教的教主就不存在血缘关系了。 排除了这一项,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难不成是他师傅? 眼见得谢言晚格外诚恳的发问,凤栖止的浴火也淡了几分。他的眸光带着点点沉色,良久才说了一个让谢言晚始料未及的答案。 “因为,本座是她的儿子。” 一句话出,谢言晚瞬间便瞪大了双眼,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么?” “本座宁愿自己是一个孤儿,毕竟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配为父母。” 凤栖止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淡漠,然而他的眼眸里,却带着点点滴滴的恨意。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觉得心中一酸。该是怎样的过往,才能让凤栖止说出这种话来。 她突然不想知道那些过往了,因为这代表着,将凤栖止的疤痕重新揭开,再次在上面撒一层盐。因此,她只是环着凤栖止的腰,轻声道:“阿止,以后的我们,会是最好的父母。” 因为他们心中有爱,愿意连同自己未曾得到的那一份爱,也一起给他们的孩子。 这话,谢言晚说的格外坚定。 凤栖止的目光随着她的话音而变得柔和了起来,许久,他才淡淡道:“是啊,我们会成为最好的父母。” 他跟晚儿何其相像,有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何其幸运,能够拥有彼此,得到前途光明的未来。 外面的天色沉沉,谢言晚被他抱着,心中逐渐平静了下来,带着几分倦意轻声道:“阿止,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 不想她这话一出,顿时便被凤栖止翻身覆上,带着几分暧昧道:“晚儿,确定要睡觉?”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瞬间让谢言晚的脸色发红。 她不由自主的咬着下唇,眸子里水雾弥漫,轻声道:“不然呢?” 下一刻,她的腿便被凤栖止困住,而男人暧昧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夫人,今日你我夫妻二人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舍得这般浪费了么?” 浪费与否,自然不是谢言晚说的算的。 女子未出口的声音被男人吞了下去,而后,那大红的纱帐便落了下去,遮盖住了床上交叠的人影。 这一夜,房内的低吟浅唱与那熊熊燃烧着的喜烛一样,从未停歇。 直到天色放亮的时候,谢言晚才终于被某个精力旺盛的男人饶恕,一脸倦意的沉睡了过去。 凤栖止爱怜的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这才搂着她白嫩的身子,微微瞌上了眸子。 …… 这一觉,谢言晚睡得格外好,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然是正午了。 房间内的喜烛早已熄灭,入目之处皆是耀眼的红。 而让她惊讶的却是,身侧那个原本该一早出门的男人,此刻却仍旧安稳的在她旁边睡着。 她很少见到晨起还在睡着的凤栖止,此刻一眼望过去,顿时便有些移不开眼。 往日里含着熠熠星辰的眸子此刻紧闭着,一张脸白的如同上好的瓷器,鼻尖挺翘薄唇微抿,仿佛是被贬谪下凡的谪仙,脸上带着引人犯罪的纯洁。 一个醒来时会化身地狱杀神的男人,在睡着的时候,却是这样的干净,简直是两个极端。 然而这样的极端融合在一起,却又是显得那样出乎意料的和谐。 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凤栖止微微张开了眼。 那一刻,仿佛有万千流光落入他的眸子里,带出勾魂摄魄的美感来。 谢言晚还未曾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凤栖止压在身下,而后便听得他哑声道:“怎么,晚儿这般饥渴,一早上便开始想要了么?” 那个纯洁干净的形象瞬间被打破,谢言晚一记眼风扫过去,鄙夷道:“千岁爷,您老的嘴里什么时候能吐出点象牙来?” 这话说的,委实欠揍! 不想她这话一出,瞬间听得凤栖止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本座的确吐不出象牙来,倒是有法子让你唱歌,可要试试?” 他这话说的格外不要脸,谢言晚顿时便明白他的意思,登时抬脚踹过去,嗔道:“无耻之徒。”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她抬脚的那一刹那,整个人便蹙起了眉头。 疼…… 浑身就像是被碾压之后的疼,让她的腿脚都发软了。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心疼,再不逗她,一只手格外轻柔的替她揉捏着,问道:“是这里么?” 他揉捏的力道格外适中,谢言晚的疼痛瞬间被缓解了一些,舒服的喟叹道:“唔,正是。” 见谢言晚如同一只餍足的猫儿一般,凤栖止的眉眼里也漾出几分笑意来,揶揄道:“你倒是会享受。” 他话虽然这般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继续轻柔的替她揉着。 直到谢言晚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她才带着几分郝然道:“阿止,我饿了。” 闻言,凤栖止顿时无奈,宠溺的摇了摇头,当先起身道:“来人,更衣。” 然而下一刻,便听得谢言晚急忙叫道:“等等——” 凤栖止疑惑的回头,就见谢言晚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来,嗔道:“不用旁人,我自己来。”她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颗颗的小草莓,让别人看到,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顺着谢言晚的目光望过去,凤栖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笑道:“如此,便由为夫来代劳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取了衣服来,想要替谢言晚穿上。 不想,谢言晚却在接过衣服之后,用那细如蚊蝇的声音呐呐道:“阿止,你,你出去。” 见她害臊,凤栖止顿时便起了逗弄之心,靠近了谢言晚,低声道:“晚儿哪里本座没有见过,还害羞么?” 他这话一出,顿时便挨了谢言晚一拳头。 美人儿粉拳没什么力气,反倒带着几分的娇嗔。 凤栖止心满意足的大笑,邪肆的笑道:“如此,为夫便在外面恭候夫人的大驾了。” 眼见得凤栖止出去,谢言晚这才掀开被子穿衣服,只是在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之后,那脸确实是越发的红了起来。 这老妖孽,当真是非比寻常,这才头一日,她便有些无法下床了…… 谢言晚艰难的穿好了衣服,其间有无数次想要让人进来帮忙,可在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之后,到底是放弃了,她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实在是难以张口啊。 她好容易穿戴好,无意中回头,一张脸再次充血。 床上正中有一抹嫣红,晕染在大红的被褥之上,带着几分的暗沉颜色。 对于一个被科普过这方面知识的人,那一抹嫣红是什么东西,谢言晚再清楚不过了。 她猛地转过头去,轻啐了一声道:“这个禽兽。”只是那眼中,却又不可自抑的漾出几分喜色来。 自此之后,她便彻彻底底的属于凤栖止了。 她是,阿止的女人了。 直到收拾妥当之后,谢言晚这才轻咳一声,唤了妙书进来伺候。 见到谢言晚,妙书顿时浅笑着行礼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新婚过后,谢言晚便是凤府里真正的女主人,所以这称呼,也该改上一改了。 谢言晚应了,睨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话倒是应该在千岁爷面前说一遍,估摸着能得一个大红封。” 听得这话,妙书眉眼带笑道:“千岁爷方才出门的时候奴婢已经说过了,的确如您所言。”说到这里,她一面走过来替谢言晚梳头,一面笑着调侃道:“不过千岁爷说了,王妃您掌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所以这红封子,让奴婢来管您要。说这算是,夫妻一体。”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有些脸色发红,从铜镜里见妙书打趣的笑意,顿时抬手拍了她一下,嗔道:“好你个小丫头,大清早没事儿做,来打趣你主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叶轻尘绣的贺新婚 妙书佯装吃痛,眉眼里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王妃误会奴婢了,奴婢怎么敢打趣您呢,不过是千岁爷的吩咐罢了。不然,您问他去?” 闻言,谢言晚的脸色越发的红了起来,嗔道:“好哇,本王妃怎么之前没有看出来,你这般的牙尖嘴利?” 妙书微微一笑,行了一礼道:“自然是王妃您教的好。”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轻啐道:“我可教不出你这样伶牙俐齿的口才。” 陆嬷嬷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谢言晚二人笑闹,她眼中暖意融融,因走进来笑道:“大早上的便没规矩,这半日了,怎不见为王妃装扮妥当?” 见陆嬷嬷来了,谢言晚顿时控诉道:“就是,嬷嬷,你瞧瞧这没规矩的丫头。” 一旁的妙书瞬间掩嘴笑道:“王妃,奴婢可是您的丫头。”这言下之意,便是什么样儿的主子,教出来什么样儿的奴才。 见她二人这般,陆嬷嬷摇头一笑,道:“的确是没规矩,有这么跟王妃顶嘴的么?还不去传膳来。” 眼见得妙书逃也似的溜了,谢言晚这才笑叹道:“她跑的倒是快。”而后,又笑看着陆嬷嬷道:“嬷嬷早。”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正午,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早,不过陆嬷嬷自然不会拆她的台,只是笑道:“王妃坐好了,让老奴为您绾发。” 谢言晚依言坐下,陆嬷嬷从一旁拿出象牙梳来,替她认真的将头发盘了上去。 之前的时候谢言晚虽然也在府上,可是却无名无分,所以一直梳的都是未出阁姑娘的头型,而如今她三书六礼的嫁了过来,这发型便也换成了新妇的模样。 镜中的女子面目清秀,而那眼眸中更是带出丝丝缕缕的媚意,将清纯和妩媚糅杂在一起,更让她显得格外的美。 若说之前的谢言晚仿佛是空谷幽兰,那么此刻的她,便像极了一朵绽放的玫瑰,火辣的勾引人心。 为她梳妆之后,饶是陆嬷嬷也不由得赞叹一声:“王妃生的真美。”不止美,更难得的是跟凤栖止这般相爱,全了她的一桩心事。 闻言,谢言晚的眸子里顿时显出几分羞涩来,望着镜子里的陆嬷嬷笑道:“嬷嬷惯会夸我。” 她话音刚落,就见妙书当先,其他几个丫鬟们鱼贯而入,将膳食摆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有香味儿扑鼻而来,谢言晚顿时食欲大动,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坐下。 凤栖止进来的时候,就见她一副摩拳擦掌却又迟疑的模样,因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见到凤栖止进来,谢言晚顿时漾起一抹大大的笑意来,欢喜道:“等你呀,阿止快来吃饭。” 她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暖到了凤栖止,成功的让他的眉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他一面走过去,一面道:“等本座做什么,直接吃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凤栖止挥退了下人,自己则格外自然的为谢言晚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才径自坐了下来。 谢言晚欣然受之,脸上笑意越发浓烈,桌子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而有了凤栖止陪在身边,那味道似乎更浓郁了几分。 等到吃完饭之后,凤栖止便去忙了,谢言晚闲极无聊,便去整理昨日那些人送来的贺礼清单。 只有在谢言晚一一查验过之后,才会将库房重新锁上。 将那厚厚的一本册子拿在手中的时候,谢言晚便有些诧异,惊叹道:“竟然这么多!”而当她随着陆嬷嬷去库房内查验的时候,更是有些震惊。 从册子上看的时候,远远没有看到实物这般震撼。 这也是谢言晚第一次进库房,虽说凤栖止早就将钥匙给了她,她也总是一副财迷的模样,却根本就没有进过凤栖止的库房。 而当今日真正看到了之后,她才了解了自家千岁爷是怎样壕的一个存在。 “壕,真壕!” 且不说这些琳琅满目珠光宝气的各色财物,单是那放置它们的桌案柜子等物,都是那上好的黄花梨木打造出来的。 陆嬷嬷见她这模样,微微笑道:“王妃,这个库房是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库房之一,另有一些贵重物品不在此处放置,您若是想查验,老奴可带您过去。” 闻言,谢言晚顿时捂住了小心脏,颤颤道:“不看了,仇富。”说了这个词儿,她又不由得失笑。 这个富现在可是她男人,他的就是她的。 唔,自己这算不算一夜暴富? 见谢言晚这狡黠的模样,陆嬷嬷不由得失笑,虽说她听不懂谢言晚嘴里这些古怪的词语,不过那表情却是能够理解明白的。 这丫头,当真的古灵精怪。 清点那些财物的时候,谢言晚倒是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咦,这个是宁王府上送来的?” 她照着清单上标注的位置走过去,从中抽出一个狭长的锦盒打开来,果然见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副绣作,龙凤呈祥的贺新婚。水红色的缎面上,以金线绣出图案,旁边还一行小字:贺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落款为轻尘。 见到这字,谢言晚顿时微微一笑,道:“果然是她。” 方才她看到宁王府送来的礼单上有一样乃是贺新婚绣图,便隐隐的猜是叶轻尘,不想竟如她所想。 算起来,她跟叶轻尘只见过一面,可她竟能给自己这样用心的礼物,当真是叫她心中感动。 只是,她却隐隐有些疑惑。自己跟凤栖止的大婚,不过是临时仓促而行,叶轻尘是怎么提前准备这样一份礼物的? 她却不知道,叶轻尘早在见到她的那次之后,便已经着手准备礼物,以备谢言晚新婚所用。 这样的一个女子,也算是一个妙人了。 整整一下午,谢言晚都在整理这些东西,等到了天色渐黑的时候,才堪堪的将它们都归库落锁。 凤栖止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他在边疆那么久,又发生了离城之事,更是拖延了好些时日才回京城。 而皇帝近些时日又得了一个游方道士的丹药,据说吃了之后能够益寿延年,所以皇帝一有时间就泡在炼丹大殿内,竟将朝中大事整整搁置了近一个月! 先前的时候,凤栖止将奏折批奏分类之后送到皇宫中,皇帝还会干预一下。可这一段时间凤栖止不在,没了他的整理,那些折子乱糟糟的一团,再加上游方道士的鼓动之下,皇帝竟跟疯魔了似的,连奏折也不看了。 凤栖止回来之后,就面临着那一大堆堆积如山的奏折。前几日大婚,他跟皇帝告了假,今日吃了午膳后便进宫,怕是一时半会处理不完,估摸着今日晚膳是不会在府上吃了。 谢言晚望了一眼天色,又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这是什么命啊。” 没有皇帝的命,却干着皇帝的事儿。 最重要的却是,被皇帝拿来当苦力使唤着不算,更被储君和群臣视为眼中钉,佞臣,等到将来皇帝老儿一翘辫子,凤栖止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念及此,谢言晚越发的有些愁容满面起来。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等到陆嬷嬷晚膳之时提醒她的时候,谢言晚才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后日我也要进宫么?” 听得谢言晚的问话,陆嬷嬷温声笑道:“王妃如今是主子的正妻,也是上了皇家族谱的人,照着规矩,自然是要去的。” 后日便是中秋佳节,皇帝老儿要普天同庆,中午的时候会在皇宫设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便是皇家之人的家宴。 如今大长公主已死,皇帝这些亲人里面除却后宫里的嫔妃,便剩下两个儿子、跟一个义弟。 而她这位义弟新娶的媳妇儿,算是沾光了的半个皇家人,自然也成为了这必须要去的一员。 听得陆嬷嬷的话之后,谢言晚托着腮,点头道:“那,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见谢言晚一副蔫了的模样,陆嬷嬷顿时便有些失笑。旁人想进宫还来不及,可凤府上的人,倒是一个个避之不及。 不过也对,皇宫那种地方,就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腐烂到臭掉的地方,便是换了她,也是不愿跟那些人有所瓜葛的。 念及此,陆嬷嬷便笑着安抚道:“王妃不必担心,白日里的时候虽说男女眷分开,可您身份贵重,那些命妇只有巴结的份儿;到了晚上,还有主子护着您,不会有事儿的。” 说到这儿,她又眉头微蹙,道:“不过,近日来皇后跟连贵妃争斗不休,您最好还是远离此二人,以免被殃及到。” 闻言,谢言晚顿时便来了兴趣,一脸八卦道:“嬷嬷倒是说说,她们二人都做了什么事儿?”说起来,她自从回来之后便忙着成亲之事,都忘记这二人了。 虽说她对宁王的印象不错,可是那位连贵妃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角色,眼下能看到两个麻烦人物互相攀咬,也是不错的结果。 第一百七十章玩火自焚 见谢言晚一脸的好奇,陆嬷嬷倒是没有瞒着,当下便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些时日,二人之间的争斗可谓是白热化的阶段。 起先是互相攀扯对方的母族,其后便是从陈年往事挖起,偏偏二人找出的证据对方都有可以辩解的余地。 二人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能奈何对方,而皇帝对她们这些戏码,起初还放在心上困扰,到了后来,便心生厌烦。 恰此时那位游方道士出现,更让皇帝沉迷上了炼丹,所以对于这两个人再去求见的时候,皇帝便一道殿门关上,谁都不准进来。 所以这两日,两个人倒是消停了一些。 然而陆嬷嬷却再清楚不过,这二人眼下的消停,怕是心里都憋着坏呢。而眼下的中秋节人多嘴杂,自家主子离得远远地总没错,省的沾染上一身骚。 “虽说皇后现下跟连贵妃正斗的你死我活,可是后日里的中秋宴照旧是皇后主持的,连贵妃竟一点权力都没有摸到,可见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仍旧没有太大的撼动。所以,主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您一定要小心些。” 说来也是讽刺,这位皇帝年轻的时候杀伐果决,不知造就了多少的杀孽。可是到了老的时候,竟然这般的心慈手软,尤其是对皇后,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当真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陆嬷嬷不欲对谢言晚多说,便着重在这件事情上嘱咐她。 听得陆嬷嬷再三叮嘱,谢言晚顿时笑道:“嬷嬷放心,我明白的。不过有些事情,怕是想躲也躲不开的。” 比如说,太子上官翰烨的残废! 她今日看清单的时候可是问的清清楚楚,上官翰烨的礼物是皇后命人一并送来的,且只派来了一个小宫女前来,而那些礼物,也送的格外的敷衍随便。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上官翰烨对自己的恨意怕是格外的浓烈。而皇后的恼恨,更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自己可是毁了她唯一的儿子呐。 所以,于其躲着她们远远地小心翼翼。倒不如深入虎穴,看看皇后会使出什么手段来,然后逐个击破,再找出其致命伤,一击毙命! 谢言晚打定主意,眼中也漾起一抹冷意来。 “嬷嬷,东宫这边,近些时日可有异动?” 听得谢言晚的话,陆嬷嬷如实回道:“异动倒是不曾有,不过,却是不时有宫人消失,且消失的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大活人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死了。 谢言晚心知肚明,淡淡道:“那就劳烦嬷嬷去准备一下,若是中秋宴上皇后想要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儿,那就让消失的人重新出现。” 届时不需要她们出手,连贵妃自然会顺藤摸瓜,去寻出太子的错处来! 闻言,陆嬷嬷先是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因正色道:“王妃放心,老奴一定办妥当。” 的确,比起来躲避开皇后随时可能会袭击的可能性,倒不如主动出击来的好。 凤栖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脸坏水儿的谢言晚。 他简直爱极了这丫头的模样,当下便走过去揽住了她,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见到凤栖止回来,谢言晚先是神情一喜,继而便嗔道:“千岁爷还知道回来呀?可惜饭菜已经被收了,您老若是没吃饭,便只能饿着了。” 听得这话,凤栖止顿时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骂道:“怎么,才大婚头一日,你便预备露出本性,要谋杀亲夫了?” 他靠近谢言晚的时候,后者瞬间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之气,虽然很淡,可是却格外的清晰。 谢言晚神情微不可察的一沉,继而仰头笑道:“妾身怎敢?您可是妾身的天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眨呀眨的,仿佛在跟凤栖止表示自己的忠心一般。这模样狗腿儿极了,却也可爱极了。 凤栖止格外的受用,随意坐在椅子上,又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咬了她一口,嗤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有什么做不出的?” 眼见得他们夫妻这般,陆嬷嬷早知情识趣儿的退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帮凤栖止二人将门关上。 房间之内一时便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 见状,谢言晚将身子缩在他的怀中,一面抓住他不老实的手,这才似笑非笑道:“阿止,你今日做什么去了?” “批阅奏折。” 闻言,谢言晚顿时仰起头,朝着他的下巴重重的啃了一口,道:“撒谎。” 当她傻么,那些奏折又不会幻化成妖魔鬼怪出来要他的命。若真的只是批阅奏折,那凤栖止的身上就不会有血的味道了! “嗤。” 凤栖止读懂了她眼中的神色,不由得鄙夷道:“你这丫头,莫不是生了狗鼻子?”他这话,却是间接地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只是仍旧带着语语焉不详。 “不过是处理了几个杂碎罢了,无妨。” 只是,他的眼眸里却带着几分啐了毒的寒意,并不似他说的这般简单。 “出什么事儿了?” 谢言晚一时有些担心,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能够让凤栖止露出这般表情的,怕是对方不简单吧? “莫不是,圣衣教的人?”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而这一次,凤栖止并没有否认:“宫中新来的那个游方道士,本座怀疑他跟圣衣教有关。只是那人被保护的格外严密,今日只拔了几个显眼的钉子,却并没有见到他的真面目。” 一想到这里,凤栖止的神情便有些阴郁。他原以为至少能够跟谢言晚过几日安生日子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人的动作竟然这样快! 当真是一点母子情分都不顾了。 呵。 也对。 自从自己记事起,她又何曾顾及过母子情分? 若真的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自己的身上也不会被炮烙鞭打针刺出这样多的疤痕了! 甚至就连那些仇敌,都没有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多。 凤栖止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那一瞬间的他,仿佛再次被拖入了阿鼻地狱,唯独剩下了怨与憎。 见凤栖止这般,谢言晚心中微疼,纵然早就说过,强者不需要同情,可是真正看到凤栖止这般,她仍旧心里会不由自主的发疼。 他的过去该是怎样的惨烈,才会让凤栖止即便到了这般强大的地步,都仍旧摆脱不了那种阴影? 谢言晚心中被揪起,脸上却扬起一抹娇笑,仰头勾住了他的脖子,嗔道:“阿止,咱们今儿才成亲第二日,你便坐怀不乱了,可是因为妾身不够吸引人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带着几分迷离,一双藕臂攀着他的身体,仰头在他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她的动作里带着撩人的火,凤栖止的眸子瞬间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且在她青涩的勾引之下,更是暗沉了几分。 凤栖止心中起了火儿,可脸上却是淡然不惊,甚至还捏起了她的下巴,淡淡道:“够与不够,不如你试试?” 谢言晚一向不服输,原本只是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可在看到凤栖止竟然真的没有反应之后,瞬间便起了较劲儿的意思。 她霍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凤栖止,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将他推倒在桌案上,轻咬着自己的唇瓣,道:“千岁爷都这样说了,妾身若不试上一试,岂不是真怂了?” 纤纤擢素手,在他的脸颊上一路滑过,最终停留在了他的喉咙上,那涂了大红蔻丹的尖利指甲,像是致命的武器,却又更像是撩人的诱惑。 只见谢言晚在他的喉咙处轻轻一划,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凤栖止眼眸一沉,若有似无的笑道:“想杀了本座?” “不,是想……吃了你。” 谢言晚说着,将他的手拿起,顺着自己的腰肢向上,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唇边。 而后,她便张开嘴,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酥麻的微痒之中,又有那微不可察却又诱惑至极的撩拨。 凤栖止的火儿瞬间便压制不住了。 他登时起身反被动为主动,将谢言晚困在桌子与自己只见,哑声道:“本座饿了。”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眉眼一转,顿时便从空隙中溜了出来,而后迅速的跑开,站在门口笑眯眯道:“千岁爷饿了?那妾身给您传膳去。” 眼见得这丫头一脸的狡黠和得意,凤栖止眸子深沉,暗哑道:“你确定?” 三个字一出,谢言晚顿时便怂了。 而凤栖止的话还在继续着:“本座给你个选择,要么自己回来,要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那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天干物燥,千岁爷有点火气焚身。 谢言晚咬了咬唇,啧,她仿佛是玩火自焚了。 念及此,她顿时委委屈屈的回头道:“千岁爷,您可不能欺负人。” “乖丫头,本座不欺负你。” 凤栖止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长袍解下来随意的丢到一边,一面朝着她走近,嘴里带着诱哄的声色:“本座只是与你叙一叙昨夜遗梦。” 第一百七十一章她有七巧玲珑心 男人眼中的欲色展露无遗,谢言晚是傻了才会继续站在这里呢。 她当下便跳出了房门,站在门外笑眯眯道:“千岁爷若是困了,只管自行睡觉去,妾身想起有些事儿没做,就不陪着您了。” 开玩笑,火儿虽然是她挑起来的,可是这老妖孽的耐力非比寻常,若是任由他磋磨自己,怕是今夜就别想睡安稳觉了! 见她竟这般开溜,凤栖止的眸光瞬间暗沉了下来。 谢言晚还没跑出远门,就见那原本该在房间内的凤栖止已然到了门口,恰好堵住了她的去路。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漫不经心道:“想走?” 眼见得自己的出路被堵得严丝合缝,谢言晚心里瞬间一个大写的卧槽,愤愤在腹诽道:“会武功了不起啊,老妖孽!” 然而这话她却是不敢说出来的,虽然心里在骂着眼前的男人,可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干干的笑道:“千岁爷不是饿了么,妾身想去给您做饭来着,唔,鸡汤面怎么样?” 她这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的凤栖止越发心头火起,一颗心被撩拨得不能平静,因逼近了她,淡淡道:“不怎么样。” “那,千岁爷想吃什么?妾身这就去做。” 谢言晚这句话说完之后,瞬间便后悔了,因为她猛地想起来一个格外污的回答。 果不其然,在她话音未落之时,就见凤栖止红唇微张,道了一个字:“你。” 谢言晚脸上更泛起一抹红晕来,以手抵着他靠近自己的胸膛,咬唇道:“千岁爷,不可白日宣淫啊!” 这青天白日的,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宣,便无人知本座在淫了。” 这话说的格外下流,偏凤栖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还那般正经,就仿佛是在讨论今日天气一般。 谢言晚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嗔道:“你自己个儿淫去吧,我可不奉陪!” 眼见得她想要再次跑走,凤栖止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径自回屋,反脚踹上了房门。 而后,又在谢言晚想要张口惊叫的时候,淡淡道:“若是你想人尽皆知,为夫也是乐意之极的。” 一言出,谢言晚顿时便闭紧了嘴巴。 外间的天气逐渐暗了下来,房间之内没有点灯,唯有那圆盘似的月亮悬在天幕之间,为这房间内多了几分朦胧的光芒。 有女子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出,从起初的低吟浅唱,到了后来的不可收拾。 仿佛一首美妙的曲子,从指尖弹出,声声悦耳,妙不可言。 …… 新婚的第二夜,以谢言晚的作死开始,从她的求饶结束。 等到怀中的小丫头倦极而眠的时候,凤栖止爱怜的抱起她,朝着汤池内走去。 谢言晚实在太困,即便在凤栖止替她清理身子洗浴之时,也只是嘟囔了两句,便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的眼中更生出几分笑意,低下头吻了一吻,复又认命的替她擦拭着身子。 怀中的温香暖玉皮肤白皙光滑,手感极好,让凤栖止有些爱不释手。 原本才偃旗息鼓的小阿止又有些醒来的迹象,而怀中的丫头已然昏沉睡去。 凤栖止叹了口气,到底是忍着念头,抱着她珍重的放在床上,复又将帐子放了下来。 她的呼吸格外清浅,让凤栖止的心也随之安宁了下来。 怎能不知,她今夜特意撩拨自己,不过是为了想让他忘记那些烦忧之事。 这丫头呵,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沉睡中的谢言晚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闭着眼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将他抱得更紧了几分,复又睡了过去。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的眸子里越发柔和了下来,抱着怀里的丫头,缓缓的磕上了双目。 …… 翌日晨起,有鸟儿在回廊底下叽叽喳喳,谢言晚则是嗅着花香醒来的。 初秋的天凉风习习,重瓣菊花已开,有下人放了几分在回廊下,鸟语花香别有一番意境。 谢言晚推开窗便看到这等美景,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恰见妙书进来,便笑着问道:“这花儿是谁送来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小爷我。” 妙书还没说话,就见门外有男人走了进来,带着几分不满道:“我说小晚儿,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表达一下思念之情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扶额笑叹:“洛小爷,您昨儿个一早才出门,连十二个时辰都不到,还好意思说久?” “啧,难道你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洛珏一面说着,一面随手抛过去一个东西。 谢言晚伸手接过,待得看到又是一个小瓷瓶之后,顿时警惕道:“这又是什么?不会是让我吃的吧。” 自从在离城的时候,洛珏接连给她开了数十天的药之后,谢言晚便对洛珏起了几分警惕的心思。 那药苦的跟黄连似的,打死她都不愿意再吃了! 见她这模样,洛珏将手中折扇合上,在她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笑骂道:“小爷看起来这么不靠谱么?”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是解释了一番:“明日宫中设宴,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这是我昨夜新炼的丹药,拿来与你提前服用,也省的中招。” 洛珏说话的时候,谢言晚已然将小瓷瓶打开,待得闻到里面的清香味儿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及至听完他的话,顿时便笑道:“多谢了。” 不得不说,家中备着这样一个神医,还是格外有用的。 见谢言晚这敷衍的笑容,洛珏顿时鄙夷道:“谢我?我说小晚儿,你是打算一句话就谢了?” “不然呢?”谢言晚一脸的无辜,道:“洛神医高风亮节,晚儿佩服。” 见她这模样,洛珏顿时愤愤道:“你跟凤栖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抠门的性子,都像极了! 闻言,谢言晚只微微一笑,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于是,洛小爷成功的被气走了。 谢言晚心知洛珏并非真的生气,他这么匆匆而走,怕是另有事情找凤栖止罢了。 她将这瓷瓶儿收好,妙书便命人传膳了。 吃完早膳之后,便见门外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姐。” 见到巧穗,谢言晚顿时诧异的笑道:“你怎么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想要行礼的巧穗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去,笑道:“我还想着待会去看你呢,不想你倒是先来了。” 谢言晚说的倒是实话,昨日里她忙的不得了,所以没有过来,如今知道巧穗身怀有孕,本就打算今日去看她的。 闻言,巧穗顿时正色道:“小姐,奴婢今日来是有要事的,明日中秋宴会,奴婢要陪您一起去。”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一愣,当下便拒绝道:“不成,你好生在府上呆着吧。” 莫说巧穗已经有了身孕,便是她身子好好儿的,谢言晚都不会让她去的。毕竟,她是奶娘唯一的骨血,自己又拿她当亲妹妹的,怎能让她陪着自己冒险? 不想她这话一出,巧穗顿时便红了眼道:“小姐,奴婢跟着辰乙学功夫,便是为了在您的身边保护您。如今好容易学有所成,您就答应了我吧。” 知道谢言晚要陪着凤栖止进宫之后,巧穗第一反应便是要陪着她一起,这样可以保护谢言晚。 谁知道她跟辰乙说了之后,对方却断然拒绝。 她左思右想,几乎一夜没有睡着,天一亮便偷偷赶过来了,就为了让谢言晚答应。 见巧穗诚挚的模样,谢言晚心中感动,握着她的手道:“傻丫头,你家小姐身边多的是人保护,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我最担心的便是你的身子,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便很开心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妙书在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下一刻便见辰乙走了进来,恭声道:“属下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 见到辰乙脸上的担忧,谢言晚不由得失笑道:“放心,她没事儿。” 看到巧穗的时候,辰乙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嘴里却是口是心非道:“属下有事要去找主子,顺道给王妃请个安。”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巧穗道:“你好好儿陪着王妃,等到走的时候,我来接你。” 巧穗原本就是自己偷跑出来的,此刻见到他的目光,顿时便有些心虚,当下便将头转了过去,就是不看辰乙。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觉得好笑,挥手道:“去吧,我保证她的安全。” “王妃说笑了。” 辰乙微微叹了口气,复又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直到辰乙走了之后,谢言晚这才笑道:“你是偷溜出来的?” 闻言,巧穗顿时便嘟囔道:“他欺负我,不准我来看小姐!” 只是这话,她到底说的有点心虚。自从成婚之后,辰乙几乎将她宠成了掌中宝。尤其是这些时日,更是对她精心呵护,生怕她磕着碰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若有不测,炸了它 但是不知怎的,她这些时日的脾气越发的大了,一点不舒坦便想要发火,亏得辰乙那样凶的模样,也有束手无策任由她欺负的时候。 见巧穗这模样,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 “小姐,那你倒是同不同意啊,这次进宫我定是要跟着的,那宫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要保护您!” 听得巧穗这话,谢言晚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巧穗,我不同意,你若还当我是你家小姐,便乖乖的在府上待着,听话。” 巧穗求了半日,也不见谢言晚点头,到了后来,就连辰乙也回来了。 眼见得谢言晚笑眯眯的让辰乙将自己接走,巧穗自知跟随无望,只得闷闷的跟着辰乙走了。 可是她跟谢言晚发作不得,见到辰乙的时候便气鼓鼓的模样。 见状,辰乙不由得叹息,等到家之后,见她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下马车,又带到了房间之内,这才道:“你是预备跟我置气么?” 闻言,巧穗顿时红了眼道:“我可不敢,你是夫君,我怎么敢跟你生气?” 可她这模样,恨不能在脸上刻字来控诉辰乙了。 “你这样小孩子脾气,将来生出的孩子也不知是个怎样的混世魔王了。” 听得辰乙唉声叹气的抱怨,巧穗顿时回眸愤愤道:“怎么,我还没怀上呢,你就开始嫌弃了?若真是这样,我明日起便喝避子汤,也省的你担心。” 她只说这一句话,便觉得鼻子酸酸的,眼中已然蓄积了一汪泪水。 辰乙早就被大夫嘱咐过,说是孕妇的脾气暴躁易怒且阴晴不定,让他多加留神。可是如今见她这模样,辰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的脾气也算是暴躁的,可如今面对一个孕妇,才知道自己的脾气有多么好。 发作不得,辰乙只得将巧穗一把抱进怀中,任由她挣扎抓挠自己,一面叹道:“傻丫头,我若真的嫌弃,怎会百般担心你?况且,我对你的心思是如何的,往日你不懂,现在还不明白么?” 闻言,巧穗的脸也有些发红。她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了,只是控制不住脾气,一个不顺便想要爆炸。 眼下听得辰乙的话,巧穗顿时含着一汪泪道:“是么?那你为何不让我去保护小姐?” 她这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让辰乙的一颗心都软成了一汪水,因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低声道:“因为,你现在有更需要保护的人啊。” 辰乙的手上带着灼人的温度,让巧穗的脸更有些红润,她迷迷糊糊的问道:“保护谁?” 见自家的小迷糊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辰乙不由得叹息,靠近了她的耳朵,轻声低喃了一句话。 下一刻,便见巧穗猛然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磕磕巴巴道:“我,我怀孕了?” 辰乙认真的点了点头,巧穗的眼眸便瞪的更大了。 她指着自己,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天……” 巧穗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平坦如斯,可是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她的眼中猝不及防的便落下泪来,呢喃道:“这么说,我要……做母亲了?” 多么神圣的一个词,此刻却离她这般近! 见巧穗这模样,辰乙的眼眸越发温柔了下来,环抱着她轻声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为何王妃不让你进宫了吧?” 巧穗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好半日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带着控诉道:“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傻丫头,你自己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难不成还怪为夫么?” 听得辰乙的调侃,巧穗撅起了小嘴儿,却又不由自主的咧开笑意,抱着辰乙的脖子,在他的怀中蹭啊蹭,欢喜道:“辰乙,我要做母亲了!” 娘……你看到了么,你要有外孙了! 见怀中的小媳妇开心到哭泣,辰乙的眼眶也有些酸涩。他将搂着巧穗的手收紧,却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小腹,心中也有些感叹。 上天待他,何其幸运。 …… 这厢的小夫妻浓情蜜意,那厢的谢言晚,却有些繁忙。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凤栖止所拥有的田庄铺子不胜枚举,而这节日期间,要给那些下人们的赏银等物更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往日里,这些事情便都是陆嬷嬷做主了,可是如今谢言晚嫁了过来,陆嬷嬷便将账目都给了她来看。 谢言晚一见账目就头大,恨不能举双手讨饶,然而陆嬷嬷却不吃这套,只是恭声笑道:“王妃如今是一家主母,须得拿出主母的风范来,一应事务本就该由您做主,也好不让人小瞧了我凤府去。” 其实陆嬷嬷也是为了她好,往日里她没名没分的,自然没有人说什么。可是如今她成了主母,若是还不管事儿,那就得让人怀疑这个主母当的有没有分量了。 谢言晚心知肚明这个道理,叹了口气,只得认命的看起了这些账目。 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虽说看起来头大,可是有陆嬷嬷从旁指点着,再加上妙书也在一边帮忙,是以看到过半之后,自己倒是从中寻到几分乐趣来,看账目也认真了许多。 直到将账目看完之后,陆嬷嬷才赞赏的笑了笑,将这些东西一一归类放置好,又命丫鬟们给她拿来了明日宴会上要穿的衣服。 一套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的宫装,看起来富贵非凡,而那凤凰吐蕊的钗环,更是彰显了她尊贵的身份。 臣子之家本是没有资格用凤凰头饰的,可是谢言晚却不同。 一则她是皇帝亲封的贞和郡主;二则,便是因着凤栖止的身份。 当年皇帝认凤栖止为义弟的时候,其实还曾经给他封了一个王爷的封号。而皇室谱内,也有诚王凤栖止的名字,之所以用一个“诚”字,是因为皇帝觉得,他这位义弟的心至真至诚。 只是这些年九千岁盛名之下,倒是没有几个人用王爷来称呼他了。 那些厌恶他的人,背地里只会骂一声阉狗;而那些想要阿谀奉承之人,则是一口一个九千岁叫的格外亲热,以显示自己的尊敬。 毕竟,这九千岁上再加一千,可就是万岁了。 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凤栖止从来都是坦然受之,也难为了他坐实了这个奸佞之臣的名声。 可换言之,凤栖止的名声这样差,未必就没有这些人在里面的推波助澜。 谢言晚心思电转,一面胡乱想着这些,一面伸出手来在那凤凰头饰上摩挲着,良久才道:“嬷嬷,这套首饰不好,换了吧。” 闻言,陆嬷嬷先是一愣,可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点头道:“是,老奴这就去换。” 当天夜里,凤栖止难得的没有折腾谢言晚。 倒不是因为这位千岁爷大发善心,实则是因为,他回去的太晚,谢言晚已经睡着了。 他进屋的时候,正看到她睡得一脸恬静,脸上的表情格外的温柔。 凤栖止的心瞬间便柔软下来,他将外衣除去,只着单衣的上了床,便见睡梦中的小丫头自动便偎依了过来。 凤栖止低下头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吻,便回身弹指,熄灭了烛火。 窗外明月照九州,将这温情的一幕,也尽收其中。 …… 因着今日要去宫中参加宴会,所以一大早,陆嬷嬷便带着丫鬟们前来服侍她穿衣梳洗。 凤栖止是早就起床了的,他一向不习惯晚起,唯有新婚那一日是例外。 谢言晚被人叫醒的时候,身侧的褥子照旧是凉的。谢言晚依言起身,一面由着妙书等人帮自己打理衣服,一面问道:“阿止呢?” 闻言,陆嬷嬷顿时笑道:“主子在院子里练功呢。”她说的院子,自然不是主院的,而是书房的院落。 谢言晚顿时便起了兴致,等到梳妆打扮好之后,便兴冲冲的去看凤栖止练功。 不想,等到了之后,竟看到这样一番模样。 正是旭日初升,院内之人行云流水,掌上带起风沙阵阵,树上落叶纷纷,仿佛一出上好的画卷。 谢言晚来的时候,凤栖止一套招式刚打完,正收了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听得外面步伐响动,凤栖止回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言晚。 他唇角微勾,淡淡道:“傻了?” 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狗腿儿的跑过去,笑眯眯道:“阿止,你真好看。”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是含着万千繁星,亮晶晶的盛了一条银河。 见状,凤栖止唇角笑意不变,却是伸出手来,在她的头上敲了一敲,笑骂道:“没羞没臊。” 谢言晚被他骂得多了,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待得吃完早膳之后,二人便乘了马车,朝着皇宫行去。 因着今日中午的宴席是分开来的,所以凤栖止虽然没有表露,可那眼中的神色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等到跟谢言晚将分别之时,他将一颗漆黑的小丸子塞到谢言晚手中,淡淡道:“若有事情,炸了它。” 第一百七十三章别哭,往前走 这东西谢言晚是认得的,名唤流火霹雳弹,看起来毫不起眼,可是当炸响的时候,烟雾缭绕火星遍布,足够让在场之人陷入混乱。 谢言晚眉头一蹙,低声问道:“这玩意儿……我若炸响了,你预备拿来做什么?” “制造些混乱。” 凤栖止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可谢言晚却心知没这么简单。若是真的皇后针对她,而自己又炸响了这个烟雾弹,怕是凤栖止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弃车保帅。 虽说她还不能确定那个车是谁,可是这个霹雳弹,她是绝对不会用的。 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何站在凤栖止身边,难不成让他一直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么? 谢言晚心中打定主意,脸上笑容不变,点头道:“我知道了,阿止,你也万事小心。” 二人分别之后,谢言晚深吸一口气,这才带着妙书一同朝着凤仪宫走去。 凤仪宫中已然来了许多的世家命妇们,见到谢言晚前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道:“见过诚王妃。” 的确,凤栖止这个诚王虽说没多少人称呼,可是谢言晚的身份却是毋庸置疑的。皇帝的义弟妹,这一身份已然高过了在场的诸人。 谢言晚坦然受之,这才朝着皇后和连贵妃行了礼。 至于其他的嫔妃,妃位太低,谢言晚无需行礼。 见到她的到来,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反倒是旁边的连贵妃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而后招手道:“好孩子,快到本宫这里来。” 她现下倒是想通了,已经不打谢言晚的主意了,京城中身家清白的姑娘们何其多,她只消笼络了谢言晚便可,何必赔上自己儿子? 再加上得知如今上官翰骁反倒跟谢言晚二人交好,连贵妃的笑意便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只要对她儿子有帮助的人,连贵妃都不介意好言相待。 尤其是,还能给皇后添堵,她何乐而不为? 眼见得连贵妃招手,谢言晚微微一笑,依言走了过去,笑道:“多日不见,娘娘近来可好?” 闻言,连贵妃顿时嗔道:“还不是老样子,只是你不来陪本宫这个老婆子,本宫格外无趣儿呢。” 听得这话,谢言晚低眉顺眼的笑道:“是臣妇的不是,日后一定多来陪娘娘解闷儿。” 谢言晚打的主意,也是给皇后添堵,二人一拍即合,聊得十分开心。 反观一旁的皇后,在见到她们二人言笑晏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淡然,只是那一双眼睛里,却带着深沉的寒意。 待得临近开宴之时,谢言晚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只是不想,她刚坐下,就见殿外来了一个妇人。 二八的年纪,生的芙蓉出水,一双眸子清亮,当真是我见犹怜。 而她高挺的腹部,也昭示了她的身份。 正是有了身孕正得宠的祥嫔。 见到来人,谢言晚微微一愣,她还以为祥嫔如今身子太重,不会来了呢。 不想,她竟然来了。 “臣妾给皇后请安,见过贵妃娘娘。” “快起来吧。” 这一次,皇后倒是笑的格外的真切,随手一指道:“坐吧。” 而她所指的位置,赫然是谢言晚的身旁。 谢言晚眼眸一紧,脸上毫无波澜,只是一双眸子却是紧紧地盯着祥嫔,想要看她如何抉择。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祥嫔竟然真的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见状,谢言晚的心头一跳,在心中呢喃道:“难不成,这祥嫔是皇后今日要用来对付我的棋子?” 毕竟,这位祥嫔的肚子里,可还怀着龙种呢。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是铁定跑不脱的。 谢言晚脸上表情不变,只是一颗心却开始留意起了祥嫔,若是这女人真的打算用孩子来对付自己,那只能让她看不起。 她生平最恨连累无辜之人,尤其是孩子! 祥嫔坐过来的时候,谢言晚清晰的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是百合香包,静心凝神的,很适合孕妇佩戴。 她神情微动,悄然打量了一眼祥嫔,却见对方也微不可察的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格外复杂,而最多的,却是凄然! 她,为何凄然? 不等谢言晚想明白,就见宴席已开,宫人们鱼贯而入,手捧着珍馐美味放在桌案之上,前菜四品八道主食,另有甜点小吃数道,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子,看着便叫人格外有食欲。 可这个有食欲之人,却不包含谢言晚。 反倒是皇后的声音当先响起:“今日中秋佳节,举国欢庆,今日不分君臣,只有西楚子民,本宫与你们同乐。来,咱们共饮一杯。”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沉稳格外大气,一旁的连贵妃却饱含着不屑。 眼见得众人都站起了身子,谢言晚也随之站了起来,一同举起了杯子。 饮了三杯酒之后,宴席才算是真正开始。 舞姬们在正中央妩媚妖娆的翩翩起舞,歌姬清越的歌声则缓缓传来,叫人听着便心旷神怡,看的赏心悦目。 祥嫔却无心去看,一只手不住的攥着手中的杯子,而胸前更是起起伏伏,似乎是在给自己勇气一般。 谢言晚留心看她,心中疑惑更甚。 就在这时,只见祥嫔站起了身子,唇角带着僵硬的浅笑,低声道:“前两日郡主大婚,喜得良人,本宫虽未曾去看,却也为你欢喜。今日薄酒一杯,便当做是恭贺新婚了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手都在隐隐的抖动着,几乎要握不紧那酒杯。 谢言晚心中一沉,面上却带着笑意,淡淡道:“多谢祥嫔娘娘的好意,臣妇也……” “救我!” 谢言晚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得祥嫔借着靠近她的姿势,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这两个字。 那声音里带着仓皇无措,更带着坚定的决心。 谢言晚心头一跳,嘴里的话却是继续道:“祝您早日诞下皇嗣。” 而后,她便借着接酒杯的动作,故作手滑,将那一盏薄酒尽数的洒落在了祥嫔的身上。 “对不住,娘娘,您没事儿吧?” 谢言晚一脸歉疚的掏出帕子来替她擦拭着,一面轻声道:“你要如何?” 当初她去见皇后的时候,祥嫔曾经提点过她,虽说只要寥寥数语,可是却足以见此人心性。 谢言晚一向是个恩怨分明之人,而祥嫔于她的数字之恩,她更是铭记在心。 听得谢言晚的回应,祥嫔几乎喜极而泣。 然而眼下她们这般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皇后也眸光阴沉的看了过来。 祥嫔只觉得如芒在背,因抓住谢言晚的手,强撑着平稳的声音道:“无妨,只是本宫衣服脏了,你陪本宫去换一件吧。” 她的声音里,还可以听到隐隐的颤抖,而那背对着皇后的双眸,更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祈求。 她在求自己,跟她出去。 谢言晚直觉祥嫔不会害自己,况且眼下这种情形下,她也不可能得知太多的消息,想要问清楚,还是要得找个无人之处。 因此谢言晚点头笑道:“却之不恭。” 而后,她便恭敬地行了一礼,笑道:“娘娘,臣妇不慎弄脏了祥嫔的衣服,请容臣妇随她去换一件。” 皇后对此自然喜闻乐见,当下便点头道:“也好,去吧。”只是那神情在看着祥嫔的时候,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警告。 祥嫔接收到那眼神,怯懦的一缩,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才当先出了殿门。 而在她们二人离开之后,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瞬间便悄悄的退出了大殿,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待得离凤仪宫有一段距离之后,祥嫔才猛地抓住了谢言晚的手,急切道:“王妃,也许你不信我,可是有些话我必须如实告知。皇后以本宫的家人威胁,要我拿腹中孩儿来陷害你!可是……我不忍心舍了腹中孩儿,也不能见家人赴死,更不能让王妃你受连累。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求求王妃,你给我指一条生路吧!” 她这话说的凄然,而谢言晚的神情更是冷却了下来。她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为了报复自己,做出这等事情来! 见祥嫔哀哀痛哭的模样,谢言晚心神一禀,轻声道:“别哭,往前走。” 身后有微弱呼吸传来,有人跟着她们! 闻言,祥嫔也不敢再哭,擦了擦眼泪,由着谢言晚的搀扶,朝着前面走去。只是她的双腿发软,是以那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谢言晚的身上。 谢言晚大脑迅速的转动着,试图找出解决的办法。眼下祥嫔求到自己这里,为了她们二人,谢言晚都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越是这种情形,她竟越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 而祥嫔的声音里更带着几分凄然:“王妃,你一定要救我,即便今日我不对你下手,皇后……她也不会放过我腹中孩儿的,我该怎么办?” 她已然失了分寸,声音里满是惶惑不安。祥嫔不过是一个知府的女儿,身份低微,虽然生的美艳,可是心性单纯,在这皇宫之中本就是一个鱼肉的存在。 第一百七十四章你相信我么? 此刻遇到这种事情,祥嫔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被她这样紧紧地攥着,谢言晚更觉得头大如斗。她既要防备着身后之人听到,又须得安抚祥嫔地情绪,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方寸大乱。 直到,她看到那一片湖水。 澄澈至极,内中有鱼儿游来游去,虽有秋日残荷,可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谢言晚突然便顿住了脚步,轻声道:“你相信我么?” 祥嫔已然六神无主,当下便咬唇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王妃尽管说便是。” “好。” 谢言晚这个字出口,突然便抬起手,朝着祥嫔的脸颊打去,嘴里则恨声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嫔妃也敢这般猖狂?谁给你的胆子!” 她那手看似打了过去,实则只是借着手的阻挡,迅速的喂给了祥嫔一颗药丸。 祥嫔顺势吞下去,而后便听得谢言晚低低的声音传来:“跳下去。” 闻言,祥嫔先是一愣,那药丸滑入喉咙的一颗,体内瞬间升腾起一股暖意来。 她壮士断腕一般,猛地便冷硬了目光,旋即便放任自己投入了湖中! 水花哗然溅开,谢言晚的身上都被洒了许多的水珠。 她伸手去抓祥嫔,却故意没有抓到,只是在算计着身后之人出现的时间。 一,二,三。 “王妃,你也太过分了吧,竟然仗着自己的身份,将祥嫔娘娘推下水!” 听到身侧之人的指责,谢言晚抬头睨了她一眼,将这丫头的面容记了下来,淡淡道:“那又如何?” 说着,她猛地跳下了水,一把抓住了祥嫔的身子,将她送上了岸。 自始至终,不过盏茶的时间。 那小宫人没想到她会这般做,瞬间便愣住了。在看到祥嫔已经昏迷过去之后,顿时便指着她道:“你别以为这般,就能泯灭你做的恶毒之事!奴婢会如实告知皇后娘娘,让她为祥嫔做主的!” “那就去啊。”谢言晚冷冽一笑,抬手打上了那宫人的脸,厉声道:“不过在此之前,本王妃须得先教教你,什么是尊卑规矩!” 那宫人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就见谢言晚已然抱着祥嫔吃力的朝着就近的宫殿走去。 眼见得谢言晚这般,那宫人眼中恨意一闪,复又转了转眉眼,带上几分欢喜快速的向着凤仪宫跑去。 如此一来,谢言晚的跋扈更是被坐实,只消祥嫔腹中胎儿再一出事,皇上盛怒之下,谢言晚必死无疑! 感受到那宫人跑走的步伐,谢言晚眉眼凌冽,冲着虚空中淡淡道:“传太医。” 无人应答,谢言晚却知道,辰丙已然去办了。 祥嫔虚弱的睁开眼睛,试图下地,却听得谢言晚淡淡道:“闭眼睛,昏迷。” 而她抱着祥嫔的一只手则悄然的替她暖着小腹,径自走进了一处宫殿内。 将祥嫔放在软榻上之后,谢言晚这才翻箱倒柜的找寻着干净衣服。 见她忙活的模样,祥嫔心生感激,强撑着下床道:“多谢王妃。” 谢言晚扶起了她,确认外间无人,这才匆忙的替她换下衣服,道:“不必谢,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昏迷之人,不管殿内发生多大的争执,都不要醒来。明白么?” “那,若是皇后为难你怎么办?” 眼见得祥嫔一脸焦灼,谢言晚心中一暖,因道:“无妨,我自有办法。”祥嫔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也不枉费她费尽苦心的救祥嫔这一回。 “那,我什么时候醒合适?” 听得祥嫔这话,谢言晚一面在她后腰处抹着东西,一面冷冽的笑道:“等到太医表明,你腹中胎儿无事的时候。”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给凤栖止树立仇敌的,可是皇后既然自己想要作死,那么她不介意送对方一程! …… 那宫人一路小跑,等到了凤仪宫外的时候,顿时便大呼小叫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见她前来,皇后神情不变,可是袖子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攥住,她知道,事情成了。 然而她的脸上仍旧带着端庄的模样,淡淡道:“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 见状,那宫人不自觉的小了声音,可神情里却带着浓烈的焦灼,急切的行礼道:“娘娘,不好了,祥嫔被诚王妃推进水里了!” 说起诚王妃的时候,众人还一时有些愣怔,待得反应过来之后,又都大惊失色。那不是凤栖止的媳妇儿,谢言晚么! 而连贵妃的脸色,也随之变了一变。那丫头一向狡猾的很,怎么这么快就出事儿了? 皇后更是猛地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快带本宫过去!” 她的模样,做足了母仪天下的典范,一旁的连贵妃顿时轻蔑一笑,而后起身道:“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她也想看看,皇后想要出什么坏招儿呢。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那祥嫔腹中胎儿真的能够消失,倒也不失为一桩喜事。 毕竟,后宫里没有亲情,所有的皇嗣,都是敌人! 谁又能保证,这位祥嫔腹中的一定是个公主呢? 而在临走出殿门之前,皇后又站住了脚步,沉声道:“去给皇上送了信儿,若是祥嫔真出了意外,谁都担待不起!” 眼见得宫人急匆匆的去了,皇后这才由着报信之人带着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着那处宫殿走去。 只是她的眼中,到底多了几分喜色。这些时日太子越发暴虐了,一想到自己儿子被害成现在这个模样,皇后便恨不能让谢言晚去死! 而谢言晚成亲的那一日,太子更是发狂似的打死了好些个宫人。 她原本还是有理智的,不愿意现在就对谢言晚下手,可是一看到太子的那个模样,眼见得他痛哭流涕的求着自己,要让谢言晚下地狱的时候,皇后终于忍不住了。 她所有的筹谋都是为了太子,虽说眼下不是好时机,可是如果谢言晚的死能够让太子振作起来的话,皇后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幕。 谢言晚,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抬举吧! …… 听到殿外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谢言晚弯唇一笑,而后回眸道:“娘娘,记得臣妇方才的话。” 闻言,祥嫔顿时便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双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 见状,谢言晚索性将被子盖住了她的手,也遮盖住了祥嫔的紧张。 而后,便见那门被推开,皇后带着几分怒意道:“祥嫔呢,可碍事么?” 她话音刚落,就见连贵妃也快步走了进来,叹息道:“怎么才出去一会儿,祥嫔就落水了?贞和,你没事儿吧?” 谢言晚微微行礼,勉强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妇无事,只是祥嫔不慎落水,受了点惊吓,太医还在来的路上,所以情况不明。” 她三两句将事情解释清楚,不妨那个被打了巴掌的宫人瞬间站了出来,气愤反驳道:“分明是你将祥嫔娘娘推下荷花池的,诚王妃,你这般嚣张跋扈,真是仗着身后有人撑腰么!” “是又如何?” 那宫人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沉声回应。 听到那人声音之后,在场不少的命妇都有些打寒颤。谁不知道,这位千岁爷是个好生吃人肉的主儿,佞臣、魔鬼! 谢言晚抬眸望去,脸上瞬间便绽开一抹笑容来。 凤栖止今日依旧着了一袭红衣,烈烈如火。 分明早上才分开,可此刻见到他,她的心里还是漾起几分思念来。 这大抵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谢言晚心中胡思乱想着,可眼角余光在看到后来进殿的男人之后,顿时当先行礼道:“臣妇给皇上请安。” 因着出事儿的是祥嫔,所以皇帝在听到宫人回禀之后立刻便来了,大臣们是不敢跟过来的。可是事情牵涉到了谢言晚,再加上凤栖止是个太监,所以对于他的到来,就连皇上也没有表示异议。 殿内其他的命妇和妃子们也都齐齐行礼,皇帝只是略一点头,便匆匆的走到床前去看祥嫔。 她还在昏迷,一张脸上皆是苍白,秀眉微蹙,仿佛格外的不安。 见她这模样,皇帝顿时带出了几分怒气,沉声道:“太医呢?都是死的么!” 话音刚落,就见殿外的太医急匆匆跑进,行礼道:“微臣——” 那太医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指着他骂道:“行了,快过来看祥嫔可有事情,若是看差了,朕摘了你的脑袋!” 祥嫔腹中的孩子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个呢,皇帝自然宝贝的紧。 闻言,那太医哪里敢再多言,当下便跑过来替祥嫔诊脉。 而皇帝这才有时间看向殿内众人,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皇后站在最前,顿时轻声回禀道:“回皇上,方才宫人来禀报,说是诚王妃与祥嫔妹妹起了争执,其后祥嫔妹妹便落了水。具体情形,臣妾也不太清楚。” 她三言两语,虽未挑明,却将事情的过错尽数引到了谢言晚的身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臣愿一力承担 “那个宫人呢?” “奴婢红桃给皇上请安。”那宫人听到皇帝传召,顿时便直接跪了下来,朗声道:“皇上,方才之事奴婢看的真真切切,祥嫔似乎言语之中得罪了诚王妃,诚王妃先是打了祥嫔一耳光,继而又将她推入水中。在看到奴婢出现之后,诚王妃又故作模样,这才将祥嫔救了上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愤,仰头道:“奴婢想要将祥嫔娘娘带走,可诚王妃却骂奴婢没有尊卑,强行将祥嫔带离了那里。奴婢没有办法,这才去求了皇后,来救祥嫔。” 若说皇后的话只是将矛头指向谢言晚,那么这红桃的话,便是实在的在谢言晚的身上泼脏水。 谢言晚垂下的眸子冷冷一笑,这皇后的手段还真是……低级。 难不成,是被逼急了,所以才狗急跳墙,什么下作法子都往外使了? 谢言晚心中鄙夷,便听得皇帝冷声问道:“贞和,是这样么?” 闻言,谢言晚抬起头来,无辜道:“敢问皇上,贞和无缘无故,为何要跟祥嫔过不去?” 她这话一出,在场之人也都有些变了脸色。是啊,这祥嫔是皇上的妃子,可谢言晚是凤栖止的媳妇儿,俩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无关争风吃醋,更无关子嗣斗争,她为何要跟祥嫔过不去? 就连皇帝,也若有所思的望着红桃。 见状,红桃顿时有些着急,急切的看向谢言晚道:“自然是因为祥嫔言语中得罪了你,当时祥嫔身子不适,便让你扶着,可是你神情不愿,其后更是掌掴祥嫔,道是‘你一个小小的嫔妃也敢如此猖狂’!这话是你说的吧!” 不想,谢言晚的脸上却是更加无辜,问道:“你是谁的宫人,为何要百般污蔑于本王妃?” 她这一脸的无辜模样,瞬间让皇后咬牙切齿,那红桃更是跳脚道:“诚王妃,你以为自己抵赖的了么?事情真真切切是你做下的,不信等到祥嫔娘娘醒来,自有对症!” 几乎是在红桃话音落下之后,便见那太医起身叹道:“皇上,祥嫔娘娘身子本就虚弱,此刻落了水,怕是腹中胎儿……难保啊!” 他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顿时风雨欲来,目光阴沉的望着她道:“谢言晚,祥嫔落水究竟为何,你如实招来!” 见皇帝这模样,皇后心中泛酸,却又觉得格外快意,目光却是带着无奈,叹息道:“贞和,你如今不是姑娘了,已经嫁了人便该遵守些规矩,怎能还如同往常那般暴虐呢?更何况,祥嫔可不是你府上的下人,更不是你的继母嫡妹,你怎能如此欺负她?” 皇后这话,三言两语便将往事重提,而谢言晚更是几乎要气笑了。这皇后好像有点健忘? 要知道,当初谢琳琅的死,可是这位皇后娘娘一力促成的呢。 在场的命妇们不知道,可那些内情,连贵妃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她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得连贵妃呛声道:“本宫倒是不觉得贞和性子暴戾,这般温柔的像是水捏的人儿,哪里暴戾了?说不定是有人陷害呢。”说到这儿,连贵妃又若有似无的睨了一眼皇后,复又道:“更何况,谢家的事情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关贞和什么事儿?” 不得不说,当连贵妃的矛头不对准自己的时候,谢言晚还是觉得她格外顺眼的。 尤其是现在,看着皇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谢言晚便觉得心中十分的舒爽。 而后,她的目光又看向了凤栖止。 那人的眼中弥漫着滔天怒火,内中的杀意想要毁灭一切。 在谢言晚看过来的时候,凤栖止若有所觉,也回望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得谢言晚趁着众人不注意勾唇一笑,朝着凤栖止偷偷地眨了眨眼。 那样的妩媚娇俏,瞬间便让凤栖止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杀意也消散了不少。 眼见得凤栖止克制住了自己,谢言晚这才仰头看向皇帝道:“皇上,贞和与祥嫔娘娘一见如故,今日更是相谈甚欢,根本就不曾做过于娘娘不利之事,还望皇上明鉴!” 她说到这里,又咬唇道:“至于娘娘腹中胎儿,若是皇上愿意相信贞和的话,可否容许贞和带一位神医进宫,她定可保祥嫔腹中孩儿无恙!” 闻言,皇帝没有当下回答她,可是那怒火却是消了不少,此事的确疑点不少,且刚刚皇后提及的谢琳琅,又好巧不巧的让皇帝想起了皇后当初做的那些事情。 有一就有二,这些日子皇后做的错事,又岂止那一件? 念及此,皇帝只是看向凤栖止,沉声问道:“贤弟,此事你怎么看?” 凤栖止是谢言晚的夫君,夫妻一体,皇帝却将问题抛了回去。 见状,凤栖止掀袍跪下,朗声道:“若真是贱内所为,臣,愿意一力承担后果!” 他的话掷地有声,纵然谢言晚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有事,可是在听到他的话之时,仍旧被触动到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感动充盈。 她的阿止啊。 不管何时,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听得这话,皇帝眼神一闪,倒是没想到凤栖止会说出这些话来。他略一抬手,这才道:“既然是这样,传那位神医进宫,等到祥嫔醒了之后,朕再处置你们!” “皇上,不可啊。” 皇后有些慌乱,只是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带着担忧道:“这宫里的太医都是世家清白的,若是请了外面的医者,难保……” 她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被皇帝打断,淡淡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到皇帝的神情之后,顿时便有些不安。而后,她又将目光放到了床上,眼下,便只能看祥嫔的了。 好在,她手里握着祥嫔家人十几条性命呢,祥嫔不敢不从! 念及此,皇后的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反倒是一旁跪着的红桃有些心里忽悠,她此刻突然后悔自己将此事揽了下来,若是到时候皇上真的追究起来,皇后肯定是第一个将她扔出去抵罪的! 所以,她现在只能祈求事情不会生变了! 大殿之内的人各有心思,先前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世家妇人们,此刻都有些如坐针毡,早该知道,这皇家的热闹不是好看的。若是今日祥嫔真的出点什么事儿,皇帝一个怪罪下来,她们这些看热闹的,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人中,唯有谢言晚跟凤栖止是最淡然的。 她仿佛局外人一般站在那里,只是一双手却是趁着众人无暇顾及自己的时候,偷偷的摆弄着各种造型。 譬如将两只手比一个小小的心,或者弯曲在一起,冲着凤栖止瞎比划。 旁人看不到,可凤栖止时时的留心这个丫头,自然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了眼中,而后不由得失笑。 这丫头,还真是心大。 不过也好,她只管在前面制造风浪玩的尽兴,那些麻烦,他来挡着便是。 谁让,她是自己的心头好呢。 洛清彦来的很快。 见到来的人是女医之后,皇帝顿时一愣,下意识有些不信任。 而连贵妃的眸子,却是瞬间一沉。这姑娘的相貌她看着眼熟,只片刻便想起了她的身份,江南洛家的女儿。 洛家乃是医药世家,若是来治祥嫔,极大的可能性会保住那个孩子! 念及此,连贵妃便想要阻止,可是不想,皇后却先开口了。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来看诊,贞和,你是在糊弄皇上么?” 眼见得皇后动怒,连贵妃反倒是不想找茬了。毕竟,看到皇后吃瘪,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更何况,一个小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了,也有的是机会让他死掉,何必着急于这一时呢? 想到这里,连贵妃便当先截住了话头,淡淡道:“皇上,这姑娘臣妾是认得的,她是洛家的女儿,洛家虽说是乡野郎中,可在民间也颇有声望,想来,自有他们的独到之处的。” 闻言,皇帝的眼睛顿时一亮,道:“既然如此,快来给祥嫔看诊。” 洛清彦微微行礼,便走到了床边,只是在经过谢言晚的时候,却是回眸瞪了她一眼。 谢言晚眉眼弯弯一笑,诚恳道:“洛姑娘,拜托你了。” 而这话一出口,洛清彦的脸更加黑了几分。 若是有心人比对的话,定会发现,这个洛清彦虽然生的眉清目秀,可是却比谢言晚还要高出一些。 她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排银针,又取了几味药塞到了祥嫔的嘴里,这才下手施针。 皇帝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的诊治手段,当下便想要说话,可是见到那位洛姑娘格外认真的诊脉手段之后,瞬间便止住了声音,静默的看着。 偌大的殿中一时无言,空气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谢言晚低垂着眸子,将那想要出口的笑意拼命的憋了回去,而一旁的凤栖止,则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借着握住她手的动作,在她掌心重重的捏了一捏。 今儿九点更新 如题..本来想四点更的,但是临时有事儿没写完,我出去一趟,晚上九点左右发稿子,作为补偿,今儿的章节有红包哈,记得来抢红包,爱你们~ 第一百七十六章臣妾是被人谋害的 别人看不出来,可凤栖止却看得真真切切。 眼前这人哪儿是洛清彦,分明是穿了女装的洛珏! 也难怪这小丫头笑的格外开心,这种馊主意,也唯有眼前这个一脸狡黠的谢言晚能想出来了。 念及此,凤栖止神情里带着几分无奈,可更多的,却是宠溺之色。 被凤栖止捏了一下之后,谢言晚脸上的笑意才勉强的收了一收,只是每每将目光放到“洛清彦”的身上之时,都会有些忍俊不禁。 她当时的确是跟辰丙说了让洛珏男扮女装进来,可是却没有想到,洛珏居然真的肯了! 谢言晚低下头去,拼力的忍耐着自己,毕竟,眼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她发笑的场合。 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十分轻微,是以并没有人看到。反倒是那施针结束转过身来的“洛清彦”,却恰到好处的看到了谢言晚眼里的乐不可支。 洛珏在心里默念了数十遍清心咒,才让自己平复下了心情,只是那神情里,到底是有些咬牙切齿。 “皇上,祥嫔娘娘并无大碍,腹中孩儿也平安无事。”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祥嫔也恰好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皇上,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祥嫔的眼中还带着未曾清醒的迷茫,水中雾雨弥漫,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任凭哪个男人见到这等模样都会为之心动,而皇帝更是不例外。 他当下便走过去,紧紧地握着祥嫔的手,叹道:“爱妃,你可知道自己方才落水了?” 一旁的皇后掩藏起妒忌,带着关切的笑容道:“好妹妹,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话,当下便让众人的焦点都放在了祥嫔的身上。 祥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眼神瞬间一缩,仿佛害怕极了的模样,抓着皇帝的手,颤声道:“皇上,咱们的孩子……” “爱妃放心,孩子无事。”皇帝爱怜的劝慰着她,复又沉声道:“只是,你是如何落水的,可是有人欺负于你么?” “这……” 听到这话,祥嫔顿时紧紧地咬住下唇,眼中皆是一派的慌乱。 见她这模样,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道:“爱妃莫怕,说出来,朕给你做主。”若真是贞和所为,他定然不会放过的! 毕竟,一个拿来当走狗的义弟,自然比不上他未出生的皇嗣! 祥嫔默了许久,仿佛下了好大决心一般,才抬起头来颤声道:“臣妾,是被人谋害才落水的!” 她一句话出,脸色顿时大变,而皇后更是心中得意,脸上则是一派怒意,回眸冷声道:“贞和,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不想她这话出口,谢言晚还未说话,就听得祥嫔带着疑惑问道:“皇后娘娘,关贞和郡主什么事儿?您为何要指责她?” 祥嫔一脸无辜和诧异的望着皇后,复又看向谢言晚,继续道:“贞和郡主,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您了,若非你全力救本宫,恐怕本宫与腹中孩儿,就要葬身水底了!” 说着,祥嫔眼中又迅速的汇聚了泪意,一脸后怕的表情。 而一旁的皇后,脸上的模样更像是打翻了调味铺似的,五彩斑斓霎是精彩。 谢言晚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皇后,唇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旋即施礼道:“娘娘福泽深厚,又怀有龙嗣,自然有上天跟吾皇庇佑,即便是贞和不在,您也不会有事儿的。” 眼见得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皇帝顿时带着疑惑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闻言,祥嫔瞬间泪水涟涟,楚楚可怜的望着皇帝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与贞和郡主投缘,便约了她出来陪着一同在湖水边看鱼。可谁曾想,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觉得一块石头砸了过来,臣妾登时便觉得后腰疼痛难忍,一个不慎便跌落水中。若非贞和郡主当机立断的跳下水以命相救,恐怕臣妾今日就……一尸两命了!” 皇帝可能并不会太过在意祥嫔,毕竟后宫之中的美貌女子数不胜数。可是皇帝却十分在意她腹中的孩子,所以,祥嫔才故意加重了“一尸两命”这四个字。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话之后,皇帝的脸顿时便难看了下来,沉声道:“爱妃,你所说可是事实?” 祥嫔一脸怯懦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臣妾后腰此刻还疼,怕是已经肿了。您若不信,可请这位女医验看。”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差点喷饭,而一旁的洛珏更是神情变幻莫测。 还是谢言晚反应及时,当下便柔声笑道:“女医的身份低微,娘娘您玉体贵重,不如让连贵妃帮忙验看吧。” 若是平时,连贵妃肯定不屑于此事,可是眼下谢言晚明显是有后招,对付的是皇后,那就暂时跟她是同一阵线了。是以连贵妃当下便点头道:“也好。” 她走过去之后,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掀开祥嫔的上衣,瞬间掩嘴轻声惊叫道:“我的天,怎么会这么严重,这是有多大的冤仇啊?”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的时候,一双眸子也顿时阴沉了下去。 祥嫔的后腰处,果然有一小片的红肿,且已然呈现出了淤青的模样。 一望便知,那人砸石头时,下了多重的手。 “爱妃,你可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么?” 皇帝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而祥嫔却是怯怯道:“当时臣妾瞬间掉下了湖水,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这话她说的格外诚恳,而在场之人也都相信了。 毕竟,若是自己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能看其他人,那才是骗人的呢。 眼见得殿内之人的同情,皇后心中愤恨不已,然而与其同时,却又格外的恐慌。 一切事情都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且都不利于她! 与皇后截然相反的,却是连贵妃的得意。她的脸上带着担心的神情,回眸问道:“贞和,你当时与祥嫔在一起,可发现什么异样了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摇了摇头,咬唇道:“臣妇只恍惚看到有人跑走,却并未看清楚。不过——” 说到这里,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跪着的红桃,迟疑道:“这位宫女倒是来的很快,臣妇还未救上来祥嫔的时候,她已然跑过来了,且还不由分说的指责臣女将祥嫔推下了水。” 有了祥嫔的证词,再加上谢言晚的这一番话,红桃瞬间便成了所有人的怀疑对象。 而皇帝的神情更是难看,他霍然站起身,抬脚便踹到了红桃的胸口上,怒道:“贱婢,还不说出实情!” 皇帝这些年虽然被丹药美色掏空了身体,可到底是一个大男人,真的用了力道,一个小丫鬟又岂能忍受的了? 红桃当下便面色发红,五官更是疼的皱到一起去,偏她格外硬气,竟能直直的咬牙不松口,只咬定了自己的说法:“皇上,奴婢没有说谎!” 她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就见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见状,连贵妃冷冷一笑,淡淡道:“有没有的,招来人证一问不就全都清楚了么?” 闻言,皇帝的目光越发阴沉,沉声道:“贞和,当时可有旁人在场?” 谢言晚略微思索了一番,当下便摇头道:“似乎并不曾……”她的话说完之后,却又神情一亮,道:“不,当时御林军刚好经过,或许他们会看到些什么也不一定。” 听得这话,皇帝当机立断,冷声问道:“今日的御林军当值是谁?” “回皇上,今日当值的乃是王顺。” “传来!” 皇帝下了命令,那公公顿时便快步走了出去。而殿内的气氛,更是瞬间降至了冰点。 皇后的脸色阴晴不定,她倒是没想到,苦苦策划好的事情,竟然会尽数的失算!此刻祥嫔的反水,导致了事情前功尽弃,而她眼下最重要的,却是保住自己! 看来,红桃这颗棋子,是留不得了。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看向红桃的眼神中,也带出几分威胁来。 谢言晚留心着她们的小动作,脸上闪过一抹轻蔑的神色来。皇后还真是被逼急了,如今脑子都乱了! 不过这样更好,毕竟,趁他病要他命! 她谢言晚,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对付这种心机深重之辈,更不会有同情心。 王顺来的很快。 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听得外面有人匆匆而来,旋即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快步走进,恭声道:“末将王顺,参见吾皇万岁!” 见这大殿之内还有许多的嫔妃跟命妇,王顺又要一一行礼,却被皇帝拦住,沉声道:“朕问你,今日巡视御花园,你可有见到什么异常?” 闻言,那王顺低着头,沉稳的回道:“回皇上,今日御花园中有女眷落水,末将为男儿不得靠近,便去请了宫人来,只是不想,待得末将带人回去之后,就见那里已经无人了。” “那,你可有看到什么异常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贼喊捉贼 王顺点头道:“有,女眷落水之时,附近有一女子鬼鬼祟祟离开,属下担心那女眷安危,便未曾追击。”他说到这里,眼尾余光却看到一个人,顿时便立刻直起了身子,指向她道:“皇上,就是此人!”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望过去之后,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王顺指的不是别人,正是红桃!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现出了四个字——贼喊捉贼! “好哇,当真是好的很!” 皇帝大踏步走过去,再次一脚踹在了红桃的身上,怒道:“贱婢,你还有什么话说!” 闻言,红桃的神情顿时带出几分害怕来,颤声道:“皇上,不,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真的是诚王妃将人推下去的!” 然而她的话,皇帝却已然懒得听了。 他只是转过头去,直视着皇后,一字一顿的问道:“皇后,这是你的下人,对吧?” “是。” 皇后心头一跳,面上却极力的保持着平稳。 “那么,她所作所为,可是你指使的?” 自成婚开始,皇帝从未在众人面前这样质问过皇后,尤其是这般凶狠的态度。 皇后的心头跳的更快,脸上却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坚定道:“皇上,臣妾管教下人无方,请您处罚。” 她这一句话,便将自己给摘了出去。 这话莫说是在场之人都不会相信,就连皇帝,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连贵妃在一旁看着,冷笑道:“本宫倒是不知道,原来一个小宫人也会心怀不轨,意图谋害皇嗣了!” 她这话,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皇帝的心中。 而后,便见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沉声道:“你给朕的,便是这个答复么?” 皇后心头一惊,瞬间跪了下来,仰头道:“皇上,臣妾管束下人无方,请皇上惩治。” 她的眼中带着恳求,纵然年纪已大,可是仍然可以看出当年的风姿。 皇帝一时心神恍惚,可更多的却是失望。 当年的夫妻恩情,在皇后这屡次不改之中,已然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他,已然心灰意冷。 “皇后,你——”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内侍监的声音:“启禀皇上……” 那内侍监的声音被卡住,他似是没有想到殿内会是这般情形,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人站在那里格外的滑稽。 反倒是皇帝,神情莫辨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内侍监咽了口唾沫,似是在斟酌自己该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这话,便见皇帝已然冷声加大了声音道:“说!” 闻言,内侍监再不敢吞吞吐吐,当下便跪了下来,带着几慌张道:“回皇上,东宫旁的枯井之中,挖出数十具女尸。” 一言出,满殿惊。 而皇后,更是神情大变。 这太监的话里包涵了太大的信息,东宫之侧的枯井内挖出女尸,那么最大的嫌疑之人,便是太子! 皇帝的脸上更加山雨欲来,冷厉的看了一眼皇后,当先便走出去,沉声道:“带朕去看!” 眼见得皇帝离开,连贵妃借口头疼,便回了自己的宫殿,只是却派了身边得力的宫人跟着过去。 而皇后,更是失魂落魄的随着皇帝的步伐跑了出去,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更不能让皇帝发现! 殿内一时空了下来,唯有祥嫔艰难的从床上下来,施了一礼道:“诚王妃,今日之事,多谢有你相助。” 见这里没了不相干的人,谢言晚便收了伪装,将她扶起来,温声道:“娘娘身子虚弱,还是小心些的好。放心,你的家人,我会尽力帮你救出来的。” 祥嫔是个好人,可是正因为她好,在这宫中才生存的更加艰难。 毕竟,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在这里,软弱和良善,便是一种罪过。 听得谢言晚这话,祥嫔的眼睛顿时便红了起来,咬唇道:“谢谢你,谢谢你肯帮我。” 在这宫中,她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却不想终究逃不过被人利用。还好,她选择了对的路。 谢言晚安抚了祥嫔,又见她的宫人前来接应自家主子,便笑着让她被接走了。 只是当祥嫔离开之后,便听得一旁的洛珏磨牙道:“小晚儿,咱们两个的账是不是也应该算一算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便躲在了凤栖止的身后,眉眼弯弯的笑道:“这事儿我可没有逼你,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不过就是让辰丙夸大了自己在宫中的危险罢了,谁知道他竟真的穿了女装来了。 怪她咯? 见状,洛珏顿时磨牙,咬牙切齿指着他道:“嘿,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爷我刚帮了你……疼疼疼疼!” “那又怎样?” 凤栖止捏着洛珏的手指,不动声色的发力,一面淡淡道:“况且晚儿说的不错,求你了?” “我……”洛珏气得火冒三丈,指着二人道:“你们这对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玩意儿,小爷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 眼见得洛珏被气跑了,谢言晚顿时心有戚戚道:“阿止,他不会真的生气吧?” 洛清彦跟洛珏是双生子,除了身高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诧异,所以她今日才敢这般大胆的让洛珏进宫。 虽说方才看着挺爽的,但是眼下看着洛珏气呼呼的走了,谢言晚还是有些担心。 唔,她只是开个善意的玩笑,若是真的惹毛了对方,那就不是她所想看到的了。 闻言,凤栖止揉了揉她的发,嗤道:“现在知道怕了?”说着,他又淡淡道:“放心吧,他早习惯了。” 方才洛珏虽然表面气呼呼的,可是那眼睛里藏着笑意呢,他跟洛珏相处这么多年,这些默契还是有的。 况且他也看的出来,洛珏是真的担心谢言晚。 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放心下来,又带着几分疑惑道:“是了,阿止,枯井之事是你做的么?” 她那时让陆嬷嬷办的事情,分明是让她去找一个遍体鳞伤之人出来控诉太子,可是刚刚那小太监回禀的,却是挖出了女尸。 她前思后想,这事情,似乎也只有凤栖止能够办的出来了。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便见凤栖止点头道:“你这脑子不够用,只能本座替你收场了。” “你才脑子不够用呢!” 谢言晚愤愤的捂着自己的头发,复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笑眯眯道:“阿止,我们可要过去看一看?” 不得不承认,谢言晚此刻的坏心眼发作,特别想亲眼看一看皇后跟太子二人的狼狈模样。 想想就觉得很解气! 自家小媳妇儿的要求,凤栖止怎么会拒绝? 他当下便摇了摇头,抬腿便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谢言晚被留在身后,先是一愣,继而便听到凤栖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还不跟上?” “得嘞!” 谢言晚的眼中瞬间便漾起欢喜的笑意,跟个小尾巴一样,快速的跟上了凤栖止的步子。 …… 他们二人到的晚,到了东宫附近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那里摆放了十多具尸首,被白布盖着,在这烈日炎炎的天气下,散发出恶臭来。 皇帝等人自然不在这里,而是在东宫内坐镇。 凤栖止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挡住了谢言晚的视线,淡淡道:“进去吧。” 谢言晚隐约看到了一些,虽然看不真切,可是那味道已然令人作呕。因此当听到凤栖止的话之后,她顿时乖觉的随着凤栖止进门了。 见到二人前来,皇帝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而他身边的皇后,更是脸上带出几分阴沉来。有这二人在的地方,一向没有什么好事儿!今日这些尸首被挖出,皇后更是疑心是他们夫妻的杰作,奈何此刻皇后已然自身难保,全身心都放在怎样去替太子撇清关系上,是以难得的没有开口说话。 “皇上未曾发落臣及贱内,臣不敢离开。” 凤栖止说的恭谨,皇帝顿时便想起先前的话,神情微缓,带着几分郝然道:“今日之事,是贞和受委屈了。你不会怪朕吧?” 后一句话,则是跟谢言晚说的。 谢言晚心中腹诽,您是这西楚国的皇帝,谁敢怪罪你,不要命了么? 可脸上却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仰头道:“皇上明察秋毫,为贞和洗清了冤屈,贞和感激涕零!” 听得这话,皇帝脸上的表情更好看了几分,笑道:“还是你这丫头懂分寸。”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外面的仵作已然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给皇上请安。” 见到他来,皇帝的笑意便收了起来,沉声道:“可查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儿?” 而凤栖止二人,则顺势的行了一礼,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仵作年约四十出头,在宫中待得久了,倒是不怕皇帝,声音依旧沉稳:“回皇上,这些人都死于鞭笞,骨头有数道裂开的痕迹,在死前受了许多的酷刑。死亡时间前后不一,久远的有月余,近的则是三四日。” 第一百七十八章那就废了我啊有红包 闻言,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咬牙道:“传太子前来!” 离得最近的便是东宫,也难怪皇帝会想到太子的头上。 见他只听了这一句就要传召太子,皇后顿时便带着小心翼翼道:“皇上,太子此刻正在听夫子讲课,不如先询问下人原委吧?况且,这些肮脏物在东宫附近发现,是有人栽赃陷害也未可知啊。” 若是往日里,皇后的话,皇帝十有八九是会听的。可是今日先是出了祥嫔这一桩事儿,其后又有了这些女尸的出现,皇帝正在震怒之时,自然不会听皇后的话。 他当下便冷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朕想要让他来,还得斋戒沐浴不成?” 皇帝的声音格外的冷酷,皇后当下就变了脸色,带着几分慌乱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来人,将太子给朕叫来!” 这一次,皇帝的声音格外的阴冷。而皇后在一旁,更是犹如热锅的蚂蚁,竟完全的没了章法。 她现在只盼望,偷偷去给太子传信之人能够告知他所有的原委,也好让他有所准备,且有足够的机会毁尸灭迹。 比起皇后的慌乱,一旁的谢言晚却是掩藏不住的想要看好戏。 然而,她想看,有些人却不愿意让她看。 “皇上,既然此处已经没有臣的事情,那么微臣就先带贱内告退了。” 见凤栖止这般知情识趣儿,皇帝的脸色也好了一些,摆手道:“也好,你们先去吧。” 他如今盛怒之下,竟觉得头隐隐作痛,能够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已然是不易。 谢言晚心中一万个拒绝,却被凤栖止强制的带了出去。 等到出了宫门,谢言晚便小声道:“阿止,为何不让我看完?”她还想看看,皇后到底是要如何辩解呢。 下一刻,她的额头上便被敲了一个爆栗子,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淡然的声音响起:“本座带你提前看。” 谢言晚顿时有些迷糊,下意识道:“提前看什么?” 然而未曾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凤栖止已然带着她穿过眼前的小门,到了一座房子的后面。 那里有一个小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内中所发生之事。 有女子的惨叫声从里面传出,而其间更夹杂着着男人狠厉的声音:“贱货,连勾引男人都不会,本宫要你何用!” 谢言晚从外向里看去,可只一眼就被凤栖止捂住了眼睛,淡淡道:“那等肮脏货,看了污眼睛。” 虽然只有一眼,可谢言晚却已然看了个清清楚楚,且对于凤栖止这话,难得的没有反驳。 因为里面的情形,的确是辣眼睛。 男人是上官翰烨无疑,可是与他往常那等温润如玉的模样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被酒色掏空的男人。脸色蜡黄,眼圈青黑。 他浑身赤裸着站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一根鲜血淋漓的鞭子。而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女子,全身只穿了一件纱衣,身姿曼妙撩人遐想。然而此刻她的模样,却丝毫都跟撩人挂不上边。 她的身上被抽出了数道鞭痕,鲜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血人一样。 而她的手,正在颤抖着握着一条不可能醒来的肉虫,努力的摆弄着。 不管她多么的卖力,那已然废了的东西,都不可能再重振威风。 见这女子浑身鲜血,上官翰烨抬脚将她踹到一边,手中鞭子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嘴里则不住的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贱人!” 他打到最后,神情里已然带出了几分的癫狂,那嘴里的骂声,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对象。 “谢言晚,贱人,本宫打死你!你这个贱货!” 屋内的上官翰烨打的格外起劲儿,丝毫没有注意到,墙上那扇窗户之后,有一双满含杀意的眸子,正在死死的盯着他。 若说凤栖止起先还是带着谢言晚看热闹的心情的话,那么此刻的他,是真的想要将房间之内的男人置之死地了。 他都不舍得骂一句的丫头,竟然被上官翰烨这般咒骂! 感受到了凤栖止的愤怒,谢言晚顿时便仰头,轻轻地握住了他攥成拳头的手。 那软软的手包裹住他的拳头时,凤栖止顿时回神儿,目光也有些回暖。 谢言晚轻轻地摇了摇头,以嘴唇示意道:“阿止,莫气。” 她其实也是生气的,但是在看到凤栖止这模样之后,竟然没来由的所有气儿都消了。 这世上已然有一个阿止待她如宝,旁人口舌之快,又何必为之烦恼? 谢言晚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几分,望着凤栖止的时候,也带着心满意足的模样。 见她这般,凤栖止只觉得心中一疼。 这个傻丫头呵,当真看着叫人心疼。 下一刻,便听得房门被人猛地踹开,而后便见皇帝满脸怒意的指着他道:“逆子,这便是你要温习的功课么!” 皇帝格外的愤怒。 他在殿内等了许久,可是等到最后,却见那内侍监传话回来,道是:“今日授课的师傅已经回去了,太子并不在书房。” 皇帝本就忍了许久的怒火,当下便忍受不了,亲自带着人在这东宫之内去寻找太子。 可是不想,一连找了几处都未曾看到,最后,却在这一个格外偏僻的宫殿处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他当下便不顾皇后的阻拦来到了这里,却听到了如此污秽的一幕! 见到皇帝到来的那一刻,太子手里的鞭子瞬间便掉在了地上,当下便吓得面无人色,磕磕巴巴的叫道:“父,父皇?” “住口!朕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皇帝的目光在这房间之内扫了一圈,更是气得几乎要吐血。这房间之内放着的,皆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除却房中之物,竟还有马鞭、烙铁等酷刑才会用到之物! 再往地上看去,则是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此刻她已经奄奄一息,可在看到皇帝的时候,仍旧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气息微弱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她这话才说完,整个人便摔倒在地上,彻底的晕了过去。 身边的内侍监得了皇帝的眼神,当下便走过去,试探了气息之后,轻声回禀道:“皇上,人还活着。” “传太医来,救治!” 皇帝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看也不看抖如糠筛的太子,转过头去阴沉的望着皇后,一字一顿的问道:“这就是你跟朕说的好好儿读书?这就是你跟朕说的诚心悔过?你这个母后,当的好哇!” 说完这话,皇帝拂袖便要走。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阴沉的目光看过皇后,那一眼,让皇后的心都凉了下来,她冷的打了个寒颤,几乎瘫软到地上。最终,她扶着旁边的门框才站稳,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太子穿好衣服!” 说到这儿,皇后又急急忙忙的拉住了皇帝的手,颤声道:“皇上,您听臣妾解释啊!” 眼见得皇后追了过来,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一把便将她甩了开来。 皇后瞬间跌坐在地,却又快速的抓住了皇帝的衣角,哭道:“皇上,烨儿他不是有意这样的,他只是,只是……” 见皇后这般狼狈,皇帝到底起了几分心软,回眸冷厉的望着她,问道:“只是什么?” 可是那话,皇后却说不出口了。 她方才真的糊涂了,竟然差点说出了太子不举!若是这事情真的说出去,那么上官翰烨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要知道,一个没有绵延子嗣能力的太子,如何能够当皇帝! 念及此,皇后起了一层的冷汗,最终只是哭道:“他只是这些时日心中烦闷,所以才做下这等错事,还请皇上您宽恕他这一回吧。他到底是臣妾和您唯一的孩子啊!” 若是往日里,这一番话,皇帝定然就会心软。 可是今日,那十多具尸首还摆在外面,那昏迷过去的小丫鬟惨状还历历在目,皇帝如何能够当做这只是一桩小事儿! “不,这是你唯一的儿子,却不是朕唯一的!” 皇帝说完这话,余光看到太子从里面走出来,怒火更甚,指着他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太子,就是朕,也不敢残害无辜性命!谁给你的胆子!” 寻常时候,见到这个模样的皇帝,太子怕是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 可是如今,也不知他是破罐破摔了还是怎的,竟然登时冷笑道:“母后,您别求他,反正他后宫佳丽那么多,哪里还在乎我这个儿子!是,父皇,您儿子不止我一个,那就废了我,再立别人啊!反正,这不就是你心里一直想的事情么!” 这些年来,因着对皇后的偏爱,所以皇帝不论对谁,都没有对太子这般好过。这件事连贵妃不知在背后抱怨了多少次,甚至当着他的面,也半真半假的说过。 因此,他这话一出,皇帝顿时脸色大变,指着他怒道:“逆子,你再说一遍!” 第一百七十九章你当朕不敢么 尽管太子做了许多错事,可他从未真正的怪过太子,只觉得,他是个孩子。性子不大好,总可以约束回来。 是以就连当初太子指使谢逍遥私自练兵之事,他都原谅了太子,最终只将他暂且幽禁,并非想过要废除他。 可是,他今日竟然说出这般话来! 皇帝心中又怒又气,已然到达了一个顶点,而太子竟然丝毫不让,冷笑道:“儿臣说,大不了,您就废了我!” “好,当真是好的很!”皇帝气得胸口几乎要炸开,脑袋更是头疼欲裂,只觉得眼前都有些迷糊起来,偏偏太子这张骄横跋扈的脸还那般清晰,让他越发来气。 皇帝伸出颤抖的手指,狠狠道:“你当朕不敢么!来人,太子心智已失、恶习难除,着褫夺其……” “皇上,臣妾求求您,不能这么做啊!”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皇后已然悲怆大哭,紧紧地抓着皇帝的衣襟,平日里端庄形象再也不见,唯独剩下了满脸的泪水。她仰头哭道:“皇上,烨儿他还小,求您给他 一个改过的机会吧!烨儿,烨儿,你快给你父皇认错,就说你知道错了,快啊!” 可相比皇后的害怕,太子上官翰烨却显得混不在乎。他畅快一笑,指着皇帝的鼻子道:“来啊,废了我,哈哈哈哈,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见到太子这般,皇帝怒火更甚,抬脚便踹开了皇后,走上前去抓着太子的衣襟,冷厉道:“好啊,朕就成全你!来人!”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皇后凄厉的叫道:“皇上,那些宫人的命,臣妾替太子偿还,臣妾没有别的请求,只求您可以善待太子!” 她这话说完,整个人就朝着旁边的柱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那一声格外响亮,皇帝拽着太子的手瞬间松开,回头望去的时候,就见到皇后一脸鲜血的倒在了地上。 那模样,格外的骇人。 皇帝反应极快,三两步跑过去,颤着双手将皇后抱了起来,手想要去探她的呼吸,却被流了一手的鲜血。 那铁锈气的血腥味儿,充斥着皇帝的鼻端,也让他的眼前尽数成了鲜艳的红。 他几乎是带着仓皇的吼声,冲着外面叫道:“都愣着做什么,你们都是死的么!传太医,传太医啊!” 那些宫人着急忙慌的去请太医,而太子,也仿佛回过神智一般,愣愣的望着软倒在地上的皇后,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眼眸里涣散的光点重新聚拢回来,想要去看皇后,却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眼睛只能看着皇后的方向,低声呢喃道:“母后,母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甚至方才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记得,唯独记得那一声格外响亮的撞柱之声。 还有皇后满头满脸的鲜血。 宫人们想要从皇帝的手中接过皇后,却见皇帝竟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直的朝着就近的宫殿走去。 而太子,依旧软倒在地上,甚至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皇帝带着昏迷的皇后离开,才有宫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扶了起来,朝着他的寝宫走去。 兵荒马乱的宫殿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唯有腐尸的臭味儿和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让这里的情形越发的阴沉下来,到处都充斥着死亡腐朽的味道。 “走吧。” 凤栖止当先打破了沉默,牵着谢言晚的手,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他在宫中多年,对于宫里的道路,已然熟悉的不能再熟。 谢言晚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等到出了这东宫之后,才轻声道:“这皇后可真够决绝的,竟然以死相逼。” 这一招格外震撼,经此一事,不管皇后死不死,太子都不会被废了。不得不说,这位皇后娘娘行事够果决,若是那位太子遗传她几分脑子,怕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还好,太子并没有遗传到。毕竟,难对付的敌人,一个就够了。若是再多来几个,那他们还要不要过清闲日子了? 听得谢言晚的话,凤栖止冷冽一笑,道:“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蠢女人罢了。”任何时候,用死来威胁男人,都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且皇后今日这一步棋,的确是救下了太子,可是也在她跟皇帝之间,划开了一道天堑。这次她可以撞柱子,那么下一次太子再犯错呢? 她又待如何?凤栖止一句话,谢言晚瞬间想明白其中关节,格外诚挚的夸赞道:“还是阿止你看的通透。”说到这儿,她又蹙眉道:“不过,太子此人心性阴狠又小肚鸡肠,他若不除,恐 怕咱们难安啊。” 闻言,凤栖止轻蔑一笑,道:“放心,此人不必多虑。” 一个废物罢了,他还不放在心上。 这一路凤栖止挑选的都是无人之处,是以直到他们两个出了宫门,也没有看到几个宫人,倒是还算畅通。 今日这一出闹剧,晚上的宫宴多半会取消了。 对于这个可能性,凤栖止倒是十分满意。待得上了马车之后,谢言晚偎依在凤栖止身边,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这才仰头道:“阿止,有件事情我想不通。上官翰烨平日里那般怂包,怎么今日突然就嚣张起来了 ?” 且还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生怕皇帝打不死他似的。 对于她的疑惑,凤栖止只是漫不经心道:“大抵是五石散吸多了吧。” 五石散这种东西,太子自然不会主动吸,那么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旁人怂恿,要么是无意中招。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与眼前这个男人脱离不了关系。 谢言晚莞尔一笑,眉眼弯弯道:“千岁爷,好手段。” 闻言,凤栖止下意识摩挲着她的肩膀,一面低头笑道:“彼此彼此。”今日这一出,虽然是谢言晚起的头,但是中间却掺杂着他的布局。其实这个局很简单,不过是将上官翰烨埋藏的枯骨挖出来重见天日,再以心腹之人给皇帝报信,之后又 让太子无意中吸食了五石散导致神思不清,却偏偏又激发了他内心的阴暗。这才导致了他跟皇帝的对决,最终酿成了皇帝震怒,皇后撞柱。 说到底,一切都是太子跟皇后自己做的孽,凤栖止不过是在背后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们若是不曾做过,那凤栖止也抓不到把柄。 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 今日是中秋节,此刻天色将晚,夕阳染红半边天,晚霞灿如胭脂。 街道上的行人来往匆匆,道路两旁,小贩的吆喝声跟那各色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钩织成一幅最美的俗世画卷。 谢言晚顽心顿起,掀起帘子来,大大的嗅了一口气,闭着眼笑道:“真好。” 这样俗世最平凡却又最真实的幸福,真好。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眉眼柔和下来,轻声附和道:“嗯,真好。” 身边有她,甚好。 恰在此时,马车停在了凤府的门口。凤栖止当先下车,站在马车旁朝着谢言晚伸出一只手来,温声道:“晚儿,咱们回家。” 那一声,蓦然便戳中了谢言晚的心房,她的眼中瞬间泛红,而后绽开一抹绝美的笑意,点头道:“好,回家。” 谢言晚将手放在凤栖止的手掌中,可在下车的时候,却故意不往地上跳,而是将另一只手勾住凤栖止的脖子,径自双脚离地。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落到了凤栖止的怀中,后者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道:“顽皮。”只是那动作,却是格外自然的将她公主抱,混不在意的朝着府上走去。 此刻临近吃饭时间,府上的下人们都在忙忙碌碌,过往之人见到他们二人,都齐齐行礼:“千岁爷,王妃。” 听得那些人带着善意的笑意,谢言晚当先架不住,耳根泛红道:“阿止,你放我下来。” 分明是她先想要作弄凤栖止,可谁知人家浑然不觉,倒是她有些吃不消了。 见状,凤栖止脸上笑意越发扩大,嘴里却一本正经道:“夫人累了,为夫本该体谅。” 闻言,谢言晚的脸色越发的红了起来,嗔道:“我才不累,你快放我下来。” “哦?” 凤栖止目不斜视,直将她一路抱到了门口,方才低了声音道:“那今夜,夫人在上面,可好?” 谢言晚先是一愣,待得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之后,瞬间便红了脸,径自从他怀中跳下,愤愤道:“流氓!” 青天白日的耍流氓,还耍的这么一本正经,脸呢? 她自认脸皮还是很厚的,可是每次对上凤栖止,绝对都要败下阵来。 见谢言晚害羞的模样,凤栖止越发起了逗弄之心,一步步的将她逼进房间之内,将她禁锢在墙角,哑声道:“本座倒是不知,原来与夫人的闺房之乐,叫做流氓。” 眼见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谢言晚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了男人闷闷的笑声传来:“原来夫人你,这般饥渴啊?” 第一百八十章你才饥渴,你全家饥渴 说完这话之后,那阴影便远离了自己,而人声更是已然离远了。 谢言晚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就见凤栖止已然坐到了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正经。 “你才饥渴,你全家都饥渴!” 谢言晚顿时愤愤,这厮就是个老妖孽! 她脸颊气鼓鼓的模样格外可爱,凤栖止的眉眼内更是漾起大片的笑意,淡淡道:“唔,本座的夫人,确实有些饥渴。” 谢言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全家,似乎的的确确是包括自己的。 谢言晚:“……” 这谁家不要脸的夫君,没人要我扔了啊! 与谢言晚闹了一会儿之后,凤栖止便去了书房。而谢言晚,则在他走后,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朝着厨房走去。 今日是中秋节,皇宫那里鸡飞狗跳,他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昨日谢言晚便说想要吃包子,今日一早陆嬷嬷便带着丫鬟们忙活了起来,馒头包子花卷糖包,足足蒸了一大锅。此时包子已经出锅,厨房内另外蒸的则是糖包,没到厨房 ,就先闻到了味道,香气扑鼻,勾人的馋虫。 谢言晚中午的时候本就没怎么吃东西,此刻闻到这个味道哪里忍得住,当下便拿了一个包子,不顾一旁的陆嬷嬷笑劝道:“王妃小心烫。”她就已经先将包子入了嘴。 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谢言晚足足吃了两个才心满意足。一抬头,就见陆嬷嬷冲着自己无奈的笑。 谢言晚顿时眉眼弯弯道:“今日太饿了,嬷嬷莫见怪。” 陆嬷嬷将干净的帕子递过去,一面笑道:“王妃也不怕烫,这包子刚出锅没多久呢。” 闻言,谢言晚顿时回了一个格外无辜的笑容,撒娇道:“因为嬷嬷做的太好吃了,完全忍不住呐。” 见她心情这般好,陆嬷嬷便放下心来,问道:“今日进宫,可还顺利,怎么这时候便回来了?” 谢言晚也不瞒着,将今日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今夜旁人不知道,咱们这位好皇帝,是过不好这中秋佳节了。” 听得她说完,陆嬷嬷的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鄙夷道:“皇后一贯爱使这样的手段,只是这次,她怕是要把自己作死了。”她的神情里带着几分阴郁,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谢言晚有些疑惑,刚想要问,就见陆嬷嬷已然回过神儿来,笑道:“老奴想起些事情,先出去一趟,我去去便回 。” 见状,谢言晚也不拦着,笑眯眯的应了,见妙书正将那蒸好的螃蟹从锅里端出来,顿时技痒,笑道:“妙书,我来帮你。” 厨房里的人都跟着谢言晚习惯了,知道王妃喜欢在厨房捯饬好吃的,且每次做的菜都格外的新奇,便不拦着,只由着她去。 有些年纪小的,还围了过来,想要看看谢言晚做什么好吃的菜。厨房里的菜备的格外齐全,谢言晚略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菜谱。她刚吃了两个包子,这会儿不大饿,但是想着凤栖止怕是没吃多少,且天色渐晚,是以便做的以简单为 主。 除却厨房已经做好的三道菜,谢言晚又添了一道白灼虾、一份腰果西芹、外加一个茶菇烧牛肉。 六菜一汤,外加两盘清蒸蟹,并着一壶好酒,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 厨房里飘满了饭菜的香味儿,那些年纪小的下人顿时便笑眯眯道:“王妃的手艺可真好。” 而一旁的妙书虽然没说话,可是那眼神里显然也是馋的。 见他们这模样,谢言晚微微一笑,回眸嗔道:“放心,少不得你们的。” 眼见得时候还早,谢言晚命下人们先将这些菜都端到主院去,自己则洗了手,复又重新做了几道菜。 因着府上人多,几个小丫鬟打下手又格外麻利,她便捡着好做的现做了几道,等到那几个人下人回来的时候,桌上又被摆满了。 谢言晚回眸指着那些菜道:“这些你们端走吃吧。” 那几个人顿时欢呼雀跃,笑着给谢言晚行了礼,便都端着菜去了下人房。 今日中秋,下人们都得了赏钱,除却必要的守卫之外,此刻都聚在下人房那里等着吃饭呢。 厨房里一时空了下来,谢言晚笑叹了一声,将刚出锅的包子装了一盘,放到食盒里,这才朝着主院走去。 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见辰甲走了出来,而他的神情里,更带着几分失落。 自从辰甲失了一条胳膊,凤栖止便有意让他从暗处转到明面上来,一则这些事情没什么危险,二则辰甲能力出众,他也不愿让辰甲做一辈子刺探情报之事。 况且他脱离圣衣教是必然之事,辰甲届时也不可能再做辰部的管事。然而对此,辰甲却格外的失落。他想要为凤栖止做事,然而现下,他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用之人。尤其是方才,凤栖止吩咐事情的时候,是让辰丙前去而非自己,更让 辰甲心中怅然。 废了一条胳膊的他,确实是无用了。 辰甲心里有事儿,直到谢言晚走到近前才发现了她,当下便回过神儿来,恭声道:“王妃。” 见到辰甲这模样,谢言晚瞬间便想明白其中关节,因笑道:“今日中秋,进去一同用膳吧。” 闻言,辰甲顿时摆手道:“不必了,属下回去吃便可。” 辰字科的人归属于凤栖止,却并不是下人,今夜之人除却当差者,也是要出去聚一聚的。不过辰甲身上伤口未曾痊愈,并不能去喝酒,所以他也不打算去。 只是这话,辰甲却不会同谢言晚说。 谢言晚再三邀请,见他坚持拒绝,只得点头道:“也好。” 直到谢言晚带着妙书走进院子,再看不到自己,辰甲的眸中才有暗色一闪。 他脾气一向温润,只是如今有心事压在心中,竟也生出几分苦闷来。 不想辰甲刚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快步跑来,而后便有女子叫住了她:“辰甲大哥,等一下。”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辰甲下意识回头,就见妙书跑了过来。 “妙书姑娘,怎么了?” 他心中有事,却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因此瞬间恢复了那一抹温和的笑意。 见状,妙书带着几分郝然道:“是这样的,我们厨房今日蒸包子,但是她们都去吃饭了,陆嬷嬷又不在,您可否帮我去抬一下包子的笼屉?” 厨房的包子笼屉不算太大,只是有些烫手,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拿起来,确实有些为难了。 辰甲虽然缺了一条胳膊,可是这些事情还是小事一桩的,当下便点头笑道:“区区小事,自然可以,走吧。” 见他应了下来,妙书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而后便笑眯眯的带着他去了厨房。 锅里蒸的糖包,盖着锅盖,也顺着缝隙冒出白烟来,整个厨房内都飘着香气。 闻到这个味道,辰甲的目光也有些柔和,这样的烟火画面,确实让人心情好。 他抬手抓着一侧,而妙书则用双手抬起,二人一起发力,将那盖子掀开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 香气瞬间便扩大了起来,那一个个蒸好后鼓腾腾的三角糖包便在里面放置着,散出诱人的色泽。 辰甲原本没有胃口,可是看到这些之后,竟也有些饿了。 妙书转身拿了一个盛着水的小碗儿,小心翼翼的顺着糖包的底部撒了少许的水,辰甲见了,顿时起了好奇心,笑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糖包刚出锅,下面是黏在布上的,撒一点水,就可以完整的拿下来了。诺。”妙书一面说着,一面轻巧的拿起完整的糖包,笑眯眯的冲着他展示。 只是下一刻,她便被那温度烫到,龇牙咧嘴的将糖包放到一边,郝然道:“让辰甲大哥见笑了。” 见她这模样,辰甲笑着摇头,道:“无妨,我来帮你吧。” 这厨房内只剩下了她一个女子,干这些倒是怪可怜的。闻言,妙书顿时笑着道谢,她一面将糖包拿到筐里放了,一面笑着感叹道:“说起来,面粉还真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你看,它单独团了就是馒头;加了肉馅呢,便可以做 成包子;若是放了糖酥,就又变成了糖包。” 说到这里,她将筐里的糖包放在一旁,又从旁边拿了一个盘子,挨个拿了一个,抬眼笑问道:“辰甲大哥,你喜欢吃哪个?” 她手中端着一个瓷盘,内中放了三个。一个馒头、一个包子和一个糖包。 都是刚出锅不久,有的还冒着热气,馒头半个圆,包子十八个褶儿,糖包则是小三角,每一个看起来都格外喜人。 见状,辰甲微微一笑,摇头道:“常年在外之人,哪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就吃什么。”听得这话,妙书也随之笑,眉眼弯弯道:“对呀,面粉也是一样的。给了肉馅就做包子,给了糖酥就做糖包呗。辰甲大哥,你说对不对?” 第一百八十一章夫人说的对 若是听到这里,辰甲还不明白的话,他前半生就算是白活了。只是困扰了他这么多天的问题,却被一个小丫头轻松看破,且加之安慰,倒是让他有些郝然。 辰甲笑叹道:“妙书姑娘倒是懂得多。”岂料,听得这话,妙书却微微摇头,笑道:“奴婢懂得其实不多,不过就是瞎说两句罢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您是自幼跟着千岁爷的得力干将,我之前却是做过错事儿的。 好在王妃不嫌弃,还待我这般好,所以我便认一个理儿,只要主子需要我,让我做什么都成。”说到这里,妙书的眼睛也有些红。对于谢言晚,她的确是十分感激的,当初的她,是萧念派过去监视谢言晚的,虽说她那时候迫于家里人的性命才向谢言晚投诚,可是这 些时日下来,谢言晚真心假意她还是看的清楚的。 能够跟着这样一个将自己当做人看的主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所以就算是谢言晚让她豁出命来,她都会毫不犹豫。 见妙书这般,辰甲也有些感动,因笑道:“你一片赤诚,王妃懂得的。”闻言,妙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是想要劝慰辰甲的,倒是让自己先勾起心事了。念及此,她弯唇一笑,从盘子里挑出一个糖包来,递给辰甲道:“不说我了,辰甲大哥 ,试试看我蒸的糖包?” 辰甲伸手接过,张口咬了一口,瞬间觉得满口香甜,因咽了那口,笑道:“妙书姑娘的手艺的确好,这糖包特别好吃。” 见他这模样,妙书顿时眉眼弯弯的一笑,自己拿了另外一个肉包咬了一口,只觉得那包子似乎比平日里蒸的都要好吃。 正在这时,陆嬷嬷从外面走进,见到他二人在这里,顿时诧异道:“咦,其他人呢?” 见到陆嬷嬷来,妙书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忙的笑道:“方才王妃做了几道菜,她们都端着去吃了,这不是,还给咱们剩下两道菜呢。嬷嬷来的正好,快来吃饭吧。” 见状,辰甲就想要走,却被陆嬷嬷叫住,笑道:“你走什么?辰甲,过来一起吃,嬷嬷好久没跟你们一块吃饭了呢。” 对于辰甲等人来说,陆嬷嬷就像是一个长辈,因此辰甲再不拒绝,点头应了,便坐下来,三人倒是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中秋宴。 这厢的三个人其乐融融,而主院里的谢言晚二人,却在讨论着阴谋诡计。 “皇上今日能护着皇后,那是看在夫妻情分。可是若是周家犯了事儿,那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了吧?” 谢言晚刚吃了一只螃蟹,手里还在把玩着一条蟹腿,眼眸里满是笑意,然而内中却带着寒光。 闻言,凤栖止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嗤道:“你这小丫头满肚子坏水儿,不过,倒是与本座想到一处去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讨好的笑道:“那是自然,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她这话极大的取悦了凤栖止,下一刻,他便伸手将谢言晚捞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头在她额头一吻,暗哑道:“是,夫人说的对。”他这话说的格外的撩拨人心,谢言晚顿时便觉得一颗心被他撩的扑通狂跳,掩饰一般的转移话题道:“这世上的情分,都是被慢慢磨光的,既然咱们这位皇上这般狠不下心 来。不如,咱们帮他一把?” 闻言,凤栖止勾唇一笑,抬起她的下巴啄了一口,缓缓道:“一切,全凭夫人吩咐。” 头顶的圆盘似的明月,院内凉风习习,而身侧的男人,更是带着勾魂摄魄的美,让谢言晚心中荡漾。 这般良辰美景,美色当前,谢言晚更觉心中圆满,当下不再拒绝,将双臂揽上了凤栖止的腰肢,仰头吻上了凤栖止,含糊不清道:“你家夫人说,夜深了,该,就寝了。” 一句话,像是点燃万千簇火苗。 那些火苗连成一线,让凤栖止的眼中也越发炙热了起来:“遵夫人命。” 话音未落,他便起身,将谢言晚打横抱起,朝着房间内走去。 窗外月色溶溶,房内春色旖旎,当真是好一个团圆夜,人成双。 …… 昨夜里谢言晚作了个大死,主动勾引凤栖止的后果,便是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外间天色刚好,然而谢言晚却觉得浑身酸疼。 身侧的男人照旧不在身边,谢言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揉着自己的腰肢愤愤不平。 都是欢好之后,且他还是卖力的那个,凭什么他就神清气爽,可自己却是累到瘫软! 谢言晚趴在床上唉声叹气,不妨门外的妙书走进来,带着几分不解道:“王妃醒啦,您为何叹气?” 听到妙书的声音,谢言晚一把扯过被褥,遮住了自己满是青紫痕迹的身体,轻咳道:“没,没什么。妙书,早啊。”她笑的太过干,妙书忍俊不禁,笑着走过来替她拿衣服,一面道:“王妃别遮了,遮不住的。”只是那神情里也有些红,千岁爷不是太监么,怎么王妃的身上,比那些夫君 不是太监的女子,还要痕迹多呢? 她之前伺候过女眷,那些人欢好之后是什么样子最清楚不过。千岁爷是太监尚且如此,若他不是太监,恐怕王妃决计受不了的。 妙书胡思乱想着,便被谢言晚轻拍了一巴掌,嗔道:“竟然打趣你主子,不想活了?” 听得这话,妙书顿时笑眯眯道:“是是是,奴婢知错,恭请王妃起床梳妆,可好?” 见她眉眼里仍旧是调侃的笑意,谢言晚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笑骂道:“没大没小的丫头。”不过那眼里,倒是带着几分笑意。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奴才,也一直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价值。而妙书很好,像是她的朋友,能够在一起笑闹,又可以在大事小情上拿主意。 等到吃了早膳之后,谢言晚便带着妙书一起去了百音阁。这些时日她先是出远门,其后又是成亲,到现在还没有去百音阁看一看呢。 这里的生意依旧很好,谢言晚当初特意请了那些师傅们来锻造乐器,如今看来是正确的。百音阁内物美价廉,又有凤栖止跟谢言晚的名头在此,生意可谓是越做越红火。 转了一圈又粗略的查看账本之后,谢言晚便去了巧穗那家分店。 分店里的人,依旧是陆嬷嬷挑选出来的,即便是主人不在,他们也能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谢言晚原本以为巧穗有了身孕,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不想她进去之后,竟看到巧穗正坐在大堂之中,有模有样的核对账本。 见到谢言晚前来,巧穗顿时惊喜的起身,笑道:“小姐,您怎么来啦。” “怎么,不欢迎我?” 谢言晚点了点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走到柜台前,果然见到巧穗正在写东西。 她拿起来看了一看,问道:“这是你做的?” 见状,巧穗吐了吐舌头,有些郝然道:“唔,新开始学,有些不成体统,小姐见笑了。” “哪有,你做的很好啊。” 谢言晚笑眯眯的看了一遍,虽说里面还有几处错漏,不过巧穗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现下能将账目算成这样已然很不错了。 听得谢言晚夸奖,巧穗脸上的笑意顿时浓烈起来。而后,她到底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悄悄的趴在谢言晚的耳边道:“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喜讯!”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不其然,只听得巧穗小声说道:“我有了身孕!” “你这个傻丫头,才知道?” 听得这话,巧穗微微一愣,张口结舌道:“小姐,你知道?”见状,谢言晚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眼睛里皆是明亮的笑意:“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为何不让你跟着进宫?辰乙都紧张成那个样子了,偏偏你是个心大的,竟感觉不到 ,真是苦了辰乙了。” 闻言,巧穗顿时嘿嘿一笑,捂着自己的小腹忧愁道:“希望腹中这孩儿,千万别学我,脑子这么笨,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好。”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又好气又好笑,叹气道:“放心,辰乙那般聪明,孩子定然聪明的很。” 巧穗这丫头的确是个傻的,不过好在有辰乙护着,这般也算是她的福气和造化了。 念及此,谢言晚的笑意更多了几分,握着她的手笑道:“真好。” 这丫头历经苦难,如今终于修成正果,想来奶娘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吧。 她这些时日忙,也没有跟巧穗好好儿聊天,今日来了,又见巧穗一人无聊的很,谢言晚索性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出门逛街。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买的东西,虽说如今巧穗还没有显怀,但是那些宽大的衣服,小孩子的一切用具,甚至于就连接生的奶妈婆子们,辰乙都已经早早的准备齐全了。谢言晚赞叹辰乙贴心的同时,又替巧穗高兴。毕竟,辰乙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说明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巧穗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周行完蛋了 二人一路闲逛下来,转了两三条街,又买了些零碎玩意儿。