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地主》 1第1章楔子 钱塘,苏家后院。 稳婆着急的看着周大奶奶,道:“已经看到头了,大奶奶再加一把劲儿。” 周氏咬牙暗暗运了一口气,顿时只觉得下体一阵撕裂,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滑出来,已经有两次生产经验的周氏知道,孩子出生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这胎孩子比第一胎还要折腾人。 周氏抬头问道:“是男孩女孩?” 稳婆笑道:“恭喜奶奶,是位小姐。” 周氏脸上露出笑容,“抱来我看看。”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第三个是女儿更好,女儿是母亲的贴身棉袄。 只是话才出口,周氏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不由得痛呼一声,稳婆赶紧上前查看,顿时惊喜道:“大奶奶,肚子里还有一个。” 周氏和周嬷嬷却脸色大变,不约而同的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两个稳婆心中奇怪,看刚才大奶奶的反应不像是介意男孩女孩的呀? 心中想着,嘴上却很快答道:“孩子还没出生,我还不知道,大奶奶,您还是先休息休息,快,快去拿一碗红糖水来。” 周氏脸上苍白,周嬷嬷强笑着安慰道:“奶奶别担心,说不定是位少爷呢。” 周氏知道,这种可能性只有一半。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她知道,就算只有一半,她也要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因为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讨论下面的事情。 周嬷嬷小心地将鸡汤捧给周氏,劝道:“大奶奶喝一口吧,您还要照顾大姑娘呢。” 周氏扭过头,脸颊上滑下一滴泪,问道:“你看清楚了?” “是,是一位姑娘,二姑娘,她和大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要小得多,稳婆打了一下她的屁股,也只哼了两声,之后就一直昏睡着……” 周氏眼里有些担忧,问道:“大夫,可看过了?” 周嬷嬷就叹了一口气,没敢说大爷连大夫都还没进门就把人送走了,只是道:“看过了,大夫说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氏就问道:“那可知道是送去什么地方了?” “时间太急,一时也不知道送到哪里去,就交给苏管家,让他去找找底下的佃户有哪家正好生了孩子的,就送过去。” 周氏沉默半响,最后才道:“你去打听着,一旦确定了,就给那户人家多送些银钱去,只希望他们能对她好一些。” 周嬷嬷连忙应下。 周氏看着大女儿,心中生疼,流下泪来,“都是娘不好,以后娘加倍疼你。”却没再提被送出去的那个孩子。 没几天,周家的大姑娘洗三礼,两个接生的稳婆心中都有些诧异,她们明明接生的是两个孩子的,怎么如今就剩下一个了?不过想到第二个姑娘身子弱的连哭都哭不出来,可能活不成了。所以在见到周氏有些疲惫的神色之后就自以为了然,回去后就和带自己出师的师傅说起,“……两个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可惜了,若是养大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倾国倾城呢。” 老稳婆就皱眉道:“这件事以后你们不要再说了,小心苏家恼了你们,那孩子不一定是死了,多半是让人送走了。” “送走?”两个稳婆对视一眼,“苏家又不是小门小户的,怎么还把孩子送走?” “你们知道什么?”老稳婆低声道:“那苏家有一门规矩,你们以后既要在这行做下去,那就要知道一些。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和苏家有来往的几家都知道苏家的这个规矩。苏家,除了龙凤胎之外,双生胎和三生胎的孩子只能留下一个,其他的都要送出去,还不能送在同族之中,或是交给外人,或是交给佃户奴仆之类的带。长大之后也不告诉他们的身世,只在长大要成亲时给出一些银子给对方娶亲或作为嫁妆。 又因为多胞胎不易养活,若是留在家里的那个孩子死了,方可以将外面的那个孩子接回来。但其实在家里有其他孩子的情况下也很少会将外面的孩子接回来的,就是怕那孩子知道后会有怨岔之心,反倒对家族不利。 我没接生过苏家的双生儿,不过带我的师傅倒是接生过一胎,那胎是个男孩,也是才出生就被送出去的,只是可惜,留在外头的那个没活过三岁就死了,也不知道这个能活多久。” 两个稳婆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在一般人家,生了双胞胎不都是应该欢欢喜喜的吗? 老稳婆就道:“这也是苏家的一个传统,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传下来的。既是我介绍你们过去的,以后你们少不得还要过苏家去接生,这样的规矩你们要知道,以后再去苏家要多听少问。” 两个稳婆连忙应下。 2第2章 苏木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模糊的墙壁,模糊的房梁,模糊的被子,什么都是模糊的。 苏木兰眨眨眼睛,只觉得浑身无力,原来自己又活过来了,她还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呢。看来还是要继续拖累叔叔婶婶一家。 苏木兰叹了一口气,不知病情又恶化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连视力都退化了。 李氏一进门见小婴儿正睁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微红的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抱起孩子,哄到:“木兰是不是饿了?娘这就喂你吃东西。”说着撩开衣襟就要喂木兰。 苏木兰一时表情呆滞,根本就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在李氏看来,却是孩子急切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就快了两分,快手快脚的将奶头塞进木兰的嘴里。 苏木兰:…… 苏木兰扭头仔细地看了一下李氏和苏大壮,知道他们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父母了,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间死了吗? 李氏给孩子喂完奶,对苏大壮低声道:“孩子现在还小,我们也不用给她特意买什么东西,那些银子就先留着,等她以后能吃能穿了,我们就给她多买一些好吃的。” 苏大壮点头,“还可以留着以后给孩子做嫁妆。” 苏木兰打了一个呵欠,闭上眼睛睡觉,想到:看来是第一次当父母,不然哪有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第一个孩子的,也该给以后的孩子留一些才是。 可是苏木兰没想到,苏大壮和李氏却是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先给她,然后才到后面的弟弟妹妹。 这份宠爱总是让苏木兰不知所措。 毕竟她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到最后反而要跟两个真正的孩子争宠觉得很过意不去。 而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不仅苏大壮夫妻对她宠爱有加,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对她的看重也比嫡亲的孙子强些。不说古代,就是在现代,大多数的老人还是喜欢男孩子多过女孩子,所以他们的喜欢总是让木兰有些不安,也莫名的有些熟悉。 苏爷爷拎着两条鱼回来,看见大孙女正蹲在菜地里拔草,就上前几步将她抱起来,笑道:“我们家的小木兰好能干啊,都会帮着奶奶娘亲拔草了,好,晚上爷爷做鱼给你吃好不好?” 木兰看向苏爷爷扬的鱼,笑着点头,奶声奶气的道:“好啊,我要吃水煮的,弟弟也吃,妹妹也吃。” 苏爷爷心中更是喜欢,他就知道木兰出身世家,这身教养就是没的说,小小年纪就知道友爱弟妹,还有什么比一家和乐更重要的呢? 苏爷爷将木兰抱回去。 妹妹苏桃才会走路,看见姐姐,就呼哧呼哧的跑过来要姐姐抱,她知道跟着姐姐有好吃的,所以最爱亲近姐姐。弟弟苏文也是一般的心思,也跑过来缠着姐姐。 木兰就勉强将她抱起来颠了几下才放下,用手揉揉弟弟的头发,道:“晚上我们吃鱼。” 弟弟就“哇哇”的叫起来,妹妹见了,就咧了嘴笑,拍着小手在一旁也“呜呜”的叫着。 木兰牵他们进自己的小屋子,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抠出一点糖来放进苏文的嘴里,见苏桃张了嘴等着,就快手的从上面抠了一块儿放进她的嘴里。 看着两个孩子满足的面对面嚼着糖,木兰也满足的笑了。 若是前世,木兰是不会给这么小的孩子吃糖的,毕竟会坏了牙齿。但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即使苏家的生活算好的了,但还是很久苏父才会给木兰买一块糖吃。 木兰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丁点的诱惑自然不放在眼中,但两个孩子却馋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父对弟弟妹妹却异常的严格,不许他们吃她的糖,也就过节的时候才买一块两块回来给他们吃。 要不是她一直看着两个孩子出生,她几乎要以为他们不是苏家的孩子了。 木兰得到那些糖后都是收起来,然后再悄悄地分给他们吃。 木兰带着弟弟妹妹玩了一阵,前面钱氏就喊道:“木兰,快带弟弟妹妹出来吃饭。” 木兰就给两个孩子擦干净口水,牵着他们的小手去吃饭。 饭桌上,苏奶奶一边给木兰夹鱼,一边听丈夫和儿子说话。看到孙子眼巴巴的看着,苏奶奶手一顿,就给苏文和苏桃也夹了一筷子,末了又给木兰夹了一筷子才作罢。 苏爷爷见了也没说什么。 苏大壮沉吟道:“我还是想再买一块地。” 苏爷爷就皱眉,“要我说种这些地就行了,每年我们又从东家那里佃十亩地来种,再买地你能种多少?你不是说想送阿文去读书吗?身边总要留些银子才是。” 苏大壮就固执的道:“阿文今年才四岁,要再过一年两年的才去上学,只要有地,给我两年时间,家里就一定会比现在富裕,而且钱买了地也不亏。” 黄金还有贬值降价的时候,可这土地,只要拿在手里,它就是赚钱的。 苏爷爷沉默下来。 苏大壮满怀希望的看着父亲,和父亲的老实固执不同,苏大壮讲原则,也老实肯干,但同时心思也有些灵活,他做不来像别人一样冒险出去经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种地赚钱买更多的地,然后供儿子上学,给女儿们准备一副好嫁妆。 和田庄里百分之八十只想吃饱饭,全家不愁的农户来说,苏大壮更有理想,而且这理想很切合实际。 钱氏闻言只静静地给三个孩子布菜,间或照顾一下苏奶奶,只是时不时的鼓励一般的看向丈夫。和所有的农妇不同,钱氏从小就跟着哥哥认了几个字,和那些只懂得以打骂来教育孩子的农妇相比,她更温柔,但也更坚决。 她知道,作为女子是不能对这些外事过问太多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支持自己的丈夫。 苏爷爷和苏奶奶对视一眼,就叹了一口气。 吃完饭,苏爷爷就将小夫妻俩叫到自己的屋里,抽了两口旱烟,敲了敲床,问道:“你们打算用木兰的银子?” 钱氏低下头,苏大壮就道:“儿子会努力挣钱,到时木兰出嫁的时候一定给她置办一副好嫁妆。” 钱氏连连点头,“不会亏了木兰的。” 苏爷爷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对钱氏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既然你说了不会亏待她就不会,这些年我们也看在眼里,你是真当她是女儿一样疼,爹也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用她的银子,老头子心里就是不舒坦,总觉得亏欠了她。” 苏奶奶就扯了一下丈夫。 苏爷爷只好叹了一口气,“只是你说的也对,这买地只有赚的,没有赔的,你现在就写下一张欠条,再去买地。” 苏大壮心中大喜,想也不想就给木兰写下了一张欠条,交给苏爷爷妥善的保管了,这才回去从床底下挖开两个砖头,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满满的十几锭银子,整整有一百多两银子。 当年苏家的管家媳妇将木兰送来的时候,就给了二百两银子给他家做抚养的资费,照规矩,这些钱是报答苏大壮一家抚养木兰的,只是苏大壮夫妻刚失去一个爱女,此时见到和大丫差不多的孩子,自然心中喜欢,而且苏爷爷为人老实,觉得别人白送他一个孙女,不要银子就罢了,还倒贴银子,所以想着这些银子就是木兰以后的嫁妆,只用在木兰身上。 因为苏家一家贫穷,一家四口生怕委屈了木兰,这才动用了这些银子买了一些精米专门磨给她吃,后来更是时不时的给她买些肉补身子,这六年来总共用了二十多两银子,现在还剩下一百七十多两。 苏大壮数了数,到底不敢全部拿出来买地,就数出一百两银子,伏在钱氏耳边道:“现在上等的田是七两银子一亩,差一点的是五两银子一亩,我打算等秋收之后再买,那时候应该便宜些,买下来正好打理过冬,来年就能耕种,这样一算我们能买大概十五六亩的地,加上我们家本来的十二亩地,不过两年就能把所有的钱都赚回来了。”说到这儿,苏大壮满怀信心,手摸上钱氏的肚子,低声道:“到时你再给我生个儿子,都供他们读书,以后也让他们给你赚个霞披戴上。” 钱氏就撞了他一下,斜睇他一眼,“你想的倒美!” 苏大壮就用力的朝妻子扑过去,低声道:“你说的是哪件?是儿子不可能给你挣个诰命,还是……我不能让你再有个儿子?” 说着,也不等钱氏反应,只堵住了她的嘴。 钱氏就锤了他一下,示意一边的小女儿。 两岁的桃子睡得天昏地暗,四仰八叉,完全不知道旁边的父母在做什么。 苏大壮小心的看了女儿一眼就更加放得开了。 到得第二天,苏大壮就神清气爽的到外面暗地里考察那些有意出卖的土地。 木兰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觉得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对她更好了。 就算是木兰再聪明,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也猜不出这次是为了什么。 3第3章 在庄子里,买地是大事,更何况还是在十户里有八户完全是佃农的庄子里,本来苏大壮家的日子就过得比别家的好,现在再买上十几亩地岂不是更是甩了大家几条街? 庄子里羡慕的有,但更多的是嫉妒。左邻右舍之间说酸话的自然有。几日下来,苏奶奶难免有些怨言,“我们家买得起地是我们家的本事,关他们什么事?整日来堵在咱们家门前说三道四的,木兰娘,回头你去和她们说,再堵在我们家门前,我就拿粪水泼出去。” 木兰拉着弟弟妹妹在一旁玩,闻言诧异的看着奶奶,要知道苏奶奶很少这么强势的,而且苏奶奶与庄子里的人一向和睦,很少有红脸的时候。 苏爷爷在一旁听了就瞪了妻子一眼,对为难的钱氏道:“行了,你娘跟你说笑的,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去吧。”说完自己忙活手上的活,他打算多编几个篮子,回头赶集的时候拿到镇上去看看是否有人要。 钱氏就舒了一口气,比起苏奶奶,她更不会吵架了。 一边的木兰边感叹这辈子投生的人家这样好说话,边怀念前世婶婶的泼辣。 前世,谁要是敢欺负到他们家和他们三个兄妹头上来,婶婶能堵在人家门口马上半天,从此打遍小区无敌手,谁也不敢欺负她没爹没娘,就是最有名的熊胖子见了她和堂哥堂妹也得绕道走。 木兰见外头还是不断的传进来西家长东家短的闲话,眼珠子微微一转,就牵着弟弟妹妹的手开门出去了。 大人们没注意,也就没拦着,搁以前,外头有人说闲话,苏奶奶和钱氏是不让孩子们出去的,怕他们也学了长舌,以后讨人嫌,也正因为苏家人不爱说闲话,虽然门前有一大片空地,二十米开外还有一棵大榕树,但就是没人喜欢在她家门前多停留。 但近日就因为传出她家买地的事,天天都有人聚在这里,聚在这里还不算,说着说着还有人喊一嗓子:“五大叔,五大婶你们在家干啥呢?是不是有什么赚钱的手艺啊?” “就是,肯定有,不然大壮兄弟能买得起十来亩地?” “那五叔五婶可不能藏私,有财大家发。” 每到这时,苏爷爷总是会很无奈的出门应一声,再来关门不合适,开门又怕孩子们学了坏去,一时纠结不已。 隔壁的张大娘正想喊一嗓子,将门喊开,她们来了好几天,每次开门的时候,苏五叔都是在家里编篮子等各种东西,而五婶则在一边喂鸡喂猪,钱氏也只是拿着针线在一边干活。她实在是想不通苏家有什么挣钱的营生。 要说编篮子簸箕,她家公公也编啊,喂猪什么的她家也喂啊,也就钱氏那门手艺她不及她,但就是这样,每次拿到布庄里也就每样比她多三文钱啊。更别说苏大壮了,她家男人可是时常跟着他的,也没见他除了能干些还做了什么。 怎么他家就有钱买地了呢? 只是今天还没喊,就见门开了,榕树底下做的人就一静,齐齐看过来,就见三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们。 就算她们脸皮有些厚,这时候也难免有些讪讪。 木兰则笑容灿烂的拉着弟弟妹妹蹲在她们跟前。 几个妇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张大娘先开口道:“木兰,你怎么出来了?” 木兰笑道:“我来听你们说话。” 就有人好奇的问道:“你爷爷奶奶不是不叫你们听我们说话吗?”虽然苏家从没有当着她们的面这样对孩子说过,但苏家的做派她们还是知道的。 木兰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狠狠地点头道:“是啊,爷爷奶奶不叫我们来,可我觉得你们说话怪有趣的。”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懂木兰的意思,木兰就指着张大娘道:“上次张大娘在我家门口和大家说三伯母家的菜地占了她家的两个指头宽,因为是邻居,她不说,但想着开春的时候把菜地再整整,重新弄回来就是了,可是没想到三伯母又往里多做了一锄头,再这样下去,张大娘家的菜地就要背三伯母家占完了。” 三伯母闻言,顿时跳起来,指着张大娘就骂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家什么时候占了你的菜地了?明明就是你家占过来了。” 木兰连连点头,“就是啊,就是啊,我记得上上次三伯母在我家门前就是这样和大家说的,还说张大娘把她种下去的白菜给挖起来了,要不是我三奶奶拦着,她早就和张大娘算账了。”说着,木兰很困惑的道:“可是,为什么一件事有两种说法呢?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呢,每个人明明说的是同一件事,却又完全不一样,所以我觉得好有趣啊。” 听到这里,就算是张大娘和三伯母也没了吵架的闲心,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段时间她们在苏家门前说的那些闲话。 更别说其他人了,所有人的眼睛都飘忽起来了。 她们的闲话上包括了隔壁村的地主老财家,下包括了住在庄子边上的老寡妇,可以说除了苏家和在场的人外,谁的闲话都说到了。 苏家嘛,毕竟是在人家门前,只听说过背地里说坏话的,没听说过当面说的,她们要说也是在其他地方说。 而来的人今天是这家,明天是那家,谁不来就说谁的闲话,谁离开了就扯谁家,说闲话不就是这样吗? 在场的人谁没说过谁几句?谁没抱怨过谁? 于是大家都有些讪讪然,有一个小媳妇就先起身告辞,道:“我家猪还没喂呢,再不回去我婆婆该说我了,我得先走了。” “我也要回去给我家小子做吃的了。” “我要回去打扫鸡舍……” 木兰就和懵懂的弟弟,完全不知事的妹妹看着一个一个的找借口离开。 木兰见人走远了,这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指着榕树底下的石头对苏文和苏桃道:“我们去那里玩。” 两个孩子就欢呼的跑过去。 木兰就撑着下巴坐在一边陪着他们。 这完全和前世不一样,前世在小区里虽然各家都有耳报神,什么秘密也很难瞒住,但一些大事只要他们不说,外人也不会知道。 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就算苏家的人都不爱传闲话,但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大到这次苏家买地,小到今天他们家吃了什么菜,只要她们想知道,就没有可以瞒得住的。 木兰就想起了隔壁村的老财主,人家虽然在他家背后嚼舌根,但从不敢在他家面前放肆,见了面更是卑微的请安问号。别说他家只是买了十多亩地,就是买上百亩庄子里的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家是地主家,她家是佃农罢了。 木兰暗暗握手,以后她也要成为一个地主。 之后,苏家门前就彻底清净了,实在是木兰的杀伤力太大了,要是她们前脚才说了人家的坏话,木兰后脚就学给人家听,那她们这日子也不用过了。可要说不背后说人,这浑身就不对劲儿。 于是,她们只好改变阵地。 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苏爷爷编者篮子就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微微一愣,就看了一眼苏奶奶,苏奶奶连忙擦了擦手,上前去将门打开了一个缝,见门外没了人,只有三个孩子在榕树底下玩,连忙将门打开,冲木兰招手。 木兰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奶奶跟前。 苏奶奶摸摸孙女的头,问道:“你张大娘和三伯母她们呢?” 木兰摇头,“她们见我出来就走了,还说没意思,以后再不来了。” 苏奶奶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想到是在孙女跟前,连忙又将笑容收起来,板了脸训斥木兰道:“以后可不许带弟弟妹妹去人多的地方知道吗?见到张大娘和三伯母要问好。” 木兰点头。 晚上苏大壮回来就松了一口气,汇报说田里的活已经干完了,而前一段时间秋收,家里还一直没能出去庆祝呢,苏爷爷当场敲板,明天大家起早,都出去逛集市。 木兰眼里就闪过亮光,她也想见见外头的世界。 秋收过后,庄子里的人就相对的清闲下来了,而这时候大家的腰包也是最鼓的时候,不管富裕与否都会带着孩子去逛一趟集市,哪怕给孩子买一个糖人也是好的。 一大早,木兰和弟弟妹妹还在昏睡中,父亲就小心的将孩子包好放在背篓里,自己背了木兰和苏文,钱氏背了苏桃,手上带了一些自己做的活计,苏爷爷则挑上这些日子编好的东西,苏奶奶拿着一篮子慢慢的鸡蛋,一家人就在黑暗中出发了。 才出村口,就已经陆陆续续的碰到了不少人,知道都是赶集的,就低声相邀着一起走。 秋收过后有一次大庙会跟着集市正好碰到了一起,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聚到县城,木兰所在的庄子离县城并不十分远,据苏爷爷说那些远的地方要提前一天出发,然后赶在日落之间到县城,有钱的就找个小客栈住下,没钱有亲戚的就住在亲戚家,既没钱也没亲戚的就随便找个角落蹲一晚上。这晚上街头的小混混也会比较宽容,并不会赶那些人,也不收保护费。 但到了早上就不一定了,所以天还没亮那些人就会赶紧离开。 若不是苏爷爷一副我经历过的感概模样,木兰一定以为他说的是捏造的故事。 4第4章 苏大壮在布庄里将孩子们放下,此时木兰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见晨曦中来往的人们一时反应不过来,钱氏就温柔的摸着木兰的头道:“我们到县城了,木兰跟着奶奶和娘亲,让爷爷和爹爹去卖东西好不好?” 木兰点点头。 苏大壮就用手摸了一下还在熟睡中的儿子,对妻子道:“我把阿文背过去,等一下你和娘再来找我们。” 钱氏点头。见公爹和丈夫走远了,这才和婆婆一起牵着木兰的手到不远处的早市将鸡蛋摆上。 虽然天才亮,但来往的人也不少,钱氏见木兰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就笑道:“现在这时候正是住在县城里的人家出来采买的时候,我们家这里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普通人家给家里的孩子老人补身子的时候才会买的。” 木兰受教的点头。 卖鸡蛋的就有不少人家,苏奶奶的摊子不好也不坏,她见天已经大亮,还有小半篮子,就对钱氏道:“你带着木兰和桃子先去布庄,给三个孩子扯块布,大壮的衣服也许久不换了,你们也各自扯一套,等一下我卖完了再去找你们。” 木兰就跑跑跳跳的和母亲去布庄,两岁的苏桃已经睡够,正坐在背篓里揉着眼睛,看见姐姐就嚷着叫抱。 钱氏就颠了颠背篓道:“姐姐还小呢,娘背你,等到了前面再下来。”说着就到了布庄门口,钱氏连忙将女儿抱出来,苏桃才出来就扑到姐姐身上。 木兰就牵着妹妹的手先跑进布庄。 里面的老板娘看见跑进来两个孩子,眉头微皱,就朝外看去,看见钱氏,这才放下心来,对木兰和苏桃笑道:“你们两个想买点什么啊?” 苏桃就躲在姐姐身后,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老板娘。 木兰不好意思道:“我娘在外面呢……”才说着钱氏就进门了。 钱氏不好意思的笑道:“梁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在外头耽搁了一下,您看,这是我最近绣的一些小玩意,您给看看。” “你绣的我自然是放心的,”话虽这样说还是仔细地看过了一遍,见针脚细密,配色也好,可见是用了心的,就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两分,道:“我看都好,还是老规矩吧。” 钱氏点头。 老板娘就低头算起钱来,不久就道:“共是一两三百二十文钱,我现在就给你?” “那倒不用,我这次来还要买些东西呢,等一下结账了再算吧。” 老板娘脸上的笑意更盛,忙带着钱氏去看布料。 木兰则是一愣,那可是钱氏做了两个月的活呀,每天为了赶这个,苏奶奶将家里喂猪喂鸡的活都抢过来了。怎么才赚了一两多? 那边钱氏已经在选布料了,除了孩子的要好一些,苏大壮和她的布料都很普通,都是很适合平时下地干活的。苏大壮当年求娶她的时候一连做了三套新衣裳,都是好布料,而苏奶奶也乖觉,当时三件衣裳都是同色同一张布料,现在苏大壮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三件衣服改成两件还是绰绰有余的。 钱氏拿着一匹较为柔软的布犹豫了一下,公公也婆婆也许久不做衣服了,钱氏扯了这块布料问老板娘,“这块布料怎么算?” 老板娘笑道:“这种布料却比你才看上的要好得多,价钱上也贵些,要二十文一尺。” 钱氏沉默了片刻,道:“给我十二尺吧。” 老板娘连忙笑着应了。 这样算下来,光买的布和下个月荷包手帕等的布都用了差不多六百文,木兰吐吐舌头,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苏奶奶找过来的时候知道钱氏买了这些东西,虽然嘴上生气,但心里却很受用,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于父母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儿女孝顺更让人开心的了。 苏奶奶接过儿媳妇手中的东西,一并塞到篮子里,钱氏就将苏桃放进背篓,牵起木兰的手道:“走,我们去找爷爷爹爹和弟弟。” 苏爷爷卖的簸箕之类的东西,却是在庙会那边更好卖,而且等一下一家人也是要到里面逛逛,上上香什么的,更加方便。 木兰就牵着钱氏的手好奇的左右转着小脑袋,庙会她小的时候也和叔叔婶婶去参加过,很热闹,这古代的庙会更具有特色。 木兰才看得津津有味,钱氏就微微皱眉,指着一个被人围起来的地方为苏奶奶:“娘,那不是咱们村的摊子吗?” 苏奶奶张望了一下,“是啊,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虽然庙会的时候可以自由摆摊,但大家都喜欢抱团,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定的秩序,这块地方是哪个村的,那个地方是哪个村的,提前一两天出来占位,到时村里的人直接聚在一处卖东西。 此时苏奶奶见那边围满了人,顿时有些着急,挤开前面的人就进去,只是她力气小,又是女流之辈,哪里敢和那些大男人挤?更别说钱氏了。 最后还是木兰仗着年纪小,人也小,直接从任何人之间挤进去。 木兰用力的扒开人群,就看见三伯苏大福和几个村民拿着扁担气势汹汹的拦在几人前面,木兰微微一愣,在人群中没有看到爷爷和父亲,目光就落在了苏大福身后,身子顿时一僵,就用力的扒开前面的人跑了过去。 中间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这时候冲进来一个孩子,大家顿时一愣。 木兰却是直接冲着苏爷爷和苏大壮去的。 苏爷爷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木兰虽然看不到他的情况,却见苏大壮鼻青脸肿,满眼的焦心,四岁的弟弟就跪在一边满脸的眼泪鼻涕,只是张着嘴巴,却一点哭声也听不见,可见是哭了很久的了。 “爷爷,爹爹,你们怎么了?”木兰跑到苏大壮跟前蹲下,看到苏爷爷眼睛紧闭,脸色惨白,脸上也白了白,此时哪里还顾得许多,只叫道:“快送爷爷去医馆,三伯伯,快让人把木板抬来送我爷爷去医馆。” 苏大福一愣,紧拽着扁担的手一松,看了一眼满眼通红的苏大壮,知道此时是不指望他了,连忙招手叫来几个村民,马上就要抬着苏爷爷去医馆。 前面被拦着的几人就几步上前拦住村民,让开一条道来,走出一个身形瘦弱的人,那人穿着绫罗绸缎,微微仰着下巴,如同看脚下的尘埃一样看着苏家四口,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冲撞了爷就想这么走?你们也当爷太好说话了吧?要走可以,先把受惊的汤药费拿来!” 以苏大福为首的人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就是围观的人中也眼露愤怒。 苏大壮却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嚯的起身,一把夺过苏大福手中的扁担劈头盖脸的朝那人头上脸上打去,一边打一边喊道:“三哥,送我爹去医馆,娘老子的,我今儿就是交代在这里了,谁也别想拦着我爹。” 苏大福脸上巨变,咬咬牙,指挥着几人将苏爷爷抬出去,又护着几个孩子赶紧离开,自己抄起一根棍子就上,村里的小青年们见了,也嗷嗷的举了拳头就往上。 木兰就躲在大人身后愣愣的看着。 苏大壮完全不躲,手中的棍子只冲着为首那个瘦瘦的人,木兰在一旁看了满眼通红,左右看看,跑到隔壁摊子上抄起一把刀就冲了上去,她仗着自己矮小,左右一突就到了苏大壮身边,手中握紧了刀,咬咬牙,就冲着一个使劲冲苏大壮挥拳头的人的脚上就是一刀,一扎完木兰就躲到一边继续扎…… 苏大福抽空瞥见,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边的动静太大,到底是把衙役招来了,苏大福看了一眼不知疲倦的苏大壮,赶紧上前一步将还在趁空扎刀子的木兰推到人群中,这才上前拦住苏大壮。 外面的苏奶奶和钱氏在里面传出木兰的惊叫声的时候就知道出事了,还没等她们想办法挤进去,就看见苏爷爷被抬出来了。 苏奶奶当即就站不稳脚跟,里面打起来,围观的人都四散开了一些,那些村民见了,就赶紧把俩人也拉走了。 木兰就远远的看着庄子里的人和那几人被衙役带走,苏奶奶和钱氏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失神的看了一下他们消失的方向,就拉住了一个人,问他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那人见木兰手上拿着一把沾血的刀,想到了刚才的混战,就呆呆地指了医馆的方向。 木兰道谢一声,就朝那个方向冲去。 眼睛在招牌上快速的闪过,总算看到了一个医馆的招牌,木兰连忙冲进去,屋里围了一圈人,除了最开始抬人的两个青年,剩下的都是庄子里的农妇,看到木兰进来,连忙拉住木兰,指着内室道:“你爷爷在里头呢,赶紧去看看。” 木兰冲进去,就听到苏奶奶和钱氏的哭声,她顿时有些愣怔,呆呆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苏文和苏桃都被吓坏了,眼睛通红,手拉着手站在一边。看见姐姐进来也不敢喧哗,只是满眼依靠的跑到姐姐身边依偎着。 木兰呆呆的倚在门框上看着。 老大夫不免叹息一声,收起手上的针,道:“还是预备着后事吧。”胸骨断裂,腿骨粉碎,若是富贵之家说不定还能再活个一年半载,但从他们的穿戴上来看,这家也并不多富裕,这样的伤就只有等死了。 苏奶奶呆呆的看着苏爷爷,突然转头跪在老大夫跟前,磕头道:“大夫,我求求您,救救我家老头子,今儿早上他还好好的,还说要给我大孙女打一张床,给我大孙子做一个背篓,怎么会去的?怎么会?您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我们家有钱,我们家真的有钱。”说着,苏奶奶回头去看钱氏,眼里带着祈求,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同。 钱氏连连点头,一下子就将身上的钱全掏出来。 老大夫看着钱氏手上的碎银子,心中叹息一声,正要解释,就听钱氏道:“我们家里还有银子的,真的,大夫,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公公吧,等我相公过来就能回家拿钱过来了。” 老大夫沉吟了一下,道:“我只能尽力,人能不能活过来却要看他自己了。” 苏奶奶和钱氏都松了一口气。 老大夫就把人都赶出去了。 5第5章 到了外面,钱氏才发现了木兰,连忙将她拉到一边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你爹呢?” 木兰小心的看了苏奶奶一眼,低声道:“爹和庄子里的人都叫衙役抓走了。” 钱氏的身子就晃了晃,强作镇定的道:“没事,没事,过不了多久,你爹就该来找我们了。” 木兰想到那人身上的衣服,却觉得事情未必有这么简单,就道:“娘,我们请舅舅来帮忙吧。”木兰的舅舅是钱氏唯一的大哥,是在小坪村,距离木兰所在的庄子有大半天的路程,外公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但外婆还在。 因为兄妹俩从小就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所以彼此感情很好。 钱氏想也不想就请人去通知大哥,自己则和苏奶奶说一声,赶回去拿银子。 苏奶奶也知道没有银子医馆怕是不会尽力,所以就将三个孙辈拢在身边,道:“你快回去,孩子我来照顾。” 当即就有不少人表示要和钱氏一起回去。 她们现在也知道自家丈夫被抓的事了,都要回家去商量主意。 其中有怪苏家的,但更多的是可怜他们。 此时木兰也从众人的口里知道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苏爷爷和庄子里的人在一起摆摊,苏大壮碰见了上次出外干活结交的朋友,想到秋收已过,接下来大多清闲,就想问问他手里是否有活干,就把四岁的苏文留给苏爷爷照看,自己和那朋友一起找个地方喝酒说话。 因为是难得的庙会,庄子里有不少人都把孩子给带上了,其中就有四五个是和苏文一起玩惯的,庄子里的人就将孩子们放在一起,这样也好照看。 在庙会里,只要小心不让孩子被拐子抱走就行,孩子们也会下意识的在大人们附近玩,并不会跑远,所以很好带。 谁知道孩子们正玩着,一辆马车就突然闯过来了。 在庙会这样人走着都会碰到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飞奔的马车,行人纷纷闪避,街上顿时闹得鸡飞狗跳,几个大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孩子们就站在街上愣愣的看着跑过来的马车。 还是苏爷爷突然跑上去一把抓住马鼻,可他没有绝世的武功,更没有大力气,他只是使力的将马往下扯,一对马蹄顿时就踢在了苏爷爷的胸上…… 围观的人反应过来,顿时抱孩子的抱孩子,帮忙拉住马的拉住马。 苏爷爷手一松就滑到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路上的人就纷纷指责马车里的人,只是还没等话音落下,马车上就下来几个人,看到为首的几个人,经常在县城走动的几人顿时没了声息,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县城里的居民都知道,惹谁也不能惹县太爷的宝贝儿子吴君,那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主,而是无法无天的主。 苏大壮正和朋友说好往回走就看到父亲躺在了地上,他怎么会不气?他第一想到的就是把父亲送医,只是他的手菜碰到父亲,吴君的脚就踩在了他的手上,而吴君身后带来的人则围住了他。 苏大壮虽然不知道前因,但马车和周围人的神情他大约还是猜到了一些,强忍着的怒气就忍不住喷涌而出,“你们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苏大福等人也围了上来,要送苏爷爷去医馆。 吴君轻蔑的看着他们,“王法?在这县城里,爷就是王法!”说着,皱眉看向躺在地上的苏爷爷,冷笑道:“爷玩得正高兴,你们冲出来是什么意思?打扰了爷的兴致,你们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众人惊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的。 但很显然,他就是有无耻的资格。 吴君手一挥,打手立马上前腿脚就要往苏爷爷身上招呼,苏大壮大惊,来不及多想,人就扑在苏爷爷身上挡着。 吴君看着,眼里露出嗜血的兴奋,亲手抄起一根棍子就狠狠地往苏爷爷腿上打去…… 所以苏爷爷的腿才会粉碎性骨折。 木兰一时也无措起来,要是在现代,她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报警,在凶手是警察局局长兼任市长儿子的情况下,她只能寻求媒体,更高一级政府的帮助,还有律师团,可现在,她没有律师团,没有媒体,很显然,县城是在县令的掌控下的,这时候流言没有威慑力。更高一级的政府? 木兰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女儿,她不知道县令和知府的关系怎么样。若是知府是一个青天大老爷,自然一切皆有可能,若不是,她凭什么可以让知府选择站在他们这边?他们没钱,更没权。 这时候,老百姓能做的也只有哭泣。 舅舅很快就从小坪村赶到了苏家庄,和正要出门的钱氏碰上,就护送她进县城。 钱氏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来了,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八十多两银子,这在普通农户上来说也许一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的银子,但这点银子对苏爷爷的病来说是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更何况,还有一个在狱中的苏大壮。 钱舅舅见状,咬咬牙,回去凑了一些银子送过来,又跑去县衙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苏大壮差点将吴君给打坏了。 县令今年五十来岁了,直到三十四才有了这一个儿子,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三十四都可以做爷爷了,可他只有一个儿子,可见他有多疼他的儿子了。 所以县令大人看着送回来的儿子,问也不问,直接叫人将庄子里的人就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就是那些保护他儿子的护卫也因为保护不周被打了一顿。 所以苏家庄送过去的银子一点用处也没有。 钱舅舅这时也急了起来,全县只有县令最大,除非往上一级去告,但民告官,就是高赢了也会被流放的,要不是要人命的事谁会冒那个险? 木兰急得嘴角冒泡,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她有些后悔当时没能忍住脾气拉住苏大壮,也许忍一忍就会过去了。 庄子里面的人对苏家的态度也开始变了,本来苏爷爷是为了大家的孩子才受的伤,所以对这件事大家都是能帮则帮,但这段日子,被抓的人不仅不放,他们还从旁人的嘴里听说了吴君的丰功伟绩,难免心中泛起嘀咕,对苏家也有意见起来。 到医馆来看苏爷爷的人越来越少,愿意帮苏家的人也越来越少,其中还有几家过来暗示他们的家人是因为苏家才被抓的,希望苏家能够将人赎出来。 一向温婉的苏奶奶难得的发了脾气,“我们家倾家荡产也不会连累你们,只是你们先把当初那些孩子全都给我溺死,我既不欠你们家,那你们也领我们家的情。” 来的几个人全都变了脸色,别说其中还真有他们的孩子,就是没有,这话提出来也够得罪人的,除非以后他们不想在庄子里呆着了。 三伯娘就叹了一口气,拉住苏奶奶的手道:“三婶,你也别怪他们,庄子里花了不少的银子才进牢里看了人,可一个个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一家家进去的都是青壮年。” 苏家庄的日子本来就不太好过,所以对外就特别喜欢抱团,别看前些日子大家对苏家羡慕嫉妒恨的,但真要对上外人,那也是一条心,这次也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大,县衙已经放出话来,这些人得罪了县令公子,就是给再多的银子也没用。一个家庭失去了一个壮劳力,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塌天的事,不然他们也不会转而找上苏家。 钱氏嘴巴微阖,和苏奶奶都无话可说。 为了打点牢里,苏家不仅将刚买到的田卖了,就是以前有的十亩地也只留下三亩。 三伯娘就犹豫了看了一眼木兰,木兰心中疑惑,但还是起身道:“娘,我去看看爷爷的药好了没有。”就快步走出房门。 三伯母打开门看了一下,见木兰的身影隐去了,这才回身将门关起来,低声问钱氏:“他三婶,你现在和那家还有没有联系?”说着,手往上指了指。 钱氏脸上一白,看了苏奶奶一眼,小声道:“三嫂说的什么话,木兰是我的女儿!” “我没说木兰不是你的女儿,但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庄子里十几户人家的青壮年都在里面关着呢,谁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你就去求求他们,他们说一句话顶得住我们磕百个响头了。”三伯娘看了苏奶奶一眼,道:“要知道你们家大壮还在牢里呢,听说大壮差点将县令公子给打坏了。” 三伯娘见两人都不说话,就知道她们心中也意动,连忙住嘴不再说,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 三伯娘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她没看见,木兰就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木兰这才确定,原来自己真的不是爹娘的女儿,可听她们话中的意思,她的父母应该还在,而且好像权势不低的样子,那为什么会将她交给爹娘抚养? 想不明白木兰就不再想,终有一天会知道的,只希望她的亲生父母对她还有感情,能把爹和大家都救出来。 木兰转身去了厨房。看着火焰,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 说是不在乎,可又怎能真的不在乎呢? 前世,她对父母的印象很少,却知道他们都很疼爱她,可俩人车祸去世后她就没再享受过那种无所拘束的疼爱和教育了。 叔叔婶婶也很疼她,家里有好吃的,一定是先给她选过了才轮到哥哥和妹妹,过年买新衣服也一定是先有她的才有哥哥妹妹的,就连当初上学,妹妹也差点因为她而辍学,叔叔婶婶就是典型的那种为了别人的孩子牺牲自己孩子的典型。 但同时,她心里的负担也很重,她总觉得对不起哥哥和妹妹,她总觉得要尽量的孝顺叔叔婶婶,可惜,她才毕业出来两年检查出了脑瘤,婶婶第一时间跑来照顾她,欠下的情越来越多…… 她不能理解,既然自己的父母健在,那为什么会不要她,甚至多年来都没来看过她。 在她的心底,亲人们都是很善良的,尽量的为别人着想。现代网络发达,她不是没听说过极品,但那和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被抛弃的孩子。 6第6章 村长吸了两口旱烟,紧锁着眉头,对围在院子里的人道:“没用的,县令下了令,谁也不许将人赎出去,大壮,更是凶多吉少了。” 庄子里的人顿时沉默下来,大家在村长家里蹲到了晚上,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县令在县城一手遮天,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钱舅舅担心的看着妹妹,咬牙道:“我明日就去府城,告状!” 钱氏连忙拦住他,“哥哥这是让我没脸回去见娘和嫂子吗?”钱氏转身回去,在箱笼底下掏出一个精致的金锁来交给钱舅舅。 “这是?”钱舅舅心中有了猜测,希冀的看着钱氏。 钱氏微微点头,“这是木兰洗三的时候送来的,因为太过精致,我怕外头的人见了心中起疑,这才偷偷的收起来,打算等木兰长大了再给她,哥哥把这拿去,到府城找了东家,求他们开开恩典。” 钱舅舅郑重其事的收了,低声道:“我明天一早就启程。” 苏奶奶知道后叹息一声,回身拿了十两银子给钱氏,道:“劳烦舅爷了,这些银子让他在路上打点,这件事暂时瞒着你公公,他脾气倔,要是知道了,只怕死都不肯让舅爷去。” 钱氏心中难受,低头接过银子出去。 从这里到府城,快马加鞭也要三天,钱舅舅买不起马,只能花二两银子专门雇了一辆马车快马往府城去,最快也要五天。 一进府城,钱舅舅不敢耽误,当下就买了一些礼物去求见苏家的一个管事。那个管事管的是苏家的庄子,因为曾到过苏家庄,所以钱舅舅知道他。 钱舅舅将礼物递进去,就呆在屋檐底下等着,直到月上中天,霜露开始加重的时候,醉醺醺的赵管事总算是让他进门了。 赵管事掀了掀眼皮,看了钱舅舅一眼,问道:“你才说你是哪的?” 钱舅舅低头哈腰道:“小的妹妹是苏家庄的。” 赵管事皱皱眉,这才想起苏家庄是哪里,那里虽然也有苏家的产业,但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却不值一提,所以他一时没想到那里。 赵管事淡淡的点头,“你找我什么事?” 钱舅舅为难了一下,就道:“小的听说赵管事在府里很说得上话,这不,我妹夫有些事要回报给老爷夫人,这才让我过来求见管事,看能不能通个方便。” 赵管事吃惊的上下打量了钱舅舅,嗤笑道:“就你?还见老爷夫人?我倒想知道知道,有什么事是非要见老爷夫人的?” 钱舅舅就暗示他的妹夫就是当年收养老爷夫人二小姐的人。 赵管事的手抖了抖,不由的板直了腰。 外头的人可能不知道,可他们苏府的人却知道,当家夫人当年将二小姐送出去。这样的事在苏家并不少见。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苏家明明有不留双生子的传统,偏偏每隔几辈就会有一对双生子出生。 上一次被送出去的是三房的一位姑奶奶,听说后来嫁了一个乡绅,现在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但她的同胞姐妹现在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和她们的荣华富贵根本就相比不来。 赵管事沉默下来,送出去的孩子找回来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虽然他不知道过程如何,但他知道,没有一个能被真正接回来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不接回来,私底下照顾却还是很多的。 现在这位姑奶奶不就是因为府里的主子多加照顾,儿孙都出息了吗?那还只是旁支,而这位小姐,可是当家夫人唯二的女儿。 赵管事对钱舅舅客气了不少,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管的,打听到大概的事情经过,就连夜到不远处的大管事家。 苏管家被连夜叫起,却没有一丝起床气,他知道,若不是有大事,底下的人是不敢这时候来叫他的,所以虽然心中不悦,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让忐忑不安的赵管事微微放下心来。 时隔六年,周氏几乎要忘记那个被送走的女儿了,这六年来的遭遇,让她恨不得没有生下她。 虽然早就知道族里会对生下双生子的女人有偏见,她也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族里的反应会这么大,甚至老爷都…… 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大儿子和二儿子了…… 周氏“咻”的握紧手中的金锁,对苏管家道:“你给知府大人递一个帖子吧。”说着挥手让他下去。 苏管家的眼睛就看向周氏手中的金锁,周氏将金锁丢在桌上,扭过头去不看,苏管家眼里闪过亮光,连忙躬身退下。 周嬷嬷欲言又止,周氏眼里干涩,只是按了按眼角,道:“将它收起来吧,以后,他们再来就不用再回报了。” 周嬷嬷叹息一声,想到大少爷和二少爷被送到京城大半年,别说面,连书信也没一封,心里倒是有些理解大奶奶了。她将金锁仔细的收起来,想起当初那个青着脸躺在襁褓中的孩子,心中暗道:只愿那孩子来生托生个好人家吧。 钱舅舅得了准信,还没来得及高兴,赵管事就暗示说那金锁叫大奶奶收起来了,钱舅舅人又不笨,金锁收回去,那以后木兰就没了凭证,她就真的只是妹妹妹夫的女儿了。 钱舅舅满心活烧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马车。 不知道木兰长大知道后会不会怪他们? 钱舅舅知道,妹妹和妹夫虽然很疼爱木兰,却是将木兰上升了好几个高度来疼爱的。 木兰那样的身份,怎么能就窝在他们那样的庄子里呢?长大后肯定会被苏家接回去的,可现在苏家的大奶奶将金锁收回去了,没了凭证,谁还会相信木兰? 等回去见到钱氏和苏奶奶,钱舅舅就忍不住跪在苏奶奶面前,低头道:“亲家母,是小子无能。” 苏奶奶只觉得晴天霹雳,忍不住狠狠地抓住钱氏,颤声问道:“怎么?是不是大壮的事不成?” 钱氏勉强扶住婆婆,紧张的看着哥哥。 钱舅舅摇头,“苏府已经说了,我们可以到衙门里领人,但木兰的金锁,那金锁叫当家大奶奶收回去了,以后木兰……” 苏奶奶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钱氏却着急道:“怎么收回去了?那不是大奶奶留给木兰……”说到这里,钱氏哪里还不明白,她滑倒在地上,压抑的哭道:“是我,是我害了木兰,他们这是不认木兰了,他们一定是怕我们家贪得无厌,这才把木兰的金锁收回去的……” “那可不一定,”见妹妹哭成这样,钱舅舅连忙道:“虽然我才在府城一天,但我也听说大奶奶自从生了双生子之后日子就不太好过,说不定她早有这个心思了……” 躲在木门后面的木兰就叹息一声,轻手轻脚的爬上自己的小床,拉过被子睡觉了。 要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娃娃,最多也就难受一下,对她来说,苏大壮和钱氏才是她的父母,知道苏大壮可以回家,亲生父母那边的意思已经不多重要了。 木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安心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家里就挤满了来听消息的乡亲,大家都知道,苏家去府城找关系了。 大家看着出来的木兰眼神都有些飘忽。 在庄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秘密,就算当年木兰送过来的时候很小心,而钱氏的大女儿又正巧夭折,但大家还是隐隐绰绰猜到木兰不是钱氏的女儿。实在是庄子里太封闭,来个什么人都能传的全庄子都知道,而且这些年苏家对木兰也太好了些,实在是不像对一个闺女的样子。 木兰只当看不见,笑容满满的跟大家打招呼过后就去了厨房。 苏爷爷的病有了好转,但还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家没敢让他受刺激,只是说使了银子,县令终于松口,愿意放人了。 庄子里的人用过早饭,就相约到县衙去接人。 被关进监狱的有十六个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但和苏大壮相比,他们身上的伤几乎就称不上伤了,钱舅舅接到苏大壮的时候,只觉得大脑一片红光,若不是身边的人压着,他就真的冲进县衙去了。 苏家庄的人压着钱舅舅,低声喝道:“你要是再愿进去花钱你就冲进去,县太爷可不是讲理的主儿!” 钱舅舅就冷静了一下,低头看着浑身是血的苏大壮,哑声道:“我们去医馆!” 苏大壮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人是昏迷的抬出来的,手和脚奇异的弯折,钱舅舅鼻头发酸,一时想到小的时候乖巧的妹妹,一时想到现在家中期盼的妹妹…… 苏大壮变成这样,以后这一大家子只怕是要压在自家妹妹的身上了。 只是可惜,县城所有的医馆都不愿为他们打开,县令虽然卖知府面子将人放出来了,但和县城里的医馆打一下招呼还是很可以的,而知府也完成了苏府交代的事,这些细枝末节,他并不会去追究。 县城里的医馆都不敢接的病人,乡镇上的大夫更不敢接了,没办法,钱舅舅只好让他们将苏大壮抬回去,自己赶车往临县去请大夫。 木兰正守在苏爷爷前面,听到前面大大的喧哗声,没一下就听到苏奶奶和钱氏的哭声,她吓了一跳,小心的回头看苏爷爷,就见苏爷爷眼睛圆睁,努力的想要爬起来。 木兰连忙拦住他,“爷爷别着急,我这就出去看看。” 苏爷爷点头,“快去,快去!” 木兰跑出去就和受伤的苏大壮对了面,看到已经完全不是人样的苏大壮,木兰只觉得心一揪,她压抑住自己的眼泪,连忙让抬着苏大壮的人进屋,自己转身去拉弟弟妹妹进了苏爷爷的房间,哭道:“爷爷,爹爹被打了,流了好多血,爹爹还说他不痛,叫我不要哭。” 苏爷爷就觉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儿子进了那样的地方是不可能好过的,但既然神智还清醒,那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钱氏和三伯母小心的掀开苏大壮的衣服,因为伤口一层叠着一层,身上的衣服已经嵌进伤口里,需要小心的剪开,看到苏大壮身上的伤,三伯母有些不忍的别开眼,和苏大壮比起来,苏大福身上的伤简直不能称作伤了。 7第7章 大夫叹息一声,收起针,道:“人是救回来了,但这手和腿,只怕会留下毛病,能治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的运气了。”言下之意是,要是有钱,用得起好药,请得起好大夫,说不定也就比别人的差一些,可若是……这一辈子也就废了。 苏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是临县,但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苏家为了将人赎出来,银子应该都花的差不多了吧?只怕这人还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这对苏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钱舅舅将五两银子塞在妹妹的手里,道:“这是剩下来的,回头我再和你嫂子说说,看能不能再多凑一些,怎么也要妹夫能下床,不然以后你们娘几个日子怎么过?” 钱氏低着头接过银子,含着泪点头,现在,她是完全没有主意了。 晚上,木兰溜进苏大壮的房间,看着手和脚都打上夹板的父亲,想到以前他对自己的疼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瘦削的脸,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把爹爹治好。 要治病就得花钱,可苏家现在是真的没有多少钱了,除了剩下的三亩良田,其他的都变卖了,如今钱氏手中剩下的钱绝对不超过十两银子,但苏爷爷和苏大壮每天都要大量的钱,照这个花钱的速度,苏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所以,苏家要赚钱! 木兰第一次严肃的蹲在地上,拿着枝条仔细地列出自己会干什么,一圈下来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赚到可观的钱。 首先,前世她是一个设计师,但很显然,她在这里设计的衣服她们不能穿,也不敢穿,而且,这并不是多高贵的行业。 第二,婶婶很疼她,她在家的时候基本不用下厨,虽然因为吃货的本质和表现的欲望,后来她去学了厨艺,但很显然,她的手艺也并不比这里的人高明多少,钱氏的手艺就是一个代表。 第三,她不会种地,最多也就是在春游和秋游的时候去过田地,还是体验式的动手。 木兰思考良久,最后想到,在八九十年代,大家赚的都不是手艺钱,而是因为站在了时代的前列,所以才富裕起来的,她虽然没有学过管理学,但思想上比他们还是略先进和活泛一些,说不定她能够抓住机遇。 木兰勉强鼓起勇气,怎么说也要赚一笔钱先将这个灾难挺过去。 可谁知道,还没等木兰提出自己的想法,第二天苏大壮醒来后就让人将他抬到苏爷爷的跟前,当着全家人的面让苏文跪在前面,逼着他发誓,以后一定要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当官! 苏大壮满眼的悲壮,“你当官,不许欺辱百姓,不许贪赃枉法,不许迫害忠良!我们苏家,一定要出一个有功名的人,爹没用,不能护着你们,但你一定要护着你姐姐妹妹,你爷爷奶奶和你娘!”苏大壮醒来后知道苏府收回木兰的金锁,只恨不得自己死在监狱里算了,以前只觉得儿子读书识字就好,现在却觉得无论如何,他们苏家都要出一个有功名的人。 木兰的心就冷了下来,商户之家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苏爷爷并没有反对,这件事对苏家的触动很大。 苏爷爷本是救人被伤,却没想到差点就因此弄得家破人亡,这时候,他们深切体会到了权势的作用,那是他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苏文满脸冷凝,虽然还是小孩子,但却像个大人一样在家人面前起誓,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能让他长大。 木兰默默的退出来,不能经商,她就要另外想办法赚钱了。 钱氏和苏奶奶要伺候苏爷爷和苏大壮,根本没有精力再管其他的事了。木兰就拿了一些线出来打成各式各样的结,在下一个集日的时候,木兰拿着那些结对钱氏道:“娘,我们去赶集吧。” 钱氏看着她手上的结,笑道:“我们家的木兰手真巧,打的这些结都好漂亮,回头我再和布庄的人多要一些线,你学打一些络子吧。” 木兰点头。 虽然这都是一些小钱,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 钱氏拿着木兰打的结去换了三百多文的钱,布庄的老板虽然很欣喜这些新花样,但他们镇小,消耗并不大,所以也只是欣喜的让钱氏多打一些,并每一个多给了钱氏两文钱,这对钱氏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木兰也很满足,她也就能赚上三两回,因为这些结过不了多久别人也会打的,虽然不一定有她打的漂亮,但一定不会只她会打就是了。 她需要想想其他的办法,家里除了病人,三个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木兰费力的照着父亲的办法将陷阱做好,看着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陷阱,这才信心满满的回去。 苏家的日子比庄子里的人好过不是没有理由的,苏爷爷一身的手艺,而苏大壮从八岁开始就在山林里打猎,十多年下来早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加上和隔壁村的猎户要好,他只要上山就总能打到一些东西,所以苏家的日子才能比别人家的好过一些。 现在苏大壮虽然不能走路了,但嘴巴还能说,木兰非缠着要进山设陷阱,苏大壮只好说了几个简单的给她听。 其实苏大壮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深林太危险,他不敢让木兰进去,而浅林里虽然有些小动物,但却不多,能猎到的可能性更小。 但见这孩子兴致勃勃的,他就下意识的想要她开心一些。 木兰跑回家,兴奋地宣告道:“陷阱都挖好了,再过几天就能抓到小兔子了。” 苏文和桃子就兴奋的在一旁拍手。 坐在床上的苏大壮见了也抿嘴一笑,沉郁多日的气氛一松,苏奶奶就拉了钱氏道:“以后就多让孩子们陪他们爷俩聊聊。” 钱氏点头。 木兰见了,眼珠子一转,就缠了父亲道:“爹爹,你这打猎的手艺可不能失传了,你教给我吧,以后等弟弟长大了我再传给他,等他有了儿子再传给他儿子,这样世世代代传下去,那我们家是不是也有像戏台上说的传家之宝了?” 苏大壮就好笑道:“谁会去学打猎?这又不是多难的事。” “谁说不是多难的事,庄子里除了爹就没人能打猎,就是隔壁村的猎户都没有爹厉害。” 苏大壮就板了脸道:“胡说,你胡伯伯打猎不知比你爹强多少,他一手箭法,就是那些当兵的都比不上。”苏大壮叹气道:“爹爹也就在设陷阱上比他强一些,真要学打猎啊,还是得找你胡伯伯学。不过以后你弟弟是要读书的,学这些做什么?” “技多不怕压身,我看这样就很好,爹爹就先教了我嘛。”木兰第一次求苏大壮办什么事,又正值苏大壮对她最愧疚的时候,这时候别说只是教她打猎设置一些陷阱了,就是要爬山摘月亮,他拼死也要做的。虽然他私心里觉得教女孩子这些东西不好,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她见父亲这两天情绪一直低落,有时候甚至明显的抵触治疗,木兰就想让他做一些事情转移一下视线,心情好,病才能好得快不是? 木兰和苏大壮都没有想到,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木兰就是靠着这些知识带着弟弟妹妹在灾难中熬下来。 此时的木兰只是为了逗苏大壮多说话,转移视线而认真的学着,之后只要有时间就会跑到山上将父亲教的使出来,这样一来,还真的三不五时的就抓到一两只兔子野山鸡。 木兰将没受伤的兔子留下,受伤的卖掉,山鸡则留下给家里人补身子。留下的兔子则交给苏文和桃子养,两个孩子心性比以前沉稳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但已经知道为家里负担一些了。 钱氏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木兰,扭过头去擦了一下眼角,鼻头有些酸涩,连忙低头认真的做着手中的针线。 现在她日夜加班,手比以前还快,每个月赚的钱就有以前两个月赚的多,但苏爷爷和苏大壮的开销更大,现在不是伤悲的时候,欠木兰的,只能以后再还了。 苏奶奶见了就叹息一声,“木兰这孩子就是懂事,以前还不明显,自从家里出事,她都当得半个家了。” 钱氏头也不抬,低声道:“那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办事连累了她。” 苏奶奶正要说什么,三伯母就从后面过来,笑道:“五婶,你家孙子孙女才多大啊就这么听话,都懂得给兔子找吃的了。”说着举了手里的大碗道:“他大姑回来了,拿回来一只大母鸡,我煮了给三叔送一碗汤来。”说着将碗递给苏奶奶,就去看钱氏手中的活,啧啧称奇道:“都是一样的布,一样的线,只手不一样,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弟妹到底是怎么做的?” 钱氏就笑道:“三嫂要是想学,回头过来我教你吧。” 三伯母就摇手道:“现在哪有那个功夫呀。” 苏奶奶将碗推辞回去,“今天木兰进山又拿出两只野鸡,这碗汤还是拿回去给你公公婆婆,不用送过来了。” “山鸡的肉柴,哪有家鸡油水多?既然拿来了,五婶只管收下就是了,我再拿回去,我婆婆可就得亲自送来了。”话音才落,那边三伯母的儿子就大喊大叫的叫母亲,三伯母无奈应了一声,直接将碗里的汤和鸡肉倒在苏家的碗了,应了儿子一声快步回去。 一回到自己家里,三伯母就拍了拍胸口,拍着儿子的头道:“臭小子,不是说了娘过去一会儿就叫人吗?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 “行了,行了,”苏大福拦住她,“你说你送鸡汤就送鸡汤吧,还非要儿子陪你演一场戏。也不嫌累得慌。” 8第8章 三伯母就“呸”了他一声,道:“你还不知道他们家的脾气?我真要这样送过去,回头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还给我差不多的回礼,我可不耐烦在那里推来让去的。” 苏大福歪头想了一下,也就不再言语了。 三伯母就得意的一仰头。 “不过他们家也能耐,这才多长的时间啊,我看大壮已经好了一多半了,弟妹不用说,就是木兰每个月的手工钱都有好几文,我还听说木兰进山里设陷阱,每隔几天就弄回来一些野味……到底是不一样的,你看我们家小子比她还大好几岁呢,就没有这样的机灵劲儿。” “行了,”苏大福有些不耐烦道:“你别只看他家的好,五叔和大壮每个月最起码要花二两银子的药钱,就算他们家能赚得再多也多不过这个数去,你没见前两天钱舅舅又送钱来了?而且大夫说了,五叔是不可能下床了,就是大壮的腿,就算好了,走路也有些问题。” 三伯母就叹了一口气,先前她还嫉妒他家买了十几亩的良田,现在却成了全庄子最困难的人家。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世事无常了。 钱氏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苏文,道:“这本书你先看着,回头你去问大墩识几个字,等到明年秋天,我们家也送你去读书。” 苏文眼里闪着亮光,小心翼翼的接过书本,兴奋地问道:“娘,书是从哪里来的?” “是跟你李石表哥借的,你李石表哥可厉害了,今年考了童生,这些书就闲下来了,我问你姨母借过来给你看几天。” 苏文高兴地去找姐姐,将书宝贝的递给木兰看。 木兰看了一眼三字经,这个时代的繁体字她连猜带蒙勉强能对上。木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可要认真学哦,学回来以后就教姐姐好不好?” 苏文心底又多了一个学习的理由,只有学好了他才能回来教姐姐。 桃子在一旁看了好奇不已,伸手就要去抓,苏文就打在她的手上,嘟着嘴道:“这是我的,不许撕坏了!” 木兰就连忙拿了东西哄桃子出去。 有了书,要识字就容易多了,每天只要大墩一下学,苏文就跑去找他,学会了书上的字就赶紧教姐姐。 大墩是村长的大孙子,今年九岁了,是庄子里唯一上得起学的孩子。 苏文和他的年纪相差太大,他本来是不乐意教他的,但苏文每次来找他手上都会带一些好吃或好玩的东西,或是野果,或是鸡腿,或是竹编的蚱蜢。大墩舍不得那些东西,就耐心教苏文识字,一来二去的,俩人也熟了,就算后来苏文来的时候手上不带东西,他也会教他。 苏文年纪还小可能没发现,但钱氏却知道木兰识字的本领比苏文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有些字苏文回来的时候记得,但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就不记得了,但木兰总能在一旁说出来。 钱氏就感叹于木兰的聪慧,又觉得自己委屈了她。 等冬天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苏大壮就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脚还能看出来受伤,但起码能做一些最基本的活了。 而木兰依然坚持每天都进林子里设陷阱,苏大壮见了就笑道:“现在冬天,很多动物都进林子深处去了,你每隔几天再去一趟吧。” 木兰抿嘴一笑,“不要,爹爹教我的那些陷阱我都还没全部学会呢,反正浅林也不危险,回头我多设几个,练习,练习。” 苏大壮也没有阻止,浅林离他们家不远,人在家里喊一嗓子,木兰在林子里也能听进,现在是冬季,进林子里找柴禾的人家不少,所以苏家的人从来就没担心木兰过。 实在是木兰太听话了,她说了不会往里面去就不会。 木兰当然听话了,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孩,深林里有老虎,有熊,有狼,这些她都是听过叫声的,她怕痛怕死,自然不会进去找死,所以每次最多就走到浅林和深林的交界处,就是这样,她也会叫上钱氏陪着,要真出事,也好有个人叫人,她从来不会私自进去。 这次木兰打算往里走一点,就到浅林深林的交界处那里设陷阱,说不定能多套住两只兔子,现在苏家已经没什么钱了,而苏爷爷还不能停药,苏大壮虽然能下地干活,却又不能干重活,所以这个家的主要收入还是钱氏的绣品和她打的一些小东西。林子里面套的东西则是家里打牙祭的。 等木兰拍着手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门前停了一辆牛车,木兰好奇的往里走,就见舅母赵氏正拿了糖果分给苏文和桃子。 赵氏看到木兰回来,就有些拘谨的站起来,“木兰回来了,快,里面坐。”说完又觉得不对,木兰才是这儿的主人,就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糖果一股脑的塞给木兰,“这是你舅舅买来的,快吃!” 赵氏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有些拘谨,以前她疑惑,现在却知道可能是因为她身份的问题。 木兰微微一笑,“舅母快里面坐。” 赵氏就有些忐忑不安的道:“你舅舅他们在里面说话呢……” 木兰一愣,转而引着赵氏去了自己的房间,总要让客人有地方坐不是。 堂屋的气氛不是很好,苏大壮攥紧了拳头,垂下的眼眸里带着些血丝。 钱舅舅看了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早就想出去闯一闯,每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下来也不过勉强能养活人罢了,家里要是再出些什么变故,我们就都没了活路,反正我也没想孩子们能封侯拜相,只要能吃饱饭,生病有药医,死了有人葬就好了。” 钱舅舅看了一眼妹妹,道:“我知道你们想供阿文,既如此,以后我们两家一起供他,要真是能考出一个功名,就是我们两家祖上积德了。” 钱氏眼里落下泪来,苏大壮更是羞惭的不敢抬头,说到底钱舅舅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他们。 其实苏大壮却是想多了,钱舅舅的确是有些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但从商的念头他从来没断过,以前是因为没本钱,妹妹又还小,后来就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拖着,而这次苏大壮的事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钱舅舅拿出一包银子塞进苏大壮手里,道:“我将家里的田地都卖了,打算直接去府城,这里离府城太远,我怕一时照应不到,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我要是出头了,自然会回来实现诺言,给阿文请一个好先生,我若是落魄了,以后还要妹夫接济。” 苏大壮瞬间就握紧了钱舅舅的手,认真道:“大哥,你既然想好了,我们也不拦着,只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钱舅舅和苏大壮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只是隔壁村,但做半大小子的时候可没少在一起闯祸。 钱舅舅因为父亲早逝,很小就开始支撑起整个家庭,所以在外面也很稳重,苏大壮等人对他都很信服。 而苏大壮和钱氏的结合也是因为钱舅舅的原因,所以说俩人之间压根不存在什么信任问题。 但若要论起机灵和远见,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壮年都及不上苏大壮。 钱舅舅知道苏大壮有远见,就不由的坐直了身子,“那你的意思是?” “大哥要去府城,打点什么的都少不了,才去,你没有人脉,就先和朋友做,先积累人脉,等在府城混熟之后还是要单干比较好,这些都少不了银子,更何况,你既将嫂子和岳母都带去,更少不了安家的费用,你给我们这么多钱,你到那边怕是立足也不能了。”说着将钱推回去,羞惭道:“只是可惜,先前借大哥的钱怕是暂时还不上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钱舅舅不悦道:“当初我家困难,若不是你帮忙……”钱舅舅一时住嘴,这些人情哪里是能说得清的。 钱舅舅既然决定了要走,那速度就不是一般的快,加上又是小户人家,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搬,而府城那边的人来信,已经给他赁好了房子,只等他过去。 钱舅舅一手的好木工,六岁时被送到县城做学徒,谁知才学了四五年,父亲去世,家里没了支撑的人,他才求了师傅凑了一些银子出来的。 而巧的是他们村里就有一个残腿的老木匠,钱舅舅嘴甜,时常给他送些吃食去,一来二去,那门手艺就又捡起来了。 这次请钱舅舅去府城的是以前在县城一起学艺的师兄弟,那人见过钱舅舅的手艺,比他还要好上三分,他手中有人脉,但要接那些官家的活还差一些,这才想请了钱舅舅过去,毕竟与其他人比起来,钱舅舅根基太低,也更好拿捏。 可他并不知道,钱舅舅的目标不是做一个单纯的匠人,而是做一个商人,到最后谁利用了谁还未可知。 木兰只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大舅去了远离这里的府城,短期内他们是不可能相见了。 钱氏哭了几场,也就慢慢缓过劲儿来了。因为除夕到了,她需要预备过年的东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氏为了这个年过得不必太寒酸,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在天亮之前将所有的事都忙完,天一亮就拿着绣品在院子里做活。现在她接的是大件的绣品,完成一件就有将近二两银子的收入,但一件屏风,她也要赶一个月,而且因为是接的布庄的活,花样什么都有要求,必须得十分的精细,所以费的心神不是一星半点,才一个多月下来,钱氏就瘦了一圈。 苏大壮见了心疼不已,就拖着瘸腿带着女儿进林子里设陷阱,只希望能猎到一些好东西给家人补身子。 9第9章 苏大壮将女儿推到一边的大树边,眼睛发亮的看着前面的鹿,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爹爹,爹爹去看看好不好?” 木兰有些担心,“爹,我们今天的收获够多了,还是算了吧。”鹿虽然温驯,但并不是没有杀伤力,至少对于现在腿脚有些不便的苏大壮来说还是太难了。 苏大壮紧了紧手中的弓箭,低声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木兰你要记住,当需要决断之时不可犹豫。若是以前,咱们家不缺这口吃的,爹爹自然不会去冒险,可现在……”想到妻子因为用眼过度而流下的眼泪,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木兰就紧了紧手中的叉子,微微点了点头。 苏大壮这才小心翼翼的向鹿靠近,他的箭法还不错,但一箭是很难杀死鹿的,一般还要赶鹿,可他现在没有以前跑得快,这是一个弱点,所以这第一箭一定要射中要害,等一下才能赶上鹿的脚步。 苏大壮慢慢的靠近鹿群。 鹿群很机灵,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四周,没什么动静后才会低头去喝水。 苏大壮选中的鹿是靠近东北方向有些落单的一只母鹿,因为那边鹿较少,也因为靠近那里的地方有一个很好的埋伏地点。 木兰看着父亲过去,想了想,她也悄悄的离开了大树,小心翼翼的往外头去,一离开鹿群的听力范围,木兰瞄准了方向就朝那边跑,她虽然没打过鹿,却见隔壁村的猎户叔叔打过,前不久他还给他家送来三斤鹿肉呢,加上他和苏大壮的言传身教,木兰大概能猜得出等一下那头鹿逃跑的方向。 木兰来到那个方向,快速的将那些还没枯掉的藤扯下来绑在自己估算鹿必经的路上,再用脚丈量出大概的距离,快速的用叉子挖了一个小坑,削了细细地木刺插下去然后用枯树叶掩盖了。 做了小半年的陷阱,木兰前世数学物理学得最好,这些基本的计算并不能难倒她。 就算木兰快手快脚,等她做完这些的时候就隐约听到前方一片混乱,木兰心下一紧,赶紧就躲起来,手中紧紧的抓着那几条藤蔓。 远远的看到那只鹿脖子上插着一支箭,血流不止,脚下有些踉跄,但速度并不慢,早就听说鹿逃跑的速度不慢,没想到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快速。 木兰心下快速的计算着,那只鹿才踏入她计算好的范围,木兰就飞快的将藤蔓拉起来,鹿看到了藤蔓,却一时停不下来,脚就拌在上面,身子就抑制不住的往前倒…… 而木兰已经放开了手中的藤蔓,一屁股坐在地上,来不及呼痛,看到那几根木刺刺入鹿的前蹄和脖子,鹿一时挣扎不起来,木兰就拿着叉子戒备的站到一边,就算鹿现在受了重伤,木兰依然不敢上前去,那鹿角实在是太利了,一不小心就能划破她的肚子。 还没等木兰想好怎么把叉子送到鹿的身上,苏大壮已经赶到,一箭就射中了鹿的要害,眼见着鹿快要没气了,这才转过身来拉住木兰,“啪啪”的朝她的屁股上打,那力道几乎要将木兰扔出去。 苏大壮是被吓得狠了,他远远的看到女儿时脚下就是一软,差点就摔下斜坡,他刚说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孩子就给他来这一出,是想吓死他吗? 此时的苏大壮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觉得要狠狠地打她一顿。 木兰愣了两下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虽然很丢脸,但屁股真的很疼。 苏大壮的神智被木兰的哭声叫回,这才停下手,恶狠狠地道:“你以后还敢这样吗?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我就不该放心让你进林子里来。” 那还不是你说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过此时木兰不敢说出来,只是道:“爹爹,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血腥味要把其他的野兽引来了。” 这可不是在浅林,他们已经往深林里走了一段了。 苏大壮也知道此时不是教女的时候,就将弓箭交给木兰拿了,自己拖起鹿的一边就这样将它拖出去。 苏大壮的家后面就是林子,所以不必经过其他人家,但庄子里还是很快就知道苏大壮和他女儿猎了一头鹿,庄子里议论纷纷。 “你们别看大壮现在瘸了一条腿,可人家还能干着呢,要搁你,你能打下一只鹿来?” “钱氏就是有福气,等她公公的病好了,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 “人家的孩子也听话,木兰才多大?这小半年来她都顶上一个大人了。” “我看大人也未必有人家木兰这样争气,不过不是自己的孩子用起来自然不心疼,她自己的两个孩子不就没见怎么用吗?” “这话可就诛心了,桃子才两岁多,每天都知道上山找野草给兔子啃,喂鸡打扫屋子,还要怎么听话啊……” 对于这些争论苏家的人完全不知道,现在他们正愁着怎么把东西送到镇上去卖。 其实这样的好东西还是送到县城去比较好,但鉴于县令的小心眼,苏家决定还是送到镇上就好了。 苏大壮就去隔壁请了苏大福过来帮忙。 苏大福想也不想,就拉了板车过来和苏大壮一起将鹿拉上送去镇上。 钱氏也难得的放下针线,拿了木兰拿回来的野鸡道:“娘把这些收拾出来,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 苏奶奶点头,“去把大福一家都叫过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虽然说是加餐,但苏奶奶和钱氏还是留下了一些腌起来,快要过年了,以后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 快要过年了,有钱人家都喜欢吃鹿肉,可南方人擅猎者不多,更别说这野鹿了,北方打猎的人多,而且还有人专门养殖鹿群,购买就要方便些,但南方就没有北方那样的条件。 物以稀为贵,鹿肉本来就比一般的肉金贵,在南方就又比北方贵一些,所以苏大壮这头鹿虽然才百来斤,但才送到镇上就被几户人家分完了。 苏大壮摸了摸怀里的五两银子,又从身上拿出一些零散的铜板出来打了一些酒,这才和苏大福一块儿回去。 晚上苏大壮在苏爷爷跟前落泪,总算觉得生活回到了从前,算是有了希望。 苏爷爷躺在床上,欣慰的看着儿子,道:“你等一下去看看木兰,今天你可把她打坏了,你也是,以后再不许将孩子带到林子里去了,那孩子胆子太大了。” 苏大壮倒不觉得女儿胆子大,在他看来,木兰的胆子比阿文和桃子的胆子还小呢,但这孩子有谋略,阿文和桃子还属于傻大胆,但木兰的胆子是思虑过后的,这样,苏大壮更加不放心她进林子里去。 此时的苏大壮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和女儿说的那些话了。 苏大壮和钱氏商量将木兰拘在家里,不让她进林子里去了,木兰自然不依。她好容易在古代找到了一个爱好容易吗? 只是木兰今天的举动吓坏了苏大壮,不管木兰怎么说,苏大壮都不同意。 等木兰被允许进林子,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虽然是春天,但前几天才下过一场大雪,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也比往年多了不少,苏爷爷现在就坐在院子里,看着昏沉沉的天发愁。 木兰不懂农事,但苏爷爷却是老把事了,现在已经二月了,但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雪,这在南方是很不寻常的。 他这一生,只经历过一次。 苏爷爷心颤了颤,对苏奶奶道:“等一下你亲自去请几个老兄弟过来和我说说话。” 苏奶奶一愣,问道:“怎么了?” 苏爷爷垂下眼眸,“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元德六年的事……” 苏奶奶的手颤了颤,脸色微白,元德六年,她才七岁,她兄弟姐妹五个最后只活了她一个,那场灾难使他们村死了大半,那种感觉她至今仍记得。 “这,才是开春呢……”苏奶奶下意识的不愿相信。 “一年的气候如何,开春就能看出来了。”苏爷爷悲悯的看着在一旁划着树枝写字的孙子,道:“去把人叫来吧,不是自然好,若是,我们也有个准备。” 当天,苏家几个和苏爷爷同辈的老人就和苏爷爷关在屋里说话,木兰不止一次好奇的探头去看,却都被苏奶奶赶到一边去,木兰只好笑嘻嘻的离开。 雪化后,春草冒出来,而山上的野菜也开始疯长。苏奶奶就亲自带着木兰苏文和桃子几人上山挖野菜,赛干之后放进地窖储藏起来。 木兰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在这里渡过了七个春天,从没有见苏奶奶春天储存过野菜,要有也是冬天吧?因为春天的菜太多了,只要有地种就有得长。 而苏大壮进城一趟,除了买够苏爷爷的药,还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换成了粗粮储存起来。 春天本是不宜进山打猎的,但这个春天只要有时间苏大壮就会进山,打到的猎物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留下给家里人补身子,而是卖掉全部换成了粗粮。 种种的迹象,木兰再笨也猜到了一些,更何况,木兰还不笨。 她不知道苏家是从哪里得出将要有天灾的结论,但她并不怀疑这样的结论。让木兰惊奇的是,有这一举动的并不只有他们家,他们村。 果然,不能小看百姓的智慧。 而其中最不遗余力的是那些家中有年长的长辈的,当然,有积极做准备的,也有不为所动的。 木兰知道,苏爷爷和苏奶奶可能经历过什么,这才能如此簇定。 10第10章 一切都很正常,到了下种时节,苏家也跟着插秧打肥,只是进入五月,稻子刚刚打浆,太阳就一天比一天大,连续半个月不下一滴雨。 庄子里开始紧张起来,苏家已经开始一天两餐都是稀饭了,三个孩子都是刚刚吃够七分饱。两餐要是吃不饱,木兰就会带着弟弟妹妹进林子里摘野果或是设陷阱抓麻雀烤着吃…… 苏大壮则每天都去给田里挑水,他们家只有三亩田,因为当时困难,所以也没再佃地,只是耕种这三亩,比起其他人家要轻松一些。 到了六月,天才下了一场细细的雨,还没等人的心放下,雨就停了,太阳照旧出来。 苏爷爷看了一眼药碗,低声道:“不要再买药了,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 苏奶奶张嘴就要反对,看到丈夫坚定的神色又说不出话来。 苏爷爷的年纪本来就大了,这次受伤几乎救不回来,现在虽然看着还好,但身子其实都坏了,俩人都知道,这次天灾只怕比当年还要严重得多。除了那一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雨,已经连续四十三天没有下雨了。 苏大壮面沉如水,“娘,明天我再到山里走一趟,爹的药不能停。” “胡闹!”苏爷爷从屋里扔出一只鞋子,喝到:“老何家的教训还不够?别忘了,你现在瘸了一条腿,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再到林子里去,木兰也不许了,全都给我拘在院子里。” 苏大壮顿时说不出话来,木兰也缩了缩脖子。 老何家的老三前几天进林子,谁知遇上了老虎,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只手臂和破碎的衣服了。 大旱,疯的不止是人,还有动物。 “大壮兄弟,有人找你!”三伯母引着一个青年男子进来,指了苏大壮道:“诺,他就是苏大壮,钱氏是他媳妇。” 青年男子是钱舅舅托付过来的,他见三伯母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微微有些窘迫,抬手作揖道:“这位就是大壮兄弟吧?是这样,令舅兄托我给你们带几句话。” 钱氏本来是呆在屋里,听到是大哥带口信回来,也连忙撩开帘子出来。 几人惊喜,苏大壮忙问道:“不知我大舅兄在府城如何?” 青年男子笑道:“他入了一位官老爷的眼,搭上了关系,已经往京城去了,因为时间赶得紧没来得及亲自回来告知你们一声,得知我会路过你们县城,这才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还说等到京城安定下来后再给你们写信。” 几人惊疑不定,“京城?这么远?” 青年男子点头,“是啊,现如今已经启程了吧。” 苏大壮就请青年男子进去坐。 三伯母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这才转身回去。 青年男子进堂屋坐下,此时见没了外人,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大壮,道:“这是老钱交给我带给你的,本来是想换成粮食给你送来的,只是又怕你这儿又有其他急用,这才给了你整银子的。钱有些少,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苏大壮就握紧了手中的钱袋,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袋里是十两银子,这在农户人家来说也许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笔银钱,钱舅舅才去府城半年,只怕也是刚刚站稳脚跟,能赚下多少银子? 青年男子心中欣慰,他拍了拍苏大壮的肩膀,告辞离去。 苏大壮将五两银子换成了粮食,剩下的五两留作备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用水越来越紧张,苏大壮每天都要亲自去排队挑水,他知道,若是还不下雨,最后可能不是没有粮食吃,而是没有水喝。 在深林里有一条小河流过,就是当初木兰看到鹿群的那里,苏大壮曾经悄悄的去看过,那条小河也浅了大半,最要紧的是,周围有猛兽守着,人类根本不能从它们手中抢食。 要不是苏大壮谨慎,又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说不定也不能从林子里退出来。 可偏偏苏奶奶这时候病倒了。 自从苏爷爷和苏大壮出事后,家里的事几乎都是苏奶奶一手在做。 钱氏要努力的赚钱养家,还要照顾苏大壮,木兰要进山打猎,还要帮着钱氏赚钱养家照顾弟弟妹妹。 而家里其他所有的活都落在了苏奶奶身上,苏奶奶也表现得很坚强,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时候病倒。 当时苏爷爷只是觉得老伴没有如往常一样起床,想她这大半年来也够累的,也就没叫她,等到天有些亮了,苏爷爷伸手去推她,这才发现不对劲儿,苏奶奶身上太烫了。 苏大壮连忙用被子将母亲抱到板车上推到镇上去看病,钱氏跟着在一旁服侍。 木兰就被留下照顾苏爷爷。 木兰见苏爷爷脸上有些恍惚,就握着爷爷的手道:“爷爷你放心,奶奶不会有事的。” 苏文和桃子也一本正经的点头。 苏爷爷扯了扯嘴角,“是啊,你奶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 “……大夫说只要好好保养就不会有事了。”苏大壮宽慰父亲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活干,儿子和钱氏就在家里伺候您二老。” 苏爷爷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哪里不知道,儿子这是报喜不报忧呢。 苏奶奶更是愧疚,“偏偏是这时候病了,不是给孩子们添麻烦吗?” 苏爷爷拉着她的手道:“快别瞎说了,不就是伺候一下你?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家的地窖藏了不少的东西,一定能度过去的。” 苏奶奶垂下眼眸。 地窖里有多少东西,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就算他们一早做了准备,就算钱舅舅送来了银子,但苏爷爷一直在用药,家里并没有多少收入,但同时还有七张嘴在等着吃,地窖里能存有多少东西? 加上现在她病了,真要什么也不做,地窖里东西只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苏大壮也急,偏偏脸上不敢露出来,嘴里磨得起了泡,钱氏看了心疼不已,道:“回头我去布庄再多接一个活。” 苏大壮连忙拦住,“这怎么行?现在你这样用眼,以后有得你受的,我,我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短工做。”心里却不抱多少希望,若是以前还罢,但自从他出事,腿瘸后就没接到过短工了。 苏大壮一时恨得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地里的庄稼是没有多少收成了,但多多少少算是一份口粮,庄子里的人才要将稻子给割了,里正就来传话,要准备好纳税的银子或者粮食,过一段时间衙役要过来收。 庄子里一时激愤起来,有年轻的小伙子当场就喊道:“不是说皇上免了我们的税收吗?怎么还要纳税?” “就是,就是,我也听我表哥这样说的,公告都贴出来了。” 里正心里也愁,面上愁云惨淡道:“皇上是说了免税,可你们也不看看免的是什么税,那只是地税,还有人头税呢,赶紧回去准备吧,你们以为我愿意纳税啊。” 众人看着今年的人头税,一时说不出话来,地税虽然免了,但今年的人头税却是去年的两倍,众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是遇上贪官污吏了。 只是民向来不敢与官斗,大家隐晦的看了一眼苏大壮的腿,纷纷摇头回去准备了。 没钱的难免要砸锅卖铁,若是连这些都没有就只有考虑卖掉儿女了。 木兰这几天就失去了几个伙伴,虽说大家不过一起上山挖野菜,但几年下来也有不浅的情谊了,木兰没想到她一觉醒来,几个小伙伴已经被卖走了。 苏文看着姐姐难看的脸色,低头吭吭哧哧的道:“他们说女孩子不值钱,所以要先卖她们,现在不卖,以后只有越来不值钱的,等女孩子卖完了,就该卖我们男孩了。”苏文忐忑的看着姐姐道:“姐姐,你说爹娘会卖了我们吗?” 木兰摸着苏文的脑袋,坚定的道:“不会的,爹不会卖掉我们的!” 苏文心稍微安定,拉着姐姐的手道:“那姐姐,我们进山去找野菜吧,我们多找一些,春树说只要能找着吃的就不会被卖掉的。” 木兰点头,却拉着苏文回了苏家。 她第一次坐在苏大壮前面,郑重的问道:“爹爹,我们家还有多少粮食啊?” 苏大壮好奇的问道:“木兰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因为木兰想知道我们家的粮食还能吃多久啊。” 苏大壮就沉默下来。 他们家的粮食本来就不多,若是再交税,那就更不剩多少了。现在粮食太过金贵,镇上的粮食一天一个价,所以这次交税他自然是不愿交粮食的,可银子是要留给父亲和母亲抓药的…… 苏大壮看着女儿眼中的坚持就起身带她去看了地窖里的东西,道:“爹爹打算拿出一些粮食来换银子,到时拿来给你爷爷奶奶买药。” 木兰疑惑道:“不能直接用粮食换药吗?” 苏大壮沉默了片刻,若是能用粮食直接换药,那就更加划算了,只是不知道药店肯不肯。 木兰就道:“爹爹下次问问大夫不就知道了?” 苏大壮眼睛就是一亮。 药店可能不愿意,但大夫肯定愿意,不管大夫的药是哪来的,用粮食直接换药,对双方都有好处。 因为可以省掉中间粮商的那笔银子。 11第11章 大夫眼里闪过精光,“你说你愿意用粮食换药?” 苏大壮点头,“大夫,粮商收我们的粮食给的银子太少,这,不划算,所以才想问问您能不能换一下,价钱就照粮铺的粮价算。” 大夫自然愿意。 苏爷爷用的药都是普通的药,他在药店中小心一些,每隔几天拿出一剂两剂的不成问题,这就是白做的买卖了。 就是不行,他是药店的大夫,买的药也能便宜不少。现在粮价一天一个价,而他的工钱从没涨过,家里好几口都等着他拿银子回去买粮吃,现在有一个愿意拿粮食换药的他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天,那位大夫就带了十剂药过来换了粮食走。 而苏大壮则把家里除粮食外能卖的都卖了,这才凑够了交税的银子,等到里正陪着衙役过来的时候就瘸着腿将银子交上去了。 里正回过头来拍了一下苏大壮,道:“能走就走吧,如今十里八乡已经走了三四成了,我们这儿今年受灾虽不是最严重的,但比起府城那边却是重了十倍还不止。” 苏大壮道了一声谢,低声道:“我还有父母。” 孝是大道。 里正摇摇头,心中微叹,跟着衙役走了。 老人逃荒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更何况,苏爷爷是脊椎有伤,腿骨粉碎,根本无法行走,带着两位老人哪里能逃命?还不如在这里守着,说不定有一丝生机。 木兰眼里闪过迷惑,不解的道:“爹,我们身后不是还有一座山吗?”靠着山的人家,就是啃树根也不会死的。 苏大壮无奈道:“如今大旱,山里的动物也要下山来找吃的,留在这里,也不知是我们吃了它们,还是它们吃了我们。” 木兰脸色一白。 一连十几天,太阳还是高高的挂着,苏大壮心里一直有一个算盘,只要在月末的时候能下雨,灾情就能缓下来,他们家就还能在这里守着。 如今苏家庄里还有大半的人留在这里,就是抱着这个信念,因为出去逃荒,带不了多少吃的,也是会死人的,而且外面抢夺的人很多,谁也不敢保证能保住自己的吃的。 木兰舔了一下嘴唇,见苏文和桃子的嘴唇干裂的厉害,就回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罐子来给俩人喝了几口水。 桃子眼巴巴的看着罐子,奶声奶气的问:“姐姐,你哪来的水啊?” “早上起早在林子里接的叶子上的水。”因为长时间暴晒,空气中的湿润度在下降,每天早上的露水也很少了,木兰也是接了好久才接到这些的。 木兰又小心的给桃子喝了一口,才把罐子递到苏文嘴边。 苏文摇头,将罐子推回去,“姐姐喝。” “姐姐喝过了,桃子喝了两口,阿文也喝两口,每个人都是两口。” 苏文犹豫了一下,最后道:“那给爷爷喝吧。” 木兰脸上就扬起了笑容,将罐子递到苏文的手里,“那你拿去给爷爷喝呀。” 苏文就小心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捧着进屋。 木兰摸了摸桃子的小脸蛋,想着,要是有一天露水也收不到了,那就只能嚼树叶了,不过只要林子里的动物不出来,他们靠着这浅林应该也能活下去吧? 苏大壮在村口的井里排了半天的队,总算是轮到了一桶水,将水带回去,他们要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去守井。 如今他们全村就靠着这一口井活下去,为了防止别人来抢水,只能时时刻刻的派人守着,今天晚上就轮到苏大壮几兄弟。 苏大福看了苏大壮的腿一眼,低声道:“不然你就别去了,这么多天不也没出什么事吗?” “你没听说小玲村的井被人抢了,下头的石头都被搬开了,没有三天根本缓不过来,我可不想三天没水喝。”说着苏大壮率先走在前面。 “嗨,”苏大福瞪着苏大壮的后背道:“我这是为谁呀?” 守着井的,一次五个人,白天一班,晚上一班。 五人到井边和白天看守的人换班之后就蹲在附近说闲话,突然,苏大福指着村口的大道问:“你们看,那是不是有个人?” 几人就扬长了脖子看,“那不是村长家的三小子吗?听说他在镇上杂货铺里干活,怎么回来了?” “杂货铺关门了吧,现在除了粮铺还能开下去,其他的哪还有生意?” “那倒不一定,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吃不起饭的穷光蛋啊,我上次去镇上,见他东家的生意还是很好的。” 说着话,苏三元已经跑到跟前了,他身上有些狼狈,一把扑进苏大福怀里,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快,快去通知大家到我家去,出大事了。” 几人相视一眼,“那这井咋办?” “留下三人看着,大福赶紧送人到村长家去,大东去叫人。”苏大壮道。 几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苏大壮做主,当下就照着他的安排去了。 苏大壮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严重了。 苏大福拿着锣走在路上“铛铛”的敲着,高声喊道:“出大事了,所有人都都到村长家里去开会,快点,快点,跑步去,别吃饭了。” 这所有人却不是全村庄的人,而是每家每户的户主,妇孺是不能参加的。 所以村长的大儿媳妇就组织了十几个媳妇到井边守着,让苏大壮等人去开会。 钱氏也到了井边,手上还牵着木兰的小手。木兰就好奇道:“娘,出了什么事要大家一起去?” “不知道,可能是朝廷赈灾的粮食下来了吧。” 灾情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了,朝廷早就应该出来赈灾了。 别的村子木兰不知道,但苏家庄的女孩子已经被卖了大半,男孩子也被卖了六个,而好几户人家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啃树根了。他们家也没有多少吃的了,朝廷再不赈灾,他们家也要开始到山里啃树根树叶了。 村长的脸在火光下看得不真确,眉头紧紧的锁起,看着苏家庄剩下的五十八户,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现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村长就看向自己的三儿子,道:“三子,你说。” 三子就站出来沉声道:“我东家在临县有亲戚,昨天东家的亲戚跑过来,说绍兴府那边有人造反,现在已经出了绍兴府,一路要往府城去,那就必定经过我们县城……我东家连夜收拾东西带着家人跑了,我被留着收拾了大半天的行李,等我出来的时候,镇上有好多人都开始收拾东西跑了。” 院子里坐的人都是脸色大变。 造反,还是因为灾情造反,那他们还能活下去吗?老一辈传说的话就不约而同的响在各自的脑海中。 灾年里,人吃人,人杀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但这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有人反起来,到时他们就是夹在叛军和朝廷中间的炮灰,叛军的人追上他们就是一番杀戮和掠夺,朝廷的人追上他们,若是遇上正直的将领,自然还好,可若是遇上贪功的,他们就只能成为“叛军”。 院子里的人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苏大壮更是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如何能将全家人都带上? 木兰已经七岁,可以自己走路,但两个孩子,还有瘫痪在床的老父,还有身体不好的老母……即使是被人打断了腿依然绷直脊背的苏大壮也不由弯下了腰。 村长沉声道:“那些人说来就来,若我们庄子里人多些还好,偏偏我们庄子人少,开始又走了不少人,剩下这五十八户,两百多号人能守住什么?我的意思,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这就启程,或是去投奔亲戚,或是跟我们一块儿去府城,好歹离了这里逃命去。” 苏大福看了苏大壮一眼,干涩的问道:“那村长,咱们啥时候走?” “我不知道你们几时走,但我家明天一早就走。”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晚上的准备时间。 大家得了准信纷纷回家,井也不用守了,大家轮流着打水,今天晚上要做够足够的干粮出来。 苏大壮也拉着钱氏往家赶,一到家,他就跑到地窖,将剩余的大半袋粗粮都拿出来,钱氏和木兰惊疑的看着他。 苏大壮咽了咽口水,艰涩的道:“有人造反了,咱们得赶紧逃命。咱爹我一个人带不了,我的意思,拿出一半的粮食来给赖大婶送去,有赖大兄弟和赖五帮忙,我们走得更快些。” 钱氏连连点头,“他们也不会做,不如在家里做好了再分。” 苏大壮点头,转身回屋拿了一把刀去村口找赖大婶。 赖大婶家在庄子口,年轻时就守寡了,生了五个儿子,但活下来的就只有两个,因为穷,兄弟俩到现在也没娶到一个媳妇,自从旱灾之后,两兄弟就一直啃树叶树根,将仅有的粗粮都给赖大婶。 也因此,兄弟俩虽然总是很穷,又很邋遢,但村里人见他们孝顺赖大婶,也时常接济他们一些。 以前木兰也见过俩人,第一印象并不好。那时苏爷爷钓了几条鱼回来,看见赖大,就匀了一半给他。木兰觉得兄弟俩有手有脚的,又是壮年,怎么会连饭也吃不饱呢?所以就觉得俩人懒惰,这才心中不舒服。 后来还是听吴奶奶感概说赖大婶好福气,有这样的两个儿子。木兰这才知道,不是两兄弟不努力,而是赖大婶因为年轻的时候受太多苦,又独自一人拉拔俩儿子长大,身上落了病根,从赖大十六岁后药就没停过。 农户人家最怕的就是生病,赖大婶自从吃药起,家里好容易起色的家境又迅速的落下来了。 不管两兄弟多努力,家里还是一贫如洗。 如今木兰看着家徒四壁的苏家,深切体会了那种无奈艰辛。木兰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多赚一些钱,就算是生病了也不会将家里拖累到这个地步。 12第12章 赖大正固定推车,心里思量着路上能吃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听见苏大壮喊了他一声。 赖大有些局促的起身,擦了擦手,“大壮哥,你咋来了?快里面坐。” 赖家不过有几张凳子,还都是自个做的,并没有多少技巧,只是能坐稳而已,因为家里很少有人来,赖大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就有些局促不安了。