眼见得天色到了正午时分,谢言晚有些饿,便跟巧穗二人朝着酒楼走去。 不想刚拐过街口,就见大街上有男人摔碎酒坛的声音响起,旋即便听到有男人大声咒骂:“昏君无道,天理不存,狗皇帝误国丧邦!” 那人一袭墨色长袍,上面沾了些酒渍,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模样,连那一双眼睛里,也少了几分精光,换上了点点滴滴的涣散。 谢言晚只略微看了一眼,瞬间便顿住了步子,拉着巧穗走到了一旁的暗巷之内。 巧穗被她这动作吓到,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嘘。” 谢言晚比了个手势,跟巧穗二人站在阴影处,望着那个正在破口大骂的男人。 那是她是认得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的哥哥,当今国舅爷周行。 此时已到饭点,来往之人不再少数,因着这里是市中繁华之处,因为过往的行人里,也有许多是达官贵族。 周遭停留下来看他的人越来越多,可周行却不知收敛,反而更加兴奋了起来,指着皇城方向癫狂大笑,骂道:“狗皇帝,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西楚要亡啊,哈哈哈!” 几乎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一辆马车也停在了原地,从里面下来一个中年男子。 “国舅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来人是大理寺卿,他常年浸淫在暗牢之中,就连周身都仿佛围绕了一圈的死气。若是平日里,周行见到此人定时要立刻逃跑的。可是今日不知怎的,他竟一把推开大理寺卿,咒骂道:“本官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皇帝昏庸无道,西楚要亡于他手! ” 他这话一出,大理寺卿顿时冷笑,将手一挥,身后家丁顿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周行的衣服,摁着他的头便装进了马车之内。 而后,大理寺卿又站在原地,随意以手指了几个人,淡淡道:“带回去,做人证。” 直到那辆马车重新消失在街道上,谢言晚才带着巧穗重新走了出来。 巧穗拍着胸口,低声道:“这位国舅爷是嫌自己命不长了么,居然敢当街辱骂皇上!好在大理寺卿来了,定会叫他好看!” 与巧穗的幸灾乐祸不同,谢言晚的眼中却蔓延着冰冷的光泽。她倒是没想到,凤栖止办事儿竟然这般干净利落,昨日里才定下来的计策,今日便完美实施了。 这法子虽然简单,可是却最有效。毕竟,有什么比让周行在当街咒骂皇上,还令人感到愤怒的呢? 这一次,周行完蛋了! 至于周家,呵。 果不其然,当夜里凤栖止回来之后,便带回了一个消息。 周行辱骂皇上品行不端,已然被摘了顶戴花翎,革除一切职务,贬为庶民。不止如此,皇帝另下了一道旨意,着周家三代男不准为官、女不准入宫。 也就是说,皇上这一道圣旨,彻底的绝了周家的后路。 毕竟,周家眼下的指望便是皇后和太子。可三代以后,皇后跟太子都已经入土,周家再想翻身,却是难如登天了。 若是放在往常时候,皇后定然会第一个出来阻挠,可是她昨日才以撞柱作为威胁,堪堪的保住了太子的位置,如今又怎么敢再去触犯龙颜,来保一个周家? 就算是她想保,也要看皇帝同不同意了。 这一招杀鸡儆猴,皇帝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得知此事之后,谢言晚拍手称快,笑眯眯道:“没了母族支撑,皇后想要跟连贵妃斗,怕是更难了。” 想必这一场胜负,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她得了这个消息,心情格外的畅快,眉眼里都是笑意晕染,一张混合了媚色和清纯的脸蛋,看的人心头发痒。 凤栖止将她揽在怀中不轻不重的啃了一口,这才嗤道:“那倒未必,咱们这位皇帝可是长情的很,若是皇后就此罢手,说不准太子的位置反倒会更加稳固。” 这些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帝。年轻时罪孽深重,到老的时候却是优柔寡断。 闻言,谢言晚眉眼弯弯一笑,把玩着凤栖止的头发,不以为意道:“有连贵妃在,皇后纵然想要罢手,怕也难呢。” 女人之间的战争,看似没有硝烟,可却是扒皮蚀骨的狠毒。 谢言晚猜的的确不错。 第二日一早,连贵妃便传召了宁王进宫,道是有话要交代。 上官翰骁心知她要说什么,有心不去,却到底是念及她是自己的母妃,不得已穿戴整齐进了宫。 原本他跟太子都被解除了软禁,可是太子自断生路,被囚禁起来,而上官翰骁却毫发无损,且还得了自由身。 对此,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得意,只是觉得有些失望。他这位皇兄,行事乖张狠毒,怕是难以支撑整个西楚。 只是这话,他却没有在连贵妃面前多说。 反倒是连贵妃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如今太子无能,你父皇对他已然失望。骁儿,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在你父皇面前好好儿表现一番,知道么?” 对于太子没有被废这件事,连贵妃的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恨得她咬牙切齿,偏还不能发作,只能趁着这个空隙,教导自家儿子多多上进。 然而她的希冀,却终究是要落空了。 听得连贵妃这话,上官翰骁眉头一蹙,沉声道:“母妃想让儿臣如何表现?” “这还需要本宫教你么,自然是要让你父皇看到你的能力!如今太子虽然没有被废,可是他跟个废人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你父皇看到你的天分,那位置,便会是你的!” 连贵妃越说越激动,可上官翰骁的脸上,却是一派的淡然无波。直到她说完之后,上官翰骁才行了一礼,淡淡道:“此事怕是要让母妃失望了,儿臣无心皇位,也不愿意去争夺。若是皇兄能够改好向善,那是最好不过。即便是他改不好 ,父皇年富力强,也定会有新的子嗣诞生。只要是好苗子,儿臣将来都愿意辅佐于他。” 他这话一出,连贵妃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咬牙道:“上官翰骁,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个位置,天下人谁不想要,为何你就这般不争气!” 闻言,上官翰骁直视着她,正色道:“天下人皆想要,唯独不包括儿臣,也请母妃,死了这条心吧。况且,不论何人登基,您都是贵太妃至尊,何必去争?” 下一刻,上官翰骁的脸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连贵妃气得指着他道:“本宫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窝囊废!本宫告诉你,这个位置,你争也好不争也罢,都由不得你!”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复又道:“这两日母妃便会给你张罗选妃,你年纪不小了,若你无心这个位置,那便准备着娶亲,绵延子嗣吧!” 不想她话音未落,就见上官翰骁的目光陡然冷却了下来。 而后,他看着连贵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难道在母妃的眼中,儿臣只有这个作用了?” “是!” “好,那今儿儿臣也将话撂这,母妃若是张罗选妃之事,那儿臣便自请去边疆!” 上官翰骁的话掷地有声,登时便将连贵妃的脸色气得涨红,指着他骂道:“本宫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然而对于她的骂声,上官翰骁却是充耳不闻,再行一礼,转身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上官翰骁,你给本宫回来!” 无论连贵妃如何喊叫他的名字,可上官翰骁的身影都越走越远,甚至脚步都未曾慢下来半分。 眼见得上官翰骁就这般走了,连贵妃的眼眸里越发恨意浓重。 她这个儿子心地善良不肯去争抢,可是皇帝却从来都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反倒是周氏那个贱人,生出来那样一个怂包狠毒之人,皇帝依旧将他当做心头宝! 上一次私自练兵被原谅,这一次虐杀宫人被原谅,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太子如何过分,只要周氏那个贱人一扮可怜,皇帝定然就会心软! 不成,为了她儿子的前途,她绝对不能让周氏活着,绝不! …… 连贵妃打定了主意,却不知凤仪宫中的那位,也在搜肠刮肚的想办法,试图稳固太子的位置。 皇后撞柱重伤,今日才悠悠转醒,她险些丧命,终于换来了太子之位暂时保住。只是太子虽然没有被废,却被皇帝重新幽禁了起来。 且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幽禁。不止太子那里,就连皇后的凤仪宫内,也被撤换了宫人,来往伺候之人,都是生面孔。 皇后心中发恨,却无可奈何,在得知哥哥被处置之后,她更是气得险些晕过去,最终到底是克制了自己,没有插手此事。 对于她的态度,皇帝倒是满意了,可是皇后的心里却被扎进去一根刺,疼的要命。 那可是她的母族,是她曾经的指望!皇后气得食不下咽,不防却闻到一股香味儿来,当下便抬起头来,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告诉本宫,你图谋为何? 她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 生的眉高眼阔,精巧的小脸上,一片纯真良善。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是奴婢炖的虫草鸡汤,娘娘可要尝尝?” 皇后原本没有胃口,可是闻到这个味道,竟莫名的有些想吃,便抬手道:“端过来吧。” 这虫草鸡汤味道格外好,皇后一连吃了两小碗,才放下了碗筷。抬眼看那宫人,见她虽然眼生,却格外顺眼,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那宫人行了一礼,恭声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名叫禾枷,上个月刚入宫,今日才被调派到凤仪宫。” 听得这话,皇后漫不经心点头,刚要让她出去,又想起什么,因问道:“你叫禾枷?是哪里人?”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中原人啊。 果不其然,听得她问,禾枷便一五一十的回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是苗族人。” 她说的是苗族而非苗岭,也让皇后的眼中瞬间一亮。 西楚漠北与苗岭三足鼎立之势,而苗岭穷山恶水,与两国都未曾深交。可是,却有一部分苗岭之人贪图富贵来到西楚,定居下来。 而这群人与西楚之人通婚,其后代便成了彻彻底底的西楚人。只是苗岭人的后代,却保留着苗岭特有的独门绝技。因着他们的相貌与西楚人不同,便被称为苗族人。 而禾枷之言,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儿,她的祖先,也是苗疆之人! 皇后眼下无人可用,在得知禾枷身份之后,便刻意试探她。 而得到的结果,则十分让她满意。 这禾枷年纪不大,可是却格外沉稳,且做事踏实,是个忠心的丫头,可以为她所用。 皇后一连观察了三日,才放下心来,这日一早便叫她来,待得禾枷将门关上之后,这才问道:“禾枷,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你可敢去做?” 闻言,那禾枷登时便跪了下来,恭敬道:“奴婢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本宫要你,去毒死祥嫔腹中孩儿,你可愿意?” 听得皇后的话,禾枷心中一跳,继而抬起头来,恭声道:“娘娘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 “只是什么?” 见皇后的神情里带出几分不悦,禾枷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仰头道:“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所思所想,是以这里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不知娘娘可否愿意听听看?” 皇后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审视了半日,才缓缓道:“说来听听。” “奴婢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可是与其这样被动的除掉潜在的对手,为何不主动出击呢?” 听得禾枷的话,皇后眉头一皱,眼带精光道:“说下去。”见皇后的目光似乎没有不耐烦,禾枷的胆子更大了几分,沉声道:“娘娘试想一下,如今太子虽然危机,可是却仍旧保留太子之位。若是皇上现下死了,那江山社稷不就顺 理成章的到了太子手里么?” 她这话一出,皇后眼中杀意闪现,随手抓了一个茶盏便砸到了禾枷的身上,厉声道:“说,你是谁派来的奸细!” 这女人的话如此歹毒,分明就是要将她往死路上带。这样居心叵测之人,绝对不能留! 皇后震怒,可是禾枷的脸色却丝毫不变,只是磕头道:“奴婢一心为皇后娘娘,还请您明鉴。至于奴婢所言对与不对,想必娘娘自有决断,奴婢愿意助娘娘一臂之力!” 听得这话,皇后越发的愤怒,冲着外面吼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杖毙!” 眼见得那些下人将她拖出去,禾枷神情决绝,厉声道:“皇后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请您三思!” 下一刻,外面便传来板子入肉的声音,而禾枷竟然一声不吭,任凭那板子重重的打在身上,而那鲜血四溅,更是让空气中迅速的弥漫开来血腥之气。 直到她的眼前都开始发昏的时候,才听到皇后的声音传来:“将她带进来。” 房门被打开又重新和上,禾枷跪伏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头上汗珠滚落下来,更让她的脸上添了几分死气。 那些下人是下了狠手的,若是皇后再等上片刻,禾枷便会魂归西天。 “你现在,还不肯招认么?” 听得皇后的话,禾枷只是轻轻将头磕在地上,抵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虚弱道:“禾枷之心,请娘娘明鉴。” 她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断气,偏那里面的坚定之色,竟让皇后也开始动摇。 皇后望了她许久,才开口问道:“告诉本宫,你图谋为何?” “奴婢所图,乃是太子。”禾枷的头触着地面,那冷意让她浑身颤抖,可是声音里却带出几分疯狂来:“奴婢初遇太子,便不可自抑的喜欢他。若是事成,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奴婢希望站在他身边的 女子,可以是我。” 听得她的话,皇后的眉头深深蹙起,眼眸里也带出几分鄙夷来。这等乡野贱民,也配肖想她的孩儿么! 只是,在鄙夷的同时,皇后又觉得十分满意。她的孩子那般优秀,天底下的女子,原该是这样卑微的态度对待她的烨儿的! 况且,这个禾枷虽然野心很大,现下却还有利用的价值,毕竟,苗族之人,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当初,她为了除掉祥嫔腹中孩儿,曾命人不远万里的去寻一个苗族人,可惜那人却太过倔强,非但不跟自己合作,竟然还对她的人动手! 虽说那些人现在都已经葬身在山中,可皇后想起来还是心中不舒服,敢违背她,死在大火里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皇后心中心念电转,再看向禾枷的时候,神情便温柔了下来,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实行那个计划?” 这便是等于,同意了。 禾枷眼中狂喜一闪而过,仰头道:“奴婢会操控巫蛊,咱们可以制造巫蛊诅咒,皇上便会悄悄的死去!届时,新皇登基,仍旧是太平盛世。” 眼见得禾枷眼中的狂热,皇后的眼中也闪过几分喜色来。 禾枷这个法子虽然冒险,可却可以实行。虽说早年的时候,她对皇帝也有些情分,可是如今这些情分也都磨灭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她如今母族已经衰落下去,若不趁着现在搏一搏,日后等待她们母子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此如此,不如孤注一掷! 念及此,皇后的神情越发坚定,一字一顿道:“好,本宫允了!” …… 宫里的气氛波云诡谲,然而宫外的谢言晚,却是过得格外轻松自在。 这两日凤栖止难得清闲了下来,便陪着谢言晚在府上过了几日夫妻间悠闲的小日子。 刚开始还好,可当谢言晚发现,每次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能被那个老妖孽扯到夫妻之事上后,谢言晚便觉得,她可能需要离家出走一下。 这日天朗气清,秋高气爽,适合离家出走,以及逛街躲妖孽。 一大早,谢言晚便梳妆打扮妥当,借着去找巧穗的理由,独自一人便溜出府去了。 当然,还是有两个小尾巴尾随的,一个是辰丙,一个是辰丁。她现下的工夫,对付三脚猫还可以,若是真的遇上高手,绝对是打不过的。所以对于他们二人的随行,谢言晚欣然接受。且有时买了东西不想拿的时候,还可以让这二人 充当临时苦力。 今日晴空万里,碧空如洗的天幕下,秋风习习,让人浑身都舒展开来。 谢言晚逛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眼见得前面如意楼遥遥在望,想起巧穗喜欢吃这家的点心,便快步走了过去。 不想她才走了两步,就见前方的酒楼里一阵喧嚣,在谢言晚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有一个男人被人从楼中重重的扔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者,浑身是血,一张脸上更是青青紫紫,被打的格外惨。 那人被扔出来之后,一口气儿没上来,呛得重重的咳嗽着,矮小的身子佝偻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谢言晚下意识停了一下脚步,只是她一贯不愿多管闲事,因此抬脚便想绕路走过去。 可还不等她动弹,就见酒楼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她抬脚踩上那老者的手腕,恶狠狠道:“别以为你做出这模样来,本小姐就能饶了你!” 此时临近晌午时分,周遭迅速的围了许多的人,可是见那女子身边还跟了四个彪形大汉,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去扶那老者。 那老者被踩住手,顿时便惨叫起来。 那女子满意的听着他的惨叫,望着周遭之人,冷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若是谁再敢说九千岁凤栖止的坏话,当如此人!” 她话音落下,一把将那老者单手拎起来,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朝着老者的胸前捅去! “叮……”一道银针飞过,将那匕首重重的打落。那女子吃痛,下意识松开手,她钳制着的老者便再次摔倒在地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青梅竹马小表妹? 可他还未触碰到地面,便被谢言晚一把扶住,而后望着那女子,冷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般草率杀人!” 她原本是不想管的,可是这女子打着凤栖止的名义,还肆意杀人,那便是抹黑凤栖止! 更何况,一条人命,这女子竟然无缘无故便要夺去,简直是可恶至极。 那女子的手疼到发麻,她眉眼凌厉的看向打中自己的谢言晚,厉声道:“你是谁,本小姐教训人,关你何事!” 闻言,谢言晚嗤了一声,冷笑道:“他与你是何关系?” “没关系,但是他在茶馆里说书诋毁凤栖止,他就该死!” 那女子眉眼中皆是戾气,望着谢言晚的时候,更显出几分妒忌来,指着她道:“你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多管闲事么!” 她最讨厌生的比自己美的姑娘,尤其是这个女子,更是让她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听得这话,谢言晚几乎要气笑了,她将那老者扶到一旁,这才道:“皇城之下你草菅人命,自然轮得到我管。还有,你跟凤栖止是什么关系?” 无凭无故的,她才不相信这女子会一口一个凤栖止! 岂料她这话一出,顿时听得那女子嚣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配知道我们的关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戾气一闪,手中暗器突然打出,直直的便插上了那老者的心口! 那女子的动作出其不意,待得谢言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那老者已然抽搐着倒在地上,不时便没了气息! 而那女子的神情更是嚣张至极,指着谢言晚骂道:“再多管闲事,本小姐连你一块杀!” 见状,谢言晚眉眼中瞬间冷冽了下来,她不怒反笑,将腰间软剑抽出,一字一顿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杀我!” 眼见得谢言晚的长剑在手,那女子的戾气更加浓重起来,冷厉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你就陪着他下地狱吧,上!” 这女子话音落下,就见她身后的男人们齐齐的上前一步,朝着谢言晚袭来! 下一刻,那几个男人便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而谢言晚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然站了两个男人,顷刻间便将那四个彪形大汉的剑气化去,且还反伤了他们几个。 眼见得自己的人瞬间败下阵来,那女子顿时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而后更是失声道:“辰字科?” 而辰丙辰丁二人,也是霎时变了脸色,将手中武器齐齐收起,脸色难看的行礼道:“大小姐。” 看到他二人动作之时,谢言晚顿时心头一跳,待得看到辰丙二人脸上的表情,她更是脸色沉了下来。 这女子,果然跟凤栖止有关系。 而那女子也愣在了原地,问道:“你们二人不好好儿的跟着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儿,她又后知后觉的看向谢言晚,见辰丙二人一副护着她的模样,瞬间了然,尖声指着谢言晚,面目扭曲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女人!” 她这话说的格外愤怒,脸上的表情都扭到了一起,看起来霎时狰狞可怖。 谢言晚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辰丙,问道:“她是谁?” 相较于那女子的狰狞,辰丙却觉得眼前格外平静的王妃才更可怕。 “王妃,属下一时解释不清楚,不如咱们回府再说吧。” 见辰丙带着为难的模样,谢言晚微一点头,凉薄的看了一眼那女子,道:“好,那就回府。” 谢言晚答应下来,辰丙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看向那女子道:“大小姐,主子在府上,您可要跟属下一起回去?” 听到凤栖止在府上,那女子的脸上顿时便绽开一抹笑意来,欢喜道:“自然是要的,咱们这就走!” 说完这话,那女子又趾高气昂的瞥了一眼谢言晚,鄙夷的上了她所乘坐的马车。 谢言晚今日出来并未乘车,眼见得那女子先走,她却看也不看,而是走到酒楼老板的面前,将银袋子递给他,诚恳道:“劳烦店家,将此人好生安葬。” 方才那女子提起这老者说书,想必是这老者说了关于凤栖止的故事,才引得那女子起了杀心的。 皇城之中谁不知凤栖止是奸佞之臣,纵然谢言晚也厌恶这些人,可却从未想过取他们的性命。不管如何,这老者死的着实亏。 那店家哆嗦着接过荷包,点头应了,只是神情里却有些恐惧。 方才她们闹得没有章法,可一口一个凤栖止,店家还是听得懂的。 那女人他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可是眼前这个,分明是嫁给了九千岁的贞和郡主! 那店家心中惊惧,谢言晚却并未发难,只是轻叹一声,便转身走了。 辰丙心知那女子的秉性,这会儿工夫已然寻了一辆马车来,请谢言晚上去了,这才亲自赶车,朝着凤府行去。 路上,谢言晚将辰丁叫了进来,淡淡问道:“说吧,她是什么人。”辰丁心中叫苦不迭,可眼下辰丙在外面赶车,他又没有借口出去,只得苦着脸回道:“启禀王妃,她是教主的亲侄女儿,名叫曲清池。她……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原本, 原本教主想要将她许配给,给主子。” 越说到最后,辰丁的声音就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偏偏谢言晚耳聪目明,对这些话,她一字不差的都收到了耳中。 及至辰丁说完,她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见谢言晚这模样,辰丁更加害怕,脸色都有些发白,着急的替自家主子解释道:“王妃,您千万别生气啊,那只是教主的一厢情愿,主子根本不愿意的。况且,你们在一起 这么久,主子对您的一颗心,您总该明白的。” “我没生气,你家主子还没表态呢,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谢言晚原本是有些生气的,可是见到辰丁这态度,当下便有些好笑,摆手道:“行了行了,出去吧。” 见谢言晚不似作伪,辰丁这才长出一口气,猴儿一样的钻出去了。 谢言晚捏着额头,微微的叹了口气,眸子却是阴沉了下来。 新婚当夜,凤栖止的话还言犹在耳,谢言晚对于那位圣衣教教主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毕竟,天底下哪有亲娘逼着自己儿子进宫做太监的?又哪有亲娘在儿子身上恨不能将天下酷刑都用一遍的! 那位亲娘尚且如此,对于这个表妹,谢言晚更是格外反感。 起手之间便沾了一条人命,这女子的心简直歹毒! 谢言晚杀人,但是她从来不杀无辜之人,所以对于这种人,她更加心生厌恶。 马车一路行的格外快,到了凤府门前的时候,却仍旧迟了一步。 曲清池的马车被下人牵走,而她本人,已然进了府内。 眼见得她在府上随便抓了一个下人问路,谢言晚状若未见的跳下马车,回眸嘱咐道:“辰丙,将马车送回去。” 这马车是方才辰丙借的,现下她到家了,自然是要还的。 “可是,王妃……” 辰丙一脸的焦急,现在主子还不知道曲清池来的事情呢,他最应该做的是应该去禀报此事! 然而谢言晚脸上的平静神情,却让辰丙到底没敢说出去接下来的话,只能恭声道:“属下这就去。” 直到辰丙驾驶着马车离开,谢言晚这才迈开脚步,朝着府上走去。 她远远地可以看到曲清池,自然也将她的一切举动尽收眼底。曲清池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一路上见到谁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连看到陆嬷嬷的时候,也只是停下脚步,淡淡的说了一句:“陆嬷嬷,好久不见啊,姑姑甚是挂念你呢 。” 陆嬷嬷乍一看到她,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在听到她这带着讽刺的话之后,更是脸色难看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怎么,难道我来,还要向你汇报不成么?”曲清池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陆嬷嬷在府上待得时间久了,还真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 说完这话,曲清池径自朝着凤栖止的书房走去,只留下身后的陆嬷嬷身形有些摇晃。 下一刻,她便被人扶住。 可待得看到来人之后,陆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道:“王妃,您……” “嬷嬷无碍吧,若是不舒服,就先去房间里歇着吧。我去看阿止。” 眼见得谢言晚想去,陆嬷嬷下意识想要阻拦,却被谢言晚拍了拍手背,安抚道:“放心,嬷嬷回房吧。” 见谢言晚这模样,陆嬷嬷顿时叹了口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一派的担忧和惊惧。 陆嬷嬷的神情,谢言晚并没有看到,她一路朝着凤栖止书房而行,等到了之后,刚巧看到曲清池一把抱住了凤栖止的腰。 “表哥,我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池儿!”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娇嗔可爱,一派的烂漫无邪,与先前在街上肆意杀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站在门口当门神么? 谢言晚站在门外,望着这一幕,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冷意。 若说什么是她最深的底线,那便是凤栖止。这女子肆无忌惮抱住他的模样,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情! 她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只是眸子却看向凤栖止,想要看对方如何处置。 下一刻,曲清池便被一把推开。对于她这般的热情,凤栖止的回应,却是眉眼中的一抹森然:“你来做什么?” 听得这话,曲清池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僵,委委屈屈道:“表哥,池儿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难道不成么?” 她生的不差,这般委屈的模样,看起来也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然而这怜惜之人里,却绝对不包括凤栖止。 “是么。眼下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曲清池设想了许多凤栖止见到自己的情形,唯独没有料到,见到自己之后,凤栖止非但毫不欢喜,甚至这样漠然的跟自己说话! 她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眼含泪意道:“我才刚来,表哥就要赶我走么?”见凤栖止脸上的淡漠,她眼中的泪意越发明显,颤声道:“我求了姑姑好久,她才同意让我来见你,为了见你,这一路上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一见面,你非但不安慰我 ,却一味的赶我走!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她!” 说到这里,曲清池的手猛地指向门外的谢言晚,一双眸子里满是恨意。 曲清池的矛头指向自己,谢言晚也有些无语,她原本倒是想站在门口看看凤栖止会如何处置,不想站得这样远,战火都能烧过来。 还不待谢言晚有所表示,就见凤栖止已然走了过来,淡淡道:“站在门口做什么,当门神么?” 谢言晚原本眼中带着冷意,可是见凤栖止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后,竟奇异般的消气儿了,扬眉道:“你们故人相见,妾身怕进去了会打扰到你们啊。” 她这话里带着调侃,不想身后的曲清池却直接鄙夷道:“既然知道你会打扰,还不滚出去,站在门外惺惺作态,没得妨碍我们叙旧!”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气乐了。这儿是她的家,眼前是她的男人,让她滚出去,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 谢言晚直接忽略掉曲清池的话,将眼神在凤栖止脸上扫了一圈,淡淡道:“阿止,这位是谁?” “无关紧要之人。” 凤栖止握着她的手,见有些凉意,便攥在自己手心替她暖着,一面道:“不是说了今日天寒,让你出门时多穿些,怎的还是不听?” 见这二人径自将自己忽略,曲清池的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径自走到凤栖止面前,愤愤道:“表哥,我不远千里来找你,你便是这样对我的么?” 凤栖止这才将目光转过去,漠然道:“本座让你来了么?” 闻言,曲清池脸色一僵,恨恨的指着谢言晚,厉声道:“表哥,你是被这个女人蛊惑脑子了么?这次你偷偷成亲,姑姑已经很生气了,你可不能一错再错啊!” 说到这里,她又指着谢言晚道:“更何况,这个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确切的说,在曲清池的眼中,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配得上凤栖止。 听得她这话,凤栖止眼中一寒,冷声道:“本座的事情,何曾需要你来插手?”“表哥,你听我一句劝吧,池儿不会害你的。现在姑姑对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大发雷霆,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回去向姑姑认错,而不是在这里跟这个女人继续纠缠下去。 ” 曲清池的脸上满满写着“我都是为你好”这句话,奈何凤栖止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声音里也带上了森然寒意:“本座的话向来不说第二遍。” 闻言,曲清池的脸色一变,她没有想到,这个长相妖媚的狐狸精竟然已经将凤栖止迷惑到了这个地步! “好,就算我不说这件事情,可是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这个女人欺负我,这件事情你总要为我做主吧!” 眼见得曲清池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谢言晚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真当全天下人都是她父母,个个都得惯着她? 谢言晚冷眼旁观,而凤栖止的反应,显然让她十分满意。 “你若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人,现在就滚回柳州去。” 曲清池准备好的话,全部被凤栖止这一句给噎了回去,一张脸五颜六色格外精彩。 她恨恨的咬着牙,一双眸子死死的瞪着谢言晚,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凤栖止这般袒护她的! 而对于她这种眼神,凤栖止的行动更加的干净利落:“辰丁,送她回柳州。” 这话一出,曲清池勃然变色,她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城,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了?就算是要走,在走之前,她也得除了谢言晚这个狐狸精! 辰丁迅速从外面走进,而曲清池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不甘不愿的走到谢言晚面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清池见过表嫂。” 见凤栖止的神情并未缓和,曲清池咬牙切齿,却只能忍耐着继续道:“今日在外面,是清池不对,表嫂莫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她脸上可怜兮兮,可是眼眸里却满是恨意。从小到底,何曾有人让她受过这等委屈,偏偏这个女人,竟让她卑微到了这个地步! 眼见得曲清池这般模样,谢言晚蔑然一笑,淡淡道:“既然是表妹,那你们就好好儿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这话,就转身要走,不想下一刻便被凤栖止抓住了手腕,而后者的声音也传来:“晚儿来的刚好,为夫有事情跟你说。” 闻言,谢言晚脚步顿住,便听得凤栖止继续道:“辰丁,带她去找陆嬷嬷。”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曲清池。 曲清池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发走,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叫道:“可是,表哥,我才刚来……” 余下的话,曲清池都在凤栖止冰冷的神情里咽了回去。 她愤怒的随着辰丁离开,临走之前,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谢言晚。 这个女人,她一定不能留!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件事儿要慢慢计划才是。 直到曲清池被拖走,这房间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谢言晚这才一把甩开了凤栖止抓着自己的手,似笑非笑道:“妾身倒是不知,千岁爷你红粉遍天下啊。” 先前在雪山招惹的那个姑且算是无妄之灾,可她却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呢! 好么,这些个红粉知己个个都嚣张跋扈的很,怒火尽数对准了自己。 他凤栖止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红粉八方来啊。 眼前的丫头都要被醋味儿淹没了,凤栖止怎么能闻不到? 他走过去拉着谢言晚的手,叹息道:“本座的心,晚儿还不了解么?” 谢言晚心知肚明不是他的错,可就是来气,当下便睨了他一眼,鄙夷道:“千岁爷,别这么快表忠心,当心回头被打脸。毕竟,您那位青梅竹马,可还在府上没走呢。” 闻言,凤栖止倒是气笑了,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朝着她的下巴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笑骂道:“还没完了是么?本座一日不惩治你,便不知道王法了?” 谢言晚被他咬的吃痛,被他抱在怀中的时候,嗅到的都是凤栖止身上的味道。她当下便不甘示弱,仰头咬了回去,这才道:“千岁爷您是王法,妾身一向清楚的很。”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无奈叹气,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本座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就是个小醋坛子呢。” 不过,这吃飞醋的模样,倒是让他心情甚好。 凤栖止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便像是有万千星河落入期间,熠熠生辉的让人挪不开眼睛。谢言晚纵然有些愤愤,可在看到他这模样之后,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迷到。而后,她便笑眯眯的抱着凤栖止,伸出手扯着他的脸颊,嗔道:“我以前怎的没发现你这般祸水呢 。” 不对,这厮本来就是祸水,只是她原本以为这老妖孽够凶恶,不会有女人敢靠近。 可是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呢。 这般盛世美颜,也无怪乎那些姑娘们前赴后继了。 她这话刚出口,就挨了一个爆栗子,而后便听得凤栖止嗤道:“有这么说你夫君的么?” “有啊,我啊。” 谢言晚笑的一脸诚恳,似笑非笑道:“我说千岁爷,您是不是要给妾身一个交代呀。比如说这位红粉知己,是怎么回事儿?” 纵然辰丁跟她解释过了,可是谢言晚就是想亲耳听凤栖止说。 闻言,凤栖止眼眸里闪过一抹冷意,旋即嗤道:“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丫头,被那女人养在身边罢了。”说到这儿,他又加了四个字:“犹如亲生。”曲清池可以说是被那个女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跟她的眼珠子似的,从未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第一百八十六章阿止,你还有我 而自己这个真正的亲生之子,却从未享受过哪怕半分的关怀。 甚至小的时候,凤栖止曾猜想过,会不会曲清池才是她的亲生子,而自己不过是她捡来的。 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亲娘会这般对待孩子的? 这些事情谢言晚不难猜想出来,只是听到凤栖止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莫名觉得有些酸楚。谢言晚轻声叹息,问道:“阿止,她,真的是你的母亲么?”她虽然从未见过那位圣衣教教主,可是从凤栖止的只言片语中,却不难得出他平日里的日子。甚至,她也有些 怀疑,难不成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所以才导致凤栖止受这么多的苦?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自嘲道:“本座宁可不是她亲生,可惜,万分不幸的是,我的的确确是她的亲儿子。” 只是,这世上何曾有这样的亲生母亲? 见凤栖止这般,谢言晚哪里还有火气?当下便觉得心中酸楚,因抱着他的腰,轻声道:“阿止,你还有我。” 无妨,即便世上人都负他,也还有一个自己。 他们还拥有彼此。 ……曲清池被辰丁带走之后,便将她送到了陆嬷嬷那里。而这位也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自家人,听得陆嬷嬷要给她安排院子,径自便指了离主院最近的一出院落,扬眉道:“我要 住这里。” 见状,陆嬷嬷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 主子一向不喜欢别人靠近,所以他二人的院落周围,是不准有人的。府上的人都知道这个例子,谁都不敢去找那个晦气。可偏偏这曲清池一来,竟然就要占据那里。 曲清池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回头厉声道:“怎么,嬷嬷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所以听不懂本小姐的话么?” 闻言,陆嬷嬷略一思索,这才劝慰道:“大小姐,不如您另选一处院子吧,主子喜欢清静,所以……”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下一刻便听得曲清池尖锐的声音响起:“狗奴才,叫你一声嬷嬷,还真分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是么!本小姐让你去便去,还轮不到你来 提意见!” 曲清池觉得自己很憋屈,今日才来京城头一天,可是所有人都像是跟她过不去一样,都在找她的麻烦。现在就连一个老奴才都敢骑到她头上去了,真当她是好惹的不成? 陆嬷嬷脸上一疼,脸色顿时便难看下来。她这些年跟着凤栖止,因着忠心和心思缜密,身边之人谁不尊她一声。 这一巴掌,打的不止是疼,简直是打到了她的心上。 陆嬷嬷有心发作,但想起教主对曲清池的宠溺,便不愿多生事端给凤栖止找麻烦,只得忍了下来,道:“是,老奴这就去。” 眼见得陆嬷嬷去了,曲清池这才满意的一笑,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随着她去了自己选定的院子。 下午的时候,曲清池想要去见凤栖止,可是却被拦在门外,不准她进去。 曲清池不敢硬闯,便将火气发泄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不过半日的工夫,整个凤府已然被她闹腾的鸡飞狗跳。洛珏是个笑面虎,幼时曾经整治过曲清池,所以她不敢惹。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辰字科的人像是奴才一样被她 呼来喝去,府上气氛便有些乌烟瘴气。 谢言晚并不知道此事,一下午的工夫,她都在房间里被凤栖止磋磨。 原本她是好好儿午睡的,可是半睡半醒的时候,某个流氓便钻上了床,施展自己的魅术。 偏偏谢言晚最经不起勾引,于是,等到某个大妖孽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然彻底的暗了下来。 谢言晚一脸愤愤,恨不得将他踹下床去,可又连抬起腿的力气都没有。 刚巧辰丁有事情要回禀,凤栖止便神清气爽的起身离开,而谢言晚则一脸愤愤盯着他的背影。 等到她终于起身去了饭厅之后,就见陆嬷嬷已然将晚膳预备好,而主位上正端坐着一个姑娘。 见到谢言晚前来,陆嬷嬷行了一礼,恭声道:“给王妃请安。” 而主位上坐着的曲清池,却是连屁股都未曾挪动一下,仍然坐的稳如泰山。 她旁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是凤栖止的,而她所坐的位置,却是谢言晚的。 谢言晚自然明白她那些小心机,刚要说话,无意中回眸,却看到了陆嬷嬷脸上的红印子。 她的眼眸瞬间便冷却了下来,沉声道:“嬷嬷,你的脸怎么了?” 大半年的相处,谢言晚早已将陆嬷嬷当做亲人,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眼见得谢言晚神情冷厉,陆嬷嬷顿时便开口安抚道:“无妨,王妃快用膳吧。” 教训一个曲清池容易,可她身后之人却是惹不得的。所以陆嬷嬷想要息事宁人,也是为了不给谢言晚夫妇添麻烦。 可是,她倒是有心这般,有些人,却是自己撞上枪口。 “是我打的,怎样?” 听得那个嚣张至极的声音,谢言晚回过头来,脸上则是一派的平静。 然而熟悉她的人却知道,这是谢言晚盛怒之下才会有的反应。 “怎样?” 谢言晚重复着这两个字,走到她的身边,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一把抓住曲清池的右手,问道:“是这只手么?” 曲清池不明所以,嗤了一声,鄙夷道:“是,又如……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与此同时则是女子的惨叫声。 曲清池的胳膊,脱臼了。 而谢言晚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整好以暇的笑容,她松开手,嫌恶似的拿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掌,淡淡道:“不怎样,哪只手打,我便废了你哪只手!” “你,贱人,我要杀了你!” 曲清池剧痛之下已然失了理智,她的额头上大汗淋漓,一双眼睛更是冒着凶狠的光芒。 然而谢言晚却视若未闻,只是坐到位置上,淡淡道:“嬷嬷,用膳。” 陆嬷嬷被她的气势骇到,当下便走过去替谢言晚盛饭,只是那眼睛里却带着担忧。这曲清池最是小心眼,这一次谢言晚可是将她得罪狠了! 凤栖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地上的女子疼到蜷缩成一团,嘴里则是不堪入耳的脏话。而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的谢言晚,却是整好以暇的吃饭,丝毫未受影响。 反倒是一旁的陆嬷嬷,不时的看着两边,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见到凤栖止来,谢言晚仰头轻笑道:“阿止,你怎的这样慢?快来吃饭。” 而她话音响起的时候,曲清池也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凄惨道:“表哥,救我!” 凤栖止挡住她扑过来的同时,复又一拉一拽,便听得一声让人牙酸的骨头声响起。 曲清池的胳膊被接了回去,只是,却是格外粗暴的接回去。 眼见得曲清池疼的说不出话,凤栖止恍若未见的走到谢言晚身边,接过了她递给自己的饭碗,嗤道:“难得看你给本座盛饭。” 闻言,谢言晚莞尔一笑,柔顺道:“夫君,这是在怪妾身么?” 见她眼中的狡黠,凤栖止神情不变,反问道:“本座,敢么?” 他二人对曲清池的嚎叫声视而不见,反倒是曲清池先忍住了痛意,嘶哑着声音质问道:“表哥,她这样对我,你就不帮我做主么!” 听得这话,凤栖止难得的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可说出的话,却能够噎死人。 “本座早说过,她是家中主母,她说了算。” 听得这话,曲清池顿时恨极,挣扎着站起身,厉声道:“表哥被这女人蛊惑的失了神智了!若是姑姑知道此事,定然饶不得她!”她这话原本是想要让凤栖止为自己出头,可不曾想,在她这话出口之后,顿时便见凤栖止的眉眼冷却了下来,一双眸子里更是寒芒乍现,一字一顿问道:“你在威胁本座? ” 他平生最恨便是威胁,更恨的便是旁人拿他的软肋威胁。 而如今他存心跟那女人撕破脸,对于拿她当护身符的人,更是讨厌至极。 曲清池这一句话,连踩了他的两个雷点。 “不,表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清池被他眼神中的杀意吓到,不由自主的便认怂了。 她的表哥虽说平日里淡漠了些,可何曾有过这么可怕的时候? 眼见得她这模样,凤栖止双唇微张,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滚。” 见状,曲清池怎受得了?当下便捂着脸,转身便跑了出去。 直到她消失不见,谢言晚这才将筷子一扔,赌气一般道:“不吃了。” 本来她是饿极了的,可是食欲都被曲清池给破坏掉了。 凤栖止心中原有怒火,可是见她这模样,反而起了几分逗弄之心。 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送到她的嘴边,带着慵懒的笑意道:“本座喂你啊。” 见他二人这般模样,陆嬷嬷顿时便悄然退了出去。不打扰二人为其一,可其二却是要找到曲清池。 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希望教主跟凤栖止撕破脸。毕竟二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狗奴才,没长眼睛么 被凤栖止骂出去之后,曲清池出门便一路疾走。她此刻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收拾东西,回柳州! 她要去跟姑姑告状,她就不信,姑姑还收拾不了这个贱人! 曲清池并不恨凤栖止,哪怕凤栖止骂了她,她也觉得都是因为谢言晚的从中挑唆,是谢言晚的蛊惑,才让凤栖止的性情大变的。 所以,现下的曲清池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让姑姑杀了谢言晚! 胳膊上的剧痛让曲清池的脑子都想要炸开,而这样的疼痛,更催化了她的怒火。 她走路的时候脚下生风,一路横冲直撞,连道路也不看,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此时天色昏暗,院内点了灯笼,可仍旧有些昏暗。她只顾低头走着,不妨直接便撞上了人! 那人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她的胳膊,让曲清池顿时便尖叫起来,嘴里一面骂道:“狗奴才,没长眼睛么!” 被撞到的人是巧穗。 今日百音阁分店盘账,有些账目她不大懂,便去找了妙书。二人讨论到天黑,巧穗心念谢言晚,便随着妙书来到了这里。 不想刚进了院子,便被曲清池撞到了。 好在妙书反应极快,一把便抓住了巧穗的胳膊,而巧穗的另一个手则下意识的摁到了假山上,这才稳住了身形没有倒下来。 只是右手却破开了皮,鲜血渗出,传来钝钝的疼。 此刻听到有人咒骂,巧穗下意识便蹙眉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分明是你横冲直撞,却先开口骂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去,却见到是一张陌生面孔。 巧穗跟妙书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府上一向没有客人,这跋扈的姑娘是谁? 曲清池正在气头上,听到这女子还敢还嘴,当下便怒了,恨声道:“狗奴才,你还敢还嘴,来人,给我打!” 她随意扫了一眼,巧穗虽然是妇人装扮,可是穿戴的并不算好。而她身边的女子更是丫鬟装扮,是以曲清池并未将二人放在心上。 她此刻已经到了自己院子外面,话一出口,就出来四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的就要去抓妙书二人。 见状,妙书顿时护住巧穗,厉声道:“放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也敢在这里撒野!”饶是曲清池,也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而后,她扫视了一眼妙书,见她穿的是府上的丫鬟服饰,顿时便冷笑道:“本小姐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我表哥的府邸! 倒是你,是哪个院里的狗奴才,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妙书被她话里的那个“表哥”震惊到,跟巧穗对视一眼之后,这才道:“我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你说的表哥,是谁?” “自然是凤栖止。”曲清池得意一笑,又听到她说的王妃两个字,眼中瞬间冒火,咬牙切齿道:“哼,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 她正愁火气没处发泄呢,这就有个送上门来的! 曲清池话音落下,猛然便从袖中滑出一枚飞镖,直直的便朝着巧穗和妙书打去! 眼见得那飞镖袭来,妙书双目圆瞪,下意识抱住了巧穗,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了那一枚飞镖。 “唔……” 只听得一声闷哼响起,巧穗顿时便摸到了一手血,她尖叫一声,双目通红道:“你竟然敢随意伤人,来人!” 巧穗的手上沾满了妙书的血,她牙关有些发抖,头皮也有些发麻。 虽说她会工夫,可是辰乙自从教授她那天开始,就没有让她碰过活物,而巧穗唯一过招的人,也只有辰乙。 听得巧穗喊人,曲清池眼中杀意更加明显,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杀了她们!” 而后,那四个人便齐齐的朝着巧穗二人袭来! 眼见得那一柄闪着寒芒的刀要劈上自己的时候,巧穗下意识闭眼,可那痛感并没有传来。 反倒是有刀剑相接的声音重重响起,下一刻便听到熟悉至极的声音:“蠢丫头,打不过还不会躲么!” 巧穗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辰乙的面容,她顿时便哇的一声哭起来,手足无措道:“辰乙,辰乙,妙书受伤了!” 即便巧穗不说,这空气里的血腥味儿也让辰乙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手中长剑挥出,剑气四射,将那四人荡开。而后,他将巧穗护在自己身后,安抚道:“别哭,带着妙书去找王妃。” 辰乙的工夫的确高,一招下去,那四个人便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而曲清池的目光,更是寒凉了下来,厉声道:“辰乙,你敢打伤他们,是要造反么!” 闻言,辰乙目光冰冷道:“大小姐,这里不是您撒野的地方。” “是么?” 曲清池话音未落,突然将手中的暗器再次掷出,只见五六枚暗器齐齐发出,朝着辰乙三人而来! 而与此同时,那四个死士更是再次的朝着辰乙打过来! 辰乙本有机会避开,可是他的身后,却是巧穗和妙书。他别无选择,唯有硬抗。 下一刻,便见一道红线飞出,那几枚暗器便一起落到了地上。 凤栖止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曲清池,谁给你的胆子,动本座的人?” 他的声音分明格外平静,可是在场之人,却纷纷打了个寒颤。就连先前那准备出手的四个死士,也在发内心最出现的那一刻,瞬间便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见到凤栖止跟来,曲清池先是一愣,继而便解释道:“表哥,是她们冲撞我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指向巧穗二人,却见谢言晚正搀扶起妙书。而她的眼中,更是带着寒芒。 “是你动的手?” 方才胳膊被她瞬间拽脱臼的痛感仍在,曲清池看到她目光的时候,下意识便有些发抖。 可还不等她说话,就听得凤栖止先开口道:“带她去找洛珏。” 妙书后肩上被打入一枚暗器,此刻鲜血不止,的确是应该先让洛珏治伤。 闻言,谢言晚这才收回目光,与巧穗一起扶着妙书离开。 只是临走前,她复又看了一眼曲清池,那眸子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辰乙眼中的戾气这才尽数显现,嗜血道:“主子,属下可以以下犯上么?”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杀人,便是害怕吓到巧穗。 毕竟,那丫头虽然平日里张牙舞爪,可是胆子却只有针尖那么大。杀人容易,可要吓到了小娇妻,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得这话,凤栖止的目光在那四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这才淡淡道:“除了本座,无人是你的上。” 他这话一出,辰乙顿时狞笑一声,手中长剑出鞘,直直的便朝着那四人而去! 那四个人纵然惧怕凤栖止,可是在面临生死的时候,也被激发起求生欲,一时之间,五人已然打的黄沙飞起。 然而,也只是片刻的工夫罢了。 不过盏茶时间,那四个死士,已然彻底的成了死人。 若说辰字科里面,暴戾之气与凤栖止最像的,便非辰乙莫属了。 地上残肢断臂被甩的到处都是,而那些鲜血,竟在青石板上汇聚成了一条小小的血流,延伸到了曲清池的脚下。 曲清池自幼被圣衣教教主捧在手心里,何曾见过这等情形,当下便吓的想要尖叫。 可是还未等她出口,就见一柄长剑已然架上了她的脖子。 那上面还滴滴答答的落着鲜血,随着架到她脖子上的动作,那鲜血已然从剑尖上滑落,贴着她脖颈向下流去。 那黏腻温热的触感,顿时便让曲清池的话尽数憋了回去。 她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便看到辰乙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该你了。” 曲清池瞬间便被吓得跌坐在地,哭喊道:“表哥,你怎么能杀了我!你别忘了,我可是……” 然而,她的话只说到了一半,便被凤栖止眼中的森然墨色吓到,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轻蔑的声音响起:“你是什么?在本座这里,你什么都不是。现在本座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回柳州去。要么……” 当他的眼神触及到架在曲清池脖子上的那一柄长剑之时,第二个选择再明显不过了。 “好,我走,我这就走!” 曲清池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她知道,今夜的凤栖止是真的动了杀机。可是她不恨凤栖止,她只恨谢言晚!眼下她动不得谢言晚,为今之计只能回去找姑姑出手! 眼见得曲清池连滚带爬的跑了,辰乙顿时担忧道:“主子,您这可是放虎归山啊。” 凤栖止回眸望了一眼这漆黑如墨的夜空,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来,缓缓道:“她?呵,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可是,她的身份……” 辰乙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凤栖止鄙夷的声音打断:“你别忘了,这里是西楚。放眼天下,如今也只有西楚!”若不是曲清池还有用,今夜她的下场,只会跟这院子里的残肢断臂一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要同圣衣教决裂么? 见状,辰乙迅速明白过来,恭声道:“属下知道了,属下告退。” 自家主子自有决断,此事他无需插手。而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巧穗,那丫头也不知道被吓到没有。 看到辰乙脸上隐隐的担忧,凤栖止挥了挥手,淡淡道:“嗯,下去吧。” 眼见得辰乙离开,凤栖止这才冲着阴影中喊道:“辰丁。” 下一刻,便见辰丁从暗处走出,行礼道:“属下在。” “派人跟着曲清池回一趟柳州,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是,属下遵命。” 辰丁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一道黑影迅速的消失在夜空。 凤栖止望着曲清池离开的方向,神情莫辩,良久才缓缓道:“留你这一命,可别让本座失望啊。” …… 辰乙到洛珏院内的时候,正听到巧穗歉疚的哭声:“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妙书也不会受伤。” 见巧穗一脸的自责,谢言晚顿时便安抚她道:“今日之事不怪你,你钻什么牛角尖。不过你们放心,这事儿,我会给你们讨个公道。” 闻言,妙书忍着疼抬起头来,摆手道:“王妃,奴婢无碍的,您别为难。” 那女子自称是千岁爷的表妹,若是王妃因此跟千岁爷生了隔阂,那便是她这个做下人的不是。 听得这话,谢言晚冷厉的一笑,道:“放心,不为难。” 她话音刚落,就见辰乙挑帘走进来,拱手道:“王妃。” 谢言晚略微一点头,辰乙便走到妙书面前,惩治道:“今日之事,多谢妙书姑娘了,你相救之恩,辰乙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吩咐,但请言语。” 不说别的,单说妙书今日在危险的时候护着巧穗,这个恩德他辰乙就记住了。 妙书的伤口已然被包扎好,此时正趴在床上,听得他这般说,连忙摆手笑道:“无妨,小事一桩罢了,辰乙哥不必放在心上。” 不想她这话音刚落,就听得洛珏戏谑道:“你是该感恩,毕竟妙书丫头的伤势可不轻呢。” 方才妙书被送来的时候,背上满是鲜血,可这倔丫头竟然没有喊一声疼,当真是个好样儿的。 他这话一出,辰乙跟巧穗的歉疚之情更深了几分。 见状,谢言晚一记眼风扫过去,鄙夷道:“我说洛小爷,您别挑事儿了成么。” 而后,她又看向辰乙道:“时候不早了,带你媳妇儿回去吧。” 辰乙再次道谢,又行了礼之后,这才扶着巧穗出了门。 直到出了门后,他才低声问道:“方才你可有让洛珏诊治了,身子无碍吧?” 闻言,巧穗微微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儿,就是妙书的伤势……今日多亏了她。” 这话辰乙也明白,因轻声安抚道:“放心,她不会有事儿的。傻丫头,今儿吓坏了吧?” 巧穗此刻脸上的泪痕未干,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辰乙说着,又爱怜的替她将脸上泪痕擦去,扶着她上了马车,又叹气道:“下次若是再遇见这种事情,不可再逞口舌之快。今日是我去的早,若是我没有去呢?” 车夫赶着车朝着他们府上行去,巧穗偎依在辰乙的怀中,想起先前那一幕,顿时带着不忿道:“我当时并未说什么,是那女子忒刁蛮。” “是是是。” 辰乙无奈的叹了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有理,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今日你出事儿,叫我如何自处?” 后一句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阴郁,也让巧穗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是啊,她还怀着他们的子嗣呢,若今日真的出事,那真的是追悔莫及! 见巧穗不说话,辰乙又觉得话说重了,便放柔了声音,温声道:“饿么?快行到福盛居了,我带你去吃些点心可好?” 他一说起来吃的,巧穗顿时便觉得自己有些饿,只是有些拉不下脸,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见她这模样,辰乙不由得叹息。他这小媳妇啊,当真是叫人爱的很,又无奈的很。 …… 妙书的伤势不算重,可是因着伤及到了后肩,连带着那一条左臂都有些活动不顺畅。 因此谢言晚命人早早的便送回了房间,又另派了两个小丫鬟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等到将妙书送走之后,凤栖止也来了。 见到他来,谢言晚的神情微微一暗,这才问道:“她呢?” 凤栖止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也不瞒着,如实道:“命人将她送回柳州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言晚自然知道,他所说的送,不会是字面上这么简单。毕竟,刚才别人没有注意到,可是她却清晰的闻到了辰乙身上的血腥之气。 她是杀手出身,更猜得到,方才他们走之后,剩下的人会经历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栖止说出这四个字之后,谢言晚顿时一愣,下意识问道:“你准备好,要同圣衣教决裂了么?” 听得她这话,一旁的洛珏的也将目光看了过来,那里面闪动着变幻莫测的光泽。 凤栖止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沉声道:“本座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你的头上。”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生母。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言晚没有听懂,可洛珏却明白了。 他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开口道:“阿止,你决定了?” “嗯。” 凤栖止微微点头,便见洛珏傲然一笑,道:“成,小爷明白了。” 他二人之间清楚亮堂,倒是让谢言晚有些发愣,问道:“你二人打什么哑谜呢?” 闻言,洛珏顿时嘿然一笑,坏笑道:“小晚儿放心,总归不会带着你家千岁爷私奔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鄙夷道:“我说洛小爷,您还真看得起自己。” 而后,她便在洛珏的跳脚声中,笑眯眯的抓着凤栖止的胳膊离开了这里。 …… 曲清池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小石头扔进了湖中,只是泛起了几圈涟漪,湖面便重新归于平静。 至于那颗石子沉下去之后,是会再次掀起惊涛骇浪,还是就此葬于水中,在结果未曾到来之前,却是谁都不知道的。 这之后,谢言晚着实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 因着妙书受伤,所以巧穗恨不能日日的长在凤府,谢言晚跟她二人在府上聊天解闷,倒是格外的轻松自在。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背后酿阴谋。 原本门庭若市的凤仪宫,在太子被囚禁之后,便再无人愿意踏足了。 皇后撞柱的伤痕还未完全好起来,再加上这些时日郁结在心,整个人便迅速的瘦了下去。 脸颊往内凹陷,脸色蜡黄,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多岁。 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老妪,再无平日里高贵的模样。 有宫人从外面走进,手里还端着一个食盒。 见到皇后坐在椅子上发呆,那宫人带着几分担忧走过去,轻轻施了一礼,低声道:“娘娘,该用膳了。” 见到来人,皇后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厉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不及待的问道:“禾枷,事情可成了么?” 若说先前她只是有隐隐的想法想要害死皇帝,那么这个念头生根发芽,如今已然在她的心里长成了执念。 这些时日,她几乎动用了自己最后仅存的力量,这才让禾枷成功的做了巫蛊,埋在了凤仪宫的不同方位,用来诅咒皇帝。 她出不去,凤仪宫内的人又被尽数撤换,所有的消息来源,只能依靠这个每日送饭菜的禾枷。 好在,这丫头还算是忠心耿耿。 闻言,禾枷不着痕迹的松开皇后的手,看到四处无人,这才悄声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将东西放置好了,不出三日,皇上必定会生重病!” 听得这话,皇后眼中亮光大作,顿时便阴郁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太过渗人,就连禾枷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禾枷并没有说谎。 第三日的夜里,皇帝蓦然发起了一场高烧,起先只是有些发热难受,可到了后来,竟然已经到了昏迷的地步。 这一下,皇宫之中便乱了套。连贵妃急的团团转,将太医骂的狗血淋头。唯独皇后,却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 不过,她出不去凤仪宫,所以这个模样,倒是没有被别人看到。 相比较于后宫里的兵荒马乱,皇后倒是难得的困意来袭。 禾枷伺候她躺下之后,皇后便挥退了禾枷,而后望着她的背影,神情阴冷。 如今皇帝的确如她所说,身体迅速的虚弱了下去,她现在所要做的,便是等到皇帝归天! 一旦她的儿子上位,届时禾枷便会是上官翰烨的第一笔政绩。用这丫头的人头,来祭奠皇帝,也为她的儿子开路! 皇后打算的格外好,睡梦中,更是嘴角高高的翘起。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睡着之后,有一双眼睛,正满含恨意,死死的盯着她。 …… “谁!” 窗外一道暗影飞速的闪过,也让坐在铜镜前的连贵妃吓了一跳。她厉声喊了一句,那身影便迅速的消失在夜空中,反倒是殿外的宫人快速走进,恭声问道:“娘娘,出什么事儿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一封信 连贵妃惊魂未定,指着外面道:“你们快去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是。” 前去查探的宫人很快便去而复返,却并没有见到那里有人。 只是,人是没有,可信却有一封。 “娘娘,这信……” 那宫人神情凝重,她们都是天门中人,工夫都不差,可是那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还能送来一封信,可见武功奇高。 今日是信,可若他日是要连贵妃的命呢? “拆开看看。” 连贵妃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盯着这个信封,神情莫辨。 而当宫人念出这信中的内容之后,连贵妃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信上的内容格外简略,只写了八个字:“皇帝中蛊,祸首皇后。” 那宫人有些迟疑的望着连贵妃,低声问道:“娘娘,这……” 连贵妃一把将这信拿到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日,脸色却是透出奇异的微笑来。 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将信递到烛火之上,任凭它被火舌吞没。 直到那一张纸都变成了灰烬,连贵妃的话才缓缓响起:“去外公那里寻几个精于此道的人来。若是抓着证据最好,若是抓不到……那就造一个!”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不管此事有没有,她都要让皇后坐实了! 眼见得连贵妃这般模样,宫人顿时低头道:“是,奴婢明白。” …… 连贵妃原本抱着要污蔑皇后的打算才请的人,可是当那些人告诉自己结果的时候,她还是被惊到了。 或者说,是被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给喜到了。 因为,凤仪宫中,确实有蛊。 不止如此…… “那蛊虫格外的霸道,有人用巫蛊之术针对皇上,所以您才会高烧不退。若是这巫蛊不撤,您的寿命恐活不过这个月。”连贵妃身边的男人一脸凝重,而连贵妃更是直直的跪在地上,仰头哭道:“皇上,臣妾原本便觉得您身体一向康泰,此番高烧来的蹊跷,这才起了小人之心,请了人想要来 探测一番。不想,竟然真的有人做这等下做事情,意图要谋害您啊!”她哭的格外哀切,而那眼眸里更是带着愤怒,沉声道:“平日里皇后不管怎样为难臣妾,臣妾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却不该向您下手,毕竟您是一国之君,皇后怎可 为了一己私愤,竟伤害您的龙体呢!” 连贵妃一番话说的格外恳切,也成功的让皇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咬牙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诬告,此罪难恕!”见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袒护皇后,连贵妃的心中更加恨意浓重,可是脸上却做了一副哀哀的模样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带人去查。这人精通此事,可以助您一 臂之力。若真的是臣妾诬告,任凭皇上处置!” 听得这话,皇帝的疑心更起,冷声道:“来人,摆驾凤仪宫。” 这几个字,他说的格外平静,可是连贵妃却明白,皇帝这是动了真怒了。 呵,怒吧,等看到那些恐怖渗人的巫蛊之后,这一把火会烧的更加旺盛的! 皇帝带着御林军到达凤仪宫的时候,皇后还在睡午觉。 窗外的日光稀薄而明媚,将地面上都照的暖意融融。 然而皇帝站在那里,却生生的将温度降低了许多。他的周遭跪了一大群的宫人,一个个屏神静气,不敢出声,唯恐他的怒气波及到自己。 皇后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副光景,她的心中一沉,脸上确实一派的平静。 她克制着自己的慌乱,走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问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闻言,皇帝冷冷一笑,道:“怎么,朕来不得么?” “臣妾不敢。” 皇后低着头,心里的不安却越发浓重。她并非没有见过皇帝这个样子,可是,这个模样,却从来不是对待她的态度。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 像是验证皇后的话一般,下一刻,便有侍卫们齐齐跑了过来,沉声道:“皇上,奴才们挖出了这个东西,请您过目。” 那是一个娃娃。 身上还带着泥土,一张脸上贴了黄符,上面依稀可见生辰八字。娃娃的身上带着一个密封的小包,内中有东西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皇帝的神情瞬间便寒了下来,可还不等他发作,就听得另外一个侍卫也跑了过来,恭声道:“皇上,请您过目。” 偌大的凤仪宫内,足足被搜出了九个娃娃! 而每被搜出来一个,皇后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了最后,她的脸色已然变成了惨白。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听得皇帝的问话,皇后瞬间瘫软在地,颤声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这是有人陷害臣妾!”“皇后,你为了太子做到这个地步,倒真是母子情深啊。”连贵妃的声音浅浅的响起,句句诛心:“可是,您是不是忘记了,皇上也是您的夫君!你记得母子之情,却偏偏忘 记了夫妻之爱!” “是你!” 皇后尖锐的指着连贵妃,恨声道:“贱人,是你害我!” 她气急,竟连本宫也忘记说。 而皇帝的神情里,更是带着浓重的失望。 他缓缓靠近皇后,低下头,问道:“朕,可曾亏待过你么?” 闻言,皇后的脸色一变,顿时仰头哭道:“皇上,不是臣妾做的,请您相信臣妾啊!”皇帝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一字一顿道:“来人,上官翰烨失德,废黜太子之位,囚禁东巷,永不得出。”听得这话,皇后顿时不可置信道:“皇上,不关烨儿的事情啊 !”她说着,决绝的抓着皇帝的衣服,颤声道:“臣妾认罪,臣妾认!是我做的,是我,皇上您杀了我吧,求您别牵连烨儿!” 见她这近乎癫狂的模样,皇帝脸上的失望越发明显。他往后退了一步,瞬间便有御林军拦住了皇后。 而皇帝的声音,则继续响起:“皇后重病,凤印暂归连贵妃执掌。你,好生养着吧。” 纵然皇后现下忘记了,可是皇帝仍旧记得自己曾经许给她的诺言。 只要他一日为君,这个后位,便非她莫属。 所以,即便她试图让自己死,他也没有将事情做到最绝。 眼见得皇帝转身离开,皇后癫狂的指着连贵妃,厉声道:“贱人,你现在满意了吧!” 皇上已走,连贵妃自然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她一步步的靠近了皇后,低声呢喃道:“皇后娘娘,您自作孽不可活,关本宫什么事儿呢?” 她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得意,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刻骨:“皇上仁慈,不杀你。那娘娘就在这凤仪宫中好好儿看着,本宫是如何风生水起吧!” 说完这话,连贵妃再不看皇后,得意的笑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今日她的确畅快无比,纵然皇帝并未废黜皇后,可是废了一个太子,却让她的心中更满意无比。 一则,太子是皇后的命根子,太子废黜皇后痛到锥心。二则,太子一废,她的儿子便有希望了! 连贵妃得意的离开,而皇后则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短短几日,她从天堂的幻想中,重重的跌入地狱,且再无翻身的余地! 院中并无人来搀扶她,皇后在地上坐了许久,一双啐了毒的眸子,才缓缓的抬起来,看向这宫中的每一个人。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处。 那里,跪着一个姑娘。 身着最低微的宫衣,一张脸上清秀无比,可是皇后却知道,这个姑娘善良的表象下,隐藏着一颗怎样狠毒的心肠! 她猛地站起身来,扑到禾枷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厉声道:“是你,对不对!你设计好的圈套,想要谋害本宫和烨儿!” 闻言,禾枷一脸惊恐,连连摇头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啊!” 可皇后哪里听她所说,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眼中满是杀意,哑声道:“小贱人,本宫竟然栽到了你的手上,当真是失算了!来人!” 她虽然被皇帝软禁,可到底是皇后之尊,是以她话音落下,顿时便有两个御林军走了过来,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的眼中带着浓烈的寒芒,一字一顿道:“将这个小贱人绑起来,杖责!” 见那些人眼中带着犹豫之色,皇后顿时冷厉道:“怎么,本宫连处置一个宫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见状,那些人再不敢迟疑,当下便恭声道:“是!” …… “你说,连贵妃传召我现在进宫?” 眼见得天色发昏,谢言晚顿时便有些诧异。如今天色已经快黄昏了,连贵妃这个时候传召自己进宫做什么? 宫中发生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传出风声,谢言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连贵妃现下传召自己,必定不是闲话家常。然而那小公公却不愿意多透露,只是恭声笑道:“王妃去了便知道了,请吧。” 第一百九十章救了一个姑娘 见从这小公公嘴里问不出什么,谢言晚索性点头,应道:“好,公公请稍后片刻。” 待得那公公退出去之后,陆嬷嬷才轻声道:“王妃,此事怕是有蹊跷,不如等到主子回来再定夺?” 闻言,谢言晚摇了摇头,笑道:“无碍,她若是聪明人,此刻便不该与我为敌,想来是另有其他事情,我且去看看吧。” 谢言晚打定了主意,陆嬷嬷也不好多加阻拦,便只得应了,只是临行前,到底嘱咐道:“让辰字科的人跟着吧。” 见她脸上担心,谢言晚微微一笑,道:“好。” 只是不想,今日却是不巧的很。 辰乙回家辰丙不在,辰丁几人则是跟着凤栖止出去了。 唯有一个人在府上,便是辰甲。 这两日妙书受伤,辰甲念及她先前宽抚自己,投桃报李的帮她疗伤。 谢言晚看到他的时候,他刚从妙书的院落里出来。 见到谢言晚,辰甲当先行了一礼,笑问道:“王妃预备哪里去?” 谢言晚也不瞒着,将事情简略的说了,灵光一闪道:“你可有事情,若无事的话,陪我走一遭可好。” 这趟进宫显而易见的没有危险,而辰甲这些时日不被重用大抵也心中苦闷。今日刚好是个机会,可以让他一同入宫。 听得这话,辰甲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继而温声道:“遵王妃令。” 他纵然断了一臂,可杀手的本能,让他仍旧是一柄绝佳的刀,只要不是宫中御林军齐齐围困,都不在话下。 此时天色已然黄昏,夕阳将落未落,天边大团大团的艳红色格外的炫目。谢言晚坐在马车之中,掀起帘子望了一眼外间,不由的感叹道:“看来明日是个大晴天呐。” 只是今日,似乎并不会这般平静。毕竟,连贵妃无事不会此刻传召。可她这么着急忙慌的让自己去,是为了什么呢? 谢言晚一路都在思索着这件事情,然而当她真正见到了连贵妃,才知道今日失态何等严重了! “皇后在凤仪宫布下巫蛊阵,被皇上捉了个现行,太子被废,皇后被囚。” 连贵妃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只是本宫叫你前来,却是为着另外一件事,巫蛊已然生效,皇上他……活不过年末!” 一句话,便像是一记重锤,砸到了地面之上,让谢言晚瞬间变脸。 “娘娘……您说的是否危言耸听?” 谢言晚将她的话斟酌了一番,才蹙眉问道。 闻言,连贵妃叹息一声,神情里带着几分慌乱,低声道:“若是危言耸听倒罢了。如今本宫无人可商议,只能唤你前来出主意了。” 与其说是出主意,不如说是试探谢言晚夫妇的忠心。 而这个重磅消息,便是钩子。 谢言晚不傻,瞬间便想明白其中关节。只是她原本就是要支持宁王上位的,只要连贵妃不出幺蛾子,她就懒得跟着女人玩心眼。 是以看了左右无人,她便轻声道:“娘娘,此刻适宜不变应万变。宁王无错,太子被废,您只消好生伺候皇上便可。” 这话,便是谢言晚不说,连贵妃也是打算这般做的。而在听到谢言晚的建议之后,连贵妃的脸上也显出几分诚心的笑容来,叹道:“还是你这丫头心思通透,你一说,本宫倒是觉得豁然开朗了。只是皇上正值壮年,原是大好 的年纪,却因为皇后的恶毒手段,竟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本宫这心里,着实难受。” 连贵妃说到最后,眼中又隐隐的显现了泪痕。谢言晚配合着安抚她,心里却是嗤了一声。 此事得益最大便是连贵妃,她还真不信这女人会难受。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她难受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一点。 分明是皇后做下的孽,可皇帝却只是将她囚禁起来,却没有废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这话还当真应景,怕是现在连贵妃的心里,已经快呕死了吧。 “娘娘无需多想,皇上富贵天命,这一劫未必躲不过去。”谢言晚安抚了几句,又轻声道:“不过皇后心思歹毒,娘娘不可不防,当心后患。” 连贵妃会给她下钩子,她就不会反套上别的鱼么?只要皇帝不死,皇后就有可能卷土重来,让她俩慢慢斗去吧。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就见连贵妃的神情微微一变,谢言晚所说的事情,正是她心中隐患。 “本宫明白。” 连贵妃轻轻点了点头,神情里也带出几分寒意来。皇帝死之前,皇后必须死,否则的话,只会给她的骁儿增添后患无穷! 而这个恶人,须得她来做。 见连贵妃心中透亮,谢言晚微不可察的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有宫人从外面走进,恭声道:“娘娘,该用膳了。” 原来外间的天气已然被墨色浸染,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闻言,连贵妃顿时笑道:“贞和,陪着本宫用膳之后再走吧?” 这话不过是个客套话,谢言晚也不傻,当下便笑道:“多谢娘娘美意,您用了膳早些休息吧。时辰不早,臣妇也要回府了。” 听得这话,连贵妃顿时笑嗔道:“你这丫头,罢了罢了,那你就回去吧。改日无事,记得来多陪陪本宫这个老婆子。” “是,臣妇遵旨。”谢言晚莞尔一笑,行了一礼道:“娘娘万安,臣妇告退了。” 眼见得谢言晚离开,连贵妃脸上的笑容才缓缓的收敛了起来,向一旁问道:“本宫让你们筛选的贵女名单,可曾列好了?” 身侧一圆脸稳重的宫女顿时行礼道:“回娘娘,已然预备好,皆是家世清白品性绝佳的贵女。” 连贵妃微微点头,道:“好,明日将画卷送到宁王府,让宁王过目。” “是。” 下人很快便将晚膳摆上桌,连贵妃拿着白玉勺慢慢的喝着粥,一面蹙眉思索着。 皇帝寿命不足,她须得早做准备了。年底之前,骁儿必须娶亲! 此番皇帝之所以会中了巫蛊,其实是有她的推波助澜的。毕竟,她可是在发现巫蛊之后,又等了两日。直到巫蛊生效,皇帝药石无灵之后,她才前去汇报的。 这么多年,皇帝专宠皇后,她又年老色衰,爱弛了,又有什么夫妻感情可言? 一切恩爱不过虚幻,唯一重要的,便是那个位置。那一把龙椅,必须由她的儿子来做! 而在此之前,她要尽可能的拉拢那些势力,联姻,一向是最稳妥的。等到登基之后,不合适的再慢慢剔除便可。 窗外月凉如水,而连贵妃的神情,更是如这月色一般,一同的冷寂了下去。 …… 连贵妃宫里发生的事情,谢言晚并不知道。出了连贵妃的宫殿,她便一路朝着宫门外走去。 只是不想,刚经过御花园,便听得辰甲低声道:“王妃,湖里有人。” 谢言晚一愣,下意识朝着湖内看去。 夜幕之下,看不大真切,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御花园的碧湖之上,有一个人影正在微弱的伸出手来,而她的声音更是时不时的被呛到水,微弱的呼救:“救,救我……” “辰甲,过去看看。” 谢言晚吩咐之后,便朝着湖水走去。而辰甲更是三两个纵身而去,低声道:“王妃,是个女人,受了很重的伤。要救么?” “救。” 虽说这女子出现在湖中的时机有些蹊跷,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谢言晚不能坐视不理。 得了谢言晚的命令,辰甲瞬间运起轻功,掠至水面,不过片刻工夫,便将那女子提上了岸。 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子。双眸紧闭,身上鲜血淋漓,她的衣服被湖水浸湿,血腥气混合着水汽,将她的伤口泡的白而发胀。她脸上倒是有几道伤口,不过比起来身上的触目惊心,脸上倒是显得无关紧要。她的一双手想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攥着辰甲的胳膊,即便是在昏迷当中,也丝毫 不松手。 辰甲生平头一次被女子这样抓着,神情也带出几分的窘迫来,问道:“王妃,这人的着装,像是皇后宫里的。” 皇宫中的侍女,除却品级高低的衣着不同之外,每个宫都有特定的服饰特点。比如皇后宫里的下人,衣服袖口都会绣上一朵牡丹。 连贵妃方说了皇后造的孽,这儿便有遍体鳞伤的宫人落水。 谢言晚神情一冷,继而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带走诊治吧。” 说不定,这个宫人嘴里能知道一些细节呢。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 辰甲应了,却又有些犯难。 怀中的女子已然昏迷不醒,可是那双手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倒叫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有一只手,背也不成抱也不成,蹙眉思索了一阵,索性将那女子一把扛了起来,如同扛着米袋一样,跟在谢言晚的身后朝着宫外走去。待得上了马车之后,辰甲又犯了难。不为其他,只因这女子自始至终,都不曾丢开他的手臂。那模样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攥的格外紧。 第一百九十一章她叫禾枷 辰甲从未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候,谢言晚见了一时忍俊不禁,因轻笑道:“看来这姑娘醒来之前,你是只能守着她了。” 她方才查探了一番,知道这女子不是装的。一个临死之人,紧抓着救星,是下意识的事情罢了。 只是可怜了辰甲,一向从容的他也被逼露出这样表情。不过,倒是有趣儿。辰甲低低的叹了一声,无奈道:“王妃就莫要取笑属下了。”他性子一向温和,只是却从未跟女子接触过。眼下被一个姑娘这般抓着,像是有个烙铁烫着他一样,让他浑身 都不自在。 见状,谢言晚不再逗他,微微一笑,便闭目养神。 马车走的格外快,等到了凤府之后,辰甲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女子扛了下来,随着谢言晚一起去了洛珏的院子。 不想刚走到院门口,就遇到了妙书。 “王妃,辰甲大哥,这是?” 在看到辰甲扛着一个女子的时候,妙书心中蓦然一酸。然而很快,她便被那女子可怖的伤势给吓到,脸色也有些发白。 “宫里的人。” 谢言晚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她的身份,心知妙书是来拿药的,因关切的问道:“你可好些了?” 闻言,妙书微微一笑,一面朝着院落内走去,一面恭声道:“多谢王妃关心,奴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已经可以回来伺候您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笑嗔道:“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养好身子,我这里还缺人伺候么?” 她这话让妙书更是感动,不由回道:“王妃待奴婢这样好,奴婢心中惭愧。” “傻丫头,有什么好惭愧的,再说这话,我可要生气了。” 谢言晚话虽这样说,手却是握着妙书的手,带着她一同走进房内。 方才辰甲先走了两步,这会儿已经将那女子放在了软榻之上。 洛清彦不在,这女子危在旦夕。医者父母心,洛珏眼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拿了剪刀便将她的衣襟剪开,替她查探伤势。 只是却苦了辰甲。 他一向洁身自好,从未去过青楼楚肆,对于女子更是敬而远之。可今夜这女子紧紧地抓着他不松手,辰甲又不能将她强硬的掰开手腕,只能由着她抓住自己。 眼下洛珏在剪衣服,辰甲就只能将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耳根处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见到房间内这模样,妙书一时觉得心中怪异,又觉得辰甲这模样当真君子。为了不叫他尴尬,妙书便主动的走上前,轻声道:“辰甲大哥,我来试试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握上了那女子的。 那女子的手冰凉如斯,而妙书的手温软且热,缓缓的揉捏之下,那女子竟然松开了手。 辰甲顿时如蒙大赦,快步走到外间,隔着帘子道:“妙书姑娘,多谢你了。” “无妨。” 妙书莞尔一笑,将那女子的手腕放在榻上,见她身上伤势严重,又蹙眉道:“这姑娘是得罪了谁,竟然伤的这样厉害。” 她话音一落,便听得洛珏接口道:“是宫中私刑。” 这女子身上伤口格外多,一望便知是被动了私刑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的眸子瞬间冷却下来,低声道:“这倒是奇了,若是私刑,为何不直接杀了,偏要将她扔到湖中?”难不成,是她中了圈套? 谢言晚心中思索了数个可能,便有些后悔管了这档子闲事儿。可是人已经在凤府了,且那女子若是不及时救治,这条命今夜都熬不过去。 是以谢言晚斟酌再三,到底还是叹息道:“罢了,先治了再说吧。” 这到底是一条人命,她总不能见死不救。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到这女子醒了之后再说吧。 那女子身上伤口格外多,洛珏到底是男子,查验治疗已然是迫不得已,等到上药的时候,索性便让妙书来了。 妙书性子好,倒也不反驳,看那女子格外可怜,妙书上药的时候,便带着几分的怜悯。 等到将她身上伤口都上了药,见她虽然昏迷,可是却还算安稳。妙书这才轻叹一口气,问道:“王妃,她伤的很重,不如让奴婢来照顾她吧。” 这女子看着也是个可怜人,身上的伤势看着格外的惹人心疼。 此时天色已然黑了,谢言晚略想了想,便点头应了,旋即喊了几个下人,将这女子挪到了妙书的房间之内。 只是将她送过去之后,谢言晚到底是嘱咐道:“你有伤在身不可太操劳,让你房间里这两个丫鬟照顾着便是。” 闻言,妙书顿时笑着应道:“王妃放心,奴婢没事儿的。”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微微一笑,便点头应了。 因着那女子的插曲,是以等到亥时末,谢言晚才真正的吃了晚膳。 凤栖止还没回来,她便随意的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小包子,便再也吃不下。 眼见得外面墨色沉沉,谢言晚终于忍不住,回眸问道:“嬷嬷,你可知道阿止做什么去了么?” 陆嬷嬷正帮着收拾碗筷,闻言回眸笑道:“老奴怎么会知道,不过自从您来府上之后,主子一般不在外面过夜,想来快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门帘一挑,那个被谢言晚惦念的人已然跨进了门。 “阿止。” 谢言晚神情一亮,笑眯眯的走过去,问道:“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 方才她们的对话凤栖止听得真真切切,眼眸里也柔和了下来,温声道:“怎么,想本座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便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嗔道:“才没有,只是怕你被外面的小妖精勾了魂儿,不舍得回来。” 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景,凤栖止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嗤道:“外面的小妖精,哪有你勾魂?” 他这话说的格外露骨,谢言晚的脸色一红,瞬间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转移话题道:“可曾用膳了?” “嗯。”凤栖止点头,眼见得陆嬷嬷带人出门,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这才回眸道:“宫里出事儿了,你可知道?” “唔,你是说巫蛊案么。” 闻言,凤栖止微微诧异,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倒也不是,是那位连贵妃迫不及待,想要与人分享好消息呢。”谢言晚说的漫不经心,又想起那个女子,因将事情说了一遍:“出宫的时候,我在碧湖那儿救了一个宫人,看模样像是皇后宫里的。现在那女子还昏迷着,受了私刑,妙书 照顾着呢。” 听得这话,凤栖止眉眼一冷,淡淡道:“你倒是心好。” “我原想着救人一命,今日确实有些冲动了。”谢言晚郝然一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阿止,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不由得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嗤道:“你给本座添的麻烦还少?” 见她还有些担忧,又继续道:“放心,一个丫头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明日本座明日查查她的身份,宫里受了私刑出来的,或许会有些用处。” 凤栖止神情混不在意,谢言晚这才放下心来,眉眼弯弯的圈着他的脖子,讨赏一般道:“今日连贵妃想要给我下钩子,被我将鱼钩扔到别处去了。” 她一面笑,一面将连贵妃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叹道:“她那样的性子,宁王竟能出淤泥而不染,当真是难得的很呐。”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登时便低下头来,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是在当着本座的面儿,夸赞别的男人?” 谢言晚眉心一跳,顿时笑的一脸狗腿儿:“不,我是说我家阿止,高风亮节玉树临风,是我的心头好。” 她这模样狗腿儿极了,偏凤栖止格外受用,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便好。” 闻言,谢言晚顿时心中吐槽。这老妖孽,骚包自恋到没得救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很喜欢呐。 第二日一早,谢言晚刚吃了早膳,便见妙书走进来,恭声道:“王妃,那个姑娘醒了,说要见您。” 谢言晚微微一愣,旋即便站起身来,点头道:“走吧,我去看看她。” “是。” 妙书应了,便带着谢言晚去了自己房间。 谢言晚曾想过这姑娘醒来的模样,只是未曾想到她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干净的仿佛能够看清人心。 她的眼睛像极了叶轻尘,可与叶轻尘不同的是,叶轻尘的干净是不谙世事的纯真,而这个姑娘,则是看透一切之后的通透。 见到谢言晚,那女子强撑着身子行礼道:“奴婢多谢王妃相救。” 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谢言晚微微点头,问道:“你是何人?又为何会落水?”听得她询问,那女子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红,颤声道:“回王妃,奴婢名叫禾枷,乃是皇后身边的丫鬟。皇后居心不轨,意图谋害皇上,奴婢虽然没有读过书,可也知道伦理纲常,对于此事不能坐视不理。可是奴婢没办法见到皇上,只能悄悄地给连贵妃送了一封信,揭发了皇后。” 第一百九十二章恩人可曾婚配? 她伤势很重,说了几句话便有些微微发喘。禾枷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只是不想,皇后得知了此事,怀疑奴婢身后有人指使,对我严刑拷打。奴婢装死才逃过一劫, 可皇后以为奴婢死了,便趁着夜色,命人将奴婢丢入了湖中。” 她这话,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前因后果。谢言晚直直的看了她半日,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谎言。 要么,是这个女子极会伪装个,要么,就是她所言句句属实。 昨夜凤栖止说了会查明这女子的身份,所以谢言晚并不着急。 听得她说完之后,谢言晚微微点头,道:“你倒是个善良的丫头,罢了,既然本王妃救了你,那你便暂且在这里呆着吧。至于以后,等你伤势养好再说吧。” 这话,却是收留禾枷了。 闻言,禾枷顿时便喜极而泣,跪在床上磕头谢恩道:“多谢王妃。” 她这动作牵动了伤口,禾枷的脸顿时便皱成了一团。见她这模样,妙书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温声道:“禾枷姑娘不必如此,你伤势严重,快躺下吧。” 禾枷感激的道了谢,便乖顺的躺了下来。 那模样,格外的乖巧。 谢言晚出了房门之后,脸上的笑意便彻底的收了起来。这个姑娘的话,似乎每一处都没有破绽,但是她总觉得,禾枷在撒谎。 那是属于一个杀手的直觉。 “妙书,你好生照顾着她,若有异动,前来回禀。” 闻言,妙书顿时凝神道:“是,奴婢明白。”她知道,自家王妃这是在怀疑禾枷呢。 待得谢言晚走了之后,妙书才重新的进了房间,不想,正看到禾枷趴在床上望着自己。 她的背上到臀间都是伤痕,即便是趴着,那疼痛也从皮肤上钻到了身体里,在这深秋的天气里,竟疼到冒冷汗。 见她这模样,妙书一时有些心疼,因走过去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轻声问道:“禾枷姑娘,你还好么?”禾枷虚弱的一笑,虚弱的回道:“我还好,谢谢你照顾我。若不是王妃救我,怕是我现在已经死了……”她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她以为自己装死,皇后便会放过她。可是 她还是低估了皇后。没想到,她竟然连死人也不放过! 不过也对,皇后的本性,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么?“没事儿,你好生养着吧,不要多想。”妙书见她眼中悲伤,以为她是在自怜自哀,因安抚道:“你给连贵妃报信,阻止了皇后的阴谋,也算是功德一件。其他事情主子自有 决断,你只需要安心养伤便好。” 闻言,禾枷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掩饰般的问道:“可是我听说,九千岁杀人如麻,他不会杀了我吧?” 听得这话,妙书顿时轻笑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混话,千岁爷可不滥杀无辜。” “哦。”禾枷原本就是随意转移话题,此时倒是真正想起一件事儿,因问道:“是了,昨日里我隐隐约约记得有人将我从水中救上来,是王妃么?” “不是。” 妙书心知她说的是谁,只是她已经知道辰甲是为了救人,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道:“是辰甲大哥救了你。” “辰甲,那是谁?” 禾枷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有男声响起:“妙书,你在里面么?” 闻言,妙书顿时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笑道:“辰甲大哥,你来了。” “嗯,早起经过洛珏那儿的时候,听说你还没去拿药,我顺便给你送来。” 辰甲的手上拿着一盒药,正是治疗妙书肩膀伤势的。 见状,妙书顿时言笑晏晏的道谢,又听得辰甲问道:“那姑娘如何了?”妙书指了指门内,轻声道:“已经醒了,想来无碍,将养着便是了,方才王妃也已经来看过她。”说到这里,她又压低声音道:“这位是凤仪宫的人,说是因为给连贵妃举报 皇后恶行,才被皇后打伤扔到水里的。”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辰甲因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有劳你照顾着了,她兴许对主子有用。” 妙书点头应了,柔声道:“我明白的,辰甲大哥可曾用过早膳了?” “唔,还不曾,我正准备去。” 他说完这话,便打算走。只是不想,下一刻里面便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是恩人吗?” 闻言,辰甲只得应了,隔着门道:“姑娘好生将养着吧。” “恩人可以进来么?禾枷想要当面道谢。”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请求,辰甲回头,见妙书示意他进去,便掀开帘子走进去,道:“区区小事,不必道谢。” 辰甲进来的时候,禾枷正抬起头来,将他来望。 在水中呼救的时候,禾枷已然是强弩之末,她那时满心绝望,以为自己要葬身在那冰冷的湖水之中。 只是不想,下一刻便有男人如天神一般降临,将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那时她已经意识模糊,可是昏迷之前,却隐隐的记得,那人身上的温度格外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依靠。 此时此刻,昏迷前的剪影跟现实中的人影重叠到一起,瞬间便让禾枷的心悸动了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对男人动心。 可是当看到辰甲的第一眼时,她便知道,自己沦陷了。 此生,非他莫属。 眼见得禾枷直愣愣的望着自己,辰甲有些郝然,因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若是不舒服,尽可叫大夫来。” 他的声音像是珠玉之声,又像是山泉水,潺潺流过她的心房,也让禾枷的神智重新被拉了回来。 下一刻,她便带着羞怯道:“抱歉,未曾想到恩人这般丰神俊逸,禾枷失态了。” 闻言,辰甲一时有些不知怎么接话,耳根却有些红,转移话题道:“姑娘伤势无碍了吧?” “无碍了,多谢恩人相救。”禾枷伏在床上,恭敬地行了一礼。见状,辰甲想要去扶她,却又碍于男女大房,只得摆手道:“无妨,无妨。” 他见惯了杀戮,可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便看向妙书,想要跟她求助。 却不想,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正看到妙书眼中的一抹复杂。 而后,她便温声笑道:“你们且聊着,我去吩咐人传早膳。” 眼见得妙书竟然就这么走了,辰甲顿感窘迫,因道:“姑娘且躺着吧,在下也先出去了。” “等等……” 禾枷顿时叫住了他,眼中带着祈求道:“恩人,你可以陪我坐一会儿么?” “这……” 辰甲更觉尴尬,沉吟道:“你我孤男孤女,不大合适。” “那,恩人你可曾婚配了么?” 见到禾枷眼中的祈盼,辰甲更是有些难以招架,道:“在下,在下无心此事。” 辰甲的耳根带着可疑的红色,禾枷竟觉得心情瞬间便好了起来,连带着她身上的伤势都轻了几分。 她掩嘴轻笑,低声道:“抱歉,我性子有些急躁,让恩人见笑了。” 说到这里,禾枷无意中扫过去,眼眸里顿时添了几分疑惑。 辰甲的左臂处,似乎是空的。她的目光不闪不避,让辰甲一时有些不大舒服。只是他脾气极好,甚少有发作的时候,便勾唇一笑,温声道:“无妨的,在下见姑娘的精神极好,好生休养便是,在下先走 了。” 他屡次要走,禾枷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怕是吓到了他,因歉疚道:“对不住,恩人,我并非有意这般。” 说到这儿,她又鼓起勇气,仰头道:“不过我对恩人一见钟情,确实难以自制,还望恩人不要怪罪。” 她的直白更让辰甲难以回应,而妙书的去而复返,则解了他的窘迫。 “禾枷姑娘,来吃饭吧。” 妙书走过来,扶着她下了床,复又看向辰甲道:“辰甲大哥,一起吃吧?”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吃吧。” 眼见得辰甲逃也似的溜走,妙书一时有些心中好笑,可是在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又有些心中不是滋味儿。 其实方才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也听到了禾枷的表白。 对于辰甲,她的心中有些喜欢的,可是她脸皮薄,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如今是一厢情愿,自然不能阻止别人对辰甲表白,可是…… 在听到的时候,她又觉得心中酸涩的很。 妙书的纠结,禾枷并未发现,而在吃饭的时候,她更是不停地在打听着辰甲的爱好。 见到禾枷这样,妙书心里的纠结更甚,只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温声道:“我也不大清楚,我是王妃的奴婢,所以不大来往的。” 闻言,禾枷才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因郝然道:“对不住啊,妙书姐姐,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她的模样里带着几分不谙世事,倒是让妙书不讨厌,便笑道:“没事儿,快吃饭吧。” 见妙书不介意,禾枷顿时松了口气,端起碗吃饭了。洛珏的医术当世难出其右,在他的调理之下,不过两日的工夫,禾枷的伤势便好了许多,下床走动已然没有大碍。 第一百九十三章千岁爷身上有煞气 虽说禾枷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比起来刚被送来的时候鲜血淋漓的模样,已经好的太多了。对此,妙书倒是十分欢喜。这两日的相处,她发现禾枷的心性其实很单纯,颇有些小孩子的感觉。且她生的粉雕玉琢,性情又古灵精怪,特别讨人喜欢。只是不知道,她 家里是怎么舍得将这样一个女娇娥送进宫里去为奴为婢的。 不过那到底是旁人的事情,且妙书性子稳重,就算是心中好奇,也不会主动去询问。 她将这事情压在心底,见禾枷一个人蹲在院落里面,当下便笑着走过去,问道:“禾枷,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只是等到她走过去的时候,顿时便尖叫一声,脸色惨白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禾枷的手里,正捧着一个灰色的老鼠。那老鼠吱吱乱叫,在禾枷的手里来回晃动着,一人一鼠显得格外诡异。 听得妙书的话,禾枷回头一笑,混不在意道:“妙书姐姐,早呀,我在跟它玩呢。” 说这话的时候,禾枷还晃动了下手里的老鼠,果然见那老鼠似是听得懂人话一般,竟伸出舌头舔了舔禾枷的手掌。 见状,妙书更觉得毛骨悚然,抚着胸口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老鼠?”她并不记得府上有老鼠,这种东西,不是只有贫苦人家才会出现的么。 闻言,禾枷笑的一脸得意,摸着老鼠的毛儿,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出门,就见它趴在这里。妙书姐姐,你看它生的多好看呀。”对于她的奇特爱好,妙书可欣赏不来,当下就往后退了几步,劝道:“禾枷,这种东西你还是远离一些的好,当心伤到你。”这种牙尖嘴利的,看起来就很危险。而且灰扑 扑的毛,看起来格外的脏。听得这话,禾枷顿时嘟嘴道:“妙书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万物皆有灵,蛇虫鼠蚁也是一样的呀。”只是在看到妙书有些害怕的模样之后,她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既然你 害怕,那我就让它走好了。” 她说完这话,便摸了摸老鼠的毛,低声道:“鼠儿,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那老鼠竟听得懂她的话,在她说完之后,当下便飞速的离开了这里。 直到那老鼠消失,妙书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长出了一口气道:“走吧,咱们吃饭去吧。” 对于这件事,妙书只当做是一个小插曲,并未跟谢言晚提及。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不能接受老鼠,却不能阻止旁人喜欢这种东西。 用完早膳,妙书便去了谢言晚那里伺候着。而禾枷,则欢欢喜喜的去找辰甲。 她对辰甲一见钟情,便想尽一切办法去跟辰甲搭讪。起初辰甲还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时间长了,便发现这丫头没什么坏心眼,且古灵精怪的可爱,便也放下了戒备心。 只是偶尔在面对她直白大胆的话,还是有些无力招架。 等到辰甲出门之后,禾枷一个人百无聊赖,便也去了谢言晚的院子。 见到她来,谢言晚微微一笑,打趣道:“怎的不缠着辰甲了?” 对于禾枷的所作所为,谢言晚是看在眼里。凤栖止这两日排查了禾枷的身份,虽然还没有具体消息传来,不过已然筛选了那些棋子暗桩,她并不属于这些人里面的。 也就是说,至少可以确定禾枷不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至于她的具体身份,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不过想来,也应该不会是坏人。 听得谢言晚这话,禾枷的脸上难得的出现几分羞涩,嗔道:“王妃莫要打趣我,辰甲大哥说了,他暂时不想成亲。”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不由得失笑。就算是想要成亲,恐怕也会被她这样直白露骨吓到。 不过这禾枷也算是一个异类,毕竟这个时代,很难见到这样对男人毫不遮掩的表露爱意的女子。 谢言晚莞尔一笑,道:“成,那你就慢慢努力着,说不定哪天,你的辰甲大哥就愿意成亲了呢。” 说起来,辰甲的年纪与凤栖止相仿,在这个世界都算是大龄剩男了。再加上辰甲性子慢热,若是禾枷的身份没有问题,且二人你情我愿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毕竟,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想想还是很美好的呐。 禾枷听得这话,一双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看的谢言晚不由得笑叹。 只是此时的二人,谁都没有看到,妙书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和酸涩。 她想,连自己都忍不住会喜欢禾枷这样性子的姑娘,大抵辰甲的心中,也是喜欢的吧。 她的单相思,便放在心底好了。 屋内气氛一时热闹,凤栖止还未进门,便听到了谢言晚的笑声。 他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挑帘而入,淡淡道:“说什么呢,这般开心?” 见凤栖止来,妙书顿时恭声行礼道:“给千岁爷请安。” 而谢言晚则笑眯眯道:“阿止,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凤栖止略扫了一眼,就看到房间内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不过在谢言晚在场的时候,他的眼睛一向看不到别人。是以便径自走了过去,嗤道:“怎么,本座回来的早,你不 高兴?” “妾身十分欢喜呐。”谢言晚笑的眉眼弯弯,一回眸,却见到禾枷的神情不对,因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的禾枷,像是见到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脸色发白,唇角更是微微抖动着。 见状,凤栖止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女子,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但至于那里熟悉,他一时说不上来。 只是,绝对不会是好的记忆! 见到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禾枷脸色一变,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向凤栖止,颤声道:“千岁爷的身上,好重的煞气。”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有么?” 禾枷顿时点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恐惧道:“嗯,千岁爷的煞气太重,禾枷有些害怕。” 她的年纪算不得大,做出这模样的时候,倒是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见状,谢言晚莞尔一笑,看向凤栖止,调侃道:“阿止,你吓到小姑娘了呢。” 不过说起来,她同为杀手,倒是不觉得凤栖止的杀气如何。但是对于普通人,凤栖止的确有让小儿止啼的效果呐。 因此谢言晚并没有怀疑,只是一脸笑意的调侃他。 听得这话,凤栖止的冷意也收敛起来,嗤道:“无妨,本座吓不到你便成。” 眼前这丫头看起来有些古怪,也许,他应该暗中将人抓起来严加审问。 只是,这个想法在看到谢言晚之后,便被他压在了心底。即便是要审问,也须得等他拿到这女子身份之后再说,眼下就动手的话,怕是眼前的小娇妻就会心里不舒坦呢。 左右不过一个丫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凤栖止打定主意,便不再提及此事。 他难得回来的早,谢言晚兴致极好,当下便拿出了棋盘,笑吟吟道:“阿止,咱们来下棋啊。” 这些时日她闲着没事儿,便跟丫头们喂招下棋,只是这臭棋篓子的水平,没两日便被人嫌弃了。 偏谢言晚还不自知,眼下见到凤栖止,登时便来了兴致。 自家小娇妻有心情,凤栖止微微挑眉,手中执着黑色棋子,漫不经心的下套:“本座陪你一下午,输一局便算输。若你输了,本座讨一样东西可好。” 谢言晚兴致正高,满心都在棋盘上,登时便笑道:“你想要什么?” 凤栖止却不言明,只道:“蠢丫头,哪有先问的?你只说,应是不应。” 难得有人陪着她下棋,且她认定自己不会连一局都赢不得,当下便自动钻进了套子里:“成交。” 于是乎,某只大狐狸便露出了标志性的笑意,而后将手上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赌注已定,至于胜负…… 千岁爷表示,他何曾输过? …… 凤栖止二人在房间内下棋下的格外开心,妙书便独自一人去了百音阁,而禾枷则知趣儿的回了房间。 黄昏时分,辰甲前来。 见到房间内只有禾枷一人的时候,顿时便微微一愣,问道:“妙书呢?” 看到辰甲,禾枷眼中一亮,连忙起身笑道:“妙书姐姐去店里了,辰甲大哥,你来了呀?” 辰甲微一点头,知道妙书不在的时候,便将手负在身后。而他的手掌在禾枷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将手心里小盒子重新塞回了袖子里。 禾枷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热情的笑道:“辰甲大哥,快坐啊,我给你倒茶。” 见状,辰甲也不好直接就走,因坐了下来,接了茶盏,道了一声谢。 “你可好些了?” 听得辰甲询问,禾枷顿时笑的格外欢喜,道:“我已经没事儿了,还要多谢你们呢。”她的年纪不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面五官生的格外美。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弯着,的确是分外讨喜。 第一百九十四章失魂落魄的妙书 见禾枷这模样,辰甲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因笑道:“不过小事罢了,不必挂在心上。”说到这儿,辰甲又想起一事,又问道:“你的亲人呢,等到此间事了,我着人将你送回 去。” 虽说禾枷经常把喜欢他挂在嘴边,可是这丫头足足比他小了八九岁,小丫头一个,能知道什么?所以辰甲便将她这些话当成小孩子的玩笑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终究是要回家的。 却不想,他这话一出口,禾枷的脸色瞬间惨白,眸子里却是迅速的红了起来。 辰甲不想自己这一句话竟然招来了她的泪水,当下便有些手足无措道:“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他拿出一方帕子递过去,禾枷伸手接过,捂着嘴哭了半日,才颤声道:“我爹爹娘亲,都死了。” 禾枷哭的凄惨,也让辰甲的心里一时有些难受,因安抚道:“对不住,惹你伤心事了。莫哭,他们在天上看着呢。” 辰甲的脾气一向好,也甚少有人在他面前哭。这禾枷哭的如开闸防洪似的,辰甲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好在禾枷也不需要他安慰,自己哭了半日,便调整好了情绪。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是个孤儿,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这两日闹得像是一个开心果,可越是这样的人,哭起来的时候越叫人不知该怎么安抚才好了。 好容易见她不哭了,却又说出这样一句话,像是一柄钝刀割肉,让人的心里闷闷的疼。 在圣衣教中的孩童,几乎都是孤儿。辰甲原本已经习惯了,可是今日见到她这模样,才突然发觉,其实他是在意的。 他也是孤儿啊。 他们这些人刀口舔血,一向生死不放在心上。辰字科的其他人每每完成了任务,便会去勾栏院释放那些血腥,可是他从未去过。 于他看来,生死难以保证,便不可连累旁人。不成亲是为无牵挂,而勾栏院的女子,无情无爱他又何必去寻她们的开心? 所以他便孤身惯了。 只是今日禾枷的哭声,却让辰甲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他也是害怕孤身的。 否则,今日为何在看到那个发簪的时候,脑子里便不可抑制的闪过某张脸。而后迫切的买了回来,想要送给她? 室内气氛一时凝结,良久,才见辰甲回过神儿来,安抚道:“一切都过去了。” 是,一切都过去了,而他们,都会有未来。 禾枷的情绪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得他这话,却是勉强勾起一抹笑意,点头道:“是,过去了。” 只是过去与否,却是她心中最深埋的情绪。 禾枷似是不愿意多提及自己的事情,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上面:“辰甲大哥,你武功这么高强,究竟是谁伤到的你啊?” 她说完,就见辰甲疑惑的望着她。禾枷这才发觉自己问的不清楚,又直白道:“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儿啊?” 昨日一早辰甲在院内练剑的时候,她曾经见到过他赤膊的模样。那个伤口,绝对是近期的。 也就是说,他的胳膊,是才失去的。 禾枷有些心疼他没了左臂,却又遗憾,自己不曾在他完整的时候认识他。 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尽全力来保护眼前的这个男人。 辰甲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只是唇角微勾,淡淡道:“并非人为,雪山之上遇到白熊,被踩断了。” 他的话轻描淡写,可禾枷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是瞬间便血色褪尽,一张脸惨白如纸。 见她这模样,辰甲有些失笑,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抬起右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怎么,被吓到了么?其实都过去了,无事的。” 可是不想,他这话一出,禾枷的眼中却瞬间滚落下了泪珠。 颗颗坠落,一张脸上梨花带雨。与方才不同的是,此刻的她在无声哭泣,脸上满是泪水,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然而这个模样,却比方才看起来还要心碎。 而其中,还带着追悔莫及的神色。 辰甲还未看清楚她眼中的含义,便突然被禾枷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带着哭腔道:“这可是一条手臂,你得有多疼啊!” 她的眼中满是感同身受的心疼,看的辰甲心中感动,又带着几分无奈道:“傻丫头,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会怕这些疼痛?” 虽说刚失去胳膊的时候,他也曾颓废过。可是自从那日妙书安抚过自己之后,他便想通了。 失去了左臂,他还有这一条命。只要主子需要,自己做什么不一样? 不过,看到禾枷这模样,他到底是有些心中动容。这小丫头哭的几乎背过气儿去,却是为了自己。 她的心性,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好了,别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辰甲一面说着,一面将帕子拿在手上,怜惜的替她擦着眼泪。 这小丫头哭的一抽一抽的,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比嚎啕大哭还要叫人看着心疼。 见辰甲温柔的给她擦泪,禾枷的泪落得越发快,她觉得自己无法看着辰甲的脸,索性猛地扑到他的怀中,无声的抽噎着。 辰甲将禾枷看做小妹妹,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微微叹气,伸出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笑道:“好了,莫哭了,只是一条手臂而已,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任凭他怎么说,禾枷都趴在他怀中无声的哭泣着。而辰甲背对着门口,只顾着安抚她的情绪。 是以二人都没有看到,门外的姑娘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踏进门,而是转身离开了。 妙书方从店里回来,她先去了洛珏那里拿了药预备来给禾枷换药,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二人相依相偎,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可也是那样的和谐。 妙书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在拿刀不断的切割着,偏偏她还没有阻止的理由。 毕竟,她跟辰甲……原本就没有关系啊! 妙书的手里还捧着药,可她已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无声的走出去,漫无目的的在府上转悠着。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主院走去,等到进了房门看到谢言晚的时候,妙书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下便要出去,却被谢言晚叫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闻言,妙书顿时摇头,道:“没什么,奴婢就是来问问,王妃这里可需要传晚膳么?” 她虽然失魂落魄,却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妙书来的倒也算是巧,凤栖止陪着谢言晚下了一下午的围棋,直到刚刚才出门办事去了。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谢言晚一个人。 听得这话,谢言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等一会儿吧,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妙书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给禾枷拿的药。她顿时将手背到了身后,摇头道:“没什么,王妃,若是无事,奴婢先回去了。” 眼见得她又要走,谢言晚顿时觉得不对劲儿,一把拽住了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真的无事,王妃,奴婢先告退了。” 妙书有一种被抓包的不安,当下便摇了摇头,挣脱谢言晚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谢言晚阻止不得,眼见得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去,越发觉得心中不安,索性直接跟了上去。 妙书出了主院之后,便走到一个小石凳前坐下,自己在那发愣。过往有人打招呼她也不理,看模样倒像是神游天外的。 见她这个状态,谢言晚心知不对,她灵光一闪,顿时转身朝着妙书的院子走去。 当看到房间内的二人之后,谢言晚瞬间灵台清明。 那些平常被她忽略的细微末节都串成了一条线,而谢言晚也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合着,她这个丫头是在单相思啊。 且这个单相思的对象竟然是辰甲! 谢言晚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低声呢喃道:“谢言晚啊谢言晚,你怎么这么蠢呢,居然没有看出来!” 不过眼下倒是有些不好看,看房内的情形,辰甲跟禾枷仿佛已经心意相通了。 这个时候她就算是再关心妙书,可也不能棒打鸳鸯啊。 她这个丫鬟,看来是要注定单相思到底了啊。 如今妙书选择自己消化这件事情,谢言晚纵然是心中关心,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戳妙书心里的痛处。 她想了又想,到底是没有去打扰妙书,反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 凤栖止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娇妻正在一脸愤愤的戳着毛笔。 他带着几分好笑的走过去,温声道:“这是怎么了,没得拿本座的狼毫笔霍霍什么呢?” 闻言,谢言晚顿时抬起头来,待得看到凤栖止之后,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戳毛笔。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越发觉得有趣儿,因上前问道:“本座惹你了?” 谢言晚抬起头来,鄙夷道:“不过一支狼毫笔,千岁爷就心疼了?”她那可是活生生娇滴滴的小丫鬟! 第一百九十五章你也喜欢? 傍晚那会儿回到房间之后,谢言晚总结了一下,越发的觉得愤愤不平。这会儿看到凤栖止的时候,那不平的心态更加浓烈了几分。见状,凤栖止有些莫名其妙。他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招惹到谢言晚,索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敲了敲她的额头问道:“小丫头,说说看,本座哪 儿招惹到你了。” 谢言晚被他抱在怀中,手里却还拿着那支狼毫,在揪着上面细小的毛。 听得凤栖止这话,她抬起头来,格外愤愤道:“哪儿都惹到我了!哼,我这儿统共就两个小丫鬟,都被你身边的人给霍霍了!” 想想她就觉得心痛啊,一个巧穗被辰乙给娶走了,那倒也罢了,至少两个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可如今她就剩下一个妙书了,居然又被辰甲给迷上了,且还是个单相思。 她的丫鬟,怎么那么命苦啊! 听得这话,凤栖止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她话中意思,顿时失笑道:“这也怪本座了?” 他的侍卫有魅力,那是他调教的好。再者说了,就算是侍卫拿下了小丫鬟的芳心,又不是他做的,怎的还怨上他了? 闻言,谢言晚越发的气性大,靠在他怀里哼哼道:“怪的就是你,谁让你是他们的主子。” 说到这里,谢言晚又将手中狼毫转了个圈儿,复又叹息道:“不过也不怪你,毕竟辰甲那样的性子,恐怕没有姑娘不喜欢的。只可惜,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今日虽然看到他跟禾枷二人在房间内,可那到底是一眼看过去的画面。究竟他二人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还得辰甲自己说了算。 不想她这话一出,顿时引来凤栖止危险的眯眼,哑声道:“没有姑娘不喜欢……你也喜欢?” 谢言晚正在思索着辰甲三人的事情,当下便顺口道:“喜欢啊,毕竟辰甲为人温和有礼,可谓是谦谦君子风。” 她这话原本是值得辰甲性子好,且自己只是欣赏他的品行。 然而很明显,某个老妖孽并不这么想。 下一刻,谢言晚便被人打横抱起,有些粗鲁的扔到了床上。 而后,便有男人俯身而上,神情越发的危险。 谢言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更知道她貌似不小心踩到了这大骚包的尾巴,当下便想要开口解释。 可是不想,凤栖止的声音却当先响起:“本座倒是才知道,原来晚儿是退而求其次啊。” 他的神情里带着想要将谢言晚吞吃入腹的危险,其中还带着几分戏谑。听得这话,谢言晚想也不想的抬脚踹上他压制着自己的小腿。而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重重的咬了一口,方才含糊不清道:“咱们在一起这么久,若是你连我 的心都不明白,那我这颗心就真的是喂狗了!” 她自然知道凤栖止不是真的生气,之所以咬他,就是气不过他方才将自己扔到床上的举措。 这会儿才秋天,谢言晚又是睡惯了硬床的,所以铺的被褥便不多。这床上本就有些硌人,被他这么一扔,老腰都快断了! 虽说被自家小娇妻啃了一口,可是谢言晚这话,却是极大的取悦了凤栖止。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靠近了她,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咬,方才道:“是么?敢问夫人的一颗心,在哪里呢?” 他一面说,那手一面不老实的在她腰肢往上游动着。 色狼之手在点火,谢言晚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顿时脸红,愤愤道:“没了,喂狗了!唔……”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栖止重重的咬了一口,谢言晚瞬间眼泪汪汪,控诉道:“你居然咬我!” 虽说她方才也咬了,可是却没有下这么重的口。这凤栖止,属狗的么! 闻言,凤栖止带着火儿的眼眸里瞬间燃烧的更旺盛了几分,在咬过的地方吻了一吻,这才道:“夫人说的话,为夫总要配合着才是。” 谢言晚先是有些愣怔,后知后觉的才明白过来。所以,因为自己说了喂狗,他才要配合着……咬她? 她这幅呆呆的模样格外可爱,凤栖止越发加深了那个吻,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暗哑着声音问道:“夫人,下午的赌约,该兑现了吧?” 凤栖止的话题跳跃的太快,谢言晚还不曾回过味儿来,下意识问道:“要兑现什么?”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覆在她的耳边,悄然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的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她想也不想的抬脚踹上凤栖止,羞愤道:“流氓!” 他竟然……竟然提这种要求,简直是流氓! 