将凳子擦了又擦。 苏大壮好似没看见一样一把抓过凳子坐下,道:“赖大兄弟,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的。” 赖大眼里闪过惊奇,苏大壮就继续道:“你也知道,我爹不能下地,我娘年纪也大了,底下还有几个孩子,所以想请你跟我们一块儿走,路上多帮衬帮衬我,大哥我也不占你便宜,现在我家还有半袋口粮,回头分你家一半,路上再各自找吃的,你看怎么样?” 赖大眼里闪过亮光,手下意识的搓了搓,“大壮哥说的是真的?那口粮是?” “是粗粮,你要愿意,我们这就去打水,让你嫂子给做好,明天一早就走。” 赖大自然愿意,他们留给母亲的那些粗粮早就吃光了,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跑到镇上,希望能找着一份工,勉强换一碗粗粮回来,可镇上等工的人何其多,他们又没有人脉,一连几天都没人请,今天更是得到这样的消息。 大壮哥愿意这时候给他们一半的口粮,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赖大立马进屋和弟弟说这事。 赖五正给母亲擦身子,听说后连忙给母亲穿上衣服,道:“那大哥快去,我给娘收拾好,马上拿着东西过去找你们。” 赖大这才心满意足的拿了桶和苏大壮一起去打水。 赖五低头看向母亲,笑道:“娘听见了?我们有吃的了。” 赖大婶半年前就说不出话来了,闻言眼里流出泪来,一个劲儿的冲小儿子眨眼睛。 赖五就轻柔的擦去母亲眼角的眼泪,低声道:“娘放心,我们一家子都会活下来的。” 木兰带着弟弟苏文快手快脚的替母亲收拾行李,另一边屋里,苏爷爷指使着苏奶奶将一个布包拿出来。 苏奶奶嘟囔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找什么青色的布啊,是这个吗?这里头装了什么?宝贝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 苏爷爷一把抢过来塞进怀里,道:“这可是好东西,以后我们儿子孙子保命的好东西。” 苏奶奶见他固执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就转身离开道:“好东西就好东西,你自个拿着吧,我得去和儿媳妇做吃的了,明儿一早就走了。” 苏爷爷就摩挲着怀里的布包,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不愿这时候拖儿女的后腿,所以他要等着。 他们要将粮食做成易携带保质期还要长的食物,所以一晚上的工作量也很大,但整个庄子的人就没有睡着的,几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没有灯油的人家就在院子里生一堆火,就着火光干活。 在赖五将赖大婶推来后,钱氏就将木兰几个孩子赶回去睡觉了,就是苏奶奶也被苏大壮压着回去躺下睡觉,只留下三个青壮和钱氏一起忙活。 木兰有些睡不着,但她也知道她必须睡觉,明天还不知会面对什么,只有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面对。 屋外,庄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一阵一阵粮食的香味扩散在空中,庄子里,除了那些实在困难的,大部分人家都留有一些救命的粮食,明天就要逃亡,大家也没必要藏着了,都拿出来变成食物带着。 赖大和赖五将掺和了野菜的馒头拿出来晾,然后就坐在火堆边上看着火发呆。 苏大壮就拉着钱氏进屋,道:“你先睡一下,等到时辰了我再叫你。” 钱氏还恍若梦中,她摇摇头,犹豫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东家的管事?” 苏大壮皱眉,“别乱想了,那边真有这个意思早就派人来了,要知道都已经两个月了。” 钱氏低下头,“都怪我们,东家一定是觉得我们贪得无厌,这才不管木兰的。” 苏大壮却看得比钱氏明白,“那他们该生气的对象也是我们,木兰还只是一个孩子。更何况,哪有当娘的生儿女的气就不管儿女死活的?” 钱氏张张嘴,想说,你也说了是当娘的,怎么就舍得? 苏大壮不愿她多想,将钱氏按在床上,看着她闭上眼睛后才开门出去。 大宅门的事他不懂,但他也知道大奶奶对木兰的感情怕是也没多深,不然好几年怎么看都不来看一眼? 虽说在苏家生了双生子是不祥,但父亲也说过以前东家送出来的那位姑奶奶一直和他们家有联系,这些年也生活得很好,他不明白怎么木兰就被弃之不管了? 他就算是不想通过女儿得到什么,见到自己宝贝在手的女儿被这样薄待,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赖大和赖五见苏大壮出来,点点头。 三人就沉默的围着火堆而坐,三人身边都放了一根粗粗长长的棍子,这时候最是混乱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东西就是他们活命的粮食,谁也不敢放松。 赖大就道:“大壮哥,不如你先眯一下,等一下再来替我,咱们三个轮流守着。” 苏大壮点头。抱了棍子就靠在一边眯起眼睛。 木兰还在梦中的时候就被钱氏温柔的摇醒,钱氏低声道:“木兰,我们该走了。” 木兰就半闭着眼睛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后去帮桃子穿。 等她打理好俩人,苏文已经背了一个书包在等着俩人了。那书包还是木兰见苏文有书后自己用废布东补西凑给他缝起来的。 木兰自己有一个小背篓,里面背着自己和桃子苏文的一套衣裳,并不重。 天还没亮,但庄子里已经活动起来。 苏大壮将苏爷爷背了放在推车上,用被子垫好,上面又还盖了一床被子,后面还绑着一床被子。 赖大婶单独坐一个手推车,苏奶奶要是走累了,也会上那推车坐一段路,俩人都不太重,所以赖大还承受得起。 而另一辆手推车则装着两家所有的口粮和东西,由赖五推着。 钱氏就背着桃子,牵着木兰和苏文一起走。 大家约好了在庄子门口见面,再一起出发。 木兰等人到的时候,庄子里已经出来一半人了。 村长站在最开头,看了看天上星星的位置,直到启明星在一定位置上才回头看众人,这时庄子里大半的人已经出来了。 村长就道:“我们走吧。” 就有人出声道:“村长,后头还有人没出来呢。” 村长就道:“昨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等到这个时辰,他们赶不及是他们的事,逃难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我们不能永远等他们,能不能赶上就看他们的本事了,但我不能拿这么多条人命等他们。” 村长见青壮们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们没有听进去,心中叹息一声。逃荒哪里是这么容易的,这次出去,能活着回到村子的不知能有多少。 而几个和村长一个年纪的老人脸上都有些凝重,他们和苏爷爷一样,都经历过元德六年的逃荒,他们那时候年纪虽小,但记忆依然深刻。看着几个还在打闹的孩子,知道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死亡的脚步在临近。 几人也没有呵斥孩子们,因为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那不如在生前多快乐一会儿。 木兰就跟在钱氏身后,她虽然从史书上看过逃荒的艰难,但本身并没有见过,心中虽然凝重,但还算乐观。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镇上去,他们需要先经过镇,再到县城,再从县城取道去府城。 木兰曾经好奇的问过苏大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府城呢?在她看来,他们直接离开受灾区域不就好了吗?府城虽然受灾没有这么严重,但还是受到了波及,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往府城赶,木兰不觉得他们有能力进城。 苏大壮却觉得女儿是异想天开,这次受灾的区域到底有多大谁也不知道,与其乱走还可能遇到乱军,还不如往府城而去。 那里有军队驻扎,灾民一多,朝廷就不得不出面赈灾,而且那里因为是府城,达官贵人众多,相对的也比较严明,至少不会出现县令强征税收的事发生。 苏大壮只要想到他们县城的县令就好似看见了一坨屎一样恶心。 苏大壮见妻子脸上都是汗,肩也一沉一沉的,就在靠边停下,一把将桃子抱过放在推车上,苏爷爷看见小孙女,连忙抱紧她。 苏大壮对钱氏笑道:“这样还比较轻省些。” 钱氏就连忙上前和他推。 两个人推车的确比先前要轻省许多,到最后苏大壮还要将木兰抱上去,木兰就挣扎道:“我不累,你们把弟弟抱上去吧,对了,这个背篓你们也带着。”说着就将身上的背篓接下来。 苏大壮见木兰如此说就仔细地打量她的脸色,见她脸上还好,就点头道:“那让你弟弟先坐,下午你坐。” 木兰就咧嘴一笑。 赖五看了眼热,凑近赖大低声道:“哥,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个媳妇呀?” 赖大瞪了他一眼,“瞎想些啥呢,老实走路。” 赖五就连忙板直了腰在前头走,中途有不少人加入这支队伍,如今前后都看不见边,赖五估计已经有近千人了,接下去还会再多,到时难免有挤道的事情发生,所以为了不走散,庄子里的人都走在一起,前后相聚并不远。 但就是这样,苏爷爷还是不放心,中午停下来歇脚吃饭的时候,苏爷爷就说了:“将吃的分成几份,每个板车上都放一些,就是走丢了也暂时不会饿死,你们要看紧孩子,要是下了地就牵紧了手,别以为眼睛看到就没事,这人啊,要是不见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13第13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因为有苏爷爷的一路指点,两家人顿时比别人少走了不少弯路。 现在两家的东西被分成了好几份放在手推车上,苏爷爷怀里抱着桃子,苏奶奶和赖大婶坐在一起,木兰和苏文则一起被赖五推着。 苏大壮的腿脚有些不方便,好在现在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又有钱氏帮着推车,所以也能赶上庄子的脚程,第一天,大家就走过了县城,直到看不见地上的路后大家才停下来歇脚生火。 孩子们经过一天的赶路,之前的兴奋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慢慢的疲惫,几乎倒地就睡。 但大人们还要照顾老人孩子,还要守夜。 苏大壮用被子将三个孩子包起来放在一边,回头对赖大赖五道:“你们俩先睡,等一下赖五来替我,下半夜赖大再来替赖五。” 俩人点头,就将东西围起来,各自抱了一件大衣睡下了。 从这里到府城,走得快的话也要二十来天,苏家分到的食物省着吃还够十五天左右,苏大壮决定路上抽空啃些树叶树根,说什么也要将那五天熬过去。 几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算盘,计算着什么时候到府城,自己的粮食又够支撑多久。 但他们似乎忘记了,这世上有一种经过叫意外。 在木兰等人出发的第五天,后面就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喊和骚动。 木兰和苏文都伸长了脖子看,就是苏大壮和赖大兄弟都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苏爷爷却差点跳起来,挥舞着手臂道:“快,快到林子里去,快!” 苏大壮和赖大两兄弟想也不想就推着车子往林子里冲,附近的人也听到了苏爷爷的喊声,和苏爷爷一样年纪的人也只是慢了半拍就指使着家里的人四散进林子。 路上一时慌乱不已。 林子里草木众多,手推车很难走。苏爷爷当机立断的喊道:“快停下,快停下,大壮,快抱上吃的和孩子往林子里跑,把车子留下,赶紧往里跑。” 苏大壮倔强的抿紧了嘴,钱氏就哭道:“爹,我们怎么能留下你们?我和大壮扶得稳,您坐好了。” “那有什么用?快往里面跑!你们推着车是跑不过他们的!哎呀!”苏爷爷见儿子倔强的样子,气得拍了拍身下的手推车,就看向赖大和赖五,“你们把你娘移过来,你们两兄弟带着东西往里跑,你们放心,只要我老头子还在,你娘就还在。” 赖大和赖五只是推着车闷头往里走。 苏爷爷气急,他们没逃过难,哪里知道这时候是要人命的?只是三个都是倔小子,苏爷爷根本没有办法劝说。 木兰看了看几人,又看了看苏爷爷,一时想到了什么,手就快速的将一包馒头塞进自己的小背篓里,又抓了两个馒头塞进弟弟苏文的衣服里,塞了三个进自己的衣服里。 苏爷爷看了眼睛一亮,连忙也抓了一个塞进桃子的衣服里,苏奶奶见了也要往自己身上塞,苏爷爷和木兰见了连忙阻止,“奶奶不要!” 苏奶奶不知道为什么不要,但她知道苏爷爷的决策一向是对的,也就放下了馒头。 木兰又抓了一个布包,坐在手推车上,看见一处树木茂密的就极快速的将它丢到里面去,而且还不断的从手推车上将东西丢下来,附近的人见了只以为她是想手推车走得快些,也纷纷学她将不用的东西扔下车,这样推车的人走得更快。 但是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赤手奔跑的人,最先被冲击的是还来不及退到林子的人,那些人一冲上来就将人按到往死里打,然后将那人身上能吃的,能用的东西都抢了,而后面来的人又会和他抢刚到手的东西,场面何止是一个乱字了得? 路上的人被抢光了,那些人就跟着跑进了林子,苏家和赖家很快就被赶上,苏大壮被一石头打在头上,人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后面跟上来的人上前抓住布包就扯开,见里面是参杂了野菜的馒头就往嘴里塞了一个。 木兰赶紧上前扶住苏大壮,“哇”的一声哭出来。 钱氏和苏奶奶也上前搂住孩子,一家人就靠在一起。 赖大和赖五则护着吃食和赖大婶,只是敌众我寡,除了人,那些吃的根本就护不住。 木兰摸索到了桃子和苏文,一把就扭住他们的肉,俩人吃痛“哇”的一声哭出来。 苏大壮此时清醒过来,就要冲上去和他们拼命,钱氏连忙拦住他,“他爹,他们都是不要命的,可你还有我们呢!” 苏大壮脸色一变,看着衣衫褴褛的流民一眼,无奈的让那些人离开。 那些人的目光在苏爷爷等人身上一扫而过,经验丰富的他们一眼就看出他们身上没有藏有粮食,眼睛在木兰等人身上看了一眼,却见三个孩子,一个倒在地上,一个被他奶奶抱在怀里,一个满脸是泪的拉着她父亲。几人没有在意,火速的离开。 等到冲击的流民离开,被抢的人才陆续回过神来,大家顿时哭天抢地,那可是他们活命的粮食! 苏爷爷的脸色也很难看,之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难走,若是没有食物……苏爷爷摩挲了一下贴身放着的布包…… 木兰直到大家开始收拾了,这才直起身子,钱氏和苏大壮已经赖五连忙上前挡住众人的目光,木兰快速的将衣服里的馒头拿出来包好放进背篓里,又掏了苏文和桃子衣服里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背篓里的那袋馒头刚才也被搜走了,现在他们身上暂时只剩下这七个馒头了。 几人情绪都有些低落,苏大壮和赖大赖五都受了伤,苏奶奶就带着钱氏在附近拔了一些止血的草药给三人敷上,这才规整了东西出去。 一路上,木兰的眼睛一直看着灌木丛,看到前面熟悉的地方,木兰连忙低声道:“赖五叔,快停下,我自己走过去看看。” 赖五就停下车子。 几人要是一起走过去太过显眼,木兰年纪小,在灌木丛里钻来钻去不容易被发现,就是发现了大家也只当木兰不听话,并不当一回事。 木兰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旁边乱瞄,小身子快速的钻进灌木丛里,才钻了几步就看见自己原先扔的布包了。木兰心中一喜,小心的将布包拽过来,摸了摸,手感没错,一直板着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些笑容。 木兰小心的将布包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这才钻出灌木丛,慢悠悠的往赖五那里去。 赖五努力克制着自己往木兰身上看的冲动,见她慢悠悠的走来,心里急得不行,也不知这孩子跟谁学的这招,竟然真的没人注意到他们。 木兰坐回车上,一把躺倒在推车上,这才借着被子的掩护小心的将布包拿出来塞进被子里。 木兰先前一共扔了四包,最后能找回来的竟然有三包,赖五后悔不已,“要是我们原先都扔下去就不会被抢了。” 苏爷爷则摇头道:“能保住这些已经是万幸了,要真把这么多的东西扔下去,只怕附近的人心中起疑,我们是一包东西都保不住了。” 赖五心想,不知道当时他们听了苏爷爷的话带着东西先跑能不能将东西保下。只是这个心思在他们出林子看到路上的惨状时顿时消失不见。 那些被留在林子外围的老人都死了,看着七横八竖的尸体,大家不约而同的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气。 那些老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趴了,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有的是被打死的,有的是被踩死的,还有的是被推倒在地上撞到了石头就再没能起来的。 赖大和苏大壮顿时庆幸不已,幸亏当时他们坚持下来了。那些流民很显然将怒火发在了这些老人身上。而到了大路上,一行人就彻底沉默下来了。 路上的人并不比林子外围的人好到哪里去,跑到林子里面的人好歹保住了被子衣物等东西,被抢走的只是食物,可大路上的人,身上有的东西几乎全都被抢了。 据赖五出去打听到的消息,那些流民还夹带着孩子和女人离开了。 女人是干什么的大家都能猜到一些,那孩子呢?苏爷爷和苏奶奶顿时都沉默下来,紧紧的抓着木兰等人的手,不敢让他们离开半步。 晚上,苏爷爷就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最困难的时候,再过五天,等和我们一起的人也变成那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苏爷爷看向三个孩子,对苏大壮道:“你们要看紧孩子,一步都不能离开,一定要在视线之内。” 钱氏打了一个冷战,一把抱紧桃子,点头道:“爹放心,我专门看着三个孩子,眼睛也不眨一下。” 苏爷爷就勉强笑了一下。 大家都饿着肚子。 晚上,等附近的人都放松警惕后,苏奶奶才从布包里拿出两个馒头。一个塞给苏大壮,一个则和孩子们分吃了。 赖大和赖五坐在旁边,挡住大家的视线。 等苏大壮吃完后才轮到兄弟两个。第二天,两家人就和路上的人一起跑进林子里挖树根吃。 14第14章 桃子摸着肚子,委屈的看着姐姐,“姐姐,我饿!” 木兰舔舔嘴唇,肚子已经饿得没了感觉,听到桃子这样说,木兰就悄悄地伸手进包裹,摸到硬硬的馒头,心里一阵安心,看着四周麻木的灾民,她安抚桃子,“再等等,等到了中午,姐姐帮你挖树根。” 她知道,现在这些人虽然麻木,但对食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她要真的敢这时候给桃子吃东西,他们身上这些的东西就能叫人给抢了,说不定就又是一番血斗,前天就有一户人家因为看不得孩子受苦,偷偷的在包裹里拧了一口饼子塞进孩子的嘴里,被人看见,哄抢上去,最后一家四口,俩人被活活打死,还有俩人却是被疯抢的灾民活活踩死,其中那些争抢的人也死了三人。 要不是苏大壮和赖大赖五将他们围住,三根木棍不是一般的凶狠,说不定他们就和那家的孩子一样被踩死了。自那以后,木兰每一个动作都小心不已。 两家再吃馒头的时候也更加的小心了。 木兰觉得休息够了,将桃子放好,自己爬下车,自己走路。赖五开朗的笑道:“小木兰,五叔还能拉你,快上来!” 木兰也笑开了,“我喜欢走路。”就扶着手推车和众人一起走着。 看了看四周,木兰小声的道:“五叔,咱们庄子里的人哪里去了?” 赖五笑容里有些伤感,“前面和后面都有,等到中午说不定就能遇到了。” 木兰也有些沉默,从庄子里一起出来的人,除了一开始决定独自去投亲访友的人外都跟着村长一起走了,可现在走到现在,还有数的村民也还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人是走散了还是死了,谁也不知道。 到了中午,木兰等人才找到苏大福他们,苏大福和另外两家一起,五家围在一起,别的灾民看了并不敢招惹。 苏大壮和赖大赖五将三个老人和三个孩子围在一起,钱氏就将剩下的一个馒头拿出来,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三位老人,一半给三个孩子。 想了想,又从三个孩子的那份里分出一些来给赖大婶拿着。两家的粮食本来是对半分的,但两天前四人将所有能得到的正经食物都留给了三个老人和三个孩子,自己都是啃得树根。 可他们家有两个老人,三个孩子,不知比赖家占了多少便宜。 赖大婶紧紧的抓着这些馒头,咧嘴一笑,滑进被子里动了动,再出来的时候就擦了擦嘴,苏爷爷和苏奶奶相视一眼都滑进被子里,三个孩子也被兜头遮住,在被子里小心的吞咽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丁点馒头。 其实分成了这么多份,这么一点馒头根本没什么用,但好歹能给人一个心理安慰,木兰小口的咽了一口,想了想,就将手里的馒头一分为二,快速的塞进弟弟和妹妹的嘴里,苏文下意识的一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馒头已经进了肚子,苏文有些不安的道:“姐姐?” 木兰嘘了一声,苏文顿时不敢再说话。 桃子却是留恋的嚼了又嚼,奶声奶气的道:“好好吃呀!” 木兰眼里的泪就落下来,放了十来天的馒头能有什么好吃的? 外面,苏大壮也无意识的在地上划了划,赖大就坐在他身边,苏大壮沉声道:“本来已经二十来天就能到府城了,可现在看来,没个四五十天是到不了了,没有粮食了我们怎么办?” 沿途都是灾民,挪动的速度比预计的慢了一倍不说,还要提防来自身边灾民的冲撞和抢夺,速度根本就快不了。 而本来他们准备的食物被抢了一大半,剩下的省了又省,竟然坚持到了现在。 赖大也沉默下来,他们这几人啃树根啃树皮都能过活,可三个老人和孩子却不行,孩子还好说,老人要是也和他们一样啃树皮,只怕…… 苏大壮眼睛深沉的看着周围的灾民,几不可闻的道:“咱们也去抢吧。” 赖大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扔掉手中的草,“我听你的。” 赖五好奇的看着他们,赖大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看什么?还不快去林子里找些树根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菜,也好打打牙祭。” 苏大壮一撇一拐的起身,拿起手推车上的弓箭,背在背上,对赖大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和赖五进山一趟。” 赖大眼睛一亮,微微点头。 苏大壮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但现在林子里的动物也有些发狂,没有几人敢进山,毕竟死在外面还能有个亲眷收尸,可死在里面就没人知道了,尸骨还要暴露在外面,是个人都不愿意。 三伯母见状就拐了苏大福一下,苏大福就有些犹豫,就算苏大壮有本事,但现在他毕竟坏了一条腿,他并不敢和他进山。 三伯母见苏大壮的身影已经消失,就气得拍打一下他,“你个孬种!大壮坏了一条腿,你也比不上人家。” 苏大福只低着头不说话。 三伯母看着脸色青黄的儿子和闺女,咬咬牙,起身道:“你在这儿看着孩子。”说着就拿了一根木棍赶上苏大壮。 苏大福张张嘴,只能看着她离开。 钱氏看了全程,并不说话,只是握紧了苏文的手。 木兰踩在木墩上往前看,道:“娘,前面堵上了,估计到晚上也走不了了。” 钱氏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有些发愁,“怎么这么多人堵在道上?也不知前面出了什么事,都已经走走停停好几天了。”要是单个人也许还能走出去,可他们推着车根本很难挤出去,只能跟随着人流堵在路上。 旁边的一个妇人听到了就道:“听说前头闹起来了,不少人冲了前头的村庄,几个村子的人就联合起来将那些人赶出来,这才把路给堵了的,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这都好几个月了,朝廷这是不管我们死活了?” “朝廷要是管我们死活当初就不该再收我们的税了,你现在还巴望着朝廷,真是呆子!” “要不我们和绍兴的一样反了吧。” 这话一出,场面一时静寂下来,木兰一直坐在手推车上,别人不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可她却看得很清楚,那人衣衫褴褛,就和一般的灾民一样,可他不远处的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虽然穿着也很破,但木兰良好的视力却能看到他手上的厚茧。 逃荒到了这里,谁都是一副青黄脸色,只有他,虽然他的脸被胡子和帽子遮住了,但木兰还是看到了他的脸色很好,至少不是饿肚子的人。 木兰看着虽然安静下来,但明显心思浮动的群众,心中有些担忧。她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受不住蛊惑造反起来,不管最后造反能不能成功,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都是作为炮灰的存在。 木兰没有什么雄心伟志,她只想家人都能从战场灾难中生存下来。 木兰垂下了眼眸,将桃子抱在身边坐下。所以她没看见,几乎是她移走目光的那一刻那络腮胡子的男人就如电般看过来,看到木兰是个小姑娘时还微微一愣,眼里有些怀疑。 苏大壮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手里拿着两只烤好的野兔。周围闻到香味的灾民都躁动起来,看到苏大壮一瘸一拐的样子,躁动更大了。 赖五和三伯母走在苏大壮的身后,手里抱着一些树根和野菜。 赖大和苏大福看了那些灾民一眼,拿起手上的木棍站起来,主动迎上去。苏大壮冲他们微微点头,一屁股坐在一个木墩上,将弓箭横在身前,将烤好的野兔交给赖大,道:“叫他们生火。” 苏大福看见三伯母将手中的野菜和赖五的放在一起,心里松了一口气,高兴地主动去生活。 苏家庄出来的人都似有似无的将他们围起来,隔绝掉那些灾民的眼光。场面这才安静了一些,躁动的灾民看了那些人一眼,虽然已经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仰高脖子看着。 他们逃荒到现在,别说肉,就是菜也很少见。 就有不少人心动的想进山去,身边的伙伴连忙拉住那些人,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要去也得天亮以后,这时候去不是找死吗?” 大家这才按捺下心中那股躁动。 但这对苏家庄的人来说,今天晚上却是逃荒以来最美好的一天,虽然还是吃不饱,但他们好歹吃到了一点肉味,苏大壮特意留出三碗最好的给三位老人送去。 苏爷爷看着目光坚毅的儿子,心中满意的点头,他知道,以后儿子肯定不会心软了,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苏爷爷一口一口的喝光碗里的汤和一块兔肉。 赖大婶看了苏爷爷一眼,嘴角微挑,也高兴地喝光了赖大手里的汤。 晚上睡觉的时候赖大婶就指着苏爷爷和苏奶奶艰难的道:“把……移过去……” 苏奶奶就吃惊的看着赖大婶,“老姐姐!” 赖大和赖五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三位都是老人,但毕竟男女有别,赖大婶一直单独一个手推车,虽然也和苏爷爷的离得近,但毕竟是有距离的。 赖大婶就坚持的看着他们。 苏爷爷就叹了一口气,道:“把大嫂子移过来吧,自从赖大哥走后,咱们也没好好说过话了。” 赖大婶满意的点头。 赖大和苏大壮都觉得有些怪异,但都没想出有什么不对,就照着三位老人的意思办了。 15第15章 木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拉着桃子爬上手推车,喊道:“爹爹,我要睡在爷爷奶奶中间。” 苏大壮刚要笑着应下,苏爷爷就板了脸道:“爷爷可不跟你睡,晚上一点都不老实,爷爷晚上还有话要和奶奶说呢。” 木兰就瞪大了眼睛,“我睡觉不老实?” “可不是,”钱氏笑道:“在家里的时候你睡在我旁边,半夜娘起夜一摸就摸不到你了,还是你爹手长,摸了半响才发现你睡到脚底下去了,把你拉回来睡好,才半响就横着睡了。” 木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人是她吗,是她吗? 苏大壮想想也是,木兰睡觉的确不怎么老实,就将手推车铺好,道:“那今天木兰就和弟弟妹妹睡外面,不要怕,爹爹守着你们。” 赖五就笑道:“还有五叔叔呢,五叔叔也守着你们!” 木兰顿时没了套话的心思,恹恹的和苏文苏桃一块儿躺在手推车上盖上被子,她觉得她再也不会爱了。她睡觉怎么会不老实呢?前世的时候她的睡相一直很好的啊。 晚上,三人还是轮流守夜。 到了夜半时候,即使是守夜的人也昏昏欲睡的时候,苏爷爷的被子就突然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守夜的赖五并没有发觉,但在不远处的络腮胡子却警觉的睁开了眼睛。 目光很快就锁定那三辆手推车,看到被子轻轻地动了动,朱有德目光微动,身子轻轻地动了动,整个人呈现一种攻击的态势,身边睡着的文弱青年被朱有德惊醒,眼睛警觉的看着四周,用目光询问他。 朱有德并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那两辆手推车,只有躺着三位老人的被子动了,朱有德疑惑的看了苏大壮等人一眼,难道是他想错了?这些人真的只是普通的灾民?可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发现他? 直到文弱青年支撑不住,几乎要睡过去,朱有德才肯定那些人刚才的动静似乎真的不是针对他。 朱有德微微放松,眼睛微闭,文弱青年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睡过去。 朱有德虽然闭了眼睛,但其实并没有睡着,还是警觉着周围。 先醒过来的是钱氏,钱氏先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三伯母也醒了过来,苏家庄的几个妇女就相约着去打一些水,不远处就是一条河,虽然水很少,但好在还能让他们有水喝。 钱氏将水打回来,苏大壮和赖大等人也醒了,赖大检查了一下没丢东西,这才上前推了头一点一点的赖五,赖五一个激灵醒过来,拿着铁叉就跳起来,“谁,谁敢偷东西?” 赖大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行了,人家要偷早偷了,赶紧洗洗,把昨天弄回来的树根切碎了煮了,吃完了看看能不能上路,总不能老堵在这里。” 赖五就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苏大壮就上前掀了木兰的被子,将桃子包起来,拧干了水给她擦脸,对苏文苏大壮可没这个耐心,直接一脚将人踢下车,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苏文就揉着眼睛,摸着屁股爬起来。 木兰也打了一个哈欠爬起来,转头看见苏爷爷三人还在睡就微微一愣。 老人觉浅,往往是最早起的。 木兰心里有些怪异,但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将被子叠好后就绕到苏爷爷那边笑喊道:“爷爷,你也睡懒觉了?你看桃子都起了。” 苏爷爷没有答应。 木兰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道:“爷爷,快起床了!太阳都快出来了。” 络腮胡子在木兰喊地一声的时候就看过来了,眼睛微眯,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苏大壮和赖大赖五听到喊声,苏大壮忙丢下桃子,跑到苏爷爷的车前,小心的道:“爹?娘?我们今儿应该就能走了,中午的时候怕是不能停下……” 苏爷爷和苏奶奶的被子里依然没有动静。此时大家都察觉到了什么,都停下手上的活看向这边。 赖大和赖五的眼睛则牢牢的盯着母亲的手推车,三人一起上前,手有些颤抖的掀开被子。 看到里面的人,木兰就有些崩溃的蹲在了地上,将脸埋到手里。 苏爷爷的脸色发青,但嘴角却微微翘起,似乎走得很安详,手还和苏奶奶的一起紧紧的握在一起。 而一边,苏奶奶的手也搭在赖奶奶的手上…… 钱氏受不了的跪在苏奶奶的跟前,“婆婆——”钱氏和苏奶奶一直相处得很好,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昨天还帮她生火做饭的人今天却不在了。 苏大壮和赖大赖五一起跪下,眼睛冒出血丝,并没有流出眼泪。 可木兰看到这样的苏大壮却觉得担心不已,她向前爬了两步,抓住苏大壮的手,喊了一声“爹爹”。 被吓坏的苏文和苏桃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扑到苏大壮身上,“爹爹,爹爹”的叫着。 苏大壮的脸上这才有些动容。 朱有德一直在一边看着,最后看了木兰一眼,起身带着那文弱青年离开,以此同时离开的还有隐在灾民中的几个人。 苏大壮跪在地上良久,直到苏大福上前扶住他道:“赶紧给三叔敛容吧,别让他……伤心。” 苏大壮这才回过神来。 他微微颤抖的上前将被子扯掉,苏大福几人正要找被子将四周围起来,苏大壮就突然愣了一下,继而发疯一样扯掉苏爷爷的衣服,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来,扯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小块一小块被扯开的馒头。 看着的人都是一呆。 赖大和赖五最先反应过来,也连忙上前小心的摸索赖大婶的衣服,从她的怀里也找到了两个小布包。 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三位老人这是不愿再拖累儿女了。 钱氏颤抖的从赖大婶手里拽出一个小布包,颤声道:“这,这是砒霜啊!”这个布包她见过,当年家里闹耗子严重,公公就上镇上药店买了一些砒霜回来,将老鼠药死之后还剩一些,因为是危险的东西,最后公公又仔细地收起来了。她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 四周的灾民都看着这边,这些日子以来的逃亡让他们对生命,对良知都有些麻木了,可现在,看着三个为了儿女宁愿吃砒霜的老人,他们心中的那抹渴望又重新活过来。 不知道是谁带头哭了一下,第二个也难掩痛苦的哭了一声,周围顿时都是哭泣声,有人小声的问道:“人要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啊!” 是啊,人要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啊! “爹——娘——” “娘——” 已经走掉的朱有德回头看哭成一片的灾民,沉声道:“国之不国,家不成家,这样的朝廷要之何用?” “将军?”文弱书生惊疑道。 “去和张成说一声,就说我愿意和他谈谈。” 文弱书生犹豫片刻,“朝廷已经派了平反大军,将军此时表态是不是……” 朱有德冷哼一声,“张成不过是利用这些灾民,吴庸却是真的无用,只怕这些灾民最后会成为两方角斗的牺牲品,你只管去,无论如何要阻一阻这张成,至少在这些灾民进入府城之前,别让他们被冲击到,不然……” 文弱书生想到在绍兴的情景,那人间地狱就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也不由的胆寒。文弱书生点头,“我这就去找张成。” 苏大壮和赖大将三位老人一同埋在树林里,几人用削好的木头刻上了字埋在三人坟前。 苏大壮让木兰三人跪在坟前道:“以后你们只要还活着,就把你们爷爷奶奶带回去,知道了吗?” 苏文狠狠地点头,“爹放心,阿文一定把爷爷奶奶带回家。” 苏大壮这才满意。 木兰则道:“爹爹带我们一起来。” 苏大壮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应承,他能不能活下去他是真的不知道了。要说他前一天才树立起信心,可下一刻,父亲就告诉他,要带着孩子们活着到府城是那样的困难。 苏大壮决定放弃推车,虽然会舍弃许多东西,但速度上却快了不是一星半点,他现在只想快点到府城。 苏大壮将东西分给别人完之后,这才将苏文放在背篓里背上,对赖大赖五兄弟俩道:“当初叫你们来是因为我爹不方便,可现在……现在你们俩自己走吧。” 赖五就看向大哥,赖大想也没想,上前将木兰抱起来放在背篓里背上,道:“我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要是没有你一开始给的那些粮食和苏三叔一路上的指点,我们兄弟说不定走不出县城,你还有一手好手艺,咱们一块儿走吧。” 三伯母就踢了苏大福一脚,苏大福连忙起身道:“大壮,我们和你一块儿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苏大壮点头。 一行人全都丢掉手推车,步行前进。 赖五就背着苏大壮的弓箭跟在后面。 钱氏则背着桃子走在苏大壮身边。 苏文和桃子哭了半天,在背篓里摇摇晃晃的就睡着了。 木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外面,一切都好像是梦中一样,昨天爷爷明明还跟她说了不少他年轻时候的事,今天却不在了。 这一刻,木兰无比的怨恨这个朝廷。前世,不管人们私底下对政府多么的不满,但一旦发生天灾,大家下意识的几乎都是等待政府的救援,而政府也的确会很快速的组织救援队伍。 可现在,灾情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苏爷爷都能猜到今年可能会有旱灾,没道理钦天监不知道,可朝廷还是罔顾百姓死活,这样的朝廷要来还有什么用? 这一刻,木兰深深地体会到了来自封建社会的恶意。 16第16章 队伍下午的时候又被堵住了,但苏大壮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继续带着众人往前走,先前是因为有手推车不好走路,但现在已经放弃了手推车,行进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苏大壮等人并不知道,因为他们走得比较快,从而躲过了一场灾难,却也在几天之后受到了影响。 三天之后,已经快要走到府城的朱有德连忙转身要回去,文弱书生连忙拦住他,“将军,此时他们肯定已经和吴庸的大军碰上,此时您去不过是螳臂当车,说不定吴庸为了保密还会灭口,不如留得一条性命在,以后再图谋。” 朱有德眼里闪过寒光,“若是以前我自是不会在乎,打仗本就难免伤亡,但这路上的灾民有数十万,难道都要叫他当反贼处置了?”朱有德并不是什么良善人,能从一介平民做到将军的位置上也肯定不是多耿直的人。但他也有底线,有所为也有所不为,而其中,拿平民冒功他就绝对不允许。 以前知道的时候他会为了自己的仕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不过是几十几百数,可这次是数十万的平民百姓啊! 朱有德过不了心里的那关。 文弱书生也不愿,但朱有德才立下雄心伟志,怎么能这时候去涉险? 他思考片刻,道:“不如去府城找苏家杨家和周家?他们三家是钱塘三巨头,吴庸在他们的地界上这样做,只怕第一不许的就是他们。” 朱有德当机立断,“你去说服他们三家,我先去找吴庸,你放心,我是惜命之人,不会轻易让他捉了我去的。” 文弱书生没办法,只好看着朱有德离开,他冲身后的几人使眼色,那几人就连忙跟上朱有德。 而此时,苏大壮正将妻儿安排在一个山谷里,这里聚集了好几千人,苏大壮在确定安全后,才拿起弓箭,对赖大和苏大福道:“赖五兄弟留下照顾他们,我们进山去。” 这几天下来,苏大福已经习惯了跟苏大壮进山,而每次进山,苏大壮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赖大又有力气,耍了一套棍法,安全很有保证,苏大福已经不抗拒跟他们一块儿进山了。 三伯母就感概:“亏得我们是跟大壮兄弟一块儿走的,不然靠着孩子他爹,我们娘几个早死了。” 钱氏道:“我看三哥就很好,”说着目露担心,“公公和婆婆去后,他脸上就没见过笑容,一有时间就往林子里跑,身上的伤也不知落了几处……” 三伯母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苏大壮的心结,如果他能每天都找到食物,那苏爷爷和苏奶奶一定不会觉得拖累了他们而自尽。 他们对苏大壮的状态也很担忧,可不管他们怎么劝说,苏大壮都是一声不吭的,大家也都没什么办法。 正在捡柴的木兰突然心一悸,这种感觉已经很久远了,但她知道,这是危险出现的象征。 木兰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回去找钱氏,“娘,我刚才心好疼!我们不要呆在这里了,快去把爹爹叫回来,我们快走吧。” 三伯母就笑道:“木兰乖,我们今天晚上要在这里休息,等明天天亮了再走。” 木兰脸上就有些急切,“娘,我的心又疼了。” 钱氏一直很相信木兰,闻言连忙道:“三嫂,我们就听木兰的吧,我这就去叫大壮他们回来。” 三伯母皱眉,忙拉住钱氏,“弟妹,木兰是孩子,你怎么也跟着孩子气起来了?现在天都快黑了,这时候我们往哪里去?而且这附近都是灾民,大壮兄弟哪一次不是到很远的地方去打猎?现在又这么乱,你要是去了出事回头大壮兄弟该找我们算账了。” 赖五也道:“是啊,嫂子,我看大壮哥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钱氏就着急起来,偏她又不能说木兰在这方面很灵,因为那会给木兰招来祸端的。 正当他们为难之际,灾民中突然就骚动起来,三伯母只觉得眉眼一跳,木兰不会这么准吧? 赖五赶紧去打探,已经有灾民在收拾东西要离开了,赖五赶紧拉住一人问道:“老乡,这都入夜了,怎么就走了?” “赶紧走吧,越快越好,听说后面有朝廷的军队在剿杀叛军,但是遇到我们逃难的就当叛军剿杀了。” “你说什么?朝廷怎么可以这么做?” “小伙子,快别抱怨了,咱们老百姓的命不一向是跟草一样的吗?赶紧逃命吧,要是能逃到府城就好了。” 赖五赶紧回去找钱氏等人。 三伯母慌起来,“那怎么办?大福他们还没回来呢。” 钱氏看着已经重新走动起来的人群道:“我要在这儿等他们,大壮一定会回来的。” 赖五则道:“不如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木兰则拦住他道:“五叔叔,这时候你去万一碰上军队怎么办?要是和我爹爹他们错过了怎么办?” 赖五一时也没了主意。 “不如我们和大家一起先走,爹爹一定会赶上我们的!”只要他还活着。 木兰紧了紧手,紧张的看着钱氏。 钱氏看看木兰的脸,又看看懵懂的苏文和桃子,含泪点头道:“我们先走!” 三伯母“哇”的一声哭出来,看着一双儿女,也无奈的同意了木兰的决定。 一行人刚收拾好东西要走,一个人就跌跌撞撞的跌在他们身前,赖五上前一看,见是苏大福,心中一喜,继而一沉,一把抓住苏大福的衣襟,“大福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大哥和大壮哥呢?” 苏大福咽咽口水,在钱氏等人殷切的目光中低下了头,懦懦道:“……打了两只野鸡,我们高兴得不得了,正往回走,根本没注意后头,等赖大发现不对,叫咱们快跑时,军队的箭已经射过来了……大壮兄弟把我压在身下,我这才逃过了一劫。”苏大福郑重的对钱氏道:“弟妹,我答应了大壮,只要能活着走出来,我一定养活你和孩子们,这是我欠大壮兄弟的!” 三伯母也看向钱氏。 苏家人被这个消息打蒙了,木兰也一时回不过神来, 还是钱氏的身子晃了晃,木兰才大梦初醒般的扶住她,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上手一摸,才发现全是眼泪。 赖五眼睛血红,手上青筋突出,含恨道:“嫂子,我要去给我大哥收尸!” 钱氏两眼无神的看着众人,“我也去,我不能让我家大壮呆在外头。” 木兰看了一眼苏文和苏桃,点头道:“那咱们一家都去吧。”这一刻,木兰倒希望那些军队还在了,也许他们一家今天就该死在这儿,说不定来世就还是一家。 钱氏的眼神却突然坚毅起来,一把扯过木兰和苏文桃子,紧盯着苏大福道:“三哥,我不要你养我,你只要养活我家三个孩子就好,带他们到府城,再带回庄子里去,你要是答应,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苏大福就道:“弟妹,咱们一块去吧,那些军队已经撤了,就是他们撤了我才回来的。”苏大福虽然闹不明白那些军队为什么突然间撤了,但他至少知道此时过去收尸还是安全的,只要在天亮之前他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三家人就逆行着去找苏大壮和赖大的尸体。 赖大之所以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就是因为他们出去打猎时,他一向是负责警戒的。 那时候虽然往回走了,但考虑到灾民的危险性,赖大依然没有放松多少,所以当感觉不对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们被灾民围住了,所以才大喝一声,想将那些人吓退,并且告诉对方他已经发现他们了。 往往这时候那些人要么知难而退,要么会出来和他们打一架,赢了,东西他们拿走,输了,他们自己走。 可他没想到,他才一喊,就有人冲他射箭,还是苏大壮最先反应过来,扯了一下赖大,这才躲过了那要害的一箭,但接下来就是箭雨,首当其冲的就是落在后面的赖大和苏大壮。 苏大壮反应迅速,几乎是被射中要害的同时就将苏大福扑倒在身下。 赖大也尽量的补上缺口,不让箭伤害到苏大福。 他们没有这么心善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可三个人中总要有一个人活着回去报信,而其中生存希望最大的就是正好走在俩人前面的苏大福。 苏大壮心里还有牵挂,所以他细细地说着让苏大福照顾钱氏和孩子们的话,赖大却只有一句话带给赖五,快走,好好地活下去,为赖家传宗接代! 苏大福等动静停止后才推开苏大壮和赖大站起来,周围全是死人,差不多有五六百人就死在了箭雨中。 苏大福不是不想将苏大壮和赖大拖走,但他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本事,只好将人移到一边,用树枝暂时将人遮住,自己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那里。 现在回头去找,虽然当时慌乱,但苏大福还是很快找到了地点。 苏大壮和赖大还在那里。 俩人身上的箭都不下十支,苏文和苏桃看见父亲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无措的看着母亲和姐姐,等到确认这不是梦中的时候就大哭出声。 苏大福赶紧捂住他们的嘴,道:“那些人说不定就在附近,你们快别哭!” 木兰眼里就迸射出仇恨的目光,眼睛深沉的看着黑夜中的那个方向。 三伯母见了心中一颤,小声道:“我们还是快给他们收敛吧。” 赖五看着哥哥,拿起铁叉就要往那边冲,木兰连忙拦住他,“五叔,你要现在去了肯定是死路一条,还不知道是谁杀了我爹和大叔叔。” 17第17章 这段时间的相处,赖五早就不把木兰当普通孩子看了,闻言问她,“那你说咋办?” “我们先要知道是谁领的这支军队,下命令杀人的又是谁?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杀了他们!” 三伯母在一旁听了只觉得后背不断的冒出冷气。 赖五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没错。”转身就背起了赖大的尸体。 苏大福也只好背起苏大壮跟上赖五。 一行人连夜出了那片林子,找了一个地方将俩人埋了。木兰给他们一人立了一个木头碑,对赖五道:“五叔,不管以后谁还活着,他要替对方将坟迁回咱们苏家庄。” 赖五点头。 钱氏和木兰赖五深深地看了坟墓一眼,将所有的悲伤埋藏在心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后面有一头恶狼盯着,木兰他们尽管心中有恨也不敢慢下半步,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府城赶。 一行人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苏文和桃子受不了,只是看着紧紧抿着嘴的母亲和姐姐,俩人不敢说出口。 最后还是三伯母道:“我们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下吧,那些军队应该赶不上我们了。”最要紧的是要去找一些吃的,一行人现在都快要饿晕过去了。 木兰看向周围,这是一个小镇,如今已经十室九空,整条街上都是灾民,他们后面也跟着一些灾民,他们脸上是惊魂未定的恐惧。 木兰点头道:“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好了。”一行人竟然隐隐以木兰为首。 几人找了一个街口蹲着,钱氏木木的起身道:“娘去找吃的,你们在这儿等着。” 三伯母就连忙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儿。” 三伯父苏大福自然也要一起去的,赖五就被留下来看着几个孩子,赖五有些踌躇。 木兰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赖五立刻就应下。 等人走后,木兰就将赖五拉到一边,指着跟在他们后面进镇的灾民道:“看他们脸上的神色,应该也受到了阻杀,里面三教九流都有,你去和他们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知道那只队伍是谁领着的。” 赖五眼睛一亮,匍匐着刻骨的恨意,“我这就去。” 木兰看着他过去和那几个灾民搭讪,这才转身看着四个孩子,道:“我们也去找一些吃的吧。” 苏武撅着嘴道:“我娘让我们在这儿等着。” 木兰皱眉道:“那万一你娘找的不够我们吃怎么办?” “那你们就别吃了呗,那是我爹娘找到的,又不是你爹娘找的,凭什么给你们吃?” 苏文就上前推了他一把,“你爹的命是我爹救的。” 苏武就涨红了脖子,“就是你爹不救我爹,你爹也会死的,凭什么就要我爹照顾你们?你们家人比我家还多,我爹根本就照顾不来,而且她还不是你们家的人。”手指指着木兰狠狠地道。 木兰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这是三伯母的意思还是苏大福的意思,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大人的传输,以苏武的年纪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 木兰拉住苏文,看了看赖五,到底还是没丢下苏武兄妹俩,“我们别理他们。”说着拉了苏文和苏桃坐在一边,和苏武兄妹俩分庭抗礼。 苏武毕竟还是孩子,见状就有些不安,但他还是梗直了脖子不认错。 等钱氏回来看到这样的架势,眉头微皱,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暗暗记在了心中。 三伯母则生火将他们抢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合着树根一起煮了,这就是他们的晚餐,以及明天早上的食物。 苏大福看了看,没发现赖五,有些慌张的问道:“赖五呢?他不会走了吧?” 木兰垂下眼眸道:“五叔叔刚才说好像看到一个很像村长的人,追过去了,大概也快要回来了。” 苏大福讪讪一笑,但心中还是担忧不已,频频的往路上看去。 钱氏和木兰见了心中都有些失望。 三伯父家看着是苏大福拿主意,其实一遇上大事他自己就先怂了,最后主意还是要三伯母敲定。 钱氏和木兰本来以为苏大福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也许会有所转变,真的能带他们回去,可现在看来…… 木兰看了一眼忙碌的三伯母,垂下眼眸,那就是说那个意思可能是夫妻俩一起的想法了?也是,苏大福连自己一家都照顾不了,更何况还要搭上他们一家? 赖五很快也回来了,他的眼里冒着怒火,看见木兰,正要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众人,木兰就突然拉着他道:“五叔叔,那是村长吗?” “啊?”赖五看见木兰的眼色,很快反应过来,道:“不是,我看错人了。” 三伯母就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苏大福却没有多想,他觉得只要赖五不是抛下他们就好。 “我都打听清楚了,朝廷派了护国将军府的世子下来平反,听说这护国将军就姓吴,”赖五愤恨道:“咱们县的县令是他同族,吴县令从咱们县逃出来后就在半道上遇见了他,那位世子就让吴县令的公子专门负责一旗,原先射杀大哥和大壮哥的那队人就是那个吴君领的兵。” 木兰眼里闪过寒光,“那你知道那吴君现在在干什么吗?” “知道。”赖五咬牙切齿道:“他正护送他老爹往府城撤,听说再过不久就要赶上咱们了。木兰,你说我要是用箭射他,能射死他吗?” “不能。” “那咋办?”赖五有些着急起来,“那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木兰看着路边麻木而又凶狠的争抢食物的灾民,沉默片刻,道:“我们可以造势。” “什么?”赖五眼里有些迷茫。 木兰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叔,我对不起他们,不过,这未必不是一条活路。” 赖五不明白木兰这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听木兰的。 从木兰让他去灾民中打探消息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与他对话的木兰并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大人,与他一样的大人。 晚上钱氏抱了木兰睡觉,木兰身子一僵,继而放松下来,乖顺的躺在钱氏的怀里。 钱氏摸了又摸木兰的头发,低声问道:“今天阿武跟你们说啥了?” 木兰并没有瞒着钱氏,将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因为凡事前面都有父亲挡着,可现在父亲死了,也只有娘亲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了。 每当此时,木兰总是后悔,若是她像所有的穿越女一样大杀四方,先为家里赚下许多钱,那么现在这场灾难他们是不是就能避过? 可这世上没有若是,所以她只能带着这未知的苦果独自品尝。 钱氏沉默良久,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靠人不如靠己,仰人鼻息的过活到底不能挺直腰板。” “娘!” “木兰,听娘说,娘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有一件事娘一直没告诉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大概也猜到了吧?” 木兰沉默。 “你不是娘亲和你爹爹的孩子,是我们家抱养的。说来那家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我们苏家庄的东家,我们苏家庄几乎都是佃他们家的地种,只有少部分人是有自己的田的。” “他们家有一个规矩,凡是双生子,就要把其中一个送到外头去养,一辈子不能回去,不然会给家族带来灾难的。木兰,在苏家,你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双生姐姐。虽然规矩是这样定的,但你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哪能说不管就不管?所以,你去找他们吧。” 木兰一惊,“娘,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娘没有不要你,只是要是娘不小心也死了,你就去找他们吧,让你赖五叔带你去,到了那里你给他一些银子做答谢就好了。至于你弟弟妹妹,要是可以,你就把他们卖一个好人家,只要能活下来就好。” 木兰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氏惨然一笑,“孩子,不要觉得娘是为了你才这样说的,我这样也是为你弟弟妹妹好,这场灾难,十个里面能活下三四个就不错了,你赖五叔带着你兴许还能活着出去,可要是带上你弟弟妹妹,只怕你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儿了,还不如先把你弟弟妹妹卖了,你回去苏家,以后你的心要是没变,就想法子再把你弟弟妹妹赎出来,送回苏家庄,让他们将你爷爷奶奶和爹爹的尸骨接回去……我也就算满足了。” 木兰沉默良久,“娘,我们都会走出去的。” 钱氏微微一笑,“对,我们都会走出去的。”手却慢慢的放在了左胸口。 第二天一早,木兰等人用过早饭,跟随着灾民继续移动,木兰就给赖五使了一个眼色。赖五微微点头,落后了两个脚步,眼里落下泪来。 这样的场景时有发生,并不会再有人相问了,木兰见了就劝道:“五叔叔,快别伤心了,等咱们到了府城再去告状好了。” 旁边的人这才有了兴趣,问道:“小姑娘,你们这是要告什么状啊?” 木兰就气愤道:“我爹和赖大叔叫我们县令的公子杀死了,还说他们是反贼,我们明明是跟着大家一块儿逃难的,他们冤枉我爹和赖大叔。” 18第18章 众人这才知道他们是前两天那场阻杀里的幸存者。 就有人叹道:“小姑娘快别费劲儿了,要是有幸走出去,那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吧,去告状,小心连自己的命也给送了。” “是呀,现在官官相护,那些人杀我们是想冒功呢,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咱们也算是遇上一回了。” “小姑娘说是你们县的县令公子?你们是哪个县的?” “不管哪个县不都差不多吗?” “差远了,”木兰嘟着嘴道:“我们那个县令可有钱了,我们镇上的教书先生说,县令把朝廷上头派给咱们的粮食贪了,还让我们交了不少的税,所以他有这么多这么多的粮食。”说着,木兰舔舔嘴唇道:“要是我能有一袋粮食就好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吃粥了,不对,是吃白米饭,香香软软的白米饭!” 四周的人都安静下来,木兰可以清晰的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其中就有明知是计的赖五。 木兰嘴角微挑,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经不起刺激的。 接下来的时间就由赖五不断的引导着大家想象吴县令有多少的粮食,而其中只要拿出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而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灾民们走了一个月,本来就几近于崩溃,现在后面又有朝廷大军可能的杀戮,让他们心中恐惧的同时也生出了深深的怨岔之心。 而赖五的引导更让他们觉得,既然都要死了,那在死前饱餐一顿总比做饿死鬼强吧? 人性中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一旦真的不管不顾了,那就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 才两天,和木兰同一条路上两千多的灾民就都躁动起来。 三伯母和钱氏隐约感觉到这似乎和木兰和赖五有关,钱氏是单纯的信任自己的孩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三伯母却越发急切的想离他们而去,她继而还记得木兰说要报仇时的神色。 她知道这有点忘恩负义,可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她还有一双儿女,她不可能真的为了钱氏和她的三个孩子牺牲掉自己的孩子。 终于,在第二天木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钱氏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木兰左右看了一会儿,没看见苏大福,又见钱氏这样,哪里还不知道。上前握住钱氏的手,低声道:“娘,认真说起来,他们家也不欠咱们家什么,苏大福的命的确是爹爹救的,但即使不救他,爹爹也逃不出来。” 钱氏木木的道:“我知道咱们家是他们的拖累,他们要走,娘也不可能真的拦着他们,可他们也不该不跟咱们说一声。” 木兰苦笑道:“娘要他们怎么说呢?真要那样撕破脸皮,以后回到庄子上,大家真的没法子见面了。” “现在这样,以后咱们两家也同样没法子见面了。” 木兰点头,“那以后我们就不见他们了,娘,他们不值当我们伤心。” 钱氏就摸着木兰的头道:“你这孩子,娘不知是说你大度,还是说你冷性。” “那娘就当我大度好了。”对于不在意的人,木兰真的很难将其记在心上,包括爱与恨。 “三娘?”身后有人不确认的叫了一声。 钱氏身子一僵,继而猛地回头,看见身后消瘦的妇人,眼睛一热,“大姐?” 木兰就好奇的看着那人。 李钱氏就落下泪来,上前抱了钱氏,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 钱氏就问道:“大姐,大姐夫呢?” 这句话问到了李钱氏的痛处,李钱氏哭道:“他死了!为了抢食物,和别人打起来,你知道,他也就只会读书,哪里抢得过别人?被人推倒碰到了石头……”李钱氏四处看了看,问到:“妹夫呢?” 钱氏脸上一黯,“也死了。” “怎么会?” 钱氏瞬间握紧了手,垂下眼眸,“姐姐,你也是要去府城吗?” 李钱氏看出钱氏不想说,就顺着转移话题道:“这时候除了去府城还能去哪儿呢?希望能在那里活下去。”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将身后的大儿子拉过来,道:“快,见过你们三姨。” 李石眼睛深沉,恭敬地给钱氏行礼,虽然一身褴褛,但却让人只感觉到他的坚毅。李石身后的李江和李媛却一副懵懂的跟着大哥行礼。 钱氏就忙让木兰和苏文苏桃过来和他们见礼,指着李石道:“阿文,你的书就是借你李表哥的,快谢谢你李表哥。” 苏文赶紧道谢。 李石温和的笑道:“表弟要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木兰就好奇的看着李石,在这时候还有心情去读书? 李石看到木兰的目光,就温润的冲她点点头,木兰也微笑着回礼。 李钱氏和钱氏感概道:“幸亏还有石儿,现在我们家也就靠着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府城。” 钱氏摸摸胸口,李钱氏回头看见,一惊,低声道:“妹妹,你!” 钱氏苦笑一声,“我何尝没有这个担心。” 李钱氏沉默片刻,就看了木兰一眼,“那家,也没什么表示吗?” 钱氏摇头,其实她心中明白,让苏府认木兰,怕是不可能了。木兰跟着赖五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而阿文和桃子离开,说不定也能活下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赖五则带着伤回来了,钱氏不好上前,木兰则跑上前去,“五叔叔,你怎么了?” “后头突然来了一帮人,凶得不得了,跟不要命似的。连着跟我们一起的灾民也凶狠了不少。”说着,赖五将一个干硬的饼子交给了木兰,“今天就只有这些,省着一些,说不定明天就抢不到了。” 木兰就将饼交给钱氏,钱氏看了眼赖五,得到他的同意后就相约李钱氏,“你和孩子们也过来吧,我们两家一起走。” 李钱氏有些犹豫,赖五是成年男子,说来是他们占便宜了。 钱氏就拉了她的手道:“我们姐妹俩能活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几个孩子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 李钱氏看了赖五一眼,心中一叹,也是,现在赖五还愿意帮助他们,可要是她和钱氏都不在了,谁也说不定赖五什么时候就走了,到时几个孩子在一起也能互相帮衬。 苏大壮和赖大在的时候也是勉强能供应上大家的食物而已,而苏大壮和赖大出事后,苏大福和赖五一起出去,也就能让他们不至于饿死罢了,苏大福带着人走后,他们的境况虽然变差了一些,但并没有恶化多少。 但钱氏却开了窍,这个世道,靠人不如靠己,更何况,赖五与他们只是刚开始的一个约定,而现在他娘死了,苏大壮和赖大也死了,那个盟约也早就破碎了,赖五随时都可以离开,所以钱氏不会再全部的依靠别人。 所以这时候的钱氏可以为了一张薄饼子和人抓脸,甚至下黑手,甚至她想要让木兰和苏文也去抢吃的,因为只有自己也会抢夺的时候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木兰的心就有些慌,她觉得钱氏这一系列的变化并不只是因为苏大壮没了,但她又想不出别的原因。但这不妨碍她逐渐的替代钱氏成为这个家的主心骨,就连钱氏看了木兰抢东西的样子都有些心惊。 木兰年纪小,没多少力气,但她人阴狠,前世防狼三十六招,哥哥可是亲情出演,充作了对手给她做练习。 现在面对这些跟她抢吃的男人女人们,木兰更没有了那层顾忌,直接一脚踢在那人的阴处,手也不知道怎么拐的,直接从那人手里掰下一半的烧饼,眼睛也不看,头直接就朝着右边一人的肚子撞去,和她抢东西的人恼怒,拳头就雨点似的落在她身上,木兰不管不顾,拿了削尖的木刺就往眼底能看到的脚上戳,她知道做事留一线,对于逃难的人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一双脚了,所以她下手并不重,只是让人感觉到疼痛,却又不会伤到筋骨,但这也足够吓人的,不少人都跳起脚离开,木兰这才冲了出去。 李石连忙拉住她往外跑,将人甩在后面后,李石才板了脸道:“你太不讲究策略了,他们也就没比你狠,若是遇上比你还不要命的,你就交代在那里了。” 木兰就翻着白眼道:“要是对方有比我狠的,我就不会去和他们抢了。” 李石点点头,木兰在看人这一方面的确够强,就是做事不够用脑子,太过莽撞。 木兰看着李石道:“你今天也拿到了?” 李石点头,并不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只道:“幸不辱命!” 木兰羡慕嫉妒恨,眼神紧紧的盯着李石的衣襟,就差上手去抢了,不过她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李石毕竟是她的同伴,抢他的东西太不厚道了。 木兰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扯了扯更破的衣服,扬着头道:“我们走吧。” 李石走在木兰身边,良久,还是迟疑的问道:“你让赖五叔去干什么?” 木兰脚步没停,声音疑惑的反问:“我没让他去干什么呀,他不是去找食物了吗?”眼里却闪过寒光。 李石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木兰没跟他说实话,他天生就比别人敏感一些,这几日,木兰让赖五单独出去,自己却像不要命似的抢食物,甚至还在暗暗的练臂力,在这里连说话都要节省力气的时候她却做着这样费力气的事,李石正在想要不要离开,他怕和木兰再走下去会连命都没了。 他很惜命,而且,他还有母亲和两个弟弟妹妹。 19第19章 晚上,钱氏摸着木兰青黑的瘀伤,心中难过,却淡淡的道:“下次要再小心一些,别再受这么多的伤了。” 木兰点头。 赖五回来找木兰,眼睛精亮的告诉她,“明天下午吴县令的车队就会经过咱们的这条路,我和他们说好了,等入了夜,我们就……” 木兰点头,“我把娘和阿文桃子送到林子里去我们再动手。” 赖五就皱眉,“你们一起进去吧,你还是孩子呢,能做什么?小心还伤了自己。” 木兰却发誓要为父亲报仇的,虽然很危险,但不做,她怕以后会过不了自己这关。 赖五就低声劝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可你还有娘亲和弟弟妹妹呢,你的身世我也听说了,要是有你带着,你娘和你弟弟妹妹们到了府城说不定还能靠着苏府一些,你要是……你别以为府城好过,其实都是人吃人的地方。” 木兰就犹豫起来,这也是她一直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赖五见她被他说动了,就继续道:“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取他们的狗命,要是不行,你以后也好再补刀,要不然咱俩都死了,你爹和我大哥那才真叫冤呢。”赖五最后一叹,“活人总是最重要的。” 木兰顿时下定了决心,“我和我娘走!” 赖五就犹豫的看向四周,“你说他们会不会被我们连累?” 木兰就淡然道:“你放心,今天晚上他们都会知道的,是去是留自有他们自个决定。” 赖五有些不解,这件事他们并没有告诉别人啊。 木兰垂下眼眸,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就算人已经变得麻木,但在朝廷面前,这些灾民还是一国的,而逃难中哪个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在里面?所以这件事在今天晚上根本就瞒不住。 木兰没有猜错,现在这个消息就被人小声的传开了,不过是没传到他们这里罢了。 今天晚上,他们占了一个破庙过夜,木兰就钻进了钱氏那边的被子,抱住苏文小小的身子。 李石却面色苍白的过来找钱氏,“姨母,您见过我母亲了吗?” 钱氏大惊,“你母亲不是去找你了吗?” 李石出去一段时间没回来,李钱氏就将一双儿女托给钱氏照看,自己出去找人了。 李石脸色更白,“我才在外面见着母亲了,只是我要多找些柴,让母亲先回来了,难道她没回来吗?” 现在天渐渐凉了,晚上和早上已经有了寒意,所以李石才想多准备一些柴,免得晚上着凉。 钱氏也紧张起来,“我并没有见她回。” 木兰就道:“我们出去找找吧,赖五叔就在外面,叫上他一起。”但他们也实在不放心将四个孩子留在破庙里,现在拐卖孩子的自然很少,但吃孩子的却不少。 钱氏等人不敢大意。 几人就一起出去找李钱氏,还是一个灾民说看见李钱氏往林子里走了。 李钱氏是看见有人进林子里摘了野果出来,心动之下悄悄进的林子。 现在山野之中,连好一点的树根都难找,更何况野果?也是那野果长得妙,是长在一陡坡的半坡上,上面被大树和藤蔓遮住,人往下看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也是那人幸运,去挖树根和找野菜的时候没看路,不小心滑了一下,抓住藤蔓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了那满树的野果。 他顾不得激动,回去就叫了自己的家人悄悄地去摘了,回来的时候就说明天再偷偷的去摘,别让人发现了。那时李钱氏正好脚崴了一下,正蹲下身子去扭了一下脚,听到这番话,想到大儿子这段时间来的辛劳,就悄悄的进了林子,循着一个大概的方向往里走。 那地方不好走,但那几个人离开时却只是简单的掩盖了一番,李钱氏聪慧,看出不同,就循着痕迹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野果,她抓着藤蔓往下走,勾着树在上面摘,可谁知就要往上走的时候本来被束缚住的一根树枝突然挣开打过来,李钱氏避闪不及,就从树上摔了下去。 几人虽然不知道李钱氏为什么要到林子里去,但只要照着她离开的大概方向找过去就好。 李钱氏都能看出来的痕迹,李石更能看得出,所以,他一路找过去,虽然走岔过,但总能找回来。 木兰等人就跟着他找到了陡坡。 李石看着陡坡,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手都有些发抖。钱氏也脸色苍白。 木兰就叫了两声“姨妈”,见没有回应,就对赖五道:“五叔叔,你小心下去看看,我们帮你抓着藤蔓。” 李石却突然踏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下去看看。”说着,灵巧的抓着藤蔓滑下,李江就紧张的跑上前,木兰连忙拉住他,“你别靠近,小心摔下去。” 李江泪盈盈的看着木兰,“木兰表姐,你说我娘不会有事吧?” 木兰坚定的点头道:“不会有事的!” 话才说完,藤蔓就动了一下,下面传来李石的声音,“姨母,我娘在下面,还请五叔叔下来帮忙。” 虽然对方的声音力持镇定,但木兰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颤抖。 木兰和几个孩子小心的将藤蔓缠在树上,又用手拉住,都没有察觉到身后钱氏的异状。 钱氏用力的抓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就紧紧的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李钱氏很快就被送上来,经过一番颠簸,已经微微清醒,看到围在身边的三个儿女,李钱氏眼微红,细弱的道:“是娘不好,是娘没本事。” “娘,”李石打断她道:“您放心,回头我给你摘些草药敷上,很快就会好了。” 李钱氏微微摇头,她的身体她知道,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了。 李钱氏四处找着钱氏,看到钱氏靠在树上捂着胸口,脸色大变,手指指着她。 几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钱氏的异状,木兰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她,“娘,你怎么了?” 苏文和桃子看到钱氏难受的样子就忍不住哭出声来,赖五也急得团团转。 李石就快速的道:“她这是心疾发作了,快让她平躺而下,解开两个衣领。” 木兰来不及思索为什么一向健康的钱氏会有心疾,只动作快速的照着他的话执行,赖五就连忙背过身去。 钱氏这才好受了一些,但还是悟紧了胸口。 李钱氏哀伤的看着她,道:“我本还想将孩子们拜托给你的。” 钱氏就哀伤的回望她。 李钱氏看了看三个儿女,又看了看钱氏的三个儿女,又看一眼背对着众人的赖五,心中的那个念头又冒了起来,她微微喘息的道:“三娘,木兰怕是认不回去了,不如让他们六个孩子互相扶持吧。” 钱氏微微一愣。 李钱氏就苦笑道:“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木兰今年有七岁了吧?我家的石儿今年十岁。” 钱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钱氏说的是什么,她看向木兰的小脸蛋。那张脸即使现在脏兮兮的也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美丽。 是呀,苏府当初将那金锁收回去了,他们苏家庄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可苏府的管事明明就离苏家庄不远,但并没有什么表示。钱氏知道,就算木兰亲自上门去找,机会依然渺茫,先前她那样说不过是心底存了一丝希望罢了。 木兰和李石也都听明白了,扭头看了彼此一眼,就各自扭过头去。 钱氏思索良久,李钱氏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李石着急不已,“娘,儿子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李钱氏紧紧的抓住李石,那力气连李石全力都挣不开。 钱氏回过神来,拉过木兰,道:“孩子,你觉得你李石表哥怎么样?” 木兰在钱氏的期盼中点头,“表哥很好。” 李钱氏眼睛一亮,也看向自己的儿子,李石也点头道:“表妹也很好。” 李钱氏就流下泪道:“娘把准备给儿媳妇的镯子给当了,以后你要给你媳妇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李石连忙点头。 钱氏则交代木兰,“这个世道太艰难,你弟弟还小,以后要仰仗你表哥的还有很多,你们要互相扶持,不要闹脾气。” 木兰最想问的却是为什么钱氏会有心疾?为什么她一直不知道? 钱氏只来得及嘱咐苏文和苏桃,要听姐姐的话。 而李钱氏也只能惋惜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女。 赖五张大了嘴巴,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又死了两个人。 六个孩子跪在地上,四个小的哭成一团,为首的李石和木兰只是呆呆的跪着,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为什么我娘会有心疾?”木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我娘也有心疾,从小就有。”李石道:“我娘说钱家女子中十个有八个有心疾,而姨母就是其中的幸运儿,没想到……”没想到钱氏的心疾会突然出现,直接要了她的命。 木兰却想到了钱氏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了,是从父亲身亡的时候…… 木兰将头靠在地上,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李石惨然一笑,独自起身到一边挖坑。他要把自己的母亲埋起来,以后再来接她回家。 20第20章 木兰背着睡着的桃子,李石也背着妹妹李媛,赖五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一起回到破庙。 破庙里的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发现是“熟人”就又闭上眼睛。 几人躺在他们本来的位置上,木兰根本就睡不着。 她将哭累的桃子和阿文靠在一起,用被子盖好,起身走到李石身边,就随便在他右侧躺下。 李石身子一僵,就要起身,木兰就按住他,低声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李石只好僵硬的躺着。 木兰道:“你一定没听说吧,明天下午吴县令的车队就会过来。” “那又如何?” “吴县令带了许多粮食和金银珠宝,他们打算去抢。” 李石眼一冷,声音也微冷,“然后?” “我想去杀一个人,你先带着他们躲起来。” 李石一愣,翻过身来面对着木兰,看到近在咫尺的木兰,李石脸上一红,将心底的羞意祛除,理智回到脑子里,道:“这就是你最近和赖五在计划的事?” 木兰并没有否认,只是道:“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大家走到这时候,早就崩溃了,这时候吴县令还敢带着粮食过来招眼,不是找死是什么? “再过去不远就是府城了。”所以未必有人愿意冒险,李石不赞同的道:“我们可以完全避开。” “可我不想避开。” 李石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你要杀谁?” “吴县令和他儿子。” “这不可能!”李石鄙视的看了木兰一眼,“你以为灾民冲击他们的车队,你就能杀了他们?别忘了,你才七岁!” “可赖五有力气。” “那他还是一个人,”李石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都还小,有的是机会。” 木兰脸上就浮现刻骨的恨意,“你也说了我们还小,可他们已经老了,特别是吴县令,他都五十了,随时都可能死,我一定要杀了他们,至少不是让他们病死或自然死亡。” “他们做了什么?” 木兰鼻子一酸,强忍着眼里的泪,“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你看,我爷爷奶奶是他们杀死的,我爹是他们杀死的,我娘也是因为他们才死的!” 李石只知道当初苏家和吴县令的公子起了冲突,其他的了解的并不多,但这不影响他的理智,他小声道:“姨母是因为心疾……” 木兰更恨,“如果不是他们杀死了爹爹,我娘怎么会患上心疾?” 李石张张嘴,不敢再说,爹说过,盛怒中的女人最喜欢迁怒,虽然木兰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性质并没有改变。 李石是自私的,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他一定会丢下木兰,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们先走,可现在木兰是他的未婚妻了,那就是他的责任,他觉得他有义务要拦住木兰,至少不能让她白白断送了性命。所以他一直试图说服木兰。 木兰并不理会他,明天她杀人,所以她要睡觉养足精神。 第二天李石就带着黑眼圈无奈的看着她。 木兰收拾出四个小包袱,四个小孩子一人一个,这才将剩下的东西打包给赖五背着。 木兰背着桃子,李石只好无奈的背着李媛快步跟上。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下午,赖五就直接带着人往林子里面去,他提前来看过,里面有一些小山洞,可以暂时藏人,并不深,不用担心有猛兽。 李石看着这个小山洞脸色难看,“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不错,”木兰坦然道:“这本来是我们要躲着的地方的。” 李石听了眼睛微眯,听她的意思,她本来没想去杀人的。 木兰将桃子和阿文拉到一边,道:“你们好好地呆在这里,姐姐去拿一样东西,不管拿得到拿不到姐姐都会回来的。” “姐姐。”桃子还有些懵懂,但连续失去至亲的苏文却有些慌张,紧紧的抓着木兰的衣袖,“你要去拿什么?我们跟你一块儿去吧。” 木兰摇头,“姐姐去拿一个人的命,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跑不快,所以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石皱眉,不赞同的道:“你不该和他们说这些。” 木兰则道:“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且他们该知道。” 李石噎了一下。他觉得这时候的女人是不可讲道理的,只好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赖五早在这个当口将洞口掩盖好了,见他们还在对峙,就对木兰道:“不然你就留下吧,当时不都说好了吗?” “可他们害死了我爹娘,还有我爷爷奶奶!”木兰激动道:“我答应你,是因为不想让我娘担心。”木兰固执道:“我一定要去,就是不动手,看着也行。” 但赖五和李石都知道,她去了那里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的。 赖五的主要目的是杀了县太爷父子,根本不可能护着木兰。 李石犹豫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如果事不可违,你就要听我的。” 木兰看着四个孩子却不同意,“他们必须有人守着。” 李石嗤笑一声,“你还当真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孩子吗?” 李江今年六岁,苏文五岁,李媛四岁,苏桃三岁,这条路上的孩子,就是才两岁都成了人精了,更别说他们。 也就在家人面前的时候才会一副乖巧的样子,李石要比木兰理智得多,有这个小山洞庇护,加上大多数的人都被前面吸引了注意力,又没有猛兽出现,他们在这里呆上两三天妥妥的。 李石心想,要是再有一些食物和水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次吴县令车里带了不少吃的,心中不由一动,从这里到府城不远了,以他们的脚程,再走上两三天也就到了,但两三天也是要吃的。 他们将山洞掩盖起来,三个人这才出去。 路上,赖五想了想,还是递给李石一把匕首。 李石惊讶道:“哪来的?” 木兰瞥了一眼,淡然道:“死人身上捡的。” 赖五点头。 李石就注视着木兰问:“你也有?” 木兰咧嘴一笑,眼里冒着寒光,“当然,不然怎么杀人?” 李石却觉得她的声音有些抖,也不戳穿她。 木兰紧紧的握住袖子底下的匕首,她是紧张,但她不会放弃的。作为在红旗底下长大的好孩子,她没杀过人,甚至连红灯都没闯过。 可这个世界没有法制,她只能通过这个方法给自己的家人报仇,她在心里不断的提醒着自己,那是他们应得的。 不是他们,他们全家人不会死。 李石看着鬓角流汗的女孩,心中微微一叹,道:“吴县令贪了上面拨下来的赈灾粮,又胡乱收税,手中的粮食应该不少,只是他不可能带这么多东西上路的,也不知道其他的都在什么地方了。” 木兰木木的道:“在护国将军世子手里。” “你怎么知道?”李石和赖五都有些惊讶。 “他一个逃难的县令怎么会得到军队的护送?他那个四体不勤的儿子又怎么会可以领兵?不就是用那些粮食换的!” 赖五狠狠地点头,“一定是这样的,这个狗官,拿我们的命去换他的高官厚禄,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全都是他们害的!” 李石则惊讶的看着木兰,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就是和父亲读了七年书的他也是良久才反应过来。 吴县令和吴君现在是志得意满,在百来个护卫的护送下高兴地坐在马车上看着路两边的灾民,吴县令和儿子道:“这次我们献粮有功,等到了京城,应该可以进一两级,到时你再拿着礼物到护国将军府走一趟,说什么也要混一个总旗当,知不知道?” 吴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爹。” 吴县令就恨得拍了他一下,道:“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我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 “爹你就放心吧,以你儿子的本事,这些都是手到擒来的,只是上次我去见吴将军,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吴君就凑到他爹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吴县令惊讶道:“真的?” 吴君点头,“儿子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 吴县令就摸着胡子道:“这个倒容易,回头我们找找谁家有清秀的小子,买来养一段时间再送过去就是了。” “爹,哪里用等到以后,现在不就有机会?”吴君指着外面道:“现在这一路上多的是孩子,虽然是乡野之人,但也有长得好看的,我们只要一捧米就能换来一个孩子,这次就多换点,带回府里养着,然后给将军送去。”关键是他也想玩玩,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怎么那位世子这样着迷。 吴县令就笑着夸到:“不错,不错,那我们晚上就停下选人。” 吴君不满道:“晚上谁还看得见呀,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时间,就现在吧。” 儿子的要求吴县令从来都是能满足就满足,这次也一样,而也正是这一次让他一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吴县令下令停车,直接让人在路边扎营,然后叫来两个护卫,让他们去喊话,就说他们要买清秀漂亮的小子做小厮,让愿意卖孩子的人带孩子过来,每个孩子一捧米。 外头的灾民听到后眼睛都红了,他们眼睛幽幽的看着吴县令的营地,眼里冒着别人看不懂的亮光。 护卫首领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过来劝道:“大人,此时留在这里不妥,这些灾民挨饿已久,只怕……” 吴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你担心太过了,以为哪里都和绍兴一样?这里头的人就是拿着弓箭在后面射,他们都反不起来,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愿意用粮食买他们的儿子,我们可是大善人了。” 护卫脸一僵,说不出话来,只好让底下的人多注意一些。 21第21章 赖五坐在一边叼着草根道:“他们可真是找死,这时候把粮食露出来给大家看。” 李石叹道:“我现在知道了,就算是没有你们,他们也会死的。” 木兰冷冷的道:“不做死就不会死。” 李石微微一怔,觉得这句话是那么的贴切。 而此时,朱有德带着几个手下正往这边赶,随后快马追上来的文弱书生就不解道:“将军,我都和苏家说好了,怎么还要往这边赶?”将军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怎么这次对这些灾民这样上心了? 朱有德道:“天下将乱,我既然定下了目标,自然要早早的谋划。自来乱世出英雄,而英雄多出自乡野。” “将军是想?” 朱有德点头,“我们走吧,这一路上仔细一些,不要放过人才。”而且他还想趁此机会多招一些兵。 朱有德眼睛深沉的看着,这里都将是他的臣民。 夜,如期降临,灾民们都安静下来,但侍卫首领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盯着,就好像毒蛇盯在身上的那种寒意。 他心中越发不安,又劝吴县令和吴君离开,只是吴县令治下的百姓一直很老实,他并不相信侍卫首领的判断,侍卫首领心中万般后悔自己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为什么没找借口躲过去?出来后咬着牙让侍卫们加紧防卫。 赖五丢下草根,看向木兰。 木兰微微点头道:“你去吧,不用顾忌我们,不管怎么样,明天中午在山洞汇合,不管谁没到,我们都会离开,然后去府城。” 赖五点头,拿着铁叉离开了。 李石看着他的背影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回来的,五叔叔不是我三伯。”这一点木兰很有自信,赖五这个人很讲义气,这也是当初苏爷爷和苏大壮选中赖家的原因。 李石拉着木兰退到林子里,“接下来你要听我的,等彻底乱起来后我们再浑水摸鱼。” 木兰也没想过做前锋,和李石一起藏在林子里,伺机而动。 李石就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是木兰为了报仇失去理智。 木兰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吴君的帐篷。 百姓被逼到尽处激发出来的智慧,就算是木兰这个“后人”看了都心惊不已。木兰在知道的情况下也没发觉大家竟然已经发动了,还是李石突然绷紧了身子,木兰才警觉的看向帐篷四周,这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而等侍卫发现不妥,猛喝一声的时候,帐篷已经被包围住,而有些人已经冲进了车队中。 一时火光冲天,不知是谁放了火烧了帐篷,好在今晚没风,并不会烧到车上的东西。 侍卫首领镇定的指挥侍卫们守护在四周,只是很快这种局面就被打破,因为他们是被三千多人围着,三千人对上百人,如果他们够镇定,又有马车,说不定还能冲出去,可偏偏围着的灾民突然敲着东西大喝起来,三千多人的大喝声,帐篷里的吴县令和吴君听到外面响彻天际的“狗官”喊声,直接吓瘫在地上。 吴县令胆小,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吴君脑子一激灵,回过神来,偷偷的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吴君的脚也软了一下。 他想也不想,撩开帘子就偷偷的爬出去了,有侍卫看见他,正要阻止,吴君就恶狠狠的瞪着他,警告他不许言语。 这些护卫都是跟着护国将军下来打仗的,被分到吴县令这里护送他到京城就已经够委屈的了,偏偏吴县令和吴君还总是磋磨他们,他们心中有怨,但上下尊卑在那里,他们也没办法。 而此时,那侍卫见吴君不领情,也懒得去提醒他,这时候呆在帐篷里才是最安全的,跑出来不是找死是什么? 好在吴君也没有蠢到就穿着身上的华服跑出去,而是悄悄地跑到后面逼着一个家丁将外套脱出来给他套上。 虽然比不上灾民的褴褛,但和先前的一身华服比起来算是低调多了,吴君心想,等一下他就混在灾民中离开好了。 吴县令看到儿子丢下他直接离开,心都凉了,他才要叫人进来保护他,外面的灾民就冲击起来,那些本来还有心阻拦的护卫,看着声势浩大的灾民,不由胆怯起来,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所以很快防护圈子就被冲破,很多人都冲向了车队。 但赖五却提着叉子和几人冲向了帐篷。他是为报仇,那几人是为了吴县令身上的东西,比如银票什么的。 来之前几人就说好了,吴县令和他儿子的狗命是赖五的,其他的他们几人平分。 木兰见乱起来,就赶紧拉着李石悄悄的跑过去,李石看见那边有人将一袋一袋的粮食搬下车,然后不断的争抢,甚至从袋子里不断的洒出一些米来,脚步就微微一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白花花的米了。 木兰没注意到,只是避开往那边跑的灾民,冲帐篷而去。 斜刺里就冲出一人来撞在木兰身上,木兰仰面倒下,李石连忙接住她,俩人就听到一声低喝,“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撞在爷身上!” 李石只觉得抱着的身子一僵,继而快速的弹起来,冲着那道人影而去,李石刚要阻止,就听到那人惨叫一声。 木兰狠狠地将刀****那人的肚子里,甚至绞了一下刀子,抬眼看到吴君不可思议的眼睛,木兰红着眼睛冲他咧嘴一笑,猛地拔出刀子,瞄准了他的胸口狠狠地又插了一刀! 吴君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手在腰上摸了一下,举起刀就要反击,李石早就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的手上,将刀踢掉,上前一步全身压住他,双手紧紧地按着他不断挣扎的双手,木兰早就将刀拔出来又刺进去! 吴君再是不甘,也没命了。 木兰却好像并不知道吴君已经死了,不断的拿着匕首****他的胸口,一下比一下狠! 李石看着吴君外套里面的衣服和腰上挂的玉佩等物,已经猜到了吴君的身份,见他身上已经中了十几刀,木兰还不肯放过,忙上前一把抱住木兰,“行了,他已经死透了。” 木兰这才停下,将刀拔出来,满脸是血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血人。 李石淡然的上前将吴君腰上的玉佩拿出来,又在怀里摸了一下,摸出一个荷包也揣在怀里,回头拉着木兰道:“我们快走吧,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的确有人注意到这边了,这里虽然离车队有些远,但灾民太多,到处都是,在木兰拔刀相向的时候就有人看过来了,不过这时候大家的心神都在车队那边,见木兰和李石只是两个半大孩子,身上又没有粮食,而吴君躺在地上,夜色下,大家也看不真切,只知道大概是那人和那小姑娘说了什么,那小姑娘发狂将那人杀了。 这时候死人是很平常的,大家只是看一眼,就继续朝车队冲过去,哪怕只抢到一捧米也是好的。 李石将外面的一层衣服盖在吴君身上,这样不会让人很快发现他的身份,拉着木兰道:“我们快走!” 木兰和李石快走了两步,看着帐篷道:“他爹还活着!” 李石着急道:“那边有护卫守着,你去就是找死,你已经杀了一个,另一个就留着当收利息吧,别忘了,阿文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木兰的手有些发抖,前生今世三十年,她是第一次杀人,连日来的仇恨被刚才的杀戮冲淡了不少,木兰比先前更理智了一些,她狠狠地看了帐篷一眼,“希望五叔叔能取了他的狗命。” “就算五叔叔不行,这么多灾民围着,他也很难逃得出去。” 李石看了车队那边一眼,惋惜道:“那边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木兰看了那边一眼,拉着李石走了。 那边已经人挤人到一定程度,说不定那里死的人比帐篷这边还要多呢,灾民们的目标本来就是粮食,可这么多人,先不说那些粮食不够,就是足够,人在贪念的促使下也不会想过让步的。 李石和木兰跌跌撞撞的从大路上离开,后面是不断的惨叫声和怒吼声。 俩人没看见,在他们离开后有几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朱有德等人。 朱有德沉思的看着木兰的方向,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奇怪,似乎可以看透某些东西似的。 “将军,那个男孩不错,要不要……” 朱有德下意识的摇头,“他年纪太小了。” 文弱书生微楞,可调教几年不是刚好吗?到那时正是用人之时,这孩子看上去很聪明,又稳重,培养得好十年之后就是一能干的谋士。 朱有德没有解释,上前将吴君表面的那层衣服撩开,看到里面华丽的服饰,文弱书生“咦”了一声,“这是吴县令之子,听他们刚才的意思,他们是特意过来杀他的,只是他们两个孩子跟他能有什么仇?” 朱有德就想起了那个女孩一家人,微微蹙眉,这次怎么只有她一人? “将军看,那边起火了。” 朱有德收起心思看过去,就看到帐篷那边起了大火,“走,我们过去看看。” 赖五拿着铁叉站在中间,杀的眼睛发红,围着他的护卫也忍不住发颤,跟在赖五身边的人道:“赖五兄弟,快走吧,东西咱们已经拿到了,回头分你一半!” 赖五充耳不闻,大喝一声,“说,狗官上哪去了?” 当中就有护卫忍不住道:“他早跑了!” “胡说,我就守在外面,他从哪里跑?一定是你们把人藏起来,快把人给我交出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赖五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跑,那些护卫要去追,赖五却一把拦住那几人,势必要问出吴县令的下落。 朱有德等人过来的时候,赖五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但强大的恨意还是让他绷直了腰,朱有德眼里闪过赞赏,冲身后几人点头。自有人上前拦住那几个护卫。 文弱书生忙上前扶住赖五,只听到他低低的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文弱书生就看向朱有德,朱有德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道:“将人带走。” 22第22章 俩人跌跌撞撞的回到山洞,苏文和李江将两个妹妹抱在怀里,听到动静,就藏起来,手里紧紧地抓着棍子,待看到拿着火把的人,苏文和李江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俩人爬出来,两个女孩已经各自冲进木兰李石的怀里。 李石拍了拍李媛,将火把插在石壁上,木兰则拉过四个孩子仔细问他们离开之后的事。 李石撕了两块布条,拿起木兰的手给她包扎。 木兰挣扎了一下,李石沉声道:“别动!” 木兰手上的伤是刺吴君的时候造成的,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木兰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知道怕了?” 木兰却咬牙道:“我不后悔!” 李石低头给她包扎,让四个孩子团团坐下后才将那块玉佩掏出来,又拿出荷包递给木兰。 李石拿着玉佩道:“这个成色不错,拿到当铺里去,二十两是妥妥的。” “那要是拿到玉石铺子呢?” 李石皱眉,“还是送到当铺吧,那里有专门的销货渠道。”这块玉佩毕竟来历不好,李石不愿冒这个险。 木兰点头,不再问,打开荷包看了看,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和两片金叶子,木兰掏出几张纸,打开一看,眼睛精亮的道:“这是银票?” 李石接过来一看,道:“不错,”数了数,足足有两百七十五两,还不算那些金叶子。李石皱眉,“看来这吴县令的确是贪官,要知道县令的俸禄并没有多少。” 木兰撇撇嘴,“你又见过哪个当官的只靠俸禄吃饭的?那些银子不过是勉强够过日子罢了,主要的收入却是下面人的孝敬,当然,这些都是灰色收入,正当的还有田庄铺子的收入……” 李石喃喃道:“灰色收入。” 木兰直接当没听见,将银票分成了两份,“我们各带一些,免得丢了就没了。” 李石接过仔细地收进怀里,“如今我们有了银子,到了府城应该不担心了,可我们现在一点吃的都没有……” 木兰道:“明天早上我们去挖树根。” 苏桃首先反对,“姐姐,我不要吃树根了,好难吃啊!” 李媛也看着李石道:“哥哥,我也不要吃树根了。” 李石:“……我是说明天我们可以去车队那里找一找,说不定能捡到一些东西。” 木兰皱眉,“恐怕明天他们还不消停,而且,我们还要在这里等赖五叔。” “我们中午再去,到那时人应该也散的差不多了,没有那么危险了,要是赖五叔没来,我们还可以去找找人。” 木兰思索了一下,在四个孩子的期盼中同意了。 现在天已经微亮,只是大家都累了两个晚上,倒头就睡。 木兰和李石一直等到正午也没见赖五回来,俩人心中都有些担心,李石道:“我们去看看吧,赖五叔也没什么亲人了不是吗?”所以也不可能有人给他收尸,应该可以找得到。 一行人就朝昨晚上的事发地点去。 昨晚声势浩大,几乎所有的灾民都知道这有一场争夺战,愿意参加的自然早早就围在这里,不愿冒险的就会躲入林子中不出来,而外面的灾民也不会去殃及他们。 但天亮之后,却有不少人围过来打探消息,昨晚上的人已经散去了大半,那些粮食也被分割干净,但因为撕扯中使袋子破裂,地上撒了不少的米,路边的草地上说不定还有扯坏的珍珠,所以等那些抢夺的人散去后,昨晚上不愿冒险的人就冒了出来去争抢那些遗留在地上的东西。 苏文和李江看到地上混着泥土的米粒,大叫一声跑上去抓起来就要往嘴里塞,还是木兰和李石眼疾手快的打掉,木兰道:“用袋子装起来,下午姐姐给你们做粥吃。” 四个孩子都眼睛发亮上前和人抢,直接将泥土和米粒装起来,生怕晚了一步,别人就要完了。 木兰则看向帐篷的地方。 李石就道:“你去找他吧,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木兰就嘱咐了苏文和苏桃几句,朝帐篷那边跑去。 这里被烧了个干净,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木兰怔怔的看着,不知道赖五怎么样了。她知道,如果赖五平安,他一定会回去找他们的,可若不平安,那会是谁给他收尸的呢? “陈老大,你看。”一人指着木兰的方向示意,“那不是跟着赖五的小姑娘吗?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侄女吧,我听她叫赖五做叔叔,听说赖五的大哥就死在那吴县令儿子的手里,这才跑去和那吴县令一家拼命的。” 陈老大皱眉,扔掉手里的野草,踢了一人道:“去,告诉她,昨晚上赖五受伤了,被几个人救走了,没有生命危险。” “陈老大,干嘛告诉她呀,万一被人查出来昨晚的事是咱们做的怎么办?” “你懂什么?最后要不是赖五拖着人,咱们都得交代在那里,我们这叫知恩图报知道吗?快去!” 那人这才不情愿的朝木兰走去。 木兰眼睛精亮,开心的看着他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叔叔真的还活着?” 那人本来是被逼着来的,并不多情愿,但此时看见木兰这样子,倒是真心实意的道:“是呀,我们看得真真的,虽然你叔叔受了不少的伤,但并不在要害,被那些人直接救走了,应该没事。” 木兰高兴的冲他道谢,看着人走后,木兰的脸才冷下来,看来赖五是真的没事了,这些人应该就是赖五说的陈老大的人,本来她还在想着怎么找到陈老大打听赖五的消息呢。 木兰转身回去找李石,她蹲在李石身边,手边快速的将地上的米粒放进袋子里,边道:“赖五叔还活着,被人救走了,我们先走,看看能不能在府城碰见他。” 李石点头,看向一个方向,示意木兰,“敢不敢抢?” 木兰看过去,那是三个成年人,他们正拿着棍子逼着几个半大的孩子给他们收集地上的米。 李石看着他们低声道:“我观察他们很久了,昨天晚上他们肯定没参加,而且每次抢的都是一些妇孺和孩子,他们也不敢找那些成群的,只抢那些落单或只有一二人的。” 木兰皱眉,“他们有三个人。”她狠,但她是个孩子,拼命的时候也就能干掉一个他们不拼命的。 李石嗤笑一声,“谁让你直接动手了?做事要动脑子。” 木兰心中大怒,她一个“大人”难道还要一个小孩来教怎么动脑子吗? 不过,“那你说怎么办?” 李石就道:“我听阿文说你设陷阱很在行,总是能猎到猎物。” “你是想?” “不错,”李石点头道:“以智取胜,不费吹灰之力。” 木兰就冷哼一声,“谁说不费吹灰之力的?你要挖陷阱,难道不是力气?” 李石脸上微微一僵。 苏文和李江对视一眼,连忙低下头去只当没听见。 木兰到底不愿花费太多力气去布置陷阱,也不愿伤人性命,就用藤蔓打了几个结放在林子里,李石只看见她在树上缠了几下然后打了一个奇怪的结,再然后就是将另一头固定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就拍拍手,木兰道:“你去把人引过来吧。” 李石怀疑道:“这就可以了?” “当然,不然你试试?”木兰不怀好意的看着李石。 李石就弹了弹衣裳,起身道:“我这就去把人引来。”说着背了一袋才装的泥土混米走了。 木兰就将四个孩子分成了两队,自己一对的藏起来。具体的步骤她已经告诉了四个孩子,就算最后失误,木兰看向头顶的几根粗粗的木棍,咧嘴一笑,这东西不会让人死亡,但也不会好受就是了。 李石背着一袋东西匆匆而过,就不小心撞在了三人身上,李石面色大变,来不及道歉,就跑进林子里。 那三人相视一笑,不紧不慢的跟在李石身后,李石看到他们跟过来,更加心急了,脚下又加快了一些。 那些人更加高兴,一天下来的胜利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此时起了猫逗老鼠的心思,慢吞吞的跟在李石的身后。 谁知李石在前面晃了一下就躲进树丛里看不见人影了,三人微微皱眉,快走了几步,为首一人喊道:“快出来,我看到你了,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条命。” 木兰听了暗暗撇嘴,这人威胁人的话真的是一点新意也没有,眼见着为首那人的脚踩进了陷阱里,木兰咧嘴一笑,手快速的动了一下,头上的石头落下,人就被吊起来了,木兰也拉紧了藤蔓,她见藏在对面的苏文也拉了一下藤蔓,她知道要糟,连忙将手中的藤蔓交给李石,道:“拉紧了!” 另外两人知道中了陷阱,本来还紧张不已,但是看到场中央的两个藤蔓编的圈圈升起来,顺着藤蔓看到四个小孩子,顿时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呢,原来是六个小孩子!” 说着,将身上的刀拿出来正要冲向李石,木兰已经碰到了另外的几根藤蔓,几根粗木棍就“咻,咻”的朝几个背后射过去,那几人根本躲不及,一下子被冲力扫到地上,还没来的呼痛,木兰抄起木棍就朝其中一人的脖子就是一下,那人还没来的及爬起来已经晕过去了。 苏文和李江也知道闯祸了,他们反应迅速,马上跑到李石身边代替他拉着藤蔓,在木兰抄着棍子跑上去敲人的时候,他也拿着木棍往上冲了。 木兰是前世学防狼三十六招的时候认的这些穴道,所以敲得还算准,又因为前面打架抢东西练出来的经验,这一下重了那么一点,直接把人敲晕过去,不带反弹的。 李石虽然也认得穴道,但力道把握的不对,一直敲了三下才把人打晕。 木兰可怜的踢了踢脚下的人,“真可怜!” 李石将木棍丢在一边,只当没听见。 俩人一起抬头看被挂在半空中的人。 23第23章 木兰嘿嘿一笑,对拉着藤蔓的苏文和李江挥手道:“放!” 半空中的人只来得及说一声“不”就扑通一声掉下来,好在她本来设的就不高,只是让人一时爬不起来而已,并不伤人性命和筋骨。 李石就上前踢了踢他,“看你们还敢恃强凌弱吗?” 木兰就翻了一个白眼,抢劫就是抢劫,干嘛还扯一个大旗? 李石直接将人敲晕过去,将他们抢来的东西打开,分了一些小袋,剩下的打包好,对木兰道:“我们今晚还住在山洞里吧。”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再走也走不到哪里去,木兰点头道:“那我们先去了,你送东西去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别让人盯上了。” 李石嘀咕道:“我可不是你。” 李石就将那几个小袋送去给那几个被抢的人,木兰和四个孩子则背着留下的三大袋子的泥土混米回山洞。 虽然很重,但因为里面有吃的,还是他们渴盼已久的米,四个孩子都眼睛冒光的抬着往回走。 木兰见了难免有些心酸。 回到山洞,木兰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看着大半泥,小半米的混合物发愁。 苏文就道:“姐姐,我们编个篓子滤掉吧。” 李江则皱着鼻子道:“那得多久啊,我的肚子都饿了。” 后面的李媛和苏桃就齐齐点头,“好饿好饿啊。” 木兰想了一下,“那我们先捡一些出来煮了吃,然后再弄个篓子来。” 这下四个孩子一头了。 这样一粒一粒的捡自然是不可能的,木兰先将大块的石头弄出去,剩下的石子也弄出来,剩下的就是一半米,一半泥了。 木兰道:“你们就照着这样子弄,把那些大块的先先弄出来,我去找些东西。”说着拿着罐子出去了。 前不久才下了一场大雨,现在旱情已经有所缓解,只是可惜,粮食并不是下了雨就有的,所以受灾的情况依然在恶化。 木兰去打了水,又找了几片大大的叶子,回去到的时候李石也回来了,他道:“我出去找一些野菜,你先弄着。” 木兰点头,用树叶将泥土扬掉,这才小心的用手轻撇着米,将它们放进水里清洗,里面自然也还有泥,但是没关系,不管是木兰,还是四个孩子都不介意吃一点。 苏文和李江兴奋的出去捡柴回来,就是李媛也拉着苏桃在一边帮忙,木兰只是嘱咐道:“就在外面这里捡,不许跑太远了。” 苏文应了一声。 李石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摘了一些嫩树叶回来,苦涩道:“没有野菜。” 木兰接过他手里的树叶,“这时候能找到这么嫩的树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要知道前面几天我们都是吃的树根和树皮。” 李石想想也是,不敢说他差点走到了深林里。 六个人就一起围着中间的锅等着,不知是谁先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木兰就听到不断咽口水的声音,就是木兰也觉得很久没知觉的胃这时候一抽一抽的。 木兰用筷子搅了搅,李媛和苏桃就伸长了脖子看,“姐姐,好了没有啊。” “快了!” 苏文不满道:“都大半个时辰了。” 李石看向木兰,他们都饿了很长时间了,这时候不能一下子进太多食,所以要将粥煮烂一些,但这个细节在饥饿面前总是不被人注意,没想到木兰竟然能忍住并且执行。 木兰前世就是因病去世,所以对健康方面很看重,但此时看着四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也有些动摇,咬牙道:“应该可以了,把另一个锅拿来。” 李江不解的将锅递给木兰,木兰就将粥分成了两份,李石见了微微皱眉。 谁知木兰却转身把锅放进了冷水里浸泡,不断的搅动。 李石眼里闪过了然,见四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就摸着他们的脑袋道:“等凉一些再吃,不然要烧坏喉咙的。” 四人只好继续忍着。 四人觉得过了很久,但其实也不过半刻钟罢了,木兰就道:“好了,拿碗过来。”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一起将碗递过来,木兰就先替李媛盛了一碗,然后才给苏桃盛,再然后就是李江和苏文。等她和李石也是人手一碗的时候,才发现四个孩子竟然能忍住等他们。 木兰咧嘴一笑,李石欣慰的点头道:“好了,快吃吧,不过要慢点,现在还有一些烫。”话才落下,大家都急不可耐的吃起来了。 吃着,吃着,苏文就落下泪来,这是自父亲去世后他吃的最好的一顿了,他不可抑止的想起父亲,要是父亲还在该多好! 苏文看了姐姐一眼,心里有些恐惧,虽然这样想很卑鄙,但要是姐姐离开了,他和妹妹该怎么办?那天母亲和姐姐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木兰并不知道苏文心中所想,见他眼角带泪,就笑着帮他擦掉,“你看你,都说了要慢点吃,还是被热气熏到眼睛了?” 苏文就有些脸红的低下头。 李石抬眼看了一下,只是觉得木兰的借口很拙劣,但并没有说什么。 一锅粥并不多,只能让大家吃个七分饱,但大家却都觉得很满足了,因为以往,他们只要能保持着不会饿晕过去就很好了。 几个孩子吃饱就困了,木兰就将被子摊开让他们睡觉,自己和李石就着石壁上的火把将那些泥土和米分开。 李石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憋红了脸问:“我们两家的婚事还作数吗?” 木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将石子拣出去,问道:“你不想和我结亲啊?” “不是,”李石沉默了片刻,微微理清了一下思路,道:“我听我娘提起过你的身世,你是千金大小姐,和我,太委屈了。” “那你就是愿意了?”木兰停下手里的活,郑重的道:“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苏府认我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就算是真认了我,我也会信守承诺的。”木兰看了一眼苏文和苏桃,道:“我和你一样,还有一个弟弟妹妹要养,苏府……不过你愿不愿意倒两说。” 李石挑眉。 木兰道:“我这个人比较坏,有些东西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用。” “比如?” “比如男人。” 李石就涨红了脸。 木兰脸色也微红,但却郑重道:“虽然说这个还很早,但我说的是真的,以后贫穷也就罢了,自然是没钱纳妾逛窑子的,但以后若是发达了呢?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可以现在就解除婚约,你情我愿的,相信你娘和我娘也都能理解。但你今天要是应下了以后还纳妾或是碰了别的女人,或是心里再装着别的女人,我是不会找她们算账的,我只会阉了你,然后再带着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李石张大了嘴巴,他想在木兰的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很可惜,没有。 李石就板了脸道:“你这个性子要改改,怎么能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呢。”这样真是太容易吃亏了,幸亏遇上的是他这个好人。 “你给个答案吧。” 李石就道:“我们李家没有纳妾的习俗。” “谁家也不是一早就有纳妾的习俗的,以前还是母系氏族呢。” 李石无奈,只好承诺,“以后我们若成亲,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默了默道:“家里也只有你一个。” 木兰虽然还是不那么满意,但也知道,此时不宜说太多。 俩人默默地收拾出小半袋的米。 木兰发愁道:“这样上路只怕不行。”他们只怕一到大路就被人给抢了。 李石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路程,道:“明天我们起早一点,晚上休息晚一点,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府城,所以我们只带一床被子,其他的都扔了吧。” “那到了府城怎么办?”木兰很是舍不得这些被子,现在府城肯定什么都很贵。 “到了府城再买,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到府城。”不能进城一切都是白搭,在这里随时都可能会死。 木兰只好无奈的同意,叹道:“我们现在身上虽然有钱了,但谁也不知道府城的物价怎么样,要是太高,我们几个孩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日子总会好过的。”李石将那些米分成了好几份,有的只有一捧左右,用布包严实了放在一边,其中又有两大份,各自放在一个背篓里。 等他做完这些,俩人这才盖着被子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俩人就起床弄了一锅吃的将孩子们叫起来,“我们今天早上要吃饱一些,中午就不吃了,要到傍晚才吃。” 几个孩子应了一声。 吃完后,李石和木兰将那六份小小的布包给栓在六人身上,这才背着背篓,拉着四个孩子一起走。那六份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只希望他们所猜测的那些事不会发生。 大路上还游荡着一些人,那些眼睛四处转动着打量着从林子里出来的人,看到李石几人,那些人的眼睛直接略过去,实在是孩子都太小了,昨天肯定也抢不到什么东西。 李石和木兰几人也不在意,疾步赶路,等李媛和苏文走了一段,俩人就将两个孩子放进背篓里背着,李江和苏文就紧紧的跟在俩人身边。 也有人对这几个孩子起心思的,但都被木兰别在腰间的一把带血的匕首吓着不敢上前,更何况,其中还有认识木兰的人,他们指着木兰道:“那可是个凶婆娘,狠起来不要命的,不管别人怎么打她都不当,只管拿刀子去捅人。” 不敢拼命的自然远着他们,敢拼命的又看不上木兰这几人。 一行人只中途休息了一次,一直走到了下午,李石这才找了一个僻静背风的地方打算过夜。 24第24章 李石带了李江去找一些嫩一些的树叶(不管有没有),木兰则带着苏文去捡柴,李媛和苏文也跟在木兰身后时不时的拉过一根树枝。 今天的苏文特别兴奋,昨天晚上他偷听到了姐姐和李石表哥的对话,姐姐根本就没想过要抛下他们。 现在天还早,没有人想要停下来的,好在李石找的这个地方和大路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了。 几人做了晚饭吃了,又休息了一下,此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李石起身道:“我们还能再走一两个时辰,到时找到人多的地方再睡觉。” 木兰点头,将苏桃放在背篓里背着。 李石就帮她抬了一下,犹豫道:“要不,让我弟弟帮你背一下吧。” 木兰摇头,“我的力气比他大多了,快走吧,不然晚上找不到好地方睡觉了。” 李石连忙将李媛放进背篓里赶上。 等几人再次停下时,木兰已经累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 这已经算是府城外了,木兰甚至远远的看到了城墙,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停下。 木兰直接瘫倒在地上,苏文连忙扶了一下姐姐,这才费力的将妹妹抱出来。 李石帮她将背篓接下。 苏桃和李媛就手拉着手道:“哥哥,姐姐,我们去捡柴喽。”六个孩子中,精神还算好的就是她们了。 李石和木兰哪敢让她们去,这里已经聚了许多的灾民了,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 木兰指了指水囊,苏桃连忙乖巧的拿过去喂木兰喝水,李石也坐在地上缓过劲来了,起身道:“我和江儿阿文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木兰点头,将李媛和苏桃拢在身边,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四周。 四周的人也在看着她们,见他们的背篓里也就只有一床被子和一口锅,又是六个小小的孩子,身上应该也没什么好东西,所以都不在意的移开了眼睛。 但也有特别注意到他们的人。 毕竟,木兰他们现在虽然又脏又瘦,脸上还蜡黄蜡黄的,但眼神毒辣的几人还是看出了几人若是养好了肯定是一番好样貌,至少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在这里干这行的也是分帮派的,一起走出来的有四人,其中另外三人看到最后出来的那人都有些无奈的停下脚步,帮派也是分大小的。 木兰好像并没注意到,却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 他们太大意了,李石不该这么早出去的,这里比在路上的时候还要复杂,至少在路上的时候,那些人很少向他们下手的。 那人走到木兰跟前,笑道:“小妹妹,你爹娘呢?” 木兰抬眼看着他,不语。 那人也不介意,继续笑道:“你爹娘死了?这几日一定饿肚子了吧?想不想吃饱饭啊?” 木兰看着他的脸色,他的气色虽然比木兰等人好些,但还是蜡黄蜡黄的,看来他也不能吃饱嘛。 木兰心下沉思,寻找着方法,吓退对方,这根本就不可能,他们一看就是丧父丧母的孩子,干这行的都是人精,骗不了对方。 说自己有贵人?那会死得更快。 那就没其他的办法了,木兰很抱歉的看着他,轻声道:“对不起。” “什么?”那人一时没听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愣的没回过神来。 木兰已经跃起来扑倒他,一把匕首几乎没入他的手臂,男子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苏桃已经快很准的用石头砸在男子的下阴上,李媛也一手拿着石头狠狠地塞进男子的嘴里,接下来的惨叫声都被堵上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三个加起来不超过十六岁的孩子,同时觉得手臂,下身和嘴巴都是一疼。 木兰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活着走到这里了吧?而我们还是最弱的!我们还有三个人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的人都听到。 男子就想到出去捡柴的三个男孩,只觉得浑身都疼起来了。 木兰压着他道:“我想杀了你,怎么办?” 男子激烈的摇头,眼里祈求的看着木兰。 木兰眼里就流露出悲伤,喃喃的道:“能活到这个时候都不容易。” 男子听到她的呢喃,狠狠地点头,他的嘴里塞了石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木兰就叹息一声,眼里渐渐地坚定起来,“可我还是想杀了你,不然谁知道……” 那人坚决的摇头,好像是在像木兰做什么承诺一样。 木兰就示意李媛,李媛连忙将石头拿出来,男子嘴里都是血,但他一点也不在乎,道:“姑娘,小姑娘,姑奶奶,我发誓,一定不会再回来找你的,也绝对不叫别人来找你,你放了我吧,我干这行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好,”木兰微微直起身子,“我就信你这一次。”说着,猛地拔出匕首,就着上面的血迹添了一下,男子见了就打了一个寒颤,也不顾及下身的疼痛了,捂着伤口连滚带爬的跑了。 木兰的眼睛就看向四周,众人触及到她的眼神都纷纷转开视线。 木兰冷哼一声,略略收拾了一下东西。 李石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带着两个弟弟急匆匆的赶回来,见到三人平安无恙就松了一口气,待看到木兰手上和刀上的血迹心又是一紧。 木兰不在意的道:“这是别人的血,收拾了东西,我们走吧。” 李石点头,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再呆在这里就不安全了。 几人丢下才捡回来的柴,重新上路。 苏文恨恨的道:“姐姐,刚才就应该杀了那个人。” 李石就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以为杀人是杀猪啊,说杀就杀?”接着解释道:“你姐姐之所以不杀他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姐姐要是杀了他,虽然可以震慑一下附近的人,但他们那种人向来是团伙,后头肯定还有人,看他们的样子,在这里肯定混了不少时间,只要他一死,多得是要讨好他们的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团伙,到时我们真的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木兰接着道:“可我现在没杀他,反而放了他一条命,不管他会不会信守承诺,但总归会犹豫一下,而且包扎伤口什么的也需要时间,我们总归多了一些时间准备。” 李石点头,“所以现在我们要找一个地方装扮一下,最少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就知道我们是他们要找的人。” 四个孩子就眼巴巴的看着李石。 李石就看向黑夜中的森林,那里是连着府城的,再过去是护城河,但就是快要饿死的时候他们都没逼到深林里去呢,这时候俩人自然也不愿冒这个危险,只是他们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 木兰就看向李江和苏文,俩人就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等几人再出现在大路上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哥哥带着四个妹妹逃荒了。 苏文和李江都有些变扭的扯着头上的头发,李媛和苏桃手拉着手看着俩人笑。 木兰换上了李石的衣服,长了一大截,但这时候身上有衣服穿就不错了,谁会去在意这些?所以木兰的穿着在一群灾民中并不突兀。 一行人不再走路,寻了一个较为背人的地方坐下,虽说背人,但十步之外也有几户人家,只不过那边比较暖和,这边比较寒冷罢了。 这下李石等人学乖了,一起去捡柴,等他们好容易将火生起来,李媛和苏桃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木兰抱着苏桃等了好久,觉得地面够暖了,这才将火堆分成两堆移开,将一些干草厚厚的铺在刚刚烧热的地上,然后再垫上他们的衣服,这才将苏桃和李媛移上去,苏文和李江也躺在两个妹妹身边,木兰和李江这才一人一边抱住他们合盖一床被子睡过去了,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敢大意,将背篓里的东西都放在了被子里,背篓就放在俩人身边。 几人不知道,他们走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男子才带着一群人到他们原先在的地方,见人已经不见了,为首的那人就恼怒道:“给我追,一定要把人找出来,竟然敢打我的人,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说着回头踢了那人一脚,怒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别人都把你扎成这样了,你还真就打算就这样算了?真是没用,还不快去找人。” 大家顿时分散开来找。 但这灾民本来就多,而且他们这帮势力也就在这一片,再往前就是别人的地盘了,根本不好找人。 而问那些灾民,别说他们不会去关注这六个孩子,真就看见了,愿不愿意说还两说,就是愿意说的,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眼,隐约有些印象罢了,这样算下来,他们根本没找出多远就放弃了。 反正老大也就生气今天晚上,随便找个地方猫一个晚上就是了。 李石等人就这样躲了过去。 但李石他们并不知道,棉被底下的手还牢牢地抓着匕首。 等到李石被李江摇醒,他才知道他们度过了一个晚上。 李石微微一笑,迎着晨曦微笑,和木兰对视一眼,都起身收拾东西要启程。 他们到底还是不敢此时拿出吃的,只好饿着肚子往前走了,好在离城门口也不远了,等进了城就好了。 一行人兴致勃勃的启程,就有人暗自摇头,这几个孩子怕是还不知道府城的消息呢,以为到了府城就能进去了。 25第25章 木兰等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城门口排了两队长长的队伍,木兰的眼有些黑,“这些是排队进城的?” 李石的心也沉了沉,连忙拉住一个排队的人问道:“大叔,这是排队进城?”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叹息一声,道:“这是领赈济粥的,前面有衙门发的赈济粥,不过要户籍去领,进城?哪里是那么好进的,进城得要一个人二十文的进城费呢。” 李石吃惊,“以前并没有这个规矩啊。” 那人苦笑道:“那么多的灾民都往府城涌,不这样,府城早就被淹没了。” 李石沉默,二十文,看着不多,但对于逃难过来的灾民来说就相当于天文数字了,毕竟有钱的在路上也早就拿出来换成粮食了。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钱。 苏文咽了一口口水,垫着脚尖看,李江就拉了他道:“快走了。”他只好恋恋不舍的跟上众人的脚步。 进城的队伍并不长,几乎他们才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那几个守门的兵看见六个小孩,都皱了皱眉,还没等他们训斥的话出口,木兰就赶紧叫道:“我们有钱。” 几个兵脸色才和缓一些,等着木兰掏出钱来。 而附近支起耳朵的人也不由站直了身子。 木兰从衣服的最里处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里面还是一个布包,再打开,还是一个布包…… 几个兵老爷皱起了眉头,木兰就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再打开,还是一个布包,李石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 木兰再打开时就是一个小荷包了,几位兵老爷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等木兰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却发现是一块帕子。 木兰将帕子打开,里面就躺着一块儿指甲盖大小的银子,木兰很是宝贝的将它递给几个兵老爷,郑重其事的道:“这是我爹交给我的,几位大哥哥,我们能进去了吗?” 几个兵老爷低头看向六个人,再看看手里的那丁点银子,再看木兰手中那一层一层的布,抽了抽嘴角,为首的那个人就挥手道:“进去吧,进去吧。” 木兰却移不动脚步,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那人就握起手掌,道:“这是要上交的,就这点银子你们六个人分还差一点呢,赶紧进去吧。” 李石就冲他们讨好的一笑,拉着木兰道:“表弟快走吧,回头表哥会赚钱还给你的。” 木兰就嘀咕道:“可那是吃饭的钱。” “没关系,我听我爹说,这里饭馆子有很多泔水,我们去那里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好吃的。” 那些本来直了身子的顿时都没了兴趣,那些本来不嫌弃肉小的也停下了脚步。 直到确定后面没有跟着的人后李石才呼出了一口气,对木兰赞叹道:“你演的真好,害得我都以为是本色出演了呢。” 木兰横了他一眼,道:“快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们快要饿死了。” 李石这才有空闲抬头打量府城。 虽然灾情已经发生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府城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似的,依然繁华如昔,李石看了看街上的人,又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道:“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梳洗一下?” 木兰看着一个劲儿盯着面摊看的四个孩子,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道:“跟我来。”就带了大家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前小屁股坐下,问老板,“这儿的包子怎么卖?” 老板看见木兰等人身上的衣服,脸上微微有些不悦,但这时候来吃包子的人不少,他还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虽然很怀疑木兰几人,但还是语气平淡的道:“肉包子八文钱一个,素包子六文钱一个。” 李石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他也跟着父亲到府城来吃过包子的,那时候肉包子不过两文钱,素包子三文钱两个。 那老板好像知道李石心中所想,道:“如今米面卖得贵,什么都涨价了,我这儿还是便宜的,你们再往里走走,那才真是高价。”说到这里,他就想抽一下嘴巴子,他没事和他们说这些干嘛?真是说顺嘴就改不了了。 木兰觉得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直接对老板道:“来十二个肉包子和六碗汤。”想了想,木兰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银子交给老板。 老板本来还在想着要不要把这几个明显是灾民口气却很大的人赶出去,就看到了木兰手中的银子,木兰手里的银子并不大,不过比指甲盖大那么一点,但吃包子是绰绰有余了,还能找好一大把铜钱。老板的态度立马转变,笑着道:“您等着,我这就上包子。”说着将银子拿走了。 再回来时就是十二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和六碗汤以及找回来的一大把的铜钱。 木兰将铜钱交给李石拿着,对孩子们道:“快吃!” 几个孩子就扑上去一人抓了一个包子,木兰没那么急着吃,而是在旁边照顾李媛和苏桃,见她们吃的太急了就给她们喂一口汤。 等到一个包子下肚,苏文和李江已经七分饱了,而李媛和苏桃直接饱了。木兰就拦住他们道:“等一下再吃,别吃这么饱,小心肚子疼。” 几个人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李石则无奈的将那一串铜板放在身上,这才和木兰一起吃包子。 古代的包子本来就大,也许老板也觉得包子太贵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现在的包子比以往的又大了一圈,四五岁的孩子吃一个就能饱饱的了,就是木兰也只吃了一个半就不愿意再往肚子里撑了,即使心理上还是想吃。 木兰正打算将这半个包子收起来,一旁的李江就很自然的拿过来吃了。 木兰张张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某人的耳朵红得想要滴血似的。 木兰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几人吃完后又休息了一下才离开包子摊。 李石道:“我们先换一件衣服,然后去衙门里看看有什么消息,再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木兰补充道:“我们这么多人住客栈不划算,而且人太杂,不定会出什么事,不如租房子住。” 李石点头,他们看上去都还是孩子,去住客栈太过危险,“那先去衙门,然后去找牙行。” 衙门里并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只是听说朝廷已经运来了赈灾的粮食,但还要些时日才到,护国将军世子带领的军队依然在快速而有效的镇压叛乱。 李石和木兰的心都有些发沉,这一刻,俩人第一次庆幸他们杀了吴君,不然他们就是到了府城也进不来,那样只怕会死得更快。 六个孩子鬼鬼祟祟的找了一个小巷子,李石涨红了脸,扭捏道:“这样有辱斯文。” “是你说要节省着钱的。” 李石就道:“我们可以向这里的人家借用一下房间。”哪怕是柴房也好啊。 “你穿成这样人家会借给你?”木兰还不留情面的揭穿他。 李江第一次站在哥哥的对立面道:“哥哥,嫂子说的没错,我们都已经碰了三次壁了,再不去找牙行,天就该黑了。” 李石无奈,只好在几个孩子费力围起来的小地方里换衣服。他觉得露天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等李石换完后,木兰才进去,李石就一副如临大敌的看着四周,自然这是小巷子,左右都被挡着,前后又有东西围着,所以他就抬头看向上边,见没有偷窥的人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李江和苏文两个小子就要直接得多,直接在木兰和李石的注视下脱下衣服裤子换上。 李石微微有些恼怒,挡住木兰的视线,心里将两个臭小子大骂了一顿。 木兰翻了一个白眼,拉过苏桃和李媛给她们换衣服。 大家都换了衣服,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李石也不舍得扔掉,照他的说法,说不定还有用呢。就收在了背篓里。 六个人又找了一口井打水上来洗了脸和手脚。 木兰看着井里清澈的水,道:“当初我们村也有这样一口井,我爷爷说那口井可深了,灾年的时候就是靠着它才活了许多人的,要是绍兴府不反,我们也不会逃出来了,说不定现在大家都还活着。”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就是没绍兴府,其他地方也会反的,我爹说这都是早晚的事。” 木兰惊诧的看着李石。 李石就叹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木兰眼神更加怪异,怀疑的看着李石,“这也是你爹说的?” 李石点头。 木兰就想他爹是穿越者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石却已经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牙行。” 李石曾经随他父亲在府城住过,当时也是租的房子,所以知道哪个牙行的信誉比较好,他直接带着木兰朝那个牙行而去。 这时候租房子的人也不少,毕竟每天都有人涌进府城,其中也不乏有些资产的人。 木兰等人一走进牙行,里面的几个牙人看了看他们,就皱着眉头移开了视线。 李石并不在意他们,直接带着几个弟妹朝其中一人走去,行礼道:“王叔叔好。” 王柱惊讶的看着李石,“这是小李相公吧?” 26第26章 做牙人的第一个要素就是记性要好,第二个就是能说会道。 王柱作为一个出色的牙人,自然也是具备这两项的,甚至还是个种翘楚,他对李石印象深刻实在是因为这对父子真的很惹人注目。 李父只找过他三次,每次都是租房子。 王柱这人读书少,但他见过的人不少,很有一套看人的本事,他第一次见李秀才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李秀才为人正直,所以王柱很喜欢他,后来他又带了李石过来拜访一位大儒,那时候李石已经是童生了,十岁的童生,就算是在人才遍地的江南也依然惹人注目,更何况,在王柱这样一个牙人眼里,所以王柱对这父子俩的事一向是尽心尽力,就想着以后有一份香火情在,他没想到李秀才会在这一场灾难中死去,留下三个丁点大的孩子。 李家虽然已经不复从前,但他们毕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所以还是有感情在的。 王柱笑问:“小李相公这是?” 李石笑道:“我想找一处宅子租住,我们兄弟几人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不知小李相公想要个怎样的,如今我手上却有好几个。” “要单独一个院子,最好能有三四间房,我们可能只租住三两个月,因我们几个年纪还小,所以最好在人员简单一些,安全较有保证的地方。” 王柱闹钟快速的过滤一遍,为难道:“如今我手上只有一套这样的房子,房间是四间,一个正厅,不过院子挺大,可以种些菜之类的,最妙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井,不过……” “王叔叔但说无妨。” “那户人家只余下一位老太太,她也住在那屋里,不过她说了,她只住门房那里,也不用厨房,只在门口单独搭建一个,并不会影响主家多少。” 李石和木兰都有些不乐意,他们带着四个小孩子,就算对方只是一个老太太,俩人还是觉得不太安全。 王柱察言观色,知道他们的想法,就道:“不如我帮你和几个同行问问是否还有这样的宅子。” 李石点头,“那就多谢王叔叔了。” 其实在王柱看来,那老太太一家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她还能帮他们看门,许多人都愿意选择那套,这套房子也才结束上一个租客,可能过不多久就会又租出去了,他介绍这套房子给李石他们也是想帮他们一把,不过对方介意这个,他也就只好另外寻找了。 直到傍晚,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李石和木兰才敲定了一处宅子,那有三间房,不太宽敞,不过好在院子里也有一口井,不用再出去打水。 李石直接交了押金和租金,当晚就带着五人住了进去。 因为只有一床被子,六个孩子还是在一张床上睡觉,比起前面两个月的睡眠环境,今晚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大家不约而同的失眠了。 苏桃小小声的问道:“姐姐,我们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吗?” 李媛则问:“哥哥,这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家呀。” 李江和苏文也支起耳朵听。 李石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妹妹的话,而是试探的问木兰:“我们以后就一起过吧。” 按规矩,他们已经订婚,应该避嫌才是,可他们的家庭环境并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木兰应了一声,转而乐观的对四个孩子道:“长姐如母,长嫂也如母,以后我就相当于你们的娘了,”又指了李石道:“他就相当于你们的爹。” 李石顿时脸若锅底。 李江和李媛却都兴奋地叫了一声:“嫂子!” 木兰高兴的应了一声,看向苏文和苏桃,俩人也高兴的叫李石一声“姐夫”。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反正李江和李媛叫了一声“嫂子”,苏文和苏桃也开始叫李石“姐夫”。 大家却一同想到各自的家,本来父母双全,现在他们却全都不在了,这时候回想,却觉得那些日子还在梦中一样。 李石最先回过神来,轻声道:“快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呢。” 他们初来,被子,锅碗瓢盆都要买,最重要的是要买粮食。 今天木兰和李石去打听了一下粮价,虽然比以前贵了三倍,但和他们的县城相比不知好了多少,而他们还有银子,活到灾情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第二天一早,李石就起床将粥熬上,木兰则盘坐在床上将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一遍。 玉佩还是李石拿着,俩人都觉得拿着那块东西是祸患,但卖出去或当出去更危险,所以俩人打算就藏着,轻易不拿出来,谁知道这块玉佩是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银票他们没有动用过,还是两百七十五两,金叶子更不可能动,两片金叶子,一片不过三两,叶子一样的形状,但是够厚,换成银子就是六十两左右,木兰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会犯法,依然有那么多人喜欢抢劫杀人,因为杀人得当,是很容易暴富的,就比如他们。 木兰将这些放在一起,拿起另外几块碎银子,最小的那两块已经用出去了,昨天租房子的时候又去了一块,现在还剩下五块比较大的。 木兰颠了颠,问李石,“这是多少两的?” 李石有些无奈,“这是五两的,这是二两的,剩下的都是一两的,昨天我们进城的那个连半钱都不到,应该是剪剩下的,而昨天吃包子用的那块是半钱,昨天我们交房租用的是二两的。这些你都要学会,不然别人欺负你不知道,少找你钱怎么办?” 木兰就怒道:“上面又没有写有它多重,我怎么知道它有多少两?” 李石哭笑不得,“这银子都是剪的,如何能规定重量?行了,以后你拿得多了也就懂了,实在不行就学着别人买一把称回来。” 木兰瞪眼,“难道我要随身带着一把称?” 李石就摸摸鼻子离开。 木兰就重新将银票和金叶子分成几份,将其中一份交给李石,一份自己贴身守着,另外的一些则找地方藏起来。 李石无奈,道:“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应该不用如此了吧?” “你知道什么?危险无处不在,走在街上,说不定你就遇到高手了呢?他就能从你的衣服里面偷走东西怎么办?还是多放几处比较安全。”说着指了床上的十两银子道:“既然这里有十两,那么接下来我们就靠这些吧,然后再去找一些工作,总不能坐吃山空。” 李石点头。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几个孩子难得的睡一个好觉,李石和木兰并没有把他们叫醒,而是就坐在房间里看着他们睡觉。 两个人都在思索他们的未来。 李石还想念书的,他从小就聪明,甚至被十里八乡的称作小神童,就连父亲也说他的天资在他之上,他十岁就考了童生,他觉得,只要能像以前一样读书,他一定可以考取功名。 但自从父亲过世,他就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了,母亲的身体不好,他底下还有弟弟妹妹,他要撑起这个家,又怎么可能还去念书?难道要让弟弟供自己?这样推卸责任的事他想都不愿意想。 可现在他们有了银子,三百多两,买上几十亩地就足够他们生活一辈子了,他的心有些火热,看向木兰,“我想读书。” 木兰理所应当的点头,“我们回去以后你们再去书院,可是回去以后是住在我家还是你家?” 既然已经决定搭伙过日子,总不能还分开在两个村子吧。 李石沉思了一下,道:“你们苏家庄大多数都是佃农,要是买地在你们那儿买不合适,我们李家村就比较富裕一些,灾年过后买地卖地的人应该也有挺多,而且我们那儿地势也比你们那儿好,就在我家吧。” 李家的条件一直不错,五间大青砖房,是李秀才当年考上秀才,李爷爷兴奋之下为李秀才娶妻建的,如今也不过才十二个年头,在农村,这样的房子算是很不错的了。 木兰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木兰也是要送苏文去念书的,这样一来,三个男孩都要去念书,她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就有些困难了,不过这时候考虑这些事还有些太早了。 俩人展望未来后就开始商量一下上街要买的东西。 等他们记下要买的东西,四个孩子总算是醒过来了,因为他们饿了。 李石就拍了两个小子一巴掌,道:“快去洗漱吃粥了。”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跑出去。 等吃完饭,李石就推出一辆手推车,见木兰惊讶,就道:“在柴房里找到的,估计是主家不要的,我们俩一块儿上街,让他们四个在家里清洗东西。”说着对李江和苏文道:“你们要照顾好妹妹们,知道吗?” 李江和苏文也想上街,但也知道今天事情多,所以很听话的点头保证:“我们一定会看好妹妹们的。” “要是有陌生人来敲门,你们不要开门,知道吗?” 四个孩子又赶紧应下,李石和木兰这才离开。 李石见她担心的样子,道:“江儿也不过比你小一岁而已。” 可李江是真的六岁,她可不是真的七岁。 李石只以为她不服小,并不知道人家是真的不小了。 27第27章 他们不知道会在府城停留多久,但不过是三两个月,所以就算他们身上的钱不少,也不会买太过好的东西。所以他们选东西时都是往中等偏下买的。 这样一路下来,也不过花了一两银子左右。 木兰看到前面排的长长的队伍,又看了看手推车上满满的东西,道:“我们先送回去再来排队吧。” 李石点头。 府城的粮铺一直正常开着,但却限制了每人买粮的重量,在最困难的那段时间,甚至规定凭户籍过来买粮。 这样的规定自然拦不住某些人,只能拦住平民老百姓,但这也给了府城的百姓一个信心,不用担心有人屯粮,而他们有钱却买不到粮的情况。 现在也一样,李石知道限制重量后,直接让六个孩子都拿了袋子上去排队。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小二看着一溜的萝卜头张大了嘴巴。这六个一看就知道是一家的,脸上蜡黄蜡黄的,真的能出得起钱? 木兰就轻咳一声,小二这才回过神来,问站在眼前的苏桃,“小……姑娘,你要买多少?” 苏桃似模似样的道:“我要买一斗。” 一斗就是店家要求的每个人能买的最多的米。 小二看了看她的小身板,还是打给她了。 苏桃很是小心的将袋子系好,这才掏出钱来递给他。 小二数了数手中的铜板,不多不少刚刚好,看来是来之前就分好的。 之后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小二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裳,到底没阻拦,让他们走了。 几人将粮食放在手推车上推回去,几人看着屋里的米,这才安心下来。 木兰就亲自下厨做些东西吃。 几人很久没正常吃饭了,所以木兰也不敢做太过油腻的东西,只是将菜切碎放进粥里煮了,临了再打了几个鸡蛋下去。等过几天大家的肠胃适应过来了再做些好吃的。 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中饭,就回去睡午觉。 三间房,李石独自一间,李江和苏文一间,木兰则和苏桃李媛一间。 午觉过后,李石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手上就拿了一些笔墨纸砚,又从行李里找出一些书来给李江和苏文,“现在也没事情做了,你们就多看看书,不要跑出去。” 府城虽然看着还和以前一样,但李石还是觉得外头太乱,能不出去还是别出去的好。 李江和苏文乖乖的接过。 木兰则买了一些布和针线给大家做衣服。 大家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大都旧了不少,现在天就快要冷了,也该准备冬衣了,所以木兰给大家量了一下尺寸就开始动工,正如李石所说,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 李石则每天都出去摆摊给人写字写信,顺便打听消息。 李石写得一手好字,虽然他坐在那里年纪很小,但摊位上摆着他的字,所以找他写信的人也不少,至少生意和别人的也差不多,但就是这样,也不过每天接三五个客人罢了。 晚上,李石回来告诉木兰,朝廷派下来赈灾的钦差已经到了,明天一早在城门外开始派发赈济粮,至于城内的人则在衙门口领取,数量不多,还必须拿着户籍去领取。 “你不是还想找赖五叔?我想明天去看看。” 李江和苏文立马举手道:“我也去。” “好,明天我带你们俩去。” “那我在家带媛媛和桃子就是了,但你们也要小心,现在外面拐卖小孩的可是很多。” 李江和苏文果然被吓了一跳,李石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被吓。 三个人出去,晚上就各带回来一小袋粗粮,这次朝廷是真的赈灾,每个人领的虽然不多,但总算是能活下去了。 而赖五还是没找到。 而朝廷开始统计伤亡了。 每户手持户籍的主人都要到衙门里去汇报如今的人口,还有家中的资产情况。户主已经死亡的,要变换户主。 “我家还有五亩良田,那时我父亲想着留在家里,以后逃回来后还能有所耕种。”最主要的是那时就算卖了地得了银子,也没米可以买了,所以李秀才才没有卖掉那剩下的五亩良田。 木兰则道:“我家还有三亩。” “那明天我们得去一趟衙门了。” 苏家现在的户主却是苏文,可苏文年纪太小,不知道衙门会不会因此为难他们。 几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第二天,三人将李媛和苏桃交给李江带着,木兰和李石就带了苏文一起朝衙门走去。 在衙门里的人并不是很拥挤,大概大家知道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所以并不急,木兰等人算是第一批过来的。 等排队到他们,文书看了李石一眼,问:“户籍呢?” 李石就将户籍交给他。 文书看了看,问道:“你父亲和母亲呢?” “皆过世了,如今户主是在下,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并一个妹妹。” 文书本想说什么,看到户籍上所写李石竟然是童生,就一顿,声音微微放柔,问:“我看你名下有五亩良田,是否还要耕种?如若不要就卖掉吧,正好,后头有几位老爷想着你们初到府城只怕有许多要用银子的地方,特地过来给你们行个方便,也算是做一场好事了。” 李石想也不想的答道:“回大人,这五亩田是家中的祖产,就是当时……也不曾卖的,小子不敢做着不孝之人。” 文书也不勉强,帮李石改了户籍盖上公章,李家的户籍就算修改完毕了。李石就拢手站在一边等木兰他们。 后面就是木兰和苏文,她与弟弟苏文上前。 文书皱眉看向木兰,木兰就解释道:“家中大人都已去世,弟弟又还年幼,所以我就带着弟弟过来了。” 文书心中就有些诧异,一般像木兰和苏文这样年纪的人就算是能从灾年里活下来,家中大人去世也多是沦为乞丐,根本就不懂得保存户籍,更别说到衙门里修改户籍了,放眼望去,整个衙门里都是二十以上的男子,少有见孩子的。 李石还好说,人家毕竟是童生,读过书,有些见识也是一定的,这两个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文书并没有问,只是伸手道:“将户籍拿来。” 木兰就将户籍递给递给他,文书蹙眉问道:“你祖父母,父母都过世了?” 木兰应了一声“是。” 文书的目光就落在后面资产上,问道:“你家有三亩良田,地契可还在?” “在的。”木兰沉眸道:“都妥善保管着。”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文书更加不悦,直接将户籍放在桌上,问道:“地契何在,拿来看看。” 李石和木兰都微微蹙眉,他们再笨,也知道不对了。 木兰就笑道:“那可是家里全部的家当了,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放在家里呢。”说着又歪了头疑惑的问道:“钦差大人贴的告示里面并没有说要把地契也带上啊,是后面新贴了告示吗?” 文书眼睛一眯,“你认得告示上的字?” 木兰点头,“自然是认得的,不然也不会过来了,大人?”木兰有些忐忑的看着文书。 文书就道:“你们初到府城,靠着朝廷的赈济是过不了多久的,我是想着你们姐弟三个年纪都还小,只怕过不下去,不如将那三亩田卖了,还能多买一些粮食,也能凑够回乡的路费,一亩地二两银子呢,你长这么大见过银子吗?” 木兰眼一寒,李石面上也是一冷。二两?一亩良田七两银子,差一等的也是五两,而他们家的那三亩良田可是最好的田,当初苏大壮怎么也不愿意卖掉那三亩地就是因为太好了,他舍不得,现在他们竟然要二两银子收购? 李石正要上前,木兰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懵懂的对文书道:“不卖的,这是我爹娘留给我弟弟娶媳妇用的,我爹说要是没有地,以后我弟弟该娶不着媳妇了,所以打死也不能卖,没回去的路费不要紧,我们可以一路讨饭回去,大人不用担心我们。” 谁担心你们了? 连着两个都出师不利,文书有些郁结,盯着木兰的眼睛就有些发狠。 但整个衙门并不只有他一个文书,想要从灾民手里低价买地的人家也不是只有王家,苏家和周家才是最大的,所以他也不敢将事情闹大,虽然只是文书一职,但也有许多人等着他下来好挤上来呢。 文书只好给木兰等人改了户籍。 木兰仔细地将户籍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虽然只是文书,但只要他在户籍上做什么手脚,木兰等人哭也没地方哭去。 出了衙门,李石就回头看那大大的四个字,沉声道:“经此一事,不知有多少人家会家破人亡。” 木兰犹豫,“你想提醒别人?” “将事情传出去吧,至于会怎样选择就看他们的了。”因为他们也实在给出了诱惑,来到这里的灾民,大部分身上都没了银子,要在这里生活,光靠朝廷的赈济也很困难的。 木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帮我打听一下苏家和周家是不是也在这个行列。” 李石就转头看她。 木兰怅然道:“我想知道他们的人品如何。” 苏家是她的生身父族,周家是她生身外家。 28第28章 木兰注定是要失望的,苏家和周家不仅参加了,还是其中的巨头,倒是同为三大家族的杨家并没有参与其中。 而如今城外每天发赈济粥的,苏周杨三家都在其中。 李石看着平静的木兰,问道:“你伤心吗?” 木兰摇头,“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到底是自己的生身父母,木兰自然希望他们是好的。 “姐姐,姐姐,”苏桃拉着李媛的手跑进来,拉着木兰道:“姐姐,他们说有庙会,会很好玩。” 木兰给她擦额头上的汗,道:“就是好玩我们也不能去。” 两个女孩就嘟起嘴,木兰解释道:“外头好乱的,有专门抓孩子的大坏蛋,要是把你们抓走了,姐姐就再也看不见你们了。” “那姐姐,我们不出去玩,你要给我们做好吃的。”李媛只比苏桃大半岁,俩人年纪相仿,最是爱学嘴的时候,见苏桃叫木兰姐姐更好听,她也不跟李江一起叫嫂子了,而是跟着苏桃一起叫姐姐。 “没问题,姐姐晚上给你们炖大骨汤喝,再做很多好吃的给你们吃。” 李媛和苏桃就欢呼起来,就连屋里看书的苏文和李江也不由的对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 木兰就去买菜,她和肉摊买肉,那些猪骨头就是要他们送的。那些猪骨头被剃干净了,上面最多还残留着一些肉末,他们也多是扔走或给狗吃,就是木兰要,他们也以为木兰是拿回去给自家的狗吃,并不以为是人吃的。 因为木兰几乎每天都会来买肉,所以大家都乐意把猪骨头送给她。 木兰回到家里,立马洗手进厨房。 李石就找了一本书在院子里看,最近大家的伙食都不错,脸色虽然还没有红润,但比起先前蜡黄蜡黄的已经好多了。 木兰挑了两根骨头砍了熬汤,剩下的猪肉,一道和白菜煮了,一道则和茄子炒。 孩子们闻到香味,都探头探脑的看向厨房。 李江和苏文毕竟矜持些,外面又有李石看着,所以只敢在屋里探头探脑,而李媛和苏桃却是直接跑进厨房垫了脚尖看。 木兰就点了一下她们的鼻子,挑了两块肉给她们吃。两个孩子顿时发出满足的声音。 等到吃饭的时候,李石就无奈道:“伙食也太好了,还是节制一些吧。” “又不是没钱吃,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也不过一顿肉,并不多。” 可李家以前的生活算是中等偏上了,每个月也不过吃一顿肉罢了,哪里像现在木兰天天一顿肉的吃? 不过看着几个孩子脸上好容易养回来的气色,李石到底还是没再说反对的话。 第二天李石就背了背篓出去摆摊,中午的时候也说了不回来了,木兰就拿出他的衣服赶最后的袖子,午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木兰头一点一点的,朦胧中就听到哭声,木兰蹙眉醒来,就发现是自己屋里传出来的,木兰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去看。 李媛正坐在床上抹眼泪,苏桃则盖着被子睡着,木兰好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媛媛了?” 李媛就指了苏桃道:“姐姐,桃子睡着了,好热啊!” 木兰脸色微变,疾步上前摸了摸苏桃的额头,入手的滚烫让她的心一沉。 木兰赶紧把李媛抱下床,喊道:“阿文,江儿!”话音刚落下,苏文就慌张的跑进来道:“姐姐,你快去看看江表哥吧,他身上好热啊。” 木兰心下一沉,跑到李江的屋里,见他也躺在床上,连忙摸他的额头,发现和苏桃的一样滚烫,就拉了苏文道:“快去把你石表哥叫回来,让他去请大夫来,就说江儿和桃子都发热了。” 苏文拔腿就跑。 木兰将苏桃抱到李江的屋里和他放在一起,将李媛推出去,道:“不要进屋里去,说不定会传染。”想了想又道:“你去帮姐姐烧水。” 李媛就跌跌撞撞的跑去烧水。 木兰打了一盆水浸湿毛巾给俩人放在额头上降温。 木兰摸他们的后背,却发现干干的,一滴汗也没有,木兰更加着急,不断的给俩人擦拭咯吱窝和脖子,就是这样,两个孩子还是被烧得脸通红。 在现代,发烧都能烧死人,更何况是在古代? 他们又刚逃荒过来,身子还虚,根本就受不住什么大病。 李石带了大夫回来,看见两个孩子烧成这样,微微皱眉,“突然发烧的?” 木兰点头,“午休之前还好好的,要不是媛媛哭起来我还没发现呢。” 李石喃喃道:“这样急?” 木兰没心思听他说什么,只是问大夫,“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皱眉道:“这是邪风入体,来势汹汹啊,而且两个孩子的身子都很虚,只怕……” “您只说有没有办法吧。”木兰恨不得敲一下这个慢吞吞的大夫,不知道她着急吗? 李石拦住木兰,“你冷静一些,大夫,可有药吗?” “有的,只是你们得控制热度,要是让孩子这样烧下去就算是捡得一条命回来,只怕脑子也……我先给你们开一副退烧的药,吃了看看。” 木兰问道:“用烈酒降温如何?” “这可不行,”大夫想也不想就反对,“那是糙汉子用的,他们身体强壮,用烈酒自然没什么,但孩子本就弱小,怎么能用?更何况,他们两人身体比一般人要弱得多。” 木兰点头,转头看见苏文和李媛,就指了他们道:“大夫,你给他们也看一看,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大夫乐得多赚一点诊费,由李石陪着去堂屋给两个孩子把脉。 木兰则加紧给两个孩子降温。 李石随大夫去抓完药回来就熬上了。 李媛就要进屋去陪苏桃,木兰连忙拦住她,“桃子现在正病着,不能和你说话,你先到你大哥的屋里去,今晚你和阿文哥就住在你大哥的屋里知道吗?” “为什么?” 为什么?木兰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一点乱,下意识的不愿意李媛和苏文进去。 李石在一旁看着,问道:“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心慌慌的,要出什么事似的,虽然大夫说是邪风入体,但我还是担心会传染,我看还是别让他们靠近这间屋吧,对了,桃子和江儿就放在一起照顾,你把凳子并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床,晚上我们轮流照顾他们。” 李石点头,“那明天我们再请一个大夫来看看。” 木兰也觉得多请一个大夫来多一层保险。 两个人就照顾了李江和苏桃一夜,但是两个人却一点退烧的迹象都没有。 天一亮,李石就出去找大夫了。 李媛由苏文照顾,不许靠近这个屋半步。 李石今天去请的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夫,刘大夫把脉良久,又看了看苏桃和李江,眉头紧紧的皱起。 李石和木兰同时心下一紧。 刘大夫摇头,道:“昨天的药方在哪里?” 李石赶紧给他。 “庸医啊庸医,这是误人性命啊。” 李石和木兰都绷紧了脸,只听刘大夫道:“这俩孩子不是邪风入体,而是出痘。” 木兰脸色一白,刘大夫继续道:“出痘就要他们将痘发出来才好,这时候怎么可以降温?如今都一天一夜了,痘还没有发出来,而你们还给他们吃了退烧的药,这……” 李石强自镇定道:“大夫,总还有办法的吧?” “有是有,只是那是虎狼之药,一般人吃了都只有五五之数,可他们可经不起这些虎狼之药,我是没有办法的。” 刘大夫见他们这样,就叹道:“你们若有银子和人脉倒还好,若是没有还是赶紧将人送出城去吧,免得传染开来。” 李石和木兰却是眼睛一亮,“有钱如何?有人脉又如何?” 刘大夫见他们这样,就道:“这府城里倒还有俩人可以医治,一个是刚告老还乡的太医令元胡元太医,如今也不知在何处,若是有人脉,说不定能请的他出手,此人不爱钱财。 还有一个却是葫芦巷里的钟大夫,此人一生最爱财,你要请他,就要花钱,而且是花很多的钱,你们若是要请这两个人还请尽快,不然过了今晚怕就是请了这两人也没用。我再给你们写一副方子,勉强能缓解一二。” 李石看了木兰一眼,转身送大夫出去。 木兰则回屋将所有的钱都挖了出来。 李石赶回来将药交给她,木兰将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他,道:“你快去葫芦巷请钟大夫,不管能不能请到都要快点回来。” 李石却担心的看着她,“你发过痘了吗?” “发过了,我四岁的时候发的。”说完,想到阿文也是三岁的时候发的,而今年桃子也正好四岁。 “媛媛呢?媛媛发过了没有?” “没有。” “那你呢。” 李石绷紧了脸,“我发过了,回头你叫阿文看好媛媛,别让她进去,我先去找大夫。” 木兰送李石离开后,这才回去守着两个孩子。 苏文则站在砖头上炒菜,下面一个锅里熬着骨头汤,李媛正满脸灰的坐在那里看火。 李媛很担心,奶声奶气的问道:“文哥哥,我二哥和桃子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苏文保证道:“姐夫和我姐姐一定会治好他们的。”握着铲子的手却有些发颤,眼睛也微红。 李媛就“哦”了一声。 她虽然还小,许多话都听不懂,但却感知到大家的情绪。 29第29章 李石雇车赶往葫芦巷,钟家的仆人却告诉他钟大夫并不在家,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李石脸色阴沉的在钟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木兰听到消息,站在门口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转身道:“我们去元家试试看?” “我去过了,”李石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在,但不愿意救。元太医的要求和钟大夫的一样明显,一个要人情,一个要钱。” 木兰恨恨,“他们不是大夫吗?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 李石垂下眼眸。 木兰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去苏家试试看。” 李石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将苏文叫过来,让他照顾苏桃和李江,他们抱了李媛去苏家。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苏家并不太远,木兰看了大门一眼,转身朝东边的角门过去。 李石以为木兰会犹豫一下的,谁知木兰抬手就“啪啪”的将门敲得震天响。 莫名的,李石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开门的小厮看见木兰几人身上整洁却陈旧的衣服,皱眉道:“你们是何人,胆子也够大的,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 木兰冷冷的看着他,道:“去把你们的大总管叫来,就说苏家庄的苏木兰要见他。” 人就是这样奇怪,如果木兰对他好言好语,还给他送银子,他就会看轻对方,虽然也会给对方通传,但必定要让对方等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木兰对他冷言冷语,并且不屑的看着他时,他心里羞恼的同时还有一丝胆怯,而这丝胆怯让他不敢怠慢了木兰交代的事,“等,等着。”说着就要关门。 木兰就一手撑住门,道:“你先去找赵管事,让他去找大管事。”他一个小厮根本就见不到大管事,一层一层的汇报进去,他虽然不会怠慢,不代表别人不会。 木兰听舅舅说起过,当初他来找苏家帮忙时就是赵管事牵的线。 小厮见她连这个都知道,更不敢怠慢,正巧今天赵管事进府汇报事情,所以要找他并不难。小厮关了门跑去找赵管事。 门外的木兰就舒了一口气,以苏府的那些作为,下人肯定也多是迎高踩低的,而且这几天她只是隐约听了一些就觉得苏府复杂无比。 她没有时间耗在这些中间环节。 赵管事听到苏家庄苏木兰时就将茶水喷出来,有些失态的问小厮,“你才说是谁?” 小厮看了他的反应就松了一口气,道:“她说她是苏家庄的苏木兰。” 赵管事皱眉,问道:“她今年多大了?” “看上去也不过六七岁的模样。” 赵管事心一沉,知道十有八九就是了。 他挥手道:“我马上去找大管事,你,”本来想说将人请进门,但想到旱灾至今,大奶奶竟然没过问苏家庄的事,就改口道:“你回去后就先别开门,但也别让人走了。” 小厮就苦了脸,这既不让开门,又怎么能看住人呢?不过他不敢说,只好苦着脸回去了。 大管事沉吟片刻,就挥手让赵管事下去,自己慢悠悠的去了大奶奶的院子。 周氏正在看苏婉玉绣的帕子,笑道:“绣的很不错了,我们的玉娘手艺真好。” 苏婉玉就低下头抿嘴一笑。 大管事来见周氏,周氏就让苏婉玉先在一旁绣花。 苏婉玉已经七岁了,再过几年也可以说亲了,所以从今年开始,周氏处理事情就喜欢将她带在身边,就是想让她多学习一些。 府里的管事也知道这些,所以也不回避苏婉玉,可是今天大管事进来请安过后就隐晦的看了苏婉玉一眼。 周氏就对苏婉玉道:“你和你奶娘先去你祖母那里玩,我等一下再过去。” 苏婉玉好像没看到大管事的眼神,镇定自若的离开了。 等人离开,周氏就问道:“大管事可是有什么事?” 大管事就道:“大奶奶,苏家庄的苏木兰姑娘在外面想求见您。” 周氏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收起来,眼睛冰冷的看着大管事,“我不是说过,不管是谁,凡是和那边有关的,我一概不见吗?” 大管事就笑道:“只是那位姑娘站在府门前,小人也不敢不通报。” 周氏就觉得胸中有一把火烧着,只是她的处境和涵养不允许她这时候发火,所以周氏冷冷的道:“这一次让周嬷嬷去处理,只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大管事就应了一声退下。 等人一走,周氏就恨恨的将桌上的茶盏摔到地上,周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周氏恨声道:“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消停?” 周嬷嬷道:“也许是出了什么大事,大奶奶,如今江南大旱,苏家庄也在其……” “够了,你也说了是江南大旱,那么多人怎么就只有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当年不是还收了你送去的银子吗?” 周嬷嬷只好低下头。 周氏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道:“你去账房领一百两,不,五十两银子,交给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周嬷嬷张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退身出去了。 周氏就看着外面的天际不发一语。 周嬷嬷领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见木兰。 木兰看到周嬷嬷微微皱眉,她要见的是大管事吧? 周嬷嬷看着和大姑娘几乎一模一样,却身形消瘦的苏木兰,眼里的复杂难过一闪而过,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眼中更是深沉。但下一刻,周嬷嬷就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木兰道:“木兰姑娘,我家主母不愿见你,你还是走吧,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苏府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木兰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她会听到这样的话,木兰怀疑的看着她,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挑拨离间? 周嬷嬷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是大奶奶的奶嬷嬷,你不用怀疑我是受了谁的指使,苏府没有认回来的女儿。”被送出去后头又被送回来的都是儿子。 木兰心沉下来。 大管事知道她的存在,她本来想求大管事给他们一张帖子请元太医,她没想过要见周氏,她听说生了双生子的女子在苏家很为难。她没想到大管事却直接通知了周氏,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她来求大管事不也用的是周氏的人情? 木兰看了眼她手上的钱袋子,点头道:“请你们大奶奶放心,以后我不会来了。”顿了顿又道:“如你所愿,我们以后再无关系。” 周嬷嬷眼一沉,看着木兰就有些不悦,认不认,却不该是做女儿的苏木兰来决定。周嬷嬷将钱袋塞进木兰的手里,道:“这是我们大奶奶赏你的。” 李石心中大怒,劈手抢过钱袋扔到周嬷嬷怀里,眼睛冰冷的道:“多谢你家大奶奶,不过我们不是你家下人,并不需要她的赏。” 周嬷嬷皱眉看向李石,“你是何人?”又不赞同的看向木兰,“虽然木兰姑娘不是在大奶奶身边长大,可也该知道些礼义廉耻才是,这样和男子亲近成何体统?” 木兰淡淡的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 木兰转身道:“走吧。” 周嬷嬷却拦住木兰,将钱袋再次塞进她手里,道:“这钱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李石直接气笑了,正要说什么,木兰却真的接过钱袋,对周嬷嬷道:“我欠你家大奶奶三个人情。” 说着,拉了李石就走。 周嬷嬷眼里含着怒火,看着木兰离开的身影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说那些话有些伤人,但她心里又难免怨怪苏家和木兰,都说了双生子不能上门,这苏家是打算借着这个人情敲大奶奶一辈子? 如今大奶奶的处境刚刚好一些他们就找上门来,上次也是这样! 好在那银子苏木兰也拿了,大奶奶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周嬷嬷强迫自己忘掉木兰身上的衣服和她的脸色。 转身回府,心中不断的宽慰自己,她这是为了大奶奶好,大爷心里的第一人本来就是方姨娘,还是大奶奶能干,三年抱俩,这才在苏家站稳脚跟。若不是周家出事,而大奶奶又正巧生了双生子,只怕那方氏在苏府还要不明不白几年。 可自从大奶奶生下双生子后大爷就越发嚣张,现在更是带着方姨娘住在京城不回来了,就连两位少爷也被教养得不和大奶奶亲近。 周嬷嬷恢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微微带着笑容朝内院走去。 她没发现,她路过小花园时正有两个人在看着她的背影。 苏婉玉问道:“你知道苏嬷嬷去见什么人了吗?” 苏婉玉的贴身大丫头秀红道:“我才问过守门的小厮了,听说是苏家庄的苏木兰,不过她要见的是大管事,大管事却直接去找了大奶奶。” 苏婉玉低着头喃语,“苏木兰?” 秀红点头。 苏婉玉吩咐道:“我记得你娘以前就是在我母亲院子里伺候的,后来才被派到了厨房。” “是。” “那你去问问她,认不认识那苏家庄的苏木兰。” 秀红很是不解,“大姑娘,您怎么对这个苏木兰这么感兴趣啊?” “我也不知道。”苏婉玉摸了摸胸口,只是觉得心里就是想知道,刚才她这里有一股很气愤的情绪在,而最近,她总是莫名的感受到气愤和悲伤绝望,这些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今天听说这个苏木兰,苏婉玉就下意识的想知道她是谁。没有理由。 30第30章 坐在马车里,李石脸色难看,他问木兰,“为什么要拿那些银子?”他以为,以木兰的性子该将钱扔在那人脸上才是。 木兰叹道:“如果我只是我,我自然可以大声的喊出来,甚至就是骂他们绝情绝义也不怕,可我不是一个人。”木兰毫不退缩的看着李石道:“我还有弟弟,还有妹妹!如果哀求和自尊可以换得亲人,我为什么不?如今我们身上虽然有银子,但这次两个孩子都病了,不能请元太医,只能请钟大夫,也不知道最后能剩下多少钱。”在木兰看来,那些为了所谓自尊怎么也不肯去求人,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的人都很可笑,自尊是自己给的! 李石垂下眼眸,如果放弃尊严的求人能让他的父母活过来,他是否愿意?李石瞬间握紧了拳头。 马车在沉默中驶进葫芦巷。 木兰跳下车“砰砰”的开始敲门,开门的人看到李石,有些不耐烦的道:“不是跟你们说了我家老爷不在家了吗?” “那你说他去哪了?”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木兰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可怕,但钟家的家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直接道:“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找了,你有银子请得起吗?我家老爷的出诊费低于五十两的不治。” “我家的银子还真就够五十两!”木兰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一道声音道:“够五十两也不过是够看诊而已,治不治还得看我的心情呢。” 木兰和李石惊喜的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不管对方要求多少钱,总算是找到人了不是吗? 李石深吸一口气,道:“钟大夫,家妹和家弟出痘,但先大夫误诊,耽误了时间,还请您去医治,至于诊费,在下会尽快筹措的。” “多久了?” “一天了。” “吃了退烧药?” “是。”李石和木兰期盼的看着他。 钟大夫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怀疑道:“你们身上真的有钱?” 李石就赶紧将那些银票掏出来给他看。 钟大夫这才满意的点头,“两个,一个一百两,药钱不算。” 李石和木兰就松了一口气,见钟大夫拿了药箱就急忙赶回去。 李媛一直乖巧的躺在李石的怀里,现在正好奇的看着钟大夫,钟大夫对她咧嘴一笑,李媛就被吓得扑到哥哥的怀里。 钟大夫脸上的笑容更加怪异,道:“看来你们准备的银子似乎不够呢。” 木兰抬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李媛。 钟大夫嘿嘿一笑,“三个人,三百两,药钱可以给你们便宜一些。” 李石脸色铁青,抱着李媛的手忍不住用力,木兰抬手抓住他的手臂,点头道:“好!” 苏文正急得团团转,看到姐姐和姐夫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姐姐,快去看看吧,桃子身上的热度更高了。” 钟大夫也不含糊,到了就直接进屋,拿出针给苏桃扎了一遍,然后把脉后刷刷的写下一张药方给药童,又看过李江,也写下一副单子,道:“先去抓这两副药,要快!” 见他们围在这里,就赶人道:“赶紧出去,出去,再去搬两张床来,放在一起一同照顾。” 等药童抓药回来,苏桃和李江的病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木兰连忙拿了药去煎,等俩人吃了药,热度总算是微微下去,而痘已经开始冒出来了。 李石和木兰见了心中大喜,他们知道,痘发出来了危险就去了一半了。 钟大夫这才看向李媛,道:“她要方便得多,应该是被他们两个传染的,行了,你们也赶紧出去吧。”说着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问:“你们还有谁没出过痘?我看着这病情来势汹汹,只怕传染了不是一个两个。” 李石道:“我们三个都出过痘了。” 钟大夫就失望的撇撇嘴。 花了这么多钱请的大夫自然不可能看完病就走的,钟大夫让药童收拾出李石的房间,他们今晚就睡在这儿,好随时可以看顾。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 苏文去给三人几人煮粥吃。 李石就低声道:“三百两,太多了,什么大夫值这个价?” “他有本事,我们也没办法,三百两就三百两吧,本来那些钱就是不义之财,花了也好。” 李石想想也是,但他并没有木兰这么豁达,在他心里,大夫本来就是治病扶伤的,可如今一个为权,一个为钱,李石有些接受不能。 但在木兰的前世,医疗纠纷和各种案列媒体上时有报道,像钟大夫这样明码标价的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了。 三个人守着三个人,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他们抓坏了脸上的痘留下疤痕。 到了后半夜,木兰见苏文头一点一点的,就让他躺到一边去,李媛脸上的痘还没发出来,并不用特别看护。 三人就这样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三天,李江的痘渐渐地就退了,然后是苏桃和李媛的。 李媛的病情稍轻,所以虽然比苏桃和李江晚发痘一天,却也和他们的一起好了。 钟大夫看他们没事了,就留下三张调理身子的方子,将一张纸递给李石,道:“三个人的诊费是三百两,药费我算你便宜些是六两,再加上这调理身子的药,一共是十两,那就是三百一十两银子,拿来吧。” 说着向李石伸手。 木兰就将那两百七十五两的银票给他,又从那五十两银子的钱袋数出三十五两给他。 钟大夫就笑道:“爽快,以后你们再有病可以继续去葫芦巷找我,对了,这几日你们没出去一定不知道吧,如今府城正在闹天花,所有患天花的病人,不论老弱贵贱全都送去城外的普照寺里去,明天早上应该就搜查到这了。” 李石和木兰脸色巨变,“城里的天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衙门公告的时间是三天前,不过据我所知,王家的八小姐半个月前刚刚病逝。” 也就是说苏桃等人也是被别人传染的了? 钟大夫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真是太好看了,对方明明这么小,却又这么聪明,要不是他说了一辈子都不收徒都忍不住收了俩人做徒弟。 钟大夫摇摇头将脑海中的念头摇掉,他躲得也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李石关上门,道:“我们把家收拾一下。” 木兰点头,就是苏桃几人已经好了也不能叫别人发现他们前两天出过痘,不然谁知那些人会不会怀疑没治好而把人给带走? 三个人将院子里的许多东西都烧了,又开了窗将那些药味冲淡。 这才胡乱吃了一些东西爬到床上去睡觉。 睡到半夜,“咚咚”的敲门声将木兰惊醒,李石已经起身去开了门,就有几个衙役冲进来,恶狠狠的问道:“你们家可有人生病?” “有。”李石疑惑的问道:“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别问太多,生病的人在哪儿?大夫有没有说是什么病?” 李石就恭敬的答道:“我们是刚到府城不久的灾民,弟弟妹妹在路上熬坏了身子,所以请了大夫来开了几副调理的药,说着领人进李江的房间,让他们看。 李江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也撑得起身体见礼。 衙役就仔细的看了看李江,见他脸上没痘,又伸手摸了一下,也是正常体温,这才挥手让人出去,然后就是检查苏桃和李媛,都安全度过了。 其实衙役要是带上大夫,李江他们就很难混过关了。毕竟他才发过痘,这个是可以把出来的。可惜,府城太大,人也太多,而大夫就只有那么几个,除了几个重点地方,其他的都是衙役一个一个的去查看,方法也简单,只要不长痘,不发热就过关了。 人走后,木兰几人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气。李石将门锁好,回头道:“快回去睡吧。” 木兰这一觉一直睡到自然醒,等醒过来时只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叫,睁开眼睛,却一片黑暗,木兰微微诧异,撑起手臂起来一看,才发现外面还是黑夜。 木兰摸头,她怎么醒过来这么早啊? 只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木兰就起床去厨房,却发现厨房亮着,却是李石在守着炉灶,见木兰进来,微微一笑:“你醒了?” “你怎么不睡啊?” “白天睡得太多,夜里有些睡不着,而且想到你也该醒了,就过来给你煮些东西吃。” “白天?”木兰就瞪大了眼睛,“你说我睡了一整天?” 李石笑着点头,“你累坏了吧。” 李石在锅里煮了粥,想来也好笑,他给大家煮的最多的就是粥了。 李石等木兰吃完才问道:“我们现在身上的银子已经没有多少了,我的意思,能快点回去就回去吧。” 木兰点头,“现在天快冷了,留在这里花销太大,明天我们去衙门里打听一下回乡的事。” 如今还在往府城赶路的灾民已经几乎没有了,上次钦差大人露出意思,凡是愿意回乡的就送一些粮食,算作回乡的路费。 而现在天已经下了好几场雨,灾情算是缓解了,最重要的是各个县城的赈灾粮也都下发到了各县,就是回到县城也不用担心饿死了。 李石是想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以及还有谁会结伴回县城,毕竟他们几个孩子单独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 31第31章 因为天花,府城全程戒严,门外的灾民不再放进来,门里的人也不得再出去。 钦差大人还没有离开,这次发生的天花事件让他大怒,不再管什么三大家族之类的,直接派人进去扫查,凡是患上天花的,不管贵贱一律送到城外的普照寺去,由已经出过痘的大夫和僧人们照顾,其中考虑到还有女子之类的,钦差大人还亲自去了一趟府城附近的尼姑庵,让已经出过痘的尼姑去帮忙。 这时,本来不想离开的灾民们也急哄哄的想要走了。 可钦差大人哪里敢放他们走,一个不好,整个江南都会成为修罗场,所以他不允许有人将病毒传出去,他直接动用了钦差的权利派兵将灾民和府城围起来,这里,不许进也不许出,一切等天花好了再说。 李石和木兰心都是一沉,却又松了一口气,幸亏三个孩子的病都好了,不然怕是真的很难再见到他们了。 虽然被困在府城里,又有天花,但六人并不紧张,毕竟他们都已经出过痘了。 钦差大人难得的雷厉风行,看来是真的被气坏了,病源很快就查明,周家的四姑娘大半个月前就患了天花,只是那时她不知道,出去参加赏花宴的时候将病毒传染出去,当时和她玩的几个女孩有三个当晚就发了热,而其中王家的八小姐更是没挺过来。 最后周家的四姑娘是好了,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却被打死了一半,剩下的也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没处理干净,反正病毒就这样传了出来。 好在城外的灾民并没有人受到传染,不然,钦差大人只要一想到那些经过逃难,身体已经在负荷之外的灾民就吓了一身的冷汗,外头的灾民可是有好几万啊,真要感染上那就…… 但这也足够钦差大人生气的了。 本朝明明有明文规定应对天花等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的规定,但周家却罔顾这些规定,私自封锁消息,还私自打死这么多人,最后致使此次事件的发生,这让他很愤怒,于是,愤怒的钦差大人就一本奏折告到了皇上跟前。 周家被训斥,周家家主,周氏的父亲被降职留用,而周氏的哥哥更是直接被撸了官职。 一时间府城人心浮动,继苏家被皇上厌弃以后,周家步上了后尘。 苏府的周氏跪在佛堂前,第一次有些相信苏府的那个传言了,难道真是因为她生了双生子所以才不祥? 想到这里,周氏不免怨恨起木兰,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找她?不然大哥也不会被免职,父亲也不会被降职。 木兰并不知道她受了无妄之灾。 现在她才知道,这场旱灾远比自己看到的要严重,也远比自己能想到的要复杂。 据隔壁的两个举人所说,其实今年的旱灾在去年就有端倪,普照寺的主持曾经和苏家说过,不过苏家并未放在心上,之后主持又找了周家和杨家。 杨家上了一道折子给朝廷,不过很显然那道折子没有到达天听就是了。 杨家虽然还是三大家族之一,但和苏家周家比起来,杨家已经没落许多了。所以那道奏折并没有送到皇上跟前。 但木兰听了却觉得杨家没有尽力,不然怎么会连一道奏折都送不进去?就算是送不进去,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提出来了吗?京城的钦天监是干什么吃的? 这样想下来,木兰却觉得一向正义示人的杨家充满了阴谋。 苏家的二房就是在府城任职,任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作为长官竟然不能及时发现并处理,更何况,苏家还是这地方的三大家族之首,更是让灾民造反,人心惶惶,所以皇上二话不说就将苏家骂了又骂。 木兰听来却很奇怪,不过这都是苏府和皇上的事,她现在关心的是还会不会打仗,还有城门什么时候开,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十二天后,钦差大人总算宣布了解除禁令,有能力离开的灾民都迫不及待的走了,天花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李石和木兰也一同去城门口找同县城的人,却没料到在在那里看到了苏大福一家。 木兰停下脚步,看着那一家人缩在墙角,不断的向过路的人作揖乞讨,木兰神色复杂,当年苏爷爷出事,苏大壮被抓,后来庄子里许多人都怪他们家,还是三伯母站在他们家这边,出来为他们家说话,娘说记恩不记仇。 木兰向前走了两步,李石就拉住她,道:“朝廷有赈济粮,虽然不能吃饱,但肯定饿不死。” “会不会他们把户籍弄丢了?” “不会,”李石肯定道:“你三伯母是个能干的人。” 木兰叹息一声,转身和李石离开。 李石看见一个人,指了给木兰看,道:“那是我们村的屠户,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吧,如果他愿意带我们上路,那我们回去的安全系数就高多了。” 俩人才走近,就听见他们大声嚷:“我不回去!还是那姓吴的当县令,我们回去只有饿死的份。” 木兰和李石停下脚步。 “就是,我还听说那县令公子叫人给杀了,那可是县太爷唯一的儿子,他要疯起来,我们还活不活了?” “听说现在吴县令已经到了县城,正在找以前得罪过县令公子的人,怀疑就是他们杀了县令公子。那县令公子折腾过这么多的人,谁知道咱们会不会被牵连啊。” “那倒是,可咱们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啊?” “就留在府城呗。” “你说的倒好听,府城是那么好留的?我家里好歹还有几亩地,在这儿我们能干什么?喝西北风啊。” 李石就拉木兰离开。 俩人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沉默,回到家门口,木兰停下脚步,问:“你还要回去吗?” 李石沉默片刻,“我们留在府城吧,等再长大一些,再回去将亲人们的尸骨运回去。” 这也是当下的方法了。 “那我们打听一下留在府城的方法吧。家里的那几亩地也要处理掉。” 李石就皱眉,“我不愿将他们卖掉。” “那就租出去吧,总不能荒了吧,免得被人占去。” 李石想也是。 第二天,李石就出去,一是打听在府城落户的条件,二是找能租种他们土地的人家。 木兰则坐下来思索他们留在府城能做什么。 木兰只有一双会做衣服的手,会设计一些衣服的样式罢了,在这里,就是绣娘的存在。 木兰想,要是有一台缝纫机就好了,可惜她不会做,只会用。 不能经商,只能种地和做些手工去卖了,好在他们身上还有一些银子,如今不至于马上需要他们出去干活。 苏文看了眼手不停的姐姐,低声道:“我不读书了。” “你说什么?”木兰手中的活一顿,抬头看苏文。 苏文似乎鼓起了勇气,道:“姐,我不上学了,我在家帮你和姐夫干活。” 木兰就板了脸,喝道:“你才多大?能干什么活?”木兰见他难过的低下头,就深吸一口气,拉过他道:“你聪明,又喜欢读书,为什么不读?更何况,爹临走时可是留下话来,你一定要读书。你放心,姐姐身上还有钱呢,不用你替姐姐省着。” 苏文看着姐姐,似乎在确认什么,木兰坚持的冲他点头,苏文就道:“姐,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听了一耳朵的李江也跑出来道:“嫂子,我也给你挣诰命!” 木兰见了就笑道:“好啊,我等着你们给我挣诰命。” 苏桃和李媛还不知道什么是诰命,只知道凑热闹的跑上来喊道:“我也要,我也要给姐姐命命。”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李石一回来就看见大家围着木兰,木兰脸上都是笑意。 木兰回头去看他,笑道:“你回来了,事情如何了?” 李石就顺着话题道:“已经打听好了,要落户府城我们可能不够资格,不过我们可以落户府城不远处的村庄。” 木兰挑眉,李石就笑道:“不愿回乡的人有许多,但府城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人,有银子走后门的人自然很容易,但我们家的情况,我觉得留在府城内未必是好事,还不如到府城边上的村庄里,来往方便,争斗也没这么严重。” 木兰点头。 李石又继续道:“而且,留在府城内,我们也没有什么营生,”说到这里,李石微微一叹。下了很大决心般,“我决定不读书了。” 木兰抬头看他。 李石道:“我们家里就全力供江儿和阿文读书,我在家里种地,到了村庄里,我们买上几亩地吧。” 古人说,三供其一,也就是说三个壮劳力才可能供出一个读书人。有的家族甚至是举全族之力来供一人,李石和木兰虽然家有余产,但同时他们年纪太小,要供一个人读书都困难,更何况三个?如今只能再放弃一个,看凭两个人的聪明和能力是否能供出两个人了。 木兰就道:“就算我们现在买了地,你一个人也种不了啊。”不是木兰看不起李石,而是李石虽然十一岁,翻过年就是十二岁,算是个大人了,但李家显然没有让他下过地,人看着也很单薄,根本就不可能种地。 而且他年纪这样小,木兰也怕他熬坏了身子,道:“我们不如买了地租给别人,每年收一些租子,然后再干一些活,应该也够了。至于读书,”木兰笑道:“家里是不可能再供三个人读书了,但你也可以读啊,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李石笑笑,并不言语。 李江心里有些难受,就道:“大哥,我不读书了,我在家和嫂子种地,你去读书吧。” 32第32章 李石就冷下脸来,“我还不用你让,老老实实地读书,别出那些幺蛾子。” 李江就更加难过的低下头。他哥哥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他也和他哥哥一样三岁开始读书,却一直到五岁才静得下性子认得字,他父亲也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大哥身上,他从没想过大哥不读书,而他却要代替大哥成为家里科举的主力军。 李江就觉得很对不起哥哥。 木兰见李石这么处理兄弟关系,就暗暗瞪了他一眼,对李江笑道:“你不用多想,我们也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只要好好读书就好,不过家里的活你们还是要干的,我可养不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秀才。” 李江和苏文就咧嘴一笑。 第二件事就是租地的事了,不管是木兰还是李石,都不愿意放弃家里的那几亩地,李石道:“我找了我们村的屠户帮忙,小玲村的田三愿意租种咱们两家的地,每年四成的租子,租子虽然有点少,但我做了要求,必须是他们送到府城来给我们。”一般他们这样的良田租子也得要到六成,他们两家便宜了两成要求他们送到府城来并不过分。 “可靠吗?” 李石点头,“我打听过他们家的为人,还算老实可靠,可以一信,我们先租三年,好不好,三年以后再说。”李石道:“我先回来和你说一声,你要是也同意,明天我去和他们说一声,找个时间订立合同。” “中人谁来做?” “我想请牙行的王叔叔,他本就是干这行的,请他最方便。” 要请王柱,自然要买些礼物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李石就拿了一两银子出去了,现在他们身上的银子不多了,所以要省着点花,所以他每次出去都不敢带多银子。 下午的时候,两家六口人一起去和田家碰面。 田家如今还活着三兄弟,这田三家底下却还有两个半大的儿子,家里的地在出来的时候就卖光了,听说李家和苏家要租地出去,他第一时间就动了心思。 小玲村和李家庄不远,所以他们熟知李家的为人,而苏家,木兰的舅舅就是小玲村的,田三就是和钱舅舅一块儿玩泥巴长大的,所以他对苏家的人品也信得过,租这两家的地他很放心。 虽然不在一个村里有些麻烦,好在田三家里两个儿子都能下地干活了,两家收的租子又便宜,所以田三咬咬牙就全都租下来了。 三家在王柱的帮助下定了合同,租赁关系算是确定了。 李石就请众人吃了一碗面,事情就算完了。 然后李石请王柱帮忙在府城附近落户的事。 就算是府城四周的村庄,也是有好坏之分的,而王柱常年和衙门打交道,多多少少有些门道,请他帮忙,总比李石自己琢磨要好得多。这一次李石出手很大方,直接给了王柱一两银子的红包。 他和木兰都知道,有些钱是不能省的,落户不仅是他们的大事,更是他们子孙后代的大事。 王柱微微有些诧异,他知道李石早熟,却没想到这么会做人,摸了摸荷包,王柱满意的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敢说能让你落户在最好的地方,但中等偏上却还是没问题的。” 王柱的确是很尽心了,过了几天,王柱就过来通知李石和木兰,他可以帮他们落户在鸣凤村。 木兰和李石的眼睛皆是一亮。 鸣凤村就是在出了城门东边的一个村子,据说有二百多户人家,南面和东面都是山林,西面则是一大片良田,顺着路出来走不过是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城门口,可以说不管是位置还是发展程度都算是上等的村庄,没想到王柱能为他们争取到落户在这里。 而李石的思考则更多些,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出去了解附近的村庄,鸣凤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鸣凤村本来是没有的,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府城里落败的人家开始搬出府城在这里落户,后来断断续续又有了一些,所以里面根本没有成型的家族,这是弱点之一,没有家族的约束,村落会比较乱一些,但对他们这样的外来者,特别是一帮孩子来说,没有成型的大家族,对他们更有利。就算是真的有人欺负了他们,他也可以借力打力。 而王柱正是见过李秀才如何的“借力打力”,也觉得这个村子很适合这两家的情况,所以才争取的,见李石和木兰都满意,就道:“你们要是同意就赶紧定下来吧,可有不少人家也想落户在鸣凤村呢。” 李石看向木兰,木兰微微点头。 李石就道:“那就麻烦王叔叔了。” 王柱就笑开来,“回头你请王叔叔吃一顿饭就是了,行了,那我去说一声,明天你们就带了东西和我去府衙落户。” 似乎是因为有了王柱的关系,衙门里的文书办的很快,只是瞄了作为户主的李石苏文一眼就咣的往上面盖了章,事情就这样办成了。 文书道:“你们拿了这户籍去找里正和村长,一家可以选一块宅基地和自留地,去吧。” 李石道谢一声,就请了王柱到家里吃饭。 王柱欣然以往,木兰为了招待他做了不少好吃的。 王柱就笑道:“小李相公,你这媳妇不错,真是有一手好手艺啊。” 李石微微红了脸,请王柱喝酒,王柱见状哈哈一笑,不再打趣他。刚开始他听到李江喊木兰嫂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李石小小年纪就成亲了,后来才知道是未婚夫妻。 虽然才订婚就生活在一起是有些不妥,但同样的,他们是逃难而来,凡事讲个情理,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反而看着两个自己还是半大孩子的未婚夫妻领着一帮孩子过日子很是有趣。 王柱在来过这里两次后不由的重新重视起李石来。 他们才多大的年纪?就能将一个家打理成这样,以后就算他不出息,看他弟弟和妻弟也不是池鱼之物。 和原来一样,王柱愿意结这个香火情,更何况,李石请他办事出手也大方,就和接了其他客人是一样的。 王柱最后吃得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木兰就在李石的屋里等他,商量道:“如今快要入冬了,房子得赶紧建起来,回头你再交一个月的租金就行了。”见李石眼底有些青黑,就起身拉他做椅子上坐下,道:“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李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木兰有些清凉的手放在了李石的太阳穴上。 李石僵了一下,木兰没发觉,只是道:“明天我去找房东交房租,你多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再去鸣凤村将宅基地和自留地的事弄好。” 李石想想也觉得这几日疲惫得很,不敢太过耗费身体,毕竟他要是倒下了,那全家的担子就全压在木兰身上了。 第二天,李石就破天荒的睡了懒觉,木兰低声嘱咐李江和苏文,“你们在家带妹妹,不许吵闹吵到你们哥哥知道吗?” 俩人连忙应下,就各自抱了各自的妹妹坐在书桌前拿了笔教他们写字。 木兰找到了房东交钱,回去的路上经过霓裳阁,犹豫了一下,木兰就转身进去。 据说霓裳阁是府城最大的绣庄,里面经营着布匹,成衣,定制等等项目,深受府城贵女的喜爱。 木兰的目光多是落在成衣上。 店里招呼客人的是几位姑娘,那几人见木兰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微微一皱眉,因为木兰身上的衣服和霓裳阁的衣服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见木兰只是看,并不上手,当下就有几人以为木兰只是买不起纯看热闹的(事实也如此),就直接扭过头去不理她了,埋首自己手上的事。 但也有看不过去的,那人直接上来拦住木兰,居高临下的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是看上了哪件衣服?” 木兰皱眉看向挡在眼前的人,直接转身离开,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擅长与人争辩,更何况,霓裳阁如此作为,也不用问愿不愿意合作了。实在是她太弱小,而霓裳阁太庞大,看刚才那位姑娘的神情,木兰也不敢冒险。 站在楼梯上的美艳掌柜看木兰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她总觉得那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然她也不会让木兰进门这么久而没有赶出去了。 想了想,掌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转身上了楼,二门一个包厢的门就打开,走出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身后跟着一群下人,虽然才七岁,但身上的气势一点也不弱。 掌柜当下后退一步行礼道:“大姑娘。”抬头看见苏婉玉的脸,这才惊觉她为什么会觉得刚才那个女孩看着很眼熟了,因为那人和苏婉玉几乎是小一号的苏婉玉,只不过身上穿的衣服不同罢了。 因为木兰身上的打扮,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更何况,在今天之前,她也没见过苏家的大姑娘。 苏婉玉自然也看到了掌柜面上的惊色,才七岁的孩子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好奇的问道:“闫掌柜,怎么了?” 闫掌柜连忙收起脸上的惊色,实在是太吓人了,所以她才不自禁的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见大姑娘身上穿上这件衣服一时惊为天人。” 苏婉玉蹙眉,她自然知道闫掌柜说的不是真话,她转身回了包厢,道:“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闫掌柜就有些无奈。 33第33章 霓裳阁是苏家的产业,而苏家这一代只有一位嫡出的姑娘,不对,是整个苏家嫡支只有一位姑娘,所以苏府的人都很宝贝她,闫掌柜可不敢得罪她。 苏婉玉惊诧的起身,“你说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闫掌柜点头,低声道:“先前我只是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回头看了大姑娘才知道那人就是小一号的姑娘,所以一时才露出惊容,还望大姑娘恕罪。” 苏婉玉却没听她后面说什么,满心都是她说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苏婉玉从小就很受宠,不管是祖父祖母还是父亲母亲,对她都很疼爱,但是很奇怪,祖父祖母和父亲都不怎么喜欢母亲。 一开始她以为是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本来就不好,而父亲又非常宠爱方姨娘,但偶尔她听了几个下人议论,似乎一开始父亲和母亲倒还过得去,而周家的势力不弱于苏家,看在周家的面子上,父亲也没敢纳方姨娘,而是到了她出生那一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就以强硬的姿态纳了方姨娘。 苏婉玉虽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她知道一定和她有关,更何况,大哥回来看见她时总会微微的蹙眉,然后似乎要通过她看着谁一样,最后总是会莫名的叹息一声。 和家里其他疼爱她的人相比,大哥和二哥对着她的时候总是很奇怪,他们相处虽然少,但苏婉玉敏感,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大哥二哥有时候是不愿意看到她的,或是看着她的时候似乎是在看着某人一样。 苏婉玉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那人在哪里?” “已经走了。” 苏婉玉就带了人追出去,只是整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哪里看的过来? 而此时,木兰已经回到了家里。 苏婉玉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让秀红想办法将她娘叫来。 秀红的娘是周氏的陪嫁,以前在周氏的院子里也就是个二等的丫头,但是嫁人后反而被分配到了厨房这样的重地工作,可见是受了重用的了。 但此时秀红的娘却觉得很心慌,前不久秀红回来问她那些话她哪敢和大姑娘说啊,虽说那件事在苏家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大姑娘受宠,要是大姑娘就此闹出什么事来那她就是吃不了也得兜着走了。 苏婉玉并没有急着问秀红的娘,而是让她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 母亲教过她,有时候罚比赏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而秀红的娘也出了一头的汗,苏婉玉才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苏婉玉紧紧的盯着秀红娘,见她惨白了脸,就知道达到了效果。 苏婉玉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秀红娘。 秀红娘深吸一口气,磕头道:“还请大姑娘恕罪。” 苏婉玉就道:“自我懂事起秀红就在我身边伺候了,我们情同姐妹,妈妈又是母亲的陪嫁,何来恕罪之说?” 秀红娘垂下眼眸,道:“大姑娘,这件事在府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奶奶也没说过不准告诉您,但……”秀红娘叹息一声,道:“您大概也听说过,在苏家,双生子是不吉利的,所以必须要送走一个以保平安。” 苏婉玉瞬间握紧了手。 秀红娘继续道:“您见到的那个应该就是您的双生妹妹了,她一出生就被送出府去,听说是送给了一个我们家的佃户。” 佃户?她一母同胞的妹妹竟然变成了佃户之女? 苏婉玉一时觉得恍惚,整个房间和眼前的人都有些不真实起来。 秀红娘见苏婉玉这样,就解释道:“我们府上每次出现双生子都是如此办的。” 苏婉玉就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那她为何来找母亲?还是独自一人来?” 秀红娘叹息一声,“今年江南大旱,那户人家应该也是受了难,所以……至于其他,奴婢就不知道了。” “母亲没去打听吗?” 