对于她的评论,凤栖止则格外正经道:“夫人,愿赌,服输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禁欲的味道,可是那手,却在她的身上点起火来。 “我不……嗯……” 谢言晚猛地闭了嘴,气鼓鼓的望着凤栖止,可是那眼眸里,却带出几分波光流转的媚色来,叫人恨不能将她好好儿的疼爱。 凤栖止自然不会克制自己,当下便加重了手上的动作,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格外正经的模样,淡淡道:“夫人,你说什么?” 而他带来的火,更让谢言晚的脸越发红润,噙着一汪眼泪控诉道:“凤栖止,你无耻。” 这话格外没气势,反倒像是在邀请人品尝一样。 凤栖止再不客气,抬手将帐子勾了下来,遮住床上风光。 而那洒金描花的大床上,则隐隐的传来他的声音:“无耻,也只对吾妻。” 窗外一轮残月如勾,银辉透过半掩的茜纱窗照进房间之内,更为那些旖旎添了几分情调。 窗外月如钩,房内鞋成双。而床上之人,更是无边旖旎的春色满室。 …… 白日里的赌约,到了夜里的时候,终归还是让凤栖止得逞。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倦极的小娇妻,一同坠入了梦乡。 昨夜里,谢言晚被折腾的狠了,到了晨起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酸麻无力。 身边照旧是没有人的,她试着起身了一下,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个老妖孽!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谢言晚愤愤的吐槽,一面揉捏着自己有些酸的腰肢。亏得她当初还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真太监,谁曾想一朝入洞房,真太监变成了真男人。何止是生龙活虎,简直就是…… 博大精深! 一想到这个词,谢言晚的脸顿时便有点红。 她最近,似乎越来越污了呐。 不过‘博大精深’什么的……还真是诡异的适合凤栖止这个老妖孽的画风啊! 谢言晚在床上趴了半日,方才哀叹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管如何,饭总是要吃的,床是不能一直躺着的。 不然的话,被府上的小丫鬟们看到了,又要笑话她了。 念及此,谢言晚更觉得愤愤。 凭什么,凭什么神清气爽的是凤栖止而不是她?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做男人! “王妃,您在说什么呢?” 妙书推门进来,便听到谢言晚一个人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只是听不大真切。 见到妙书来了,谢言晚顿时住嘴,讪笑道:“唔,没什么。” 她一面说着,一面翻身下床,在妙书的帮助下将衣服穿戴整齐。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她才回眸问道:“是了,禾枷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谢言晚就有点想要拍自己的嘴巴。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奈何话已出口,收回不得了。不成想,妙书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替谢言晚梳头的手不停,柔声回道:“奴婢方起床便来伺候王妃您了,还不曾去看她呢。待会我去洛神医那里取了药,再去替她 上药。” 闻言,谢言晚微微点头,便将话题转开了。待得梳洗妥当,谢言晚问了外面伺候的小厮,才知道凤栖止居然在府上。她顿时神色一喜,笑眯眯道:“妙书,着人将早膳送到书房去吧。你也不必伺候了,回房歇着吧。 ” 说着,谢言晚便径自朝着书房走去。 妙书见状,当下便吩咐了下人将早膳送过去,自己则去了洛珏那里取药。 昨夜里,她心里有事儿,又担心别人看出来。是以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随意在偏院里睡了。 一夜的工夫,她已然想通了。不管辰甲想要娶谁,他开心就好。至于自己,只要能够一直伺候着王妃,便是她的福分了。 这会儿她自认情绪调整的差不多,方才定了定心神,回去看禾枷。 只是不想,当她取了药,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后,才发现室内空空如也。 床铺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待过一样。 妙书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禾枷?”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妙书将房间的里里外外都找了一个遍,甚至还问了仆役们,可是得到的回答都格外的统一:“不知道。”她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回房想要将药膏放到桌案上的时候,却猛地愣住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禾枷的身份 那里放着一封信。 用红蜡工工整整的封了口,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辰甲亲启。” 很明显,禾枷走了。 妙书一时有些担忧,这姑娘身上还有伤呢,一个小丫头能走到哪里去? 她心下不安,拿着这信封,想也不想的便跑去了辰甲的院子。 …… 谢言晚一路朝着书房的院落走去,不想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微微凝眉,刚要离开,便听得里面凤栖止的声音响起:“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不必看人,只消听脚步的走动声,凤栖止便已经认出了是谢言晚。 听得凤栖止的话,谢言晚索性直接推门走进,笑嘻嘻道:“阿止,你吃早膳了么?一起吧。” 见来人是她,辰丙顿时便行礼,恭声道:“属下给王妃请安。” “免了。”谢言晚微微摆手,熟稔的走到凤栖止身边,又好奇的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闻言,辰丙恭声道:“回王妃,属下有要事禀报,还未曾说呢。” 而凤栖止则顺势将谢言晚揽在自己腿上,冲着辰丙道:“不是什么大事,继续说吧。” “是。” 辰丙应了,当下便将自己得到的消息沉声道出。 只是从第一句话响起之后,整个室内的气氛便低了下去。 “关于禾枷的身份,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入宫档案上所存信息乃是伪造,她是苗人。” 凤栖止眼眸一寒,谢言晚更是失声道:“苗人?” 那禾枷不是说,她是西楚人么?怎么会变成苗人的? “是的,属下已经查证过了,她不止是苗人,且还是离城一带的人士。”辰字科主管情报,天下之事虽说不能尽数掌握,可是要想探测到其中一二,并非难事。 而辰丙的话,更让凤栖止猛地坐直了身子,沉声道:“走,去会会她。”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初那禾枷见到他的第一面,便露出惊惧之色。当时他就有所怀疑,可是如今,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一眼认出且对他有些惧怕,又是苗人的,只有一个人选……雪山操纵白熊之人! 凤栖止想到的事情,谢言晚自然也想到了。 眼见得凤栖止推开门朝着那小院走去,她当下便跟上了凤栖止的脚步。 只是不想,他们到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房间里没人。 谢言晚微微一愣,而凤栖止已然叫住了一个下人,沉声问道:“禾枷呢?”那下人见是凤栖止连忙行礼,恭声道:“回主子,禾枷姑娘一早就不见了,方才妙书姑娘还到处寻她呢。不过刚刚奴才看到妙书姑娘手里捏着一封信走了,看方向是辰侍卫 的院子。” 辰字科的侍卫很多,可是能让妙书去找的,却只有一个,辰甲。 凤栖止眼神越发冷却,转身朝着辰甲的院落走去。不想刚出了门,正好便遇到了赶来的辰甲和妙书。 二人脸上的神情不一,妙书的是担心,而辰甲的脸上,却是格外的复杂。 “主子,王妃。” 二人行了礼,谢言晚则看向他手里的信,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辰甲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道:“主子,咱们进屋说吧。” 闻言,凤栖止微微点头,当下便朝着房内走去。 谢言晚进了房间内,将信上的内容粗略的看了一遍,越看到最后越触目惊心。等到将信完全看完之后,她才捂着自己的嘴,颤声道:“她是……” 这信上洋洋洒洒两大张,交代了禾枷的身世以及她不能释怀的一件事。 雪山之上,那个操控笛音招来伤人白熊的女子,就是禾枷! “嗯,的确是她。” 辰甲的神情带着些许的复杂,其中又有些心疼,沉声道:“属下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 只是,那信上的内容,却让他恨不起来。 这个姑娘,也是一个苦命的人。飞来横祸,逼不得已。 他竟不忍心怪她。“秦山上所住的苗人,尽数是她的亲人。当初她家人被灭口,唯独她活了下来,而雪山上操控熊伤人夺花,原是为了救治幸存下来的弟弟。只是不想,等到她回去的时候, 弟弟已经没了气息。此番进京,她也是为了报仇。” 辰甲三言两语将那信上的内容说了一遍,又蹙眉道:“主子,禾枷伤势沉疴,她留下这么一封信,会去哪里呢?” 闻言,谢言晚微微诧异,问道:“你关心她?”毕竟,辰甲的这条胳膊,可是被禾枷招来的熊所伤,说到底,她才是罪魁祸首。 可是,辰甲话里的意味,竟然丝毫不怪罪她。 “一个可怜女子罢了,她的心性其实并不坏。属下现下倒是有些担心,她会去哪儿。” 辰甲话音刚落,便听得凤栖止接口道:“自然是进宫。” 谢言晚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失声道:“她的灭门之祸,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嗯。” 联想起当初捡到的那一块铁质令牌,凤栖止已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她是苗人,而皇后的巫蛊案,也是苗人才会的招数。这女子,是为复仇而来。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便蹙起了眉,轻声道:“怪不得。” 凤栖止想通的事情,她也想明白了。只是,皇后为何要害她满门?这封信上并没有写原因。 “她身上有伤,现在进宫岂不是送死么?” 听得辰甲的话,凤栖止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信里的内容,他根本不关心。自从辰甲胳膊断了之后,凤栖止便想着大海捞针也要找到这个女子,然后杀了她! 可是辰甲的态度,却让凤栖止打消了这个念头。 见到他眼中的担心之后,凤栖止又想起昨夜里谢言晚与自己所说之事,因问道:“你想救她?” “嗯。” 辰甲点头,恭声道:“主子,属下想救她。” 相处这几日,他并不讨厌禾枷,此时看了信,更是有些心疼她。 若非幼小年纪遭逢大变,她原该无忧无虑的活着。 而谢言晚的神情也有些动容,轻声道:“阿止,我也想救她。” 如辰甲所说,这丫头心性不坏,能救下她也算是积累福报。且皇后造孽多端,若是禾枷落到她的手里,怕是没有好下场! 见他二人这般,凤栖止略微思索了一番,淡淡道:“本座送你一样东西。” 他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朝着书房走去。而谢言晚跟辰甲对视一眼,也都齐齐的跟了上去。 凤栖止给她的,是一块铁质令牌。 上面还有火烧的痕迹,其间隐隐有牡丹图案。 “这是?” “这是秦山上捡到的,拿着这个,去找连贵妃。” 他二人心有灵犀,凤栖止只一句话,谢言晚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天色不早,谢言晚也不耽误,当下就吩咐人套马车去了宫中。临行前,她想了一想,又叫上了辰甲一起。 不知为何,她冥冥之中总觉得应该带上辰甲。 今日天色极好,深秋的日光大而不烈,日光洒在身上带着暖洋洋的感觉。然而谢言晚的心里,却觉得有些冷意。 她倒是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般能作孽。那可是灭门之祸呐,无缘无故的,皇后为何要制造这样一出惨案? 谢言晚一路之上都未曾想通其中关节,索性便不再想。总归一切事情,等到了宫中见到了禾枷之后,便会有结果。 马车一路行到了宫门外,谢言晚心中着急,便一路急匆匆的去了连贵妃那里。 见到她不请自来,连贵妃倒是愣了一愣,继而便笑道:“贞和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本宫了?”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见谢言晚径自跪了下来,沉声道:“贵妃娘娘,臣妇有要事禀告!” 见她这模样,连贵妃神情郑重,当下便挥退了下人,等到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她们二人,方才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贵妃娘娘,皇后曾经指使下人灭了一户人家满门,那家幸存之女现下就被关在凤仪宫中。不知娘娘,可愿意主持公道?” 谢言晚捡着紧要的说了,且加重了皇后罪行的那句话。 果不其然,当她说完之后,连贵妃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喜色,继而便沉声道:“竟然有这等事情?” “是,臣妇也是刚刚得知,她是唯一的人证。若是娘娘有意惩奸除恶,贞和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她将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无非是想要连贵妃帮忙罢了。毕竟这件事儿可大可小,现下又是皇后节节败退的时候,若是运用得宜,便可以成为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言晚将利益好处都摆在了连贵妃的面前,由不得她不动心。 “来人,随本宫摆驾凤仪宫!” 连贵妃几乎没有迟疑,便传了这一道命令。 眼见得连贵妃一脸肃容,谢言晚的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而后,她迈开脚步,跟在连贵妃的身后,朝着凤仪宫走去。 果然,只要能让皇后吃瘪的事情,连贵妃都是乐意去做的。她赌对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凌迟之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凤仪宫内,刚想进殿,就有一个女官一脸正色的走出来,沉声道:“贵妃娘娘,皇后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眼见得这宫人拦住自己去路,连贵妃更相信了谢言晚的话,当下便冷声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阻挡本宫么?” 闻言,那宫人却是不闪不避,依旧恭声道:“奴婢不敢,只是娘娘有令,贵妃娘娘,您总不好擅闯吧?” 虽说凤印被收,可只要她一天还是皇后,那连贵妃就是屈居人下!那宫人的话,让连贵妃脸色有些难看,她冷哼了一声,复又展开一个笑容,淡淡道:“正是因为皇后姐姐不适,本宫才要来探望。毕竟,本宫如今统摄六宫,总得为六宫做 一个表率。倒是你,如此不懂尊卑……” 她说到这里,突然便冷下了脸,吩咐道:“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押下去,好好儿教教规矩!” 这宫人是皇后身边的亲信,如今见到她这般,顿时厉声喊道:“皇后娘娘,连贵妃擅闯凤仪宫。唔……” 下一刻,她的嘴便被人堵上,而连贵妃的目光更是冷却了下来,沉声道:“聒噪。” 不过她越是这般,越证明,这凤仪宫中有猫腻! 那宫人被押下去之后,连贵妃身边的随行丫鬟便当先打开了凤仪宫的大门。 而后,连贵妃便雍容的踏进了门,而她的嘴里,还带着和善的笑意:“皇后姐姐,臣妾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来看望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挑起内室的帘子。 然而下一刻,她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尖锐的叫了起来:“啊!” 谢言晚旋即快走了几步,可在看到这殿内的景象之时,也不由得气血上涌。 内殿里燃着浓烈的龙涎香,然而那样馥郁的味道,也遮不住铁锈的血腥之气。 床上斜躺着一个妇人,胳膊上虽然已被包扎过,可是仍旧有血气渗出。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眸子里却是戾气横生。 而床边不远竖着一根柱子,上面绑着一个女子。 或者说,那身形只能隐隐看出是一个女子罢了。 因为…… 她浑身未着寸缕,两条胳膊只剩下了森森白骨,鲜血从白骨上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血,早已将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条小河! 而地上放置着一个铁桶,内中层叠的放着厚厚的肉片,赫然是从这女子的身上削下来的! 她的身边,站着一名红衣太监。那太监手中拿着一个纸片一样的小刀,正在一刀一刀的切割着剩下的皮肤。 “呕……” 下一刻,连贵妃再也忍不住,快步冲了出去,在殿外几乎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而谢言晚更是眸中赤红,抬脚便朝着那太监踹了过去,于此同时一把夺了他手中的小刀,狠狠地扎上了那太监的手! “啊!” 听得那太监的惨叫声,皇后的脸色更是惨白,指着谢言晚慌乱道:“谁,谁让你们闯进来的!来人,来人!” 谢言晚不理会她的尖叫,走到柱子前小心翼翼的解下了禾枷,又随手扯了一旁桌布,将她包裹起来,从怀中掏出药瓶来,一股脑将里面的药丸都喂到了禾枷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而禾枷也在剧痛下清醒过来,虚弱的望着眼前的重影,试探着问道:“是,王妃么?” “是我。” 谢言晚只觉得心口一疼,虽说仅仅几日的相处时间,可是真的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变成了这个模样,她还是郁结在心。 她一把将禾枷抱起来,想要带她出去,却听得禾枷虚弱道:“王妃,皇上来了么?我想……我想讨个公道。” 她昨夜里想了一整晚,天色未明的时候就已然出了凤府进宫。她身上有凤仪宫的腰牌,自然可以随意出入。那时的她原本是抱着跟皇后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只可惜,皇后到了这个地步,仍旧有心腹之人。最终,她拼尽全力也只伤到了皇后,自己反而被人绑起来,一刀刀的凌 迟! 禾枷自觉活不成了,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将实情禀告皇上,讨一个公道!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心中一沉,刚要说话,却听得皇后尖锐的叫道:“来人,有刺客!” 皇后一脸的慌乱,看的谢言晚心头更加火气。她冷笑一声,直直的看着皇后道:“娘娘别着急,会有人来的!” 不过,只会是皇上! 她将禾枷小心翼翼的抱了出去,顾不得自己浑身血迹,出门回禀道:“贵妃娘娘,可要回禀皇上?那女子要亲自陈情。” 连贵妃这会儿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一张脸更是惨白如纸,只是理智扔在。听得这话,她虚弱一笑,道:“放心,本宫已经命人去请皇上了,他很快就到。” 即便难受到了这个地步,连贵妃也没有失去自己应有的判断。或者说,她跟皇后的争斗早已到了不死不休,刻到骨头里的东西,自然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 皇帝来的很快。 他听到连贵妃身边小公公的回禀,还有些狐疑,甚至怀疑这是连贵妃做局要谋害皇后。 可是当真来了之后看到殿内的情形,皇帝的脸色顿时大变,指着皇后道:“这是你做的么?” 先前行凌迟的太监已然被连贵妃的人控制,而这满殿的血迹和那一桶人肉,更是让人无法反驳。 皇后咬紧牙关,一脸凄楚道:“皇上明鉴,是这女子刺杀臣妾!”她身上还有伤口,这般说,倒是有几分可信,也让皇帝的神情微变。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得一旁的禾枷神情虚弱道:“皇上,奴婢有冤屈,请皇上为奴婢做主!” 她的胳膊上已然只剩下了骨头,而腿上更是被削掉了几块,整个人就像是洗了一个鲜血澡。 见她这模样,皇帝也被骇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才道:“说。” 不管皇后如何辩驳,人是她处置的,这件事儿总抵赖不得!听得皇帝答应,禾枷瞬间泪如雨下,恭敬地磕了头,伏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奴婢本是离城百姓,与父母亲人世代居住在秦山之上。可是数月前,有一批人找上了爹爹,自称是皇后的属下,要以重金收买爹爹,让他做害人的药。爹爹不同意,那些人竟将奴婢全家都杀光了!娘亲拼死将奴婢的命护下,为了抱住我,她堵死了出路。奴婢 逃出之后,想要回去寻找他们,却不想,只看到了漫天的大火!”她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惨烈,哭的不能自已,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道:“那大火烧了三四日,等到火势熄灭之后,山上再无活口,只剩下了那一具具的枯骨!皇后谋害皇嗣 不成,恼怒之下竟杀了奴婢全家。奴婢苟活至今,只为给父母讨一个公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假,甘遭天打雷劈!” 其实有一点她没有说,当日里,母亲是将她和弟弟一起送入了密道之中,为了防止那些凶手找来,母亲便堵死了那条路。 她姐弟二人得救,可是她的父母亲人,却没有了生路! 其后,她的弟弟高烧不退,她为了救弟弟,想起了天山雪莲,这才一路去了雪山上。 只是不曾想,她救人心切而召唤出来的白熊,却害了辰甲。 而等到她回去之后,却发现弟弟也已然一命归天,再无回天之力。 父母亲人皆不在,世上唯独她孤苦一人,禾枷所念只剩下了报仇,这才只身前去京城,想要以一己之力害的皇后再无翻身余地。 可是,她到底是功败垂成,方才那一击,竟然没有杀了皇后! 禾枷哭的格外凄惨,而站在外殿的连贵妃,也有些动容。面对这样的情景,即便是铁石心肠,也有些心酸。 而皇帝更是震惊至极。 如今后宫之中,身怀六甲之人,也只有祥嫔一个。而先前,皇后还曾经想要谋害祥嫔腹中孩儿。 有一就有二,由不得皇帝不相信。 他目光阴沉的看着皇后,冷厉的问道:“皇后,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皇帝不愿意相信面前的女人是这样的毒妇,可是眼下的现实,却让他没有怀疑的理由。 毕竟,谁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诬陷她?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后心中恼恨那些人做事不干净,竟然留下了活口。可是面上却是哭的不能自已,气息微弱道:“皇上,臣妾从未做过此事,这是他们的污蔑啊,求皇上明鉴!” 说到这里,皇后又带着哭腔,伤心欲绝道:“妹妹,本宫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了,为何你们还不肯放过我?难不成,一定要将本宫逼死么!” 后面的话,她是对连贵妃说的,那声音哀哀切切,像极了一个被逼到死路的无辜之人。眼见得皇帝的眼神看向自己,连贵妃心中发恨,顿时回眸道:“皇上,臣妾也是今日一早才得到消息的,况且,难不成这人也是臣妾伤的么?臣妾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夺,还请皇上决断。” 第一百九十八章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她二人的话各自有理,谢言晚望着皇后那故作可怜的模样,心中恼恨不已。而后,她站了出来,恭声道:“皇上,臣妇有一件东西,还请您过目。” 闻言,皇帝微微一愣,而在场之人的目光,皆放到了她的身上。 谢言晚从容的掏出了那块被火烧过的令牌,双手奉上。 下一刻,便见皇帝目光阴沉,沉声问道:“你这是从那里得到的?” 而皇后的目光,更是在看到那一块令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那个令牌她自然认识,正是她派出去的人身上所携带的! 只是,怎么会落到谢言晚的手里? 眼见得皇后脸色变幻,连贵妃闪过一抹得意,她识相的不说话,只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谢言晚的回禀。 “回皇上,臣妇先前随夫君去离城之时,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这块令牌,便是臣妾在离城养伤之际,闲暇出游时偶然所得。而臣妇捡到的地点,正是秦山!”说到这里,谢言晚微微一顿,继续道:“臣妇之所以将这块令牌捡走,乃是因为,那里的确被火焚烧过,且内中有尸首数十具,死相惨烈。当时臣妇看着于心不忍,便命人 将之安葬。只是不曾想到,这里面竟然牵涉出了这样一桩人命案。” 她这话一出,皇帝顿时勃然变色,而禾枷更是激动的抓住谢言晚的衣襟,哭道:“王妃,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 当日禾枷离开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报仇,可是她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安葬父母! 不成想,这冥冥之中,竟然是谢言晚替她做了这件事。 禾枷哭的不能自已,饶是连贵妃也不由得叹息道:“可怜的孩子,皇后,您做这种恶毒的事情,难道不会心中有愧么!” 铁证如山,皇后有心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 反倒是谢言晚她们,人证物证俱在,叫她抵赖不得。 连贵妃说的话,也是皇帝想要问的。他宠幸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一直以为她像是一朵牡丹一样,雍容华贵,乃是与他并肩,母仪天下之人。 可是不曾想,这却是一条毒蛇! 那一桩桩触目惊心的事情被展现出来之后,背后的真相更是让皇帝心中发寒。 这些年来,他到底宠幸了一个怎样的女人! 而更让他心中发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些年皇帝的子嗣一直很单薄,怀上身子的女人,要么是一尸两命,要么就是滑胎。甚至外面有传言,道是他曾经造的杀孽太多,所以报应在了子嗣的上面。 而皇帝也渐渐地相信了这个传闻,这些年来已然尽量的避免杀戮,只求能够多一些的子嗣。 可是如今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哪里是上天降下来的警示,分明就是枕边人的阴谋诡计! 是她,将自己的子嗣悄无声息的害死,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皇帝顿时心中发寒,当初对子嗣下手,这次对自己下手。若是不惩治这个女人,是不是哪一天,他就会重蹈覆辙,再次被她算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床榻之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皇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往前踏了一步,对从床榻上滚落下来的皇后无动于衷,只是弯下腰来,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是这样么?” “皇上……” “朕问你,是这样么!”皇帝的声音猛然加大,而皇后更是被他眼中的疯狂所吓到。这么多年,他对自己太好,好到皇后已然忘记了,正是这个男人,当初杀人如麻。就连怀了身子的前皇后,都 能眼睛不眨的推下悬崖! 一想到那个尸骨无存的女人,皇后瞬间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疯狂的磕头道:“皇上饶命啊,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啊!” “呵,好一个一时糊涂。来人!” 皇帝猛地扭过头去,望着外面的御林军,沉声道:“皇后周氏神智失常,着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说到这里,他又看着皇后身上的伤口,一字一顿道:“不准看诊!” 皇后先前撞柱的伤势本就没有好利落,今日又被禾枷所伤,若是不看诊的话……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这次,是下了狠心了。 听得这话,皇后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抓住皇帝的衣襟,哭道:“皇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然而,不管她如何说,皇帝的神情都是一派漠然。甚至在她抓住自己衣襟的时候,抬脚便踹上了她的身子,嫌恶的看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见他这模样,在场之人无不心寒。而连贵妃更是在得意之余,又觉得遍体冷意。 曾经宠冠六宫的皇后,如今都落得这个下场。若是自己得罪了皇帝,又岂能比她更好? 不过还好,她只需要再熬上几个月,便可以彻底的出头了! 届时,她再不用如履薄冰的度日。而那个位置,也会换一个人来坐! 眼见得连贵妃脸上闪现出奇异的笑意,谢言晚则小心的将禾枷抱了出去。 见谢言晚知情识趣儿的出去,连贵妃满意的一笑,缓缓地靠近了皇后,居高临下道:“周氏,你如今,可还有什么遗言么?” 争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如今蜷缩在她的不远处。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后周氏,如今像是一个可怜虫! 而自己,却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当真是叫人快意非常! 闻言,周氏缓缓抬起了头,眼中恨意加剧,厉声道:“连氏!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今日谋害本宫,本宫告诉你,就算是做鬼,本宫也不会放过你!” 她叫嚣的厉害,可看在连贵妃的眼中,却是格外的快意。 她就喜欢看到皇后这个模样,恨到了极致,偏偏对她毫无办法! 若不是皇帝善变,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她还真想留着皇后一命,好让她看看自己是如何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上去的。 可惜啊,皇帝是个多情种子。今日的决绝,他日未必不会反悔。 而她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隐患。 所以…… 连贵妃缓缓的弯下腰,捡起了被扔到一旁的薄薄刀刃,而后走到皇后面前,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身体。 下一刻,便听得皇后的惨叫声响起:“连氏,你这个毒妇!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对于皇后的诅咒,连贵妃视若未闻。只是丢下匕首,又掏出帕子擦干净自己的手,这才将帕子丢在一旁,冲着外面道:“来人,将废后周氏送到冷宫,严加看守!” 走出宫殿之前,她又回眸看了一眼内殿。 外面的日光丝毫没有透进来,这偌大的殿中,早已被鲜血覆盖的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而皇后,就像是一条行将就木的老狗,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这样,很好。 “好姐姐,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的。因为,本宫会将你的儿子也送过去,让你们母子,做伴!” 连贵妃这话说完,再也不回头的走了出去。 御林军进去的那一刹那,她清晰的听到了皇后的挣扎与诅咒:“连氏,你这个贱人……” 正午的日头格外的烈,连贵妃望了一眼天上的旭日骄阳,而后缓缓的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呵,贱人? 这偌大的皇宫内院,哪个女人不是贱人? 能够活下来的,都是泯灭了良心不顾一切往上攀爬的。 毕竟,在这里,善良是罪。 只有恶,才能滋养出富贵花。 …… 偏殿之中,躺着一个女子。 方才谢言晚将禾枷抱出来之后,便在辰甲的搀扶之下一同将她就近送到了偏殿内。 此刻太医正在为她诊脉,然而谢言晚焦灼的等了许久,才得到了太医无可奈何的回答。 “这位姑娘伤势颇重,若是没有王妃所喂的护心丹,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无力回天了。” 太医的话,断了禾枷的生路。而谢言晚更是脸上有些怅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禾枷却是早知自己活不下去,虚弱的一笑,断断续续道:“王妃,谢谢你,我,我没有遗憾了。” 说到这里,她又将眸子看向辰甲,可是未曾开口,一双眸子却是先红了起来,有泪珠滚落下来。 谢言晚见这模样,当下便拍了拍辰甲的肩,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她知道,禾枷必定是有话想要跟辰甲说的,她不能在这里碍事。 禾枷已然快死了,这最后的时光,就留给他们二人吧。 眼见得谢言晚走出去,禾枷脸上带着几分感激,而后看向辰甲。 她有好多话想要说,可是当真正看向辰甲的目光时,却如鲠在喉,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见她这个模样,辰甲更觉得心中酸涩。他隐隐猜到禾枷想要跟自己说什么,便当先开口道:“我不怪你。” 他说的是实情,这条胳膊,废了便废了,他从未想过要让禾枷抵命来偿还。 纵然是杀手,可是辰甲的性情,却像一个真正的君子。谦谦温和,公子如玉。 第一百九十九章若有来世…… 却不想,辰甲的话一出口,禾枷的泪便落得越发急了。 见她哭的凄惨,辰甲忍不住伸出手来替她擦泪,却见禾枷想要抬起手触碰他。 然而,她的胳膊已然成了森森白骨,根本就无力动弹,只是微微抬起一点,便又重重的垂了下去。 见状,辰甲轻柔的握着那已经是白骨的手,轻声道:“别内疚,我原谅你。” 闻言,禾枷拼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泪珠,将一张樱唇张了几张,方才喘息着道:“对不起。” 若早知今日,她当初便不会召唤那只白熊,那样,她心中的情郎,便还会是完好的模样。 而非今日这般,成了残废! 禾枷心中剧痛,如今再无牵挂,唯有眼前的辰甲,让她放心不下。 见到他的第一眼,禾枷便觉得以后的人生有了希望。她甚至自私的想过,皇后已经那样凄惨了,她是不是可以留在凤府,然后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得知辰甲胳膊被废的真相,却让她再也待不下去。 那是她造的孽! 而造孽,就要偿还的。比如皇后,比如她,谁也逃脱不得。 “傻丫头,我说了不怪你,你不要自责。那不是你的错。”辰甲抬手抹去了她的泪珠,眼中满是心疼。 这样年幼的丫头,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皇后的恶毒心肠,而去承受这么多。 这一切原本不该是她所要承担的。 然而,一切没有如果。 他或许之前曾经有过怨的,可是看到此刻的她,只觉得一切过往都不再重要了。 禾枷已经这样了,他又岂能让她再增添愧疚?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可怜的丫头罢了。 闻言,禾枷莞尔一笑,眼泪滑落,却衬得那一张脸越发绝美。她努力的笑着,费力的说到:“辰甲,我欠你一条胳膊,还你一条命。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然而剩下的话,她终究是说不出来了。 禾枷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缓缓落下,可那一双眼,却是直直的盯着某个地方,再也不会眨眼亦或是动弹。 她口中的若有来世,会是什么样子呢?除了已经没了呼吸的禾枷,没有人知道。 但是,那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期许。 辰甲心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他抬起手掌,轻轻地将禾枷的眼睛合上。而后终是忍不住,缓缓的滴下一滴泪来。 男儿不落泪,未到伤心时。 他慢慢的低下头,在她额上一吻,轻声道:“傻丫头,若有来世,愿你生于富贵家,平安一世。莫要再遭受这些苦难。” …… 辰甲出来的时候,谢言晚正在与连贵妃交谈。 先前谢言晚出来之时,刚好看到了连贵妃,她当下便行了礼,轻声恭贺。 今日之事,谢言晚是头功。 连贵妃心情甚好,便站着多说了几句,言语中颇有亲近之意。 待得看着那些侍卫将半死不活却仍旧如泼妇一般破口大骂的皇后拖出来后,饶是谢言晚也不得不佩服连贵妃的手段。 从初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个妇人不简单。而如今,连贵妃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她想要的。 哦不,应该说,还差一样。 直到皇后被人带走,而她的声音也消失不见,连贵妃这才回过头来,温声道:“今日之事,多亏了贞和你了。”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笑,恭声道:“贵妃娘娘心怀正义,惩奸除恶,贞和佩服。” 人都爱听恭维话,尤其是这个恭维的人,还对她格外有用。是以连贵妃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意得志满来,温声道:“好了,你的功劳,本宫不会忘记的。” 至少,在她的骁儿登基之前,她绝对不会忘记。 至于以后么…… 谁说的准呢? 谢言晚并不将她的许诺放在心上,因此只是谦恭的一笑,做足了姿态。 只是余光看到辰甲走出来之后,她顿时心头一紧,带着几分涩然问道:“那个宫人,去了?” 眼见得辰甲点头,谢言晚的脸色顿时有些黯然。 纵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不可避免,可是当这个事实来临的时候,谢言晚还是难受的很。 虽说相处只有短短几日,可那姑娘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退去的影子。 是个可怜的小丫头啊。 连贵妃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谢言晚说的是谁,不由得叹息道:“这个宫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些。” 不过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倒是没有几分真心在里面。甚至她还有些喜悦,这个宫人的死,更像是一个明晃晃的控诉。 看,皇后是多么的作恶多端! 等到她将事情扩散出去,皇后恶名昭著传遍天下之后,她的死,才不会造成太大的震动。 而百姓们只会说,这样的毒妇,死的好! 连贵妃心中不着痕迹的转了几个念头,一回头,便听得谢言晚带着几分悲恸的说道:“娘娘,臣妇有个请求,还请娘娘恩准。” “贞和跟本宫还客气什么,请讲。” 连贵妃眼下心情甚好,听到谢言晚的请求,当下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贞和与这丫头也算是有几日的主仆缘分,所以想要将她带出宫去好生安葬。不知道娘娘,可否行个方便?”听得她这话,连贵妃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旋即便点头道:“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罢了,本宫便成全你,带她走吧。等到了她的坟前,也记得替 本宫上一炷香。” 闻言,谢言晚顿时谢恩。 连贵妃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也没有停留的理由。谢言晚看的出来,当下便恭送她离开,自己则吩咐辰甲带上了禾枷,一同出了宫。 她之所以讨要了禾枷的尸首,一则的确是想要厚葬了禾枷,二则,便是为了辰甲。 毕竟,若辰甲当真喜欢禾枷的话,那以后定然少不了时时祭拜的。 因着禾枷的尸首已然零落,所以不宜久放。 出了宫门之后,辰甲便径自去了棺材铺,买了一口现成的棺材。将禾枷放进去之后,又传了信号,让附近的辰字科人前来帮忙,将禾枷葬到了附近的一处坟地内。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了银子的开路,禾枷很快便被安葬入土。新坟很快便被树立起来,上面还刻了几个小小的字。 坟前端端正正的放了一个香炉,辰甲点燃了香,便递给了谢言晚。 谢言晚接过之后,将香插在炉内,叹了口气,轻声道:“禾枷,你安息吧,皇后很快就会去黄泉,为她所做的恶行赎罪的。” 今日皇后受伤,皇帝不准人看诊,依着连贵妃的脾气,必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况且她走之前,连贵妃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她不会放过皇后。 想必过不了多久,宫中便要办丧事了。 不过,周氏已然成为了废后,她的丧事自然也不会风光大办的。 不说别人,单是连贵妃就不会允许。 禾枷虽然身死,心愿到底是了了。 那一炷香悠悠然飘向天空,仿佛是女子的叹息,随风而逝。 待得谢言晚起身之后,辰甲这才拿着刚买的纸钱元宝,一叠一叠的点燃。只是目光,却是望着她的坟茔无言。 见辰甲这模样,谢言晚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安抚道:“莫要伤心了,想来,她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吧。” 毕竟有些时候,背负了太多苦难,或者才是一种折磨。 闻言,辰甲自嘲一笑,目光望着坟茔上面的禾枷二字,轻声道:“若是有可能,属下并不愿让她身死,也更无须她来抵命。” 谢言晚并不知他们二人在大殿内说了什么,只是眼下听得辰甲这口气,顿时便有些心中发酸,因安抚道:“辰甲,你也要想开一些。” “嗯。” 辰甲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叠纸钱烧了,方才起身。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他们也该回去了。 这里在郊外,因着离城中不远,所以他们是徒步。 谢言晚见他神情有些伤感,略思索了一番,到底是开口劝慰道:“虽说她死了,可是你们二人感情却做不得假。她在天上,想来也是愿意看到你好的。” 听到谢言晚话里的劝慰,辰甲回过头来,勉强勾笑道:“多谢王妃宽抚,属下明白。” 其实与其说是伤感,倒不如说是怅然的多。 生命无常,你永远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可越是这样,他才越觉得,要珍惜眼前,更要珍惜身边人。 辰甲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却不想他的话,倒是让谢言晚误会了。 原来,他跟禾枷当真是那种关系。 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妙书更会伤神了…… 毕竟,有些时候,死人比活人更难超越。 就算是以后辰甲真的跟妙书有可能,怕是也会有芥蒂的。 谢言晚心中想着,不妨辰甲猛地顿住脚步,看着谢言晚道:“王妃,属下想要跟您求个人。”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想求谁?”辰甲神情郑重,脸上满是正色与恳求:“属下想……求娶妙书姑娘。” 第二百章你要娶妙书? 听得这话,谢言晚樱唇微张,诧异道:“你说,你要娶妙书?” 她是不是听错了? 见谢言晚这模样,辰甲复又重复了一遍,郑重道:“是,属下恳求王妃准允。” “可是……你不是喜欢禾枷么!” 谢言晚只觉得脑子都凌乱了,这辰甲方才还在禾枷坟前那般伤心,怎么一转眼,就要娶别人了? “啊?” 谢言晚这话一出,辰甲也愣了,疑惑道:“属下什么时候喜欢过禾枷?”王妃,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王妃,属下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妙书姑娘,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辰甲的神情格外郑重,也让谢言晚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可是,昨日我见你与禾枷独处一室,你们……”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辰甲却明白过来。当下便叹息道:“昨日里禾枷询问我断臂之事,其后她崩溃大哭,属下只是安抚她。况且属下比她大那么多,一直将她当做小 妹看待的,又岂会生出男女之情。” 见辰甲无奈的解释,谢言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竟然是一场乌龙局。 不过…… “所以,你真正喜欢的是妙书?” 见辰甲点头,谢言晚的眉眼中顿时酿出几分笑意。这可算是柳暗花明了。妙书那丫头若是得知辰甲的真实想法,怕是得喜极而泣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心上人也喜欢自己,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了。 看到谢言晚笑了,辰甲的心就落了回去,诚恳道:“王妃,还请您成全。” 闻言,谢言晚笑眯眯的摆手,一面朝着城内走去,一面道:“你要娶得是她又不是我,不去问她,为何反倒来问我?” 听得谢言晚这话,辰甲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朗声谢道:“多谢王妃成全!” 王妃的意思,就是他只要征求妙书的同意,他们便可以在一起了! 眼见得辰甲眼中的喜色,谢言晚的笑容也更加深了几分。这算是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看来,倒是她多虑了。等到回府之后,辰甲果然去找了妙书。谢言晚倒是有心想要看戏,可是还不等她跟上去,就被某个老妖孽一把捉住,鄙夷道:“出门了便疯了?脏成这般模样也好意思回来 !” 被凤栖止抓住之后,谢言晚下意识的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果然见衣服上血迹斑斑,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她眉眼一转,狡黠一笑,顿时便扑到了凤栖止的身上,在他衣服上蹭啊蹭,一面笑嘻嘻道:“家里有阿止,我为何不好意思回来?” 谢言晚身上的血腥气未散,鞋上更带着泥印子,被她这么一蹭,凤栖止的身上瞬间脏了。 然而娇妻难得主动扑上来,凤栖止便权当没看见。任由她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一把托起她的身子,朝着房间内走去。 今日之事,早有下人前来回禀,凤栖止已然知道了详细过程。 是以在为谢言晚洗澡的时候,自家娇妻浑然不觉自己有多么诱人,只顾得一味讲起宫中的事情,凤栖止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什么才是主次。 下一刻,凤栖止便除去了衣襟如水,将谢言晚禁锢在这一方汤池之中,低哑着声音道:“本座难得休沐,你却撇下本座。你说,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谢言晚被他困住,一双沾染了雾气的眸子眨呀眨,格外无辜道:“千岁爷一向大度,自然是,不罚的好。” “好。” 凤栖止一个字落下,便径自吻了下去,含糊不清道:“既然不罚,那便赏赐你一些宝贝吧。” 闻言,谢言晚脸色顿时可疑的红了起来,她伸出双手抵住凤栖止的胸膛,脸色发烫的嗔道:“千岁爷,白日宣淫可不好。” 呸,什么宝贝,不过就是……那种东西,也能叫宝贝么! 眼前的小娇妻看起来格外可口,美色当前,凤栖止觉得,他若是不做些什么,似乎有些对不住谢言晚。 是以,他当下再不客气,一把捉住谢言晚的腰肢,将手伸了下去,意味深长道:“无妨,这浴房之内黑白不辨,本座说它是黑夜,便是黑夜。” …… 这厢的浴房之内有人折腾的水汽蔓延,而那厢的下人房内,更有人水雾朦胧。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檀木盒子,内中装了一个精巧的白玉簪。而他方才的话,更叫人听得格外心动……“美玉配佳人。” 这佳人可是她? 虽说这情形怎么看意思都很明显,可妙书仍旧觉得一颗心跳的飞快,不敢相信那个事实。 而后,便见辰甲叹了口气,将这盒子放在她的手上,正色道:“妙书,我心悦你。” 六个字,瞬间让妙书的眼眸泛红,手上几乎拿不住那个盒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道:“禾枷尸骨未寒,你却同我说这个?”她是很喜欢辰甲,可是若他是这等薄情之人,那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的!闻言,辰甲抓过她的手,诚挚道:“我待禾枷如兄妹,昨日里我的确抱了她,却是因为她得知我断臂之事难以自持,扑入我怀中嚎啕大哭。辰甲此生唯一心悦之人,唯有你 一个。若你不信,我可对天发誓,如有一字虚假,必遭天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妙书捂住了嘴,蹙眉道:“没得赌咒做什么,我,我信你。” 妙书的眼中水雾弥漫,觉得幸福来得格外不真实,又诺诺道:“可是,为何是我?” 她这样平凡,这样不起眼,辰甲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呢? 见状,辰甲勾唇一笑,温情脉脉的看着妙书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你。” 也许,是从她举着糖包言笑晏晏之时;也许,是她不论何种境地都乐观开朗之时;也许,是她处事周全之时。 但不管是哪个时候,都只是因为,她是妙书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这直接的告白,瞬间便让妙书的脸红了起来,仰头道:“那,为何又是现在?” 禾枷才死,他却来跟自己告白。辰甲一眼看明白她的想法,因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其实本不该是现在。这几日禾枷的告白,反而让我看明白自己的心。簪子是昨日便买的,那时便该给你。只是我去 你房内后,你却不在。” 在之后,便是禾枷之事,让他乱了心神。再加上昨夜一直未曾看到妙书,他便只得暂且收起了这个心思。 只是不曾想,今日禾枷竟去了。 “禾枷之死,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世事无常,你永远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我眼下,更想惜取眼前人。” 这样,若真的有朝一日……也不会追悔莫及。 闻言,妙书的眼眸里水雾越发浓烈,她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其实,我也心悦你。” 若不是喜欢他,怎会辗转难眠夜不能寐?若不是喜欢他,怎会在看到他与别人相拥时,而心头发酸不敢面对? 听得这话,辰甲脸上喜色一闪,下一刻便单手将妙书抱在怀中,手掌紧紧地扣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此话,当真?” 妙书在他怀中,听到他剧烈而快速的心跳,耳垂也泛起了红色。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咬着唇,有些羞涩的说道:“明日,随我回家,见我娘吧。” 她家中尚有老母幼弟,且跟谢言晚签的也不是死契。论规矩,辰甲是该上家里提亲的。 辰甲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搂着她的手,越发收紧了几分:“好,明日就去!” …… 第二日一早,妙书前去伺候谢言晚起床的时候,脸色便有些羞郝。 谢言晚本来还有些犯困,可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后,哪里还不明白?当下便笑眯眯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问道:“妙书啊,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同我说?” 闻言,妙书的脸越发的红,轻声道:“王妃,奴婢今日想要请一日的假,回家一趟。” “去吧去吧。”谢言晚随意一摆手,眼中的笑意越发加重,戏谑道:“不过,我问的可不是这个哟。” 见状,妙书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嗔道:“王妃,您别打趣奴婢了。” “啧,嫁出去的丫鬟泼出去的水。”谢言晚一副伤心的模样,叹息道:“这还没有嫁出去呢,就嫌弃我这主子了。” “王妃……”妙书的脸红的如水蜜桃一样,看的谢言晚更觉得有趣儿。 她咬了咬唇,到底是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答应的对不对。” 妙书是喜欢辰甲,可是她总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有些不真实,生怕哪一日醒来,美梦便成了虚幻。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顿时了然,因拉着她的手,笑问道:“那我且问你,你喜欢他么?” 妙书点头,谢言晚又问:“那,你可想跟他厮守终身?”妙书脸色泛红,仍旧坚定的点头。 第二百零一章儿臣,要为叶家伸冤 “这便是了。” 谢言晚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既然了解自己的心,便该相信他的心。想要相守一世,必定须得两心同。” 听得谢言晚的话,妙书微微一愣,而后重重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行了,今儿个不用你伺候了,收拾一下回家吧。” 谢言晚微微一笑,便将她推了出去,嘴里一面道:“记得回来的时候,替你家主子我顺带买一包杏仁酥。” 妙书被她推出了门,脸上也终于露出欢喜的笑意,脆声应道:“是,奴婢遵命。” 眼见得妙书去了,谢言晚眼中的笑意越发扩大。她抬头望了一眼那明朗的天色,笑眯眯的感叹道:“真好。” 是啊,真好。 …… “娘娘,宁王殿下来了。” 宫人前来回禀的时候,连贵妃正低头饮茶。听得这话,她将手中茶盏缓缓放在桌案上,淡淡道:“让他进来。” 而后,便听得宫人高声唱喏:“宣宁王进殿……” “儿臣给母妃请安。” 宁王恭声磕头,只是那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淡漠。 闻言,连贵妃淡淡的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谢母妃。” 行了礼,宁王便站在原处不动弹,只是问道:“不知母妃传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没事儿,本宫便召不得你么?” 听得连贵妃的话音呛人,宁王低头道:“儿臣不敢。” “不敢?”连贵妃直视着宁王,声音里带着气愤,问道:“那本宫且问你,送去的画册,你如何处置了?” 对于这个问题,宁王回答的格外干脆:“撕了。” “你这个逆子!” 连贵妃霍然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厉声道:“那可都是本宫千挑万选出来的名门贵女,哪一点配不上你!” 那日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贵女名册,命人送到了宁王府。可是不成想,从那日开始就没有回音了。今日一早,她派人去宁王府询问,不想得到的便是这个两个字的回答。 撕了,好一个撕了! 他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压根不考虑一点后果! “母妃说的对,是儿臣配不上她们,所以,还请母妃收回成命。” 宁王的脸色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冷硬。 闻言,连贵妃更是生气,指着他骂道:“你!你是要气死本宫么?” “儿臣不敢。” 宁王回答她的,仍旧是这个几个字。听得这话,连贵妃的胸前越发起伏不定,她指着宁王半日,又恨恨的将手放下,沉声道:“骁儿,你可知如今的局势有多么紧迫么?本宫不能再任由你这么任性下去了,明 日本宫会亲自奏明圣上,给你挑选一门亲事!” 闻言,宁王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冷声道:“母妃,儿臣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了,若您执意要让儿臣娶亲,那儿臣便只有回边疆了!” “就算是回边疆,你也得给本宫带上媳妇儿走!此事,由不得你!” 连贵妃后槽牙都恨得疼,她这是什么命啊,偏偏生出来这么倔的一个儿子! 可是,如今皇帝的寿命已经时日无多,她绝对不能由着宁王再这么下去了。 这一仗,她只能胜,不能败!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听得宁王淡淡道:“那母妃大可试试看。若无其他事情,儿臣便告退了。” 说完这话,宁王竟自顾走了。 见他离开,连贵妃更加气得几乎炸裂:“上官翰骁,你给本宫回来!” 然而,宁王的脚步,却是丝毫不停。 见状,连贵妃咬牙切齿,回身拂袖,便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听得那砰的一声瓷片碎裂声,殿内的宫人瞬间跪了一地。 连贵妃站在原地气了半日,才回头沉着脸道:“来人,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此事不能耽搁了,她需要尽早的将宁王的婚事定下来。届时等到一道圣旨传下去,她就不信上官翰骁还敢抗旨不尊不成! 关乎继位的大事,她绝对不能惯着他! 不想,当连贵妃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却被红衣太监拦在了门外。 “贵妃娘娘,皇上此刻有要事处理,不见任何人。” 闻言,连贵妃眉头一蹙,压抑着火气问道:“本宫有要事通禀,还望公公给皇上禀告一声。” “娘娘莫要为难杂家,皇上吩咐,不得违逆。” 见那公公竟然丝毫不让,连贵妃心中更气,却只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为难公公了,不知皇上何时忙完?” 那公公微微一笑,依旧是一问三不知:“杂家也不清楚,毕竟皇上的事情,谁敢过问?” 见状,连贵妃无法,只得留下宫人在此等候,自己则转头走了。 可是不成想,一连三日,连贵妃前来见皇帝,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在忙要事。 不止连贵妃见不到,就连朝中大臣,也同样的见不到。 皇帝无缘无故的罢朝三日,群臣都见不到他,众人一时有些恐慌。 得知这个消息,谢言晚也有些担忧,问道:“阿止,你说皇上不会出事儿了吧?不然怎么不露面呢?” 现下外面传的纷纷扬扬的,都说是凤栖止这个奸臣掌控朝政,钳制了皇帝。可是天地良心,她家阿止也见不到皇帝好么! 闻言,凤栖止摇了摇头,沉声道:“他没有出事儿,只是被人蛊惑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心头一惊,下意识道:“蛊惑?难不成,是之前的巫蛊案?” “不是。”凤栖止嗤了一声,神情不明,淡淡道:“十之八九,是那个道士。”原本他还不是很确定是不是那个道士搞鬼,可是这两日,他派遣辰字科人进乾清宫打探消息却发现,那里此时已然水泼不进。而后,便有了那些不利于他的消息传出来, 这种种事情连在一起,才让凤栖止彻底的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个道士,是圣衣教的人。 能以一人之力钳制住辰字科的下属,恐怕只要那个人了。 圣衣教的长老……清风。 “道士?” 谢言晚微微一愣,猛地想起来宫中的流言,失声道:“你说的,是那个皇帝新近召进宫的游方道士?” 那是她们在离城时候发生的事情,据说那个道士仙风道骨,且声称自己可以炼制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所以被皇帝奉为上宾。 而那个道士,据说就住在乾清宫! “不错,正是他。” 凤栖止捏了捏眉心,沉声道:“眼下,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那个牛鼻子老道格外难对付,且只忠于教主一人。 原本清风只在教中管理要务,可是如今他却进了宫,还侍奉在皇帝身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凤栖止自然不相信清风会诚心诚意的服侍皇帝,且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药,就以清风的身份,他就不可能会诚心的伺候皇帝! 偏偏这个人的工夫深不可测……就算是全胜之下的他,甚至连五成胜算都没有。 念及此,凤栖止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清风进宫,究竟所求为何?或者说,那个女人,是另有打算了么! ……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皇帝终于露面了。 与这些人意想中不同的是,皇帝非但没有任何大碍,且整个人神采奕奕,倒像是一瞬间年轻了七八岁一样。 见到这样的皇帝,众臣一时之间都在心里打了个突儿,就连凤栖止,也有几分不安。 他如今已经可以确认,在乾清宫内住着的道士绝对是清风无疑了。 皇帝的声音响彻在金銮殿上:“众位爱卿不必担忧,朕这两日只是辟谷闭关罢了,并无甚大碍。” 他之前对于那个道长还有些不相信,临时闭关也是抱着姑且试一把的心态。可是不曾想,这个道长还当真是神了,不过三日的工夫,竟让他的身体恢复到十年前的状态! 仅昨夜里,他竟已然能御八女而神清气爽,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皇帝的脸色红润,朗朗的笑声响彻大殿。 可凤栖止的心里,却是猛地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清风绝对不会真心诚意的为皇帝调养身体,他只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谋害皇帝。 那么,上官煜现下的身体状态,便只有一个可能性去解释。 那便是……回光返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凤栖止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寒芒。看来,他的确是要早做准备了! 算着时间,这个时候的曲清池也该到柳州了,只希望,她不要让自己失望啊。 凤栖止心中有了打算,心中也不停地在盘算着。 不想在这个时候,却见上官翰骁站了出来,直挺挺的跪在大殿中央,沉声道:“皇上,儿臣有要事禀告。” 皇帝刚出关,心情格外好,见他这模样,当下便摆手道:“宁王有什么事情,且说来听听。” 只是,上官翰骁的一句话,瞬间便让皇帝的脸色大变。 “儿臣,要为叶家伸冤!”这话一出,不止是皇帝,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瞬间凝神屏气,不敢开口说话。 第二百零二章混账东西 皇帝的神情顿时阴沉下来,望着上官翰骁,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上官翰骁的神情不闪不避,仰头朗声道:“叶家之案乃是冤案,儿臣恳请父皇,能够重审叶家一案,还叶家一个公道!” 听得这话,皇帝霍然站起身,指着上官翰骁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叶家之案究竟为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在场的这些大臣们,但凡是跟着他时日久的,也都知道是为什么。 大家都不敢提及此事,可是偏偏,是他的儿子竟然掀了这一块铁板! 上官翰骁的声音清朗的响彻大殿,一字一顿道:“儿臣清楚,也明白后果。儿臣这里有叶家含冤的证据,还请父皇过目。” 然而,未等他的话说完,就见皇帝指着他骂道:“混账东西,你是在指责朕老眼昏聩,所以识人不清么!” “儿臣不敢。”上官翰骁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该说出口的,却一个字都不少说:“儿臣只是想请父皇,还叶家一个清白!” 当年的叶家名满天下,叶公更是天下学子的榜样。可是,却因为叶修的一个失误,导致那么多的无妄之灾加诸在叶家。 这不公平! “给朕滚出去!”皇帝猛地发怒,将龙案上的奏折本子尽数朝着上官翰骁砸了过去,指着他破口大骂道:“朕在位这么多年,何曾有过冤假错案?你还真是长本事了,毛没长齐呢,先来冲着 你老子开刀了!滚!” 皇帝勃然大怒,大殿上的人尽数跪了下去,齐声道:“皇上息怒。” 而上官翰骁却是仍旧跪在原地,后背直挺挺,目光里满是坚毅。 叶家之案,错了便是错了。他纵然耿直,却不傻。他何尝不知道,这里面是皇帝的授意。可更是因为如此,上官翰骁才更要翻案。 他要给叶家一个公道,更要给轻尘一个公道。 只有叶家被平反,叶轻尘才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他,做他唯一的妻! 见状,皇帝更加生气,猛地朝外喝道:“来人,将上官翰骁给朕丢出去!” 内心最隐秘的那一处阴暗被揭开,皇帝又想起了当年被叶公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的场景。他的眼神中带着怒火,看向上官翰骁的模样也越发不善。外面的御林军瞬间涌进来,想要将上官翰骁拖出去。可是上官翰骁却挣脱他们,平静道:“父皇,儿臣这里确实有证据,您当真不要过目么?您乃是明君,这样作为,如何 向天下交代?”闻言,皇帝的怒火更甚,他登登登从正大光明的牌匾下走过来,抬脚便踹上了上官翰骁的腰间,怒骂道:“跟天下交代?上官翰骁,这个位置上坐的还是你老子呢,你就敢 这般逼迫朕了?你这个孽障,还真不嫌吃相难看啊!来人,带出去!” 眼见得皇帝这般,殿中众臣都齐齐的磕头求情:“皇上,息怒啊!” 而上官翰骁更是心中颓然,沉声道:“儿臣,遵旨。” 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然准备的这般充分,可是皇帝仍旧不肯听他为叶家辩解。难不成,叶家真的要被蒙冤一世了么! 上官翰骁很快便被拖了出去,而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烦躁的挥了挥手,怒道:“退朝!” 这两个儿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让心烦。一个是窝囊废,一个是挑事儿精! 直到皇帝离开之后,金銮殿的大臣们才起了身,互相之间面面相觑,谁的神情都不好看。 凤栖止当先走出去,目光在上官翰骁离开的位置扫了一眼,这才低声道:“叶家之事,岂是如此简单能翻案的,天真。呵。” 不过,虽然天真,倒难得是一颗诚挚的心。 …… 回到府上之后,凤栖止斟酌了一番,到底还是将这件事儿讲给了谢言晚听。 毕竟今日之事闹得这般大,就算是他不说,谢言晚也终究会听到的。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谢言晚瞬间变色,诧异道:“竟然有这等事情?可是,叶家当年……不是事情确凿么,宁王如何翻案?” 皇帝授意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将一切做完美的,怎么会留下把柄呢? 闻言,凤栖止蔑然一笑,鄙夷道:“再完美的局,也有破解的法子。更何况,宁王骁勇善战,能将战场局势分析的如此透彻之人,你当他是无能之辈么?” 这种人的脑子,比寻常人更聪明。只是他们的耿直与诚挚,却反倒成了让人诟病傻子的地方。 可是当真论起来,傻的人,究竟是谁呢? 谢言晚听了他的话,顿时叹了口气道:“这样就难办了啊,皇上自己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认错?这事儿注定是个死局。除非……” 除非有朝一日上官翰骁登基,由他来翻案。可是这样做的话,恐怕更会被人诟病。 毕竟,他要娶得人是叶轻尘,偏偏是叶轻尘。 如果他娶得是别人,那么天下人或许会赞一声上官翰骁仁义。可就因为他要娶叶轻尘,反而会被天下人怀疑,他这般做法是否为了一己之私。 更甚者,还会有史官口诛笔伐,说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对先帝不敬。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言晚就不由得叹息,这事儿除非皇帝松口让翻案,否则,怎么都很难做。 眼见得谢言晚愁眉苦脸,凤栖止无奈一笑,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别人的事情,你倒是跟着愁什么?” 闻言,谢言晚叹息道:“那个叶小姐,是个好姑娘。”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她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将来为皇帝的十之八九是宁王,夫人外交搞好了,她跟阿止便会更加安全。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眼眸一软,这个丫头又何尝不是心地纯善之人? 虽说她有时脾气暴虐了些,可说到底,也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放心,本座会留意此事,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 听得凤栖止的话,谢言晚眼中一亮,笑道:“阿止,你有办法?” “没有。” 凤栖止敲了敲她的脑袋,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可谢言晚却更加笃定他有办法,当下便眉眼弯弯的一笑,抱住了他的胳膊讨好的笑道:“我就知道,我家阿止最厉害了。” “狗腿儿。” 凤栖止给了她这个中肯的评价,便得到了一个更狗腿儿的吻。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抬手将她揽在怀中,眼中柔情缱绻。这样的谢言晚,当真是让他又爱又怜。 宁王府。 被御林军遣送回来之后,上官翰骁站在门口,便迟迟的不敢进门。 分明晨起走之前,他还那样信誓旦旦的跟叶轻尘保证,可谁曾想,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他,该怎样面对轻尘? 上官翰骁在门口站了半日,反倒是院门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有女子站在门内,声音温柔:“你回来了。” 她的神情那般的温柔,一双眸子里仿佛能看透上官翰骁心中所想,不等他开口,便柔声笑道:“无妨,此事原本就争不得对错,你又何必强求?” 闻言,上官翰骁神情更加难看,轻声道:“轻尘,对不起……”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叶轻尘伸手捂住了嘴,摇头笑道:“不要说这三个字,我知你。” 为了替叶家翻案,上官翰骁做了多少事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年偷生已然难得,能够与他心意相知更是让叶轻尘心中感激。如今,她又怎么敢奢求更多? 只要维持现状,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啊。 上官翰骁眼中微红,将叶轻尘抱在怀里,沉声道:“轻尘,你再等等,本王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叶轻尘被他抱在怀中,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神情里满是无奈与感叹。其实,比起来叶家被翻案,她更在意的是他。 只是,他执着的想要去做这件事情,她便只能由着他。 “好。” 叶轻尘轻轻点头,抬起头来,柔声笑道:“我还没吃早膳,你陪我可好?” 早上的时候上官翰骁起得早,他一口东西都没吃。若是往常的时候,他定然直接便挨到中午吃饭了。可是有了叶轻尘屡次规劝,他的饮食便按时了许多。 上官翰骁其实是没有胃口的,可是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他竟不忍拒绝,当下便点头道:“好。” 刚吃了两口早膳,就听得门外有下人前来,低声回禀道:“王爷,贵妃娘娘传召,说是让您立刻进宫。” 闻言,上官翰骁的脸色一沉,道:“替本王回了,就说本王不去。” 那下人的脸色有些为难,低声劝道:“王爷,这样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就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叶轻尘打断,柔声道:“王伯,你去回了内侍监,就说王爷吃完早膳便进宫。” 听得这话,被唤作王伯的男人顿时便感激的笑了笑,道:“多谢叶姑娘。”眼见得王伯去了,上官翰骁的神情顿时便有些不悦,无奈道:“她此刻唤我进宫,不过是再骂一顿罢了,去了做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只为,天理昭昭 见他眼中的不悦,叶轻尘伸出手抚上他蹙着的眉心,柔声道:“子辰,她到底是你的母妃。你这样闹的僵了,她心里必然不好过的。” 闻言,上官翰骁将她的手拿下来,攥在手里,叹息道:“她若真为了我好,如何会屡次不听我的规劝?” 单是娶妻那一项,他已经跟连贵妃说过了那么多次,可是她可曾听过? 非但没听,反而一意孤行!甚至在他发下狠话来之后,连贵妃竟然还将选好的贵女画册送到了他的府上! 虽说他当时便将画册撕了,可是叶轻尘神情里的黯然,已然让上官翰骁心疼不已。 见他这模样,叶轻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为了她罢了。 念及此,她的眉心也汇聚了点点愁绪,轻声道:“说到底,还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横在中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翰骁堵住了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道:“这话,你若是再说,我便真生气了!”上官翰骁这模样,倒有几分小孩子赌气的模样。见状,叶轻尘的愁绪散去了些许,不由得轻笑道:“好,我不说便是了。不过,既然已经许了人家,你总不好叫我食言吧? ”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纵然不愿,也只得起身,无奈道:“遵命。” 眼见得上官翰骁去了,叶轻尘脸上的笑容才缓缓的收了起来,眉眼中的愁绪再次凝聚到一起。 她没有出过门,并不知眼下外面的情形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上官翰骁偶尔也会跟她讲一点。 现下太子怕是不成了,而最有希望坐那个位置的,便是上官翰骁。 他若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带着她去边疆未尝不可。可若是他是君王呢?怎能娶自己这个罪臣之女! 外间日头高悬,可是照在叶轻尘的身上,竟然让她生出了几分冷意。 她,该怎么办? …… 府上的叶轻尘为了上官翰骁的未来而忧愁,而进了宫的上官翰骁,却为了连贵妃的态度而烦心。 “母妃急匆匆召见儿臣,不知有何要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官翰骁看到连贵妃,便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可以说。 大抵是因为,说别的话,她也终归会拐到自己不想听得话题上吧。 闻言,连贵妃脸色一沉,登时便将手头的茶杯狠狠地砸了过去,沉声道:“逆子,给我跪下!” 那茶杯不偏不倚的砸中上官翰骁,让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上官翰骁依言跪下,不发一言,只是神情却是格外的沉静。 见状,连贵妃气息一滞,而后挥退了左右,走到他身边,指着他道:“你可知道你今日犯了多大的错误么!” “儿臣不知。” “你!”连贵妃指着他,怒道:“不知?那本宫就告诉你,你不该旧事重提,为叶家翻案!” “为何不该?”上官翰骁一脸的沉着,缓缓道:“叶家乃冤案,清白之身为何不可昭告天下?”“那是因为……”连贵妃气得将手捏在眉心狠狠地揉着,复又放下来,凝眉道:“你可知道,叶家之事,原本就是你父皇所为?你如今却妄想让他来承认自己有罪,你说是不 是不该!” “儿臣知道。” “你知道?”听得这话,连贵妃一愣,继而又失声道:“上官翰骁,你脑子被狗吃了么?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 上官翰骁抬起头,正色道:“因为,天理昭昭,叶家缺一个公道。”“天真,愚蠢!”连贵妃下了定论,望了一眼外间,这才道:“上官翰骁啊上官翰骁,你知道本宫费了多大的心血,才让你有了继承那个位置的希望么?可是如今,你一句话 便轻飘飘的把自己作死了!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你清楚么!” 闻言,上官翰骁抬起头,失望道:“母妃,您自幼教导儿臣,要仁爱正直,难道如今,却要自己推翻自己的话么?” 见到他眼中的失望,连贵妃微微一愣,想起幼时悉心教导他的模样,顿时眼眶一红。 继而,她又咬牙,颤声道:“仁爱,那是强者才有资格说的!上官翰骁,你如今还没有这个资格!” 见她这模样,上官翰骁心中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淡淡道:“母妃,您知道内情的,对吧。” 他这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肯定。 连贵妃定定的望着他,想要从自己这儿子的脸上看到什么,可是最终,她却只看到了坚定。 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然而这个目的,连贵妃绝对不可能让他达成的。 因此,连贵妃只是将他扶起来,正色道:“你确定要知道么?本宫可以告诉你。” 如果将这件隐秘告诉他,可以让他死了这条心的话,那么连贵妃愿意毫无保留。 “二十三年前,叶太傅因政见不合与皇帝在御书房大吵一架,其后卸官罢职,任凭皇帝三次上门请他出山,叶太傅都将他拒之门外。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听得连贵妃这话,上官翰骁点了点头,道:“此事,儿臣有所耳闻。然而叶太傅之子叶修一心想要为官,不顾叶太傅劝阻,报效朝廷。然短短几年,他便因为多项罪名,致 使叶家被抄家问斩。男为奴女为娼。” “不错,但是,这只是大多数人们眼中的事情始末。叶太傅的确在辞官之前与皇帝争吵过,但是却并非因为政见不合,而是因为别的事情。” 连贵妃的声音里带着寒芒和恐惧,也让上官翰骁的心神紧绷,迟疑着问道:“什么事?” “先皇后之死!”想起当年之事,连贵妃的神情里带出几分惧怕,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颤声道:“天下只知你父皇跟皇后伉俪情深,可因着年代久远,所以大多数人都忘记了,西楚国,原本 还有一个皇后的!她就是……南越国公主曲霖瑶!”当年,南越与西楚交战不休,西楚不敌南越,便递了盟约书,请求和亲止戈。南越国君仁爱之名传遍天下,加之那时的上官煜年轻有为,南越国君颇为欣赏,便答应了这 门亲事,并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曲霖瑶嫁给了上官煜。 那时的婚礼盛大,两国欢庆,谁都不曾想到,正是这一门亲事,葬送了整个南越国!新婚不足一年,上官煜以曲霖瑶思念家乡为由,率几千人马护送,亲自带着皇后回南越探亲。可谁曾想,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几十万大军化整为零,一同攻占了南越 国! 战火起,江山葬。南越皇室点燃了皇宫,集体殉国。 而这个时候,曲霖瑶却被查出了身怀六甲。“叶太傅本就不赞成这一条阴毒的计策,极力劝阻却仍旧失败。之后,在得知曲霖瑶怀胎之后,更是恳求皇上能够留下她的性命。可是皇帝杀红了眼,怎会留下南越国的余孽?他明着将曲霖瑶带回了皇宫,可是暗地里,却预备了一碗打胎药,准备等她喝下之后才杀死!曲霖瑶得知此事,打通宫人跑出,却被上官煜追上,亲手将她推下了万 丈悬崖!” 说到这儿的时候,连贵妃的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仓皇。她虽未见到当时的上官煜是何等模样,可是他回宫的时候,她却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暴虐和杀气!“叶太傅便是在那一日,与皇帝在御书房大吵一架。你以为皇帝为何要除掉叶家?其一是因为叶太傅对皇帝不敬;其二便是因为叶太傅早逝的妻子,是南越人!所以,叶家 的人,也是留着南越的鲜血的!” 直到连贵妃说完之后,上官翰骁的神情里还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所敬爱的父皇,竟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才吞并了南越国,换来了如今兵强马壮的西楚! 可笑他将父皇当做战神来敬佩,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 什么战神,不过是一个刽子手罢了! “母妃,您告诉儿臣这些,便是想让儿臣罢手,对么?”听到上官翰骁声音里的颤抖,连贵妃以为他被吓到,当下便抓着他的手,轻声安抚道:“骁儿,母妃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你不该,不该翻出来这些 事情啊!” 要知道,恶魔的本性不会改。即便现在的皇帝已然没了当年的锐气,可是真的惹急了他,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当年他能将怀胎的曲霖瑶推下万丈深渊,今日未必不会将上官翰骁杀了以儆效尤! 所谓亲情,在皇家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母妃,若人人为自保,而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那么我西楚,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上官翰骁推开连贵妃的手,沉声道:“所以母妃不必再劝阻儿臣了。叶家之事,儿臣必定会管到底。叶家之人,儿臣也会讨还一个公道。不为别的,只为……问心无愧!”他说完这话,复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恭声道:“儿臣谢母妃的肺腑之言,儿臣,告退。” 第二百零四章绊脚石,砸碎便是 眼见得上官翰骁要走,连贵妃顿时便想要拉住他,可是最终只扯住了他一个袖子。 “骁儿,骁儿!” 然而上官翰骁却只是挺直了后背,越走越远。 他的背影混合着那上午的旭日骄阳,显得是那样的刚正,那样的坚毅,仿佛一人,便可以支撑起一片天。 连贵妃扶着门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才捏紧了拳头。 身后传来宫人低声的询问:“娘娘,就这样任由宁王殿下胡来么?”闻言,连贵妃这才收回了目光,凝眉道:“他年纪小不懂事儿,你也糊涂了么!”说到这儿,连贵妃又望了一眼外面,见宫人都离得远,这才轻声问道:“是了,本宫让你查 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那日前去送贵女画册的女官回来的时候,曾经回禀过一件事儿,说是在宁王府上看到了一名女子。 年轻貌美,看穿着还未出阁,只是身上衣服却不是下人服饰。 身后的黑衣宫人顿时回禀道:“回娘娘,已经查清楚了,据府上的管家说,那姑娘名叫叶轻尘。” “叶轻尘?” 连贵妃将名字念了一遍,猛地瞪大眸子,回身问道:“你确定她叫叶轻尘?”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叶轻尘,乃是叶修的女儿!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连贵妃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复又咬牙切齿道:“本宫说他为何执意要为叶家翻案,原来竟是有人蛊惑的!好一个叶轻尘!”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连贵妃默了半日,方才冷厉一笑,道:“本宫早就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成为皇儿的绊脚石。她既然挡路了,那么,砸碎便是!” …… 九月末的天气,带着深秋的寒凉,纵然有日光,也带出几分冷意。 碧云天,黄叶地,秋风一层层的冷人心。 昨夜里下了一宿的雨,晨起推窗,便看到院子里铺了一层落叶,有下人正在拿着扫帚打扫着。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便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而后便有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王妃,可要奴婢进来伺候么?” 闻言,谢言晚这才回头道:“进来吧。” 她话音落下,便见两个粉衫丫鬟走了进来。先前谢言晚身边有用着顺手的人,便一直没用新的丫鬟来伺候。可是如今巧穗早已嫁出去,妙书也是订了亲的人,再加上百音阁里离不开妙书,所以陆嬷嬷便另外给谢言 晚安排了两个丫鬟。 都是在府上呆了多年的,性情忠厚老实,一个叫兰心,一个叫兰月。 兰心兰月二人走进来,将洗漱用品摆好,另外一个便乖觉的前去将床铺叠起来。 谢言晚走过去洗脸漱了口,便走到外间用早膳。 不想早膳刚摆上桌,就见巧穗从外面走进,笑道:“小姐,早。” 见到巧穗来,谢言晚顿时笑道:“快过来,你可用膳了?” 巧穗摇了摇头,谢言晚便拉着她过来用膳,一面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怎不多睡会儿?”闻言,巧穗顿时撇嘴道:“这是个不老实的,才说不吐了,这会儿又浑身不舒服。昨夜里下雨扰人清静,一夜都没睡着,四更天就醒了。若不是怕打扰小姐你休息,我早就 来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笑着安抚道:“生孩子总要辛苦些的,等辰乙回来,让他在家多陪着你。” 这几日辰乙被凤栖止派到了别处,巧穗又怀着身孕,一个人在府上无聊,便时常来找谢言晚。不想她这话一出口,就见巧穗摆手道:“才不要他陪呢。他就跟一个猴儿似的,成日里上蹿下跳的,若是成日里待在家里,非憋疯不可。”不过抱怨归抱怨,提起辰乙的时 候,巧穗却是眉眼弯弯,眼眸里笑意不断。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哪里不明白,当下便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呀,那我陪着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 巧穗闻言,当下便笑的格外欢喜。 谢言晚的臭棋篓子在府上出了名,没得就要悔棋,如今好不容易进步了一些,却已经没人愿意陪她下了。 巧的很,巧穗的棋艺也堪称一绝,差到一绝。 两个人凑到一起,反而奇异的和谐,琢磨棋盘就能玩一天。 她二人臭味相投,凑到一起倒是有了极好打发时间的事儿。 凤栖止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谢言晚二人将一盘棋下的乌烟瘴气,偏偏她二人还乐在其中。 “给千岁爷请安。” 见到凤栖止进来,兰心兰月当先恭声行礼,而后巧穗便吓得丢了手中棋子,忙的站起身来行礼。 见状,凤栖止微微点头,道:“辰乙在院里等你呢,去吧。” 听到辰乙回来的消息,巧穗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喜色,继而便行礼道:“奴婢告退。” 眼见得巧穗去了,谢言晚顿时哀叹道:“啧,这小没良心的,重色轻友。” 亏得她白日里陪她下了一日的棋,这会儿见到自家夫君,跑的比兔子都快。 闻言,凤栖止敲了敲她的额头,望了一眼这一盘残局,不由得摇头失笑道:“下棋能下成你们这德行,也是个奇闻了。” 谢言晚心知这没法见人,一把便将棋局搅乱,笑眯眯的问道:“阿止,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这会儿在午后方过,按理说,凤栖止应该还在宫中处置公文才是啊。 听得她询问,凤栖止弯唇一笑,道:“怎么,不欢迎本座回来?” “怎么会?”谢言晚笑的一脸诚恳,蹭到他身边坐下,笑嘻嘻道:“你不在,我可无聊了。” 她说的这倒是实话,如今百音阁运营正常。藏书阁也已经开张,如今已然招揽了大批的文人墨客,那里俨然成了一个风雅之地。 原本谢言晚还会去藏书阁转一转,可是凤栖止得知那里都是大男人之后,便将她拎着衣服给拎了回来,且从此之后让辰丁接受,再不准她去了。 如今谢言晚在家无所事事,还真的有点闲的无聊了。 听得她隐隐的抱怨,凤栖止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道:“这么无聊,本座带你出去消遣消遣如何?” 闻言,谢言晚神情一亮,当下便问道:“去哪里?” “京郊有一处菊园,内中有几十种菊花竞相绽放,据说格外漂亮。过两日等本座不忙了,带你过去赏菊。” 凤栖止说的漫不经心,谢言晚的眼神却是越发亮了起来,讨好的蹭了蹭凤栖止的下巴,道:“我就知道,阿止最好了。” 其实去哪里倒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身旁这个男人陪着,她去哪里都是开心的。 见她这狗腿儿的模样,凤栖止眼中也柔和不已,在她唇上啄了一啄,笑骂道:“谄媚。”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匆匆而来,旋即便有辰丙的声音响起:“主子,属下有事情回禀。” 辰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也让谢言晚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凤栖止拍了拍谢言晚的手,径自走了出去。 “怎么了?” “回主子,柳州有动作了,三日内到京。” 辰丙短短一句话,瞬间便让凤栖止的神情冷却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带着冰冷的笑意道:“来的好啊,本座还怕她不来呢!走。” 眼见得凤栖止当先走出去,辰丙顿时跟上。 而房间内的谢言晚,一双秀眉也微微的蹙了起来。 凤栖止一般不会瞒着她,而这几日,但凡是辰丙来回禀的消息,他都会出去说。 他们,在计划着什么? …… 那日上官翰骁回禀叶家之事后,被皇帝训斥了一顿。其后,又被连贵妃告知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是上官翰骁并没有就此罢手,他私下联合了几个大臣,想要为叶家翻案。 然而,等到他联合了大臣之后,才发现想要见到皇帝都是一件格外艰难的事情。 这些时日皇帝沉迷于炼丹和长生不老,对于朝政之事能不管便不管。而所有递上去的折子,都会折中到凤栖止那里。 偏偏只要遇到叶家之事,凤栖止便会压下来奏折,不批奏也不送上去,就这么生压着。 上官翰骁想要亲见皇帝来说此事,却又每每都吃了个闭门羹。每次他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皇上正在忙要事,还请王爷先回吧。” 如此几次,上官翰骁也憋了一股火儿无处发。 可就在这个时候,兵部侍郎却前来找他,道是巡防营里新来了一批人马,想要请上官翰骁前去校验指导一番。 这事儿原本是吴宇生在做的,可是吴宇生走了之后,这一块便空缺了下来。 上官翰骁胸中闷气无处发泄,想也不想的便跟着兵部侍郎去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走后不久,便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宁王府。 有衣着华贵的宫装妇人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这一座院落之内。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有琴声传来,声声入耳,让人的心都平和了下来。 连贵妃顺着敞开的窗户往里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抚琴。“你便是叶家的姑娘?” 第二百零五章轻尘无以为报,万死莫辞 听得外面有妇人的声音传来,叶轻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去,这一眼,却瞬间愣怔在了原地。 幼时她曾随父亲入宫,自然识得眼前妇人是谁。 “罪女叶轻尘,给贵妃娘娘请安。” 见她形容端庄气度不凡,连贵妃的眸子也在她身上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缓缓走进房内,道:“起来吧。” “是。” 叶轻尘行了礼,便端正的站在原地,只是心里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连贵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她既然一眼便认出自己,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叶家的事情,怕是闹大了。这厢的叶轻尘忐忑不安,而连贵妃的神情更是不住地变换着。这么多年,她也算是阅人无数。如果叶家还如当初那个名满天下声望极高的话,那眼前这个姑娘,绝对是宁 王妃的不二之选。 然而,没有如果。 她念及来此的目的,可是真正看到叶轻尘的时候,却将先前的方案尽数否决。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二人的呼吸既清且浅。 良久,才听得连贵妃淡淡的开口:“本宫听说,你同宁王两情相悦,可有此事?” 闻言,叶轻尘神情一闪,恭声道:“承蒙宁王不弃,轻尘不敢奢求名分,愿为奴为婢伺候王爷。” “可是,他却并不想让你为奴为婢,你可知道?” 眼见得连贵妃直直的盯着自己,叶轻尘的眸子更有几分闪避,咬唇道:“轻尘知道。” 不得不说,叶轻尘的眸子格外纯净,让人看着的时候,只觉得一切烦恼都被抛在脑后。 这样干净的姑娘,怪不得骁儿喜欢。 可是,她却是断断不能容的! 念及此,连贵妃的眉眼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她走到叶轻尘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叹了口气,和蔼道:“来,坐下说话吧。” 她脸上带笑,叶轻尘却不敢坐,仍旧站着,恭谨道:“多谢娘娘厚爱,罪女不敢与娘娘同坐。” “无妨,本宫准允你坐下。” 连贵妃望着叶轻尘小心的坐下,这才道:“今日本宫前来,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你,对骁儿可是真心?” “王爷对轻尘的好,轻尘无以为报,万死莫辞。”听得这话,连贵妃满意的一笑,点头道:“你倒是个实诚的丫头。如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又大发雷霆,扬言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贬为庶人。本宫一筹莫展,可是骁儿 却为了你……跟他父皇顶撞,父子二人已然闹僵。这事儿,你可知道?” 叶轻尘只知道上官翰骁前两日回来的时候神情不大对,可是却不知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当下便骇然道:“这……轻尘不知。” 她的一颗心仿佛被百爪挠着,慌乱的难以自已。若是为了她而葬送了上官翰骁的前程,那就是她的错了! 不成,她绝对不能这么自私,上官翰骁为了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绝对不能让他再失去更多了!见叶轻尘眼中的慌乱,连贵妃心内轻蔑一笑,脸上却是一派的愁容满面,轻声道:“好孩子,原本来之前,本宫是想要劝你离开宁王的。可是如今一见你,这话本宫竟说不 出口,你是个好姑娘,可是……皇上是君王,纵然叶家的事有冤屈,可怎让一个君王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不是逼着他们父子决裂么!” 闻言,叶轻尘越发的心中难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咬唇道:“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轻尘的错。轻尘一定会劝谏王爷,叶家之事,不必再管!” “傻孩子,你觉得,他会听么?” 连贵妃一针见血,叶轻尘的脸色煞白,她并非没有劝过,可是上官翰骁的态度的确坚定。 “那,我该怎么办?求娘娘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见叶轻尘这般,连贵妃越发的愁容,叹息道:“本宫倒是有一个法子,可是……” “娘娘请讲。” 见状,连贵妃却不直接说,只是道:“轻尘,你说,为了骁儿可以豁出命来,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 叶轻尘仰头,一脸的坚定。连贵妃心中满意,缓缓道:“此事并非没有解法。只要,你死。”她定定的望着叶轻尘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死之后,本宫会喂他一杯忘川,皆是他前尘旧事皆忘。不记 得你,自然便不会再因为叶家跟他父皇顶撞。” 她说到这里,将一个白玉瓶塞到了叶轻尘的手中,蛊惑似的道:“轻尘,你是个好孩子,选择你死还是他葬送,由你自己决定吧。” 听得连贵妃的话,叶轻尘脸上血色尽退,却是想也不想道:“若非是王爷,轻尘早已是黄土一捧了。苟活这些年也够了,只要王爷能够好好儿的,死有何惧!” 见她这般坚定,连贵妃倒是微微诧异,她心中怜惜一闪而过,继而便成了冷硬。 “好孩子,放心,你死之后,本宫会好生安葬你。等到骁儿登基之后,本宫会做主为叶家平反,而你,也会入皇陵,等骁儿百年之后与你合葬。” 连贵妃说的一脸坚定,为她许诺了这样美好的前景。可叶轻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娘娘,轻尘身死之后,就让王爷彻底的忘记了吧。” 她凄然一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小瓷瓶,颤声道:“只是,可否容许轻尘今夜与王爷告别?之后,轻尘便再无牵挂,可以含笑九泉了。” 闻言,连贵妃有一些犹豫,她自然想要看着叶轻尘现在便死了,那样心里才会踏实。 可是见到她那一双清亮如许的眸子之后,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因点头道:“好,不过今日本宫前来之事……” “娘娘放心,轻尘今日,并未见过任何人。” 见她这样知情识趣儿,连贵妃顿时满意一笑,道:“好孩子,本宫会记得你为骁儿所做的一切的。” 若是当年的叶太傅不那般固执,那么今日的叶轻尘的确是一个绝佳人选。可惜了,叶家之祸,绝对不能累及她的儿子! 眼见得连贵妃离开,叶轻尘才将那一瓶毒药捂在自己的心口,潸然泪下。 …… 上官翰骁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主院里亮着的灯笼。 昏黄的光线下,映照出一个绝美的影子。而通过敞开的房门,则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女子正在忙碌着。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桌子,上面美酒佳肴,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上官翰骁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了进去。 “轻尘。” 听到上官翰骁的话,叶轻尘顿时回眸,嫣然一笑:“子辰,你回来了?”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大袖衫,内中则是纯白的罗裙,三千青丝被盘起。一张脸上更是精致描画,秋水眸子绛朱唇,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仙子。 见她这模样,上官翰骁的心头狠狠一跳,眼眸带笑道:“今日是什么日子,竟然这样隆重?”闻言,叶轻尘唇角微勾,嗔道:“难不成寻常日子,便不能为你下厨做菜了么?”说到这里,她走到上官翰骁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道:“我知你最近为叶家之事操劳,可我会 的不多,能做的只有这些。” 说到最后,叶轻尘的声音里便带出几分黯然,听得上官翰骁格外心疼。 他反握住了叶轻尘的手,轻声道:“傻丫头,你能做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听得他这话,叶轻尘的眼眶蓦然便红了起来,手也跟着一抖。 见状,上官翰骁顿时感觉出不对,紧张道:“怎么哭了?你……莫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叶轻尘心中一紧,瞬间咬唇,眼泪汪汪道:“你方才,碰到我手上的泡了。” 她这话一出,上官翰骁顿时望去,果然看到她嫩白的柔胰上,有一处明显的红痕。 那是做菜的时候,被油溅上去烫的。 下一刻,上官翰骁便抬起她的手,吻上了那一处红痕,温声安抚道:“对不住,都是我的错,轻尘,辛苦你了。” 见他这柔情缱绻的模样,叶轻尘眼眶更红,一颗泪珠从眼内滑落,嘴里则嗔道:“子辰,我疼,你帮我吹一吹……” 她像是疼极了,眼中泪水不断,看的人格外的心疼。 上官翰骁爱怜的将她抱在怀中,吻去了她的泪水,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知道疼了?下次便莫要下厨了,府上这么多的下人呢,指使他们便可。” 怀中的温香暖玉格外听话,顺从的点了点头,带着些微的哑声道:“我以后再也不做了,只这一次,好不好?” 叶轻尘依恋的偎在他的怀中,恨不能将自己揉碎在他的怀里,这样便可以一辈子不分开。 她只放任了自己一小会儿,便抬起头来,含着泪笑道:“我好饿,咱们吃饭吧。” 她难得有这样娇憨的时候,上官翰骁心中更爱,低头吻了一吻她,笑道:“好,今日我来服侍你用膳,可好?”他不由分说,便起身为叶轻尘布菜盛汤。而叶轻尘则乖顺的坐在远处,痴痴地望着温柔的上官翰骁。 第二百零六章求你,救她 烛火摇曳,眼前的男人褪下了坚毅的外表,那一颗柔情的心只为她。 这一顿饭,叶轻尘吃的格外慢,她像是要把上官翰骁记在心里一般,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眸子。 见她这模样,上官翰骁不由得失笑,调侃道:“今日是怎么了,这般看着我?” 闻言,叶轻尘脱口而出道:“因为,你生的俊朗啊。” 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羞涩。反倒是上官翰骁爱极了她这个模样,凑近了道:“轻尘,你方才说什么,我没有听到,再说一次。” 见状,叶轻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羞的不看他。 上官翰骁朗声大笑,叶轻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愤,赌气似的倒了一杯酒,道:“你笑话我,罚你一杯!” 这样爱的惩罚,上官翰骁怎会拒绝?当下便接过去一仰而尽,而后拿着空酒杯道:“可解气了?若不成,我甘愿再受罚。” 烛火映照到他的眼眸里,内中火光点点,而他的唇上还带着几分酒渍,水润的模样让人心头都剧烈跳了起来。 叶轻尘被他这模样勾到,猛地起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送上了一吻。 女子柔软的唇上像是裹了一层蜜,只尝了一口,上官翰骁眼中的火苗便燎原之势,有些抑制不住。 他反被多年为主动的搂住了叶轻尘的腰肢,加重了这一吻。 直到怀中的丫头呼吸都有些不畅,他这才松开了她,低头喘息的笑道:“坏丫头,你这是欺负我做不得什么么?” 这么多年,虽然他将叶轻尘养在府上,可是一直都恪守着礼仪,从未碰过她。 因为在上官翰骁的心里,叶轻尘便是他最不能亵渎的女子。除非洞房花烛夜,不然他会让叶轻尘清清白白的。 他会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婚礼,也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在此之前,他会恪守着自己。叶轻尘的眼眸里都带上了一层雾气,让那一双清亮的眸子沾染了些许的媚色。她嫩白的藕臂仍旧挂在他的脖颈之上,仰头挑衅似的笑道:“你也可以,做些什么。只是怕宁 王殿下不敢呐。” 她这话一出,上官翰骁的手便加重了几分,眸子里闪着几分危险的火苗:“轻尘,你在激我?” 闻言,叶轻尘眼眸里的笑意点点化为妩媚,而她的手更是抚上了上官翰骁的唇,呢喃道:“那敢问宁王殿下,敢是不敢呢?” 下一刻,她便娇呼一声,下意识的揽住了上官翰骁的脖子。 上官翰骁将她腾空抱起,一脚踢开内室的门,将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床上,而后哑声道:“尘儿,你是认真的么?” 而回答他的,则是叶轻尘主动奉上的吻。 窗外一弯月牙悬在天幕,残月如勾,月冷清秋。 房间内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而她紧蹙的眉更昭示了自己眼下的状态算不得好。 可当上官翰骁想要退离的时候,却被叶轻尘紧紧地抱住,咬唇道:“子辰,不要停下。” 三千青丝铺陈在床,她的洁白无瑕与那墨色的发形成极大的反差,而那嘴里说出的话,更让上官翰骁难以把持。 香龛内有青烟袅袅升腾,与那破碎的女声交织在一起,逐渐的消融在夜色之中。 再寻不见。 …… 晨起,有日光透过茜纱窗洒落在房间之内,深秋清新的空气透进来,也让床上的人神清气爽的醒来。 上官翰骁睁开眼睛,便看到偎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叶轻尘。 他弯唇一笑,低头爱怜的吻了一吻,目光在触及到她身上的痕迹后,更是眸色深了一深。 昨夜里的她,像一朵纯洁的百合花,为他绽放。 她,是属于自己的了。 上官翰骁小心翼翼的下床,穿好衣服之后,见她还睡着,复又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为她将被角掖好。 叶家之事要抓紧了,他已经等不及,要为他的心上人,去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了! 直到上官翰骁离开之后,床上的女子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清亮的明眸里被泪意覆盖,内中尽是悲伤。 穿衣服之时,目光不小心看到了身上的那些痕迹。 叶轻尘这才多了几分欢喜,能够在死之前将自己给他,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吧。 昨日里她已经同连贵妃说好,只要她死了,连贵妃便会给上官翰骁喝下忘川,让他忘却前尘旧事。 所以,告别的话也不必说了。 子辰……今后,请忘了我! …… 正是晌午时分,秋风阵阵卷起枯叶,谢言晚则坐在房间里遛鸟。 不错,确实是遛鸟。 昨日里的时候玄墨从外面带信回来,不小心便被谢言晚抓住了新的玩具。 据凤栖止说,玄墨乃是苍鹰和秃鹜的后代,血统不纯,却是格外的凶悍。且能一日千里,送信的速度连八百里加急也追不上。 而玄墨还有一个优点,那便是爪子生的优美。 将它的爪子沾了墨汁在宣纸上一摁,便是一朵漂亮的花儿。 谢言晚得了兴趣,便捉了玄墨作画,可怜的玄墨在房间之内尜尜叫着试图躲避她,而谢言晚则在房间之内捉鸟捉的不亦乐乎。 “尜尜……” 听到房间内传来的鸟声惨叫,兰心兰月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掩嘴轻笑。这个声音传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玄墨又被王妃给捉了! 她二人刚预备出去,却不想有人一道旋风似的闯了进来,而后那一扇大门便被人狠狠地踹开。 与此同时,有男人焦灼的声音响彻房间内:“贞和,求你救救她!” 谢言晚正在斗玄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个激灵,手顿时送了开来。 玄墨得了机会,瞬间便尜尜叫着飞出了这个“牢笼”,而谢言晚则愣怔的望着来人,呐呐道:“这,这是怎么了?” 她眼前的男人衣衫不整,额头上更是汗如雨下,而他的怀里,则抱着一个女子,眉目紧闭,像是睡了过去。 正是上官翰骁和叶轻尘。 “你府上不是有神医么?求你们救她,她服毒了!” 上官翰骁说的语无伦次,谢言晚却瞬间听明白,也顾不得自己手上的墨汁,顿时便冲着外面吩咐道:“快去请洛珏过来!” 而后,她又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将她放在我床上吧,跟我来。” 上官翰骁的步子都在发抖,将毫无知觉的叶轻尘放在她的床上之后,又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眼中满是伤痛和悔恨。 见状,谢言晚抬脚上前,试了试叶轻尘的气息,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虽然呼吸微弱,可还活着。 而后,她又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成这样了?” 上官翰骁半跪在床边,握着叶轻尘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眼睁睁看着叶轻尘倒下的那一幕,对于谢言晚的问话,他竟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一连问了两遍,上官翰骁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儿来,摇头道:“我晨起出门,遗落一物便回去取,正看到她将一瓶东西灌入口中。我当时心觉不对,抬手打翻,可她已然饮 下过半……” 听得这话,谢言晚脸色一变,这叶轻尘怎么会突然服毒的? 正在这时,只见洛珏提着药箱从外面走进,嘴里一面轻佻道:“我说小晚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声音,而后望着房间之内的人,沉声道:“怎么会有百花眠的味道?” 说着,他快步走了过去,果然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脸色如白纸,一双眸子紧紧地闭着。 “洛珏,她服毒了,可还有的救?” 闻言,洛珏也不回话,只是径自将药箱内的一排银针拿出,而后沉声道:“让开。” 上官翰骁虽然乱了分寸,可神智还在,当下便起身,行礼道:“拜托你了。” 而后,他便往后退了一退,将空间让给洛珏。 只见洛珏一把将叶轻尘倒扣过来,抬手将她肩部的衣服撕裂,手上银针在她背后不断地扎着,另一只手则放在她脑后的某个穴位,重重的摁了下去。下一刻,便见叶轻尘哇的一声吐了起来,整个地面都被呕吐物占据。然而诡异的是,她吐出的分明是昨夜饭食,可空气中却没有作呕的味道,反而瞬间弥漫起了奇异的香 味儿。 见状,谢言晚顿时惊异,眼中狐疑更甚。 而此时的上官翰骁也稳定了下来,当先朝着外面走去。 谢言晚顿时跟上,等到了外间之后,她才轻声问道:“王爷可知事情原委么?” 这样诡异的味道,再加上方才洛珏的失声凝重,没来由的让谢言晚想起一个地方,天门。 闻言,上官翰骁的眼眸深沉,冷声道:“虽未询问,却猜到十之七八。” 叶轻尘不会无缘无故的服毒,除非是有人逼迫她! 而那个能够拿出非比寻常毒药,又会逼迫叶轻尘的人,不做第二人选。他的母妃,当真是让他失望透顶! 第二百零七章毒药百花眠 上官翰骁恨不能现在便前去宫中找连贵妃,可又担忧叶轻尘的生死,只能强忍着站在门外,一双眸子却直直的望着里面。 若是叶轻尘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上官翰骁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掏出来一般。 若是她死了,这世上便再无留恋,他唯有以身殉之! 上官翰骁的目光焦着在房间内,而谢言晚更是有些叹息。这两日叶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曾担心过上官翰骁是否会因此退缩。 可是不想,上官翰骁没有退缩,叶轻尘却服毒了! 若这事儿真的是连贵妃做的,只怕他们这对母子,很难有和解的可能了。 说起来,这位连贵妃也够奇葩的,打着为儿子好的旗号,不择手段。 叶轻绡叹了口气,就见洛珏神情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吩咐道:“去将房间内收拾了。” 他话音一落,兰心兰月连忙进房间去收拾,而谢言晚则走上前问道:“怎么样,她……” “死不了。” 闻言,谢言晚跟上官翰骁顿时松了口气,可洛珏却继续道:“却也活不成。” “此话怎讲?” 二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而上官翰骁更是焦灼道:“若能治好她,一切条件,单凭神医开口。”不想他这话一出,顿时见洛珏神情鄙夷道:“宁王这话不该跟我说,毕竟,天门秘制的毒药,我能保她不死已是万幸。至于其他的,我可做不到。你若是要想救她,指一条 明路给你,找你的母妃去吧。”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当下便行了一礼,郑重道:“贞和,轻尘暂时拜托给你了,多谢。” 眼见得他径自走了,谢言晚刚想叫住他,就听得洛珏嗤道:“你叫他做什么?自己母妃做的孽,合该他自己去解决。” 闻言,谢言晚顿时回头,担忧的问道:“你方才说的活不成,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可知她中的什么毒么?” 见洛珏问自己,谢言晚想起他先前的话,因试探着问道:“你方才说……百花眠?” “嗯。”洛珏点头,沉声道:“此名之所以叫百花眠,乃是用毒药浇灌花根,之后取其花入药。服下之后半个时辰,便会肠穿肚烂而亡。我之所以能侥幸保的叶轻尘不死,一则是她 服下时间短,二则是她只服下去一小半。可是纵然如此,世上繁花数不胜数,我不知其中花的种类,虽能暂且保她。若要她真正活过来,还得求助天门。”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惊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方才洛珏对上官翰骁没好脸色呢,说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救叶轻尘,只能让上官翰骁劝动连贵妃。 只是,这事儿怕是难啊。 见叶轻绡叹气,洛珏回头敲了敲她的脑袋,骂道:“早说让你离这些人远点,免得遭了毒手,你怎的不听呢?若是那日连氏冲你下手,你可哭都没地方。” 闻言,叶轻尘顿时鄙夷道:“有你这么咒我的么!”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谢言晚心中却是格外的忧心。 也不知宁王这一去,到底有没有成功的希望。 可是谢言晚没有想到的是,上官翰骁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求连贵妃。 …… “娘娘,宁王来了。” 听得内侍监的禀报,连贵妃目光一沉,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她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上官翰骁,她是亲娘,上官翰骁还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跟她反目么! 可是显然,她低估了上官翰骁,也低估了叶轻尘在他心里的地位。 “儿臣给母妃请安。” 见上官翰骁眼中的平静,连贵妃顿时有些诧异,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道:“起来吧。” “母妃,药是您给的吧。” 上官翰骁格外冷静,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见他这模样,连贵妃反而有些慌乱,她轻咳一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闻言,连贵妃气息一滞,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儿臣不想说什么,儿臣今日前来,是来叩谢您的生身之恩的。” 他说着,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继而又道:“百花眠无解,对吧?” 百花眠自然有解,可是连贵妃怎会告诉他?当下便冷声道:“对。”她被上官翰骁的态度弄的有些不安,却仍旧极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闻言,上官翰骁再刻了一个头,道:“那就好。母妃,请恕儿臣不孝了。” 他说完这话,拿出一个瓶子来,猛地便朝嘴里灌了下去! 见到那个瓶子,连贵妃顿时大惊失色,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他!” 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上官翰骁手中的瓶子已然滑落到底,而他则带着虚弱的笑意,沉声道:“既然不能救她,那儿臣便只有与她共死了。” 连贵妃一双眼睛通红,跌跌撞撞的跑到上官翰骁的身旁,凄厉的喊道:“紫叶,快去拿解药,快去啊!” 而后,她又一把抓住上官翰骁的手,泪如雨下道:“骁儿,骁儿,你别吓母妃啊!你疯了么,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就抛下母妃不管呢!” 上官翰骁虚弱的一笑,目光涣散道:“母妃,儿臣……不孝。”他话未说完,就见连贵妃手足无措的捂着他的嘴,哭道:“不,母妃不准你死,上官翰骁你给我听着,本宫生你之恩你尚且未报,怎能让本宫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况且,你 ,你不是要为叶家平反么?如今叶家之案未平,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而死,这是懦夫的行为!” 眼见得上官翰骁的眸光已然涣散到不能集中,连贵妃肝肠寸断,冲着外面吼道:“紫叶,你快来啊!来人,救救我的儿子啊!” 她哭的不能自已,手紧紧地攥着上官翰骁的手掌,忏悔的哭道:“儿子,我错了,为娘错了,求你醒醒啊!为娘不该,不该杀叶轻尘!” 她好悔,原以为杀了叶轻尘,上官翰骁最多闹上一闹,可谁曾想,他竟然直接便服了毒与她同死! 她的儿子,她的命啊! 连贵妃肠子都悔青了,抱着几近昏迷的上官翰骁涕泪横流,而紫叶也终于赶来,恭声道:“娘娘,这是解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连贵妃一般抓了过来,哆哆嗦嗦的将瓶盖打开,便朝着上官翰骁的嘴里灌去。 “骁儿,解药来了,为娘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药瓶已然被人夺去。 下一刻,便见上官翰骁从地上站起,眼眸清明,神情冷静,哪里有半点中毒的模样? 那一瓶解药在他的手里牢牢地抓着,上官翰骁的声音里也带着浓重的漠然:“母妃,解药儿臣带走了。” 闻言,连贵妃先是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中还带着一汪眼泪,可是那神情已然凌厉,抬手便重重的打上了上官翰骁的脸。 “孽障!你骗本宫!” 她的手都是在抖的,而那眼睛里则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其中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的儿子,没事儿! 可是,比庆幸更浓烈的,却是她的恼恨。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骗她! 这一巴掌,把上官翰骁的脸都打的偏了过去。他却不闪不避,只是淡漠道:“若非如此,母妃怎会交出解药。” 他自然不会真的服下毒药,毕竟若他喝下去,而解药又只有一份的话,那他的轻尘就没救了! “好,当真是好的很!”连贵妃指着他,指尖都是发抖,恨声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这样对你的母妃,上官翰骁,你还真的是本事不小啊!” 她怨恨上官翰骁,可是却更怨恨叶轻尘。她倒是没有看出来,那个小丫头竟然这么有能耐,将她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闻言,上官翰骁眼中的沉痛一闪而过,道:“儿臣这般,也是被母妃逼得走投无路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要走,可是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连贵妃,一字一顿道:“不过,若母妃再使这种下作手段。儿臣不介意真的服毒,她死,我死。” 听得这话,连贵妃怒极反笑,指着他道:“好哇,那本宫倒是要试试,你是不是真的会跟那个小贱人一起死!” 上官翰骁目光直视着她,道:“母妃,大可一试。” 而后,他再不看连贵妃,大踏步的便离开了这里。 眼见得上官翰骁走了,连贵妃目眦俱裂,可是双腿却格外发软,她倒退了几步,幸得丫鬟扶着才没有倒下。 连贵妃撑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却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后,她又捂着脸,望着自己的手,声音里也带出几分的哭腔:“他没事儿,我的骁儿……没事!”连贵妃的目光从手上转移到那个被摔在地上的瓷瓶,又哭又笑的坐了半日,才捂着心口,厉声道:“叶轻尘,你将我骁儿夺走,我饶不得你!” 第二百零七章我来带你回家 出了皇宫之后,上官翰骁几乎是一步不停,策马驰骋的赶往凤府。 “这是解药,劳烦神医查验对与不对。” 他到了凤府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洛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将那解药接过,睨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倒是有点本事啊,正是这个。” 眼见得洛珏朝着房间内去喂解药,谢言晚顿时捂着胸口道:“太好了。”说着,她又狐疑道:“宁王殿下,您是如何得到这个解药的?” 那连贵妃既然敢下毒,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地给出解药啊。可是宁王却这么快速的回来,且还带来了真正的解药。 难不成,是跟连贵妃起冲突了? 闻言,上官翰骁并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道:“今日之恩,本王记在心上了,贞和,多谢。” 他的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痕迹,听得这话,谢言晚便识相的没有再多问,只是点头道:“无妨,你们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将解药给叶轻尘喂下去之后,洛珏又诊了她的脉,见那解药果真起了作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提笔写了一个方子,出门之后交给了上官翰骁,淡淡道:“照着这个药方抓药给她调养,月余便可相安无事了。” 听得他的话,上官翰骁顿时狂喜道:“多谢神医。” 他行了礼,便进屋去看叶轻尘。而谢言晚则站在门外道:“她真的无事了么?” 她总觉得连贵妃那么快给解药,其中会有猫腻。 闻言,洛珏鄙夷的望了她一眼,道:“放心吧,那解药是正确的,这丫头没事儿了。” 谢言晚这才放心下来,长出一口气道:“万幸万幸。” 不管如何,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 到了下午时分,叶轻尘终于幽幽转醒。 她先是看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继而又看向守在身旁的男人,瞬间心头一颤,哑声道:“子辰?” 听到她的声音,上官翰骁顿时抬起头来,喜道:“轻尘,你醒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而那握着叶轻尘的手,更是带出颤抖之意来。 见他这模样,叶轻尘瞬间清醒过来,颤声道:“我这是……” 当时的事情历历在目,她记得那时候她怀着绝望的心情喝下毒药,而后便看到上官翰骁进门,将那瓶子扫落在地。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 可是,她怎么会又活过来的? 上官翰骁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带着颤抖的声音道:“轻尘,轻尘……” 他的力气格外大,勒的叶轻尘几乎喘不过气儿来。可也正是这样,她才得以清晰的听到上官翰骁的心跳声。 那样的剧烈而快速,似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而后,她便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温热。 那是……他的泪。 自从认识他开始,她何曾见过上官翰骁落泪? 可是如今,他却为她而哭! 叶轻尘一时方寸大乱,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手足无措的抱着他,咬唇道:“子辰,我在……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件事却是绝对错不了的。那就是……他救了她! 等到二人的情绪都冷静下来之后,上官翰骁才抚着她的脸沉痛道:“轻尘,你怎么这么傻,她让你死你便死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闻言,叶轻尘顿时呐呐道:“我……”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摇头道:“不,是我求娘娘的,我不能让你为我而受累,你千万不要怪她。” 眼见得她急急忙忙的给连贵妃开脱,上官翰骁更是心疼不已。 这个傻丫头,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之人,可是她却生怕别人受连累。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丫头。 “嗯,我不怪她。” 对于这个母妃,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已经心死,又何来的怪罪? “还有,叶家之事,你也不要翻案了,别和你父皇闹翻,好么?” 听得叶轻尘的请求,上官翰骁苦涩一笑,摸着她的脸,柔声道:“好,我都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准再胡来了。” 不过是一日的工夫,可是上官翰骁的神情就像是苍老了许久。 他的眼神刺痛了叶轻尘的心,她潸然泪下,点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搂着怀里的温香暖玉,上官翰骁才觉得自己这一颗心,重新跳动了起来。 而后,他将手收紧,目光中也带出坚定的决心。 既然这里如此污浊,那么,他便为叶轻尘开辟一片纯净之地。 上天垂怜,让她死而复生,他绝对不会再让叶轻尘受到任何伤害! …… 叶轻尘已然服下毒药,虽说身子虚弱了些,到底是能起床行走了。 知道自己占据的是谢言晚夫妇二人的主院之后,叶轻尘当下便过意不去,执意要走。上官翰骁当下便安抚了她的情绪,出门寻找谢言晚去了。 询问了下人之后,他得知谢言晚正在书房内,当下便去了。不想去的时候,正看到谢言晚跟凤栖止言笑晏晏的说着什么。 见到凤栖止,上官翰骁的态度倒是格外的正经:“皇叔。” 闻言,凤栖止略点了点头,问道:“无事了?” “是,多谢皇叔,多谢……皇婶。”上官翰骁原本是想要叫贞和的,可是在凤栖止的神情下,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叫了一声皇婶。 凤栖止显然对这个称呼格外满意,当下便点头道:“嗯,无妨。” “皇叔,本王有话想跟你说。” 见上官翰骁这模样,谢言晚了然的起身,笑道:“你们且聊着,我去看看轻尘如何了。” 谢言晚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自己则径自去了主院。 见到谢言晚,叶轻尘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继而感激道:“今日多谢王妃了,您的救命之恩,轻尘无以为报。” “既然无以为报,就跟宁王好好儿的吧。”叶轻尘坐到床边,眼见得她要起身,连忙摁住了她,笑道:“你身子虚弱,且躺着吧。” 虽说只与叶轻尘只见过一面,可是对于这个女子,她是格外有好感的。 闻言,叶轻尘感激的一笑,点头道:“多谢王妃。” “你呀,怎么那么傻呢?” 在看到叶轻尘脸上的落寞之后,她到底是叹息了一声,道:“你可知宁王今日的模样,跟失了魂儿似的。” “我知道,我当时只是……没有法子了。” 叶轻尘性子单纯,在谢言晚的询问下,毫不保留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听她说完之后,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嗤道:“连贵妃倒是好手段,她是吓唬你罢了。皇上的确为了叶家之事发脾气,可是这两日他之所以不见宁王,却是因为 皇帝老儿自己个沉迷炼丹。不止宁王,满朝文武都见不到他呢。” 她一直都知道连贵妃不简单,却不想她竟然手段如此卑劣。 攻心为上,巧舌如簧的让叶轻尘自裁,还真是使得好手段呢! 听得谢言晚这话,叶轻尘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带着几分喜色道:“所以,我没有连累到子辰么?” “夫妻本应该一体,何来的连累?”谢言晚说到这里,眼眸无意中扫过她的身子,顿时看到一些暧昧的痕迹。 她了然于心,因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肯将身心都交给他,为何不选择相信他?” 闻言,叶轻尘神色一震,呢喃道:“是我错了。” 谢言晚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啊,她既然连自己的身心都交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何不毫不保留的信任他!见状,谢言晚便知道她想通了,这种事情以后也必然不会再发生,她当下便笑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生休养吧。只是你们二人,也该同舟并济,才能柳暗花明。你 说呢?” 这一次,叶轻尘的神情已然有了变化,她郑重的点头,继而正色道:“谢谢你。” …… 凤栖止二人来的时候,就听到房间内传来的笑声。声声如同银铃,听得人格外悦耳。 他的神情柔和下来,当下便走了进去。 只见此时的叶轻尘已然穿戴妥当,正与谢言晚二人在房间内挑灯下棋。 谢言晚的棋艺在这府上已经出了名儿的臭,难得叶轻尘竟然不嫌弃,还与她玩的不亦乐乎。甚至在谢言晚悔棋的时候,她二人还能玩得格外热闹。 上官翰骁很少见到叶轻尘这个模样,当下便温声叫道:“轻尘。” 闻言,叶轻尘抬起头来,神情越发的柔和下来,回应道:“子辰,要回家了么?” 她那个家字,更让上官翰骁的眼神中带出几分温热,他点头道:“是,我来带你回家。” 听得这话,叶轻尘放下手中的棋子,含笑起身,与谢言晚二人告别。 谢言晚笑着将他二人送出去,一回头,就看大凤栖止望着自己神情柔和。不知为何,她顿时觉得心情激荡,三两步跑回去,一把搂住凤栖止的脖颈,笑眯眯道:“阿止,阿止……” 第二百零八章千岁爷可回来了? 凤栖止由着她抱着自己,伸出手拖着她不老实的身子,嗤道:“叫本座做什么?” 闻言,谢言晚眉眼带笑,柔声道:“阿止,我觉得自己好爱你。” 她从来没有这么露骨的表白过,这话一出,凤栖止的神色顿时暗了一暗,哑声道:“再说一遍?” “我说,我好爱你!” 谢言晚说着,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又笑道:“我今日很开心。” 虽说今日惊险异常,可是最终能够柳暗花明的看到希望,到底是让人很开心的一件事啊。 “阿止,我说了两遍,你也要回应我才是。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眼前的丫头眉眼弯弯,一双眸子里皆是笑意点点。 对于她这话,凤栖止的反应更加直白。 他一把将怀中的丫头打横抱起,进屋之后又将门踹上,等到与谢言晚一同滚到床上之后,方才声音低柔道:“本座会用行动告诉你,本座到底爱不爱你。” …… 等到云雨之后,谢言晚才想起来先前被自己忽略的事情,蜷在他的怀中问道:“是了,方才在书房里,你二人说什么了?” 那会儿她虽然走了,可是对于他们的谈话,还是很好奇的。 闻言,凤栖止的神情一闪,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替她揉捏着后腰,一面道:“等到明日,你便知道了。” 谢言晚显然不满意他这个带着敷衍的答案,顿时嗔道:“你还跟我卖关子,到底是什么事儿嘛。” 眼见得谢言晚撒娇,凤栖止翻身而上,居高临下道:“看来你还是不够累,居然有心思打听别的男人之事。” 谢言晚腰肢正酸疼,猛地被他附身过来,顿时便撑着他的胸膛,软软道:“阿止,我累……” “无妨,本座不累。” 闻言,谢言晚顿时想要控诉,瞪着一双水雾弥漫的眸子,嗔道:“可是我……” 然而接下来的话,她便尽数被某人吞到了腹中。 …… 第二日的时候,谢言晚如愿以偿的知道了他们在书房谈话的内容。 因为这个消息,仅仅在半日的时间内,便已然传遍了大街小巷。 “你说什么?” 听到妙书的话之后,谢言晚顿时扔下手中的梳子,回眸道:“宁王竟然自请祛除王爷封号,镇守边疆?” 对于她这般大的反应,妙书倒是已经过了惊讶的时候,显得平静的多:“是的,今日早朝的时候,宁王当众陈情,表示自己愿意长住边疆,镇守边疆,守护我西楚河山。” “那,皇上答应了么?” 闻言,妙书笑着摇头道:“这自古只有犯事儿的王爷被褫夺封号的,哪有自请祛除的?