秀红娘就急急地解释道:“大姑娘,这事并不怪大奶奶,被送出去的孩子没有家族的承认是不能认回来的,而且大奶奶处境艰难……” 苏婉玉看着嘴巴开开合合的秀红娘,突然间就理解了大哥二哥看她的眼神。他们也是怜惜她的吧?明明是同胞所出,命运却是如此悬殊。 一向慈爱的母亲在她的脑海里模糊起来…… 苏婉玉突然很想知道苏木兰先前和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的庆幸,她是姐姐! 里正指了一处地方道:“诺,这一片都是你们家的宅基地和自留地。” 李石和木兰看了,再回头看隔岸相望的鸣凤村,俩人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得罪了里正,虽然不知道他们哪里得罪他了。 鸣凤村的村民大多在河对岸,就是因为紧邻着那边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良田,而河这边却是整片整片的山林。 鸣凤村的村民要进城都是先经过桥,到了这边,再走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城门口。 里正给他们指的这块地离桥大概有五六分钟的路程,并不太远,甚至比河对岸的人到城门口更加方便,毕竟,他们是不用走桥的,但是,这边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而且都还是破破烂烂的,想也知道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木兰和李石虽然怕麻烦选了鸣凤村,但不代表他们不愿意和邻里来往,熟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里正将他们安排在这边却是故意的,因为昨天王柱还跟他们说了几户人家,让他们尽量要选和他们做邻居,因为那几户人家的风评都不错。 里正看着他们的脸色,心中满意了,故作大方的道:“行了,你们两家连在一起,我看这一片都留给你们两家好了,刘村长,写上去吧。” 刘村长方正的点头,当下就在文书上写了一笔,算是落定了。 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木兰转头看了一大片地,笑道:“这也不错啊,这一大片的足有七八亩地吧?” 李石无奈道:“地再多又有什么用?这是宅基地和自留地,除了做房子和种菜什么都不能做的。”这是有硬性规定的,不过自家就算是种了其他东西一般也不会有人管,但偏偏他们得罪了里正,就算对方不是时刻盯着他们,偶尔给他们下个绊子或只要照着这些规矩来,他们就麻烦不少。 木兰想了想道:“那我们就把院子做得大一些,到时就算是我们在家里种地他们也管不上了吧?” 李石张大了嘴巴,摇头苦笑道:“这建院子是要花钱的,有那个钱,还不如去买地来的划算呢。”更何况,能被划出来做宅基地的都不是什么好地,至少在肥沃上没有一丝可取之处,与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荒在那里呢。 木兰就嘟起了嘴,“那怎么能一样?不过是花费些人工钱罢了。” “难道砖头不要钱?” 木兰就自得道:“城南后山有一处废玉石矿,那里丢了许多的石头,我们不如请人去拉回来。” 李石不同意,“那些石头难看死了,而且还不规则。”虽然不要钱,但那些石头真心不好看。在他看来,院子就该是用砖头砌的,再不济,还有用泥土的,就没听说过自己用那么难看的石头的。 木兰还要缠,李石就直接道:“而且也不安全,那些石头,人家一爬就进来了。” 木兰想想还真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李石就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理由。 “那用泥?”木兰皱眉,“那也需要很多钱的。” 李石觉得院子可以后面再弄,房子却要马上就建。 木兰也觉得此时建房子是最好的,因为现在还有许多灾民没有离开,工钱便宜啊,几乎是只要包了三餐就可以免费用工了。 木兰只是想想,李石却直接这样做了。 木兰难得的沉着脸道:“这样太不道德了,平时的工钱也要二十文,你好歹给人家一些,怎么能一文钱也不给人家?” 李石就道:“那你去问他们是愿意要二十文的工钱还是要一天三餐饱饭?” 木兰就疑惑的看着李石。 李石就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我这是在做好事呢,以前是二十文一天,可主家却不包饭,现在一斗米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一个人一餐就能吃两升米,我们还要买菜,隔个三五天的还要加一顿肉,他们若是愿意要工钱我还巴不得呢。” 旁边听音的工人就喊道:“小公子,小娘子,我们可不要工钱的,只要管饱饭就行了。” 木兰张大了嘴巴,李石则得意的扬起眉毛。 帐虽然是这样算的,但木兰最后一算账发现还是比发工钱要便宜得多,看着端正着脸的李石,木兰笑着摇了摇头,将账本收起来。 两家合在一起,木兰和李石就建了三进的大房子,院墙最后用的是泥砖,实在是因为他们的钱不多了,石砖的花费太高,其实木兰还是念念不忘那些石头,巴望着用石头将这七八亩地都圈起来,李石表示很不能理解。 这次建房子,因为李石的狡诈,他们除了材料费,人工费的花费起码比平时少了一半,这样算下来,他们建这个房子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和府城里同等宅子的价格相比简直就是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到啊。 对此,木兰表示很欣喜。 但李石却很担忧,两片金叶子他们已经换了一片了,身上现在也不过只剩下十八两银子了。 李石摸了摸那片金叶子,道:“现在村子附近也有卖地的,此时去买也比平时便宜一些,我的意思,将金叶子换成钱买上几亩地,租出去也好,我们自己种也好,先买下来,开春的时候也好准备。” 木兰点头,“你做主吧,不过只能用那一片金叶子。那块玉佩留着吧,说不定以后有急用呢?”比如像当初的苏家,上次三个孩子出痘的情况。“至于这剩下的十八两,开春以后我想送江儿和阿文去念书,家里还要有家用。你看呢?” “听你的。”李石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搬家呢。” 就要有自己的家了,孩子们都有些兴奋,这是自从夏天以来,他们最开心的日子了。 34第34章 苏桃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就连忙推李媛起床,喊道:“媛姐姐,媛姐姐,快起床,我们要回我们的家了。” 李媛滑进被子里不愿起来,苏桃就生气的嘟嘴道:“你不起床我就走了,以后再也不陪你玩了。” 李媛还是躲在被子里不出来,苏桃就生气的去拽被子,却发现怎么也拉不过李媛。 苏桃正想着钻进被子里挠她,就见木兰拿了两件衣服进来,她知道,那是给她和李媛做的新衣服。 苏桃眼睛闪亮闪亮的,木兰看了好笑,敲着她的额头道:“真是个鬼灵精,这是给你的新衣服,今天我们搬进新家,就穿新衣服。” 苏桃就欢呼一声,李媛听说有新衣服穿,连忙爬出来,扑到木兰的身上道:“姐姐,我的呢,我的呢?” 木兰就将李媛的新衣服给她,李媛斗开,“哇”的欢呼一声,解开衣服就要换,木兰连忙阻止道:“到被子里面去换,大早上的天气这样冷。” 李媛嘿嘿一笑,就和苏桃一起钻进被子里去。 木兰做的新衣服人手一套,她并没有改掉衣服的样式,只是在衣领和袖子口那里绣上了一些图案,而腰背那里微微改了一下,但却给李石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总算是知道木兰为什么说以后要找针线的活做了,她虽然才七岁,但却有这个资本。 一家人穿上新衣服,就将东西搬上雇来的车子,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去了新家。 木兰买了两封鞭炮,让李石和苏文一起在门口放响。 李媛和苏桃就手拉着手跑进第二进院子里找到自己的房间跑进去。 他们全家都是住在第二进,李石木兰苏文李江各一个屋,苏桃和李媛还小,让她们两个人一个屋,李石就在后面第三进的向阳处弄出了三个书房,他自己一个,木兰一个,李江和苏文就共一个,苏桃和李媛见了也闹着要一个。 木兰就指了另一个房间道:“那个就留给你们,你们爱往里面放什么东西就放什么。”这就是屋子大的好处,想想她都觉得巨爽。 李石看了微微一笑。 住进了新屋自然要喝暖屋酒的,李石也想趁此机会和邻里认识一下,所以第二天,他们就留了几个孩子在家看家,他们到城里去买明天招待客人用的菜,回来后,李石和木兰就亲自去请几个邻居明天来帮忙。 和他们一起住在河这边的一共有三户人家,一家姓何,是从祖父一辈搬到这里来的,如今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都娶了媳妇,下面又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一大家子还住在一起。 因为这房子还是当年何爷爷过来的时候建的,所以除了正房之外,就只有三间房,如今是一家一间房,可见它的拥挤程度。 对于李石木兰这两家新搬过来的邻居,何家的心情和另外两家一样复杂,甚至是更复杂。 才来,又没有大人,只是几个孩子,就能起这么大一所宅子,二十五两银子啊,他们累死累活存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存下来一半,所以由不得他们不羡慕,不嫉妒。 他们也想打听两家是哪来的银子,在他们看来,孩子都能拿这些银子,那他们两家本来该多有钱啊。 现在见木兰和李石上门,何家的人自然热情招待,话里话外就是打听他们哪来这么多钱的。 木兰就拿出了和李石一早商量好的说法,苦笑道:“我家哪来这么多银子啊?要是有,我爹娘他们也不会……”木兰伤感道:“我家的银子却是我舅舅给的,他知道我们这儿遭了灾就特意叫人送银子回来,谁知道送银子的人被堵着出不去,亏得他一直在城门口等着,我们一进城门他才能找到我们,不然我们姐弟几个早就饿死了也不一定。” 何钱氏眼睛一亮,问道:“那你舅舅是干什么的?” “我舅舅是做生意的,本来全家都在府城,可谁知夏初的时候他遇着了贵人,和那位官老爷一起去了京城,要不然我们家也不会……”说着就红了眼睛。 何钱氏有些讪讪,想要问是做什么生意的,但何爷爷咳了一声,何钱氏就收了声,心中暗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的确不适合问太多。” 何爷爷对木兰和李石笑道:“你们放心,这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明天一早我就让你三个大娘过去帮忙。” 俩人连忙道谢。 出来后,木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道:“这可真累啊。” 李石淡然道:“以后还有更累的时候。” “那也不是我管着了。”木兰耍赖道:“男主外,女主内,我只管做做针线,教养几个孩子就好了,外头的事就交给你了。” 李石就故作震惊的看着木兰,“难道和邻居家的大婶大妈交流不是女主人做的事吗?” 木兰直接不理他,李石就在木兰身后得意的一笑。 俩人接下来去的却是孙家,孙奶奶年轻的时候守寡,只有两个儿子,现在大儿子已经娶亲,二儿子虽然已经成年,但据说因为经济问题,暂时娶不到媳妇。 俩人去就是请孙大娘明天去帮忙的。 孙家很好说话,李石和木兰才进去不到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然后就是去最后一家了。 最后一家只有赵猎户一人,他是一个人搬到这鸣凤村来的,至于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就不知道了,实在是因为这人看上去太过凶悍,一看就让人害怕,而且对方也不太爱说话,所以村子里知道他事情的很少,只知道他是猎户,没有田地,只靠每天进山打猎为生。 让木兰觉得钦佩的是,就是这样,李石也能打听到赵猎户的事,“干脆你改名叫包打听算了。” 李石平静的走着,对于不喜欢听的话他向来是当做没听见的。 两个人一起请了这三家,剩下的就要简单多了,李石亲自去请里正和村长,剩下的几户人家也不过是让苏文和李江去通知一声,来不来就看他们了。 第二天一早,苏文和李江也起床帮忙。 请的人家来了七成,木兰和李石准备的菜色不好也不坏,不过是占了一个中庸之道。 里正并没有来,这是他的一个态度,里正没来,村长自然也没来。 但木兰和李石都不太在意,虽然和里正关系不好会有些影响,但看来吃酒席的人数就知道,里正对这个村子的影响力并不高,村长也不过明面上给里正一个面子罢了,从他们建房子到现在村长都没有为难过他们就知道了。 其实河对岸那边的人对木兰等人的心思更复杂,也更犀利些。 和其他的村庄比起来,鸣凤村的生活水平算好的了,李石和木兰两家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将他们放在心里,在他们看来,村子不过是多了几个孩子罢了。 可没想到他们会起这样一座漂亮的宅子,看来还是很有家底的。在鸣凤村,宅子最漂亮的当属村长一家,四进的大宅子,全家十几口人住在里面,然后就是几家较为有钱的富户,也是二三进的青砖大房子,但那也是好几辈人奋斗出来的结果,可这两家可是一来就建了这所房子了。 当即就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就有人和村长打听,才知道李石竟然是童生,小小年纪的童生啊,听着就能让人心动。 这里是府城,别说是童生秀才了,就是举人进士都一大堆,可这是历史不太久的鸣凤村,多年来也就出了一个秀才,就是现在在村里教书的陈秀才,可人家陈秀才都三十好几了,李石才十岁! 所以不少有适龄闺女的人家就动了心思,可偏偏村长又一个雷劈在他们头上,原来那和李石同进同出的不是他妹妹,而是他媳妇! 十岁的相公,七岁的娘子? 这么小能干什么? 可这就是事实,村长说了,那是两家,苏家和李家,李石带着弟妹,苏木兰带着弟妹,两家合成一家过活的。 当即就有不少人家熄了心思,但也有激扬了斗志的,现如今就有一个拉着木兰的手道:“……这女孩儿呀要自重,哪有才定亲就往人家住的?这上赶着也不用这么急吧?我娘家嫂子可不喜欢,可偏偏彩礼送过去,这退亲彩礼就还不回来了,这口气只好咽下了。木兰呀,你说是不是这样,女孩子就该自重一点,不然还不如浸猪笼呢。” 苏文听得脑门上青筋一个劲儿的跳,李江也气愤不已,偏今天是他们家的大喜事,并不好发作。 木兰就淡淡的道:“可不是,可有一句话也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样的人家就娶什么样的媳妇。”一句话把这人的婆家娘家甚至侄媳妇家都给骂上了。 刘氏一噎,瞪眼就要吵,旁边一个妇人连忙拉着她,道:“弟妹,快吃饭吧,让木兰去忙活。” 木兰笑着和她们这桌打了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送走客人,木兰就不知收获了多少白眼。木兰回屋围着李石转了两圈,摸着下巴道:“我也没见你哪里好的呀,怎么就这么多人看上你了?” 李石一挑眉,道:“是不够好,配你绰绰有余。” 木兰就踢了他一脚。 李石躲闪到一边,和木兰笑闹了一阵,这时候木兰才从他身上看到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笑容。 木兰也不由畅怀起来。 玩过之后李石才道:“我明天去找王叔叔看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的田地,顺便请些人过来将剩下的这些地给我们开了。” 木兰一愣,“开这么多地干什么?” “我想种菜,那样多了还可以拿到府城去卖。” 木兰皱眉道:“那样太辛苦了而且就算是府城,种菜的人家也不少,而那些大户人家的采买都是固定的,我们根本挤不进去,那些小户中等的人家也多是到市场上去买,你就算卖,一个人也卖不了多少的。你还不如依然摆摊写些书信什么的,闲了还可以看看书。” 35第35章 木兰可以感觉到李石依然很想读书,只是现在家里离不开他,经济也不允许了,可木兰觉得对方才十岁,大不了就用比别人更长的时间读书就是了。 涉及到读书,李石心动起来,“那样赚的钱会不会不够用?” 木兰就笑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到时说不定你还能一边去书院读书一边摆摊呢,你要是真的种了菜地就没那个机会了。”木兰又道:“而且我们年纪太小了,要是想做这些,也得等长大一些才好。” 李石想了想,就同意了。 “不过那些地荒着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石点头。 木兰想了想,眼睛一亮,道:“不如我们种菜养鸡吧。” 李石无奈,“你不是说种菜辛苦吗?现在还要养鸡岂不是更辛苦?” “养鸡有什么好辛苦的,将咱们的地用棘围起来,到时在里面种上菜,然后将鸡放养在里面,那些菜又不是给人吃的,也不用多费心料理,只要每天给浇一些水就好了,而我们家旁边就是河还怕没有水灌溉吗?” 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李石觉得她想当然了。 木兰也不逼他,只是道:“不管养不养,咱们家都要用棘围起来,冬天种下去,春天的时候正好发芽,夏天的时候应该就长得差不多了,有了棘围着,也不怕别人总是闯进来。” 这倒是真的。 虽然这个计划没能在李石那里通过,但木兰心里留意下来,打算以后时间充裕了就要办起来。 李石通过王柱在鸣凤村买了六亩上等的田,等他再请人将附近种上棘之后,冬天的第一场雪也下来了。城外的灾民也散尽了,木兰和李石穿着厚厚的棉衣看着冬日里第一场雪,道:“这就算是过去了吧?” “对,都过去了!”李石轻轻地应了一声。 “姐姐,”李媛拉着苏桃的手跑过来,“我们去和三妞她们玩了。”说着眼睛瞟了一下正在看书的李石。 木兰伸手摸了一下她们的衣服,见够厚,就挥手道:“去吧,中午早点回来。” 李媛和苏桃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木兰低头继续做自己的衣服,她到底舍不得前世学的专业,就趁着冬天没事去买了一匹布回来设计了一件衣服。 木兰想做出来后看一下效果,再看看能不能在店里寄卖,要是能,以后就算是不经商,他们也有了一个收入。 他们家六个孩子,花销实在是太大了,不说其他,光两样就让木兰发愁了。 第一就是他们家四个人的笔墨纸砚的花费,第二个就是每天所要花费的菜钱。 开春之后他们可以自己种菜,不用去买,但木兰不愿委屈他们和自己的身体,所以最少隔个两天就要有一顿肉吃,不然大家的身体怎么会调理得过来? 李石正坐在一边看书,冬天天冷,偏偏他们家之前一直忙乱,所以也没进山捡柴,现在的这些都是李石和木兰趁着没雪和太阳出来的时候带着李江和苏文进山捡的,不过木兰看大家冷成这样,干脆就聚在一起看书写字做针线好了,这样中间放着一个火盆就可以了。 李石在一边时不时的指点一下李江和苏文的功课,抬头见木兰起身找东西,就低声问道:“你找什么?” “我爹的弓箭你收到哪里去了?”木兰才想起现在冬天,也是可以设猎的。 “在我房里,我去拿给你。”李石回屋拿了弓箭给她,问道:“怎么想起这个了?” 木兰笑道:“我想进山弄些野味吃。” “你?”李石就想起木兰设的那个抓人的陷阱。 木兰点头,“箭我学过小半年,打猎肯定是不成的,但可以练练手什么的,主要还是靠陷阱抓,而且我力气也不够。” 李石的脸黑了一下,她的力气还不够?要知道才七岁的木兰的力气几乎是他的两倍了,不知道她是天生这么大力气,还是后天练的。 木兰只是觉得自己的力气比同龄人的更大一些,她将此归结为“我是成年人”了,从没想过自己的力气会比别人的大这么多。 木兰觉得刚才拿针的手都僵了,所以她带上自己做的手套,将箭拿到院子里学习射箭。 李媛回来的时候看见惊奇不已,也想要学,苏桃从小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拉着李媛道:“很重,很重的,小心摔屁股哦。” 木兰就给李媛抱了一下,晚上就将弓箭放在自己屋里。 自苏大壮死后,木兰的睡眠一直很浅,她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睁开眼睛了,她还以为是李石起床干嘛,翻了个身打算再睡,可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儿,因为动静不是左右走动,而是上下的动静。 木兰悄悄地起身,披了衣服都窗前向外看去,白雪在月亮的照耀下即使是在黑夜中依然闪亮,让木兰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的情况。 三个黑影相序从墙壁上跳下来,大摇大摆的朝他们的屋子走来,木兰眼睛微眯,这个贼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木兰回身拿了弓箭,颠了颠,暗道:“人物目标这么大,应该没问题吧?” 想是这样想,但她也不敢出门,她可以看到他们的情况,她要是出去了,他们也可以看到她的情况的。 在他们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们几个孩子可不是三个年轻力壮的对手。 木兰搭箭上弓,瞄准了为首的一个人,再次确认了一下,好像射杀盗贼是不违法的,这个时代也没有所谓的防卫过当的说法。 确认完后,木兰的箭就射了出去,那三人才走到台阶上,为首的一人就突然惨叫一声倒地,吓了另外两人一跳,连忙上前拉起他,才看到他的右胸插着一根箭,脸一下子就白了! 木兰心中边哀叹,边放出第二支箭,她当时瞄准的是他的大腿,怎么就射到胸口上去了?幸亏射到的是右胸不是左胸。 第二支箭直接射进了第二个人的屁股,木兰惨不忍睹的搭上第三支箭,心中安慰自己,没事,比第一支好多了,至少这次没有再射中胸口。 李石在木兰听到动静的时候也听到了动静,他悄悄的起身将一张凳子拿在手里,他看到木兰的第一支箭射出去后微微愣了一下,就继续观察着敌情。 李江等人被对方的惨叫声惊醒,看到院子里的三个人,见两人的身上插着箭,苏文眼睛一转,就大喊道:“快来人啊,抓贼啊!” 李江立马领会其中精神,也大喊道:“救命啊,要杀人了!有人要杀我们了!” 外面还完好的一个人听到喊声,心一慌就要跑,李石就喊道:“你敢跑一个试试,我立马射死你。” 那人的脚步就僵住,怎么也不敢再移动一步。 李石就从屋里出来,对苏文道:“你去看着妹妹们,江儿,去拿绳子来。” 那人见李石手上没箭,抬脚就要跑,一支箭就擦着他的脖子插在了地上,他冷汗淋漓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箭,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股臭味就从他的裤裆里散发出来。 李石就拿着绳子犹豫起来,他有洁癖。 李江知道这个哥哥的毛病,劈手抢过,三下五下就把人绑起来了。 至于另外两个,李江有些担心道:“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倒在地上的俩人听了就眼睛一亮,他们可是受了重伤啊。 李石眼里闪过冷光,冷冷的道:“偷盗所死伤者自负,他们有事还好,没事我还要找一个说法。” 三人脸色一白。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招来了不少人,最先到的是赵猎户,他杀气冲冲的进来,要不是李石知道他与这几个盗贼无关,都要以为他们是一伙的了。 赵猎户皱眉看向俩人身上的弓箭,点评道:“力度不够,准头更不用说。这是你射的?不对,”赵猎户自己反对道:“你没这么大的力气。” 俩人身上的箭射的都不深,为首的一人虽然看着是射在了要害,但箭进去不深,也就没伤到要害,最多不过疼痛一段时间罢了,至于射中屁股的更不用说了,屁股上肉这么多,就是再射一箭也没事,不过就是疼而已、 要是他早就跃起来逃了,躺倒在地上装死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赵猎户没有机会再问下去,因为河对岸的人举着锄头跑过来了,看到躺在地上的三人,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张刘氏的侄子吗?” “哎呀,怎么变成贼了?” “人家家里可只有六个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啊!” 李石就作揖道:“诸位叔叔婶婶,我们几个孩子也不懂如何处置这些事情,还请几位叔婶帮忙将这三个人送去衙门吧。” 有人就犹豫起来,虽然张刘氏的侄子不对,可那张刘氏泼辣得很,他们要真的把人送去了,说不定回头她就能堵在他们家门口骂嘴。 李石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就道:“这人今天能来偷我家,明天就一定会去偷别人家,若不送去衙门,只怕不会改过。” “改的,改的,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把我送去衙门呀。” 李石还来不及说话,门口就一阵哭号:“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张刘氏跑进来看到自家的侄子胸口中箭躺在地上,顿时哀嚎一声,冲上来就要打李石,一支箭就从屋里飞出来****张刘氏眼前的地上。 张刘氏哭号的声音一顿,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停止一般。 院子里闹哄哄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大家全都扭头去看那间屋,包括赵猎户。 众人这才知道,这箭竟然不是赵猎户射的。他们还以为是赵猎户听到声音赶过来救的人呢。 张刘氏也是这样以为的,不过赵猎户一向凶悍,她不敢找他,但李石他们不一样,几个孩子罢了,又无依无靠的,虽然是个童生,但又有什么用?孩子还是孩子! 36第36章 大家都看着那间房,不知道里面是谁。 张刘氏的手缩了缩,但想到她的娘家嫂子,一拍大腿就要哭喊,那间房门就突然打开,张刘氏的声音就卡在脖子里发不出来,木兰穿好了衣服,拿着弓箭出来。 院子里的人就松了一口气,这木兰也太会吓人了,不知道里面是谁。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看。 木兰冷冷的看了张刘氏一眼,低头看向那三人,道:“送衙门,没什么可商量的。” 张刘氏手指发颤的指着木兰,“你,你们杀了我侄儿,我不要你们偿命也就算了,你们还敢要送我侄儿去衙门!” 木兰脸上一寒,手中的箭就直直的射入刘二的肩膀里,这次因为离得近,所以那箭直接穿过手臂,刘二惨叫一声,满脸都是冷汗,一股恶臭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张刘氏吓了一跳,院子里的人也吓了一跳。 木兰冷冷的道:“你说我杀死了你侄儿,你是打量我不敢杀他吗?既然你说他死了,那我就送你们一个死人好了。” 李石嗤笑一声,看白痴一样看着张刘氏,“他们入室偷盗,手中还带了凶器,别说我们只是伤他,就是真的杀了他也一点责任都不用付的,既然你这个做姑姑的都说他死了,那他就死了吧。”说着低头怜悯的看了刘二一眼,道:“这可是你姑姑求的,要怪就去怪他们吧。” 张刘氏吓了一跳,见李石和木兰不像是开玩笑的,脸扭曲了一下,但还是求到:“小李相公,木兰姑娘,我家侄儿不听话,我跟你们道歉了,你们可千万别送他去衙门呀。” 李石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打量我们好欺负吧?”说着目光一寒,冰冻十尺的道:“我们能从绍兴府的叛乱里逃出来,还一路到了府城,你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 大家身子一寒,到这个村子里落户的,多多少少都和逃难有关,有的是父辈,有的是祖辈,总归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这才背井离乡到了这里的,不然他们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的。 可能在逃难中活下来,要么是有人护着,要么就是自己有本事。 众人的眼睛看向这六个孩子,这才发现才三四岁的李媛和苏桃也穿好衣服出来了,但俩人的手上都拿着石头,眼角并不见泪,甚至脸上看不见任何惊惶,天啊,她们才三四岁啊。 大家总算是明白了点什么。 孩子和老人是在灾难中最容易死亡的,可这六个孩子竟然能坚持到最后,还建了这样一个大房子,大家心里顿时怪异起来,明明木兰说过这盖房子的钱是她舅舅送来的,但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大家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眼神怪异的看着木兰和她手中的箭,如果这是真的,那木兰和她手里的箭…… 看,脑补就是这样的神奇,他们竟然歪打正着的猜到了,当然,木兰和李石是不会承认的。 张刘氏更加慌张,李家和苏家搬来的这段时间好像就只有她在找木兰的茬,不知道她会不会暗地里给她一箭。 现在没人敢劝李石不把人送官了,但也没人帮把手就是了,李石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叫来李江和苏文,“你们俩去报官,就说有人进我们家抢东西,还带了凶器想伤人。” 李江和苏文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等一下,”人群外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就让开,村长就走上来,看也不看地上的三人一眼,直接对李石笑道:“小李相公,这件事是他们不对,回头我让他们家备了厚礼送来给你们压惊,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我们村的书院正在争取上面多拨一些资金下来修缮一下学堂,所以,你看……要是能饶了他们就饶了他们吧。”村长叹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但你也知道,我们鸣凤村根基不深,上头有什么事都不会首先想到我们,这学堂的事我们也申请了许多年了,我这个老头就代乡亲们谢谢你了。”说着就要作揖下去。 李石连忙拉住他,面上比村长还要温煦,虽然他才十岁,但不妨碍他做的犹如谦谦君子,“村长折煞小子了,这是利于乡亲们的事,我自然愿意助村里一臂之力,只是怕这几人死不悔改,若是以后再偷盗别人家,那岂不是让别人白白蒙受损失?” 这是又把球给踢回来了,还让全村的人都欠了他一个人情。 但不可能否认,李石说话就是好听,本来已经对他们产生畏惧的村民又想到了李石的好,觉得这人很讲义气。 木兰在场外看着他们的面部表情变化,抽了抽嘴角,觉得以后这种弯弯绕绕的事还是交给李石去做好了。 李石和村长讨价还价一番,最后村长承诺会让这三家上门来赔礼道歉,而且保证不再犯,以后见到他们兄妹绕道走等等公平守土条约,李石总算是答应不报官了。 木兰和苏文可怜的看向地上的三人,这都老半天了,竟然都没人想起给他们包扎止血或是加件衣服什么的吗? 李江却习以为常了,大哥还是这么坏啊!然后看了大嫂一眼,决定以后还是好好孝顺大嫂吧。 李媛和苏桃打了一个哈欠。李媛觉得现在她们应该可以回去睡觉了,就拉了苏桃回屋睡觉。 等到三人被抬着离开李苏一家(的确是一家),天已经微微亮起来了。 李石去检查了一下门框,锁牢之后就回屋补觉,见木兰在一旁等他,就笑道:“我没想到你箭法这么好,怎么就想到去射那个地方呢?” 木兰嘴角一抽,决定不告诉他,她两箭都是瞄准了大腿射的。 “你怎么就答应不报官了?” 李石淡然道:“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报官呀。”见她不解,就道:“这若是有家族,这样的人交给家族处理比交给官府处理还要严厉,可这儿没有,但若是外来人员做案,自然是交给官府处理,可他们偏偏都是本村的。” 李石叹道:“我了解过他们,他们三家在鸣凤村的势力算是中上等,除了村长一家,下来就是他们这几家了。得罪了他们纵然没什么,毕竟这里各过各的,他们也不能将我们如何。可要是因为他们和整个鸣凤村的人对立起来就不值当了。到时他们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不和我们说话,有事情不通知我们,我们就会尝到痛苦了,这是这种村子惯用的伎俩。所以还不如放他们离开,反正当着全村的面,他们的名声坏了,以后他们三家要是做了什么针对我们家的事,别人只会说他们忘恩负义,从而同情我们,绝不会为了他们孤立我们。” 木兰点了一下头,说出了自己的重要决定:“我觉得你更适合和他们打交道,以后咱们家的外交事务就交给你了,我只要负责挣钱养活你们就行了。” 李石的脸就全黑了。 刘二会呼朋唤友的跑来偷东西就是因为时常听张刘氏说这李苏两家刚搬来就做起这么大的房子,私底下不知还藏了多少钱。而最近他正好手头紧,听说他家不过是六个孩子,这才跑进去的。 刘二本来就恨他姑没给他说清楚,害得他着了道,后面胳膊上的一箭还是因为她乱喊人家才射的,所以刘二更恨。 刘二胸口上的伤正如赵猎户所说并不十分严重,包扎一下,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但胳膊上的那一箭就严重了,要是不用好药,以后说不定会落下旧疾。 刘二娘恨得牙痒痒,关门在家里将李苏两家的人都骂了个遍,但最恨的还是张刘氏,要不是她在那里胡说八道,她儿子这最后一箭也就不用挨了。 再加上姑嫂之间哪有没有矛盾的?更何况还是张刘氏这个性子。当即刘二的娘就堵在张家门口足足骂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张家赔了一些医药费才算了。 刘家,孙家,赵家商量了两天,最后各自准备了一些礼物送到了木兰家,算是赔礼道歉了。 李石也没想三家的老人登门道歉,毕竟年龄排在那里,他还没这么狂妄。 将礼物收回去后,木兰就带着家里人在墙边设置陷阱,看着里头的东西,冷笑一声:“看他们还敢不敢跳进来。”说着回头对李江和苏文道:“你们去告诉你们的小伙伴们,就说我家的墙壁一定不能爬,谁要是摔死了我可不负责。” 外面的人听到李家和苏家特意传出来的话就揪着孩子的耳朵嘱咐,要说大人越不给孩子做的,孩子就越想做,但这一次他们却出奇的点头并且遵守了,就是因为李江和苏文给他们普及的时候提了一句,我姐姐在我家里设置了很多陷阱,听说中招后就跟孙家的那人一样,屁股直接被射穿。 就算只是男孩子,那也是有尊严的,要是说像刘二一样射中胸口,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个中二少年会因此去闯一闯,但那是射中屁股啊,真要这样被抬出来了,他们也没脸见人了,所以暂时还没人敢去挑战。 借着村长欠他的这个人情,李石就顺势提了李江和苏文上学的事。村长自然同意,笑道:“开春开学的时候你只管送俩人去书院,交上束脩就是了。” 话是这样说,但李石知道进入村里的书院是需要村长的签字的,而这也是村长家一直是村里最大的人家之一,就是因为便利,这也是一种特权。 为了让李江和苏文进学不至于差别人太多,一整个冬天,李石都让他们背书,还布置了不少作业,每天早上看他们背过书,布置下作业后才背着背篓去府城摆摊帮人写书信。 木兰则教李媛和苏桃学针线,然后拿了锄头上山挖陷阱,或是在家里做她没做完的衣服。 37第37章 木兰小心的扒开树枝,哈了一口气,看地上留下的痕迹,木兰知道,这是兔子时常在这里出没的痕迹。 木兰用绳子打了一个结,小心的布置好陷阱,又将不小心移开的树枝放回原地。 退出后在旁边的树上做了一个痕迹,表示这是她的。 自夏天起就没几人敢进山打猎,林中的猎物应该很多,所以木兰不敢太往里走,怕遇到猛兽。 才走了几步,耳朵里听到“咩咩”的几声,木兰眼睛一亮,顺着声音跑过去看,就看到一头母羊带着一只小羊在陷阱里挣扎,小羊受了伤,看痕迹,应该是小羊先落入陷阱,母羊为了小羊自动跳下去的。 母羊看到木兰,有些胆怯却又坚定的站在小羊跟前。 木兰心中可惜,这不是她设的陷阱。 她在旁边的树上找了找,才找到一个一刀划的记号。 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赵猎户设的,听李石说,整个鸣凤村也就赵猎户能打猎,敢进山打猎,其他的都是在外面林子里捡一些柴,树枝之类的,或是挖些野菜什么的。 木兰看了一眼羊,转身离开,父亲说过,这是作为猎人最基本的素质,不是你陷阱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要。 木兰背了一捆柴回去,路过赵猎户家的时候停下脚步,喊道:“赵叔叔在吗?”木兰不见人回答就又喊了一声,“赵叔叔?” “你找我有事?” 木兰吓了一跳,回转过身来,刚才她竟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要知道经常出入山林的人首要的就是耳朵够灵。 赵猎户看着木兰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就柔和了语气问,“你找我什么事?” 木兰没发现什么不同,实在是对方太过粗矿,就算是放柔了声音也没显得柔和。 “林子里有个一刀划的陷阱是您设的吗?” 赵猎户点头,心里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姑娘一定也是猎人,不然怎么可能找到他的记号? 木兰就笑道:“那里面装着了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您快去要回来吧。” 赵猎户点头,“谢谢你。” “不用谢,上次我家的事还要谢谢你呢。”岸这边三户人家,当天晚上只有他赶到想帮助他们,何家和孙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最后何家的三媳妇还特意找她解释说是睡得太死了。 木兰接受了她的解释,不过是邻居罢了。只是李媛和苏桃这俩孩子从此后再也不和何家的三妞她们玩了,转而跟对岸的几个孩子打得火热。 傍晚,李石高兴的收摊回来,将猪肉和大骨交给木兰,笑道:“你看我今天掏到了什么?”说着将六本书从背篓里拿出来给木兰看。 木兰翻了翻道:“这不就是四书,你们科举的东西?” 李石点头,“这可不是普通的四书。” 木兰放开一看就吓了一跳,“这是笔记?” “对,里面还有讲义。”李石眼睛发亮,“说是他祖父留下的书,他祖父是举人,这应该是他祖父的读书笔记,可惜子孙不肖,竟然将这样的东西卖掉,而且他还不识货,二十文,二十文的往外卖,看得我心疼不已。” “那你怎么不都买回来?” 李石淡然道:“其他的书我未必用得上,且,就算用得上我也可以去买新,不必看他的见解。只是这几本难得。”要知道读书人的讲义是很难得到的,除了至交好友和血缘至亲,不然谁会将讲义和这些见解给别人看? 木兰也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就给他收到他的书房去了。 李石心想,有了这些东西,就算是没有银子上书院,他应该也可以自学的! 木兰做了菜,才要叫大家过来吃饭,门就敲响了。 苏文跑去开门,就高兴的叫了一声:“赵叔叔。” 李石迎出去,看到赵猎户手里的小羊微微一愣,继而笑道:“赵叔叔来了,快里面请。” 赵猎户摇头,将小羊放下,道:“这羊是我送给木兰的,算是给她的报酬,多谢她给我报信。” 李石不知道木兰给他报了什么信,但听起来不是坏事,可这件事他不是当事人,却是不能做主,就热情的挽留赵猎户留下吃饭。而苏文早就进去叫姐姐了。 木兰看见地上已经被包扎好的小羊,惊诧道:“赵叔叔,你这是?” “今天多谢你给我报信,不然母羊该带着小羊跑了,所以这头小羊就送给你了。” “不过是报个信罢了,赵叔叔也太见外了。” 赵猎户不善言辞,和木兰说过一声后转身就要走,怎么叫也不停。 李石就看着地上的小羊道:“算了,我们就收下吧。”弯身将小羊抱起来。 木兰看着他踉跄了一下就上前一把接过小羊,问道:“把它养在哪里?后院本来有给牛建的牛棚,但现在天冷,把它放在里面没问题吗?还是放在第三进的屋里?” 李石看着她手上的小羊抽了抽嘴角,道:“就放在第三进的屋里吧,抱一些干草去给它铺一下就好了。” 李江和苏文相视一笑,李石就转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俩人赶紧低头。 李媛和苏桃看见小羊兴奋地不得了,喊道:“姐姐,小羊是不是我们的?” “小羊吃草,我们明天给小羊拔草吃。” “呀,小羊受伤了,是不是痛痛?” “……” 木兰将羊放在屋里,就一手一个将她们拎回饭桌上,道:“先吃饭,羊明天再看,以后这头羊就是你们的任务,养肥以后给你们杀羊吃。” “要杀呀?”苏桃不是很乐意,“大羊不是可以生羊宝宝吗?我们让她生羊宝宝不好吗?还是不要杀它了。” 李媛就接口道:“可是它没有相公啊,怎么可以生羊宝宝啊。” 李石就看了她们一眼,淡淡的道:“食不言。” 两个孩子吓得缩了脖子,低下头去吃饭。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停了。 第二天,木兰进山去查看陷阱,就笑容满面的收获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她正拎着东西高兴,突然转身用箭对准后面的人,见是赵猎户,连忙放下箭,“赵叔叔,怎么是你啊?” 赵猎户就看向木兰手中的野兔,问道:“这是你自己猎的?” “是设的陷阱,我的箭法还达不到打猎的程度。” 赵猎户点头,“我看过你设的陷阱,虽然有些稚嫩,但妙在一个巧字上,是谁教你的?” “我爹。” “你爹也是猎户?” “不是,只是有时候会上山打猎。” 赵猎户犹豫了一下,就问道:“那你愿意和我学打猎吗?” 木兰惊诧的看着他,赵猎户就笑道:“我这身本事是我爹教给我,我后来又摸索出来的,但我也没个儿女,我看你很有天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学打猎。” 木兰有些犹豫,“我还要照顾家里,时间上怕是不多。” 赵猎户就笑道:“我又没让你一直学,不过是有时间了,进山打猎的时候教你一些罢了,你毕竟是女孩子,学一些用作防身,养家糊口又不用你。” 木兰没有反驳,只是高兴道:“那我要不要拜师?” 赵猎户挥手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不过是想将一些技艺传给你罢了,算得上是什么师傅?”若不是看他们两家处境艰难,几个孩子心底还不错,他也不会主动想去教木兰。 到底是孩子,身上有了银子不知道存着,竟然花费在做房子上,将房子做得那样好,虽然可以给人震慑,但更多的却是让人窥伺。 赵猎户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他们兄弟几个要是有人从中帮忙,说不定都能活到现在,也不用经历这生死离别。 话虽然这样说,回去后木兰还是做了一餐丰盛的晚餐,又让李江去打了一斤酒回来,就算是认了个师傅了。 李石很不满,他觉得木兰不该去学打猎,这不是女孩子该做的。 晚上木兰就将大家聚在一起,问道:“你们大哥说不让我去打猎,可我却觉得时不时上山转一圈很好,赞同我打猎的举手,另外,我要声明,要是我不上山打猎了,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就要由现在的隔天吃一顿肉变成各月吃一顿肉。” 四个孩子就在李石的目光中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木兰得意的看了李石一眼,道:“少数服从多数,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李石瞥了他们一眼,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愉快,那我就让大家更兴奋一些,明天起江儿阿文要多写二十张大字,媛媛和阿桃要多写五张。” 李江和苏文早就有所预料,为了肉!他们暗自握紧了拳头。 媛媛和阿桃则张大了嘴巴,她们和她们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木兰就笑着起身,“那你们慢慢商量学习的事吧,我先去睡觉了。” 从此后,木兰进山的时间多了一些,收回来的猎物多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多少改变,反而是苏桃和李媛,她们因为有了一只小羊,总是带它去吃草。村里的小孩羡慕,就都跑来和她们玩,两个孩子在孩子圈中很玩得开。 算来她们两个是他们家和村民接触最多的孩子了,李江和苏文要完成李石布置的大量作业,造成他们出去玩的时间大大缩减,而李石几乎每天都要进城去摆摊,虽然每天的收入也就十几文钱,但积少成多,总还是一笔收入,更何况,摆摊的同时他还可以看书。 发展到最后,木兰将兔子之类的野物也让他带到府城去卖了,李石很无奈,他摆摊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卖这些东西的,所以他只好多弯了一条路,将东西一次性卖给一个屠户,并且和他达成合作意向,以后他们家有野物都提供给他。 38第38章 历经一个多月,木兰总算是将那件衣服做好了,她展开给大家看,征求大家的意见,“这个样式是我设计的,你们觉得好看吗?” 李江和苏文的回答是一样的“好看。” 李石则是看了一眼,也点头道:“好看。” 但他们的表情明显就是没看懂。 李媛和苏桃的反应要直接得多,拍着手道:“好看,好看!”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道:“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城里,找一个成衣店看看能不能寄卖。” “为何要寄卖?” “因为如果不寄卖,成衣铺是不会收这些衣服的。”本来她还妄想自己开一个铺子做衣服,不过还是算了吧,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功名,她要真的去做生意了,阿文就别想去考科举了。 木兰将衣服包好,这一个多月来,她用一匹布做了三件这样的衣服,明天就先拿一件去试试运气。 府城的成衣铺子多集聚在东城,正巧,李石也正是在东城摆摊,李石觉得木兰的肠子太直,实在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去,就背着东西和她一起去找地方。 在府城最好的绣坊就是霓裳阁,这个肯定是不能选的,这样的“好店”会欺客的。 当然太差的也不行,档次不上去,木兰的衣服就卖不出价钱,最后李石选中了淑女坊。 淑女坊的背后是礼部侍郎聂家,他老家在府城,家中也有几个子弟在钱塘各处当差,势力自然是比不上苏家,但也不会胆怯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也许是因为主家是礼部侍郎的缘故,这家店很讲规矩,至少口碑很好,没有什么冲突事件发生过。 可也正因为它表现平平,所以一直被众多绣坊和成衣铺子压在中等靠上一点而已。 李石和木兰一起进去,店小二就迎出来,和霓裳阁很大的不同就是,霓裳阁从掌柜到小二都是女的,而淑女坊则是从小二到掌柜都是男的。 木兰听到这个区别时,很是狠狠地抽了一下嘴角。 “这位小公子,小姑娘,你们要买什么?” 李石道:“我们有一件事想和贵掌柜商量一下,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那小二见李石温和有礼,虽然还是个半大少年,但还是郑重与对,让开身道:“那两位先里面坐,我去叫我家掌柜。” 木兰道:“还真的没有多少架子呢,服务这么好,我刚才看他们的衣服也不错啊,怎么就没人呢?” 李石摇头,“我不懂经商之道。” 淑女坊的掌柜姓张,此时他正坐在后面喝茶闭目养神,听到前面有两个半大的孩子想要见他,张掌柜也不生气被打扰,慢悠悠的起身来到前面,看了李石和木兰一眼,目光就落在李石身上,互相见礼过后就问道:“这位小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李石就端正了身子道:“我听说贵坊可以寄卖衣服,所以带舍妹过来看一看。” 张掌柜皱眉,他们淑女坊什么时候有这个业务了?难道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开的? 不过这不要紧,他笑问道:“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寄卖?” 李石惊异道:“不是说我们只要将衣服寄卖在这里,若是卖的出去,八成归顾客,两成归店家吗?” “那这价钱谁定?” 李石笑道:“自然是客人定价了,卖的出去大家皆大欢喜,卖不出去,超过一定时日,客人也会交一定的费用给店家的。” 张掌柜略微满意,这时候他也回过神来了,这业务只怕不是他们家新开的,而是这个少年胡诌的,不过不要紧,少年郎嘛,总是有拼劲儿的,反正他们家也没什么损失,接了就是。 “不过这分成我们店家却要提高一成。” 李石皱眉。 张掌柜就道:“要知道我们还要交税纳,所以我们店家要拿三成,你若是不愿意那就交完税后你们领八成。” 李石还想讨价还价,木兰已经斩钉截铁的道:“就这么定了。” 张掌柜就看了木兰一眼,眼里微微有些不赞同,女孩子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呢?虽然还是个小女孩。 木兰将那件衣服拿出来交给小二,道:“这件衣服的料子还不错,一般你们这种料子的衣服卖多少钱?” “卖二两五钱银子。” “那我这件就卖五两。” “啊?”小二看着手里的衣服,小心的规劝道:“小姑娘,这个价是不是定的太高了?” “不高的,这件衣服是我自己设计的样式,它值这个钱。” 张掌柜掀开眼皮看了那衣服一眼,就挥手道:“就照客人的意思办吧,找个地方挂上去吧。”说着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 木兰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家店会让人感觉到这么舒服,却偏偏没多少人进来买衣服了。 既然掌柜的你不管,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想着,木兰指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道:“小二哥哥,帮我把衣服挂在那里吧。” 小二有些无奈,那是店里最显眼的位置了,不过上面那件衣服也挂了四天了都没人买,换就换吧。 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掌柜就有什么样的店小二。 木兰看到自己做的衣服挂上去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李石就板了脸道:“你刚才干嘛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我们明明还可以再争取一些的。” 木兰就道:“本来我们那样就已经是强人所难了,而且他说的也没错,他们要出店面,又有小二帮着打理,只要三成就已经很便宜了。”本来她还以为会五五分成呢。 “可布料是你出,你又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做好……” 木兰就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这次之所以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我手生,等手熟之后我会更快的。” 李石顿时不说话了。 第二天,木兰就带了另外两件衣服兴冲冲的拉着李石去淑女坊。她算是明白了,张掌柜不愧是礼部侍郎家的掌柜,从上次他看他们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所以为了以后更长远的发展,木兰不得不装的自己很矜持,那么代言人就只能是李石了。 小二看见木兰和李石,顿时笑容满面的迎上来,指着那个已经空了的位置道:“木兰姑娘你看,你的衣服已经卖出去了。” 木兰的眼睛一亮,“这么快?” “可不是,我也觉得很快,以往挂在那个位置的衣服总是要很久才能卖出去的。” 木兰和李石齐齐抽了一下嘴角,为什么最好位置的衣服却要很久才能卖出去?小二哥,你确定你们没有推销错衣服? “可是昨天杨家的大姑娘从我家门前路过看到了那件衣服就买走了。对了,这是你们的银子。”说着掏出两块银子给木兰。 李石就皱了眉头,“不是应该是三两五钱银子吗?怎么还有一块十两的。” 小二哥就道:“那是因为杨姑娘有要求的,她听说这衣服是寄卖的,昨天姑娘又说还有两件,她问起的时候我就说了,杨姑娘就说她要她的衣服是唯一的,您的那两套别卖出去了,最好是销毁掉。” 李石扬眉,这是什么毛病? 木兰却能理解,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回去我就把那两件衣服毁了。” 小二哥脸上的笑容更甚,“那就多谢姑娘了。” “那下次我还能带衣服来你家寄卖吗?” “可以的,可以的,姑娘只管拿来,我给你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木兰看着笑容真诚的小二哥,再次为侍郎家的店铺感叹一声,然后高兴的拉着李石离开了。 李石就有些不高兴。 木兰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问他他也不说。 晚上李石就问李江,“江儿,你说哥哥是不是很没用?现在家用几乎都是你嫂子赚的,我却除了写几个字外什么也不会。” 李江也是这样觉得的,但他不能这么说,于是道:“等大哥再长大一些就能赚钱养活嫂子了啊。” 李石失落道:“就怕到时候你嫂子已经不用我养了。” “啊?” 李石就有些烦躁的起身,他也知道这种心态不好,但他就是压抑不住的想。 李江只好无奈的看着哥哥出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哥哥,因为他也觉得很没出息,他不过比嫂子小一岁而已,但从在路上开始,他们就开始依靠大哥和嫂子,那时候他还可以心安理得,因为他大哥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嫂子少。 可到这里安居后,嫂子的重要性一天比一天突出,反而是他们,除了读书——玩——吃饭外什么都不能做了(那些家务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嫂子又要给他们做菜,又要做衣服,还要进山打猎,虽然嫂子看上去很满足,很开心,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以至于这两天和苏文打架都有些下不了手了。 木兰正打算盖上被子睡觉,看到窗户上一个人影就吓了一跳,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李石?” “嗯。” 木兰输出一口气,“你没事大半夜的站在那里吓我啊。” 窗外的人沉默了片刻,木兰正好奇,对方就问:“木兰,我是不是很没用?” 木兰就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似乎不能养家。” 木兰抿嘴一笑,道:“养家不是那样解释的,不是只给孩子们吃饱穿暖就是养家了,你还要给他们安全感,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还要教他们学识,这才是养家。你才多大呢,就想这些。如今我们不过是互相扶持着长大罢了。” 李石一震,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解,他就这样站在窗外思索。 木兰等了良久,见他既不说话,也不走,就打了一个哈欠,道:“你慢慢想吧,我先睡觉了。” 李石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就这样站着思索木兰刚才的话,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肩上已经落满霜华,看着寂静的宅院,再回身看了一眼木兰的屋子,低笑一声,“真是,好傻啊。” 木兰看着窗外离开的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拉起被子睡觉。 39第39章 既然已经答应了淑女坊要销毁那两件衣服,木兰就不能食言。可要直接烧了或剪了木兰会心疼的,那可是上好的布料啊。 幸好当时做的时候她只在袖口和领口多绣了一些花样,其他还算素净,所以木兰直接将剩下的两件衣服慢慢的裁了给众人做里衣。 但也因为布料有限,就算几个都还是孩子,也只能做三件。 木兰就给自己和李媛苏桃各做了一件里衣,然后将剩下的琐碎布料给她们练习阵法。 这才拿起笔另外画了两件衣服,第一次这样顺利,她不奢望以后也这样,但起码能卖出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盖了房子又买了地,家里现在只剩下十八两的银子了,好在这段时间收支平衡,虽然李石和她没能往金库里放钱,但他们吃的用的他们都能赚下来。而前几天那十三两半钱银大大的补充了他们的金库。 可就是这样俩人也不敢松懈,开春之后李江和苏文就要去书院念书,每年每人的束脩是二两,两个人就是四两,包括买书和笔墨纸砚等东西,一年最少也去十两银子,而这只是最初的,等以后他们年纪大了,越学越深,束脩就会越多,而在书籍和笔墨等上的花销也只会更大。 李石曾经暗暗算计过,再过两年,他们每年起码要给每人单独留出十两银子来,两个人就是二十两,而以后童生试,岁试和乡试都少不了钱打点,为了以后不至于太过慌乱和拮据,他们要现在开始存钱。 还有媛媛和桃子的嫁妆,两个孩子虽然才四五岁,可转眼就能长大,总不能等大了才准备嫁妆吧? 李石觉得不如从现在像蚂蚁叼食一样一点一点的存着,免得以后一下子拿出大笔的银钱。 对于这点,木兰深以为然。 对两个女孩的怜惜,这个家里没人能比得上木兰。在她看来,男孩就算科举不上了,还能出去闯荡一番,可女孩子几乎就在这一片天地之中了,她们需要依靠娘家,而最直面的就是她们的嫁妆。这直接关系着她们今后在婆家的地位。 所以木兰对此比对两个男孩读书还要重视。 因为科举太难了,就算两个孩子都很聪明,能够一目十行,读书也用功,但科举,有一半是靠运气的。木兰不愿将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这运气之上。 所以,两个男孩的任务并不止是读书,他们还要做家务,他们还要和李石一起去开自留地,他们还要将媛媛们的小羊牵出去打草,因为,就算以后真的读书不成,他们也不至于四体不勤。 木兰在说这个的时候,眼睛暗暗的看向李石,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比如你们的大哥。 那时候李江和苏文都低下了头,只当没看见那个眼神。 木兰花费了四五天的时间做了两件衣服送去淑女坊,看着它们被挂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家里的李石和四个孩子也松了一口气。 李石转身和木兰离开淑女坊,轻咳一声道:“你去买菜吧,今天晚上还是你做菜吧。” 木兰点头,“你想吃什么?这几天我都没有进山,也不知道陷阱里有没有猎物,下午我就进山一趟,要是有野味,晚上我们就吃丰盛一些。”木兰心里暗暗打算,要是这次的衣服也能顺利卖出去,那她下次就再一次性做多一些,看能不能一样做上两套,总不能老是一套一个样式的做吧,不然她要江郎才尽了。 李石看穿她的想法,连忙道:“你还是先休息两天吧,就算以后再做衣服也不许再像这几日这样拼了,总不能为了做衣服将其他事都荒废了吧?” 木兰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是,最好做一个时间表出来,以后就照着时间表来干活,这样就不怕忘记了。” 李石心中微松,这几天他吃着自己做出来的菜都快要吐了。 家里不仅李石快要吐了,四个孩子早就想吐了,见木兰提着几块大骨和猪肉回来顿时欢呼起来。 苏文干脆扔下手中的笔跑出来,“姐,我帮你切猪肉好不好?” “去,”木兰推开他的头,“念书去,大上午的切什么猪肉啊,这是晚上吃的,等一下我上山,你们午饭就自己凑合一下吧。” 苏文就崛起了嘴巴,捧着书坐在一旁的李江心中微微失落,侧了侧身子,一个劲儿的给苏文使眼色。 苏文看见,一下子就不着急了,大声应道:“那姐姐你小心一点,下午早点回来给我们做吃的。” “那是一定的,对了,你们注意着点,你们妹妹把羊牵出去了,别叫她们被村里的混小子们给欺负了。” 俩人赶紧保证,要是有人敢欺负两个妹妹,他们一定抄起石头就上。 对于两个孩子明显打架的架势,木兰并没有斥责,而是持肯定态度。 她和李石都是良善人(除了他们,没谁这样认为),如果两人父母俱在,俩人面对弟弟这样的言论,自然是一巴掌拍在俩人头上,然后告诉他们友爱邻里,和睦全村。 可他们都是孩子,一路走来,他们深知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所以对四个孩子对外采取的暴力手段,俩人都默许了。 他们在这个村子有两个月了,期间发生过不少孩子之间的冲突。 第一次是媛媛和桃子捧着鸡蛋在外头吃,被人抢了以后打了那几个孩子一顿。只是两个孩子虽然狠,但年纪摆在那里,所以是挂着彩哭着回来的。 木兰当下就爆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桃子几乎是木兰抱着长大的,加上她的心理年龄,就是把桃子当女儿养的。桃子这么大,她一个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而媛媛也被她养了小半年了,怎么能容许别人这样欺负? 当下就抄起一根木条跑到那几家打人去了。 当时李石没拦着,他就是想拦估计也拦不住。他只好检查两个孩子的伤口,然后阻止她们上药,这才慢悠悠的抱了俩人过桥去找那几家。 他到的时候,木兰已经将那几个孩子揍了一顿,和那几家的妇女战在一起了。 对方人多势大,时常下地干活,身上的力气不小,而木兰的力气也不小,优势就是她采取的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此人前世还学过阴损的防狼三十六招,所以两方人马旗鼓相当。 但对方打在木兰的身上顶多就是让她疼几下,而木兰打在她们的身上却足够她们疼上几天,而木兰眼睛发红,眼里透出来的狠逆就是围观的男人们看了都胆寒,更何况那些妇人? 而李石到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赔礼道歉。 李石将木兰呵斥下来,团团道歉,还将两个脸上身上狼狈不已的孩子推上前给那几个孩子道歉。 当时李石很是歉然的道:“都是这两个孩子闹的,她们一身伤的回来,说自己的鸡蛋被抢了,又被打了,木兰向来疼她们,几乎当女儿一样,听了心中生气,这才失去理智的,还请各位婶婶谅解。”说着呵斥两个孩子道:“还不快道歉!不就是两个鸡蛋吗?他们抢了就是抢了,瞧你们做的,让你们姐姐为你们打架,罚你们三天不许吃饭。” 当下那几家就有些讪讪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村子里为这些小事多数是几家一起抄家谩骂几天就过去了,他们从没遇见过为两个鸡蛋就不要命打架的,而且李石还道歉了,但又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 最后还是男人们出来压着孩子道歉,这才算完。 至于各家婆娘身上的伤,她们几个打一个都打不过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倒是李石很抱歉,拉着木兰回去后就各家送去了一碗兔子肉,算是道歉赔偿。如此,各家心里的那点隔阂就全消失了,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是乐乐呵呵的邻居。 从此,家里就确定了对外出事方针,木兰唱白脸,李石就接着出来唱红脸。 没过多久,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木兰的彪悍,心里害怕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可怜李石。但对李苏两家也不敢再惹,才四岁左右的女娃就敢拿着石头冲上来打大人,而他们家还有一个会使箭的木兰。 虽然李石才十岁,木兰才七岁,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但全村没人再看不起他们,而是慢慢地将俩人放在了 40第40章 木兰的彪悍传出去,难免名声不好,李石正着急如何帮她改善一下,结果村里就又传出了一件事。 那还是李媛和苏桃躲在草丛里听见回来学舌给大家听的。 “我说小李相公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母夜叉呢,原来两家是靠木兰养活的。” “听说他们逃命到现在都还是靠着木兰呢,木兰的爹会打猎,从小就教了她练剑,她爹娘都死了,她就护着她弟弟妹妹,小李相公和她从小订了亲,所以也护着他们一家,不然小李相公那样的斯文人怎么才从灾年里活下来哦。” “其实说来这木兰也真够笨的,自家还活不了呢,还带了另外三人,听说现在她还要供苏文和李江上学呢,苏文也就算了,那李江怎么也供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木兰以后是要嫁进李家的,李江出息了她收益也不小啊。” 也有人提出疑问,“咱们一家勉强也就供一人读书,她一个女娃哪来这么大的能耐供两个人读书?” “你没看见她天天进山都带了东西下来啊,她现在还小,每天就有上百文的收入,那以后再长大一些还不得有更多?她家里又有地,赚的钱只管供两个孩子读书,读个三五年的,也尽够了,到时认了字,会算账,再出去找活,那不知比我们这些庄户人家强多少。” 李媛和苏桃一左一右的学完,她们记性好,能一字不落的全学会,不过她们不懂其中意思,但却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就学了回来给哥哥姐姐们听,看要不要去找那几个人算账。 李江和苏文不敢去看李石的脸色,木兰却没有妨碍,她斟酌道:“我们要不要想个办法澄清?” 李石脸上还带着笑容,温柔道:“不用,这样正好,我原先还怎么发愁给你正名呢,他们的猜测倒让我省了不少功夫。至于内中之事,只要我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了。” 李江和苏文连连点头,“是啊,我们都知道大哥(姐夫)很能干的。” 木兰也点头,几乎满眼红心的道:“你看,我们家的孩子都是你教的,又还要出去摆摊,回来还要处理这些事,今天是不是累坏了?” 李石就哭笑不得的看着众人的小心翼翼,难道他在众人心目中就这样脆弱吗? 回忆打断,木兰凶巴巴的嘱咐了俩人几句,这才背了背篓拿着弓箭上山。 她已经好几天没进山了,而前几天才下了一场雪,山里堆着雪,有些滑。 木兰看了几处,打着绳结的陷阱里抓住了三只兔子,木兰高兴的上前,一摸,竟然还热着,仔细一看,原来兔子还顽强的活着,只是不知是冻的还是饿的,竟然一动不动。 木兰就绑成了一串放在背篓里。又去了一个陷阱看,才发现其中一个坑被破坏了,木兰高兴的上前,却发现里面是一只刺猬。 刺猬并不好吃,但是能入药,这只刺猬还算不错,虽然不特别肥,但也不小就是了。 木兰从没抓到过刺猬,苏大壮当年也没教她怎么抓,实在是刺猬太偏门了,一般入山设猎很少有抓到刺猬的。 木兰想了想,就用棍子捅了它几下,发现还活着,就找了一些藤编了一个篮子快速的盖上去然后用棍子将刺猬捅进篮子里,再快速的用几根腾将篮子口绑起来,这样刺猬就被装在里面了。 木兰这才将篮子挂在腰间,小心地往前面去。 山里的雪化的慢,所以她行走有些困难。 再往前走一刻钟左右就有一条河,那条河比村里的那条河还要大,在后面山尾处还有一小条分支流出去,在山脚下成了一个水潭,水潭的出处就连着村里的那条河,据说,春夏旱灾的时候,鸣凤村之所以能逃过灾情就是因为那个水潭。 村里的人不敢往林子里走,却可以去水潭取水,据何钱氏说,当时他们去打水的时候,听到山林里面各种猛兽的叫唤都心惊胆颤的,生怕那些猛兽会下山来。 以前木兰也很少走到那条河,毕竟有不少的动物会到河里去喝水,但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木兰想给家里置办些年货,开春几个孩子还要做两套衣服,这些都需要钱。 而李石和木兰一早就商定,木兰做衣服的钱只单收给李江和苏文读书用,平时的花销都是李石摆摊,木兰设猎赚的钱。 木兰小心的查看地上的痕迹,感谢下雪,让她能轻易的分辨出地上的痕迹。 苏大壮曾经手把手的教过她如何分辨地上动物留下的足迹和它们的粪便,从这些可以看出它们出现的频率和大概时间,甚至它们的体积都能大概猜的出来。 所以她虽然只学了五六分,但在这里也够用了。 木兰看到地上的蹄印,眼里闪过欣喜,这是鹿的印子!她听赵猎户提起过,山里有很多的鹿,每年秋天府城大户人家的公子们还会到山里猎鹿,原来竟然是真的,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些鹿是成群成群来的。 只是可惜了,鹿的弹跳力还不错,如果是挖陷阱,只怕不能拦住它,木兰脑海中仔细地回想苏大壮教她的那些陷阱。 木兰边走边想,很快就离开了那片区域,眼中突然浮现一种蹄印,木兰蹲下仔细看了看,这是野猪的痕迹。 木兰大概衡量了一下,发现离鹿群的印记已经挺远了,就皱眉在这片区域走了几步。鹿的陷阱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这野猪的陷阱却是现成的。 木兰仔细地看了一下,最好选定了三个地方做陷阱,这次的陷阱有些大,却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的了。 木兰决定好后就出去。 快走到外围的时候,林子里就突然扑棱出几只野鸡,木兰心中一喜,就搭箭射去,可惜,她的箭法就算是和赵猎户又学了一个多月,准头上还是差了一招,擦着野鸡的翅膀射到了雪地里。只是野鸡也被吓得摔倒在雪地上。 木兰来不及惋惜,连忙跑上前去将野鸡抓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野鸡的翅膀绑起来扔在背篓里,顺着刚才野鸡飞走的方向跑去。 一般野鸡都有自己的窝,只要找到了再抓它们就有些容易了。 木兰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看,见机子野鸡飞到几灌常青灌木丛中就不见出来了。 木兰得意了一下,放下背篓和腰间的刺猬,拿了绳子小心的抛到树枝上,瞄准那丛树,突然就拽住绳子往下扯,树枝上积累的厚厚的雪突然就倾倒在那片树丛里,里面的野鸡受惊,扑棱着翅膀就往上飞,却遭遇了垂下来的树枝,一下子撞在上面又往地上掉,摔在了满是雪的树丛里。 木兰连忙将绳子围着另一棵树饶了两下,手中快速的打了一个结将树枝固定住,全程绝不超过十秒,这才跑上前去眼疾手快的一手抓住一只野鸡,快速的用另一根绳子绑住翅膀。 最后还是有一只飞走了,但就是这样,木兰也收获了三只野鸡,加上原先的一只共四只,然后就是里面的十来个鸡蛋。 木兰有些奇怪的看了鸡蛋一眼,仔细地打量这几只野鸡,才发现它们的属性都为雌性,想起刚才扑棱走的那一只属性为雄性的鸡,木兰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般下蛋的母鸡都很有领土意识,即使是公鸡也很少可以接近,更别说四只都是母鸡了。底下有鸡蛋,母鸡怎么可能允许其他的母鸡接近自己的窝? 木兰虽然想不明白,但不代表她不会发散性思考。 她小心的将鸡蛋收在背篓里,这才小心的在四周的树丛里寻找,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另外三堆鸡蛋,其中两堆都有十几只,而另一堆只有五只。 木兰小心的收好,这才开开心心的回家。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木兰一下山就往回赶,正巧何钱氏出来倒垃圾,看见木兰两手抓住野鸡,腰里还挂着一样东西,背后还背着一个背篓,看来也装了东西,顿时眼睛都红了,说出的话带着她都没察觉到的酸气,“哎呦,木兰又抓了这么多东西啊?”说着就想上前翻木兰的背篓。 木兰咧嘴一笑,躲开何钱氏的手,扬了扬手中的野鸡,一点也不懂谦虚,“是啊,这几只野鸡是抓的,背篓里是已经快死的兔子,三婶还是别看了,我怕你晚上睡不着。” 何钱氏就犹豫了一下,他们庄户人家自然不怕血腥,毕竟她们也常杀鸡的,但想起上次她掀开木兰背篓看见那只射的血淋淋的兔子,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反正看了又怎么样?不过是恶心自己一番。 眼睛看到还活着的野鸡,何钱氏眼睛一转,凑上去问道:“木兰呀,这几只野鸡你是怎么抓的?竟然能抓活的,也没见什么有箭呀。” 木兰就咧开一嘴的大白牙,憨憨的道:“这呀都是我爹教我的,其实也不难,关键是找到野鸡的窝,然后就是眼疾手快,我也是练了好久才练到的。”说着将自己抓野鸡的过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何钱氏张大了嘴巴,“这就行了?” 41第41章 木兰理所当然的点头,“这野鸡冬天冷,本来就有些笨重,飞不快,它们被这么大的雪打住,翅膀本来就有些吃力,一飞上来还撞上了树枝,摔下来就算不晕也没力气立马飞起来,这时你只要手脚快就能抓住。而且就算它再飞起来,也会撞在树枝上,除非它往旁边走一段路再飞。” 何钱氏就拍手道:“可地上都是雪,又是树丛,它一定走不快,我们也能抓住它。” 木兰点头,就有些惋惜道:“可惜我手脚还不够快,让一只给逃了,要是我爹在,一定能一只不落的抓回来。” 何钱氏的心就火热起来,木兰一个小女娃都能做的事,没道理何三这一个大男人做不了,当下她就起了心思,也就不再盯着木兰手上的野鸡了,和木兰说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走。 木兰就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其实何家的三个女人都勤快,眼里也有活,心思也不少,可就是男人不争气,三个大男人,还要妻子逼着催着才愿意起床干活,这样,就算何钱氏她们几个妯娌有再多的本事和心思,这个家也很难富裕起来的。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依赖男人多一些,像她,就算有本事,出去谈事情还是要李石出面,不然别说在淑女坊寄卖,只怕那小二未必会理会她。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通病。 想到这里,木兰又有些得意,幸亏李石还算听话,也没有那些没用的大男子主义。 木兰喜滋滋的将东西拿回家。 媛媛和桃子也正牵着小羊往回走,看见木兰手上的野鸡,顿时欢喜的跑过来,“呀,姐姐抓到野鸡了。” 桃子吸了吸口水,“姐姐,晚上要吃野鸡吗?” “不是,晚上吃猪肉,野鸡留着给你们下蛋吃。”说着露出背篓里的鸡蛋给她们看,两个孩子的口水当场就流下来了。 虽然木兰和李石时常去买一些肉回来加餐,但也并不多,这个年代的孩子就没有不挂肚的,所以看见鸡蛋,两个孩子眼睛都是一亮。 木兰小心的将鸡蛋拣出来,对着太阳照看,将可以孵蛋的鸡蛋挑出来,其他的才放在一旁,打算天天早上给他们弄一个鸡蛋吃。 今天木兰捡的鸡蛋足有六十八只,其实也是她运气好,遇上的是母鸡,还是才下足鸡蛋打算孵蛋的野鸡,所以才拿到这么多鸡蛋的。 其中有三十二只是种蛋,剩下的三十六只单独放在一边。 木兰拿来两个翁装好,然后拿剪刀将四只野鸡的翅膀尖都剪了,这样野鸡就飞不高,甚至飞不起来了。这才将野鸡拿到后院的一个杂务房里关起来。 木兰道:“等它们习惯了,我们就让它们孵蛋,开春之后就有小鸡了,到时我们家再买一些小鸡,一块儿养在旁边的菜园子里。” 媛媛就好奇道:“那咱们家的菜不就被鸡吃完了吗?那我们吃什么?” “我们再另外隔出一块来种菜就是了,反正咱们家的自留地这么大呢。”这就是古代的好吃,人少地多。以前听婶婶说过,农村一家三口有上七八亩地就算不错的了。 可他们家光宅基地和自留地就有七八亩了,虽然是两家合在一起的,但也足够大了。 只是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叫化肥的东西,所以即使地再多,在亩产不过四石到六石的稻谷,就算取中间数五石,也就四百来斤,磨成米,也就三百斤左右。 四百斤的亩产,他们收一半的地租就是两百斤,六亩就是一千两百斤。他们还要纳税,亏得现在家里没一个人需要纳全税,苏家更是可以全免,所以最开始几年会轻松些,但除非苏文能在十二岁之前取得秀才的功名……还有李石和李江,李江还好说,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而李石后年开春就要纳一半的税……这样算下来,他们在这里收的租子还不够自己吃呢,加上李家村和苏家庄的租子只怕也就勉强能够他们的温饱,而随着年龄的增加,大家只会越吃越多,所以即使在两家一共有十四亩的良田,依然只是够温饱而已。 木兰将鸡安排稳妥了,这才将冻坏的兔子放进关着羊的房间里,让它们缓过劲儿来,又喂它们一些菜吃,尽量别让它们饿死,死的兔子和活的兔子也是两个价钱。 她没有让村里人知道她获得猎物的途径是陷阱,而是让他们误以为她有一手好箭法。因为陷阱摆在那里,她不能时时的去看着,虽然山林里危险,但不代表没有冒险的人,要是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他们会偷偷跑到她的陷阱里截留猎物。 他们不是猎人,不会遵守那个规矩的。 而只要她和赵猎户不说,不懂得猎户规矩的村民是分辨不出她和赵猎户的陷阱的。 而赵猎户一家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村子里没人敢惹他。 木兰将猎物都安排好后,就把刺猬给扔到牛棚里去了,用绳子绑在一根柱子上,明天去卖兔子的时候一块儿送去药店。 做完这些,这才进厨房做饭并收拾菜。 李江和苏文也从书房里出来了,帮忙烧水洗澡和洗碗洗菜等事。 等木兰的骨头汤熬到一半,李石这才慢悠悠的回来。 李石在第一进的时候就闻到了香味,道:“也亏得咱们家的房子做得大,不然这香味飘出去,村子里的人还不知怎么想我们呢。” “所以自家的事自家知道就行了,你们几个可不许出去说嘴。”木兰趁机教育几个孩子,重点是媛媛和桃子。 四个人狠狠地点头。 鸣凤村要比一般的村庄富裕一些,但也没有隔三差五能吃上肉的,就是有也都尽量省着,留着以后预防意外。而且孩子也没那么宠的。 要不是木兰说孩子们要补充营养,李石也舍不得三天两头割肉。 所以这些事尽量不让外头的人知道。 所以每次木兰和李石买肉都是和村里人不熟的屠户买的,而那人正好承接了他们的野物,所以保密还是做得很不错的。 木兰用白菜和猪肉煮成一锅,然后给每人盛了一碗大骨汤,一家人这就开饭了。 晚上李石就将这一天的收入给木兰,足有五十六文钱,要知道平时只有十几二十文的,“快要过年了,大家写信的比较多,只是我年纪小,那些来找人的难免心存疑虑。” 木兰就道:“以后熟了自然就好了,今天看书还看得进去吗?” 李石点头,脸上带了些笑容,“如今街上的喧嚣对我的影响越发小了。”以前李石看书不说要绝对的安静,但起码听到吵闹的声音心中就会有些烦躁,别说看书,就是连起码的静心都做不到。 但这两个月来,他早已对街上的喧嚣习以为常,对着书也能看进去了,只是看着看着难免沉浸在其中,对顾客的询问就难免有些怠慢。所以人是这个世界最会适应的动物,要是以前李石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沉浸在其中。 “快要过年了,我打算做完这一旬就不去做了,上山多打些柴禾,也好过年。”也许是因为快要过年了,最近找他写书信的人不少,但过了这一旬应该也没多少人往外寄书信了。 木兰却心中一动,“你觉得写对联如何?” 李石默了一下,眼睛精亮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咧嘴笑开,除了聪明,李石最让他父亲骄傲的就是他一手的好字,“那过了这一旬,你就安心写对联,也给江儿和阿文放个假,让他们帮你裁剪红纸,而且,最近天气新晴,也要上山多大些柴禾。”前面一项是赚钱的很重要,而后面一项是保暖的同样重要,木兰打算回去制定一下时间安排表,好让几个童工发挥更大的功效。 李石却担心销售问题,“只怕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卖。”而且他们对府城还不算太熟悉,这儿的人又做熟不做生,李石不觉得他们能卖出多少。 木兰就笑道:“你忘了咱们鸣凤村为什么比别的村庄富裕了?” 李石心中一动,鸣凤村之所以能这么年轻却走在好几个老村子的前头,就是因为村民们脑子活,农闲时候常到城里找活干,又因为离府城近,时常拿了自家产的东西去卖,有的人家甚至还专门腾出几亩地干这个,所以木兰才在一开始否定了李石种菜卖的提议,实在是鸣凤村很多人家都做这个,而且做久了,已经积累了不少的客源,他们才到鸣凤村就贸然加入只会让人对他们产生敌意,而且从他们手里抢人的确很难。这个时代的蔬菜利润并不高,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农产品利润都不高。 “你是说将对联卖给村子里的人,然后让他们卖出去?” 木兰点头,“他们手中有客源,在府城认识的人也多,又时常去城里摆摊,由他们去卖不知好多少。只是这人选上我们也要认真的选一选,总不能谁来就给谁,若是批出去太多,卖不出去只怕会落埋怨。” 李石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我这几天打听一下,如今我心中也有了几个人选,等过几日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对村子里人的了解李石的确比她强,木兰点头。 42第42章 何钱氏听了木兰说她抓鸡的过程,心思就强烈的动了起来,晚上回来就压着何三明天进林子里看看。 何三凶着脸道:“你想让你男人死在里面啊,那山林是那么好进的?你忘了老林家的儿子是怎么没的!我不进,要进你自己进。” 何钱氏气道:“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啊,木兰才这么小的年纪都敢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敢进?” 何三翻着白眼道:“你不也比她大吗?你怎么不进?那林大柱当初还会拳脚呢,十八九岁的小子打遍全村无敌手,怎么样?全须全尾的进去,结果就只找到一具被啃得稀巴烂的尸体,你是没见到那痕迹,从外围一直拖到了内林,连外围都有猛兽,你让你男人进去,是想做寡妇啊。” 提起当年林大柱的惨状,何钱氏的脸也有些白,但想到木兰的丰收,心又火热起来,缠了何三几天,何三总算是背着锄头进了林子一趟。 不过他是真的心中胆怯,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最后隐约听见里面的狼嚎声,想了想,还是拐了个弯打算出了林子到城里躲到下午再回去说什么也没打到,谁知才转身就看见了木兰。 看了木兰背后的弓箭一眼,顿时讪讪的一笑,“木兰是要进山打猎啊。” 木兰点头,看见何三背着的锄头和他要走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顿下,道:“何三叔想要出去?”一般村民们砍树捡柴禾都在更外面一些,何三走到这里已经是打猎的范围了,算是浅危险地带。 村里为了安全,都是警告过大家的,哪里到哪里大家都知道,甚至一开始村长还会带新落户的人走一遍,告诉他们这些地方能别进去就别进去。 “可不是,这就要走了。” 木兰就道:“那您就顺着这条路往外走吧。” 那出去还不是被那婆娘逮住?何三皱眉,木兰看出他不愿意,就解释道:“往那边去虽然还是林子的外围,但那条路很少走,所以树木茂密,有狼出没的痕迹,虽然现在是冬天,狼到外头来的几率很低,但也说不定就有,你又没有带弓箭,所以还是不要过去了。” 进山打猎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勘察痕迹,而山林茂密,一般人是看不出那些痕迹的,但木兰专门跟着苏大壮学过,所以看得懂。 苏大壮曾经说过,看得懂山林里的痕迹,就相当于懂了山林的语言,这门技术比会设陷阱还要重要,因为这是保命逃命的依仗。 何三听木兰这样一说,脸色就一白,踏出去的腿就硬生生的收回来了,木兰怕他不听劝,又加到:“那地方我不敢去,就是我师傅赵猎户也很少过去的。” 何三脸色更白了,连忙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从这下去,绝对不走那边。” 木兰见他眼里闪过狠逆,微微一愣,继而想到前几天她和何钱氏说的话,微微皱眉,农村的男人没忌讳,生气了就打老婆一顿,虽然何钱氏强势,但她也见过她被何三郎拿着棍子抽了几下,心中不悦,但还是笑道:“何三叔是想找些小猎物吧,其实这都是有学问的,有些地方不能去,但有些地方却相对安全。”想了想,就将他带到自己时常去打猎的一个地方,指了这一片道:“这一片就是相对安全的,平常出现的多是些野鸡野兔的小动物,只是偶尔也有大一些的出现,不过很少,何三叔要是想打打牙祭,就在这一片吧,别走出太远,要是想出去就顺着这条路出去就行了。” 何三见木兰要往里走,眼睛一转,就紧跟其后问道:“木兰怎么还往里面去?就在这里好了,三叔把一半的地方让给你。” 木兰看到他眼里的贪婪,眼里闪过冷光,虽然她在婶婶的言传身教下还算宽容善良,但也并不是好欺负的,更何况,还经历过了那样一场灾难,当下微微一笑道:“我要进去更深一些的地方,里头有野猪,我想着快过年了,要是能猎到一头猪,家里也能好过些,毕竟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等着张嘴呢。” 何三跟着的脚步就一顿,不敢再跟着。野猪啊,那可是会拱死人的,他看见了都是有多远躲多远,更何况,野猪还是成群出没的。 何三看着木兰的小身板,可怜了她一下。 木兰微微一笑,背着背篓和弓箭离开了。 她这两天正在确认所有陷阱的位置,而且她也有新陷阱要实验。 木兰还是舍不得放弃鹿。临近过年,鹿肉很受欢迎,价格也是节节攀升,木兰没有现成的陷阱对付鹿,但是有先前和父亲一起猎鹿的经验让她对鹿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她打算设计一个新的陷阱,专门用来对付鹿这样的动物。现在已有了思绪,还在试验阶段。 抓捕野猪和鹿的陷阱自然不可能只设置一个,十个里面能中一个就算不错了。 本来她想请师父赵猎户帮忙的,只是想到这次不知是否能成功,所以没敢去麻烦他,而是想着今天将野猪陷阱弄好,过两天看看效果再说。 但也知道赵猎户未必就愿意陪她弄这些陷阱,村子里的人见赵猎户只住着一间破屋,又没娶老婆,以为他也就能勉强养活自己罢了。 毕竟世人的想法,有了钱哪有不娶媳妇建房子买地的,可木兰却知道赵猎户的本事,前段时间赵猎户为了锻炼她的箭法,就带着她进林子里实战教她,一箭就是一头野猪。这样的本事,木兰不会也傻傻的以为赵猎户是个穷光蛋。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木兰也知道赵猎户虽然是猎户,但其实对勘探动物痕迹还比不上她,可他盛在武力值强,箭法更是快狠准,木兰跟在他身边,总觉得赵猎户是个军人,还是一个擅用箭的军人。 不过她没想去探究什么,她和赵猎户说是师徒关系,但其实两人感情并不深,几天也就见一次面,木兰知道,赵猎户不喜欢麻烦,看上木兰,只是觉得木兰有天赋,想要将一身的箭法教给木兰罢了。 野猪的陷阱木兰还有两个没挖,她打算今天布置完毕。今天她去检查其他陷阱的时候发现还完好,本来她还担心野猪改变了路线,可仔细看过后却发现在其他地方也没有野猪的痕迹,木兰猜测野猪并不是每天都过来这里喝水,但看上面的痕迹一层套着一层,她的运气应该没这么坏才是。 因为害怕野猪挣扎上来,木兰还在陷阱底下插了几根削尖的竹子。 等她挖好陷阱,太阳也快下山了,木兰将陷阱掩盖好,又将人的痕迹擦去,这才收拾东西赶紧下山,要不是怕在林子里发生意外她无法保护太多人,木兰真想把家里三个男孩拉上山来帮忙,实在是太累了。 她决定今天回去就让他们伺候她了。 木兰照着固定的路线离开,路上还要留神四周的环境,这就是她不敢带着李江等人进山的原因。 动物没有智商,虽然会习惯的走自己熟悉的路线,但争夺食物的情况下难免有意外发生,她一个人可能提前发现并躲避,但如果带着人就很困难了。所以木兰从不带他们进山,也从不允许他们进山。虽然她在林子里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但她比村子里的人更了解林子里到底有多危险。 她能平安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她从不往深处走和一开始学的就是逃命躲避之法罢了。 四个孩子也知道木兰累坏了,很是乖觉的将饭菜做好,水烧好,只等木兰享用。 木兰看着热饭热菜,就摸着媛媛和桃子的头道:“你们越来越乖了,要是姐姐真的能打着野猪的话,过年姐姐就再给你们每人做一套衣服。” 四个孩子就欢呼起来。 李石摇头笑道:“你也太宠着他们了,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是入冬新穿的,怎么又做?还不如将钱省下来回头多买几本书呢。” “他们只有里面的一套换洗衣裳,外头都只有一件外套,怎么就多了?”他们的外套就是脏了也得穿着选一个天气好的日子洗才能保证能晒干,木兰是真心不觉得多。 李石张张嘴,想要说有的人家,一家孩子也只有一两件外套呢,不过想想一件的确也不太方便,就没再反对。 野猪的陷阱布置好后,木兰就着手布置自己设计的新陷阱,这几天为了这几个大陷阱,她就没再布置新的小陷阱,导致这两天小猎物的收获急剧下降,收入也减少了不少。 所以木兰很希望这次狩猎能够成功。 而此时李石也会摆摊之余去找价位更适合的红纸和笔墨,这几天他已经和村子里几家说好了,他写对联批发给他们拿出去卖,过后只要是他写的,卖剩下的都可以原价退回。 李石选定了四家,其中村长家是一定的,李石本来想不管村长有没有那个意思,都要和他说一声,以后也好行事,谁知村长并不介意这一点小利,当下就应下了。 另外三家是鸣凤村口碑能力都不错的范家和林家及马家。这三家都是祖辈搬进鸣凤村的,如今已经是第三代了,听说家里的年青人都挺能干的,而且又将信用。 李石和他们一说,他们看过李石写的对联后马上就同意了。几个年轻人从小在府城长大,不知比李石多认识多少人,过年家家都要有对联,这是很好卖的物件,只要他们肯吃苦,年前赚一笔并不困难。 43第43章 李江和苏文一起帮李石采购红纸并笔墨,又帮他研磨等,如今李石已经不出摊了。 而媛媛和桃子也没闲着,木兰抓回来的兔子健康活泼的她就留下养着,重伤或死的就卖出去。如今屋里已经养了有八只兔子了,其中六只是母的,两只是公的。 而前不久木兰又弄回来四只野母鸡,这些都需要吃,还有她们的小羊也需要喂食,以前两个哥哥还会专门抽出时间来帮她们打草挖虫子,现在他们都忙了起来,两个小女孩也不愿再去麻烦他们,就自己拖了篮子出去割草。 苏文看见就背起自己的背篓,道:“你们才多大啊,还是哥哥和你们去吧,家里有姐夫和江哥就行了。” 李石闻言抬头,“你们去吧,记得不要走太远。” 阿桃羡慕的看着挽着袖子写字的李石,“大哥好厉害,以后我也要写对联。” 媛媛却一点也不羡慕,“很冷的,你看哥哥还要把袖子挽起来。” 阿桃嘟嘴道:“你能不能不要关注那些,你看大哥写的字多好看呀。” “那也是很冷啊。” “这不是重点,算了,我不和你说话了。”阿桃气嘟嘟的自己拖了自己的小篮子走。 媛媛也扭过头去,“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哼了一声也拖着自己的小篮子跟在后面。 苏文一点也不担心,只是边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个便扭的孩子,边留意两旁,要是看见好一些的草就收割。等他再注意俩人的时候,她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亲亲热热的在一起说话了。 他就知道,她们一定不会超过一刻钟就和好了。 何三当天并没有在林子里久待,他觉得他受了惊吓,所以要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进来看看。 因为有了底气,何三也不怕何钱氏吵闹了,直接出去,只说他在林子里转了半响,已经选定了地方,明天再去打猎。今天要准备一些东西。 何钱氏想想也是,打猎可是高危职业,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第二天,何三郎就在何钱氏的殷殷期盼中进了林子,他在木兰说的那片转了半天,看见了四只兔子,三只野鸡,还有一只肥肥的狍子从他的不远处跑过,只是很可惜,拿着锄头的他怎么也抓不住,最后气恼的将锄头扔在地上,咒骂了一句就出去了。 何钱氏看见何三回来,高兴的迎上去,见他两手空空,脸上的笑容就一僵,“你咋什么也打不到?” “打到什么?我又不会射箭,你倒是去追兔子看看,你能追到吗?”何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将锄头丢开,粗声粗气的道:“我饿了,赶紧把午饭端上来。” “怎么就追不到?木兰就可以,而且不是教了你法子了吗?兔子抓不到,野鸡总能抓到吧?” “我连野鸡的窝都没找到,怎么抓?行了,行了,反正我不去林子了,有本事你自己去吧,木兰可是说了林子里有些地方不能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钱氏不以为然,既然木兰一个小姑娘都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何陈氏一直在屋里听着他们的话,闻言冷哼一声,对何王氏讥笑道:“老三媳妇想的也太美了,那林子要是谁都能去,现在还能轮得到她?” 何王氏叹道:“也是穷怕了,你看咱们家,也就只能勉强给孩子们吃饱,真要有个天灾人祸什么的,只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何陈氏眼里泛着寒光,“咱们家有地有人,比李家和苏家不知强多少倍,他们要是肯干,何至于如此。”想到这里,何陈氏的心就如同活烧似的,眼里不由泛红,“当年我家是揭不开锅,这才让我嫁到这里来的,你们怎么也这么傻,跳进这火坑里来。” 何王氏不语,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有什么办法?更何况,她家又比陈家强多少去? 而且当时也没想到何家的男人竟然能懒成这样。 何家三房虽然一直有矛盾,三妯娌之间也时常吵架,但真要说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只有三个媳妇和丈夫之间的了。 何家当年搬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资产,置办了二十多亩的地(别看多,产量低),只要勤劳肯干,家里没有谁生病或天灾人祸的大笔支出,家有盈余肯定能做到。 偏何家的后代不给力,子嗣越生越多,但人却越来越懒,何家四个老爷们耕种的地三亩的收成只比得上人家两亩的收成,加上家里孩子又多,每年的粮食交完税后也就够填饱肚子。 鸣凤村大部分的人都很勤奋,做完农活之后还尽量挤出时间去城里找些活干赚些零花钱,别说男人,就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也能打些络子之类的拿去卖。这就是和府城毗邻的好处。 由于何家的懒,鸣凤村的村民就不太喜欢何家人,平时有什么事情也不喜欢叫他们,何家的三个媳妇嫁过来的时候何家的情况还算可以,谁知道娶了媳妇之后何家的男人更懒了,每年因为播种的事何家不知爆发多少战争,可就是这样被媳妇们压着,何家依然是鸣凤村最后一家播种的。 何钱氏对丈夫的不争气已经习以为常,心中虽然气恼,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拿了簸箕在门口捡来年需要的种子,一边望着山林出来的路,想着看看木兰的收获,然后再套一些话。 而林子里,木兰将陷阱布置好,这才收拾东西离开,出去的时候拐到自己以前布置的陷阱,查看是否有猎物,只是很可惜,因为她长久没有更新过陷阱,动物们不说学精,但起码有了危机意识,今天她一个收入也没有。 木兰微叹,就看这几天能不能逮到大家伙了,不然过年就有些艰难了。 何钱氏看见木兰也是空着两只手回来,目光就放在她背后的背篓里,“木兰今天打着什么了?” 木兰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于哭穷她早就驾轻就熟,当下就苦着脸道:“现在天越来越冷,动物越发不好找了。” 何钱氏就笑道:“这有什么,你们家不还有一个小李相公出去摆摊吗?每日有个几十文,不知比我们强多少。”说到这里,语气就忍不住泛酸,要知道府城一个店小二的月钱也就是三百到五百文不止,而李石轻轻松松的在街上摆摊每个月就有五六百文的收入。 这个她可是专门算过的。 木兰苦笑,“婶子只知道他每天拿回来的那十几文钱,哪知道他写字也是要费笔费墨费纸的,这样一通算下来,一个月也不过收那二三百文的钱,可我们俩又不会做生意也不能耕种,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活,开春还要送两个去上学……”木兰脸上的苦色更甚,“现在我们家就指着来年风调雨顺,租子也能多收一些,别叫我们再出去买米吃就好了。” 何钱氏眼睛一亮,是啊,他们家新搬来的,至少到明年七月之前,他们家还要买粮食,这样算下来,他们家的日子不定过得还不如他们呢。 何钱氏满意了,拿出长辈的款教训道:“你们家先前也太拿大了,不该做这么大的屋子,随便搭一下能住不就行了?将钱省下来也有别的用处。” 木兰忙辩驳道:“反正以后就要在这儿落户,这住的地方自然要做得好一点。” 说到这个,何钱氏想起村子里的议论,眼睛一转,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屋子都是挂在小李相公的名下?你和你弟弟妹妹不亏?以后他们家发达了,要是不要你了可怎么办啊?” 木兰眼中异彩连连,这么久了,总算是有人问起来了,她和李石可等了许久了,当下就道:“这个却是婶子误会了,当时建房子的时候两家都出了钱,因我舅舅帮扶,所以我家出的钱较多,这房子一共三进,前面一进的地契是在我表哥名下,最后一进在我弟弟名下,本来这第二进,也就是我们正住的这个是要放在两家的名下的,可衙门里说没这个规矩,大家商议了一下就记在了我弟弟名下,但立了单子,以后给我做嫁妆。” 何钱氏瞪大了眼睛,“这一栋房子也能这样分?” 木兰就笑道:“这也不算是一栋房子,婶子可能没仔细看过,这三进之间的空地大,可以随时分作两家,就是在中间起墙也使得,不过就当是两家将中间打通合在一起罢了。” “那当时你们怎么不分开做房子啊?这样岂不分得更清楚?” 木兰解释道:“我们两家除了我和表哥年纪大些,其他都是孩子,分开了怕有人欺负,要是出了什么事也呼应不到人,反正当时两家长辈的意思就是以后两家一起过了,加上我和表哥又有婚姻在身,也就不忌讳这些,以后阿文和江儿要有意见再分开就是了,反正也不多麻烦。” 何钱氏见她提起姻缘一点扭捏不见,就以为她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就笑道:“这的确不错。”心中暗道:傻妞就是傻妞,虽然能干,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看,她一问就什么都说了,哪里像那小李相公,读书人弯弯肠子多,不管她问什么,他都能挡回来。 想到这里,就有些可怜的看了木兰一眼,这姑娘现在这么能干,以后小李相公不负她还好,那小李相公真要负了她,这几年的辛劳成了别人的不说,只怕还嫁不出去了。 毕竟俩人现在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就算乡下人没这么多的讲究,但以后要再找到好的也难。 何钱氏叹了一口气,对木兰也没有多羡慕了。想想她七八岁的时候在干嘛?虽然还是要帮家里干活,但因为上有父母,底下又有兄弟姐妹,所以并不多辛苦,和当家的木兰比起来不知幸福多少。 何钱氏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睡觉的何三,决定还是算了,这样一个东西别死在里面就好了。 44第44章 木兰对这次的陷阱很期待,一大早就要进山,李石见了皱眉,“现在进去不危险吗?还是等正午了再进去吧。” “都差不多,只不过大早上的比较冷罢了,你放心好了,现在林子里的雪还没有全部化掉,动物是会留下痕迹的,小心一些就可以避开。” 李石想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进去吧,反正这几日对联也写了不少,正好休息半日。” “还是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山,”木兰见李石坚持的样子,只好低头同意,李石坚持要做的事情,木兰从来阻止不住。 李石背了背篓,嘱咐四个孩子就在家里不要出去,顺便将红纸裁好,回来他要用。 四个孩子都乖巧的点头。 何钱氏看见俩人一起进山有些惊愕,问身边的何王氏,“不是说那小李相公只会拿笔,不会打猎吗?怎么他也进山?” 何王氏不在意的道:“可能是放心不下木兰吧。”倒了东西就回屋。 何钱氏撇嘴,要真担心早就跟着一块儿进了,想不通何钱氏也不想了。 木兰引着李石往里走,低头解说一些痕迹,告诉他什么痕迹预示着危险,看见什么痕迹一定要避开,并且根据痕迹判断动物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甚至地上痕迹的联系也要判断出来。 李石听木兰的解说,觉得木兰是亲眼看到一样,什么动物追着什么动物,在这里又遇上了什么,是进攻还是后退她都知道。 李石看着地上的痕迹,还是一头雾水。父亲说的没错,他对读书有天赋,不代表他对其他也有天赋。 木兰说了好一会儿,就引着李石朝另一条路上走,道:“我平时不走这条路的,因为这条路有些猛兽的痕迹,我走的那条出没的都是些小动物,不过这条路要近得多。” 李石看着斑驳的树影和杂生的草丛,幽幽道:“我看不出这是一条路。” 木兰一愣,继而笑道:“这自然不是一条人走的路,这是动物的路。”如果是人开辟出来的路,自然也没有了这些痕迹。 李石好奇:“动物也有路?” “当然,人喜欢循着一定的轨迹行走,动物也一样,只不过它们比人类更直接些,你不能看见它们总是胡乱走动就觉得它们不是在走路。” 李石看向四周无差别的树林,“我没发现这和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人是靠眼睛来发现开辟出来的路,动物却有其他的方式,比如说气味。”木兰顿了顿,道:“而我们猎人却是靠动物的痕迹来判断它们的路。”见李石眼里还有些迷惘,木兰就笑道:“算了,反正你又不学打猎,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快走吧。” 木兰的陷阱都布置在河流的不远处,只要野猪过来喝水就可能踩到,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陷阱被破坏,木兰高兴地跑上前,陷阱里空空如也,底部的竹刺被压倒了不少,上面还沾着血迹,陷阱的一边倒下不少泥土,有挣扎的痕迹,看来那头野猪很幸运,虽然中招甚至受伤,但爬出了陷阱。 木兰叹道:“要是再深一些就好了。” 李石看了看,“要不我们再挖深一些?” 木兰点头,“等看完所有的陷阱再加工吧。” 接下来连续三个陷阱都完好无损,木兰有些失望,李石就安慰她道:“今天没有,过几天也许就有了,你也说了,设猎收获的时间是不确定的。” “可最有利的依然是前面的两天。” 李石笑道:“今天不是只是第一天吗?” 俩人边走边说,木兰就突然眼睛发亮的跑上前,李石连忙跟上。 刚才她听到了细细地动物呻吟声,而前面就有一个她布置的陷阱。 陷阱的周边有些混乱,上面掩盖的干草和雪都消失了,木兰兴冲冲的跑上前,等看到躺倒在坑里的野猪时,眉眼顿时飞扬起来,她欢快的冲李石招手,“你快来看,还真的猎到了一头野猪。” 李石跑上前,看到陷阱里的动物,也顿时笑开来。 野猪看见来人,身体更加剧烈的挣扎了两下,却让竹刺越发深入体内,又是低低地几声嚎叫,木兰就知道这头野猪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快要死了。 这个坑距离河流只有不到二十步,也因为近,木兰将这个坑挖的比其他的要深一些,现在看来却是感谢那多出来的那点深度了。 这头野猪足有二百来斤,除去各种杂碎和皮毛,猪肉也有一百二十来斤,野猪的价本来就比家猪要贵,如今又是过年时候,价格又往上扬。 在木兰给那野猪一箭送它归西的时候,李石已经在心里计算出这头野猪的价值了。 他顿时笑容满面的蹲在陷阱旁,用棍子戳了戳野猪,问木兰:“我们回去请赵师傅来帮忙?” “师傅他不在家。”赵猎户因为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前几天来找木兰说了一声,最近不教她箭法,让她自己练练。 李石就皱眉:“那请何家?”李石又连忙自己摇头,“何家的三个婶婶也就算了,虽然喜欢占便宜,好在我们还能应付,就怕何家的三个叔叔贪得无厌……”那河这边就只剩下孙家的两个儿子了。 李石和木兰与孙家都没什么来往,可此时俩人一起皱起了眉头,虽然那孙家兄弟每次见了他们都礼貌的点头,可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对他们的直觉一直不好。 李石道:“那只好到河对岸去请人了。”他们虽然有手推车,但这样一头大野猪要他们自己弄出去还是很困难的,只能请人帮忙了。 李石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算计,起身道:“就去请马家吧。马家有两位叔叔,他们家又厚道,对林子也没什么忌讳,回头多给他们一些东西做礼。”其实李石更喜欢和林家打交道,只是林家自林大柱折在林子里后就对这地方退避三舍,平时宁愿花钱去买柴禾也不愿进山打,可见他们家对山林的避讳了。 木兰就起身掩盖了一下陷阱,“我和你一块儿去。” 李石并没有说推脱的话,他不会承认自己是路痴的,而是因为这林子进的也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出猛兽来,还是由熟悉这里的木兰带路比较好。 木兰也并没有发现李石的性质,而是理所当然的在前面带路。 马家听说木兰在林子里面猎到了一头野猪,顿时瞪大了眼睛。 马奶奶上下打量了一下木兰的身板,吃惊道:“妈呀,这孩子才多大呀!” 马爷爷滚动了一下咽喉,看向两个儿子。 马铁和马银对视一眼,连忙起身问道:“那地方离这儿远吗?” 李石看向木兰,木兰就笑道:“不远的,走路也就小半个时辰,我们家都是孩子,力气有点小,抬不上来,这才来请马大叔和马二叔过去帮忙的。” “你们只管来请,大过年的,你们叔叔也没事做,只是进林子可得小心一些。” 木兰信心满满的道:“马爷爷您放心吧,我爹以前教过我怎么走林子,不会有错的。” 马爷爷自然知道,当初旱灾刚解,还是秋天,林子里的动物还饥渴的时候她都能安全的来往,更何况现在。 李石又请马家的两个媳妇过去帮忙,“我们打算抬出来打理出来后就推出去卖了,免得留在家里不新鲜。” 马家的两个媳妇自然愿意,那样一来,拿礼的时候又多拿两份,虽然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不差,可也就比别人家的略强一些。有猪肉拿,自然愿意去帮忙。 木兰和李石就带着马家的两个壮年进山抬猪,马家的两个媳妇则去帮他们家帮忙烧水清理厨房,等一下猪抬回来直接就能清理了。 即将过年,大家都清闲,今天太阳又好,或多或少都坐在外面晒太阳,看见马家和李石木兰走在一起,还往林子里去,难免好奇的多问一句。 反正野猪抬回来的时候他们也会知道,李石并不打算瞒着他们,当下就说他们在林子里猎到了野猪,请马家兄弟进林抬猪。 村里本来只有一个赵猎户,而赵猎户隔三差五的也能猎到一头野猪,甚至更贵重的猎物,大家对此都不稀奇,可木兰来了之后干的也是猎户的活。 木兰的年纪摆在那里,大家难免犯嘀咕,而木兰却是实实在在的每天都从山上拿东西下来,要说他们没心动往里面跑是不可能的,可血的教训在那里摆着,而且人家木兰也说了,她是和她爹学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可现在,大家听到了什么? 木兰竟然猎到了野猪? 以前大家心里虽然羡慕嫉妒恨,但都还算理智,因为木兰她虽然总是往山下拿东西,但那都是小东西,野兔野鸡什么的,实在不值一提,可现在呢? 野猪啊,一头野猪就是五六两银子,别人家的家猪杀了卖也就卖个四五两,再出去一年养猪的成本,也就赚个二两银子左右,可现在人家啥事也不做,就白捡了五六两银子,是个人心里都不平衡了。 当下就有些人想跟着一起进去见识见识。 李石眼睛微沉,他可没有木兰的好脾气(虽然在外人看来,李石的脾气不知比木兰好了多少倍),当下就笑眯眯的表示,跟进去可以,但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不负责,当然,话说的很好听,让那些听出言下之意的人也不能怪他。 木兰一直走在前面,对后面的事情当做不知道。 喜欢看热闹是一回事,冒着生命危险看热闹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当下就没人愿意为了看一眼木兰猎的野猪而用生命冒险。 45第45章 野猪已经被木兰补上的一箭射死了。 马家兄弟到的时候直接将绳子套上抬上手推车,李石要帮忙,木兰就直接推开他上前抬起野猪的一边,成功帮着他们把野猪放上车了。马家兄弟将野猪抬上车后就同情的看了一眼李石,要知道这小两口现在就相当于夫妻了,以后小李相公有木兰这样的妻子,岂不是被压得死死的? 李石还小,还看不懂马家兄弟那隐晦的眼神,当下疑惑的摸摸脸,悄声问木兰:“我脸上脏了?” 木兰仔细看了一下,摇头,“没有啊,干净着呢,比我的还干净。”说着还上手摸了一把,感叹道:“又白又滑,不知道比我的皮肤好多少倍。” 李石整张脸就黑了。 木兰见了就欢快的笑了两声,上前和马家兄弟一起推车,回头对李石笑道:“小李相公,快走吧!”特意咬着相公两个字。 李石的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狠狠地瞪了木兰一眼方才跟上。 李石的确比木兰要白,木兰因为要经常往林子里跑,难免有些晒黑,但皮肤却是健康的白中透红,还带着些晒成的小麦色,李石私底下不知道有多羡慕这样的肤色。 他私底下也曾悄悄的晒过太阳,很可惜,他的皮肤怎么也晒不黑。 四个人艰难的把野猪从林子里推出来,才出林子,迎面就碰上了不少人,何家的三个兄弟更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推车上的野猪。 何钱氏看得心中火热,何三眼睛都红了。 “木兰好能干啊,我看着猪上还有很多伤口,这也是箭伤?” 野猪脖子上的那只箭木兰没有拔出来,可那些竹刺却都拔出来了,所以那些伤口看得血淋淋的,不少人都吓了一跳,但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那不是箭伤。 木兰也不隐瞒,笑道:“不是,是设在陷阱里的竹刺刺伤的。” “这野猪不是你用箭猎到的啊,是挖的陷阱啊,运气真好!” 是啊,运气真好,围观的人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的解释,怎么可能木兰就能逮到一头野猪嘛。 木兰也不解释,笑着和马家兄弟一起将野猪运回去。 猎到野猪,在别的村子里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但在鸣凤村,前有赵猎户的丰功伟绩,木兰年纪虽小,显得有些突出,但并没有人提出一起到木兰家里帮忙。 毕竟,帮忙了就要留下吃饭,走后还要封一份礼,这围观的人可有好几十人,真要这几十人都去吃一顿,只怕这一头猪肉就去了三分之一了,更别说还要带走了。 只是何家的三兄弟却不甘心,何三直接推了自己婆娘一把,让她提出帮忙的话。 何钱氏虽然脸皮厚,但看着已经在里面帮忙的马家妯娌,到底不好意思开口。而何家的另外两个媳妇则是直接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甩着手回去了。 她们也没脸提出这样的话。 何家三兄弟气得牙痒痒,最后还是何家老大端着架子站出来,“小李相公,这一头猪怕是要趁着新鲜卖出去,不然过夜了就卖不出价了,不如……” 李石知道他们的心思,没等何老大说完,就笑着接过他的话头,“是啊,所以才请了马家两位叔叔和婶婶帮忙,现在热水也烧好了,只等将猪肉打理出来就能运到府城去卖了,多谢何大叔关心。哦,对了,我还有些事要交代我弟弟就先回去了,何大叔好走。”说着拉了木兰的手就走。 何老大一张脸就冷下来,他有些恼怒的瞪着李石,给两个兄弟使了一个眼色就要上前拦住俩人。 何老二也道:“你马家叔叔哪能料理得这么快呀,还是要我们三个叔叔帮你。” “是啊,正巧我们兄弟认识府城的一个屠户,关系倒还不错,不如等一下我们给你牵一条线?”古代和现代不一样,当街摆摊卖猪肉这等活都是屠户做,不然你贸贸然冒出来,不但会受到排挤,大家对你不熟,一般也不会买你的猪肉。 而猎到的野猪等要是不能一次性卖给买主,只能托给屠户卖,虽然价钱上低一些,但要方便得多。 李石心中却早有打算,更何况,何家兄弟介绍的人李石也不敢用啊,万一对方卖了猪肉却不给钱他找谁说理去? 李石就推托了。 何家三兄弟很不高兴,觉得李石太不识时务。河岸这边只有他们何家最兴盛,现在他们愿意和他们几个小屁孩交好是看得起他们,怎么还总是推三阻四的? 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还不是需要麻烦他们? 古代都讲究远亲不如近邻。 木兰可没有李石那么有闲情慢慢和他们说,直截了当的道:“多谢三位叔叔,我们自己忙小半个时辰就好了,回头要是卖剩了给你们送一些过去。”说着拉了李石的手教训他,“快点回去吧,家里不能只让马叔叔他们忙活。” 李石连忙诚恳的认错。 大门就在三人面前关上,附近还没离开的人就看何家人的笑话,心里有些不屑,“自己懒也就算了,现在连几个孩子的便宜都占。” “他们家脸皮一向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呀……” 何家的人品摆在那里,和村子里不少人家都有矛盾,大家虽然不会当面说什么,但私底下的闲话却不少。 何家三兄弟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的离开了,回去后勒令以后不许和李家苏家来往。 而他们的三个媳妇并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她们虽然管不了三个丈夫,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所以三个丈夫也指使不动她们,这也是为什么何家四个爷们这样的德行却还能过得勉强,就是因为有三个儿媳妇撑着。 李石感叹:“虽然里正对我们村不能插手过多,可还是对我们的生活有了影响,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就如同现在,只是将他们的宅基地安排在何家附近,就让他们平白花费了不少心思。 木兰眼里泛上戾气,“何家的三个婶婶还可以,不会让他们胡来的,就算是胡来,我也不会客气。”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弓。 李石默默的扭头,木兰好像变得越来越暴力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江和苏文却觉得这样的嫂子(姐姐)好威武,若不是估计李石还在,他们就冒着星星眼看木兰了。木兰威武,他们才不会轻易被人欺负,只是可怜了哥哥(姐夫)。 李江和苏文隐晦的同情的看了李石一眼,就低下头去挤着眼睛笑。 马家大婶正好看到木兰眉眼的戾气,脸上的笑容一顿,拐了妯娌一下,马二婶看了一眼,示意大嫂别这么明显,就笑道:“木兰回来了,你看这就开始吧,只是你两个叔叔也没杀过猪,以前都是给别人打的下手,这也不会开膛破肚啊。” 木兰也只是过年的时候跟在父亲身边见过他杀猪,好在苏大壮也从不避讳她,也跟她说过各种猎物的处理办法,此时她回想了一下苏大壮的动作和顺序,就接过马铁手上的刀,道:“我试试看吧,马大叔帮我压住刀。” 马铁就知道木兰是怕自己的力气不够,连忙应了一声。 李江和苏文兴致勃勃的在一旁围观,还拉住兴奋地媛媛和阿桃。 李石则和马银招呼一声,拿了东西去府城,他得先去联系好卖家,他不愿将野猪交给屠户去卖,那样平白就要让利一两银子,如今就是一文钱对他们也很重要。 府城酒店饭馆很多,每天的消费也很多。 李石知道,那些大的饭馆和酒店都有自己的供货商,就算有优良的新货也轻易不会购买,因为这是牵涉到许多利益的事,采买一项油水向来丰厚,只怕是酒店饭馆的掌柜也不敢私自拿主意。 所以这类酒店饭馆不用考虑。 而那些小一点的却早早就囤货好,并不会冒险买下野猪肉,反而是那些中等偏上一些的饭馆酒店是李石的首选。 这类饭馆酒店的掌柜多是东家自己出任,所以拿得了主意,关键是遇上好的食材他们会采购,而如今快要过年了,府城又是灾后新喜,难免有额外收入的时候,所以李石都是直接找上他们。 当然,如果能直接碰上中户人家的采买就好了,这类人也喜欢给主家收罗一些鲜味,并不吝啬钱,比饭店酒馆还好打主意。 但李石并不奢望这样的际遇,这头野猪只要能以正常的价格卖出去就能赚上差不多六两了,加上剩下来的那些不好卖出去的部位也足够他们几个孩子过年了。 李石自然不能贸贸然的找上门,而是找了一直与自己有合作的宋屠户。他时常给几家饭馆酒店送货,认识的人多。李石并不担心他不帮忙。 果然,一听说李石想要通过他认识几个老板将手中的野猪肉卖出去,宋屠户也就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好奇的问道:“这头野猪也是你小媳妇打的?” 李石脸色微红,微微点了点头。 宋屠户虽然和鸣凤村的人不熟,但李石几乎每天都给他送野味来,他自然要私下打听一番,也就知道了李石的情况。知道他拿出来的猎物都是他未婚的小媳妇打的。 两家因为都没了大人,为了方便在一处过活,他也可怜他们,所以收他们的野味的时候没有特意压价。 宋屠户惊奇不已,“你小媳妇才七岁吧?” 李石抿嘴:“过了年就八岁了,虚岁就十岁了。” 宋屠户沉默了一下,问:“那以后再打到野猪这样的大物件你们还是要直接卖给饭馆酒店?” 李石皱着眉头沉默。 46第46章 宋屠户见了就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淡笑道:“这打理猎物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你们又只是半大孩子,只怕打理一次,不止耽误其他的事情,也会累坏的。” 的确,这次将猪肉卖出去后,还要请马家一家吃饭,不忙到晚上根本闲不下来,加上送出去的礼,小二百文是肯定的。 虽然给宋屠户打理会少一两银子,可毕竟清闲了不少,木兰还能停下休息小半天,还能做做衣服之类的。 李石有些心动,却不愿就这样让步,犹豫道:“只是我们都是孩子,并不能将猎物从林子里拖出来,既然请了人,难免就要再请他们帮忙打理了。” 宋屠户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道:“这个简单,回头你们只要有货拿不出来,告诉我,我替你们取去,你放心,价钱上不变,就当是做伯伯的怜惜你们。” 李石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样一来,宋伯的摊子怎么办?” 宋屠户不在意的道:“我妻弟就在附近摆摊,回头叫他帮忙看一下就是了,而且我儿子也能出来帮忙,你只管放心就是。” 李石就又提了几个建议,比如,他家想留下野猪身上的骨头等物。 那些本就不值几个钱,而李石一家好像很喜欢吃骨头,买猪肉的时候常从他这里讨一些大骨去,所以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俩人初步达成了合作协议,宋屠户就尽心尽力的带他到一家酒馆的后门。 他时常给这家酒馆供货,量虽然不大,但因为他会说,所以和掌柜的倒也说的开,他消息灵通,知道这家酒馆这两天正打着野味的主意,他这几天还正在为李石提供的野味减少而烦恼,觉得生生的浪费这次机会,可这次李石直接提供了一头野猪,虽然这家酒馆不一定能消耗完,但好歹也可以增进了彼此的感情,宋屠户很满意。 李石也很满意。 他和酒馆的老板谈了一会儿,对方表示只要猪肉是好的,他愿意买下半扇。 李石又和宋屠户走了三家,总算是将大部分的猪肉都提前预订出去了。 他给了宋屠户一百钱,这才急匆匆的回去。 而此时,马家兄弟也将野猪肉打理出来了,俩人将猪肉搬到手推车上跟在李石的后面送去酒馆和饭店。 木兰则留下和马家的两位婶婶做午餐。 请了马家四个人帮忙,怎么也要请他们家吃一顿。 木兰换了衣服就过去请马爷爷马奶奶和几个孩子过来。 马爷爷推辞道:“家里就有,你们吃就是了。” 马奶奶本来也想推辞,但见几个孙子孙女眼巴巴的看着她,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木兰既然来了,自然不愿意这样回去,忙上前挽了马奶奶,“爷爷奶奶快去吧,不然李石回来见我没请到你们要生气了,快,弟弟妹妹们也一起去。” 几个孩子看了勉强起身的马爷爷一眼,欢呼一声跑在了前面。 马爷爷就无奈的瞪了几个孩子一眼,和马奶奶一起晃晃悠悠的往那边去。 木兰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更喜欢吃肥肉,所以她干脆切了两斤的肥肉给马大婶,又拿出两块带肉的骨头和黄豆炖了算作一道菜,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马家的两个婶婶了。 不是木兰不想插手,而是看了一会儿,发现她认为好吃的菜,几人未必认同,而李石在离开前也拉了她到一边嘱咐,“饭菜就让马家的两位婶婶做,你做的那些虽然好吃,但吃着不过瘾。” 木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代的人喜欢吃油气大的东西,越是油腻腻的越是好吃(当然,富贵人家例外),也许是因为平时饿惯了,偶尔的一次就显得特别的好吃。 而木兰在马家两位婶婶看来还是孩子,因为他们家就有孩子与木兰同岁,所以也不愿指使木兰做事,只是让他们在外面玩。 李江和苏文看见木兰将马爷爷等人请来,忙上前招待。 马爷爷就看着彬彬有礼的两个孩子叹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一样大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马奶奶微微一笑,并不应声,在她看来,她宁愿自己的孙子不这么懂事,因为这些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不然谁愿意小小的年纪就像个大人一样操劳?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能调皮就调皮。 见李家和苏家的孩子这样懂事,她一点也不羡慕,只是有些怜惜。到底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上头虽然有长兄长姐,但也还都是半大孩子。 木兰让李江和苏文招呼马爷爷和马奶奶,媛媛和阿桃则跟着马家的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自己则去拿了李石刚特意留下的猪肉去村长家。 在鸣凤村,他们可以不讨好里正,也可以和邻居交恶,但惟独不能得罪村长。刘村长能管理好人际复杂的鸣凤村,本事不可谓不大,而他能在众多老村子跟前还能为鸣凤村争取不少的利益,可见刘家的根基和刘村长的钻营。 好在他人还不错,所以和刘村长一家打交道并不困难。 而当初王柱帮李石选定鸣凤村也正是这个原因,到那些家族根深的村子,他们不仅要应付里正村长,还要应付当地的族长和各族民,一旦发生矛盾,村长和族长都是站在自家族人这边。 而在鸣凤村,刘村长一家虽然有几家亲戚,但也只是几家而已,村民几乎都是单独一家或几家亲戚一起,并不会发生几十户村民同族抱团的现象,而刘村长又能压得住局面,并不惧怕里正,所以他们只需要经营好与刘村长一家的关系就好。 不用多亲密,但是对方不对他们厌恶就好。 木兰亲自提了猪肉送过去,刘村长扬了扬眉,他并没有如外头的人一样看不起木兰,在他看来,李苏两家能走到今天,木兰的作用不下于李石。 木兰恭敬的笑道:“村长,我今儿猎到了一头野猪,快要过年了,给您和刘奶奶送一些过来,晚上打打牙祭。” 刘村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推辞,而是点头示意孙女刘雅上前接过那串猪肉,“知道了,多谢你们了。回头来找小雅玩。” 木兰看了比自己还高了一头的刘雅,微微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只要小雅不嫌弃。” 刘雅瞥了木兰一眼,淡淡的道:“你该叫我小雅姐姐。” 木兰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小雅姐姐”。 刘雅面上这才露出喜色。刘家男多女少,孙辈上更是只有刘雅一个女儿,所以刘家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把女儿当成赔钱货一样使唤,而是疼爱有加。 而刘雅一直想要个妹妹,她最喜欢的就是听见女孩子叫她姐姐了。 刘村长摇头失笑,对木兰道:“过完年就开春,你们家那六亩地也要赶紧找人租出去了,不然开春不能下种,明年就没收成了。”又道:“一开春,学堂也要开学了,你们家的束脩准备好了?” 木兰忙道:“地里的事李石定下了,束脩也准备好了,只等学堂开课了。” 刘村长就抽了两口旱烟,沉默半响道:“我知道你们不是会种地的人,只是我们庄户人家要是不会种地成什么样子?李石要是决定不读书了还是学学怎么下地干活吧,总不能到府城摆摊一辈子吧,那是靠运气吃饭,到底不牢靠。” 木兰知道刘村长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对他们印象不错,虽然他们有自己的打算,却不能直接回绝,免得刘村长觉得他们不识好歹,所以木兰就应了一声,说回去后会和李石商量。 木兰回到家,李石已经带着马家兄弟俩回来了,马家两位婶婶也做好了饭菜,木兰在堂屋里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们一桌,倒也热热闹闹的。 吃晚饭,李石又将给马家的礼准备好让他们带走,忙碌了一天的庭院就安静下来。 李江和苏文媛媛阿桃乖觉的上前收拾桌子碗筷,李石则和木兰进了屋。 李石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道:“一共是六两三百五十文,将银子收起来,剩下的铜板就拿来过年吧。” 木兰好笑,“三百多文,年货还买不来一半呢,怎么过年啊?” “回头不是还有卖对联的钱吗?你只管收起来,就算过不了也别用了,那是给江儿阿文读书的钱。” 木兰疑惑,“束脩早齐了,前两天淑女坊又卖出去三件衣服,足有十两银子,加上先前的我们家也有三十五两在瓮里了……” 李石看着高兴地木兰,微微一叹,“我李家先前出过四品的官,虽不大,但也算不错,但百年下来,如今也只能在李家庄种着几亩地了。” 木兰沉默。 “我祖父还在的时候,我家还有一百二十三亩良田,只是我祖父从小就开始念书,平时除了束脩笔墨书籍等的花销,并不奢侈,用度也就比我们现在略强一些,最多是为了应酬,多置办了几件衣服,但就是这样,传到我父亲手里的时候还是缩减成了六十二亩。” “我父亲好歹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免了他的那一份税收,又多了一份收入,但就是这样,读了十几年的书,又因为旱灾,传到我手上时也只有五亩良田,木兰,读书并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只需要束脩和书费而已,笔墨纸砚这些自然是花销巨大,但这些统共算下来也不过占了一半,真正要花钱的却是以后他们的应酬和赶考需要的费用。” “好在我们家现在离府城近,考试什么的都方便,要是还在李家庄,我都没有勇气一下子供两个孩子上学。” 47第47章 是啊,一旦出门,住宿吃穿都要用钱,而且同窗之间邀请聚会,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要花钱,不去,你就比别人少了那点交情。 当官最少不了的就是人脉。 他们两家比别人家已经晚了许多,要是连这个也没有了,以后怕是在官场上更困难了。 木兰很讨厌这样的钻营,可苏文要当官,甚至要报仇,他就必须这样钻营。 “还有以后的人情来往,比如说书院先生过寿或其他时候,这些都需要钱。木兰,这些我们都要从现在开始考虑,我知道你心疼他们,所以我也不拦着你每隔一日就去买些肉回来给他们补身子,可再多的就没有了。” 李石眼睛看着外面,低声道:“你看村长家,他家如今日子过得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刘思成,三个壮年哥哥也只能供这一个弟弟读书,其他的孩子都只是送进书院学认几个字,就是我们家,现在也不敢让外人知道我们打算供两个孩子科举,不然……”不然外人铁定以为他们家多有钱,不然怎么可能供得了两个孩子读书? 科举读书和上书院是不一样的。 村里的书院只是让孩子们认得几个字,懂得算数,以后出去不至于被人蒙骗,一个孩子最多也就在书院里呆上三年就出来了,而要正经读书上学堂的,村里的书院只是一个跳板,一年或者两年后必定是要到府城里找书院上学的。 像村长的小儿子刘思成,现在就在府城的乔山书院读书,早两年就考上了童生,明年正打算考秀才。 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都只是上学认字。 而像何家这样贫穷出不起束脩的,则是将孩子放养在村里,连字也不用认的。 木兰这才知道自己想的太过天真了,前世,孩子读书除了学费和书费就是学杂费,她自觉花销还是可控的,可到了这里才知道。学生虽然还在读书,却要开始为以后的仕途铺路了,因为,他们读书就只有一条出路,不像他们,有三百六十条出路。 木兰沉默的将那六两银子收起来,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坚毅,“明天我再进山走一趟。” 李石就将今天和宋屠户商量的事和木兰说了,“我们将猎物拖回家,虽然请马家帮忙省了银子,可这样一来,江儿阿文不能读书,我也不能写对联,你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我的意思不如交给宋屠户,我们直接拿银子,这样日子也不过被弄的混乱,还能避过村里的耳目。” 木兰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她并不担心自己设陷阱抓捕猎物的事情传出去,这样大的猎物,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木兰这个孩子亲自抓的,那除了陷阱还能有什么? 李石见她脸上并无担忧,笑问:“你就不担心别人学了你布置的陷阱去?” 李石疑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子里猎物多的是,学去就学去呗,再说了,陷阱并不难,一般人看个两三遍也就学会了,难的是布置陷阱的位置,这个我不说很难有人知道的。” 那倒也是,不然随便挖一个坑就能抓到一头野猪,村里的庄稼也不会时常被野猪糟蹋了。 想到这个,木兰就兴奋起来,“等到了春天,野猪就更好抓了。” 李石皱眉,“可我听说春天的时候动物都很凶悍,连猎人也会避让一二的。” “可它都死了,我们干嘛还要避让?”直接让野猪死在陷阱里,它就是再凶悍,难道还能死而复生的跳起来拱你? 这头野猪的肉大部分都卖了出去,剩下的送完礼后也只剩下三斤多,也就够他们吃这一段时间。 而猪骨头和猪头什么的都还在,更别说其他的猪下水等物了,从现在到过年还有十二天,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吃了。 李石和木兰还是决定过年的时候买家猪的猪肉吃,野猪虽然好吃,但有钱人家吃个新鲜,对他们这些贫苦人家来说,还是家猪的猪肉更嫩,更好吃。 木兰这样努力,李石也很有压力,第二天开始,他就将对联的数量再往上提了二十副。 五天的准备,李石总算是将几家合作对象请过来,将对联交给了他们。 李石将对联分成了三等,一种只是简单的红纸黑字,卖八文钱,一种李石在上面勾勒了几笔,显得有灵气好看多了,这种是十文钱,还有一种李石特意在底部画上了拜年的福娃,上面则画了两朵荷花或牡丹等花卉,四周也勾勒了几笔,显得富贵堂皇(相对来说),这种对联李石定价十五文。 三种对联都是一样的数,他觉得他得先看看哪种更畅销,稍后再决定多制作那种。 而至于卖出去的是什么价李石并不管,四家自己商议。 林二柱摸了摸第三种对联,道:“这副是不是太贵了,我见往年大家都是买十文一副,或者十二文的,鲜少有有超过十五文的。”倒也不是没有,而是那都是富贵人家,不过富贵人家的对联一般都是自己写,不然就是到店里去买,怎么可能看上他们地摊的货色。 李石则道:“诸位叔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有看上的呢?”其实这个年代的对联都是红纸黑字,鲜少有上面做画的,价格的不同只是因为纸和笔墨的质量不同。 可李石用不起太好的纸和笔墨,只能在这上面动心思,而木兰就是最好的建议者。 前世各种各样的对联不要太多哦。 一开始,李石在对联上作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可后来熟练之后并不十分困难,加上图画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只是勾勒几笔就能画出一个拜年福娃,这对他来说越来越简单。 而李江和苏文在浪费了十几张红纸之后也能熟练的帮他在对联四周勾勒,而苏文在绘画上比李石还要有天赋,到现在,苏文已经完全能代替李石在对联上作画了,所以熟练下来李石的工作效率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三种对联,每一种都是三百六十副,四家商议过后,到底还是没敢要太多,每一种都要了一些,最后第一种还剩下五十八副,第二种还剩下一百副,第三种则是剩下一百六十副。 李石叹了一口气,很显然,四家对后面两种对联都不看好,如果他们内心都认为不可能,又如何能劝说外面的人买下这些对联呢? 苏文见了就兴致勃勃的提议,“姐夫,不如我们自己去卖吧?” 李石好笑道:“如果我们自己有那个时间和能力,先头我就不会煞费苦心的去找他们四家了。” 苏文却不这么觉得,他固执道:“说不定我就能卖出去呢?让江哥在家帮您就可以了,我和妹妹们去卖对联。”见李石要反对,就急忙道:“就是卖不出去也不过是浪费半天功夫,有什么要紧?好姐夫,你就答应吧。” 李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还不知道行情怎么样,所以他也不敢写太多,“既然如此,你们四个都去吧,家里有我一人就够了。”说着转身给了俩人十文钱。 摆摊是要交摊费的,一天两文钱。 苏文兴致勃勃的去收拾对联。 李江见他一次性就要拿完所有的对联,连忙拍掉他的手,翻着白眼道:“你又卖不了这么多,干嘛带这么多去?上上下下的还把对联给弄脏了。” 苏文横眉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卖不了?” “现在还未知,就算不够,跑回来拿就是了,两刻钟的时间而已,拿太多要是脏了坏了就亏死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苏文还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重重的哼了一声,方道:“那你说拿多少?” “就一样五十副吧。” 苏文不情不愿的照着李江说的三种各取了五十副,媛媛和阿桃听说可以去府城,也欢快的帮忙。去府城耶,有好多好玩好看的东西。 虽然鸣凤村离府城很近,但李石和木兰要求严格,媛媛和阿桃自从住进新家后就没再去过府城。 就是李江和苏文也只去过两次。 苏文和李江将对联包好放在背篓里背着去,各自牵着各自的妹妹,边走边商量价钱,“我们是照原价卖出去?” 苏文野心勃勃的道:“当然不可能,马大叔他们肯定提价,要是照着给他们的价格卖出去,他们知道了一定生气,而且那价的确有些低,我看第一种就卖十文钱,和大家的一样,第二种就卖十二文钱,第三种就卖二十文。” 李江皱着鼻子道:“这也太贵了吧。” “不贵,不贵,一点也不贵。”苏文冷哼一声道:“姐姐说了,只要做得出就肯定有人买,就算没有需求我们也可以创造需求。” 李江沉默片刻,“那你说第三种卖给那些人家?” 苏文信心满满的道:“自然是富足人家才愿意画二十文钱买一副对联,而那些人家却没本事自己写对联。” 那就是商户人家居多了。李江心想,苏文这主意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嫂子教他的。 四人很快到了专门卖年货的地方,这里集中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对联。 48第48章 因为出来的时间已经晚了,摊位也早就被人占光了。李江皱着眉头牵着妹妹的手要往里走,苏文却拉住他,抬着下巴示意前面一个冷清的摊位,“我们去和他说说,让他把摊位让给我们吧。” 李江以看傻子的眼睛看苏文,“你当他是傻瓜吗?” 苏文就掏出李石给他的十文钱,“我们再给他一副对联如何?” 李江抿嘴。 苏文就笑道:“他卖的是大白菜,你也看到了,大家都不买,我看他摆摊一天也未必能赚上十文钱,走吧。” 说着拉了他到那人的跟前。 卖白菜的是个中年男人,其实他也不想来的,在府城这个地段卖菜的多是府城附近的村民,而这个地段的人也已经习惯了和固定的几个人买,他这时候来卖菜根本就卖不出去。 但家里的婆娘整天唠叨,加上他在家也没事干,就早早的赶了过来卖菜,想着等收摊费的衙役过来就收摊。 苏文笑眯眯的对中年人道:“大叔,我们想和你买这个摊位,不知可不可以?” 中年人就眯起了眼睛,眼光在四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定在他们身后的背篓上,他就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咳一声正要说话,李江就板着脸道:“大叔,我弟弟说话不礼貌,请您原谅,我们是鸣凤村的,我大哥大嫂叫我们来摆摊卖对联,可我们出来晚了,找不到摊位,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把摊位让给我们。”说着伸手在苏文口袋里掏了掏,又拉过两个妹妹,在她们的身上搜了搜,这才摊开手心露出五文钱,“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了,就当是我们谢您的。” 中年人一听说他们是鸣凤村的,心中暗自打的主意就是一缩,这鸣凤村的村民虽然不是同族,平时也不抱团,可外人要是欺辱他们,他们可会闹到村里去的。 中年人看了李江手心里的五文钱,心中不是很情愿,虽然就快要到衙役来收摊位费的时候了,但他还是不愿意为了五文钱让出去,可要他继续在这里无聊的蹲坐,放弃平白到手的五文钱他也不愿意。 中年人眼睛转了转,道:“五文钱太少了,我不卖。” 苏文狠狠地皱着眉头,开口就要说话,李江却赶在他前面收回手,冷冷的道:“那就算了,弟弟,我们在旁边等着吧,等衙役过来收摊位费的时候就有空处出来了。” 中年人微微张着嘴巴,这和他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对方不是应该求着他,然后他再勉为其难的提出对方拿出几副对联抵债吗? 中年人见四个孩子转身就要走,看了看天色,发现衙役还真的要来了,忙拦住他们,“行了,行了,看你们这么可怜,再拿出三副对联来我就把摊位让给你们。” 李江冷哼一声,他虽然没有苏文机灵,也没他那么多的想法,可他却比苏文谨慎小心多了,来之前他可是都和大哥打听好了摆摊的情况,看着天色,再过半个时辰衙役就过来收摊费了,到时候他还不是要走? 而一般为了不被衙役抓住,都是要提前一刻钟两刻钟收摊的,也就是说,他最多再等上三刻钟就能得到一个摊位了,他何必费这个钱? “大叔,一副对联十文钱,三副就是三十文,再过两刻钟我们就有摊位了,我们可没胆子私自拿对联抵债,要是让我大哥大嫂知道了非打死我们不可。” 苏文也反应过来,狠狠地点头道:“就是,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大不了我们等一会儿呗。” 旁边两个孩子也跟着起哄,一人一边的攀住李江的胳膊,要他把她们的钱还回来。 中年大叔又看了看日头,再看摊前来来往往的人就是没人朝他摊前的白菜投来一瞥,咬牙道:“我倒是可以让给你们,不过要八文钱,你们要是愿意就给,要是不愿意就走。” 苏文犹豫起来,拉了李江一下,李江甩着袖子道:“我们加上摊费也只有七文,哪里来的八文?走吧。” 中年人确定了心中所想,就道:“七文就七文,不能再少了!”又道:“反正还有半个时辰,你们把对联卖出去不就有钱交摊费了吗?” 李江想想也是,就又从苏文口袋里掏出两文钱交给中年人。 中年人这才收拾白菜志得意满的离开,心中暗自嗤笑几个孩子,到底还是孩子,东西哪能是说卖出去就能卖出去的?到时候没有摊费,就要被没收东西,还要背罚款。 李江等人走远了,脸上才露出笑容。 媛媛和阿桃崇拜的看着李江,“哥哥(江哥哥)好厉害啊!” 苏文就将头扭过一边去,不愿意承认。 李江和苏文一起将对联展开摆成三行,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张张嘴,没敢叫出声。 俩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俩人就将目光定在正团团跑来跑去的妹妹身上,三四岁的年纪好像还不知羞吧?俩人眼睛一亮,就将两个妹妹拉在一处,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两位纯洁的小姑娘没有多想,当即一起站在摊前奶声奶气又清亮的背诵道:“风清春不老,谷聚岁常丰;玉堂浮瑞气,金室耀祥光;年丰人增寿,春早福临门……”两个孩子背了半响只背出这三句,眼睛就瞥向两个哥哥。 苏文脸皮比较厚,就上前蹲在她们身后,一句一句的教她们。 好在这些对联都是他和李江整理,俩人记性又好,记了个七七八八,就算记不住后面的,再背前面的就是。 路过的人听到两个孩子朗朗的背诵对联,都驻足观看,李江脸色微红的站在摊子后面,一时不知要怎么招待众人。 苏文就上前问道:“诸位叔叔婶婶可有喜欢的对联?选一副回去,也讨个喜兴。” 就有人上前看了面前摆的三类对联问:“这三种怎么都不一样啊?”当即指了第三种问道:“这种多少钱啊?” 李江呼出一口气,脸上挤出笑来,“这是二十文的。” 那人吓了一跳,缩回手,“这么贵啊,人家只卖十文的。” 苏文就笑嘻嘻的指了第一种道:“大婶,我们也有十文的,看,就是这一种,也很好的,这些都是我姐夫亲手写的,词句优美,寓意美好,您选一副?”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指了第二种问道:“那这种呢。” “这是十二文的。” 那人眼睛就一亮,蹲下仔细看了看,“我买两副不能便宜些啊?” 苏文就看向李江。 李江板着脸道:“大婶,这是最低的了……”苏文忙打断他,“不过你要是买超过三副,我就给你便宜两文钱。” 那人眼睛亮晶晶的,“每副便宜两文?” 美得你,“一共便宜两文。”苏文脸上的笑容不退,只道:“大婶,这还是看在你是头一个客人的份上呢。”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掏出钱来,“那就给我来三副吧,等等,给我念一下上头的字,我得选三副好的。” 李江就上前帮忙挑选。 有了第一个人,后头就要顺利多了,当即就有人上前道:“小东家,我刚才可听到了,买三副便宜一些的……” “我刚才听见两个小娃娃念什么年丰什么寿的,我就要那一副……” “这二十文的好看是好看了,但也太贵了,你要给我十八文我就要。” 苏文犹豫了一下,想到姐夫花费在画上的功夫比写字还要多,就硬下心来摇头,“大叔,我姐夫画这个可费了不少的功夫,这墨也不便宜……” 想买这副对联的是在镇上开店的,这次是带着家人到府城来置办年货,看到这对联就想挂在自己店面上,也图个新鲜喜庆,听苏文这么一说,又缠了一会儿,见苏文还是不愿意,另一边的李江比苏文还要坚决,就摇头掏出铜板,道:“这可是亏了,都是一样长,怎么就多出这么多钱?” 李江就从地下翻出一副对联来,“虽然都是一样长,但字数还是不一样的,这有七个字的,你要不要?” 那人眼睛一亮,凑上去看,半响才选中一副付了钱。 人都爱凑热闹,有人见苏文这边的摊子人多,难免觉得他家的东西好,就跟着上前来挑,这样一来,对联就更好卖了。 李江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脸上笑开了花。 不一会儿衙役就来了,苏文就拿了铜板迎上前,除了两文钱,还多了八文,一把塞进衙役的手里,“还请两位哥哥多多照顾。” 两个衙役看着五六岁的苏文,难得的乐了,“好小子,这才多大啊就会摆摊了,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是鸣凤村的。” 两个衙役一听,顿时不奇怪了,“难怪这么小年纪就敢出来摆摊了,不错,不错,够机灵!行了,这是牌子,拿好了,下午我们再来取。” 苏文连忙作揖送走俩人。 这才转身回去招呼客人。 李江就道:“这儿有我们就行了,你赶紧回去拿对联,这第二种快卖完了。” 几人都没料到,最好卖的不是第一种,而是第二种,不过小半个时辰,第二种现在只剩下六副了。 苏文就赶紧跑回去。 49第49章 对联的销售情况出乎几人的意料,苏文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告诉李石,“姐夫,咱们第二种的对联快要卖光了,比第一种还好卖呢。” “哦?”李石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怕是有了对比才如此吧,既如此。我们今后就多做一些第二种的。” 说罢帮苏文将剩下的五十副对联给他捆好,又拿了第一种剩下的八副对联道:“把这也拿去吧,省的来回跑。这第三种需要吗?” 苏文想到几乎无人问津的第三种,连忙摇头,“第三种才卖出两副呢,还是算了吧。” 说着兴冲冲的抱了东西跑出去了。 李石好笑的摇摇头,才要转身,却看见木兰背着背篓回来。他忙迎上去。 木兰就将手中的锄头给他,好奇的问道:“我才看见阿文跑出去,连我回来都没看见,他跑去干什么?” 李石笑道:“他和江儿要去卖对联,我想着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应下了,他说卖的还不错,才跑回来再拿呢。” 木兰点点头,将背篓放进杂物间,洗了手吃过饭后拿了衣服在阳光底下做,旁边的李石则铺纸写对联。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李石写完一副收好,看向木兰,见她手中的针飞速,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衣服,拿着笔的手就是一顿。 他母亲也常做针线,甚至可以说是各种佼佼者,他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以后不让妹妹拿针太早,就是怕她年纪小小用眼过度,以后眼睛就不好使了。 绣坊里的绣娘,年纪过了三十,眼睛就渐渐干涩,到了四十已经不能再动针线,最多只能在大户人家教教那些千金小姐。 木兰,今年才七岁,过了年才八岁呢。 李石垂下眼眸,握着笔的手一紧,静默了片刻,这才下笔。 如果木兰此时抬头看他,就会发现李石抿紧了嘴唇,眼神坚毅,好似在生气一样。 李石的确在生气,他在生自己的气,却还有一丝无奈环绕其中。 等李石写累了,木兰的眼睛也累了,她闭上眼睛靠在门框上休息,李石就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理想?” 木兰微微诧异,“理想?”却没有睁开眼睛。 李石也没转头看她,只是微微点头,“是啊,理想,江儿他们总会长大,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总要有自己的去处。” 木兰沉默半响,沉吟道:“你不打算要孩子?” 是啊,十年二十年之后说不定他们就有孩子了,到时候又是一通忙乱,整日就为了孩子过活了。” 李石突然为自己预想的人生感到烦躁,“不然,我们先不要孩子吧,如果没有孩子,你想去干什么?” 木兰就睁开眼睛,憧憬道:“我想干什么都行?”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 木兰思索,“其实也并非有了孩子就不行。我想着,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天是要为自己而活的,所以我想出去走走,哪怕就在附近玩玩山水,吃吃东西也是好的,就那几天,完全不用担心别人,只自己玩得痛快!” 李石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还有呢?” “还有就是,良田百千顷,坐卧自由心!” 李石紧了紧拳头,“第二个我未必可以实现,但第一个我会尽量。” 木兰就咧开嘴笑,看着还稚嫩的李石,眼里有些别样的情绪,“李石,你还是孩子呢!” 李石脸上一僵,“我比你大四岁!” 木兰闻言一乐,很想说,小子,姐有前世的记忆。不过,李石似乎很早熟,从认识他到现在,除了第一次见面,其他时候她从未将他当成孩子看过。 “是啊,所以以后你要保护我!” 李石一本正经的点头。 四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回来的时候,李石和木兰还坐在门框上,俩人突然一点也不想起身了,就这样坐着。 李江和苏文微微诧异,而媛媛和阿桃已经飞奔进俩人的怀抱,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的事。 木兰摸了摸阿桃的头,对还站着的李江苏文道:“今天你们就受累些,我们两个什么也不干,你们去做晚餐吧。”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将东西拿回去放好,就卷起袖子忙活开来。 媛媛和阿桃就上前帮忙。 她们虽然才三四岁,但已经可以洗菜淘米煮饭了。 俩人就坐在门框上看着他们忙碌,李石很是好笑:“我们是提前进入老年期吗?” “不是,为了防止以后他们不孝,现在就先让他们孝敬我们一下。” 李石笑着摇摇头。 晚上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吃过饭,就一起爬到李石的大床上数钱。 木兰从不隐瞒家里的财务情况,反而尽量做到大家心中有数。 所以今天她将所有的钱都倒在了床上。 床上有四份钱。 木兰指着面前整块整块的银子道:“这份不用算,先前有三十五两,昨儿加了六两,这四十一两以后是留着给你们读书以及急用的;这些铜板是你们大哥赚的,回头攒了买年货,这是其他一些小猎物赚的钱,也一块儿放起来留作家用。”说着将两堆铜板放在一起,指了几个孩子面前的一堆道:“这是你们今天卖对联的,先收起来,回头等把所有的钱收起来了,我们算一算赚了多少再拿主意。” 苏文就上手数钱,“我先看看今儿卖了多少。” 李江也意动,媛媛和阿桃也已经一人一手扒拉过去数了。 木兰将银块放在翁里,打开李石的一个衣柜,拿开底下的一块板子,再拿开一块地板,将翁放进去,再掩盖好。 这才坐回床上看着孩子们数钱。 他们卖对联收的全都是铜板,不要怀疑,这个时候普通老百姓是不会拿银子去买东西的,因为实在是太贵了。官方说法说是一两银子一千文,可实际拿到钱庄去换的时候却要一千二百文左右才换的一两银。 而他们的银子都是从淑女坊和这次卖野猪肉这种大宗买卖中得来的。 这一次,第一种对联只有五十八副,全卖出去了,第二种一百副,卖出去了七十六副,而第三种才卖出去十八副。 苏文兴致勃勃的道:“姐夫,我看第二种好卖得很,我看我们多写一些第一种和第二种的,等再过几日,其他的书斋见了难免会借鉴,到时候我们就没什么优势了。” 木兰也想到了这点,点头道:“是啊,过了这几天,这样的对联多了,我们的生意多少会有影响的。” 李石应承一声,答应明天多制作一些第一种和第二种的对联。 其实对联的盈利还是很不错的,十文钱的对联,他们能赚七文,而十二文钱的对联他们能赚八文半,二十文的对联他们能赚十五文。 说到底,对联也是看的手艺,赚的劳工费,所需的成本并不太高。 这一次,光他们卖出去的就赚了一千三百二十文,只要到后面马家等四家也将钱给他们,那就不会亏了,但能赚多少还不一定。 李石昨天也不过写了五十来副对联,李江觉得这点量不用那么多人一起去,就让画技比较好的苏文留下帮忙,自己带了妹妹们去摆摊。 木兰见了就主动将喂养牲畜的任务接了过去,反正林子里的陷阱也布完了,过年之前她不打算再动新陷阱了,只要每天进山看一遍陷阱就好了。 她最主要的功夫还是放在做衣服上。 这几天,淑女坊催了她几遍,希望她能在过年前多做几件新样式的衣服。 还别说,木兰的衣服还真的帮淑女坊多拉了几个回头客,只是可惜,客人太少,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和注意,所以木兰的衣服定价依然是五两到十两一件,和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霓裳阁五十两甚至上百两一件的衣服简直不能相比。 当然,这和衣服用料也有关系,木兰只能用一般的绸缎或杭绸,根本就用不起更珍贵的绸或丝。 她怕,她怕万一花个十两银子买一匹布回来做出一件衣服来却卖不出去怎么办? 他们家可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没有那个钱去冒险的。而木兰的冒险精神自由在绝境的时候才会冒出来,平时,就是怎么稳怎么来。 不过淑女坊也不算笨,虽然掌柜的不懂变通,但不代表他对着明晃晃的商机时也无动于衷。 木兰的新样式很受欢迎,她用的是对普通人来说名贵的杭绸,但对富贵人来说,杭绸也分等级的,如果他们淑女坊再用上等的杭绸,甚至更加名贵的衣料来做这些衣服呢? 不知能获利多少。 但是,淑女坊是礼部侍郎聂家开的,侍郎的老爹本人也是一个谨遵礼教的人(照现代人的观点就是老顽固,但木兰喜欢),对于侵占别人东西的行为很厌恶,就算是一件衣服的样式也不行。 而掌柜的也继承了老太爷的那种思想,所以他在产生使用这些衣服样式时,想到的就是签约木兰,让木兰成为聂家的绣女,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 只要木兰成了聂家的绣女,在合约时间内,她所创造的一切都是属于聂家的。 50第50章 只是这得需要一个合理的价钱,聂家现在绣女的月钱,一般的一个月也就二两,较好的一个月也就五两,最好的,也就是宗师级别的十两到二十两不等。 掌柜的为难起来,这银子不少了,一般绣女也就值这个价钱。毕竟做了绣女,他们家不仅包吃包住,每一季都还有两套衣服。可木兰的情况特殊。这孩子过了娘才八岁,虚岁也就十岁,若是和宗师级一样的待遇,只怕其他绣女心中不服。 她做出来的衣服样式虽好,但针法一般,比一般的绣女略好些罢了,掌柜的是专管淑女坊的,自然知道一些绣女们的规矩,在她们看来,针法才是一切的根本。 暂且不说能否让其他的绣女心服口服,但说服木兰他就没多大的信心。 她一个月能做出三件到四件衣服,除去给淑女坊交的佣金,还收入十两到十四两左右,这个价钱足够一般家庭一年的开销了。 毕竟,农户人家,一年二十两就够一家五口宽裕一些的过日子了,所以掌柜的不觉得木兰会签约。 毕竟,签了合约就算是贱籍了,就算合约结束后还是良民,只怕对方也不太愿意。 而再高于二十两,淑女坊请的另外两位老师傅难免有意见。 掌柜的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了。 聂家虽然是科举出身,但奇迹的却是信奉老子的那一套无为而治。 而掌柜的从小跟在老太爷身边,多多少少也沾染了那种脾气。 其实世人从不嫌弃银子少的,如果不是木兰家庭特殊,换成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和掌柜的签约的,因为正如他所说的,聂家给出的条件很好。 每个月二十两,还有四季衣服拿,而她们绣女的伙食等条件都很不错,签个十年八年的,离开后说不定东家还会额外给一笔嫁妆银子。 可惜,木兰还有家庭要累,也不愿意降低身份地位,而掌柜的也没变通到其他地方。 此时,掌柜的苦思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决定以二十两聘请木兰。 在木兰和李石再一次给淑女坊送衣服过来的时候,掌柜的就将俩人请进了包间。 掌柜的抬眼打量俩人,再一次觉得俩人很不像兄妹。他昨天和二管事商量了一下,觉得先提看看,成则成,不成则算。 掌柜的打量了木兰一下,就转头对李石道:“小李相公,这次请你进来却是有事相商。我们绣坊打算聘请木兰姑娘做绣娘,我也知道木兰姑娘本事了得,每个月光从我们这儿最少就有十两银的收入,可你们到底还要自己出钱买布料和针线,这样算下来却有些少了。”说着笑看李石:“我知道小李相公是有大志向的人,以后花钱的地方只怕不少,这些都要提前筹谋,我绣坊愿出二十两月银聘请木兰姑娘,小李相公以为如何?” 掌柜的能这样宽容对待俩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李石小小年纪就是童生了。 聂家自然不会在乎这个童生身份,可人家天生就对读书人有好感,对聪明的读书人好感更多。 李石听说只是一愣便明白了掌柜的思量,他思考了一下,便摇头道:“小子不愿委屈了木兰。” 一句话,掌柜的便明白了李石的思量。心中对李石更加欣赏,当下就点头松口道:“既如此就算了。” 绣女是匠籍,可又和男匠不一样。 这个时代对女人要比对男人苛刻得多,很多行业的规定都有些模糊。 像绣女,很容易就由匠籍变成奴籍。 掌柜见木兰年纪还小,也怕她把持不住,以后走弯路,见李石心疼妹妹,也就算了。 若掌柜的知道木兰不是李石的妹妹,而是未婚妻,只怕这些好感会全都没了吧? 木兰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她还以为要花费不少功夫,甚至可能会得罪淑女坊呢。 却在李石的意料之内,他看了一眼木兰,当即道:“小子也知道您的意思,也觉得木兰的衣服就只做这么一件两件的太过可惜,而买家穿出去后多多少少也会被人模仿,小子的意思,不如贵坊在木兰的衣服卖出去后就使用那衣服的样式吧。” 掌柜的嘴角微挑,满含笑意的看着李石,微微点头,不仅读书好,有骨气,还聪明懂世情,不错,不错! 掌柜的很满意,“你放心,我们淑女坊也不白拿你们的,以后你们送过来的衣服以后我们就不拿分成了,免费帮你们卖出去,只是衣服一送来我就会叫绣坊的绣娘照着样子做,不过你放心,同意的料子我不会叫她们做,低于那个料子的我也不叫人做,等你们的衣服一卖出去,我立马叫人摆上,如何?” 木兰微微点头,李石就同意了,将衣服的样式交给淑女坊,虽然会损失一部分客源,可掌柜的也说了,同样的布料他不会使用,这样一来就保证了这个价位上的衣服只有木兰做的,情况至少不会太坏。 这次因为涉及到的利益较多,所以掌柜的直接叫人拟定了合约,让李石签约。 掌柜直接将合约给李石看,并让李石签,眼睛瞄也不瞄木兰一眼,这让木兰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来自这个时代的恶意。 不过木兰也没说什么,只是乖巧的站在李石身边。 李石将合约给木兰看清楚,这才在上面签名。 掌柜没料到木兰也识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满意的点头。 李石和木兰从淑女坊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木兰回头看淑女坊的牌匾,叹道:“幸亏当时选的是淑女坊,若是其他的绣坊,只怕不会这么容易了。” “聂家一直谨守礼教,在外面的名声也一直很好。最关键的是,聂家的老太爷最喜欢老子,也崇拜老子。” 木兰心中暗自决定喜欢那个没见过面的聂老太爷。 临近过年,淑女坊前停了不少的马车,木兰眼睛亮晶晶的,她今天送来两件同一样式的衣服,不知道能不能在过年前卖出去。 而不远处的霓裳阁更是车水马龙,听说每天前来霓裳阁挑选样式定做衣服的贵夫人需要排队才能得到一个包厢,由此可见钱塘苏家的权势和繁盛。 木兰有些复杂的看了霓裳阁一眼,和李石转身离开。 幸亏当初选择的不是霓裳阁这样的绣坊,以霓裳阁的行事风格,只怕就不是签匠籍这样简单了,只有卖身契才是最保险的。 李石和人接触得多,自摆摊以来,就时常关注苏家,所以知道一些霓裳阁的事,其中就有两个绣女由匠籍变成了奴籍,这也是李石当时第一个否定霓裳阁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时木兰才想起称赞李石的眼光,“倒没想到你看店铺还挺准的。” 李石矜持的一笑,“父亲常说我有识人之能!” 木兰抽抽嘴角,扭过头去当没听见。 李石就拉了木兰去买钓鱼竿。 木兰不解,“买这个干什么?” “屋后头的河冰结实了,我们回去砸开钓鱼,也好尝尝鲜。” 对联的行情似乎不太好,四家都没有来补货,李石了解后知道最近不用急着再写,每天就只抽出半天的功夫写对联,小半天的功夫看书,剩下的时间就打算干家务活,只是这两天他看着屋后的河就起了主意。 以前在李家庄,每到冬天河冰结实了,父亲总要带他去砸冰钓鱼,所以他的钓鱼技术还不错。 木兰想起这两天陷阱都没动静,也就点头同意了。 俩人买了钓鱼竿,就特意绕到几个孩子卖对联的地方,见摊位前围了不少人,媛媛和桃子负责吆喝,李江和苏文则负责收钱发货。 木兰见了一乐,“以后他们就算考不上也不愁生计了。” 李石却板着脸道:“他们一定要考上!”不然木兰如今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 木兰不以为意,在这方面她要比李石开明得多,就算想要回去找那知县报仇,木兰也觉得还有很多种方法。 木兰在旁边的包子铺里买了十个肉包子,给了李石两个,就上前去找李江等人。 四个孩子早饿了,只是流动的人不减少,反而增多了,驻足摊前的人也不少,四个孩子都不舍得离开吃饭。 见木兰拿了包子过来,眼睛都是一亮,忍不住吞咽口水。 木兰就把包子给苏文,推开俩人道:“快去吃吧,这儿有我和李石看着。” 苏文就高兴地应了一声,拉过李江和两个妹妹,到一边将包子分了。 李江吃了一个,将另一个交给苏文,和木兰一起招呼顾客。 在卖出三副对联后,摊前的人总算是少了,只是看着,并没有购买,李石就让木兰去吃午饭,自己先看着。 苏文就递给姐姐一个包子,自己抱着第二个包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肉包子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木兰好笑的看着他满足的样子,而一边的媛媛和桃子也学着苏文的样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李江眼角抽抽,转过身去,就差在旁边立一牌子,我不识此三人! 木兰就掏出六文钱给苏文,“去,到包子摊上买六碗豆浆过来。” 苏文就拉着李江过去,别以为你摆出这副样子别人就不知道咱俩是兄弟。 李江板了脸和他过去。 木兰看着好笑。 51第51章 李江他们到这儿来摆摊也有四天了,每天都在同一地方,只卖对联,四个孩子年纪又不大,买的对联也与别家的不同,加上生意好,所以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们。 因为生意不一样,不存在竞争关系,而他们是卖吃食的,四人的摊子倒为这边吸引了不少的客流量,加上苏文和媛媛桃子的嘴甜,大家都很喜欢他们兄妹四个。 此时见兄弟俩过来,包子摊的老板娘就笑道:“阿文吃包子呢?” 苏文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举了手中的包子道:“婶,这就是在你家摊子上买的。”说着掏出铜板道:“再给我们来六碗豆浆吧。” 老板娘就看向他们的摊子,这才看到守在摊前的木兰和李石,认出他们就是刚才买包子的人,心里顿时有些困惑。 他们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苏文和李石是两家的,家里还只有一个姐姐跟大哥,因为两家做了亲家,这才一块儿卖对联。大哥去年就中了童生,因为写字好,今年才写对联出来卖的,嫂子在家里做其他事。 这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家中兄弟人少时,就喜欢亲家抱团,这样也免得被人欺负。 老板娘只收了他们四文钱,边给他们盛豆浆,边问:“那帮你们守摊的是谁呀?” 苏文理所当然的道:“那是我姐和我姐夫呀。” 老板娘的手就抖了一下,一勺豆浆就洒地上了。她觉得她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你说啥,他们是谁?” 苏文很奇怪的看了老板娘一眼,道:“他们是我姐和我姐夫呀。” 老板娘僵硬的又看了李石和木兰一眼,确定眼睛没花,问道:“你姐今年多大了?” “七岁了。” 老板娘僵硬的问道:“那你姐夫呢?” “十一了。”苏文歪头看向老板娘,“您怎么问这个?” 老板娘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你姐这么小就嫁人了啊?是童养媳?” 苏文就冷下脸,“不是,我姐还没嫁给我姐夫呢,只是定亲了,等长大了才嫁。”又补充道:“我姐夫也不是童养夫。” 老板娘和李江一起嘴角抽搐的看着苏文。 老板娘不好再深问,只是将豆浆用托盘装好给他们拿过去。而从此之后,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李石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但最让人谈论不休的却是他有一个七岁的小娘子。 虽然苏文已经说姐姐和姐夫没成亲,但大众不约而同的没听见这句话。 木兰和李石并不知道这个插曲,只是等帮他们看摊子到吃完午饭,未婚夫妻俩就回家去了。 木兰还要做衣服,李石还要写对联,都忙着呢。 等到了二十八,大家都停止了所有的活动,就是马家等四家昨天也将剩余的对联退回来,将帐结了,打算二十八这天上街置办年货。 马家,范家和林家共要了四次对联,而村长家则要了六次。有门路的就是不一样,村长一家卖出去的对联是其他三家总和的一大半,可这样,马家范家和林家也很满足了,往年这时候他们只能到府城找些短工做,而且因为农闲时候,找短工的人多,就算他们村离府城近,也很难找到合适的。 而这一个月下来也不过三四百文钱,可这次卖对联只不过卖了十六天,除去成本,还卖了有二两银,几家过来结账的时候是笑盈盈的。 马银大手拍着李石的肩膀,大声笑道:“今年我们的了经验,明年再做心里就有数了,小李相公,明年还要再麻烦你哪。” 李石矜持的颌首,“明年若还有,自然是要请几位叔叔帮忙的。” 说着李石拿出账册结账。 四家从他这里拿对联,都是先记账,等结束后才结账的,因为卖不出去的对联可以退回来,也正因此,四家才敢接这门生意,不然,李石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他们可没胆子拿出几两银来冒险。 四家一共卖出去对联一千七百五十六副,其中第一种卖出去六百八十二,第二种卖出去五百八十六,第三种是四百八十八,第三种多是村长家卖出去的。 李石算了一下,除去零头不说,加上李江他们卖出去的,除去成本,一共赚了一万五千八百文钱。 李石看着桌上十五串的铜钱,有些无奈,“这么多的铜钱也不好放呀,还是换成银子吧。” “我不!”木兰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桌上的铜板,“我喜欢铜钱,不喜欢银子。就这样放着吧,我们平时用的也都是铜钱,正好,不用担心用银子折价了。” 李江难得的狠狠地点头,他也喜欢看铜钱,这可比看银子舒服多了。 李石有些无奈,“只是这么多钱藏在哪里啊?” “就藏在我屋里吧,反正这是留给我们日常开销用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藏好的。” 李江苏文和媛媛桃子就有些失望,他们也想藏在自己屋里。 李石好笑的看着他们,“那可得藏好了。”实在是铜钱太多,体积太大,只怕不好藏呀。 木兰兴冲冲的将铜钱放进一个瓮里,抱了就朝自己屋里跑。 四个孩子连忙跟上。 李石就坐在堂屋里等他们藏好钱后方指着角落里剩下的对联道:“你们说怎么办?” 李江道:“卖给村里人吧,我见我们村里许多人家都还没买对联呢。” 苏文愤愤,“我看他们就是算计着我们卖不出去,想等我们折价卖的时候才买。” 媛媛和桃子狠狠地点头,“不便宜卖给他们。” 木兰道:“送人吧!” 李石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与其降价卖讨人闲话,不如送人!” 四个孩子顿时肉痛起来,一副对联最低的成本就是三文了,送出去这么多,他们得多亏呀。 李石见他们心疼的样子,就教训他们道:“不要舍不得这点小利,我们这次又没亏,只不过剩个几十副对联罢了,我们家到底弱势些,与邻里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李江和苏文站起来,低头受教。 李石心里早有一个大概的方案。 村里有上百户人家,而对联只有六十二副,他总不能家家都送,可若是送了这家,没送那家,难免有纷争,所以李石就想明天下午将对联放在门前,有意的就过来拿,若无意的就不用,一家只能取一副。 这不过是小事,大家的关注点还是在年货上。 这是大家逃难以来过的第一个年,木兰和李石都很重视。 两个人将想到的年货写下来,防着明天忘了,四个孩子也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想买的东西。 “我想买窝丝糖吃,听说可好吃了。” “我要糖人。” “我要一个笔筒,我特意去看过了,又好看又便宜。” “我要一个木马,就街上卖的那种……” 木兰和李石虽然过过不少的年,可往年这些事情都是大人做的,就算木兰有成人的思想,平时也很少关注这些事,所以俩人除了一些显而易见,众所周知的规矩外,就不知道过年还要买什么东西了,只能凑合着写了一些。 因为家里什么东西都是买的,虽然这段时间米价已经回落,但依然比往年要贵一些,所以俩人都是买够一段时间吃的,并不敢买太多,而这次李石却提议一次性买够到明年秋收的米。 “今年旱灾,一直拖到如今,现在又是冬天,不可能种植,靠外地调粮,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恐怕也紧张,未免开春后粮价再涨,我们不如一次性买足到明年收成的粮食吧。”因为对联赚了钱,李石才有这个心思,不然他也不敢一时动用太多的钱。 木兰同意了。 第二天,全家六口人睡了个懒觉,这才懒洋洋的起身,用饭过后全家推着手推车去购置年货。 出门就碰到了好几个村民,木兰挑眉,他们家离府城最近,但与构架过来的桥还是有段距离的,她不明白,这些村民去府城是怎么往回逛到她这儿来的。 倒是何钱氏从后头赶上来,“木兰呀,全家去赶集啊?” “是啊,前几天都忙,年货还没买呢。” 何钱氏眼睛一亮,“我听说你家卖对联赚了不少钱是吧?” 木兰脸微皱,“您是听谁说的?那对联是卖出去不少,可成本也不低,可要是全都卖出去了多多少少也赚一些,偏偏我们年纪还小,哪里知道行情,做多了,卖不出去,本利刚好相抵,赚的钱也多数贴补在剩下的里头了。” 何钱氏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低声问道:“那有什么,村里还有许多人家没买对联呢,回头卖给村里人就是了,能回来一点是一点。” 木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李石说,大过年的,乡里乡亲不好拿钱,反正成本也抵了,不过费一些人工,我们家自来还没拜访过乡亲们,就说那些对联送给大家,只是也不知谁家没买对联,而且只是几十副,怕没得的人家生气,所以一时有些犹豫。” 52第52章 何钱氏眼睛发亮,“真的?小李相公真的说了要送人?” 木兰点头,“到下午我们回来时就放在家门口,到时还没来得及买对联的人家可以去拿一副回去。”木兰并没有强调每个人只能拿一副,只是淡淡的说“可以去拿一副”。 这一句并没有进何钱氏的心里,她满满的都是下午要去快些,好多拿几副对联,若是能拿到集市上去卖,那岂不是赚了一笔? 跟在何钱氏身后听了一耳朵的何陈氏何王氏也不约而同的起了这个心思。 当下何钱氏就开口笑道:“可巧我家也没来得及买对联呢,我下午可得去早一些,不然可就抢不到小李相公的对联了,我听说小李相公的字写得很好呢。“ 木兰是想通过何钱氏将这件事传出去,也免得下午回来他们还要满村跑一趟不过看支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村民,木兰觉得就算何钱氏出于私心没告诉别人也不用担心村里人不知道了,在场的人可不少,总会有人传出去的。 李石瞥了她一眼,知道她还怨怪上次何家三兄弟说的那些话,轻笑了一声,开口道:“只是因为对联少,规定了每家只许取一副,不然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一定给何三婶多一些。” 何家三位婶子脸上顿时都有些僵硬。 苏文在一旁瞥了他们一眼,状似天真的道:“姐夫,哪家对联不是只贴一副啊。” 何钱氏僵硬的笑道:“阿文年纪还小,怕是不知道吧,除了大门那儿,一般其他屋门也要贴对联的。” 苏文就惊奇道:“这个我却是不知,我从小到大只见父亲贴过大门,没见他们连房门口也要贴的呀,那岂不是连牛棚鸡舍也要贴?何三婶,那你们家每年买对联就不知要花多少钱了。” 李石在一边正经的教训苏文,“这可能是府城的习俗了,以后不用如此大惊小怪的。” 苏文忙应教。 俩人三言两语就将何钱氏的那番话揭过去了,何家三位婶子见他们不应承什么,正要再要说什么,旁边的人就嗤笑一声,有些讥讽的看着她们。 到底还不如丈夫厚脸皮,三人同时沉默下来,扯了一个笑找借口离开了。 当下跟在木兰几人身旁的人也离开了,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实在不必在这里等着了。 木兰他们这次要买的东西很多,祭祖需要的鞭炮,鸡以及酒,过年做新衣服的布料,糖饼,最大的开销还是粮食,这些都要买。 因为快要过年,李石难得的大方一回,和木兰领着四个小的去下了一趟馆子,回去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东西,木兰就和李石推着满满的手推车回去。 大门面前聚了不少人,大家都笑容满面的和李石木兰打招呼,李石含着笑容走过去,温润的道:“诸位乡亲稍待片刻,小子这就将对联取出来。” 早上的时候,李石已经将牌子写好,而对联本来就是分好的,只要拿出三张凳子放好就可以了。 李江扛了三张凳子出去,苏文就和李石一起拿了对联和牌子,木兰则将年货规整好。 李石见来的人并不多,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对联分为三种,乡亲们看喜欢哪一种就排在前面,我们给你们拿。” 到了二十八,该买的年货也都该买完了,毕竟村里的其他人家不像木兰他们一样专等着结账好确定今年的盈亏状况,之所以等到现在还没买对联,一是有人猜出李石的对联怕卖不完,到时免不了低价处理;二是有的人家的确困难,抱着到头买残缺便宜的对联对付过去,就算鸣凤村整体的情况较好,但不代表就没有穷人,在鸣凤村,还有好几家穷得连衣服都是轮流穿着的;三则是有人抱着和何家一样的心思,想着到时都是卖不出去的,借着邻里的面子白要一份。 现在李石将规矩写出来,倒让他们不好开口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 何大皱着眉头上前挑拣了一副最好的对联,何三则狠狠地瞪了李石一眼,苏文在一旁见了恼怒,白给他的,不仅不落好,还落不是了。 李江则轻蔑的看了何家三兄弟一眼,并不言语,大哥从没将何家人放在眼里过,他们何必去跟这样的人置气? 何大郎将对联拿回去扔给何陈氏,“收好来,三十的时候再贴。” 何陈氏连忙接住,生怕弄坏了,见何大郎这样乱扔,就有些生气,“这可是二十文钱呢,你也不小心些。” 何大郎就突然跳起来,大吼道:“二十文钱?你花的?” 何陈氏吓了一跳,生怕何大郎冲她挥拳头,躲到一边,辩道:“就是不用花钱,它在外头也是卖这个价,总要小心一些。” “我呸!拿别人不要的东西做人情,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既然这样大方,怎么一家只给一副?有本事放在门口任我们拿啊!” 何陈氏皱眉,知道丈夫眼红的毛病又犯了,不再与他言语,拿着对联转身回去。 眼眶却不由的有些泛红,当年家里要不是实在没米揭锅,几个弟弟妹妹眼见着要饿死,她说什么也不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何王氏在屋里见了,幽幽的看了一眼床上蒙被子睡觉的丈夫,讥笑一声,拿了针线在门口做。 何三郎回了自己屋子,也是摔打了一番,何钱氏撇撇嘴,虽然心里对李石那样规定也有些不满,但对丈夫更是不屑,那是人家的东西,人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凭什么在这里摔东西啊?却忘了自己心里那点不悦。 第二天是二十九,家里彻底闲了下来,木兰将给淑女坊做的衣服收起来,拿出昨天买的布料给几个孩子做衣服。 六个人的衣服听着多,但比做淑女坊的衣服要简单得多,拿到淑女坊去的衣服要细细地绣花色,还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可做大家的就要简单得多,只是将衣服做起来,将棉花塞进去,然后在袖口衣角那里绣上些小东西就可以了。 如果有缝纫机,那就更快了! 等到太阳出来,树叶上的露水干掉的时候,木兰就起身对李石道:“我进林子里看一眼吧。”算来她已经两天没进山看过陷阱了。 “那你小心些。” 木兰点头,背了一个背篓,带了弓箭就进山。 从他们家进山需要经过何家,何大郎看见木兰背着背篓进山,眼睛微眯。 何三郎就摇摇晃晃的出来,叫了一声“大哥”就要往外走。、何大郎一把抓住他,“老三。” “什么事?” 何大郎示意他看木兰,“我们跟着她。” 何三郎看了木兰的背影一眼,忙摇头,“大哥,林子里可是有野猪和狼的,我可不进去。” 何大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胆小鬼,她一个孩子都敢进去,我们有什么不敢的?” “那怎么一样?她可是会使箭的,你又不是没见过那刘二的下场。” 何大郎冷笑一声,“咱们就跟在她身后,能有什么事?” 何三郎就沉默下来,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问道:“大哥,你是想?” “那头野猪是她设陷阱得的,你说这时候要是陷阱里再有一头大物……” 何三郎心动不已,“可她人在那里,咱们怎么要啊?” 何大郎冷哼一声,“她一个人肯定弄不出来,到时候免不了要出来叫人,我们就趁机将猎物拿走,再不济,将人敲晕了扔在林子里,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何三郎就打了一个冷战,这时节扔在林子里,就算不被猛兽咬死,也会冷死的,何三郎不明白大哥为何出这样的主意,抬头就看到大哥阴阴地看着他。 何三郎干笑两声,忙应下了。 何大郎就回身拿了一把镰刀,将锄头给了何三郎,两个人远远的尾随着木兰进山…… 孙方氏疑惑的看着那俩人的背影,何家的两兄弟怎么进山了?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孙方氏脸色一白,打了个冷战,连忙转身回去。 木兰是在经过第三个陷阱,解下被套牢的兔子时发现自己被跟踪的。 逃难时,她几乎风声鹤唳,对危险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直觉,随着这几个月生活安逸下来,警觉性降低了,但这是在危险的山林,她依然察觉到了。 在她解开兔子时,身后的草丛似乎动了一下,她以为她遇上了猛兽,可随即而来的强烈窥视却让她知道,这道视线来自人类。 木兰没有回头,而是将兔子绑好放进背篓里,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身后,何大郎正紧紧的盯着木兰的背影,对蠢蠢欲动的何三郎低声斥道:“蠢货,一只兔子抵什么用?继续跟着,你没见她设了不少的陷阱?” 何三郎按捺下心情,继续跟在木兰身后。 木兰在走出二十几步的时候就脚下一转,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区域,往自己一直避讳的方向走去。 她眼眸黑沉的看着前方,嘴角微微抿着,眼神犀利,显得很不开心。她虽然不知道身后的人为什么偷偷的跟着她,但总归不是善意就是。转到这个方向,她也考虑过的,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53第53章 何大郎和何三郎对山林一无所知,只是悄悄地跟在木兰身后。在他们看来,这边和那边并没有什么不同,树木一样的多,脚下一样没有路,俩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并不认识方向,如果不能在林子里跟紧木兰,那他们将会找不到出去的路。 即使是冬天,林子里依然树木茂密,一个人要躲起来是极其简单的,更何况,身后的人还不想弄出动静来让前面的人发现。 在何大郎和何三郎的眼里,木兰只是在前面一转弯,为了不被她发现,俩人一如既往的等了一下才上前,可现在,眼下完全找不到木兰的踪迹了。 何大郎心中升起一丝不祥,连忙转身去看,举目都是树木,而木兰各自矮,哪怕是站着也会轻易被遮盖…… 何大郎心慌的去拉何三郎,“快找找看,苏木兰哪里去了。” 何三郎也有些心慌,连忙向前跑了两步,还是没看见。 何大郎就看了身旁的大树一眼,道:“你在这儿等着,我上树看看。” 在农村,没有几个人是不会爬树的,何大郎手脚利落的上树,站在树杈上向四周看,附近静悄悄的,除了树下的何三郎,没一个人影。 何大郎看向他们来的方向,却发现原先走过的痕迹怎么也看不出来了,他脸色变得铁青,心里却不由的有些恐惧,他好像忘了出去的路了…… 木兰躲在灌木丛中,静静地看着树上的人,她没想到跟着她的是何大郎和何三郎。 见何大郎滑下树,她就悄悄的爬出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木兰心情不好,也没了一一去查看小陷阱的心情,直接到了水边的的几个大陷阱。 专门挖了对付野猪的陷阱都没有痕迹,木兰也不巴望着再次能猎到野猪,直接朝给鹿群设置的陷阱而去。 说起来这几个陷阱设置的时间很久了,只是可惜,不知道是她的新陷阱不好,还是选定的位置不好,十多天下来连一根鹿毛都没见,她这次也不抱什么希望,直接走过去看。 所以等看到一头鹿躺倒在地上,仰着脖子看向她时,木兰一时忘了走路。 待回过神来,木兰只有狂喜! 鹿呀,这可是鹿呀! 木兰咧开大大的笑容,上前查看痕迹,发现划痕是新滑下的,而一边的泥还冒着湿气,看向鹿的蹄子,木兰扬眉,这是才踩着陷阱! 她运气真好,若是早来几步,说不定就会将这头鹿惊走,而浪费这个陷阱了。 木兰一时不知是该怨怪何家两兄弟,还是感谢他们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她早就到了这里了。 这鹿似乎没有跟群,而是自己古来喝水踩中陷阱的。 木兰举着箭的手微微一顿,鹿的血很香,此时若杀了它,不定会引来什么动物,到时候等她回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不如先不杀它。只是放着又怕它挣扎而去。 木兰想了想,到不远处的一个陷阱里解下绳索,套在鹿的脖子和脚上,打了一个结,这样,它就挣脱不开了。 木兰这才快速的往林子外而去。 李石见木兰迟迟不回,正担心,在大门口看见木兰回来,心中微松,含笑看着她走进。 木兰看见李石,忙背着背篓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陷阱里有一头鹿,公鹿!” 李石微微一愣。 木兰兴致勃勃的道:“我们快去找宋屠户吧。” 大年二十九,宋屠户也没卖猪肉了,在家休息,好在李石了解过宋屠户的家庭情况,所以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宋屠户就住在南城一个巷子里,那里居住的大多是家境一般的平民。 宋屠户看到李石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微微一愣,听说他们猎到了一头鹿就是眼睛一亮,“鹿死了多久了?” 李石看向木兰。 “还活着。” 宋屠户眼睛更亮,“你说的是真的?” 木兰点头。 宋屠户赶紧转身去收拾东西,出来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妻弟帮忙,活鹿要比死的值钱多了。” 木兰不解,就算她当时杀了,也不过早死一段时间罢了,还是新鲜的。 宋屠户则边走边道:“你们是不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喜欢先养着,等需要了再杀,你那要真是活的,那还能再养几天,等到了新年,大户人家聚会多,到时再杀就更有面子了。” 宋屠户边说,心里边确定了大致的买家。 冬天的鹿肉是不愁卖的,这又是在府城,大户人家多,这样的东西更好卖出去,做得好了,还能得赏钱。 宋屠户的妻弟姓赵,比起宋屠户来,赵屠户更加健壮,赵家从祖辈开始就是屠户,日子一直过得不错,三代之中只有这一辈出了一个女儿,所以赵家的人都非常的疼爱这个女儿。 在选定丈夫的时候,赵家的人就担心赵家女以后的日子,所以就选定了看上去同样见状的宋屠户。 宋屠户以前不是屠户,只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是赵家怕女儿吃苦,又是给本钱,又是亲自教的让宋屠户也成了屠户,甚至在这一片上没人敢欺负他。 所以宋赵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加上宋屠户以前是货郎,口才了得,在这一片很混得开,甚至有一些赵家都没有的人脉。 俩人跟着李石和木兰进山,这次木兰带着他们从另一条路上走,虽然远一些,但能避过村里的耳目。 走了小半个时辰,宋屠户和赵屠户听到鹿的哀鸣声,俩人精神一震,加快了脚步,木兰的脚程早练出来了,所以总能走在俩人两步之前。 宋屠户和赵屠户看着气不喘息不急的木兰,眼里划过异色。 而李石则落后俩人一步,勉强算跟上,好在他呼吸虽稍重,但不会太狼狈,毕竟是逃难过来的,脚程比普通人略强一些。 看到躺在地上的鹿,宋屠户和赵屠户都围上去。 木兰道:“你们得赶紧把它弄出去,到了下半响,有来喝水的动物和鹿群。”鹿虽然胆小,但也不会眼看着同族这样被弄走,而且这还是公鹿,群里的母鹿难免不会冲撞。 宋屠户和赵屠户身强力壮,跑路不在话下,可她和李石就危险了,所以这头鹿还是快点弄走为好。 宋屠户和赵屠户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也怕平生波折,连忙拿了麻药上前捂住鹿的嘴巴,没几下,鹿就没了力气。 宋屠户和赵屠户一起将鹿抬上手推车绑好。 木兰瞪大了眼睛,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李石看她的样子,眼里划过笑意,代她问出来,“宋伯,这麻药会不会对鹿有伤害?” 赵屠户以为李石担心鹿有好歹,影响卖价,忙到:“你放心,这麻药的剂量我家祖上有传,不会有事的,半个时辰后这鹿就醒了,所以咱们得加快时间出去。”不然这鹿要是在半途中突然醒过来就又得麻醉一次,关键是,这麻醉第二次的时间和第一次还不一样。 木兰目光炯炯的盯着宋屠户包好的麻醉包,想着,如果她有这个东西该多好啊。 但也知道,这是赵家的家传,只怕连宋屠户都不知道这剂量,更何况她? 木兰想的没错,这是赵家祖上几辈实验出来的,不仅有麻醉鹿的剂量,野猪的,老虎的,豹子的都有,不过后两种多是跟贵人搭上关系,毕竟,除了吃饱没事干的贵人,谁还会去养老虎豹子? 一行四人抓紧步伐出山,赵屠户听说宋屠户想将鹿卖给东城的几户大商人,就皱眉道:“那些人虽然有钱,但也最吝啬,最多也不过得个十两银,到时给这两个小娃七八两,你能剩下多少?” 宋屠户却觉得得个二两已经算不错了,毕竟,他只是经手。 赵屠户眼里则射出精光,“我手上倒是有一家人选。” 宋屠户眼睛微亮,赵家以前就帮贵人们处理过那些大的猎物,所以手中有几个人脉是连他都不能接触的。 “前不久我听说苏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回来了,还带了一些贵人,这鹿肉精贵,那些驯养的鹿比不上这野鹿,不然我们就去问问?” 宋屠户笑道:“这还得麻烦弟弟呢。” 赵屠户就把麻醉包给他,“你等着,我去找苏家的管事。” 赵屠户本想找管采买的管事,只是转了一圈也没见人,因为不能久等,就找了管田庄的赵管事。 赵家和这两位管事都有些来往,所以认得,加上和赵管事同姓,倒也多了两分亲近。 赵屠户过去的时候,赵管事那里却有人。 赵屠户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对方就立马将头低下,对方穿着石青色杭绸直襟,剑眉星目,一张脸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抿着,赵屠户看了一眼,就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威压铺面而来。 赵屠户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认识的人。 而站在那人对面的赵管事嘴角扯着僵硬的笑容,冷汗从额头滑下。 苏定瞥了赵管事一眼,转头看向赵屠户,淡淡的问道:“何事?” 赵屠户不敢隐瞒,忙道:“小的才收了一头活鹿,就想送来给府里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尝尝鲜,也不知道府上喜不喜欢,所以来问赵管事一声。” 苏定几不可见的点头,微抬着下巴示意赵管事。 54第54章 赵管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看了一下苏定的脸色,对赵屠户道:“你送来吧,门子上有人接收。” 赵屠户忙应一声,就要躬身退下去。 他并不担心价钱的问题,只要送来了,自然会有人给出合适的价格。 苏定却突然抬手止住他,“鹿在哪里?” 赵屠户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垂首道:“还在前门大街交口处。”因为不知道苏家要不要,所以他不敢直接送到苏家角门上。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着率先走出去。 赵管事脸上更加难看,忐忑的跟在身后,他才刚刚得罪苏定,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找出错处来发落他。毕竟,这是采买上的活。想到这儿,赵管事难免有些怨赵屠户,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呢? 苏家在安平街,离前门大街交口处并不远,苏定晃晃悠悠的就来到了。 李石和木兰都只知道赵屠户去找买家了,但并不知道他是去找的苏家,若是知道,他们就算不反对,也不会跟在这儿等着了。 苏定的目光先是放在鹿上,见它一动不动的,就回头看赵屠户。 赵屠户忙解释,“这鹿被用了麻醉,所以睡着,等麻醉过去了就醒了。” 苏定微微点头。 想到非要跟着他一起回钱塘的几个好友,觉得有一头活鹿也不错,而且还是野性未去的野鹿。就用眼神去看赵管事,问他这些人是否可靠。 赵管事忙微微点头。 苏定就道:“那就留下吧,”随意的问了一句,“这是你们猎的?倒是好功夫,除了脚上的伤好似就没伤到其他地方了。” 赵屠户就笑道:“少爷误会了,我们几个是屠户,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这头鹿是那两位猎的。” 苏定就随着他的示意看过去,看到李石时微微诧异,眼睛再移到木兰脸上,眼孔顿时一缩,呼吸微重。 李石见他盯着木兰不放,微微一皱眉,移步挡住他的视线,抬眼与他的眼神相碰撞。 苏定只觉得脑海中“嘭”的一声炸开,周朝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两下,若不是挡住了他的视线,苏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态。 回过神后,苏定就恶狠狠的瞪着李石,这人又是谁?凭什么挡在她的身前? 木兰莫名其妙的看着对他们满怀敌意的苏定,这人前一刻还好好地,干嘛突然对他们怒目而视? 木兰怕俩人冲突起来,忙拉住李石,俩人并肩而站。 对方年纪比他们大,看上去还有几分路子,关键是穿戴不俗,要是与他发生冲突,他们平静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李石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微微后退半步。 苏定的眼睛都红了。 赵管事没见过木兰,也没见过苏家的大小姐苏婉玉,所以对着木兰的时候并没有异色。 可苏定不一样,苏婉玉是他的妹妹,木兰的那张脸和苏婉玉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木兰看上去要比苏婉玉小一些。 可血缘上的天性还是让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的另一个妹妹,也是他逼问赵管事想要获知的对象。 苏定看到木兰背着弓箭,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的问道:“这是你猎的?” 木兰沉着脸点头,有些戒备的看向苏定。 苏定只觉得心一下酸疼酸疼的,胀得他难受。 苏定暗暗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几乎是有些敷衍的点头,“很好,我很喜欢这头鹿。”说着,苏定亲自接下身上的荷包递给她,“这是购买的银钱,你拿去吧。” 在场的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苏定手中的荷包,李石更是直接沉下脸色,上前一步挡在木兰跟前,沉声道:“多些公子了,只是这头鹿还不值这些钱。”说着目光看向赵管事。 对方一看就是管事,付钱这类的事不是应该是他办的吗? 赵管事如梦初醒,忙掏了银子上前塞给赵屠户,“这是赏你们的,把鹿从门子上送进去就行了……”赵管事后面的语气有些迟疑,大公子怎么突然如此冷漠的看他,害得他以为他就要死了。 苏定淡淡的移开目光,心中的冲动一时褪去,脑海一时清醒过来。 虽然对着木兰的目光依然有些复杂,但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冲动了。 苏定收回荷包,对赵管事淡淡点头,“你亲自带着他们将鹿送进去吧。”说着转身就走。 赵管事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大公子也不知听了谁嚼舌根,知道苏家庄的人找上门过,而且是通过他的手,他才进府就堵住了,只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事他不敢违抗,但大公子要问的话他也不敢撒谎,只好一问三不知。 真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一时又想到那位流落在外面的二小姐,想着就算大公子知道了又如何。苏家的规矩摆在那里,难道大公子还敢将人接回来不成? 赵管事一时又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倒霉了,比起那位小姐,他算是幸运不少了。 赵屠户满脸是笑的收起赵管事才塞给他的银子,和宋屠户一起将鹿送去苏家,临走前嘱咐李石木兰,“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来。”赵管事虽然给了银子,但大户人家规矩多,到里头走一趟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到时再看应该给李石他们多少钱。 赵管事也仔细地看了李石木兰几眼,刚才大公子的异样他也看在了眼里,但看着看着也没看出什么来,无非就是俩人年纪小,李石儒雅些,木兰漂亮些罢了,可俩人年纪都还小,并没有什么值得大公子惊讶的。 想不通赵管事也不想了,他现在满心都是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回府将要交到的事交代了,离开苏府,免得大公子回头又找上他。 苏定快步离开,却是找了自己的小厮文砚,“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文砚就掏了荷包出来道:“还有二十三两。” “都拿出来,到东角门上等着,一会有两个送鹿进来的屠户,等他们出去后将银子都给他们,指明了二十两是给猎鹿的人,剩下的三两给他们,再有,你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前门大街交口处,看清楚那两个孩子的模样,悄悄的跟着,查清楚他们的事,回头来报我。”苏定眼里射出寒光,“这事你直接来回我,若是大爷大太太问起……” 文砚立马道:“小的是大公子的贴身小厮。” 苏定满意的点头,“去吧。” 文砚才出去,洗笔就进来道:“大公子,大姑娘请您过去呢,说是几位公子都在梅园赏梅,正比赛做诗。” 苏定就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但却不得不压住自己的情绪,换了一身衣服过去。 文砚在不远处拦住宋屠户和赵屠户,神情倨傲的将赏钱给他们了,见角门上的人不注意,就压低了声音道:“二十两是给那猎户的,下剩的三两是赏你们的,可别弄错了。” 赵屠户和宋屠户心中大惊,忙应下。 文砚点点头,见角门上的人看过来,就抬着下巴道:“既如此,你们就出去吧,以后再有这样的东西还送来,大公子若是喜欢了,自然有赏。” 俩人忙惶恐的应下,揣着银子离开了。 文砚见他们出去了,才晃晃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要出角门。 守门的小厮就讨好的笑道:“文砚哥要出去?” 文砚微微点头,有些抱怨的道:“几位公子在府里都玩腻了,偏大爷拘束着不准出去,大公子叫我出去走走,看外头有什么新奇的物件买回来也叫大家解解闷。你看,才送来鹿的俩人就得了不少的赏钱。” 守门的两个小厮就羡慕起来,若是真能掏到什么新奇的物件,只怕能得不少的赏钱,就酸气道:“在别人家鹿是新奇的东西,可咱们家哪里稀罕这个?” “你懂什么?”文砚瞥了他一眼,道:“鹿肉自然不值什么,咱们家要多少没有?只是这鹿是活的,还是野鹿,野性未去,回头醒了放在西园,几位公子自己射着玩也能解闷。” 两个小厮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却觉得那几位公子都是吃饱了撑着。 文砚这才打开门出来,几句话的功夫,宋屠户和赵屠户已经过了拐角。 文砚并不着急,面上还是晃晃悠悠的走着,但脚下的步伐几个错落,却快了不少。他从小跟着苏定,也学了一些腿脚功夫,其他的不说,这逃命的功夫却不浅,所以苏定才会选了他做跟踪的事。 果然,文砚晃到前门大街交界处的时候,赵屠户正从怀里掏出银子来给对面的人,因为宋屠户挡着,文砚没有看到对面人的脸,只是呆在一旁等着。 赵屠户和宋屠户在路上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李石和木兰三十两银子。 先前赵管事慌慌张张的塞给他银子,足有二十二两,赵屠户本想从这里给木兰等人十五两,剩下的七两他和宋屠户再分,谁知道进去的时候不得赏钱了,但出来的时候却得了这样一份大的赏钱。 俩人不敢昧下文砚给的那些钱,但也怕给的太多引起李石木兰的疑心,毕竟文砚可是说了,不用告诉李石等人,只说是府里给的赏钱,甚至都不能说他们将鹿卖给的是苏家。 俩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出李石俩人怕是和苏府有什么关系。 赵屠户将三十两银子包好给李石木兰。 李石和木兰惊诧,“怎么这么多?”他们以为能有十两左右就不错了。 赵屠户就将怀里其他银子掏出来,笑道:“我们这儿还有十五两,因为是活鹿,正巧遇上几位公子高兴,得的赏钱就多。我们就托大留下了十五两。小李相公心里别介意,我们留下的银子虽多,但而是照着二比一的比例拿的。” 李石就行礼道:“赵叔多心了,小子觉得这样很好。” 55第55章 赵屠户满意的点头,“那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李石和木兰都没有推辞。先前那头鹿在这里停了不少时间,才赵屠户给钱的时候也有人在偷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由赵屠户他们相送比较好些。 四个人转身出城,躲在一边的文砚却如雷击,他刚才看到了谁?大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几乎是立刻的,文砚就想起了大公子每年回来都会问的苏家庄。 当年木兰被送走时,文砚已经是苏定身边的小厮了,加上苏定做什么事并不瞒着他,所以他很快就猜到了。 文砚稳了稳心神,跟上了四个人的脚步。 文砚应该感谢赵屠户等人,如果不是他们跟着,附近还有窥伺他们的人,木兰一定会发现这个神思有些不属的跟踪犯。 赵屠户俩人送李石等人到鸣凤村就离开了。 李石和木兰感谢一番,就快步往家赶去,等把大门关上,俩人才放下心来,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喜意。 李石道:“银子也不能白放着,等过了年我就去问问,看是否有合适的田地,我们再买下一些来。” 木兰点头,现在他们的田地交完了税只勉强够他们食用,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的食量也会增加,而且,种地看的是天气,到底还是多买一些地合算些。 李江和苏文从河边回来,提着木桶道:“大哥,嫂子,我们一上午就只钓了三条鱼。” 李石道:“有三条算不错的了,养着两条,明天晚上祭祖。” 苏文看到桌上白花花的银子,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夫,你们哪来的银子啊?” 李石看他的财迷样,笑道:“今天你姐的陷阱猎到了一头鹿。” 几个孩子“哇”了一声,都崇拜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敲着他们的头道:“行了,再看我还是这么大,赶紧去洗手,姐姐给你们做饭吃。” 几个孩子一直在外头忙,到现在也没吃,都饥肠辘辘的,闻言争先恐后的跑进厨房倒了热水出来洗手。 木兰则看向山林的方向,不知道何家兄弟现在是否走出来了。 一直到了晚上,木兰才把针线收起来,要灭灯睡觉,就听到村里突然闹起来,木兰手一顿,就在身上又披了一件衣服,开门出去。 李石听到喧闹声,也正开门出来。 苏文垫高了脚,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李江就道:“听着动静,似乎是从何家传过来的。” 虽然说何家是离他们家最近的邻居,但其实中间隔了七八亩地,也一点都不近,不像河对岸的邻里,只隔了三四分地的也有。 也正因此,李石木兰他们在家里做什么都显得很隐秘,外头的人根本窥视不到,也不知道他们家的伙食会这么好。 因为离得太远了。 这时候离得太远的弊端也显出来了,现在他们就不知道何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不在意的道:“不关我们的事,回去睡觉吧,要想知道,明天早上起床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村里一旦有什么新闻,只要几个孩子出去跑一圈就知道了。 李石却看了木兰一眼,将几个孩子都赶回去睡觉后才对要进屋的木兰道:“我进去坐坐吧。” 木兰关门的手一顿,微微点头,打开门给他。 为了节省油灯,俩人并没点灯,只是就着月光坐在桌前。 木兰看着不言不语的李石,微微一叹,抱怨道:“天气冷着呢。” 李石静静地看着木兰,“所以你要快点告诉我啊。” 木兰只好将今天何家兄弟跟踪她,被她发现后扔在林子里的事说了,最后道:“他们今晚若能出来也就罢,若是出不来,明天只怕就是两具尸体了。” 这种时节,在山林里,最危险的反而不是那些猛兽了,而是天气。 这灰蒙蒙的天,明天只怕要下学,所以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冻死人,何大郎和何三郎要是不懂在山林里的保暖之法,只怕会被活活冻死。 木兰心中有片刻的不安,却在下一刻又被自己压下,竭力告诉自己这是他们自作自受。 李石顿时沉下脸,眼里泛出寒光,“你就这样把他们扔在林子里?” 木兰诧异的看向李石,据她所知,李石比她更冷漠无情,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李石就冷冷的道:“你当初的狠厉哪里去了?留着这两个人,若是他们出来了,你还能有安宁日子过吗?” 她就说嘛,李石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我现在不想动手杀人!”当初杀吴君,是恨意滔天之下的选择,现在却没必要。她并不恨何家的两兄弟。 李石没有再说,也不愿木兰太过涉险,心里开始算计起何家两兄弟若是出来了他该如何应对。 木兰冷得要死,就将李石赶出去,自己爬上床蒙着被子睡觉了。 但不远处的何家却灯火辉煌,彻夜不眠。 何家两兄弟白天的时候一天没回来,何家的人都没觉得异样,以为他们两人又去什么地方喝酒偷懒去了,只有何二郎心里怪大哥三弟,觉得有好事没叫上他。 可到了晚上两人还没回来,首先是何老爷子发火了,大年二十九了,两个儿子不回来是要闹哪样?当下就叫何二郎去找。 三人的狐朋狗友都是共知的,何二郎把该找的地方,该找的人都找了,还是没找着,才觉得不对劲。 何家的人又找了半响,眼见着天都黑了,也没见人。 何家这才闹起来,请了村里不少人家帮忙,最后闹起来的时候,隔壁的孙家媳妇方慧娘才说看见俩人进林子里去了。 何钱氏顿时嚎起来,差点打到孙方氏的脸上,“他们进了林子,你咋也不说呀!” 孙方氏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进林子干什么呀,而且,我一时也给忘了,村里人都知道,除了猎户尽量不要往里去,说不定他们是去捡柴禾呢?” 村里的人顿时脸色古怪起来,何家三兄弟懒成那样,会进山捡柴禾?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孙方氏也觉得自己这话说不通,只好缩着脖子立在一旁。 天黑才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的赵猎户看了孙方氏一眼,对何钱氏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 大家都看向赵猎户,最后还是请来的村长道:“赵先生,你看这,能不能进山去找人?” 赵猎户扭头看外面的天色,“下半夜只怕要下雪,就是进山也不能待太久,不然只怕就出不来了。” 被请来的青壮年脸色一白,都有些不愿意了,可乡里乡亲的,也不好直接说不去救人。 何老爷子摩挲着烟杆,道:“那就进去走走,实在太冷,老头子也不勉强诸位,就算是碰碰运气吧。” 坐在何家堂屋的几人都点点头。 何陈氏则眼神复杂的看着公公,她虽然讨厌丈夫,有时候恨不得他去死,可如果何大郎真的死了,她和孩子们就更加艰难了。 能到林子里去的只有赵猎户,所以赵猎户要带十个人进山,多的他就不肯带了。 人并不是越多越好,人越多,走失的可能性越大,他可不想,进山找人,反而把找人的人给弄丢了。 何钱氏觉得人太少了,就想到了同样能在林中行走的木兰,当下就提议道:“不如再请木兰也带一些人进去吧。” 何家的人都看向村长。 赵猎户一听说立马道:“不行,木兰年纪还小,白天进山还没什么,晚上决不能进去。”说着瞪大了眼睛看何钱氏,“若是木兰去了,我就不去了。” 何家人脸色一白,偏偏他们有求于赵猎户,不敢说什么。 赵猎户和木兰,是个人都会选择明显强于木兰的赵猎户。 赵猎户带着人进山了。 木兰睡得神清气爽,爬起来的时候李石已经做好了早餐,道:“何大郎和何三郎找到了。” 木兰眉眼一跳。 “赵师傅回来了,是他带着人将人找出来的,不过找到人的时候何大郎的一只手被咬断了,腿也骨折了,若不是何三郎拖着他,赵师傅又找得及时,何大郎怕是失血过多死了。” “被什么咬的?” “狼!” 木兰点头,“昨天我拿回来的野兔呢?” “半死不活的被丢在柴房里。”因为这只野兔怕是活不成了,他们不敢将它和养的兔子放在一起。 “等一下我去何家看看。” 李石放下手中的书,“我与你一起去。” 吃完早餐,木兰就抓了那只野兔和李石去何家。 何钱氏看到他们,目光就落在那只兔子上。 这只兔子挺大,但不肥,想也是,冬天的兔子能肥到哪里去? 不过这也足够何钱氏露出笑容了,“小李相公和木兰来了。” 木兰点头,关心的问道:“何大叔和何三叔怎么样了?” 何钱氏强笑两声,“你三叔没事,只是你大叔到现在还没醒呢。” 何大郎失血过多,在看到赵猎户带来的人后就放心的晕过去了,只留何三郎面对大家的疑问。 不过何三郎也没笨到家,没敢说出他们是跟着木兰进山的,只说想到里头碰碰运气。 毕竟,若说木兰有意害他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看到木兰时,何三郎还是忍不住眼睛冒火,就是因为这小妮子,他差点就死在林子里了。 56第56章 李石冷冷的回看何三郎,何三郎对上李石的眼神,打了一个冷战。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孩子给吓着了,有些恼羞成怒,却还是不敢再看木兰。 心里却觉得李苏两家很邪乎,小小的年纪怎么就有那么淡漠冷血的眼神?看来村子里的议论是真的,这几个孩子手上肯定沾了人命。 只是可惜,在逃荒途中,根本就不能定罪。 李石和木兰看了沉睡中的何大郎一眼,留下一只兔子就走了,他们家也很困难的,所以只能意思意思了。 何大郎醒过来后就发狂了,他的腿只是骨折,还能治好,但他的手却是被狼咬下来的,那只被咬下来的手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以后就是残废了。 何大郎恨不得当场冲进苏家杀了木兰,他内心坚定的认为,苏木兰就是发现了他们,特意将他们引进去然后害他们的。 何家本来就不好的情况更差了。 何大郎残了,何二郎可不想养着大哥一家,而且何大郎抓药看病这些都需要花费不少的钱,当天晚上他就提出了分家。 何王氏脸色苍白,在何二郎提出来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对,她虽然也不想负担老大家,可公公还在,怎么可以提出分家呢?这是大不孝,出去别人能戳破她的脊梁骨。 何二郎可以不在乎名声,可她在乎,她的儿女们在乎。 何二郎冷哼一声,“你要不同意,你就带着孩子跟大房过吧。” 何王氏气了个倒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要不要脸了?