皇上自然没有答应,不过他对于宁王想要镇守边疆之事,似乎有些动心。” 毕竟,这位皇帝自认可以长生不老,自然会防备着儿子们觊觎自己的皇位。眼下宁王自请到边疆,对于皇帝来说,可算是一个好消息呢。 更何况,他前几日才为了叶家出头,这事儿皇帝还憋在心里呢。若是这个儿子远走的话,眼不见心不烦,也是好的。谢言晚瞬间明白其中关节,叹息道:“想不到,这宁王倒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子。”若是在京城中待着,那么叶轻尘必将永无宁日。他不止要面对连贵妃的刁难,还要防备着 皇帝那天心血来潮的赐婚。 所以,远走高飞,是最简单的选择。 “那,连贵妃这边可有什么消息么?” 闻言,妙书摇了摇头,道:“不曾。” 谢言晚只一想,便明白过来。连贵妃那里是铁桶一块,他们的人一向水泼不进,想要在她那里打探消息,恐怕是不能的了。 生平头一次,谢言晚倒是有些希望连贵妃能够阻止宁王离开。 毕竟,若是宁王走了,那么这个皇位,怕是会落到旁人的手中啊…… 谢言晚蹙眉思索,她如今是绝对不可能让太子上位的,可是除了宁王之外,皇帝也没有别的儿子了。 宁王如果真的去了边疆不回来,那西楚国的未来怎么办?她跟阿止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问题,谢言晚顿时便有些头大。 她想不到解决办法,索性不想,预备着等到凤栖止回来问一问他的意见。 因着晨起这一桩事儿,谢言晚便有些头大。她既为叶轻尘高兴,可同时又为未来担忧。 这两种情绪交替到了最后,谢言晚直接便放弃了。 罢了,走一步说一步吧,过好眼下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谢言晚打定主意,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了百音阁了。 可是不想,到了午后的时候,竟然又有消息传来,倒是:“连贵妃以死相逼,跟宁王闹翻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惊了已惊,叹道:“这位贵妃娘娘,还真是能作妖啊。” 这才短短半日,她居然就已经从撒泼打滚升级到了自杀的戏码上了? 只是谢言晚没有想到,连贵妃竟然是来真的。 昨日里上官翰骁来闹得那一场,连贵妃深知自己在这个儿子的面前怕是一点的面子都没有了。 今日在听到他竟然要自请镇守边关的时候,更是又急又气,偏偏不管她怎么传召上官翰骁,对方都不来见她。 到了最后,连贵妃没了办法,竟然想出了以死相逼的办法,直接便割了自己的手腕。 那鲜血当时四溅,而宁王也终于在连贵妃送来的血书下慌了神儿,到底是去了宫中。 可是,母子二人并没有好好儿的谈话,不过三两句话,便彻底的谈崩了。 “听说现在皇帝都惊动了,且在连贵妃的哭诉之下,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准宁王走呢。” 听到妙书的话,谢言晚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一次,宁王想要走,怕是难了。宁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么?” 妙书点头道:“宁王自午后便谢绝见客,据说是在收拾行囊。” 这一次,怕是要彻底闹僵了啊。 谢言晚听了这些消息,也觉得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想到,上官翰骁执意要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态度居然可以这么坚决。 恐怕这件事儿,要闹一阵了。 下午的时候,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刮起了风,不多时狂风暴雨便呼啸而至。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少下雨了,可是今日的雨却来的又快又急,将院子里摆放的几盆花草都打的东摇西晃。 兰心兰月二人急匆匆的往房间里收拾东西,谢言晚坐在窗台前,没来由的便觉得心中开始不安了起来。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这种预感,让她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谢言晚猛地起身,问道:“千岁爷可回来了?” 听得她的询问,兰心当先回道:“回王妃,千岁爷还不曾回来。” 听得这话,谢言晚越发觉得不安,眼皮更是狂跳不止。 凤栖止,他现在在哪儿…… 谢言晚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凤栖止现在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处京郊的小院。 …… 狂风暴雨呼啸而至,将院内的树木都吹得摇晃不已,暴雨倾盆,从瓦片上落下道道水线来,也将这房间之内的温度降低了好几度。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内中布置的格外精巧。 可是不同于常住人家的房屋,这里虽然精致,却显得没有人气儿,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有妇人坐在主位上,看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可是因着保养得宜,她看起来格外的风姿绰约。 外面的天气迅速的暗沉了下来,而这个妇人也陷入了阴影之中,将她的神情照的诡谲莫辩。 窗前站着一个男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房间之内无声,唯有外间嘈杂的雨声入耳,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最终,还是那个妇人忍不住,沉声开口问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她虽然极力忍耐,可是声音里却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听得妇人的声音,男人回过头去,赫然是凤栖止。 “不然呢,你想要什么态度?” 听得这话,那妇人顿时咬牙道:“凤栖止,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 “自然知道,教主。” 凤栖止的脸上神情不变,淡漠道:“您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跟本座说这些?” “不然呢?” 这妇人正是圣衣教教主。听得他这话,她顿时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你娶的那个女子竟敢伤了清池,单凭这一点,我便容不得她。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你杀了她来见我;要么,我便亲自动 手!” 闻言,凤栖止的神情顿时便暗沉了下来,冷笑道:“教主,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这是,京城!” “那又如何?”妇人站起身来,神情里一派阴沉:“凤栖止,你真觉得翅膀硬了,便想要飞了是么?我告诉你,就算是在京城,我想要做的事情,也必然达成!”“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大可试试。”凤栖止神情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而后又缓缓道:“大不了,你伤她一毫,我便千百倍的还到曲清池身上。” 第二百零九章华昌公主 “她也跟着你来了吧,如今就在平治客栈,不是么?” 听得凤栖止精准的报出了曲清池的位置,那妇人的脸色猛地一变,眯着眼道:“你威胁我?” 凤栖止弯唇一笑,淡淡道:“随便您怎么理解。反正,你若是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本座自然不介意。” 凤栖止的语气格外轻慢,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那妇人打了个寒颤,而后厉声道:“你敢!” “敢于不敢的,全凭您的一念之间。”凤栖止唇角微勾,眼眸里却是寒意点点。 那妇人被他这话刺激到,指着他厉声道:“凤栖止,她可是你的表妹!” 闻言,凤栖止笑容顿收,靠近了那妇人,沉声道:“本座只知道,曲清池,是南越余孽。” 听到他话里的狠厉,那妇人瞬间就变了脸色,而后掩饰似的恨声道:“凤栖止,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南越余孽,这就是你意图扣给圣衣教的罪名么!”“本座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凤栖止不退反进,站在她身前不远,高大的身子投射出的阴影,将那妇人眼前的光亮都给遮住,而他的声音里,更是带着刺骨的寒意:“哦 ,是了,本座倒是忘了,母亲您曾经也是南越国的一员呢。是吧,华昌公主!” 他这四个字一出口,那妇人瞬间像是被打开了某种记忆一样,眸子里尽是血一样的红。 曾经南越国君的掌上明珠华昌公主,曾经西楚国君心头所爱的皇后……曲霖瑶!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曲霖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神情里皆是一派的阴森诡谲。 闻言,凤栖止鄙夷一笑,道:“圣衣教上上下下皆为南越余孽,本座想要知道,很难么?” 当初的他,只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而教中上下,对自己则是怜爱仇恨各自掺半。他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所以拼命的让他们满意。 可是直到他失望之极,开始真正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后,才知道,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的母亲,所谓的圣衣教教主,乃是当年大难不死的西楚皇后;而那个每每曲霖瑶发怒之时挂在嘴边的那个男人,竟然是…… 西楚国君……上官煜! 凤栖止眼中笑意不断,却是潜藏着无限的悲凉。 而曲霖瑶更是被他这幅模样吓到,而后喘息着厉声道:“不错,我们的确是南越之人。你口口声声称我们是余孽,可在我这里,你才是真正的孽种!” 她话音落下,抬起手边的茶盏便朝着凤栖止狠狠地砸了过去。 若是以前,凤栖止定会不闪不避的承受着她的怒火。可是今日,他却在曲霖瑶出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侧身躲过。 茶盏在他身边碎裂,茶水泼泼洒洒的溅了一地。 外面的雨越发加大,雨水嘈杂之中,凤栖止只听得她的唇一张一合:“早知道你这般反骨,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这话,她不止一次说过,只是今日,他却终于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本座也希望,你当初没有生下我!” 闻言,曲霖瑶脸色一变,恨声道:“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凤栖止,你还真是跟你那不要脸的爹一样,都是狼心狗肺!” 她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厌恶和恨意,饶是凤栖止听多了这话,可到底还是心头一沉。可他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只是嗤笑道:“这样,不是正如母亲所愿么?” 自幼她便这般骂他,视他如掌中钉肉中刺,如今终于得了这个评价,她不是该高兴么。 见他这模样,曲霖瑶越发恨得慌,咬牙切齿道:“的确如我所愿,来人!” 然而,外面只有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却并无人声回应。 而凤栖止的话,也在这时候响起:“母亲想叫他们么?那就去黄泉吧,你的人都在前面探路呢。”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见大门被从外推开。外面大雨映入眼帘,而那地面上,则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个人。 大雨落下,将他们身上的鲜血晕染开来,蜿蜒成一条血河,向着低洼处流去。 曲霖瑶脸色大变,猛地起了身,却复又跌回了座位上,指着凤栖止怒道:“你……杀了他们?你这个逆子!” 她带来的人,竟然尽数折了进去! 然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却是外面站着的那些人。 那都是她圣衣教里的精干之人,可如今,却尽数向凤栖止投诚了! 眼见得曲霖瑶这不可置信的模样,凤栖止满意一笑,蔑然道:“你真当我这么些年在京城,是白待的么?” 这些年他扎根京城,若是不将圣衣教分舵之人尽数收服,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庆幸的是,他活下来了,而这些人,为他所用! 见凤栖止亮出了底牌,曲霖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沉声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闻言,凤栖止冷厉的一笑,淡淡道:“我不想要什么。不过圣衣教存在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换一个主人了!” 圣衣教之人,除却内中的核心人员,年轻一辈的多跟南越国没什么关系,都是些孤儿。 血洗之后,圣衣教之人便尽数可以为他所用! 这,便是凤栖止引她前来的目的。 听得这话,曲霖瑶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咬牙问道:“你大婚,就是为了引我过来?”难不成,他大婚就是一个局,而她踏入京城之后,便掉进了他设定的陷阱之内。眼前的凤栖止陌生的让她心中发寒,曾几何时,这个拼尽全力在自己面前讨好的男孩,已 经变成了这般可怕的模样? 更恐怖的是,她竟然从未发现! 对于曲霖瑶的质问,凤栖止只是蔑然一笑,道:“成亲是真心的,但引你过来,也是真心的。” 只有曲霖瑶死了,他才能放开手脚去做想做的事情。毕竟,南越已然灭国,那些归于尘土的东西,还是不要再出来的好! “真心?” 曲霖瑶先是一愣,继而抓住他话中的重点,指着他鄙夷的笑道:“你一个太监,废物一样的东西,竟然也会真心喜欢人?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乐不可支的笑起来,神情里尽是鄙夷与嘲讽。待得曲霖瑶笑够了,又带着凌厉的恨意道:“可惜,天底下不会有女子喜欢阉狗的,你这一颗心,活该被错付!” 听到她这话,凤栖止从心底发寒。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生母?可偏偏,就有这样的生母! 他定定的望着曲霖瑶,一字一顿道:“本座为何会成为太监,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么。” 当初将那个幼小的他推进房中,命人将他变成一个废人的,不正是眼前这个所谓的生母么。 闻言,曲霖瑶神情扭曲,咬牙切齿道:“谁让你身上流着那个畜生的血!那个畜生,他不配有后代,你们也不配!我要让上官家……断子绝孙!” 见她状似癫狂,凤栖止轻蔑的冷笑,反问道:“可是,那个畜生,也曾是你的夫。既然他是畜生,那么你又是什么?” 听得这话,曲霖瑶顿时死死的瞪着凤栖止。那是她心中最恶心的往事,每次想起来恨不能将那个男人扒皮抽骨。可偏偏,被自己的儿子拿来这般嘲讽! “我最大的错误便是不该跟了他,更不该生下你这个孽种!” 曲霖瑶话音未落,便猛地出招,将手中泛着寒芒的薄刃直直的朝着凤栖止捅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闪身避过,反手钳制住了曲霖瑶的手,淡淡道:“母亲后悔的极是。可惜你早该杀我,拖到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他声音格外的轻飘,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格外的重。 曲霖瑶被他钳制着,一双眸子里被恨意支配,厉声道:“逆子,你敢弑母不成?” 她的模样格外扭曲,神情里皆是仇视。不像母子,倒像是仇人。 外面大雨泄洪一样的泼下,凤栖止听着那嘈杂的雨声,只觉得心底也是一片凉薄。 “我们母子注定是要死一个的,便只有委屈母亲去死了。毕竟,本座还没活够呢。” 凤栖止的声音里带着无边的冷意,而他眼中的杀气更是毫不掩饰。 见到这样的凤栖止,曲霖瑶终于慌了神儿,色厉内荏道:“你就算是杀了我,拿不到生活了,他们也不会认你为主的!” 当初南越国灭,南越遗老为了保护南越国幸存的皇嗣,便建立了圣衣教。而在制定教规的时候,曲霖瑶特地加了一条:待她身死后,持圣火令者,便为下一任教主。 她从未想过让凤栖止活着,原本的打算也是等到利用完了之后便杀掉。所以凤栖止根本就没有见过圣火令长什么样子,更遑论拿到了。 此刻听得曲霖瑶这话,凤栖止顿时便蔑然的笑了。 见他这模样,曲霖瑶没来由的慌乱起来,蹙眉道:“你笑什么?”“我笑你啊,好不天真。” 第二百一十章你不能杀我 凤栖止的声音里带着寒意,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曲霖瑶的耳朵里:“这个圣衣教,得不到毁了便是。反正,都是些早就该死的人。” 那些南越遗老,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你……”曲霖瑶被他话里的意思惊到,瞪着眸子愤恨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闻言,凤栖止笑的一派淡然:“孩儿不忠不义,都是您教养出来的啊。” “所以母亲,带着您的不甘上路吧。放心,很快他们就会去陪您,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杀意,而曲霖瑶更是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她的眼中瞬间爬满了恐惧。 凤栖止,真的要杀她! “不……” 曲霖瑶一把抓住凤栖止的手,恐慌的摇头道:“凤栖止,我到底是你的母亲!你不能杀我,不能!”她的手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凤栖止顿觉得熟悉的恶心感爬上来。他一把甩来曲霖瑶,任由她摔倒在地上,而后低下头漠然的看着她,问道:“母亲?天下有这样的母亲么? 出生便下毒、记事起阉割,本座身上这些伤痕,除了敌人便是你给予的。如今你却来说,是我母亲?” 谢言晚曾经问过他,为何他会身中奇毒,当时他并未说为何。 要怎么说? 用天山雪莲解掉的天下至毒,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便被他的亲生母亲亲手灌下。其后更是培养他的阴毒工夫,为的便是叫他不得长寿安寝,且能受制于人! 这个毒,跟随了他整整二十二年。而在他有了解毒希望的时候,又是他的母亲,派来人阻止。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像是母亲做出来的事?曲霖瑶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仰头想要说什么,却发觉自己竟然无可辩驳。最终,她只能呐呐道:“可是,我到底还是生下了你啊!从万丈悬崖摔下,我被困在山洞中整 整三日,让我活下去的希望,都是因为有你!纵然你是仇人的儿子,可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当我这些年,好过么?” 凤栖止往后退了一步,甩开了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淡漠道:“这些话,你留到黄泉路上说吧。”“不,凤栖止,止儿……”曲霖瑶再次抓住他的衣服,仰头道:“我这些年每一日都在煎熬中度过。对你不好非我所愿,可是国仇家恨,哪一样我都不能放下!上官煜所做之 事太过诛心,你能体谅我的为难么?” 她的模样格外哀伤,恰到好处的透露出了自己的被逼无奈。 凤栖止心中似乎有根弦被人扯动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沉声道:“晚了,这句话,太迟了。” 自幼年到少年,他都在用这个理由来为曲霖瑶开脱。不管她怎样虐待自己,那个年少的凤栖止都坚信,是自己做的不好,是她有苦衷。 可是,她从来不曾有过好脸色,更遑论一句解释。 他在她的厌恶与仇视里长大,像是被罪恶浇灌出来的花,终将充满邪恶。 如今,她再来说这些,已经晚了。 因为,那个心底还存有善念的凤栖止,早就死了。 活下来的,是那个冷血无情,能让小儿止啼的司礼监九千岁。 而他,不会有怜悯。 “不……” 眼见得他如杀神一般一步步的她来,曲霖瑶的内心防线终于被击溃,她几乎是尖叫着喊道:“止儿,求你,别杀我!” 此时的她,从那个幼年的阴影,变成了一个待宰的羔羊。 凤栖止心中一阵悲凉,手上的冰魄银丝猛然飞出,直直的便朝着曲霖瑶打了过去! 然而最终,他的冰魄银丝还是偏了几分,错过了她的心脏,却贯穿了她的肩胛骨。 因为在将死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睛,颤声说了一句话…… “止儿,为娘对不起你。” …… 曲霖瑶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衣服上鲜血涌出,剧痛让她的眼前都有些模糊。 凤栖止已经离开了,在他走之前,早已下了吩咐,命人将这里严加看守。 原本这是她在京城的落脚点,可是如今,却成了凤栖止的地盘! 曲霖瑶的双眸缓缓睁开,内中皆是寒凉。她没有想到,当初亲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会咬人的狼。这次,是她大意了。 但是……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一场大雨渐渐停歇,天气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房间内暗沉如墨,有妇人躺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然而若是有人走进了看,便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带着渗人的寒芒,内中点点滴滴流转的,皆是杀意! 凤栖止,且等着吧,咱们,不死不休! …… 平治客栈。 还未走近,便听到有女子尖锐的叫嚣声:“你们是谁派来的人,竟然敢拦住本小姐的路?给我滚开,否则便怪我不客气了!” 而被她咒骂的那些人,一个个的神情冷肃,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每当她想要出门的时候,便会被这四个人抬手推进去。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曲清池。 见到这几个人将自己囚禁起来,曲清池恨上心头,长长的指甲便朝着那几个人的脸上划去。 下一刻,便听得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辰丙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冷声道:“教主平日里便是这么教你的?撒泼耍赖好本事!” 曲清池的手背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此刻正往外渗出血来。她疼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此刻听到男人嘲讽的声音,顿时便抬起头来。在看到辰丙之后,她顿时大惊失色道:“辰丙?”而后,她又捂着手,似是反应过来一般,厉声质问道:“是不是那个贱人让你绑了我的?快放了我,不然等我告到表哥那里 ,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得她这话,辰丙冷冷一笑,轻蔑道:“是么?不巧的很,属下便是奉了主子之命来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提着正在滴血的长剑朝着曲清池走去。 外面的门被人合上,房间之内,只剩下了逐渐靠近她的辰丙。 曲清池只觉得心中不安加重,捂着正在流血的手,颤声问道:“表哥怎么会囚禁我?他让你来做什么?” 闻言,辰丙脸上的笑意越发冷冽,一字一顿道:“主子说,让属下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曲清池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指着他骂道:“狗奴才,我才不回去,我要见表哥。表哥呢?” 见她到了这个时候仍旧是一脸嚣张的模样,辰丙顿时觉得好笑,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大小姐,回不回,由不得你。因为主子说的是,让我送你……回黄泉!” 他这话落下,登时便朝着曲清池的胸前刺了过去! 曲清池瞪大了双眸,眼见得他的剑尖朝着自己袭来,下意识的打了个滚躲了过去,尖锐着声音道:“不可能,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假传表哥的话!” 不,表哥怎么会要杀她?一定是谢言晚,一定是那个贱人! 这房间内原本就格外小,而曲清池躲闪的时候,更是让房间内瞬间便狼藉了起来。 见状,辰丙眉头紧紧蹙起,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曲清池竟然这般泼蛮! 他眼中寒意一闪,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曲清池扔过来的花瓶,随着那碎裂声中,他整个人便朝着曲清池扑了过去。 下一刻,她白嫩的脖颈便落到了辰丙的掌中。而后,辰丙冷厉的一笑,猛地发力,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曲清池被他遏制住喉咙,一张脸通红,舌头长长的吐出来,一双手更是胡乱的拍打着辰丙。 然而,不论她如何拍打,辰丙的手都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反倒是她周遭的空气越发的稀薄,脑子也开始浑浑噩噩了起来。 “表,表哥……” 曲清池费力的说出这两个字,眼中也翻起了白眼。 可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外面几声闷响传来,旋即便见那一道门被人重重的踹开! 刀光明晃晃而来,辰丙大惊失色,下意识便抬剑去抵挡,而他手中的曲清池,也被松了开来。 在曲清池软倒在地的那一刻,有男人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持着武器,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动她的?”辰丙被那刀光逼得后退数步,唇角也有鲜血浸出,他混不在意的擦了一擦,鄙夷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月使啊。怎么,雪山没把你冻死,还有力气跑这儿来做狗腿了? ” 来人一柄长刀斩枭,正是燕翼遥。 辰字科与月字科一向不对付,而燕翼遥几次三番要杀凤栖止,更是让辰字科的人恨透了。 此刻见到燕翼遥,辰丙自然没有好话。 燕翼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曲清池放在一旁,将手中长刀指着他问道:“说,教主在哪儿?” 闻言,辰丙鄙夷一笑,轻蔑道:“老子眼里只有主子,你说的教主是谁?” “不敬教主,该杀。”燕翼遥这话一出,长刀顿时袭出,朝着辰丙便砍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属下无能,让她跑了 辰丙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是真的见到那刀光闪过,瞬间凝重的执剑迎上。 刀行厚重剑走轻盈,二人打斗之间,这不大的房间之内,顿时便被毁坏殆尽,不时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传来,而木屑更是满天飞。 然而,凤栖止尚且与燕翼遥打个平手,可辰丙却不是燕翼遥的对手。 不多时,辰丙便败下阵来,燕翼遥将长刀斩枭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我再问一遍,教主在哪儿?” 辰丙输人不输阵,混不在乎的嗤道:“有本事就拿走老子的命,至于什么教主,我、不、知、道!” 听得这话,燕翼遥神情一寒,顿时便朝着辰丙的脖颈狠狠地砍了下去。 下一刻,辰丙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上。 然而他的脖颈上,却并没有血,只是昏过去了。 见状,曲清池顿时便尖利的叫道:“你为何不杀了他!” 燕翼遥却并未回答,只是将曲清池一把扛起,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小姐,得罪了。” …… 辰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 他捂着自己发疼的后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的情况。 所以,他是被燕翼遥打昏了? 下一刻,辰丙便瞬间瞪大了双眸。这一片灾祸现场一样的房间门口,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正是先前凤栖止传来让看守曲清池的人。 他忍着疼痛爬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一一探过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人都被打昏了,只是却还活着。 念及此,他又有些疑惑,燕翼遥居然没有杀了他们? 只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曲清池被救走,下一个难保就不是曲霖瑶! 一想到这里,辰丙再不敢耽搁,发了个信号弹,又将这几个昏迷过去的人送进房间之后,当下便朝着凤府赶去。 凤府。 雨后冲刷过的府上,黄叶满地,看起来格外的萧索。 已然是深夜,府上的灯笼次第亮着,仿佛在为归人照亮了回来的路。 书房的灯光格外亮,从院外便可看到那一道端坐在桌案前的身影。 辰丙匆匆走进,脸上带着羞愧,行礼道:“主子,属下无能,让她跑了。” 听到这话,凤栖止手上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问道:“怎么跑的?” “燕翼遥来京了,他前来救人,属下不敌,被他打昏,才醒过来。请主子降罪。” 这话一出,凤栖止顿时将笔扔到一旁,起身道:“来了多少人,朝着哪个方向走了?” 见凤栖止要出门,辰丙连忙为他指路,恭谨道:“属下未曾留意,但是已然宵禁,他们跑不出京城。” 闻言,凤栖止冷厉一笑,淡淡道:“传令,全城搜捕!” “是!” …… 凤栖止很快的便带人出门了,是以没有看到,暗处那一道眉头紧皱的身影。 直到她不小心踩上了枯枝,那裂开的声音,才让陆嬷嬷回过神儿来。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会儿,眼中的神情也越来越坚定。 主子跟少主闹翻,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她一定要阻止此事! 陆嬷嬷打定主意,当下便从马厩里牵马出来,迎着那墨色黑夜,朝着京郊驶去。 这么多年跟在凤栖止身边,陆嬷嬷对于京城中的布防可谓是了如指掌。 更夫清脆的梆子声传来的时候,陆嬷嬷也终于翻身下马,停在了一处小院门口。 见到她来,守门之人微微一愣,拱手行礼道:“嬷嬷,您怎么来了?” 闻言,陆嬷嬷微微摆手,沉声道:“奉主子之命前来,开门。” 她是凤栖止身边的老人,凤府上下又都由她打理,是以对于她的话,守门人并没有怀疑,当下便打开了门,轻声道:“嬷嬷,您当心些,莫要被伤到了。” 听得这话,陆嬷嬷微一点头,随着里面的仆从领路,一路朝着正房走去。 房间内点了一盏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也将那个蜷缩在一旁的妇人映照的清清楚楚。 她身旁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饭,却是一口都没有动弹,仍旧完好的摆放在那里。 陆嬷嬷见状,眼眶蓦然一酸,而后硬声道:“好了,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同她说。” 那人不敢反对,顿时便行礼道:“是,小的告退。” 直到房门被重新合上,陆嬷嬷才快速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妇人扶起来,颤声道:“主子,您还好么?” 听到陆嬷嬷的声音,曲霖瑶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肩胛骨处被血迹晕染了一大片,此时已经成了暗沉的褐色,微微一动弹,便疼的几乎钻心。 在看到陆嬷嬷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复又看了几眼,方才认出眼前的人,哑着声音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闻言,陆嬷嬷鼻子微微一酸,红着眼睛将曲霖瑶扶到桌子前坐下,颤声道:“主子,奴婢是来救您出去的!” 听得这话,曲霖瑶眼中一亮,旋即冷声道:“呵,救我?阿绣,你这些年跟着他,心都变了,还会拿我当主子么?” 那一声阿绣,瞬间让陆嬷嬷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她猛地摇头道:“主子,奴婢怎么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呢?奴婢伺候好小主子,也是因为他是您的儿子啊。” “住口!”在听到她提起凤栖止的时候,曲霖瑶的神情里顿时便冷厉了下来,咬牙道:“别跟我提那个小畜生!” 她亲手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如今反口要来杀了她,她恨不能将凤栖止碎尸万段! 见她这神情,陆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摇头道:“主子,您误会少主了,他其实……” 可是陆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曲霖瑶狠厉的瞪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阿绣,你是来跟我表对他的忠心的,是么?”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 陆嬷嬷仓皇的想要解释,却听得曲霖瑶打断她的话,问道:“你方才说,要救我出去,是么?” “是。” “那好,带我走。” 听得曲霖瑶的话,陆嬷嬷却有些迟疑,斟酌着问道:“主子,您出去之后,可否不要怪罪少主。你们毕竟是母子,何苦闹到这般地步?” 闻言,曲霖瑶神情冷厉,她刚想发作,便无意中看到了外面那么多的守卫。 她眉眼一转,便故意软了神色,叹道:“他若是不与我为难,我如何会跟他闹?只是阿绣,你也看到了,他竟然想要杀我!”见曲霖瑶指着自己的伤势,陆嬷嬷的神情也难看起来,她拿出预备的药,喂曲霖瑶吃了,这才道:“主子,奴婢一定会好好劝告小主子的。只是,也请您别怪罪他了,他心 里也有许多的苦……” 曲霖瑶忍了几次才没有发作,直到陆嬷嬷说完之后,才道:“好,我可以答应你。现在,带我出去。” 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凤栖止的,可是眼下她被囚禁,所以一切,都得等到她出去之后再慢慢筹划! 见曲霖瑶答应下来,陆嬷嬷顿时露了一抹欢喜的笑容,应道:“是,请主子稍后,奴婢这就去。” 眼见得陆嬷嬷即刻出门,曲霖瑶这才艰难的捂着伤口,弯下腰去,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缓缓地捡了起来藏好。 …… 因着陆嬷嬷在凤栖止身边的地位,所以当听到她要连夜将曲霖瑶转移到别处的时候,那几个家丁都没有提出异议。 而且,迅速的给她备齐了马车。 待得家丁们要去押解曲霖瑶的时候,陆嬷嬷狠下心来,逼迫自己没有上前搀扶。 只是在等到自己也上了马车之后,她顿时便扶着曲霖瑶,悄声关切道:“主子,您没事儿吧?委屈您一些,等到出了城,奴婢帮您联络到人便无事了。” 闻言,曲霖瑶神情里带着冷凝,垂眸道:“阿绣,你出来,带佩剑了么?” 陆嬷嬷微微一愣,下意识摇头道:“不曾。主子您是知道的,奴婢不会武。” “哦,也对。” 曲霖瑶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她,道:“阿绣,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的脾气吧?” 听得这话,陆嬷嬷没来由的不安,轻声道:“奴婢知道,主子是很好的人。” “呵。好?” 曲霖瑶嘲讽一笑,靠着马车,淡淡道:“难得听到你这样的评价。” 说到这里,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抬手便捅进了陆嬷嬷的心口! 下一刻,便见陆嬷嬷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道:“主,主子?” “可惜啊,以后便听不到你说这样的话了。毕竟,背主之人,我留不得!” 曲霖瑶狠狠地将刀拔了出来,一把掀开车帘,冲着那马夫的后背便重重的捅了下去。 那动作干脆利落,浑然不似一个重伤之人。 或者说,是因为凤栖止先前留了情面,她并没有受太大的伤。而方才又有了陆嬷嬷拿来的灵丹妙药,此刻自然较之前好的多了。那马车夫整个人栽到了在了地面上,曲霖瑶一把牵过缰绳,由着那马蹄高高扬起,朝着那马车夫的身上便踩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公主,回头是岸 “唔……” 一道闷哼声响起,旋即便见那血花四溅,车夫在这一个起落的瞬间,便丢了性命。 陆嬷嬷倒在血泊之中,眼睁睁的看着曲霖瑶将马匹与车厢脱离,只觉得心中震撼非常,且又格外难过。 她曾经侍奉的曲霖瑶,不是这样的! 曲霖瑶做好这一切,径自将那车厢抛下,就要爬上马背遁走。 可是不想,这时候,却听到陆嬷嬷伤痛的喊了一声:“公主……” 那一声太过久远,曲霖瑶回眸看向陆嬷嬷的时候,竟恍惚觉得穿过了千山万水,回到幼年的时候。 然而,眼下是昏暗的夜空,荒凉的郊外,而陆嬷嬷,却是一个背弃了她的奴才! 曲霖瑶缓缓的走了回去,将车帘挑开,望着车内的陆嬷嬷,一字一顿道:“阿绣啊。” 听到曲霖瑶叫自己,陆嬷嬷的眼眶顿时酸涩起来,她挣扎着从车厢内爬出,却是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 陆嬷嬷顾不得自己满身血迹,一把抓住曲霖瑶的衣服,仰头劝慰道:“公主,奴婢求您了!您,您回头是岸啊!” 从方才曲霖瑶这一系列的动作中,陆嬷嬷便了然了她的想法。此次一走,曲霖瑶带起的绝对是腥风血雨! 可是偏偏,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更不能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相残! 闻言,曲霖瑶眼中冷意一闪,咬牙道:“陆绣,到了现在,你的心还是向着那个小畜生的,是么?” 眼见得她一步步的逼近,分明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楚,可是陆嬷嬷却觉得眼前的她却格外的陌生。 她不住的摇头,喘息道:“不,公主,奴婢的心一直是向着您的。您……回头吧!” 听得这话,曲霖瑶眼中的冷意更加明显,厉声道:“我说过,我最讨厌背叛!阿绣,你既然一心向他,那就去阴间等着他吧!” 说完这话,曲霖瑶随手抄过马鞭,便狠狠地勒上了陆嬷嬷的脖颈! 可还不等她发力,便觉得手腕上一麻,曲霖瑶更是被一道大力反弹的朝后退了数步。 而地上的陆嬷嬷,更是在瞬间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而后,便听得男人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男人的声音沉沉如滚雷而来,更让曲霖瑶气血上涌。她捂着自己的伤口处,厉声朝着声音来源望去,顿时便冷笑道:“我当是谁呢,老秃驴,你也敢拦我?” 来人,正是了尘大师。 从被他抱在怀中之后,陆嬷嬷便奋力的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然而她受了伤,更加没劲儿,此刻被了尘大师钳制着,更是动弹不得。 怀中的陆嬷嬷身受重伤,了尘大师一双眼睛再不复平日的宁静,满是波涛暗涌。而他看向曲霖瑶的神情,更是带着浓烈的冷意:“回头便是生,施主何苦一心赴死?” 听得这话,曲霖瑶顿时冷笑道:“一个破了色戒的和尚,也配在这里跟我讲道理?老秃驴,你算什么出家人?” 她一面捂着伤口说话,一面不着痕迹的往后退着。 见她想要脱身,了尘大师当下便要拦着她的去路。可是,他手中的佛珠还未出手,便被陆嬷嬷重重的抓住手,喘息道:“别,别伤公主。” 而就在陆嬷嬷拦住他的这一瞬间,已然被曲霖瑶得了机会,登时翻身上马,将头上簪子拔下,狠狠地刺入马屁股之上。 “驾……”眼见得那一人一马迅速远去,了尘大师沉声叹气,待得看到陆嬷嬷身上冉冉流血的伤口处后,更是大惊失色的抱起她,声音里带出几分颤抖,沉声道:“阿绣,我带你疗伤 去!” ……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唯有那一张暗沉的夜幕当头笼罩下来,天地之间都被笼罩进黑暗之中。 了尘大师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陆嬷嬷一路疾驰,到了城门之后,守城之人见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顿时便关切道:“大师,可需要我们帮忙?” 了尘大师摇头,飞速的朝着凤府行去。 他是出家人,身旁所备药物不多,且多以辅佐内力的丹药。而想要救陆嬷嬷,只能去找洛珏。 这一路上他的内力损耗格外快,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全凭着自己的毅力支撑着,待得到了吩凤府之后,一张脸都煞白了下去。 恰在这时,只见远处一行人飞速掠了过来。 为首之人一袭玄裳,眼角冷冽,正是凤栖止。 见到他怀中的陆嬷嬷,凤栖止先是一愣,继而便了然。可他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沉声道:“开门,找洛珏前来。” 陆嬷嬷早已昏迷了过去,自然也看不到眼下凤栖止眼中的寒芒。 直到将陆嬷嬷放在床上之后,了尘大师这才脱力的坐到了椅子上。他这一路用内力而来,此刻手抖到连茶杯都端不住。 凤栖止目光深沉的望了一眼床上的陆嬷嬷,眼见得洛珏匆匆而来,只留下一句:“好生诊治着。”便走了出去。 纵然他不说这句话,看到受伤之人是陆嬷嬷时,洛珏也不会大意。 他凝重的上药治疗,而了尘大师也在缓和了片刻后,随着凤栖止一同走了出去。 见到他出来,凤栖止负手不语,反倒是了尘大师当先开了口。 “起风了。” 闻言,凤栖止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声音里一片凉薄:“早该起了。” 了尘大师回过头来,眼中带着悲天悯人的模样,叹息道:“阿止……”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有女子匆匆而来,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颤声问道:“嬷嬷在哪儿!” 眼见得谢言晚急匆匆的跑来,凤栖止的眼眸里才带出几分柔和,他一把扶住有些踉跄的谢言晚,道:“走这么快做什么?” “嬷嬷她怎么了?”谢言晚像是抓住了救星,一把便抓住了凤栖止的手,喘着粗气问道:“我听说,她受伤了?” 听到陆嬷嬷出事儿的时候,谢言晚正在拆着头上的发饰。而后,她连衣服都不顾穿好,直接将手中的梳子一抛,便朝着这里跑来。 谢言晚一路急急的跑来,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见到她这模样,凤栖止的眼神里有冷意一闪而过,继而便叹息道:“洛珏正在里面诊脉呢,莫担心。” 他话虽然这么说,可谢言晚怎么会不担心? 等到洛珏出来之后,谢言晚顿时便紧张的问道:“洛珏,嬷嬷她……” 后面的话,她竟然不敢问出来,只是眼眸里却满是担忧和慌乱。闻言,洛珏摆手道:“万幸,她的心房与旁人不同,竟然生在右侧。否则的话,今日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说到这里,洛珏又神情凝重的看向了尘大师,问道:“这是 怎么回事儿?嬷嬷不是在府上么,怎么会在外面被带回来。” 且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那下手之人太狠了,一刀贯穿,手段干净利落,若是寻常人,早就毙命了! 听得这话,饶是凤栖止的神情也冷却了下来。他纵然气恼陆嬷嬷放走曲霖瑶,可是却更担忧她。 毕竟,这么多年的关心不是假的。而陆嬷嬷对他的好,他也铭记在心。 了尘大师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道:“老衲赶到的时候,她已然受伤了。今日,多谢洛施主了。” 对于了尘大师,洛珏还是十分敬仰的。因此见他道谢,当下便双手合十道:“大师不必谢我,说起来洛珏还要谢谢你,若不是您将陆嬷嬷带回来……” 他话说到这里,又有些迟疑,道:“不过,您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的?” 闻言,谢言晚顿时轻咳一声,鄙夷道:“洛小爷,您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那么多话。还不去给嬷嬷配药去!” 洛珏被她呛了一呛,刚要反驳,便见凤栖止的神情凉凉的看着自己。于是乎,洛小爷顿时怂了,磨牙道:“成成成,我去还不成么!” 眼见得洛珏去了,谢言晚便着急的进了房间,去看陆嬷嬷去了。 而了尘大师,则在沉默了一瞬,方才道:“多谢你。” 不管如何,凤栖止能够在陆嬷嬷将曲霖瑶放走之后,还愿意让人救治她,这个恩,他是承的。 听得这话,凤栖止尖酸的一笑,蔑然道:“不必谢本座,今日之事,往后一切恩情一笔勾销。待会你便将她带走吧。” 闻言,了尘大师难得的没有反对,只是叹了口气,看向房间之内。 那里烛火通明,隔着大敞的窗户,依稀可以看到床上的人影。 谢言晚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眼睛半睁的陆嬷嬷。她快步上前,眼眶酸涩的问道:“嬷嬷,您还好么?” 方才洛珏施针的时候,陆嬷嬷便醒了。只是她格外虚弱,躺在床上竟然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此刻见到谢言晚进来,陆嬷嬷的眼中顿时便闪过一抹羞愧。待得看到她眼中的神情,又怜爱道:“好丫头,别哭,嬷嬷没事儿。” 第二百一十三章他叫,上官煜 说着,她抬起手,摸了摸谢言晚的脸,笑道:“你这样哭,嬷嬷才会难受呢。”她与这丫头相处不过大半年,可是,她却待自己如同亲人。 相较之下,曲霖瑶今日做的事情,的确让人有些寒心。 可是,她的命是曲霖瑶救的,她想要拿走,自己又能有什么异议呢?不过是一条命而已,给她便是了。 陆嬷嬷担心的却是,今日曲霖瑶一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放虎归山,他日这二人若是正面对决…… 一想到这里,陆嬷嬷便有些心慌意乱,轻声道:“晚儿,你扶着嬷嬷出去可好?” 不成,她一定要跟凤栖止好生说一说,绝对不能让他们二人起冲突! 要知道,他们可是母子啊! 不想陆嬷嬷这话刚出口,就听得门外传来声音:“嬷嬷想要同本座说什么?” 而后,便见凤栖止当先走了进来。 他一袭墨色玄裳,往日里眉眼间的魅色,如今尽数被冷意所代替。而他那一张脸上,更是布满了寒意森然。 陆嬷嬷很少见到他这个模样,今日一见,更是心头不由得一跳,有不安的感觉蔓延开来。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今日怕是做错了。 “主子……” 陆嬷嬷这二字出口,便听得凤栖止淡淡道:“你放走了她。”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凤栖止只是平淡的阐述了这个事实。 闻言,陆嬷嬷脸色一僵,缓缓点头道:“是,老奴对不住您。” 凤栖止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旋即道:“这么多年养育之恩,今夜一笔勾销。嬷嬷以后不必回凤府了,你走吧。” 他话音一落,便见了尘大师径自上前,要去将陆嬷嬷搀扶起来。 而陆嬷嬷,在听到这话之后,身形顿时一晃。她脸色惨白一笑,旋即颤颤巍巍的下床,扶着床沿跪了下来,磕头道:“老奴,拜别主子。” 纵然凤栖止不说,她也没有脸留下来了。可是,到底是不舍啊。凤栖止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纵然刚开始是为了监视他,可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岂能作假的?见状,谢言晚顿时便扶住了陆嬷嬷,回眸祈求道:“阿止,你不能给嬷嬷一次机会么?”她能看得出来,凤栖止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一定是不舍的,他又何必要说这么绝情 的话? 不想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栖止伸手拉了过来,迫使她松开了陆嬷嬷,到了凤栖止的怀抱中。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淡淡道:“今日一别,此生无需再见。带她走吧。”后面这话,却是对了尘大师说的。 早在谢言晚松手的那一刻,了尘大师便接住了陆嬷嬷摇摇欲坠的身子。听得他的话之后,更是直接便点上了陆嬷嬷的睡穴。 眼见得她倒在自己怀中,了尘大师将她一把抱起,这才道:“不管如何,今日,谢谢你。” 凤栖止主杀戮,原就是杀神之命。可是今日,却能放了陆嬷嬷,可见他的心中还是有良知的。 闻言,凤栖止冷冽一笑,鄙夷道:“还轮不到你替她道谢。人你可以带走,但是她若是再见那个人,你该知道本座的手段。” 听得这话,了尘大师却是神色不变,只淡淡道:“纵然你不说,我也不会再让她们相见。”这一次,他没有用老衲,而是用的我。 一个字的改变,凤栖止便明白了他的心意,随意摆手,便让了尘大师走。了尘大师抱着陆嬷嬷离开,可是在走到凤栖止的身边之时,到底是顿住了脚步,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疲惫:“小子,若真有那一日,也请你记得一句话‘这世上的百姓,终究是 无辜的’。” 他这话一出,凤栖止瞬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睨着他反问道:“这世上,谁不无辜?” 生在这个世上,谁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可是搅进了红尘俗世之中,谁都逃不脱的。 所以,莫说无辜,世人皆如此,凭什么众人可坠魔,他却要选择度化他们怜悯他们? 听得这话,了尘大师竟一时无言,叹了口气,道:“罢了,原就是我多事了。告辞,后会无期。” 说完之后,了尘大师果然再不停留,抱着怀中昏睡过去的陆绣,大踏步的离开了。 眼见得他的背影消失在这夜色里,谢言晚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儿来,直到凤栖止吩咐下人进来收拾房间,她才回过头,问道:“阿止,嬷嬷就这么走了么?” 凤栖止眉眼之中的冷冽逐渐柔和了下来,摸了摸谢言晚的头,淡淡道:“本座陪着你,不好么?” “好。”谢言晚乖顺的点头,望着那夜幕,却有些酸涩,抬眼问道:“可是,了尘大师他……” 她分明记得,二人之间的恩怨,可是如今凤栖止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了尘大师带走了陆嬷嬷,这样真的合适么? 听得她的询问,凤栖止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缓缓道:“不,从此之后,世上不会再有了尘大师了。” 闻言,谢言晚顿时一愣,诧异道:“这话怎么讲?” 凤栖止却是一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道:“晚儿,夜深了,回房吧。” 他牵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带着几分冰凉。 谢言晚下意识的握紧了凤栖止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跟在他的身侧,踏着这漆黑的夜色,一同回了房间。 直到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谢言晚这才斟酌着开口问道:“阿止,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凤栖止一面替她拆着发簪,一面淡淡道:“她来了京城,本座囚禁了她。可是,又被陆嬷嬷放走了。” 她…… 那个人只有一个,便是圣衣教教主。 谢言晚心知肚明,却又有些不解,轻声问道:“阿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 她曾经猜测过圣衣教教主的身份,可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合情理,每一处都不合情理。 一个女人,创建了圣衣教,且包罗万象,那架势恨不能将西楚国所有行业都涉足一遍。 且圣衣教除了正当生意之外,圣衣教四分之三的势力,都用来发展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比如刺探情报、比如杀人。 见谢言晚紧蹙的眉头,凤栖止弯唇一笑,内中却是格外的薄凉。 他的手穿过谢言晚的发丝,搂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而他的声音,便居高临下的传到谢言晚的耳朵里。 “想知道么?” 谢言晚先是点头,继而又仰头道:“不过,若是阿止不想说,不听也无妨。” 若是凤栖止真的不想告诉她,她并不介意继续这样下去。 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伤口,她又何苦非得扒开呢? 闻言,凤栖止闷闷的一笑,笑声从胸腔里扩散开来,带出几分的意味不明来。 “既然晚儿想听,那本座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凤栖止抱着她,眼眸里一片的凉意蔓延:“其实,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一个富户老爷用联姻的方式为了吞并另外一户的财产,待得拿到财产之后,那个老爷便将怀胎三月的发妻推下了万丈悬崖。那个发妻摔下悬崖的时候,侥幸的抓住了一颗长在悬崖上的树,并且随着树荡入了山洞,保住了一命。其后,这个女人找到曾经追随父亲的忠心 下属,预备卷土重来。这个,便是圣衣教的由来。” 他讲的时候,声音里格外平淡,这是他听到的最初版本。 从小他便知道自己不讨喜欢,便努力的想要做好一切事情,以此来讨好所有人。 可是逐渐长大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出生,就是罪孽。 所以不管如何讨好,都是于事无补。 既然如此,那他便只有让自己恶下去。 已经这般坏了,再坏一点,又如何? 感受到凤栖止抱着自己的手收紧,谢言晚不由自主的仰头看他,却只看到了一个坚毅的下巴。 而后,她轻轻地抚上了凤栖止的手,轻声道:“你便是那个孩子,是么?” 凤栖止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嘲的一笑,道:“一个故事而已,晚儿莫不是当真了?” 他虽然在笑,可是谢言晚却看到里面的凉意,那是浸人骨头的寒冷。 她下意识的抱住凤栖止的腰肢,轻声道:“是,一个故事罢了,我不当真。” 感受到谢言晚在无声的安抚自己,凤栖止目光逐渐柔和,似是想到了什么,垂眸道:“不过,故事里的人也是有名字的。晚儿想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听得他这话,谢言晚的神经下意识紧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凤栖止接下来说的话,会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然而,她的头却先于自己的思想,点了点,问道:“叫什么?” 闻言,凤栖止的笑容越发的扩大,映衬得眸子里的凉薄越发的明显,仿佛是那化不开的墨,浓重到几乎连瞳仁都变成了黑色。 “那个可怜的女人名叫曲霖瑶。而那个男人……”说到这里,凤栖止的声音顿了一顿,方才继续道:“他叫,上、官、煜!” 第二百一十四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于曲霖瑶这个名字,谢言晚是陌生的,可是当她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顿时便呆立在了当场。 饶是她早有准备,却也没有想到,这个答案的冲击力竟然会这么大! 上官煜……那是西楚当朝皇帝的名讳! 好一会儿,谢言晚才僵硬的抬起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朝皇帝……上官煜?” 闻言,凤栖止的唇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反问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上官煜么?” 不会有。 上官是国姓,而煜字乃是皇帝的名讳,更不会有人敢起这个名字。 所以…… 谢言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呐呐道:“你,是皇上的儿子?”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细细思索下去,却又合情合理。 所有让她想不通的地方都迎刃而解,而一切也都连到了一起。 为何凤栖止是圣衣教教主的亲生子,却被她诸般虐待;为何曲霖瑶一个女人却要费尽心力的建立这样一个组织。 都只是因为,他们与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见谢言晚这模样,凤栖止弯唇一笑,垂眸道:“怎么,被吓到了?” 闻言,谢言晚下意识摇头道:“没有。”她只是太过震撼,一时有些消化不了这个消息罢了。 可与此同时,她又心疼起眼前的男人来。他分明在笑,可那笑容里,却显得格外苦涩。 “阿止……” 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一定很苦吧。 生母视他如仇人,而生父……近在眼前不得相认,他费尽心力才为自己挣得一个义弟的名分。可是,在上官煜的眼里,他只是个奴才罢了。 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眼见得谢言晚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凤栖止眼眸现出几分柔软,他低下头去,在她的指尖吻了一吻,方才道:“本座在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苍凉,让谢言晚的心随之一疼,附和道:“嗯,我也在呢。” 她这话一语双关,让凤栖止的眼眸中,也多了几分的暖意。 而后,他定定的望着谢言晚的眼眸,轻声道:“怕么?” 闻言,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摇头笑道:“有阿止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本应该害怕的,一个圣衣教已经盘根错节,是个十分强大的敌人;可是眼下,他们要应付的,又多了一个皇帝。 毕竟,身为南越公主儿子的凤栖止,在上官煜的眼中,怕也是一个急欲除之而后快的存在吧! 可是,自从选择了要跟他风雨同舟之后,她便已经做好了万死不辞的准备。 有他在,她为何要怕? 大不了,同生共死便是。只要,生同衾、死同穴! 听得谢言晚这话,凤栖止的眼中笑意瞬间弥漫开来,那浓烈的雾气逐渐散去,露出内中的温柔缱绻。 而后,凤栖止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轻声叹道:“傻丫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曲霖瑶策马逃跑之后,一路狂奔。夜半子时,天色暗沉,她的脑子都空了下来,唯独有一点,便是逃命。 直到将京城远远地甩在身后,而马儿也疲惫的跑不动后,曲霖瑶这才停了下来。 她浑身脱力从马背上摔下,整个人滚落在地,身上剧痛袭来,更让她有些坚持不住。 到处都是黑暗,曲霖瑶更是再也撑不下去,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然从暗夜换成了晴好的日光。 “水……” 喉咙里的干渴让曲霖瑶无意识的开口,而后,便听到有女子惊喜的声音响起:“姑姑,您醒了?” 闻言,曲霖瑶下意识睁眼,可费尽气力才睁开一条小缝。 而后,她便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脸。 “清池?”曲霖瑶先是一愣,继而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颤声道:“太好了,你没事儿?” 曲霖瑶方醒过来,力气算不得大,曲清池见她这模样,顿时便湿了眼眶道:“姑姑,我可算见到你了!表哥……表哥他要杀我!” 这两日的委屈让曲清池心里格外难受,而在见到曲霖瑶之后,便尽数的发泄了出来。 眼见得她哭的梨花带雨,曲霖瑶顿时觉得心疼不已。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曲清池安抚道:“好孩子,别哭,姑姑在呢,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良久,曲清池才从她的怀里直起身子,抽噎道:“姑姑,这两日我都怕死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多苦,您一定要替我做主,教训他们!” 说到这里,她又伸出自己的手,那白嫩如玉的掌心上,赫然有一道伤口。 见到那一道狰狞的伤口,曲霖瑶的神情顿时便寒了下来,冷声道:“这是他们做的?” “嗯,就是那个叫辰丙的,他口口声声说是奉了表哥的命才这么做的!”曲清池咬牙切齿道:“还有那个谢言晚,我觉得跟她一定脱离不了关系。姑姑,我要让他们死!” 眼见得曲清池眼中的恨意,曲霖瑶顿时抱着她安抚道:“清池乖,你放心,姑姑一定给你做主。” 待得安抚了曲清池之后,曲霖瑶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疑惑的问道:“清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月使将我救出来的。”曲清池说着,无意中回眸,顿时便指着门口走过来的燕翼遥,道:“也是他找到姑姑您的。” 闻言,曲霖瑶这才朝着门口望去,果然看到燕翼遥正站在门口,而他的手上,还拿着疗伤的药。 见状,曲霖瑶这才松了一口气,淡淡道:“月使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进来吧。” “属下给主子请安。” 燕翼遥行礼之后,这才恭声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眼下她最担心的,便是安危。“主子放心,我们现在在京城之外的小城镇上,这里是属下的私人住所,很安全。”燕翼遥解释完之后,又凝重道:“只是眼下主子您受了伤,属下这里也没有趁手的人手可 用,可是京城中戒备森严,平日吃住倒是不成问题,唯独这药材却成了心头大难。依属下之见,咱们还是早点回柳州的好。” 听得这话,曲霖瑶的神情越发的阴寒了下来,沉声道:“此次栽倒在凤栖止的手中,这一局,我定要扳回来!” 眼下,京城已经落入了凤栖止的手中,而她大意之下,竟然让那个小畜生困住自己,还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上! 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见她这模样,燕翼遥心中咯噔一声,旋即恭声问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曲霖瑶神情冷肃,目光沉沉的望着外面,缓缓道:“京城如铁桶一般,柳州沿路上也必定有人在拦截。所以,咱们去大食!” …… 自从曲霖瑶几人逃走之后,辰丙几乎带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且还在各个城门口严加把守。可是,都一无所获。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辰丙再也不敢拖延下去,直接便去了凤栖止的书房,请罪道:“主子,属下无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 说来也奇怪,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那里都找不到踪影! 这三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 见辰丙愧疚的模样,凤栖止倒是格外的平静。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仍旧在奋笔疾书着,而声音里则是一派的淡然:“无妨,丢了便丢了。贴告示出去,全城搜捕南越余孽。” 说到这里,他的最后一笔也终于写完。而后,凤栖止便将自己写的东西递给了辰丙。 辰丙起初还有些不解,可是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便了然道:“是,属下这就去做!” 上面的内容寥寥数语,却点名了那些圣衣教中依附于曲霖瑶的老人。 这一次,凤栖止是要借着搜捕余孽的名义,来给圣衣教中来一个大换血! 接下来两日,京城之中的人都有些惶惶。因为这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千岁爷,又开始出来造孽了。据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们将,这位千岁爷手下的走狗们口口声声道是京城中有南越国的余孽乱党,所以在全城大肆搜捕人。而这件事带来的最直接后果,便是但凡有头有 脸之人,都格外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当成了乱党余孽给抓起来。 毕竟,这位千岁爷可是个不讲理的主儿! 可就算是这般,依旧有许多人被陆陆续续的抓了起来。而那街道中心的菜市口,更是时不时的便要洒下热血,多一个刀下亡魂来。 而凤栖止做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得知皇帝的传召,凤栖止早有准备,当下便换了朝服,去了宫中。 难得的是,这一次,皇帝竟是在乾清宫里接见的他。 “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听到凤栖止行礼,皇帝微微摆手,沉声道:“贤弟,平身吧。”凤栖止恭声谢过,这才抬起头来,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这周遭的环境。 第二百一十五章你要叛教么 往日里的乾清宫已然不复当初模样,内中的陈设早已被撤去大半,被那些炼丹之物所代替。 偌大的殿中燃着香龛,内中的檀香之气飘出来,将殿中都熏得有些仙气飘飘。 而正中央的皇帝,换下了龙袍,穿了一身的道衣,一张脸上皆是满足与痴迷。 皇帝的身边站着一个老者,穿一袭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虽然站在皇帝的身旁,可是却丝毫不见卑躬屈膝的模样,反倒是皇帝对他格外的敬重。 见状,凤栖止将目光收了回来,神情里也多了几分寒意。 那香龛里的味道他是熟悉的,那个道人的身份他也没有猜错,正是清风! 凤栖止心中多了几分思虑,不等他想清楚,便听得皇帝当先开口道:“贤弟,你这两日抓到了南越的余孽?” 闻言,凤栖止垂眸,恭声道:“回皇上,正是。且那些乱党格外狡猾,伪装成京城人士的身份图谋不轨。幸好,已被微臣捉拿归案,还请皇上放心。”听得这话,皇帝满意的点头,神情里带着扭曲道:“贤弟做的好!那些余孽居心不良,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朕准你全权负责此事,一定要将西楚国的所有余孽们都一网打尽 !” 见到皇帝这般狰狞的模样,凤栖止的脸上依旧是带着恭敬地神情,仿佛贴了一张假面,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而后,便听得他郑重磕头行礼道:“微臣,谨遵皇上旨意!” 身侧那个仙风道骨的清风,在皇帝这话出口之后,到底是变了颜色。 而后,他便在皇帝看不到的位置,将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凤栖止,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感受到那个神情,凤栖止淡淡抬眼,与他对视。 那一刻,仿佛有无数寒芒闪现,而他眼中的凌厉,竟逼得那个道人将目光收了回去。 凤栖止这才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笑意,行礼道:“若无其他事情,微臣便告退了。” “好,贤弟去吧。这些时日,前朝的事情便有劳贤弟了。” 自从这个清风道长来了之后,皇帝便在他的帮助下体会到了修炼的妙处,已然不愿意再管前朝之事。 好在凤栖止的名声在外,所以皇帝对他格外放心。 闻言,凤栖止弯唇一笑,恭声道:“是,微臣告退。” 待得他出了乾清宫,凤栖止脸上的笑容才缓缓地收了起来,尽数化为了满眼的凉薄。 身后有脚步声匆匆传来,继而便听得有道人的声音响起:“千岁爷,请留步。” 闻言,凤栖止脚步一顿,回头望着来人,淡淡道:“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来人,正是清风。 清风望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里,他才压低了声音,斥道:“凤栖止,你想要做什么?是要叛教么!”听得这话,凤栖止的唇角复又挑了起来,内中却是点点寒芒。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清风的眸子,反问道:“道长这话,本座听不明白。不过您说的叛教,莫不是指的南越余孽 ?” “你!” 清风被他这话呛得咬牙切齿,沉声道:“凤栖止,你别跟老道玩心眼,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对教中不利,我头一个不饶你!” 他这话一出,凤栖止的笑容越发明显,他漫不经心的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而后一字一顿道:“道长这话,本座倒是理解了。原来,道长也是乱党啊。” 闻言,清风瞬间脸色一变。此时来来往往的宫人格外多,若是他这话被有心人传出去,那么他这些天的辛苦,便都尽数付之东流了! 眼见得他的神情变幻莫测,凤栖止冷冷一笑,再不看他,转身便走了。 只是走之前,他到底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清风道长,好自为之吧。” 凤栖止的身影越走越远,而他身后的清风,则是神情阴沉的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生硬消失在了宫中,清风才收回了目光,低声呢喃道:“好一个凤栖止,你还当真要叛教啊!既然你这般无义,那就休怪贫道无情了!” ……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之中一片的人心惶惶。 皇帝的圣旨颁布之后,司礼监更是大肆的在京城之中抓捕南越国的余孽乱党。一时之间,京城内到处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是这些事情,却影响不到谢言晚的。相较于凤栖止的早出晚归,她却是整日里连出府的机会都没有。自从陆嬷嬷走了之后,府上的事情便落到了谢言晚的身上。她从早忙到晚,一连将那些事情处理了好几日 ,才将府上里里外外需要打点之事尽数打理妥当。 眼见得天气转眼便到了十月初,谢言晚这才想起一件事儿来。她巴巴的等到日落时分,看到凤栖止回府之后,顿时便睨着他问道:“阿止,你先前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见到自家小娇妻眉眼娇嗔的模样,凤栖止眼中的凌厉瞬间划开,他漫不经心的走过去,反问道:“本座答应了什么?” 闻言,谢言晚顿时愤愤道:“你果然忘记了!你之前说过,要带我去看菊花的!” 他其实记得的,只是见到谢言晚这模样,便忍不住想要逗她。 此时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的目的达成,一把将炸毛了的小丫头揽在怀中,一面顺毛,一面淡淡道:“明日可好?” 谢言晚正在愤愤,忽听得他这个答案,顿时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当下便收敛了怒意,笑眯眯道:“此话当真?” “当真。” 千岁爷既然说了的话,那么必定是要兑现的。 到了第二日一早,谢言晚醒来的时候,果然见凤栖止躺在自己的身侧。 他甚少睡到这个时候,一般这个情况,便说明他会在府上闲着。 谢言晚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可看到凤栖止之后,瞬间便觉得清醒了过来。 她伸了个懒腰,眼见得凤栖止睡得格外平稳,便使坏的捏了一小嘬儿头发,小心翼翼的在凤栖止的鼻端扫来扫去。 下一刻,便见原本安睡的男人睁开眼来,一双眸子里带着繁星点点,而他的动作,已然先于谢言晚的逃跑,将使坏的小丫头钳制在了身下。 谢言晚被逮了个正着,瞬间便有些讪讪,讨好的笑道:“阿止,早。” 闻言,凤栖止邪肆一笑,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啄,哑声问道:“原来,晚儿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叫醒本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面向下望去。 谢言晚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的时候,瞬间便看到了自己身前的春光乍泄。 她的脸顿时红了红,而后眉眼一转,笑眯眯道:“那敢问千岁爷,您可喜欢这种方式?” 闻言,凤栖止竟当真一本正经的想了想,低下头道:“唔,本座甚悦。” 见他的脸皮这般厚,谢言晚当下觉得无趣,嗔道:“千岁爷,您这一大早上,便开始发骚,怕是不大好吧?” “是么?”眼见得她想要逃窜,凤栖止牢牢地将她钳制住,意味不明道:“本座倒是觉得,甚好。” …… 这一日,原本说好早起的谢言晚,到底还是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成功的起了床。 相较于身侧神清气爽的男人,她却是格外的愤愤。 不公平! 吃早膳的时候,凤栖止便感受到了身边怨念的眼神。餍足了的大狐狸,对于自家小娇妻的小性儿,自然是选择包容的。 因此,凤栖止便径自将她捞到了自己的怀中,选择了喂食的方式来安抚娇妻。 直到上了马车,谢言晚方才重新精神抖擞,望着这外面秋高气爽的天,对于今日的出行也多了几分期待。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前世里的时候,谢言晚身为杀手,除了面对死亡,便是与黑暗做伴。她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爱好,可是对于菊花,她却是一直有特殊感情的。 大抵是因为,每完成一次任务,她便要买一束菊花的缘故。 还未到达菊园,便闻到花香隐隐袭来,空气里都带上了几分甜腻的清香。 身侧的男人拿了一本书正在翻阅着,而他的面前放着一盏茶,内中正飘出袅袅的水雾来。 谢言晚的心情,便莫名的有些欢喜起来。 她弯唇一笑,索性便托着腮,望着身旁专注的男人。 可是,还不等她看几眼,便听得外面传来仆从的声音:“主子,到了。” 闻言,凤栖止便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转眼看到谢言晚望着自己的神情,顿时嗤道:“还没看够?” 听得这话,谢言晚眉眼弯弯的一笑,道:“看不够。” 她家阿止这般好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伸出手来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敲,嗤道:“没羞没臊的小丫头。” 而后,他便径自挑开帘子,跳了下去。眼见得凤栖止下去,谢言晚便要跟着下。不想她刚起身,就见凤栖止在马车之下,朝着她伸出手来,温声道:“丫头,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阉狗,你不得好死 见到他眼中的温情,谢言晚眼眸里瞬间酿出点点笑意来,她应了一声,便握住凤栖止的手,跳了下来。 正是九月末的天,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方走进菊园内,便见那处处摆放的菊花迎风绽放。十余种菊花摆放成一面花墙,空气中更是飘满了香气。 行走在其间便置身花海,让人的心绪都随之宁静了下来。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回眸笑道:“阿止,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闻言,不待凤栖止说话,一旁陪侍的菊园主人便恭声笑道:“王妃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常来。草民不才,除了这菊园之外,另有梅园一处。等到冬日的时候,十里梅林飘香 ,那才是好景致呢。”这菊园主人姓柳,是一个布匹商人,不过却是做的皇家生意,乃是皇商。他平日里最爱花花草草,更是与朝中的大臣们交好,这次搭上了凤栖止这条线,更是小心的讨好 着。 听得这话,谢言晚莞尔一笑,道:“是么?阿止,等到梅花开的时候,咱们再去梅园看看可好?” 谢言晚都开口了,凤栖止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点头道:“好。” 得了他这一个字,那柳皇商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越发的伺候小心起来。 这院子里流觞曲水假山亭榭,处处可见布置的精巧。再加上花圃点缀,更是让人不由赞叹。 园子不大,却胜在精致。等到谢言晚逛完一圈之后,那柳皇商又恭恭敬敬的将二人请到了客房里去,命人泡了菊花茶端上来,小心的笑道:“这是府上自己晒干的菊花所泡,还请千岁爷跟王妃不要 嫌弃。” 谢言晚依言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嘴花香,不由得笑道:“的确不错。” 见谢言晚喜欢,凤栖止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显得不那么的冷冽。 见状,那柳皇商越发的开心,谄媚道:“草民这里还有菊花制成的点心,您可要试试?” 他都这般说了,谢言晚若是拒绝了倒是显得有些不好,因笑着点头道:“好,那便有劳了。” “是,王妃请稍后。” 柳皇商说着,扬手拍了一拍,下一刻,就见五六个个丫鬟走进来,而她们的手上都捧着一叠点心。 圆桌上瞬间被摆满,各色点心放置在一起,看起来煞是好看。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谢言晚也有些饿,便伸手去拿点心。 只是不想,她那一块点心还未入口,便忽的被打落在地。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凤栖止一把揽住了腰肢,朝后急速掠去! 与此同时,只见那端点心的丫头门突然从掌心中划出袖中剑来,直直的朝着凤栖止刺来,而她们的口中,还齐声声道:“阉狗,拿命来!” 而那原本和蔼的柳皇商,也瞬间收起了笑容,做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狠厉道:“阉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眼见得柳皇商持着长剑从侧方刺来,谢言晚顿时神情大变,厉声道:“阿止,小心!” 谢言晚的话音未落,就见凤栖止已然躲闪开来,而那柳皇商的剑直直的便劈到了桌案上。 桌上的点心没有被动过,此时被长剑劈下,上面的点心便尽数的洒落在地上,与那些瓷器碎片一同将室内染上了几分狼藉。随着地上碎裂声响起,便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谢言晚被凤栖止紧紧地圈在怀中不得动弹,而她的眼睛往外望去的时候,却看到院落里已然围了两三层人,皆是黑衣打扮 ,竟然将这里困了起来! 见状,谢言晚不由得心头狂跳。她这时候次啊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跟凤栖止是落入了别人设好的圈套了! 那柳皇商一击不中,便往后退了退,指着凤栖止狞笑道:“阉狗,受死吧!” 闻言,凤栖止唇角微勾,神情里却是寒意凌然。在柳皇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冰魄银丝猛然飞出,直直的便朝着逼近自己的几个丫鬟袭去! 所过之处,便见鲜血如红线从体内飞出,而残肢断臂更是漫天落下。 那柳皇商不曾想到他的招式这般凌厉,顿时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你……”那菊花茶里,是被他下了药的,可是此刻凤栖止怎的像是没事人一般! 柳皇商略犹豫的工夫,便见一道冰魄银丝飞过来,旋即重重的刺穿了他的肩胛骨,也让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眼见得这屋内之人尽数被凤栖止制服,外面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下一刻,他们便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朝着房间内便冲了进来! 然而,所有人的步伐都止在了进房门的前一刻。 一片乌云遮顶的阴影掠下,房门前便站了一派的男人。玄裳红莲,神情冰冷。 那是司礼监的侍卫,真正的杀神! 随着这些人的到来,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四个字:大势已去。 柳皇商被司礼监之人绑了个结结实实,而他的嘴里还在不住的叫嚣着:“阉狗,叛徒,你不得好死!” 下一刻,他的嘴便被人彻底堵上,而凤栖止的神情里,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 这些人,都是圣衣教的教众! 这一下午,菊园之内可谓是血流成河。 菊园里上上下下都被带至司礼监审问,稍有反抗,便格杀勿论。 而菊园不远处的柳府上,更是哭嚎声震天,到了天黑之时,这座以华美著称的府邸,就已然变成了一个废宅。 眼见得凤栖止命人将她先送回府,谢言晚并没有反对,只是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心中隐隐的升起了一个想法。 今日的凤栖止,表现的格外平静,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幕一样。 马车辚辚而行,不比来时的欢喜,走的时候,谢言晚的心中只剩下了千丝万缕的杂念。 这一夜,凤栖止到了三更天才回到了府上。 他的身上带着浓郁的杀气,虽然已然沐浴过,却依旧遮掩不住。 听到身边人小心上床的声音,谢言晚睁开眸子,扭过头去,淡淡道:“回来了?” 凤栖止的动作一顿,继而轻声道:“怎的还没睡?” “我在等你。”谢言晚说着,从床上径自坐了起来,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望着眼前的男人,问道:“阿止,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柳皇商的真实身份,你是不是也一清二楚的 。” 闻言,凤栖止的动作一窒,而后轻笑道:“你便是为了这个不睡的?” “是也不是?” “是。”月色昏暗,凤栖止却清晰的看到了那丫头眼中的一抹担忧,因伸出手来将她蹙起的眉头抚平,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还没问,凤栖止便知道她要说什么。 谢言晚被噎了一噎,嗔道:“可是今日你原本不必以身涉险的。”今日他们离死亡那样近,若是凤栖止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的心中一阵后怕,凤栖止对此倒是淡然无波,无谓道:“要清除前路,总是要见血的。”说到这里,他又看到谢言晚眼眸里的怯意,因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安抚道:“你 放心,本座自有分寸。” 见他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谢言晚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可你拿命去赌,便是不该。他们怎抵得上你?” 谢言晚这般使小性儿,顿时让凤栖止有些无奈。可是这其中,又带出几分甜蜜来。这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 这样被人挂念被人担忧的感觉,着实不错。 凤栖止伸出手来,将谢言晚揽在怀中,轻声安抚着小娇妻,体味着这难得的夫妻情趣。 ……菊园内被抓走的人,虽然嘴巴硬,可却是敌不过那司礼监内各色的刑具。不过一夜的工夫,便都尽数招供,他们口口声声的号称要惩奸除恶刺杀阉狗,可是等到最后,司 礼监的人都审讯出了一个想要的身份:圣衣教教众。这件事很快便上报给了皇帝,在得知圣衣教之人的魔爪竟然已经伸向了凤栖止之后,皇帝顿时勃然大怒,一道朱批送下去,着令这一批人尽数斩首示众,以震慑那些余孽 。 与此同时,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严加抓捕南越乱党,一经确认身份,格杀勿论。 因着凤栖止的铁血手段和皇帝的这道旨意,京城之中被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借着这件事,凤栖止更是铲除了一部分圣衣教的异心之人。只是,他虽然靠着铁血手段收服了一批教中,但是大多数人,却都选择了销声匿迹。 柳州山高皇帝远,偌大的京城之内想要找到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对于剩下的哪一部分人,凤栖止便只能暂且选择放弃。 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收服便可。 而此时,辰丙派出去的人也终于回来传信了。 只是传回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回主子,柳州方向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听得辰丙的汇报,凤栖止的眉头高高的蹙了起来。也就是说,曲霖瑶并未回柳州,而失去了别处。 第二百一十七章换一个身份,你可愿意? 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她们定然藏在某个角落。 可是,她会去哪里呢? 谢言晚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凤栖止正在思索着什么,而他旁边的辰丙,更是满脸的难看。 “主子,属下办事无能,请您责罚。”一连两次,他都没有找到曲霖瑶的行踪,这让辰丙很是自责。 听到这话,谢言晚顿时便明白过来,恐怕这一次搜寻曲霖瑶的计划又失败了。 不过她倒是不意外,那个女人能够筹谋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是心机简单之辈,若是那么轻易地便被抓到,那才有鬼呢。 而凤栖止只是片刻工夫,神情便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无妨,你先出去吧。” 见凤栖止神情不似有恙,辰丙这才一脸愧疚的行了礼走了出去。 待得他走了之后,谢言晚这才轻声道:“阿止。” 听得谢言晚的声音,凤栖止眉眼柔和了些许,招收道:“过来。”谢言晚依言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轻声道:“我总有些不安。”这一次没有抓住曲霖瑶,怕是接下来再想找到她便难了。这女人若是能够就此隐居起来倒还罢了,可是 ,这个愿望恐怕是注定要落空的。 那个女人心机颇深,绝不是等闲之辈。这一次虽然吃瘪,可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于谢言晚的思虑,凤栖止了然一笑,凉凉道:“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 先前为了上官翰骁之事,连贵妃以死相逼未成功,自己却在床上躺了许多天。 在养病的期间,上官翰骁更是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她。 起初的时候,连贵妃格外的愤怒,可是到了后来,所有的愤怒又都被想念儿子的情绪给打败了。 等到她的伤势大好之后,连贵妃痛定思痛,终于打定了主意,不顾宫人让她静养的劝阻,去了宁王府。 “本宫同意你娶她。” 到了宁王府之后,连贵妃不等上官翰骁说话行礼,抢先便说了这一句话。 见状,上官翰骁微微诧异,而一旁的叶轻尘更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连贵妃。 “现在,可以跟本宫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么?” 听到连贵妃这话,上官翰骁才回过神儿来,恭声道:“母妃,请。” 其实看到连贵妃自残的行为时,上官翰骁也是有些后悔的。这毕竟是他的生母,这些年的疼爱也不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他如何不心疼? 可是一想到连贵妃的所作所为,上官翰骁有忍不住的心头窝火。她做事情的时候,实在太由着自己,过分的很。 所以,这些天就算是叶轻尘时时的劝慰自己,上官翰骁也从未去探望过连贵妃。为的便是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自己想通究竟什么事情该做。 只是他没有想到,连贵妃一来,便给他抛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重磅炸弹。 进了正厅之后,叶轻尘便乖觉的去了外间,道是要给连贵妃泡茶,实则将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二人。 对于她的知趣儿,连贵妃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她走到主位上坐下,这才冷眼睨着上官翰骁。 这些时日她在床上躺着养伤,这个没良心的儿子道是看起来气色不错! 见连贵妃打量自己,上官翰骁脸色不变,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问道:“母妃方才的话,可是当真?” 听得上官翰骁的问话,连贵妃的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这个儿子,她还真是白养了。上来头一句话便问别人的事情,当真是气死她了! 连贵妃心中不悦,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矜淡道:“不错,本宫同意了。她可以嫁给你,但是,本宫有两个条件。” 上官翰骁早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却仍旧点头道:“母妃但说无妨。” “第一,不能以叶家姑娘的身份嫁进来;第二,不能为正室,只能做妾。” 连贵妃这两条,上官翰骁一个都不会答应。 他顿时便一口回绝:“那儿臣也告诉您,叶轻尘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她的出身不会改,嫁进来的地位也不会改。” 闻言,连贵妃顿时被他气到,指着他道:“上次本宫同你说的话,都喂狗了么?叶家的人,如何当的了正妻!上官翰骁,你是铁了心要跟你父皇过不去是么?” 上官翰骁不卑不亢,正色道:“这件事,也正是儿臣要跟母妃说的,叶家之事没有完,公道也必将被讨回。” “你!” 连贵妃被他的话噎了一噎,恨声骂道:“无知、鲁莽、没脑子!” “母妃尽管责骂,儿臣主意不会改。” 见上官翰骁这模样,连贵妃的神情顿时便冷却下来,沉声道:“不改是么?好啊,上官翰骁我告诉你,你若是不答应,那就是跟本宫撕破脸了!” 说到这儿,她冷厉一笑,缓缓道:“你是本宫儿子,本宫不能拿你怎样,可是那个祸害你的狐狸精,你猜本宫会怎么收拾她?” “母妃这是在威胁儿臣?” 上官翰骁目光沉沉,只是心中却是有些不安。连贵妃的手段,他是清楚的。虽然不屑,可是也惧怕。 毕竟,他们母子对于对方的了解,都是清楚到骨子里的。听得这话,连贵妃冷冷一笑,道:“不错,本宫就是在威胁你。生路本宫已经摆到你面前了,若是你不走,那我有的是法子让她消失!你知道本宫手段的,自己看着办吧! ” 见连贵妃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上官翰骁只觉得一阵疲惫,沉声问道:“母妃,你定要这样么?” “是你逼本宫的!”连贵妃厉声骂道:“这些年为了你本宫付出了多少?可是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让自己沦落到守边城的地步,你对得起本宫的悉心栽培么!” 周氏那个贱人生下来的窝囊废都知道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太子之位,可是她这个儿子,具备了一切为君者的要素,却唯独学不会一个争字! 如今为了个女人,居然还做起了不要江山要美人的事情来,简直是让她几乎呕死。 连贵妃说完这些话,怒气又缓缓的消散,自嘲道:“本宫就你这么一个亲儿子,连你都要跟本宫闹掰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回到座位上坐下,只是那神情里却带出几分哀伤来。 这一辈子,她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夫不爱子不孝,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简直是悲哀。上官翰骁最见不得她这模样,当下便有些自责,可是在想起叶轻尘之后,他到底是冷硬了神情,道:“母妃,儿臣可以同意让她不用叶家身份,但是,宁王正妃的位置,必 须是她。” 这是他的底线,他的轻尘,绝不为妾! 闻言,连贵妃先是一愣,继而嘲讽道:“你倒是真心喜欢她。” 她话音落下,就听得脚步声传来,继而便见叶轻尘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叶轻尘唇边带着轻柔的笑意,走进去将茶水斟满,双手奉给连贵妃之后,便想退出去。 不想,却被连贵妃叫住了。 “叶家丫头,本宫问你,你可愿顶替旁人的身份嫁给骁儿?” 听得这话,叶轻尘诧异抬头,旋即行礼道:“轻尘能为奴为婢的侍奉在王爷身边已然是万幸,不敢奢求其他。” 连贵妃微微点头,问道:“那你就是答应了?” 叶轻尘下意识回头看向上官翰骁,却见他眼中的愧疚之色。她心中叹息,恭敬磕头道:“只要能待在王爷的身边,轻尘任凭娘娘安排。” “好,这话是你说的。骁儿,你可听见了?” 连贵妃话出口,便听得上官翰骁淡淡道:“儿臣听到了,只是儿臣有自己的坚持,也请母妃明白。” “哼。”连贵妃被他的固执气到,指着他又想发火,可到底是忍了下来,沉声道:“那本宫就成全你!摆驾,回宫!” 眼下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清楚楚的。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让上官翰骁娶妻生子! 他执意要娶叶轻尘,其实也无妨,只要将叶轻尘的身份改成能够见光的便可以。现在局势未定,她只能由着他们二人。 等到上官翰骁坐稳了皇帝位,六宫充盈起来,她再慢慢收拾叶轻尘! 连贵妃打定主意,说完这话便径自吩咐人回了皇宫,而上官翰骁在听到她这话之后,也终于有了几分喜色,恭声道:“儿臣恭送母妃。” 等到连贵妃走了之后,叶轻尘才带着几分不安道:“子辰,你跟娘娘说了什么?” 闻言,上官翰骁叹了口气,将连贵妃的条件说了,末了又道:“轻尘,以旁人身份出嫁,委屈你了。” 他到底想要给叶轻尘一个盛世婚礼,而父皇母后的祝福,也是他真心想要得到的。 无妨,事情可以一件件的去做。不管是叶轻尘的身份,还是叶家人的清白,他都会一桩桩的将这些事情大白于天下。公道,也许会迟来,但是绝对不会蒙尘! 第二百一十八章大婚 十月初的时候,宫中颁下来一道圣旨,将户部尚书嫡次女秋兰赐婚给宁王为正妃。 这消息一出,谢言晚顿时便满面忧心,当下便想要去往宁王府。 不想她刚出了门,就看到凤栖止从外面回来。 “你要去哪里?” 听到凤栖止询问,谢言晚当下便将事情说了,忧心忡忡道:“阿止,皇上怎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赐婚了呢?” 这道圣旨已经到了宁王府了,也不知那叶轻尘正如何伤心呢! 眼见得谢言晚这一副担忧的模样,凤栖止弯唇一笑,携了她的手道:“去书房吧,本座与你细说。”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心中狐疑,随着他便一同去了书房。 不想,凤栖止的第一句话,就让谢言晚惊到了。 “户部尚书只有一个嫡长女,秋府的千金也没有一人名唤秋兰。” 听得凤栖止闲适的话,谢言晚顿时瞪大了眸子,呐呐道:“那……秋兰是谁?” 闻言,凤栖止敲了敲她的脑袋,鄙夷道:“你这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东西?你说秋兰是谁?” “总不会……是叶轻尘吧?” 谢言晚这话一出,就见凤栖止点头道:“不错,就是她。” 下一刻,便见谢言晚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呆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凤栖止嗤了一声,反问道:“为何不能是这样?” 连贵妃跟上官翰骁各退一步,得到这个结果,也算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至于以后会有什么变数,那便未可知了。 听得凤栖止将原委讲了一遍之后,谢言晚这才叹息道:“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了。” 毕竟连贵妃都以死相逼了,再加上皇帝这边的施压,如果在这么下去,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上官翰骁可以不要一切,但是惹怒了连贵妃,他未必能够保下叶轻尘。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上官翰骁没有别的选择。 想要翻案,除非他足够强大。 然而很明显,他还不够。 不过眼下来说,能成亲,也算是好事一桩。 想明白了这些,谢言晚微微一笑,又欢喜起来,道:“阿止,他们成亲,咱们送什么好?” 她跟凤栖止成亲的时候,叶轻尘可是亲手绣图贺新婚呢,可是她这双手,弹琴还成,捏着小小的绣花针,那可是为难了。 见谢言晚凝眉思索的模样,凤栖止眼神一柔,嘴里却是嗤道:“库房钥匙不是在你那儿么,随便挑吧,不将本座的全部家当都送人便成。” 闻言,谢言晚顿时笑眯眯道:“唔,进了咱家的东西,怎么能往外流?阿止放心便是。” 她这个“咱家”一出口,凤栖止的眉眼顿时便柔和了下来,嗤了一声,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揽上了谢言晚,将她抱在了怀中。 …… 皇帝的赐婚旨意颁布下来之后,连贵妃便命钦天监测了良辰吉日,最后选定了日子之后,送到了宁王府。 因着连贵妃格外着急,所以将婚期便选定在了十月二十。 对此,上官翰骁倒是没有意见,因此这日子便彻底的定了下来。 因着是皇家娶亲,所以礼部早早的便开始张罗,内务府也罗列了单子名册等物,一切东西应用到的毫不含糊。 而户部尚书的门庭,更是被前来贺喜的臣子们踏破门槛。对此,户部尚书又是喜又是忧,喜得是自己从天降下来的好运,能够成为宁王名义上的老丈人;可忧的却是,那位凭空冒出来的秋兰小姐,不过是连贵妃要借助他秋家的 门户罢了,其实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这些大臣们这会儿巴结的倒是厉害,可若是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怕是秋家会成为那个被众人嘲讽的对象啊。 不过,他的这些担忧,在看到了叶轻尘之后,尽数便化为了虚无。 叶轻尘如今名义上是秋家的女儿,自然也是要从秋家出嫁的。在成亲三日之前,她便从宁王府暂住到了秋府。 她原本便性子柔和,这些年虽然不大接触外人,可是脾气却是格外的好。她将秋尚书当做长辈,行礼的时候自然格外的谦逊:“给秋伯父请安。” 早年的时候秋尚书也曾与叶修是同僚,虽说秋尚书不知叶轻尘的真实身份,可是这一声伯父,他却是担得起的。 眼见得叶轻尘对自己格外恭敬,秋尚书倒是起了别的心思。 据说眼前这丫头是一个孤女,跟宁王真心相爱,却因着身份太过低微,连贵妃这才想到要借用他秋家的门楣的。 若是能将叶轻尘认为义女,那他这个宁王岳父,便可以坐实了! 因此在叶轻尘行礼的时候,他连忙将叶轻尘扶起来,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 秋尚书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与叶轻尘攀谈了几句,待得发现这女子品行端正之后,更是起了收义女的打算。 不过这事儿不能让他来说,所以在将叶轻尘安置妥当之后,他便去了正院内,找自家夫人去了。 有些话,还是要妇人之间说为好。 这三日,秋家照顾的无微不至,叶轻尘心里感激,对秋家人也更添了几分好感。 只是在听到秋夫人隐隐流露出的意思后,叶轻尘到底是没有明着应承下来。 倒不是她自持身份不肯,而是因为叶家的缘故,叶家如今还是一桩隐忧,若是有朝一日被翻出来,怕是会连累秋家。 只是不想,她这般作为,却是惹恼了秋夫人,在日后险些酿出了一桩大祸。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叶轻尘,在十月二十的这一日,还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 大婚这一日,可谓是格外的风光。 如今皇室之中太子被废,宁王又有军功在身,虽说如今没有被立为新的储君,可是皇帝只剩下了这一个儿子,未来那个位置谁来做,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所以大婚之时,文武百官都来了个遍,比起来当日凤栖止大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翰骁是个冷面的,然而今日他大婚,对于前来贺喜的大臣们,也难得的和颜悦色了起来。 而这种勉力做出来的好脸色,在看到凤栖止夫妇的时候,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侄儿给皇叔请安,见过皇婶。” 听得上官翰骁的称呼,谢言晚脸色一红,继而又有些叹息,她才十六岁的年纪,居然都被人喊皇婶了,当真是……尴尬。 反观凤栖止,倒是格外习惯。他面色不变,应承了这一句,便任由上官翰骁将自己领到了正厅。 这里待得都是大老爷们,谢言晚自然不会留在这里。 上官翰骁唤来一个丫鬟,便让她带着谢言晚去了新房。按着规矩,新娘子脚不能沾地,所以沿路的所有道路上,都被铺上了红毯子。此刻走在上面,脚下传来的触感都是软绵绵的。谢言晚望着这满院的大红色,不由得想起来 自己新婚的那日,唇角也多了几分笑意。 而这种笑意,在看到新房内端坐的叶轻尘之后,越发的明显了几分。 “轻尘。” 听到谢言晚叫自己,叶轻尘顿时回过头去,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王妃。” “快起来吧。” 谢言晚弯唇一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二人走到桌子前坐下,一面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说着,她又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番这新房之内,真心诚意道:“轻尘,恭喜你得偿所愿。” 不管怎么说,能嫁给心上人,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闻言,叶轻尘的唇角也漾起几分笑意,柔声道:“是我三生有幸,才能嫁给子辰为妻。”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竟然能够成为上官翰骁的正妻。他对自己,也当真是情真意切了。 见状,谢言晚点头笑道:“不管如何,你们二人能够修成正果也是不容易。虽说如今你换了身份,可是有些时候,抛开身份,也许能有另外一番收获呢。且珍惜吧。”听得这话,叶轻尘的轻出一口气,点头道:“正是呢,其实叶家之事,我已经不太在意了。只是子辰想要为我正名,这般执着,已然叫我十分感动。至于结果如何,我并不 介意。” 因为不管什么东西,都贵重不过那一刻诚挚的心。 她的话,谢言晚自然明白,因温声道:“不错,世间难得两全,能够有今日的局面已然很好了。” 她一向知足,也知道人不可贪心。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才反而让她能够有机会跟阿止在一起吧。 而叶轻尘,也是一样的。 听得她的话,叶轻尘重重点头,轻笑道:“晚儿,谢谢你。”她这些年很少认识新的人,谢言晚算是她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能够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她很高兴。 …… 相较于新房这边的温馨气氛,正厅那边的却是带着几分肃穆。 送走了宾客之后,正厅内便只剩下了上官翰骁和凤栖止二人。上官翰骁喝了一杯酒,望着外面薄暮西沉,这才沉声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完,叶家的案子,我是一定要翻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战火再燃 他之所以要这么坚持的翻案,不止是为了叶轻尘和叶家,也为了一个公道。 上官翰骁一直坚信,世上任何的事情都要有一个公道存在,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叶家之人蒙冤。 听得上官翰骁这话,凤栖止嗤笑一声,淡淡道:“你可知道,若你执意要翻叶家之事,便是与皇上过不去,也是为你的前途过不去。” 闻言,上官翰骁的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他仰头饮了一杯酒,反问道:“敢问皇叔,枯骨堆积起来的前途,要了有何用?” 他自问光明磊落,决计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更不能因为那一个位置,而去做让自己良心有愧的事情来! 见状,凤栖止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端着琉璃盏的手也顿了一顿,方才道:“那么,本座便预祝你,心想事成。” 即便是冲着上官翰骁这句话,叶家之事,他也定要插手。说来很奇怪,跟上官翰骁交谈之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被激起心中的那一份热血。 且与他之间,倒是更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好,借皇叔吉言。”上官翰骁端起酒盏敬他,又笑道:“今日大婚,多谢皇叔能够前来为本王贺喜。” 自从前两年开始,朝中政事大多数被凤栖止把持,按理说来,他是应该极度憎恨眼前这个男人的。 可是上官翰骁并没有。 大抵是因为,他见过凤栖止为了百姓们雷霆大怒,也见过他惩治贪官污吏时的痛心疾首。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而他在凤栖止的眼睛里,看到的并非是奸佞,而是大爱。 大爱无疆,乃是容,对国家的容。 所以,不管多少人诋毁或者咒骂凤栖止,在上官翰骁的心中,都存着一份尊重。 他想,这样的一个男人,是值得被尊重的。 酒杯撞到一起的时候,二人相视一笑,继而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些时候,有些话不需要说。 …… 十一月初的时候,下了第一场大雪。 夜里的时候谢言晚便觉得格外冷,到了晨起推窗,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皆是一派的银装素裹,入目之处都是洁白无瑕。 院外的苍松翠柏上堆积着雪花,随着风吹过的时候,扑簌簌的便落了满地,看起来霎时好看。 这空气虽说冷了些,却是格外的清新。 谢言晚深吸一口气,就见兰心兰月从外面走进,兰心更是笑叹道:“王妃怎得把窗户打开了,当心冻着。” 她一面说,一面走过来合上了窗户,笑道:“今年的雪下得猝不及防,咱们府上的炭火都是陈年的,奴婢已经着人去买新的了,只是今日却要委屈您先用之前的了。” 谢言晚对于这个倒是混不在意,因摆手笑道:“无妨,千岁爷呢?” 凤栖止今日休沐,说好的要陪着她在家消磨时间的,可她方才起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 闻言,兰月回眸道:“回王妃,方才看到辰甲匆匆而来,看模样似乎是有紧要的事情汇报。此刻主子已经去了书房了,他临走时嘱咐奴婢们,说不得打扰您休息。”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点头,神情里也多了几分的郑重。 自从凤栖止跟圣衣教彻底决裂之后,辰字科的人便被他重新安置了。而辰甲辰乙二人,更是早就被凤栖止安排到了兵部里做事。其他的人,也都有了新的安排。 可是此时,却是辰甲来汇报的消息。 难不成,是西楚的国事? 谢言晚一面想着,一面走过去洗漱梳妆。等到早膳端上桌的时候,正看到凤栖止迎着风雪从外面走进。 他进来的时候,顿时带进了一股风霜,让谢言晚顿时打了个哆嗦。 而后,便见凤栖止将帘子放下,笑问道:“怎的不多睡会儿?”闻言,谢言晚嗔笑道:“都日上三竿了,再睡觉成什么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替凤栖止盛了一碗粥,又将筷子递给他,笑问道:“怎的一大早就出去了,可有要紧的事情? ” 她虽然这么问,可是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不会有大事了。毕竟,若是要事,恐怕凤栖止早就出去了,不会还有闲情逸致的回来陪着自己用早膳。 知道谢言晚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服侍,凤栖止便挥了挥手,让服侍的丫头们下去。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的时候,才开口道:“事情倒是有些要紧,不过,与西楚无关。” “无关?那是别国的事情了。”听得谢言晚这话,凤栖止点了点头,道:“不错,大食国出事儿了。摄政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软禁了大食国皇帝,拿到了大食国的实际控制权。不止如此,他还控制了半数的 文武百官,为他所用。眼下的大食国,已经变天了,恐怕不日便会江山易主。”闻言,谢言晚顿时惊了一惊,问道:“怎么会这样?”她记得王子淇来的时候也曾经提过自己那位王叔,说那人一直有图谋不轨之心。只是,她总以为那位大食国皇帝能够 压制住他的臣弟,就算是出事儿也是要等到大食国皇帝殡天之后,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就出事儿了。“大食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大食国君病重,而王擎苍查出是皇帝身边之人不轨之心,这才扬言要清君侧。不过事情真伪难以查证,眼下大食国却是真真切切的落入了这位 摄政王的手中。” 说到这里,凤栖止的神情又有些冷冽,道:“不过本座倒是不担心这件事情,据说那位摄政王新娶了一位小娇妻,且名字很是熟悉。” 谢言晚微微一愣,见他这神情,下意识问道:“是谁?” “曲清池。” 这三个字,谢言晚自然不会陌生。她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失色道:“你是说,他们去了大食?” “十之八九。”凤栖止点头,眉眼中格外的凌厉:“本座倒是没有想到,她竟有这般好手段,恐怕大食国的事情,与她也脱离不了关系。” 毕竟,圣衣教中能人异士格外多,若是大食国皇帝的病重是她杰作的话,那么凤栖止一点都不会意外。谢言晚顿时有些悚然,却又疑惑道:“可是,她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呢?”按理说来,曲霖瑶既然跟西楚皇帝有这般的滔天仇恨,该冲着上官煜报仇才是,为何要去大食国 祸害别人呢? 闻言,凤栖止嗤了一声,淡淡道:“她的野心和胃口,一直都不小。” 说到这里,他又望了一眼外面呼啸的风雪,缓缓道:“风暴,就要来袭了。” …… 果不其然,仅仅五天之后,朝中便传来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 “报,大食国率军五十万,突袭宜城。宜城太守战死,城池失守!” 这文书一道接一道,竟然整整来了三封! 每一封,都代表了一座城池。 那大食国的军队来势汹汹,率兵大举进犯,不过两日的工夫,边疆已然节节败退,被连夺了三城! 一道文书,满朝皆惊。 沉迷炼丹的皇帝,这个时候也终于丢下了他那些个宝贝,重新回到了金銮殿之上。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皇帝的身边还带着那位清风道长! 然而大敌当前,众臣自然分得清楚轻重缓急,是以便暂且摁下了讨伐清风道长的心思,先回汇报起了敌情。 听完之后,皇帝顿时沉声喝问:“大食来犯,谁要出征?” 去年上官翰骁镇守边关一年,更将大食国吃了败仗,而此番听闻大食国来袭,他自然第一个当仁不让。 “儿臣,愿意前往出征!” 他虽然是新婚燕尔,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抵不过朝堂之事。毕竟,若国不为国,那么家也不成家。 而除了他之外,那些武将们也都慷慨激昂,纷纷请命要前往边疆平叛。 见状,皇帝这才龙颜大悦,抚须道:“好,朕准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旁边有人道:“皇上,关于这一场战事,贫道有言想说。”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须发皆白却目露精光的清风道长。闻言,众臣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清风,更有些年长的官员们,眼中流露出不快来。他们有的乃是两朝元老,可是如今却要给皇帝跪拜的时候,连这位牛鼻子老道也一同拜了 进去,当真是格外的不舒服。 而眼下,这位老道竟然还开始想要对朝政横插一脚,更让他们觉得心中不悦。 然而对于这些人的态度,皇帝却是表现的格外谦逊,他微微一愣,便格外客气的说道:“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回皇上,贫道昨日的时候曾经夜观天象,这一仗若是有一人可以随同前往,必定可以得胜还朝。” 清风道长说这话的时候,将一双目光在大殿之上的众人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听得这话,皇帝顿时便有些感兴趣,问道:“哦?不知那人,是谁?” 第二百二十章天命难违 听得皇帝询问,那清风道长先是行了一礼,继而便将手中拂尘朝着大殿的某个方向指去。 而被指向的那个男人,一张脸俊朗无双,一双眸眼尾上挑,端的是惑色风流。 赫然是凤栖止。 皇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待得看到他指的竟然是凤栖止之后,顿时便迟疑道:“道长莫不是看错了,朕的贤弟虽说于治国安邦上颇有建树,可是这行军打仗,却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可那意思已然溢于言表。 而那些武将们,更是一脸不屑道:“道长,术业有专攻,朝堂之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闻言,清风道长不予置喙,只是回头正色道:“皇上,贫道掐算一向不会错,此番战事,若有九千岁随行,定会事半功倍。此乃,天命难违啊!” 这四个字一出,皇帝顿时便有些犹豫。 自从这位清风道长进宫之后,掐算之事一向极少出错,难不成,凤栖止的随行真的于战事有利么? 从私心上,他是不愿意让凤栖止随行前往的,毕竟这朝中政事还有赖于凤栖止,他若是一走,那这厚厚的奏折就得皇帝自己亲力亲为了。 可若是不让他去的话……天命难违这四个字,又让皇帝有些顾忌。 去或者是不去,显然是两难的选择。 “这,定要贤弟随行么?” 见皇帝眼中的迟疑,清风道长只是微微摇头,道:“不可不去。” 这话一出,朝中臣子顿时议论纷纷,上官翰骁更是行到正中央,沉声道:“父皇,军国大事岂是儿戏,怎能让一个道是做主?” 他如今在朝中人心所向,是以他的话音落下,便有数人齐声附和。 相较于朝堂上乱哄哄的声音,凤栖止却是安静的厉害。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望着那个清风道长,而后者也在不闪不避的直视着他。 二人之间暗流汹涌,却是一场博弈。 凤栖止的眼眸中是毫不保留的杀意,而清风的眸子里,则是势在必得。 能让他这般力排众议,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大食国那边与清风互通消息了! 凤栖止心中沉吟着,不妨猛地听到皇帝的声音响起:“贤弟,此番你可愿随军前行?” 闻言,凤栖止这才收回目光,回道:“皇上之命,微臣莫敢不从。” 明知这是圈套,可他却是跳定了。毕竟,不跳进套中,如何将这个圈套连同布局之人一起撕碎! …… 得知清风道长亲口直指凤栖止,要让他一同随军之事,谢言晚第一反应便是:“有诈,阿止,你不可去。” 那清风是圣衣教的人,而曲霖瑶等人又在大食国,这般情况下让凤栖止跟随出征,绝对是一个陷阱。 见她一副担忧自己出事的模样,凤栖止弯唇一笑,嗤道:“本座像是那么胆小怕事之人么?” 听得这话,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扶额叹道:“所以,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倒是忘记了,凤栖止怎会是那种躲在避风港里的人,他的人生信条里,从来都没有安稳二字。 不过…… “你要去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带上我。” 谢言晚眉眼一转,便迅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却提了一个附加条件。 闻言,凤栖止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不成。” “不成也得成。” 谢言晚蹭到他的身边,坐在他的腿上,仰头道:“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偷偷跟去。夫君大可试试,看妾身能不能追上你们的行军速度。”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那一声夫君喊得又软又糯,可脸上的表情却让凤栖止格外头大。 他抬手捏上谢言晚的下巴,危险道:“你在威胁本座?” 这小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谢言晚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唔,千岁爷若是觉得是威胁,那便是吧。”说到这里,她猛地低了低头,摆脱了他钳制着自己的手,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她的贝齿轻轻啃咬着,让他的手指有些酥麻微痒,其间又带出隐隐的疼痛感来,而谢言晚的声音,则含糊不清的传来:“所以,夫君可要答应?” 说这话的时候,谢言晚的神情里也多了几分媚意。 凤栖止眼神一眯,抬手便将她打横抱起,神情里带着几分欲色,暗哑着声音道:“看你表现。” …… 直到夜半子时,千岁爷的考验终于结束,谢言晚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临睡之前,无数次的在心里咒骂了眼前的男人。 变态,简直是大变态! 而被她在心中暗自诅咒的男人,则是一脸爱怜的望着倦极的谢言晚,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丫头是个倔的,且他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留在京城。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带着眼前的丫头一起出发了。 讨好了千岁爷的谢言晚,终于如愿以偿。而宫中的连贵妃,却在为着自己儿子即将出征而大发雷霆。 “宁王呢,怎么还没到?” 吩咐宫人三催四请之后,上官翰骁依旧未到,连贵妃在宫殿里走来走去,神情里尽是阴沉和不悦。 如今皇帝的蛊毒已经进了五脏六腑,眼见得活不过今年的,可是上官翰骁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征,这不是将大好的时机拱手让人么! 连贵妃心急如焚,迟迟等不到上官翰骁,顿时冲着外面道:“来人,再派人去催!” 不想这话刚出,就听得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启禀贵妃娘娘,宁王来了。” 闻言,连贵妃顿时便摆手道:“快请进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 见上官翰骁进殿,连贵妃顿时挥退了下人,等到殿内只剩下她们母子之后,这才开口道:“骁儿,此番迎战,你不能去。”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微微蹙眉,问道:“为何?”他原以为连贵妃是因为别的事情要跟自己说,却不想,一开口就听到她提打仗之事。 这倒是奇了。其中的真实原因,连贵妃自然说不得,她咬了咬牙,找了一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叹息道:“你才大婚,这时候就上战场,将你媳妇儿置于何地?骁儿,虽说母妃之前不 大喜欢她,可你既然娶了人家,总得为她负责吧?”上官翰骁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神情一暖,温声道:“母妃放心,此事儿臣已经跟轻尘说过了,她也体谅儿臣。毕竟国家兴亡乃是大事,儿臣身为西楚一员,怎能 眼睁睁看着别国进犯?” 连贵妃没想到叶轻尘竟直接便表示了支持,登时便有些脸色不好,沉声道:“她是你的妻子,就算是心中有苦也是不能说的。骁儿,你怎能这般不知情识趣儿?” 闻言,上官翰骁顿时笑道:“母妃放心,她是理解儿臣的。” “本宫不理解!”连贵妃见叶轻尘这一招不好用,索性直接沉下了脸,红了眼眶道:“母妃就你一个儿子,才在身边过了几日团圆日子,你就要出征去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妃怎么 办?”上官翰骁不想她竟然直接哭了,当下便有些叹息,安抚道:“母妃放心,儿臣会多加小心的。只是此番乃是国家大事,不是儿戏,母妃身为贵妃,乃天下女子表率,怎可这 般做派?” 他一面说着,一面扶着连贵妃,掏出帕子来替她擦泪。 上官翰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和的跟连贵妃说话,更遑论这样的体贴。 连贵妃先是一愣,继而那眼眶越发的红了几分。她接过帕子擦了眼泪,又坐到椅子上,低声道:“母妃只是……舍不得你。” 见状,上官翰骁的心中也有些酸涩。虽说连贵妃做了许多的错事,可到底是他的生身之母,如今这模样,更让他不是滋味儿。 他心中发酸,直接便跪在了连贵妃的面前,沉声道:“是儿臣不孝,让母妃伤心了,等到儿臣平定战乱,再回京来给母妃负荆请罪。”见他这模样,连贵妃顿时便将他扶了起来,叹道:“罢了,原本也是母妃为难你了。”她是心急则乱,倒是忘记了,如今的形势已然由不得上官翰骁做主,自己眼下只能祈 祷这一场战事快些结束。又或者,祈祷皇帝能够活得再久一些,至少久到骁儿得胜归来! “母妃,儿臣不在的时候,也请您多多保重。” 上官翰骁说的诚挚,连贵妃的神情更是柔软下来,勉强笑道:“好,母妃会的。骁儿你此行前去,也要多加小心,要让母妃等回来一个完好无缺的你。”说到这里,连贵妃又觉得眼眶温热,而上官翰骁更是心中愧疚,念及连贵妃过往种种对自己的好,不由得再次磕头道:“母妃,先前的事情,是儿臣的不对,儿臣给您赔礼 道歉了。”听得这话,连贵妃微微一愣,下一刻便觉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委屈有之、欢喜有之,最终,都化作了一句话:“哪有当娘的跟儿子计较的?起来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废后殡天了 连贵妃亲自将上官翰骁扶起来,母子二人坐在一处说话,倒是将先前的种种都抹去不提,算是正式和解了。待得说到叶轻尘的话题上时,上官翰骁诚挚的看着连贵妃,柔声道:“母妃,儿子这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您,一个便是轻尘。您是儿臣的生身之母,养育之恩此生 难报,唯独希望能够恪守孝道侍奉您百年;而轻尘,她是儿臣的知己,是儿臣下半辈子携手之人。此生儿臣没有别的奢求,只求你们能够平安,便是儿臣最大的心愿。”连贵妃听得他说起自己时,已然忍不住想要落泪,再听得他提到叶轻尘时眼中的光芒,更是有些涩然,叹道:“你的意思,母妃都懂。放心,你走之后,母妃会好好儿照顾 叶轻尘的。” 说到底,她的儿子最重要。只要他们母子能够修复隔阂,一个女人而已,她也没有那么小气到容不下。 听得这话,上官翰骁终于放下心来,恭声道:“儿臣走后,就只能有劳母妃了。此次前去,非平定战乱不得回,还望母妃多加珍重。” “好。” 连贵妃点头应了,强忍着眸子里的泪意,又嘱咐了上官翰骁几句话,这才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离开了。直到上官翰骁的身影再也不见,连贵妃这才捂着嘴悄然哭了起来。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这些时日怄气的她怎能不难过?此刻母子达成和解,也算是了了连贵妃的一桩心事 。 待得她哭的累了,才吩咐丫鬟打水前来,洗了脸之后,便听得门外脚步匆匆而来。 “娘娘,废后殡天了。” 这话一出,连贵妃拿着帕子的手霎时顿在了原地,而后,她眼中快意一闪,声音却格外平静的问道:“怎么死的?” “回娘娘,废后伤口恶化,已于昨夜不治身亡。晨起宫人们去送饭的时候,便发现她咽气许久了。” 听得这话,连贵妃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不紧不慢的擦拭着自己的手,道:“知道了,先下去吧。” 等到宫人出门,连贵妃的唇角这才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意,眼眸里也满是快意。 那个跟自己争斗了大半辈子的周氏,终于死在了这个冬天! 从此之后,宫中唯她最大,再无人可以抗衡了! 连贵妃无声的笑了半日,方才冲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帮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虽说周氏是废后,可照着规矩,也是要知会皇帝一声的。 不过连贵妃刻意把控着时间,挑选了皇帝炼丹的时候,才动身去了乾清宫。 果不其然,等到了的时候,就听得大太监恭声道:“贵妃娘娘,皇上现在正在忙,吩咐了谁也不见。” 闻言,连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继而便有些为难道:“劳烦公公还是回禀一声的好,实在是有要紧事。” 平日里,她对这个拦着自己的内侍监有诸多不满,可是今日,她巴不得自己被拦在门外。 眼见得连贵妃这般,那内侍监也有些好奇,因问道:“敢问娘娘,是什么要事,不如您先说与奴才,让奴才进去问一问?” 听得这话,连贵妃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废后去了。” 那内侍监反应了片刻,又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顿时便脸色一变,掩嘴道:“娘娘且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说到底,周氏先前也是颇得皇帝恩宠的,纵然现在被废了,可是最难测是帝王心,此事他们还是不敢耽搁的。 那内侍监一路小跑着进殿了,连贵妃站在殿外,望着冬日里的那一抹日光,无声的露了一抹笑意。 内侍监进殿的时候,皇帝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那个炼丹炉。那里面火苗熊熊,而一旁的清风则手法娴熟的控制火候。 只听得一声炸裂响起,继而便见那炼丹炉自动裂开,内中有一个被烧红的铁盒子正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那里面装着一颗药丸,白如玉的颜色,香气正是从药丸上散出来的。 见状,清风顿时狂喜的拜倒,恭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药已成,能助吾皇延年益寿,至少可增十年阳寿!” 闻言,皇帝也瞬间大喜,将他扶起来,朗声笑道:“多亏了道长了,你为了朕鞠躬尽瘁,朕重重有赏!” 他话音刚落,无意中看到内侍监有些为难的站在门口,顿时问道:“你杵在那儿做什么,去将内务府的人喊来,朕要赏赐道长!” 听得那话,那内侍监顿时应了一声,而后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皇上,贵妃娘娘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听得连贵妃前来,皇帝微微一愣,问道:“她来做什么?”上一次连贵妃前来,还是为了给宁王求亲的。这一次来,又想要求什么? 不过,连贵妃到底是宁王的生母,是以皇帝只是愣了一下,便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连贵妃从外面走进,神情里还带着几分凄然:“臣妾给皇上请安。” “平身,爱妃前来,是要回禀何事啊?” 见皇帝询问,连贵妃的眼中迅速汇聚了泪意,颤声道:“皇上,周氏……殡天了!” 这一次,皇帝却愣怔在了原地,就连神情也有几分恍惚。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连贵妃口中的周氏,正是废后。可是,他竟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了,甚至就连名字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死了啊……”皇帝呢喃了一句话,带着几分精神恍惚的模样,摆手道:“那就埋了吧。” 听得皇帝这话,连贵妃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继而心中狂喜,恭声道:“是,臣妾遵命。” 埋了,有许多种方式。可是皇帝不说,那么按照周氏现在的品级,那就只能是最寒酸的方式去埋葬!当天下午,连贵妃便吩咐了宫人,将废后周氏的尸首以一具薄棺收敛起来,送到了皇陵处。只是周氏已然是废后,所以她不但不能与皇帝埋在一处,甚至就连皇陵,也是 进不去的,只能埋在皇陵之外,只有一个小小的墓碑,昭示着她曾经的身份。 …… “这么快?” 谢言晚得到消息的时候,废后周氏已经被草草掩埋了,她先是一愣,继而便笑道:“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她午睡方起,正有些慵懒,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 眼下凤栖止开拔在即,能够听到周氏身亡,简直是让她心情大好。 毕竟,周氏若是活着,那便永远是一个隐忧。而此刻她死了,隐忧便彻底的安然无恙了。 凤栖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言晚笑的一脸眉眼弯弯,因问道:“何事这般开心?”闻言,谢言晚回眸笑道:“自然是好事儿。”她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废后一死,上官翰烨便彻底没了翻盘的机会了。”虽说先前他翻盘的机会就很渺茫,但是一想 起有个人总想时不时的出来蹦跶一下,到底是不爽的。 如今知道废后死了,自然足以让她十分欢喜的。 若是太子也能一起出事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言晚自认是个小人,所以对于那些个曾经谋害过自己的人,她从来不报以善意。 听得谢言晚这话,凤栖止嗤了一声,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他一面揉着谢言晚的发,一面淡淡道:“不过是让他出事而已,还不简单么?”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别的事情,他倒是忽略了上官翰烨了。当初他凌虐宫人的时候,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居然在背后辱骂谢言晚,真当他是死的么? 眼见得谢言晚脸上闪现出的嗜血笑意,谢言晚扬眉一笑,嘿然道:“千岁爷,您又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这一脸坏坏的表情,当真是看的她心中甚悦。 谢言晚心中痒痒,手已然先于思想揽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在他薄软的唇上咬了一口,笑眯眯道:“唔,真甜。” 说起来也是奇怪,凤栖止分明从来不用口脂,可是那唇上的色泽却像是果冻一样,尝起来更是带着几分甜蜜,让她吃了还想吃。 见谢言晚这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凤栖止无奈一笑,嗤道:“没羞没臊。” 不过那眼中,却是漾起一圈圈的笑意来。 …… 自从上官翰烨被囚禁起来之后,他便成了与世隔绝的状态,每日里除了定点的饭食之外,竟然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见不到。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上官翰烨几乎被憋闷到发疯,而那皮肤因着许久不见阳光,更是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来。 门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上官翰烨躺在床上,连眼睛都懒得动弹一下,只是直直的瞪着头顶的那一片青灰色帐子。 然而门开的那一刹那,上官翰烨却突然的坐了起来。