以后孩子们还要不要说亲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再拿两袋谷子出来,有的是人上赶着做我儿子的媳妇。” 何王氏和何陈氏脸色一白,她们都是何家人用两袋谷子换来的媳妇,也因此才这样没有地位。 何钱氏怜悯的看了她们一眼,和丈夫一起缩在一边不说话。他们都希望分家,这时候要分了,也不落他们的不是。 何陈氏恶狠狠的看着何二郎和何三郎。 何老爷子坐在炕上抽烟,背一下就弓了不少,抽了两口旱烟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有什么事等过了初五再说吧。” 也就是说已经同意了分家。 何二郎虽然还不满意,但也没有再提,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在东屋里的何大郎静静地听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头偏向木兰家,眼里闪过阴狠! 老二不仁,固然可恨,但在他看来,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苏木兰。 此时,木兰正和李石带着弟弟妹妹给爷爷奶奶爹娘的牌位上香。 他们虽然不能立时将人迁回去,但却在屋里立了牌位将众人供上,其中还有赖大的牌位。 木兰叹道:“也不知道赖五叔叔怎么样了?” “如果他当时安全,那之后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几个孩子都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更别说身强力壮的赖五了。 木兰点头,回过头来对四个孩子道:“今晚我们守岁,都到东屋的炕上,我们烧了火,不怕冷。” 钱塘是江南,不兴炕。 但有的人家怕冷,而没有足够的棉被等保暖物品就会特意做炕。 当初李石也怕手头紧,所以就叫人在东屋起了一个大炕,就是睡六个人也容得下。 今天太冷,俩人都担心守岁的时候着凉,所以一大早就将炕收拾干净,烧了起来,现在炕烧的热热的,上面铺着薄被,几人就拥被坐在上面,中间立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瓜果糖饼,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对李苏两家来说,来年最大的事莫过于李江和苏文上学的事,所以一上来李石就考校俩人功课,满意以后就叫俩人站在中间背诗给大家听。 媛媛和桃子则是给大家唱了两首她们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新学的歌。 李石给大家讲了一个励志的故事,木兰本来想将一个鬼故事,因为怕吓着大家,就改成讲几个笑话。 等到府城响起敲钟声,木兰就知道,新年到了! 李江和苏文满血复活,跳下床去,木兰忙拉住他们,“快多披一件衣服。”自己和李石一人一个用棉被抱了妹妹出门。 李江和苏文已经将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等四人才出现在大门口,就一人一封的烧起来。 李家和苏家在这里都没有亲戚,李石只是准备了一些礼物送去村长家以及王柱家。 去王柱家的时候,顺便提了他想再买一块地的意思。 王柱没想到李石这么快就又要买地,不过他并不多问,只是点头应下了。 开春后,李石在王柱的介绍下又买了六亩地,分别记在自己和苏文的名下,又通过村长那里租出去。 而野母鸡一直孵的鸡蛋也裂开了,一共存活了三十只小鸡,而他们养的小兔也生了小兔子,可以说,家里现在是一片欣欣向荣。 但不管是兔子还是鸡都需要吃的,光靠出去打草和野菜是不够的。 木兰去买了菜种子回来,将被棘围起来的自留地种上菜。 留出来的自留地足有七八亩之多,木兰自然不可能全都种上菜,她也没那个本事,就划出一份区域来,将近水的那边全都种上菜,靠着大路这边的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给兔子活动,一部分给鸡仔们活动。 但棘只是发芽,还不能阻挡住兔子和小鸡们,所以就需要用东西圈出两个区域来。 兔子倒还罢,小鸡却要时不时的注意着,因为这个时代不仅有黄鼠狼,还有一样高空猎手——老鹰! 只要看到老鹰飞过,就必须守护在小鸡们面前,这还不够,还要敲锣将小鸡们吓走,为了这个,李石还在媛媛和桃子的纠缠下去买了一只锣回来。 媛媛和桃子主动将喂养小鸡的任务接过去,每天除了玩,就是时不时的抬头看天,并且不敢离开家太远。 不过第二个很容易就解决了。 村子里空地虽然大,但都没有木兰家的自留地大,所以大家很是开心的在木兰家的自留地上玩虫子和各种各样的游戏。 而木兰也不再进深林里挖陷阱,只敢在边沿地方设几个小的陷阱,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做衣服。 李江和苏文除了上学,还要负责兔子和小鸡的草和野菜虫子等。 李石则是继续开荒自留地,争取多种一些菜,回头等鸡大一些,只要将菜切碎了和糠混合在一起给鸡吃就是了,或是直接将鸡赶进一片菜地,让它们自由猎食。 这三十只小鸡都是野鸡的后代,生命力顽强,至今为止没有生病死亡的记录,但这不代表就可以掉以轻心。 为了装大鸡的队伍,木兰还特意另外去买了二十只小鸡回来凑成了五十只。 媛媛和桃子拿着棍子将小鸡和两只母鸡赶进圈子,就将两位哥哥割回来的野菜剁碎放在里面给它们啄食。 何大郎家的儿子何全就用罐子装了一罐地龙过来给她们,“诺,这是我挖的!” 媛媛探头看了一眼,就挥手示意桃子。 桃子就跑过去,开了小门,直接进了第二进的东屋里拿了一个盘子出来,抓了一把野果给他,“要是还有就给我们送来,我姐姐昨天摘回来好多野果呢。” 何全流了一下口水,将野果塞进口袋里,高兴地应了一声,就跑去找自己的妹妹了,这些野果都好吃,他要拿去给自己的妹妹吃。 春天,除了春草和野菜繁多,林子里早春的野果也成熟了,木兰刚开始只是摘出来给几个孩子尝鲜,没想到大家都爱吃,两个小妮子还拿出去炫耀。 几个孩子见了难免想要进林子里去找野果,只是附近的很快就被摘完了,再里面一些的,大家都不敢进去,正巧木兰想要多挖一些地龙回来放在菜地里松土,见了就提出以地龙换野果的法子。 挖地龙,是两岁以上的孩子都会玩的游戏,而且春天多雨,这在他们看来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家长们也乐得看孩子们忙活。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木兰用这么多的地龙干嘛,只以为是孩子闹着玩的。 木兰将地龙砍成两节,活的,放在菜地里松土,以后给鸡吃,死的,直接扔给鸡吃。 木兰用油纸将新做好的三件衣服包好,放进背篓里,背着去了府城。 何陈氏见木兰又去府城,难免好奇,“木兰呀,你怎么又去府城啊?” 木兰笑道:“我去买些针线,何三婶需要我帮着带什么东西不?” 这儿离府城不远,但平时没事妇人和女孩子还是很少去府城,所以要用什么东西都喜欢叫人带。 “不用,”何陈氏好奇的问道:“怎么不叫小李相公给你带呀?”李石可是每天都去府城摆摊的呢。 木兰就皱着鼻子道:“他哪会买什么针线呀?上次我叫他买做荷包用的细丝十二线,结果他被人忽悠着买了真丝十二线,还一下子买了十盒,我气得不行,跑去绣坊要退,偏他们说了卖出去的东西概不退换,白白的费了半钱银子,我哪还敢叫他买呀。我宁愿自己受累多跑两趟。” 何陈氏也心痛的砸吧嘴,“半钱银子啊?都够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可不是。” 何陈氏就压低了声音问道:“那真丝十二线呢?你用了?” 木兰就以一种看傻瓜的目光看她,“何三婶真是爱说笑,您看我像是能用真丝十二线的人吗?那东西精贵,留着也没用,趁着过年的时候我叫李石摆在旁边,让他一边给人写书信,一边给卖出去了,就是这样也是亏了一百多文才卖出去的。” 何陈氏张大了嘴巴,讪笑道:“怎么就卖出去了?留着也好啊,总有用到的一天。” 57第57章 木兰不在意的道:“这东西留着我也怕褪色,还不如换成银子呢。” 何陈氏干笑两声,目送着木兰离开了。 与她一起目送木兰离开的还有坐在不远处的何大郎。 木兰将衣服交给了淑女坊的小二,从他这里拿了上次卖出去的衣服的钱,这才背着背篓离开,去了菜市那里,她决定买两条鱼回去给大家尝尝鲜。 木兰一离开,停在对面的一辆马车就下来一个人。 苏定看着木兰离去的背影良久,文砚垂手立在苏定的身后,低着头不动。 苏定见木兰转过弯去看不见后才踏步进淑女坊。 淑女坊的小二尽职尽责的喊了一声“欢迎光临”,见是一位俊俏的贵公子,心中微讶,连忙站直了身子,放下手中正要挂上去的衣服。 苏定的目光就落在小二手上的衣服上。 文砚说,木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淑女坊送几件衣服过来售卖,以维持家用。 苏定看向身后的文砚,文砚立马丢下二十两银子,“这三件衣服我们都要了,包起来吧。” 小二犹豫起来,这衣服他们还没看过呢,样式也没画下来,怎么能够就叫人给买走? 只是客人说的话,小二也不敢违抗,只好拿眼去瞧身后的另一个伙计。 那人会意,马上到后面去找掌柜。 掌柜微微诧异,就挥手道:“给他包上,你亲自去一趟李家,请木兰姑娘将样式图给你,回来立马叫绣娘加工做出来。”说完,又道:“从账上取五两银子,与那位客人买衣服的钱一块儿送去。” 苏定心满意足的离开,坐在马车里,敲了敲包袱,心里有些惋惜,他虽然想帮她,但也怕事情做得太过明显被家里人知道。 到那时不但帮不到她,反而会给她惹来灾祸,也只好在这些让人捉摸不到的事情上微微援手。 想到家里,苏定脸上一肃。 在他看来,苏家的那条规矩纯属无稽之谈,可祖宗规矩如此,他现在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儿子罢了,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等他成为了苏家的家主,苏家的族长,甚至更高的存在,他才有话语权。 他早就对父亲不抱任何希望,可让他失望的是母亲的态度。 父亲对他和二弟都有些可有可无,更何况对妹妹?可母亲呢?那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女儿,她那样宠溺婉玉,怎么可以在另一个女儿找上门求援的时候那样冷漠? 他就要走了,这一次去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能帮木兰的并不多。 而且,京中形势越来越复杂,苏定不确定苏家是否能全身而退,想到这里,苏定讥讽的一笑,说不定最后能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个苏家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女孩。 苏定在第二个街口下车,挥手让车夫赶车离开,这才慢悠悠的带着文砚转过街口,看着斜对面的李石拿了书在看,就问身后的文砚:“他的确是十岁中的童生?” 文砚垂手应是。 苏定低语,“而且还是在不够勤奋的情况下。” 李石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所以李父从小就从严要求他,也不让家里的事影响到他,据李江所说,只要大哥在家,他出入都要轻手蹑脚,不敢多发出一点声音的。 在七岁之前,李石一直很享受这种特权,但七岁时同村的小孩讥讽他是书呆子后,并隐隐将他排除在集体之外的时候他就变了。 他的变化并不呈现在大家的目光下,所以就连李父都没有察觉。 但苏定的暗卫却查出他七岁后每个月都能从县里的书局领到一份钱。 在精力如此分散的情况下还能在十岁考中童生,的确了得,而现在他虽然需要每日出来摆摊,但看书的效率似乎并没有下降多少。 苏定很满意,这样的妹夫,以后只要苏家不倒,加上他的才华,相信可以给妹妹一个保证。 而这也是他能够容忍妹妹含辛茹苦的原因。 苏定转身离开,如果李石能考中秀才,他愿意冒着被发现和训斥的危险替他说话,荐他进松山书院。 在苏定转身的时候,李石疑惑的抬头看向这边,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的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有人看他,但刚才的那种感觉又有些奇怪。 念头一闪而过,李石并没有放在心上。 晚上李石将今天读书的体会抄写出来,手触到以往的稿子时微微一顿,眉头狠狠地皱起,书桌上的东西虽然顺序没变,但还是被人动过了。 李石非常的肯定。 李江和苏文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动他的手稿,媛媛和桃子不喜欢读书,平时能离书房多远就离多远,难道是木兰? 这个家里也只有她不怕他。 想着,李石就踱步出去,木兰正在洗头,李石看了又是眉头一皱,“这么晚了还洗头,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木兰不在意道:“绞干就是了。” 李石还是很不满,现在虽然是春天了,但入夜后还是很冷。 “你今天进过我的书房了?” 木兰“嗯”了一声,道:“你前两天给我的书看完了,我进去找一本杂记看。”顿了顿,又道:“咱们家的杂记和史书太少了,你去摆摊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人贱卖这些书籍的,你买几本回来。” 也许是食髓知味,李石和木兰在淘过便宜的书籍后,就不愿意花费好几倍的钱去书局买书了。 前世那个时候,一本正版的书都好贵的,更何况这时候? 所以他们读书需要的书真的很费钱,可如果只读他们考试的书,眼界难免窄小,只怕也考不上。 李石考学过,而且又有作为秀才的父亲指导,知道这些事情,所以除了学里要求的书外,课外书什么的也是李江和苏文必读科目。 而木兰就跟着沾了光,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看书就成了唯一的精神食粮。 李石就自以为了解的点头,看来是木兰不小心碰到了书桌上的东西,转身就要回屋,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的嘱咐,“赶快洗,别着凉了。” 走回去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媛媛和桃子的屋子,两个女孩正倒出自己的私房钱一文一文的数着,见李石进来,就将铜板往被子底下藏。 李石对两个妹妹要比男孩要宽容,当做没看见,语气温润的道:“你们木兰姐姐洗头了,现在去找干的布巾出来,等一下帮你们木兰姐姐绞头发好不好?” 两个女孩点头。 李石就冲她们露出一个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两个女孩同时拍了一下胸脯,相视一笑,将铜板找出来放在木兰给她们做的荷包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很怕总是和颜悦色的李石哥哥,却不怕有时吼她们,甚至动手打她们的木兰姐姐。 而这时,李石稿子的手抄本正躺在苏定的书桌上,苏定一一仔细评阅,觉得李石这人的确很有灵气。 “大姑娘,您怎么过来了?”文砚的声音将苏定的思绪拉回。 苏定微微皱眉,将手稿塞进抽屉里,看向门口,就听到门外苏婉玉柔和的声音,“我给大哥煲了汤,特意拿过来给大哥尝尝的。” “进来吧。”苏定沉声道。 苏婉玉带着贴身的丫头秀红进来,秀红手里捧着食盒。 苏婉玉冲苏定一笑,“大哥还在看书?” 苏定随意的“嗯”了一声。 苏婉玉就将汤从食盒里拿出来递给苏定,“大哥尝尝,我亲自做的。” 苏定看着手里的汤,想的却是苏木兰五岁就知道下厨了,而此时她已能进山打猎了。 苏婉玉见苏定神色淡淡,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三分,“大哥先用着,我先下去了。” 苏定抬眼看了苏婉玉一眼,对文砚和秀红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大姑娘有些话要说。” 文砚躬身退下,秀红却看向苏婉玉,在苏婉玉暗暗点头后方退下。 苏定看了暗暗点头,婉玉的心思虽多,但驾驭下人的确很有一套。 “大哥要说什么事?” 苏定盯着汤碗道:“你知道木兰住在何处吧?” 苏婉玉脸上一白,身子晃了一下,到底还只是八岁的孩子,就算心思再多,隐藏得再好,到底有不足。 苏定眼里有些失望。 他查木兰的时候,知道了母亲的做法,自然也查到了苏婉玉的动作。 木兰从冬末就在府城,如果说一开始苏婉玉没找到人,可在之后呢? 她明明拦住了霓裳阁的出手,可为什么就不愿帮帮她?哪怕是到淑女坊买上两三件衣服,多丢下一些钱就很能帮到她了。 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木兰一次又一次的进林子博弈,也不愿伸出援手。 苏定一时很失望。 对于这个妹妹,他一向觉得太过娇气,虽然平时相处得少,但血缘摆在那里,除了二弟和刚出生的四弟,最亲的就是她了,甚至对木兰,他都还没有那样深厚的感情。 毕竟,同是兄妹也分亲属,对木兰,他更多的是歉疚,而婉玉,他时常看着这个妹妹,感情自然比木兰还要深厚。 可是现在,苏定一时五味陈杂,望着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妹妹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苏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霓裳阁的事你做得很好,我们苏家是钱塘三大家之一,以前霓裳阁行事太过霸道,以后还是厚道一些好。” 苏婉玉忙低头应是,心里却一时拿不定大哥的真正想法。 苏定却不想再说,挥手让她离开,在她踏出房门前低声说了一句,“她也是我们的妹妹……” 苏婉玉脚步一顿,开门离开。 当初有人穿了苏木兰做的衣服在宴会上出了一回风头,苏婉玉就留了心。 那衣服的布料虽然只是中等,但样式实在好看,层层叠叠的,走路起来摇曳生姿,她以为是对方府中的绣娘做的,秀红心中留意,告诉了霓裳阁,霓裳阁的掌柜正打算将人挖过来。 可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从淑女坊买的。 她去买衣服的时候就听掌柜的调笑起淑女坊,说淑女坊空有宝山而不知,竟然让绣娘用这中等的料子做上上等的衣服。 她不信淑女坊有这样的人会不用更好的料子,就叫霓裳阁的掌柜派人盯着,就顺着找到了苏木兰。 她不像大哥一样有自己的暗卫。 苏家的暗卫只有嫡长子配有,就是在祖父跟前最受宠的二哥也没有,所以她叫去盯梢的人是霓裳阁里的人,也因此,她害怕掌握不了他们,将事情传出去。到最后,她反而惹得一身剐。 霓裳阁的掌柜自然也知道,当时她定下的计策就是叫苏木兰倾家荡产后卖身霓裳阁,这样就不怕她离开了。 苏婉玉知道后就拦住了,当时她只是不想让苏木兰再多受苦,同时也不希望她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没想到,此时却成了大哥唯一认 58第58章 李江和苏文告诉李石和木兰,“先生说我们明年可以参加童生试了。” 童生试在二月,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离童生试不过四个月。 木兰看李石。 李石沉吟道:“你们明天随我去一趟村长家吧。” 参加童生试需要村长的手书和村里几位老人的签名。 李江和苏文心里都很高兴,觉得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算是有些进展了。 李石却打击他们道:“你们也不要得意,这不过是你们先生的一个认可,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考不上童生。” 木兰则笑道:“你看你们大哥这样的都能考上,你们一定也能考上。” 李石嘴角抽搐,扭过头去不语,挥手将两个臭小子赶出去。 木兰这才道:“四月就是院试,你要不要去试试?” 当初李石考试,只过了县试和府试,院试不过,所以只是童生。院试过后就是秀才。 李石点头,“我想试试。” “那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去摆摊了,安心在家看书吧。如今我们家里也宽裕,就是几个月不出去也没有什么的。” 李石犹豫了一下,方点头,这时候还是院试重要一些。李石向来分得清轻重。 这四年来,木兰收获颇丰,她箭术小成,加上陷阱布置得好,在猎物上的收入占了家庭收入的一半;还有就是她在淑女坊寄卖的衣服一直很好,时不时的还能得些赏钱,所以他们家并不十分缺钱。 李石拿出一部分钱置办了田地,其他的都存了起来,而日常的开销只用李石赚回来的就够了,木兰赚的钱只负担李江苏文的束脩和三个人读书的花费,而家里养的鸡和兔子也是一笔很大的收入,这四年来不算买地花出去的和这些钱,存下来的还有三百六十多两的银子,这些若是放在普通的农户家,自然是一笔巨款,可平摊到三个读书人身上却一点也不多了,反而显得很拮据。 木兰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背篓里放满了猎物,腰上也挂了一只兔子,手上还提着一只肥肥的狍子。 在路过何家时,木兰停顿了一下,招手叫来何全,将腰上的兔子接下来给他,又在背篓里拣出一只野鸡,“拿回去给你娘。” 何全低声应了一声,“谢谢木兰姐姐。”何全比木兰小两岁,虽然和苏文同岁,但整个人都比苏文小一圈,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木兰摸摸他的头,何全扭开,道:“我已经长大了。”说着抱着兔子和野鸡跑开了。 不远处看到的何钱氏看得眼睛发红,这个木兰,隔三差五的给大房送吃的,她求着她都不肯给他们一口,实在是可恶,不就是大房没个男人吗?用得着这样可怜? 何家早在四年前的正月初五就分家了,虽然还住在一起,但什么都是分开的了。 加上后来何大郎又走了,何家大房就比其他两房要艰难一些。 但何大郎是走是死,没人比木兰和李石更清楚的了。 何大郎是被他们杀的! 这是木兰和李石杀的第二个人。 木兰不后悔杀了何大郎,却是真心怜惜何大郎的两个孩子,也许别人会说她虚伪,杀了别人的父亲还在这里假装好人,可她就是这样的人。 当初何大郎和何三郎心怀不轨,被她丢在深林里,她以为事情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俩人受了教训,况且,何大郎因为那件事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 可她没想到,等她再进山的时候,他会悄悄的跟着她进去。 那时候刚过完春节,正月里就下了一场大雪,那场大雪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木兰舍不得就这样浪费掉。 所以她一大早就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打算约了师傅进山练手,顺便布置几个陷阱。 但赵猎户却有事不能进去,木兰只好一个人进山。 何大郎就悄悄的跟在了木兰身后。 人踩在雪上有咯吱咯吱的响声,可那一次,木兰不知道何大郎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他跟在木兰身后,木兰没有听到一点响声,就是有,回头去看,却能发现在雪中扑棱的野鸡,雪白的雪上除了动物的痕迹和她深深地脚印,不见其他。 木兰一点都没有疑心。 何大郎手中拿着铁棍,他只有一只手了,但他力气够大,只要再进去一些,他就能把人给弄死在里面而不被发现。 何大郎兴奋中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李石。 李石只是想起木兰偶尔说过进山之后口渴了没热水喝,就特意买了个暖水壶回来,还用棉花在外头包了一层,好确保保暖性更强。 而木兰这次进山忘了拿,他忙装了水跑去找木兰,就远远的看见何大郎尾随着木兰进山了。 李石当下脸色一变,何大郎在林子里丢了一条手臂,按说应该对山林敬而远之才对,现在却跟着木兰进山,要做什么,李石难道还不清楚? 当下他就起了杀心! 只有千里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更何况,这个贼还是邻居。 李石立马转身回书房拿了一样东西和去出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藏在怀里,从另一条路饶了上去。 他知道木兰的方向,这条路要远一些,但为了绕开村里人的眼睛,他只能这么办了。 他知道,何大郎为了不被人发现,一定会等进去远一些才会动手,所以他要尽量赶上去。 李石没有木兰在山林里识路的本事,他甚至有一点路痴,但他有罗盘。 此时此刻,李石感谢木兰的恶作剧。 因为有好几次,在府城里的时候李石都迷路,木兰就光明正大的叫他路痴,在大年初一甚至特意拿出罗盘来送他,让他以后出门都带着,这样就不怕迷路了。 罗盘,他会用,但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会。 木兰就带了大家去林子里教了大家辨认方向,他就是那时候知道木兰平时设猎的方向和距离的。 李石为了赶上俩人,在林子里几乎要跑起来,好在雪只没过鞋跟,还没有对他的行走造成太大的困难。 所以在何大郎举起手中的铁棍要敲向蹲在地上挖陷阱的木兰时,李石来得及大喝一声。 木兰虽然没有发现身后的何大郎,但她对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在山林里和逃难中多次救了她。 这次也一样,在何大郎对她起杀心的时候,木兰只觉得心中警铃大做,当下顺着蹲的姿势就地一滚,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铁棍狠狠地击在地上,将雪下面的泥土打得迸裂出来,如果打在木兰的脑袋上,脑浆可能都会被打出来。 何大郎眼睛瞪得滚圆,见一击不中,马上扬起铁棍敲向木兰的头。 木兰眼里闪过杀意,知道对方力气大,不敢去接,只好又滚开两步,立马跳起来,何大郎的铁棍第三次打来的时候就敲在了木兰的背上。 木兰脚下一个踉跄,却一声也没发出,强忍着身子的疼痛,身子一转,躲到了树后,因为距离太近,手中的弓箭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木兰就下蹲抽出绑在脚上的匕首。 铁棍是远攻,匕首却擅长贴身搏斗,虽然何大郎力气大,但只要她够快,她就能在他之前杀了她。 这些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李石在何大郎挥动铁棍的时候就眼孔一缩,几乎想也不想的就朝这边冲来。 看见木兰被打中,李石眼睛泛红,“啊”的大喊一声抽出菜刀就朝何大郎身后砍去。 李石动静太大,何大郎想不注意到都难,见他弱鸡似的,眼里露出轻蔑的笑容,就拿手中的铁棍去挡,只是铁棍才触到菜刀,何大郎就觉得背后一痛,正想扭过头去看,胸中又是一痛,他低下头去看,就见李石的菜刀插在胸口上,李石冷漠的看着他,道:“你忘了,村里的人时常说我们手上有人命的!” 背后响起木兰冷淡的声音,“他们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怎么这么傻?李石向来注重自己的形象,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的,他怎么会大喊大叫呢?” 何大郎一句话都没说,就瞪大了眼睛斜倒下去——死不瞑目! 木兰见他死了,就坐倒在雪里。 李石忙上前抱住她,手摸向她的后背。 木兰脸色一白,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李石忍不住有些害怕,语气微颤,“会不会伤到了里面?” 木兰强笑一声,“应该不会吧,我穿了很多。” 可对方是要置木兰于死地,用了最大的力气。 李石来不及顾忌男女之情,就要解开她的衣服看。 木兰拦住他的手,“你想冷死我啊。” 李石沉默片刻,“我马上送你去医馆。”说着起身看了一下四周,就将何大郎拖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然后握住菜刀转了半圈才拔除,血就飞溅出来,因为李石站得巧妙,又躲得及时,身上并没有沾染血迹。 拔除身后的匕首时也是一样的动作,何大郎附近的雪都被血染红了,李石心想,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花费时间去毁尸灭迹了,等一会儿就有动物会过来帮忙。 李石背着木兰从另一条路出去,这样可以直接到府城门口不远处。 因为有木兰的指点,这次要快速得多,还避开了猛兽。 木兰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骨裂了,帮他们看病的大夫没有把握按照李石说的那样一点后遗症不留。 李石只好背着木兰去找钟大夫,付出了五十两的高额诊费保证了木兰的骨头没事。 钟大夫说话毫无顾忌,看着木兰道:“你该庆幸,你的年纪还小,若是像他一样的年纪,我可不保证以后你的生活不受影响。” 钟大夫一边查看她的伤口,一边啧啧称奇,这样的力道她竟然还能逃出来,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凭这个伤口,他想也知道是受了攻击。 李石面色寒冷,心一阵后怕起来。 他不知道如果他没去,木兰能不能杀了对方,但知道,木兰一定会受很严重的伤。 到底是他太过疏忽,如果他在何大郎他们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将俩人处理了,那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李石想要将何三郎也处理了,木兰拦住他,“我们不是杀人的工具,他现在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潜在的危险就杀了他,因为他还有一半的几率是不会动手的。” 李石拗不过木兰,只好暂时罢手。 这一次伤势,让木兰整个冬天都只能在家里度过,甚至连衣服也暂时做不了,只能在家里被人伺候。 家里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赵猎户过来看木兰,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下了二十两银子给木兰,算是他借给他们的。 李石拿着钱,低声道:“你师傅常进山,那条又是必走之路,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木兰不在意的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道:“知道就知道了,师傅不会说什么的。” 李石沉默半响,幽幽的道:“他手上也有人命?”随时疑问,但口气中却带了一丝簇定。 木兰的睡意微去,她仰起头看李石,良久才道:“至少我觉得他是好人。” 李石轻笑一声,没有依据,只是感觉。 赵猎户也是因为感觉才收木兰为徒的,他轻轻地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何大郎失踪不见,这一次并没有在何家造成多大的轰动,何陈氏并没有找何大郎多久。 何大郎自从断了一只手之后,脾气就变得很不好,不干活不说,还动辄打人,有一次差点将何陈氏和两个孩子活活打死,还是因为何家的两兄弟看不过去拉了一把,这才保住命。 所以何大郎失踪后,何陈氏并没有怎么找。 她公公虽然不满,但何陈氏的话放在那里,她没钱找,谁愿意帮忙她感激不已。 也不知从何时起,村里开始说何大郎是受不了自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跑走了;但也有人说何大郎不愿再在村里干活,跑出去要饭了。 只有何三郎坚定的认为何大郎的消失和木兰有关,但他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李石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意,他叫妻子去看,妻子却说李石只是很温和的冲他微笑,只有他的感觉告诉他,离李家和苏家远一点。 他并不愿意为了何大郎再去得罪李家和苏家,从何大郎将他推出去喂狼开始…… 59第59章 参加县试和府试需要一位秀才和村里四位老人的保证书,而参加院试需要两位秀才和村里六位老人的保证书,这个措施是为了保证这个应试的人人品没有问题(但木兰觉得这只对没钱没人品的人有用,对有钱没人品的人丝毫作用不起)。 鸣凤村有两个秀才,一个是村里学堂的陈先生,一个是村长的四儿子刘思成,在三年前考中了秀才,现在在府城的书院里读书。 李石带着两个弟弟买了些酒肉分别送去几家,总算是将三张保证书拿到了。 之后三兄弟就安心在家读书,可仍然需要负责鸡和兔子的食物以及各种家务活。 木兰从不觉得要考试就要什么都不干的读书,想她当年要参加高考的时候不是一样回家干活? 木兰称之为“劳逸结合”,而这个传统在以后被李江和苏文很好的传给后代,就算是要参加科举考试,也没有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的道理,家里的活依然要负担一些。 倒是李江不用应付顾客后可以全心的将心神放在了学习上。 到了二月,春雨琳琳时,李石和木兰亲自将李江和苏文送去考试。 李江和苏文从考场里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见其他人有的走路都不稳,有的却还生龙活虎,俩人对视一笑,深深地觉得木兰劳逸结合的说法好,至少现在他们不用狼狈的走一步喘三口气。 “你考得怎么样?”苏文问。 李江矜持的道:“有八成的把握吧。” 苏文撇撇嘴,这人和姐夫一样虚伪,他说有八成的把握,那就是九成会考上了。 “那你呢?感觉如何?”李江问。 苏文微扬着下巴,“八成的把握吧。” 李江点头,心中暗道:这人有时务实太过,他既然说有八成的把握,那就是七成九会考上了。 俩人心中都放心了,看来他们考上的可能性都不低。 俩人出来就看到李石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苏文就低声问道:“如果府试过了,你去不去参加院试?” “当然去,就是不中,练练手也好啊。” 苏文眼睛亮晶晶的,“你说我们要是和姐夫一块儿中了,那岂不是我们比姐夫还要聪明?” 李江嘴角抽抽,打破他的不切实际,“大哥还要挣钱养家,一天大半的时间放在摆摊上,而我们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读书。” 苏文强辩道:“姐夫是十岁考中的童生,我们今年也是十岁,不对,我今年九岁,你才是十岁。” 李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当年旱灾,我们家要断炊的时候,大哥自己拿出了八两多的银子。” 苏文一时不解。 李江就以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大哥从七岁起就给书局抄书,除了自己用掉的,还剩下了八两多。” 苏文一时深受打击。 李江这才嘴角微翘的离开,他大哥可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岂是随便一个人可以和他比的? 李石接了他们回去,大致问了一下,见他们精神还好,回到书房就将准备好的白纸给他们,“将试题和你们的答卷默写下来。” 李江和苏文低头接过,老老实实地再接受一次荼毒。 正打算熬汤给两个小子补补的木兰脚下就是一顿,心里无限的可怜起两个孩子,想她当年小考时,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 第二天叔叔婶婶再问她语文的作文题目叫什么,她都要回乡半天,再过一个礼拜问我,对不起,连类型都记不住了。 话说他们到底是怎么记住自己的答案的? 李石瞥了木兰一眼,眼里划过笑意。 三月成绩就出来,李江和苏文都过了,李江的名次较为靠前,为第五名,而苏文排在第九名。 不要觉得这个名次很靠前,因为府试统共只要五十个人!前十名为甲等。 当年李石取得县试头名,所以才被称为童生,而到了府试的时候则有前面累极下来过了县试的人相争,所以他只得了第二名,到了院试,因为受寒,本身学识经历都还不够,所以没中。 这一次,三兄弟决定一起去院试。 李石只花钱得到了临近三年内的试题和头名的答卷,就是这样也花费了十两之多。 要不怎么说读书花钱呢? 这个时代不像木兰的前世一样考完之后公开题目和答卷,像卖书一样卖试卷的,只有特意去收藏的人才会知道。 而书局就是利用这一信息不对称,将每年的试题和答卷收集起来,到第二年学子要考试时高价卖给他们。 那些没有人脉收集不到这些的读书人,为了能够多熟悉一些考卷,都会想方设法的买上一两卷。 其实要木兰来说,这都是文人相轻产生的毛病,反而便宜了书局。 每年参加考试的读书人这样多,要是都像李江苏文这样出来就将试题和自己的答卷写下来(关键是他们有这能力),然后拿出来共享,书局还能赚什么钱? 当然,木兰还没有到脑残到想要去和一个有着深厚背景的书局去叫板,她只是在脑子里想想,而且,文人相轻的臭毛病由来已久,就是到了现代也还带着一些,她可没想过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纠正这些。 当年李石参加院试的时候有李父操心,这些试卷很容易就到手,并不用花钱去买。 李父是秀才,也认识不少的秀才和即将成为秀才的人,所以可以从他们那里拿试题和答卷。 而李父参加过乡试,那些即将要参加的人也可以从李父手中得到乡试的信息,这是利益交换。 可现在李石没有一个为他操心的父亲了,只好花钱买,而以后,这类花销预计还不会少,毕竟,后头还有两个小子呢。 到了四月,三人一起进考场。 出来后,李石嘴角微翘,心情不错,李江板着脸看不出来,而苏文还是生龙活虎的,高兴地对李江道:“我觉得明年再考一次我有八成的把握能中,后年考的话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李江嘴角微抽,“真稀罕,你竟然没说十成。” 苏文当没听见他的调侃,直接扭头过去问李石,“姐夫,你觉得怎么样?” 李石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赶紧回去吧,话怎么这么多?” 苏文吐吐舌头,跟在俩人身后,一个人就撞在了他身上。 苏文不悦,见那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就要说他,就听见他突然哭着抱住前面一个衣衫打满补丁的农夫,“大哥,我好像写错了,这可怎么办啊?” 那农夫听了也是满脸愁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鼓励弟弟,“没事,若是不中,明年咱们再来。” 学子连连摇头,“从家里到府城,要赶三天的路,吃住的花销太大了,咱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农夫则道:“都考到这步了,要是不考太可惜了,怎么说也要考中秀才吧?考中了秀才你就能到咱们县城去坐馆了。” 学子精神一震,抹了一把眼泪,“大哥说得对,怎么也要考中秀才才好。” 李石三人顿时都有些沉默,步行回到鸣凤村村口的时候,李石停下脚步,郑重的道:“以后你们一定要孝顺你们姐姐嫂子!” 苏文和李江都板着脸点头。 院试结果五天后出。 因为院试和乡试等不一样,乡试有传红,考完之后回家,若是中,自然有衙役前来通知打红,可院试没有,需要自己查看榜单,中了之后再到儒学里去领证书,然后拿到衙门里去登记,这样你才在法律上被承认为秀才,可以有免除差役,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也正因为要滞留在府城,花销巨大,所以才见的那位学子才会觉得考不中很对不起家里,因为再来一次,家里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可如果一旦考中,以前的付出就全部都有了回报,不说其他,在小县城,一个秀才就很受推崇。 李石能否考中秀才,不仅他们家关注,就是村里也非常重视,村长甚至叫了人特意在府城盯着,一放榜就上前看。 如果村里能再多一个秀才,那鸣凤村的地位将会再上升一些,在以后争取利益的时候他们能多一些筹码和话语权。 李石要维持兄长的威严,自然不好去挤,李江和苏文却很兴奋的一早就跑去占了好位置,媛媛和桃子也要去,木兰怕她们被挤着,就抱着她们,“让你们哥哥去看,我们在一边等着。” 媛媛和桃子听说自己也能去,这样才开心。 等李石和木兰领着两个妹妹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众人包围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就挤不进去。 媛媛和桃子不由垫高了脚尖看。 可入目的全都是人头,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哥哥他们在哪里啊?” 话音才落,就听桃子兴奋地道:“我听到我哥哥的声音了!” 苏文奋力挤出来,兴奋地高举着手道:“中了,中了!”旁边的人正想鄙视他,在看到他的年纪后顿时就变成了羡慕,只是接着就听他喊:“姐夫,你中了!” 那些露出羡慕神色的人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都成亲了,没有十八也有十七了,这个年纪虽然年轻,但中秀才也并不特别出挑。 木兰看到那些人变脸的过程,“扑哧”一声笑出来,李石也忍俊不禁。 60第60章 李石这次院试是厚积而薄发,所以取得了甲等第三名的名次,甲等前十为禀生,案首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听说是府城杨家的嫡子,很是出风头。 刘村长听说李石考到了第三,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对坐在下首的小儿子道:“我就说这李石不简单,以后与他多往来,取长补短。” 刘思成应下。 当初刘思成考中秀才,村长家请了酒席,鸣凤村的人就以为这次李石也请。 可木兰嫌太累,就家里人吃了一顿好的当做庆祝,道:“以后等你们哥哥成了举人进士咱们再请酒,若是考中一次就请,那我们得多累啊。” 四个孩子都说好。 李石却握着酒杯不语,他知道,这是一个讯号,一个木兰让他继续自己梦想的讯号。 四年前,他说放弃科举,专心供给江儿和阿文,但在木兰提出让他出去摆摊为人写书信时他并没有反对,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他能在不拖累家里的情况下也能考取功名…… 可极限也就到了这里了,考秀才他可以依靠自学,但若要进一步就必须进学。 李石看向木兰,木兰冲他一笑,微微点头。 李石扭过头去,忍住眼中的泪,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衣角,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家里供给两个人读书已经很困难了,他不能再因此加重家里的负担,可私心却叫嚣着应下来,应下来。 除了媛媛和桃子还一无所知,李江和苏文都有些忐忑的看着李石,心里有些期待,却又有些担忧。 李石到底没有应下来,但每次看书更加的认真。 木兰松了一口气,嘴角微翘。 作为现代人的乐观,总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并不觉得三个人就供不起,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李石愿意重新树立起自己的理想,木兰表示很高兴。 李江和苏文心中既高兴,但想到木兰时又有些担忧,苏文更多的是心疼。 但以后姐姐是和姐夫生活在一起的,以后她会冠上李姓,一个出息的丈夫比一个出息的弟弟要来得更加荣耀和实惠! 而在京城的苏定也收到了李石考中秀才的消息,名次并不低。 他放心下来,就开始筹谋着给李石找一个好的书院。 在钱塘,甚至在江南,最有名的书院莫过于松山书院,但以李石的家世和家资根本就上不起。可如果有苏家的推荐就不一样了。 苏定敲敲书桌,该用什么方法在别人不知道他的情况下也能让李石去松山书院呢? 他倒不是担心李石知道,而是担心苏家和周家的人知道。 苏家和周家,都不愿意承认木兰,而他是苏家下下任家主,他与李石接触会让苏家不喜,父亲已经很不喜欢他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至于李石,苏定很乐意他知道,他希望他能够记住他得到这一切的原因。 苏定想了三天,将钱塘的人划去一个又一个,最后选定了最注重利益的元家。 苏定在钱塘不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但那都不足以举荐李石去松山书院。所以他需要寻求外援,而在钱塘,他的身份是苏家下下任的家主,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兄弟,那些家族不会冒险得罪苏家而投资他的。 但有一个家族例外。 元家是医学世家,四代都曾在太医院任职,但到了元胡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到五十就告老还乡,而他两个儿子都没有能力继承他的衣钵,孙子们比两个儿子更不堪,至少他两个儿子还能出诊。 元家一直想要巴上苏家,却一直不得其法,而就算元家不愿意沾这浑水,也不会传到苏家的耳里,毕竟得罪了他,他也能让元家从此站不起来。 苏定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回钱塘,附带着带去了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算是李石的束脩,至于元家为李石进书院付出的代价却是他欠元家的人情。 苏延年自然知道大儿子与钱塘的联系,不过他不放在心上,只要他还活着,苏定就还爬不到他头上来,如果他知道苏定做这些只是为了送出去的那个女儿不知作何感想。 元家的马车到鸣凤村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毕竟,他们村还是第一次进这样华丽富贵的马车。 马车停在木兰家门前,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人下车来,媛媛和桃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上前问道:“你找谁?” 元胡微笑,“你们是李家的还是苏家的?” “我是李家的,她是苏家的。”媛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桃子。 元胡满意的点头,“我找你哥哥李石,不知可在?” 媛媛看了一眼桃子,正要回去找大哥,就见木兰背着背篓从林子里出来了,顿时笑着挥手:“姐姐,姐姐!” 元胡回头去看,微微眯了眯眼。 他曾给苏家的老夫人把过脉,当时苏家的大姑娘就守在旁边,虽然时隔半年,但他不会认错的。 元胡瞬间就明白了苏定叫他推荐李石的原因。 他就说嘛,李石虽然优秀,但还不到他花费这么多心思的时候,但如果李石是他妹夫就不一定了。 一时间元胡心中转了八九个念头,最后只留下最后一个。听说李石和苏木兰都还有一个弟弟在念书。 虽然可能会得罪苏定,但只要与苏定绑在一起,相信那些恼怒随着时间的逝去也会消失的。 元胡嘴角微翘。 木兰眼中带着疑惑,“先生是?”难道是苏家的人? 元胡颌首道:“在下姓元,曾是太医院医正,如今告老在家,不知小李相公可在家?” 木兰脸上的笑意微淡,原来是元家呀,她知道,听说是只认权势的大夫。 元胡在宫里混成了人精,自然看得出木兰对他的不喜,元胡笑容不变,心中不以为意。 李石对元家的印象也不太好,但还是请人进门。 李石将人请到堂屋,元胡就笑道:“有件事我想与小李相公单独谈谈。” 李石想了想,还是将人请去了书房。 元胡看了他书房的布局,对李石更加满意,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小李相公,不知可有兴趣学医?” 李石微讶,但还是道:“小子从未接触过这些,不知元太医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也不瞒你,我是受苏家嫡长子苏定所托,想要荐你去松山书院读书的,只是我见了你之后觉得你更适合学医,只要你愿拜我为师,我愿举荐令弟和苏文去松山书院,并负责他们在书院的束脩,如何?” 李石一时愣住,这番话透出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消化不过来。 苏定是何时找到他们的,为什么苏家对木兰无视,而他却愿意帮着木兰?元家这样违背苏定的意思又有什么企图? 但这都比不过元胡给出的条件震撼。 李江和苏文要上松山书院,他就要放弃仕途! 松山书院,是整个江南最优秀的书院,甚至在全国都名列前茅,这就和现代的清华北大一样,在里面读书,出来后找工作什么的都要容易得多。在这里,则直接体现在科举考中率上。 李石呆坐了半个时辰,在元胡离开的时候还是点头同意了。 用一个人换两个人,这是一个合算的买卖不是吗? 在元胡走后,李石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理想再次破灭,他以为自己会很失意,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总算是从书房里走出来,见担心看着他的众人,微微一笑,道:“我们吃晚饭吧。”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跟着蹦蹦跳跳的媛媛和桃子去吃饭,而木兰则担忧的看着他。 李石牵起木兰的手,摸着她指腹上的厚茧,心中流过一股热流,低声笑道:“以后我们一起!”是真正的一起。 木兰看着他,没有问出口。 有什么事还是饭后再说吧,现在不是时候。 李石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牵着木兰的手去吃饭。 木兰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要挣脱,李石却一下子握紧她的手。 想了想,木兰就任由他抓着了。 “你要拜元胡为师?”木兰沉下脸色,直直的看进李石的眼睛,“为什么?”明明都已经有了默契要进学考科举不是吗? 李石就将苏定给元胡的那封信给木兰看。元胡将信送给了李石,这原也是苏定的意思。 “苏家大公子似乎从很久之前就照顾我们了,你能想起来吗?” 木兰讶异,她几乎要忘了苏家,没想到那里还有人记着她,仔细想了想,木兰不确定道:“难道是淑女坊?” 他们家最大的四笔收入就是淑女坊和猎物的收入,还有两笔就是家养牲畜和年底对联的收益,可三笔都显得很正常,只有淑女坊那边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客人大方的打赏。 李石确定的点头,“那就是了,看来这位苏公子似乎很担心苏家的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这样暗中帮助。这次我一考中,他就请了元家帮忙荐我去松山书院,看来还派了人在这边照看我们。”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反应。 木兰心中顿时微妙起来,在去找苏家之前,她对苏家还是抱着希望的,因为在她所有的生命里,她亲身接触到的都是正能量,而当初周氏的驱逐让她觉得原来网络上的东西也有真实的,母亲是真的不一定有母爱。 那一刻,心中对苏家的所有希望都消失了,也是从那时起,她在心里和苏家断了联系,只是没想到苏家还会有人记着她。 61第61章 李石看了她一眼,道:“当年那位苏公子在京城,只怕也是鞭长莫及,而他年底祭祖的时候才回来。” 木兰垂下眼眸,“淑女坊的额外打赏就是从那年年底开始的。” 那一次木兰记得很清楚,三件衣服按说只用十五两,可她才把衣服交上去,回头小二就送来了二十五两,并索要衣服样式图,其中五两是淑女坊给她的,剩下的二十两则是那位客人给的。 五两银子的打赏,不管放在哪里都显得很多。 木兰当时只以为是哪个钱多了烧的,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而之后钱多了烧的人经常会出现,她就觉得这是一种常态了。 李石叹气,将信点燃烧掉,“只怕辜负了苏公子的期望了。” “只是元胡这样做不怕得罪了苏定吗?” 李石嘲讽的一笑,“帮我入学不过只得了一个人情,元家最多以此要求苏定帮他们做一件事,以后苏定未必看得上他们。可如果我做了他的徒弟,而我又娶了你,那以后苏家和元家就绑在了一起,就算苏定心中恼怒,为了你也会多家忍耐的。” 木兰不懂,“我和你成亲关元家什么事?” 李石就疑惑的看了木兰一眼,继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撑起整个家庭,对人情世故难免知道的少些,一时心中责怪自己不够主意木兰,就柔声解释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我拜他为师是行三拜六叩礼的,我又没有父亲,以后他就与我父亲无异,你嫁给了我,也就相当于他半个儿媳,而你又是苏公子的亲妹妹,以现在苏公子对你重视的程度来看,以后必定不会冷落了你。那元家也能靠着这一份关系在府城站稳脚跟。” 木兰张大了嘴巴。 “要知道,元家如今没有一个得力的后代,元胡要是一死,那元家也就散了。可收了我为徒,只要我学得他一半的办事就能保元家不散,而靠你,则可保元家富贵。” “这,这到底是收徒还是收儿子呀?”你不帮元家,元家不就完了? 李石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淡淡的解释道:“如果我还想在府城呆下去,如果江儿和阿文还想在官场更进一步,我就不能对元家‘忘恩负义’坐视不管。” 木兰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是强买强卖? “那要是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也要帮忙摆平?” 李石灿然一笑,“当然不,我只做道义所认可的事,道义所不容的事我为何要做?世人也不会这样要求的。” 木兰顿时放下心来,她就说嘛,哪能这么不讲道理,那还不简单?一句话,舆论的问题。 只要把握好舆论,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真的确定了?”木兰看着李石眉间的坦然,还是劝道:“你从未学过医,甚至对它不感兴趣……” 李石摇头,“木兰,你还不懂松山书院对于学子的意味,进了松山书院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仕途,江儿和阿文都很聪慧,他们并不比我差多少,只不过有我这颗珠玉在前,这才显得他们稍显愚笨罢了。” 就算这个场合不合适,木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此时,木兰才相信李石是心无芥蒂的将这个机会让给李江和苏文。 “你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的谦虚些?” 李石一本正经,“我一直很谦虚!不信,你出去问问,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会说我谦虚有礼,剩下的一个就是不认识我的人。” 木兰又忍不住笑开了。 李石也是抿嘴一笑,最后才郑重的道:“我也是真的想要学医,木兰,你还记得当初孩子们出痘时的那种惶恐和愤怒吗?” 木兰看着李石。 李石就郑重的保证道:“我不说能够济世天下,但至少我能够做到不见死不救!我希望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做大夫也好,回头你给我保养身体,也把我养成像元胡一样,都五六十岁的人了,看上去才四十来岁。” 李石认真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的。” 木兰心情愉悦的笑了,今天她好像笑得特别的多,可看着李石清润的脸,眼里就不由含了泪水。 未免失态,木兰起身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石点头,“这件事先别告诉江儿和阿文,等元胡那里事情定了再说。”又道:“到时别告诉他们原委,只说我想悬壶济世,而元胡看在我的面上举荐了他们。” “那你可不能再叫元胡的名字了,该叫他师傅才是。” 李石点头,“你说的对。” 李石决定的事向来没有谁可以更改,好在他只是去当大夫而已,其实当大夫也不错。 但这是木兰的想法,李江和苏文却不同意,甚至可以说是激烈的反对,李江更多的是为了他哥哥,而苏文更多的是为了他姐姐。 大夫,说得好听,是医者父母心,救人于危难之中,但同样是伺候人的活,依然属于匠籍的行列,除非能够入宫为太医,不然就是匠籍。 而入宫做了太医,生命安全又会受到威胁,虽然伺候的人品级比较高,但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不管是李江和苏文都不愿意李石去做这样的事。 没听见戏文里常演的,“爱妃若有意外,朕诛你九族”“王妃若有事,本王要你的命”“太夫人要是治不好,本侯要你的命”“夫人若有事,本官要你的命”。 虽然是戏文,但却可以影射出大夫的地位真的很低,至少与那些达官贵人相比,他们的性命可以轻易的被夺取。 而你看两榜进士,就是当今也不敢随便说“朕诛你九族”,他要敢说,第二天御史的折子就能把皇宫给砸了。 可你看皇帝冲太医嚷嚷的时候,有谁上前为他们说一句话? 而历朝历代,没当遇上新皇交替,总要有一些太医陪葬。 说了这么多,就是一句话,大夫或者太医,在古代的地位是较低的,所以李江和苏文都不同意李石去学医。 俩人都很不理解,“大哥,你明明有能力乡试的。” “是啊,姐夫,你现在是秀才了,到了秋天就下场试试,再不行,多考两次就是了,干嘛去学医啊,学医浪费的时间还要多呢。” 李石不为所动,“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只管听从就是。” 苏文见他油盐不动的样子,就跳起来道:“我不管,我不准你去学医,你要是去学医,我就不叫我姐姐嫁给你!” 李石整张脸都黑了。 苏文却福至心灵,高兴地拍手道:“没错,你要是敢去学医,我就不把我姐嫁给你了,我是苏家的家长,我姐也得听我的!你要是去,我们两家就解除婚约。” 李石的脸更黑了,李江缩了缩脖子,拉了拉苏文的衣角,企图告诉这个傻大胆收敛些。 苏文却一手挥开他,仰高了脖子,斜视李石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姐夫你还是赶紧找个书院去读书吧,秋闱的时候也好下场。” 木兰摇摇头,将媛媛和桃子拉出去,免得等一下她们吓着。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屋里苏文“哇”的一声大叫,然后就是板子触肉的声音,间或还夹着李石的几声咬牙轻问:“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打我我也说,就不把我姐嫁给你,就不——,啊——姐夫,你轻点,你真打呀?” “……” “救命啊,姐——,快救我呀!” “……” “李江,你敢不拦着,我回头让你好瞧。” “……” “李江,快去把我姐叫来,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帮你吃蒜头了……我再也不把我的鸡蛋给你吃了……” “……” “李江,求求你了,快去把我姐叫来吧。” “……” “姐夫,我再也不敢了,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真的……” 晚上苏文是躺在床上叫李江喂他吃饭的。 李江板着脸一勺一勺的喂他,苏文就在对面恶狠狠的看着他,用力的嚼着口中的食物。 李江嘴角抽了抽,继续投喂。 门突然被推开,媛媛和桃子探头进来,看见只有两个哥哥在,顿时笑嘻嘻的进来。 媛媛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鸡蛋递给苏文,“文哥哥,这是我的鸡蛋,我送给你吃。” 李江眼睛盯着那鸡蛋,苏文本想大方的挥手说不用,见李江这样,就快速的接过,对媛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媛媛妹妹,我很喜欢。” 然后看向桃子。 桃子的鸡蛋早吃了,见哥哥看过来,就掏出一早准备好的荷包,“哥哥,这是送给你的。” 苏文接过,见上面绣了青竹,脸上顿时笑开了话,随口道:“桃子真棒,这么快就又做好一个荷包了!”他前两天才收到一个,作为考过童生试的礼物。 桃子就不好意思道:“这本来是送给江哥哥的,可哥哥你受伤了,就先给你吧,下次我再给江哥哥做一个。” 苏文一愣,顿时乐得锤床,“好妹妹,做得好,以后都不用给你江哥哥做了,不然你的眼睛多受累啊。” 李江看了某人的屁股一眼,决定再忍几天。 媛媛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鸡蛋递给苏文,“文哥哥,这是我的鸡蛋,我送给你吃。” 李江眼睛盯着那鸡蛋,苏文本想大方的挥手说不用,见李江这样,就快速的接过,对媛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媛媛妹妹,我很喜欢。” 然后看向桃子。 桃子的鸡蛋早吃了,见哥哥看过来,就掏出一早准备好的荷包,“哥哥,这是送给你的。” 苏文接过,见上面绣了青竹,脸上顿时笑开了话,随口道:“桃子真棒,这么快就又做好一个荷包了!”他前两天才收到一个,作为考过童生试的礼物。 桃子就不好意思道:“这本来是送给江哥哥的,可哥哥你受伤了,就先给你吧,下次我再给江哥哥做一个。” 苏文一愣,顿时乐得锤床,“好妹妹,做得好,以后都不用给你江哥哥做了,不然你的眼睛多受累啊。” 李江看了某人的屁股一眼,决定再忍几天。 62第62章 “松山书院?”李江和苏文惊诧。 李石点头,直接将新买的书给他们,“七月入学,现在先自己在家看书,别到时候出去丢人。”元家才派人过来,入学的事已经确定,李石谢绝了元家替李江和苏文交束脩的美意。 在他看来,元家送李江和苏文去松山书院不过是与他的交易,代价就是他与木兰说的那些,但再多的,他不愿意欠,也不愿意还。 李石自问他们家还有能力交得起束脩。 松山书院的束脩是每年十两银子,真的是贵不可言!还不包括食宿,要是吃住都要在书院,那就另外再交五两银子。 李石虽然觉得五两很贵,但还是觉得还是住宿要好些。 李江和苏文却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沉,看着已经低头背医术的李石,一时倔强的立在书桌前。 李石就抬头瞪了他们一眼,“还愣住干什么?出去读书!” 李江和苏文只好耷拉着脑袋出来,将书拿回他们的书房,苏文沉默了片刻道:“姐夫一定有事瞒着我们,不然怎么他才要去学医,我们就能上松山书院了?那可是松山书院啊!” “所以?” “所以我们应该去找姐姐,姐夫不肯告诉我们,但姐姐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李江就起身。 苏文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他,“你起来干嘛?” 李江低头看他,“你不是说去找嫂子?” “……” 木兰正坐在屋檐下光线最好的地方做衣服。 李江和苏文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做给淑女坊的衣服,因为那是藏蓝色的男装,木兰做给淑女坊的只有女装。看那衣服的大小,八成是做给他们的。 这是做给他们去上学的衣服,用的是杭绸的料子,夏天已经悄然来临,这时候穿这样的衣服比较凉爽一些。 “姐姐,姐夫去学医是不是和我们能去松山书院有关?” 木兰手中的针一顿,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就招手示意他们蹲下。 苏文顿时鬼鬼祟祟的蹲在木兰跟前,李江犹豫了片刻,也蹲在了木兰前面。 木兰就掐了一下他的脸,“明明才十岁,怎么弄成个小老头似的?都是跟你大哥学的。”说完就回头对苏文低声道:“这件事可千万别在你姐夫跟前提起,免得他伤心难过还生气。” 苏文一愣,顿时握紧了拳头愤然道:“是不是元家逼的?我就说他们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可以见死不救,这次怎么会突然找上哥哥要收徒?” 李江眼里也闪过冷光。 木兰就叹息一声,“你们说得对,也不对。”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道:“他是为你们好,我觉得这样也好,两个人出息总比一个人要强,而且,他心宽,受点打击也好。” 李江和苏文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看着在他们面前为他们做衣服的木兰,同时流下泪来。 木兰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怎么了?” 苏文就一把抱住木兰的腰,跪在她跟前,“姐,让你受委屈了!” 李江也点头,也抱住木兰的腰,眼中酸涩,“嫂子,是我们对不起你!” 李石放弃仕途,最吃亏的除了他本人,就是以后会嫁给他的木兰了。 木兰一愣,继而了然,摸着他们的头笑道:“这有什么,以后你们孝顺我就是了,别以后出息了就不认姐姐嫂子就行了。” 李江就板了脸,“不会,长嫂如母,江儿会将嫂子当母亲一样敬爱!” 苏文连连点头,“就是啊,就是啊,以后咱们娶媳妇也要看她孝不孝顺姐姐,要是不孝顺咱就不娶。” 李江深以为然的点头。 两个孩子失去母亲的时候都只有五六岁,虽然已经记事,但到底对母亲的印象也不多,相比抚养照顾他们的木兰,母亲的印象更浅了。 “好了,这件事他说了不告诉你们,现在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可不许泄露出去,不然他要找我算账的,快去看书吧。” 李江和苏文这才收拾了眼泪离开。 木兰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翘,虽然李石说了不告诉他们,好让他们不至于太有压力。 但木兰的想法恰恰相反,她觉得两个孩子早熟,早有一番自己的思量,以及让他们觉得亏欠元家的人情,还不如实话实说,至少不会表错了情,而且,压力就是动力,他们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会被这点压力压倒的。 而转身离开的李江和苏文对元家更加的厌恶了,虽然这是李石和元家的交易,但元家的以势压人和那些算计还是让俩人心中不悦。 李江回去就拿了书出来看,暗道:等他考取功名,权势也在元家之上,看他们还怎么逼大哥和嫂子。 苏文在书房里磨着牙转了两圈,最后道:“我受不了了,我要到河边跑一圈发泄一下。” 李江以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打发了苏文。 苏文就跑出去,而李江在他走后,拿出笔来写字,一笔一笔几乎力透纸背。 他和苏文发泄怒火的方式一直不同,苏文喜欢乱跑乱跳,大吼大叫一番,而他更喜欢静静地写字,写到精疲力竭之后怒气也就散完了。 考虑到俩人要在书院里常住,木兰就给他们每人做了三套衣服,都是不错的料子,在他们农家来说,这等料子很难得,但对外头的人来说,这种料子实属平常,不出挑,但也不落魄就是了。 而做这六套衣服,木兰就花了将近三两的银子,而这只是一季的。 木兰这时才觉得钱真的是一点也不够用啊。 李石买了一些酒肉,带了李江苏文去拜谢他们的陈先生。 他们毕竟在陈先生手底下学了三四年,而他们俩更是陈先生带的学生里第一次考中童生的。 俩人要离开村里的学堂去松山书院自然要拜谢一番。 陈先生早就知道他们会离开,李江和苏文资质好,才九岁十岁就考中了童生,这样的资质要是不继续进学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在俩人一考中,他就知道俩人肯定会重新找一个好一点的书院进学,见李石带着两兄弟过来,就忙笑脸相迎。 毕竟,现在李石和他一样都是秀才,而他已经过而立之年,李石才十五六岁,想也知道李石的前途更光明。 李石说明了来意,就叫李江和苏文上前给陈先生磕头。 陈先生等他们磕了一个头,放将俩人拉起来,笑道:“你们聪明,以后好好读书,定能光耀门楣。”又问,“可找好了书院?” “已经报了一个,等到了七月就去上学。” “不知是哪家的?” “是松山书院。” 陈先生脸上带着笑,“刚才风大,一时没听清,小李相公说是哪个书院?” 苏文低下头闷笑,李江不动声色的扭了一下他腰上的肉,苏文脸上的笑顿时收起来,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李石也觉得有些好笑,却依然恭敬的道:“是北城外的松山书院。” 陈先生张大了嘴巴,良久才找到了声音,“这,小李相公好本事。” 李石脸上淡淡,“多谢陈先生夸奖。” 从陈家出来,走了半响,苏文还是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来,一笑出来就停不下来,只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他怕别人看见了传到陈先生的耳朵里,陈先生生气,就埋首在手臂里,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一耸一耸的。 李江无奈,他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就是好笑也不用笑成这样吧?这笑点也太低了。 李石就和李江站在苏文身边,低头看他,并不打扰他笑。 有路过的村民就关心的问:“阿文这是怎么了?” 李石眉间带着轻愁,轻声道:“他肚子疼,可能是吃野果吃多了,捂一下就好了。” 听说的人没有谁怀疑,都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苏文,“孩子不知道节制,你们也该劝一些才是啊,吃多了吧?” “没事,回去拉一顿就好了。”旁边的大叔显然经常做这样的事,“回头给他灌一碗冷水下去,拉出来啥事没有。” “去去去,尽教坏孩子,冷水下去,若是生病了,你陪啊?” 本来一点也不想笑的李江咧嘴笑了。 从那天之后的三天,每个见到苏文的人都问他,“阿文,肚子好了?” “阿文,你是不是真的喝冷水治好了?” 在家里的陈先生也听到了这个笑话,只是疑惑那天苏文并没有表现的肚子疼啊,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满心都是李江苏文两兄弟要去松山书院上学的事。 他们家是怎么有这个能耐的? 松山书院不是没有贫困学子,但很少,那样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苏文九岁考上童生他们觉得很优秀,但其实放到松山书院那群贫困学子跟前不过尔尔。 那些人七八岁就有考中秀才的。 而那些成绩不及李江苏文的,那是人家有家世,有钱财。 松山书院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能把这些成绩一般的纨绔子弟给教成才华横溢的学子,并能考中举人进士。 这些人进学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相比起来,那什么一年十两银的束脩简直就是不够看的。 而贫困学子则是松山书院特意吸收的,不仅进学不用交束脩,只要每期考试在一定名次内还能得到一定的银米,有的学子就是以此养活了家里,因为每年期末第一名就有一百两的奖金。 一百两,足够一个平常的五口之家宽裕的生活四年了。 那么,他们家到底是靠什么进的松山书院?金钱?不可能,他们家家底摆在那里,那是靠家世?陈先生也很快的摇头。 陈先生不由心中苦恼,他刚才应该直接问他的。 ?” 本来一点也不想笑的李江咧嘴笑了。 从那天之后的三天,每个见到苏文的人都问他,“阿文,肚子好了?” “阿文,你是不是真的喝冷水治好了?” 在家里的陈先生也听到了这个笑话,只是疑惑那天苏文并没有表现的肚子疼啊,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满心都是李江苏文两兄弟要去松山书院上学的事。 他们家是怎么有这个能耐的? 松山书院不是没有贫困学子,但很少,那样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苏文九岁考上童生他们觉得很优秀,但其实放到松山书院那群贫困学子跟前不过尔尔。 那些人七八岁就有考中秀才的。 而那些成绩不及李江苏文的,那是人家有家世,有钱财。 松山书院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能把这些成绩一般的纨绔子弟给教成才华横溢的学子,并能考中举人进士。 这些人进学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相比起来,那什么一年十两银的束脩简直就是不够看的。 而贫困学子则是松山书院特意吸收的,不仅进学不用交束脩,只要每期考试在一定名次内还能得到一定的银米,有的学子就是以此养活了家里,因为每年期末第一名就有一百两的奖金。 一百两,足够一个平常的五口之家宽裕的生活四年了。 那么,他们家到底是靠什么进的松山书院?金钱?不可能,他们家家底摆在那里,那是靠家世?陈先生也很快的摇头。 陈先生不由心中苦恼,他刚才应该直接问他的。 63第63章 没两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李江和苏文要去松山书院进学,村里的人见面都道一句恭喜,他们并不知道松山书院的意义。 但村长家却不平静,刘思成为此特意回来了一趟。 刘村长看着倔强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你若是没有那个心性,趁早回来,别耽误了你三个哥哥!” 刘思成脸色一白。 刘村长就冷哼一声,“你也别自怜自悯,他们家能送孩子去松山书院那是他们家的本事,你投生在我们家,我们没有那个本事就是没有,你若是因此而怨恨,那我们现在这样费尽心思的省吃俭用是为哪番?” 刘思成低下头,低声辩解道:“儿子只是想父亲去问问他们是如何进松山书院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刘村长就冷哼一声,“没其他的意思?问了他们进学的方法,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请求他们替你说项了?若是不应,你是不是还打算威逼利诱?我早与你说过,做人要务实,你觉得你十六岁就能考中秀才很能干,可如今你看,李石现在还不满十六呢,照样是秀才,而他弟弟和妻弟只出其右,未必就比他差,我就不知道你到底自豪些什么?” 刘村长沉默片刻,看着垂头不语的小儿子,直接下令道:“马上回书院去读书吧,这些事请不要想了,你只要好好读书,准备秋闱的考试就行了。” 刘思成的妻子陈氏就进门笑道:“等吃了饭再走吧。” 刘思成看了父亲一眼,刘村长只是抽烟。 刘思成就道:“不用了,我先回去念书了。” 刘村长冷哼一声,刘思成的大哥刘思远就道:“爹,你干嘛不帮小四去问一声?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机会呢。” “他成这样都是你们给惯的,”刘村长气得敲烟杆,“养成了一副眼高手低的性子。” 刘思远缩缩脖子,不敢再说。 到了六月下旬,元胡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正式下帖子请钱塘的几户人家去见礼,他正式收李石为徒弟。 那天李石给元胡磕头敬茶,木兰是女孩,不宜出面,而元胡也不想她出现,毕竟,这件事在苏定的势力壮大之前还是不宜宣扬出去为好。 李江和苏文为了给李石撑场子都去了。 这件事元家并没有告诉苏定(告诉了他还能成吗),加上元家动作够快,所以远在京城的苏定还没有收到消息。 但在钱塘的苏婉玉却知道了。 她一直暗暗关注着木兰,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她就是觉得对方要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才能放心,这次也一样。 在听说了元家收李石为徒的时候她微微一愣,又听说元家举荐李江和苏文去松山书院,心中觉得很怪异。 元家一直以利益为重,他们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事?他们身上有什么利益可图? 心思一转,苏婉玉就自以为了然,看来,元家是无意中得知了苏木兰的身份,这是想通过李石将苏家和元家绑在一起? 脸上露出讽笑,苏木兰不过是苏家的弃子,元家凭什么以为苏家会承认她?李石既然拜了元胡为师,那以后就与仕途无关了,那以后她和苏木兰碰到的几率就更小了。 心中既有些难受,又有些庆幸。 而等京城的苏定收到消息时,钱塘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苏定恨恨的独自坐在书房里一夜,第二天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出去应酬。 当今越发昏聩,京城越发混乱,他一天都松懈不得,元家的事还是以后再说。 李石现在已经放下了那些圣贤书,每天一本医书不离手。他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只要读上三两遍他也就能记住了,而且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是他最爱做的事,元胡考察他的时候都忍不住心中暗叹,他若是能早日发现李石,早点教诲他,说不定现在已经能出诊了。 李石今年十六岁不满,这时候学医不早不晚,但对于已经年近六十,急着传衣钵的元胡来说大了,为了能让李石尽早出师,元胡将他的学习课程安排得满满的,几乎是在拔高了他学习。 按说李石现在应该先背医书,然后背药名,再识各种草药,可元胡为了他能学得快一些,不仅让他被医书,还让他到元家的百草堂里去跟掌柜的学认药材及药材的习性,如果前面有病体不重的病人,还会叫李石试着把脉,再在一旁听坐堂大夫的讲解。 不过半个月,李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木兰看了皱眉不已。 晚上李石就低声对木兰道:“元胡怕是命不久矣。” 木兰吃惊。 李石眼睛沉静,压低了声音道:“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他似乎很急,而且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我本以为那是因为他是大夫,可到了掌柜的身边我才知道不是。” 掌柜的身上也有药香,却不像元胡的那样,而且,李石鼻子灵敏,闻得出元胡还特意用香熏过,想以此遮盖药香。 木兰点头,纠正道:“你该叫元胡做师傅。” 李石受教,“下次我一定急着。” 木兰无奈,元胡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他以为李石会感激他,至少在这个封建风俗下,他会视这个师傅为半父,结果李石从小就不羁,那种性格潜藏起来,要不是他们朝夕相处,她都未必发现。 李石对元家并没有感激,只是当做一门生意来做,她要是元太医铁定后悔。 李石既然决定要在这条路上走远,那就会全心全意的学习。 元太医人品不怎么样,但医术的确很好,有他的指导,李石进展神速,不到两个月,就认识了不少的药材。 而李江和苏文也进学两个月了,这就是一个用钱的分水岭啊。 他们才去书院两个月,就花去了六十两银子,二十两的束脩和十两的伙食费可以不计,但剩下的三十两却是在书院里的各种开销。 并不是他们花用大,而是松山书院课余时间也安排了任务,虽然松山书院也有藏书室,但李江和苏文都还没够资格进去,所以他们只能去买书,加上松山书院的各种课程需要的材料费,就连两个孩子都不太敢回家张口要钱了。 他们两个月就花去了家里一年的花销了。 但木兰没有露出不悦的地方,只是暗暗发愁来银子的方法。 看来,她得箭术得更进一步了,只有更多的猎物才能换取更多白花花的银子。 设计衣服是她的本职工作,但木兰做多了眼睛也会疼,心里也会厌烦,比起呆在家里做衣服,木兰好像更喜欢到林子里去打猎,虽然有一些危险,但更加高兴和幸福有没有? 木兰在脚上和手上绑了沙包,背了弓箭去找她师傅,这是四年前赵猎户要求她带上的,随着她力气的增长,重量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赵猎户说这事练习速度和力气的方法,他说木兰虽然有识别动物痕迹的能力,但在林子里,速度和力量才是生存的根本。 木兰对他很信服。 木兰跑去找赵猎户,在经过孙家的房子时又听到里面穿老“砰,砰”的声音,木兰停下脚步,眉头紧紧的皱起,孙大宝又在打人了。 搬到鸣凤村来的第二年,木兰才知道,一向在外温和的孙大宝竟然家暴,有一次木兰甚至看到他压着自己的妻子孙方氏用凳子一个劲儿的朝她背上使力殴打,脸上的狰狞看得木兰一阵心颤。 木兰怒气上涌,站在外头喊道:“方大婶,你在家吗?” 屋里的动静一顿,然后木兰就听到几声低喝声,良久,门口才打开,孙方氏弄了一下头发,强笑道:“木兰来了,有什么事吗?” 木兰见她走路都有些勉强,却假装看不见道:“是这样,我昨儿在林子里看见一种野菜不认得,不知道能不能吃,我听何三婶说您认得的野菜最多,能帮我去看一下吗?” 孙方氏犹豫了一下,孙大宝就突然打开门,眼神空洞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对木兰笑道:“她有空着呢,拉她去吧。” 木兰顿时笑开,“多谢孙大叔,回头我要是能猎到多的猎物一定给您送一只来。” 孙大宝不置可否的点头。 木兰就上前拉了孙方氏走,她也知道她此时怕是走不远,就放慢了脚步。 赵猎户早在林子边沿等着了,见木兰迟迟不来,眉头就微皱。才要转头回去找她,就看见木兰扶着孙方氏慢慢走来。 孙方氏看到赵猎户忙低下头去,低声问木兰:“是哪种野菜啊?” 木兰就叹息一声,问赵猎户,“师傅,我不小心受伤了,你带了伤药了吗?” 赵猎户眼睛掠过孙方氏,从怀里掏出两瓶药递给他,转身离开,“我在那边等你。” 木兰没想到赵猎户还真有,顿时高兴地拉了孙方氏到一边树木茂密的地方,低声道:“方大婶,我帮你上药吧。” 孙方氏眼里就落下泪来,点了点头,慢慢的解开衣服。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孙方氏身上的伤,再次见到,木兰依然忍不住手抖,她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青的紫的黑的混在一起,有藤条鞭打的,也有拳头和脚的印记。 木兰冷着脸,将药揉开给她抹上。 孙方氏打了一个寒颤,却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挨打的时候也是这样,紧紧的咬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越是哭喊,孙大宝就越兴奋,手上的力气就越大,以前她不知道,只求着喊出声来快点有人来救她,后来却发现最后不仅没人救她,孙大宝还越发兴奋,而婆婆为了惩罚她的乱喊乱叫,不仅不给她请大夫,连饭都不给她吃。 最后她学乖了,只要孙大宝打她的时候她不发出声音,他打一下子就没了兴致,而婆婆虽然不会帮她请大夫,却不会短了她的吃的。 ,她也知道她此时怕是走不远,就放慢了脚步。 赵猎户早在林子边沿等着了,见木兰迟迟不来,眉头就微皱。才要转头回去找她,就看见木兰扶着孙方氏慢慢走来。 孙方氏看到赵猎户忙低下头去,低声问木兰:“是哪种野菜啊?” 木兰就叹息一声,问赵猎户,“师傅,我不小心受伤了,你带了伤药了吗?” 赵猎户眼睛掠过孙方氏,从怀里掏出两瓶药递给他,转身离开,“我在那边等你。” 木兰没想到赵猎户还真有,顿时高兴地拉了孙方氏到一边树木茂密的地方,低声道:“方大婶,我帮你上药吧。” 孙方氏眼里就落下泪来,点了点头,慢慢的解开衣服。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孙方氏身上的伤,再次见到,木兰依然忍不住手抖,她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青的紫的黑的混在一起,有藤条鞭打的,也有拳头和脚的印记。 木兰冷着脸,将药揉开给她抹上。 孙方氏打了一个寒颤,却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挨打的时候也是这样,紧紧的咬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越是哭喊,孙大宝就越兴奋,手上的力气就越大,以前她不知道,只求着喊出声来快点有人来救她,后来却发现最后不仅没人救她,孙大宝还越发兴奋,而婆婆为了惩罚她的乱喊乱叫,不仅不给她请大夫,连饭都不给她吃。 最后她学乖了,只要孙大宝打她的时候她不发出声音,他打一下子就没了兴致,而婆婆虽然不会帮她请大夫,却不会短了她的吃的。 64第64章 木兰给孙方氏上药,不由问道:“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孙方氏也不由问道:“也许只有死了才能结束!” 木兰看着方氏,嘴巴微动,到底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在现代,方氏可以报警,可以告孙大宝,可以离婚,可在这里,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 如果方氏是一味认打的包子,也许木兰不会这样热心,但她不是,她一直在反抗,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所以她见不得她这样受苦。 方氏的娘家不在鸣凤村,而是在离这儿有两天的路程,在她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她不仅没有乖乖的被打,反而推开孙大宝,阻挡住他的殴打。 可她越挡,孙大宝就越兴奋,男人在力量上有绝对的优势,那一次方氏被打得很狠,在她能下床的时候她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只是可惜,在孙家找上门的时候她的年纪不愿为她出头,甚至将她推给了孙家,之后她才知道,她的兄弟能娶上媳妇就是因为她嫁给了孙大宝。 之后她就没找过娘家。 每次被打,她都是默默的忍受,以前她被孙大宝打得肋骨断掉,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在孙大宝打她的时候只是受些皮肉伤,最多不够手脚骨折罢了。 去衙门告官? 妻告夫,不论对错都要打三十板,拘禁半年,而丈夫打妻子只用坐三个月的劳……方氏不懂律法,但她知道妻子不能告丈夫,而娘家不愿为了她出头。 本来这事如果是方氏的娘家出面,只要表现出一告到底的态度,方氏就一定能和离,可惜,方家为了钱把方氏卖了。 和离?在没有娘家做退路的时候,和离就相当于再被卖一次,下一次的下场说不定比在孙家还不如。 这个朝代有女户,但也是在无父母兄弟丈夫儿子的情况下,可方氏父母健在,兄弟预计还能活很久。 方氏低声道:“我在等着,等他死了,我就好了。” 木兰手一顿,这是个最无奈的方法了。 她看着自己帮着沙袋的手,轻声道:“你说你要是习了武,能打过他了呢?” 方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里露出绝望,用手摸了摸木兰的头,低声道:“傻孩子,我若是打了他,我也就没命了。” 是啊,妻子要是打了丈夫,情况严重的直接要判死刑的。 不不不,甚至不用衙门宣判,鸣凤村,甚至孙家就可以决定勒死方氏,在这一刻,木兰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古代,是一个没有律法的社会,是一个家族凌于律法之上的社会。 木兰给孙方氏上完了药,就将剩下的都给她,“师傅的药不错,你自己收着吧。这里离外头不远,不会有猛兽到这儿来的,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谢谢你,木兰。”孙方氏真诚的道谢。这已经不是木兰第一次帮她了。 木兰一笑,算是承了。 赵猎户背着身站在另一边,木兰和方氏都不知道,她们说话虽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师傅,我们走吧。” 赵猎户就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着。 木兰吐吐舌头,赶紧跟上。 今天有赵猎户跟着,俩人决定到深林里去,只是今天赵猎户似乎很不在状况,木兰见他又放走了一只狍子,就扭过头去看他,“师傅,你怎么了?” 赵猎户沉默半响,突然问道:“木兰,你说对女人来说杀人是大罪吗?” 如果是前世,木兰自然说是大罪,但现在,在这个时代,对于已经沾了两条人命的木兰来说,这个时代的律法有一种白设的感觉。 所以木兰理所当然的道:“那要看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人了!”木兰眼里迸射出凶光。 “那如果是孙大宝那样的人呢?” 木兰诧异,认真的看了赵猎户一眼,思索半响道:“师傅是没有立场杀孙大宝的。” 赵猎户点头。 “可如果我是方大婶,我说不定会杀了他!” 赵猎户诧异的看向木兰。 “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可都是要死,在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又是害得自己不得不死的人岂不更好?”木兰知道自己的这个思想不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除了愿意在李石面前披露之外,也愿意告诉师傅,似乎觉得他并不会介意。 赵猎户嘴角微挑,“那你觉得方氏是个怎样的人?” 木兰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方大婶是个坚强的人。”至少她就没勇气可以承受到现在。 赵猎户深以为然的点头。 木兰看他深思的模样,但这里实在不是思考的地方,“师傅,要不今天我们先回去?” 木兰只是试探性的一问,谁知道赵猎户当即点头,“好。”转身就走。 木兰只好无奈的跟在他身后,今天死在她箭下的猎物为零,好在陷阱那里收藏了几只野鸡,木兰把一只给了孙家,一只给了何陈氏,剩下的提回去给大家补身子了,正好今天李江和苏文沐修。 而回到自己家的赵猎户却认真思索起来,木兰说他没立场杀了孙大宝,那他就去找立场就是了。 赵猎户眼神坚毅起来,他一向是行动派,说做就做。将自己以前写下来的东西整理好打算过一段时间给木兰。这四年来,他该教她的都教的,剩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领悟和练习了,而他在这里也够久了,是应该离开了。 赵猎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孙家的那个方向。 木兰回去的时候,李石正在书房检查李江和苏文的功课,完了就问道:“听说下旬你们要考试了?” 李江点头,“是,因不久就是秋闱,书院干脆就出题,全书院一起考一次。”李江看着李石的脸色,觉得还好,就试探的道:“大哥,今年秋闱,要不你也下场试试吧。” 一旁的苏文连连点头。 李石头也不抬的道:“人无信不立!” 苏文着急道:“那也要看对谁啊,对元家就没必要。” 李石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教训道:“不管是谁,既做下了承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我们这是交易,如今你们还受其恩惠,怎能就翻脸不认?记住,以后若是想要反悔,那一开始就不要做出承诺。不管对象是谁,你都没有言而无信的权利。” 苏文忙低下头去认错。 李石哼了一声,“今天晚上不写够五十张大字不准睡觉。” 苏文顿时满脸苦色,他的假期,他每旬两天的假期就这么没了一个晚上。 李江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文就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李江见李石走远了,就扭头对苏文道:“那都是你自作自受的,别算在我头上。” “话头明明是你提起的,你明明也是那个意思,凭什么就只罚我?” “那是因为你够蠢,谁让你不把话润色一下的,白瞎了这么多的束脩。” 苏文大怒,跳起来掐住李江脖子,“他是我姐夫,我干嘛跟他耍心眼!” 李江抓住他的手,“那话也不该说的这么直白,你又不是嫂子,你说了,大哥自然要生气。” 苏文恨得磨牙,却不得不花费一晚上的功夫将五十张大字写完,明天交给李石过目。 媛媛和桃子看到两个哥哥回来最开心,桃子拍着胸脯叹道:“明天总算是不用去打菜了。” 苏文满脸黑线,“合着哥哥的作用就是给你们打菜呀?” 媛媛疑惑的偏头,“不然你们还有什么作用?” 苏文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江扭过头去。 木兰在一旁看得直笑,李石就问:“明天还去林子吗?” 木兰点头,“我想去练练箭法。” “我陪你一起吧。” 木兰看他。 李石解释道:“我这几个月认了不少的草药,但那些都是炮制好的,我想去看看原生态的,而且采一些药也能贴补一下家里。”他现在已经不摆摊,虽然可能明年就可以出诊,但还是要在元胡的身边,算是实习,根本就没有诊费可拿,也就是说两年内他都没法往家里拿东西。 而现在家里的开销成几倍的成长,李石从来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所以他想要早早筹谋。 木兰点头,“那我明天去问问师傅,他对深林熟,而且也认得一些草药,问他一定能知道在哪里有草药。” 这个时代谁都认得几味草药,所以李石并没有起疑。 李石见四个孩子正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就拉了木兰的手道:“你随我来。” 木兰好奇的跟着他走。 厨房里飘出一股药味,木兰惊到:“你生病了?” “不是,那是给你的药。”李石将药罐拿下来,将药汁倒在两个盆里,有用白开水中和温度,试了试温度,就放在木兰的脚边,“这是给你泡脚和泡手的,可以保养手脚。” 木兰惊奇,“你这么快就会配方了?” 李石轻咳一声,道:“这药不是我配的,是元胡……师傅收集的宫廷秘方,说是秘方,但其实这种东西也并不怎么珍贵就是,贵人们平时也用不着,你泡着吧。” 木兰当即拖鞋脱袜,“要泡多长时间?” 李石微微扭过头去,“一刻钟。”顿了下,又道:“你先泡着,等你泡好了我再过来。” 古代没钟表,木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够一刻钟,所以每次都要李石提醒。李石也不以为意。 据李石所说,这药水可不仅仅只是美容这么简单,还可以调理身体,但作用很微笑,毕竟是泡的,被身体吸收的很少。 但木兰很满足了,得知这些药材都是普通的药材就更加放心的泡了。毕竟一旬几十文钱就能美容,还有人帮着弄好,她只需要泡就行的美事她为什么不干?是个女孩子都爱美。木兰是不会为了省那点钱就不美容的。 而李石好像就是为了实现当时对木兰的承诺一样,研究了不少的美容秘方,针对木兰的皮肤和脉象给她做了一瓶杏花白蜜膏,从此以后,木兰告别没有保养品的日子,正式在古代拥有了一瓶单属于自己的保养品。 木兰一边拍着膏,一边暗道:看来李石去学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就看看这一世她能不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销成几倍的成长,李石从来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所以他想要早早筹谋。 木兰点头,“那我明天去问问师傅,他对深林熟,而且也认得一些草药,问他一定能知道在哪里有草药。” 这个时代谁都认得几味草药,所以李石并没有起疑。 李石见四个孩子正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就拉了木兰的手道:“你随我来。” 木兰好奇的跟着他走。 厨房里飘出一股药味,木兰惊到:“你生病了?” “不是,那是给你的药。”李石将药罐拿下来,将药汁倒在两个盆里,有用白开水中和温度,试了试温度,就放在木兰的脚边,“这是给你泡脚和泡手的,可以保养手脚。” 木兰惊奇,“你这么快就会配方了?” 李石轻咳一声,道:“这药不是我配的,是元胡……师傅收集的宫廷秘方,说是秘方,但其实这种东西也并不怎么珍贵就是,贵人们平时也用不着,你泡着吧。” 木兰当即拖鞋脱袜,“要泡多长时间?” 李石微微扭过头去,“一刻钟。”顿了下,又道:“你先泡着,等你泡好了我再过来。” 古代没钟表,木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够一刻钟,所以每次都要李石提醒。李石也不以为意。 据李石所说,这药水可不仅仅只是美容这么简单,还可以调理身体,但作用很微笑,毕竟是泡的,被身体吸收的很少。 但木兰很满足了,得知这些药材都是普通的药材就更加放心的泡了。毕竟一旬几十文钱就能美容,还有人帮着弄好,她只需要泡就行的美事她为什么不干?是个女孩子都爱美。木兰是不会为了省那点钱就不美容的。 而李石好像就是为了实现当时对木兰的承诺一样,研究了不少的美容秘方,针对木兰的皮肤和脉象给她做了一瓶杏花白蜜膏,从此以后,木兰告别没有保养品的日子,正式在古代拥有了一瓶单属于自己的保养品。 木兰一边拍着膏,一边暗道:看来李石去学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就看看这一世她能不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65第65章 李石看着木兰在林中飞速的移动,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他只知道自己的媳妇很厉害,却不知道原来这样厉害!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在心里对比了一下,李石第一次后悔当初怎么就同意木兰拜赵猎户为师了?当初木兰虽然凶悍,但还在他可控制范围之内,就算以后打架他就是打不赢也能智取,可现在他只怕还没开始动脑子,木兰就能一只手把他撂倒了。 李石开始深深地忧伤起来。 木兰并不知道李石的忧伤,此时她正开心的提着一只狍子跑来,“砰”的一声扔在李石前面,让正在出神的李石吓了一大跳。 木兰没发觉李石的异样,只是抹了一把汗,道:“今儿运气真好,才进来就碰到狍子了,这种动物最好,肉嫩,营养丰富,卖得出价,虽然跑得快,但攻击力低,只要箭够快,铁定能射中。” 李石看着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狍子,它足有他大,样子像鹿又像羊,脖子上的箭还没有拔出来,在李石的注视下,它只是抽搐了十几下就咽气了。 “怎么样,我们要走了吗?”他们进山也有两个时辰了,木兰的背篓里已经装满了猎物,再加上这一头收获丰富,木兰不觉得自己还有再猎的空间。 李石看向她身后的背篓,伸手道:“把一些放过来给我吧。” 木兰没有推辞,拣了三只兔子就放在他的背篓里,这个时候的兔子是最肥的,每个都有七八斤左右的样子,有的特别肥的还有十斤,所以三只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但李石看她背篓里并没有减少多少,而手上还提了一只狍子,就将药锄放在背篓里,从木兰背篓里又拿出两只野鸡提在手上,这才作罢。 木兰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一边道:“从这里可以直接到府城门口,并不远,要不然我们就先把东西拿去卖?” 李石点头。 四年了,木兰他们还是和宋屠户合作,打到的猎物都是交给他处理,而宋屠户也因此拓宽了顾客群。 他们直接提着东西去找宋屠户。 这一条街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毕竟,李石几乎每天都有提猎物过来找宋屠户,而有时猎物太大,要么是宋屠户自己去拿,要么是木兰跟着一起送来,所以大家对木兰虽然不太熟,但也知道他们是一家的。 这条街上的常来常往的用户知道他们的猎物只交给宋屠户处理,可有些人不知道。 郑致德在同窗们面前夸下了海口,说一定请大家吃全野宴,可也不知道是谁跟他作对,他派出去买野味的人连一根野鸡毛都找不着,他不信邪,亲自出来买,谁知道今天的野味还真的全都被人给买下了,这时候他就是再笨也知道,要么有人特意跟他作对,要么碰巧有人跟他作对。 不管是哪一种,敢叫他丢脸的都是坏人。 正气得牙痒痒,就见前面两个人手提着,背背着,全都是野味。 郑致德在心里大喊一声:天不负我也!立马跑上前去。 木兰看着拦在眼前的小屁孩,眨巴眨巴眼,轻声问道:“小公子,你有事吗?” 郑致德仰着脖子斜睇了木兰一眼,哼了一声,“谁说我叫小公子的?叫我郑少爷。” 木兰抽抽嘴角,从善如流,“郑少爷,您有事吗?” “那不是很明显的事吗?”郑少爷“啪”的一声打开扇子,自认风流倜傥的摇扇道:“你们的猎物爷全都买了!” 木兰强忍住笑意,就是李石眼里也不由的闪过笑意,家里有四个孩子,调皮捣蛋的有,沉默寡言的也有,俩人呆在一起,商量最多的除了挣钱的事就是几个孩子的事了,所以对于看孩子的本性,俩人自认为不差。 这位郑少爷倒是有趣。 “可这些猎物都有人要了。”木兰装似烦恼的道:“要不然等一下你和对方说说,看他肯不肯卖给你。”他们既然答应了宋屠户以后猎物都只送给他处理,除了自家吃的和送人的,只要流到外面的都要经过他的手,那就不能食言。 更何况,今天这些猎物的总价也不低,估计宋屠户现在正等着他们呢。 不过他们不卖,可宋屠户却可以卖呀,所以不过是叫他多走几步路罢了。 可郑致德不这样想,只是觉得对手实在是太可恶了,连新鲜送进城的野味都预定下来了。 顿时恶狠狠地道:“到底是谁预定下的?爷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跟爷作对。” 木兰李石一愣,李石更是直接眯起了眼睛,在木兰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李石已经猜了个大概,忙笑着解释道:“郑少爷误会了,我们的猎物早在几年前就说定了,以后只给宋屠户处理,所以不能直接卖给您,您要是想买不如就跟了我们去宋屠户那里,跟他买就是了。” 郑致德怀疑的歪头,“真的?” 李石和木兰齐齐点头。 郑致德这才松了一口气,正了正神色道:“那我们走吧。” 李石就走在前面带路。 宋屠户看见俩人过来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但在看到跟在俩人身后的郑致德时脸色一僵。 李石注意到了,微微皱眉,看到站在宋屠户身边神色倨傲的男子,脚下一顿,木兰就疑惑的看他,李石冲她笑笑,带头往前面走。 宋屠户有些担忧,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小李相公,这是今天的猎物?” 李石点头。 站在宋屠户身边的方元就倨傲的道:“这些我都要了,赶紧拿过来吧。” 郑致德一看见他就跳出来,用扇子指着方元怒道:“原来是你这个狗奴才,我就说谁这么胆大,敢垄断全城的野味,活得不耐烦了!” 方元缩了一下脖子,但又色厉内荏道:“哼,我就是奴才也是我家少爷的奴才,关你什么事?这东西我早预定下了,怎么?你们郑家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你,你,”郑致德气得说不出话来,突然拉了李石道:“这东西我早买了,你们跟谁预定的?” 方元哼了一声,“跟宋屠户预定的,宋屠户说了,这俩人的猎物只能交给他处理,不然就得交一千两的违约金!” 李石和木兰同时心中不悦,看向宋屠户。 宋屠户连忙摇手,“哎呦,方爷,您这不是砸我的饭碗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违约金的事?我们小本生意可没有这种东西,就是有,也不过几文几十文的事,这上千两,就是卖了我一家大小也不够呀。” 方元大怒,“我说的是他交,关你什么事?” 木兰嗤笑一声,“这违约金向来是双向的,若是哪一天宋屠户不收我们的东西了,可不就得交一千两的违约金?” 方元一滞,继而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我说是你们交就是你们交,宋屠户不用交!” 木兰气乐了,“敢问你是王法还是皇权?竟然金口玉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元冷哼一声,抬着下巴看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钱塘,在钱塘,苏家就是王法,苏家人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李石眼孔微缩,扭头去看木兰,果然,木兰一愣,眼神冰冷,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多年来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木兰越气就越冷静,越不冷静,那气就越没往心里去。 