日光顺着敞开的门洒落进来,而与此同时,更有一股香气。 第二百二十二章醉骂皇帝 那是酒肉的味道。 这些时日,宫人送来的饭菜几乎都难以下咽,他已然有许久没有闻到肉香味了。 可是今日,竟然有肉,不止有肉,还有酒! 上官翰烨几乎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就见那位宫人将酒菜端到桌子上,恭声道:“大皇子,吃饭了。” 如今的他没有了太子的封号,可却仍旧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所以,宫人们便都喊起了他这个称呼。 看到那一只鸡的时候,上官翰烨几乎眼睛都放了光,他扑上去咬了一口,又端起酒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酒,顿时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那前来送饭菜的宫人说了一句话:“大皇子,废后临终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让您吃的好一些,奴才们谨遵她的遗愿,给您送一顿好酒好菜来,好让她在黄泉路上走的安心 些。” 这些字眼分开的时候,上官翰烨都听得真切。可是当这些字都混合到一起,他却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为何那个宫人说的话,他居然听不懂呢? 好一会儿,上官翰烨才扭过头去,僵硬着声音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废后……谁死了? 难道他说的废后……是他的母后? 而后,便听得那宫人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回大皇子,您的母后,废后周氏殡天了。”那宫人说到这里,仿佛觉得说的不够生动,又添加了一些形容词:“她被皇上打入冷宫郁郁而终,死前身上伤口无数,皇上却不准太医前来医治。最终,周氏病痛交加,凄 惨而死。” 他没说一个字,都会加重一下口气,直到后来,那声音更是震得上官翰烨耳膜生疼。 下一刻,便见上官翰烨猛地将桌上的饭菜通通摔倒地上,怒道:“不可能,本宫的母后好好儿活着呢,她怎么会死!你这个狗奴才,说,是谁指使你前来造谣的!” 从小到大,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周氏指引着自己,而他在被囚禁的这么多时日里,更是因为想着周氏,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如今,这宫人却告诉自己,他的母后死了? 不,这一定是假的!见上官翰烨这个模样,那宫人满意的一笑,一步步靠近他,将手中的药粉悄无声息的洒在他的身上之后,这才一字一顿道:“大皇子,你的母后真的死了,你的依靠没有了 ,废物!” 那一声废物,极大的刺激了上官翰烨,他眼眶发红的将那宫人推倒在地,厉声道:“狗奴才,我杀了你!” 然而,他最终没有杀得了那宫人。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便有御林军闯入,将他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便听得那宫人惊恐的声音响起:“大皇子,皇上乃是明君,您怎么可以污蔑他是忘恩负义的昏君呢?至于您说的曲霖瑶,奴才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 匆匆赶来的连贵妃,正好将这一句话完整的听到了耳中。她的脚步先是一顿,继而便走进去,沉声道:“这是做什么呢?” 她方才得到消息,有宫人前去回禀,道是太子醉酒,在宫中大骂皇帝,让连贵妃过去主持公道。 连贵妃为了看好戏,这才赶了过来,不想刚一进殿,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曲霖瑶…… 那可是个禁忌! 见到连贵妃前来,那宫人连连磕头,带着几分惶恐道:“回禀贵妃娘娘,大皇子只是喝多了,请您不要怪罪他啊!” 只是,他越是这个模样,连贵妃越笃定上官翰烨知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当下便冷声道:“大胆奴才,这是你包庇的起的么?还不从实招来!”那宫人被吓了一跳,连连磕头道:“回娘娘,这……大皇子并未说什么过激的话,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混账话,说皇上是暴君,靠着下作手段才有今日的西楚国。 还说,还说曲霖瑶的鬼魂会回来报仇的!” 这话一出,连贵妃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她心中有些打鼓,脸上却是沉声道:“大皇子喝多了,你们也跟着脑子发昏了不成?还不将他带回去好生躺着!”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听得上官翰烨突然便叫了一声:“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这一声格外的响亮,不止是殿内,就连殿外的宫人们,也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连贵妃几乎想要拍手称快,最终却只是沉声道:“将大皇子带进去!” 这事儿自然是瞒不住的,更何况连贵妃也压根没有想要瞒住皇帝。 所以,她直接命人将这些宫人带到了皇帝的乾清宫,并且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汇报。至于连贵妃自己,则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 毕竟,牵涉到了那个女人,那便是一滩浑水。想来,那周氏也曾经告知过上官翰烨那一段往事,不然的话,他如何会知道曲霖瑶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周氏养出的儿子竟然这般混账,竟然敢为了一个早死去多年的 女人,来辱骂自己的父皇是狗皇帝。 要知道,曲霖瑶可是当今皇上的逆鳞。而上官翰烨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果不其然,皇帝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龙颜大怒,毫不犹豫的命人将上官翰烨贬为庶民,而后将他的舌头割掉,在他满口鲜血淋漓的时候,扔出了皇宫。 这一夜,天降大雪,上官翰烨被扔出去不久便昏倒在了皇宫之外,被那鹅毛大雪掩埋了身形。 等到第二日百官上朝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的尸首。 已然冻得浑身僵硬,气绝身亡。 仅仅两日,曾经在西楚国声望如日中天的两个人,便先后离开了人世,且以这样凄惨的方式离开,当真是叫人不胜唏嘘。 而更让人心寒的,却是皇帝的处置方式。 在得知上官翰烨死在宫外之后,皇帝竟以他有碍观瞻为由,命人将上官翰烨的尸首直接扔到了乱葬岗上,甚至连一口薄棺都未曾给他。 凤栖止下朝之后,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谢言晚。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谢言晚也不由得诧异,叹道:“咱们这位皇帝,还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很呐。”当初他对皇后那般情深,不想这一转眼,便已然成了这般模样。想起来, 还真是叫人有些唏嘘。 闻言,凤栖止顿时冷冷一笑,鄙夷道:“他何曾有情过?” 上官煜所思所想唯有自己,更何况,天家原本就无情。只不过在上官煜的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罢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死者已矣,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外面大雪丝绵扯絮一般的落下,放眼望去皆是银装素裹。谢言晚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到底是没来由的想起了除夕的时候,那个翻墙而来的少年。 不过一年光景,已然这般收场。 到底是世事难料啊。 不过,不管是她曾经微微动过的心,还是后来的恨意凌然,到了如今,都随着那人的死去,而落下了帷幕。 从此之后,她的生活中,不会再有那个人的名字。 上官翰烨,愿你一杯忘川水饮下,下一世莫做皇室人,莫为世俗染。 …… 见谢言晚一时有些出神,凤栖止顿时便捏着她的下巴,迫使着她望向自己,带着危险的神色问道:“想哪个野男人呢?” 闻言,谢言晚顿时回过神儿来,待得反映过来凤栖止话里的意思之后,瞬间嗤道:“千岁爷,您都在我身边呢,妾身能想哪个野男人?” 听得这话,凤栖止鄙夷道:“本座怎的知道,不如将你心刨开看看?”他这话说的血腥,谢言晚顿时打了个哆嗦,嗤道:“您这张嘴里,怕是没好话了。”她先前若有似无的愁绪被吹散了大半,又想起一桩紧要的事情来,因道:“是了,明日大 军便开拔了,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帮我看看可有遗落的没有。” 她从没有过随军的经验,这一去山高路远,又是冬日的数九寒天,因此谢言晚预备了许多的东西,却又觉得有些累赘,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见谢言晚这般,凤栖止摇头失笑,到底是由着她拉着自己,去清点东西了。 …… 大雪一连下了两日,直到大军启程的这一日,方才停了下来。 天色未亮的时候,院内的灯笼便被次第点燃。 听到房间内的动静,谢言晚睡眼惺忪的睁开眸子,就见凤栖止已然开始穿戴衣服了。 往日里,谢言晚见到的凤栖止不是红衣便是玄裳,眼尾更是永远带着精致旖旎的重色眼影,将那一张脸渲染的精致旖旎,又格外的危险。 然而今日,谢言晚只看了一眼,顿时便呆立在了原地。眼前这道颀长的身影仍旧是凤栖止没错,可是他的身上已然被套上了一套冷硬的银白盔甲,而脸上更是被抹去了眼影,一张脸上格外的干净,却是显出了男儿的硬朗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大军开拔 若说往日里的凤栖止是一朵妖冶的花,那么今日的他,便像是一颗挺拔的白杨树。 坚韧、刚直。 见得她发呆的模样,凤栖止没好气的走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嗤道:“大早上的便犯迷糊,可是傻了?” 听到凤栖止这无比熟悉的声音,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却是笑眯眯道:“阿止,你真帅!” 她往日里见多了凤栖止那等精致风流的模样,不成想,铠甲着身的他,竟然这样俊朗! 简直是……帅到炸裂!谢言晚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只觉得自己这颗久违的少女心都被激发出粉红泡泡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惊艳。怪不得前世里那么多人喜欢制服呢,这样的着装,当真是禁欲 系的诱惑啊。 眼见得自家小娇妻这个模样,凤栖止格外无语的睨了她一眼,只是眉眼中却是格外温柔,还有些许的开心。 毕竟,让这小丫头露出这等模样,也证明他千岁爷的魅力非凡呐。 被自家娇妻仰慕的目光看着,凤栖止毫不吝啬的走到她的身边,回了一个吻。 而后,便谢言晚主动的揽上他的脖颈,仰头亲了一亲,叹息道:“阿止生的这般好,我都想将你藏起来了。” 这样的好颜色,让外人看去了,想想就让她心塞。 英雄所见略同,这样的想法,凤栖止也经常有。因此,对于她这话,凤栖止便简单粗暴的将她抱起来,决定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应。 等到二人终于闹够了起床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地面上的积雪被府上的下人打扫干净,一眼望过去,可见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都被一片银白笼罩在其间。 谢言晚伸了个懒腰,自顾将衣服穿好,到底又在兰月的服侍下多加了一件软狐裘。 等到穿戴好后,从镜子里便可以看到一个被包裹成球的女子。 她哀叹一声,回眸道:“穿这般厚重,看起来就不像是去行军打仗的。”虽说这具身体畏寒了些,可也没有这般娇弱啊,偏偏凤栖止做了的决定不容反驳。 听到谢言晚这话的时候,凤栖止只是微微挑眉,道:“你也可以选择待得家里,等本座回来。” 于是乎,谢言晚所有的意见都被吞入了腹中,一脸讨好的跟着他出了门。 边疆苦寒,若是只让谢言晚在家中等消息,她怕是真的要疯掉。况且,她并非是娇弱的女子,说好的要与凤栖止携手并肩,便定会说到做到。 吃了早膳之后,谢言晚便随着凤栖止一同出府,二人同行策马,朝着点将台行去。 今日大军开拔,还未到达地点,就可以看到点将台处乌压压的人群,远远望去,头盔上的红缨连成一片,看起来格外壮观。 有鼓手在一旁击鼓奏歌,号角声声直插云霄,气势如虹。 谢言晚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带动的格外激荡,回眸冲着凤栖止一笑,脸上满是兴奋。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唇角微勾,当先跳下马来,旋即将谢言晚稳稳的接了下来。 嘱咐她站在原地之后,凤栖止便分开人群,朝着点将台上行去。 见到他前来,众人纷纷避让开来,自发的为凤栖止让出了一条路。 点将台中央熊熊火把高燃,而凤栖止则一步步的走上去,与上官翰骁并肩而立,站在正中。 只听得鼓响三声,便有礼官出列,朗声高诵着檄文。 待得那礼官念完之后,这才看向凤栖止和上官翰骁,命人端上酒来。 上官翰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朗声道:“皇叔先请。” 闻言,凤栖止也不客气,微微点了点头,便当先端了一碗酒,捧在手上。 而后,便见上官翰骁也同样的端了酒,与他碰杯之后,二人一饮而尽,旋即将手中碗掷于地上摔碎。 而后,便见凤栖止向前走了几步,将腰间宝剑出鞘,直指苍天,冷冽道:“今日出征,以我虎狼之势,驱敌寇,保河山!” 他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顿时群情激荡,齐声应和道:“驱敌寇,保河山!” 这偌大的校场之上,声音直冲云霄,齐齐的吼声几乎要遮云蔽日,与天地争辉。 谢言晚站在人群之中,随着那些将士一同出声,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在随之剧烈跳动着,那样真切的感受,让她也真实的体会到了这些军人的意气风发。 这样,才是活着啊! 直到誓师之后,凤栖止才从点将台上走下,而后当先跨上马,与谢言晚同骑,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城门口进发。 对于谢言晚跟随的举措,那些将士虽然无人反驳,却到底有些人心中起了腹诽。到底是一个太监,奸佞之臣,纵然方才说的冠冕堂皇,这一会儿就已然显露出本性了。 对此,上官翰骁倒是没有丝毫不满,只是并排骑行的时候,带着些许担忧道:“皇婶若是同行,安危怕是难保。” 闻言,凤栖止睥睨道:“由本座在,可保。” 他寥寥数语,却是格外的狂妄。然而上官翰骁却知道,他有这样的实力。 见状,上官翰骁不再多言,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身朝着城门行去。 只是不想,等到城门之时,他却勒住了马儿。 路边站着一个姑娘,一袭湖蓝色棉服将她的面容勾勒的格外娴静,而那一双眼睛,更是带着可以窥破人心的柔和来。 是叶轻尘。 见到她来,上官翰骁顿时跳下马来,眉眼温柔道:“你怎么来了?” 早起的时候,他为了不打扰到叶轻尘的睡眠,特意没有叫醒她。只是不想,她竟然还是来了。 叶轻尘柔柔的一笑,将手上的包裹双手奉上,轻声道:“边疆苦寒,这套棉服你带着吧。”那包裹不重,可是里面确实叶轻尘的心意。自从得知上官翰骁要去边关行军打仗,叶轻尘虽然口头上没说什么,可是暗地里却悄悄地赶制了这一套棉服,终于在他临走之 前做好了。 见状,上官翰骁神情一柔,伸手将包裹接过来,在马背上放妥当。他的神情里有千言万语,可最终都化作了一句话:“你在家珍重,等我回来。” 闻言,叶轻尘眉眼弯弯的一笑,乖顺的点头道:“我等你,珍重。” 二人满是不舍的情绪,不想却有人前来捣乱。 “轻尘好生偏心呢,怎的不知道问候我一声?” 听得谢言晚开口,叶轻尘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羞郝,红着脸笑了一笑,诚挚道:“晚儿,你也要小心啊,我等你们得胜归来。” 见状,谢言晚莞尔一笑,也不多逗她,只是点头应道:“好。” 不想她正笑的开心,却听得身后有人鄙夷道:“人家都知道为夫君送冬衣,你给本座送什么?” 谢言晚闻言,回眸笑眯眯道:“我将自己送你,还不够么?” 她这话一出,二人顿时相视而笑。 大军开拔在即,上官翰骁只略说了几句话,便翻身上马,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路边的叶轻尘,轻声开口道:“我走了。” 而后,便听得他马鞭一甩,叱道:“驾……” 大军行过的地方带起一阵狼烟,之后便迅速的远去。 叶轻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眼中也显现出几分失落来。而后,她低下头,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眼眸带笑的轻声道:“子辰,我跟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 短短数日,大食国已然吞并了西楚三座城池,而当地守军的勇猛,则让大食国短暂的停下了步伐。 战事胶着在了边疆的楚州。 大军赶到楚州的时候,正赶上大食国再次进攻。 夕阳西下,军队杀红了眼,那地上流淌的血水,竟红过了天边的晚霞。 到处可见皆是残肢断臂,尸首堆积如山,短剑残弓扔了一地,棋子横七竖八的倒着,处处都在无声的告知着战事的残酷。 谢言晚跟着大军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到一样,皆是钝钝的疼。 然而那些士兵,却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形,他们甚至来不及休整,便在上官翰骁的指挥下,迅速的往前冲去,支援那些精疲力尽的将士们。 “杀啊……” 黄昏之时,天边血一样的红,雪与血融到一起,将那枯黄的草都染上了艳红。 谢言晚坐于马上,望着那些士兵们短刀相接的情形,心神剧震。 这一场战事,在暮色降临之时,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食国的先锋军惨败而归,而楚州则大开城门,迎接上官翰骁所率领来的大军。 而楚州的太守,更是涕泪横流的跪了下来,哭道:“恭迎宁王,恭迎九千岁!” 这七八日的守城,早已让他这个太守满脸风霜,而身上衣服更是带了血污。若非靠着楚州得天独厚的优势,恐怕他这个太守早就与楚州同死了! 如今他们一来,楚州可保!见状,谢言晚的心中也有些酸涩,而上官翰骁更是亲自将楚州太守扶起来,诚恳道:“楚州有吴太守这样的父母官,当真是西楚之幸,本王代替这些百姓和将士们,多谢你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楚州之困 自从战事起后,当地官员弃城而走比比皆是,可吴太守却能与百姓们共同进退,其心可嘉。 闻言,那太守郝然摆手,叹道:“吴某空有一腔孤勇,今日若非宁王殿下及时赶到,恐怕这个楚州,也守不住了。” 他一面叹气,一面当先带路,领着众位将士去了太守府。至于那十万大军,则就近安营扎寨了下来。 到了太守府之后,天色已经将近后半夜了。众人顾不得吃饭休息,便在太守府的书房内讨论起了当下的战事。 凤栖止原本是想要让谢言晚去休息的,可后者却坚持要陪着他一同前往,因此便成了书房内唯一的女子。 这些时日里,她与众位将士们同在一处,行军野营从未拖后腿,是以在场的将士们早从最开始的排斥变成了现在的接受。 如今见她也在,众人都没有表示出异议。 那楚州太守先行了一礼,便介绍了这里的情形。楚州之所以坚持了这么久,全赖以城门外那一条通河。可是这些时日,天气转冷,那一条河结了冰之后,已然可以容纳行人通过。于是,楚州便再无防守,尽数的露在了 敌军的眼皮下。 今夜若不是有上官翰骁的军队及时赶到,楚州已然危矣。 然而就算是眼下赶走了他们,楚州也还面临着另外一个最大的危机,那便是粮食。楚州缺粮,一直都缺。往日里都是在临城购进的,可是如今战火起,楚州封城之后,便再也没了粮食的来源。城中粮食价格奇高,而百姓们长此以往,必然是支撑不下去 的。 如今想要解楚州之危,必须要将那一座被掠夺走的耀城收复回来。 “对方兵力几何?” 听得上官翰骁询问,楚州太守略微思索一番,回道:“据探子回报,兵力在二十万左右。但是今日前来进攻的是先锋军,只有一万人。” 可就是那一万人,就险些破了楚州的布防。大食国的士兵骁勇善战出了名,又是马上的天下,更是作风彪悍。 上官翰骁先前与他们交过手,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战力恐怖。他微微蹙眉,又问道:“可知对方将领是谁?” “先锋官是虎将军,主将还未打听到,不过看行军布阵的方式,像是姜子杰的作风。” 听到姜子杰这个名字,上官翰骁的脸瞬间便沉了下去,而在场的将士们,大半都变了脸色。 见状,谢言晚顿时愣住,轻声问道:“姜子杰是谁?” 闻言,凤栖止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淡淡道:“大食国第一悍将,骁勇善战却手段残忍。去年与大食国一战,宁王用了离间计,致使姜子杰下狱,这才打胜。” 想不到,这王擎苍控制了大食之后,竟然会重新启用姜子杰。 凤栖止虽然没有细说,可是看到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谢言晚也隐隐的猜到,恐怕这个手段残忍,非同寻常。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站起身来,道:“你们讨论着,有结果了告知本座一声便是。” 眼见得他要走,在场的将士们顿时站起身来,上官翰骁也带着郝然的声音道:“皇叔一路操劳,合该好好歇息的。” 闻言,凤栖止不置可否,带着谢言晚便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那楚州太守才带着几分不满,轻声道:“王爷,这位……怎么也跟来了?”要知道,这位声名远扬的千岁爷,传的可没什么好名声。 上官翰骁微微摆手,显然不愿提及此事,只是道:“咱们继续讨论吧。” 书房内的烛火彻夜未熄,而凤栖止带着谢言晚离开之后,也并没有去休息,反而上了街。 楚州分内外两城,内城是太守府以及百姓居住的地方。而外城,从战争伊始,便有士兵们驻扎在这里,防备着敌军随时可能来攻城。 正是冬日里的天,满天繁星,月色冰凉。 街道上有穿着铠甲的士兵来回巡逻走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格外的冷峻。 谢言晚随着凤栖止一路前行,直走到了一处营寨之时,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处被临时搭建的帐篷,内中烛火明亮,可见人影憧憧。 营帐被挑开的那一瞬,谢言晚顿时眼前一亮,惊喜道:“辰丙?”出了辰甲和辰乙之外,辰字科剩下的人竟然一个不落的全部在这里。除了日常见到的熟悉面孔,还有一些陌生的年轻脸庞,谢言晚虽然不认得,可是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 熟悉气息。 那是杀气。 见到凤栖止二人,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道:“参见主子,见过主母!” 谢言晚被这些人的气势吓了一跳,讪笑道:“起来吧。” 而凤栖止则径自拉着她的手坐到主位上,抬了抬手,问道:“打听的怎么样了?”辰丙算是这些人里的头目,当下便恭声回道:“回主子,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敌军主帅是姜子杰,左右前锋分别是薛朗和刘岳,而先锋官则是虎将军。此番大食国率军三 十万人,兵分三路进攻西楚,驻守在楚州外的是大食国主力,共有二十万人马,由姜子杰所带领。” 眼见得他将大食国的事情一一详细道来,谢言晚顿时瞪大了眸子,诧异道:“阿止,这是怎么回事儿?” 凤栖止唇角一勾,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淡淡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既然敢前来,便会做好十足的把握。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除了他原本带领的辰字科人之外,剩下的都是他从圣衣教内收服的人。日月星辰四部内,主杀戮刺探情报的 大有人在,而这些人在战场上,便是他们看家本领最好发挥的地方。 凤栖止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副大地图,上面山川河流格外的精细,旁边更有沙盘布局,可供随时演练。 他们在这里讨论着战争的走势和未来可能出现的局面,而谢言晚便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 可是到了后来,她终究没有抵得过困意来袭,趴在一旁便睡着了。 凤栖止无意中回眸,就看到她恬然安睡的模样,而辰丙等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生怕打扰到了谢言晚的睡眠。 这些时日的行军路途,谢言晚纵然不说,可是那承受了男儿都有些吃力的苦难,怎么会不累? 凤栖止心中有些微微发疼,走过去将她小心的抱在怀中,走到屏风后的软榻上,将她放了上去。 谢言晚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来,她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待得看到是凤栖止之后,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状,凤栖止眼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替她将被褥盖好之后,便又重新的走了出去。这一夜,帐内都是灯火通明,直到外面的鸡叫声隐隐传来,凤栖止才最终拍板定案,沉声道:“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你们分散开来,到军队中各处。至于辰丙辰丁二人 ,本座要你们做的事情,可能做到?” 闻言,二人齐声道:“主子放心,属下誓不辱命!” “好。” 凤栖止点了头,便见这群人行了礼之后迅速的撤离。 不多时,这偌大的营帐之内便再无人烟,内中安静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凤栖止坐在位置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案,望着外间昏沉的夜色,低声嗤道:“本座既然来了,若不带走些什么,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 谢言晚醒来的时候,便见天色已然大亮。 她伸了个懒腰,顿时便愣在了原地。自己身下睡得是一个软榻,而周遭更是陌生至极。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屏风之外,竟然再无其他。 等到她下床出去之后,才发现这里是昨夜里的那个帐篷。谢言晚蹙眉想了半日,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昨夜里是怎么睡着的。 反而是凤栖止,见到她出来之后,勾唇道:“醒了?走吧。” 这偌大的帐篷内只有凤栖止一人,而其他人毫无踪影。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辰丙他们呢?” 要不是这帐篷内还残留着几杯残茶,她都要怀疑昨夜里是南柯一梦了。 闻言,凤栖止淡淡一笑,握着她的手,道:“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谢言晚刚睡醒,脑子里一阵空白,下意识问道:“去哪里?” “太守府。” 凤栖止一面说着,一面携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昨夜里出来的时候,因着是夜晚,谢言晚并没有看清楚周遭的事物。可是如今白日里放眼望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战争将这座城市变成了什么模样。凌冽的北风席卷了整个街道,放眼看过去,皆是一片萧条。外城内处处都是官兵和随处搭起来的帐篷,而内城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除了行色匆匆的百姓们,便是那或躺 或倚在墙角的贫民。 这些时日楚州被围困,最先受难的,便是勉强足够温饱的贫民们。街道上时不时有那些面黄肌瘦的孩童们眼巴巴的站在客栈门前,想要讨一个口吃的。可是那些客栈内没有客人,自己都捉襟见肘了,又怎么会施舍?只能狠下心来,驱逐着乞讨者。 第二百二十五章兴亡百姓苦 走在这清晨的大街上,眼见耳听皆是一片凄然,饶是谢言晚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争带来的灾祸,第一个祸及的便是百姓啊。” 听得她的感叹,凤栖止回眸看她,便看到谢言晚脸上的悲悯之色。他薄凉一笑,道:“然而上位者不会想到这些,毕竟,除非国破,否则得利的永远是他们。” 譬如朝堂上端坐的那位。 即便是御驾亲征,也被完好的护在后方,何曾亲自杀敌过? 若真的是有那么一日,战场上须得他头一个赴死,恐怕这些号称有凌云之志的君王们,都会争先恐后的息战求取和平。 闻言,谢言晚深有同感的点头,眼见得太守府遥遥在望,便止住了这个话题,随着他一同走进了太守府。 不管外面的百姓们如何身陷困境,可太守府上的吃食却是精米细粮外加上好的酒菜。 而那位吴太守,却仍旧有些不安道:“战乱之时,城中物资匮乏,还望千岁爷见谅。”看到吴太守眼中隐隐的不屑和惶恐,谢言晚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想来是自家这位千岁爷的恶名传遍万里,所以这吴太守生怕眼下外忧之际,千岁爷一个不满意再搞 个内患出来,所以才这般的用心吧。念及此,谢言晚莞尔一笑,温声道:“太守大人不必如此,如今正是灾祸之时,城中百姓流离失所不得温饱,我们更不该在此时铺张浪费。今晨这些倒罢了,之后都与府上 一样便可。” 听得这话,吴太守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谢言晚。他原本以为,跟着凤栖止一起的女子应该也是高傲无礼的,不想谢言晚倒是格外的通情达理。 只是她这般说,吴太守却不敢真的照做,只是微微一笑,道:“是。” 正说着,便见上官翰骁从外面走了进来。 给上官翰骁行礼的时候,吴太守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见状,谢言晚心中暗叹凤栖止的名声之差,一面又忍不住回眸调侃的望向他。 见到自家小娇妻的神情,凤栖止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睨了她一眼,径自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众人都见了礼之后,吴太守便被下人叫走了,而上官翰骁则坐了下来,向凤栖止说了昨夜里商议的方案。 “如今城中粮食紧缺,而大食国的先锋军被我们击溃,一时必然不敢再犯。这中间的空缺时间,本王准备抽兵主动出击,攻打耀城。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城中现在物价哄抬,百姓们已然人心不稳,而新增的十万军队更是没有下锅的米,所以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先将粮食抢到手。 楚州要守,可耀城,他必须拿下。虽然这个法子冒险了些,但是此番大食国主力聚集在楚州郊外,眼下耀城防守空虚,取粮必然一击即中。 听得上官翰骁的分析,凤栖止点头同意,复又问道:“齐桓的兵马什么时候到?” 此番上官翰骁从皇城带来的兵力只有十万,而周边最快赶来的军队则是齐桓的人马,同样是十万。 闻言,上官翰骁算了下时间,蹙眉道:“他们的人马还在来的路上,约莫明日傍晚能到。如今城中除却咱们带来的十万人,另有守城军一万。” 也就是说,即便所有人都加起来,也才有二十一万人。 谢言晚诧异抬头,蹙眉道:“才这么点人么?” 她以前看那些影视剧,只要两方开战动则便是百万大军,怎么到这里了竟然只有这么少的人。 听得这话,凤栖止顿时鄙夷道:“你当时撒豆成兵么,二十一万大军,抵得上两个城池的百姓了。”上官翰骁也随之笑道:“咱们这二十万人马,皆是西楚国的精兵强将,乃是精心培养多年的。放眼我整个西楚,也才几百万人口。若真组建起一支百万大军,且不论要强征 多少老叟孩童,单说那训兵的兵营,都有些捉襟见肘呢。”他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便有些郝然。她果然是前世里被那些影视剧带歪了,忽略了眼下的真实情况。这个朝代生产力低下,百姓们普遍的寿命都在五六十左右,再加上 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医疗水平的落后,死亡率更是高的可怕。 所以,像西楚这样的大国,也才不过几百万的人口,连现代一个省都比不得。虽说现在战事起,但是各州各府都要有维护治安的兵力,那是不得调动的。再加上去年才跟大食国开战,虽说当时打赢了,可是死伤不计其数。如今能够抽调出二十万大 军,已然是极限了。而大食国是游牧民族,寿命比西楚国还要低一些,百姓的数量比起来西楚国更是少了许多。他们之所以能够有三十万的兵力,乃是因为大食国的男人闲时为民,战时为兵 。 谢言晚了解清楚之后,不由得叹了一声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方才这话,当真是有些丢脸呐。 不过很显然,眼前的二人对于她的丢脸都不介意,或者说,眼下并没有时间介意。 因为就在谢言晚思索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然讨论到了正事上去了。 “攻打耀城可取,但是出城不被发现却难,你打算如何?” “翻山而走。”上官翰骁拿起筷子沾了杯中酒,在桌面上划出一条路来,道:“这座山虽然险,却可行。若是从此绕开他们而取耀城,必然可取。等到回来之时,齐桓的兵马已到,咱们还 可内外夹击,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二人讨论的格外认真,谢言晚蹙眉听着,忽而开口道:“可是,若大食国在此设兵拦你,又待如何?” 闻言,上官翰骁微微一笑,将情势指给她看,道:“这座山在咱们的监视范围下,并未有他们的人马入侵。” 听得这话,谢言晚先是眼中一亮,定定的望着那个山,沉思了起来。 见她这般,凤栖止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继而便道:“此计可行,届时你带五万兵力突袭耀城,本座与剩下人马守城,待你回转。” 若是为打仗计,弃楚州乃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城中数万百姓,却是活生生的人命,不能为了胜利而将他们弃之不顾。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楚州不能弃。那养,就唯有苦战而守了。他们商议定了,却见谢言晚忽而将手指在了上官翰骁用酒水和花生米摆出来的简略地图上,神情诡谲的开口道:“阿止,我记得大食国的左前锋薛朗为人鲁莽,好大喜功, 可是如此?” 乍听到她提起这个人,上官翰骁顿时点头道:“的确,不过他骁勇善战,乃是一员猛将。” “是么。那如果他得知咱们要弃城而去冶州,会不会冲动之下,来提前断了咱们的路?” 她这话一出,上官翰骁顿时微微一愣,道:“我们为何要弃城去冶州?” 而凤栖止,却在她的手指之处,猛地了然了她的意思,勾唇笑道:“自然会。” “那么,瓮中捉鳖,可行么?” 眼见得谢言晚眉眼弯弯的模样,凤栖止眼中锐芒一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倒扣住了桌面上的那颗花生米,低沉道:“自然。” 不管是弃城去冶州还是出发去耀城,都须得经过这一座险峰。若是那位骁勇善战却缺乏计谋的左前锋薛朗知道的话,必然会抢占先机,转道先去将这座骆山占据下来。 可是,若是他们得到的是假消息呢? 上官翰骁带兵行过之后,西楚可再调派人马提前埋伏于此。更狠一点,炸药炮火石块齐上,只消大食国军队一来,死伤多少算多少! 这一计自然不会让大食国全军覆没,可是能消灭一些,总归是好的,不是么? …… 待得了解了谢言晚的计谋之后,饶是上官翰骁也不由得叹道:“贞和若为男子,必定是出色的谋士。” 这计策虽然简单,可却恰到好处的结合了当下的环境和形势,也利用了那左将军的心理。 当真是妙啊!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笑,弯唇道:“对待敌人么,自然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啊。” 上了这个战场,便是身不由己。给予敌人最大的震慑,才能更快的结束这场战争! 眼见得她眼中的寒芒,凤栖止的眼眸内也滑过一抹赞叹和不可置信来。 这个丫头一直都是聪明的,可是她有时表露出来的智慧,却又让他讶然。 幸好,她从来都是他的。否则这样的一个敌人,还当真会让他头疼至极。 …… 因着事不宜迟,所以吃过早膳后,上官翰骁便带着五万人马离开了楚州。而凤栖止则跟太守一同商议埋伏之事。 谢言晚虽然出了主意,可是真的去研讨那些细节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头疼的。再加上这些时日赶路格外疲乏,所以她便乖觉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不想,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便已然昏黄暗沉了下去。冬日的天,房间内虽然燃了炭火,可是到底比不得京城里上好的银碳,整个房间内都带着烟味儿。 第二百二十六章围城 谢言晚扶着有些发胀的额头起身,只觉得浑身脱力。她靠在床上,望着外面的暮色深沉,伸了个懒腰之后,便下了床。 太守府上的丫鬟守在门外,见她出来,恭声行了礼,道:“王妃。” 谢言晚微微点头,一刹那竟恍惚以为自己仍旧在京城,可下一刻,这院子内陌生的陈设便提醒了她,她此刻身处边疆。 “可曾见到千岁爷了?” 她这话才出,就见凤栖止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在看到她的时候,便微微的柔和了下来,问道:“可算是醒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格外自然的吩咐丫鬟们去传膳了。 见状,谢言晚便有些郝然,轻声道:“咱们如今是客,这样不大妥当吧?” “有何不妥?” 凤栖止勾唇微笑,淡淡道:“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 闻言,谢言晚的眼中顿时便闪过一抹喜色,笑道:“那就好。”说着,她又收敛了笑意,道:“这一场战争,快些结束吧。” 只是她话虽然这么说,却也知道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愿的。 毕竟,战争是最消耗时间的,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如今才刚开了个头罢了。 当天夜里,便有士兵们兴致勃勃的回城传信,汇报好消息。 听到整个太守府都几乎沸腾的声音,谢言晚想要起身,却被凤栖止摁下睡觉,而他自己则径自走了出去。 等到凤栖止回来的时候,谢言晚便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她想得到的答案。 “你出的计谋不错,那薛朗也是个蠢货,一共带去了两万人马,折了多半在骆山,剩下的几千人马虽然逃走了,却是铩羽而归。”闻言,谢言晚的睡意顿时便消散了大半,眉眼带笑道:“那可真是个好消息了。”原本大食国与西楚的军队数量上便不均等,可是眼下这般被削弱之后,又朝着持平的方向 跨了一步。 就算是这样一点点的蚕食,也终究有胜利的那一日! 得了这个消息,谢言晚连睡觉都安稳了几分。 只是不想,到了三更时分,便有击鼓之声将谢言晚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蹙眉道:“阿止,有军情……” 不待她话说完,就见凤栖止已然翻身下床,点燃了烛火开始穿衣服。 见状,谢言晚也随之穿起了外套,却被凤栖止摁在了床上,淡淡道:“本座去去便回,你再睡一会儿。”眼见得凤栖止走了,谢言晚如何能够睡得着?她沉吟了一番,到底没有听从凤栖止的话,起身下床,出门之后眼见得太守府内一片的灯火通明,可是太守府的书房内并无 人。 随意抓了一个丫鬟询问之后,谢言晚这才得知,原来他们都去城门上了。 她心中不安的很,索性要了一匹马,便朝着城门口驰骋而去。 还未到地方,便听得炮火隆隆,而城中则是一片的凄风苦雨,妇人孩童的哭嚎声不断,而那外面打进来的炮火,则点燃了数处房子,空气里也是一片的烧焦的味道。 百姓们无头苍蝇一样的躲闪着,却不知该躲到哪里去,毕竟城外是死路,而城内,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见状,谢言晚的心头一沉。街道上的行人多了,以防伤到行人,她不能骑马,便只能弃了马匹朝着城门走去。不想她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马声嘶鸣,而其中还夹杂着 男人们的呼喊声。 谢言晚猛地回头,竟见自己那一匹马竟然被人持刀砍死! 那马儿倒在地上还在痉挛着,而那几个男人已然为了谁分食多少马肉而大打出手! 谢言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眼前那一幕鲜血淋漓的画面冲击了她的眸子,让她顿时便捂着嘴跑到了路边,呕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她几乎吐了个昏天黑地,眼前都冒起了一颗颗的小金星。 待得谢言晚的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之后,她这才直起了腰,眼中带泪的抚着自己的胸口。 不想她刚站起身,就忽的被人圈进了怀抱中,旋即便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本座不是说了,让你在府上好好待着么!” 谢言晚刚想挣扎,便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气,而后便抬起头,虚弱一笑道:“阿止,你怎么来了?”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又气又叹,最终只是一把将她抱起来,朝着太守府行去。 谢言晚一惊,下意识便想要跳下来,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抵着他的胸膛问道:“阿止,情形如何了?” 闻言,凤栖止却只是薄抿双唇,不发一言。只是那快步行走的步伐里,到底是带出了几分怒气。 谢言晚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为何,可也知道自家千岁爷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衣襟,咬唇道:“我担心你。” 女子软软的声音传来,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如猫儿一样,瞬间便让凤栖止的火气都灭了下去。 方才月六传信而来,道是谢言晚不见了,他当下便觉得一颗心都沉入了万丈深渊,当下便扔下了一众将士出来寻她。 未曾找到她的时候,凤栖止恨不能将她绑在府上不得走动。可真看到她了,庆幸都来不及,又哪里真舍得跟她说一句重话? 偏这丫头倒好,一副无辜的模样,让他这一腔怒火发作不得又压制不住,生生憋坏了自己。 只是,自己不回应她,却又见到这丫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当下便让凤栖止的声音也随之软了下去,点了点头:“嗯。” 虽然只得了一个字,谢言晚也不由得笑弯了眼,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得寸进尺道:“咱们去城门吧。” 若是自己不同意,恐怕这个丫头转眼又会偷跑出来。凤栖止迅速的权衡了利弊,终究还是转身,重新回了城门不远的楼里去了。 待得到了地方,谢言晚这才挣扎着下来,由着他牵了自己的手走了进去。 这楼里除了太守之外,还坐了几个将士。见到他们前来,众人的脸色便有些不一。谢言晚乖顺的坐在了凤栖止的身边,便听得其中一个将士神情凝重道:“那大食国二十万大军一同攻来,纵然城门易守难攻,可是那红衣大炮的威力实在太大,如此下去, 城门失守只是时间早晚。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大开城门杀出去,死也死个痛快!” 他这话,迅速的得了在场的将士们齐声赞同。 而谢言晚更是倒抽一口凉气,轻声道:“二十万大军一起攻来?昨日才吃了败仗,他们怎么会突然杀过来的?”那太守也知昨晚上的计谋乃是眼前的女子想出来的,便也不小觑她,此刻听到她询问,叹息道:“恐怕是去突袭耀城的事情败露了,他们知道城中只有六万的兵力,这才有 恃无恐的倾巢出动。” 除了这个说法之外,吴太守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毕竟,先前还只敢用一万先锋军来试探的姜子杰,怎么会突然就这么大胆了呢! 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恐怕楚州危矣!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其实他们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没想到,昨日宁王才率军而走,今日大食国的人便会倾巢而动。而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军中可 能有内奸! 谢言晚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情,看向凤栖止的时候,神情便有些难看。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拍了拍她的手,而后沉声道:“守城。” 坚持到今日黄昏,便有生机。只是,也只是有一线生机,毕竟十万疲惫的大军,面对上将近二十万的大军,胜负难说。 但是为了城中的百姓,也只能守! …… 众人才商议完毕,突然便听得门外有将士匆匆而来,急促道:“大人,他们要谈和!”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而吴太守更是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谈和? 莫不是他听错了吧! 吴太守没有听错,在场之人也都听了个真真切切,大食国的确是要谈和。 只是……“我们主帅说了,攻打楚州非他所愿,只是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若是九千岁和王妃肯跟着我们去大食国做客的话,那么我们便可以考虑撤兵之事。这楚州百姓的死活,全 在千岁爷的一念之间,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来人一身墨色的盔甲,眉眼之中的傲慢和鄙夷一清二楚,而他话中的意思,更让凤栖止沉下了脸。 “若是本座不呢?” 闻言,那将士鄙夷一笑,道:“那,这楚州的百姓,便看不到明日的朝霞了。”说到这儿,他又嗤了一声,挑衅道:“可惜了这楚州的好风景啊。”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被人这么上门挑衅,他们自然忍不住。 可是,就在将士拔剑的那一刻,他的剑却被一道冰魄银丝缠住,再也拔不出来。而后,便听得凤栖止的声音响起:“本座可以跟你走,但是想让本座的夫人随行,做梦。” 第二百二十七章抓到两个奸细 能出这个计策的,除了曲霖瑶不做他想。凤栖止从打算来这里的时候,也知道自己会跟曲霖瑶做一个了断。 只是,却不能牵涉到谢言晚! “阿止……” 凤栖止回眸只看了她一眼,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握了一握谢言晚的手,这才淡淡道:“本座给你盏茶时间考虑。同意,本座便随你走。不同意,本座就送你走。”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格外凌厉。眼眸中的寒芒闪现,更是让人忍不住心头寒意阵阵。 这才是九千岁,通身夹杂着地狱烈焰的九千岁。 那个将士显然权衡利弊的很快,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便点头道:“千岁爷,请吧。” 来的时候,他得了交代,将凤栖止带走才是最主要的,至于谢言晚,虽说是那位小王妃的交代,可是就算带不回去,也无甚大碍。 听得这话,凤栖止冷冽勾唇,给了谢言晚一个安抚的神情,这才走了出去。 等到凤栖止走了之后,谢言晚这才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抬手抚着心口。 方才凤栖止握着她的手时,在手心上写了一句话:“不必手软。”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他是说,等到上官翰骁回来之后,不必顾忌他,更不能心慈手软! 可是……她的阿止怎么办? …… 凤栖止跟着那个将士走了之后,围着楚州的大军果然撤兵了。 天色已然接近正午,军队虽退,可是城中满目疮痍,却是急需善后的。 眼见得吴太守要走,谢言晚顿时叫住了他,沉声道:“吴太守,城中之事交给本王妃便可。此刻当务之急,还请您率军前去接应宁王,以防大食国军队反扑于他。” 毕竟,上官翰骁率军只有五万,且他的身份又是西楚唯一存活的皇嗣,所以,他绝对不能出事。 闻言,吴太守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可是,若是下官带兵走了,楚州城怎么办?”其实方才他也是这般想的,若是上官翰骁出了事情,那西楚便无皇嗣了! 他虽然顾忌百姓,但是比起来,上官翰骁却是要重要一些的。听得这话,谢言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淡淡道:“无妨,天色已然过午,援军黄昏时分便会到。就算是大食国临时反悔前来围攻,本王妃也会带人誓死守城,守得这一座城 池半日还是可以做到的。” 楚州城易守难攻,而援军又即将到来,这也是谢言晚为何敢这样做的原因。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吴太守,神情坚定道:“但是,宁王绝对不能出事。” 这话,也是吴太守的心声。只是他没有想到,谢言晚虽然为女子,却是这样顾大局识大体之人。 念及此,吴太守恭声行了一礼,神情清朗道:“那,楚州城的百姓,就拜托给王妃了。” 他本就是干脆利落之人,此时心中有了打算,行礼之后便径自带着剩下的五万精兵走了。而此刻的楚州,只剩下了一万的护城军。这一日,谢言晚面上虽然镇定,可是心里却是有些害怕的打鼓。前生她是杀手,一生为棋,对于死亡从不畏惧。可是如今却不同了,她有了关心在乎之人,更有这城中无 数百姓的性命,所以,她不能死,这城,也不能失! 好在,那大食国撤军之人还算是言而有信,从上午退兵之后,他们竟当真的没有再回来过。 黄昏的时候,火红的日头缓缓的朝着东海沉下去。在那染了半边的霞色里,谢言晚终于听到了她最想得到的消息。 “启禀王妃,齐桓将军率领十万大军赶到,此刻正在城外。” 听得士兵们传回来的消息,谢言晚的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远处,喜上眉梢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很显然,喜事并不止这一桩。 齐桓率领的将士们还未曾完全入城,便又得到了另外一个喜讯。 上官翰骁的军队毫发无伤的被接回来了。 不止他们来了,且还带来了耀城的粮食! 楚州城的百姓们,有粮吃了! 眼见得城中百姓欢呼雀跃的模样,谢言晚崩了一整日的弦终于松开,一张脸上也浸染了笑意。 只是不多时,便又被愁绪所染。楚州是保住了,可是阿止现下如何了呢? 上官翰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微微蹙眉的模样。他先是上前行了一礼,继而问道:“怎的不见皇叔?”闻言,谢言晚先是一愣,待得看到上官翰骁之后,微微沉吟,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略过去了凤栖止与曲霖瑶的纠葛,只是道:“王擎苍点名要让他做人质,不知所 图为何,此刻他怕是已经被带到大食国境内了,我有些担心。” 见她眉眼中的忧色,上官翰骁想也不想道:“皇叔高风亮节,的确让本王佩服。只是,他绝对不能落入大食国人的手中。咱们主动出战吧,定要将他救回来!” 他说的的确是一个办法,眼下只有打赢了这一场仗,才有谈判的资本。 谢言晚蹙眉思索,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传来。她正要出去查看,就见门帘被挑开,一个士兵携着冷风进来,带着几分为难道:“王爷,咱们的人抓到了两个大食国的奸细,可他们指明要见诚王妃,还说是王妃的朋友。 ” 听得这话,谢言晚诧异道:“我的朋友?” 那个“奸细”的确是谢言晚的朋友,只是她却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 “子淇?” 见到王子淇的时候,谢言晚顿时惊了一惊。 此时的她,再不是当初相见的古灵精怪的模样,一张脸上好些灰尘,一双眸子里褪去了神采,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人丢掉的小宠一般。 看到谢言晚,王子淇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些钳制着她的人,朝着谢言晚哭道:“晚儿姐姐,救我!” “快松开。” 谢言晚一面上前替她解绑,一面诧异道:“子淇,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得这两个所谓的奸细真的是王妃的朋友,那几个士兵也不敢怠慢,当下便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 见到王子淇之后,上官翰骁更是诧异道:“公主?” 他这个称呼一出,在场之人瞬间愣住,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王子淇。 难不成,他们抓住的是大食国的公主? 谢言晚歉然一笑,伸手扶住了王子淇。 她才哭过没多久,眼睛红红的,此刻见到谢言晚之后,眼泪复又忍不住,抱着她哭道:“晚儿姐姐……” 见她这般情绪失控的模样,谢言晚一面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一面看向旁边才被松开绑的男人。那人看模样约莫二十出头,剑眉英挺,一双眼睛格外深邃,内中露出炯炯的光芒。下巴上生着胡茬,看起来好些天没有休整的容颜,却并不觉得颓废,反而给他增添几分 男人味儿。 这人生的冷硬,可是看王子淇的时候,却尽是柔情。 谢言晚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只是道:“将人请去书房吧。” 她说的是书房,自然是不打算瞒着吴太守等人的。 不多时,书房内便坐了满满当当的人,除了齐桓和上官翰骁之外,吴太守跟几个高阶层的将士也都坐到了这里。 待得王子淇的情绪平复了些许,谢言晚这才柔声问道:“子淇,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闻言,王子淇的眼中泪意又有上涌的趋势,她咬唇忍着,颤声道:“晚儿姐姐,我是特意来找你,求你帮忙的。求你救救我父皇吧。皇叔逼宫,将父皇软禁了!” 这事情在场之人是都知道的,只是对于眼前之人为何会到这里来,他们却存了诸多的疑惑。 而那吴太守更是直接开口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出宫的?” 他们眼中都存着相同的不信任,唯独谢言晚的眸子,柔柔软软的望着她,让王子淇的心中感动不已。她咬着下唇,眼眸带泪道:“是巴图尔将我救出来的,这一路上我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大食国。我原本是要去京城找你的,不想却得知你竟来了边城。晚儿姐姐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先是一个没家的孩子一样,遇到谢言晚之后,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抱着谢言晚哭的不能自已。 将她这模样,谢言晚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她一面安抚着王子淇,一面看向那个叫做巴图尔的男人。见谢言晚的目光看向自己,巴图尔便当先道:“不错,是我带着公主出来的。我父乃是皇上身边第一侍卫,保护皇室原就是我家的十名。此番王擎苍那逆贼逼宫,我空有一 身蛮力却不能耐他何,只能将公主救了出来。”说到这里,巴图尔顿了一顿,又直直的看向谢言晚,诚恳道:“来之前,我便听公主说,王妃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我带着她来了。不瞒你们说,我之所以带着公主来找您 ,就是想把公主托付给您。”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问道:“托付给我?” 第二百二十八章做一笔交易 “正是。”巴图尔向谢言晚行了一礼,道:“王妃,若是您愿意照顾公主,我愿意潜回去救你的夫君。” 这话一出,不止谢言晚,就连在场之人的神情,也都瞬间冷却了下来。 而上官翰骁更是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一个带着公主在逃的侍卫,如何会知道凤栖止被带走的事情?要知道,这件事乃是今晨发生的,到现在为止,还不到十个时辰! 听得这话,巴图尔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傲然道:“我虽然在逃,可在军中却还是有相熟之人的。只是眼下我独木难支,公主又是金枝玉叶,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他这话倒是不似作伪,毕竟带着王子淇的话,要做什么事情,必须先考虑安危,也就被禁锢住了手脚。 闻言,谢言晚打量了巴图尔一眼,淡淡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保护王子淇可以,毕竟她有这一份情分在里面,可是巴图尔……她却是不敢轻信。下一刻,便见王子淇跪在了她的面前,仰头道:“晚儿姐姐,他没有说谎。我父皇并不赞成这场战争的,只是眼下父皇被困,无力回天。若是西楚国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来解决此番的叛乱,日后西楚和大食国肯定能够永结于好的!” 见王子淇跪下,谢言晚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而一旁的上官翰骁却是神情一闪,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王子淇。 “皇婶,他们长途劳顿定然也累了,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 听得上官翰骁的话,谢言晚便知他有事情要说,因点头道:“也好。” 眼见得下人将王子淇带去了自己的房间,而巴图尔也被人带出去安排了,谢言晚这才收回眸子,问道:“宁王有什么打算?”“本王觉得,此事可行。”若是两国能够结成邦交,对于边疆的百姓们来说便是福分了。且这次若是除掉王擎苍,还可以顺势打压大食国军队,这对于西楚来说,是有百利 而无一害的。 在场的其他将士们,显然也赞成这件事,吴太守更是点头道:“这件事兴许可以成为转机,下官也觉得,可以跟巴图尔合作。” 谢言晚的心中也是心动的,她原本还担心这些人会反对,此刻见到众口一致之后,顿时便点头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事情定下来之后,上官翰骁等人便与巴图尔去商议详细的细节了,而谢言晚则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找王子淇。 王子淇这些时日受到的惊吓不少,此刻见到谢言晚,仍旧有些怯怯的。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也有些心疼,安抚道:“你在这里,暂且安全了,不必害怕了。” 闻言,王子淇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晚儿姐姐,他们答应救父皇了么?我只有父皇一个亲人了。” 她这话说的格外心酸,就连谢言晚也不由得心中一疼。而后,她握住王子淇的手,坚定道:“放心吧,我们会救你父皇的。不过,王擎苍怎么会突然逼宫的?” 见她问起来这事儿,王子淇也不瞒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谢言晚根据她的话,结合着之前知道的消息,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凤栖止猜得不错,一切都是因为曲霖瑶在背后搞鬼。 曲霖瑶带着曲清池去了大食国之后,便迅速的勾结上了王擎苍。一个手中有兵,一个手中有讯息,二者达成协议,便成了狼狈为奸的组合。 只是让谢言晚意想不到的是,曲清池竟然肯心甘情愿的嫁给王擎苍。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嫁给凤栖止么,怎么从京城走一遭,反倒想通了?撇下这件事情不谈,谢言晚倒是觉得这位大食国的国君有些悲催。据王子淇所言,他的性子倒是和善的,只是处处宽容却并非全是换来的好心。譬如说这位摄政王,就被 皇帝养大了胃口,将爪牙伸向了皇位之上。 见谢言晚半日不说话,王子淇一时有些担忧,轻声道:“晚儿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闻言,谢言晚回过神儿来,宽抚的一笑,道:“你父王,我们是非救不可的。” 就冲着王擎苍的好战,这一次也必须要灭了他。否则的话,便是后患无穷。 谢言晚打定了主意,便问起了离别之后的事情,算起来,她也许久没有见到王子淇了。二人坐在房间之内说了一会儿,便有下人端来了饭菜。王子淇这些时日不曾好好吃过饭,此刻倒是吃了个心满意足,感激道:“多谢晚儿姐姐,我已经许久没有吃饱过了。 ” 她这话说的格外心酸,谢言晚一时有些叹息,摸了摸她的头。 不想下一刻,她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轻声问道:“晚儿姐姐,他还好么?” 她这话一出,谢言晚下意识一愣,问道:“谁?” 只是她刚问完,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王子淇问的是谁。 吴宇生。 看到眼前丫头眸子里隐隐的失落和情愫,谢言晚顿时了然过来。看来过了这么久,王子淇依旧没有放下吴宇生啊。 “自从他辞官带着母亲回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谢言晚说的这倒是实话,她与吴宇生原本便算是点头之交,说起来还没有跟王子淇熟悉的多。且那人的脾气…… 也许他的心中是有王子淇的,可是后来做的事情,也忒让人寒心了些。 听得这话,王子淇鼻端一酸,手中的款子也不由得放了下来,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的连累,他不至于如此。” 若是当初西楚皇帝不知道自己心悦吴宇生的话,他也不必落得辞官的下场。见王子淇眼中的自责,谢言晚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傻丫头,与你无关的。”每个人的性格注定了他之后要走的路,况且两个人的纠葛,到最后那般收场,也的确怪不 得王子淇。 若是真怪,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闻言,王子淇勉强一笑,一面夹了菜送进嘴里,只是那神情里到底是有些落寞。 见状,谢言晚在心中叹息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个丸子送进嘴里。 不想她刚咬了一口,顿时便觉得胃里一阵反胃,登时便捂着嘴冲了出去。 她忍着到了院里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扶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吐了个昏天黑地。 王子淇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听到外面传来的呕吐声,顿时便扔了手中的筷子冲了出去,关切的扶着谢言晚,焦灼问道:“晚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翰骁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张脸惨白的抚着胸口,眼中还带着嘤嘤泪光,整个人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谢言晚吐得没力气说话,王子淇六神无主,见到上官翰骁来,顿时便叫着他道:“宁王,您快来看看呀,晚儿姐姐不知道怎么了,吐得格外厉害。” 见王子淇都快飙泪了,谢言晚抬手摆了摆,道:“无妨,方才那丸子太腻了些,这才吐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上官翰骁已然匆匆的进了房间,端了一盏茶来,递给她道:“漱漱口吧。” 谢言晚感激一笑,漱了口,也觉得胃里舒服多了,便喊了丫鬟前来收拾。 不想丫鬟刚来,便听得上官翰骁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闻言,谢言晚顿时笑着摆手道:“哪儿那么娇气了,不必请大夫。” 上官翰骁正色道:“如今皇叔不在,侄儿自当好好儿照顾你,皇婶身子要紧,还是请大夫看看吧。”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顿时觉得自己若是反驳了就有些不近人情,只得笑道:“也好,那就请大夫吧。” 这边疆的风格外的冷,又才下了雪,天气更是寒凉。 谢言晚知道自己这个身子落下了不少的病根,虽说这段日子洛清彦帮忙调理了不少,可是到了冬日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今日呕吐,想来就是因为受寒的原因。 然而等到大夫给她诊治了脉像之后,却给出了众人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啊!” 一言出,房间内三个人三张脸色。 谢言晚是懵、王子淇是喜、而上官翰骁的却是怒。 房间之内,瞬间便响起了王子淇欢喜的声音:“晚儿姐姐,你有喜了呀,真的是太好……了……” 她的话在上官翰骁阴沉的脸色之中,越说越小,到了最后,自己也察觉出不对来。 不对啊! 凤栖止不是太监么,谢言晚怎么会怀孕的? 而此刻,上官翰骁的眼中,更是一脸的阴沉,自家皇叔是个真真切切的太监,可谢言晚怎么能……怀孕的? “皇婶的确应该好好儿说道说道,您怎么就有喜脉了呢?” 上官翰骁这话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谢言晚的脸色更是青了红、红了紫。她此刻的脸色就跟开了调料铺子一样,精彩纷呈。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摸着自己的小腹,颤颤悠悠的问道:“大夫,您是说,我有身孕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皇叔头上有点绿 到了此时,那大夫也察觉出不对来。有了身子不是高兴的事情么,为什么这房间里的人态度都这般奇怪,好像这位夫人不该有身子一样? 那大夫感受到身旁男人的愤怒,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撒个谎来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就听见上官翰骁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说实话!” 三个字一出,那大夫瞬间便打了个冷战,这个人生气的时候,简直比外面的飞雪还要冷上几分! 而后,他缩了一缩脖子,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位娇媚可人的夫人,颤巍巍道:“这,这位夫人的确是有了身子!” 说完这话,这大夫连诊金也不敢要,一溜烟便跑了。那架势,活像是身后有一百只狗在追着自己一样! 听到大夫确认的消息,谢言晚的脸上变幻不定,啊了一声,便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要当母亲了! 可是还不等谢言晚眼中的喜色尽数展现出来,就听得耳边响起了上官翰骁磨牙的声音:“贞和,你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啊?” 闻言,谢言晚又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情来。 到现在为止,凤栖止的身份还是一个太监。 哪怕是他权倾天下享宗庙建府邸封王爷,甚至是被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恭成为九千岁,也改不了他的本质身份。 一个太监,如何会孕育子嗣!眼前之人,与凤栖止再亲厚,也是天家之人。日后等到宁王登基,他可以容忍凤栖止的唯一原因就是凤栖止有利用价值且不会留下子嗣。也就是说,不管滔天的权力,都 会终止在凤栖止死的那一刻。 可是如果凤栖止能有子嗣了呢? 那就是心腹大患! 谢言晚的脑子里在不断的过滤着这些想法,可是她迟迟不说话的神情,看在上官翰骁的眼中,却是心虚的表现。 他靠近了谢言晚,沉声问道:“皇叔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背着他做出这等无耻之事来!” 闻言,谢言晚这才回过神儿来,脸上却已然换成了一副轻慢的神情,问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跟宁王有关系么?” 这话一出,上官翰骁的脸色一僵,继而冷声道:“皇婶以为无关?皇叔真心待你,你便是这样报答他的?”见上官翰骁这般为凤栖止打抱不平,谢言晚倒是有些诧异,只是眼下局势未明,她绝对不能说出这个孩子的生父是凤栖止。因此谢言晚只是冷笑一声,转身便回到座位上 坐下来,决定不搭理上官翰骁。看到她这一副模样,上官翰骁更带出几分怒意来,他刚想靠近谢言晚,就被王子淇拦在了中间,圆场道:“有话好好说啊,宁王,要不然您先出去一下,让我们私下聊一聊 ?” 上官翰骁这会儿有点炸,他看凤栖止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尤其是来到边疆之后,更发现很多想法跟对方不谋而合,颇有几分知己的感觉。 如今突然得知自己的知己竟然被心上人给绿了,他便有些不淡定。 此刻听到王子淇的话,上官翰骁哼了一声,转身便挑帘出去了。 只是出去之前,还留给了谢言晚一个鄙夷的神情。 待得上官翰骁离开之后,王子淇顿时便长出了一口气。方才那个架势,她生怕上官翰骁会对谢言晚不利,好在他走了。 这会儿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二人,王子淇才同情的问道:“晚儿姐姐,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若不是他对你不好,你又怎么会那般对千岁爷?” 这话一出,谢言晚算是明白了。得,又一个以为她给阿止戴绿帽的。 合着她谢言晚长得这么像是爱给人戴帽子的? 谢言晚无奈叹息,捏着额头的时候,在心里将凤栖止骂了个狗血淋头。 分明种是他播的,可是发芽之后,所有人都指着这颗小苗,怀疑种子的来历! 简直是…… 她现在有一句脏话,当不当讲也得讲! “我没有……” 谢言晚无奈的说了一句,成功的得到了王子淇不解的眼神。 而后,她便试探性的问道:“那,莫非是千岁爷想要有个孩子?”所以,哪怕不是他的也不介意? 见眼前这丫头的脑洞大到可以突破天际,谢言晚索性起身,将她推了出去,笑眯眯道:“你家晚儿姐姐现在困了,要!睡!觉!” 她咬着后槽牙说完的这句话,将门霍然关上,而后便背过身去,抵着门叹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她的心中又涌起一股甜蜜来。谢言晚将手试探性的放到小腹上,感受着那平坦的腹部,有些不可思议的摸了两下,呢喃道:“这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有一个孩子,那是她前世里从未想过的事情,而今生跟凤栖止在一起之后,她倒是想过此事。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来的这样快! 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已然生根发芽,在她的身体里驻扎了下来。 天色暗沉,星月无光,房间内的煤油灯将房间内衬托的越发昏暗。可是谢言晚眼眸里的光芒,却似乎将这房间内都点亮了。 她……要做母亲了呐。 数月之后,会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来到这个世上,冲着她叫娘亲,对着凤栖止叫爹爹。 这孩子会有怎样的眉眼呢?阿止那样的相貌,想来宝宝也会生的很好看吧。 谢言晚胡思乱想着,眉眼里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扩大。 真好。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可眼眸里的笑意却在想到当下处境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怅然,叹息道:“宝宝,你怎么在这时候来了呢?” 若是还在京城,她必然会事事小心谨慎,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可是眼下,她却是身处战乱的边城! 她的夫君被大食国的人带走生死不明,而她所处的楚州更是随时都会有大军压境的风险,这样的环境下,他们的孩子却不期然的来了。 “也罢,你既然来了,娘亲便是拼尽全力,也会护着你的。” 谢言晚眉眼中闪过一抹坚韧,捂着小腹的手,也逐渐紧握成拳。 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会好好地护着宝宝,母子一起,等着阿止回来! 这一夜,谢言晚睡得格外的安稳,梦里一片春光乍暖,百花开放。 …… 第二日晨起,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认命的起床去开了门,谢言晚却看到一个意外之人。 “辰丙?” 见到辰丙前来,谢言晚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继而迟疑道:“你怎么会来的?” 她记得这些人来边城都是格外隐秘的,怎么会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 闻言,辰丙先是行了礼,继而便问道:“给王妃请安,主子呢?” 见他提起凤栖止,谢言晚神情一暗,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道:“他如今被带走了,你找他可有要事么?” 听得这话,辰丙顿时大惊失色,好一会儿才道:“怎么会这样?” 不过他到底是反应快,不多时便回过神儿来,道:“主子交代属下的事情都办妥了,原本是来请示主子的,可是如今……” 他只想了一会儿,便当机立断道:“王妃,请你速速告知城中军队,让他们立刻开拔,主动出击!” 闻言,谢言晚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辰丙神秘一笑,并不回复,只道:“有惊喜啊。” 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无语,睨了他一眼,道:“那你就随我一起去见宁王吧,此事我不大能做主。” 上官翰骁倒是公私分明,虽说对着谢言晚这个尚未鼓起来的小腹有些怄气,可是在听到军情的时候,还是很迅速的了沉静了下来。 “既然是皇叔提前布局的,那就照办便是。”上官翰骁毫无异议,当下便命人去传召那些将士前来,而辰丙则借机告退了。 待得辰丙走了之后,谢言晚便回房去了。只是不想,临走时,又被上官翰骁叫住了。 “我们此番开拔,你跟大食公主留在楚州吧。” 这一次,他也不叫皇婶了,说出的话虽然有些阴沉,可是还让谢言晚吃了一惊。而后回眸到:“我为何要留下?” 闻言,上官翰骁顿时皱眉道:“你一个孕妇,难不成还指望跟着大军一起出征么!” 这话一出,谢言晚瞬间明白过来,待得看到上官翰骁眼中的别扭之后,便有些想乐。 只是她忍耐力极好,点头应了之后便出了门。 等到了无人处,谢言晚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这上官翰骁还当真是个刚直的好男儿,都以为她腹中孩子是别人的了,居然也没有想过使阴招。 不过她也能理解上官翰骁此刻的想法,毕竟她是凤栖止的妻,就算是办了错事,那也该凤栖止来处置。而他作为一个外人,就算是愤怒到了极点,也无权过问。谢言晚又笑又叹了好一会儿,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又觉得有些郁闷。 第二百三十章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这算不算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明不白的就被冠上了红杏出墙的名声,这个锅,背的真冤! “凤栖止,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言晚说了这一句,又愤愤的指着肚子,鄙夷道:“宝宝,将来可莫要学你爹,一个大男人,让小姑娘背锅,像话么!” 不想她这话刚出,就见有人敲门进来,叫了她一声道:“晚儿姐姐。” 听到声音,谢言晚抬眼看去,就见王子淇走了进来,带着讨好的笑意道:“你可吃早膳了?” 闻言,谢言晚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睨道:“怎么一副做贼的模样,还未吃呢,你吃了么?” “不曾呢,我们一起吃吧。”王子淇脸上带笑,不由分说的让丫鬟将早膳端了上来,就过来扶着谢言晚吃饭。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越发狐疑,拿着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问道:“怎么好好儿的这幅模样?别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闻言,王子淇顿时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继而又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正色道:“晚儿姐姐,我想要告诉你,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理解你的。毕竟,千岁爷是个太监 ,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是情有可原的!” 眼见得王子淇这一番话说的格外慷慨激昂,谢言晚却是愣在了原地。 合着这丫头巴巴儿的跑过来,是怕自己想不开? 还有…… 什么叫做理解她?什么叫做情有可原?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言晚捏着额头,干干的一笑,道:“说得好。吃饭,吃饭。” 她嘴里这么说着,可是那吃饭的时候,却将面前的冬笋当做凤栖止的胳膊来咬。清脆的咀嚼声听在王子淇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有些渗人。 而此刻的谢言晚脸上带笑,可是心里却早有一个小人炸开了毛,愤愤的嘀咕着。 她这模样看起来就那么不像是好姑娘?为什么人人都觉得她是出轨了呢! 念及此,谢言晚的心里更加愤愤。凤栖止,有种你就别回来。不然的话…… 哼! 而此刻即将到达大食国国都的凤栖止,没来由的便打了一个喷嚏。 他端坐在马车之内,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轻声嘀咕了一句:“本座的身子何时这么弱了,竟然染了风寒?” 此刻的千岁爷还不知道,自己不是染了风寒,而是惹了娘子大人! 娘子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 吃完早膳之后,谢言晚想要去书房打探消息,不想就看到已然人去楼空了。 确切的说,是那些军队,尽数出发,朝着楚州之外驻扎的大食国军队主动出击了! 这场战争在后来的史书上,都被称为一个奇闻。 因为从来没有一场战役,打的这样的诡异。 毕竟,战争从来杀的都是敌军。可是这一场战役,大食国的士兵杀的却是自己人。 战场之上,原本大食国是占据优势的,可是在关键时刻,那左前锋薛朗跟监军秦啸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竟然合力杀了主帅! 主帅身死,军心全乱。 眼见得大食国的军队乱了套,西楚顿时乘胜追击,二十万人马像是刀切白菜一样,生生的将大食国的军力打的一溃千里。 右前锋刘岳死里逃生,带着不足八万的残余部队,疯狂的朝着大食国的边界逃窜。 而仅仅三日的工夫,先前被夺走的三座城池,就已然重新回到了西楚国的国土之内。谢言晚留在楚州城中,可是这些消息却是源源不断的从战场上传回来。当得知大食国的军队都被赶回了大食国的边界,且双方此刻焦灼在那里的时候,谢言晚便不由得叹 了口气。 她现在已经猜出来辰丙跟辰丁做的是什么事情了。那薛朗跟秦啸之所以会刺杀主帅,怕不是因为得了失心疯,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被人换了。 毕竟,杀人之后再顶着人皮面具这件事儿,辰字科的人一个比一个做的驾轻就熟。 眼下的战况还算是平稳,虽说两军胶着,可也是因为其他两路十万人马匆匆赶回去的结果,如今他们打得虽然昏天黑地,但是总体来讲,西楚国的胜算还算更大一些。 了解了这些情况,谢言晚的心就放了下来。 她如今在楚州城,人十分安全,可是心里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巴图尔自从走了之后便没了音信,也不知阿止现下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谢言晚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晚儿姐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 王子淇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言晚不住的叹息,她急忙走到谢言晚的身边,关切的打量着。 这几日,谢言晚的孕吐格外厉害,一日几乎要吐上十多回,原本红润的一张脸,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对此,谢言晚到不觉得有什么,她这些时日在凤栖止的喂养之下,的确是丰腴了不少,此刻能瘦,也是一件好事儿。 可是,她乐呵呵的模样,却更加急坏了王子淇,变着法儿的找厨娘做些可口的饭菜。又害怕谢言晚一个人闷,便从早到晚的守着她。 见王子淇进来,谢言晚顿时无奈的一笑,道:“没有,我很好。” 这些天王子淇无时无刻不在宽慰她,甚至还曾经一脸正经的跟她讲:“姐姐若是担心无法跟千岁爷交代,那你尽管可以放心,我定会护着你的。” 对于这些话,谢言晚是又无奈,又觉得欢喜。 眼前这丫头格外的纯善,分明自己的事情还无法解决,可是却一心想着护着她。这般性情,倒不像是生在帝王家的。 闻言,王子淇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今日天气放晴,姐姐可要出去走一走?” 昨日下了一场雪,今日晨起放晴,从房间内往外看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 美则美矣,就是冷了些。 谢言晚原本就畏寒,此刻怀了身子更不敢到处走动,见到王子淇脸上隐隐的渴望,便笑道:“不了,你且去吧。” 见状,王子淇点头应了,歪头想了一想,笑眯眯道:“那我给姐姐带些点心回来。” 眼见的她鸟儿一样的走了,谢言晚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呢。 而后,她的手又抚到小腹上,带着几分叹息道:“也不知你那没良心的爹到底如何了,龙潭虎穴他一人闯,若是不平安回来,我必饶不得他!” …… 而此刻的凤栖止自然不知道小娇妻的碎碎念,他的眼神,从被送到这座大殿之后,便施施然的坐在了主位上。 只是那眼角余光,却是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 这宫殿内布置的格外华丽,内中的珍奇器皿无数,可周遭却并没有一个宫人。 空气中划过的冷意让凤栖止明白,那些看守着他的人,都在暗处盯着自己。 他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 自从在楚州城跟着这些人来了之后,他日夜便都有人守着。其实凤栖止想要离开并不难,但是他于曲霖瑶的心思一样,都想致对方于死地,所以压根就没有逃跑的心思。 这些时日从边城一路赶来大食国的京都,几乎是马不停蹄而来。而在到了京都之后,那些看守他的人,便将他径自送到了这座宫殿之中。 充斥着异域风情的宫殿和建筑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若是谢言晚那丫头看到了,怕是又要惊叹不已了。 一想到她眼中那灿若繁星的亮光,凤栖止的唇角便柔和了下来。 算起来,也有好几日没见过那丫头了,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他刚想到这儿,便听得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而后,便看到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一袭深紫色的大袖宫装,上面绣着层层叠叠的百花,将她的脸庞映衬得精致绝艳。 赫然是曲霖瑶。 这些时日不见,她倒是比上次看起来面色好了不少。 见是她,凤栖止低垂着眉眼,只当看不见,只是那眸子里,却已然带起几分冷意来。 对于凤栖止这般态度,曲霖瑶眉头一皱,微微挥手,那雕花的殿门便被人合了上去。 房间之内,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怎么,你这次是准备装哑巴?” 听到曲霖瑶的声音,凤栖止终于抬起了眸子,却是淡淡道:“本座只是懒与傻瓜论短长。” 他这话一出,曲霖瑶的神情顿时有些扭曲,冷笑道:“你如今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 “嗤。” 对于她这话,凤栖止只回了一个了鄙夷的笑容。 见他这幅模样,曲霖瑶靠近了他,抬手捏上凤栖止的下巴,恨声道:“凤栖止,当初你那样对我,以为今日能逃得过去么?” 肩胛骨的疼痛让她没日没夜都睡不好,而更让她心生恨意的,却是凤栖止打压圣衣教的事情! 当初养了一匹狼,如今回过头来撕扯她的皮肉。那是她一手创建的圣衣教,如今被缩减了一多半,怎么能不让她恨得慌!那段时间她身上有伤,东躲西藏的才终于到了大食国。 第二百三十一章凤栖止,你完了 从起初的背水一战,到一步步筹谋到如今,其中艰辛难于外人道! 而凤栖止,这个害得她落到这一地步的罪魁祸首,却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她靠近凤栖止的时候,后者下意识的便手上聚力,想要钳制住曲霖瑶。 可是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根本一丝一毫的力气都用不上了! 曲霖瑶洞察了他的想法,得意的笑道:“想要杀了我?呵,可惜,你如今连筷子都难以拿起来,更遑论冰魄银丝了!” 说到这儿,她捏着凤栖止下巴的手更狠了几分,一字一顿道:“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凤栖止,你完了。” 凤栖止心中一沉,他千防万防,却没想到竟还是给曲霖瑶得了机会下毒。不过,看到她眼中刻骨铭心的恨意之后,他又挑眉一笑,嗤道:“那就杀了本座啊。” 纵然心中波澜,然而凤栖止的面上,却毫无惧色。 曲霖瑶原本还有些得意,可是看到他这幅模样之后,顿时恨从心生,她眼中寒芒一闪,厉声道:“你当我不敢么?可是就这么让你死了,也太便宜了些。来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就看到那门被推开,有人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而他的身后,有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而来。 曲霖瑶冷厉的一笑,靠近凤栖止道:“我知道你百毒不侵,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些宝贝。” 那人靠近的时候,凤栖止敏锐的听到了盒子里传来的异动。仿佛是什么东西在扭曲着身子,内中更有诡异的叫声。 见到凤栖止眼中的寒芒,曲霖瑶快意的一笑,挥手道:“将他给我扔到浴桶里去。” 她的吩咐一出,便有人不由分说的将凤栖止抬了进去,而凤栖止无法动弹,一双手紧紧的掐着自己手心。 这曲霖瑶想要做什么,他已然猜到了。 果不其然,当他进到木桶的那一刻,便见那盒子也被人掀开,朝着木桶内便倒了进去! 只一眼,便叫人有些头皮发麻。 蛇虫鼠蚁毒蝎子,在盒子里憋闷了许久,在被倒进浴桶后,便齐齐的朝着凤栖止咬了过去! 那些东西疯狂的啃咬着凤栖止,将他的皮肤迅速刺破,空气里一时都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曲霖瑶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癫狂的笑意,指着他道:“孽种,好好享受吧!”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凤栖止突然动了!他随手抄起一条蛇的尾部,直直的朝着曲霖瑶袭击了过去! 曲霖瑶下意识的拉过一名侍从,下一刻就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而后,她面前那个被当做盾牌的男人,就这么软软的倒下了身子。而他的脖子上,还缠着一条蛇! 下一刻,就见凤栖止也随之倒在了木桶之中。而那些毒物们,也再次爬上了他的身体,疯狂的啃咬着! 方才那一击,他以心头血维持,拼尽了全力,却还是被曲霖瑶躲过去了。 曲霖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看向凤栖止的时候,眼中满是杀意。她几乎是带着仓皇的恨意道:“来人,杀了他!杀了这个孽种!” 若是方才她慢那么一下,此刻倒在地上死了的就是自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曲霖瑶的后背便被一层冷汗浸湿,她有些站立不住,看向凤栖止的时候越发酝酿起滔天的恨意来。 那些侍从们也没有想到变故来的这样快,这会儿听得曲霖瑶的吩咐,瞬间便齐齐的朝着凤栖止涌上去。 闪着寒芒的剑尖朝着凤栖止刺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眸里皆是森然的寒意。 中了毒又错过最佳时机的他,只能任人宰割了! 然而,下一刻便听得“叮”的一声传来,旋即便见那些对准了凤栖止的剑尖,齐齐的断裂了下来。 有男人从外面走进,恭声道:“主子,他不能杀。” 听得那男人声音的时候,凤栖止顿时朝着殿外望去,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燕翼遥,你要救他?” 曲霖瑶的声音里带着尖锐和戾气,而燕翼遥却是神情平静道:“他如今是筹码,若是他死了,恐怕摄政王那里不好交代啊。” 听得这话,曲霖瑶顿时冷笑道:“他王擎苍算个什么东西,还得让我给他交代?来人,动手!” 虽说当初她的确是跟王擎苍达成了协议,原本也打算暂时的留凤栖止一命,可是今日凤栖止的行为却彻底的惹怒了她! 凤栖止,必须死!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听得外面传来男人夹杂着怒气的声音:“我看谁敢动他!”随着男人声音的响起,就见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东珠,头上则带着大大的帽子,雄伟的身躯配上他的相貌,显得格外的彪悍 。 正是大食国的摄政王,王擎苍。 他走进来之后,目光在大殿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凤栖止的身上。 对于那些毒物,王擎苍也有些害怕,因此只是皮笑肉不笑道:“九千岁是我们的贵客,你怎么能够如此对待?快收了那些毒物!” 而后,他又朝着凤栖止微微笑道:“将九千岁请来是迫不得已,本王是想要以礼相待的,只是眼下看来出了点误会。还请九千岁见谅,不要见怪。” 他的话一出口,曲霖瑶显然怒到了极点,咬牙道:“摄政王,烦请出来一下。” 曲霖瑶说完这话,便径自走了出去,而王擎苍也在眼中寒意一闪之后,随之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曲霖瑶顿时便忍不住怒道:“摄政王,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他归我处置!如今你却来横插一脚,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反悔么!”不想她这话一出,顿时便听到王擎苍冷冷道:“教主怕是误会了,九千岁乃是我大食国的贵客!”说到这儿,他又压低了声音道:“你想要杀他,本王可以不阻止。但是在此 之前,我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些东西!” 虽说圣衣教的教众遍布天下,可是凤栖止到底是九千岁,掌握着西楚国最高权力中心的男人,知道的东西肯定比圣衣教多的多。 所以,在凤栖止告诉他西楚国机密之前,还不能死!凤栖止,眼下他是保定了! 听得这话,曲霖瑶神情一滞,却也知道眼下跟王擎苍硬碰硬没有什么好结果,只得甩袖道:“希望摄政王记得自己所说的话,不要食言!” 说完这话,曲霖瑶冷冽的看了一眼殿内,到底是甩袖子离开了。 眼见得她走,王擎苍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而后又缓缓的收敛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曲霖瑶眼下还有用处,动不得。 但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女人,迟早有一日…… 等到王擎苍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凤栖止身上的蛇虫鼠蚁已经被人清理了干净。 或者说,在此之前,那些蛇虫鼠蚁就已然没有了危害。 因为那些咬到凤栖止血液的蛇虫鼠蚁,仅仅在片刻之后,便都僵硬了身子而亡! 那是天山雪莲的作用。 除百毒,杀百毒。 此刻的凤栖止,虽然身上鲜血点点,衣服更是狼狈不已,可是那一副面容上,却是带着冬日的风,凌冽不已。 王擎苍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还整好以暇的行了个礼,笑眯眯道:“九千岁,这都是一场误会,莫要见怪呀。” 说着,他又回身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大殿内收拾干净了!九千岁可是咱们大食国的贵客,怠慢了他,本王拿你们试问!” 对于他这态度,凤栖止只是唇角微勾,眼中酝酿着惊涛骇浪。这个王擎苍想跟他玩怀柔手段,却不知这些东西是他八百年前就玩剩下的! 鲁班门前弄大斧,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看他跟曲霖瑶的关系,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念及此,凤栖止轻咳一声,淡淡道:“摄政王有心了。不过方才那个女人乃是我西楚通缉的要犯,您却窝藏在这里,是要加大两国的矛盾么?” 王擎苍听得这话,顿时对凤栖止有些鄙夷。这会儿凤栖止都被自己囚禁了,居然还有心思摆谱,当真是一个蠢货! 不过越是蠢货,就越好糊弄! 他眉眼一转,顿时便拍着额头道:“哎呀,九千岁这话当真么?那就是本王的不是了,这件事情本王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您一个公道。” “当真?”见凤栖止神情松动,王擎苍越发笑的一脸的诚恳:“当真。其实不瞒您说,本王之所以将您请过来,其实是为了两国的和谈。战争非本王所愿,只是我那皇兄执意要战,害 的两国如今战事频频,百姓流离失所,当真是罪孽啊。”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个模样的王擎苍,定然要被他这个样子所迷惑。然而凤栖止只是心中冷笑,面上却迟疑道:“这场战争,是贵国国君所引起的?”“正是!我那皇兄好大喜功,根本不将百姓放在眼里,当真是让人心痛不已!” 第二百三十二章她让我来救你 王擎苍叹息一声,拱手道:“若是千岁爷能够在西楚皇帝修书一封美言几句,届时两国达成友好协商,那本王定然感激不尽啊!”听到这里,凤栖止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拿自己当傻子玩呢,修书一封?届时在西楚他便是叛国贼,再回不去。而王擎苍再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的从自己的嘴里套 出最后几分价值,之后,便可以让他尘归尘土归土了。 啧,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可惜,凤栖止不蠢,因此他只是沉吟道:“本座如何相信你?”闻言,王擎苍微微一愣,继而又咬牙道:“若是九千岁不信,本王可以让你听听我皇兄的原话。只是,为了防止他知道你在这里而对你下杀手,本王暂时不能让你与他对话 。” 反正凤栖止没有见过大食国皇帝,届时随便找个人糊弄一番便可以。只要眼下取信了凤栖止,以后再想从他嘴里套出来别的东西,那就好办多了王擎苍打定主意,见凤栖止有些摇摇欲坠,更是看不起这个小白脸。事实上,从方才看到凤栖 止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传言不可尽信。 毕竟,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白脸,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恐怕是个以色侍君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那些夸大的传言,实在是太假了! 他怎么也不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还杀人呢,怕是连鸡都没杀过吧! 眼见得王擎苍眼中的鄙夷,凤栖止只是温和一笑,继而便朝着地上倒去。 见他昏过去的模样,王擎苍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后,他便做了一副担忧的模样,冲着外面喊道:“来人,传御医来……” …… 大食国的天气,比西楚要冷上几分。这样的深冬寒夜里,西北风几乎能够吹到人的骨头缝里去。 殿内燃着熊熊的火炉,可凤栖止并未靠在那里取暖,而是开着窗户站在窗前。 只有这凌冽的寒风,才能让他的脑子清醒。 他身上的冰魄银丝早已被人收走,眼下趁手的武器也没有,而身体更是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有些困难。 如今这情形,只能依靠自己自救了。 他微微垂着眸子,望着这泼墨般的夜色,心里有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凤栖止刚准备合上窗户,就听得夜色中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他心神一禀,手中顿时捏紧了碎瓷片。这是他今日故意打破一盏茶而得到的临时武器。 下一刻,殿内突然便多了一道人影。 “我有信物!” 在凤栖止出手的那一瞬间,来人亮出了一块玉佩。 凤栖止手中的瓷片顿时便收了回来,那块玉佩,是谢言晚的贴身之物。 “你是何人?” 听得凤栖止询问,来人警惕的望了四周,这才低声自报家门:“我叫巴图尔,是皇上身边的四品带刀侍卫,这个信物,是王妃给我的,她让我来救你。” 夜色里人影瞳瞳,而这巴图尔显然对此处格外熟悉,虽然人在殿内,可是选择的角度却是从外面看不到的。 也就是说,至少前面那一句他没有撒谎。 而后面这一句,在确认了谢言晚玉佩真伪的那一瞬间,凤栖止也选择暂时相信。 凤栖止走到桌案前,将蜡烛吹熄,自己则走到床前将帷幔放了下来。 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凤栖止的目光紧紧锁着眼前之人,淡淡道:“你跟她做了交易?” 巴图尔也不瞒着,当下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事情经过便是这样,我前来就是为了救您出囹圄,但是也请九千岁出去之后,刻意遵从我们之间的约定。” 毕竟,若是凤栖止反悔的话,那他们就是得不偿失了。 那块玉佩已然到了凤栖止的手中,他的手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这个丫头呵,他刻意想要护她周全,她却是想尽办法的要来救自己。 听到巴图尔的话,凤栖止微微点头,脑中倒是灵光一闪。 他的计划是有了,可是还缺人实施。如今巴图尔的到来,却是为他添了几分胜算。 “好,本座应你。不过,本座眼下不走。等救出大食国君之后,本座会名正言顺的从这里走出去。” 听得这话,那巴图尔先是一愣,继而狂喜道:“多谢千岁爷。” 他虽然身在大食国,可是却听说过这位千岁爷的名声。虽说为人狠厉,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言九鼎的。 更多时候,巴图尔更愿意跟真小人打交道。毕竟,这些人虽然坏,可是却比那些伪君子来的更真。 他们不掩饰自己的恶,可是却又有属于自己的闪光点。 …… 第二日晨起,凤栖止还未睡醒,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女子声音。 待得分辨出那人是谁之后,他顿时便露了一抹冰冷的笑意。巴图尔做事果然够快,猎物,这么快就上钩了啊。 “表哥,是你在里面么?” 听到外殿传来的声音,凤栖止唇角薄凉收敛起来,眼角多了几分刻意的温柔来,淡淡道:“是我。” 下一刻,便见一个女子提着裙子走进来,带着几分欢喜道:“表哥,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居然真的是你!” “清池。”凤栖止眼中的温柔显而易见,让曲清池的一颗心都随之鲜活了起来。她先是一喜,继而又想起当初辰丙要杀自己的事情,顿时沉下脸来,问道:“表哥,你为何要派人杀我 ?” 闻言,凤栖止恰到好处的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问道:“杀你?” “难道,表哥你不知道?”虽说这些时日她被曲霖瑶灌输了许多凤栖止的坏话,且也是因为对凤栖止心灰意冷才嫁给的王擎苍,可是如今一看到凤栖止这一张魅惑人心的脸,曲清池便将一切都抛到 了脑后。 而后,她快步的靠近了凤栖止,站在他面前控诉道:“就是当日我随着姑姑一起进京,可是刚到客栈就被人囚禁了,之后辰丙说是奉了你的命令前来杀我!” “本座从未让人杀你,你不信本座?” 听得凤栖止的反问,曲清池先是一愣,继而便觉得有无数的欢喜蔓延开来,抓着他的手道:“我就知道表哥你不会杀我的,毕竟你那么疼爱我!” 她就说当日的事情有鬼,果然,一定是谢言晚那个贱人背着表哥来杀她的!居然还顶着表哥的名头来做事,害她冤枉了凤栖止这么久! 在她抓着自己的那一刻,凤栖止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杀意,继而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淡淡道:“清池,你嫁人了?” 见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曲清池微微一愣,可在看到凤栖止望着自己的头发时,她瞬间便反映了过来。 如今的她是摄政王妃,绾的发型也是妇人的模样! 见到凤栖止眼中显而易见的伤心难过和不可置信,曲清池顿时便有些惊慌失措,带着几分仓皇道:“表哥,你听我解释,我是被逼的!” 她的表哥果然是在乎自己的,不然怎么会伤心呢? 都是姑姑,竟然为了权力将自己这样草率的嫁了出去,如今她跟表哥要怎么解释才好! 而下一刻,凤栖止的话更让她自责不已:“罢了,是你我无缘。”这句话,瞬间更戳中了曲清池的心,她眼中迅速的汇集起了泪水,颤声道:“表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是姑姑,姑姑要利用王擎苍,她要让王擎苍将西楚灭国,之 后把西楚和大食合二为一。等到我生下王擎苍的孩子之后,便杀了王擎苍,届时要让我扶持幼子登基,母仪天下。” 为了让凤栖止原谅自己,曲清池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和盘托出,丝毫不在乎这件事情说出去之后,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力。 而凤栖止在听完她讲述了整件事情之后,唇角更是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来。 果然啊,他早就在猜曲霖瑶的心思,果然是猜中了。 曲清池是南越太子的遗孤,也是南越皇室里,除了曲霖瑶之外,唯一活下来的皇族中人。 在曲霖瑶看来,凤栖止虽然是自己所生,可是身上却留着肮脏的西楚国皇室的血脉,所以不能留!而如今正统的南越国后裔,只有曲清池一人。 若说算起来,最快速让她们拿回南越国江山的方法,便是皇嗣! 只要她们帮助王擎苍坐稳了皇位,而曲清池又生下皇嗣的话,那么这个孩子便可以在王擎苍死之后,名正言顺的接管整个天下。 这样的交易,何乐而不为? 甚至为了让王擎苍可以悄无声息的死去,现在的王擎苍,已然被曲霖瑶下了毒药。 慢性发作,无色无味,更不会被发觉。 旁人只会觉得他是心力交瘁而死,不会怀疑到她们的身上。 然而她们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曲霖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侄女儿是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东西!眼见得凤栖止还是不说话,曲清池更是一把抓住凤栖止的袖子,眼中满是泪意。 第二百三十三章本座说,你们都该死 见她这个反应,凤栖止并未推开她的手,只是问道:“你这话当真?”闻言,曲清池顿时带着哭腔道:“表哥,我这些话句句都是真的,若有假话天地雷劈!当日成亲的时候,我是被逼的,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姑姑在我面前说你那么多的坏 话,让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我是死也不会嫁的!” 眼前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大部分男人都会动心。然而凤栖止,却是少部分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 凤栖止的眼中闪过几分恻隐,而后叹息道:“看来,咱们当真是有缘无分了。不管如何,你如今已然是别人的家眷了。”曲清池本就对凤栖止抱着不可捉摸的心思,如今见到他这模样,更是悔的肝肠寸断,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挖给凤栖止来看,她斟酌一会儿,坚定道:“表哥,我现在就去求姑 姑,将这门亲事作罢!” 虽说她很爱权势,可是若是跟凤栖止比起来,还是她的表哥更重要些! 听得这话,凤栖止眉眼中冷冽笑意一闪,破天荒的抓住了她的手,道:“本座有一计,你可愿意?” …… 边关消息传来的时候,王擎苍正在侧妃的宫殿里睡着。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顿时便惊得坐了起来,怒不可遏的问道:“你再说一遍,发生了什么?” “回王爷,咱们打下来的三城尽数被夺了回去,且西楚一鼓作气,隐隐有破大食边防的迹象。” 那人回话回的哆哆嗦嗦,到底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又重复了一遍。 王擎苍的一张脸迅速的便阴沉了下去,他几乎咬牙切齿道:“怎么会这样,姜子杰呢,他是做什么吃的!” 不想,他这话一出,更听得那来回信的士兵带着几分苍白道:“王爷,主帅……被杀了。” 所谓屋漏偏风连阴雨,正在王擎苍焦灼不安的时候,却又得到了一个更加不妙的消息。 “王爷,皇上不见了!” 早起送饭的时候,皇帝分明还在大殿内好好地被绑着,可是到了中午送饭的时候,便发现那里已然空无一人了! 而那些负责看守之人,更是找遍了整个皇宫,却依旧没有找到皇帝。 两道重击之下,就是王擎苍也慌了神,急匆匆的找来了曲霖瑶询问对策。 “如今人不见了,你说该怎么办?”听得王擎苍说完之后,曲霖瑶也有些慌了神儿,她努力的镇定下来,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凤栖止,那个孽种向来会使阴诡的手段。我早就说让你杀了他,你却偏不听,如 今出事儿了却来问我?”王擎苍正在烦躁之时,见她埋怨自己,更觉得心中烦闷,当下便焦躁道:“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寻出解决的法子!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拴在一条绳 子上的蚂蚱,若是那个老不死的被人救走,你跟我都要玩完!” 这话倒是实情,眼下王擎苍控制着皇帝才能携天子令诸侯,若是真的让皇帝出现在众人眼里,那他莫说眼下这个位置,就连性命都难以保住了! 曲霖瑶再蠢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便点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但是凤栖止的命,我要了!”王擎苍到底是惦记着想要从凤栖止那里捞一些讯息出来,当下便点头道:“本王亲自去审问他,最迟今日日落。若是还得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我便杀了他,这样你总可以 满意了吧?” 这个决定,曲霖瑶自然不满意,可是她也知道不能逼迫王擎苍太过,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 眼见得曲霖瑶离开,王擎苍这才重新朝着凤栖止所在的宫殿走去。他原本以为经过了昨日的事情之后,凤栖止至少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些好感。可是不想,今日去了之后,不管他怎么套凤栖止的话,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更遑论说 让他写那一封呈给西楚皇帝的书信了。 到了最后,王擎苍也没了耐心,咬牙切齿道:“本王原本还想要留着你的性命的,既然你不愿意为本王效忠,那就去死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侍卫的手中抽出一柄宝剑来,直直的对准了凤栖止的胸前。 而后,王擎苍目光阴沉道:“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死还是效忠本王?” 闻言,凤栖止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座哪一条都不选。”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冰魄银丝悄无声息的握紧,这是昨日里让曲清池偷回来的。 然而还不等他出招,就见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女子,声音尖锐道:“我不准你伤害他!” 说这话的时候,曲清池径自便拦在了凤栖止的面前,冷厉的望着王擎苍道:“你若是敢动他,姑姑定不会饶了你的!”见到曲清池出现的那一刻,王擎苍顿时便有些发愣。而在看到她眼中对凤栖止毫不掩饰的爱意之后,王擎苍更是带着愤怒和不可置信道:“你当着本王的面,护着别的男人 ?” 他不瞎,也看得懂曲清池眼中的意思。虽说他娶曲清池是为了交易,可是既然这女人已经成了自己的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安守本分。 然而很明显,曲清池这是背叛了他。 “是又怎么样?我告诉你王擎苍,这个男人我是护定了!” 曲清眼神坚定的保护着凤栖止,不妨下一刻,便被王擎苍一掌狠狠地打在了脸上。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王擎苍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不守妇道的贱人,还敢跟本王谈条件?” “我的侄女儿,是让你打的么!” 听得殿外传来女子的怒喝声,王擎苍回眸望去,顿时便看到了一脸震怒的曲霖瑶。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曲清池捂着脸哭道:“姑姑!” 曲霖瑶心疼的快步走过来,将曲清池搂到自己怀中安抚着,一面回眸厉声道:“王擎苍,你别忘记了本座当初为何答应帮你!” 她的声音里满是威胁,而曲清池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更是刺伤了王擎苍的自尊心。“呵,究竟是你在帮本王,还是本王在帮你,这一点,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一群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罢了,本王能够收容你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可不要给脸不 要脸!” 王擎苍一脸的轻蔑,看向曲霖瑶的目光也格外不善。 他虽说府上女人众多,未必就在意曲清池,可是一旦这个女人踏到了自己的底线,他还是不能容忍的! 曲霖瑶不曾想到他竟然说出这话来,当下便厉声道:“是么?我是丧家之犬,你又是什么?意图谋朝篡位的白眼狼!” 她被王擎苍这话气到,胸前起伏不定,一双眸子里更是满是怒意。 眼见得他们在这儿吵了起来,凤栖止望了一眼天色,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喧嚣之声,低垂的眉眼中缓缓的酿出了一缕笑意。 吵吧,吵得越厉害,这戏才越有看头,不是么? …… 殿内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气氛。 “王爷,不好了!”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急促着声音道:“几位将军带着府兵朝着宫内杀来了,说是手上有皇上的密令!” 听得这话,王擎苍顿时回眸,慌乱道:“你说什么?” 那侍卫将话又重复了一遍,颤声道:“眼下,他们已经打到前殿了!” 似乎在验证他的话一样,外面的喊杀之声,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王擎苍眼中寒芒一闪,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发信号点兵将!所见之人格杀勿论!” 眼见得那王擎苍要走,曲霖瑶则回眸看向凤栖止,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这个祸害,绝对不能留! 那闪着寒芒的匕首刚露出来,就被曲清池径自拦下,带着哭腔道:“姑姑,你不能杀他!” 看到曲清池眼中的哀求之后,曲霖瑶神情一冷,咬牙切齿道:“凤栖止,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闻言,凤栖止整好以暇的一笑,便听得曲清池摇头道:“姑姑,这一切都是误会,表哥没有想要杀我,都是谢言晚那个贱人!”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听得凤栖止开口道:“不,是本座派人杀的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皆是一派的冷冽,看向曲清池的时候,更是带着森然寒意。 谢言晚……那是他的底线,任何人不得践踏! 曲清池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凤栖止的声音,顿时便愣在了原地。而后,她不可置信的回头,带着几分颤意道:“表哥,你,你说什么?” “本座说,你们,都该死!” 他话音未落,手上的冰魄银丝已然出招,直直的便朝着曲霖瑶袭了过去! 下一刻,便有一柄长刀斩枭直直而来,将他的冰魄银丝荡开,沉声道:“教主,快走!”眼见得凤栖止恢复了工夫,曲霖瑶顿时恼恨不已,可是在看到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之时,她也知道自己此刻必须要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你终于,又抱我了 偏偏曲清池一脸绝望的神情,任凭曲霖瑶怎么拽都拽不走,只是回眸死死的盯着凤栖止,厉声道:“表哥,你在骗我对不对?” “呵。”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凤栖止一个蔑然的笑意。 曲清池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瞬间灰败了下去,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凤栖止,问道:“所以,你是在骗我?骗我为你偷武器,骗我为你提供情报?” 凤栖止跟燕翼遥打的难解难分,而外面的王擎苍也跟赶来的巴图尔对上。 除了一心想要带着她走的曲霖瑶,并没有人在听她讲话。 然而曲清池仍旧在满眼哀伤的问道:“表哥,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承认自己是被曲霖瑶惯得骄纵了一些,可是女儿家有小脾气不是很正常么?她对别人不好,是因为将所有的好都给了凤栖止! 眼见得曲清池这般,曲霖瑶心中更添了恨意,目光凌厉道:“凤栖止,你跟你那狼子野心的爹,果然是一路货色!” 她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匕首猛然便出手,朝着凤栖止露出的后背,直直的便射了过去! 一声闷哼传来,鲜血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点点滴滴都带出了艳色。 下一刻,便见曲清池倒在地上,而她的胸口,则插着那一支曲霖瑶打出来的匕首! 她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有男人抬手将她接住,声音里仍旧是淡漠:“你何苦?” 然而,那淡漠的神情里,到底是多了几分动容。那一柄匕首,他原本是可以躲开的,可是他没有想到,曲清池竟然替自己承受了。 曲清池的肺叶被刺穿,呼吸都带着不畅,她下意识抓住凤栖止的衣襟,虚弱一笑,道:“你看,就算是你这样对我,我也不忍心……看你受伤。” 眼前一片鲜血铺就的红,让曲清池的眼中带出几分笑意,口中鲜血溢出来,却阻挡不住她的声音:“表哥,你终于,又抱我了。真好,真好……” “清池!” 曲霖瑶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凄厉的声音穿破大殿,疯狂的便朝着曲清池跑过去。 可是还未等她过去,就见燕翼遥已然拽住了她的身子,沉声道:“主子,快走!” 外面的王擎苍正跟巴图尔打的难解难分,此刻混乱之中还有一丝走的机会。若是等到巴图尔将王擎苍钳制住的话,那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凤栖止的衣襟被曲清池牢牢地抓住,他生平头一次,没有推开她。 怀中女子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她眼眸里的光芒涣散下去,却仍旧一动不动的望着凤栖止。 直到,最后一点光芒消失。 凤栖止伸出手来,将她望着自己的眸子合上,将曲清池放在了地上之后,他这才朝着外面走去。 此刻的他,身上还带着血色,然而目光里已然恢复了冷峻。 巴图尔将王擎苍死死摁在地上之后,便看到了凤栖止走出来,而地上的王擎苍还在叫嚣着:“巴图尔,你这是谋反!” 闻言,巴图尔顿时鄙夷一笑,道:“摄政王,到底是谁谋反,皇上心中自有论断,随我见皇上去!” 说着,他便将王擎苍押解起来,便要去带着他见皇帝。 然而下一刻,便见一道冰魄银丝飞出,直直的缠绕上了王擎苍的头颅。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血线已然洒落,而王擎苍的头,更是整颗落到了地上! 他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而那一颗滚落在地的头颅上,目光还炯炯的望着四周。 死不瞑目。 巴图尔张口结舌,良久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九千岁,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闻言,凤栖止只道了一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以这位大食国皇帝的优柔寡断,王擎苍若是不在此刻被杀死,那么他便保住了这条命。 可是对于西楚来说,绝对不需要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存在! 巴图尔一时有些呐呐,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发现,对上这位千岁爷的目光之后,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后,便听得凤栖止淡淡道:“走吧,带我见皇帝去。” …… 这位大食国皇帝王如海年纪五十开外,一张脸上笑起来像是弥勒佛一样慈眉善目。只是此刻,他的脸上毫无笑意,却是带着几分惧意。 “你说,他死了?” 听得巴图尔的回话,王如海的神情里更是有些唏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当看到一旁的凤栖止之后,又叹息道:“造孽,造孽啊!” 虽说自己这位皇弟做事情不成体统,可是他也没想过让对方死啊。 只是…… 眼下的情形他已然听说了,王擎苍出兵之后反而吃了败仗,如今边疆战事胶着,若是在放任这样打下去,恐怕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食国灭! 就算是后果不会这么严重,可是一想到边疆百姓们流离失所,而如今又是冬日,不知要带来多大的损失,王如海的心里便不舒服。 念及此,他斟酌着词语,道:“此番有劳九千岁了,眼下大食国内乱,请容许寡人将这些事宜处理好,咱们再详谈。” 至于谈什么,凤栖止也清楚的很。 因此,他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等到凤栖止走了之后,便见巴图尔跪了下来,沉声道:“皇上,摄政王乃是叛国之罪,虽说他死了,可是那些叛党残余部下仍旧在,还请您下诏平乱!” 闻言,王如海揉着额头,叹道:“朕明白,下旨便是。” 他虽说仁慈,可也知道这一次造成的危害和后患有多大,眼下只能雷霆风暴,才能将这一场震动迅速的平息。 不过两日的工夫,大食国的内部便被来了一个大清洗。巴图尔虽然年轻,却在这皇权中心待了许久,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最妥当。他得了皇帝的旨意之后,便联合着那一批忠君的老臣子们,将王擎苍原本的一 干部下尽数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解决大食国内部事情的同时,皇帝也终于将一颗心重新的回笼到了原位,着人将凤栖止请了过来。 要谈的,自然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寡人那不成器的皇弟闹出来的,为了两国的百姓计,朕希望可以谈和。” 听得大食国皇帝的话,凤栖止微微弯唇,却是将问题抛了回去:“敢问皇上,想要怎么谈?” 闻言,王如海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依着九千岁的意思呢?” “自然是……” 凤栖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殿外传来宫人的回禀声:“皇上,边疆有急奏!” 眼见得那宫人将一封八百里加急呈了上来,皇帝立刻急急忙忙的拆开来看。 然而,等到他将信中的事情一一看完之后,一张脸便惨白了下来。 上面寥寥数语,记载了一件事情,也是王如海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大食国败了。 且是一败涂地。 如今大食国门已被攻破,而如今的大食国,则被西楚占据走了三个城池!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坏消息。 他将奏报放在桌案上,试图将脸色平静下来,然而却失败了。 好一会儿,王如海才挥了挥手,抬起头沉声道:“方才,九千岁想要说什么?”那奏报上的内容,凤栖止自然也猜得到。他微微勾唇,将先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了出来:“本座自然也是想要和谈的。眼下两条路,陛下可以选一条。一,大食国为属国 ;二,打到同意为止。陛下,二选一吧” 他唇角的笑意虽然噙着,可是却格外的冰冷。而凤栖止话中的意思,更是让王如海的脸色更加的白了几分。 他知道,眼前之人虽然是个太监,可是却是西楚国掌握着绝对权力的男人。所以,他的话,一言九鼎。 凤栖止既然敢说出来这话,那么便一定会做成这件事情。 可是…… “九千岁,西楚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若是大食国再未从属国,那么之后,天下将再无人可以与西楚匹敌了! “一切,任由皇上选择。本座耐心不大好,明日此时,静候答案。” 眼见得凤栖止离开,王如海的脸色,也终于沉了下去。 …… 第二日,大食国皇帝召见凤栖止,给他的答复,是凤栖止早就料到的。 “寡人同意。” 其实他很想不同意,可是自己并无治国之能,而大食国又刚经历了这样一场战乱。若是不同意的话,百姓何辜? 而让王如海答应下来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西楚地大物博,大食国贫瘠,若是能合二为一,对于国民,兴许是一件好事。 只是……到底是有些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吩咐巴图尔将圣旨传到边疆之后,王如海在祖宗的灵位之前,跪了整整一日。 而凤栖止,则在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也随着巴图尔一同去了边疆。算算日子,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谢言晚了,也不知这丫头现在如何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本座自己去看 只是凤栖止没有想到,到达边疆战场之后,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自己的小娇妻。 在接到了圣旨的时候,大食国的士兵们除了震惊之外,又有几分解脱了的欢喜。 毕竟,这些时日西楚国的军队们穷追猛打,着实将他们打的心头有些害怕。 而如今,战争结束了,他们也活了下来,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过一个祥和的新年。 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感激的事情么? 而西楚国的士兵们得知了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欢呼雀跃,震耳欲聋的吼声直上干云霄。 然而,本应该最开心的哪个人,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甚至在凤栖止问起来谢言晚的时候,他还有些神情莫辨,直到凤栖止问了第二遍之后,他才斟酌着道:“皇叔,她们被本王安置在楚州了。” 这个她们,自然也包括王子淇。 两个姑娘随着去上战场,的确是有些不妥当。所以,上官翰骁这个决定并没有错误。 可是,上官翰骁为什么紧张呢? 凤栖止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搜寻着答案,却一无所获,便沉声问道:“你可有事情瞒着本座?可是晚儿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凤栖止的眼眸瞬间便冷却了下来。 闻言,上官翰骁顿时摇头道:“不曾。”只是,在想到谢言晚腹中的孩子,他又有些迟疑,道:“皇叔还是自己去看吧。” 眼见得凤栖止当下就要走,上官翰骁又叫住了他的去路,带着几分劝慰道:“皇叔,若是有可能,还是以和为贵……” 只是这话,他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毕竟,若是叶轻尘的腹中怀了别人孩子的话,他可能会想要杀人! 见到上官翰骁这般,凤栖止越发觉得心中狐疑,更觉得是谢言晚出事儿了。他当下撂了一句:“好,本座自己去看。” 话音还未落的时候,凤栖止便如同旋风一样的刮离了这里。 而巴图尔也着急接回王子淇,因此他拱手算是谢过,便出了营帐,拍马去追赶凤栖止了。 这一路上,凤栖止想过无数个见到谢言晚之后的场景和她的模样,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深冬的午后,日光稀薄而明亮,将院子里都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光芒。 有女子弯腰扶着树,对着一个小桶吐得一塌糊涂。 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姑娘,格外熟练的为她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安抚道:“晚儿姐姐,喝杯水吧。” 便是在这个时候,谢言晚似有所觉的抬眼,然后便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便见凤栖止快步走过去,带着几分焦灼问道:“你怎么了?” 上官翰骁说的没错,谢言晚果然是出事了。不过这些天不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此刻刚刚吐完,谢言晚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眼眸里则是盈盈的泪光。 这样的她,看起来格外的可怜,也让凤栖止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见到凤栖止的那一刻,谢言晚先是微微愣怔,而在反应过来眼前男人是谁的时候,顿时便将手中的茶盏撂到了一边,咬牙切齿道:“凤!栖!止!” 可还不等凤栖止应呢,就见王子淇一脸担忧的拦在了谢言晚的面前,壮着胆子道:“千岁爷,息怒啊,有话好好说!” 她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瞬间让凤栖止愣了一愣,下意识问道:“息怒?” 谢言晚也回过神儿来,拍了拍王子淇的肩膀,道:“子淇,帮我去厨房端些吃的来。” 她显然是想要支开自己,王子淇明白谢言晚的意思,可是在看到凤栖止的脸色后,又小声道:“晚儿姐姐,你一个人应付的来么?” 谢言晚微微一笑算是回应,等到王子淇走了之后,她才勾起一个笑意来,缓缓走到凤栖止的面前,笑眯眯道:“阿止,把你胳膊给我。” 凤栖止不明所以,当下便抬起了胳膊,问道:“这是怎么了?”他看着,倒不像是出事儿的模样啊。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顿时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 眼前的丫头一脸愤愤,一排尖利的小牙深深地嵌入他胳膊上的肉中,瞬间便咬出了一圈的齿痕。 而那个始作俑者,则用着羞恼的声音,含糊不清道:“叫你甩锅,叫你甩锅!” …… 直到谢言晚咬够了之后,凤栖止的胳膊上也多了一圈红痕来,这丫头还真下得去嘴,这一圈痕迹,没个三五天的根本就下不去啊。 好在此时是冬日,将袖子放下去之后,倒是也无人看得见。 皮糙肉厚的千岁爷,显然对这个痕迹毫不在意。 而在面对许久不见的小娇妻时,他更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下一刻,他便低下头去,吻上了那一张粉嫩的唇。 美人潋滟,双眸如丝,而那一张唇,更是带着诱人的芳香。吻上去的时候,凤栖止恍惚觉得自己是沙漠里行走的旅人,濒临死亡的时候遇见了一汪泉水。 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身体之中,合二为一,才能一解相思。 直到谢言晚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中,凤栖止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嗤道:“本座一来便送这么一份大礼,丫头,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闻言,谢言晚抬起眸子,带着毫不自知的媚态,嗔道:“那是你活该。” 听得她话里隐隐的嗔怪,凤栖止眉心一蹙,一把将谢言晚揽在怀中,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本座如何活该了?” 他马不停蹄的从大食国京都赶到这里,一身风尘又被自家娇妻狠狠咬了一口,总归要知道一个缘由吧? 方才咬了一口之后,谢言晚只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这会儿被他吻的七荤八素的,更是脑子有些放空。 此刻听到凤栖止的话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家阿止是真的平平安安回来了。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谢言晚只觉得心情更好了几分,此刻被凤栖止揽在怀中之后,她下意识的抱住了他,带着几分笑意道:“阿止,你总算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言晚还将一颗小脑袋在他的胸前大力的蹭了一蹭。 她虽然脸上带笑,可是一双眸子却忍不住红了起来,想起这些时日每每睡着都不安稳,甚至还做了许多的噩梦,便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此刻真切的抱着凤栖止,她的手更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生怕这一松手,眼前的男人就会消失。 对于眼前丫头的反应,凤栖止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只是嘴里却是不饶人,鄙夷道:“别以为这么说,本座便会放过你。说,怎么了?” 凤栖止可没有忘记,方才进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她吐成那个样子,可是王子淇却不见慌乱,反倒是格外熟练的照顾她。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这不是头一次了。 可是自己走之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在他走之后,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凤栖止猜了半日,却终究没有猜到正确答案。 在谢言晚说出真正原因之后,凤栖止瞬间如遭雷击。 “阿止,我有孕了。” 不过六个字,却在凤栖止的心里下起了瓢泼大雨,打起了平地惊雷。 他一向是风轻云淡万事掌控的模样,何曾有过目光呆滞浑身僵硬的时候?谢言晚被他这模样取悦到,将手顽皮的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问道:“阿止,傻了?”她像是故意要刺激凤栖止一样,踮起脚尖在他的耳朵旁,边吹气边道:“我说,我怀了 孩子,你的。” 这话,便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凤栖止,也终于回过神儿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僵硬着脖子低下头去,问道:“晚儿,我……要做父亲了?” 在得到谢言晚肯定的点头之后,他一把便将谢言晚打横抱起,在后者的惊呼声中,快步的走到房间内。 下一刻,凤栖止抬脚便将门踹的合上,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之后,将谢言晚珍而重之的放到了床上。 谢言晚倒在床上,望着凤栖止这一连串的动作,带着几分忍俊不禁道:“千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凤栖止很快给了她答案。 他俯身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带着不容置喙的口气道:“从现在开始不准下床,安胎。” 听到这话,谢言晚诧异的看着他,待得反应过来凤栖止的话不是开玩笑后,顿时扶额叹道:“千岁爷,你小心过头了吧,这才两个月……” 之后还有八个月呢,从现在就开始紧张,那之后还怎么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跟凤栖止讨论清楚这件事情,就听到门外响起王子淇的声音:“晚儿姐姐,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就算是隔着门,也能听出来,王子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慌张。 而谢言晚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这位夫君,在外人眼里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司礼监大太监!至于自己腹中的孩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再见吴宇生 她在神游天外的时候,凤栖止的眉头已然蹙了起来,问道:“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这个他们,不止是王子淇,显然也包括上官翰骁。 一想到自己来之前,上官翰骁的话,凤栖止就更加确认了几分。 果然,听得他这话,谢言晚便眉眼弯弯的一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到之后,凤栖止的眉头顿时便紧了几分,重复着其中的几个字:“绿帽子?” “千岁爷,您想想看,让人以为你戴了绿帽子,总比你现在暴露要来的好吧?” 谢言晚一脸恳切,诚挚道:“如今我怀孕之事他们已经知道了,也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你啊。” 她这话说的其实没错,凤栖止是个权倾天下的太监不可怕,可是如果他不是太监,那就出事了! 闻言,凤栖止的眼神凉了一瞬,却也知道谢言晚说的是事实,当下便轻声道:“可是,本座也不能委屈你啊。” 自己缩在背后安宁,却让他的女人去承受这些流言蜚语,绝对不是凤栖止的风格。 不想他这话一出,便听得谢言晚眉眼弯弯道:“妾身不委屈,只是委屈了夫君,要带几日绿帽子。” 说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谢言晚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来。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低头捏了捏她的鼻端,叹道:“罢了,都依你便是。” 而后,他便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之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王子淇,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凤栖止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却是吓到了王子淇。她朝着里面张望了一眼,只看到谢言晚蜷缩在床上,看不大真切面容。 见那模样,王子淇顿时有些担忧,可在面对凤栖止的时候又犯怂,当下便劝慰道:“九千岁,您不能这么对她,晚儿姐姐她是有苦衷的。” 闻言,凤栖止眉头微皱,他现下算是明白王子淇的话了。只是面对谢言晚意外的女人之时,凤栖止一向少言寡语,因此便点了点头算做是回应。 殊不知,他这个模样,更加的让人心里不安。 王子淇带着几分焦灼看向房间之内的谢言晚,正看到对方从床上坐起身走了过来。 等她到了门口之后,便握着王子淇的手,柔柔一笑,道:“子淇放心,千岁爷已经原谅我了。”说到这儿,她又低了声音道:“那只是一次意外,他愿意接纳。” 听得这话,王子淇顿时又惊又喜,悄然望了一眼回身坐到桌案前的凤栖止,这才低语道:“晚儿姐姐,当真么?” 得了谢言晚点头之后,王子淇顿时便欢喜不已,回握着她的手道:“真的太好了!” 传闻里的凤栖止是一个佞臣魔头,她原本在心里酝酿了十余种说法来劝慰凤栖止,甚至还想过以权势威压。如今能够放过谢言晚,那是再好不过了! 见王子淇这模样,谢言晚又好笑又感动,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好啦,现在放心了可以回去了吧,我跟千岁爷说几句话。” 王子淇得了答案,心中踏实不少,听得谢言晚这话,瞬间明白他们夫妻有私密话要说,重重的点头道:“好,晚儿姐姐,我稍后再来找你。” 直到王子淇离开之后,谢言晚又淡淡的合上了门,这才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凤栖止低声叹了口气,走过来宠溺的将她抱在怀中,一面替她擦了眼泪,一面嗤道:“一点小事儿,也值得你这么开心?” 闻言,谢言晚扬眉一笑,嘿然道:“自然,跟阿止有关的事情,都值得我开心呐。” 尤其是王子淇那表情,不成,太可乐了! …… 王子淇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并不知道房中发生的一幕。她心里安稳了,唇角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下一刻,那笑意便凝结了起来。 “属下给公主请安。” 来人正是巴图尔。他没有凤栖止的马快,这会儿才到了楚州城中。而来到太守府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王子淇。 见到他之后,王子淇淡淡点头,神情里也带出几分不自然。 见王子淇这模样,巴图尔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先找了话题问道:“公主,您最近还好吧?” 王子淇微微点头,道:“本公主很好,父皇呢?”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废,毕竟凤栖止都回来了,只能说明宫中一切都安定了。 但是巴图尔却很喜欢跟她说话,事无巨细的将宫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又道:“皇上很挂念您呢,让属下来接您回去呢。” 其实接王子淇的差事,本来不必自己来做的,毕竟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可是在皇帝吩咐的时候,他一口就揽下了这个差事。 对于巴图尔的热情,王子淇的反应便冷淡多了。她直接便拒绝道:“不必了,赶明儿差遣两个侍卫,送本公主回宫便是,就不劳烦巴图尔大人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前面走去,也将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巴图尔神情一暗,下意识追上她的脚步,急切道:“公主,属下知道那天是我冒犯了您,若是您不喜欢,我可以为那天的话道歉!” 他从楚州城离开的时候,生死未卜,便大着胆子将自己的心迹向王子淇表明了,不想当时便被她一口回绝。 可是纵然如此,巴图尔心中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是越发灼热的燃烧着,对于王子淇,他也是势在必得。 此刻听到王子淇这话,他顿时便明白,自己那天的举动惹到她了,当下便想要道歉。 不想,却被王子淇再次拒绝了。 “不必!” 王子淇猛地顿住脚步,回眸道:“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也很明确。巴图尔,我不喜欢你,你死心吧!” 闻言,巴图尔顿时接口道:“可是我喜欢你啊。公主,您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不能阻止我的心吧?” 听得这话,王子淇的神情一窒,又继续朝着自己院子走去。 眼见得王子淇进了院子之后直接将门合上,巴图尔站在门外,神情里皆是懊恼。 其实他本意是希望可以跟王子淇的关系更好一些的,可是他似乎有些笨,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见那大门紧闭,巴图尔思索了一阵,眼神一亮,便朝着外面走去。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王子淇这才将门重新打开,果然看到了巴图尔走远的背影。 她轻声嘟囔了一句:“呆子。”只是眼睛里,却有几分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欢喜和嗔念。 当夜被他表白的时候,王子淇是被吓到了的。她虽然性子火辣,可是向别人告白是一回事,自己真的被人这样对待,却是不知所措的。 念及此,她复又想起了吴宇生。 想来,当初她告白的时候,吴宇生也是这般态度吧? 所以后来他才会那样的讨厌自己,甚至就连追求她,也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被逼无奈…… 一想到吴宇生,王子淇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怅然和难过。 她缓缓的在门口蹲了下来,颓然的望着积雪未化的地面。 深冬凌冽,手指触碰到雪的时候,便感受到刺骨的凉意。而王子淇却像是不知道冷一般,只是固执的雪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吴、宇、生。 “你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面前停了一双马靴,而熟悉至极的男声,更让王子淇的手猛然一顿,心也随之一颤。 下一刻,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缓缓抬头。 从那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到穿着铠甲更显精神的上身。直到往上,看到了那一张脸。 俊眉修眼,鹰鼻微挺,薄唇轻抿。一双眸子里皆是旭日骄阳,瞬间便融化了王子淇心里的雪。 是吴宇生。 “你,我……吴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子淇霍然站起身,却因着蹲了太久,导致腿有些发麻,登时便朝着后面倒去。 然而,她并没有倒下,反而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将她稳稳的扶住。 而吴宇生的声音则是响彻在她的耳边:“当心些,没事儿吧?” 何止是没事儿? 王子淇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开出花儿来了! 她仰起头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问道:“吴大哥,你怎么在楚州?” 他不是跟着母亲回乡了么? 眼见得王子淇询问,吴宇生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宇生虽为庶民,却也是西楚的男儿。” 所以,在得知跟大食国开战之后,他便辞别了母亲,带着自己久未开封的宝剑,单人匹马的来到了边疆。 原本想打完仗之后,便默默无闻的离开的。不想,却被上官翰骁看到了他,好说歹说的将他留了下来。本就是军中好男儿,再加上吴宇生又在上官翰骁帐下效力多年,自然难以拒绝,这才随着一起来到了楚州的太守府。 第二百三十七章他……竟然也有子嗣了么? 当初他跟谢言晚剖过心迹,此刻便有些不敢面对谢言晚。因此他没有随着上官翰骁一起去见凤栖止,而是由着太守府的下人指引着,朝着暂时下榻的地方走去。 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面孔。 那张面容,在后来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魂牵梦萦,也终于明白,原来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 听得吴宇生的话,王子淇的眼圈顿时便有些红。 若不是自己,他也不至于想要随军打仗都这般艰难!可是又替他开心,吴宇生这样的人,天生是将才,他终于能上战场了,应该是开心的吧? 只是不想,她这泪已朦胧的模样,却被吴宇生误会了。 下一刻,便听得吴宇生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道:“抱歉,我其实……不仇视大食国的人了,也并非是为了泄私欲而来的。” 他竟然忘记了,眼前这个女子可是大食国的公主。自己方才那样说,想来让王子淇心中不高兴了吧? 闻言,王子淇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过来,顿时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 她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介意,还露了一抹笑意来。 见她这模样,吴宇生这才放下心来,询问起了她的近况如何。 原本这些事情她很委屈,可是在告诉吴宇生后,听到对方怜惜的说了一句:“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吧?” 王子淇竟然瞬间觉得,她一点也不委屈了。 她的眉眼中都带着满足的笑意,所有的阴霾仿佛都被驱赶了干净。 在看到吴宇生脸上隐隐的疲惫之后,王子淇顿时便催促道:“吴大哥,你一路辛苦,去歇一歇吧?” 见她乖顺的给自己指路,吴宇生也觉心情大好,当下便点头应了,又道了一句谢,便朝着自己下榻的院落走去。 眼见得他离开,王子淇站在原地,捂着自己的一颗心,又望着地面上被自己写出来的“吴宇生”三个大字,瞬间便露出一抹欢喜的笑意来。 不想,她这一抹笑容,却被不远处的巴图尔尽数收到了眼底。 随着她的视线追寻到那个离开的背影之时,巴图尔的目光中顿时便带了几分醋味儿。那个男人背影清瘦,看着就像是小白脸的模样。 王子淇收回目光的时候,便感受到他的注视。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巴图尔站在自己不远处,顿时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听得王子淇的声音,巴图尔顿时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因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她,笑道:“公主,刚刚上街,属下看到这家点心卖的很好,就买回来了。您尝尝看 ,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了我再去买。” 那点心被包裹的一层又一层,可是仍旧有香甜的气息从里面透出来。像极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意,丝丝缕缕的从包围着她。 可是王子淇此刻满心满眼的都是在想着吴宇生,根本就没心思看点心,更遑论这点心还是巴图尔送过来的。 因此她只是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吃点心,你拿走自己吃吧。” 说完这话,她没有看巴图尔的表情,径自便走进院子里,将那两扇朱漆木门合了上去。 巴图尔吃了个闭门羹,神情顿时便有些失落。他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点心,带出几分怅然来。 大概王子淇已经忘记了,他们逃亡到楚州城的那一日,被官兵抓了起来。途经一家点心铺,王子淇路过的时候,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当时他便暗暗记下,要买给她吃。 可是如今点心他将点心买回来了,公主已经不需要了…… 谢言晚这一胎格外闹腾,中午吃下去的那些饭,都被她尽数吐了个干干净净。而王子淇送来的吃的,她也丝毫没有胃口吃,只是一双眼睛泪雨朦胧的瞪着凤栖止。 见到她这般难受,凤栖止平日里的风度镇定全部都抛到了一边,小心的给她揉捏着肩膀后腰,一面蹙眉问道:“这么痛苦,不如别生了吧?” 让他在孩子跟谢言晚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谢言晚。 闻言,谢言晚抬脚便踹了过去,好气又好笑道:“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若不是你,我哪儿至于受这些罪?” 再说了,这肚子里可是她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当自己这儿是木头桩子随时都可以锯掉呢? 她这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旋即便传来了上官翰骁的声音:“皇叔,你可在么?” 听到这声音,谢言晚眼内笑意一收,点了点凤栖止,用眼神示意道:“啧,又一个知情人上门了,劳烦千岁爷您应付去?” 见状,凤栖止不悦的挑眉,到底是架不住谢言晚的催促,走了出去。 见到上官翰骁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凤栖止担心那尘土之气吹到谢言晚不好,也不请他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按理说来,这个时候的上官翰骁应该还在边疆忙着善后才是。其实原本应该是在边疆的,可是上官翰骁一想起谢言晚腹中的孩子和凤栖止的脾气,便有些担心会出事儿。若是凤栖止得知之后起了滔天怒火,周围又没有可以规劝之人 ,再祸及百姓可怎么得了? 虽说凤栖止发火的话,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劝解,但是上官翰骁觉得,他如果能够阻止,那边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上官翰骁思前想后之后,到底还是巴巴的跑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进了太守府之后,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景,反而看到了一脸小心翼翼护着娇妻的凤栖止。 “本王已经交接妥当,前来向皇叔告知一声。” 听得这话,凤栖止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可是神情里都写满了一句话。既然告知过了,那就走呗。 对于这个情形,上官翰骁倒是没想到。他试探着问道:“皇叔……可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便见谢言晚从里面走了出来,柔柔一笑,道:“宁王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喝杯茶?” 闻言,凤栖止顿时回眸,鄙夷道:“这会儿不难受了?还不滚回床上躺着,不知道自己身子不舒服么!” “千岁爷着什么急啊,怀身子的可是我。” 谢言晚瞪了他一眼,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就见上官翰骁一副被雷劈的神情。 他的问题还需要答案么?这二人的对话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 这位以奸佞和淫邪著称的九千岁,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这个问题,上官翰骁自然不敢问出来,他若有所指道:“看到皇叔跟皇婶这般和睦,本王就放心了。” 闻言,谢言晚便有些忍俊不禁,而后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凤栖止。 得,这位爷的帽子似乎被戴的更结实了。 然而下一刻,凤栖止的话,却让她猛地喷了一口水。 “本座所求不多,她肯在本座身边就好。” 眼前的人化作痴情种子的模样,让谢言晚目瞪口呆的喷了一口茶,眉眼里皆是无语。 阿止,你的脸皮掉了,当真不要捡一下么! 而上官翰骁,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更是叹息一声,诚挚道:“皇叔开心就好。” 他倒是低估了凤栖止对谢言晚的感情,只是这位贞和郡主也太不厚道了! “嗯,你一路辛苦,去歇着吧,晚上太守府要设宴,一同来。” 听得凤栖止的话,上官翰骁行了一礼,点头应了之后,又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谢言晚,便离开了。 直到上官翰骁离开之后,谢言晚才指着凤栖止愤愤道:“我说千岁爷,您这瞎话说的是越来越顺溜了。” 瞧瞧他刚刚那模样,若自己不知道内情,当真以为眼前这位是个感情模范呢。 可事实上,别说她敢做这样的事儿了。就是多看男人一眼,眼前这位小气吧啦的主儿,都得扣下来别人的眼珠子! 还有上官翰骁的眼神,那明明白白的写着她的坏话呢! 谢言晚扶额,她怎么觉得自己现在是挖了坑往里跳,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呢? 这个问题,谢言晚最终还是没有想明白。 腹中的孩子折腾够了,难得的让她消停了一会儿。可是安静下来之后,她便犯困了。 凤栖止躺在她身侧,任由眼前的丫头将自己当做人肉枕头,八爪鱼似的缠上了他。而他的手,则是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一双眸子里满是柔情。 不过片刻的功夫,谢言晚便已然沉沉睡去了。 凤栖止望着熟睡中的她,手掌又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的小腹。待得感受到那一处平坦之祸,他的手微微一抖,唇角却是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竟然也有子嗣了么? 真好。 …… 许是凤栖止在身边的缘故,谢言晚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一觉醒来的时候,凤栖止在她的身边躺着,而外间已然是一片墨色沉沉了。房间内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那一弯残月如钩,可以依稀的看到身侧之人的睡颜。 第二百三十八章家中有悍妻,本座如何敢? 谢言晚心中柔软,下意识的蹭了上去,在凤栖止柔软的唇上吻了一吻。 下一刻,便见身旁之人睁开了眸子,带着几分惺忪的望着她。 他甚少有这样不大清醒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充满佛性的白莲花,看起来格外的无辜且诱人。 谢言晚狡黠一笑,复又在他的唇角上亲了一亲,笑眯眯道:“阿止,你醒啦?” 她这一吻极大的取悦了凤栖止,他伸出长臂将她捞在自己怀中,低声问道:“肚子好些了么?不会想吐了吧?” 闻言,谢言晚无奈的一笑,嗔道:“哪儿能时时的吐,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不过,对于凤栖止的关心,谢言晚还是十分受用,就连唇角也挑起了笑意来。 他二人在房中温存了一会儿,便听得外面有丫鬟敲门。 凤栖止应了一声,那丫鬟便隔着门回道:“千岁爷,王妃,太守大人在前厅设宴,请您二位过去呢。” 这事儿先前的时候就已经知晓,这会儿来催促,约莫着是等着他们过去开席呢。 凤栖止原不想去,可见想到谢言晚一向喜欢热闹,便点头应了,道:“嗯,这就去。” 那丫鬟离开之后,谢言晚又在凤栖止的怀中蹭了一蹭,这才起身穿衣服了。 等到了前厅的时候,果然见许多将士都在,唯有主位上空出了两个位置,显然是给凤栖止夫妇留出来的。 谢言晚扫视了一圈,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之人。 眼见得谢言晚的目光看过来,吴宇生顿时拱手道:“王妃。” 见到他,谢言晚诧异一笑,道:“你怎么会在此?” 闻言,吴宇生讪笑道:“只言片语说不清楚,吴某重新投军了,个中详情,待得日后再跟王妃详细解释。” 不想他这话一出,顿时便听得凤栖止淡淡道:“你投军与否,与本座的王妃何干?不必跟她解释。” 说着,他便径自拖了谢言晚的手,坐上了主位。 感受到拉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谢言晚无奈一笑,冲着吴宇生点了点头,便随之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只是等到做好之后,她到底是趁着人不注意,悄声在凤栖止的耳朵旁说了一句:“阿止,好大的醋味儿啊。” 啧,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家阿止还是个醋坛子? 不过…… 谢言晚的目光看向左侧坐着的王子淇,待得看到她眼中的热络之后,顿时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们二人原本有机会可以结成连理,可是中间经历的那么多的事情,如今苦命鸳鸯一相见,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情呢。 恐怕这日后,麻烦的事情少不了啊。 她刚这么想着,就见那太守笑呵呵的起身,恭声道:“千岁爷,王爷,今日难得聚在这里,下官特意请了几个歌舞姬前来助兴,不知妥当与否?” 这里的人,除了谢言晚跟王子淇之外,全部都是男人。那些在边疆久未碰到女子的糙汉子们,在听到歌舞姬之后,眼神都带出了狼一样的光芒。 这样的情况下,凤栖止自然不会拒绝。 他微微颔首,那太守顿时便应了,拍手将歌姬们招了进来。 一瞬间,空气里便盈满了香气,那些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歌舞姬们鱼贯而入,齐齐的请了安之后,便在这房间正中央翩翩起舞。 笙歌清越,舞姿曼妙,偌大的房间之内皆是这些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为这宴会更增添了几分情趣。 凤栖止原本以为谢言晚会反感这样的场合,可是待得看到自家小娇妻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顿时便觉得额上三道黑线。 甚至在看的开心之时,谢言晚还会主动的扯起他的袖子,同他讨论:“阿止,你看,那个舞姬胸好大!还有另外一个,这么瘦的腰肢,怎么做到的?” 听到后来,凤栖止索性将眼前的一块鱼肉夹起,直接便塞到她嘴里,堵住了这丫头喋喋不休的唇。 然而看到她眼中散着热切的光芒后,凤栖止瞬间便觉得,也许以后他不止要防着男人,连靠近谢言晚的姑娘们也要防上一防了! 等到房间内的歌舞姬们表演结束时,房间之内的气氛也越发热络了起来。那些女子们愤愤会意的朝着各个将军们走去,面目娇软的敬酒。 而这里面,除了凤栖止之外,只有三个人拒绝了歌舞姬。 上官翰骁自不必说,他满心挂念唯有叶轻尘一人,其他的女子都入不得他的眼。 至于巴图尔和吴宇生,一个是明目张胆,一个是暗中留心,都将目光锁在了王子淇的身上,自然也都不会要歌舞姬。 眼见得那些歌姬们都寻了位置作陪,谢言晚巴巴的看着,笑眯眯道:“阿止,你怎的不要一个?” 她这话声音不小,在场之人顿时便朝着凤栖止看了过去。 见到她眼中的那一抹狡黠,凤栖止神情不变,淡淡道:“家中有悍妻,本座如何敢?” 谢言晚原本是想要调戏他,不想却被他反将一军,顿时便神情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下一刻,便听得太守乐呵呵的圆场道:“千岁爷此言差矣,王妃怎会是悍妻,她的花容月貌非常人可比,所以千岁爷才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罢了。” 那些女子都是歌姬,说是庸脂俗粉,也没人敢有异议。 见自己被夸,谢言晚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不想她刚要说话,就听得凤栖止微微一笑,明显带着几分被取悦的模样,道:“你这话说的不错,贱内也就这一张脸生的还能看了。毕竟,本座的眼睛还是很好使的。” 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有些叹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夸,她家阿止的脸皮,可能是真的不要了吧! 相较于他们之间的“甜蜜”互动,场内的另外一处却是释放着冷气。 从吴宇生进来之后,王子淇的目光便一直胶着在了他的身上。而后者仿佛若有所觉,时不时的冲着她微笑。 这二人之间的目光你来我往,一旁的巴图尔却是一江醋水翻搅了个够呛。 到了这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豁然起身,带着一抹笑意道:“早就听说吴将军大名,今日有缘一见,你我二人以武会友切磋一场如何?”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在场只要不瞎的人,都看得到巴图尔眼中的怒火。 至于这怒火所为何来,自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听得这话,吴宇生微微蹙眉,起身道:“今日乃是太守宴客,咱们在此争斗,怕是不合适吧?” “切磋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是说,吴将军怕了?” 巴图尔的神情里带着几分燃烧着的火焰,傲然的神情顿时让吴宇生有些不悦。 眼前的男人块头很大下盘很稳,若是打起来……他应该是打不过的。 吴宇生迅速的判断出当下的形势,刚要说话,就见王子淇带着怒火站起来,冷声道:“巴图尔,这是什么场合,由不得你撒泼。回去!” 闻言,巴图尔冷冽一笑,生平头一次没有听王子淇的话,只是淡淡道:“公主,刀剑无眼,您还是回去坐着吧。” 见状,吴宇生也知今日是躲不过了,便回眸冲着王子淇温声道:“不过切磋而已,公主静观便是。”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剑握在手中,道了一句承让,便走到了庭院之中。 眼见得巴图尔随后跟上,谢言晚的眼神一亮,低声砸吧着嘴道:“啧,冲冠一怒?” 自家小娇妻眼中都是看热闹的模样,凤栖止当下宠溺一笑,朗声道:“既然是友好切磋,那就一同围观吧。” 他这话说完,便拉着谢言晚的手走了出去。 千岁爷跟王妃都出去了,在场的其他人也不例外,纷纷走到了门口,看院中的两个人切磋比试。 巴图尔和吴宇生练得武功路子不同,却都是同样的威力巨大。不多时,便见院子里飞沙走石,地上积雪重新翻飞,打斗格外的激烈。 二人的武器相碰之时,眼中都是火花。巴图尔的刀狠狠地别着吴宇生的剑,低声问道:“你喜欢公主?” 吴宇生毫不相让,冷冷一笑,道:“关你何事?” 二人交手之后,各自退了两步,巴图尔的刀便又凌冽霸道的攻了上来,道:“自然关我的事!因为,我也喜欢她!” “是么?那你就去追啊。” 吴宇生那无所谓的态度,瞬间便将巴图尔的火气给挑了起来。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的想法,而巴图尔更是看得出吴宇生眼神里的含义是什么。 这个男人喜欢王子淇。 可是,却又没有她陷得那样深。 所以,他的眼神里才会有轻蔑和几分无谓。 巴图尔不爽了。 而他的不爽,让他的刀势越发凌厉起来,刀刀直逼吴宇生的要害,根本不像是切磋,反而像是……搏命!眼见得院中二人打的越来越诡异,谢言晚也收了看热闹的心思。碰了碰凤栖止,蹙着眉头,带着几分不安,轻声问道:“不会出事儿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对不起 像是验证她这话一般,没等谢言晚的话音落下,就见巴图尔的刀竟直直的刺入了吴宇生的肩膀! 下一刻,便见鲜血顺着刀口流下,而王子淇更是直接便扑了上去,带着几分仓皇的扶着他道:“吴大哥,你没事儿吧?” 说着,她又回眸厉声道:“你疯了么?喝多了就自己醒酒去,在这儿撒什么野!” 巴图尔也没想到事情会像这个方向发展,当下便愣在了原地,带着几分呐呐道:“我……我不是……” 他的招式虽然凌厉,却只是想要给吴宇生一个教训,根本就不曾想要伤害他。 毕竟,巴图尔虽然耿直冲动,却也没有鲁莽到脑子有坑的地步,这个时候两国关系十分敏感,若是伤了西楚国的将士,后果如何他是清楚的!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吴宇生根本就没有躲开自己那一击! 眼见得巴图尔愣在原地,王子淇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随着回过神儿来帮忙的将士们一起将吴宇生搀了起来,朝着他的房间里走去。 这一场切磋闹成这个样子,谁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而巴图尔站在原地,更是神情里有几分无措。 他回过头去,见凤栖止的眼神看向自己,顿时便懊恼的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本座知道。” 在宫中的里应外合和这几日的相处,凤栖止心知肚明眼前的巴图尔是怎样的人。 他走过去拍了拍巴图尔的肩膀,嗤道:“但是,她却不知道。” 说完这话,他丢了一个鄙夷的神情,便带着谢言晚走了。 只留下身后的巴图尔噎了一噎,神情里更加的郁闷了起来。 …… 这一场宴席不欢而散,谢言晚先前只吃了几口的东西,自然没有吃饱。 等到回了房间之后,凤栖止便吩咐丫鬟们端了饭菜来,陪着她在房间里吃。 谢言晚心中有事儿,喝了一口粥,便抬头问道:“阿止,我看那巴图尔不像是会这么蠢的人啊。” 那一刀捅下去之后,若是西楚国的将士想要借此生事,那么大食国的灾难可就大了! 闻言,凤栖止眼神微动,将拨好的鹌鹑蛋放在她的碗内,一面淡淡道:“那一刀,吴宇生原本是可以躲开的。” 虽说他做的巧妙,可凤栖止练功多年,自然可以看出其中猫腻。 这个吴宇生虽说是被动接受挑战的,可是他却主动蹭上了那一刀,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谢言晚的神情顿时愣怔,刚加起来的鹌鹑蛋也重新掉回了碗里,她丝毫不觉,只是失声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意图挑起两国的烽火么! 不,不像…… 若是真如此的话,他大可不必这么做。毕竟,在战场上,他应该有的是机会。 可是眼下他这么做,倒像是,苦肉计。 一想到王子淇当时的表情,谢言晚顿时隐隐的明白过来,叹息道:“这个人,该说他糊涂还是聪明的好。” …… 吴宇生不傻。 至少,在看到王子淇为了自己心疼的掉眼泪之时,他更觉得自己不傻。 先前王子淇缠着自己的时候,他当时觉得厌烦的同时,又隐隐的有些欢喜。等到后来王子淇真的离开之后,吴宇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然到了情根深种的地步。 回乡之后,吴宇生原本想要顺从母亲的心意,从此种着两亩薄田,再娶妻生子,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可是当媒人真的带着姑娘的画像来找他,要保媒之时,吴宇生才发现,他的心中早被王子淇占满,已经再也容纳不下第二个女人了。 此番战事起,他来到边疆,与其说是想要为国打仗,不如说,也想要离王子淇近一些。 哪怕他看不到对方,可是直到他们的距离被拉近,也是开心的。 这之后的巧合相遇,更让吴宇生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是上天注定要让他们在一起的。 然而,看到巴图尔的时候,他还是慌了。 那个男人的眼神太过直白和热烈,而吴宇生也看出来了王子淇的隐隐心动。 但是,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看明白了自己的真心,便一定要跟王子淇在一起,至于那个巴图尔…… 莫说他打不赢,便是能够打得赢,他也不预备做那个胜利者。 毕竟在女人这里,有些时候,示弱才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比如现在…… “吴大哥,你的伤口还疼么,有没有好一点?” 虽然刚才大夫屡次向她保证,吴宇生一定不会有事,可是一看到那血都浸透了纱布,王子淇便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发颤。 同时,又对巴图尔多了几分恼怒,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不分场合的瞎闹! 眼见得王子淇眼中的心疼,吴宇生便觉得伤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他摇头一笑,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心,我没有大碍的。” 听得他这话,王子淇更是泪眼婆娑,颤声道:“怎么会没有大碍?这么多的血……” 眼见得她泪水迷蒙的模样,吴宇生抬手抓住了她白嫩的手,将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内,轻声说道:“对不起。” 他抓着自己手的时候,王子淇的身子顿时便僵硬了下来。可是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又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你为何要道歉?” “因为我对不住你。那时候,其实我其实是喜欢你的,也想过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只是,我当时做错了事情。” 听得吴宇生的话,王子淇整个人都愣住,之后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听到耳朵里,脑海里都被一句话所充斥。 他说……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王子淇眸子里的泪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颤声道:“你说的,当真么?”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徒增人烦恼。可是今日,她却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 不是因为皇帝的逼迫,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这个男人的真心话。 他……喜欢过她! “因为字字是真,所以,对不起。” 听得吴宇生的话,王子淇眼中瞬间便绽放出光华来,她带着泪水和笑意摇头道:“无妨无妨,我不怪你啊,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哪怕他屡次拒绝自己,哪怕他冷眼以待,可是,她都没有怪过他! 因为,她也喜欢他啊。 见王子淇这模样,吴宇生只觉得一颗心都软的一塌糊涂,他下意识的开口道:“其实,我很后悔。如果我说,我现在……” 可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吴将军,我来给你送药。” 来人一脸的懊悔,而他的手中则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见巴图尔前来,王子淇顿时便从床边站起,带着几分愤愤道:“你来做什么?” 看到王子淇如小兽一样护着吴宇生,巴图尔的心猛地一疼,但是神情却是坦荡荡:“今晚是我的错,我本没想伤他,可是却害他受伤,所以我来道歉。吴将军,对不住。” 巴图尔回去之后想了好久,不管如何,的确是他伤了人。虽说他觉得那肩膀上的伤算不得什么,毕竟自己平日里受过的伤势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 可是说到底,这儿不是战场,而他就算是心中不悦,也不该将火气撒到吴宇生的身上。说到底,是他自己没本事,得不到公主的喜欢,怨不得旁人。 所以,他觉得自己欠吴宇生一个道歉。 见到巴图尔眼中的愧疚,王子淇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睨着他道:“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这是吴大哥大度,若是换了别的人,你可知道今日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么!” 闻言,巴图尔重重点头道:“属下明白,所以属下特意熬了药来,希望吴将军能够快些好起来。公主,属下也对不起你,不该给你惹是生非的。” 听得这话,王子淇心里舒服不少,眉开眼笑的从他手里接过来药汁,关切道:“吴大哥,快来喝了药,伤势会好得快一些呢。” 见状,吴宇生勉强一笑,而后淡淡道:“有劳巴图尔将军了,不过本将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我技不如人而已。将军请回吧。” 眼见得吴宇生下了逐客令,王子淇顿时回眸一瞪,道:“你还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闻言,巴图尔点头,却是走近了道:“公主,照顾人这事儿让属下来吧,我在行。方才宫里传来消息,是皇上给您的信,属下放在您的桌子上了,您还是去看一眼的好。” 他说起王如海的时候,王子淇的眼中顿时一亮,将手中药碗递给巴图尔,回头笑道:“吴大哥,你要乖乖喝药哦,我去看看父皇写了什么。” 王子淇欢呼雀跃的走了,而房间里的吴宇生,神色却格外难看。巴图尔只当他是伤势疼,便絮絮道:“吴将军,今日之事虽说是我不对,不过你也太弱了些。你看我们大食国的勇士,除非昏迷倒下,不然很少卧病在床呢。” 第二百四十章回京城 他这话一出,吴宇生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劈手夺过药碗一仰而尽。那似黄连一般的药汁更让他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本将要休息了,还请巴图尔将军回吧。” 见他喝了药,巴图尔点头道:“好。” 他本来也不想跟吴宇生多待,这会儿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当下便起身,临走时还贴心的替他关上了门。 而房间里的吴宇生,在没人的时候,一张脸上更是带上了烦闷之色。 原本他是想要把借此机会,重新跟王子淇告白的…… 可是这巴图尔一来,把他想好的话全都给堵在肚子里了! 大军开拔之时是十一月初,因着兵行奇诡,所以到了所有事情都妥当之后,也才十二月出。 皇帝下了旨意,嘉奖边关士兵的同时,大军也准备开拔回京了。 在接洽了文书之后,大食国皇帝便让巴图尔做使臣,随着大军一同进京向皇帝送和书,兼之表达属国的新年祝贺。 此番京诚之行虽然没有危险,可是经历了王擎苍叛变之事以后,大食国皇帝便格外担忧子嗣的安危,特地写了家书来,让王子淇早日回宫。 拿到信封之后,王子淇便有些不愿,磨磨蹭蹭的去找了谢言晚。 “晚儿姐姐,我想跟你们一同进京玩。” 眼前的丫头一脸的渴盼,说是去玩,可是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 谢言晚忍俊不禁,睨了她一眼笑道:“是么?难道不是想要多跟你的吴大哥多待上一阵子?” 见自己的想法被戳破,王子淇顿时便有些脸红,嗔道:“我也想多跟你待着呀。” 她冲着谢言晚撒娇,谢言晚便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发,道:“那你父皇可同意了?先说好,我们可不私自夹带人走。” 若是大食国皇帝,她就不来求谢言晚了。 只是谢言晚断然回绝,王子淇只得可怜巴巴的点头应了,道:“那我求父皇去。” 所谓的求,也不过是她复又写了一封回信,连撒娇带耍赖的,逼得大食国皇帝同意了下来。 得偿所愿之后,王子淇便欢欢喜喜的再去找了谢言晚,终于征求了她的同意。 到了十二月初六那一日,大军便从楚州城开拔,浩浩荡荡的朝着京都进发了。这一路上,谢言晚的孕吐反应不断,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凤栖止担忧她,速度便慢了下来。而王子淇巴不得多跟吴宇生多相处一些时候,因此便也随之放慢了行程。一 行人马回去的时候,倒像是游山玩水的。 这样拖拖拉拉的,也终于在腊月二十的那一天,赶到了京城三十里开外的小城歇脚。 上官翰骁命人去给皇帝递了明日进京的文书,而那十万大军则要在城北的大营安身,因此他一到地方,便去忙碌了。 反倒是凤栖止陪着谢言晚,在驿站之中取暖。 这两日她的孕吐才好了一些,可是却格外的畏寒起来,平日里几乎是缩在凤栖止的怀中,这会儿好容易到了有炭火的驿站里,更是躺在床上不愿下床了。 马上便到新年,这个小城里格外热闹,处处都充斥着硝烟和小吃的香甜气息。谢言晚躺在床上,闻着外面的味道,便起了兴致,嚷嚷着要出去玩。 凤栖止自然不允的,当下便冷了脸道:“你就作吧,好好儿在床上躺着。”他未曾见过妇人怀孕,可是这些时日见谢言晚每每难受的白了脸,便觉得跟疼在自己心上一样。 眼见得凤栖止这般,谢言晚眉眼一转,便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阿止,我想吃糖葫芦。”凤栖止再不懂医术,也知道有了身子的妇人吃不得那东西,可见谢言晚这一副模样,又心中柔软,因放柔了声音,捏着眉心道:“等你生了孩子,本座让你吃个够,可好? ” “不好。”谢言晚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被人遗弃的猫儿:“我现在就想吃。” 凤栖止最受不得她这模样,叹息道:“你这是在为难本座?” “唔,不吃也成。”谢言晚话锋一转,继续道:“那你让我上街。” “休想!” 半个时辰之后,穿戴妥当的凤栖止,带着被裹得像球一样的谢言晚,出现在了大街上。 边疆虽说异域风情浓重,可是吃的东西谢言晚不大习惯。这些时日行军赶路,那么多大军陪着一起回来,谢言晚自然不能在吃上要求太多。 如今到了京城脚下,她终于可以撒了欢的放开吃了。 连吃带逛的走了一整条街,其间听得凤栖止说了无数遍的“不行”,谢言晚终于吃饱喝足,捧着肚子心满意足的拉着凤栖止的手,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 不想刚转了个弯,就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晚儿姐姐。” 见到谢言晚,王子淇顿时笑眯眯的走了上来打招呼,反倒是她身后的吴宇生,带着几分拘谨,行礼道:“千岁爷,王妃。” 闻言,谢言晚微微点头示意,见王子淇朝着自己递上来点心,她顿时便摇头笑道:“不吃了,你吃吧。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王子淇郝然一笑,道:“吴大哥说要给他母亲买些东西,央我陪着一同挑选一番,我便来了。”不过似乎他们出来之后也没有买什么,都是在给她买好吃的了。 见王子淇脸上这模样,谢言晚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吴宇生,摇头笑道:“你呀。” “晚儿姐姐,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方才我经过一家酒楼,里面的味道可好闻了。” 王子淇小馋猫儿似的模样,引得谢言晚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笑道:“你去吃吧,我们要回去了。” 她知道凤栖止不喜热闹,便不愿随着一起去。 见状,王子淇娇俏的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便带着吴宇生朝着那个酒楼走了。 谢言晚拉着凤栖止的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声叹道:“看来,他们到底是走到一起了。”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见凤栖止的目光望着某一个点,她顿时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是一眼过去,顿时便觉得有些吃惊。 灯火辉煌的是街道,而旁边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一般,神情里充满了落寞。 是巴图尔。 凤栖止已然携了她的手走了过去,淡淡道:“天气这般冷,喝一杯去?” 眼见得他们过来,巴图尔躲避不开,苦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王妃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吃饭去?” 谢言晚自然不介意,她点头一笑,三人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小酒馆,要了一个包厢坐了下来。 窗外是夜色璀璨,房内则是光影柔和。上菜的小二格外的利落,不一会儿的工夫,桌子上便摆满了饭菜。酒香四溢,饭菜更是色香味俱全,勾起人的食欲。 等到那小二走出去合上了门,巴图尔神情里便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让王妃见笑了。” 他不说,谢言晚也隐隐明白,巴图尔站在那里,只是为了王子淇。 凤栖止倒是嗤了一声,鄙夷道:“大老爷们跟娘们似的,不嫌丢人。” 闻言,巴图尔顿时针锋相对道:“我坦坦荡荡,有什么丢人的?不像您,抱着娇妻,人生和乐。” 在大食国皇宫时,他就觉得凤栖止这人特别对自己的脾气。之后相处,更是让他对凤栖止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们二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多,可是因着共患难,竟也难得的成为了好朋友。 巴图尔心直口快喜酒好肉,而凤栖止则是不说则已出口必伤人,这样的两个人能坐在一起且和平共处,谢言晚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显然,他二人的相处模样更让谢言晚刷新了认知。 这二人虽说性格不同,可是却难能可贵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时不时的掐上两句,更是让旁边的谢言晚看的格外开心。 吃饱喝足之后,谢言晚便有些犯困。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凤栖止便叫了小二来结账,将这有些困意的丫头抱在怀中,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见他这模样,巴图尔有些醉眼朦胧的眼中,也闪过几分艳羡,带着几分困惑问道:“千岁爷,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嗯?” 凤栖止回头,见他眼中的神情,微微一动,问道:“什么?” “如何才能套住女人的心。” 这话,巴图尔问的格外直白。 他自幼丧母,父亲是大食国的将军。巴图尔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接触最多的便是男人。而对于感情方面,他更是没有过经验。 遇到王子淇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一种姑娘可以是让人牵肠挂肚的。可是,不管他怎么付出一腔真心,似乎对方都不会在意。 巴图尔很苦恼。 而凤栖止的答案,显然让他更加的苦恼。 因为,他只回了四个字:“不可强求。”这话一出,巴图尔的脸色瞬间便僵了一僵。 第二百四十一章还是家里好 凤栖止的话一针见血,现在的他,的确算得上是强求了。 眼见得巴图尔的脚步慢了下来,凤栖止知道这事儿得自己想通才成,便也没有理会他,只是珍而重之的抱着怀中的丫头,缓缓的朝着驿站走去。 这样更深露重的夜晚,冷到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寒意,可是因着怀中多了这样一个丫头,便让凤栖止觉得,人生也温暖了起来。 巴图尔在外面站了许久,才朝着驿站走去。不想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躲在了一旁,站在黑暗处,看着二人言笑晏晏的走进了驿站之内。 其实单从相貌上来讲,吴宇生的确是比他更胜一筹。他这样粗糙的男人,确实有些配不上王子淇。 也许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吧。 巴图尔突然便想起了凤栖止所说的话,心中更觉扎心不已。 ……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朝着京城之中行去。 早有接风的大臣们站在城门口,备着金樽美酒和圣旨,笑眯眯的迎接着得胜归来的将士们。 凤栖止等人纷纷下马,行了大礼之后,便听得那大臣高声诵读着圣旨。 其中言辞繁缛,也不过是说了一件事,那便是嘉奖众人。 上官翰骁乃是此次随行的主帅,所以他当先接了圣旨,又从礼官的手中接了酒,与凤栖止等将军一起喝了下去。 随后,便见城门大开,有百姓们分列两旁,迎接着他们的进城。凤栖止见城中喧嚣,不愿谢言晚被打扰,当下便弃了马匹,与谢言晚一起上了辰乙准备好的马车。等到那些士兵们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吩咐车夫出发,缓缓的回了凤府 。 谢言晚昨夜里睡得极好,这会儿听得马车辚辚,又见道路两侧的百姓们格外热情,整个人都趴在窗户边,悄悄地掀了个缝隙往外看。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眼中温柔,一只手在窗棂前护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拿着这些时日的情报认真的看着。 车内寂静无声,却充斥着安宁的气氛。 马车停在凤府门口之后,谢言晚便看到门口站了一圈的人。 一个个的都是熟悉至极的面孔,就连巧穗也站在妙书的身边,随着朝外面张望着。 见到她们,谢言晚闪过一抹欢喜,由着凤栖止将自己扶下来,就见巧穗当先跑过来,含着一汪泪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都说孕妇的情绪波动大,这句话在妙书的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谢言晚好笑的看着她哭的不能自已,爱怜的替她擦着眼泪,一面笑嗔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担心什 么。快别哭了,你家辰乙可还在一旁看着呢,回头再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这凤府的人,谁不知道辰乙护妻,捧在手里怕摔了的。 闻言,巧穗顿时破泣为笑,嗔道:“小姐,你惯会打趣我,他敢。” 说着,她又往一旁睨了一眼,正看到辰乙冲着自己做了一个讨饶的动作。如今巧穗的脾气随着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大了起来,辰乙当真是将她当做祖宗一般供着的。 外面打趣说他是惧内,可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害怕小姑娘?说到底,所谓的惧内,不过是因为爱罢了。 一旁的妙书到底是稳重些,她如今虽说嫁了人,可陆嬷嬷走了之后,凤府上下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她来操持的。 现下见到她们在门口站着,顿时忍着眼中的泪意,上前温柔笑道:“好了,咱们就算是要叙话,也得让王妃进屋不是,在外面吹冷风算怎么回事儿?” 她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兰月跟兰心上前来扶着巧穗,自己则亲自扶着谢言晚,一行人朝着房间里去了。 见她们朝着府上去了,凤栖止脸上的柔软也收敛了起来,回眸看了一眼候在原地的辰乙和辰甲,淡淡道:“去书房。” 主院里陈设一切若初,虽说主子们不在,可是下人们也都不敢马虎,日日清扫者,一切干净的就像是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谢言晚看着房间之内的布置,走到椅子前坐下,随手摸了一把,舒适的叹息道:“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这些时日在外面,劳碌奔波了一个月。其间又经历战事与分离,现在想来,当真是恍然若梦一般。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听得她这话,巧穗顿时便嗔道:“小姐既然知道家里好,以后就莫要出去了,害的我们跟着一起担心,日日都睡不安稳。”她原本是不信神佛的,可是这些时日,一想到谢言晚身处那样危险的地方,便忍不住也开始拜起了神佛,祈求他们能够保佑自家小姐平平安安的闯过一切难关,毫发无伤 的回来。 如今见到谢言晚当真毫发无伤了,心中一面感激,一面又后怕不已。 闻言,谢言晚眉眼弯弯一笑,道:“放心,日后大抵不会再去了。”至少,在大食国做属国的这些年,是不会再起战事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怀着身子,对于凤栖止在宫中遭遇的事情,大抵听说了一遍。只是凤栖止报喜不报忧,并未跟她说的太过详细,所以谢言晚并不知道曲霖瑶逃了。 她眼下只以为这些人都已经尽数伏诛,再无危险因素了。房中的这几个女子都对那边疆战事十分好奇,几人坐在这里不免说起了那段过往。听得谢言晚讲述了之后,妙书跟巧穗二人又是惊叹,又是害怕,到了最后,都纷纷道:“ 但愿从此可以止戈,永结友好才是。” 毕竟,战争的最大受害者,便是百姓。 她们正说的开心,便听到门外有一道女声带着抱怨传来:“晚儿姐姐,你就这么径自回来了,怎么也不等等我呀?”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一个女子挑帘走进。 待得看到她的模样之后,巧穗妙书二人顿时惊喜的笑道:“子淇?” 眼见得老熟人,王子淇瞬间笑的眉眼弯弯。她一一打了招呼,看到巧穗的肚子之后,又惊叹道:“哇,你……你这是有喜了?” 这样鼓起来的肚子,一看就知道有些月份了。 闻言,巧穗带着几分羞涩道:“嗯,已经六个月了。” 听得这话,王子淇的眼中顿时溢出欢喜的笑容,感叹道:“你们都有喜了,真好啊。” 她这话一出,巧穗还未曾听出来,可是妙书却敏锐的抓住了话中的重点,问道:“你们……还有谁?” 王子淇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瞬间捂住了嘴巴,可是那眼神却带着愧疚朝着谢言晚瞄了过去。 毕竟,谢姐姐怀的似乎是个私生子,这事儿她怕是想要瞒下来的。 见状,谢言晚挥了挥手,让兰心兰月二人出去之后,这才叹了口气,敲了敲王子淇的额头,回眸道:“我有喜了。” “天啊,小姐你有喜了?真的是太好……不对,小姐,你有喜了!” 巧穗的声音从欢喜到惊恐,张口结石的指着她的小腹,连神情都僵硬了下来。 而妙书,更是脸色瞬间惨白,颤声道:“王妃……王爷知道么?” 依着九千岁那个脾气,还不把王妃给扒皮抽骨了? 见她们这表情,谢言晚觉得,自己是真的有必要把凤栖止拖出来打一顿了! 只是眼下,还不是戳破凤栖止身份的时候。所以谢言晚斟酌了一番,选了一个她们能够接受的理由:“唔,是他允许的。他想,要个孩子。” 这话谢言晚说的格外诚恳,也的确是实情。 而妙书跟巧穗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可怜的情绪。 千岁爷,太可怜了! 自己不能有后代,为了要个孩子,竟然可以忍受这种事情! 眼见得这般,谢言晚暗中磨了磨牙,冲着她们的脑门上重重的点了一下,嗔道:“你们这两个小叛徒,到底是谁的丫鬟啊?”下一刻,便见她二人换了一副欢喜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扶着谢言晚坐到了位置上,妙书更是带着几分紧张道:“王妃,你饿不饿?奴婢现在去给您准备膳食吧,听说怀孕的 妇人是最怕饿的呢。” 闻言,谢言晚睨了她一眼,鄙夷道:“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没有孩子,就不必管我饿不饿了?” 她努力做了一副严肃的模样,可是说到最后,自己却是先笑了起来。 这会儿天色还不到正午,她并不饿,因此只是端了一杯茶,便又加了一句:“你如今在府上也是一个管事,要端起来架子才是,别事事都亲力亲为。” 妙书这个人心善,性格又好,如今虽说凤府里的事情大多数由她来管,说的直白些,她如今也算是凤府的半个主子。 可是因着性格问题,下人们怕是对她也不大放在心上。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隐隐的觉得兰心兰月的态度就有些问题,哪儿有当年对陆嬷嬷的尊敬?只是这话,谢言晚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提点了一句妙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捉拿清风 妙书却不觉得这事儿有多重要,因笑道:“伺候王妃是奴婢的福分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替王子淇也倒了杯茶,又出去吩咐下人们端些点心回来,这才回房间陪着一起聊天。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她们四个人凑在一起,一则时间长没见,二则又有许多的新鲜事分享,房间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而不远处的书房内,却是带着几分凝重。“主子,这段时间属下们封锁消息,抓住了不少的圣衣教余孽。想来宫中那位并未得到消息,所以到现在,他还在皇上身边待着。只是,如今皇上对他越发的言听计从了。 ” 听得辰甲的汇报,凤栖止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意来,淡淡道:“言听计从么?本座有的是办法让他失去信任。” 他说完这话,又问道:“可查到他们的行踪了么?” 闻言,辰乙顿时便有些惭愧,回道:“属下无能,虽然查到过他们的行踪,可是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似乎来京城了。” 听得这话,凤栖止神情一冷,继而便攥紧了手,握成了一个拳,低声道:“来京城了么?好啊。”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旋即便见辰丙走了进来,恭声道:“主子,宁王府来人了,说是要请您一起进宫。” 凤栖止先前跟上官翰骁分开之时,曾经让他忙完之后,跟自己一同进宫面圣。如今上官翰骁前来传信,必然是已经安置妥当了。 因此凤栖止微微一点头,便起身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议,你们不得掉以轻心,这几日严加搜索。” “是。” 辰甲辰乙二人应了之后,凤栖止便径自朝着门外走去。 如今曲霖瑶未曾找到,可是还有一个清风在宫中呢。当务之急,他要先拿下清风! 打断曲霖瑶左膀右臂的时候,他从来不嫌弃费功夫。 眼见得凤栖止离开,辰甲辰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随之出了书房的门。 只是临走之前,他们都各自吩咐了下去,让自家的那位娇妻在府上好生待着等他们回来接人,哪儿都不许去。 尤其是辰乙,更是亲自过去跑了一趟,生怕自家这位一时心痒痒,冰天雪地的溜出去。毕竟,这丫头现在已经六个月的身子了,跟个球一样,走起路来他都担心会摔着。 …… 半路的时候,凤栖止恰好看到上官翰骁的马车,两车便一前一后的去了宫中。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又见巴图尔在宫门口停着,显然是在等待着他们二人。 皇帝虽然沉迷炼丹,可到底还是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知道此番有大食国的使臣一同前来,他便难得的离开了乾清宫,在御书房内等着这几人。行了礼之后,皇帝便满怀欣喜的笑道:“平身吧,此番你们平战有功,朕甚是欣慰。”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一旁的巴图尔道:“大食国的皇帝能够有这番觉悟,也算是个为国 为民的好皇帝。” 闻言,巴图尔行了一礼,恭声道:“这是国君呈上来的降表,还请皇上过目。” 一旁的太监伸手接过,双手奉给皇帝。 而皇帝在看完之后,更是多了几分开心。 虽说他对大食国没什么野心,可是大食国愿意臣服他,做西楚国的属国,还是让他很开心的。 也因此,他看着凤栖止的时候,更难得的多了几分满意。 当初皇帝还担心凤栖止去边关会添乱呢,如今看来,他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还好他是个太监,不然的话,皇帝还真会觉得不安。 还好,他只是个太监,且还是个恶名昭彰的太监。 然而,下一刻,凤栖止说出的话,便让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皇上,此番大食国之所以会攻打我朝,乃是因为王擎苍受人挑唆而起。而那个挑唆之人,便是圣衣教的教主。” 凤栖止的话平铺直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一般。 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皇帝的脸色瞬间难看,咬牙道:“怎么又是这个圣衣教?”“父皇,不止如此。”一旁的上官翰骁拱了拱手,沉声道:“这次打仗之时,儿臣曾经遭遇过伏击,险些出事,后来查证之后才发现那是内奸作祟。内奸被儿臣抓住之后,他 的证词指向一个人。” “谁?” 皇帝下意识的询问,却听得上官翰骁说了一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名字:“清风道长。” “怎么可能?” 皇帝瞬间大惊失色。如果清风是圣衣教的人,那他岂不是早就该出事了?可是他却并没有,不止如此,这些时日他的身体确实比之前要好的多了! 所以,皇帝并不相信。见皇帝这般,一旁的巴图尔微微挑眉,站出身来,回禀道:“皇上,有件事情,末将觉得需要跟您说一下。那位圣衣教的教主为了拉拢我国的废摄政王王擎苍,曾将自己的 侄女儿嫁给了他。且言谈中,也提到过这位清风道长。哦对了,那位教主言谈间对您似乎带着敌意,而且她和那位侄女儿的姓似乎有些考究,她们……姓曲。” 这一连串的话砸下来,让皇帝的脸色先是阴沉,继而又变成了惶恐。 尤其是巴图尔的最后一句,更让皇帝勃然变色。 姓曲…… 这个姓氏,稍微上些年纪的人都清楚,那是南越国的国姓! 而如今,他们三个人的话,似乎都连成了一条线。 一个创办了圣衣教,且一心跟西楚国过不去的曲姓女人…… 这些线索,让上官煜不可抑止的想到了一个人……曲霖瑶! “不,不可能!” 皇帝猛然站起身,神情里皆是阴沉和烦躁。可是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如果真的是曲霖瑶呢? 如果真是她……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为何这个圣衣教短短二十多年,却能够在西楚国这般根深蒂固;为什么他们的仇恨目标都是针对西楚国皇室;为什么……那位大食国的皇叔愿意跟他们合作! 只因为,他们掌握着南越国曾经没有被找到的财宝,以及南越国顶尖的杀手和人才! 曲霖瑶……曲霖瑶! 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来,而他的声音里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憎恶:“来人,将清风给朕抓过来!” 他们这几个人不会骗自己,所以他必须要将清风的嫌疑查清楚。如果他当真是清白的,自己当然可以再用他。可是如果他不清白…… 那就杀无赦! 见皇帝这模样,凤栖止的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冷意来。 他后半生只想要跟谢言晚安稳的活着,而这些不安定的因素,就只能劳烦他们去死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前去的侍卫并没有将清风带过来。 因为…… “启禀皇上,清风道长不见了!” 一句话,瞬间便让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而皇帝更是猛然坐在位置上,神情苍白。 如果他还在,至少还有一分可能证明他是清白的。 可是眼下清风却逃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他也是圣衣教的人! 一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便格外的难看,他几乎是吼叫着出声,咆哮道:“那还愣着做什么?找啊!哪怕是翻天覆地,也要将他给朕找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冷厉道:“还有,传朕的旨意,全国通缉圣衣教和清风,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眼见得侍卫匆匆的离开,皇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神情里也多了几分暴躁。 此刻他满头满脑都在想着自己曾经吃过的丹药,一张脸上神情莫辨。清风和记忆里模糊了的曲霖瑶不住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皇帝越发烦躁。 他猛地一挥手,却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皇上!” 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杂乱,然而皇帝却觉得那重叠模糊的人影仿佛在演一出默剧一样,而后,他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太医来的很快,将皇帝送到乾清宫之后,他们已然在此齐齐的候着了。 数十位太医轮流诊脉之后,每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而他们得到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皇上中毒了。”连贵妃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是从太医口中说出来之后,她还是做了一副吃惊的模样,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呢?皇上日常的膳食都是由专人负责的,且入口前都被查验 过的!” 她这话一出,便听得旁边伺候的公公道:“回娘娘,有一项东西,皇上是从来都不允许旁人触碰的。” 他所说的东西,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那就是皇帝吃的丹药。 此刻清风不见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丹药的问题,而连贵妃虽然知道皇帝真正的中毒原因,却并未说出来,只是配合着在场之人,做了一副哀伤的模样。 “那,父皇可还有救么?”这些人里面,也就上官翰骁敢问这样的问题。 第二百四十三章皇帝中毒昏迷 然而他敢问,却不代表那些太医敢回答。 最终,那些太医只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回王爷,皇上的毒已深……只能尽力调养了。” 或者说,已经没救了。眼下能够拖得一日,便算的一日。 太医的话一出,连贵妃顿时便捂住了嘴,有泪水从脸庞上滑下,带着哀婉道:“怎么会这样?皇上……” 上官翰骁站在殿外,听着母妃哀泣的声音,不由得脸色难看,而后沉声道:“劳烦太医了。” 他说完这话,转身便朝外走去。连贵妃余光看到他这模样,连忙叫住他,带着哀伤问道:“皇儿,你要去哪里?” 闻言,上官翰骁一字一顿,冷声道:“儿臣会亲自将那清风贼道抓回来,将他绳之以法!” 不管皇帝做过什么错事,可是他到底是自己的父皇。 眼见得上官翰骁离开,连贵妃满意的一笑,她的儿子回来的正是时候啊。而他这样至纯至孝的模样,也会让大臣们对他十分满意的! 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差皇帝醒来下诏了! 念及此,她走到外殿,恳切道:“九千岁,眼下皇上昏迷,朝堂之上,还要劳烦您多多费心了。宁王年轻,哪里做的不对之处,还望你加以提点。” 连贵妃这话再清楚不过,凤栖止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点头道:“微臣明白,告退。” 等到凤栖止走了之后,连贵妃的眼中这才闪过一抹精光,望着太医们道:“皇上的病情虽说严重,可你们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若是不好好诊治,本宫决不轻饶。” “微臣遵旨。” 直到那些太医们都离开抓药了,连贵妃这才回眸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缓缓的露了一抹冷笑。 …… 若说这皇城根下什么传播的最快,那便是流言。皇帝一朝倒下,京中便开始蔓延起了流言蜚语。其中最多的,便是说皇帝要不行了。 凤栖止与上官翰骁齐力压制着这些流言,而朝堂中的事情,二人更是配合默契,对于那些雪片一样飞来的奏折,皆处理的妥妥当当。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四,已是年末,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过年的气息。 凤栖止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谢言晚更是没好到哪儿去,从早到晚她几乎都在正厅里接待着客人。 那些低等级的官员家眷们只是将礼物送来,连谢言晚的面儿都见不到,都是由妙书等人代为道谢的。 饶是如此,一天下来谢言晚也累得够呛,而兰心更是替她揉着后腰,缓解着她的疲劳。 好容易等到闲了下来,谢言晚又想起有几家需要自己亲自送礼的,便摆了摆手示意兰心不必伺候着,吩咐道:“去将我给宁王府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我要去将年礼送去。”算起来,凤栖止到了这个位置,需要谢言晚这个主母亲自送礼的地方并不多。可是一则她跟叶轻尘交好,二则还有镇国公府也是要去的。除去这两家之外,薛家的人如今 也来了京城,薛家二老心性不错,她也是要前去看看的。 这么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倒也有好几家需要她前去送年礼。 妙书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谢言晚这话,顿时便笑道:“王妃何必自己辛苦,让奴婢去便是了。” 她如今虽然嫁人,可还是习惯自称奴婢。这一点上谢言晚说过了无数次,可是妙书还是坚持。用她的话来说,便是“王妃待奴婢好,我心里知道,但是做人要懂得本分”。 如此几次之后,谢言晚便放弃了,总归只是一个称呼,索性便由着她去了。 此刻听得妙书这话,谢言晚顿时笑道:“无妨,我总在家中也闷得慌,好容易有个可以出门的机会,才不让你抢了去呢。” 谢言晚话虽这么说,其实是怕妙书累着。毕竟这些时日大事小情都是她在做,光看那眼下的青黑,就知道她平日里的辛苦了。 妙书抿嘴一笑,道:“王妃自己想要出去玩,那便去吧,让兰心兰月跟着便是。”府上时时有人来,她走不开,只能好生吩咐二婢,好好儿的伺候谢言晚。 眼见得天色已经到了下午,谢言晚吩咐人装好东西之后,便朝着宁王府行去。 而此时的叶轻尘,也同谢言晚一样,在接待着前来送节礼的客人。 只是,这一波家眷却不同寻常。 “给王妃请安。” 见到来人,叶轻尘顿时笑着将她们扶了起来,一面吩咐着下人道:“去给秋夫人看茶,您快请坐吧。” 来人正是户部尚书的嫡妻和女儿。 秋夫人行了礼,又拉着自己身边的美艳少女笑道:“这是臣妇的大女儿,上次王妃来家里小住之时,她恰好去庙里上香了,所以你们并未见过。秋惜,快给王妃见礼。” 那叫做秋惜的女子相貌不俗,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只是那眸子在打量着这个偌大的房间时,却隐隐的带上了几分贪色。 “秋惜见过王妃。” 眼见得她行礼,叶轻尘拘谨一笑,道:“不必多礼,快坐吧。” 那母女二人坐了,秋夫人便当先道:“王妃这些时日辛苦了吧,这脸色都有些不大好呢,平日里也该注意些才是。” 闻言,叶轻尘莞尔一笑,道:“无妨,为王爷分忧本是应该的。” 她这话本是谦逊,不想听在秋惜的耳朵里,却觉得叶轻尘是在炫耀。她眼中闪过一抹妒色,而后眼含笑意道:“宁王府上只有王妃一人,的确是太辛苦了呢。” 她这话一出,叶轻尘的脸色便有些僵,她微微一笑,也不接这个话题,只道:“秋夫人着人送年礼来便是了,有劳你们跑一趟,本王妃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应该的。”秋夫人勾唇一笑,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秋惜,这才状似无意道:“不过王妃自己在府上确实孤单了些,恰好臣妇这女儿是个跳脱的性子,平日里王妃若是无聊了,大可唤她前 来,你们姐妹做个伴也好。” 她这话说的有些露骨,而叶轻尘更是瞬间明白了秋夫人的打算。 与其说是要将秋惜送过来陪自己,不如说是想要借机搭上上官翰骁罢了。只是她平生不喜与人争辩,这会儿虽然心里不快,却也并没有直白的表露出来,只是轻笑道:“我平日不大爱说话,恐怕会委屈了秋姑娘。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要看王爷 的意思才好。” 她这话一出,瞬间让秋夫人的脸色僵了一僵,讪讪笑道:“王妃说的是,是臣妇唐突了。” 秋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侍女走进来,恭声道:“王妃,诚王妃来了。” 听得谢言晚前来,叶轻尘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欢喜的神色来。而秋夫人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起身道:“王妃,臣妇便不多打扰了,告退。” 闻言,叶轻尘点头应了,吩咐人好生将她们母女送走,自己则亲自出门去接了谢言晚。 “皇婶。” 听得叶轻尘这般叫自己,谢言晚顿时便嗔道:“你也随着别人打趣我?” 她刚说了这话,余光就看到丫鬟们将秋家母女引路带了出去,顿时便诧异道:“户部尚书家来人了?” 说着,谢言晚又想起了叶轻尘当初嫁出去是以秋家的名义,顿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嗔道:“瞧我这记性,她们家的确该来人的。” 叶轻尘微微点头算作是回应,又小心翼翼的扶着谢言晚进了房间,让下人都退下之后,这才悄声道:“我都听子辰说了,你有身孕了?” 谢言晚点头一应,睨着她道:“你家王爷是如何说的?”她其实都能想到,怕是没什么好话。 毕竟,回来的路上,上官翰骁那对自己不满的神情她还记得呢。那一副模样,仿佛凤栖止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见她这模样,叶轻尘掩嘴一笑,道:“也没说什么,只说你们二人都有苦处,能这样也算是幸福。” 啧,这话说的,真酸。 谢言晚眯眼一笑,嗤道:“你家这位王爷,背地里倒是不说人坏话。” 不过也对,上官翰骁那样的人,的确算的上是坦坦荡荡。 她二人许久未见,且叶轻尘虽说平日里性子不大爱热闹,可是见到谢言晚的时候,便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叶轻尘亲自替谢言晚泡了茶,一人捧着一杯茶坐在房间之内,围着那暖意融融的火炉悄声说话,不时可以听到房间之内传来的笑声。 不想她们正说着,就见叶轻尘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眼见得她这般,谢言晚被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茶杯跟了出去。 等到她出去的时候,就见叶轻尘弯腰不住的干呕着,可是却只吐出些清水儿来。见状,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扶着她顺了好半天的气儿。等到叶轻尘平复了之后,才试探着问道:“你这是,有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秋家母女的算盘 闻言,叶轻尘带着几分羞怯,点了点头,道:“嗯。” 谢言晚瞬间便露出一抹笑意来,眉眼弯弯道:“当真是个好消息,宁王知道么?” 叶轻尘摇了摇头道:“出征之前我便知道了,只是当初怕影响他,所以便没有说。回来之后,他一直忙的不见人影,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便笑叹道:“宁王还真是糊涂。”亏得他回来这一路上,还见识了自己这个孕妇是什么模样呢,居然能够迟钝到连自己娘子怀孕了都不知道! 不过,相守这些年,能够得到这么一个爱的结晶,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因着这个小意外,谢言晚二人便自然而然的聊到了孩子上面。二人回到房间,聊得格外融洽,而房间之内也是一片的温馨。 相比这宁王府里的气氛,刚刚从宁王府离开的秋氏母女,脸色却是格外的阴沉。 今日她们前去,本来是想要借着这个宁王正妃的口,好让秋惜能够进入宁王。可是谁曾想,竟然碰了个软钉子!这些时日,秋家顶着宁王岳家的头衔,可谓是风光不已。可是秋家人心知肚明,这位嫁出去的秋家二小姐秋兰跟自家根本一点瓜葛都没有。所谓的风光,不过是个纸糊的 假象,一戳就会破。偏偏皇帝如今生病昏迷,众人都来巴结秋家,这种一时无两的风光,让秋家母女的虚荣心格外膨胀,更是不愿放弃眼下这种众星捧月的柑橘。所以母女二人商量之下,便 决定来通过宁王正妃,让她们可以延续这样的风光。 然而……这个宁王正妃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等到将来宁王当了皇帝,恐怕她还会不认账呢! 简直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此时的秋家母女,根本就不会想秋家根本从未出过力,她们满心觉得,秋兰忘恩负义,生怕秋惜进府争宠,这才拼尽全力阻止的。 “简直是太过分了!” 秋夫人坐在马车里,恨不能咬碎一口牙,恨声道:“外人眼里的秋家风光的不得了,谁知道咱们的苦楚,这个秋兰根本是一点好处都不打算给咱们家!” 相较于秋夫人的生气,秋惜却是带着几分神情莫辨,淡淡道:“母亲别着急,她不认账,咱们就自己想法子进去。” 闻言,秋夫人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惜儿,你有办法?”秋惜神情微冷,一字一顿道:“母亲别忘了,她秋兰不过是一个正妃罢了,可是这上面,还有一个正经的婆婆呢!”说到这里,她又低下头,打量着自己嫩白手指上的蔻丹 ,缓缓道:“就算让连贵妃来把关,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给宁王做侧室也够格了吧?” 她这话一出,秋夫人的神情顿时便亮了起来,拍了拍额头道:“还是你聪明,为娘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眼见得秋家遥遥在望,秋夫人当机立断:“咱们这就回家准备节礼,为娘带你进宫见贵妃娘娘去!” 秋家母女打定主意,回家选了几样贵重的东西之后,便兴冲冲的去了皇宫之中。 而在得知她们前来的意图之后,连贵妃则打量了一番秋惜。这丫头生的倒是不错,且气质也好,看起来便是好姑娘。 最重要的是,她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不管是娘家还是外祖家里,都拿得出手,不像是那个叶轻尘,身份永远见不得光! 况且这秋惜又知情识趣儿,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宁王。虽说她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最低也须得封一个侧室,可是单凭这份心思,就让连贵妃很满意。 再者说了,上官翰骁迟早是要做皇帝的,古往今来,可曾见过有皇帝没有后妃的么? 连贵妃本来就存着,日后多给上官翰骁娶妻,然后让他自己慢慢的对叶轻尘感情淡下来的心思。 所以此刻知道秋家母女的打算之后,连贵妃便矜淡一笑,拉着秋惜的手道:“是个好孩子,本宫瞧着就喜欢。你若是不嫌本宫烦,无事了可以多进宫来陪陪本宫。” 她这话一出,秋家母女那里不明白?当下便欢喜的谢恩了。 那秋惜一张巧嘴能说会道,跟抹了蜜一般,连贵妃纵然知道她是在刻意的讨好自己,可是想到秋惜的身份,也觉得欢喜的很。 等到秋家母女走了之后,连贵妃这才得意一笑,心中打定主意。新年的时候也该好好的相看一番,是时候再给宁王添置几房姬妾了。 而出了宫门的秋家母女,更是狂喜不已。有了连贵妃的话,日后的秋惜,定然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嫁给宁王了! 就算是个侧室又如何,日后成了天家之人,哪个不是母凭子贵? 远的不说,单说现如今这位皇帝,先后两位皇后,哪个不是死于非命?可唯独有这个坐稳了贵妃位置几十年的连贵妃,才是最大的人生赢家! …… 上官翰骁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 见到他脸上的疲惫,叶轻尘心疼不已,见他问起自己今日的见闻,便只捡着开心的事情说了至于秋家母女今日前来的目的,她却是只字未提。 毕竟,上官翰骁这几日为了抓捕清风,已经十分辛苦了。在她看来,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就没有必要说出来,惹上官翰骁不高兴。 只是此刻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叶轻尘和上官翰骁,带来多大的灾祸。 …… 夜半,子时。 凌冽的风穿堂而过,树上的夜枭嘎嘎的叫了两声,便朝着夜幕之中飞了出去。 房间内的人被夜枭的声音惊到,警惕的问道:“外面可有人来么?” 闻言,一个苍老却沉着的声音顿时回道:“主子且宽心,并不曾有人来,这里很安全。” 这是京郊一处小小的院落,房间内点燃着灯,内中坐着数十人,皆是神情警惕。 为首之人面目苍白,一双眸子里皆是冷意森然,正是从大食国一路奔逃回来的曲霖瑶。 而先前开口之人,正是从宫中逃出来的清风。 听得他的话,曲霖瑶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沉声道:“方才我所说的,你们可记住了?此事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所以,绝不能出错!” 听得这话,坐在下首的燕翼遥却开口道:“教主,这样不妥吧?那大食国公主若是一死,天下必将大乱,届时咱们可就真的没有安身立命之所了。” 方才曲霖瑶召集他们聚在一起,只说了一件事情,杀了王子淇,让两国彻底交恶! 但是……此事一旦做成,那么天下就会彻底乱了。届时不死不休的局面,只会让生灵涂炭。 闻言,曲霖瑶冷笑道:“安身立命?自从南越国灭之后,我们的家便没了,又何谈安身,如何立命!” “教主,若您此时收手,凭着属下们的本事,定然能保您后半生无忧。” 燕翼遥这话却不是说大话,毕竟虽说他们只剩下了十多个人,可是想要护着一个曲霖瑶,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想他这话一出,顿时便听得曲霖瑶指着他暗道:“燕翼遥,你是不是怕了?你若是怕了,就滚。本教主如今虽然缺人,可也不要有异心的叛徒!”自从圣衣教被全国通缉之后,那些教众不是跑了就是死了,要么就是被凤栖止所收服。短短时日,圣衣教能够联系上且还忠心为她所用的精干之人,竟然只剩下了这十多 个! 而其他的教众,都是些怂货,根本不足以为她所用。所以曲霖瑶如今一想到凤栖止,便恨不能生啃了他的肉。 此刻听到燕翼遥的话,她更是勃然大怒,认定燕翼遥想要背叛自己。 见曲霖瑶这般狰狞的面孔,燕翼遥顿时便觉得有些叹息。他从未想过背叛曲霖瑶,只是如今的她性情大变,与当初所见的她,已然判若两人。 可是,在看到曲霖瑶眼中的愤怒与不甘之后,燕翼遥到底是低下了头,沉声道:“属下不敢。” 他不能背叛曲霖瑶,毕竟当初在他活不下去的时候,是她救了自己的一把。 他的命是曲霖瑶的,就算为之献出这条命,也心甘情愿! “哼。” 曲霖瑶哼了一声,冷淡的看了一眼燕翼遥,这才看向其他人道:“那就依照计划行事,拿不回王子淇的人头,你们就不必前来见我了!” 她这话一出,那几个被点到名字的下属,顿时便恭声道:“是,属下遵命!” 他们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风声格外大,传到房间之内,仿佛有人在低声呜咽。 曲霖瑶心硬如铁,望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这才坐回位置上,捏着眉心道:“希望此番能够顺利吧。” 她已经没有太多的人马了,此番胜负皆在此一举。唯有天下乱,她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闻言,清风微微叹息,轻声道:“主子,冤有头债有主,您为何不直接杀了上官煜?”相比较搅得天下不得安稳,清风更愿意直接杀了上官煜,用他的头颅来祭奠南越国的亡魂! 第二百四十五章逃婚的洛珏 不想他这话一出,顿时便听得曲霖瑶冷笑道:“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葬送,然后一无所有的死去!” 这才是对上官煜最好的报复! 见她这般模样,清风便知她执念已深,摇头道:“罢了,不管教主想要如何,属下都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哪怕,这个后果他们都承受不起。 可是就算再坏的结果,也不过赔上这条命罢了。若是能真的得偿所愿,将来九泉之下,也能够跟先主有交代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燕翼遥并没有插口,只是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此刻他的心跳的飞快,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此刻在场的这些人,谁也没有想到。那几个被派出去的人,已然再也没有回来见她的机会了。 …… 这两日谢言晚已然不怎么孕吐了,可是却开始格外嗜睡。这日午睡起来,便见那外面已然日薄西山了。 她伸了个懒腰,才穿了鞋子从床上下来,便听得门外有男声响起。 旋即,便见一个洛珏从外面走进,一脸笑眯眯道:“小晚儿,这些时日没有见我,想不想我啊?” 见到洛珏这轻佻的模样,谢言晚挑眉一笑,嗤道:“我说洛小爷,有本事阿止在的时候,你说这句话啊。” 这人,也就会挑着凤栖止不在的时候浪了。 闻言,洛珏脸色一变,哼了一声道:“他在如何?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小爷怕他啊!” 怕,自然是怕的。 谢言晚在心里补了一句,又想起一件事儿,诧异道:“不对啊,你先前不是说要过了年才回来么,怎的年还没过呢,这个时候就来了?”去边疆的时候,洛珏并没有跟去。他那时候说是洛阳那边传来书信,要让洛珏回去一趟。当时说的是回京城要等到上元节之后了。可是如今连除夕都没过呢,这洛珏居然 巴巴的跑回来了?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洛珏的脸迅速便垮了下来,郁闷道:“别提了,小爷我刚回到洛阳,就被我家老太太给绑了,拖着我要去提亲去!你说洛小爷我纵横江湖 这么多年,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怎么能够被一个面儿都没见过的女人给拴住了呢!” “所以……你这是逃婚了?” 谢言晚忍着笑意问完,就听得洛珏愤愤道:“什么叫逃婚?小爷这是勇敢抗争,不能放弃自己的幸福!” 他当天就从家里逃出来了,可是谁知道家里算准了他回去的路线。这一路上追赶堵截的,害的他几乎绕着西楚跑了一圈,这才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京城! 这些时日他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此刻见到凤府的大门,差点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凤栖止进来的时候,正听到洛珏这句话,顿时便鄙夷道:“没地儿了来我凤府,你当本座这里是什么地方,难民营么?” 眼见得凤栖止回来,谢言晚顿时笑弯了眼,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笑道:“阿止,你终于回来了,我今日好无聊呀。”闻言,凤栖止低头睨了她一眼。虽说自己没在府上,可是方才丫鬟们已经汇报过了她今日的行程。上午睡到日上三竿,吃了午饭又睡到方才,如果睡觉也算是一种无聊的 话,那她的确过得有够枯燥的。 见凤栖止这看透一切的眼神,谢言晚丝毫没有被看穿的愧疚,依旧笑的一脸的理直气壮。 凤栖止揉了揉她的发,揽着她的腰回到位置上坐下,便听得洛珏苦着脸道:“我说千岁爷,小爷都这么惨了,您就不能同情同情?” 对此,凤栖止果断表示:“不能。” 说着,他又鄙夷道:“你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找个媳妇儿管着你,也能收敛收敛你这没羞没臊的性子。” 不说别的,就他这见天儿的往自己媳妇儿面前凑,这一点凤栖止就不能容忍。闻言,洛珏顿时龇牙咧嘴,指着他道:“嘿,我说凤栖止,你还真是重色轻友啊。你就是不待见小爷,也不能将小爷往火坑里推啊!这天底下这么多的树,凭啥让小爷吊死 在一颗上面?不干!” “爱干不干。” 凤栖止嗤了一声,一面替谢言晚揉捏着后腰,一面淡淡道:“年关将至,本座也该给洛家送些年礼了。” 他这话一出,洛珏顿时跳脚,愤愤道:“威胁,你这是威胁!” 谁知道这厮到时候会不会在年礼里面夹带一些有的没的,那他这辈子可能就踏不进去洛家大门了! 眼见得他二人又斗嘴起来,谢言晚弯唇一笑,复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因将手臂伸了出去,笑道:“洛神医,帮忙请个脉吧?” 京城里的这些大夫们,她是信不过的,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让人诊过脉。 原本她想着等到过年之后洛珏来了再诊脉的,如今洛珏提前回来,倒是为她解决了一件大事儿。 闻言,洛珏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小晚儿,你不舒服?” 他一面说这话,一面伸手搭上了谢言晚的脉搏。可是下一刻,他瞬间便瞪大了眸子,直直的看着谢言晚,呐呐道:“这……小晚儿,你这是有喜了啊!” “是啊。” 谢言晚笑眯眯的点了头,带着几分紧张问道:“怎么样,可还算稳妥么?” 洛珏在查出是喜脉之后,瞬间便收敛了那些打趣的心思,专心致志的为她诊脉起来。 好半日,他才乐呵呵的笑道:“放心,稳妥的很呢。”说到这儿,他又睨了一眼凤栖止,调侃道:“不容易啊,你居然要当爹了!” 闻言,凤栖止得意一笑,神情里颇有些自得:“本座的命中一向很好。”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一双眸子则含着水润嗔了凤栖止一眼。 这人……一言不合就开车,真当她的脸皮是城墙?好在洛珏正沉浸在喜悦中,根本就没有留心凤栖止说的是什么。在确认了脉象无误之后,他又起身道:“小晚儿等着,小爷去给你配一副药去,保管你喝了之后,腹中胎儿 稳如泰山。” 听得这话,谢言晚复又有些黑线,好笑道:“成,那我便先谢谢您勒。” 还稳如泰山,这两个人,真的是够了! 虽说她面容上带着几分叹气,可等到洛珏离开之后,谢言晚到底是带着几分喜色道:“好在今年我预备下的东西多,看样子咱们要过一个格外热闹的新年了。” 王子淇他们是来不及回去的了,再加上一个洛珏,谢言晚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府上的热闹了。 眼见得谢言晚一脸的喜色,凤栖止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吻,宠溺道:“你不是喜欢热闹么,刚好。” 府上多谁都不重要,只要谢言晚在他身边,对于凤栖止来说,便已经是团圆了。 更何况,今年他们还多了一个人。 凤栖止将手放在谢言晚的小腹上,那里如今才微微的凸起,不仔细看根本就不明显。可是那里面,却已然孕育了一个他们的结晶。 生平头一次,凤栖止有些感激上苍。前半生所负他的,在这个时候都加倍的回馈给了自己。 …… 再有四天便要过年了,所以王子淇已然做了打算,不准备回去了。毕竟在大食国那边,新年算不得是太重要的节日,她就算是不回去也是无妨的。 最重要的是,她跟吴宇生的关系终于确定了下来。 就在下午那会儿,吴宇生向她剖析了自己的心意,并且恳切的希望王子淇能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们在一起。 王子淇当时便羞红了脸,在想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羞羞涩涩的点了头。 二人一同吃了晚膳,等到吴宇生将她送回驿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如墨了。 驿站门口灯火辉煌,王子淇看了一眼那里把手的官兵,到底是摆手道:“吴大哥,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便是。” 眼前佳人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够,吴宇生点头应了,却依旧等到王子淇进了驿站之后,方才朝着府上慢慢行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转身之后,王子淇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淡了下来。 这几日,她每每出门都是去找吴宇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她跟巴图尔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是一见到巴图尔,她就觉得心虚。总觉得,自己像是对不起巴图尔一样。 而今日吴宇生向自己告白的时候,王子淇甚至第一反应,就在脑子里闪现过了巴图尔的脸。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吴宇生,可是最终,她还是点头应了。 毕竟,吴宇生是她这些年都想要得到的男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答应了之后会很快乐。可是这会儿独处之后,她却又觉得心中格外难过。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弄丢了一样。王子淇缓缓的走到驿站楼下,望着自己房间里的深沉墨色,眼神里闪过几分挣扎。 第二百四十六章刺杀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坏女人,明明已经拥有了吴宇生,可是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去霸占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她,真让自己讨厌! 王子淇刚一跺脚,突然便觉得脚下一颤,旋即便有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退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便有男人急促的声音响起:“公主,快跑!” 与男人话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血光。 王子淇回头望去,顿时觉得脸上传来温热,而眼前已然变成了一片刀光剑影,那个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男人,已然与四五个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驿站门口守卫的官兵已然匆匆的跑了过来加入战斗,王子淇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没有被脸上的血腥味刺激的回过神儿,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神情恍惚的看着这 一切。 直到又一个剑芒朝着她刺了过来,王子淇才猛地明白发生了什么,带着几分恐慌,尖锐的叫了起来:“啊……” 女子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也成功的让尚未走远的吴宇生瞬间回头。 那声音,是王子淇的! 等到吴宇生飞速跑回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已然打成了一片,而王子淇则被巴图尔护在自己身边,他已然受了多处的伤,可王子淇却毫发无损。 见到这个情形,吴宇生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拔出长剑来便加入了战斗。 巴图尔在死死的护着王子淇,在斩杀那些刺客的时候,任凭自己受伤,也不能让她被伤到一丝一毫。 而吴宇生则是手中持剑,一脸阴沉的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驿站之内的官兵不算少,不过片刻工夫,便有一队手持利刃的官兵赶到,将这些黑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三两个回合之后,那几个黑衣人便都被牢牢地控制在了地上。 吴宇生神情阴冷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来,他回眸看了一眼被巴图尔护在怀中的王子淇,厉声道:“将他们带下去,严审!”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得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巴图尔!” 巴图尔身上受了数道伤口,还有一处致命伤,之所以强撑到此刻,只是为了担心王子淇会无人护着。 到了此刻,他终于坚持不住,一头便栽倒在了地上。 王子淇一把捞住他,却随着他一起跪在了地上,朝着周围哭道:“都愣着做什么,快驾马车来,带他去凤府!” 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异国的公主,只有到了凤府,才能借助凤栖止的力量在这深更半夜的招太医! 听到王子淇的哭声,巴图尔勉力睁开眼睛,却是伸出一只手,喘息道:“公主,别看。” 他的手伸过来想要去捂着王子淇的眼睛,却被后者一把抓住,颤声道:“巴图尔,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方才千钧一发,是巴图尔推开了她,自己才受了那致命一击。而之后,也是巴图尔将她护在怀中,才受伤这么重的! 他身为大食国第一勇士,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便是再来些人,也不至于伤到他! 王子淇满心满眼的都是恐惧,而她的眼泪更是不住的滴落在巴图尔的手上。 巴图尔眼中带着几分心疼,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从眼前的虚影中准确的覆在了王子淇的眼睛上,轻声道:“别哭,别看。别怕,别看血,我不疼。” 也许王子淇已经忘记了,有一次她去校场,见到有人受伤流血,她当时吓得如同受了惊的小兔子。 那时巴图尔便记住了,王子淇怕血。 所以即便他此刻受伤颇重,也不忘记捂着她的眼睛,来尽最后一份力量保护她。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伤势算不得什么,他只是一个糙汉子,无所畏惧。 可是她不同,那是他想要护在手里的掌中花,哪怕碰一下,都好像是他心上捅刀子。 王子淇起初被吓到手足无措,可是在被他温暖的手掌覆盖上眼睛时,突然便愣在了原地。 仿佛有什么抓住了她的心,让那些被自己忽略的情绪尽数被带了出来。 眸子里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下来,带着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手掌缝隙中落了下来。 下一刻,她便握住了巴图尔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以瘦小的力量将他搀扶起来,带着几分坚定道:“巴图尔,我带你去找大夫。” 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此刻的她,声音里满是颤抖。可是那一双眸子,却带着满满的坚毅! 不远处的吴宇生看着这一切,一双眸子里满是变幻莫测的神情,和显而易见的痛意。 他悄然的握住了左手,那里有一道伤口在滴滴答答的落血,可是吴宇生却丝毫感觉不到。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带着巴图尔离开的王子淇。 直到上了马车之后,王子淇的眼神,都未曾给过自己片刻的停留。 哪怕只是一眼。 都没有。 …… 马车在凤府停下之后,王子淇甚至都顾不得下人们前去通传,整个人便疯了一样的朝着主院跑去。 听得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时,谢言晚正在拆着头上的簪子,下一刻便见王子淇从外面闯了进来,带着哭腔道:“晚儿姐姐,求你救救巴图尔吧!” 她此刻的形象几乎可以算是糟糕透了。且不说那身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单是那脸上的泪痕与血点,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了。 谢言晚手中的梳子瞬间扔到了一边,她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王子淇的手,紧张的问道:“子淇,出什么事儿了?” 王子淇哭的直打嗝,指着外面道:“巴图尔,巴图尔受伤了!有刺客!” 见她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谢言晚顿时便拉着她朝着外面走去,一面吩咐道:“兰心,你去喊洛珏起来,就说有人受伤了。” 兰心闻言,匆忙的去了。而谢言晚则随着王子淇的脚步,一起到了门口。 待得看到马车里的巴图尔,谢言晚匆忙的吩咐下人将马车赶到了洛珏的院门口,自己则上下检查了一遍,见王子淇没有受伤之后,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她刚准备带着王子淇进房间换衣服,不妨看到凤府外面不远处站着的吴宇生,顿时便叫道:“吴将军,你怎的不进来?” 看他眼中的神情,谢言晚已经猜到了几分,怕是这三个人都在场。 吴宇生原是想要确定王子淇安全之后便走的,可是此刻见谢言晚叫他,便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只得随之走了进来。 一行人直接去了洛珏的院子。洛珏虽说脾气吊儿郎当了些,可是在正事上从来不含糊。他这会儿在房间内替巴图尔治疗,而谢言晚等人则直直的在外间坐了下来。 王子淇哭的不能自已,这会儿打嗝打的几乎要疯了。谢言晚便吩咐丫鬟们带着她去换衣服,自己则问起了吴宇生前因后果。 吴宇生将自己所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属下见到的便是这些,今夜的几人武功奇高,身份不似寻常。末将没有杀了他们,留了活口审讯。” 不管那些刺客是哪里的人,可是既然在西楚出了事情,那西楚就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谢言晚心知此时的严重性,当下便传了丫鬟来,凝重道:“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做不得主,吴将军还是同千岁爷说一说的好。你带吴将军去书房。” 闻言,吴宇生神情冷肃的点了点头,起身之后,又想起什么,因恭声道:“公主就有劳王妃照看了。” 见他神情里有些别扭,谢言晚隐隐的猜到一些原因,便点头道:“吴将军放心便是。” 直到吴宇生离开之后,谢言晚这才捏了捏眉心,朝着内室看了一眼。 有帘幕遮挡着,却依旧能够闻到血腥之气隐隐,今夜的战况惨烈,可见一斑。 可是…… 这样的惨烈,吴宇生却没有受伤。 而这个疑惑,谢言晚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王子淇比谢言晚身形矮了一些,不过过冬的棉衣尺寸一向大,所以她穿着倒也还算合身。 换了衣服之后,她便急匆匆的重新跑了回来。 见王子淇的神情喘着,谢言晚便知她心中焦急程度,因叹道:“放心,人在里面诊治呢,不会有事儿的。” 不想她这话一出,瞬间便见王子淇的眼泪涌了出来,咬唇轻声啜泣道:“晚儿姐姐,都是我对不起他……” 在王子淇这里,事情便完整的多。 谢言晚听得她抽抽噎噎的讲完,也将事情的完整版拼凑在了一起。 有人夜袭王子淇,而巴图尔一直在暗处保护着她。所以在危险发生的第一时间,他想也不想的以身作盾,护住了王子淇。 之后,他又带伤保护着她,直到那些刺客尽数的伏法。 “好了,别哭了。今夜的事情,算起来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内疚。”谢言晚安慰着她,一面爱怜的擦拭着她的泪痕,叹息道:“况且你这样哭也不是办法,难不成眼泪就能让他好起来了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我是不是坏女人? 好一会儿,王子淇才忍住了泪水,只是那红红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见王子淇话里话外都在担心着巴图尔,却并未提及到吴宇生,谢言晚便又想起一事来。 她将周遭的下人都挥退,这才轻声问道:“子淇,事到如今,你是怎么想的?” 方才吴宇生眼中的失落和隐隐的妒色,她不是看不明白。而王子淇今日的态度……似乎也与她平日里所言不大相符。 这丫头,到底是喜欢吴宇生还是巴图尔?闻言,王子淇先是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神情带着几分不安,呐呐道:“晚儿姐姐,不瞒你说,我很早之前就喜欢吴大哥了,而且这些年,我毕生所愿也都 是能够嫁给他。”说到这里,她又困惑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如今跟吴大哥在一起,便觉得对不起巴图尔。今夜看到巴图尔受伤,更觉得心都像是被人砸碎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儿来 。就来连当初我金殿拒婚,亲手赶走了吴大哥,都没有这么难受过。晚儿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坏女人?”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而且神情里还满是自责和困惑,谢言晚却是心中明镜儿似的透亮了起来。她低下头去,爱怜的擦去了王子淇的泪水,温柔的看着她,道:“子淇,你可知道,其实喜欢跟爱是不一样的。不止如此,还有崇拜跟爱,也是不一样的。你要自己学会分 辨,自己对他们到底是哪一种情感。” 听得这话,王子淇顿时带出几分困惑来,轻声道:“崇拜、喜欢、和爱?这三种,哪里不同?” “爱,是想要携手一生;而崇拜和喜欢,却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的。只是有些时候,我们误把它们当做成了爱。” 谢言晚的声音缓缓传来,让王子淇的神情里更多了几分思索。 依着晚儿姐姐的话,那她对他们两个,究竟是哪一种? 可是还没等到王子淇想清楚,就见洛珏带着一头的汗水从里面走了出来,沉声道:“巴图尔受伤很严重,有可能挺不过去。” 这话一出,二人齐齐变色,而王子淇更是瞬间便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谢言晚忙的将她扶起来,却见她失魂落魄的推开了谢言晚的手,呢喃道:“我要去看他。” 眼见得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内室走去,洛珏则回过头来,朝着谢言晚眨了眨眼。 下一刻,谢言晚便猛然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洛珏想要说什么,却到底是咽了回去。 而洛珏则是当先走出去,等确定王子淇不会听到之后,这才淡淡道:“想要分辨清楚,其实很容易啊。” 比如说现在,生死关头,王子淇的心里到底装的是谁,就看的十分清楚了。 他说到这里,又指了指里面的王子淇,莞尔笑道:“小晚儿,你现在看明白了么?” 里面的情况,几乎是一目了然。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吴宇生跟着凤栖止一同走了进来。而吴宇生的脸色,虽说算不得太好,可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见到他来,谢言晚点头示意,继而又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形,淡淡道:“看明白了。” 如果她眼下还看不明白,那就算是白活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言晚又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吴宇生,果然看到了对方的脸色格外难看。 她收敛了笑容,扬眉问道:“吴将军,你是怎么想的?” 吴宇生的目光一直放在房间之内,直到谢言晚问话,他才收了回来,带着几分叹息道:“我承认,我虽然喜欢公主,可是却不如巴图尔将军那样热烈。” 今夜的情形,其实也让他自己看了个真真切切。 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他选择的是尽早铲除那些危险,而巴图尔却是选择保护王子淇。 虽说当时是因为巴图尔的保护,才让他完全不顾及王子淇的。可是扪心自问,如果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的时候,遇到这么危险的境地,他会这么做么? 不会。 他不会为了不让王子淇受伤,就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他所做的,会在尽可能保证王子淇和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去斩杀那些刺客。 如果真要选择一个人不受伤,那么他会选择自己。 因为,他还有衰老的母亲,而自己是母亲的唯一依靠。吴宇生一直认为,人都是很自私的。他分出了大半个心给一个女子,已然是极限。可是今夜看到巴图尔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人,是真的可以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 。 显然,他做不到。 可是就算如此,让他放弃王子淇,他也是做不到的。 今夜是一个教训,日后他尽量的去规避这些危险便是了,不能够为她豁出命来,不代表自己不爱她。 见到他脸上的神情,谢言晚也有些叹息,轻声道:“吴将军,其实你也明白的,对吧。”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是吴宇生却是懂的。 谢言晚指的,是方才洛珏的话。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见吴宇生的神情带着几分冷意,皱眉道:“不,末将不懂。” 他承认自己不如巴图尔那样爱王子淇,可是,他对王子淇,却是势在必得的。 说完这话,他行了一礼,转身便自顾的走了。甚至在走的时候,他也没有进房间去跟王子淇告个别。 眼见得他就这么走了,谢言晚先是一愣,继而便叹息道:“阿止,我觉得,他很自私。” 这个男人,似乎有些自以为是。 但是,这也好想是男人的通病。 她这话一出,便听得凤栖止嗤了一声,淡淡道:“这世上的人,谁不自私?”不过这种连女人都保护不了,却又妄想占有女人的东西,他是看不上的。 千岁爷投了一个鄙夷的眼神之后,便又不容置喙的搂住了谢言晚的腰,带着危险的神情道:“本座一个时辰前便说让你去睡觉,谁让你这时候跑出来的?” 闻言,谢言晚顿时便心虚道:“这不是特殊情况么。” “特殊情况,便可以让你不穿披风跑出来?” 眼见得凤栖止眼神里的危险,谢言晚瞬间缩在了他的怀中,娇声道:“阿止,我冷,要抱。” 明知道眼前这丫头是在耍赖,可是凤栖止却对她这模样无可奈何。下一刻便将她打横抱起,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襟,沉声道:“回房,睡觉。” 抱着凤栖止的时候,谢言晚的唇角便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笑意。而在看到他神情里与话音不符的柔软之后,那笑容更是扩大了几分。 夜幕沉沉,谢言晚缩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抱了回去。等被放在床上的那一刻,谢言晚到底是忍不住,勾着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一口,轻声道:“阿止,你真好。” “没脸没皮。” 千岁爷给了四字评语,只是那眼神里,却是漾出了一圈圈的柔情缱绻来。…… 房间内的烛火被尽数吹熄,怀中的丫头已然睡熟,在梦里的时候,还不忘记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好梦。 凤栖止低下的头,在看到她这模样之后,越发的温柔了几分。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悄然将胳膊抽了出来,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吻,便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的凤栖止,神情里瞬间便一片冷冽。 辰丙站在门外,见他出来之后,顿时恭声道:“主子,那些刺客都已经接到司礼监了。” 闻言,凤栖止冷厉一笑,随手将披风系好,出了院门之后翻身上马,便朝着门外行去。 夜幕深重,暗夜里的魑魅魍魉,也合该在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一夜,司礼监的大牢之内,惨叫声不断。起初那些人还格外的硬气,不论怎样的打骂都不肯招认。可是当看到有男人被灌了水银剥下来整张皮,而那人还不断气的在大牢里惨叫蹦来蹦去之后,再硬的骨头,也都 软了下来。 第一声鸡叫响起的时候,凤栖止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至于那些被折磨了一夜的人,也被送上了该去的地方。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黄泉路到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前尘旧事皆成虚妄。 …… 出了大牢之后,凤栖止沐浴更衣,拿着帕子将手上细细的擦拭着,直到那些血腥气皆消失不见之后,他这才问道:“都记下来了么?” 闻言,辰丁顿时肃然道:“回主子,全部都记清楚了,可要属下现在去抓人么?” 对于凤栖止的手段,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圣衣教辰字科的人都被凤栖止调教过,所以那忍耐力届是上等。 圣衣教现在剩下的人的确不行了,昨夜里,那些酷刑也不过才用了几样,那些人就已经忍不住了招认了。不止连曲霖瑶的计划说得一清二楚,就连窝藏在何处,有多少人,内中都有谁,都招认的格外详细。 第二百四十八章曲霖瑶逃了 “不急。” 凤栖止蔑然一笑,走到桌案前,拿起狼毫来,略一思索,便奋笔疾书起来。等到那一张宣旨上的内容都已然干透之后,他才打量了一眼,满意道:“将这份文书交给翰林院的人,让他们照着起草一道圣旨,广发天下。他们招认出的地点,记得多贴 几张。” 辰丁伸手接过,可是在看到那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骇然道:“主子,这……” 这上面写的内容,字字句句都是在冒用皇帝的名义! 这样有些不妥啊! 闻言,凤栖止却只是凉凉的投过去一个眼神,道:“照着本座的话去做便是,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了?” 听得这话,辰丁再不敢有异议,收回目光,恭声道:“是,属下遵命。” 眼见得辰丁去了,凤栖止这才冷厉一笑,望着外面初升的旭日,轻声道:“这样大的鱼饵,你咬是不咬?” …… “清风,你不是说他定然熬不过这一关么,为何他还会清醒过来!” 曲霖瑶拿到那一张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告示之后,一双眸子顿时便怒的几乎能喷出火来。 见她这模样,清风道长脸色一僵,低声道:“主子莫要着急,兴许,这是个他们针对咱们所设的一个局呢。” 闻言,曲霖瑶顿时冷笑道:“设局?你当我瞎么?”她将那被自己揉的皱巴巴的告示重新展开,冷声道:“这上面的字迹跟口气,分明就是上官煜的原话!还有,这上面的笔迹苍劲,一点都不像是久病之人。你当初口口声声 跟我怎么保证的?结果到现在没等到他魂归西天,反倒是等到了他清醒过来的消息。清风,你还真不让我失望啊!” 见她这模样,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清风更是强压着怒火,道:“主子,属下不会骗您。只是这件事,怕是有蹊跷。”昨日曲霖瑶才将那些人派出去刺杀,可是今日一早,大街小巷里便都贴满了这样的告示。这一次,不止是通缉他们圣衣教,且里面还有一封诏书,据说乃是皇帝亲手所写 ,直指曲霖瑶。 曲霖瑶当时便觉得心头不好,结果拿来这些文书看了之后,竟然发现上面的字体就是上官煜的。 这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上官煜醒了,且还比先前精神好了许多! 毕竟当初清风在宫中的时候,上官煜虽然看起来精神格外好,可是实际上,已经没办法抬起笔来了。 曲霖瑶暴躁不已,偏这个时候又传来了另外一个雪山加霜的消息。 “那些人的人头,被悬在城门示众了。” 燕翼遥的工夫好,所以出去刺探情报,都是由他去。 听得燕翼遥的话,曲霖瑶的身子瞬间晃了一晃,脸色发白道:“你说什么?” 她派出去的那几个人,都是以一当十的个中好手。可是…… 竟然全部覆灭了! “属下前去确认了,的确是我们的人。而且,一个不差。” 燕翼遥这话说完,在场之人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那道文书只是谴责圣衣教的话,那么这城门上的人头,便是圣衣教实际的损失了! 曲霖瑶晃了晃身子,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她的话音未落,就猛地听到外面有人厉声道:“有人闯入……” 那人还未完全说完这话,就已然彻底的没了声息。而那飘散在空中的剩下几个字,竟像是被人卡着脖子一般,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房间内的人猛然惊醒,纷纷出去打探情况。待得看到外面的情形后,清风当机立断:“快,带着教主从后门走!” 下一个,清风便加入了战斗,而燕翼遥,则想也不想的带着燕翼遥朝着后门冲去。 到处都是官兵,想要逃跑,简直难如登天。 曲霖瑶这时才回过神来,厉声道:“我不走,我要跟他们拼了!” 然而她这话刚说完,就有一道闷雷从她脚下炸响,旋即便有狼烟阵阵,让在场之人的视线都被白烟所包围。 那些围追的官兵们被白烟围困着,生怕误伤了自己的同伴,一时之间竟然都不敢再有所动作。 等到那些白烟散去了之后,他们这才发现,圣衣教的人,竟然已经消失了大半。 才下过一场雪,地上可见凌乱的脚印,为首的官兵当机立断,指着那些脚印,沉声道:“追!” 这些人的围追堵截,最终只抓住了清风一个人。 这清风誓死顽抗,在杀了数十名官兵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眼见得清风身死,那些官兵分出了两个人将他的尸首抬走,剩余的人则在继续的搜寻着。 可是直到天色都黑了下来,他们却只抓住了几个小喽罗,对于曲霖瑶和那几个武功高强之人,他们再也没有寻找到。 那些剩下的圣衣教之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 曲霖瑶他们并没有消失,此刻的他们,正躲在京郊的一个地窖之内。 这里做的格外隐秘,也是他们最后的根据点。这儿只有曲霖瑶一个人知道,就连清风他们都不清楚,更何况别的人。 外面开始下雪,冷厉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地窖之中更是寒冷异常。 曲霖瑶坐在里面,一双眸子里满是怨气和恨意:“上官煜,凤栖止!你们逼我到这番地步,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她的神情里皆是癫狂,眼睛都充斥着血色的红,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旋即,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猛地回头问道:“燕翼遥,我若是没记错,你手下还有一些人是么?” 月部的人,都忠诚于燕翼遥,叛离的并不多。而那些人,早被燕翼遥妥善安置了。 闻言,燕翼遥脸色一僵,到底是恭声道:“回教主,是。” “将他们调遣到京都来!”曲霖瑶一字一顿,声声带恨:“我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们尽忠了!” 那些人虽然是废物,可是纵然是废物,也还有一条命,不是么? “教主,这可是送死啊!” 燕翼遥的眼神里满是不赞同,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旧可以护着曲霖瑶。可是她如果执意要跟那些人对抗,便是死路一条了! 听得这话,曲霖瑶顿时回眸,冷厉道:“你怕了?无妨,我可以自己去!” “属下……这就去做。” 燕翼遥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他的眸子里,却带着一片死灰的沉寂。 …… 巴图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了。 这其间,王子淇一直都在他的床前守着,甚至就连吃饭,都是丫鬟们给她端进来吃的。 对于她这个态度,谢言晚自然心知肚明,只是王子淇此刻一颗心都扑在了巴图尔的身上,所以自己倒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眼下的心态代表着什么。 巴图尔醒来的时候,王子淇正在他的床前趴着睡觉。 有落日余晖洒在她的脸颊,为她那白皙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佛性。仿佛盛开的莲花,圣洁而不容亵渎。 巴图尔顿时便看呆了眼,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他试探性的动了动手,瞬间便看到王子淇猛地抬起了头,直愣愣的看着他。 她先是一愣,继而便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儿来,带着几分惊喜道:“你醒了?” 下一刻,便见王子淇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喊道:“洛神医,你快来,巴图尔醒了!” 女子的声音欢快如同黄鹂鸟,在这深冬的天气里增添了几分亮色。 洛珏几乎是被她拖进来的,他的嘴里还在一面念叨着:“我说公主,小爷又不聋,您不必这么大声。” 而后,他又带着几分调侃,笑嘻嘻道:“不愧是大食国的勇士,这恢复能力就是比别人快。” 他一面说着,一面过来替巴图尔诊脉。而一旁的王子淇,则是紧张兮兮的盯着洛珏的嘴,生怕他嘴里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天知道,从昨夜里到现在,洛珏已经说了无数次他危险的话了,以至于王子淇到现在的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弦。 不过下一刻,那一根弦便彻底断了。 因为洛珏说:“好了,恭喜将军,保住了一命啊。” 巴图尔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呢,一旁的王子淇已然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 女子的哭声直上干云霄,硬生生的将房间里两个大老爷们都吓了一跳。 她一面哭,还一面抽噎道:“你终于没事儿了,担心死我了!” 眼前的丫头哭的格外惨,而她话里显而易见的担心,更让巴图尔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块馅饼砸到了,砸的他晕晕乎乎的。 而后,便听得他试探着问道:“公主,是在担心属下?” 一旁的王子淇哭的抽抽噎噎,而坐在床前的洛珏,则充当起了她的临时翻译人。“啧,何止是担心呐。将军是没有看到,昨夜里知道你有性命危险,公主可是生生的在你身边照顾了一夜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洛珏的正襟危坐,可那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子的幸灾乐祸:“别的不说,就是这会儿,你看着难道不像是喜极而泣么。” 闻言,巴图尔的眼中瞬间亮点光芒,像是有无数颗烟花从自己眼前炸开,让他的心都陷入了幸福之中。 “公主,属下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您担心我。” 他说着这话,唇角已然有笑意勾了起来。 可下一刻,便见王子淇收敛了笑容,带着几分羞愤道:“你出去!” 这话,却是对洛珏说的。见状,洛珏叹了口气,眼见得王子淇羞怯的模样,到底是没好意思太过调侃,只是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天下女人怎么都这个德行?看到了情郎,就将小爷我弃之敝履。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他这话,成功的让王子淇的脸更加的红了起来。 原本聚集起来的气势,在看到巴图尔惨白的一张脸后,顿时便消失了下去。而后,她诺诺道:“谢谢你。” 这话她是真心实意的,虽说腹中有一肚子话想要对巴图尔说,可是唯有这一句,能让她此刻不娇羞的说出口。 “公主不必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巴图尔一时有些不习惯她这样客气的对自己说话,声音更是低了下去。 见他这模样,王子淇倒是起了几分逗弄之心,故意坐在他的床前,问道:“你当时怎么会这么及时出现的,难不成你又在跟踪我不成?” 其实这事儿是显而易见的,她跟吴宇生出去的时候,总是感觉自己身后有人在跟着,而那个人不做他想,定然是巴图尔无疑的。 听到王子淇这话,巴图尔顿时有些羞窘,红着脸道:“公主,对不起,属下的确是跟踪了您。可是,保护公主是属下的指责,所以属下不得不这么做,还请您不要生气。” 不想,他这话却是瞬间惹恼了佳人,下一刻,便听得王子淇收了笑容,沉声问道:“所以,你为我挡剑,也是因为你的职责所在?” “不!不全是……”巴图尔登时便反驳,却又有些不敢说出口,因低声道:“属下为您挡剑,不止是因为您是公主。更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他脸上的那一抹羞窘取悦了王子淇,让她更加咄咄逼人的追问。 “因为……我喜欢你。” 那几个字,他说的格外郑重,望着王子淇的眸子里,更是带着虔诚。 王子淇被他的目光烫到,脸色瞬间便有些红。她的脸上不可抑止的泛起了点点光芒,只是嘴里却不饶人道:“哼,男人都爱花言巧语,你也不例外。” 听得她话里的娇憨,巴图尔瞬间心神一荡,带着几分恳切道:“不,属下并不是嘴上的花言巧语。我的一颗心,可以证明。”听得这话,王子淇更觉得心中隐隐有些甜蜜,睨了他一眼,嗔道:“是么?那你就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吧。说不定我看到了你的诚意,就愿意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跟你在一 起了呢。” 她这话一出,巴图尔的眼睛里顿时便亮了起来,他猛地直起身子,靠近了王子淇,眼神里满是火热:“公主,此话当真?” 他靠近的时候,身上属于男人的气息飘进了王子淇的鼻尖,让她的心也像是被塞了一只兔子,抓挠的她不得安宁。 王子淇从床前站起,含羞带怯的嗔了他一眼,道:“本公主何曾说过假话?”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朝着门外跑去。而房间内的巴图尔,更是一张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乐的连伤疤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离开院子的时候,王子淇还听到里面男人的笑意。 她脸色一红,却是酿出了几分甜蜜来。 …… 到了主院的时候,谢言晚一眼便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顿时便打趣道:“啧,咱们的公主脸色怎么这么红,抹了胭脂不成?” 说着,她又自言自语的摇头道:“唔,也不对,这世上的胭脂红,哪儿抵得过咱们公主腮上的娇艳?这眼下分明是冬日,怎么有人就春日情动了呢?” 听得这话,王子淇瞬间便嗔了她一眼,娇憨道:“晚儿姐姐,怎么连你也嘴上不饶人?” 闻言,谢言晚顿时莞尔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唔,有么?我只是爱说实话而已。” 她这话一出,王子淇越发的羞红了脸。 见状,谢言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挑眉笑道:“怎么,你这是想清楚了?” 听得谢言晚这话,王子淇也不瞒着,点头道:“似乎是想清楚了,但是又有些不大清楚。” 其实到现在,她也不确定,自己对巴图尔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一想到不跟吴宇生在一起之后,她反而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难不成,真的是她变心了么?还是说,真的像晚儿姐姐所说的那样,她对于吴宇生,只是崇拜,并不是爱。