此时,李石不知道是该阻止方元继续作死,还是阻止木兰闯祸! 木兰一字一顿的道:“原来是苏家人啊,我说呢!”她嗤笑一声,看向四周围着的人,扬声道:“诸位可记住了,在这钱塘,苏家就是王法,苏家人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诸位可千万别再惹了苏家!” 郑致德惊讶的看向木兰。 木兰将背篓里野味放下,将手中的狍子也放下,眼神如电的看向方元,笑问:“不知你是苏家的哪位?” “我……”方元正要说话,背后就突然传出一声,“方元!” 方元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转身躬身在一边,恭敬地道:“三公子!” 李石听到声音,上前一步挡在木兰身前。 苏道走出人群,点点头,目光却直接看向郑致德和李石,对站在李石身后的女子虽然恼怒,但并没有非要去看他。 本来他是坐在不远处的茶馆里,结果见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他怕方元处理不好只好过来了,谁知道就在人群外听到方元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好在这是在钱塘,就是过分一些也没什么。 而且方元也没说错,在钱塘,虽然周家杨家和苏家并称钱塘三巨头,但近年来苏家一直是一头独大,不然嫡母在府里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郑致德见正主出来了,就上前一步道:“苏道,你没本事正面交锋就来这些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说着讥笑一声,“难怪你大哥出门都不愿意带着你。” 苏道大怒,冷笑道:“什么阳的阴的,本公子这两天就喜欢吃野味,你管得着吗?” “你!” “而且,”苏道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我那大哥不带我我还得多感谢他呢,不然我也要像他一样从马背上摔下来生死不知了。” 郑致德愕然,吃惊道:“苏大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苏道冷哼一声道:“可不是?如今还躺在京城苏府的床上呢,若是死了还好,若是不死,以后只怕就要成活死人了,真可怜!” 虽然恼怒,但并没有非要去看他。 本来他是坐在不远处的茶馆里,结果见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他怕方元处理不好只好过来了,谁知道就在人群外听到方元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好在这是在钱塘,就是过分一些也没什么。 而且方元也没说错,在钱塘,虽然周家杨家和苏家并称钱塘三巨头,但近年来苏家一直是一头独大,不然嫡母在府里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郑致德见正主出来了,就上前一步道:“苏道,你没本事正面交锋就来这些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说着讥笑一声,“难怪你大哥出门都不愿意带着你。” 苏道大怒,冷笑道:“什么阳的阴的,本公子这两天就喜欢吃野味,你管得着吗?” “你!” “而且,”苏道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我那大哥不带我我还得多感谢他呢,不然我也要像他一样从马背上摔下来生死不知了。” 郑致德愕然,吃惊道:“苏大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苏道冷哼一声道:“可不是?如今还躺在京城苏府的床上呢,若是死了还好,若是不死,以后只怕就要成活死人了,真可怜!” 66第66章 “你胡说,苏大哥的骑术那么好……” 苏道却讥笑道:“是啊,好到可以从马上摔下来……姓郑的,上次我输给你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偏着你,你也别太得意。” “我看别太得意的是你,不过是小妇养的!” 苏道听见这话,顿时气得脸都青了,他最恨别人说他是小妇养的,当下就将母亲的告诫忘到了脑后,将自己听来的拿出来辩解,反正苏定也快要死了,他还怕什么? “你才是小妇养的呢,我娘才是我爹的原配,是周氏横插一脚,苏定和他弟弟妹妹才是小妇养的!我娘说了,苏定现在这样就是报应!” 木兰从李石身后出来,眼睛通红的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苏道看见苏木兰,顿时吓了一大跳,继而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指着木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出府,私会……” 木兰不等苏道说完,抬起一脚就踹向他的胸口,直把人踹飞出去五六米。 苏道被踹飞还滚了两圈,郑致德张大了嘴巴看着,李石站在一旁并不阻拦。 方元瞪大了眼睛,在木兰向前踏了两步时才回过神来,跳起来指着木兰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敢伤苏家的人!” 木兰冷哼一声,“我从来不知道苏家的人原来这样厉害,竟然可以凌驾在律法和皇室之上,既然你们就是王法,你们就是金口玉言,那么当今要不要把这皇位让给你们苏家?” 众人都被木兰说的话吓得半死,转而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方元。 “你,你,你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说过……” “可作为苏家人的你,不是说了苏家就是王法,苏家人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吗?怎么,反悔了?” 方元无措的转头去看苏道。 苏道只觉得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看到地上的血,苏道吓傻了,他从小就被方姨娘养在跟前,跟个姑娘似的,别说吐血,连血都没见过。 苏道颤颤巍巍的抬头看木兰,这时候他也发现了,这个根本就不是他那个说话柔柔腻腻,却暗藏机锋的大姐,可这人为什么会和大姐长得一模一样? 木兰眼神紧盯着他,半蹲在苏道面前,揪紧他的衣服,问道:“你刚才说苏定从马上摔下来?” 苏道吓得连连点头。 “至今未醒?” 苏道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八,八月二十二。” “那是谁留在京城照顾他?” 苏道吞咽了一下口水,“家仆。” 木兰眼睛微眯,“听说苏延年在京城,嗯,还有他的一个很得宠的小妾。” 苏道脸上涨得通红,几乎是愤恨的瞪着木兰,却在木兰越来越紧的手中不得不说:“父亲这两天有事请旨离开京城了,我就是随着父亲回来的。”他一回来就找郑致德的麻烦,可谁知才出来就遇到了苏木兰。 苏道见木兰脸色难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掐死他了,忙道:“不过嫡母这两天正准备启程去京城照顾他。” 木兰冷哼一声,放开他,低头看着他道:“以后最好变聪明一些,不然苏延年再疼你,只怕也保不住你。” 苏道看着木兰的目光有些阴霾和恨意,木兰却笑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姓苏,苏木兰!回去告诉苏延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别说我现在只是踢你一脚,我就是杀了你,苏延年也不敢碰我,你信不信?” 苏道瞪大了眼睛。 感谢苏家的破规矩。苏家不养双生子,但同样的,他们也不能杀了双生子,甚至不能特意人为的或暗示别人伤害他们,因为那样有违天和,犯了,上天会降下罪罚。 木兰讽笑一声,踢了踢脚下的野味对郑致德道:“小子,你不是很有钱吗?五十两全都给你,要不要?” 四周围着的人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木兰,几只野味就想要五十两,做白日梦呢? 谁知道郑致德双眼亮晶晶的点头,马上抢过小厮的荷包,看也不看的塞给木兰,“全都给你了!” 苏木兰也没心情和他啰嗦,直接塞进怀里,连背篓也不拿了,直接和李石走人。 李石将身上的野味也全都放下,跟上木兰的脚步。 剩下的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郑致德。 郑致德看着躺在地上的苏道,冷哼一声,学着他的样子仰着头走了。 后头跟着的小厮忙将野味收好,背着背篓跟上。 方元忙将苏道扶起来回去。 苏道一回来就去找自己的亲娘方姨娘告状。 方姨娘是苏延年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表妹,亲亲表妹! 方家也算有权有势,但因为苏家已经和方家联姻过,觉得苏延年这一辈就算是不联姻,关系也不会远到哪里去,而那时,苏家急需要周家的帮助,就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将周氏娶进门。 但表哥表妹情根深种,为了这个,表妹还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死去,老夫人心疼这个侄女,就做主将侄女留在苏府养病,这一养就是六年,一直从十六岁养到了二十二岁,而六年后,周氏不小心生了双胞胎,而周家又因为办事不力被当今训斥,苏延年在周氏还在做月子的时候就纳了表妹做贵妾,表妹变成了姨娘,而半年后早产生下三少爷苏道。 苏延年觉得对不起情深意重的表妹和三儿子,就对这俩人极尽宠爱,从而将苏道养成了一副脑残。 苏定和苏可从没将苏道放在眼里过,即使苏延年真的非常宠爱他。苏家还不是苏延年做主,别说苏道只是一个庶子,就是嫡子,这样一副脑残样族里的人也不可能将家族交给他。 他们的对手一直是二叔家的几个兄弟,那才是真正的对手。 当然,他们也会小心方姨娘和苏道就是了,因为有时候脑残做事是不讲利益牌理的,比如这次,苏可查来查去都只查到方家身上。 他暗骂了一声笨蛋,如果真是方家所为,那就是一个窝里横的蠢材;如果不是方家所为,能动用方家的人做这些事,而且还不被他查出来,由此可见方家到底蠢到什么程度,竟然叫人安插了这么深的钉子。 反正不管是不是方家人做的,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方家人真蠢,只不过是蠢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苏可听说苏道被人打得吐血了,倒是微微一愣,在钱塘,谁敢这么不给苏家的面子? 难道是小四找人打的?不会吧,那小子才五岁呢。 不过那小子被母亲养成一副霸道的性子倒是有可能,忙过去问。 苏乐听了很是不屑,“谁愿意去打那傻子呀!” 得,他也不用问了,一定不是这小子干的。 苏可随便打发了一个人去打听,他还要准备一下明天上京城的事。 这一次,苏延年丢下苏定回来,让周氏和他的关系彻底破裂,这一次,周氏要带着苏可,苏婉玉和苏乐一起进京城照顾苏定。 老夫人最疼爱苏乐,就要拦下苏乐,只是这次周氏态度坚决,就是老太爷亲自出面说也没用,周氏就咬定了一件事,要带着一家大小上京见苏定最后一面。 苏老太爷脸色铁青,偏又拿周氏没有办法。培养了十几年的继承人突然这样了,他受到的打击也很大。 那边方姨娘见苏道脸色苍白,衣服上还带着血迹,又被方元搀扶着,就吓了一大跳,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道摸着生疼的胸口,眼眶微红,“娘,我好疼!” 方姨娘忙解开衣服,一直脚印就隐在胸口上,已经变得有些青,方姨娘顿时失声叫出来,“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不,去请元太医过来看,我儿,你可不能伤到里头呀,不然以后娘可怎么办啊?” 苏道就拉着方姨娘的手道:“娘,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疼了。” 方姨娘哪里肯信? 请元太医需要一定时间,就先教了府里的大夫帮看,得知并没有伤到内脏,至于吐血,只是苏道血气上涌,而苏木兰那脚踢得碰巧,将那口血踢了出来,看着吓人,还有就是胸口疼而已,其实并没有伤到内脏。 但这样也足够方姨娘恼火的了,“你说,是谁干的?娘叫你爹无收拾她。” 来诊脉的大夫收拾东西离开,当没听见方姨娘的自称,但心里却鄙夷不已,不过是一个姨娘,还当自己是正牌夫人不成? 一听说那人和苏婉玉长得一模一样,又听那人那样说哪还不明白?知道她就是当年被送走的孩子。 只是她怎么也到府城来了? “娘,你快叫爹帮我去教训她!” 方姨娘回过神来,忙安慰他道:“你爹不能教训她,以后你看见她离她远一些,她身上有霉运,小心她传给你。” “她是谁,爹为什么不能教训她?” 方姨娘冷笑的看向正院那边,道:“她也算是你姐姐,你大姐和她是双生子。” 苏道瞪大了眼睛,“那我怎么从没见过她?而且她怎么在外面呀?我看她还要打猎为生……怎么?” “你不懂,咱们苏家的规矩,生了双生子是有灾祸的,必须送走一个才能保家族平安,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就是被送走的那个。别人和她相处没什么,但苏家的人就是不能接近她,不然要倒霉的?” 苏道很怀疑,“这是假的吧?” “是真的,听说是因为苏家所有的霉运都会被送走的双生子带走,所以不能再将她接回来,除非家里的这个死了。” “那为什么家里的死了就行了?” “傻瓜,她们是双生子,心灵相通,死的那个就会代替活着的那个将所有的霉运带走,所以外头的就可以接回来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一般也是不接回来的。” 苏道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 恼火的了,“你说,是谁干的?娘叫你爹无收拾她。” 来诊脉的大夫收拾东西离开,当没听见方姨娘的自称,但心里却鄙夷不已,不过是一个姨娘,还当自己是正牌夫人不成? 一听说那人和苏婉玉长得一模一样,又听那人那样说哪还不明白?知道她就是当年被送走的孩子。 只是她怎么也到府城来了? “娘,你快叫爹帮我去教训她!” 方姨娘回过神来,忙安慰他道:“你爹不能教训她,以后你看见她离她远一些,她身上有霉运,小心她传给你。” “她是谁,爹为什么不能教训她?” 方姨娘冷笑的看向正院那边,道:“她也算是你姐姐,你大姐和她是双生子。” 苏道瞪大了眼睛,“那我怎么从没见过她?而且她怎么在外面呀?我看她还要打猎为生……怎么?” “你不懂,咱们苏家的规矩,生了双生子是有灾祸的,必须送走一个才能保家族平安,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就是被送走的那个。别人和她相处没什么,但苏家的人就是不能接近她,不然要倒霉的?” 苏道很怀疑,“这是假的吧?” “是真的,听说是因为苏家所有的霉运都会被送走的双生子带走,所以不能再将她接回来,除非家里的这个死了。” “那为什么家里的死了就行了?” “傻瓜,她们是双生子,心灵相通,死的那个就会代替活着的那个将所有的霉运带走,所以外头的就可以接回来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一般也是不接回来的。” 苏道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 67第67章 苏道回来的动静闹得太大,想要人不知道都难,各色人马都派人出去探听,所以即使苏道没说,大家还是知道了苏木兰的存在。 隐形的苏木兰一下子浮现在了明处。 苏家的人知道是苏木兰干的,都丢到了一边,不理会了,反正苏家是离她有多远就多远,谁会没事去找她的麻烦? 而心思最复杂的莫过于周氏和她的儿女们。 周氏在听到木兰的消息后愣了片刻,就丢开认真地给苏乐擦干净嘴巴。 苏可没想到那个没见过面的妹妹也在府城,见母亲这样,顿时也熄了去见她的心思。 而苏婉玉看到苏可这个表情,心中微松,至少二哥不像大哥一样。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难道大哥就是因为亲近苏木兰,所以才会出事? 苏乐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原来他还有一个被送走的姐姐呀,可惜明天就要走了,不然他一定去看看她长什么样。 而苏延年则要直接得多,骂了一声“孽障”。特别是在得知苏木兰那些针对苏家的言语时,更是道:“当初怎么不溺死她?” 苏老太爷闭目坐在上面,闻言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刺得苏延年低下了头,“她若是死了,那罪孽你来尝?” 苏延年脸色苍白。 苏老太爷冷哼一声,“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的不省心!”又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将那个小厮拉出去仗毙了,再派人出去打点一番,我不想见到明天有人弹劾苏家。”至于那个送出去的孩子,苏老太爷叹息一声,冤孽啊!怎么就针对起苏家来? 幸亏查到的消息说明她不过是斗嘴,并不是有预谋有计划的针对苏家。想着心中对周氏又不满起来,就算他们说了不能认这个孩子,可人家都求上门来了,却只用五十两银子打发了人,这可真是……枉为人母! 弄得最后那个孩子还针对苏家。 苏家的涌动木兰全然不知,此时她正有些失神的在前面走着,李石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木兰在河边停下,轻声问道:“听说,苏家之所以送走一个双生子,就是因为要用一个承担苏家的霉运和罪孽,是不是因为这样,和我在一起的人才会变得那样倒霉?”木兰看着水中的倒影,数到:“比如说爷爷,奶奶,爹爹,娘亲,还有你娘,你,现在还加上一个苏定。”还有她前世的爸爸妈妈。 李石上前抓住她的手,轻声道:“那都是他们瞎说的,如果没有你,我们说不定全都死在了那场灾难中,而且,现在我们能如此快乐而幸福的活着,也是因为你!要我说,你是我们的福星,是他们不知道珍惜。” 木兰就埋首在腿上,“可苏定呢?我们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出事了。” “他们那样的大家大族怎么会没有算计?这次不过是别人技高一筹罢了,他早晚会扳回来的。你不要把这些都怪在你身上。” “他真的会醒吗?” “会的!”他是苏家唯一对木兰还有感情的人,上天怎么舍得将这份唯一也夺走? 木兰在河边坐到了太阳落山,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回头见李石就坐在她身后,冲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笑道:“我们数数看有多少钱,要是少了,我们就去找他算账。” 李石微微一笑。 木兰打开荷包,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一看,微微讶异,“这么多?” 李石接过来数了一下,足有一百二十两,顿时好笑道:“可真是败家子,回头叫江儿还回去吧。” “你知道他是哪儿的?” “是松山书院的,他身上挂了松山书院的牌子,上面有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叫郑致德。” “这个名字和他的性子一点也不像。” “长辈的期盼吧。” 木兰取了五十两的银票,其他的重新塞进荷包里交给李江拿去还给那个叫郑致德的小孩。 一下子给这么多的钱也不知道心不心疼? 而一边,正心疼一时激动之下给出自己三个月零花的郑致德正满脸哀求的给大哥写信求救,希望他能接济一番。 李石将五十两的银票换成了银锭子,银票虽然很方便,但李石和木兰都不太放心,因为这几年天下不太平,而谁知道乱起来的时候这些银票是否还有效用,要知道,这银号可不是国有的,再说了,在这个时代,就是国有的也不安全啊。 所以还是银锭子最安全。 木兰到底放心不下苏定,但正如李石所说,他们并不能为他做什么,除了祈福。 木兰决定去寺庙里为苏定点一盏长明灯。 李石知道她心中难安,毕竟,苏定是唯一对她表示关心过的有血缘的至亲,所以亲自陪着她跑了几个寺庙,这才安下心来。 李石通过元家打听苏定的消息,得到的却一直是坏消息。 元胡叹道:“苏定如今昏迷不醒,又只一人在京城,此时周氏和苏可再进京,也到底晚了。” 李石沉默半响,出来后就转弯去找了钟大夫。 他拜元胡为师之后,知道了更多元家和钟家的宿怨,但也因此知道了,比元胡小两轮的钟大夫医术并不输于元胡,甚至在某一些方面还远胜于元胡。 那人下药一向又准又猛,也许他会是苏定的一个生机。 苏定是苏家那边唯一愿意为木兰付出真心的人,不管是为了那份情义,还是单单为了木兰,他都希望苏定能够平安。 从钟大夫家回来不久后就是重阳节,李石想起如今他考取了功名,而江儿和阿文也有了目标和前程,是时候回家乡一趟了,而且,亲人们尸骨还未迁回家乡。 四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李石将自己的想法跟木兰说,木兰沉默的点头,在苏家庄的那段生活,李石不提,她几乎要尘封在记忆里,那是她获得的亲情最齐全的几年,前面有多幸福,后面幸福破灭的时候就有多怨恨。 李石亲自去和松山书院给李江和苏文请长假。 从这里回乡,快马加鞭三天的路程,坐马车也不过五六天,可他们要沿路收殓亲人们的尸骨,这样一来,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根本不行,而且回乡后他们也要停留一段时间,所以李石直接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李石说明了缘由,书院的假倒不难请,可元胡那里却很困难。 元胡本来就急,一听说李石要离开一个月,顿时板下脸来。苏定的事他也知道了,他觉得当初他做了一个亏本的买卖,好在李石聪明,若真的能继承他的衣钵也不错,可现在人才学了几个月就想请长假? 就算李石说明了原因,元胡也不接受,他认为这不过是李石的狡辩之词。 如果是其他事,李石乐得让步,可这件事却不行。 他等了四年,总算是考取了功名可以回乡收殓亲人了,这时候却要为了读几天医书而放弃? 想都别想。 李石很想一走了之,到底顾忌着江儿和阿文的名声仕途,就向元胡表示他离开的一个月会背下一本医书,元胡这才答应放行。 木兰担心,“会不会太赶了?一个月,又要赶路,哪里有时间背下一本书啊。” 李石一笑,“那本医书我早背下来了,不过那现成的邀功罢了。” 木兰这才一笑。 一家六口决定雇两辆马车回去,倒不是他们不知道省钱,而是装尸骨的缸很占地方。 四年了,亲人们都变成了一堆骨头。 他们先找到了木兰的娘和李石的娘,俩人是埋在一起的,各自都刻了字,马车夫牵了马在一旁等候,木兰和媛媛桃子则撑起伞给李石李江和苏文拣骨。 封好后,李石写了一张纸贴在上面,这样不至于弄混。 一直到县城,包括赖奶奶赖大的尸骨都收了。 一行人在县城停下吃饭。 县城并没有多少改变,李石很快就找了一个看着眼熟的饭馆走进去,给马车夫叫了几道菜,他们一家却坐在一起。 “先到我们村,然后再去你家?” 木兰点头,“你家比较近些,先去安置了姨父姨妈吧。” 关键是苏家人多,而且还有赖家。 苏文好奇的看向四周,低声道:“好奇怪啊,县城怎么好像很低迷的样子?” 李石转头看了一会儿,低声喝道:“不要乱说话,吃完了我们就走。” 苏文赶紧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出饭馆的时候,木兰就听见有人低语,“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等咱们死了就到头了。” 多么熟悉的回答啊。 木兰脚步只是一顿就爬上了马车。李家庄离县城并不远,只是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两辆马车驶进李家庄引来不少人的注视,许多孩子都围着看。 李石离开已有四年,这些孩子那时还小,所以没认出李石来。李石直接叫车夫往李氏太叔公家赶。 整个李家庄大多数都是李姓人,都是当初那一位老祖宗名下的,虽然过了百年,但日子过得并不十分差(与其他村子比起来)。 李家的读书人不少,李父那一辈上光秀才就有三个,而李石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所以李氏最看重的还是李石,当初逃难的时候,照太叔公的说法,应该尽全力保全几个读书人,只要他们没事,就能保李氏香火不断。 一开始,族人也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只是没走两天就变了,李石都已经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了,反正一觉醒来族人们都散了。 李石记得李父当时只是讥笑一声就带着他们继续走,并没有不同。只是后来对李石道:“李氏陈腐得太久了。” 其实他们与其他家庭一样,只是想家族里的人团结起来不会被人欺负,并不需要家族特别照顾什么,毕竟,当时李家带的食物还是挺多的,是可以支撑到府城的,甚至还可以接济族里那些食物不足的人。 可李氏当时散了,李父一个弱书生带着妻子儿女根本就护不住那些食物,最后甚至为了食物而死。 所以当初李石才会那样容易就决定了在府城落户居住,毕竟,在古代,有家族庇护和没家族庇护还是很不一样的。 可正如父亲所说,李氏已经陈腐,根本就护不起他们了。 可就是这样,回到李家村,他依然要去给辈分最高的太叔公请安,然后再拿回李家的房子,他们需要在李家村住两天。 苏文好奇的看向四周,低声道:“好奇怪啊,县城怎么好像很低迷的样子?” 李石转头看了一会儿,低声喝道:“不要乱说话,吃完了我们就走。” 苏文赶紧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出饭馆的时候,木兰就听见有人低语,“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等咱们死了就到头了。” 多么熟悉的回答啊。 木兰脚步只是一顿就爬上了马车。李家庄离县城并不远,只是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两辆马车驶进李家庄引来不少人的注视,许多孩子都围着看。 李石离开已有四年,这些孩子那时还小,所以没认出李石来。李石直接叫车夫往李氏太叔公家赶。 整个李家庄大多数都是李姓人,都是当初那一位老祖宗名下的,虽然过了百年,但日子过得并不十分差(与其他村子比起来)。 李家的读书人不少,李父那一辈上光秀才就有三个,而李石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所以李氏最看重的还是李石,当初逃难的时候,照太叔公的说法,应该尽全力保全几个读书人,只要他们没事,就能保李氏香火不断。 一开始,族人也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只是没走两天就变了,李石都已经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了,反正一觉醒来族人们都散了。 李石记得李父当时只是讥笑一声就带着他们继续走,并没有不同。只是后来对李石道:“李氏陈腐得太久了。” 其实他们与其他家庭一样,只是想家族里的人团结起来不会被人欺负,并不需要家族特别照顾什么,毕竟,当时李家带的食物还是挺多的,是可以支撑到府城的,甚至还可以接济族里那些食物不足的人。 可李氏当时散了,李父一个弱书生带着妻子儿女根本就护不住那些食物,最后甚至为了食物而死。 所以当初李石才会那样容易就决定了在府城落户居住,毕竟,在古代,有家族庇护和没家族庇护还是很不一样的。 可正如父亲所说,李氏已经陈腐,根本就护不起他们了。 可就是这样,回到李家村,他依然要去给辈分最高的太叔公请安,然后再拿回李家的房子,他们需要在李家村住两天。 68第68章 “哎呦?这是李石吧?”一个大婶站在篱笆里面眼睛发亮的看着李石。 李石坐在车辕上颌首,笑道:“五婶!” “哎呀,真是李石呀。”五婶立马跑出来,偏大嗓门的朝屋里喊道:“他爹,快出来啊,李石回来了!” 李石垂下眼眸,他不知道五婶为什么会这么兴奋,但他感觉不是好事情就是了。 五婶眼睛瞟向马车里,笑呵呵的问道:“李石啊,你说你回来就回来吧,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是回来看你太叔公的吧?快,快进去,五婶给你叫人,啊。”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对面,隔着篱笆喊道:“他三婶,他三婶,快出来,李石来看太叔公来了。” 李石并不阻拦,只是跳下马车,对车里的人低声道:“行了,快出来吧,盹还没打够?” 几人吃过了饭都想睡觉,就窝在马车里打盹。出门在外,李石无时无刻不保持清醒,所以就坐在车辕上与马车夫一起吹风,现在再多的瞌睡也醒了。 李江和苏文撩开车帘子跳下来,然后才从里面接了媛媛和桃子下来。 五婶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马车的动静,见上面跳下几个孩子就微微一愣,她马上认出了李江,只是另外两个孩子却不认得,又见马车里递出不少东西,眼角一亮的同时又不由的疑惑,马车里还有人? 木兰就掀开帘子跳下来。 五婶看见木兰就眉眼一跳,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苗苗条条,皮肤微黑,可五官很耐看,倒是难得的美人,至少她觉得若是再长大些村里就没有比她长得更漂亮的了。 木兰大方的任由她看,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 倒是让五婶有些尴尬起来。 这个时候三婶才从屋里出来,看到李石也并不惊讶,只是笑着上前开了门,道:“原来是石儿回来了呀。”眼睛在几人身上一划而过,目光就停留在了木兰身上,疑惑的问道:“这几位是?” 李石就让出木兰,郑重的介绍:“三婶,五婶,这是父母为我定下的妻室,这是妻弟苏文,这是妻妹苏桃。”李石回头道:“快见过三婶五婶。” 木兰带着弟妹上前行礼,“见过三婶五婶。” 三婶审视了她一下,微微点头,“进来吧,你太叔公年纪大了,每天中午都要午睡,你先坐一会儿,等你太叔公醒了再说。” 五婶则诧异的看着木兰,眼里带出些敌意。 木兰不解其故,但也不多放在心上。 几人带了要送给太叔公和族里的礼物进屋,五婶也跟着蹭了进去。 三婶虽然很看不惯五婶没脸没皮的样子,但也不好赶人,就任由她进来了。 落座后,三婶就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木兰,垂着眼皮问道:“石儿是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也不和族里说一声?不说我们要参加,就是你媳妇也要上族谱啊。” 李石恭敬的回道:“回三婶,我与木兰只是定亲了,还没有成亲。”顿了顿,又道:“且木兰年纪也没到。” 三婶脸上这才带了淡笑,点头道:“这才是读书人的道理,做什么事都应该以家族为重,可不能饶过家族去。” 木兰眉眼一跳,李石只是应是。 底下的四个孩子都有些不舒服,都觉得对方有些狗拿耗子。 苏文和苏桃对李氏没什么感情,而李江对家族也没多少记忆,见他们用这样的语气说李石和木兰的婚事,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毕竟,李石和木兰一直是父亲和母亲的角色。 更不用说媛媛,她连母亲的脸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只把木兰当做母亲,怎么可能任由别人这样说,当下面上就露出不悦来。 李江就拉了一下她的手,就算是不悦,也要放在心里,不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媛媛就忙收敛了神色。 三婶这才转头问木兰,“姑娘是哪儿的?” “是苏家庄的。” “苏家庄?”三婶故意沉吟了半响,问道:“是离这里不远的苏家庄?” 木兰点头。 三婶就担忧的叹了一口气,责怪的看了一眼李石,“你爹娘也真是的,你们兄弟本来就难,怎么还定了……听说苏家庄全是佃户呢。” 木兰就抬头直直看向三婶,突地展颜一笑,三婶一愣,就听木兰柔声道:“是呢,以前苏家庄大部分都是租别人家的地种,嗯,就和现在三婶家一样。” 三婶脸色就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话?” 木兰吃惊,有些无措的看向李石和李江,“原来三婶家没有租别人的地种啊,那是我记错了?怎么入村的时候就听人说三叔才带着人去交谁家的租了。” 三婶脸上更难看了,却又不能反驳,只能强笑两声,辩驳道:“那和苏家庄的佃户不一样。” 木兰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我就说嘛,看三婶的样子也不像是需要佃地来种的,我们那样的穷苦人家才会租别人家的地种。” 苏桃就在一旁不满的嚷道:“姐,我们家很早以前就不租别人的地种了,现在只租给别人种。” 木兰不在意的点头,“可到底还是租过别人的地呀,一次是佃农,在别人的眼里一生都是佃农。” 三婶忍不住眼睛冒火的看向木兰,可木兰好像只是纯属感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胸中的那股火发不出来。 李石一直低头含笑的听着,并不阻拦。 五婶干笑了两声打断他们的话题,打听道:“我听说石儿在府城买了地,置了房子?” “五婶怕是听差了,小子哪有那个能力在府城买地置房?不过是在附近村子里买了几亩地,起个地方住罢了。” 五婶满足了,她就说嘛,老二家的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算再大的能耐也只是一个童生,怎么可能在养弟弟妹妹的同时还买地置房? 五婶又问起木兰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在住在哪里,怎么和李石一块儿回来了? 木兰一一答了,得知木兰父母也是在那一场天灾中死亡,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甚至是和李石住在同一个村里,脸上就带了两分轻色。 世人看女子,一个是看她们的丈夫,一个就是看她们的娘家,现在木兰只是和李石定婚,并没有成亲,所以看的还是木兰的娘家。对于没有父母的女孩,大家都是轻看几分的。 三婶就皱眉道:“石儿你也真是的,木兰年纪小不懂事,你年长几岁,难道也不懂?皱眉就和木兰一块儿回来了?该把人送到苏家庄再回来才是。” 李石道:“小子打算忙完了这边的事就带着木兰去苏家庄。” 三婶还要开口说教,媛媛就突然插嘴道:“三婶,太叔公好像起来了。我刚才听到太叔公叫人了。” 三婶脸上的笑容一僵,“媛媛听错了吧?” 媛媛很肯定的道:“没听错,我就是听到了,三婶不信去看看?” 其实太叔公根本就没睡,而李石等人也知道,桌上的烟灰缸还烫着,既然三叔等人不在家,那总不能是三婶抽的吧?几人不过为了给对方面子,这才假装不知道的周旋了许久。 三婶进屋去,良久,才扶着一位老人出来。 李石赶忙带着众人起身立到一边。 太叔公就坐到了上首,抬眼打量了李石一下,欣慰道:“好,好,石儿越发出息了,我听说,你这次回来带了你父母回来?” 李石忙低头应是。 太叔公点头,“那回头就让族长选一个好地方葬了吧。”又叫了李江上前问了一些话,对立在一旁的木兰和苏文等皆无视。 木兰就很奇怪,照她对李家庄的理解,太叔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而李石在三婶态度有异的时候就猜到了,村里的人怕是知道他考中秀才的事了,而族里对他的这门亲事不满,或者说,是对他住在外面不满。 果然,太叔公很快就说到李石户籍的问题:“当初是迫不得已,你才落户在府城,可那到底形单影只,不比在这里有家族照料,我看,趁现在天下太平,还是赶紧将户籍迁回来吧。你家的房子族里一直给你们留着,回来修缮一番就能入住。” 李石沉默了片刻,方道:“太叔公,小子也知道孤身在外不好,好在鸣凤村里的左邻右舍都很友好,倒是帮衬了我们不少。” 太叔公就不悦道:“他们能帮你的难道族里不能?难道他们还能像族里一样这样帮衬你?” 李石轻笑的解释,“只是那儿离府城近,江儿和阿文要读书也方便些。” “回到村里依然可以上学,而且表现得好族里还有奖赏不是?”太叔公一一拆招。 “可他们是在松山书院上学,再回到村里的学堂上,只怕不妥。” 三婶心中不悦,“怎么就不妥了?你别忘了,你爹和你都是从村里的学堂上出去的。” 太叔公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些什么?你知道松山书院是什么地方吗?”就回过头来头一次正式打量李江和苏文,抽了一口旱烟道:“我只隐约听人说石儿中了秀才,那江儿也入学了?” “是,江儿今年春考上了童生,阿文比江儿还要厉害些,也同样考了童生。” 太叔公就看着阿文,笑问:“苏家的小兄弟今年多大?” 李石笑:“九岁了。” 太叔公的手就一抖,激动的,李石十岁中童生就被他们族里奉为神童,那苏文九岁呢? 你们留着,回来修缮一番就能入住。” 李石沉默了片刻,方道:“太叔公,小子也知道孤身在外不好,好在鸣凤村里的左邻右舍都很友好,倒是帮衬了我们不少。” 太叔公就不悦道:“他们能帮你的难道族里不能?难道他们还能像族里一样这样帮衬你?” 李石轻笑的解释,“只是那儿离府城近,江儿和阿文要读书也方便些。” “回到村里依然可以上学,而且表现得好族里还有奖赏不是?”太叔公一一拆招。 “可他们是在松山书院上学,再回到村里的学堂上,只怕不妥。” 三婶心中不悦,“怎么就不妥了?你别忘了,你爹和你都是从村里的学堂上出去的。” 太叔公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些什么?你知道松山书院是什么地方吗?”就回过头来头一次正式打量李江和苏文,抽了一口旱烟道:“我只隐约听人说石儿中了秀才,那江儿也入学了?” “是,江儿今年春考上了童生,阿文比江儿还要厉害些,也同样考了童生。” 太叔公就看着阿文,笑问:“苏家的小兄弟今年多大?” 李石笑:“九岁了。” 太叔公的手就一抖,激动的,李石十岁中童生就被他们族里奉为神童,那苏文九岁呢? 69第69章 太叔公自以为了解了李父的心思,只怕是看中了苏文的聪慧吧。 不过,这科举的事可不是只有聪明就够了,还得靠运气和金钱。 运气缥缈可以不论,但这金钱可不能少,毕竟读书科举哪一样不花钱?若是没钱,再聪明也没用。 太叔公就隐晦的问起他们的生活情况和生活来源,毕竟,松山书院的束脩就有不少。 李石就温柔的看着木兰,“这全都有赖木兰,若不是木兰有一手好手艺,我们别说读书,只怕早就饿死了。” 众人皆惊,太叔公和三婶五婶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而木兰等则是没想到李石会这样说,毕竟这样一来,只怕他面子全没了。 而不管是什么时候,国人都好面子。,读书人尤甚。 李石告诉他们,木兰的箭术和猎技很不错,靠着她打猎的收入这几年存了一些钱,所以暂时还供得起两个孩子上学。至于他做了什么,李石也有理由,他虽然不上学,但也要忙着读书,不然你们以为他秀才的功名哪来的? 而现在,两个孩子上松山书院,木兰没有能力一下子供三个人念书,他只好改学了医术,希望以后能做个大夫贴补一下家里。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木兰身上。 太叔公眼神复杂,他哪想到他想要剔除的女子竟然是支撑李石一家的女神? 而五婶和三婶看着木兰的眼睛就差写上“白痴”两个字了,除此之外就是有一些怀疑,木兰真有这么厉害? 太叔公并不担心李石骗他,因为这件事只要打听就能打听得到,李石中秀才的事是村里有人去府城时正赶上放榜,出于好奇就去看了一眼。 当头三名特别醒目,村里人的眼里却只看得进李石两个字,他知道李石住在鸣凤村,毕竟,李石虽然没回李家庄,也没与李家庄联系过,但他将地租给了田三,每年田三都会给他送租子过去,他与李家庄的人都能通过田三了解对方的情况。 但李石暗示过田三,不要将他具体的情况告诉李家庄人,而田三模糊的说辞却让李家庄的人以为李石过得不好。 毕竟父母双亡,独自带着幼弟幼妹,自己的年纪也还小,能过的多好?当时族里还有人庆幸李石不回来,不然他们的负担又要重一些。 当年,从那场灾难里活下来的人中,有不少孩子都失去了父母。 族里就是再陈腐,也会养他们到十二岁的。 当然,家里若是还有地的,就要将地暂时交给族里的人种,这些族里人还比较欢迎,可若是家里没地的,他们又要供人吃喝,心里自然不满。 而李石一家虽然还有五亩地,可孩子也有三个,交完租后也就够三个孩子吃,他们还要倒赔人力物力,所以并不愿意李石回来。 也正因此,族里虽然不满李石将地租给了田三,但也没找麻烦。 而李家庄的人把对李石的不满全都转嫁到了田家身上,所以时不时的有些小摩擦。 每次去交租,只要李石一问,田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李氏的事全和他说了,所以才造成了现在李氏和李石的信息不对称。 李氏当年逃难的时候贱价卖了不少的地,再回来的时候却没有能力再买回来,没办法,只好像别人一样租地种。 而太叔公听说李石中了秀才后,心中狂喜,这段时间正算计着怎么让李石将户籍迁回来,然后趁早给他定个媳妇。 当初李家庄三个秀才,结果一个都没回来,李父是死了,还有一家勉强活了下来,却带着家人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另一个也死了,他兄弟就带着他唯一的儿子走了。 所以李石是现在李家庄唯一的秀才了,太叔公打算得很好,家族愿意帮衬他一些,尽量供他读几年书,若是能考中举人也能带着家族兴盛起来,就是不能,有秀才坐镇也比现在要好过一些。 可现在,李石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竟然不读书了,而李江竟然去了松山书院读书。 他没有勇气提出供李江读书,因为他知道松山书院的花费有多少,而李江现在只是童生,连科举的起步都没达到。 太叔公沉默下来,挥手道:“那你先回去吧,等过两天再给你父母选好墓地。” 太叔公让三婶好好招待李石和木兰两家。 三婶也知道,以后这李石一家怕是族里最有出息的,所以就算不讨好,也不能得罪。就将自己的那些心思收起来,给李石他们安排了客房。 李石忙推辞道:“三婶不用忙,只要给我们三床被子就是,我们还是想住到家里去。” “这,”三婶犹豫道:“你们家还没收拾呢,乱糟糟的,怎么住啊?还是住在这里吧。” 李石回来就是想再住一住那房子,自然百般推辞。 三婶没有办法,就给了他们三床被子。 李石家的房子离太叔公家并不多远,五间青砖大房子,这是李石的祖父在的时候建的,就是为了给李父娶了媳妇,虽然建了十多年,但看着还是还是挺新的。 六个人和两个马车夫一起将房子略微收拾了一下,李石就将两床被子给了两个马车夫。 李石他们出来的时候考虑到要在路上留宿,就带了两床被子,李石怕床上潮,将另一床要来的被子铺在床上,然后对木兰她们道:“这以前是我的房子,你们就睡在这儿,我和江儿阿文去客房睡。” 木兰眼睛微眯的点头,她的确很困了,赶了好几天的路,都没有好好地睡一觉过。 李石才走,木兰就挥手对两个女孩道:“赶紧上床睡觉。” 桃子就担忧道:“那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木兰捏着她的脸道:“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让你姐夫担心去,赶紧上来。” 媛媛和桃子当真就一点也不担心的爬上了床。 三婶可以放弃心中的那点心思,可五婶不愿意,她在李石走后就立马跑回娘家将自己的侄女带来了,在李石睡一觉起来的时候,五婶就带着马家姑娘出现在了李石面前。 五婶笑容满面的推了一把侄女,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石儿倒洗脸水?”说着对李石笑道:“石儿啊,你春儿妹妹就是害羞,但手底下出活,干什么都利索,人长得又好,还认得几个字,行了,你们都是读书人,说不定能说到一块儿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石向来平静的脸上也不由的龟裂,而一边的李江和苏文都瞪大了眼睛,苏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是当着小舅子的面就开始勾搭上了? 苏文轻咳一声,提示了自己的存在,看着那姑娘问李石,“姐夫,这位姑娘是来伺候我们的?” 李江低下头去笑,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嫂子和阿文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平时明明那么憨,但外面敌情一起,脑子就好像开窍一样,不噎死人不罢休。 马姑娘本来还羞涩的脸顿时变了,抬头犀利的看向苏文,扭头问五婶,“姑,他是谁?” 苏文吃惊,“你不认得我?我是李石的小舅子啊,你不是五婶找来伺候我们的吗?不然怎么要给我们打洗脸水?” 马姑娘的眼睛顿时红了,她就是脸皮再厚也是一个姑娘家,听苏文这么一说怎么受得了?就含着泪水看向李石。 谁知道李石当真点头道:“是啊,”完了又扭头感谢五婶,“多谢五婶了。” 合力将讨厌的人赶走后,苏文才撇撇嘴,抱怨道:“姐夫,你们族里的人怎么这么难缠啊?” 李石淡淡的道:“因为有利益。”如果他还是一个童生,连养活自己都不能,身后还拖着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只怕族里的人看见他回来也当没看见吧。若他是一个农夫,那就更加简单了。 世间的事都是因为有了利益而变得复杂。 李江和苏文没再说话。 而李江却在心里思索起那个被他闲置在一旁的念头。 看向安放父母亲人牌位的地方,李石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当即去找木兰。 木兰刚起来,连头发都没梳,李石不是第一次看木兰披散着头发慵懒的看着他,但每次见了都微微有些不自在,想要移开目光,却又偏偏移不开。 想了想,干脆大方的看她。 木兰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惊诧道:“分支?” “是,”李石微微垂下眼眸,“这样能省却不少麻烦,而且以后江儿和阿文他们也不用受累太多,进退得宜。” “李氏会答应?” “只要太叔公同意,家族就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他又怎么会同意?” 李石浅笑,“他怕是求之不得。” 木兰疑惑。 “我们还在族里,就算不住在这边,以后想要得到江儿的庇护,现在就必须付出点什么,但现在李氏很困难,也不过能够自己温饱,根本就帮不了我们什么。但是我们分支出去就不一样了,虽然这里还是本家,但关系毕竟远了,他们不用特别照看我们。” “可关系远了,他们以后还怎么依靠江儿?” “因为我的承诺。而且,江儿现在还只是童生,花销很大,太叔公更加注重的是眼前的利益。”不然当初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木兰点头,“这件事太大,还是与江儿商议一下吧。” “其实,我用的理由却是我和江儿想要成一支的祖宗,让从祖父开始享受一整支的香火。” 木兰瞪大了眼睛。 这个理由? 每次见了都微微有些不自在,想要移开目光,却又偏偏移不开。 想了想,干脆大方的看她。 木兰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惊诧道:“分支?” “是,”李石微微垂下眼眸,“这样能省却不少麻烦,而且以后江儿和阿文他们也不用受累太多,进退得宜。” “李氏会答应?” “只要太叔公同意,家族就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他又怎么会同意?” 李石浅笑,“他怕是求之不得。” 木兰疑惑。 “我们还在族里,就算不住在这边,以后想要得到江儿的庇护,现在就必须付出点什么,但现在李氏很困难,也不过能够自己温饱,根本就帮不了我们什么。但是我们分支出去就不一样了,虽然这里还是本家,但关系毕竟远了,他们不用特别照看我们。” “可关系远了,他们以后还怎么依靠江儿?” “因为我的承诺。而且,江儿现在还只是童生,花销很大,太叔公更加注重的是眼前的利益。”不然当初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木兰点头,“这件事太大,还是与江儿商议一下吧。” “其实,我用的理由却是我和江儿想要成一支的祖宗,让从祖父开始享受一整支的香火。” 木兰瞪大了眼睛。 这个理由? 70第70章房子 家族传承下去难免就繁冗,而这时就不可避免的要分支,李氏还没繁盛到可以分支的时候,但若是后人觉得给祖先的香火被分薄了也可以提出分支。 木兰虽然不信,这些,但古人真的很看重身后的香火。 果然,李石当天晚上和太叔公关在房里说了半天话,出来后就冲李江点了点头,表示事情成了。 因为要分支,太叔公就将所有李家的人都聚起来,公布了这件事,最后道:“你们二叔这支虽然分出去了,但还是咱们李氏族人,大家依然要守望相助。”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李氏族人听的,还不如是说给李石和李江听的。 因为确定了这件事,第二天,太叔公就在宗祠里分出一份族谱,并在上面记录好,然后选了个日子给李石的父母下葬,然后又主持了请牌位,李石就将属于他们这支的牌位,其实也就是他祖父母和父母的牌位和木兰一起去苏家庄。 苏家庄的情况要比李家庄简单得多。 苏家庄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里头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府城苏家的,而里头的村民几乎都是苏家放出来的奴仆的后代,世代租种苏家的土地。 而苏姓是里面的一个大姓,但苏家庄人口并不多。 苏家的祖先曾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因为忠心耿耿被赐了苏姓,后来他的子孙自赎出府,就到了这里租种土地,几代下来,总算是积累了一些财富,至少能够温饱有余一些。 木兰家的房子早被人占了,马车停在她家门前的时候,三伯母有些讪讪然的站在门口。 木兰看着她,牵了牵嘴角,连假装都不愿意,只是问:“三伯母怎么在这儿?” “木兰回来了,”三伯母干笑,“这,也不知道你回来,所以这……” 木兰就看向旁边三伯母家的房子,这才发现她家的房子破烂了不少。木兰家的房子在几年前修缮过,所以还好,所以这是看他们不在,所以住到他家里来了? 三伯母见木兰不语,也就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陪在旁边看。眼睛在看向李石时还有些好奇。 “三伯母,你看我们回来了,那你们……” 三伯母脸上尴尬,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木兰眯眼,难道三伯母还想在他们走后继续住在他们家不成? 木兰心里升腾起怒气,当初不辞而别,为了活命违背诺言木兰可以既往不咎,大不了大家以后不来往就是了,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是她家,怎么倒弄得是她侵占了她家的东西一样?当初他们住进来的时候可没征求过她的意见。 木兰淡淡的道:“这次是送我爷爷奶奶,爹娘回来的,说不定就不走了。” 三伯母脸上一僵,咬了咬牙,道:“那,我把东屋腾出来给你们?” 苏文皱眉,嚷道:“姐,咱们家到底在哪儿啊?我累了,我要睡觉。” 木兰看了三伯母一眼,指着她身后的房子道:“你的忘性怎么这么大?才离开多久就不记得家了?” 木兰饶过三伯母进去,打开正房的门口,看到床上铺着的被子,心中的怒火更盛,眼睛在屋里扫过一圈,她娘陪嫁过来的柜子,她爹爹亲手帮她娘做的架子和大木屏风都在,而这一切都被别人用着。 木兰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三伯母,“三伯母用着的时候就不会心慌吗?这,可是我爹和我娘住的房间!” 三伯母脸色苍白如雪。 木兰打开大门,“把你们的东西都拿走,我家里的东西谁都不许动。” 三伯母深吸了一口气,安抚道:“木兰,这房子是族里分给我们住的……” “哦?”木兰锐利的看着她,“可地契可在我手上,三伯母,你该知道的,木兰从不是好人,今天下午我就要住进来,你若是不走,我就去县城找衙役。” 三伯母脸上也浮现了怒气,见木兰没有退让的意思,就冷下脸来:“木兰,如今县令还是那姓吴的,你若是不去告状还好,若去,只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那姓吴的这几年为了找杀他儿子的凶手都快成变态了,将以前得罪过他儿子的人都找了出来。当初你爷爷的事闹得那样大,你认为他会不记得你们?” “你是想去告状?”木兰收敛了怒气,眼里毫无情绪的看着她。 三伯母就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木兰,三伯母不是那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年前刮大风,我家的屋子都坏了,族里顾念我们困难,所以才将你家的房子分给我们住的,反正你们也不待多久,就暂时住在东屋,若是不行,我们搬去东屋,正房给你们住?” “谁把房子分给你们住的?” “什么?” “是谁,谁有权利分我的房子?” 李石见木兰紧握着双拳,怕她失控,忙上前拉住木兰,“木兰,不必与他们多说,不过是忘恩负义之人,不值得你这样费口舌,直接去找你们族长呈情,让他解决。” 三伯母脸色由白转青,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回到苏家庄后三伯母一直害怕钱氏和木兰也活着回来,那样,他们一家在这里只怕就过不下去了,毕竟忘恩负义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心微微放下。 开春后都忙起来,而他们家因为灾年卖掉了所有的田地,只能去租种,她就想起木兰家还有剩下的地。 在苏家庄,与木兰一家最亲近的就是他们家了,不管是从关系上还是血缘上,木兰的爷爷和她公公是亲兄弟,所以木兰一家没了,那田地就应该是他们家继承,至少大头应该是他们家继承。 三伯母就让苏大福去找族长。 谁知道苏大福才去,没几天他们就发现木兰家的地被梨了,当时他们以为木兰家的地被人侵占了,正生气,一打听才知道是小玲村的田三干的,跑过去一问才知道木兰没死,她弟弟妹妹也没死,正在府城,而这三亩地租给了田三家。 得知钱氏也死了,而赖五没跟在木兰身边,她当时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木兰回来将当初的事情宣扬出去。 “你,你是谁?”三伯母有些惊疑的看着李石。 “是谁关你什么事?”苏文早听得火起,“一句话你们搬不搬?现在让你们搬还是好说好话,若是再不搬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木兰以为苏家庄一行要简单得多,毕竟苏家没有李家那么复杂,但没想到她家的房子会被人侵占,想到她说的年前,那时候田三家的已经给他们送了租子去,那看来那时事情还没发生,所以田三也就没说。 木兰看着三伯母苍白的脸色,转身就走,既然知道了对方最怕什么,她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和对方慢慢理论了。 三伯母忙拦住她,“木兰啊,你可千万别冲动,那时候你还是小孩子,有些事说出来人家未必就信……” “三伯母是想说孩子的话信不得吗?”木兰略微停下脚步,似是疑惑,又似嘲讽的道:“可我听说孩子的话才是最可信的,因为孩子不会说谎。” 见三伯母脸上越见慌张,就道:“而且,也并不是只有孩子说得话,当时不也有大人在吗?” 三伯母一时被吓住。 大人?谁? 当时附近都是灾民,他们根本就不会查看附近是否有自己认识的人,因为人太多了,而且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有谁会专门去找人? 而当时他们离开的时候赖五也在! 赖家虽然穷,但两兄弟的名声都不错,又孝顺又讲信诺,若是赖五站出来,那一切都完了。 三伯母嘴巴微阖,见木兰要走,连忙抓住她的袖子,良久方道:“搬,我搬,只是一时也找不到好去处,好孩子,你弟弟妹妹都还小,先让我们宽限两天?” 木兰凌厉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我只等你到太阳落山前,搬不搬在你!” 三伯母一噎,心里也不由的生出怒气来,她一让再让,木兰却还是咄咄相逼。 苏大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门前停了两辆马车,有些好奇的边走边放开嗓子问:“他娘,是谁来了?”转弯过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木兰,她身后是好几个孩子。 苏大福心一跳,手中的锄头就不由的落地,响声让他回过神来,“是,是木兰呀!” 木兰冷冷的看着她。 相对于三伯母,她更讨厌这个男人。 三伯母虽然精明,但她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可这个男人呢? 以前在村里还不觉得,逃难之后竟然处处依靠妻子和别人,做出的承诺跟放屁一样。 她知道,搬进苏家多半是三伯母的主意,可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抗争,传出去了,没有他的错,都是三伯母撺掇的,可在她看来,这样的男人最可恶。 木兰移开视线,冷冷的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快搬吧,免得过了时辰。” “搬?”苏大福脸上有些迷茫,“搬什么?” 李江嗤笑一声,“自然是搬家了,苏大叔,这好像不是你家吧,苏文现在回来了,他要住在自己家,没有还睡客房的道理。” 苏大福讨好的一笑,“那没关系,我们睡客房,把正房让出来给阿文和木兰。” 众人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都有些惊诧于苏大福奇葩。 三伯母在一旁没说话,她只是希望再争取一下,因为除了这里他们实在是没地方住了。 他们的房子破烂得不行,现在睡睡还可以,可一旦下雨或者下去更冷一些肯定不行,而他们并没有修缮的银子。 过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木兰,她身后是好几个孩子。 苏大福心一跳,手中的锄头就不由的落地,响声让他回过神来,“是,是木兰呀!” 木兰冷冷的看着她。 相对于三伯母,她更讨厌这个男人。 三伯母虽然精明,但她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可这个男人呢? 以前在村里还不觉得,逃难之后竟然处处依靠妻子和别人,做出的承诺跟放屁一样。 她知道,搬进苏家多半是三伯母的主意,可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抗争,传出去了,没有他的错,都是三伯母撺掇的,可在她看来,这样的男人最可恶。 木兰移开视线,冷冷的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快搬吧,免得过了时辰。” “搬?”苏大福脸上有些迷茫,“搬什么?” 李江嗤笑一声,“自然是搬家了,苏大叔,这好像不是你家吧,苏文现在回来了,他要住在自己家,没有还睡客房的道理。” 苏大福讨好的一笑,“那没关系,我们睡客房,把正房让出来给阿文和木兰。” 众人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都有些惊诧于苏大福奇葩。 三伯母在一旁没说话,她只是希望再争取一下,因为除了这里他们实在是没地方住了。 他们的房子破烂得不行,现在睡睡还可以,可一旦下雨或者下去更冷一些肯定不行,而他们并没有修缮的银子。 71第71章墓地 苏文咧嘴一笑,“可我不想住正房,那是我爹娘的房间,是要供我爹娘的牌位的。”苏文歪了歪头,道:“哦,对了,这次我将我爹和赖大叔都带回来了。” 苏大福脸色一白,当初两个人压在身上,耳边不停听着箭矢入肉的声音不断的浮现在脑海中,而耳边却响起苏大壮的低声嘱咐。 苏大壮求他将钱氏和三个儿女带出去,然后带回苏家庄,只要做到了就把苏家剩下的三亩地匀出一亩来给他。 当时苏大福吓了个半死,只是不断的点头应下。 后来他逃出来,对着悲痛欲绝的钱氏没敢提报酬的事,就是妻子这边他也没说。 后来他丢下钱氏等人跑了,一开始,苏大壮总是不停的出现在他脑海中,他隐隐有些后悔,怕苏大壮来找他报仇。 后来苏大壮突然不再出现了,他就猜测钱氏等人可能都不在了,后来听说钱氏死了,木兰和苏文苏桃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千方百计的打听钱氏死的时间。 当时跟着一条路上逃难的大多是这十里八乡的乡亲,所以只要一说大家都认得一些。 他们是没留意钱氏是什么时候没的,可当年吴县令的儿子被杀,车队被抢后就没见过钱氏。 估计也就那几天,而苏大壮也是那之后就不再出现在他梦里了。 因为这个,他一直吓得不敢睡觉,如今听说苏文要把苏大壮和钱氏的牌位放在正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结巴道:“这,不是应该放在祠堂……” 苏文幽幽的看着他,“我爹和我娘感情好,这屋子又是他们住的,我要保持原样,把他们供在里面,就好像还在一样,三伯父,你最好早点搬出来。” 苏大福双腿有些打颤,根本就没思考,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三伯母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个丈夫无能,只是没想到这么无能。 俩人就开始进屋搬东西。 没地方去只好先搬回自己家里,好在两家离得不远,他家的东西也不多,住在木兰家多是用她家现成的东西,连衣柜都没有搬过来。 苏文抬头打量了一下他们的房子,撇嘴道:“是破了一点,但也没有到就不能住的地步,若是肯修缮,就是没钱,自己到林子里看些树木干草出来,修修补补的也能住,我看他们就是贪心的。” 苏文这句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不仅木兰等人听到,搬东西的苏大福三伯母听到,因为听到动静围拢过来的村民也听到了。 苏家庄当年死了不少人,又搬走不少人,所以有不少人是新搬来的,看到木兰等人并不认识,但也有认识的,拨开人进来,看到木兰眼睛一亮,“这是木兰吧?” 木兰扭头,眼睛一亮,“你是黑妞?” 黑妞上前抱住木兰,“你现在可不能再叫我黑妞了,我现在有名字了,就荷花。”说着皱眉道:“其实我觉得芙蓉比较好听,只是我爹说这两个字比划太多不好,所以只好叫荷花了。” 木兰面色古怪,很肯定的道:“荷花比芙蓉好听。” 黑妞听了高兴,“真的?” 木兰肯定的点头。 黑妞就看向搬家的苏大福和三伯母,拉了木兰低声道:“你把他们赶出来了?”还不等木兰说话,她就撇撇嘴道:“赶出来也好,免得把你家的房子弄坏了。你不知道,以前三伯母人挺好的,只是逃难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要斤斤计较,她和村里不少人家都吵翻了。我娘说那都是穷闹的,可三伯父没能耐怪的了谁?而且大宝跟大妞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少爷似的,我弟五岁就被我娘扔到地里去了,偏大宝都十岁了,连稻子都还不会割,大妞也是,八岁了,连饭都不会煮。” 木兰皱眉,“我家的房子真是族长给他家住的?” “哪呀?他们就跟八叔公说了一声就搬进去了,八叔公当时还说了他们几句,只是他们说你们家和他们家最近,现在他们家房子都没了,你们家又没人,暂时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的,还说会托人送信给你们的。” 木兰眼睛一眯,看向李石,李石嘴角微翘,那不是更简单? 木兰也完全放下心来,拉了黑妞的手道:“我许多年没回来了,你带我去找八叔公吧,我这次还给他带了些东西回来。” 黑妞点头,问道:“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木兰让李江和媛媛桃子留下来看着他们搬东西,别把东西损坏了,自己和李石苏文提了东西跟在黑妞后头,闻言道:“这次我回来是送我爷爷奶奶和爹娘回来的。对了,村长家怎么样了?” 黑妞就叹气,“村长家也回来了,只是三子叔叔没了,听说是为了救村长,替村长挨了一锄头,打在头上,当天晚上就没了。村长回来的时候头发都白了,就让达子叔叔当了村长,自己时常抱了三子叔叔的衣服在村口坐着,也不理人。村长最疼的就是三子叔叔了。” 木兰不语。 灾年里,这样的悲欢离合都已经平常。 黑妞也沉默了一下,又道:“村里好多人都没能回来,村里的人就少了,前头一年东家免了地租,就来了不少租地的佃农,现在他们已经在咱们村里落户,你可能都不认得。当时我见你没回来,以为你也没了,害我还哭了一场,还是我娘说你是福星,不是我们这样的草命人,应该不会有事的,果然,开春了我就听说你还活着。” “我听说县城还是那姓吴的当县令?” 黑妞叹了一口气,“快别提了,这几年日子可苦了,不说这种税,那种捐的,吴县令就好像疯了似的,天天让人找得罪过他儿子的人,还让人举报,说是凡是举报查有此事的都有赏钱,他找打了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下了大狱,听说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 “难道朝廷和上头的官都不管吗?” “管什么呀,县城现在就是他说了算,所以你们能别回来就别回来吧,当初就有人举报了你们家,吴县令就派人来了,结果因为你们不在他才歇了心思,这几年已经没有人往这边来了。” 木兰和李石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在这里久待。 八叔公是苏家如今唯一还在的老人了,听说木兰和苏文将他们爷爷奶奶给接回来了,顿时流下泪来,伏在桌子上哭道:“三哥,枉你聪明一世,你怎么反倒走在了我前面?”又笑道:“叫你以前说我活不长。”却又马上哭,“兄弟们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木兰看得出他是真的悲伤,眼圈也不由泛红,八叔婆也抹了一把眼泪,对木兰强笑道:“你爷爷长你八叔公几岁,从小就爱欺负他,那都是孩子说的气话,偏他记到了这回事,真是越活越回去。” 木兰点头表示知道。 八叔公哭过后就拉了苏文仔细看,良久点头道:“一看就知道是你爷爷的种,一脸的聪明像。”又道:“你以后可要努力读书啊,当年你爷爷就是我们当中最有出息的,自己捡了一本破书就摸索着认了字,后来更是会算账,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本事,你太爷爷都想把你爷爷送去读书。” 苏文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听得一愣一愣的。 “后来还是你爷爷能耐,硬是租地干出了几亩地,还送了你爹上了好几年的学堂,可惜啊,族里穷,你家也穷,你爹再聪明也得回家干活。当时你一生下来,你爷爷就跟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说了,以后就供你读书,再困难也供,咱们苏家不能生生世世都做别人家的奴才,姓别人家的姓!” 苏文就抿了抿嘴,眼里坚毅的看着拉着他手的白发老翁。 八叔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却没人打断他,“现在的世道不好了,一年比一年乱,一年比一年难过,谁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与其这样,不如留下几个好苗子,好歹以后也有个香火……” 苏文就将分支的事压在了心底,回头去看姐姐。 木兰微微点头,眼里含着支持,苏文就咧嘴一笑,应承八叔公,“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 “好,好,就是考不了功名,做个掌柜什么的也好啊,有口饭吃饿不死,以后再生一个聪明一点的儿子,供他读书。” 苏文嘴巴微张。 要给苏爷爷苏奶奶选墓地,因为两人辈分大,八叔公亲自上阵,让人去把族里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都叫来。 墓地的风水还是很有讲究的,木兰几个孩子不懂,八叔公怕他们被人蒙骗,就亲自出马道:“以前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活着的时候(八叔公,您现在也还活着),就常说自己死了要埋在哪里,三哥他自己也给自己选好了地方。”说着就指了桌子上的一角道:“村口东北角上的岭上,三哥当年就选中了那里,我看就埋在那吧。” 族里的几个人都有些不乐意。 以前苏爷爷辈分大,而且是族里难得的能耐人,所以地位很高,他选那个地方自然没什么。 可如今苏大壮死了,只有一个几岁的男娃,他们还想把那好地方留给自己呢 八叔公看出他们的不乐意,就板了脸道:“阿文是读书人,以后也是能耐人,这块好地方就给三哥,三嫂跟着一块儿埋在那里,西边的那块临着的是我的,谁也不准抢,把大壮和他媳妇埋在三哥后头,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族长等几个脸都黑了,村里风水最好的一块地就这么被分光了。 点的儿子,供他读书。” 苏文嘴巴微张。 要给苏爷爷苏奶奶选墓地,因为两人辈分大,八叔公亲自上阵,让人去把族里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都叫来。 墓地的风水还是很有讲究的,木兰几个孩子不懂,八叔公怕他们被人蒙骗,就亲自出马道:“以前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活着的时候(八叔公,您现在也还活着),就常说自己死了要埋在哪里,三哥他自己也给自己选好了地方。”说着就指了桌子上的一角道:“村口东北角上的岭上,三哥当年就选中了那里,我看就埋在那吧。” 族里的几个人都有些不乐意。 以前苏爷爷辈分大,而且是族里难得的能耐人,所以地位很高,他选那个地方自然没什么。 可如今苏大壮死了,只有一个几岁的男娃,他们还想把那好地方留给自己呢 八叔公看出他们的不乐意,就板了脸道:“阿文是读书人,以后也是能耐人,这块好地方就给三哥,三嫂跟着一块儿埋在那里,西边的那块临着的是我的,谁也不准抢,把大壮和他媳妇埋在三哥后头,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族长等几个脸都黑了,村里风水最好的一块地就这么被分光了。 72第72章扶持 木兰知道,选择墓地是要看子孙后代的能耐的,能耐越大,就越享有优先权,就低声道:“八叔公,族长,有一个好消息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大家就看向木兰。 “今年春天阿文考中了童生,现在在书院里进学,明年打算考秀才。” 族里的人眼睛一亮,都如狼一般盯着苏文,“阿文,你真考上童生了?” “哈哈,不亏是大壮的儿子,我就说嘛,那啥,老虎的儿子不是狗。” 八叔公更加激动,站起来拉住苏文,左看右看后,道:“不错,不错,跟三哥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下连一直在一旁当隐形人的李石都瞪大了眼睛。 和李家庄只看得上秀才相比,苏家庄只要有一个读书人就好了,现在还能考中童生,实在是太棒了。所以大家几乎不用商议,“就这么定了,东北边岭上的那块地就给三伯公一家和八叔公一家。” “不行。”八叔公突然板了脸,大家都惊讶的看着他,八叔公就严肃的道:“那是给三哥一家留着的,是风水宝地,我的那块给阿文留着,我往下挪一点,以后我家就往后挖就行了。” 族长没问题,族里其他人也没问题,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而年仅九岁的苏文就有了一块风水宝地做墓地,等他老了,死了就可以葬进去了。 木兰三人都哭笑不得的被送离开。 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大福一家已经将东西都搬了出去,他们东西不多,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既然已经决定不分支,那木兰等人就不愿放任着,任由苏大福和三伯母在他们走后败坏他们的名声。 毕竟,如果他们不解释,那么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他们将作为长辈的苏大福一家赶出去,即使他们只是要回自己的房子,但对于处在弱势的苏大福一家来说,木兰一家显得无礼得多。 所以木兰决定和族里说清楚状况,这个房子她要保留原样,不仅是他们以后回来祭祖有房子住,更是一种对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缅怀。 苏文对以前苏家庄的事虽然记得不太清了,但对逃难过程中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救了苏大福一命,就是为了托他照顾他们,而他抛下他们不管,就算照姐姐的说法大家都是为了活命,大不了以后不往来就是了,可对于侵占自己家房产的行为苏文也决定不姑息。 苏文知道姐姐容易心软,就找了在他看来铁石心肠的姐夫(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商量,最后还是苏文单独去找了族长。 苏武和大妞玩回来却发现自家的房子变成了别人家的,当时就滚到地上打滚,哭道:“这是我家的房子,滚出去,不然我叫我娘打你!” 大妞更是直接冲着桃子冲过去,“出去,给我出去。” 桃子冷笑一声,在大妞快要冲到她跟前的时候突然转身,大妞用了十足的力气,桃子乍一让开,大妞就刹不住冲了出去,桃子身后不远处就是墙壁,“咚”的一声就撞在了墙壁上。 大妞晕了一下,摸了一下头,发现有血,当时就吓得大哭,“娘,娘,出血了,出血了!” 三伯母本来是站在一旁看着,见大妞撞在墙上就心疼得不行,想要过去,却见木兰正冷冷的看着她,她抬起的脚就是一顿。 听到大妞喊出血了,也顾不了许多,连忙冲过去扶着她,“这是怎么了?你……”三伯母看向桃子,“你这孩子,怎么还欺负姐姐?” 桃子惊奇道:“三伯母说话好奇怪,我只是看见那边好像有只又蠢又笨的猪在打滚,所以好奇的想上前看看,就走了两步,怎么就欺负姐姐了?难道我在自家的院子里还不能走路?” 木兰不擅长吵架,但李石口才很好,李江虽然平时不说话,但只要开口就能把能言善辩的苏文说哑,桃子和媛媛从小在几个人的调教下比木兰要强多了,当下就反唇相讥。 三伯母见她将自己的儿子比作猪,心中顿时一怒,一整天积累下来的怒火就爆发出来,“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到底是有爹生没娘教的野种,一点家教也没有。” 木兰就沉下来,冷声道:“三伯母是说我这做长姐的没尽到责任?” 三伯母正要反唇相讥,就听木兰道:“如果桃子这样叫做没家教,那么特意跑到姐姐家里来撞妹妹,到姐姐家来满地打滚的是什么家教?啊?是了,弟弟妹妹们父母健在,只是不修德行,所以才这副德行吗?” 三伯母脸上一白。 木兰冷哼一声,扬声道:“诸位乡亲,曾是苏家庄的人应该都知道,我苏木兰一家在苏家庄血缘最近的一家怕就是三伯父家了,当年相处倒也好,相信大家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却这样针锋相对吧?” 附近不少看热闹的人家见木兰没有避讳的意思更加的兴致勃勃了,而那些本来害怕主家发现躲起来看热闹的人见了也纷纷出来。 一时间将苏家都围了起来。 三伯母见这么多人,而木兰就要说出那件事,忙慌得拉住木兰的手,哀求道:“木兰,是三伯母的错,我没教好你弟弟妹妹,回头我一定教训他们,求求你给他们一条生路,三伯母来生给你做牛做马。” 木兰只是看着她不语。 而本来窝在家里不言语的苏大福闻言也坐不住了,忙走出来,看到还躺在地上的儿子,顿时一脚就踢过去,“叫你作,谁让你过来闹的?还不快给我滚回家去?” 李石和木兰见了都微微皱眉。 李石虽然也打李江和苏文,但都是打他们的手心和屁股,怎么能用脚踢孩子的肚子? 虽然苏武真的很可恶,但对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李石看来,这都是父母没教好。 木兰更是如此想。 而三伯母心疼得都卷起来,却又顾忌着木兰,不敢上前拦着,心里却给苏大福记了一账。 苏武抱着肚子呻吟了一会儿,其实苏大福用的力气不大,只是疼了那么一下,苏武恢复了力气,就嚷道:“这是我家,这才是我家。” 木兰嗤笑出声,“我怎么就不知道我爹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又蹲下问他,“是谁跟你说这是你家的?” “我住在这儿,不是我家是谁家?” 木兰指了旁边的房子道:“那才是你家,这是我家,你家的房子坏了,自己搬过来住在了我家,现在我们回来了,自然要拿回来。” 苏武脱口而出,“你胡说,我娘明明说了这是我家,还说以后我娶媳妇不用再盖新房了。” 三伯母脸色一白,不等苏大福出手,她就先上前扇了苏武一耳光,“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赶紧给我家去。” 木兰看了看天色,道:“三伯母,我也没闲心与你们掰扯,那件事我不会公之于众,算是给你们留的面子。” 苏大福和三伯母就松了一口气。 木兰就继续道:“不过我会和族长说一声。” 苏大福和三伯母脸色一白,木兰道:“这也是为了预防万一,三伯母,我不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善人,没有你这么欺负我们,我们还不言不语的!话我放在这儿了,这房子是我爷爷奶奶留给我爹娘,我爹娘留给阿文的,我们住不住是一回事,但给不给你们住又是另一回事。 周围的人都听出来了,这苏大福夫妻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苏大壮一家的事,把柄落在人手里了,结果回来还想侵吞人家的房产,人家这是不打算忍了,但是为了同族之谊,他们不决定公布,但会告诉族长,算是留一个备案,免得以后苏大福一家再害他们。 也不知道当年苏大福夫妻做了什么,让本来关系好好的两家弄成这样了。 这边的事情闹完之后,八叔公家就过来叫几人过去吃饭。 八叔公本来想出面帮木兰他们说几句话的,只是八叔婆给拦住了,在她看来,木兰他们拥有天然的优势,只要人不太笨就不会输。 反而是苏大福一家还要在苏家庄生活,还是不要逼得太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当初苏大福夫妻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在回来后没有将心思动到木兰家的田产房产,那苏文和木兰虽然不会跟两人亲热的叫伯父伯母,但见面也会点个头,日子久了,以前的恩怨也就消了,可苏大福这样做,以后就再难和好了。 用过饭,八叔公就叫他们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下葬。 李石本来还以为要选个黄道吉日什么的。 八叔公却道:“本来想留你们多住些日子,只是这世道乱,咱们县城尤其不太平,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得好,以后有机会了再回来。” 说完,八叔公怜爱的看向苏文和木兰苏桃,这才发现跟在木兰身边的李石,凑近看了看,疑惑道:“这是哪家的后生?我好像没见过呀?老五,是不是村里又来新人了?你也不说,怎么咱们族里开会也叫村里的人混进来了?” 一边陪坐的族长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知道八叔公糊涂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道:“八叔公,这不是外人,是木兰未来的夫婿?” “夫婿?”八叔公怪叫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木兰,“难道是我记错了?木兰今年不是十一岁,是二十一岁?看这样子也不像啊。” 族长抱歉的看了一眼李石,凑近八叔公的耳朵高声解释道:“只是定婚,还没成亲呢,是未来的夫婿。”又道:“他是秀才呢!” 八叔公眼睛亮起来,认真的打量李石,笑道:“好,好,好,长得像三哥,一脸的聪明像,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了,以后生的儿子肯定更聪明。”又转头对木兰道:“到底和我们不一样,天生就是富贵命,像咱们,生了这么多闺女,能嫁给一个读书人就不错了,木兰就直接嫁了一个秀才,不亏是三哥的孙女,就是厉害。” 坐在下面的李江和苏文都笑了,媛媛和桃子也咧开嘴。 苏家的人已经习惯了八叔公的说话方式,闻言也笑开。 将苏爷爷苏奶奶和苏大壮钱氏下葬后,就是赖奶奶和赖大叔了。 赖家是外来户,全村只有这么一家,赖爷爷的墓也在山上,村里就决定将俩人埋在赖爷爷的旁边,给立了个碑。 木兰感念那段一起患难的日子,请苏爷爷等人的牌位的时候,就将赖奶奶一家的牌位也给请了,并且嘱咐族里的人,“要是赖五叔回来了,就叫他来找我,我在府城外的鸣凤村,一打听就知道了。” 族长连连应下。 木兰又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苏家的房子,族长一一应下。 最后要上车的时候,族长掏出一大包银子塞给木兰,“这是咱族里的一点意思,阿文要读书,花费肯定不少,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阿文毕竟是咱们族里唯一一个能读书的,帮衬他族里都没意见,快拿着吧。” 木兰看向李石。 李石微微点头。 木兰就道:“那族长叔叔帮我谢谢族里的叔伯兄弟,以后阿文若真能出息了,我定叫他回来报答。” 族长满脸笑意,挥手道:“我们不叫他报答,只要他能出息,以后给族里修个宗祠就行。” 族长说的并不是推辞的话,在这个时代,只要苏文考上进士,出仕为官,就算是不能回来报答他们,只要肯为家族做一个宗祠,在家乡这里,他们就能借用他的势力了。 就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足够绵延家族了。 不要小看这个名号。 比方说,这里的乡绅会念着他们是苏文的族人少收一点税,而这里当官的知道他们家族里也出了一个当官的,就会对他们客气三分,有什么额外的苛捐杂税也不会征收到他们头上来,而家族里的子弟出去找活干也比别人有优势。 这就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古代的读书人之所以这样热衷当官,图的就是一个光耀门楣。 而家族里出一个有潜力的读书人,家族也愿意扶持,而因为读书所需要的成本过高,有的是一家好几个兄弟勒紧裤腰带只供一个比较聪明的读书,参见刘村长家。 而有的是举族之力供养出一个进士,比如现在的苏家。 苏家没有出过读书人,加上所拥有的少,对于地位和权势的渴望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这短时的利益,所以他们可以毫无怨言的凑钱出来给苏文。 可李家却不行。 因为李家出过大官,家族曾经盛大过,里面盘根纠结,势力庞杂,而除了李江,家族里还有好几个都在读书,而且人家有父有母,有兄有弟,需要家族伸出援手的尺度有限,不像李江,无父无母,唯一的哥哥虽然是个秀才却跑去学医,在李氏看来,十五六岁才开始学医,没个四五年是学不出来的,而这四五年内都叫家族供养,李氏自然不愿,而且,李江念的还是松山书院。 对于别人来说,进了松山书院就相当于半步踏进了官场,而对于李氏来说,松山书院就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银钱,而有这个钱,还不如在家族中多供养几个学子,还比较保险些。 几人向村里的人告别,正要上马车走人,旁边的草丛里突然就钻出一人,饶是木兰也吓了一跳。 族长见到来人一愣,忙恭敬的上前,“老村长,您怎么来了?” 老村长的目光却直直的看向苏文,然后才转向木兰。 木兰和苏文看到老村长,心下一片黯然心酸,与以前笑容满面,精力旺盛的村长相比,现在的他一头的白发,枯草挂在头发上,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套衣服。 老村长一共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在年幼时夭折了,所以对紧随而来的老三很是疼爱,偏偏三子又是为救老村长而死的,虽然活着回到了村子,但老村长也和疯子差不多了。除了吃喝不用人伺候,如今他完全是个废人。 木兰上前一步,挤了笑问:“村长,您找我们?” 老村长眼神动了动,仔细地看了木兰一下,好像才发现她是木兰,老村长有些艰涩的问道:“我听说阿文念书,考上了童生?” 木兰点头。大家都看着老村长。 老村长眼里就显出耀眼的神采,一连说了三个好,这才悉悉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塞进木兰的手里,近乎凶残的盯着他,“要考上进士,要当官,当个好官!给我儿报仇,给你爷爷,你爹报仇。” 木兰张大了嘴巴。 老村长眼里溢出泪水,手紧紧的抓着木兰的手,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断,李石看着皱眉不已,只是在木兰的暗示下没有上前。 “一定要报仇!” 族长忙上前扶住老村长,趁机将他的手扯出来,连声应道:“阿文肯定能当官!” 在老村长看来,三子本来是不用死的,如果不是县令无德,不仅将朝廷下发的赈济粮贪污,还巧立名目的收税,他们就不会只准备这点粮食,如果不是他大开城门,叫绍兴的流民不受任何阻碍的涌进县城,他们根本不会这么快被追上,而他也不会被流民所抢,三子也不会为了帮他挨那一下送了性命。 要知道,那时跟着一块走的灾民虽然没有多少粮食,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存货,一直没发生过争抢的事件,可自从后头的流民赶上后就不一样了,而他们又和村里的人冲散了…… 老村长只希望苏文能读出来,然后将这贪官杀了以解他心头之恨! 苏文的情绪却有些低落,他也杀了那人,可要等到他考中进官,最少也要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后这人是不是还活着还不一定呢,毕竟对方已经年老。 木兰没有推到这些碎银子,她知道,老村长活着需要一个信念。 73第73章流言 木兰等人回到鸣凤村,先将诸位先人的牌位请进祠堂,然后上了一把香,转头看见几个孩子面上都有疲色,而媛媛和桃子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姐姐给你们做晚饭。” 媛媛和桃子就牵着手回屋了。 李江和苏文就想留下来帮忙,李石道:“赶紧回去睡觉,今天晚上开始温习课本,后天马上去销假上学。” 李江和苏文立马转身离开。 李石就和木兰一起去菜园摘菜。 何钱氏在棘外头探头探脑,与木兰眼神相碰,顿时有些讪讪,打招呼道:“木兰回来了呀?” 木兰点头,“何三婶有什么事吗?” 何钱氏眼珠子一转,正想进去,就被棘拦住,顿时垮下脸道:“你也真是的,怎么种这些东西啊,想和你串个门都要饶一大圈。” 李石心中暗道:当初将房子盖在这头,就是预防你过来串门的。 不过这并不能打消何钱氏的热情,她从木兰招手。 木兰就将菜交给李石,上前去。她也想知道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村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何钱氏就看了一眼李石,见他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就放下心来,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方大婶被打得起不来床了。” 木兰就冷下脸来。 何钱氏心中撇撇嘴,不明白她们两个怎么就处到一块儿去了,不过还是兴致勃勃的说,因为这件事全村都知道了,如今好容易有一个不知道的,她当然要过过嘴瘾。 何钱氏掰开手指头算,“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我仔细看过,孙大娘没给她送一粒米,这要是不被打死,也会被饿死的。” 木兰忍不住问:“为什么?”方氏她已经很久没在被打后饿肚子了,这是她说的。 何钱氏也疑惑,“我也不知道啊,村里每一个人知道,反正那天闹得特别厉害,方氏竟然又叫了?” 木兰心一跳,“叫什么?” “叫什么‘我不愿意’,也不知道孙家逼她做什么,她才喊了一句,好像就被人给塞住嘴巴了,之后就‘砰砰’的响,我的妈呀,听着那个响我都怕死了,生怕把人给打死了。你说那孙大宝平时看着也还好啊,那方氏更是好得没话说,只是可惜就是不会生孩子,可人家不会生,把人休了再娶一个回来就是,那样耗着……”何钱氏啧啧两声,摇头不语。 木兰就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何钱氏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木兰就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孙大宝为什么老是打方大婶吗?” 何钱氏翻了一个白眼,“谁不知道啊,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因为方氏不会生孩子。” 木兰的声音更低,“那你知道方大婶为什么不会生孩子吗?”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何钱氏兴奋起来,“为什么?” 木兰眼里露出恶意,脸上却神秘的道:“我有一次给方大婶擦药,你猜我在她的胳膊上看见了什么?” “什么?”何钱氏也不由的压低了声音。 “一颗红红的守宫砂!” 何钱氏惊叫一声,眼睛却闪闪发光,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嘴里却道:“你这孩子知道啥是守宫砂?”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何钱氏一噎,木兰就继续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当时我好奇,就问了这是什么东西,方大婶就说了这是守宫砂,他们家的姑娘有点这个习惯,那还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她娘带着她去尼姑庵里点的。” 何钱氏顿时深信不疑,她也听别人说过方氏的娘家那边有点这个的习惯,因为她们那穷,时常把女儿卖出去给人当丫鬟,在手上点守宫砂是为了让那些管事们放心,他们的姑娘是干干净净的清白身。 “我虽然没见过守宫砂,但是我听戏文的时候也知道,有这个东西是不能生孩子的。”木兰顿时叹道:“你说方大婶怎么这么倒霉,她娘为什么给她点这个呢?害得她都生不了孩子了,平白被打了这么多年。她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说是孙家的人知道了会打死她的。我一想也是,要是孙家知道方大婶一早就不会怀孕,铁定打死她。何三婶,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何钱氏脸上就怪异起来,很想说有问题的不是方氏,而是孙大宝。搞了老半天,方氏嫁过来四年多还是处子啊,难怪生不了孩子,难怪孙大宝要打方氏,自己不行就打老婆,真是没用! 看着担忧的木兰,顿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姑娘都十一二岁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也难怪,家里没个大人,她又是最大的,平时除了进山打猎就是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哪会知道那些? 看着不远处的李石,顿时兴味起来,不知道以后这两个成亲会是什么样。 何钱氏得到了一个举世难得的消息,自然要到村里去炫耀,就没空再搭理木兰,转身离开了。 木兰看着她的背影,想,有了何钱氏的宣传,相信全村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吧? 李石问木兰,“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村里的一些闲话。” 李石没再问。 做了饭,天也快黑下来了,李石去叫孩子们起床吃饭,木兰用过饭后正打算去看一眼后面的菜,听到菜园里有动静,就不由的停下脚步,想要退回去拿东西,就听到一个细弱的叫声,“木兰?” 木兰心神一震,立马飞奔过去,菜园里用被子包的就是满脸苍白的方氏。 木兰飞快的看了四周一眼,低头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方氏苦笑一声,“是你师傅送我过来的,他去给我拿东西了。” 木兰微微诧异,但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见四周没人,而菜的高度更好可以遮挡住躺着的方氏,而且,这里是墙根,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 木兰连着被子抱起方氏,入手的重量让她微微一愣,继而一酸,她前两天才抱了九岁的苏文,想要将他从车上丢下去吓唬他,入手的方氏不过比苏文略重一些。 木兰将方氏抱回自己的房间,站在拐角看到的李石微微眯眼,叹息一声,回屋拿了自己前一段时间照着配方配好的伤药。那本来是想留给木兰随身带着以防万一的,毕竟她要经常入林子。 木兰掀开被子,看到里面沾着血迹的被子抿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怎么打得这么狠?” 方氏毫无生气的躺在被子里,喃喃道:“他生不出儿子,婆婆急了,家里又没钱给二叔娶媳妇,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他们叫我去伺候二叔,以后,我就是两个人的老婆。” 方氏打了寒颤,“我怎么可以做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事?” 木兰的手也颤了颤,“共妻?” “不是,”方氏惨笑,“是偷奸,我听到他们说话了,要是不被发现,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过的,可要是被发现,就说是我勾引的,我要背浸猪笼,要坐木马,我的儿女还要背烙上‘奴’的字样,生生世世不能赎身。”方氏激动的抓住木兰,“那我为什么要生孩子,为什么要生下他们?我已经够受苦的了,他们怎么还可以再受苦?” 木兰也没想到孙家会相出这样恶毒的主意来,连忙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师傅把你救出来了,方大婶,我说话你别怪我,与其在这里受苦,你不如离开吧,在外头总有一条活路。” 方氏嘴巴喃喃,“户籍。” 木兰听了就是一笑,“如果是以前可能没办法,但是现在天下四处都有战事,没了户籍的人不知道多少,你随便到一个地方报出另一个地方的名字和姓名,现在的官员是不会查证的,然后你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再拿着那户籍到另一个地方去落户,只要报上一个户籍之地就行了。又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谁会去查不成?” 方氏眼睛一亮。 木兰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如果是以前,能在鸣凤村活下去,自然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外头乱,对我们女子尤其不好,可有时候乱也有乱的生机。” 方氏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头顶的蚊帐道:“你说的对,乱,有乱的生机。” 敲门声突起,方氏身子一僵,木兰连忙安抚住她,轻声问道:“谁?” “是我,”李石沉声道:“东西给你拿来了。” 木兰心里有片刻的疑惑,她不记得她问李石要什么东西,忙打开门,李石就将几瓶药递给她,“我现在还不能诊脉,不过还是想办法给她请个大夫,这些药都是外用。” 木兰低声道:“我代她谢你。” 李石不以为然的点头。 他才转身,就对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李石瞳孔一缩,脸上的神色并没变。 赵猎户依然板着脸,见状看了他两眼,倒是难得的点头,对还没来得及关门,半张着嘴的木兰沉声道:“她人呢?” 木兰让开身。 赵猎户进去。 赵猎户在这里,李石也就不走了,跟在他身后进屋,木兰瞪了眼。 头顶的蚊帐道:“你说的对,乱,有乱的生机。” 敲门声突起,方氏身子一僵,木兰连忙安抚住她,轻声问道:“谁?” “是我,”李石沉声道:“东西给你拿来了。” 木兰心里有片刻的疑惑,她不记得她问李石要什么东西,忙打开门,李石就将几瓶药递给她,“我现在还不能诊脉,不过还是想办法给她请个大夫,这些药都是外用。” 木兰低声道:“我代她谢你。” 李石不以为然的点头。 他才转身,就对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李石瞳孔一缩,脸上的神色并没变。 赵猎户依然板着脸,见状看了他两眼,倒是难得的点头,对还没来得及关门,半张着嘴的木兰沉声道:“她人呢?” 木兰让开身。 赵猎户进去。 赵猎户在这里,李石也就不走了,跟在他身后进屋,木兰瞪了眼。 74第74章搜查 赵猎户将一对银手镯递给方氏,低声问道:“是这个吗?”不知道是不是木兰的错觉,她觉得师傅的声音带了点柔和。 方氏感激的点头,伸手接过套在了手上,摸着手镯道:“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从小她最疼我了,我爹娘总说女儿是赔钱货,只有我奶奶会抱了我说我是富贵命,这对手镯是我外祖奶奶陪嫁给我奶奶的,她谁也没给,就给了我。只是可惜,我没能在她跟前尽孝,让她走的时候还为我担心。” 大家都沉默着听她说话。 “我真后悔,以前就不该回去告状,这样她就不知道我过得不好,走的时候还那么的不开心。” 木兰正想上前握住她的手,赵猎户就先她一步抓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以后过得好她就开心了。” 木兰好似被雷劈了一下,还是李石扶了一下才站稳,这次她一定没听错,师傅就是温柔了。师傅竟然会温柔? 方氏也被赵猎户吓了一跳,忙抽开手,只是赵猎户紧紧的握住,而方氏本身又没有力气,根本就挣不开。 赵猎户坚定的看着她,回头对木兰道:“你给她上药。” 然后提了李石就出去。 木兰这才木木的低头看方氏,方氏将手藏起来,一张脸通红,印在苍白的脸上别有一番姿色,原来师父是看上了方氏! 木兰忙呸了自己几声,上前帮方氏上药,一时之间大家都没说话。 木兰却想起上次赵猎户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给她,还说要她以后自己练习,自己以后怕是不能照顾她了的话。 如今看来,师傅的心思产生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木兰低头看方氏。 其实方氏长得也挺漂亮的,只是被打得多了,脸上无血色,就显得单薄,她如果这副样子离开,说不定以后会遇到什么。 师傅虽然也神秘,不知道来历,可这人的人品是信得过的,如果能结伴一起走就更好了,想着,木兰就试着帮师傅做媒。 “方大婶,我师傅这个人不太爱说话,人长得也不好看,有时候脾气又臭又硬(你到底是给你师傅做媒,还是坏你师傅姻缘),但他这人实在,而且中诺守信,最要紧的是,是他自己的错他从不推在别人身上。” 见方氏闭着眼睛不说话,木兰又道:“我师傅这人没娶过老婆,这点我是可以保证的,因为我仔细问过他了,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又有本事,吃饭穿衣都不成问题……” 方氏苦笑,“木兰,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嫁人了。” 木兰就叹道:“你现在是这样说,可等到以后就未必这样想了。有时候我也常想,一个人也能自己养活自个,干嘛一定要嫁人?嫁人就要照顾丈夫,以后有了孩子又要把全部的心神放在孩子身上,等我们老了死了,人的一生就这么完了。还不如自己过呢。可真要自己过了,整个屋子里也每个人陪着说话,等以后老了,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我要吃个热饭还得自己爬起来去热,哪天要是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说,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意思,都没意思,那人活着干什么呢?” 方氏好笑,“听你这口气,年纪倒比我还大似的,明明是想劝我,结果把自己给饶进去了。”说着笑道:“如果能有孩子自然是好的,哪怕没有丈夫,有个孩子陪陪自己也好啊。”方氏是真的喜欢孩子,由此,又不免对自己的决定犹豫起来。 木兰见了就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师傅他不打女人的,有一次上街他上前扶一老太太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妇人,那是个泼妇,得理不饶人,将我师傅堵在那里骂了整整半个时辰,你是没看见我师傅的脸黑成什么样了,可就是没动手,还是我到了给了钱才摆平了,可你换个男人试试,要是敢骂一句,我师傅能把人踹飞。” 方氏一笑,仔细一想还真是,从未见赵猎户冲女人动手过。 “反正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想吧。”木兰话音才落,外面就想起“砰,砰”的砸门声。 木兰眉头一皱。 方氏紧张的看着她,门口一动,木兰道:“进来吧。” 赵猎户就进来,“我们得赶紧离开,李石出去应付去了。” 木兰看了一眼方氏身上的伤,道:“这种时候奔波以后怕会落下病根,不如藏到菜园里去吧?” “那边围有人。” 木兰想了想,就道:“藏到地窖里去吧,外头的事我来应付。” 赵猎户就连着被子抱了方氏去地窖。 前面孙家已经带着人闯进来了,大家带着火把冲进来,孙大宝缩在一边,打头的是孙大宝的娘,大宝娘喊道:“给我搜!” “我倒要看看,谁敢!”李石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所有人听到。 孙家的人动作一顿,都看向带头的人。 大宝娘后面就是她的侄子孙大元,他是孙氏族长的儿子,闻言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小李相公,我们孙家的媳妇方氏逃了,还偷了孙家的银钱,所以我们要搜查一番。” 李石冷哼一声,“孙先生,这是我李家,不是你孙家,这搜查是每家每户都搜呢?还是单搜我们这一家?” 孙大元一噎,他们孙家在鸣凤村不过中上的家族,怎么敢家家都搜?不过是搜河岸这边的三户人家罢了,那方氏受伤不轻,应该也逃不到哪里去。 “小李相公,那方氏本来偷了东西被她婆婆抓到,推搡间受了伤,所以应该走不远,所以我们只搜查河岸这边的人家,赵猎户不在家,我们已经看过了,何家也已经找过了,如今就只有你们家了。” 其实孙大元怀疑十有八九就在这里了,因为李石家够大,藏一个地方也绰绰有余。 李石傲然道:“我李家和苏家从不做藏污纳垢之事,诸位还是请吧。” “当然不是说小李相公藏人,而是这方氏自己钻进来的。” 李石就冷笑一声,“孙先生说笑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别说我家就是一成年的壮男子都爬不进来,更何况一个已经受伤的妇人,若是她能连我家都爬得进来,那为何不能去对岸?” 孙大元见怎么也说不通李石,本来就对李石不满的情绪瞬间爆发,直接强横道:“今天我就要搜,李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谁都知道那方氏和你的小媳妇最好,谁知道人是不是你们藏起来的?”说完对着身后的人挥手道:“给我进去搜!”李家和苏家独门独户的,难道他们孙家几十号人还怕他们不成? 孙家的人举着火把就要往里闯,一直箭矢就飞过来,直直的穿过孙大元的鞋尖插在地上。 孙大元吓得两腿打颤,腿间一热,一股骚臭味就传出来,大家都朝孙大元看去。 孙大元一张脸涨得通红,满眼恼恨的朝木兰看去。 木兰背着箭筒,手中握着弓冷冷的看着他们,“要搜可以,去拿衙门的手令来!” 