只是她区分不清楚,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这般痛苦的境地。 见她这模样,王子淇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所以不清楚的,时间都会给你答案的。” 至少,她现在就看的十分明白了。 她们正在说话的时候,不妨那门帘被人从外面挑开,继而便见凤栖止走了进来。 房间内燃着炭火,暖意融融。而他进来的时候,却带进来了一阵寒风,瞬间便让谢言晚二人打了个寒颤。 而后,谢言晚便走上前去,含笑问道:“阿止,事情可办完了?” 今日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凤栖止就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早习惯了他的早出晚归,所以并未怀疑凤栖止走的时辰。 只是靠近他的时候,谢言晚还是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那是杀气和血腥。 虽然已经很淡了,可是对于曾是杀手的谢言晚来说,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什么事儿了?” 见到谢言晚脸上迅速收敛起的笑容,凤栖止心中微叹。这丫头,也未免太敏锐了些。 他心中微微叹息,可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笑道:“一些公事罢了,无妨。你们可吃了晚膳了?” 见凤栖止岔开话题,谢言晚更觉得狐疑。他这神情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是她仍旧能够捕捉到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愤怒。 他……在为什么事情而愤怒? “还不曾。” 谢言晚勾唇一笑,回答了他的问题,道:“你饿了么,我现在命人传膳吧。”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听得门外脚步匆匆而来,继而便有辰甲的声音传来:“主子。” “进来。” 凤栖止应了一声,就见辰甲快速走进,轻声道:“皇上醒了,内侍监传话来,说要您现在进宫。” 听得这话,凤栖止眉头一皱,迅速的将未来得及解下来的披风重新穿好,点头道:“本座这就去。” 皇帝醒来就立刻召见自己……怕是大事。 眼见得凤栖止来了又走,谢言晚站在原地,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凤栖止,似乎瞒了她一样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如今曲霖瑶等人已除,清风也被绳之以法,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这般凝重呢? 而那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是一个线索。 眼见的谢言晚在发呆,王子淇顿时含笑问道:“晚儿姐姐,这是在想什么呢?” 闻言,谢言晚这才回过头来,道:“无事,时候不早了,咱们吃饭吧。” …… 凤栖止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只有门口守着一个小太监,而殿内空无一人。 他打量了一眼殿内,轻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闻言,那小太监登时将里面的情形一一道来:“回千岁爷,皇上醒来之后便询问了那清风的动向,得知清风身死,可圣衣教教主逃脱之后,便大发雷霆。方才不知犯了什么 迷糊,竟然跟虚空对起话来,他一直念叨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且还叫嚣着不准她来纠缠自己……但是,殿内分明空无一人。” 听完小太监的话,凤栖止却是明白了过来。 这位皇帝,怕是被心魔吓到了。 他快步走进了殿内,等到了寝殿之后,果不其然听到了皇帝的念念有词:“滚,给朕滚!曲霖瑶,朕告诉你,不是朕对不起你,是你们蠢,一群蠢货,哈哈哈哈!” 那一个名字,被凤栖止准确的捕捉到。 他冷冽的一笑,继而便整了整衣襟,朝着内殿走去。 “微臣参见皇上。” 听到凤栖止声音的时候,皇帝迅速回头。 他先是紧紧地锁着凤栖止的脸,继而便又仿佛辨认他的模样一般,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冷声问道:“你是那个贱人派来,谋害朕的么!” “不,微臣是来帮助您消灭那些魑魅魍魉的。” 凤栖止这话说的格外真挚,而皇帝的眼神更是有一瞬间的涣散。 而凤栖止的声音,则继续想着:“皇上不认识臣了么?臣是凤栖止啊。” “凤栖止……是谁?”皇帝狐疑的看着他,忽而像是认出来他似的,癫狂的笑道:“是你啊,朕认得你!你就是朕的走狗。” 第二百五十章除夕夜宴,风雪将至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伸出手来,在他的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 那模样,仿佛真的是在看一条狗。 “是,皇上。” 凤栖止神情不变,只是那眉眼深处,却带着几分冷冽。 下一刻,便听得他继续道:“皇上,曲霖瑶现下正在逃,微臣前来请求您下旨,捉拿南越国余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曲霖瑶三个字,瞬间便戳中了皇帝的痛处。 他猛地回头,厉声道:“废物,你竟然让她跑了?”说到这儿,他又不可置信的望着虚空处,摇头道:“不对,她没有跑,她就在这里!凤栖止,朕命令你,杀了她,快!” “好。” 凤栖止霍然从皇帝的腰间抽出一柄长剑,指着虚空道:“皇上,那您可要下旨铲除逆贼么?” “要,当然要!” 皇帝的神情里带着恨意和恐惧,而后有下定决心一样,握着凤栖止的手道:“朕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听得这话,凤栖止的唇角闪过一抹嘲讽,而后淡淡道:“微臣,遵旨。” 他的模样像是哄小孩一样,可是那神情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皇帝在寝殿里发了一阵疯之后,便再次晕了过去。 凤栖止命人传了太医,齐齐的上前为皇帝诊脉。而他自己,则站在殿外,感受着那刺骨的冷意。 等到天色彻底的暗下来之后,那些太医才走了出来,恭声道:“千岁爷,皇上已经没事儿了。” 而此时,里面也响起了皇帝苍老的声音:“贤弟,进来吧。” 凤栖止淡淡的望了一眼夜空,而后缓缓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皇帝,再不复先前的癫狂,浑浊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清明。 他靠在床上,一张脸像是瞬间苍老了十余岁。可是那眸子里,却是不变的权力和欲望。 “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凤栖止平淡无波的说着这句话,可是神情里却格外嘲讽。 万岁?呵,安享百年尚且难做,却还痴心妄想万岁,当真是……愚不可及。 他的眸子垂下来,是以皇帝并没有看到那几分冷意。 皇帝抬了抬手,问道:“圣衣教余孽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他先前醒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宫人说了一些,可是之后便记不大清楚了。但是这件事已经成了皇帝的心魔,所以见到凤栖止,他首先关心的便是这件事。 闻言,凤栖止的眼中讽刺更浓,只是声音里却格外的平淡:“回皇上,圣衣教余孽大半已经伏诛。那清风道长也已经被斩杀,只是,圣衣教教主却逃了。” 他将事情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那声音里的淡漠,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这话,与皇帝先前恍惚之间听到的别无二致,他的神情里瞬间便带出几分阴冷来,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还真是命大!” 他此刻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女人就是曲霖瑶了,原本以为这贱人已经死了,可是谁曾想到,她不但没有死,反而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建立了圣衣教! 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发觉,还险些被曲霖瑶要了自己的命! 一想到这里,皇帝的声音里便满是怒火:“抓不到,那就继续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将巡防营的权力交给你,一定要搜捕到人!” 闻言,凤栖止顿时拱手,道:“微臣遵旨。” 皇帝下了命令,心中的惶恐和恨意也消散了一些,又想起先前自己在御书房晕倒的事情,因道:“大食国的事情处置的如何了?” 凤栖止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道:“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因着年关将至,所以大食国使臣现下还在京都,等待着您的召见。”听得这话,皇帝倒是很满意他的办事能力,脸上的表情更缓和了几分,道:“三日后便是除夕了,那就等到除夕吧,届时宴请群臣,让大食国的使臣们也一起来,咱们普天 同乐。” 听得这话,凤栖止点了点头,恭声道:“是,微臣这就去办。” …… 直到出了皇宫之后,凤栖止脸上的笑容才缓缓的收起,取而代之的皆是冷意。 先前抓捕曲霖瑶的时候,他因着要处理其他的事情,导致自己没能亲自前往。 若不是如此,曲霖瑶必定不会这么容易就逃脱! 可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曲霖瑶逃了,且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再次藏了起来。 念及此,凤栖止的眉眼中便闪过一抹厉色。 曲霖瑶不死,他便不得安宁,那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自己眼前怦然炸掉。 所以,他必须要将曲霖瑶尽快的除去! 然而,凤栖止这一次却是事与愿违了。 尽管他已经命人将京城掘地三尺,可是,那曲霖瑶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他派了多少人除去寻找,可是那消息却像是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直到除夕的当日,他都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曲霖瑶出现的蛛丝马迹。 …… 今日是除夕,从一大早便天气便开始阴郁了下来,等到了午后,更是狂风呼啸,天色都暗了下来。 房间内燃着上好的炭火,可是依旧阻挡不住外面的冷风顺着门缝灌进来。虽然地面这会儿还很干燥,可是空气中到处都是风雪将至的模样。 房间内点着灯,八角琉璃的宫灯在狂风的吹动下,不住地四下摇摆。 谢言晚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认命的在兰心兰月的伺候下换着衣服。 不管外面的天气多么糟糕,她要进宫这一件事,也是躲不开的。 往年的除夕,宫中都不会特意举办宴会。可是今年因着有大食国的人在,再加上那些将士们打了胜仗,皇帝便想要办一场宴会,好让这宫中热闹起来。 皇帝特意下了圣旨,但凡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家眷都需要出席。而她的身份,更是不得不去。 她换好衣服的时候,正好看见凤栖止走了进来。 今日因着是出席夜宴,所以他二人都难得的穿了正装。凤栖止是一袭墨色的官衣,而谢言晚则是一套暗红色的宫装。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暗红色的宫装包裹着玲珑的身躯,越发的将她衬托出几分惑色来。 偏偏眼前的丫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诱人,见他进来,还歪着头问道:“阿止,咱们可要现在出发么?” 这样的美貌,凤栖止只想将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如何舍得将她带出去? 下一刻,凤栖止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他低下头去,吻住了这张嘴,汲取着她的甜蜜。 直到谢言晚都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一双拳头轻轻地锤着凤栖止的肩膀,他才松了开来,暗哑着声音道:“慌什么,这会儿还早呢。” 他一面说,一面便将谢言晚蜷在自己的怀中,抱着她走到了床边,道:“再睡一会儿。” 房间内的兰心兰月见多了这种情形,早在凤栖止吻上她的那一刻,便乖顺的退了出去。此时房间内只有他夫妻二人,外面的风声呼啸,丝毫不影响房间之内的温情。 闻言,谢言晚一时有些好笑,嗔道:“千岁爷的架子果然大,这是要踩着时间点进宫么?” 不过想来也是,宫中那些人的应酬一向是凤栖止最烦的,能够晚去一会儿,便能多得一会儿的清净,何乐而不为呢? 怀中的丫头一脸的古灵精怪,凤栖止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便觉得柔软不已,让他忍不住再亲了一口。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有意逗弄他,眉眼狡黠的揽上了他的脖颈,仰头承受着他的爱怜。 只是,那一双手,却若有似无的向下探去,一路带起火儿来。 下一刻,她便被凤栖止狠狠地摁在床上,哑声道:“小丫头,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谢言晚挑衅的一笑,眉眼弯弯道:“唔,千岁爷想做什么,妾身便想做什么。” 反正洛珏说了,她怀胎的前三个月,乃是十分重要的时刻。而且当时为了房间内的羞羞事情,据说洛珏还格外嘲讽的提点了几句。 那些话谢言晚是没有听到,可是回来之后看到凤栖止的神情,她瞬间便福至心灵的明白了。 此刻某些人的火气无处发泄,她这会儿不玩火,更待何时? 谢言晚打的一手的好算盘,那眉眼里越发带出了几分媚色。 她就勾引,就勾引,有本事吃了我啊! 事实证明,在她怀孕的时候,千岁爷的确不能吃了她。 但是…… 纱帐被人一把扯落下来,遮住了床上的旖旎风光,而内中,则有女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凤栖止,流氓!唔……” 浅唱不时的从那床内泄露出来,声音动人悦耳,仿佛是在弹奏着一首美妙的乐曲。 …… 直到外面的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来时,那幔帐才被人重新的挂了起来。 有男人神清气爽的从床上下来,吩咐人打了一盆水来,而后亲自走到床前,替某个满脸通红的小丫头净手。 而那个人,一脸的娇嗔,神情里尽是恼意与羞怯。这个老妖孽! 第二百五十一章宫宴 到达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风呜雪嚎的声音不绝于耳,谢言晚坐在马车里面,靠着凤栖止的肩膀昏昏欲睡。 马车内只有他们二人,巴图尔跟王子淇则是在府上休息。 今日原本是要给使臣们的接风宴的,可是巴图尔受伤之后,王子淇在照顾他。所以二人都没有进宫来。皇帝原本在知道是圣衣教的人下手之后便有些愧疚,听闻这个消息更是没有怪罪二人,只是吩咐让他好生养着,另外下了旨意,道是让西楚的大臣们在除夕这一日普天同 乐。 马车停下的时候,谢言晚这才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刚想下车,却被凤栖止揽着肩膀,带着几分诱哄道:“乖,先吃了这个。” 那药丸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谢言晚下意识便皱了眉,问道:“这是什么?” 她虽然皱眉,可是药丸却是已然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向下,而她的舌尖更是沾染了格外大的味道。 很苦,也很难闻。 闻言,凤栖止眉头微蹙,淡淡道:“安胎用的。” 这话,谢言晚却是不信的。她平日里也吃安胎药,可是哪个都没有这个味道的。 见她这模样,凤栖止唇角微勾,解答道:“这是洛珏以备不测,特意为你做的。” 今日这除夕夜宴上牛鬼蛇神都有,难免会出一些什么幺蛾子。 谢言晚这才明白过来,当下便点头笑道:“明白了,走吧。” 他们来的不算早,等到达乾宁宫的夜宴正厅时,在场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除了身为正主的皇帝没来之外,宁王也不在场。反倒是叶轻尘已然在位置上坐了,而她身边之人则是寥寥无几。 大臣们谁都不敢上前搭讪的,至于那些大臣家眷,尽数都围在了主位上的连贵妃身边,一脸讨好的笑意。 谢言晚二人进来的时候,殿内之人顿时起来了大半,纷纷行礼:“给千岁爷、王妃请安。” 就连叶轻尘也站起了身,点头示意。凤栖止对于这些人视若不见,甚至就连主位上的连贵妃,都没有得到他一个眼神。谢言晚微微一笑,她自然不敢这般嚣张,因此便走上前,冲着连贵妃见了礼,恭声道:“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见到凤栖止的态度之时,连贵妃的神情一暗,旋即便收敛了起来,做了一副温柔的模样道:“晚儿,到本宫的身边来。” 谢言晚依言走过去,面目恭顺。而那几个拼命讨好连贵妃的家眷们,则带着羡慕和讨好的神情望着谢言晚。 谁不知道,他们是在宁王这一派的,等到宁王登基,怕是这二人的富贵仍旧稳当呢。 对于这些神情,谢言晚坦然受之,温声道:“娘娘近些时日可好?” “你都不进宫来陪本宫说话,本宫怎么会好?” 连贵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叹道:“你说你,一个娇弱丫头,偏偏要随着去战场,这一路吃苦了吧?”闻言,谢言晚唇角带笑,柔声道:“外有宁王赫赫威名,内有夫君护着贞和,贞和很安全呢。”说到这里,她又转了个话题道:“这些时日皇上身体不适,多亏了娘娘,才能 让皇上转危为安呢。娘娘是我西楚之福,论起来辛苦,您也该是头功。” 她这话,说的连贵妃心里格外舒坦,拉着她的手越发不愿松开,却是冲着周围道:“你们瞧瞧,这丫头的嘴像不像是抹了蜜的?竟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本宫呢。” 见连贵妃眼中带笑,周围的人顿时附和笑道:“王妃说的都是实话呢,娘娘的确是我西楚之福。” 她们这些人讨好着连贵妃,谢言晚则是行了一礼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想她刚一回去,就听得身边的男人淡淡道:“外有宁王威名?嗯?” 九千岁的一双眼睛扫视着全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偏偏那嘴里的话,像是生了眼睛的刀子,字字的朝着谢言晚而来。 闻言,谢言晚扶额笑叹,将他面前桌案上的酒盏端起来放到一边,一面笑道:“千岁爷,您面前不该放酒的。” 听得这话,凤栖止的眼神果然睨了过来,道:“为何?” “因为,您适合喝醋。”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满是调侃,眉眼弯弯的模样,叫人看的恨不能好好“教训”她。 凤栖止嗤了一声,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若有所指道:“看来,你的手还是不累的。竟还能端的起酒盏,是本座的错。” 他这话一出口,谢言晚脸上笑意顿时收敛了起来,眸子里也带出愤愤来,轻声道:“流氓!” 而流氓千岁爷,在看到她这模样之后,心情却是瞬间好了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得殿外传来内侍监的高声唱喏:“皇上驾到,宁王到……”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在场之人纷纷站了起来,齐声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给宁王请安。” 谢言晚随着众人一同行礼,而后在皇帝的“平身”声中,复又回了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余光扫视了一眼皇帝,却见后者脸色蜡白,行走之时那身体几乎全都靠在了太监的身上。 这位皇帝,怕是时日无多了。 在场之人几乎都下了同样的评价,在看向宁王的时候,更加多了几分热切。 而宁王,却是在给连贵妃行礼之后,便直直的朝着叶轻尘那里走去。 他坐下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位置上的软垫放到了叶轻尘的背后,轻声道:“怎的穿的这样单薄?” 凤栖止这几日有意将奏折让他来处置,上官翰骁已经有两日没有回过府上了。就连刚刚,也是才从御书房里出来,跟着皇帝一同前来的。 见他眼中的关心,叶轻尘脸色一红,轻声道:“来时穿了大麾的,只是未曾带进殿内。倒是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他们二人低声说这话,浑然不知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正带着几分愤恨朝着这里望了过来。 秋惜格外不服气,那宁王正妃虽然生的好,可是不过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之人,凭什么就能够得到宁王的宠爱? 而她身为尚书嫡女,这样高贵的身份,理应比那个冒名秋兰的丫头更适合站在宁王身边! 她这样想着,便站起了身,想要朝着宁王走去。 不想她的身子还未完全直起,就听得内侍监唱喏道:“开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但见那些宫人捧着各色点心菜肴鱼贯而入,而外面也响起了宫人演奏乐器的声音。 一时之间,大殿便热闹了起来。 随着那些乐器声音传遍大殿,在座的大臣们更是挨个站起来说着吉祥话。 皇帝被这些人恭维着,就连神情也好了几分。 这大殿里格外热络,而凤栖止这里更是有数人前来讨好着他们。只是凤栖止这一张脸,让那些大臣们不敢上前,所以前来的,就变成了那些夫人们。 谢言晚心中隐隐有些不耐,可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只能强撑着一张笑脸,陪着她们寒暄着。 外间的宫廷乐师们一曲奏罢,正赶上百官齐齐贺新年,一时之间,殿内的声音竟格外的和谐。 皇帝更是一张脸上满是欢喜,在那些大臣的劝慰下,他更就着金樽,喝了一盏酒。 酒过三巡,殿内的舞女们腰肢纤细几乎能一手折断,而她们那勾魂身子桃花眼,更是勾的在场之人脸色发红。 有小宫人进来恭声道:“皇上,该放烟花了。” 闻言,皇帝顿时便起身道:“走,咱们出门放烟花去!” 殿外预备的烟花原本是要由皇帝亲眼看着放出去的,可是这风雪交加之时,却不适合皇帝出门去。 然而那些殿内的大臣想要阻拦,却被皇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连贵妃更是柔声笑道:“皇上既然高兴,咱们点燃一个便是,有什么要紧的?” 她现在巴不得皇帝死了呢,死了之后,这位置她儿子便坐稳了! 而凤栖止,从头到尾都是冷眼旁观,更是不发一言。 是以,这一群人便在皇帝的带领下,齐齐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大殿之门敞开的那一瞬,有风雪夹杂着吹进来,瞬间便让在场之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谢言晚往外看了一眼,就见这雪下的越发紧了。 她裹紧了外袍,藏在袖子下的手则勾着凤栖止的手指,一同朝着殿外走去。 毕竟,这位皇帝爷想要做什么,他们眼下只有陪着的份儿啊。 说是出门,其实也不过是站在殿门口,看着那些小太监们站在雪地里,用通红的手将那些烟花逐一点燃罢了。 一众人站在殿门口,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可是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这样大的风雪吹在脸上,像是冰刀子在割着一样,又凉又疼。 而凤栖止更是直接将谢言晚搂在了怀中,一只手护着她娇嫩的脸,让她不被风雪侵袭。见状,谢言晚的眼中顿时便闪过一抹感动。 第二百五十二章刺客 谢言晚仰头一笑,正看到凤栖止眸子里的温情。那一刻,她的心突然便跳动的格外快,若非这里是在公共场合,她定然要捧着凤栖止亲一口的。 而后者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情,藏在袖子里的手,顿时便捏了捏她的手掌。 那动作显而易见,谢言晚的脸瞬间便红了一红。 下一刻,便见烟花炸裂的声音响起,旋即便有大朵大朵的星火迸射开来,在这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组成了最绚烂的花。 朵朵烟花腾空而起,带起浓烈的硝烟气息,而在场之人更是纷纷仰头朝着天上看去,生怕会错过了这样的美景。 谢言晚从凤栖止的手指缝中朝着天上打量着,见那些烟火腾空,心中瞬间便充盈起了满满的感动。 身边是最爱之人,腹中是他们的未来,这样的盛世美景,怎能不让她心生感慨? 然而,她一个笑容刚露出来,便突然听得有人带着惊恐的尖叫起:“死人了!” 喊叫的是一个女人,而在众人顺着那声音来源望去的时候,就见她的面前有一个人轰然倒地,脖颈上的鲜血迅速蔓延开来,将这白雪大地侵染出了一大片的鲜红来。 宫灯亮的如同白昼,而这样的画面,更像是一部惊悚片一样直白的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护驾……” 不知是谁先说出了这句话,而后便见一群人迅速的朝着皇帝涌去。 而与此同时,便见那殿内的舞女们齐齐的涌了出来,然而此刻的他们,再不复先前那样妖娆娇媚的模样,一个个的面容冷厉,眼带杀气。 而她们手上的红绸,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每每卷上人的脖颈,便会迅速的收割着生命。 偌大的外院之中,瞬间便成了一片修罗场。 回过神来的将领们已然抄起了随手可用的东西,与那些舞女们搏斗在一起。而内侍监尖锐的声音更是在这偌大的殿内响动着:“来人,有刺客……” 随着他们的喊叫声响起,便见外面瞬间便涌进来了大批的御林军。 然而,那些刺客却像是无穷无尽似的,在这夜空之中,如潮水之中,跑进来的越来越多。 皇帝在那群人的保护中,不时的东躲西藏着,而这里则是越发的乱了起来。 连贵妃等一群女眷更是纷纷的躲避着,惨叫声不时响起,更有女子的哭泣声充斥着大殿内。 见凤栖止护在自己身边,谢言晚心中一暖,她一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沉声道:“阿止,这些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些人的杀人手段……跟辰字科的人好像! 她这话一出,凤栖止便知她想要说什么,冷声道:“他们是月部之人。”日月星辰四部,月部对燕翼遥的忠诚度不亚于自己的辰字科。当初他清缴圣衣教时,竟只抓住了少部分的月部之人。原以为他们靠着自己的忍术躲避到了别的地方,不曾 想,他们竟然齐齐的出现在了这里! 闻言,谢言晚的神情冷厉,咬牙道:“阿止,你不必护着我,去吧。” 这么多天不安的事情终于有了来源。月部的人绝对不可能单独出现在这里,除非有一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那就是,曲霖瑶还活着! 而如果她活着的话,那么今日前来之人,定然会有她的! “你怎么办?”听得凤栖止神情里的焦灼,谢言晚宽抚的一笑,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做了一个战斗的姿势,道:“阿止不必担心我,作为你的女人,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怎配站在你 身边?” 她眼中的光芒感染了凤栖止,而后,便见他勾唇一笑,将手中冰魄银丝出手,道:“好。” 且不说这殿里的人有大批的忠臣良将,单单说凤栖止与曲霖瑶的恩怨纠葛,他就不会放过在场的月部之人!此时殿内已经被清了个干净,算是暂且的安稳之地,所以谢言晚等人便都进了大殿之内躲避。眼见得凤栖止如地狱阎罗踏出殿外,收割着那些人的生命,谢言晚谨慎的往 后退了一退,防备的看着殿外。 殿内的人瑟瑟发抖的聚在一起,神情里都带着几分的惧色。 见状,谢言晚顿时轻声安抚道:“大家都别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响起女声冷厉的声音:“上官煜,你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向你复仇来了!” 那女子声音响起的时候,连贵妃瞬间像是见鬼一样的朝着外面看去。她不看则以,一看过去之后,竟被吓得顿时跌坐在地,指着她道:“她,她……” “曲霖瑶,果然是你!” 上官煜被人扶着,目光满是恨意,恼道:“贱人,你当真没死!” “呵,让你失望了。不过今日,你却是死定了,上!”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身后的那群月部之人纷纷持着武器上前,目标皆朝着上官煜而去! 这里的御林军不过几百人,可是曲霖瑶带来的人,竟然有上千人,且各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个中好手! 厮杀了半日之后,这里高下立判。而凤栖止更是眉眼冷冽道:“你果然来了。” 见到凤栖止,曲霖瑶冷厉一笑,道:“我自然来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多日里的追捕?” 她一面说着,一面截住了一个想要出去报信的太监,直直的将剑刺入了他的身体内。 面前的地上瞬间便蔓延开了血迹,这些人混战的时候,曲霖瑶的目标却是直接的奔着上官煜而来:“上官煜,拿你的狗命来!” 然而,她的剑并未伤到上官煜。 因为下一刻,就见凤栖止手中的冰魄银丝出手,直直的将她手里的剑搅成了两段! 眼见得他护着身后的上官煜,曲霖瑶眉眼一冷,指着他们骂道:“凤栖止,你还真是一条忠诚的好狗啊!” 她这话说的格外讽刺,而上官煜更是哼了一声,怒道:“朕的贤弟一向忠心,倒是你,既然当年没死,那今日就再死一次好了!来人,格杀勿论!” 听得他这话,曲霖瑶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登时便笑出了声,厉声道:“呵,贤弟?凤栖止,我当初还真不该生下你这个孽种!” 说到这儿,她又看着皇帝有些迷蒙的眼神,诡异的笑问道:“上官煜,跟自己儿子称兄道弟的感觉,如何啊?” 她这话一出,皇帝顿时大惊失色,骂道:“你在浑说些什么?” 什么儿子……凤栖止怎么会是曲霖瑶的儿子?眼见得皇帝这模样,曲霖瑶笑的越发诡异,她将手中的残剑扔到了一边,嗤道:“胡说?上官煜,你自己的种,都认不出来了?若是你记性不好,我大可好心的提醒你一句 ,当年被你退下万丈悬崖之时,我还身怀六甲呢!而面前这个被你称为贤弟的孽种,身体里流淌着你卑鄙无耻的血液!” 她这话说的又快又急,偏偏字字清晰,一字不差的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下一刻,便见皇帝脸上血色尽失,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是我的儿子?” 他这话,问的却是凤栖止。 眼见得凤栖止默然不语,曲霖瑶脸上满是快意的笑声,声音在这夜空中凄厉的像是女鬼的嚎声:“对啊,上官煜,这个惊喜怎么样?” 一想到这些年凤栖止都在自己身边,皇帝顿时觉得头皮都快炸了。他的亲儿子,伪装成了异性王,到底是为了什么? 谋夺皇位么! 上官煜心中蓦然生起一股怒火,伸手便将凤栖止推到了一边,惊惶道:“来人,护驾!” 凤栖止被他退到一旁的时候,并未上前,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 而曲霖瑶趁着上官煜愣怔,猛地出手,将他钳制在自己的手中,长指甲掐进他的肉里,声音更是满是狰狞:“怎么?看到你的亲儿子,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不,这不是朕的儿子,不是!” 上官煜被她钳制住的时候,还不忘记愤怒的反驳:“你假扮太监,到底意欲为何?”闻言,曲霖瑶顿时便得意的笑了起来,恶毒道:“假扮太监?上官煜,他是上官家的贱种,我怎么会让他留着传宗接代的能力!不怕告诉你,他七岁那年就被阉割了,还是 我亲自命人去阉的!不止是他,你们上官家的人,都该死!” 听到曲霖瑶的话,上官煜下意识的看向凤栖止,神情里有被惊吓到的惶恐,更有几分庆幸。 可唯独,没有愧疚、或者心疼。 见到那几分庆幸之色,凤栖止的心,突然便凉了下来。 下一刻,便有一道冰魄银丝猛然穿过了曲霖瑶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吊了起来! 曲霖瑶疼的尖锐叫起来,双手也松开了上官煜。 鲜血从空中洒落,混合着这丝绵扯絮的大雪,坠落到了地上。 而曲霖瑶,身上更是冒出了无数个血孔,可是身子却是完好无缺。眼见得她如一滩肉一样的软倒在了地上不得动弹,皇帝顿时便从旁边捡起了一柄长剑,拼尽了全力,狠狠地便刺入了曲霖瑶的心口! 第二百五十三章为教主报仇 可是就在他刺进去的那一刻,却见曲霖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抓住了皇帝的身子,将他用力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下一瞬,便听得一声闷哼响起。 皇帝的背上也被插了一柄长剑,正在往外冒着血泡泡。 而曲霖瑶,虽然双目圆睁,却已然没了气息。 大雪纷纷扬扬,风呜雪嚎像极了人声的哀嚎。 皇帝被她的手紧紧的搂着,加上那一剑的威力,整个人瞬间便昏迷了过去。 那些月部之人眼见得教主身死,更是群情激奋,吼道:“杀啊,为教主报仇……” 她们猛地发动攻击,竟然冲破了殿门的防卫,直直的杀进了殿内! …… 那些乱党进来的时候,谢言晚下意识便抓紧了手中的匕首,警惕的望着跟御林军厮杀在一起的人,自己则向后退着。 她的确可以自保,可是自己还怀着孩子呢,所以不能冲动! 殿内乱做一团,而叶轻尘,更是站在连贵妃的身旁,忍着小腹的疼痛,轻声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然而她只顾着安抚连贵妃,却并没有看到,身边的秋惜,眼中带着恶毒的神情,一把便将她推了出去! 而她踉跄着摔过去的方向,正有一名乱党挥舞着红绸到处杀人! 谢言晚警惕的望着四周之时,不期然的看到叶轻尘被人推出去,顿时便目眦俱裂,尖声叫道:“轻尘,小心!” 听到谢言晚声音的时候,叶轻尘下意识的回头想要躲开,可正是那一眼,她顿住了身子。 她的身后,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连贵妃。 而她的面前,是那狰狞表情的乱党杀手。 下一刻,便见一道血光飞起,而那个护在连贵妃面前的女子,已然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的小腹被红绸击中,那夹着刀片的绸子,将她的腹部染成了一片红艳艳的颜色。 叶轻尘疼的蜷缩到一起,可是那手,却还保持着将连贵妃推到一旁的姿势。 被人推了一把之后,连贵妃顿时有些脸色煞白,她刚想开口骂,却猛然看到了倒在自己眼前的叶轻尘,想要出口的话瞬间便咽了下去。 而那个刺客,在一击之后,顿时便朝着连贵妃而来。 然而,她的脚步却在前行了一步之后,再也进不得身了。 有匕首狠狠地在她的后颈上刺出了一个血窟窿之后,又冷厉的抽了出来。 鲜血瞬间撒了一地,而那女子咯咯了几声,便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谢言晚将她的身子踹到一旁,一把将叶轻尘搂了起来,颤声道:“轻尘,你怎么样?” 她一面说着,一面颤抖着手从怀中搜寻着药丸,飞快的喂到了她的嘴里。 别人不知道,可是她却是清楚的,叶轻尘的腹中怀着孩子呢!方才那一击…… 谢言晚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下一刻,便听得男人沙哑的吼声响起:“轻尘……” 随着他的声音响彻大殿,便见他手中长剑虎虎生风,砍向那些乱党之时,竟像是刀切白菜一般,下手又准又狠。 眼见得上官翰骁杀出一条血路来,跌跌撞撞的到了叶轻尘的身边,谢言晚心中一抽,忙道:“王爷别担心,我方才喂了她护心丸,她的性命想来是无恙的!只是……” 她这话刚出,就听得外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开让开!” 谢言晚发誓,她平生从未这般希冀看到洛珏的脸,更没有这样的欢喜过。她一把抓住了洛珏的手,指着地上的叶轻尘道:“洛珏,你快看看!” “嗯。” 洛珏神情冷峻,指着里面道:“先进去。” 从这大殿往内走,还有一个临时休息的内殿。 上官翰骁抱着叶轻尘,当先便朝着那个内殿走去。而洛珏更是随后急匆匆的跟上。 眼见得他们进去,谢言晚这才走到努力缩到人后的秋惜,沉声道:“来人,将她们抓起来!” 此时厮杀已经近了尾声,更遑论洛珏带来的时候,还带来了辰字科的人。 此刻辰乙等人都在殿内保护着谢言晚,听得她的命令,顿时上前将秋家上下尽数圈到了一起,而秋惜更是被人牢牢地摁着,不得动弹。 秋惜被人摁下来,顿时便满脸惊惶道:“娘娘,救我啊……” 谢言晚无视她一脸的惊恐,反而回过头来问道:“娘娘,此女可是您要包庇的?” 见谢言晚这样咄咄逼人的声音,连贵妃顿时便有些想要发火。可是想到方才叶轻尘舍命救自己的时候,她又出了一身冷汗,沉声道:“将他们带下去,与逆贼同论!” 这话,却是直接判定了秋家人的命运。 听到秋惜凄厉的声音响起,连贵妃有些不自在,便转身朝着内殿走去,而叶轻尘也随之跟了上去。 她们走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洛珏的声音:“她没有性命之危,可是……孩子保不住了。” 闻言,连贵妃顿时便一把挑开帘子走进去,失声道:“她怀孕了?” 内殿中充斥着血腥之气,而叶轻尘的裙子上,更是被鲜血湿透。她的一张脸满是苍白,一双眸子紧紧地闭着,再不复先前的神采。 她问话的时候,没人回答她。 而上官翰骁,更是身子一晃,猛地攥住了拳头,狠狠地便捶在了墙上! 他的手上用力过大,迅速的便有鲜血渗出来,骇的脸色煞白。 见状,谢言晚走上前,轻声道:“王爷节哀,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上官翰骁却充耳不闻,只是问道:“她当真没事么?” 洛珏叹了口气,道:“伤到了身子,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上官翰骁却是懂了。 这话,连贵妃并没有听到。此刻的她心中五味杂陈。带着几分难受,又格外的后悔。她是真的不知道,叶轻尘已然怀孕了! 如果知道的话…… 她方才一定不会视若未见! 其实,秋惜推叶轻尘的时候,她是看到了的。可是她一向不待见叶轻尘,所以那一刻,她选择了漠视。 但当时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决定,竟然害死了她未曾谋面的孙儿!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不会这么自私的! 可是…… 没有如果。 正在这时,只听得正殿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继而混合着周遭人混乱的声响:“不好了,祥嫔娘娘要生了!” 谢言晚微微一愣,看着旁边陷入呆滞的连贵妃,叹了口气,迅速的走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就见大殿之内已然乱成了一团。那些在场的家眷们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一出乱哄哄的场面,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终,还是谢言晚喊了太医前来,又吩咐宫人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寝殿中,一面着人请了收生嬷嬷来。 这些祥嫔宫内都是已然备下的,所以不多时,嬷嬷们便都赶到了。 殿内传来女子的声声惨叫,而殿外则是同样凄厉的风呜雪嚎。 这一场宴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谢言晚捏着额头,不着痕迹的捂着腹中的胎儿,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幸亏凤栖止有先见之明,给她吃了药丸,否则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呢。 想起凤栖止,谢言晚顿时一愣,随手拽了一个在这里清场的宫人,问道:“千岁爷呢?” 那宫人见到谢言晚,忙的要行礼,却被谢言晚制止,复又问了一遍。 闻言,那宫人才反应过来,恭声道:“回王妃,千岁爷在西殿呢,皇上传召他过去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眉眼一冷,忙忙的朝着西殿而去。 …… 当时曲霖瑶大限将至,用尽了全力,也不没有将皇帝伤到根本。所以,他刚刚就已经醒了。在醒来的那一刻,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凤栖止传召了过去。 此时的他,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人,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浓重的喘息。 见到凤栖止走进来的时候,他一把便攥紧了凤栖止的手,带着几分恼怒问道:“说,你想要什么!” 他的手上其实已经没太大的力气,但是抓着凤栖止时,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的疼痛。 那痛意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内中带着淋漓的鲜血缓缓渗出来。 不疼,却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过往的不堪。 而后,凤栖止将他的手缓缓的推开,淡淡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不可能!” 皇帝显然不信这个答案,冷笑道:“你潜伏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想要?你想要谋夺朕的皇位,对不对!”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凤栖止脸上那奇异的微笑。 凤栖止缓缓的靠近了他,一字一顿的反问道:“这些年你做的事情,我除了没有坐那把椅子,还有什么没做的?” 这声音里带着凄凉和鄙夷,更有隐隐的憎恶。 “朕当真是瞎了眼,才会……才会……” 皇帝的神情里满是懊悔,看着凤栖止的眼神更加不善。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又狰狞着神情问道:“烨儿,也是你害死的,对不对!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祥嫔难产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的脸上皆是一派的恨意,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此时的凤栖止早已被他凌迟了。 凤栖止却是冷厉一笑,混不在意的将他的手推开,漫不经心道:“皇上莫不是病糊涂了,要我提醒你么?上官翰烨,是被你命人扔出去的。” 他低下头去,正预备再刺激刺激眼前的男人,却猛地听到身后帘幕被掀起,有女子带着紧张和焦灼跑进来,叫道:“阿止……” 那一声,瞬间将凤栖止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他瞳孔内的墨色缓缓的散去,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珠来。 “臣妇给皇上请安。” 谢言晚恭谨的行了礼,靠近凤栖止的时候,悄然的将手指勾住了他的,用唇语问道:“你没事儿吧?” 那根手指格外温暖,像是在苦寒之地要冻僵之人,突然拥有的一簇小小火苗。便是点燃了自己,也想要拥有那一抹的温暖。 那一瞬间,凤栖止心中所有的怨恨突然都随风散了开来,眸中唯独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丫头。 他勾唇一笑,摸了摸谢言晚的头,用着格外温柔的声音道:“丫头,去别的地方等着本座。” 这里,晦气。 凤栖止没有说出来,谢言晚却是懂了。她点头刚想应,突然便听到了床上皇帝的笑声。 那声音里带着嘲讽和快意,甚至还有几分鄙夷:“你一个阉人,竟也沉迷这男女情爱,贞和,你还真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啊?” 听得这话,谢言晚抬起头来,正色道:“为什么不呢?阿止如何,也比那些道貌岸然人面兽心之人好上万倍,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她虽然没有指着鼻子骂皇帝,可是那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他,让皇帝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而凤栖止,却是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唇角。 他终归是幸运的,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丫头全心全意的护着他,其他人,重要么?被谢言晚抢白了一通,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冷声道:“朕倒是没看出来,你们两个这般情真意切!”说到这儿,他又奋力的朝着外面吼道:“御林军何 在?宁王呢!”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着,外面都没有人进来,更无人前来应答他的话。 唯有凤栖止淡淡道:“御林军都在善后,至于宁王,皇上意欲何为?” 闻言,皇帝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了起来。也就是说,御林军现在已经尽数在凤栖止的掌控了! 他现在好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杀了凤栖止。如今自己落到这个境地,竟然没办法来钳制凤栖止了! 不过,好在有一件事情是让他开心的。 “哼,你最多,也不过是一个阉狗罢了!” 听得皇帝这话,谢言晚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问道:“皇上,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天底下的人渣父母,为何都让凤栖止摊上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相比谢言晚的愤怒,凤栖止却是神情冷淡。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靠近了皇帝几步,在后者想要躲闪的时候,淡淡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你什么意思?” 见到凤栖止的表情,皇帝下意识觉得心中不妙。 下一刻,凤栖止说出的话,更是让皇帝心生惧意。 因为他说…… “曲霖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上官煜,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笑。” 他的声音不重,可字字像是滚雷压过皇帝的心,更让他有些喉咙发堵。 所以……凤栖止还是一个正常人? 皇帝咬牙切齿,对死去的曲霖瑶更添了几分憎恨! 可是在看到凤栖止的时候,他又多了些许的恐惧。 这时候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若是凤栖止真的杀了自己…… 见皇帝这满是惊恐、猜疑的脸,凤栖止冷笑着勾唇,牵了谢言晚的手,便朝着外面走去。 他当真是懒得再多看着皇帝,哪怕是一眼,也让他恶心! 不想他们刚出了殿门,就见迎面飞速的来了一个内侍监。 那人脸上皆是慌乱,甚至还不等宫人通禀,便直直的闯进了大殿。 他一进殿,便猛地跪在了地上,慌声问道:“皇上,不好了,祥嫔娘娘难产!现在稳婆正在里面接生,着奴才前来问话,是保大还是保小?” 这话一出,皇帝瞬间从位置上坐了起来,着急道:“你是蠢货么?当然是保小啊!若是朕的皇儿出了意外,朕唯你们试问!” 对于皇帝来说,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子嗣却是他最缺的! 谢言晚二人就站在殿门外,对于殿内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眼见得那宫人快速去了,谢言晚脸色一沉,顿时抬脚就要跟上去。 凤栖止见状,一把拉住她,问道:“你做什么去?” 谢言晚声音里带着几分冷色,沉声道:“我要去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推开凤栖止的手,直直的便跟上了那个太监。 还未进门,便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内中有女子凄厉的哀嚎着,其间还带着她的呼救声:“好疼,救命,我不生了,不生了……” 谢言晚眉头一皱,当下便要拨开宫人进去,却被那宫人拦在了门口:“王妃,这里是产房,很晦气的,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闻言,谢言晚一把将她推开来,径自便走了进去。 祥嫔浑身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却是苍白的可怕。她的身边放置着水盆,内中早已成了血红色。 殿内充斥着血腥气,而祥嫔身下的褥子,更是被鲜血浸的滴滴答答往外流血! 而此刻的祥嫔,声音已然低了许多,再不复先前的凄厉,可是声音却听起来更加的让人揪心。 谢言晚神情一变,这情形,看着可是不大好了! 她连忙走上前,将洛珏留给她救急用的护心丹拿出来一颗,喂给了祥嫔。 这药是洛珏专为她的身子研制的,对孕妇大有裨益。 药入口即化,祥嫔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力气,见到来人的谢言晚,伸手去抓她,带着几分凄然道:“王妃,我怕是……熬不过去了,求您救救孩子!”见她这模样,谢言晚更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她伸手将祥嫔满是汗水的手攥紧,沉声道:“娘娘可别说胡话,再说了,你若是死了,日后可没人护着孩子!现在能救孩子 的,只有你!” 她神情格外冷峻,祥嫔见到她这目光,竟然被吓了一跳,心里也莫名紧张了起来,咬牙道:“孩子……” 这漫漫长夜即将过去之时,殿内才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那声音细细弱弱,仿佛猫儿一样的抓挠着人心,然而看在谢言晚的眼中,却满是喜色。 祥嫔已然力竭昏了过去,好在性命无碍,而稳婆早已将那新生儿包裹起来,可是在看到那孩子的象征之后,却是脸色一变,带着几分叹息道:“可惜了,是个公主。” 闻言,谢言晚顿时蹙眉,沉声道:“公主怎么了,一样的好,快将公主好生安置好,若是谁伺候的不尽心,本王妃头一个治你们的罪!” 谢言晚的身后可是最大的靠山,所以她这话一出,在场之人谁都不敢怠慢,登时便忙活了起来。有照顾小公主的,更有跟皇帝去报信的。听得祥嫔生下来的是个女儿之后,皇帝的表情顿时便难看了起来。他今夜受伤的虽说不重,可是在丹药和毒药的双重打压之下,早已经有些油尽灯枯,如今得了这个消息 ,更是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 皇帝阴沉着脸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来人,将宁王请过来!” 这会儿凤栖止在安置昨夜刺杀的后续,所以并不在西殿之内,也让皇帝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在正事上,他的确是信任凤栖止的,可是在得知那是自己儿子之后,这种信任就已然变成了恐惧。 所以皇帝现下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宁王来杀了凤栖止,然后继承皇位! 因为……眼下已经不容许他再选了! 可是,皇帝的算盘,最终是要落空了。在得知内侍监的来意之后,连贵妃神情一喜,她这会儿才从先前的内疚之中回过神来,得知皇帝行将就木,顿时便带着喜色道:“骁儿,现在可是你的机会,快去见你父皇 !” 只要皇帝一死,这个位置,就是骁儿的了! 见到她脸上那情不自禁的喜色,上官翰骁抬眸望着她,淡淡的问道:“为了这个位置,您害死了未出世的孙儿,下一步还准备害死儿臣么?” 叶轻尘落胎之后,上官翰骁得知秋家母女被抓起来,登时便亲自前去审问。而得到消息,更是让他方才险些弑母。 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可是看着连贵妃这般喜悦,他的心就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柄到在狠狠地切割着,让他痛到了极致。闻言,连贵妃的脸上的血色瞬间便褪了下去,她呐呐道:“骁儿,母妃不是……母妃是为了你好,母妃,母妃不会害你的,也没有想过要害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皇上驾崩了 上官翰骁神情不变,一双眸子里望着她的时候,满是死水一样的沉寂。 直到连贵妃先受不了,移开了视线之后,上官翰骁才漠然道:“这个皇位,儿臣即便是死,也不会继承的。若轻尘不醒,就请母妃替儿臣收尸吧。” 他这话一出,连贵妃一个踉跄,眼眸里迅速汇聚了泪意,颤声道:“骁儿,母妃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没有许诺秋家母女任何话!” 她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若是早知道的话……她真的不会跟秋家母女多说一句话!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而她的孙儿,也已经回不来了…… 不仅如此,她跟上官翰骁的关系,也彻底降到了冰点! 念及此,连贵妃瞬间跌坐在地上,带着哭声道:“本宫,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见连贵妃哭的不能自已,上官翰骁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看过去,只是低下头,将叶轻尘的手握在手里,哑声道:“轻尘,醒来吧,我用一辈子为你恕罪,求求你醒来……” …… 上官翰骁到底还是去见了皇帝,只是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凤栖止亲自前来告知,道是:“他要交代后事。” 眼见得上官翰骁跟凤栖止一起前来,皇帝的一口气险些噎死自己,颤颤的抬起了手,不住的咳嗽着,一面骂道:“奸贼,你,你胁迫朕的儿子!” 他此刻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念头,却不想,上官翰骁当先跪了下来,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父皇,儿臣自请镇守边疆,请您准允。” 闻言,皇帝那刚喘上来的半口气,又觉得咽不下去了。 “是不是,他威胁的你?” 听得皇帝这话,上官翰骁淡漠的摇头,道:“此事乃儿臣所愿,请父皇准允。” “朕不准!骁儿,你是父皇最中意的儿子,朕身死之后,这个位置,是你……” “儿臣不要。”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上官翰骁打断,他的脸上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决心:“儿臣要镇守边疆,这个皇位,儿臣誓死不当。”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他指着上官翰骁,又指向了凤栖止,咬牙道:“你,你……” 见皇帝这模样,凤栖止冷笑一声,鄙夷道:“本座才不稀罕你这破位置,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这儿扣!” 听得这话,皇帝的双眸瞪大,道:“朕不信!” 若是他对皇位没念想,为何会这么多年的潜伏在自己身边! 闻言,凤栖止嗤了一声,淡淡道:“爱信不信,关我何事?” 他懒得再看皇帝的脸,当下便要出门,却被皇帝颤声喝住:“站住!” 见凤栖止的表情不似作伪,皇帝先是狐疑,又带出了几分的不甘心,定定的问道:“老二,你当真,不愿么?” “不愿。” 这话,上官翰骁说的格外干脆。 皇帝猛地摔在床上,重重的喘着粗气,看向凤栖止的神情里,更是格外的不甘心。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绝对不能葬送! 凤栖止虽然是曲霖瑶的儿子,可也有他的血统,那就只有…… 不想皇帝这话还没说呢,就先听得凤栖止道:“本座说的很清楚,这个位置,我不稀罕,你也别想扔给我。” 至此,皇帝才相信凤栖止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可他的神情却更是扭曲了起来。 这两个人都不当的话,那就只能让贤! 可是……他的江山,凭什么让给别人? 所以…… “你不要也得要,朕告诉你,你必须,必须……” 皇帝努力的支起了身子,却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重新摔回了床上。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爬起来。 眼见得皇帝那饱含不甘的双眸死死的瞪着,上官翰骁却是最先反应了过来,整个人都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带着悲怆喊了一声:“父皇!” 侍立在一旁的内侍监们,也在听到了这一声之后,齐齐的下跪,哭喊道:“皇上……” …… “皇上,驾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言晚正在看新出生的小公主。 她早就预料到皇帝的命不久矣,听到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道:“千岁爷呢?” 那前来传话的小太监是凤栖止的人,闻言低声道:“回王妃,这会儿千岁爷和宁王正在御书房呢,幸存下来的文武百官也在此。” 昨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加上皇帝被行刺,那些成了精的文武百官们都隐隐的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昨夜里这群人都没有走。 留下来善后的便去忙活了一整夜,而那些无事可做的人,便都记在乾宁宫里面待着,等待着随时的传召。 这会儿他们都在御书房…… 谢言晚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皇上殡天之前,可有留下遗诏?” 闻言,那小太监顿时摇头道:“回王妃,并不曾。但是皇上曾经指着千岁和宁王要……二人都不肯。” 小太监说到某个字眼的时候,顿了一下便掠了过去,可谢言晚却瞬间懂了。 她虽然诧异皇帝竟然会想到将皇位给凤栖止,可是在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蹙眉道:“你且去御书房守着,有什么消息了再来向我汇报。” “是,奴才遵命。” 眼见得那小太监去了,谢言晚这才抚着额头,叹道:“这个年过的,当真是……” “糟透了。” 她的话没说完,门外便有人接了一句,旋即便见洛珏走了进来。 见他眉眼中还带着笑意,谢言晚顿时嗤道:“我说洛小爷,您敢不敢收敛一点,那位可刚刚殡天呢。” 这么明目张胆的笑,也不怕被宫人逮起来治罪! 闻言,洛珏蔑然的睨了她一眼,无谓道:“他殡天,与我何干?” 他洛珏行事一向随心,且因着从小与凤栖止的相处,更是不大将这位皇帝放在心上。此刻听闻那人翘辫子,不放鞭炮庆祝就是好的了,还指望着他跟着象征性掉眼泪? 做梦去吧!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笑叹了一声,又想起一桩重要的事情来,因问道:“是了,宁王妃怎么样了?” 那会儿自己着急找凤栖止,这会儿却是不知道叶轻尘的具体情形。 “性命无碍了,只是子嗣怕是从此艰难。” 那舞女的兵器着实狠毒,裹了刀子的红绸,又灌注了内力,普通人尚且难以抵挡,更遑论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弱质女流? 听得这话,谢言晚的神情一变,轻声问道:“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么?” “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万中之一的机会。” 能让洛珏说出这样的话,那怕是十之八九了。 谢言晚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个消息,对于宁王来说怕是不大好。”要知道,叶轻尘可是被他捧在手上的宝贝,今日遭受这般磨难,宁王绝对忍不下。 “可不是么,宁王已经跟连贵妃闹僵了。”洛珏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可是在说起来叶轻尘的时候,倒是真的有些惋惜:“只是可惜了这姑娘了,看着像是个好的。” “是啊,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只是命苦了些。 谢言晚刚说了这一句,就听得洛珏道:“御书房那边有热闹看,你去不去?” 见他摩拳擦掌的样子,谢言晚顿时嗔道:“您老自己去吧,我可不去。” 此时已经是五更天了,可是外面的天仍旧一片漆黑,大雪纷飞如飘絮,坐在屋子里都冷到了人的骨头里,她才不想出门。 见状,洛珏点了头,又塞给她一瓶药,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临走之前,还嘱咐了一句:“你好生歇着吧。” 谢言晚应了,刚想寻个地方躺一会儿,就听得外面的嬷嬷进来,恭声道:“王妃,祥嫔娘娘想要见您。” 虽说皇帝殡天了,可是祥嫔却没有被怠慢,这会儿她已经被挪回了自己的殿中安置妥当。 听得这话,谢言晚一愣,点头道:“好。” 祥嫔这时候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诚王妃。” 见到谢言晚来的时候,祥嫔点头冲着笑了一笑。 她这时候缓了过来,虽然看起来格外虚弱,可比起来生产之时的模样,倒是精神了几分。 谢言晚微微一笑,问道:“娘娘现下可好些了?” “本宫很好,多谢诚王妃今日相救。” 祥嫔心里清楚,她不过是一个嫔位,若不是有谢言晚的话,今夜里莫说是被照顾的周到,怕是性命都难保了。 闻言,谢言晚笑道:“娘娘不必道谢,都是您福大命大。” “本宫哪里有什么福分?在宫中如履薄冰度日,这才有一线生机。今日这般凶险,若非王妃相助,这一线生机也没了。” 见祥嫔这般,谢言晚倒是对她起了几分怜惜。这个女人,从自己初相见的时候便对自己帮过忙,这几次看下来,也还算是一个本分的人。念及此,她的神情越发的和善起来,温声道:“娘娘只管好生养着身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是了,您可看过小公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这皇帝,谁爱当谁当 她提起了孩子,祥嫔的神情里便多了几分柔和,因点头笑道:“方才奶娘抱着过来给本宫看了一眼,只是有些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呢。” 她这么一说,谢言晚倒是笑了,道:“新生儿哪有好看的?再过几日长开了便好了,娘娘届时再看,定然不舍得撒开手呢。” “那就承王妃吉言了。”祥嫔笑了一会儿,又叹道:“生她之前,本宫担忧的夜不能寐,如今见她是个女儿身,才算彻底的踏实了。” 这话却是说的格外心酸,谢言晚只一向,便明白她的意思。 祥嫔没有背景,在这宫中又不是很得宠,纵然一朝怀了身子,可是没有庇佑之人,难保那孩子就会活下来。 幸好,这是一个女婴。 才让她有了活下来的命。 “娘娘不要胡思乱想,您累了一日,快休息一会儿吧。” 听得谢言晚的柔声安抚,祥嫔莞尔一笑,道:“好,王妃若是不嫌弃本宫这里,便在这儿歇一会儿吧。我这夕云宫内虽说陈设不多,可炭火却是上等的。” 这倒是实情,因着祥嫔怀着孩子,所以过冬以来,皇帝将那些好东西可这劲儿的往夕云宫里送。 闻言,谢言晚便明白她叫自己来的目的,因点头笑道:“多谢娘娘了,您休息吧,臣妇便先下去了。” 这祥嫔让人喊来自己,怕是想要让那些下人们看看,祥嫔的身后还有诚王府呢。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刚生了孩子,兵荒马乱的,如果祥嫔自己不想法子,谁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她跟小公主? 谢言晚了解了她的想法,打定主意便出门吩咐了几句。 眼见得谢言晚走了,祥嫔这才垂下了眼睑,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如今在宫中步步艰险,跟谢言晚多说几句话,也不过是想要借着她的势力,让那些宫人对自己不太苛刻罢了。 毕竟…… 新帝刚死,她身在月子里,若是没个依仗,怎么让她的女儿好好儿的活下去? 谢言晚敲打了几个宫人之后,便随意找了一处预备歇息一会儿。 累了整整一夜,这会儿躺下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困倦。 只沾上枕头的工夫,谢言晚便进入了梦乡。 而不远处的御书房内,那些人却没有这么好命了。 …… 从那些文武百官们来到御书房之后,他们讨论的便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皇位的归属。 原本这件事情是没有异议的,毕竟皇帝如今剩下的皇子只有一位,那就是宁王。 可是今夜发生的事情,却让一部分的人心思活络了起来。 那前来刺杀之人是先皇后曲霖瑶无疑,而凤栖止身为先皇后生下来的儿子,按理说应该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 这古来都是立嫡立长,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认回凤栖止。 更何况,在凤栖止门下做事的人还不在少数,而他们的心思就更加明显了。 毕竟,拥立皇帝,那可是从龙之功。 是以,这些人便都分成了两派。 一派人支持拥立宁王登基,另一派人则拥立凤栖止。 然而,这个原以为会引起激烈交锋的事件,等到两位正主到来之后,竟然演变成了另外一种局面。 在拥立宁王之人提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宁王直接便撂下一句:“本王不当,谁爱当谁当。” 而后,他竟不顾这满朝文武的眼神,直直的摔了袖子离开了御书房! 上官翰骁很窝火,他原本以为过来是商议皇帝的丧葬的,可是谁曾想到,这些人竟然第一件事是提皇位。 他从来都无心皇位,尤其是得知了凤栖止竟是自己同父异母哥哥的时候,更加对皇位没了兴趣。 上官翰骁如今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带着他的叶轻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见得上官翰骁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情的走了,众人顿时便呆立在了原地。 下一刻,这些人便将目光齐齐的投在了凤栖止的身上。 其实若是认真的算起来,这位千岁爷治理国家也还不错,这么多年,虽说他的性子为他招来了许多的诟病,可是真的要揪出来他在政绩上的错…… 众人突然发现,他们竟然无错可揪! 毕竟,千岁爷虽说平日里独断专横,可是认真算下来,那些他做的决定,其实都是对的! 所以……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当皇帝,也是可以的吧? 见这些人都看向自己,凤栖止只勾起一抹轻慢的笑意来,一字一顿道:“别人甩的锅,让本座接?” 说完这话,千岁爷一甩袖子,抬起高傲的头颅,扬长而去。 留下来的,只有他鄙夷的眼神。 众人再次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有礼部的官员反应过来,带着几分不安道:“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脑海里闪过了同样的问题。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两位皇家正统的子嗣都不肯干,这如何是好? …… 凤栖止出了殿门之后,问了宫人谢言晚的去处,直接便朝着那里行去。 等进了房间,看到睡得格外安稳的谢言晚,他顿时便气笑了。 “没心肝的丫头,本座这里忙的脚不沾地,你倒是会偷闲。” 他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可动作却是格外的轻,生怕惊扰到了床上的女子。 直到这会儿看到了谢言晚,凤栖止的一颗心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外面的那些纷纷扰扰仿佛再与他毫不相干,唯有眼前的丫头,是他最真实的拥有。 至于皇位? 呵。 凤栖止从未想过得到那个位置,以前是无所求,可现在虽说有了所求,可却只有谢言晚一人。 如今天气寒冷,等到天气转暖之后,他还预备带着谢言晚去风景优美的地方养胎,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与她闲敲棋子落灯花,也是好的。 想起那等场景,凤栖止的唇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来。 感受到身边熟悉的味道,谢言晚翻了个身,下意识的便圈住了凤栖止的手臂。 见这丫头只是换了个动作便继续睡,凤栖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柔情,下一刻,便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朝着门外走去。 凤栖止现在一刻都懒得多待,就算是要睡,也是回府去睡的安稳。 谢言晚实在是太困了,所以迷蒙中虽然感觉到有什么在晃动,却是依旧睁不开眼睛,放任自己睡着。 这一觉,谢言晚睡得格外长,直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眸子。 身边罕见的有男人在熟睡,而这周围熟悉的陈设,无不告诉她,这是在凤府。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凤栖止,又迟疑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出现幻觉了?” 不对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宫里睡的,怎么一觉还睡回凤府了? 下一刻,便有男人接口道:“本座将你抱回来的,没良心的丫头。” 眼前的男人眼睛依旧闭着,可是那手却准确的捏到了她的鼻子,捏了一捏。 见状,谢言晚顿时笑眯眯的躺到了他的怀里,道:“怪不得我睡得这般好,果然还是家里安生。” 不像是在宫里,睡觉的时候总觉得不舒坦。 凤栖止被她这句话暖到,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亲,眼见得她又闭了眼睛想要睡觉,便娇宠道:“起来吃些东西吧,吃完了再睡。”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准备下床,谢言晚知道他说的话一向都会做到,因叹息道:“好吧,不过我也确实饿了。” 算起来,昨夜里她就没吃多少东西,今儿晨起倒头便睡,到这会儿已经一天一夜了。 她就算是自己不吃,也得考虑下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呢。 眼见得谢言晚起身,凤栖止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笑意。 在宫里的阴霾尽数散去,唯有眼前的丫头是真切属于自己的。 甚好。 直到腹中被食物填饱之后,谢言晚这才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宫里的事情都解决了?” 闻言,凤栖止也不瞒着她,将御书房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那群老顽固倒是想得通,江山交到本座手里,也不怕我霍霍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顿时笑道:“他们打的好算盘呢,这些年你名声被搞臭了,可是为西楚办的事情,哪一桩那一件是错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到底,这些大臣,就是揣着明白说糊涂。 凤栖止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看得通透。”他将剥好的松子喂到她的嘴里,又漫不经心问道:“不过,晚儿不想体验一下母仪天下么?” 他其实是有些担心的,若是他的丫头喜欢呢? 毕竟,那可是母仪天下的位置。 不想他这话一出,谢言晚顿时笑眯眯问道:“母仪天下,抵得过阿止与我一世一双人么?” 她的话,瞬间便让凤栖止的心被撞击到,眼神里也多了暖意融融。那模样,像是一层一层的冰雪,被尽数融化开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她尚有一劫 旋即,便见他低下头,哑声道:“本座何曾说过要与你一生一世?上了本座的贼船,可是要坐生生世世的。” 听得这话,谢言晚眉眼弯弯,头一次说了凤栖止的词儿:“不害臊。” 她说完这话,主动的将唇奉上,含糊道:“不过,我愿意。” …… 如今还在新年,可经过了除夕夜宴的惊变之后,全国已然没了喜庆之色,入目之处皆成了一派的守丧之状。 皇帝身死,乃是国丧。 御书房内两位皇帝嫡亲的子嗣纷纷甩手而去之后,群臣们一时便没有了主意。那些人齐齐商议之后,各自回家收拾了一番仪容,便都朝着宁王府去了。 毕竟算起来,宁王才应该是正经的皇嗣,那位千岁爷……虽说理应是皇长子,可是比起来跟凤栖止打交道,相当一部分大臣们还是更愿意跟宁王相处。 可是不曾想,他们却是注定要吃闭门羹的。 在宁王府门口等了整整一日,都没有人出来见他们,反倒是几个年老的臣子,冻的有些忍受不住。 一连三日,他们都铩羽而归。 到了正月初五那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宁王府开门了,也迎客了。 而且,在朝臣们提出要让他主理发丧之事,宁王也点头了! 然而,还不等这些朝臣们欢欣鼓舞,就听到了宁王提出的条件:“让本王主持发丧可以,前提便是我不做皇帝。”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都傻了眼了,更有几个忍不住劝道:“宁王乃是贵妃之子,又是皇上最喜欢的血脉,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 可惜,这些大臣们预备好的一肚子的话,都被上官翰骁用一句话堵了回去。 “本王心意已决,你们若是执意也无妨,本王这就带着王妃离京,至于发丧,便有劳诸位了。” 宁王绷着脸的时候,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怕有多可怕,且那神情里的坚定,也让众人明白,这位主子,说的是正经的。 “可是,若您不同意,那这位置……” 有大臣脸色难看的提问,又被上官翰骁一句话堵了回去:“立嫡立长,这个规矩,礼部尚书难不成还需要本王来教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沉重的点了头。 罢了,好歹先发丧了先帝,至于皇位之事,再去找那位吧! …… 宁王答应了下来,便去打理发丧事宜,可不管多晚,他都会回来陪着府上的叶轻尘。 他这厢忙的脚不沾地,而凤府的人却恍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不过,凤栖止虽说行事恣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底也没有太过分,到底是规规矩矩的挂上了白灯笼。 只是那灯笼仅限门口,主院里倒是依旧如常。 且在挂灯笼之前,凤栖止不知从什么地方将了尘大师揪了回来,让他往主院加几道符咒,好让主院不被这晦气所扰。 对此,不止了尘大师觉得无奈,就连谢言晚也叹息不已,捏着眉心道:“符咒是道士的活儿好么,千岁爷您这么公然让和尚抢人饭碗不大好吧?” 她一面说着这话,一面睨了一眼旁边显然神情不大好的了尘。 不想,凤栖止却是神情淡淡:“他抢人饭碗的事儿也不止做了一次了,多做几次也无妨。更何况,身为护国方丈,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么?” 谢言晚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是了尘大师如今虽然依旧光着头,可是那身上却没有穿袈裟,除却那个锃亮的光头之外,浑身竟无一处看起来像是和尚的。 念及此,她越发狐疑,也起了几分兴趣。 而了尘对于凤栖止的话,显然是有些反驳无力,叹了口气,拿出基本经书让谢言晚誊写,自己则在她房间内外捣鼓了一通。 谢言晚看的云里雾里,好容易等到他忙完之后,这才有了许久的时机。 “大师,嬷嬷现在如何了?” 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再见到陆嬷嬷。虽说当初陆嬷嬷放走了曲霖瑶,给凤栖止造成了麻烦,可是这么久相处下来,说没感情是假的,这些时日心里的确挂念的很。 见她提起了陆绣,了尘大师的神情倒是好了几分,眼中带笑道:“王妃放心,她如今已经无事了。” 闻言,谢言晚这才放心下来,待得看到了尘大师眼中的那笑意,像是染上几分红尘之色后,又觉得有些诧异。 他二人,如今算是怎么个情况? 可还没等谢言晚想明白这里的情况呢,外面已然有人前来回禀,道是:“王妃,三公六部的大臣们都来了,这会儿都在会客厅呢。” 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前来,自然是有正事要做。 先帝发丧之事被安置妥当,那些大臣们在商议了之后,又齐齐的去了凤府。 那些人有了先前在宁王府的经验,这一次便做足了准备。 先前凤栖止也是不想见的,可谁知失态的发展却不受控制。 先是有文武百官跪在门口恳求凤栖止登基,继而不知谁将藏书阁的事情捅了出去,那些受过藏书阁庇护的文人墨客们,也加入了这个大军之内。 再后来,便是有些百姓们…… 凤栖止可以对那些大臣们的跪求视若罔闻,毕竟那些老胳膊老腿的缺乏锻炼,偶尔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可以的。 可是当那些万民请愿的时候,凤栖止便有些迟疑了。 了尘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凤栖止的背后,淡淡道:“既然心中迟疑,何不顺势而为?” 闻言,凤栖止头也不回,道:“本座一向不懂何为顺势,我便是势。” “那她呢?” 了尘大师望了一眼外面的百姓,轻声道:“她命里尚有一劫,非你君临天下,不可解。” 听得这话,凤栖止眉头一皱,下意识道:“你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是不是故弄玄虚,你且去问一问她便是了。”了尘大师说到这里,又道:“不过老衲倒是可以透露一句,她的命格,原本就是偷来的。而且,迟早也是要还的。” “什么意思?” 凤栖止神情一紧,可了尘大师却再不多言,只是抬脚向前,将凤府半掩的大门彻底推开,大踏步的离开了。 他的确没有说谎,偷来的东西自然迟早要还回去。可若是融为一体的东西呢?那就没什么还不还之分了。 事到如今,若是那丫头还有什么劫难,那便是死劫了。可是人生在世,哪能难逃一死? 了尘大师望了一眼那敞开的凤家大门,看着里面某个站立在原地之人,缓缓地露了一抹笑意。 龙翔九天,他这条龙,迟早是要回归正位的。 …… 了尘大师走了之后,凤栖止的神情便有些阴晴不定。他站在原地良久,霍然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只是临走之前,到底是吩咐道:“将他们迎进来吧。” 那些个大臣们已然做好了准备,要在这里跪个几天几夜了,可是没曾想,这才第二天,就被下人们客客气气的迎进了正厅。 他们一时都有些吃惊,以至于坐到这里还在互相眼神交流。 这位千岁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千岁爷自然不好说话,不多时他便从门口走进来,只是手中还拿着一份刚刚写好的文书,面无表情的往桌子上一放,沉声道:“这些条件你们应下,本座便接了这烫手山芋 。” 在他看来,这个西楚国,便是一个烫手山芋。 那些大臣们在看到文书上面的内容之后,便有些脸色不大好。凤栖止也不逼迫他们,只是淡淡道:“选吧。” 最终,在场之人还是答应了这上面的条件。 …… 这正厅的灯火亮到了深夜,而谢言晚也早已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等到凤栖止回来的时候,便见这丫头眉眼弯弯的望着自己,笑眯眯道:“阿止,事情谈妥啦?” 她的话音里没有半点不适,眉眼依旧是浅笑着,丝毫没有不悦。 凤栖止点头,带着玩笑道:“晚儿,本座给你带一顶凤冠如何?” “唔,甚好。” 谢言晚弯唇一笑,眼前之人不管是身在何等位置,有一点都是改变不了的。 那就是,他是她的阿止。 至于其他的,重要么? “晚儿,你可曾有瞒着本座之事么?” 谢言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凤栖止这话。 她眉头一蹙,带着几分困倦道:“不曾。” 眼见得她犯困,凤栖止眉眼柔和,一面替她抚着背,一面思索着了尘大师的话。 越想,他便越觉得那了尘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这丫头当初是什么境地,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何有能力去偷别人的命格? 也是他白日里太过担忧了,竟为了这老秃驴的话而乱了心神。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就算是想要反悔,怕也来不及了。念及此,凤栖止自嘲的一笑,便放下了心事,搂着怀中之人沉沉睡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她的过往 第二日谢言晚醒来的时候,身边之人已经去忙了。她躺在床上许久,总觉得昨夜里凤栖止问了自己什么问题,可是她却有些记不大真切了。 好一会儿,她才隐隐想起来,他说的似乎是……瞒着他的事? 那怎么会有呢,这厮现在将她里里外外都给扒的格外干净了。 谢言晚摇头叹气,却突然愣住。 不对…… 认真讲起来,还有一样,那就是她的身份。 在这里呆久了,她俨然是一个古人。可是这时候,她才恍然想起来,是啊,这具身体,原本不属于自己的。 她不是尚书府嫡长女谢言晚,而是飘荡在这里的一抹幽魂,现代杀手、言晚。 那一瞬间,谢言晚便觉得有一身的冷汗起来,连心口也跳动的格外快。 阿止为何会问这个问题,莫不是知道了此事? 谢言晚一时有些失神,他们之间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她自然不会傻到怀疑凤栖止是否要害自己。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隐瞒这件事情,只是起初她是不敢说,后来觉得不必要说。 毕竟,陪着他的,是自己,那就够了啊。 然而此刻,谢言晚却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跟凤栖止沟通一下这件事情了。 至少,他应该有知情权。 谢言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朝着床内侧翻了个身,一双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上。 正在这时,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谢言晚正在思索着事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当下便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可在闻到熟悉味道之后,她又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带着几分惊惶道:“阿止,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么?” 见她的模样里带着几分哀怨,凤栖止扶额道:“本座有这么吓人么?” 谢言晚自然不能点头,当下便违心的摇了摇头,而被他这么一打断,先前自己在想的事情,倒是忘记了大半。 反倒是凤栖止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这么一问,谢言晚倒是想起来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正色道:“阿止,我觉得有一件事情,我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的。” 见她这么严肃,凤栖止倒是愣了一愣,他脱鞋上床,抱着谢言晚,这才淡淡道:“说来听听。” “昨夜你问的话,我太困了,所以没想起来。其实,我有一件事情瞒着你。” 闻言,凤栖止眉头一蹙,低下头去,问道:“何事?” 却不想,这丫头并没有直接说,只是神情严肃的问道:“阿止,你信我么?” 这话问的倒是废话了,他如何不相信她? 只是不想,谢言晚说的第一句话,便让凤栖止受到了些许的惊吓。 她说…… “其实,我不是人。”好在谢言晚及时的发现了自己言语上的漏洞,又补充道:“准确的说,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来自未来的人,可却不在你们这个朝代的未来。就好比说是两条平行的线,你 这条线的未来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那个时空的过去里,却没有你。”谢言晚将自己的老底儿都讲了一遍,见凤栖止的神情有些严肃,她又拿起自己跟他的头发,放在一起,道:“或者我换个说法,西楚好比是你的头发根部,而我那个时代好 比是我头发的发尾,我们原本不该有交集的。” 她这么费尽苦心的讲解,却不料凤栖止下一刻便将她的头发跟自己的打了个结,沉声道:“如今不是交集了么?”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待得反应过来之后,看着凤栖止紧抿着的唇,叹息笑道:“但是原本是不应该的,所以阿止,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明白。” 凤栖止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钳制着她,淡淡道:“你既然招惹了本座,那么就别想就此逃开。你是那条线上的不重要,可是如今,你却是本座这艘船上的!” 说这话的时候,凤栖止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发抖。 其实谢言晚这话,他虽然听不大懂,可却也想到了一个词儿:借尸还魂。 而他此刻也明白了了尘大师的话,谢言晚偷来的命格,是这个尚书嫡长女的。 但是那又如何? 是他的人,那便只能此生在他身边。就算是原先的那个女人想要夺回去,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若这个皇位能护佑着怀中的丫头,那他去做便是了! 只要…… 她在自己身边。 谢言晚没曾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便有些眼眶发湿,轻声道:“是,妾身是您船上的人,不会下船的。” 她怎么能舍弃眼前的男人呢? 谢言晚笑的格外温柔,甚至还主动的送上了自己的唇。 …… 服丧过后,便是新君大典了。 大典定在了二月初,龙抬头的好日子。 在此之前,谢言晚二人就已经搬进了皇宫。 原本上元节该是一个很热闹的日子,谢言晚还做好了打算,要让凤栖止带着自己去好好儿的玩一玩,可是因着皇帝的丧期,所以一切都已经从简。 对此,谢言晚虽然失望,可是也知道眼下大势所趋,只得叹息一声,便老老实实的养胎了。 登基大典格外繁琐,本来谢言晚还能凑个热闹。 可好巧不巧的,她感冒了。 这两日天气回暖,加上身边有凤栖止这个天然火炉,所以谢言晚便无意中踢了被褥,便染上了风寒。 虽说有洛珏的调理,吃了几服药之后,谢言晚便不再化身为鼻涕妞妞,可是依旧没有让凤栖止的担心减少一分一毫。 于是乎,按个热闹至极的登基大典,谢言晚便只能待在凤仪宫中老老实实的听着声音。 好在凤栖止还不算是完全没良心,知道将巧穗妙书二人唤来陪着她解闷儿。 闲不下来的谢言晚,转了转眼睛之后,便吩咐人拿来厚实的纸张,手动做了一副扑克牌。 等到凤栖止忙完一整日的登基一日,还未推开凤仪宫的门,就听到了大殿内某个丫头张狂的笑声:“对二,我没牌了,哈哈哈哈给钱给钱!” 门外的凤栖止,成功的黑了脸。 …… 二月初的时候,新帝凤栖止改祖姓为上官栖止,登基后年华为顺德元年,为武帝。 二月上旬的时候,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确切的来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件大事。 武帝登基所做的头一件事,不是整顿朝政,而是将叶家的案子重新翻了出来。 其后,便以宁王为首的一干人等,齐齐的作证,道是当年乃小人作祟,为冤假错案。 这中间,有人提出抗议,更有御史出来谏言,直指凤栖止在先帝尸骨未寒之时做出此等不孝之事,乃是大忌。 可是,这人说完这话之后,便直接被凤栖止革职抄家,还发配到了皇陵,让他前去打扫一生。 美其名曰:“你既然这般效忠先帝,后半生就陪着先帝解闷儿吧。” 这事儿一出,朝中的反对声音迅速的小了下去,反倒是当年的证据被一桩桩一件件的找了出来,最终为叶家的案子,成功的翻了过来。 叶家之人尽数被平凡,叶老更是被追封为忠国公。而幸存下来的叶轻尘,身份也被公之于众,被封为了郡主。 而上官翰骁跟叶轻尘的之间的事情,更是被民间说书之人口口传诵,演变成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浪漫故事。 至此,叶家之事,算是彻底的真相大白。 “多谢。” 二月末的时候,上官翰骁前来辞行,见到凤栖止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叶家之案,他原本是要一力为之的,却不想,凤栖止上位之后,竟然没等他开口,便做成了这件事。 上官翰骁的心里,不可谓不感激的。 闻言,凤栖止嗤了一声,道:“跟朕之间,还需要说谢么?” 上官翰骁望着他眸子里的点点笑意,也释然的笑了起来,恭声道:“是,皇兄。” 说起来也奇怪,对于凤栖止,他从开始就没有讨厌过。当时他还想过是因为什么,现在想来,大抵就是因为这份骨血亲情? “这就准备走了?” “嗯。”上官翰骁点头道:“轻尘身子不好,边疆虽然风沙大,可是却有她一直渴望的风景。我已经亏欠她太多,余生只希望能够陪着她安稳度日。” 他这些年,放不下的太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希望护着她安稳,她不喜欢被禁锢着,自己便带着她看遍大好河山,之后寻一处世外桃源,白头终老,便足够了。 见他有些释然的模样,凤栖止反倒是多了几分羡慕,轻咳一声道:“也好。”上官翰骁一笑,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因有几分迟疑道:“只是皇嫂那里,还请皇兄帮臣弟说一声对不住。当时在楚州,我以为你是……所以疑心她生了别的心思,言语 有些过激。” 他如今算是知道为何凤栖止不生气了,这位以太监之身权倾天下,却蒙骗了天下人。不过也好,人生能得妻儿相伴,这一生才算是圆满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大结局 他当初还为凤栖止担心过,只是不想,到头来怕是难得妻儿圆满的,是自己才对。 可是无妨了,只要轻尘还在他身边,那么他们有没有子嗣,自己都是不介意的。 见他提起谢言晚,凤栖止的神情里便多了几分柔情。而后,他噙着一抹笑意道:“她那里,你不必担心。” 当初谢言晚因为这事儿,可没少抱着肚子说自己的坏话,而且这件事被误会的话,怎么算好像都是他吃亏的多啊。 毕竟,府上那时候可没少人背地里用同情的眼神看自己呢! 一想到这里,凤栖止便有些失笑。 他这个小娇妻惯是不肯吃亏的,好在,他也乐意宠着。 见状,上官翰骁便放下心来,略寒暄了几句,便拱手道:“如此,臣弟便走了。” 凤栖止微一点头,起身道:“走吧,朕送你。” 这会儿叶轻尘还在凤仪宫呢,上官翰骁要去接媳妇儿,他也要回去看看那丫头了。 而此刻的凤仪宫里,却是格外的安静。 自从孩子小产之后,叶轻尘的神色便有些恹恹,此刻见了谢言晚,也只是微微勾唇,神情里到底多了几分的暗淡。 见她这模样,谢言晚不由得的轻声劝慰道:“轻尘,以后来日方长,你跟宁王的日子还长着呢,千万别因为此事想不开啊。” 闻言,叶轻尘勉强勾唇,摇头道:“娘娘放心,臣妇明白的。”她只是……心里有些闷。 那是她跟子辰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就这么没了! 看到谢言晚眸子里的心疼,叶轻尘强撑着一个笑容道:“大抵臣妇同这孩子是没有缘分的,我想得开。”听得这话,谢言晚越发有些不是滋味儿,因道:“每个孩子来到人间,都是经历磨难的。也许是上天怜惜她,不愿意让她受这些苦难吧。”说到这里,她又顺着窗户,看了 一眼并肩而来的两个人,轻声道:“更何况,你跟宁王好容易苦尽甘来,他的心思,你也了解的。” “是。” 叶轻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待得看到上官翰骁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 是啊,便是为了上官翰骁,自己也不能这般萎靡。 至少,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 上官翰骁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叶轻尘眼眸里的笑意,那样全心的依赖,和内中隐隐的愁绪,瞬间便让他的胸腔中带出几分酸涩之意。 他快步走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皇嫂,臣弟来接她回家。” 闻言,谢言晚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进来的凤栖止,这才笑道:“那你们一路保重。”说着,她又拉着叶轻尘的手,诚挚道:“轻尘,你有时间了可要记得回来看看。” 叶轻尘浅笑着点了头,又行了礼,便随着上官翰骁走了出去。 虽是二月的天,可还带着几分的寒意,而叶轻尘出门的时候,上官翰骁下意识的便将她的大麾系好,眉眼温和的护着她慢慢走远。 见这二人的背影远去,谢言晚微微叹了口气,道:“他们这就走了啊。” 她的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见谢言晚有些隐隐的忧愁,凤栖止走过去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眉心吻了一吻,笑道:“无妨,本座陪着你呢。” 听得这话,谢言晚抬头看着他,笑道:“嗯,我也陪着你。” 他二人相视一笑,眉眼中尽是柔情。 因着谢言晚怀着身孕,所以一切事宜从简,而她接了凤印之后,便真正的成了这后宫里的女主人。 不过,也只是名义上的。 因为凤栖止怕她劳累,早将一切需要操心的事宜尽数着人去办了,而谢言晚每天的日常便是喊着几个丫头们一起打扑克。 她的无聊之举,倒是给后宫里人找了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游戏。 到了后来,这游戏更是传扬了出去,举国上下都知道了这么一种娱乐方式。 凤栖止对此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在某次下朝之后,见这丫头只顾得玩牌而忽略了自己,便亲自上了场,淡淡道:“朕也来与你们玩一把。” 于是乎,这一整日,便听得凤仪宫中传来阵阵哀嚎。 其间还夹杂着谢言晚愤愤的声音:“你为什么又赢了?” …… 在谢言晚将自己殿中所有的金银首饰私房钱都输光了之后,谢言晚便咬牙切齿的发了毒誓:“我再也不!玩!了!” 丫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明明从来没玩过,可就输了一局,之后全是自己输! 没天理啊没人性! 对于谢言晚的愤愤,凤栖止倒是格外的淡定,甚至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还整好以暇道:“你还欠朕一百两,记好了。” 谢言晚:“……” 这相公是她她自己找的,她忍! …… 上官翰骁带着叶轻尘离开的第二日,连贵妃前去找了凤栖止。 “皇上,请准许哀家前往宁王封地。” 宁王到底是王爷,虽说他自请镇守边疆,可凤栖止怎么可能当真让他做一名武将?是以在他们走之前,便下了一道圣旨,将边疆三城尽数化作了宁王的地盘。 此刻听到连贵妃的话,谢言晚顿时愣了一下,诧异道:“母妃何出此言,可是宫人照顾不周么?” 闻言,连贵妃微微一笑,看着他们二人,诚恳道:“晚儿做的很好,她们也没有苛责哀家。只是,哀家想要去补偿骁儿和……轻尘。”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忏悔,可是不管怎么忏悔,那个孙儿都不会回来,而她跟上官翰骁的关系,也越发的糟糕了下去。 所以,连贵妃才打定了主意,想要离开。她想,如果用自己剩余的日子去补偿他们,应该还是有机会修复的吧?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明白了过来。她刚想说话,便听得凤栖止当先道:“随子去封地,古来倒不是没有这个先例。不过,你确定要去么?若是此去,那死后便难葬入皇陵了 ,毕竟,边疆太过遥远。” 凤栖止难得有这么多话,与其是说给连贵妃听的,倒不如说他是在给谢言晚解惑。 而在听了凤栖止的话之后,连贵妃却只是淡淡一笑,嗤道:“先帝的陵墓,谁爱陪着谁陪着吧。” 到了先帝身死,她都没有得到过他的垂怜,又何必在死了之后也挨着他受气? 闻言,凤栖止勾唇一笑,连谢言晚也诧异她的答案,看了连贵妃一眼。 “好,朕准了。” 见凤栖止点了头,连贵妃神情一喜,道了谢之后,便走了出去。 眼见得连贵妃离开,谢言晚叹了口气道:“倒是没想到,她最后竟会这样选择。” 虽说连贵妃做了许多的错事,可说到底,也是太爱上官翰骁了吧。 如今她能悔过,这一切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谢言晚叹息了一会儿,又带着几分怅然道:“阿止,如今宫中就剩我们二人了。” 这偌大的宫殿,着实不如凤府。可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就只能陪着阿止走下去了。 好在,他在。 念及此,谢言晚扬眉,冲着凤栖止勾起一抹绝美的笑意。 此时天色将昏,夕阳将天幕都镀了一层金光。凤栖止低头望着她的脸,突然便心血来潮,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谢言晚被她吓了一跳,待得出殿门后看到来往的宫人,更是红着脸道:“阿止,你药做什么?” 闻言,凤栖止只回了她三个字:“看风景。” 城楼之上,从上往下看去,地面上皆是初春的新绿与花苞,解了冻的河水缓缓流着,一切都显得欣欣尚荣。 而仰头望天,更可以看到那霞光万丈的天幕,那日头西沉时,瞎逛洒在红墙碧瓦之上,更让人心中一阵激荡。 这样的盛世美景,身边得一人相伴,何其的欢喜。 显然,有这样心情的,并非她一人。 眼前之人似是被这美景所感动,低下头,虔诚的在她的额头一吻,哑声道:“晚儿,余生得你相伴,本座很欢喜。” 他的眉眼中早已褪去了初见时的冷厉,内中满是一派的温柔情意。 犹记得初相见时,他恍若修罗地狱,却并未伤害自己分毫。 再后来时,那些刀枪血雨,也是得他以身相护。 从相知到相许,再到如今长相守。 她何其有幸,能得他护着自己。 谢言晚心中柔肠百转,面上却是没有回应,只勾起了唇角,眉眼带笑道:“阿止,我给你唱首歌吧?” 说着,她也不待凤栖止反驳,便当先开口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泛舟。” 她唱歌的时候,一双眸子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仿佛织成了一张网,将凤栖止困在其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唱到最后的时候,谢言晚微微顿了一下,到底是将最后那一句改了。 她如今跟凤栖止,乃是二心如一。 听到这句的时候,凤栖止低下头,与她相视一笑。那手已然伸过来,将她抱在了怀中,一双眸子里皆是缱绻温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全文完。 第二百六十章贫僧为你算一卦吧? 陆绣想,她跟了尘大抵就是一段孽缘。 初相见的时候,她随着公主和亲到西楚,半路上遇到一个昏倒在地的和尚,给了他一袋子水。 当时他昏昏沉沉的抓着自己的手,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贫僧为你算一卦如何?” 陆绣是南越国人,信奉天神,并不相信和尚。 可是看到他眼神里的澄澈,陆绣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抓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日,皱着眉头说:“姑娘命里,似乎缺些东西。” 陆绣被他的神情吓到,莫名有些紧张,问道:“缺什么。” 然后,便见那和尚眼带桃花,格外轻佻的说:“缺我。” …… 二次相见的时候,是在宫中。 公主到了西楚之后,皇帝虽然待她还好,却是终究有些防备,大多事情都不愿意让公主知道。 可这日,他却破天荒的让公主去乾清宫,道是五台山高僧前来,让她一同听经讲座。 陆绣作为公主的贴身女官,自然是要去的。 不想,便再次看到了那个色和尚。 当初她回应给了那人一巴掌之后,原以为此生不复相见。当时他还口口声声道会有相遇那日,不曾想,竟然这么快应验。 而这一次,他点名让自己为他斟了一杯茶。 之后,又再次说出了那句轻佻之言:“姑娘,贫僧有一卦,你可愿意听?” 他的话一出,上官煜跟曲霖瑶都齐齐的看过来,一脸兴味的望着这个色和尚。 她因背对着他们,所以他们看不到自己眼神里冒着的火光。 反倒是皇帝格外有兴致的问道:“不知了尘师傅得出的什么卦象?” 闻言,了尘兴致勃勃,挑眉道:“贫僧算言,她命里缺我。” 皇帝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拉着曲霖瑶的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陆绣道:“是么,那朕将这宫人赏给了尘师傅,可好?” 听得这话,曲霖瑶顿时变色,带着几分恳切道:“皇上,阿绣她……” “怎么,瑶儿舍不得一个宫人?” 陆绣不傻,自然听出了皇帝声音里的警告之意。 她顿时便抢在了曲霖瑶之前,跪在地上道:“奴婢遵皇上旨意。” 她是公主的丫鬟,理当为公主分忧,自然不能让她为难。 皇帝留了一个让她二人相处的理由,便携手带着曲霖瑶离开了。据说因为他心情大好,当夜里甚至还歇在了主子那里。 陆绣望了一眼天上的繁星点点,眼眸中缓缓挂上了泪意。 听得身后脚步声传来,陆绣顿时回头,愤愤的瞪着他,像是一只倔强的小兽。 “别这么看着贫僧,贫僧会心动的。” 了尘仍旧是一脸的痞笑,身着袈裟,眼带俗气。 “你真无耻!” 得了陆绣的评语,了尘煞有介事的点头:“中肯。” “你……你不是和尚么,怎么这么六根不净!” 陆绣不大会骂人,见他施施然,更觉得生气。 然而却不想,了尘迅速的收敛的笑意,正襟危坐的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六根不净,才要斩断红尘之根。你叫陆绣,是吧?” 他前一句话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后一句话,就恢复了那个轻佻的模样。 陆绣带着气氛,却又无可奈何,点头道:“是,我叫陆绣。” “贫僧有一个俗家名字,叫姚子章。” 闻言,陆绣一愣:“你不是和尚么,叫什么了尘的,怎么还叫俗家名字?” 当时了尘并未回答她,只是弯唇一笑,便进房休息了。 许久之后,陆绣才得到了这句话的答案。 那时他说:“红尘俗世不了,如何配唤作了尘?” …… 了尘在宫中住了三个月,便让她陪了三个月。 从夏荷盛放,到黄叶坠地。 而那些时日的相处,也让陆绣从最初的厌烦,到后来的动了心。大抵是因为她从未跟男人接近过,更不知这西楚的和尚恁般多规矩,是以在得知他要离开的时候,陆绣甚至还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可置信的问道:“姚子章,你要舍了我回 山上?” 那时的他,穿了一身袈裟,眉眼里褪去了红尘色,尽数是清明:“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尘缘已了,俗世再无留恋。” “那,我呢?” 陆绣双眸通红,指着身后的大殿,问道:“这里呢?” 他眉目中再无情意,唯独剩下了薄凉:“贫僧命中有一道情劫,情劫不度,难以成佛。如今数劫已过,贫僧已然再无牵挂。” 说到这里,他定定的望着陆绣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当时施主曾问贫僧一个问题,如今贫僧可以回答你了。” “红尘俗世不了,如何配唤作了尘?” …… 他离开的时候,陆绣跌坐在地上,唇角微勾,眼中却是仓皇的落下泪来。 原来这三个月,陷在里面的只有自己。 他像是一只毒蛛,不紧不慢的织网,任由自己落在网上挣扎,最终等到她再逃脱不得时,张嘴一口吞下。 成全了他。 毁灭了自己。 “姚子章,我恨你!” “姚子章,我恨你!”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经常会梦到这一幕。 当时我曾回过头,却为此后悔了一生。 若不回头,我不会看到她那般狼狈模样,更不会为此揪心几十年。 从午夜瞪眼到晨钟敲响,门外也传来小沙弥的敲门声:“方丈,该起床了。” 我这才回神,从床上坐起。 不错,我是一名和尚。 从出生时,我便被送上了五台山。据说是因为国师预言,我乃是佛宗转世之人。 因此,我不但被收为他唯一的徒,更是自幼参禅悟道,那不被准允进入的藏经阁,却是我随意进出之地。 二十岁那年,师傅坐化。死之前,他言道我会断送在情字之上。 对此,我自然是不信的,甚至还在他嘱咐了不准前往某处时,执意前往。 大漠的风沙真大,迷了我的眼。 可在见到她的时候,却迷了我的心。 她叫陆绣。 第一次相见,她给了我一袋水,我换了她一巴掌。 第二次相见,她斟了一盏茶,我将她囚在了身边。 我以为当情劫度了之后,便可以安心的继续参禅,却唯独忽略了,心若给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 那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欢喜的时刻,我甚至想过,可否就这般弃所有于不顾,与她双宿双飞。 直到…… 我算出了那一卦。 陆绣大劫将至。 皇帝对南越势在必得,南越皇室在劫难逃,而陆绣,在西楚这么久,熟知内情,更是难以活命。 为了保她,我编了一个弥天大谎。“皇上子嗣微薄,而此女的命格特殊。贫僧以她的福寿,为您祈了福。如今祈福时日已够,待得半年之后,还请皇上记得将此女送到观音庙中,有她的供奉,可保皇上子嗣 福泽。” 皇帝身边女人不少,可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对于我的话,他深信不疑。 所以在处置南越余孽的时候,皇帝唯独对她网开了一面,并且送到观音庙中好生护着。 然而不过三日的工夫,她便被圣衣教之人救走了。 且,还是在我的暗中庇护之下…… 那之后,我便经常见她,只是她在明我在暗。 我曾见她抱着凤栖止眉眼温柔,也曾见她深夜之时埋首痛哭,更曾见,她在纸上一字一顿的写出三个字:姚子章。 我转过身去,湿了双眸。 我是了尘,数劫已过的了尘,名满天下的国师。 姚子章…… 不是我。 可,终归有一天,会是我。 ……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借着凤栖止的机会,正大光明的见过她几面。 那小子蔫坏,偏偏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每每想起他被陆绣抱在怀中的模样,我便对他生不起气来。 阿绣愿意护着的孩子,我想,我也是愿意护着的。 只是这孩子越长,越有些魔化。 他是紫薇星,却也沾染了煞气。为了他,我引来了去煞之人,将之引到了他的身边。 那是个灵慧的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 …… 陆绣年少时,曾经被曲霖瑶救过一命。 而那一命,在她几乎杀了陆绣的时候,便彻底的还清了。 她早已不在年轻,沧桑的眉眼里却仍旧带着温柔。 只是,却没有一分是为我。 不过无妨,至少,我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了。 我不再是了尘。 我是姚子章。 一个在祁山脚下以算命说书卖馄饨的混混儿。 …… “姚子章,你再来我的馄饨铺白吃白喝,我就打死你!” 陆绣一脸的气急败坏,指着眼前这个又来蹭饭的中年男人,眸子里满是无可奈何,只是内中,却隐隐的有些许欢喜。 她的病好之后,看到眼前的了尘,连夜便离开了有他的地方。可是京城没脸回去,天下之大,她走哪儿算哪儿,最后终于在祁山脚下落了根,开了一家馄饨铺子度日。 只是没多久,便听得了尘大师坐化的消息。 当时陆绣又哭又笑,到了最后,便只剩下眼泪落的不能自抑。 可谁曾想,第二日馄饨铺子再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石阶上蹲着一个男人。 见她开门,回头嘿然笑道:“店家,借碗水喝呗?” 从那之后,他便赖上了自己这个地儿,且平日里正事儿不干,今儿个说书明儿个算命,后天,就来自己馄饨店里充当个跑堂儿的,瞬间收个钱,蹭一碗馄饨。 这会儿听到陆绣的骂声,姚子章也不恼,笑嘻嘻凑了过来,笑道:“店家别生气,不如在下给你算一卦?” “我算,你命里缺我。” “呸,不要脸。”陆绣神情恼怒,眼中却蔓延起无边的欢喜。 第二百六十一章真是个呆子 王子淇第一次遇见巴图尔的时候,是在初春。 那时与西楚的战事方休,春寒料峭,大食国的王城的风,更是冷到了人的骨子里去。 然而王子淇的心里,却是装着一片的火热。 阔别许久,她终于还找到了那个人。 吴宇生…… 一想到他的名字,王子淇便忍不住挑起一抹笑容。 “我来找你啦。” 她轻轻念了一句,眼见得外面天色暗沉,将一个小包袱背上了肩膀,悄咪咪的溜了出去。 如今西楚与大食国的战事已经开始和谈,两国已然恢复了邦交,她不必再担心战火纷争,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找吴宇生了。 那是她的心上人,这番追不上他,她就誓不回来! 王子淇打定了主意,却不想,在第一次试图溜出宫门的时候,就失败了。 她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却没有想到,自己在从宫墙跳下去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没扶稳,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啊……” 高空坠落的时候,耳边带起呼呼的风声,王子淇吓得闭紧了眼,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王子淇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却看到了一个男人。 身形高大,线条粗狂,一张脸上刻满了坚毅。 她认得他。 去年大食国竞选勇士,他勇夺第一,后宫的那些小宫人们更是每次看到这人都会眼睛冒光。 大食国第一勇士,巴图尔。 而他,显然也认得她。 “属下参见公主。” 下一刻,便见巴图尔将她放了下来,恭声的行礼。 王子淇顿时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轻咳了一声,道:“无妨。” 说着,她就要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可是却被巴图尔拦住了去路,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闻言,王子淇眉眼一转,道:“我去给父王请安。” “王上的寝殿在那边。” 巴图尔好心的指了指方向,就见王子淇眉头一皱,装模作样道:“唔,那是我看错路了。” 她像模像样的转过身去,等到后者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后,撒丫子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然而不想,她却被再次拦下。 “公主,您不是要去找皇上么?” 可拿到巴图尔的那一刹那,王子淇顿时有些不悦,道:“本公主现在又不想去了,我要随处转转。” “可是,这是出宫的路。” 巴图尔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恭敬道:“公主还是乖乖的回去吧,这宫门,您出不得。” “你!” 王子淇咬了咬牙,倔脾气反而上来了,哼了一声道:“谁说我要出宫了,本公主才不出宫!” “是么?那正好,属下送您回去吧。” 巴图尔看了一眼她身上扛着的小包包,唇角微不可察的挑起一抹笑容。 “不必,本公主要走一走。” 王子淇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看了一眼这个讨人厌的巴图尔,便朝着反方向走去。 然而,不管她走到哪里,但凡是能够出宫的路,都被巴图尔安排了人马,她根本出不去。 最后,还是巴图尔重新出现,淡淡道:“公主转够了么?若是转够了,属下可以送您回去。” 见状,王子淇咬牙切齿,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愤怒的火焰。可是见自己今日再无出宫的机会,她最终还是颓然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不过,凡事有一必有二。 第二次出宫,她再次遇上了巴图尔。 这一次对方毫不客气,直接便将她拎了回去。 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第五次,她才成功的逃出了皇宫,而这次之所以顺利走掉,是因为她专门让宫人打听了巴图尔的当值时间,特意选了他不在的一日,这才溜走了。 “外面的空气,真好啊。” 王子淇长舒了一口气,轻装简便的朝着西楚国进发了。 那时的她,一腔孤勇前去,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那样狼狈的回来。 她爱吴宇生,可却没有想到,那一份爱,在对方的心里,却是那样的不堪。 为了躲避寻她的人,跟个小乞丐一样的时候,王子淇没有哭过。 荷包被人偷走,宿在破庙里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过。 甚至被吴宇生那样凶自己,态度冷淡对待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眼泪。 可偏偏…… 在知道他为了自己的母亲而对自己曲意逢迎的时候,她哭了。 她的吴大哥,既然跟她在一起真的不快乐,那么她放手。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呢? 王子淇提着包裹离开的时候,重新望了一眼这个西楚皇都。 偌大的主城,却容不下她一个王子淇,更容不得她的爱情。 走出城门的时候,有男人骑于马上,一身风尘。 而在看到她的时候,他下马前来,眼神未动,恭声道:“属下参见公主。” “你怎么来了?” 王子淇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的像是小兔子,而她的眸子里,更是让人格外心疼。 巴图尔神情不变,只是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坚定:“属下,前来接公主回宫。”那一刻,王子淇忍回去的泪水,突然便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扑到了巴图尔的怀中,将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已:“你那次为什么不当值,你为什么不拦 下我?” 如果他当初拦下了自己,那么她的心中,至少还会抱着一份希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痛彻心扉的回去。 见状,巴图尔的心,没来由的一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只是声音里却格外的郑重:“公主,属下以后不会了。” 以后,属下会好生护着您。 回去的时候,王子淇神情恹恹。她不说,他便也不问,只是在回去的时候,不管她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默默照做。 山上猎来的野兔,沿路县城的小吃,以及他为自己买来的一只小猫崽。 这一切,都让王子淇短暂的忘记了,那一段被埋藏在心里的伤。 她原以为回去之后,便是在日日思念煎熬中度过,却不曾想到,很快自己便没有了心伤的机会。 皇叔反了。 那个被父皇给予了无上权力的摄政王,以清君侧的名义,控制了整个大食国。 大军攻入皇城的时候,王子淇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些人的刀剑凶狠的朝着刺来,而她的武器上沾满了鲜血,双臂却再也没有了挥动的力气。 可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刹那,却有男人先于她之前,朝着她伸出了一双手。 那一日,他坐于马上,手中持着一柄长刀,眼光望着自己的时候,格外的温柔:“公主,属下前来救驾。” 王子淇想,她永远忘不了,他手上的温热。 上面还带着血,可却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她扬眉一笑,顺从的上了马,眼见得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等到了无人处,王子淇才半是叹息的问道:“你说,你为什么我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遇见的都是你?” 她离宫出逃被他抓住,她狼狈而归是他接应,而如今,皇城内生灵涂炭,战火四起,依旧是他前来。 巴图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眸里满是柔情,声音里却是一派的正经:“因为,属下的职责,便是保护公主安危。” 且,他想保护她一生一世。 听到这话的时候,王子淇的心,没来由的便狠狠一跳。 巴图尔没有食言,真的带着她逃了出去,一路风霜,东躲西藏。 直到逃到了西楚的楚州城后,他们才得以不再漂泊。 因为,那里有她的晚儿姐姐,她知道,晚儿姐姐会保护自己。 将她托付给晚儿姐姐之后,巴图尔便走了。 临走之前,巴图尔望着她的眼眸,郑重道:“公主,此一去前路未卜,若是属下能够活着回来,不知您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王子淇心中小鹿乱撞,她看的懂他眼睛里的情意,可是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装傻似的问他:“什么机会?” 不成想,他竟那般大胆的将话说了出来:“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我……想跟公主共度余生。” 王子淇被他这话模样吓到,带着几分嗔怪道:“那你死心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原以为她这话说完,巴图尔便会死心,可不想,那人竟然说:“那跟我无关,毕竟喜欢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他说完这话,竟也不听王子淇的辩驳,翻身上马,叱了一声便离开了。 只留下了王子淇,在原地有些发呆。 那时她以为,若是就这么下去,也许终有一日,她会真的喜欢上巴图尔。 可是不曾想,就在她想要敞开心扉的时候,却再次见到了吴宇生。 许久不见,他仍旧是往日模样,只是眉眼中,却多了几分的沧桑。 王子淇的心,瞬间便活了过来。 那段时间,是她前半生最快乐的时候,有心上人相伴在身边,她觉得无比的欢喜。 只除了,见到巴图尔的时候。 每次看到他,或者想到她,王子淇都会觉得愧疚,可是她自己又不明白为何要愧疚和不安。 直到…… 他为了救自己而受伤。 而谢言晚的一番话,也让王子淇恍然大悟。 原来,她对吴宇生的,只是崇拜,根本不是爱。 而她对巴图尔,才是爱。 分辨清楚之后,她便前去找吴宇生,诚恳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末了又道:“吴大哥,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只是对不起,那个人不该是我。” 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吴宇生显然对这个结果有些不能接受,带着几分恳求问道:“子淇,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他这话问的满是祈求,而王子淇,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吴大哥,对不起。我大抵曾经是喜欢过你的,可是,我现在爱他。” 她很确定,自己爱的是巴图尔。至于吴宇生,过去的,便过去吧。 眼见得王子淇离开,吴宇生叹了口气,眸子里满是失落。 他想,自己终究是失去这个姑娘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吴宇生才转身朝着宁王府走去。 宁王准备回封地,之前曾经问过他的打算,也邀请过他跟着自己一同过去。 吴宇生原本想要再争取一番,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边疆吧。 至少,还能离她近一些。 …… 明了了自己的想法,王子淇便前去宫里跟谢言晚告别。 除夕的时候西楚宫里出了大事,直到这时候才平静下来。如今新皇已经登基,晚儿姐姐也从此可以安稳度日。而她,也可以与伤势大好的巴图尔回大食国了。 见到她的时候,对方一眼便猜到了她要说的话,登时便叹息着问道:“子淇,你也要回去了么?” 那话一出,王子淇顿时便有些心软,轻声道:“晚儿姐姐,等过些时间,我再来看你哦。” 这些时日跟谢言晚的相处,让王子淇十分珍惜这个朋友,然而,大食国才是她的家,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不想她这话一出,却听得谢言晚眉眼一挑,带着几分戏谑问道:“那,你可是想清楚了?” 闻言,王子淇弯唇一笑,眼眸里漾起几分笑意来,点头道:“我现在明白晚儿姐姐的意思啦。” 眼见得她这般,谢言晚也放心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吧。唔,等到你们大婚的时候,我会派人送大礼的。” 听得这话,王子淇羞涩一笑,点了点头,陪着谢言晚说了半日的话。 等到临走之前,她轻轻地抱了抱谢言晚,轻声道:“晚儿姐姐,后会有期。” …… 巴图尔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第二日,他们便启程回大食国了。 风景一路倒退着,王子淇靠在马车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叹息的问道:“等到回宫之后,我要让父王给我招驸马,办一场比武招亲,你觉得如何?” 巴图尔这些时日养伤,并不知道王子淇已经改了主意喜欢她,只以为她是对吴宇生失望,这才跟着自己回去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回去之后慢慢争取,终有一日可以跟她在一起。 可是此刻听到王子淇的话,顿时便有些紧张的问道:“公主为何要办比武招亲?” 难不成,就算是回去他也没有机会? 闻言,王子淇眉眼一转,惆怅道:“因为我不想成为老姑娘,所以想要将自己草草嫁出去算了。” 听得这话,巴图尔顿时便抓住她的手,沉声道:“公主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这般糟蹋自己?就算是要嫁,也要嫁一个知根知底的啊,比武招亲实在草率!” “是么?” 王子淇悄然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带着无辜的神情问道:“知根知底的,不如你娶我?” 闻言,巴图尔顿时愣住,呐呐道:“啊?” 他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却听得王子淇继续道:“唔,你我相识这么久,算得上知根知底吧?” “算。” 巴图尔跟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木讷,好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神情激动道:“公主,你是认真的?” “不然呢?” 王子淇见他这模样,笑的越发眉眼弯弯,嗔道:“难不成你不愿意?” 不想,竟当真听到巴图尔点头道:“不愿意,公主,我是喜欢你,可我不愿意你委屈了自己。若是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努力,直到让你喜欢上我。可是你这般……” 他的话实在是唠叨,所以王子淇很快便不耐烦了,一把将他的头搂过来,在他的脸上重重的啃了一口。 之后,她便在巴图尔彻底呆愣之际,叹道:“真是个呆子。你现在还觉得,我不喜欢你了吗?” 她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呢? 还没等王子淇考虑好这个问题,就被巴图尔一把抱在怀中,将那一吻还了回来。 车内气氛旖旎之时,有男人的声音微微带着喘息传来:“现在,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只能是我的了。”女子声音似是叹息,似是甜蜜,嗔怪道:“哎,呆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身在江湖不由己 提着阿姐头颅回教中的时候,燕翼遥收获了此生最多的白眼,而其中,尤其以凤栖止所在的辰部为多。 燕翼遥对此嗤之以鼻,一手提着鲜血淋漓的头颅,跪在了地上,沉声道:“叛教之人燕红菱头颅已带到,请教主过目。” 那上面的脖颈处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血,而那头颅上的一双眼,则是目怒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对于他的态度,曲霖瑶十分满意,可在看到那头颅的时候,她到底是起了几分惧意,因挥手道:“行了,拿出去喂狗吧。” 闻言,燕翼遥神情不变,将这头颅递给了下人,自己仍旧跪在地上。 曲霖瑶对于他的忠心再不怀疑,只是扬眉问道:“翼遥,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告诉本座,你为何这般坚定地取了他的性命?” 之后,便听得大殿上响起了燕翼遥坚定地声音:“她在教中,我便护着她。可若她叛教,我便饶不得她。” “属下,誓死为教主效力。” …… 那一件事,奠定了他在圣衣教的地位,也坐稳了他月使的位置。只是,也收获了更多的敌人。 自此之后,凤栖止与他再不亲近,辰字科之人更是目眦俱裂,每次切磋的名义,都恨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们打不过他。 所以切磋之后,被打趴在地的那些人,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脸傲然的离去。 其实并非没有人打的过他,比如凤栖止,便与他不相上下。 可是,他从来不跟自己对打。甚至在日常交接的时候,还能连上带笑的说几句话,可是燕翼遥却看得到,那人神情里的阴冷。 教中年轻一辈,在提起自己的时候,都会说:“你看,就是那个魔头,他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对此他只是漠然离去,可没有人看到,在深夜的时候,他独自一人瞪眼到天明。 阿姐,你现在可好? …… 燕家乃是西楚的富商,也曾家底丰厚,爹爹富甲一方,母亲则是江南美女。 当时的泸州城中,谁人不知燕家老爷最是个爱妻如命之人,多年只她一个妻子,不纳妾不嫖妓更没有乱七八糟的外室。 而燕夫人的肚子也争气,先后生了一女一子,为燕家凑了一个好字。 那童年稀薄而模糊的记忆,是燕翼遥最幸福的时光。 爹爹儒雅,母亲温柔,阿姐可爱,而他,更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 然而,所有的幸福,都终结在了一个晚上。 泸州新上任的知府看上了他的母亲,在被父亲打了一顿之后,那知府心怀不轨,一场大火,将燕家烧了个精光。 他的母亲当场撞死,父亲被生生打死,而他跟大姐,被护住的下人拼死救了出去。可那个下人,也因为烧伤严重,两三日便亡了。 大姐受了惊吓发起了高烧,而他,拖着浑身发烫的姐姐,走到街上,试图请求那些过往的行人们,救姐姐一命。 可最终,换来的都是拳打脚踢。 天降大雨,他小小的身子护在姐姐身边,无助的望着街上匆匆的行人。 却有一柄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那人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像极了她娘亲的眼睛。 而她的声音,更是动听至极:“跟我走,我救她,如何?” 这样菩萨一样的人,他怎会不应?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人叫曲霖瑶,她所有的黑暗,都隐藏在了温柔的面相里。 她救了姐姐,但是却将他们送到了一个岛上。 那里,只有自相残杀,才能活下来。 而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二人,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沾染着同伴鲜血的幸存者。 但不管如何,至少他们还有性命。 …… 活下来之后,曲霖瑶便将他们姐弟二人带到了身边,在教中命专人去教导。 而他却跪在了曲霖瑶的身边,求她一件事。 那时的他,已经知道面前的女人本事很大,至少,可以大到杀了那个狗官,救他的母亲! 然而,她却问自己:“你凭什么认为,本座会帮助你?” “属下不知,但是如果教主肯帮我报仇,我愿意誓死效忠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头磕的格外郑重,而曲霖瑶,却像是看笑话一般。 只是,她大抵是觉得自己很有趣,所以等到他的头上满是鲜血的时候,才懒懒道:“好,那本座就应了你吧。阿止……” 她拍了拍手,唤来了一个男童。 燕翼遥从来没见过生的这样好看的男孩子,一张脸像是画上精心描摹出来的,眉眼未曾开,却惊为天人。 那男童跪在地上,带着奶味的声音问道:“教主,有何吩咐?” “去,杀了那个狗官,提着他的头,来见本座。提不来他的头,这个就属于你自己。” 说着,曲霖瑶扔给了他一把刀。 “是。” 她眼中的淡漠,和男童眼睛里的习以为常,让燕翼遥打了个寒颤。 而后,那男童便径自走了出去,而他也被曲霖瑶恩赦,准许跟随前往。 燕翼遥从未见过那样的杀人方式。 以自己为诱饵,在那知府目露淫光的时候,将刀毫不留情的捅进了他的脖子。 鲜血洒满了凤栖止的脸,一旁的燕翼遥打了个寒颤。可从头到尾,凤栖止的脸上,却没有第二种表情。 只除了回去复命的时候,他眼中隐隐的希冀。 然而曲霖瑶这一次,却并没有见他们,只是让人隔着门传了一句话:“记得你的话,若让本座发现你的不忠,那个知府,便是你的下场。” …… 一梦醒来,燕翼遥的枕头皆是一片濡湿。 他摸了摸眼角,那里竟还有泪水。 手指上的湿润提醒着他,这么多年了,他竟还会落泪。 擦干眼角的泪水,他仍旧是无所不能的燕翼遥,那个魔鬼、刽子手,燕翼遥。 他遵从幼年的决定,忠诚于曲霖瑶,将自己当做一柄刀,只属于曲霖瑶的刀。 而这么多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感情,生活里只剩下了执行命令。 直到,燕红菱再次出现。 “遥儿,这些年,你可好?” 眼前那个温柔的小妇人与他不期然相遇的时候,燕翼遥整个人便僵立在了原地。 而后,他一把将她扯到了暗巷中,带着气急败坏道:“不是让你走的越远越好么?你怎么会在京城!” 所有人都觉得他杀了阿姐,但其实,并没有。 那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依赖的阿姐啊,他怎么会忍心下手? 那次他亲口接了任务,名为追杀,实则是在考验那个抢走阿姐的男人。 在发现他的确跟阿姐真心实意之后,他便放走了他们。 而那一颗头颅,不过是他花重金买来的一具女尸头颅罢了。 他是未来月使,寻一张人皮面具,更是小菜一碟。 当时以为阿姐会逃到天涯海角,却不想,她竟然会出现在京城! 全国通缉圣衣教,而曲霖瑶让他召集了月部所有人,只为在除夕夜宴上给予皇帝致命一击。 所以他留了月使的特殊标记,召请那些月使之人,却不想,竟招来了他的阿姐! 燕红菱眼中含泪,不顾他的质问,将他抱在怀中,颤声道:“遥儿,阿姐想你……” 然而此时并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只抱了抱燕红菱,便问起了最紧要的问题:“阿姐,你快躲起来,等过了除夕,一切都平静了,再出来。” 除夕一去,他定然再无性命,唯一所求,便是燕红菱能够保全。听得他的话,燕红菱摇了摇头,道:“遥儿不用担心我,我只问你,你们如今想要做什么,为何大肆的召集月部之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一人一马,挟酒江湖行 燕翼遥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沉声道:“教中有难,生死存亡。阿姐顾好自己,离开京城吧。” 闻言,燕红菱脸色一变,这些时日京中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那些大肆张贴的通缉令,的确足以让圣衣教灭亡! “那,你可会有危险?” 这话,其实结果很明显,若是没有危险,燕翼遥怎么会贴出那样特殊的符号来! 而她也正是因为这些符号,而被引出来的。 燕翼遥勾唇一笑,将那些情绪掩藏在眸子里,轻声道:“阿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眸子里带着难得的温情,问道:“阿姐,你如今可好么?他,对你可好?” 见他提起来自己的夫君,燕红菱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笑意来,温声道:“他很好。遥儿,你如今是舅舅了,等事情了了,去看看她吧。” “好。” 燕翼遥点头应了,目送着燕红菱离开,这才带着沉重的神情,转身大踏步的朝着约定的地点行去。 离除夕还有三日,生死存亡之际,若他真的能够活下来的话,也许真的可以见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甥。 那些被他亲手送走的亲情,也是可以再回来的吧? …… 然而,他没有想到,再见到燕红菱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场景。 她被绑在房中昏迷了过去,而旁边的女人,正一脸冷笑的看着他,淡淡道:“你回来了?” “阿姐!” 他眼神一沉,继而看向曲霖瑶,问道:“教主,这是何意?” “何意?” 曲霖瑶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冷厉道:“我也想要问问,你是何意,这个女人不是早在当年便被你亲手杀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之事,属下确有苦衷,隐瞒了教主。但是阿姐对教主并没有丝毫威胁,这些年她也从未泄露过我们的任何消息。所以,还请教主放了他。” 燕翼遥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那眸子在看到燕红菱身上的伤痕时,到底是凝重了起来。 那是他的阿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事到如今,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有苦衷?燕翼遥,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当年说过什么?你竟然背叛本座!” 曲霖瑶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而燕翼遥更是眼眸一沉,道:“属下,从未背叛过教主。当年放走阿姐,也是顾念亲情,希望教主能够体谅。” 闻言,曲霖瑶勾起一抹冷笑,指着她道:“是么?那么,如今本座现在要让你在亲情跟忠诚之间选一个呢?” 眼见得她将刀架在了燕红菱的脖子上,燕翼遥再也忍不住,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属下可以发誓,从未想过要背叛教主。但是如今,我却要背叛誓言了!” 他的话未曾说完,整个人已然飞扑上前,长刀斩枭出手,将周遭围着的一圈人尽数打翻在地,而后一把将燕红菱捞在了自己的身边。 “教主,得罪了!” 曲霖瑶瞪大眸子,便见刀光闪现过来,整个人昏倒在了地上。 燕翼遥带着燕红菱一路飞奔跑出,寻了一间确认安全的药铺之后,进去抓药。 燕红菱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了下去,有灯笼高悬,将房间内照的多了几分亮光。 待得看到燕翼遥的时候,她眼眸一怔,带着几分诧异问道:“遥儿?” “阿姐,你醒了,可好些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燕红菱才确认了是他,因点头道:“我无妨,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明明记得回去的路上被人抓住的,昏迷之前看到的还是曲霖瑶的脸,怎么这会儿反而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闻言,便见燕翼遥一脸的愧疚,轻声道:“阿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事儿了。” 眼见得他起身要走,燕红菱下意识便抓住他的手,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做一件事,一件早就该做的事。” 燕翼遥拍了拍她的手,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 看到燕翼遥的那一刻,凤栖止下意识便将手中的冰魄银丝出手,勾唇冰冷道:“本座正寻不到人,你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了。” 燕翼遥脸色不变,淡淡道:“曲霖瑶带着人混进了宫,要在夜宴上闹事儿。我若是你,就会立刻检查宫中的布防,以免出事儿。” 闻言,凤栖止挑了挑眉,道:“怎么,以消息保命?” “不,叛教。” 燕翼遥的声音格外沉,反倒是让凤栖止勾起了笑容来。 “你不是一向最忠心么,为了她连亲姐都敢杀,如今却要背叛她?” 听到他话里的嘲讽,燕翼遥垂下眸子,道:“所以,如今才要弥补。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愿别让曲霖瑶的阴谋得逞。” 不想他这话一出,霎时便听得凤栖止鄙夷的声音响起:“她死之前想闹一番,本座怎么能不如她的意?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满城风雨,灰飞烟灭,不是更好?” 见他脸上带着鬼魅的神情,燕翼遥只是微微一愣,便瞬间明白了凤栖止的意思。 说到底,他们也是他的父母。虽说从未尽责,可凤栖止大抵也想看一看,当所有真相大白的时候,那二人会作何反应吧? “倒是你,为何要来本座送信?本座可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的叛教。” 闻言,燕翼遥微微勾唇,神情悠远道:“大抵是因为,我想背叛她了吧。” 对于他的这个回答,凤栖止一个字都不相信,所以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二人之间再无可说,燕翼遥转身便要走。 凤栖止只看了他一眼,也不拦着,任由他离开了凤府。 …… 再见到凤栖止的时候,是除夕夜晚,清理尸首的时候,燕翼遥混进了宫中,意图夺取她的尸体。 “这又是你们搞的花样?” 被拦住了去路,燕翼遥眉眼冷肃,沉声道:“她已然身死,不会对你们再有危害了。” 当年若不是曲霖瑶,他的大仇终生都不会得报。恩情他从未忘记,所以她死了,这尸首自己至少要为之掩埋。 眼见得他这般,凤栖止自然懒得废话,将冰魄银丝出手,冷厉道:“打赢本座,便让你带走。” 风雪加大,二人缠斗的身影激起了一地的雪花,将他们的影子都显得格外的凌乱。 却有一双手将他二人分开,而后,凤栖止便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红,红菱姐姐?” 见凤栖止眸子里不可置信,燕红菱温柔一笑,道:“阿止,这些年不见,你还是这般。” 她的声音,凤栖止绝忘不了,登时便看向燕翼遥,咬牙切齿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止想知道,我可以完完整整的告诉你。只是,她的尸首,便让遥儿带走吧,也算是全了他的心愿。” 是夜,风雪飘摇。 听得燕红菱说完当年之事,凤栖止这才明白过来,良久方神情莫辨的看着燕翼遥,道:“这些年,倒是我们误会他了。” 他亲自出手做足了态度,可是却能够最好的保护燕红菱,倒是一个办法。 当年那种情况下,只有燕翼遥亲自出手,燕红菱才能活下来。不然换了别人,她都难逃一死。 “我如今过得很好,当年离开教中之后,虽说这些年过得平凡,可却是最大的幸福。”眼见得燕红菱脸上的温柔笑意,凤栖止的神情微怔。 …… 最终,燕翼遥还是带走了曲霖瑶的尸首。 他抱着她的尸体,沾染了一身的风雪,一同消融在了夜色之中。 安葬了曲霖瑶之后,他在她的墓碑之前磕了几个头,在那里坐了许久。 直到天亮之后,他才起身,大踏步的离开。 那之后,天下再无圣衣教,也再无曲霖瑶。 他背着自己的长刀斩枭,一个人行走江湖。 这凡世中也再没有燕翼遥,多了一个无名侠客。 他的前半生,行事不由己,可以后的人生,他要自己做主。一人一马,挟酒江湖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新的起点 “太后娘娘,仙逝了……” 沉重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之内时,谢言晚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入目之时,周遭皆是一片的雪白。 眼前模糊至极,谢言晚眨了半天的眼睛,才看清楚了周遭的东西。 刷的雪白的墙面,大大的窗户外是一栋栋的高楼大厦。 房间内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的手掌上,还穿着一根输液的针。 顺着那针头往上看去,还能看到半空中挂着的吊瓶,有液体正从里面缓缓地流出来。 滴答,滴答。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带着口罩,却挡不住那一双风流桃花眼。 “哟,醒的够快的啊?怪不得都说你是S处的小强,佩服佩服。” 那人的话仿佛近在眼前,可是声音却又格外的遥远,仿佛穿了许多层的挡板,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谢言晚眼神眨了又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我这是在哪儿?” “医院。” 男人说完这两个字,又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检查着眼球和身体上的伤势。他一面检查,一面啧啧称叹:“不愧是S队里调教出来的人,这恢复能力简直变态。” 医院……S处…… 谢言晚的意识逐渐回笼,却猛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尖锐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男人被她抓的有点疼,不悦的皱了皱眉,可在看到她手上因为抬高而迅速渗出鲜血的手面,眉头倒是松开了一些,将她的手拿开,淡淡道:“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二点三十 八分。” “我说的是,何年何月何日!” 男人这才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儿来,诧异道:“难不成撞车撞到了头部,让你的脑子傻了?” 话虽然这么说,男人还是好心的回答了一句:“现在是2017年1月18号,请问还有什么疑问吗,言晚小姐。” 下一刻,谢言晚便整个人倒回了床上,眸子里却是飞速的汇聚起了泪意,一双眼睛通红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 “小丫头,上了本座的贼船,莫说这一辈子,就是生生世世,你也休想下来!” …… “晚儿,本座是否从未说过,我心悦你?” …… “丫头,你是本座的命啊。” …… “你死我死,便是到了奈何桥,本座也会砸了那孟婆汤,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本座。” …… 阿止…… 谢言晚眼睛一红,有泪意瞬间从眼眸中滑下来,湿透了白色的枕头。 可她却一无所觉,只是死死的盯着头顶白色的房顶,眸子瞪得格外厉害。 2017年的1月11号,她执行任务,去暗杀一个纨绔大少,可是却反被对方钳制,导致她被一辆车撞飞,人进了重症监护室。 到现在,整整一周。 原来,她在西楚国待了那整整七十年的时间,到这现代里,才不过是短短七天! 亦或者说,那些过往,全都是她的南柯一梦? …… “我说,你不会真的被刺激傻了吧?”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反应,快步上前想要替她检查,却反而被她一把推开,之后便见谢言晚疯狂的将手上的输液的针头拽了下来。 鲜血瞬间从手背上涌出,而她却浑然未觉,反倒是被那个男人死死的摁住,吼道:“你疯了吧!” “放开我。” 谢言晚面容冷静,可是眸子里却是格外的红。那七十年里,她与凤栖止生了三个孩子,在大儿子二十岁那年,凤栖止将皇位禅让给了他。 而凤栖止,则带着自己游遍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 直到,他们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便重新回到了宫里,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 八十五岁的时候,她得了很重的病,阿止便日日守在她的身边。 直到…… 她死的那一刻。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与阿止在黄泉之下相遇。 可是! 她竟然重新回到了现代! 那七十年的时光,如今却演变成了七日的梦境,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不…… 也许她死了,便可以重新的回到黄泉之内,便可以重新见到她的阿止! 谢言晚怒目圆瞪,想要挣扎,却被那男人死死的摁在床上。 下一刻,便见有人推开了房门,带着怒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来人格外熟悉,可是此刻的谢言晚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却是分外陌生。 那个人,是S处的处长,是她的直属上司,更是她的老师。 “路遥,言晚,你们这是做什么?” “处长,这丫头疯了,醒来之后先拔了针头,这不是找死么?” 那叫做路遥的男人一脸的气急败坏,反而是谢言晚的声音格外冷静:“处长,我想死。” 听到她这话,路遥更是生气,在处长的注视下松开了她,指着她鼻子说道:“处长,您听到了吧,咱们好不容易将她救回来。嘿,这不识好歹的,居然要寻死!” 闻言,处长眼中带着叹息,走过来道:“言晚,我知道你性子要强,这次失败,你也不需要太过气馁,更不必要寻死觅活。” 任务…… 谢言晚猛地抬起头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陆昊死了么?” 是了,她记起来了,自己当时要刺杀的那个人,是天盛集团太子爷,叫陆昊。那是一个吃喝玩乐无所不做的纨绔富二代,当时自己也是被他给扔到马路上的。 “他没有死,我已经派毒蜂去办这件事了,放心,别人杀了他,一样可以替你报仇。” 听到处长的话,谢言晚的眼中瞬间便闪现出了亮光。 如果他没有死的话…… 那她是不是可以让他再扔一次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回去了! 念及此,她顿时抬起头,坚定道:“处长,这个人,必须由我来杀!” 大不了,他们就同归于尽,说不定等她死了,还可以跟阿止重新再来一次! …… 可是,谢言晚摩拳擦掌之后,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了接近陆昊的机会。 因为,他失忆了。 且失忆的时间,正好是她出事的那一日。这些时日天盛集团乱成了一锅粥,这位失忆之后的太子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以铁血手段清理了天盛集团的几个蛀虫,还与那些跟他有过瓜葛的明星野模们迅速的划清 了界限。 整个人从原来的纨绔子弟化身为禁欲男人。 谢言晚坐在家里,抱着枕头看着电视里那个俊朗男人的照片。电视里的娱乐主持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今日,当红女星桃子召开发布会,声泪俱下的指责天盛集团太子爷陆昊的始乱终弃,据她声明,此番召开发布会,是为了给腹 中孩子一个交代。而根据医院显示的资料来看,桃子已经怀胎三个月,生父正是陆昊。” 电视里的那个美艳女星字字泣血,声明稿更是满含着情意和哀怨,恐怕任何一个男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疼不已。 谢言晚嗤了一声,将枕头扔到一边,抓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她仰倒在沙发上,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这两日,她已经想尽了任何可以接近陆昊的机会,可是最终都失败了。 头一次,她扮成娱记试图接近他,可是却被陆昊的助理直接丢了出去。 第二次,她扮成妖娆的小模特,可她却在保安的拦截之下,眼睁睁看着陆昊开着车扬长而去。 今儿已经第三天了,她尝试了各种的办法,可没有一种办法能让她近了陆昊的身! 谢言晚相信,既然之前她能够因为陆昊而穿越到西楚国,那么现在,她就一定可以再次回去! 所以,这个陆昊,她一定要接近不可! 谢言晚咬了咬牙,就听到电话响了起来:“言晚,今晚瀚海集团举办宴会,陆昊会出席。” “好。” 谢言晚挂了电话,走到房间里,将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而后便皱了皱眉。 她这二十多年的生涯连男人的手都没有拉过,里面的衣服更是透着禁欲的冷漠。 她歪头想了一想,突然眼睛一亮。 这陆昊不是说失忆了之后就变身禁欲男神了么?那她就也来一个禁欲系女神好了。 说不定,那孙子就看对眼了呢! 谢言晚打定主意,迅速的换了一套黑色的短裙。 因着常年锻炼,她的身材不是那种瘦到没肉的,反而带着惹火的妖娆。此时穿上短裙之后,更是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 胸前丝毫不露,遮起来之后,反而更让人想要将之扒下,看看里面的风光。 十公分的高跟鞋将她的长腿衬得越发笔直修长,在往上看去,便是两座山峰。之后,则是那一张冰山美人一样的脸。 一头长发被她盘起,有几缕发丝滑落,在脸颊处打出小小的阴影,让人想要忍不住将发梢替她拨弄回去。 谢言晚的手戳碰到自己的头发,眼眸突然一红。 阿止似乎便看不得她的发落下来,每次都要替她别在而后。 阿止…… 思念的滋味让她几欲抓狂,谢言晚的一双眼睛内满是泪水,更让这张脸添了几分诱惑。 “阿止,你再等等我,也许过了今夜,我便可以回去了。” 这么久,她已经活够了。纵然是死,她也要跟阿止死在一起! …… 瀚海集团作为A市最大的财阀,其实力可见一斑。 虽说瀚海集团的董事长偏瘫,可是那位入赘的驸马爷据说是格外的精明能干,将这偌大的瀚海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惜,那董事长唯一的女儿是个可怜的,竟然在生孩子的时候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了,这也让那位驸马爷伤心不已。 而今夜这个宴会,便是慈善拍卖晚宴。将董事长女儿秦晓的遗物珠宝拍卖,作为帮助那些抑郁症的人们,让他们摆脱抑郁症的魔爪,重获新生。 对于这个宴会,谢言晚并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便是……他。 宴会的大厅内灯火璀璨,而灯光照耀之下,有一个男人被众位佳丽包围着,而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漠然的情绪,仿佛周遭任何都不能为他所动。不得不说,这个陆昊在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蛮帅气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昊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谢言晚托着下巴,朝着陆昊的方向不住的打量着。 那人一双眸子如古井寒潭,一张脸像是匠人的精心雕琢而出。薄唇微抿,浑身上下,都透露生人勿进的气息。 可不管他多么冷漠,陆家大少的金字招牌摆到这儿,这整个儿就是一会行走的人民币,那些姑娘们自然会源源不断的扑上来。 终于,陆昊忍不住了。 “失陪,我去下洗手间。” 眼见得陆昊迅速的消失在大厅之内,谢言晚将手上的酒杯随手放在一旁,抓了精巧的手包,便朝着他跟了过去。 可是,她找了一整圈之后,都没有找到陆昊。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溜走,谢言晚咬了咬牙,见四周无人,跺了跺脚,进了男卫生间。 “啪。” 门瞬间关上。 危险气息而来,谢言晚猛地回头,就看到陆昊那一张放大的脸。 纵然离得这么近,可那张脸上依旧没有瑕疵。 可谢言晚却没有心情欣赏,她妩媚的一笑,叫了一声:“昊哥哥。”一只手便摸上了自己的手包。 那里,藏着一把利刃。 再醒来后,她便用不惯了枪,反而对于刀格外的顺手。所以她特意让人锻造了一柄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匕首。 然而,她的刀,却没有出手的机会。 下一刻,就听见头顶传来刺耳的声音,那是警报器。卫生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保安在看到二人紧紧贴着的模样,只是楞了一下,便迅速的回过神儿来,道:“陆总,这里着火了,请您快些离开!”可那神情里,到 底带出几分鄙夷和八卦来。 毕竟谁都知道,这位传言中的陆家太子爷,可是一位荤素不忌的主儿,什么样儿的场合没有把过妹。兴致来了,在卫生间里来一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外面飘进来浓烈的烟气,呛人的味道让谢言晚的神情也随之一冷。 而陆昊更是瞬间松开了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然离开了此地。 谢言晚咬了咬牙,跺了跺脚,顿时便朝着他的方向再去追去。可是跑到一半的时候,她想起一件事儿,瞬间改了主意,朝着地下停车场而去。 这几日的资料不是白看的,到了停车场之后,谢言晚一眼就认出了陆昊的车子。 她看了眼四处无人,掏出来特制的工具,三两下便上了车。 不多时,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传来,谢言晚猫着腰躲在后座,紧紧地捏着手包的里刀子,预备着等陆昊上车之后,就给他致命一击。 车门被打开的一刹那,谢言晚更是屏住了呼吸,可是不想,那人却又重重的合上了门。 下一刻,谢言晚身侧的车门便被人打开,有男人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地钳制在狭小的车厢之内,而他的声音也沉沉的传来:“又是你?怎么进来的?” 谢言晚脸色一变,她藏在手包里的刀子连带着手被一同辖制住,她根本就没有拿出手的机会。 而那个男人眼中的光芒,显然是杀意。 “我……” 谢言晚眼眸一转,下一刻便逼出了几分眼泪,娇嗲的说道:“昊哥哥,你这么快就不认识人家了嘛?” 她一面说着,一面试图将手从身下抽出来,可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这个男人的钳制。 反倒是他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我不认为,我该认识你。” 他眼中的光芒让谢言晚心中警铃大作,抬脚便朝着他的某个部位踹了过去,可是不等她的脚抬起来,眼前突然便一闪。 继而,便有闪光灯混合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车子外面不知道何时站了十多个记者,而为首的一个瘦小男人,还一脸猥琐的问道:“陆先生,请问车里的这位小姐是您的新欢吗?” “陆先生,今天下午桃子小姐在发布会上说她怀了您孩子这件事,请问您是怎样看的呢?” …… 一连串的话题将他们包围,而陆昊眼中的怒气更是直线上升。他低下头去,咬牙道:“你是狗仔?” 谢言晚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刻便被陆昊狠狠地丢了出去! “啊……” 她今日为了成功混进来,特意穿了包臀裙,的确很诱惑人,可是却也很冷。光溜溜的大腿接触到地面的时候,瞬间便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时,更让谢言晚震惊的张了张嘴。 这孙子,居然照着那一群记者撞了过去! 那些记者狼狈不堪的躲开,而那一辆车,瞬间便消失在了地下停车库。 谢言晚瞪大了眸子,在看到那些记者们看向自己狼一样的眼神之后,瞬间便将脚下的高跟鞋一甩,光脚飞速的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开玩笑,这些狗仔队可是比她们杀手还要厉害的存在,要是再留下来,这群记者非得从她身上扒一层皮下来。 可是,等到她追出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绝尘而去的车子。 谢言晚招手打了一辆车,上车之后指着前面那辆跑的飞快的轿跑,火急火燎道:“师傅,追上他!” 那出租车师傅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秃顶,听到她的话,对着后视镜笑道:“我说姑娘,您跟我逗闷子呢?人那是捷豹,咱这是捷达,车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怎么追?”闻言,谢言晚顿时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一汪泪水来,抽噎道:“师傅,前面那车里坐的是我老公,他车里还有一女的,是勾引我老公的三儿。他已经一个月没回过家了,您 就当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帮个忙,帮我跟上他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泪俱下,那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可怜人。 那司机最见不得这姑娘眼泪汪汪的,这会儿一听,顿时一脚油门,豪情万丈道:“姑娘,今儿哥哥就帮你这个忙,让你看看咱们捷达怎么雄起飙车的!” 谢言晚被他这猛地加速惊了一惊,眼见得前面那辆车离得越来越近,唇角顿时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冷笑。 陆昊的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来,车库打开的那一瞬,他便立刻行驶了进去。 而这出租车只能停在了大门外。 那师傅还一脸的不好意思:“妹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也别太动气,渣男该甩就甩,但是留神肚子里的孩子。” 谢言晚心中发笑,应了一声,从包里拿了一百块钱,给了师傅,到了声谢就朝着里面走去。 后面还传来司机的声音:“找你钱……” …… 这栋别墅的大门格外高,院墙上还爬满了刺藤,谢言晚咬了咬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着的脚,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围墙。 万幸,这陆昊没有在墙上装警报的习惯。 别墅的正门紧锁着,旁边的窗户却开着。谢言晚猫着腰溜进去之后,偷眼冲着外面打量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窗户爬了进去。 一楼空旷如斯,根本没有人。可是二楼,却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她蹑手蹑脚的朝着二楼走去,拐过走廊之后,就看到二楼客厅里有三个人。 除了坐在沙发上的陆昊之外,还站着一个美艳的女生,她一头长发柔顺的垂在腰后,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 而她的身边,有一个男人手中捧着罗盘正四处的查看着。 “今儿可是最后一日了,你们确定能抓住?” 陆昊淡淡的说完这话,端着茶抿了一口,眉头便微微的皱了起来。 “陆先生只管准备好钱,我们保证,童叟无欺。” 那男人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却是有些阴森的气息。 旁边的小姑娘显然习以为常,回头笑眯眯道:“别的不敢说,可捉鬼降妖,我顾家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突然便被陆昊一把抓住了手,将之拽到了沙发上来。 顾云袖被他这动作吓到,下意识尖声道:“你做……什么?” 后面的话,她的气势便弱了下来。 就在她站的地方,此刻正显现出一团黑烟,其间还有一团团的丝缕缠绕,长长的垂到地上。 那是女人的头发。 黑烟逐渐散去,那女人的模样也清晰了起来。红衣白发,五指如勾。 “陆昊,陆昊!” 女人凄厉的声音响彻在这偌大的厅中,陆昊眉头微动,问道:“就是她?”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那红衣女鬼突然便身形暴涨,冲着陆昊便扑了上去! 可还不等那女人靠近,便见先前手持罗盘的男人已然鬼魅般的拦住了她的去路,伸出苍白无血色的手,将那女人生生的提了起来。 “云袖,动手。” 随着男人声音响起,顾云袖瞬间便反应过来,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条金黄色的鞭子来。 然而,变故突生。 未曾等顾云袖的鞭子出手,就见那女鬼的身子已然扭曲成了一条线,双手伸长,厉指如刀,直直的朝着拐角处的谢言晚而去!那女鬼的手抓过来的时候,谢言晚顿时便愣在了远处,下意识将手中匕首挥出,身子也朝着一旁躲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你是谁? 那一柄匕首穿过了女鬼的身体,朝着她身后而去。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金芒乍现,女鬼凄厉的声音回响在客厅之中,而顾云袖的也已经到了谢言晚的面前。 “姑娘,你没事儿吧?” 那女鬼被鞭子抽中之后,整个身子拧成了麻花状,扭曲着散成了缕缕青烟,朝着男人的罗盘飘去。 不多时,房间内便彻底的安宁了下来。 谢言晚惊出了一身虚汗,看着眼前的顾云袖,张了张口。 可她的话还没出声,就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陆昊的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柄匕首,那是谢言晚的。 他神情莫辨,眸子深处则被喜悦和震惊交织着。 与他眼睛对视的那一刻,谢言晚突然便心中一阵酸涩,那神情太过熟悉,像是…… 然而,还未等她想清楚,就见陆昊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逼近了过来。 见状,谢言晚瞬间反应过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媚眼如丝的抬眼道:“昊哥哥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苏苏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里都是轻佻。 而旁边的顾云袖,更是嗤了一声,调侃道:“果然是陆总,这已经是我见的第N个了吧。” 陆昊走到她的面前,不理会顾云袖的话,只是低下头来,声音暗哑的问道:“哦,是么?” 他的手中,还捏着那一柄匕首,力气大的像是要将那把刀捏碎。 “我……” 谢言晚被他的眼神逼视着,突然便说不出话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呐呐道:“当,当然。” 陆昊却没有接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说到:“厉鬼已收,你们两个还待着干嘛?” 闻言,顾云袖还没说话,就听得旁边那个男人嗤了一声道:“陆大少这么健忘?给钱啊。”他话音落下,就见陆昊转过身回到桌前,从中掏出一张卡来,准确的扔到男人的手中,道:“钱在卡里,密码是你们来的日子。现在可以走了吧?”说到这儿,他不知道想 起了什么,又看向一旁的顾云袖,勾了一抹笑意道:“或者,你要让这位姑娘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顾云袖顿时花痴,托腮道:“这么帅气的陆大少,我当然……”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拽到了自己的怀中,宣誓主权一般道:“不劳陆大少费心了,毕竟肾只有两个,还是悠着点用的好。” 他搂着顾云袖走过陆昊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顿,神情莫辨道:“你该庆幸,我只收厉鬼。”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眼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陆昊不闪不避的注视着他,眼中毫无波澜。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动作很迅速,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陆昊,也重新靠近了谢言晚,低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今日问的第三遍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谢言晚总觉得,他这会儿的声音里,反倒是带了几分喜悦。 她眉眼一转,抬手便勾上了他的脖子,软绵绵道:“昊哥哥,我是苏苏呀,听说你失忆了,你真的忘记人家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推着陆昊一点点的往后退。而她的余光,则扫视着那被扔到茶几上的匕首。 只差一点。 三,二,一。 谢言晚计算着距离,抬手将陆昊推到了沙发上,二人深陷到柔软沙发上的那一刻,她则一把抓过了那把匕首,朝着陆昊便狠狠地刺了过去! 可是,她到底是功败垂成了。 下一刻,男人便一跃而起,将她钳制在身下,劈手夺了那把刀,暧昧道:“玩儿刀,可不是姑娘家该干的事儿。不如,我带你玩点别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暧昧的在她的脸上滑了一滑。 谢言晚顿时便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是想要杀了陆昊,可没有想过自己被他占便宜! 身下的丫头剧烈挣扎,陆昊的神情里却多了几分的兴味。 直到…… “啪!” 那一巴掌打在陆昊脸上的时候,他才微微动了怒,抬手便将谢言晚制服,直直的望着她愤怒的眸子,居高临下道:“谁给你的勇气做杀手的?还色诱?” 他的声音格外的危险,让谢言晚瞬间便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她便咬牙道:“既然你识破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说不定她死在陆昊手里,还能重新回去,在黄泉下见到阿止!一想到凤栖止,谢言晚的眸子便忍不住红了起来,一颗心格外的悲凉。她曾跟阿止约好,即便是死了,也要在黄泉下相见。可是不曾想,她先于阿止走了一步,却并没有 下黄泉,反而回到了这个时空! 一想到这里,谢言晚的一颗心便狠狠地揪了起来。也不知这平行空间里的阴曹地府,是不是也是相通的。 身下的丫头满面泪痕却不自知,让陆昊的一颗心也随之软了下来。她的身上格外的凉,想来是在外面冻的了。 陆昊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冬日的天,穿的这么凉薄,这丫头还真是够作的。 他起身下了沙发,抬手将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扔给了她,淡淡道:“穿上吧。” 却不想,下一刻就见谢言晚重新抓住了那把匕首,再次朝着陆昊刺了过来。 这一次,陆昊彻底怒了,他劈手夺了刀刃,将谢言晚的胳膊反剪在身后,另一只胳膊则紧紧地揽着她的腰,逼迫她靠近了自己。 而这样暧昧的姿势下,却是陆昊咬牙切齿的神情:“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闻言,谢言晚冷笑一声,道:“有人花钱,我自然要杀你。” “多少钱?” 听得陆昊的问话,谢言晚却是仰头道:“跟钱无关。谁让,你当初没有彻底要了我的命!” 说这话的时候,谢言晚的神情里满是懊悔和恼恨。 当时魂魄到了西楚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现代是已经彻底死了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只是进了重症监护室! 如果……当初的她是彻底没命的话,那么此时的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回到现代来了?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现代。 没有遇到阿止之前,她只是生死无惧,可是遇到阿止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高楼大厦钢铁森林里,满是彻骨的寒意。 没有了凤栖止,她竟冷的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阿止…… 她这两个字不自觉的出口,因着垂着眸子,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陆昊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狂喜。 旋即,便见陆昊捏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吻了一吻,轻声道:“我该庆幸,没有要了你的命。” 他吻上谢言晚唇的时候,后者顿时剧烈的挣扎起来。 然而,陆昊的力气大的出奇,竟然让她丝毫都挣扎不动。 直到她被憋得满脸通红,陆昊才松开了她,眸子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道:“不会换气?” 他松开钳制的时候,谢言晚想也不想,抬手便抽了他一耳光,旋即便愤恨的朝着楼下跑去。 眼见得那丫头仓皇而去的模样,陆昊抬起手指,在自己被打的地方摩挲了两下,却是不见恼怒,反而挑起一抹微笑。 他拿起遥控器,将那一扇大门打开,目送着那丫头一路逃跑的样子,这才淡淡道:“丫头,今夜这两巴掌,你说本座该怎么讨回来才好?” 如果此时的谢言晚回头的话,定然会发现,这个所谓的陆昊,脸上露出的神情,竟跟她家阿止,一模一样! 他不是陆昊,或者说,他不止是陆昊。 陆昊走到桌前,将那一柄匕首重新拿起来,珍而重之的握着。 那手心里的粗糙感,是两个字母。他当时不知何意,可是如今却理解了。 止、晚。 若不是这一柄一模一样的匕首,他还没有认出来,这个一心想要杀他的丫头,竟然就是他的晚儿! 当年了尘身死之前,曾经给他留了一封信,言明只能在谢言晚死之后看,并说如果看了,谢言晚便会有大灾。 所以,凤栖止这些年都遵循着了尘的话,并没有打开过。 谢言晚死的当日,天空烧起了红云,像是着火一样的诡异。而那些前来念经的和尚,则神情为难的告诉他,说晚儿的魂魄不可寻! 那一刻,凤栖止才真真切切的慌了神儿,他蓦然想起当年那一封信。 内中寥寥数语,说的皆是一件事情。 谢言晚的魂魄当年乃是了尘大师强行拘来这个世界,等到她身死那日,还回归于原处。 信的末尾,了尘让凤栖止放她离去。 凤栖止捏着那一封信,笑的冰冷。 他早说过,他的丫头,上了贼船,生生世世都休想逃脱他的手掌心! 异世又如何?他凤栖止照样闯的,他的晚儿不管在何处,他都会找到! …… 九十九名高僧的度化,将他送到了这个所谓的二十一世纪。可是醒来的那一刹那,他没有看到晚儿,反而被一个女人追杀。本就戾气极盛的凤栖止,登时便将那女人扔到了马路上。之后,却被一群股东拦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帮我查一个人 七日的时间,他以铁血手段让这个天盛集团彻底臣服于自己,并且竭尽全力的寻找着谢言晚。 可是,消息都如石沉大海。 若不是今夜见到了这柄匕首,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丫头,竟然早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沉声道:“帮我查一个人。”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只有七天,可他却飞速的汲取着这个世界的知识与不同,且让陆家为自己所用。 但是,今夜的事情,让他发现,仅仅是一个陆家,还远远不够。 谢言晚似乎从属在一个杀手组织,而那个组织的深浅他并不知晓。既然他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他的女人,便自当由他来保护! …… 这厢的陆昊正在懊悔着自己的后知后觉并为之做着努力,而那厢的谢言晚,已然跑回了家中,一脸怒意的红晕昭示了她此刻的愤怒。 她脚上没有穿鞋,被磨破之后渗出点点血迹,而身上这一件包臀的短裙,更是让她这一路上被冻的骨头都僵住了。 这样的冷意,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感受到了。而那冰冷之中所携带的愤怒,更让她的眼眸都凝结了下去。 谢言晚咬牙切齿,走到卫生间内,将花洒打开,任由那温热的水洒在自己身上,一颗心却始终未曾暖热。 今夜她非但没有成功的杀了陆昊回到过去,反而被他将匕首夺走,更被他占了便宜! 一想到自己被凤栖止之外的男人触碰,谢言晚便觉得恶心至极,眸子里更带出几分通红来。 若说之前她只是为了想要回去而去刺杀陆昊,那么有了今夜这件事,她跟他,便成了私人恩怨! 陆昊是吧?这个梁子,他们结定了! 这一夜,谢言晚一直瞪眼到天明,双唇都被她搓破了,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个男人的吻。 简直让她抓狂到了极点! 显然,这样的夜晚,并非只有她一个人睡不着。 天色将亮的时候,陆昊才接到了一个电话。 “陆总,您要的资料我已经传到您的邮箱了,请您过目。” 那人挂断电话之后,陆昊快步走到书房,将笔记本打开,登陆邮箱之后,便看到了那里面的内容。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言晚的确是在做杀手,且从属机构乃是一个叫做S处的地方。 谢言晚的话还言犹在耳,而陆昊的眼神,已然彻底的冷了下来。 一想到那个丫头竟然为了杀人而色诱别的男人,他的神情里便充满了阴郁。 这个丫头,在遇到他之前,就过得这样的生活么?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陆昊的神情逐渐冷却,眸子里也充斥着嗜血的杀意:“看来,这个S处,本座倒真的要会一会了!” …… 就在谢言晚摩拳擦掌要重整山河继续刺杀陆昊的时候,却接到了处长的电话。 “言晚,你手上的任务可以收手了。” 听到处长沉稳的话,谢言晚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雇主死了。” 在S处,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雇主身死,则合约作废。 而那个雇主的身死,显然吻合了这一条规定。 “什么?”谢言晚神情一变,追问道:“雇主怎么死的,可是被人杀的?” “从目前勘察的结果来看,他的死因完全正常。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人的死才不正常。” 说到这里,那处长的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疑惑:“能将这人的死做的这般完美,凶手的手段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 闻言,谢言晚也愣在了原处,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处长,我能多问一句,那雇主到底是何人么?” 这一次,处长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迟疑了片刻,才道:“是陆昊的亲叔叔。” 天盛集团的产业遍布全国,甚至在国外还有拓展,而这样的家族里,最不缺的便是豪门恩怨的戏码。 买凶杀人,更是常有之事。 谢言晚的脑海中瞬间便闪过了陆昊的脸,下意识道:“肯定是他杀的!” 如今陆昊已经跟她心中十恶不赦之人归于同一个等级,所以在处长说了那雇主身份之后,第一反应便是陆昊。 不想她这话一出,便被处长否定了:“不可能,那就是个十足的二世祖,如果真是他干的,当初他就不会被自己的亲叔叔算计的这么惨了。” 说到这里,他又缓和了口气道:“行了,你最近也辛苦了。大病初愈,本来就应该好好儿养着,不参与这件事也好。待会我让路遥去一趟,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闻言,谢言晚顿时回过神儿来,隔着电话讪笑道:“处长,我身体没事儿了,您就别让他来了吧?” 开玩笑,路遥那孙子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这些天一见到自己,就跟猫儿见了腥似的,就差扑上来将自己吃干抹净了。 现在谢言晚看见路遥就烦,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只是她这话才说完,就听得电话那头传来处长不容反驳的声音:“你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待会他过去,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等着。” 直到处长挂了电话,谢言晚才哀叹一声,将手机随手一撂,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 在家待了一会儿之后,谢言晚到底还是收拾了一番出了门。她才不想跟路遥独处呢,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呢? 刚好这会儿到了饭点,下去吃点东西也是好的。 谢言晚打定主意,拎了包就出了门,不想才出了小区没多远,就跟一个快速跑过来的姑娘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哎,是你?” 那人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一张脸上素面朝天的干净,大大的眼睛里还带着泪,鼻子更是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谢言晚瞬间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个姑娘,在经过了昨夜那样深刻的记忆之后,她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出来! 顾云袖。 顾云袖先是说着对不起,可在看到谢言晚之后,眼睛顿时亮了一亮,吸了吸鼻子,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顾云袖的问话,谢言晚下意识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道:“我出来吃饭,你没事儿吧?” 顾云袖原本是有事儿的,可是看到谢言晚之后,顿时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笑眯眯道:“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必了。” 谢言晚直接拒绝,转身就要朝着别的方向走去。 却不想,下一刻就被顾云袖拦住了去路。 “等等等等……” 她拦到谢言晚的身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轻咳一声,狡黠道:“姑娘,我给你算个卦吧?” “不必。” 谢言晚虽说见识了顾云袖昨夜的能耐,可是却觉得自己应该离这种人越远越好。 眼见得她继续往前走,顾云袖连忙追上她,气喘吁吁道:“我不骗人的,姑娘,你听我说,你有一劫,桃花劫!” 这话更是不靠谱了,谢言晚嗤了一声,扭头道:“我说小妹妹,你要想算命,还是别地儿去吧,在我这儿不好使。” 不想她这话一落,就见顾云袖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骗子?” 谢言晚回眸冲她一笑,眼中的赞成之意格外明显。 可顾云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说…… “那么,骗子会知道凤栖止么?” 谢言晚猛地顿住了脚步,脸上血色尽退,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谁?” 阿止…… 这里分明是二十一世纪,可她却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听到了阿止的名字! 昨夜里顾云袖的行为还历历在目,也由不得谢言晚不信鬼神之说,难不成……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见谢言晚停下了步子,顾云袖笑的越发眉眼弯弯。她凑近了谢言晚,带着阴森森的笑意,道:“我、是、鬼!” 她靠近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竟显出几分诡谲来。 可是不想,谢言晚却根本毫不畏惧,只是淡淡道:“就算你是鬼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告诉我你知道什么,还有,你要什么。” 她是鬼又如何,只要能让自己见到阿止,哪怕将自己也变成鬼,她也心甘情愿! 闻言,顾云袖顿时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眸子里的神色也正经了几分,道:“你只要帮我摆脱一个人,我就告诉你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朝着不远处指了指。 那里有一个男人正在四处张望着,而他的模样…… 是昨晚上的男人。 谢言晚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的答案。 “这就是你家啊,万恶的资本主义啊……”顾云袖站在谢言晚的客厅中,赞叹了一声,就瞄上了她桌上的薯片,问道:“我可以吃一口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鬼是不能吃东西的 谢言晚捏了捏额头,走到窗前朝下看了一眼,确认那个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一面回应道:“随便吃。” 那丫头还真不客气,嚼薯片的声音咔呲咔呲,听得她都饿了。 谢言晚走到冰箱前,看了眼冰箱里的存货。不多不少,还有两包泡面三个鸡蛋,外加一包火腿儿,下两碗面的够了。 “吃泡面么?” 顾云袖眼睛一亮,笑嘻嘻道:“吃吃吃,谢谢姐姐。” 她笑起来的时候,小虎牙格外明显,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谢言晚摇头失笑,认命的拿着方便面去了厨房,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似笑非笑道:“我听说,鬼是不能吃东西的。” 很明显,眼下这位不但吃了,还吃的格外欢实。下一刻,就见顾云袖讪讪一笑,小碎步跑过来,讨好似的将薯片塞到谢言晚嘴里,道:“姐姐,不要那么较真儿嘛,再说了,我刚刚说的都是我掐算出来的实情,也不是哄 你的,对吧?” 只是这话,顾云袖说的到底有点心虚。话是真的,可却不是她掐算出来的。 谢言晚却没有发现她眼神里的闪烁,嚼着薯片,含糊不清道:“但愿你吃完了这碗饭,能告诉我实话。” 她一面说,一面将泡面扔到厨柜上,又从案板上拿起水果刀,会回头指着她道:“不然的话……” “叩叩叩。” 谢言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那声音格外规律,谢言晚微微一愣,瞬间想起了处长的话。完了,肯定是路遥那厮来了! 念及此,谢言晚叹了口气,拎着水果刀朝着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叹息道:“你这个祸害!”让她把正事儿都忘了! 她先前之所以出门,可不就是为了躲路遥这厮的! 打开门的那一刻,谢言晚顿时愣在了原地。 “打扰了,我是来接云袖回家的。” 外面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身西服,说话的时候,优雅的像是中世纪的贵族。 谢言晚心中一惊,隔着防盗门警惕道:“她不在,你找错地方了。” 还好她当初警惕,装门窗的时候多加了一层防盗门,不然今儿个这贸然的开门,就把那男人放进来了! 闻言,那男人眉头一蹙,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果然见客厅空荡荡的。 他倒是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诚恳道:“那就请你照顾好她,打扰你了。” 说完这话,男人竟然当真不再执着,转身就走了。 谢言晚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那男人已经摁了电梯,走了进去。 她愣了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这个男人……怎么说呢?他很优雅也很绅士,甚至于他的反应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帖。 可就是不对劲儿。 谢言晚皱着眉头,猛地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额头道:“他身上怎么这么没有生气!” 人活着是一口气,年少朝气蓬勃,青年意气风发,晚年暮气沉沉。 可是…… 这男人,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她这话一出,顾云袖瞬间便被薯片噎到,她咳嗽了半天,这才喘着气儿道:“你眼睛怎么这么尖啊?”说着,她又一脸神秘的凑近了谢言晚,低声道:“其实,他是鬼!” 这话,谢言晚今儿已经听了一次了,只不过上一次,这句话还是第一人称。 谢言晚嗤了一声,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又一个可以吃东西的鬼?” 她一面说,一面朝着厨房走去。 而她身后的顾云袖,在见她不相信之后,顿时便嘟囔道:“可是,他真的是鬼啊。” 这句话,谢言晚并没有听清楚,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顾云袖讪讪一笑,又叹息道:“刚那个男人,他叫齐桓宇,是我男朋友。被我抓住他跟别的女人有一腿,所以我暂时不想搭理他,也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 这句话,顾云袖说的格外愤愤。 闻言,谢言晚摇头无奈一笑,年轻人的恋爱啊,总是乱七八糟各种事儿。 她也不再问,只是熟练地开火,煮了两包方便面。 等到二人风卷残云的吃饱之后,谢言晚这才看向顾云袖,淡淡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顾云袖心满意足的捧着肚子,闻言顿时点头道:“可以啊,不过……”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听到了门外传来敲门声。 依旧是格外规律的三声。 “叩叩叩。” 顾云袖顿时便愤怒的回头,冲着那紧闭的大门,中气十足的吼道:“齐桓宇你给我滚蛋,老娘不想看见你!”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淡然的男声:“齐桓宇已经滚了,不过你要是想追,还来得及。”听到那个声音之后,顾云袖顿时愣住,而谢言晚却跟打了鸡血一样,霍然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又将防盗门冲着外面就狠狠地踹了一脚。在那男人狼狈躲开的同时, 指着他骂道:“陆昊,你居然敢来?” 陆昊好容易躲开那门碰到自己,就见谢言晚这一副愤怒的模样。 他有些失笑,将手上的匕首递过去,道:“还你刀。” 见到那把匕首的时候,谢言晚一把夺了过去,冷厉的笑道:“很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手便想要朝着陆昊刺去,可是不想,身后却有一个姑娘箭步冲来,将她一把搂住,道:“姐姐,别冲动啊!” 顾云袖说着,又看了一眼门口的陆昊,笑眯眯的劝道:“陆大少这么帅,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言晚下了八个字的评语,咬牙切齿道:“松开我,我非杀了他不可!” 这男人,竟然强吻了她。杀了他都是轻的,若是在西楚,她非将此人凌迟不可! 谢言晚身上的戾气,让陆昊有些惊讶,他还没说话,就见顾云袖将谢言晚拖进了房中,一面苦口婆心道:“不能杀不能杀,你要是杀了他,就不知道……” 可这一次,顾云袖的话仍旧没有说完。 因为在他们三人走到客厅之后,就见门外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晚晚!好久不见你了,想不想我?” 路遥一进来,桃花眼里就带着骚包的笑容,上来便朝着谢言晚拥抱了过去。 谢言晚正在气头上,这不速之客见了俩,瞬间便像是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炸了。 她抬脚就踹了过去,鄙夷道:“收起你那恶心的称谓!” 路遥闪身躲过,一脸哀怨道:“我说小晚晚,前几天还叫人家小遥遥,怎么今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房间内的一男一女。 姑娘看起来格外的和善顺眼,至于这个男人么…… 不等他说话,这个男人就已经开口了:“小遥遥?人妖的妖?” “哼,陆大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您还真打算荤素不忌啊?” 听到路遥的话,陆昊眼神一冷,淡淡道:“你是自己滚,还是我将你扔出去?” “我也许更喜欢,将你打趴下之后,让你滚出去!” 路遥话一出,顿时便朝着陆昊打了过去。 而陆昊更憋了一肚子火气,登时便出手,见招拆招。 眼见得俩人竟然在自己的客厅中打了起来,谢言晚顿时咬牙切齿,怒道:“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不会听话的滚出去。 路遥一把手术刀玩的生猛,在S处里虽然只是个医生,可也少有人能够打败他的。谁知道,在陆昊这里,他竟然完全占不到便宜,反而处处的被陆昊压制着。 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被陆昊打的鼻青脸肿。 可是路遥哪儿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越落于下风,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他们两个人越打越快,而顾云袖则在他二人没有殃及到薯片的时候,已经将那包薯片拿到了手里,笑眯眯的举着薯片对谢言晚道:“姐姐,咱俩看戏啊?”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谢言晚自然很愿意看戏。 可是,眼下这是在自己家里,而她好好儿的客厅,更是被两个人打的一片狼藉! 这种情况下,她只想拎着一把菜刀把俩人乱刀砍出去,哪儿还有心情看戏! 在客厅里的花瓶被两人其中某一个踹翻在地,碎成瓷片之后,谢言晚终于忍无可忍,河东狮吼道:“你们两个,赔钱!” 她这话一出,就见陆昊跟路遥竟然同时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钱包,朝着谢言晚扔了过来,又异口同声说到:“随便拿,都给你!” 两个人话音同时出口之后,空气中一时静默。 下一刻,就见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再次打了起来。 谢言晚抬手将钱包抓在手里,就见顾云袖从她手里拿了一个过来,夸张叫道:“哇,这么多钱啊!” 这一叠子,得有个四五千吧,还有十来张卡呢!顾云袖乐呵呵的拿着钱包,盯着身份证上的名字,笑眯眯道:“帅哥,原来你叫路遥啊,你跟那修水管的是不是有一腿?” 第二百六十九章生生世世知情长 路遥在打斗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回头问了一句:“什么修水管的?” “超级玛丽啊。” 顾云袖笑的一脸贼兮兮的,回头又抓了谢言晚手上的另外一个钱包,更是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钱多,而是因为…… “没钱!陆大少,你这么阔气的人,出门都不带钱的嘛!” 简直是比脸还干净啊! 谢言晚被这两个人气的简直无力吐槽,听到顾云袖这话,也冲着奶妈钱包看了一眼。 可是只那一眼,她就猛地僵在了原地。 钱包里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而那用于放置照片的透明缝隙中,放置着一张照片。 或者说,那是一张素描画。 那是一个挽着流云髻的女子,铅笔细细勾勒出的眉眼格外动人,唇边一抹浅笑,仿佛瞬间花开。 顾云袖指着那个相片赞叹道:“好漂亮的姑娘啊。” 而谢言晚,却是从头到脚都冷却住了。 她一把将钱包夺过,眼前视线一阵模糊,可是唯有那一幅画,却格外的清晰! 谢言晚紧紧地盯着钱包里的那一幅画,双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她猛地抬起头,厉声喊道:“停!” 然而,这二人没有一个理会她。 眼见得二人无一人收手,谢言晚顿时快步冲了过去,一把便拦在了二人中间。 那一刻,路遥正将拳头挥了出去,而陆昊,则将谢言晚护在了怀中,自己则生生的挨下了他那一拳。 他的脸色迅速的肿胀了起来,陆昊却恍然未觉,只是沉声道:“你疯了?” 而后,他的目光便看到了谢言晚手上紧紧攥着的钱包。 那一张照片,再明显不过的被暴露在了视线下。 “小晚晚,对不起,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看到你过来。” 路遥焦急的解释,谢言晚并没有听到耳朵里。 她只是缓缓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陆昊,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认识这个女人?” 那画上之人,正是她在西楚时的模样! 闻言,陆昊微微勾唇,不看那上面的照片,只是望着她的眼睛,神情温柔道:“认识,那是我妻子。” 厄长久远的空间里,她依稀记得,那个男人眉眼缱绻:“你是我凤栖止,唯一的妻。” “妻?” 谢言晚的眸子瞬间湿润,张了张口,却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而旁边的路遥,更是立刻讽刺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陆大少一天一个女朋友却从未结过婚,难不成这还是八百年前的?” 可二人,却谁都没有理会他。 谢言晚更是紧紧地攥着钱包,忍着眸子里的泪,带着几分仓皇和小心翼翼的期盼,问道:“那,你是谁?” 下一刻,便见陆昊弯唇一笑,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宣誓主权一般,反问道:“丫头,你说本座是谁?” 那语气太过熟悉,谢言晚更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泪如雨下。 她死死的咬住唇,却抵不过那溢出口的哭声。钱包从她手中松开滑落在地,而她恍若未觉,只是紧紧地抓住陆昊的衣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阿止?” 她这话一出,便见眼前的男人唇角大大的勾起,声音里带着无边的宠溺:“丫头,你以为逃到这里,本座就找不到你了么?别忘了,上了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这话出口,谢言晚再忍不住,整个人便仓皇的扑到了陆昊的怀中,嚎啕大哭,不住的喊着一个名字:“阿止,阿止!” 她以为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见的阿止,她以为从此只能守着思念却记不得忘不得的阿止,她以为从此生死不复相见的阿止…… 如今竟然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谢言晚的脑中一片空白,唯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的阿止,回来了!眼见得谢言晚哭的这般惨烈,路遥下意识就想要上前拉开他们二人,却被顾云袖一把拽到了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路遥小哥哥,你说你跟修水管儿的继续玩儿呗,干嘛 非得要当人第三者呢?” 闻言,路遥顿时回头,咬牙切齿道:“谁跟修水管儿的有一腿了!呸,谁是第三者了!”“人家夫妻团圆聚,你非得斜插一杠子,这不是第三者是什么?你说你长得这么盘靓条顺的,干嘛非上赶着去跟人当铁三角啊?你要知道,三角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最 稳固的组合,可是,却不包括这一种!” 眼前的顾云袖伶牙俐齿能把人说死,路遥气得牙根痒痒,指了指她,又看了看那边明显有些旖旎的画风,顿时便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而门内的顾云袖还挥舞着她手中的钱包,叫道:“路遥小哥哥,你的钱包……” “不要了!” 这话,路遥说的咬牙切齿。 “切,不要就不要。” 顾云袖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把门儿关好,这才笑眯眯道:“我说二位,你们是不是好歹顾忌下我这位单身少女啊?狗粮不要喂太多好嘛,汪!” 闻言,谢言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又想起一个格外重要的问题,眼眸里的情谊瞬间化为刀光剑影:“阿止,你那夜便知我的身份?” 凤栖止回答的格外老实:“起先不知,可那柄匕首,我是认得的。” 这话一出,她瞬间便咬牙切齿,嗔怪道:“你竟然戏耍我!”怪不得后来他亲了自己,原来是…… 一想到这里,谢言晚的脸色便有些羞红。 而凤栖止的声音却有几分危险:“谁教你色诱杀人的?” 那声音里的醋味儿几乎大的蔓延了整个小区,谢言晚小心肝一颤,下意识颤巍巍道:“我……” 她那时候也是为了想要回到西楚找凤栖止嘛,更何况,她以前从未被男人占了便宜的,也就那夜…… “喂,我说你们两个,关爱一下单身汪好吗。” 顾云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虽说小别胜新婚,可问题是眼下还有一个围观的呢,你们就是要上演现场版,是不是也得考虑下我要不要看?” 闻言,谢言晚莞尔一笑,走到顾云袖的身边,挑眉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眼见得谢言晚这眼神,顾云袖顿时举起手可怜巴巴道:“天地良心,我一开始就要说的,可是被人三番两次打断了啊,我也不想的!” “我信了你的邪。” 谢言晚回眸睨了她一眼,就见身旁的陆昊冲着顾云袖放冷气。 “啧,这帝王的气场果然不一样。”顾云袖不怕死的说了一句,又捏了捏自己手里的钱包,叹道:“晚儿姐姐,多谢你收留我呀,不过我还有事情,就先走啦。” 这把陈年狗粮太扎心,她现在双重打击,心哇凉! 直到顾云袖离开了这里,谢言晚才又一把抱住了陆昊,像是确认一般的问道:“阿止,你……不会消失吧?” 她多怕这是一场梦,某个翻身之后,她便会睁开眼睛,发现凤栖止并未出现,而她依旧在苦苦挣扎。 怀中丫头的眼神太过凄楚,让凤栖止的一颗心都软了下来,抱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轻声道:“不会,本座这次可以陪着你,咱们依旧长长久久。” 他的声音格外的轻缓,将分别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只是略过了那些艰险不提。 “那些高僧将你度化到此,可受什么罪了么?” 听得谢言晚的话,凤栖止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爱怜道:“不曾。” 能够见到她,他浑身画满了符咒,每日一刀,挨了七七四十九日,又生生的饿了七日,最终脱相而亡。 可是,那些事情比起来见到她的幸福感,根本就不值一提。 最终,谢言晚在陆昊的怀抱中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是万家灯火,而她的身边则躺着一个男人。 纵然换了相貌,可他的眉眼中,依旧带着她熟悉的光芒。 真好,她的阿止,还在。 “醒了?” 听得陆昊的声音,谢言晚点了点头,顺从的偎在他的怀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抬眼问道:“阿止,陆家那个老头,是不是你杀的?” 闻言,凤栖止神情微凉,却是淡淡的问道:“重要么?” “唔。”谢言晚不知该怎样同他解释:“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 见她眉眼里的担心,凤栖止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又不傻。他是自杀,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倒是你,那个S处,离了吧。” 谢言晚点了点头,若是没有遇到阿止便罢了,可是如今遇到了他,那个S处,她不会再待下去了。 只是,想要离开,怕是要费一些周折。 不想,凤栖止却猜到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丫头,此事交给我便好,你只需安心等待大婚。至于S处,我自有办法。” 他前生能治理的好一个江山社稷,对付这种小流派,自然更不在话下。 …… 三个月后,A市大大小小的媒体,都在报道着一件盛事,天盛集团太子爷陆昊的婚礼。 就在旁人都在猜测那位太子爷会给这位小娇妻定制哪家的婚纱时,新娘却穿着一套手工制作的凤冠霞帔走进了那个古色古香的婚礼现场。 二人三拜之礼,通过城市的闭路电视转播着,而那些过往的小姑娘们,更是羡慕的指着那一套衣服,冲着身边男朋友叫道:“将来结婚,我也要办中式的,太美了!” 现场礼官的声音不时的想着,谢言晚隔着薄薄的盖头,望着那个光影模糊的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男人的手抓着她的,那一双大掌格外有力,牵着她的时候,让谢言晚便是闭着眼,也放心的随着他一起走。 “新郎新娘入洞房,生生世世知情长……” 阿止,就像你说的,生生世世,我们都在一起。 真好。番外完。 完结感言 故事写到这里,就算是彻底完结了。 书完了,但是阿止跟晚儿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这本书从开始写现在完结一共用了三个月,如果不是你们的支持,我可能真的写不了这么久。 这其中有爆发更新过,有扛不住偷懒过,多谢宝宝们的支持,才让我坚持了下来。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爱你们,也谢谢你们。 然后,emmm我说明一下,顾云袖和齐桓宇是第三本书的男女主角,他们的故事会单独写出来。 而阿止跟晚儿初次交锋的慈善晚宴,则是第二本书里面的情节,到时候也会详细描写的。新书里面会有阿止跟晚儿的戏份,毕竟大家同在一个城市,总有碰面的机会。 不过现在我要休息两天啦,咱们人生路远,来日方长,江湖再见~ 大家好,胖缱绻圆润的带着新书回来啦 emmmm如你们所想,我开新书了hhhhhh 这次新书的名字一如既往的狗血,叫—— 《太子殿下,我们约个战!》 这一次的男主是阿止他们的重孙子辈儿的,叫上官辰。 依旧发生在西楚国,但又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以下是无责任简介: 乔子月觉得,她家夫君哪儿都好,真的。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可就是有一点—— “上官辰,你再敢吸我的血,我就废了你!” 上官辰迫近了她,目光暧昧:“乔子月,你想从哪儿开始废?” ********** 总之,这是一个腹黑大灰狼和并不纯情的小白兔之间互相抽打,互相算计,最终完成了“吃”掉对方的美好故事。 希望我最可爱的宝宝们加个收藏呗,爱你们哟~ 以下是第一章的正文,大家也可以跳转那本书去看: “乔子蕊,你这个毒妇——” 一道凄厉的女声响起,直将树上的乌鸦都惊得“尜尜”两声,扑楞着翅膀朝着天上逃窜而去。 然而被唤作乔子蕊的女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囚笼里的乔子月,鄙夷的笑道:“毒妇?不错,我就是毒妇,可那又如何?” 她蹲下身来与笼子里的乔子月平视,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巴,道:“以后,乔家的嫡长女是我,裴朗的嫡妻也将是我。而你,乔子月,不守妇道跟小厮偷情,父亲以你为耻,已经将你逐出家谱,即便是沉塘之后,你也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她这话一出,乔子月顿时目眦俱裂,咬牙道:“当日若非你端过来的那盏茶,我如何会到小厮的床上?夫君今日便回,他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前些时日她身体不适,乔子蕊得知之后,便自告奋勇的来裴家与她做伴。当时她还十分感动。可谁知,仅仅几日之后,她就因为乔子蕊沏给自己的一杯茶,便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自己竟然衣衫不整的躺在小厮的床上! 那小厮一脸无辜,口口声声道是自己这个少夫人勾引了他,还拿出了她的贴身衣物作证,直让乔家上下都看足了热闹。 而她,也丢尽了脸面。 夫君裴朗不在上京,婆婆不由分说便将她关到笼子里,还请了宗族前来,要将她沉塘。乔家更是在得知此事之后,直接便将她逐出了乔家族谱! 这三日里,她受尽了折磨,若不是心中念着裴朗,等着他还自己一个清白,恐怕用不着这些下人动手,自己就先忍不住自尽了。 可直到她被人抬到这阴森的湖泊之时,都未曾等来夫君裴朗,反而是这个始作俑者乔子蕊出现了! 深冬的天气,带着刺骨的寒风席卷着天地,被关在笼子里的乔子月却恍然不觉,只是拼命的的挣扎着,一双眸子饱含着恨意,恨不能将眼前的乔子蕊凌迟。 乔子蕊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抬脚便踩上了她从笼子里伸出来的手,恶狠狠道:“乔子月,现在全上京的人谁不知道你是被婆婆捉奸在床的淫妇,你还指望裴朗为你主持公道?做梦去吧!” 指尖传来的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乔子月死死的咬着下唇,冷厉道:“乔子蕊,我从未害过你,你却这般诋毁我,难道不怕遭报应么?” 她生母早逝,虽说乔子蕊为妾室所出,可是她自认从未亏待过乔子蕊。就连乔子蕊的生母秋妍,也在为乔家诞下唯一的儿子之后,被抬为了正妻。 这些年来,她视乔子蕊为亲妹妹,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可为何对方却将她视为眼中钉? 她这话一出,就见乔子蕊笑的格外得意:“报应?乔子月,你还不明白么,现在就是你的报应啊!” 说到这儿,乔子蕊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当初与裴朗情投意合之人,是我!可是,就因你是乔家嫡女,外祖又是当朝帝师,他便要迫于权势娶你为妻。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恩爱。你夺走了我的幸福,现在却来指责我?乔子月,你好不要脸!” “你说什么?” 乔子月双眸猛然瞪大,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好啊,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乔子蕊伸出手扼住乔子月的脖子,神情阴冷道:“你当裴朗真的爱你么?若非你外祖掌管着官职委任,他又怎会对你虚与委蛇?可惜你外祖上个月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若不死,裴朗又怎么敢娶我?” “不,你是在骗我,我要见裴朗,我要见裴朗!” 当初湖边的一见倾心,及至后来的温柔小意,她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现在,乔子蕊却撕碎了她幸福的假象,告诉她这里面隐藏了多少的肮脏龌龊! 乔子月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凄厉,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从这笼子里挣脱开来,然而却是无济于事。 对于她的崩溃,乔子蕊显然十分受用,她狰狞的笑道:“见了又如何?我的好姐姐,实话告诉你,裴朗知道你是无辜的,可那又怎样?乔子月,我知道你恨,那么,就带着你的恨下地狱吧!” 忽听得不远处有打马声响起,而后便有男人大步走来。 乔子月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乔子蕊更是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回眸看向那个男人。 只见那人—— 一袭青衫着身,一双剑眉紧锁,纵然风尘仆仆,也遮盖不住他的风姿。 乔子月的眼中瞬间便迸射出希望来,嘶哑着声音道:“夫君救我,我是清白的!” 然而,裴朗却只是大步走过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温柔的披在了乔子蕊的身上。 而后,他眼带厌恶的看向乔子月,冷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个淫妇沉塘!” 乔子月神情一滞,眼中的炙热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了寒潭般的死寂。 反倒是乔子蕊的眼眸里挤出了几滴眼泪,哀婉道:“到底这十八年的姐妹情深,她纵然犯了大错,却终归是我的嫡姐,当真不能放她一条生路么?” 裴朗厌恶的看着笼子里的乔子月,沉声吐出两个字:“沉塘!” 水塘里的水冰冷刺骨,被推下去的那一刻,乔子月分明看到了乔子蕊嘴角的那一抹笑。 岸上男女互相偎依,乔子月双眸充血,恨意未褪,身体却彻底的凉了下去。 ***************************** 翘儿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乔子月一个人坐在窗边。 正是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隔着纱窗照进屋内,将乔子月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光芒。 美人如画,叫人一时不忍破坏。 听到门口响动,乔子月回过头来,淡淡道:“可打听清楚了?” 闻言,翘儿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轻声回禀道:“小姐,如您所料,御史夫人明早去相国寺上香。”说到这儿,她又有些好奇道:“虽说您还未出阁,可那御史夫人是独自前往,同为女眷,您也无需避嫌。” 怎么会特意让自己去打听她的行踪? 乔子月望着天边殷红如血的夕阳,缓缓勾唇,轻声道:“谁说我要避嫌了?” 她顿了顿,一只手轻轻敲着窗棂,唇角挂着轻慢的笑,又道:“我这么诚心给姨娘祈福,总得叫人瞧瞧这一片诚挚之心吧。” 分明只是十五岁的少女,可她此刻眼眸里浸润了一层墨色,内中的神情倒叫人看不真切。 乔子月说完这话,回头见翘儿还有些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眼内的墨色倒是散去了些,变得柔和了起来。 她走到翘儿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行了,别杵着了,你家小姐饿了,要吃饭。” 这话翘儿却是听懂了,惊喜的应了一声,重重的点头道:“小姐等着,翘儿这就去给您端晚饭!” 要知道,从前日傍晚开始,她家小姐就不吃不喝,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吃饭了,可将她欢喜坏了。 直到翘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乔子月这才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眉眼之间一片冷肃。 她是两日前醒来的。 那日临近夕阳,天边像是被人泼了一盆鲜血,浓稠的几乎要滴落下来。 被塘水吞噬窒息的感觉还存在于脑海,可是眼前,已然是一派的宁静祥和。 直到翘儿鲜活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乔子月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重生了。 如果一觉醒来在东汉,貂蝉mm在你身边,你会做啥? 小可爱们,胖绻给你们推一本很好玩的书啊~ 书名《一觉醒来在东汉》,作者小居士。 链接:.heiyan./book/85088 第一章试读: 如果有一天,貂蝉MM的一双大白腿搭在你的腿上,酥胸半露地趴在你怀里对着你哭泣诉苦,你会不会产生生理反应? 至于别人会不会我不知道。 反正我会。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在我怀里伤心痛苦的貂蝉MM,心中升腾起了一万个“草泥马。” 只是“草泥马”的对象,是我当前这具身体的主人。 三国第一猛男,吕布,吕奉先。 但是请不要误会,虽然从身体上来讲,我现在是吕布。可是从灵魂上来说,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 更不要误会,虽然我现在人在三国,但这真的不能算的上是穿越。 我此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吕布取回方天画戟,至于这个吕布是谁,对我来讲还是个迷。 归根结底,这是因为一个叫做“时空管理手册”的app造的孽,这个东西就那么突然,那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我的手机里。 很多人惹祸,都是因为手欠,很巧的是,我也是这么惹上一身骚的。 当我点开这个app的时候,发现了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叫做“时空代理人”的账号,显示着“等级未激活”。 然后“叮咚”一声,空无一物的UI界面,弹出了一个任务框。 【任务名】帮吕布找回方天画戟。 【任务发布者】吕布 【任务目标】去三国时期,帮吕布找回当年所用的武器:“方天画戟”。 【任务奖励】吕布10%的能力。 任务框下面,左侧一个“对勾”,右侧一个“叉子”。 我以为这是我昨天下小黄片的时候不小心中了的流氓软件,所以下意识的就点了一下对勾。 再然后,我就他娘的彻底晕菜了,脑子里嗡嗡嗡的和炸了马蜂窝一样,随后就是一片片光怪陆离的东西在脑海里面旋转,一眨么眼的功夫,我就没知觉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个古装MM正趴在我怀里哭,而这个古装MM,也太他娘的好看了…… 之所以用好看来形容,因为只有这个词返璞归真…… 再之后,我听到这个古装MM柔声轻语地说了一句话,一下子让我彻底懵逼了。 “温候,我也是被董相强迫,现如今已经失了身子,还有何颜面值得大统领如此相待。若非貂蝉还想再见大统领一面,便早早的一头撞死,也好过整日间受那董相的日日凌辱。” 妈妈咪呀,眼前这漂亮妞儿,竟然是貂蝉? 我为了证明这不是在做梦,掐了掐胳膊,我靠,还真挺疼的,难道我真的回到三国了? 可能我一脸懵逼一言不发的揍性,让貂蝉MM更加的凄苦了,所以她哭的更厉害了,我能感觉的到,她滑嫩的肌肤颤抖着在我的腿上不断的摩擦着。 而且她那个娇媚的声音,实在是太他娘的诱惑了,我一阵阵的吞着口水,眼神却落在了貂蝉MM半裸的酥胸上。 作为一个十三岁就尽阅毛片的资深影评人,我深切的感到,什么他娘的苍井空,小泽玛利亚,和俺们古代的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比起来,她们都只能算是丑的一逼了。 于是乎,我亲弟弟不争气的扬起了头。 而就在我意乱情迷地听着貂蝉MM的哭诉时,脑海里突然清明起来,我看到了一行字在脑海中浮现。 “赶快完成任务!” 对,任务! 我这才想起来那个app里的任务:“帮吕布取回方天画戟”。 然后我就看到了立在一旁的方天画戟。 就在我抓住方天画戟的时候,突然感到怀里的貂蝉MM身子一颤,再之后我就听见了一个胖子喘着粗气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是胖子? 因为我看见了一个死胖子,举着刀朝着我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哇哇大叫着。 “吕布!你个逆子!竟敢调戏咱家的爱妾!枉我收你为义子,赠你神兵宝马!咱家砍了你的狗头!” 我浑身一震,我作为一个现代化五好青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凶狠的胖子,还举着刀要砍死我。 况且这胖子也太难看了,好吧,重复一下,为什么用难看这个词,因为返璞归真…… 但是我逃跑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根本没有身为吕布的觉悟,所以才抓起了方天画戟就撒丫子走人。 而我完全没注意,这么他娘的沉的方天画戟,我竟然能拿着它还能身轻如燕…… “混账!气煞咱家了!”胖子举着刀追着我紧紧不放,“逆子!给咱家站住!” “去你妈的,站住老子不就被你砍死了!” “你你你…你个逆子!还敢辱骂咱家!有本事你别跑!” “去你妹的,你丫个死胖子是脑子有问题吧,不跑等你砍啊!”我一路小跑,还不时的回头看着追着我的死胖子,大声喊了一句,“有本事你别追!” 死胖子恐怕从来没见过我这么无耻的人,明显愣住了。 当然我还有另外一种怀疑,他的确是跑不动了。 因为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我已经从调戏貂蝉MM的亭子中央,沿着亭廊一路跑了出来。 而就在我冲出了亭子的一瞬间,我转过头去瞄死胖子,却看见了亭子上的牌子上面写了三个字:凤仪亭! 等等,凤仪亭?逆子?爱妾?死胖子? 我擦,这孙子是董卓!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继续跑的念头,因为死胖子董卓叫一群人拦住我。 可是我如今可是吕布,要知道吕布和赤兔是配对的。 换句话来说,吕布和赤兔,都跑的很快,所以我以轻巧的身法七扭八歪的就跑到了大街上。 到这时候我才醒过味来,我他娘的拿了方天画戟,可我怎么回去?现在这可是三国,不是说招个手打个的就能回家的。 这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几个字:超前跑,第二个路口左拐,再在第三个路口的第五间房,冲进去,就回到现代了。 尼玛,用的着这么绕么! 我按照脑子里的提示,七拐八拐的跑到了所谓的第三个路口的第五间房前面,转过头看着身后犹犹豫豫地追兵,一脑门子就撞进了屋里。 之后我就被一道“叮咚”的app铃声吵醒了,为什么是吵醒,因为这个“叮咚”太难听了。 我发现我还躺在被窝里,于是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做了个梦,然后拿起了手机,发现这个天杀的“时空管理手册”app还在,我义愤填膺的点了进去,竟然立刻弹出了一串的对话框,吓了我这一跳,定了定神儿,我才一一点开。 “时光代理人等级激活,当前等级:青铜!” “当前离下一等级白银,还需完成10个任务。” “青铜等级福利:每日可进行灵魂穿越1次,次日0点重置。” “激活青铜等级,获取技能:能力复制。” 然后我看到空空如也的UI上,突然多了一个图标,上面写了两个字:技能。 我好奇地点开,发现了几个技能框,而在第一个框框里,出现了一很后现代的图标,我点开后,出现了详细介绍。 “能力复制:可复制任务发布人的能力,持续10分钟,冷却时间时。” 我一头雾水,就在我打算关闭这个app的时候,突然又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我就看到了一行字显示在屏幕上。 “恭喜你,完成任务发布人吕布发布的【任务】:帮吕布找回方天画戟,获得任务奖励:吕布10%的战斗力。” 随后我看到技能图标上冒着泡泡,写着:“点击可使用”,下面一行小字介绍。 “鉴于当前只有吕布的能力可以复制,因此点击能力复制技能后,代理人可在现实世界中获得吕布10%的战斗能力。” 看着这行字我发呆了半天,也就是说,我如果用了这个技能,在现实中,我就能有着吕布10%的战斗力,我靠,那可是吕布,10%战斗力的吕布,在现在这个社会,也能秒天秒地了吧! 我的天呐~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神奇app! 就还在我YY着即将天下无敌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看着电话上的名字,果断的接了,然后就听到电话对面咆哮着。 “强子!赶紧去市第一医院!小莫让人揍了!” 番外一 凤栖止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陆总,陆振东来公司了,正在这里大闹。” 电话那端是一个恭敬地男声,背景音里还夹杂着中年男人嚣张的声音:“让陆昊那个混小子滚过来见我!” 凤栖止的神情瞬间锐利了起来:“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凤栖止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凌厉的回望着镜中的自己。 那不是他。 或者说,那不止是他。 他是七日前醒来的。 脑海中几欲爆炸,而眼前这陌生的环境,也让他逐渐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份。 陆昊,28岁,天盛集团太子爷,生平四大爱好,吃喝嫖赌,典型的纨绔二代。 凤栖止一向看不上这种败家玩意儿,却不想,自己被高僧度化之后,竟被送到这等玩意儿的身体里。 只是…… 既来之则安之,他既用了这具身体,那这纨绔大少的名声,也该改上一改了! ……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凤栖止收回思绪,望着电话里那张陌生的脸孔,按下了接听:“说。” “陆总,桃子召开新闻发布会,说她肚子里怀了您的孩子。您看……” 电话那端是他的秘书,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少,汇报起来的时候,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郝然。 闻言,凤栖止神情不变,淡淡道:“身为秘书,却让狗皮膏药随便贴到老板身上,你觉得我要你何用?” 说完这话,凤栖止也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径自便将电话挂掉,拎了外套出门了。 虽然已到了这世界七日,可周遭的一切,仍旧让凤栖止觉得分外新奇。 比如这个大红色的铁盒子,虽说有些骚包,竟比他的汗血宝马还要跑的快。还有那被称作手机的东西,不但能千里传音,竟还可以看到对方的模样。 更有那可以跳出来人物的电视、电脑,还有可随意切换温度的中央空调等等,让他简直目不暇接。 只是凤栖止一向定力好,所以心中再震惊,面上也分毫不显。 更何况,他来此最大的目的便是找到自己的小娇妻,这世界再多的新奇,也抵不上他家丫头的一根头发丝。 想要找到谢言晚,这个天盛集团,他势必要收为己用。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单枪匹马都是做不成事儿的。 “陆总,您来了。” 见到凤栖止前来,秘书张月有些惶惶然,她才进公司不久,先前被派给陆昊的时候,因着长得一般,陆昊用她做的事情都是处理那些莺莺燕燕。 可自从这位大少爷发了一次高烧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纨绔毛病全改,身上的气场更是强大的可怕。 张月现在看他的时候,总觉得这位大少的气场能化成实质性的刀子,嗖嗖的将自己削的体无完肤。 好在,陆昊并不是冲她来的。 “陆振东呢?” 闻言,张月迅速回神,指着他的办公室道:“陆董事在您的办公室呢。” 很显然,她的回答有点多余。 因为就在她说话的同时,就见那办公室门被人大力推开,随后就见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还有脸过来?我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把京州的经理层都撤换了!” 凤栖止睨了他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以你现在手里的股份,并不够格站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 他那日清醒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将天盛集团大刀阔斧的改造了一通,至于他眼前这位,更是在三日前被他摆了一道,现在手上的股份不到百分之三。 养老足够,可在他面前叫嚣,远远不够格。 陆振东脸色一白,显然想起了三日前发生的事情,也在想起他当日的模样有些发憷。可一想到京州那块地皮的开发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陆振东的脸色又迅速阴沉了下去,咬牙道:“我是你亲叔叔,这天盛集团,是我跟你爹一起打下来的!别说我股份被你算计去了,就算是没有股份,我也有资格教训你!” “是么?” 凤栖止的耐心一向不好,现在很显然已经用尽了:“京州的账目现在在我手上,你既然想要教训我,不如我们喊了警方一起,来对对账?” 见陆振东再次变脸,而凤栖止的话继续响起:“我这个人仁慈,总想念一念血缘亲情。不过前提是,别作妖。” …… 等到陆振东灰溜溜的走了,凤栖止终于得了片刻的安宁。 不过,也只是片刻。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慈善宴会。这种筹光交错的宴席他前世也不陌生,只是那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自然有睥睨众生的资本。 可是现在,他只能默默地记着在场之人,以及他们有可能对自己的作用。 然而凡事总有意外。 比如眼前这位。 “昊哥哥——” 一袭黑色短裙将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一双明眸眼含秋波,一张红唇开开合合,尽是数不尽的风情。 这原主荤素不忌,什么样的女人都要,所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千方百计对他献媚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凤栖止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抬手便想要推开她,却不想头顶的警报器却适时响起。 浓烈的烟雾顺着保安推开的门飘了进来,那保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陆总,这里着火了,请您快些离开!” 那保安虽然尽力克制,可那神情里,到底带出几分鄙夷和八卦来。 毕竟,这位陆大少的风评一向差,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差到在慈善宴会上搞事情! 凤栖止忽略那位保安的神情,松开这个献媚的女子,大踏步便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他没想到,才进了车库,就再次见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又是你?怎么进来的?” 狭小的车厢内,有女子被他钳制在身下。而那个女子,赫然是先前在卫生间见的那位。 “我……” 女子眼眸一转,下一刻便逼出了几分眼泪,娇嗲的说道:“昊哥哥,你这么快就不认识人家了嘛?” 虽说她的表情变化的快,可最初那一瞬间的杀意,凤栖止却看得真真切切。 “我不认为,我该认识你。” 凤栖止眉眼中的凌厉乍现,刚要有所动作,却听见门外闪光灯混合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车子外面不知道何时站了十多个记者,而为首的一个瘦小男人,还一脸猥琐的问道:“陆先生,请问车里的这位小姐是您的新欢吗?” “陆先生,今天下午桃子小姐在发布会上说她怀了您孩子这件事,请问您是怎样看的呢?” 一连串的话题将他们包围,若到此刻他还不明白眼前这姑娘是做什么的,他就白活了。 “你是狗仔?” 虽说到这个世界不久,可他已然体验了狗仔队的可怕。那是比他手下暗卫还要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下一刻,他抬手将车内的女人丢了出去,借着她抵挡镜头的瞬间,自己则快速回到驾驶位,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而今夜的麻烦事情,显然并不会止步于此。 …… “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站在他门前的一男一女,凤栖止捏了捏眉心,回道:“容我停个车。” “今儿可是最后一日了,你们确定能抓住?” 上了楼之后,见这二人表情轻松,凤栖止的眉心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他重生的那一日,这二人一同前来,声称他宅院有厉鬼徘徊。凤栖止原不信他们的说辞,可待得那个自称叫齐恒宇的男人在他耳旁说一句话之后,他顿时答应让这二人在自己的房中施法。 齐桓宇说:“除这厉鬼,可助你找到谢言晚。” 今日已然是第七日,齐桓宇说除去厉鬼就在今夜。可看他此刻风轻云淡,凤栖止却有些揪心。 这个人,当真可信么? “陆先生只管准备好钱,我们保证,童叟无欺。” 齐桓宇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却是有些阴森的气息。 旁边的小姑娘显然习以为常,回头笑眯眯道:“别的不敢说,可捉鬼降妖,我顾家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 凤栖止刚要开口,忽见她身边一团黑烟闪现,顿时抬手将顾云袖拽到了沙发上来。 顾云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尖叫道:“你做……什么?” 后面的话,她的气势便弱了下来。 就在她站的地方,此刻正显现出一团黑烟,其间还有一团团的丝缕缠绕,长长的垂到地上。 那是女人的头发。 黑烟逐渐散去,那女人的模样也清晰了起来。红衣白发,五指如勾。 “陆昊,陆昊!” 女人凄厉的声音响彻在这偌大的厅中,凤栖止眉头微动,问道:“就是她?”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那红衣女鬼突然便身形暴涨,冲着自己便扑了上来! 可还不等那女人靠近,便被齐桓宇伸出苍白无血色的手,将那女人生生的提了起来。 “云袖,动手。” 随着男人声音响起,顾云袖瞬间便反应过来,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条金黄色的鞭子来。 然而,变故突生。 未曾等顾云袖的鞭子出手,就见那女鬼的身子已然扭曲成了一条线,双手伸长,厉指如刀,直直的朝着拐角处而去。 那里原本是空无一人的,此时,却多了一个女人。 又是这个丫头! 凤栖止下意识蹙眉,冷声道:“私闯民宅,就算是记者……” 他话没说完,就见那吓傻了的姑娘突然朝着自己甩过一记匕首来! 或者说,她的匕首是冲着那厉鬼而去的,只是厉鬼为虚影,是以便穿过虚空,直直的冲着自己来了。 凤栖止抬手便接住那一柄尖刀利刃,可脚步,却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这柄匕首…… 那厉鬼被顾云袖的鞭子抽到,丝丝缕缕的逐渐化为烟雾散尽,房间一时归为宁静。 可凤栖止的心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来。 眼前的女子分明陌生的很,可许是被吓到了,此刻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神情,却忽然和记忆中人重合在一起。 还有这一柄匕首。 “你是谁?” 最终,他只是问出了这三个字。 而最终的最终,他也终于证明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 眼见得谢言晚落荒而逃,他走到桌前,将那一柄匕首重新拿起来,珍而重之的握着。 那手心里的粗糙感,是两个字母。他当时不知何意,可是如今却理解了。 ZW,止、晚。 若不是这一柄一模一样的匕首,他还没有认出来,这个一心想要杀他的丫头,竟然就是他的晚儿! 当年了尘身死之前,曾经给他留了一封信,言明只能在谢言晚死之后看,并说如果看了,谢言晚便会有大灾。 所以,凤栖止这些年都遵循着了尘的话,并没有打开过。 谢言晚死的当日,天空烧起了红云,像是着火一样的诡异。而那些前来念经的和尚,则神情为难的告诉他,说晚儿的魂魄不可寻! 那一刻,凤栖止才真真切切的慌了神儿,他蓦然想起当年那一封信。 内中寥寥数语,说的皆是一件事情。 谢言晚的魂魄当年乃是了尘大师强行拘来这个世界,等到她身死那日,还回归于原处。 信的末尾,了尘让凤栖止放她离去。 凤栖止捏着那一封信,笑的冰冷。 他早说过,他的丫头,上了贼船,生生世世都休想逃脱他的手掌心! 异世又如何?他凤栖止照样闯的,他的晚儿不管在何处,他都会找到! 若不是今夜见到了这柄匕首,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丫头,竟然早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沉声道:“帮我查一个人。”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只有七天,可他却飞速的汲取着这个世界的知识与不同,且让陆家为自己所用。 但是,今夜的事情,让他发现,仅仅是一个陆家,还远远不够。 谢言晚似乎从属在一个杀手组织,而那个组织的深浅他并不知晓。既然他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他的女人,便自当由他来保护! …… 天色将亮的时候,凤栖止才接到了一个电话。 “陆总,您要的资料我已经传到您的邮箱了,请您过目。” 那人挂断电话之后,陆昊快步走到书房,将笔记本打开,登陆邮箱之后,便看到了那里面的内容。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言晚的确是在做杀手,且从属机构乃是一个叫做S处的地方。 谢言晚的话还言犹在耳,而凤栖止的眼神,已然彻底的冷了下来。 一想到那个丫头竟然为了杀人而色诱别的男人,他的神情里便充满了阴郁。 这个丫头,在遇到他之前,就过得这样的生活么?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凤栖止的神情逐渐冷却,眸子里也充斥着嗜血的杀意:“看来,这个S处,本座倒真的要会一会了!” 不过在此之前…… 他得先解决一桩私人恩怨。 番外2 陆振东没有想到凤栖止会这个时候来。 天色才亮,别墅里却是密不透风,地上散落着酒瓶和衣服,房中到处充斥着不可言说的腥味儿。 凤栖止进来的时候,两个高级整容脸的嫩模尖叫着捂着胸口,却更是春光乍泄。 陆振东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也不穿衣服,指着凤栖止骂道:“陆昊你个小混蛋,谁让你进来的!” 私闯民宅竟然闯到他这儿来了! 凤栖止嫌恶的看了一眼那属于中年男人的身体,肥胖而臃肿,浑身不着片缕,唯一的点缀,就是那星星点点的口红印儿。 辣眼睛。 若是在西楚,这等玩意儿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然而这是现代。 一目十行的了解了律法以及漏洞之后,凤栖止决定文明解决这个雇凶杀原主的货。 毕竟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在穿越来的第一日,就失手将晚儿给扔到大马路上,导致她出了车祸! “才得了个好东西,觉得不跟你分享一下,对不起你。” 凤栖止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随手将一个文件夹扔给了陆振东。 不多时,陆振东脸上的恼怒就变成了冷汗滴下来,他没来由的便发了怒:“不长眼的东西,还呆这儿干嘛?给老子滚出去!” 这一次骂的,却是那两个小嫩模。 那俩人混风月场所习惯了,当下也不多话,拽着衣服便走了。 反正钱昨晚上就打到她们卡上了,累的跟孙子似的伺候了这主一夜,也到走的时候了。 只是临行前,她俩还冲着凤栖止抛了个媚眼,这也是个有钱的主儿啊。 等到那两个小嫩模消失之后,陆振东压惊似的抓起桌子上的烟,哆哆嗦嗦的抽了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然而,凤栖止只是蔑然一笑,留给他两个字:“你猜。” 说完这话,他转身也走了出去,只是临走前,又施舍的留了一句话:“这些东西,上班之后会移交警局。哦还有,买凶杀人的证据不巧也在我手里。” “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身后传来陆振东的咆哮,其中还带着惊恐。 然而凤栖止已然不屑于跟他再说一个字了。 ……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凤栖止已然在路上了。 “陆总,陆振东自杀了。” 这时恰是红灯,凤栖止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击了几下,眼见得指示灯变绿,踩了油门:“嗯,知道了。” 秘书拿不准他这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还想再问,就听得凤栖止淡淡道:“有事找警察。” 说完,便挂了电话。 早上给陆振东的资料,他就算是不自杀,也够判无期了,这还是没有别人攀咬的情况下。 所以,陆振东只能选择自杀。 这事儿只是一个小插曲,丝毫不影响凤栖止的情绪。 毕竟,在他心里,只有一个谢言晚足够让自己变脸。 拿着查询到的地址,凤栖止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小区建成的时间不长,甚至就连地段都是极好的,想来不会便宜。 可就是这样,才更让他心中不舒服。 这丫头到底做了多少任务,才买到的这种地段的房子? 一想到她屡次三番的色诱,凤栖止的眉头越发能夹死苍蝇了。 “好巧。”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见到他的时候,唇角微勾,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不愧是帝王,行动力很强大啊。” 这男人他不陌生,正是昨晚上在家里除鬼的齐桓宇。 见到他,凤栖止神情淡淡:“过奖。” 昨夜里他的话自己言犹在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两个男人面对面的站着,气场全开,让这天气更凉了几分。 最终还是齐桓宇当先笑了:“有时间出来喝一杯?” 闻言,凤栖止依旧眉眼疏离:“却之不恭。” 直到齐桓宇离开,凤栖止这才抬腿,朝着谢言晚的家中走去。只是心里却在止不住的思索,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多时,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 刚一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齐桓宇你给我滚蛋,老娘不想看见你!” 凤栖止顿时失笑,听到齐桓宇被骂,居然心情莫名的变的好了起来:“齐桓宇已经滚了,不过你要是想追,还来得及。” 下一刻,便见房门被人打开,他那朝思暮想的小晚儿一脸的戾气,将防盗门重重的朝外踹了一脚。 若不是他躲得快,必然要遭殃。 凤栖止刚狼狈躲开,就见谢言晚指着他骂道:“陆昊,你居然敢来?!” 那丫头脸上可疑的红色,让凤栖止的心情越发好了几分,诚恳至极的将她的刀递了过去:“还你刀。” 见到那把匕首的时候,谢言晚一把夺了过去,冷厉的笑道:“很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手便想要朝着陆昊刺去,可是不想,身后却有一个姑娘箭步冲来,将她一把搂住,道:“姐姐,别冲动啊!” 顾云袖说着,又看了一眼门口的陆昊,笑眯眯的劝道:“陆大少这么帅,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言晚下了八个字的评语,却不知自己将要为这八个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在一番鸡飞狗跳路遥捣乱之后,凤栖止终于抱得美娇娘。 二人相认了。 …… 因着那八个字的评语,凤栖止硬是让谢言晚哭着求饶了许多次,才爱怜的吻走了她眼角的泪痕,将所有的精华都给了她。 云雨之后,谢言晚又困又倦却不舍得睡觉,追问道:“阿止,你是怎么来的?” 那些高僧度化之事,凤栖止简要的说了,略过他受的苦。 或者,在他的心里,那些都不算的苦,比起如今能够再度与她得见,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凤栖止抱着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悬着多日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的晚儿,终于回来了。 真好。 …… 在凤栖止第N次如鱼得水的将家中电器玩的比她还转的时候,言晚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变态!” 这人的学习能力太恐怖了吧,这才七八天的工夫,就能这样融入到社会里? 要知道,这可不是古代,而是处处充斥着高科技产品的二十一世纪! 而对于她的评价,凤栖止则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回应她:“前几日在陆昊的电脑里破解了一些好东西,不如我们来试试?” 言晚微微有些懵,但很快,她就知道了他所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唔,变……我错了……” 这天杀的陆昊,天天那么多莺莺燕燕环绕还不够,居然还在电脑里存小电影! 不要脸! 带坏她家千岁爷! …… 凤栖止现在这个身份,完美的向谢言晚诠释了一句话: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天盛集团的人被凤栖止以雷霆手段收服了一部分,剩下那些骨子里烂透的,都随着陆振东的死,而被凤栖止陆陆续续都给送了进去。 当然,这也引起了内部极大的反弹。 然而凤栖止是谁,对于这些不会触及到生命危险的小打小闹,自然没在怕的。 再加上他的娇娇儿已经找到,日子越发过得如鱼得水。 外界现在对于凤栖止的评价,再不是那个纨绔的太子爷,而是正经八百的天盛集团掌权者。 凤栖止有意让言晚跟着自己一起打理公司,便将她也带了来。可这举动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有了别样的意味。 毕竟,谁不知道这陆大少以前是什么德行来着? 只是在他的高压政策下,敢于说出来的人却是没有的。 因为刚进公司,言晚倒是也没有那么急于立威,而是认真的查阅相关资料。 只是没想到,才来的头一日,便遇上了有人前来撩拨老虎须。 “言小姐,有人找您。” 李瑶进公司有一段时间了,正经从基层爬起来的,对于言晚这种靠着美色空降的姑娘,自然是没什么好感。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都被言晚看的一清二楚。 “谁啊。” 她刚问完这句话,就见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好么,也不用人回答了,这位的脸就直接给人答疑解惑了。 当红影星,开发布会声泪俱下控诉陆昊抛妻弃子的——桃子小姐。 “你就是昊哥的新欢?” 大概是孕妇的暴脾气,桃子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儿。 对于这种场面,李瑶显然是幸灾乐祸。这下好了,祸水对妖精,掐起来才好呢。 眼见得李瑶不动声色的出了门,言晚唇角冷笑,将手中资料放在一边,道:“与你何干?” “关系可大了!” 桃子上下打量了言晚,越打量越咬牙切齿。她能混到一线女星的位置,长得必然是不差的。可眼前这姑娘一脸的胶原蛋白,嫩的能掐出水儿来,还自带高贵冷艳的气场,却是她学也学不来的。 女人看女人,最能看出高低优劣来。 可正是因为看的出来,才让桃子更加的妒忌。 “我说姑娘,看你也年纪不小,也该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吧。这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别当小三儿。” 桃子机关枪似的怼了一顿,见言晚不说话,以为她是羞愤了,就继续道:“想必新闻你是知道的,我肚子里还怀着昊哥的孩子,我们可是要结婚的。你趁着我怀孕插足,不合适吧?” 然而对于她的话,言晚依旧不说话,甚至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桃子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偏没遇到过她这一种:“你怎么不说话?” 言晚转了转手中的笔,就说了一句:“原来你还知道,做人不能当三儿啊。” 一句话,瞬间让桃子脸色涨红,咬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 言晚笑的眉眼弯弯,心里却在鄙夷。干她们这行的,就消息最灵通了。这位桃子小姐鼎鼎大名,S处自然也是有她资料的。 这位女星走的是清纯路线,可背地里不知道睡了多少位大老板,靠着火辣跟豁的出去拼到今天这个位置。 现在居然大言不惭的教育她不要当三儿? 啧,这笑话儿说的,比听相声还有意思呢。 “你少在这儿给我拐弯抹角,我告诉你,这些年肖想昊哥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第一个。” 桃子说到这儿的时候,格外得意的看了一眼言晚。当初她为了攀上陆昊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好不容易才怀上了这个孩子,这可是她现在最大的砝码。 不想她话说完,就听到大门被人推开,旋即有男声响起:“我倒不知你脾气现在好到这种地步,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能在你这儿撒泼了?” 言晚抬头,就看到凤栖止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笑眯眯道:“法治社会人人平等。” 要是在西楚,谁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勾引凤栖止还这么嚣张,都不用她动手,就被人扔出去了。 可现在不同啊,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再者说了,桃子说的也没错呀,她可不就是在言晚之前么。 怪就怪凤栖止挑谁的身体不好,竟挑中了这么一个废物点心。 “昊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见到凤栖止的那一瞬间,桃子顿时变脸,委委屈屈的哭道:“这些时日我打电话你都不接,你知道我多想你么?我……” 凤栖止接收到对面言晚看戏的小表情,脸上笑意不变,却多了几分冰冷:“滚出去。” “昊哥……” 这一次,凤栖止却连话都没有说,直接对着身后跟进来的张月道:“咱们公司,随便什么玩意儿都能进了?” 张月这些天早知道凤栖止的作风,打了个哆嗦,连忙叫了保安来强制把桃子拖了出去。 门外桃子凄厉的哭声还在继续着,凤栖止的声音也没有停:“公司里压了一批桃子的黑料吧,爆出去。” 桃子签约的公司就是天盛旗下的影视公司,也是公司里的一姐。如果这么做的话,最大的损失除了桃子,就是公司。 可凤栖止的话,没人敢反驳。 等到人都出去之后,言晚才勾唇浅笑道:“陆总当真好狠心啊,这位桃子小姐的肚子里,可是怀着您的种呢。” 闻言,凤栖止几步上前,掐了一把她坏出水儿的脸,鄙夷道:“本座的品味还没有那么差,那是什么玩意儿都留的?” 那桃子就算是有纠葛,那也是原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可没那么好心,随便什么人都给人养孩子的。 先前他就吩咐下边人处理桃子,不过他们大概忌讳她肚子里孩子是自己的,根本就没怎么处理吧。 这样一想,他就怀念起辰部来,那才是他最忠心之人,一声令下,谁会这般阳奉阴违? 凤栖止垂眸思索,就听得言晚呸了一声,笑道:“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一线女星,百万宅男心中的女神呢。” “跟我何干?” 凤栖止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抬手将谢言晚拽到自己的怀中,道:“晚儿可是吃醋了?放心,本座就算是留种,也是要看人的。” 比如说眼前这位。 虽然换了脸,可那嬉笑怒骂的小表情,内里都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呢。 这才是他的心头好。 见凤栖止流氓似的扫过自己的身体,谢言晚顿时翻了个白眼,鄙夷道:“我说爷,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您老人家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有你就够了,要什么脸?” 凤栖止说到这儿,又将她扑在沙发上,惩罚似的咬了她的嘴唇一口,道:“不过既然你说本座老,那我是不是该证明一下,我雄风依旧在?” 凤·没羞没臊·栖止再次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肉,证明了自己金某不倒,更胜当年。 番外3完 桃子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不过被凤栖止断了收入来源,立刻便乖乖的去打了胎。据说之后还找过几次凤栖止,可惜都被张月尽职尽责的拦在了门外,再也没让她进来过。 至于公司里的事情,有了凤栖止的立威,再也没人敢在背后去说言晚的坏话,就连先前试图挑衅她的小秘书都乖得不得了。 对此,言晚只能叹一口气,在西楚国的时候没有体会到为了男人宅斗宫斗的情节,谁知道到了现代,那些小火花也被掐灭在萌芽中。 她原本还想大展拳脚呢,谁知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不过很快,凤栖止便让她找到了新的事情做。 “去哪儿?” 言晚掏了掏耳朵,试图理解凤栖止话中的意思。 “S处。” “你在逗我么?” 对于言晚的疑问,凤栖止选择用实际行动给她答案。 当自己真的站在S处的大门前,言晚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眼前这男人,真的是人么?为什么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新社会,这货不到一个月都能全部搞定! 人生啊,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S处是一个类似于雇佣组织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你出钱,我办事儿,一手交钱一手任务,合作十分愉快。 这里跟圣衣教其实是有相像的地方。如果说有哪里不同,大概就是——圣衣教仅仅一个辰部,就比S处管辖的范围和教众多的多。 对于这样一个组织,若不是它掌控了言晚,凤栖止绝对不会将之放在眼里。 然而,偏偏是它控制了如今的言晚。 S处的处长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书生味道,若是大街上遇到了,你会以为这是那个学校的老师。 而绝对不会想到,就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人,曾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兵王。 “处长。” 虽说许久不见,可言晚对他依旧不陌生。毕竟,就是他将自己从孤儿院带出来,又悉心教导这么多年的。虽说在S处做的事情一不留心就会丢了命,可对于处长,言晚却是带着一种对父亲的感觉。 “你来了。” 男人对言晚点了点头,待得看到凤栖止的时候,眸色便深了几许:“就是你要见我?” 两个男人的视线隔空相会,噼里啪啦带出几许火花来。 最终,还是处长先开了口:“走吧,去我的办公室。” 凤栖止从善如流的应了,拍了拍言晚的手,示意她在外面等着自己,随后便跟着男人一起走了进去。 言晚看着这情形微微一愣,这算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说的话她都听得懂,可从这二人嘴里说出来,她怎么有些迷糊呢? 迷迷糊糊的言晚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刚拿起来还没喝,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不阴不阳的声音:“怎么把花心大萝卜带到这儿来了,难不成你是突然发现他真面目,想要借着咱们处长的手,为民除害?” 这声音,言晚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路遥。 早些年的时候,她没少受伤,跟路遥也算是有些交情。可这次重新回来之后,她却发现路遥居然对自己有意思,且还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事儿太过惊悚,让言晚有些接受无能,这些天便有意无意的躲着路遥。 不想这冤家路窄,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正常的上班时间,路遥不在他的工作室里待着,居然回总部来了。 “路医生。” 言晚脸上的笑容假到不能再假,顿时引得路遥鄙夷的嗤了一声。 “我说,你是打算跟那花心大少来真的?” 见路遥眼中的神色,言晚也收敛起笑容,认真道:“自然。” “你脑子进水了吧?” 路遥一脸的鄙视:“是不是被车撞着脑子了,要不我再给你做个检查?” 言晚对于他的话,回复的格外简洁:“滚。” 虽说陆昊以前是个花心大少,可现在内里的芯子都换了,是好是歹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这事儿太过离奇,她总不能告诉路遥,现在这位,不过是借了个陆昊的壳子,内里是个从大太监一路晋升为西楚国皇帝的妖孽骚包凤栖止? 这事儿要是她敢说出去,她保证明天凤栖止就得被拖进科研室里做研究!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言晚顿时抬起水杯,喝了一口。 压惊。 见言晚的决心已定,路遥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暗淡了一瞬。好一会儿,他才转动着手里的小小的利刃,阴森森的笑道:“行,要是他敢有别的狗,回来说一声,我保证让他下半辈子都看得见碰不了。” 这话一出,言晚顿时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鄙夷道:“你有别的狗,我们家爷都不会有!” 呸呸呸,乌鸦嘴! 路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幽幽的叹道:“我倒是想有,可惜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言晚,将内中的情意掩藏起来,故作轻松道:“我智商太高,凡人配不上。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你的脑子,正常人的确看不上。” 身后传来男人讽刺的声音,路遥回头,顿时跟炸了毛的鸡似的,咬牙道:“你丫才脑子有病呢!” 对于他的跳脚,凤栖止直接忽略,走到言晚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咱们走吧。” 言晚刚想点头,又看到跟过来的处长,她下意识道:“处长……” 处长走到她的身边,眼中带着几分柔情,拍了拍她的头道:“丫头,跟他好好儿的。” 他离得近了,言晚突然发现,在她心中一向都无所不能的处长,竟然也不知何时添了白发。 他也会老…… 言晚的鼻子一酸,想说什么,又重重的点头:“嗯,我会的,处长,您也多保重。” “这话说的,像是不见似的。放心吧,以后见面机会多着呢。是吧,陆总?” 处长的话一出,凤栖止从善如流的点头:“合作愉快。” 这二人再次打机锋,言晚又有些看不懂了。 等到出了S处之后,言晚才抓住凤栖止的手,问道:“阿止,你跟处长谈了什么?” 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二人做了什么交易呢? 对于这位好奇宝宝的疑惑,凤栖止只说了一句话:“佛曰;不可说。” 之后,他便专心致志的开起了车,丝毫不理会旁边某个小女人愤愤的眼神。 其实这事儿并不难。S处这些年虽然人才辈出,可在官方打压之下,这些见血的事情都是越做越难。而早两年S处便有意从暗中转向明处,天盛集团,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至于那位处长…… 他很久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人了,跟聪明人合作,一向是他的最爱。 所以,但愿合作愉快。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希望,能够让他的丫头毫无遗憾。而对于这样一个亦父亦兄的人物,既然深得言晚敬重,那他也同样会给面子。 只是这些,无需告诉她。 ……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言晚又不傻。 当S处的人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天盛集团的时候,言晚便明白了凤栖止当日跟处长所商谈的内容。 从暗处洗白,其实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路子。 不过天盛集团愿意接纳S处,倒是言晚没有想到的。毕竟凤栖止这个人…… 一想到自家傲娇的大骚包,言晚不由得心中一暖。 那人一向自负,若不是为了自己,想来他不会这样做的。 言晚心中感激,晚上等凤栖止回家之后,便看到了对方付诸于实际行动的谢意。 满满的一桌子菜,皆是凤栖止爱吃的口味。 “无事献殷勤。” “呸,你才非奸即盗。” 对方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件事儿,言晚是早就知道的,所以只还了一句,她便又喜笑颜开道:“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见这丫头一脸的求表扬的模样,凤栖止唇角微勾,将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自己则去洗了手,坐在了餐桌前。 “如何?” 凤栖止咀嚼了几口,终于在言晚期待的神情中,缓缓的道了一句:“尚可。” 闻言,言晚的脸顿时便耷拉了下来,咬牙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老妖孽,还打蛇随棍上了! 下一刻,她便被凤栖止拦腰抱了过去,低头道:“比起这桌菜,我倒是知道个更好吃的。” “什么?” 言晚警惕的抬起头,顿时看到后者眼中狼一样的亮光。 “采、阴、补、阳……” 男人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言晚瞬间想要逃离,然而最终仍旧抵不过天生神力的凤栖止,偌大的房间内只留下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 情满意足时,凤栖止抱着昏昏欲睡的言晚,餍足的在她的眉心落了一个吻。 言晚累的手指头都懒得动,以手软软的抵着他的胸膛,含含糊糊道:“唔,不要……” “睡吧。” 凤栖止爱怜的轻咬了一口她的指头,轻声道了一句晚安,眉眼中皆是一片温存。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终于再寻到了,他的妻。 —————————— 胖苏回来开新书啦 虽然不知道到现在还有没有小伙伴记得胖苏了,但我还是要按着惯例宣传一下自己的新书嘻嘻嘻,如果还有认识我的,求不被打! 新书还是在黑岩,但是改名字啦,宝宝们搜作者可以搜(苏行歌),或者搜书名《大理寺卿的宠妻日常》 爱你们呀~ 首先还是上简介: 全上京的人都以为顾九会是秦峥的心头刺,直到见证了世子爷是如何宠妻无度,才发现,哪有什么心头刺,那分明是他的掌中娇。 ***** 重生之后,顾九发誓要护至亲忠仆,收拾蛀虫龌龊,以及,跟夫君和离。 前两条她都如愿以偿,唯有第三条—— 秦峥:风太大,你且再说一遍。 顾九看着他手指寸寸拂过兵刃,十分没出息的改口:我方才说,今晚月色真好。 **** 成亲之初: 秦峥:和离,本世子求之不得。 一年之后: 秦峥:真香。 然后是新书试读: 第一章重生洞房花烛夜 顾九是被吵醒的。 耳边是丫鬟压低了的声音:“小姐,趁着姑爷还没过来,您先吃一口点心吧。” 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却不期然被满室的红刺到双眸。 龙凤红烛高燃,颗颗烛泪如血,入眼处的红色喜字剪成了花儿,既精巧又讨喜,还有眼前的丫鬟—— “白术?” 听得顾九叫她,白术眉眼弯弯的笑:“奴婢在呢,小姐快点吃,酒席快散了,让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她笑的软糯,可顾九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近乎颤声道:“你……是来接我回去了么?” 她死后三年,在世间飘荡一千多日夜,见了顾家凋零衰败、秦峥娶了新人,唯独没见自己这忠心的丫鬟魂魄何在,原来…… 她竟如此知自己的心意,知自己不甘心,所以在秦峥与泰安公主的洞房内,等着自己回阴司么! 顾九力气极大,几乎要将白术的手给掐断,也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小姐,您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回不回去的?今日是您与世子的大喜之日啊。” 她家小姐一向和软,除了对嫁给明国公世子秦峥有着出乎寻常的执念之外,连说话都没大声过,又何曾有过如此凄厉的模样? 还说什么接她回去……回哪儿去? 手中的点心被捏成碎末,外面喧嚣声声入耳,还有眼前人的手。 是温热的。 顾九怔怔的看着白术,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一把推开了她,跌跌撞撞的扑到了铜镜前。 喜服红的晃眼,金丝银线串珠带玉的绣着鸳鸯,交颈而卧恩爱无双。 着嫁衣的少女年方二八,不同于后来油尽灯枯的自己,一张脸上刻着娇俏与鲜嫩。 如果不看那双眼的话。 如古井寒潭一般,带着幽深的暗色。 顾九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那剧烈的疼痛让她伏在桌案上又哭又笑。 笑的是苍天有眼,竟让她重回十六岁。 而哭得是,她回来这日怎么就是跟秦峥的洞房之夜呢? 但凡能早一天,哪怕豁出脸面不要,她也得推了这门亲事,跟秦峥一刀两断死生不相见! 上辈子她痴恋秦峥,顾家倾尽百万豪富,将她许给了秦峥。 外人羡慕嫉妒她,一介商户女,竟能高攀上明国公世子。 要知道,秦峥不但家世好,更官至大理寺卿,身为天子近臣,手握重权,且还洁身自好,身边连一个妾都没有。 可谁又知道,他二人一辈子相敬如冰,至死他都没有碰过自己。 甚至,直到自己死了,才知道她不过是一个笑话。 秦峥他洁身自好不假,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泰安公主! 就连她的死…… 一想到她死前种种,顾九骤然打了个冷战。 那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西楚国有法规,成婚一年内除有谋财害命之罪不得和离与休妻,前世她已然赔进去了一辈子和整个顾家,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跟秦峥纠缠,成亲了又怎样,只要熬过这一年,她就跟秦峥和离! 她不耽误他的如花美眷,他也别摆那张冷脸给自己,不能好聚,但求死生不相见! 见自家小姐状若疯癫的模样,白术吓得急忙跑过来,焦灼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难不成自家小姐是太过欢喜,所以魔怔了? 毕竟,世子爷可是小姐五年的执念。 感受到丫鬟手上的温热,顾九又生出庆幸来。 不是那个在破庙里为了保护自己,而被凌辱至死、尸首都僵硬了的丫鬟,眼前人,是鲜活且未受过伤害的! 今生她既得了这般机缘,必要保护好身边的至亲与忠仆,远离前世悲剧,至于秦峥,她再不奢求。 “好白术,我没事儿——” 她话说到一半,就听得门外齐刷刷的行礼:“给世子爷请安。” **** 以上,就是新书试读啦,仙女以及大佬们如果喜欢的话,求去给苏苏点个收藏什么的,黑岩搜索(苏行歌),或者大理寺卿的宠妻日常,苏苏换号不换人,风里雨里黑岩等你! 爱你们!!!! 胖苏新书发布,欢迎跳坑~ 啊,胖苏又回来啦~ 新书已经发了,还是在咱们黑岩,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爱你们! 这次的新故事,发生在西楚的邻国,北越,在大理寺卿里面,其实有提到过几次的,还有番外里,阿九跟秦峥的前世,也有提到过~ 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新书,再去重温下番外,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哟~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公主×冷漠骄矜国师的故事~ 首先还是上书名《长公主的谋反日常》 其次是链接: 然后是简介: 从前 公主:长夜漫漫青灯寂寥,国师何不随我红尘翻浪,人间万里逍遥? 国师:公主,自重。 后来 国师:贫僧想了想,欢喜佛,也是佛。 公主:国师,自重。 ****** 乱世为你执刀平四方,盛世为你诵经祈平安。 可唯有一样—— 天下归你,你归我。 正文片段: 北越,栖梧宫。 冬日风烈,吹得殿内血腥气更重几分。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死相狰狞。 门外传来小皇帝的声音:“姑姑,侄儿求您放过那几位爱卿吧,他们都是三朝元老,您何苦与他们为难?”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仓惶与真挚,赵凰歌讥讽一笑,拖着长剑走到门口,霍然将殿门打开。 冷风灌入,吹得她衣摆扬起,一袭白衣浴血,眼尾下有血滴溅上,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上,便添了几分妖冶。 她开了门,小皇帝猝不及防,在对上她视线的时候,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子,旋即又哀求道:“姑姑,您终于肯见朕了,那几位大人都是我北越的国之栋梁,您不可因一己私怨就将人囚禁啊。侄儿向您保证,只要您放了他们,此事朕一定既往不咎!如何?” 赵凰歌看着眼前人,眉眼讥诮。 小皇帝的脸上满是诚恳,那话中的拳拳爱才和对自己的纵容之心,更让人为之感动。 可惜以他为首,其后则是银色盔甲的御林军,声势浩大的阵仗,将她这栖梧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面做出这般亲近的姿态,一面布防严密,只等将自己缉拿归案。 这就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也学会拿着自己教他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了! 她赵凰歌十六岁掌权,拉扯着时年八岁的小侄儿登基,这十年来,刀光剑雨风里血里的趟过来,不想江山才稳,这位孺慕敬仰她的小侄儿,就忍不住的联合了外人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可惜这个蠢货识人不清,将豺狼当忠犬,若非她防了一手,先将这几个始作俑者控制,现下赵家的江山怕是都改了姓了! 而如今,豺狼倒是除了,可眼前人…… 她到底狠不下来心。 “皇帝来晚一步,他们都死了。” 这话一出,小皇帝心中一喜,旋即惊怒便上了眉梢:“他们可都是我北越肱股之臣,姑姑你怎敢——” “本宫为何不敢?” 赵凰歌歪头看了看小皇帝,讥诮的问道:“本宫掌权十载,你才亲政几日,就想从我手中夺权了?” ———— 好啦,有兴趣的小伙伴,欢迎去跳坑哦,也拜托大家帮忙加个收藏呀,爱你们!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