苏文手里拿了大砍刀,冷笑道:“我姐夫是秀才,连知县老爷都不能轻易搜我们家,你们倒好,说闯进来就闯进来?” 孙大元脸色铁青。暗地里缩了一下脚,幸亏这双鞋就有些长,要不然今天他的脚趾头要废了。暗地里使劲儿,却发现箭稳稳地钉在地上,根本拔不出来。 大宝娘见孙家的人都不言语,当下就坐在地上哭道:“哎呦,天杀啊,我娶个媳妇是娶个冤孽呀,生不出孩子也就罢了,还偷了东西跟人跑了,”说着缩腿跪李石,“小李相公,老妇人求求你行行好将人交出来吧,老妇人给您磕头了。”当下就真的砰砰的磕起头来。 李石冷下脸来。 木兰见门口围观的村民对李石指指点点,当下大怒,也顾不得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的话,“孙奶奶说话好没道理,你说我们窝藏了你媳妇,证据在哪里?若是有证据,就是没人天涯海角我也给你抓来,若是没证据,你就是诽谤,我随时可以去衙门里告你们的。”说到这里冷笑道:“我们和你们孙家可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告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像方氏一样又要打板子,又要监禁。” 大宝娘突然回过头来瞪木兰。 木兰嗤笑,“你不用这样看我,说你没道理可不止这一个,你说方氏不能生孩子,可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要怎么给你生孙子啊?自己儿子不中用就不要胡赖人,由此推彼,可见你说她偷了你们孙家的东西跑了只怕也不正确。” 孙家的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都瞪大了眼睛去看孙大宝。 孙大宝一双眼睛几乎要吃了木兰。 李石就挡在木兰前面,对孙家人道:“那是你们孙家的恩恩怨怨,最好不要牵扯到我们,一句话,我们并不知道方氏在哪里。再有,想要搜查这里可以,去衙门里拿手书来。” 大宝娘见大家对他们家指指点点,当下知道就算是回去了,别人也会猜到尸位,就是差不多,只要有疑心也会对他们家指点,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道:“你还说你没藏方氏,不然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儿子孙大宝的毛病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就连方氏的娘家都不清楚。 木兰冷笑一声,“怎么知道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自然也知道了。明明就是事实,你们要是不诬赖人,谁会当面骂你们?” 孙大宝就突然回头去看围在外面的村民。 何钱氏的舆论果然给力,围在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散躲开孙大宝的视线,孙大宝哪里还不明白?当下大喝一声:“方氏,我杀了你!”那狰狞的模样吓了众人一跳。 孙大宝就狂躁的想要往前冲,木兰就搭弓,箭插着孙大宝的脸颊就飞到了地上,带出一丝血迹。 大宝娘尖叫一声,看的人却觉得木兰的箭法神奇极了,竟然能擦着孙大宝的面皮飞过去。没有人会觉得木兰是想杀了孙大宝,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是要偿命的。 而木兰也的确是想吓一吓他。 嗤笑,“你不用这样看我,说你没道理可不止这一个,你说方氏不能生孩子,可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要怎么给你生孙子啊?自己儿子不中用就不要胡赖人,由此推彼,可见你说她偷了你们孙家的东西跑了只怕也不正确。” 孙家的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都瞪大了眼睛去看孙大宝。 孙大宝一双眼睛几乎要吃了木兰。 李石就挡在木兰前面,对孙家人道:“那是你们孙家的恩恩怨怨,最好不要牵扯到我们,一句话,我们并不知道方氏在哪里。再有,想要搜查这里可以,去衙门里拿手书来。” 大宝娘见大家对他们家指指点点,当下知道就算是回去了,别人也会猜到尸位,就是差不多,只要有疑心也会对他们家指点,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道:“你还说你没藏方氏,不然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儿子孙大宝的毛病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就连方氏的娘家都不清楚。 木兰冷笑一声,“怎么知道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自然也知道了。明明就是事实,你们要是不诬赖人,谁会当面骂你们?” 孙大宝就突然回头去看围在外面的村民。 何钱氏的舆论果然给力,围在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散躲开孙大宝的视线,孙大宝哪里还不明白?当下大喝一声:“方氏,我杀了你!”那狰狞的模样吓了众人一跳。 孙大宝就狂躁的想要往前冲,木兰就搭弓,箭插着孙大宝的脸颊就飞到了地上,带出一丝血迹。 大宝娘尖叫一声,看的人却觉得木兰的箭法神奇极了,竟然能擦着孙大宝的面皮飞过去。没有人会觉得木兰是想杀了孙大宝,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是要偿命的。 而木兰也的确是想吓一吓他。 75第75章反击 孙家最后还是离开,木兰的揭秘让他们措手不及,比起已经逃走的方氏,大家更喜欢议论还留在这里的孙大宝。 木兰将赵猎户安排住在客房,为了不让人发现,甚至都没点灯,而方氏还是与她住在一起。 也不知道赵猎户和方氏说了什么,方氏已经决定和赵猎户离开了。 孙大宝依然不死心,他知道现在村子里有很多人在议论他,所以他干脆全心全意的盯着苏木兰家,企图找到藏在里面的方氏。 没有谁怀疑不在家的赵猎户,因为赵猎户平时除了和木兰一家来往外,几乎都是独来独往,而且总有一段时间他会离开一段时间,或早上,或中午或晚上回来,所以没有谁怀疑为什么白天还见赵猎户,晚上却没人了。 更没人将方氏的失踪与赵猎户联系起来,因为他们真的没有私下交集过。 当然,那是村民以为的,李石并不觉得可以高来高去的赵猎户会没有私底下和方氏接触过。 木兰为了照顾受伤的方氏,一连三天没有出门进山打猎,而借口也是现成的,她才从老乡回来,累了,后来的理由也很好找,孙大宝就守在她家门口。 她担心家里人。 村子里的人只要想到木兰的强悍,都各自以为了然,觉得小李相公真可怜,以后要跟这样的女汉子一起生活。 要是吵架动气手来到底是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而方氏的伤好一些后,俩人就准备离开了。 赵猎户害怕呆在这里久了会被人发现,虽然他可以安全脱身,可势必会影响到木兰,所以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赵猎户出去买了一辆马车,将车停在鸣凤村过去的一个拗口里,将方氏抱出去,绕开守在前面的孙大宝,将方氏放进马车里,跟在赵猎户身后出来的木兰将一包银子给他,低声道:“师傅,这是我给您和师娘的贺仪。” 赵猎户眼里闪过笑意,推开银子,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了,你家里有两个孩子要读书,留着自己用吧。” 木兰却塞给他,“他们的我自有办法,给您,您就拿着吧。” 赵猎户想想就收下了,“以后有机会我回来找你的。” 木兰点头。目送着赵猎户离开了。 赵猎户一路驾车离开府城,并不多远就到了一个镇上,直接驾着马车进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是他早就租好的,方氏身上的伤还不宜多走,所以他打算一段时间内就留在这里休息,等方氏身上的伤完全好后再离开。 方氏虽然对赵猎户还有些戒备,但也全都听他的安排。 其实她有时候也很疑惑,赵猎户为什么会看上她,要知道外头黄花大闺女多的是。而赵猎户虽然无父无母,年纪也有些大,但有一手好手艺,除了长得凶些,还真的就没什么毛病了。 这样的人也有很多姑娘愿意嫁的。 在未来的某一天,方氏就问了,而赵猎户的回答是不知道,他一开始关注方氏是因为听到了孙大宝殴打她的动静。 他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不是没想过出手,可一旦出手,他好容易才来的平静生活又要打破了,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忍耐,却看到了方氏的坚韧,那一刻,赵猎户的心突然就软了。 好几次刀都驾到了孙大宝脖子上他又下不去手,所以只能看着,偷偷的将伤药塞给方氏,在她被饿着的时候给她一些吃的,这一忍,就是一年多。 感觉越来越奇怪,赵猎户就越不敢踏出一步,最后还是木兰和方氏的那些话让他醒过神来。 既然方氏除了死都没有其他的办法解脱了,那为什么不和他冒险一试? 赵猎户几乎是在确定了这个心愿之后就开始行动,他本来计划得很好,先将方氏打晕抗走,到了辽东,再慢慢安抚她。 只是他才把到辽东的那条线安排好回来就看到孙大宝往死里打方氏,而方氏的婆婆还在一旁帮忙,那一刻,赵猎户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一直想要把手中的刀挥出去。 最后为了方氏,他依然忍耐了下来,弄出动静,惊动了三人,这才趁着那个空隙将方氏弄到床上,喂她吃了一粒药,然后将她连被子一块包了带走。 在地窖里,赵猎户告诉了方氏他所有的事情,包括八年前的事,方氏不怕他,这是他的第一感觉,然后就是欢喜,他总算找到了一个不怕她的一块儿过日子了。 赵猎户之后才知道前面几天孙大宝一直在打方氏。 赵猎户擦了擦刀,看向床上的方氏,低声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方氏有些慌张,“你要去哪儿?” 赵猎户忙安抚她道:“不远,就在山上,去杀一头猪,只是我对这边山不熟,可能要好几个时辰才回来,你要是饿了,火上熬着粥,自己去盛,不用等我回来。” 方氏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小心一些。” 赵猎户心一暖,点头离开。 从这里到鸣凤村,快马加鞭要一个半时辰,来回就是三个时辰,正好赶上天黑的时候。 赵猎户骑上马,沉着脸离开。 他当时放过孙大宝,不过是不让方氏担心罢了,如今他已经和方氏出来,没道理还留着这个人。 赵猎户从来不解的自己是心善之人。 木兰背着弓箭出门,看到蹲在对面的孙大宝,有些无奈的翻白眼,瞪了他一眼,离开了,这都七八天了还守着,而且永远只守着正门,不知道他们家有三个门口吗?笨蛋! 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但大家对孙家的事情依然津津乐道,这算是今年最大的绝地反击,一直被认为不下蛋的是方氏,结果四年来人家都背了黑锅,没有种的是孙大宝。 而对于失踪的方氏也不由得有人怀疑孙家将人打死了,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假装成方氏离开的假象,其实人已经被孙家毁尸灭迹了。 让木兰觉得惊奇的是,有这个想法的还不是一个人。 木兰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何钱氏看到木兰就远远的打招呼,拉着木兰正要说话,就见孙大宝远远的走过来,当下几个人就往前走想要避开孙大宝。 木兰疑惑,问众人,“你们怎么都躲着他呀?要躲也是我躲呀。”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大家都说这孙大宝变态,怕是已经疯了,我们怕他突然打人,你是没见过孙大宝打人的样子,以前我透过窗户不小心看过一次,哎呦我的妈呀,是把方氏往死里打呀。” “可不是,以前觉得方氏不能下蛋,打了也就打了,虽然觉得可怜,但也没什么可说的,结果闹了半天是他自己不行,那还怪的了谁?” “你们说,那孙大宝没病没灾的,怎么就不行了呢?” 就有人低声道:“这个我大概知道。” “快说,快说。” “那孙大宝的爹好赌钱,有一次输得狠了,趁着大宝娘不在,就把孙大宝给抱到赌场里去了,听说要拿他当赌注,偏偏赌的人也是个变态,他不要钱,就说赢了给钱,输了就要孙大宝身上的零件。” “他爹一听说一个儿子还能重复赌高兴得不行,就赌了,结果那人就要孙大宝的那东西,赌场的人就拿了刀来要割,亏得大宝娘知道了赶去这才救下了孙大宝,可是这小子自那以后就不行了。” 木兰长大了嘴巴,“还有这样的爹?” “这有什么稀奇的……” 木兰听他们说话,却突然扭过头去看孙大宝,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木兰正想摇头转开视线,就见孙大宝突然摔下河,“砰”的一声,大家都转头去看,见到落水的孙大宝都尖叫起来,喊着要救人。 木兰则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总觉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孙大宝身上,孙大宝才落水的。 木兰见过方氏身上的伤,对孙大宝一点也可怜不起来,所以只是站在那里不动,见大家赌跑过去,她这才过去。 但他们离孙大宝毕竟远,等赶到的时候,孙大宝只能勉强在水里扑通,已经快要沉下去了,可是在场的都是女子,又都不会睡,只能边叫男人过来,边把棍子省给孙大宝。 只是孙大宝整个人都慌张起来,怎么可能抓得住?就渐渐地沉下了水。 等到男人们赶过来将人捞起来,孙大宝眼睛紧闭,已经死过去了,连忙有人给他倒水,却不管怎么试都没用。 大宝娘听到消息跑过来抱住孙大宝,将折腾孙大宝的人推开,试了试大宝的鼻息,见没气了又是一通哭。 木兰见她这样,微微皱眉,就劝道:“将水弄出来,使劲催一下胸部,也许还能活过来。” 大宝娘就突然猛地看向她,手几乎要直到木兰鼻尖,“就是你们害的,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死?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儿啊,我的儿啊!” 木兰皱眉,后退了几步,何钱氏就上前拉了木兰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好心当作驴肝肺,走,我们走!” 刚才那个被推开的人也有些恼怒,好心救人还不落好,当即就走了不少人,剩下的就是看热闹的。 木兰在被何钱氏拉走之前看了一眼那茂密的灌木丛。 躲在树丛里的赵猎户看到徒弟的反应微微一笑,等确定了孙大宝死后,就悄悄的离开。 回到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方氏又担心又恐惧。 担心赵猎户真的出事,恐惧对方就这样将自己丢下。 看到赵猎户回来,方氏这才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赵猎户看到她就坐在门槛上,微微皱眉,忙上前将她拉起来推回屋里,“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吹风?赶紧回去躺着。” 方氏笑道:“我给你做了饭,快去吃吧。” 赵猎户更加不满,“以后你不要做了,你的伤还没好呢,木兰可是说了,若是调理不好以后落下病根的,明天我再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方氏忙摆手,“不用了,这请大夫吃药要花费很多钱的。” 赵猎户就不在意的一笑:“你放心好了,这钱我还是有的。”说着,转身回屋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方氏,“打开看看。” 方氏看了他一眼,打开一看,却是两条金灿灿的金条和几块二十两的银锭子,“这,怎么会这么多?” 赵猎户就笑道:“这是我以前的家资,加上我这几年也没什么花销,上山打猎的钱都存起来了,一来二去的就有这么多了。”又道:“而且,我们离开的时候木兰又给了五十两,这些都是银子。” 方氏就嗔道:“木兰本来就困难,你怎么还要她的银子?”然后就将盒子递给赵猎户,“你快收好来吧,以后这些东西不要随便给别人看。” 赵猎户低下头,几乎要吻到方氏的额头,“可你不是别人,以后这盒子你帮我保管着。” “这怎么行?”方氏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却觉得事情还没说定之前她就不能做这样的事,忙将盒子推回去,“你自己保管。” 赵猎户看着她,眼神晦涩,一把握住方氏的手,低声道:“你到底还在害怕什么?说出来,大家也好解决。” 方氏眼眶微红,低声道:“你对我太好了,觉得有些不真实。” 赵猎户就笑道:“你说我对你好,但我却觉得你对我更好。”赵猎户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道:“我就怕别人怕我,只要你不怕我,不嫌弃我就好了。” 方氏看着他即使柔和了眼神依然显得凶凶的脸庞,低头含笑:“我不怕你,也不嫌弃你!” 赵猎户的一双眼睛顿时显得亮晶晶的。 这里是一派温馨,但鸣凤村那边却闹开了,大宝的娘坚定的认为是木兰害死孙大宝的,如果不是木兰不肯交出方氏,那孙大宝就不会到木兰嫁去守着她,那她就不会经过河边,也就不会落水死亡。 大家都觉得她是无稽之谈。 木兰觉得对方刚刚丧子,和对方没有理智可言,所以直接关门不理人。 这在大宝娘看来却是心虚的表现,越发的嚣张。 李石看了不由皱眉,就亲自去找了孙家的族长谈话,孙家族长没办法,只好将大宝娘看押起来,倒不是他怕李石,而是大宝娘实在是不占理。 她的那套歪理根本就说不通,方氏到底在不在木兰嫁还不一定呢。 而且这人最后还变了话头,说是木兰将孙大宝推下河的,谁都知道木兰当时正和人说话,根本就不在孙大宝身边,而且木兰也没有冬季,难道就为了一点争吵就杀人? 与其相信这个,还不如相信孙大宝是不小心摔下河或是想不开自己跳河要来得合理些。 毕竟,这段时间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孙大宝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想不开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孙氏的族长又生气起来,都是他们家作的,都搬到了对岸还不消停,上次为了帮忙拿住方氏,不仅没找到人,还揭露出那样的丑事,而他儿子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那样大的脸。 李石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孙氏的族长也不好放任大宝娘胡来。 这一件事随着大宝娘被关起来结束了,但村里的议论却不停。 当时孙大宝走在河边,明明离河水还有一段距离的,偏偏就摔了下去,还摔了那么远,要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 这他杀,众人就不一而同想到了方氏。 现在大部分的村民都相信方氏死了,而孙大宝的死就是方氏来找孙大宝报仇来的。 木兰无奈,也只好坚持 76第76章怀疑 孙家虽然叫嚣着要告官抓捕方氏,但到底心虚,想起当时方氏的惨状,加上村里的猜测,他们也害怕真的是方氏死后回来索命。 至于方氏尸体的去处,这个更好解释,这里的人都相信鬼神之说,大宝的娘害怕方氏是真的死了,然后诈尸自己离开,鬼魂回来找他们报仇,所以被关着的时候虽然还叫骂不停,到底不敢付出行动。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李石却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孙家在鸣凤村虽然人还算多,但名声一直不这么好,他并不十分担心。 现在李石满心想的是快点学成医术,好出师为木兰减轻一些负担。 因为有了这个念头,李石学医比以前看书考科举还要用功得多,加上他也实在有这一方面的天赋,不过才半年就已经勉强能给人把脉了。 照元胡的说法,已经可以和游方郎中称兄道弟了,要想更进一步,那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现在元胡对李石愈加的严格。 元胡的两个儿子本来对李石这个小师弟就不喜欢,但他们知道父亲的打算,所以就算不喜欢,面上对李石还算客气,但后来苏定出事,他们隐约知道苏家如今肯承认苏木兰的也就苏定一人,所以对李石也就不再客气,时常刁难他。 元胡并没有多加阻止,只要不太过分,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看来,苏定算完了,如此,李石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他凭借着聪明学会他的医术,继承他的衣钵,以后就算他身后没有苏家的支持,他好歹还能帮衬元家一二,但这不代表他的儿子们就要低声下气的求他。 现在是李石受着他的恩惠,以后就要还回来。 元胡似乎忘记了这不过是他和李石的一个交易罢了,只不过从他这里看亏本罢了,但做生意哪能没有危险的? 李江跟在木兰身后从林子里出来,俩人一起步行去府城,何钱氏见了羡慕不已。 现在他们家不仅木兰能赚钱,李石也能赚钱了,何钱氏回头看着才起床的丈夫,一时怒气上涌,几步上前掐住何三郎的胳膊,恨声道:“人家木兰和小李相公都从林子里回来了,你才起床,怪不得人家能住大房,供弟弟上学,而你儿子连村里的学堂都去不了。” 何三郎听到木兰的名字,顿时沉下脸来,挥开何钱氏,冷声道:“不要拿我和一个杀人犯相比。” 何钱氏就翻了一个白眼,“那都是村里混说的,就你当真了,木兰是厉害,可心软着呢,就是你说小李相公杀人我都信,木兰?谁信啊?” 木兰的武力值摆在那里,村里的人一度认为他们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木兰在逃难的时候杀人夺财了,可如今木兰他们落户鸣凤村也有四五年了,大家渐渐了解他们两家人的性格。 在他们看来,木兰武力值高,但性格莽撞,直来直往,但这四五年下来大家也看明白了,这李家和苏家的几个孩子,也就木兰还心软些,其他孩子,连最小的媛媛和桃子有时候都比木兰还要心狠。 所以村里说木兰杀过人的谣言早就不攻自破了。 何钱氏也这样想,但何三郎可不这么想,他一直觉得当初木兰就是知道他和何大郎跟在他身后才特意将俩人引到深林里丢下。 想到那天的生死一线,要让何三郎对木兰有多少好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后来何大郎还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何三郎自然不是对何大郎的失踪表示伤心,在他看来,何大郎失踪了更好,不然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们要怎么相处?要知道当年何大郎是将他推出去挡狼,还是因为他脚下不稳从斜坡上滚下去才逃过一劫,何大郎变成那样,他一点也不伤心。 李石直接背着背篓去了元家的医馆,木兰则直接去找宋屠户。 李石现在每天都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和木兰进山,他倒不是单纯的为了采药换钱,而是为了能更好的认识草药,医馆里的药都是烘制过后的,他虽然不是要做药师,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从医,那就要做得更好。 李石将药草交给医馆的小二,直接到后面去见元胡,大半年过去,元胡还是那副模样,脸色红润,李石实在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妥,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断,元胡这样着急,只怕真的是时日无多,最少他活不到他们认为他应该活到的年纪。 李石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思绪掩下。 元胡起身道:“拿起药箱,今天我们要去给周家的老太太看病。” “周家?” 元胡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算来你和周家还是亲戚呢,苏家的大奶奶就出自周家。” 李石心一紧,脸上毫无表情,元胡就赞赏的点头,“很好,医者的任何一点情绪都可能影响到患者,你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但以后给病人看病的时候要尽量和颜悦色。” 李石垂首应是,跟着元胡去了周家。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最后一步才是切脉。去周家,李石自然不可能像对待普通病人那样,在元胡把脉过后自己上手试一下。 但能做到前面三步就已经很好了。 周家的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布局,李石跟在元胡后面弯弯曲曲走了不少路,这才到周老太太的院子,屋子里的女眷除了已经嫁人的都回避到了屏风后面。 元胡肃着脸给周老太太把脉。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这才去请的元胡,跟每月一次的平安脉没有多少区别。 至少李石就没看出她有什么病,不过是身子有些虚胖,如果是木兰在这儿,就知道这位不过是血压高了一些罢了。 但古人很注重养生,身份高贵的,平时没病也要请大夫来看看,更何况察觉到了身体不舒服。 回到元家,前面就有人过来拜访元胡,元胡就对跟在身后的李石道:“你先去书房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回头再问我。” 李石躬身应下。 侯在一旁等元胡的背影消失后才慢吞吞的往元胡的书房而去。 元胡共有两个书房,一个是私密的,另一个则单纯的放着各类书籍,他多在那里教授李石医术。就算李石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也不会让李石单独呆在他的私密书房里的。 从皇宫里出来的人很难有全然相信的人,就算是元胡的两个儿子没有他的允许也不能进入他的书房,更何况,这个本来就是交易来的徒弟。 沿路碰到的下人对李石都很恭敬,李石冲他们微微颌首,只往书房而去。 元白芷躲在树后面看到了祖父得意的徒弟,见他清俊文雅,微微一抿嘴,等人过去后就问贴身的丫头莺儿,“这位小李相公今年多大了?” 莺儿眼睛也精亮精亮的,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有十六了。” 元白芷眼里闪过喜悦,心中愉悦起来,低声暗道:“再过两年正合适呢。” 莺儿也连连点头,小姐今年十四,再过两年的确是正合适。 小李相公继承了老太爷的衣钵,以后医馆和药店什么的多是依靠他,小姐若是能嫁给他,以小李相公的家世,既不怕李家人为难,也依然可以在元家说上几句话。再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了。 李石并不知道发生在身后的事,只是到元胡的书房里找出上次自己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来拜访元胡的是以为西域的药材商,这次他给元胡送一些药材过来,因为他经过京城,元胡知道他在那里停留过一段时间,就问他一些京城的消息。 元家现在虽然依然能得到京城的消息,但因为根基低,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比普通民众多一些的信息罢了。 但药材商三教九流交往的人不少,所能得到的消息也比他这个远离京城的太医要多,所以他难免要亲自出面招待,顺便问一问外面的事。 药材商给他带来三个有价值的消息,第一,当今圣上明年春天要采选秀女,从今秋开始,各地就要准备秀女上京,明年春天要到达京城; 第二,而是苏家的秘闻,苏家的长子长孙苏定前不久苏醒过来,头一件事就是叫自己蓄养的家奴纵马踩坏了苏家三房嫡长子苏翔的一双腿,跟在苏翔身边的方家长子长孙方文杰被马蹄一脚踢在胸口,卷入马蹄之下,被活活踩死了。 当然,外界给出的解释是,苏定的家奴听大夫说急需一只百年红参做引,谁家苏家库房并没有藏货,因为一心挂念主人,这才纵马狂奔去买药,正巧在街口转弯处与这几人相遇,因为勒马不及,撞上了对方的马,将对面的几人都撞下了马。 那家奴骑的是烈马,当下就发疯乱踩,等马被制止,现场的人就是一死一伤。 那家奴见状,白着脸说他会请罪,当下就骑着马继续去买了红参,将红参送回苏家后,就到衙门里自杀谢罪了。 77第77章消息 等苏家三房和方家的人找上门来,那家奴已经死在了衙门,而苏定直到这两家找上门来才知道事情,当下病情恶化,又昏了过去。 虽然一切都天衣无缝,这件事好像从头到尾都是意外,苏定完全是局外人。 但熟知内情的都知道,这件事只怕真是苏定策划的。 当初苏定突然从马上摔下来,大家就猜测是遭人算计,如今,只怕是苏定的反击。 药材商摸着胡子道:“这苏定果然非池中物,一醒来就如此大的手笔,虽有些鲁莽,但年轻人哪个没几分心性?在苏定的这个年纪,能谋算到这个地步已算不错了。以后苏家若落入他的手中,不知比他的父亲强多少。”只怕连他的祖父都有所不及。 元胡心里狂喜,眼睛里闪过亮光,没想到苏定还能醒过来,而且看他的反击,似乎对苏家的那部分掌控并没有失效。 元胡收敛了心神,问:“那这第三件事?” 药材商就叹了一口气,脸上带了苦色,“西北一带举了反旗,说是要清君侧,而我看辽东一带只怕也要不太平了。” “怎么?” “我大儿今年就是去的辽东收药材,那边纪律严明,已经骤然是一小国,而朝廷的眼睛还放在西北一带……” 元胡不在意道:“辽东毕竟势力弱小,只要朝廷回过头腾出手来不就可以了?” 药材商苦笑一声,并没有再说。 朝中大部分人都和元胡一样的想法,这就是他们的局限性了。 而药材商南来北往,见识不少,有时候甚至能得到一些别人得不到的消息,对这种事情也比较敏锐,现在虽然还不明显,但他觉得,辽东这个势力,以后只怕不低于各路藩王。 元胡既然知道了苏定苏醒的消息,自然要告诉李石。 李石心中就松了一口气,这半年来,他们一直在关注苏定的消息。 李石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木兰,木兰脸上就露出笑容,对正拎着篮子给兔子投食的媛媛桃子道:“今天晚上我们吃野味。” 媛媛和桃子欢呼一声,虽然木兰总是能打到猎物,但是因为野味的价格要比家养的要贵得多,小气的李石坚持将野味卖出去然后再买肉吃,所以导致几个孩子对野味依然渴望不已。 木兰就看了一下天色,道:“我现在就做,等一下还能送一些去给江儿阿文他们。” 李石想到他还有一些作业没做,就道:“那你送去吧,顺便多做一些,那两个小子在书院里有认识的人。” 木兰点头,从篮子里拎出一只野鸡,两只野兔。 一家人提前吃了饭,木兰这才把单独留出来的饭菜放在篮子里装好,进了城门口有专门拉客的驴车马车等。 因为松山书院在北城门外,距离太远,真要走过去就得费大半天的功夫,马车木兰是坐不起,但驴车还是可以的。 当下就掏出两文钱给已经揽了四个客人的车夫。 等木兰在车上做好,就有人道:“师傅,五个人也够了,快走吧,回头赶回来,你还能多拉两趟人呢。” 车夫想想也是,等到天色暗下来,那时坐车的人就增多。 当下就吆喝一声,等众人做稳后就使鞭赶着驴子走。 驴车比较小,这就比马车等要方便得多,专门找路近却人少的地方走,没多久就出了北城门,中途下来了两个人,木兰等到松山书院的时候也下车来。 此时松山书院刚下学,有不住在书院的就做马车或步行回家。 书院门口就聚集了不少车子和人,甚至还有小贩在这里贩卖一些吃食和学习用品。 木兰看着出来的人大多衣饰华丽,当下就不自在的扯了扯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 她倒不是虚荣什么的,若是在街上看到这些人,她就是满身血污的出现也不会变色,可这是在书院,和所有家长一样,她不希望因为她,江儿和阿文受到刁难和轻视。 木兰并不是第一次来松山书院,开学的时候,她曾和李石一起送两个孩子过来,甚至到过他们的宿舍。 木兰侧过身子避过那些出来的人,从路的边边走进松山书院。 松山书院的管理和他们前世高中的管理制度差不多,访客都要签名,征得门卫的同意方能进去。 木兰来的原因就是给两个孩子送些东西。 那门卫见木兰是一个年轻姑娘,就不太愿意放她进去。 倒不是说年轻姑娘就不能来拜访,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经常来给家里的兄长弟弟什么的送过东西,其实哪用她们亲自送来?多是自家的心上人在这里,借着来看兄弟的借口来看心上人罢了。 但她们到底是规矩人家,并不会在书院里做出什么逾距的事,但农家的那些姑娘就不一样了,有真是给家里人送东西的,也有抱着别的心思过来的。 毕竟,松山书院算是才子聚集地,江南有头有脸家的子弟,只要不是太过纨绔,太过蠢笨的,都会被想方设法的塞进松山书院。 实在是松山书院太过有名了,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高宗皇帝。 从太祖开朝到高宗,已经历经三代,当时高宗皇帝还只是太宗的一个皇子,在京城虽不能算是混世魔王,但也足够太宗和宫里的嫔妃们头疼的,他们就没见过比高宗更纨绔的人了,好在他只是纨绔,还没有达到混球的境地。 太宗皇帝苦恼这个儿子的教育问题,听说松山书院不论富贵贫贱,只要不是坏到骨子里就还能将人扭过来。 太宗皇帝自觉自家儿子虽然混球了一些,但还算乖巧(满朝文武无一认同),于是就将高宗打包塞到了松山书院,除了松山书院的山长,没人知道这位的身份。 纨绔的高宗皇帝也不屑于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从此,他将京城的基地挪到了松山书院,从此开始了与书院先生斗智斗勇的生活。 高宗皇帝不愿用身份压人,但书院的先生们最擅长的就是用身份压人,所以在君如天,师如父,父师在君之下的封建社会里,高宗皇帝一退再退,最后就被改造成了一代帝王,备受太宗皇帝的赞赏。 有幸见识过高宗皇帝混账的几位老臣和京城的权贵们,当下就将松山书院推到了一个高度,所以,松山书院不仅有江南各地的杰出人物,就是京城不少人家也将家里的子弟送来这里。 当今当初做太子的时候那么混账,不是没有人向先皇提过将他送来松山书院,只是可惜,先皇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轻易不叫他离京,哪里舍得送他到这千里之外的松山书院? 更何况,当今也没有当年高宗皇帝的气度,可以不使用自己皇家的身份地位。 言归正传,门卫不愿放木兰进去就是因为木兰只带了一个明显是食盒的东西,他怕木兰也是抱了那种一飞冲天的思想过来,到时难免会连累到书院和他,就不是很甘愿。 木兰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如往常一样报了李江和苏文的名字,将门卫戒备的看着她,微微醒觉,以为是有人找李江和苏文的麻烦,当下就眯了眼问:“大叔,可是有什么不妥?难道他们不在书院里?” 门卫就瞥了一眼她的名字,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和苏文是姐弟?那和李江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李江的表姐,”顿了顿,想起上次来书院她这样说时李石的不悦,又补充道:“也是他未来的嫂子。” 门卫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木兰一眼,神色稍缓,问:“怎么这时候来送吃的?” 木兰只以为是日常的询问,她更想知道的是有没有人来找李江和苏文的麻烦,当下就掀开篮子的一角道:“家里不巧得了几只野味,就杀了给孩子们尝尝鲜,想到了个孩子要读书费脑筋,所以给他们送一些过来。” 门卫看了就咽了咽口水。 木兰就从底下找出一双筷子给他,请他吃几口。 门卫连忙摇手,收敛了神情,生怕别人抓到他的把柄。 木兰也不强求。 松山书院对此有严厉的规定,他们不反对门卫为难学生,却决不允许门卫和书院里的人为难学生家长。 这正是为什么众多家长在孩子们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不仅对书院没有反感,反而更加喜欢的原因。 门卫对木兰没有再推让而松了一口气,人来人往的,外人不知道正要抓住了他这个把柄报上去,他这个门卫也做到头了。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能到松山书院来做门卫不知走了多少关系,他可不敢将这个差事弄没了。 要知道,不算他月钱的收入,光学生们的打赏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听说木兰有了人家,还是来看自家的弟弟和未来的小叔子,门卫也不再拦着,等木兰填好了表格就放她进去了。 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木兰还记得大概的布局。 这时候,两个孩子应该会去食堂吃饭,木兰直接挎着篮子去了食堂。 木兰的身影走在满是男学生的书院里并不觉得显眼,因为路中就有不少女孩和她一样来给人送吃的。 有的家长怕孩子住在家里会被老太太太太等生物宠坏,干脆就送到书院里寄宿,没有相应的身份牌,他们想混出去书院也非常的困难。 但书院里的食物他们多少有些吃不惯,虽然在李江和苏文看来,这些伙食真的是非常的好了,可向来锦衣玉食的他们来说自然吃不惯。 而家里的大人对此并没有非常反对,对于时常遣送婢女去送吃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就是丫鬟,身上穿的衣服也比木兰的要好得多。 但只要不是特意盯着她们身上看,还是察觉不到她们的区别。 但在书院里的,有一半是不老实的少爷,所以当下不少人就发现了不同,就用下巴示意木兰的方向,问身边的人:“那是谁家的婢女?我怎么没见过?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不够白,皮肤也不太好。” 78第78章教育 对方声音不小,加上木兰听力要比别人的好多,当下听了个一清二楚。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听到对方说自己不够白,肤色也不好,就算是木兰也有些恼了,转头去看那个小子。 那位少爷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发表高论,却突然对上了木兰的视线,当下一愣,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到,就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睛,片刻又移回眼睛瞪着木兰。 木兰就有些好笑,对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一个大人,何必去和他计较? 随即摇头一笑,就要离开。 木兰是不计较了,但走来吃饭的李江和苏文正好看见了那一幕,他们虽然没听到刚才那位少爷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看到他瞪了木兰一眼。 苏文最按捺不住,立即跑到木兰前面,挡在跟前,恶狠狠的瞪着对方道:“李登才,你刚说什么?”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似乎他刚才也听到了对方的话。 李登才看见苏文,新仇旧恨混杂在一起,当下讥讽的撇嘴,“我说什么?我说她长得黑,皮肤不好关你什么事?” 苏文怒得龇牙,就要冲过去打人,“你说谁长得黑?” 好在木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人。 李江脸色一沉,也有些不善的盯着李登才。 李登才缩了一下脖子,却强撑着仰着脖子,“我就说了,她一个丫头,关你们什么事?” 李江就沉着脸冷声道:“谁说她是丫头了?她是我嫂子!” 当下所有人一愣,都转头看木兰,对方不过十二三岁,正和他们一样的年纪,竟然就嫁人了吗?不过也不对啊,对方梳的还是姑娘的发型呢。 “行了,行了,不过是小孩子说的几句话,你们怎么还都认真了?”木兰见几人要打起来的样子,忙从中调解:“今天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来,快走吧。” 说着一手拉一个人就要离开。 苏文和李石却不愿意就这么算了,要知道木兰在他们心目中是相当于母亲的存在,甚至隐隐高于母亲,他们怎么能允许别人这么污蔑他们的“母亲”,更何况,木兰本来就长得好看,若不是常年累月的进出林子打猎和要打理家里的蔬菜等,哪里会变黑? 相由心生,若不是木兰的身形摆在那里,以她那张成熟的小脸来看,说她已经十四五岁也有人相信。 可木兰变成熟变老都是为了他们,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外人说木兰长得难看什么的。 苏文和李江当下要去揍李登才,李登才可不怕他们,正巧,他家的两个小厮给他送吃的来,当下就招呼一声,再叫上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要一块儿上。 木兰就眯了眯眼,将篮子放在地上,快速的走了两步,就一人一脚将那两个不防备她的小厮给踢出去了。 木兰这几年一直拴着沙包练脚力,力气比三个李石还要大,当下就踢得两个小厮飞出去三四步,大家就全都吓了一跳,立在当地,一动不敢动。 苏文和李江要乘胜追击,木兰一个眼神就将他们定住了。 当下就有人嘀咕道:“我好像记得苏文和李江有个哥哥姐姐,就是他们供他们俩读书的。” “不对,几乎都是苏文的姐姐供的,李江的哥哥还要学医,现在还没有出师。” 有人迷茫,“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供?” “听说她功夫好,能打野猪和野鹿,每天进山就没空手过。” 立刻,大家看着木兰的眼神都不同了,见她小胳膊小腿的,都有些不信,可看着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小厮,没人敢再怀疑。 低年级的,看着木兰的眼睛纯属敬佩,而高年级一些,懂得世情的则明白过来。 这李苏两家的重担压在她一个姑娘家肩上,变黑和皮肤不好这些都是小问题了,只怕以后这两小子考不出来,这位姑娘还有的罪受了。 难怪这两个小子这样生气。 知道了原委,高年级的也没了围观的心思,当下转身走了。 倒是李登才看看地上的两个小厮,再看看木兰,眼里带着他都没察觉的敬佩,嘴巴微张,眼睛发亮的看着木兰。 木兰本来还想教训他们一下,看到李登才这样,就没了心思。 当下转身狠狠地瞪了两个孩子一眼,拎起食盒道:“是你们先动的手,还不快道歉?” 李江和苏文都有些不情愿。 木兰就说比较稳重的李江,“阿文向来是冲动的性子,当初把你们安排在一个宿舍就是为了让你多多约束他,怎么这时候你也这样了?我和你大哥送你们来书院是读书来了,不是打架,若是不能读就收拾东西回家给我种地去。免得在这里浪费我的金钱和你们的时间。” 李江和苏文更加羞愧,就低着头有些不情愿的给李登才道歉。 李登才顿时高兴起来,自李江和苏文上学后他就看不惯俩人。 虽然他也是纨绔,但他也是他们家那片出了名的天才,怎么到了这里却给小他一两岁的李江和苏文比下去了? 而且俩人的家世一看就不如他,资源肯定也比不上他。他暗暗堵了一口气,上个学期弊足了劲儿要与他们争个高低,结果他虽然胜过了苏文,还是输给了李江。 李江和苏文又形影不离的,害他想暗地里揍人都找不到机会。 没想到,今天俩人都给他道歉了。 围观的人却惊异的看着木兰。 不管富贵还是贫穷,家里人从没这样教训过他们。 富贵不用说了,他们就是回家去也不用下田种地,最多是父母威胁说要打板子,他们并不觉得不给读书,下田种地是什么威胁,如果他们的父母真的提出来,说不定这几个小子还会欢天喜地的应下呢。 而贫穷的,他们在家中的地位本来就不低,就算是父母,与他们说话也是低声低气,很少有这样不客气的威胁他们的。 木兰沉着脸看两人道了歉,就瞪着李登才道:“我弟弟们道了歉,你接受是不接受?”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包括李登才都掉了下巴。哪有逼着人接受道歉的? 李江和苏文却早有意料般垂首站在一旁等着李登才的回答。 李登才看了刚刚成为心目中偶像的女孩一眼,高傲的仰着小下巴道:“看在你们这么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勉强同意了吧。” 事情解决,木兰这才拉了李江和苏文到一边的石桌旁,“你们都吃过饭了?” 苏文摇头,“我们正要出来吃呢,就碰到了姐姐。” 李江看着木兰道:“嫂子,以后我们再也不惹祸了。” 木兰却不在意道:“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只是你们也够笨,书院明明有明文规定不许在书院内打架,你们怎么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就算他不去先生们那里告状,先生们也会知道的。” 言下之意是,只要不在书院内,或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就可以打。 李江和苏文早就习惯木兰的教育方式了,闻言相视一笑,心里都打定了主意。 木兰见了就又补充一句,“我看那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可别把人打坏了,还有,他家有钱有人的,打架之前先约定好,不然,回头他叫了人来揍你们,我可不帮你们揍回去。” 李江和苏文知道,木兰这时候说了不帮他们,可对方真的叫人来揍他们,木兰还是会帮忙的。 俩人忙点头,又求木兰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李石。 木兰不太介入他们的学习生活,秉持的是,对方揍你一拳,你就还一脚的教育模式,但李石则完全相反,他完全不提倡暴力解决,他更喜欢的是在自己挨打后使个心计叫先生们知道处罚对方,偏对方还不能认定是他告的状。 但很显然,没有自己动手痛快就是了,所以在这个年纪,李江和苏文都喜欢木兰的解决方式。 可在假山后面的几人却被打击得站立不住,特别是被郑致德扶着的王先生更是摇摇欲坠。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长,难道对方不是应该扭着孩子来见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打一顿,再交代他以后孩子们只要再犯就尽情的教训,不用留情吗? 郑致德面色虽有些古怪,却有些兴奋,时隔半年,没想到又遇到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兴趣再教训一下苏道。 王先生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一会儿要将李江和苏文叫来好好的做一下思想教育工作,怎么也不能让这两个杰出的孩子被一女子教坏了。 王先生呼出一口气,回头却看见自个的几个学生兴致勃勃的,特别是郑致德脸上的兴奋怎么也压抑不住,脸上顿时冷下来。 正想呵斥几声,突然想起这是假山后,若是说话身后的人必定发现,窥听非君子所为。 王先生就警告的瞪了几人一眼,用眼神威胁他们离开。 几个学生都有些失望,他们还想再听听那女孩的“高见”呢,只是见王先生这样也不敢太过。 郑致德却高兴,将王先生送走后,他再回来就是了。 当下就扶着王先生离开。 这边,木兰已经将食盒拿出来,因为用热毛巾紧紧的包着,这时候还热着。 她给俩人盛了一碗饭,道:“今儿家里杀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这是单留给你们的,赶紧吃吧。” 李江和苏文眼睛都是一亮。 书院的伙食虽然好,但那也是相较于一般人家来说,肉虽有,却很少,哪里像木兰拿来的,一眼看过去都是肉? 这时候的男孩胃口最好,只要有,他们可以一个人吃下一只四五斤重的鸡。 79第79章买卖 李江和苏文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齐齐看向篮子里的另一个食盒。 木兰就犹豫道:“这是给你们同窗的。” 李江就淡定的用手绢擦了一下嘴,点头道:“那我和阿文送去给他们。” 木兰就将食盒单独拿出来,“现在就回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又如往常一样嘱咐道:“在书院里要好好的听先生们的话,努力读书,友爱同窗,若是被人欺负了也不要怕,你们若是不能欺负回去,就回家告诉我们,我们替你们出头。” 李江和苏文都一一应下。俩人就要送木兰出去。 木兰抬头看了一下时辰,知道他们还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觉得大中午的还是眯一下比较好,就对他们挥手道:“不用了,又不是不认得路,赶紧给你同窗们送回去吧。” 转身就要走,斜刺里就突然冲出一人来拦在木兰的跟前。 木兰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皱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木兰来往的人员单纯,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人,所以她很快就记起了郑致德,想起他提起苏定时的熟稔口气,脚步微顿,只是片刻后就要饶过他。 郑致德忙又拦在她身前,“苏——姐姐,你可还记得我?”郑致德不知道木兰今年多大,只是随着苏文叫了一声姐姐。 木兰抽抽嘴角,苏文就打趣道:“你比我姐姐还大上好几个月呢,你叫我姐姐做姐姐,那岂不是要叫我做弟弟?” 李江瞥了苏文一眼,暗道一声傻子,就戒备的看着郑致德,“郑兄找我嫂子有何事?” 郑致德扭捏了一下,就道:“苏姑娘,在下有件事想与你单独谈谈。” 这下连苏文也戒备起来了。 木兰因着上次的事和苏定的关系,对郑致德的印象不坏,但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和一个少年单独相处什么的最好不要发生,就摇头道:“郑公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郑致德见李江和苏文在一旁紧紧地盯着他,也知道事不可违,出师不利,郑致德的肩膀就有些塌下来,但他还是道:“我见苏道好像很怕你,就想问你愿不愿意再和我整整他。” 郑致德在京城长大,今年才被送到钱塘来,而苏道算是在京城长大的。 苏家和郑家没多少交情,毕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但苏定和他大哥郑致佑是好朋友,郑致德喜欢缠着他大哥,所以和苏定挺熟。 而苏道则喜欢缠着苏定和苏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总是用他们的父亲,逼苏定兄弟俩带苏道出去玩。 郑致德就因此非常看不惯苏道,从认识的时候就开始针锋相对,又因为郑致德从小习武,说话又毒,苏道身体又不好,就总是能气着他。 但郑致德在苏道手底下吃的亏也不少就是了,这次他找木兰是寻求合作来了。 木兰对这些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没有兴趣,直接拒绝了。 郑致德就失望的看着木兰的背影消失,继而又想到,苏定大哥已经醒过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苏道。 李江和苏文见郑致德不再纠缠木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木兰走了,扭头也走。 郑致德就“哎”了一声,眼睛看向他们手中的食盒,想起他们家好像经常能卖野味,就问道:“你们家经常有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吗?” 苏文心中一动,点头道:“是啊,我姐进山套的,有时候运气好,拿回来的时候没受什么伤就给养着,若是受了伤就给卖出去。” 郑致德眼睛一亮,就问道:“那有那种白白的,小小巧的兔子吗?” 苏文点头,“有吧,上次我回家的时候好见我妹妹们抱来着。” 李江瞬间就明白了苏文的想法,他配合着皱眉道:“那是嫂子专门留给妹妹们养着的。” 郑致德就忙道:“我也不白要你们的,一只兔子我给你们一两银子怎么样?给我抱一只来,越可爱的越好。” 苏文就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郑致德跳起来,“你胡思乱想些什么?那是送给我表妹的,她再过不久就过生日,下次沐修要拿去送他的。” 苏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为难道:“这个我得送信给我妹妹们问一下,她们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 郑致德点头,大不了到时他再找其他的礼物就是了。 只是送女孩子们礼物实在是太麻烦了。他还是想了好久才想起送些小动物给她们的。 书院外头有专门给人送信的小子,只要是在府城内与周边都能给你送到,五文到十文钱不等。 苏家离这里远,李江和苏文都不愿意白花那十文钱,而书院门口就有鸣凤村过来摆摊卖些吃食的,李江和苏文直接拜托他们回去的时候给木兰送一封信。 这对他们来说很简单,而苏家和李家这几年在鸣凤村声望逐渐升高,这些小事,他们乐得做人情。 在众多兔子中找一只小白兔,这对媛媛和桃子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俩人将兔子赶回房间后就将门锁好,媛媛指着一只道:“这只好看,才出生二十三天,正是小的时候,送过去,对方还能再养一个月左右才大呢。” 桃子连连摇头,“不够小,我还是觉得这只好,你看,只有大哥手巴掌大,多好看啊。” 一只浑身漆黑的小兔子突然从旁边蹦出来,黑色透亮的皮毛差点闪瞎俩人的眼,媛媛和桃子都惊艳的惊呼一声,桃子道:“他们为什么只喜欢小白兔,不喜欢小黑兔呢?你看多漂亮啊。” 媛媛深以为然的点头,“就是啊,我也觉得很漂亮呢。” 俩人对视一眼,决定过两天去书院的时候不仅要带小白兔去,还要带小黑兔去。 等木兰和李石过来叫俩人出去洗漱睡觉的时候,媛媛和桃子已经数出来七八只小兔子了。 李石看了一眼那些被关在小笼子里的小兔子,淡淡的道:“将它们都放了,到那天你们每人抱一个去就是了,不准多拿。” 媛媛和桃子就委屈的看着木兰。 “物以稀为贵,你们哥哥都说兔子是你们的心爱之物了,结果一回头你们就拿了这么多出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这样的小兔子还有很多吗?”那样就卖不出价了。 其实李石是不愿意两个孩子过去的,木兰和李石虽然不拘着两个孩子在村里玩,但却轻易不许她们去府城,惹得村里不少人家都笑话俩人把妹妹当女儿来养。 媛媛和桃子的年纪也都不算小了,赶到府城里也能自己看着摊子,也算有一份收入,但那样的女孩,以后说亲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就算农户人家没这么多讲究,他们心底依然会介意一些。 而且,李石和木兰都没想过媛媛和桃子嫁给一般的庄稼人。 李石是秀才,以后李江和苏文的成就只会更高,没道理,唯二的两个妹妹还要在乡下受苦,俩人都希望,她们以后至少能够衣食无忧,所以现在李石依然逼着她们识字算账,木兰教她们针织女红及厨艺。 这次收到苏文的信,两个孩子就死活闹着要去,木兰想着俩人自从端午后就没去过府城,就应下了。 到了那天,两个孩子就一人拿着一个装着小兔子的笼子跟在木兰身后去了书院。 木兰将那自留地大半都种了菜,剩下的也松好土专门长草,然后分为几个区域,专门将鸡和兔子赶进去放养。 因为临近河边,六人只要有时间就去挖沟渠,只需十厘米深,在前半年就将整片自留地都通了沟渠,只要有需要,将塞口打开,水就会流进去,人只要用沟渠里的水浇灌就行,放进去的鸡和兔子也都能饮用里面的水,既方便又省力。 就是种那些菜都不怎么费劲儿。 这也是为什么,在李石和木兰都那么忙,家里只有媛媛和桃子的情况下,也能养这么大一片的鸡和兔子,而两人还算清闲。 因为这些都是野生的后代,生命力顽强,木兰就不大搭理它们,而且,要真死了就扔出去,又不用多少本钱,木兰不太愿意花太多的精力在它们身上,免得倒把它们给养娇气了。 说起来,李石费在这上面的时间比木兰还多呢。 不少人家看着木兰家的这片自留地眼红不已,里正更是有苦说不出。 谁能知道木兰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以前大家从不在意他们两家多分的那些自留地,笑话,也不看看他们家留的那是什么地,最多不过开垦出一片来种够自家吃的。 那些能种菜拿到府城卖的,用的无一不是良田,家里的那些自留地,种给自家吃,有时候都会暗自嫌弃那菜太小,长得太差什么的。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里正就算分给他们家这么多的自留地也不过是面上好看,最后还不是会成为公共地方? 可谁知木兰会直接将菜种撒下去给鸡和兔子啃? 看着那些菜,人可能会嫌弃,可动物有什么好嫌弃的? 里正不是没想过纠正当时犯下的错误,偏偏不是被这事绊住,就是被那事缠住,等他真的抽出时间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四年,偏偏李石就中了秀才。 里正心中犹豫,他和李石又没有大仇,不过是当时气不过罢了,为了一口气彻底得罪李石他们,以后李家和苏家世代如此也就罢了,怕就怕以后李家苏家出息了,只怕头一个落不得好的就是他了。 里正想了两天就丢下了,因为李江和苏文要去松山书院读书。 里正还算是个聪明人,从此后对李石他们还算客气。 连里正和村长都没说什么,村里就是再眼红也没办法。 而且他们也不能照着木兰的法子来,因为家养的鸡和兔子都娇气,人要时刻注意,就算鸡可以赶出去放养,但也要时刻注意天生的老鹰。 他们家的鸡可不会像木兰家的,看见老鹰来了,还扑腾着要反咬,可以有时间等人赶去赶走老鹰。 而兔子更不用说,他们没养过兔子,没经验,十只兔子最后能活下六七只就算不错的了。 80第80章创收 书院沐修,松山书院的学生们就涌出书院,就如同被放出来的重刑犯一样,就差冲天欢呼一声了,就算一直埋头苦读的书生脸上也不由的露出笑容。 在书院的这些日子里实在是憋坏了。 木兰领着媛媛和桃子站在一边,眼睛在人群中搜索。 桃子很快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拉着媛媛兴奋道:“我哥哥和江哥哥在那里。” 媛媛和木兰就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俩人领着几个人过来。 李江脸上有些不耐,他没想到郑致德会叫这么多人跟着,他两个妹妹这么可爱,别叫这几个人拐走了(喂,少年,你妹妹才七八岁呢)。 郑致德眼睛很快就定在媛媛怀里——的兔子上。 浑身雪白,所在笼子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就是他这个伟男子看了都喜欢不已,更别说他表妹了。 郑致德表示很满意,当下挥手道:“就是这只了。”说着掏出一两银子给媛媛,用自以为可亲温柔的语气问道:“小妹妹,把这只兔子卖给我吧?” 媛媛就看向木兰。 木兰含笑着点头。 媛媛只好强迫自己装作不舍的看了一眼兔子,这才递给郑致德。 郑致德就把银子塞她怀里,生怕她反悔。 媛媛也赶紧将银子藏起来,也怕郑致德反悔。她心中没有任何一点不舍,对她来说,这些兔子养来就是给他们吃和卖了换钱的,本来这只兔子还要再养两个月左右才能拿出去卖的,到那时应该能得到一百二十文左右,可现在她少养两个月,还得了一两银子,郑致德在她的眼里,就差贴上“傻子”的标签了。 桃子羡慕的看了媛媛一眼,继而满怀斗志的看向郑致德身后的人。 姐夫和姐姐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傻子身边的朋友应该也多是傻子吧? 桃子的目光在众人中巡了一圈,就直直的对上李登才的。 李登才从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桃子手上的那个笼子看了。 桃子这次带的却是昨晚上最喜欢的黑色兔子。 经过郑致德,她自然明白这种目光代表什么,想到姐姐说的欲擒故纵的故事,当下就宝贝的将笼子抱在怀里,还戒备的看了李登才一眼。 李登才就有些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那兔子。 除了媛媛,没人发现桃子和李登才的互动。 木兰笑着邀请李江和苏文的几个同窗,“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几人都只有两天的假期,早已经安排满了,而且他们是和郑致德熟,和李江苏文并不太熟,所以都客气的拒绝了。 木兰也不在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正要带着四个小的回去,李登才就突然红着脸道:“先生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我真的很喜欢这只黑色的兔子,木兰姐姐,能不能叫我抱一抱?” 木兰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只呆在笼子里的黑色兔子,就笑道:“好啊,不过这只兔子还带着野性,还是别放出来,你就隔着笼子摸摸它吧。”说着示意桃子给李登才。 桃子以为李登才是要看过后才买,一点也不扭捏的递给他。 李登才则以为这小姑娘是听懂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知道自己不会与她相争,这才大方的给他看。 李登才顿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眼睛发亮的逗着笼子里面的小黑兔。 郑致德和另外几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活灵活现,皮毛这样漂亮的小黑兔,都惊奇得不得了,纷纷围上来,你逗一下我逗一下。 桃子见李登才久久不开价,顿时有些着急,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利落?刚才那位郑公子可是一上来看了一眼就掏钱买了。 逗了半响,李登才就有些恋恋不舍的将笼子还给桃子。 桃子和媛媛见状都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李登才没看媛媛,却一直看着桃子,此时见她皱眉,还以为她不喜他逗了兔子这么久,谁知就听桃子道:“喂,你有银子吗?你要是肯出二两银子,我就把兔子卖给你。” 李登才一愣,继而大喜,连连点头,“当然有了,你说真的?” 桃子听说,这才有了笑容,仰着头道:“当然是真的。” 李登才就从小厮那里抢了二两银子过来给桃子。 桃子就笑眯眯的将笼子递给李登才。 木兰则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妹妹,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想教训桃子,女孩儿到底和男孩不一样。 桃子高兴了,李登才高兴了,临走前还郑重的给桃子行了一礼,“谢谢你了!”他以为桃子是看他这样喜欢兔子,才有意相让的。 桃子迷茫的眨眨眼,摇头道:“不用谢!” 和李登才斗了将近一年的李江和苏文:“……” 正打算稍后教训妹妹的木兰:“……” 世上难有人能做到爱时“不夺人所爱”,所以木兰在听李登才那样说的时候对这孩子有了好感,但桃子这孩子很显然很会破坏这种好感。 于是在他们走后,木兰就教训桃子,“你怎么你们不懂礼貌?他是你哥哥的同窗,一只兔子才多少钱啊,怎么能收人家的银子呢?” 桃子很不解,“可媛媛就收了郑公子的银子,哥哥们还同意了呢。” “那是因为一早说好的,而郑公子是买了送人的……。我们先不管这个,就算你真的要将兔子卖给李公子,也该给个合适的价钱,谁家的兔子能值二两银子?” 桃子就嘀咕道:“就算不值,有傻子买就是了。” 木兰无奈,“以后哥哥们在书院要为难的。” 兔子的价钱并不高,更何况,外头又不是没有卖兔子的,只要一问就知道价钱了。 若是陌生人,坑人也就坑了,但李江和苏文是人家的同窗,不说便宜一些,怎么还能赚这么多? 至于郑致德,那是个例外,就连木兰自己的都觉得赚这小子的钱不用客气。 桃子就低下头。 李江忙解释道:“嫂子误会了,外头很少有卖宠物做的野兔的,那些能给小姐少爷们把玩的多是家兔,乖巧得不得了,没了野生的趣味。不像咱们家是放养着的,跟野生的不差多少,所以价格高些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们也不在乎那点钱。” “那也没有高得这样离谱的,外头卖的,一只也不过百十文钱,你们直接卖了银子,这怎么算?做人要厚道,他们就算不在乎那点钱,那也是他们的钱,你们占郑致德的便宜我不说什么,但对其他同窗还是厚道些好。” 苏文就吃味道:“为什么就可以占郑致德的便宜,其他人的就不行?” 李江也连连点头,看着木兰。 木兰就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回去问你们大哥和表哥吧。” 听这意思,竟是大哥也同意占对方便宜的?不知道郑致德做了什么得罪大哥嫂子了。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一起想到了半年前俩人退回给郑致德的荷包,不再过问。 桃子不安的摸着荷包里的银子道:“那我把钱还回去给他吧。” 木兰摇头,“都已经卖出去了,再还回去就没意思了,你要真过意不去,回头叫你哥哥再给他送几只兔子去就行了。” 桃子这才露出笑脸,高兴的将荷包递给木兰,“姐姐,银子你收着吧,回头给哥哥们买书。” 木兰则笑道:“兔子一直是你们养着的,这次也是你们拿出来卖的,以后这些钱你们就收着,留给你们做嫁妆。” 桃子和媛媛都红了脸,更加不愿意留着银子了。 苏文就大大咧咧的道:“你们就是现在给了姐姐,回头姐姐不还得给你们?麻烦!” 木兰连连点头。 桃子就气得踢了苏文一脚,苏文一个踉跄,媛媛就在后头补了一脚,正中他的屁股,直接将苏文踹倒在地上。 两个孩子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木兰停住脚步在一旁含笑看着,李江抿嘴一笑。 苏文就赖在地上不起来。 木兰就上前用脚尖踢踢他,“赶紧起来,都这么大了还坐地上,羞不羞?” 媛媛和桃子就齐齐的羞他。 苏文拍拍屁股起来,只嚷道:“回去我要告诉姐夫,媛媛和桃子一点也不淑女了,竟然踢人。”又道:“都是跟姐姐学的,以前她们可乖巧了,我叫她们吃粥,她们绝对不敢吃饭。” 众人打闹着回去,才走到家门口,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李石沉着脸看着他们。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李江和苏文赶紧束手垂首立在一边,媛媛和桃子也缩起了脖子,就是木兰也被吓得收起了脸上的笑,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几个孩子道:“赶紧回去吧,江儿和阿文等一下到林子里去割草打柴,媛媛和桃子去菜园里看着兔子和鸡,回来后把饭煮了,菜摘了洗了。” 四个孩子应了一声,屏声静气的从大门口进屋,路过李石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行礼,一越过李石的身体立马飞速的离开。 木兰见没人了,李石还是冷着脸,就道:“我们到书房去说吧。” 李石呼出一口气,脸色稍缓,但还是很难看,接过木兰手上的篮子,率先往书房去。 见俩人进了第三进的书房,四个孩子就从第二进的门后伸出脖子来。 苏文好奇的捅了捅李江,“你说这次是出了什么大事?” “总之不是好事。” 桃子就白了李江一眼,“江哥哥尽说废话,要是好事大哥还能这副样子?” 媛媛补充道:“我和桃子很听话的,这几天都没跟黑妞她们打架,不会有人来告状的。” “你们隔三差五的就打架,大哥要是每次都生气,那得气成什么样子了?”李江目光还盯着紧闭的书房门口,皱眉道:“我们最近在书院也没惹祸,除了约李登才出来打了一架外就是读书了,李登才不像是会告状的人,而且,我们打人的时候都是挑的人看不见的地方打,他的家人也应该没发现啊。” 四人对视一眼,不可置信道:“难道是姐姐(嫂子)?” 大家一同默了。 李江起身,拍了拍自己不沾一点灰尘的衣裳,“我要去换衣服进山割草打柴了。” 苏文紧随其后,“我和你一起。” 媛媛和桃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我们去菜园子。” 四个人片刻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81第81章选秀 李石的心情很不好,元胡当时是将那三个小时大致的对他说了说的,元胡的重点放在苏定苏醒这件事上,李石也差不多,除此之外就是对辽东和西北的事比较重视,比较这是天下即将大乱的趋势。 他和元胡都没有把皇帝选秀的事情放在心上。 木兰已经和他定亲,家里两个妹妹年纪又还小,根本不用担心,但很显然,他放心得早了。 本朝选秀和历朝历代一样,都是从平民和小官中选女孩送进宫里,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前提是未婚! 不说木兰,就是李石也没想到木兰会在采选之列,要知道木兰虽是未婚,但却是定亲了的。 古代和现代不一样,在现代,定亲之后再分手最多是家庭之间有些怨言,并没有什么,但在古代,定亲和成亲只一步之差,俩人是半步夫妻了。 若是此时被强娶,那和夺妻是一样的性质。 李石从元胡那里听到消息,只怕木兰也会在采选之列。 朝廷给各地都规定了名额,比如钱塘一地,就必须采选够多少个秀女,不能多,也不能少。 而江南一直是美女盛产地,所以每次采选分配下来的名额都不少,搁在以前,百姓和小官家,有不愿意送女儿进宫受苦的,但肯定也有贪恋荣华富贵的家长,所以主动将女儿献出来的也不少。 所以即使有不少人家都抓郎配了,但还是能够凑足秀女的。 但这一届不同,当今荒淫无道的名声实在是太盛了,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依然听说了皇宫里的二三轶事,而当今自登基以来已经采选过四次了。 要知道,历代帝王因为害怕劳民伤财,都是尽量减少采选的次数,而且就算要采选也是小范围的采选,比如在京城附近的几个城市里,但这位帝王每次可都是全国性的啊。 当今登基的那一年就采选了一次,第二年又一次,第三次和第四次隔了一年,这次是第五次,却相隔了六年,所以这一次采选的人数直接是以往的两倍,而因为这位帝王的名声,就算是那些想要卖女求荣的家长也不愿意将女儿送进宫了。 要知道,当今后宫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谁知道女儿能不能争宠?而且就算是争宠到了也没用,当今宠幸一位美人从没超过两个月,若能趁机生下一个皇子还罢,不然送进宫里还不是打了水漂? 可能生下皇子的有几人?与其送进宫里博这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机会,还不如将女儿留着,以后就近嫁了,也能有个依靠。 而只有那些只图二十两银子发嫁的人家才会送女儿去采选。 要知道二十两银子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可那些人愿意送,随行而来的太监未必就看得上那些女孩。带回去的秀女质量是直接影响他们以后的前途的,所以他们非常的尽心。 那些太监虽然不愿得罪那些小官富户,但像李家苏家这样的家境,他们还没看在眼里。 木兰年纪正合适,相貌又好,别说她没成亲,就算是成亲了,也未必不能绑走。 前朝肃宗的母亲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要知道那位肃宗原先还有一位同母哥哥在乡下呢,只可惜,那位太后够狠,那个儿子就失足落水溺死了。 元胡知道,苏定现在只怕自顾不暇,这里的事还得靠他们自己,元胡出面,那些太监自然不会过多为难,但元胡不想这件事闹大,宫里那位可还一直等着他咽气呢,他傻了才会自动撞上去,所以一切还得看他们自己的。 李石的意思,木兰暂时别出门,等采选的事情过去后再说。 “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难道我要一直呆在家里?现在又正是秋季,林子猎物最肥的时候。”每年秋季是收获最多的时候,木兰不愿意放弃这个收入,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如我只进山和在家里做衣服,外头的事都交给你,猎物你也带去给宋屠户。” 李石异常的坚决,“不行,从我们家进林子也需要一段时间,谁知道会不会被他们看见?还是呆在家里,林子这一块的收入不要算了,如今有了罗盘,我对林子也熟了,以后多进去采些药材,过了年,我就可以到元家的医馆里挂名了,到时多少也有一些收入,加上你在家做衣服的钱,支撑个几年不成问题。 李石不愿意冒险。 木兰就堵了嘴不乐意。 木兰做衣服得到的收入远远高于打猎,但,这两年淑女坊的绣女看到木兰赚这样式的银子眼红,倒是自己弄出了不少的新样式,聂家的掌柜自然是偏向自家的绣娘,偏偏她们做出来的衣服或多或少都借鉴了她新加入的元素,而古代又没有著作权或专利一说,木兰只好忍着吃下这个哑巴亏。 所以这两年做衣服的钱并不是这么好赚的,就是这样,每个月也有十两银子左右的收入,比打猎强了不少,可她在乎的是一个舒心,现在她与淑女坊的合作并不多开心,甚至需要借助打猎来发泄心中的那些情绪,现在李石突然说不出去打猎了,木兰想到她只能憋屈在这一方院子里就不高兴。 李石不知道木兰为什么不高兴,他没有现代的那种意识,而木兰也从不将淑女坊的烦恼说给他听。但李石还不算笨,他察觉出木兰不高兴,而这不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林子这片收入。 李石就眯起了眼睛,心下留意,脸上却不动声色道:“现在那些人还没过来,你可以去,不过一旦入冬,你就留在家里,就是菜园那边也让媛媛和桃子照看就行了,我回来后也会去打理的,你只在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木兰见李石坚持的样子,只好郁闷的点头。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害怕,真的被太监看重押到皇宫里去,那可真是苦都没地方哭去。 心下不由的大骂昏君,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想娶十几岁的小姑娘,孙女都比这些孩子大了,他也下得去口,暗暗诅咒他把三辈子的性福都用光。 李石不知道木兰的碎碎念,晚上就当众说出自己的决定,末了道:“也没多长时间了,只怕天一冷,天使就到了,到时你们要看好你们的姐姐和嫂子,也注意外头的人,外头的活你们要多分担。” 李江和苏文都沉着脸点头,媛媛和桃子都有些心慌,只要想到木兰可能会离开他们,四人心里就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苏文扒了几口饭才后知后觉的道:“姐夫,选秀我们要不要交额外的税银?” 李石点头,“按人头算,八岁以上的男丁每人二钱。” 苏文咬牙,“果然是昏君,朝廷律法可是规定十二岁以上才要交税的。”他们家就李石一人符合要求了,可现在这样要求,他们家就要交三个人的份,足足去了六钱银子。 六钱,够他们家现在吃喝三个月,说不定还余下钱来每人做一套衣服呢。 李石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慎言慎行都学到哪里去了?” 苏文不在乎的道:“这是在家里,在外头我从不这样的,姐夫不信问二表哥。” 李江看了他一眼,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叫他“二表哥”。 见李江点了头,李石才放过苏文,“只是也该注意些。” 李石得到的消息算是较快的,所以此时朝廷选秀的事情还没传出来,朝廷的公文也没发到钱塘。 李石首先给李家庄写了一封信,就算李家庄再不好,那也是他的同族,每人二钱银子并不算少,李家和苏家是因为男丁少,加上收入也多才拿得这样轻松,但在一般家庭,二钱不算少,所以他希望李家庄能提早做些准备。 苏文也给苏家庄写了一封信。 自然鸣凤村这边也要通知到,但为了李家庄和苏家庄那边,李石还是隔了三天才去刘村长家。 刘村长也有一个女孩,就是他的孙女刘雅,她比木兰大两岁,今年十四,正是最适合的年纪。 刘家向来最疼爱这个女孩,自然不可能送她进宫,即使她有一个叔叔将来会入仕。 所以刘家对李石送来消息非常的感激,刘村长甚至亲自送李石出门,心里对李家和苏家更不敢小瞧。 在鸣凤村,论根基门第,谁家比得上他们刘家?可没想到李石能得到这样的消息,而他们连风都没听到。 这件事太重要了,不管是那税银,还是采选的消息,刘雅最好在入冬前定亲,一入冬就出嫁,免得留到入春,到那时正如李石说的那样,天使找不到足够优秀的人,只怕就是定亲了也会将人拉去。 刘村长回屋看到在灯光下面容和煦的孙女,心中微微一叹,他本想多留这个孙女两年,到时他叔叔再参加秋闱,说不定能考中,到时也好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可现在看来等不了了。 刘村长回屋找老伴,“你上次给我说的几家后生,现在怎么样了?” 82第82章父子兄妹 苏延年沉着脸站在苏定的院子里,阴沉的看着儿子的卧室。 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屏声静气的立在一旁,有的恨不得缩在墙角,只祈求大爷不要注意到自己。 屋里的苏定却很镇定的接过丫头桔红递过来的药,一口饮掉。 桔红看了一眼外面,小声道:“大少爷,大爷在外头站了不少时间了。” 苏定掀开眼皮,不在意的道:“我受伤太重,才醒过来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大爷若想进来看望我就进吧,若是不想,在院子外头看看也是一样的。” 桔红只好低下头去不说话。 苏定在桔红的帮助下躺下,闭上眼睛就休息起来,好像对外头的事完全不关心,可桔红却知道,外头正要出事,主子就会睁开那双犀利的眼睛。 苏延年见这个儿子还真的没出来请他进去,心中更加阴沉,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苏家主也很恼怒,三房的苏翔算是废了,苏家能和苏定争家主之位的人也没了。 说来这就是一个笑话,苏家三房这几年一直很活跃,因为大儿子苏延年的无能,三房隐隐有超越三房的意思在,加上当年母亲最疼爱的就是老三,现在最疼爱的也是老三的这个孙子,加上苏翔表现在外的才华一直不输于苏定,族里又有推波助澜的人,三房和大房的家主之争一直僵直着。 苏定昏迷不醒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好决定放弃苏定,专心培养苏可了,所以在事情发生后他才没有死抓着三房不放,而是在老太太那里露了口风,老太太和三房为了苏翔的名声,只好让步了一番。 可没想到他作为弃子的孙子却醒了,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不是给他这个祖父和他父亲送信,而是直接设计着废了苏翔,态度坚决,做事阴狠。 那一刻,苏家主心思复杂,既欣慰有这样的孙子,又害怕有这样的孙子。 想到这里,苏家主就对他的大儿子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他不争气,做出这宠妾灭妻的事,他用得着这样担心吗? 心里就对方氏有些厌恶,都是这个女人引的! 世家之中少有不纳妾的,但宠妾灭妻的人更少,不管他们面上有多疼爱那些妾室,对妻子却有足够的尊重,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妾室或庶子怠慢嫡妻和嫡长子。 苏延年一开始做的也很不错,至少在娶了周氏后,他一直和作为表妹的方氏保持一段距离,周氏这才能三年内有了两个儿子。 可自从纳了方氏后事情就渐渐地失去了控制,苏延年对周氏越来越过分,而苏道出生后,更是将应给嫡长子苏定的那份尊荣给了苏道,为了这事,苏家主不止一次的写信训斥他,但京城离得太远,他到底还是没能将苏延年的性子扭过来,等他发觉的时候,苏定和苏延年父子俩早已经形同陌路。 苏家主叹息一声,抬笔给苏延年写信,他决定亲自去京城一趟,怎么说也要把孙子的心拉回来,不然,不如换一个继承人! 文砚轻步进来,桔红见了就起身拿了针线守在门口做,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打发了。 文砚低垂着头汇报:“……他的家人都安排妥当了,衙门那里不再追究,尸首也领回来了,昨儿我亲自与他家人厚葬的。” 苏定点头,“去告诉他家人,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们,能帮的就帮。” 文砚点头应下。 苏定顿了顿,问道:“钱塘那边如何了?” 文砚愣了一下才想起大少爷问的是李石和二姑娘,忙低声道:“人很好!” 苏定抬头看他。 文砚额头上冒汗,“小的该死,因近日事多,竟忘了问钱塘那边的人。” 苏定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问,“钟大夫呢?” 文砚暗暗呼出一口气,“已经送走,无人知道。”说到这里,文砚只觉得庆幸,“也亏得二姑娘送了钟大夫进京,不然少爷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醒呢。” 苏定脸上神色微缓,却道:“我看这主意却是那李石出的,这钟大夫也不错,只是可惜,用的药太险,难怪当年还没进御医院就被赶出京城了。” 京城的中医向来喜欢用温和一些的方子,而御医院里的太医更是如此,毕竟,温和的方子,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干他们的事。 而苏定出事后,不管是苏延年还是周氏,请的都是太医。 文砚深以为然的点头,当初他看着那钟大夫下针用药都吓了个半死,这样的大夫的确不适合在京城混,甚至不适合在权贵中混,不然迟早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钱塘,文砚难免想到苏家,就提醒道:“大少爷,老太太要亲自来京城,说是要亲自照顾三房的大少爷,您看?” 苏定就冷笑一声,“曾祖母既然想来,那就来好了,我这个曾孙自然会和父亲一起好好尽孝。”他是苏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他自以为他的地位是不同的,所以在出事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那个堂弟愚蠢无比,难道杀了他,他就能取代他了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府里的老太太虽然生气,却并没有对苏翔做出什么惩罚,可真正让苏定伤心的是他的祖父。 苏定冷漠的看着外面,他虽然不知道祖父用他换了什么利益,可他总算认清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在醒来知道苏家决定的那一刻,苏定首先想到的就是苏木兰,以前他只是疼惜这个妹妹,现在,他却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在得知救醒自己的是木兰请来的钟大夫时,心中的那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苏定做了那件事后就闭门养伤,别说苏延年,就是周氏他也不见。 他知道苏延年和周氏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怪他太过冲动。 恐怕苏延年还要多一条,那方文杰可是方姨娘的侄子,而方家还是苏延年的外家。 苏可疾步进来,挥手让文砚退下去,皱眉道:“大哥,曾祖母出发有半个月了,祖父也传了消息,说他也要上京。现在经常正乱着,咱们一家都到这儿来……” 苏定笑道:“你担心什么?真要出什么事,就算是呆在钱塘也逃不了,不过我们家倒是还留有一根血脉。” 苏可沉默片刻,又强笑道:“说不定是我们自个吓唬自个,对了,大哥,祖父一块儿来京,对我们却是有好处的,有祖父在,曾祖母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的。” 苏定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 现在最心急的反而是祖父吧? 他安然无恙,算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了,其他几个房头都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人了。 而他和二弟兄弟感情好,祖父若是冒险放弃他,选择培养二弟,那就要杀了他,还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不然别人还罢,二弟头一个就不放过。 苏定安心下来,开始精心养伤等着苏家的老太太和苏家的家主到来。 偏院里的方姨娘却几乎要哭死过去,他们方家渐渐没落,而方文杰是这两辈中最杰出的子侄,他的死亡也预示着方家二十年内无起势的可能,若说不苦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方文杰的死还是苏家造成的。 昨天她又回了一趟方家,还是被拒在门外。 方嬷嬷见方氏哭成这样,就不平道:“姨太太快别哭了,这事又怪的了你什么?若不是他们一开始算计大少爷,大少爷会这样反击?他们之间的恩怨凭什么怪到您头上。” 方氏却有些怨气道:“苏定下手也太狠了,而且主犯还是苏翔,凭什么苏翔还活着,文杰却?” 方嬷嬷则心中暗道,文杰少爷是死是残还能有区别吗?要不是那苏翔是苏家的少爷,只怕现在也是一副枯骨了。 苏婉玉领着秀红端着一蛊汤去看苏定,桔红见了忙上前行礼请安,“大姑娘!” 苏婉玉点头,笑问:“桔红姐姐,大哥好些了吗?” 桔红知道大姑娘是想进去看大少爷,但还是道:“好多了,今儿清醒过来的时间变长了。” 苏婉玉如释重负,雀跃的问:“那我能进去看看大哥吗?” “这?”桔红犹豫的拒绝,“只是大少爷现在又睡了,而且临睡前大少爷也说了,不准任何人进他的房间,如今屋里只有文砚一人贴身伺候着。”所以就是她也是进不去的。 苏婉玉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从容端庄的让秀红将汤给桔红,“这是我亲自为大哥熬的,你先用炉火热着,回头等大哥醒了就给大哥喝。” 桔红忙应下,这才将苏婉玉送走,看着苏婉玉的背影,桔红这才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却不由的响起前几天她在门口隐约听到的那些话,那位二姑娘,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苏婉玉一离开苏定的院子,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只是端庄万分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可秀红知道,大姑娘这是生气了。 回到屋里,秀红就劝道:“大姑娘,大少爷不也没见大爷和太太吗?可见并不是只针对您一人,您别多想了。” 苏婉玉垂下眼眸,“可二哥却可以不用通报就进出大哥的房间。” 秀红就笑道:“可那是二少爷呀,大少爷和二少爷从小一块儿被送到京城来,听说大少爷虽然只比二少爷大一岁,却从小就会照顾二少爷呢。”加上大爷那个性子,后来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三少爷和那方姨娘身上,大少爷和二少爷相依为命的情况下,感情比别的深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苏婉玉不再说话,但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服气,她总是觉得,大哥和二哥做什么事都把她排除在外,就是小她许多岁的小弟苏乐有时候都会被告知的事,她却不知道。 说到这里却是苏婉玉误会了。 苏定和苏可不告诉她,不过是觉得女孩不应该知道这些事罢了,作为他们的妹妹,只要快快乐乐的在内宅做做针线活,和闺友们说说话就行了。 可苏婉玉却将自己放在男子的那面上了。 83第83章抢婿 选秀的事还没公开,私下得了消息的人家已经开始着急的给女儿找女婿了。 刘村长见村子里和附近优秀的小伙子都有人抢着,不由急得嘴上冒泡。 若是与同村的人相争,以他们的家世和刘雅的人品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可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如今府城也有不少人家在找女婿,城里的人竞争太大,那些人直接往府城旁边的村子里找年轻后生了。 刘村长没办法,与老妻一起将原先看中却又有些嫌弃的后生拿出来挑选。 自刘雅十二岁开始,刘家的人就开始留意附近合适的后生,但因为刘雅年纪还小,大家虽然都有意,却一直拖着,而前两年刘思成参加乡试,虽然没考中,但成绩却还不错,若再考一次,考上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作为刘思成唯一的侄女,刘雅的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所以原先看中的几个后生就不是很合适了。 但现在刘家也顾不得挑了,原先看上的人都是细细地打探过的,人品相貌家世都还拿得出手。 总比现在急哄哄的胡乱选一个要好吧? 别的时候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选秀时候却是一家男丁百家抢了! 刘村长和四个儿子儿媳商量过后就选了最优秀的那个给定下了,日子就定在冬至那天,等他们下定完后,朝廷才放出消息,今年冬至明年春的选秀消息,为了赶上四月到京城,二月份之前必须将秀女准备后,而天使十二月的时候就到府城来参与挑选。 刘村长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对四个儿子道:“亏得小李相公来报信,不然这下我们家不定能定下这么好的婚事呢。” 刘思成想到这几天堵在学院门口盯着他们的各府家丁,顿时抽了抽嘴角。 像刘村长家就比较简单,对象也多是农户人家,但小官家庭却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一个农户或是小地主,商人更不可能,所以多是放在读书人身上。 这样在书院读书还未婚的少年就成了争抢的对象,自然,人家不可能在书院里瞄到长得好看的就一哄而上抢人,私底下还是打探清楚的,是否娶妻,是否定亲,为人如何,家世如何,确定以后直接到书院那里抢人。 以往这种景象只有在秋闱放榜的时候才能看到的,但选秀之年例外。 木兰没出门,没有直观的观感,但只凭着媛媛和桃子看热闹似的描述就让她稀奇瞪大了眼睛。 这样难得的一次宏观,她竟然看不见。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有些生气。 李石就狠狠地瞪了两个妹妹一眼,对木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想看,以后江儿和阿文参加乡试,你就能看到了。” 木兰嘟着嘴道:“那怎么一样?听说现在更热闹呢。” 李石却道:“现在虽然热闹,到底少了一些喜气,还是乡试的时候好看。”顿了顿,又道:“明年就是秋闱,你若想看,我带你去。” 木兰想想也是,就应下了。 木兰自己呆在家里,难免也要活动一下,李石就在第三进的院子里给她扎了不少的草人给她练箭法。 等到刘雅的正日子,木兰却是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一趟的。 木兰虽然忙碌,但和村里人也有来往,其中以刘雅最多,用这个时代的话说,她们俩也算闺蜜了,虽然不到现代那样无话不说的程度,但平时在一起能说的话也比别人要多。 木兰给刘雅做了一套衣服做添妆。 刘雅摩挲了一下,扭头笑道:“谢谢你,这样的衣服平时看着就觉得漂亮不已,没想到我还能穿上。” “你喜欢就好。”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平时只见你在林子里跑,不然就是操心家里的事,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门手艺。” 木兰因为不愿外头的人知道她还在淑女坊做衣服赚钱的事,除了家里人,从不给外头的人做针线,刘雅送给她荷包的时候,她就会给一只野鸡或者兔子做回礼。常常弄得刘雅哭笑不得。 木兰低下头,“你也知道,我忙得很,哪有时间跟你做这些玩?” 刘雅不在意的笑道:“可没想到你手艺也能这么好,是了,你虽然没给我做过荷包手绢,但你家里人的衣服和荷包等物都是出自你手,又怎么可能不会?” 刘雅这样猜想,木兰也就不用急着解释了。 看着刘雅出嫁,木兰这才领着两个妹妹吃席回来。 村里人最近都没见过木兰,一开始还疑惑,后来就猜到是李石不放心木兰在外行走,当下就理解的一笑。 现在见到木兰,见她和几个小姑娘在一起,到嘴的荤话也没敢说出口,只是私底下取笑两句就完了。 何钱氏却拉着木兰的手道:“这段时间总不见你,我还以为你病了呢。我看大嫂在你家菜园那里望了许久呢。”说着嘴角撇撇,似乎很不屑的样子。 木兰巧妙的抽出手,笑道:“这段时间身子是有些不舒服,加上入冬了,天气冷,我更懒得出去了。” 听见这话的人都不信的撇撇嘴,鸣凤村的人谁不知道木兰最勤奋,往年就是入冬依然进山设猎,几乎每天都能从山里拿些东西出来。 这次窝在家里连菜园子都不去了,还不是害怕天使派出来的人看见强拉了去? 不过村里人不会说李石疼惜未来的媳妇,只说李石怕木兰被带走。 毕竟,李苏两家在鸣凤村落户这几年一直是靠着木兰,李石甚至都要依靠她,若是木兰真的离开,那剩下的四个小的怎么办? 在村民看来,李石除了头上的功名,也就会摆摊每天赚了几十文,与木兰根本就不能相比。也就是木兰那个啥姑娘,既养着自个的亲弟弟妹妹,还养着夫家的人。 可怜的李石,在众人的眼里成了小白脸。 可聪慧的李石并不是不知道,但他们说的也是实情,李石并不觉得难为情。 刘雅出嫁后,村里又不断的嫁出去几个女孩,这才算消停一下,只是没多久,村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过了年,天使还没凑够秀女的人数,倒不是没有,只是相貌才情上都太差,别说宫里的人看不上,就是他们几个都看不上,所以就把目光放在了漂亮已经定亲的未婚女子或颇俱姿色的已婚女子身上。 别觉得抢了已婚女子进宫是欺君什么的,谁都知道当今有这个臭毛病,平时有御史弹劾着,所以他行事微微收敛,而且这种爱好的确不能宣诸于口,可现在有人送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所以木兰听到皇帝的这个爱好时生生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就是满心的担忧,“上行下效,底下又满是要讨好的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 李石就冷笑一声道:“有被害的,自然也有自愿的。” 木兰沉默下来,最近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就是府城的一户人家要把儿媳妇卖给天使带去,结果儿媳妇性子太烈,知道后,当着大家的面撞墙自尽了,只留下一双儿女在夫家。 府城因为选秀的事鸡飞狗跳了一段时间,到了二月,事情总算是差不多定下来了,众人心中也放心了不少,气氛微松。 但府城里有几家气氛却很不好。 秀女并没有够数,还差三个,而这三个是天使特意留下的名额给几个官宦人家的。 天使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必须从这几家里挑选三个适龄女孩。 其中就包括了元家。 元家现在无人在朝为官,但元胡曾经是四品医正,他是告老还乡,现在他还活着,元家就还算官宦人家。 而元家的适龄女孩只有一个元白芷。 连普通的农户女都不屑,元白芷更不可能想要进宫,所以还没等她祖父和父亲说什么,她就先急慌慌的去找了母亲。 她是知道祖父的,只要有利于元家,祖父会做任何事,而父亲,只会听祖父的话。 她不敢去问祖父,因为那样一来,当猜测成真,她就没了机会。 “娘,你可一定要救救女儿,我不要进宫。” 元大太太满脸愁苦,“这件事不是还没定?一共有十家呢,从里头选出三个女孩来,未必就有你。” “可要是祖父答应了呢?娘,祖父可一直想回京城,当初祖父为什么突然离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元白芷哀求的看着母亲,“娘,你可一定要帮我,不然,我真的没命了。” 元大太太也犹豫起来,公公的行事风格她也是知道的,虽然心中害怕,但看着唯一的女儿,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那我和你父亲说说,就说我们舍不得你。” 元白芷赶忙摇头,以祖父的强势,说这些话根本就没用,“娘,你直接给我定亲吧。” 元大太太瞪大了眼睛,“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元白芷却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如此强势,“娘,祖父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只要给我定亲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们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像那些小户人家一样,天使可以逼着退亲。” 元大太太就皱起眉头,“这时候定亲会不会得罪天使和其他几户人家?”在得知消息后才定亲,这不是公然违抗圣旨吗? 元白芷却自信的道:“若是别人还有可能,可若是他就不用担心这些事了。我们可以说这门亲事是一早定下的,外人就算不信也无法。” “是谁?” “就是祖父的徒弟李石啊!” 84第84章拒绝 元大太太沉下脸,“那是你师叔,辈分不同,怎能联姻?” 元白芷却笑道:“娘,我又不是跟祖父学医的,哪里论这些?而且,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我们年纪相仿,不妨的。” 元大太太沉默片刻,元白芷就使劲的缠她。 元大太太只好无奈道:“好吧,我明天叫他进来问问,他若愿意我们就交换庚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是你仔细了,别叫比爹知道,等事情过了再说。” 元白芷自然点头。 李石被叫到后院的时候微微一愣,他虽然是元胡的徒弟,但很少到元家来,就是来了,也多是呆在书房,除了第一次行拜师礼的时候见过后院的师嫂们,他压根没再去过后院。 李石收敛心神,跟在小丫头的身后去了元大太太的院子。 李石进了屋里,见屋里除了元大太太,还有几个婆子在内,顿时松了一口气。瞄了屏风一眼,只当没发觉屏风后面有人。 李石给元大太太行礼,叫的是师嫂。 元大太太脸上就一阵尴尬,若是以往,她自然会叫小叔,可现在这样称呼却不妥了,只好含糊应了一句,叫李石起来。 元大太太没有绕弯子,在他看来,李石能够娶她的女儿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若不是特殊时期,元白芷是不可能嫁给李石的。 李石一愣,就皱起眉头,打量元大太太的神色,在确定她不是说笑后就冷下脸来,也总算是知道屏风后的人是谁了。 李石垂眸道:“师嫂,您怕是弄错了,我是元大姑娘的师叔,此等乱伦之事不是我等规矩人能做的,更何况,李石早已定亲,这件事师傅也是知道的。” 李石可以确定,元胡肯定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元胡的三个儿子都不知道。当初元胡要收他为徒,看重的是他身后的木兰,是他作为木兰丈夫的身份,此时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李石心里甚至产生一丝不该有的幸灾乐祸,如果元胡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 李石连忙打掉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板着脸对元大太太道:“师嫂若无事,师弟就先告退了。” 元大太太沉下脸,“我石家的女儿还配不上你不成?”她虽然对着公公和丈夫有些软弱,不代表对着李石也害怕,当下就阴沉着看着李石道:“你若觉得退婚困难,可以直接去和那姑娘家说,以后纳她为妾就是,银子,我们元家来出。” 李石彻底冷下脸来,眼里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默默地看了元大太太一会儿,直看得她有些胆寒,才淡淡的道:“师嫂怕是搞错了,李石没有要退婚的意思。师嫂若是无事,李石就先行告退了。”说着不等元大太太说话,就行礼要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元大太太,“师嫂怕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师傅把,不过这对李石来说却是大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告诉师傅一声的。” 元大太太和屏风后的元白芷脸色巨变。 李石不再给她们机会,转身就走。 他没有特意去找元胡,但今天他进了后院,以元胡的精明,相信过不多久就会知道了。 李石走出元家,站在大门前看了他家的牌匾半响,觉得还是不喜欢元家,即使他在此处学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若是其他的读书人知道李石的这个心思,口水都能把李石淹没,怕就是元胡也不知道从小就学习儒学的李石心里会这么缺少尊师重道吧? 只是能从死人堆里一路护着弟弟妹妹走出来,又是多少有道德的人呢? 李石更坚信的是自己内心的信条和原则。 元胡知道这事的时候,直接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一双眼睛瞪得像铜眼似的看着大儿子。 三个儿子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低下头,同时也觉得元大太太愚蠢无比,就算要定亲,也不该选择李石啊,那是他们的师弟啊师弟,虽然外头也有不顾及这些辈分成亲的人家,可那能和他们元家相比吗? 他们元家可是御医世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元家的男人从没将外面的事告诉过内宅的人,这事甚至连他们的儿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告诉元大太太和元白芷这些妇人呢? 这次元家自然也不会告诉她们,但这不妨碍他们警告元大太太和元白芷。 元胡的话很简单,若是不想在元家呆了,可以送她回娘家,元白芷若是再不安分守己,立马送进皇宫里,到那时多半是个死字。 其实这次元家是不该被包括在其中的,元胡知道,这是宫里的那位不耐烦了,在警告他。 毕竟他回乡已经很久了,却还好好的活着。 元胡摸了摸胸口,当年当着那人的面喝下毒酒,亏得他随身带有东西,不然只怕真是没出京城就死了。 现在虽然多活了几年,但生命也快要熬到头了,就算对方不催促,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元胡叹气一声,本来想将那些东西留的久一些,以后再叫儿子交给李石,也好让他对元家多一些感激,元家也对他有多一些牵制,可现在看来,是必须得提前交一些给李石了。 不然,不说苏木兰,就是李石,只怕对元家也没多少好感了。 李石没将这件糟心事告诉木兰,他才走到鸣凤村入口就被一辆马车拦住。 车里传出一个夸张的声音,“哎呀,总算是等到小李相公了,上车吧。” 李石脚步一顿,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这才撩开车帘子进去。 车里,钟大夫正稳稳地坐在车里,面前摆了一张矮桌,上面摆满了鸡爪花生和各种下酒菜以及一壶酒。 李石坐在钟大夫的对面,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马车已经慢慢移动起来,李石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会去哪里。 钟大夫见李石簇定的模样就有些无趣的撇撇嘴,“你大舅子已经治好了。” 李石放下酒杯,抬头看钟大夫,“此事我早就知道了,若要等你报信,只怕黄瓜菜都凉了。” “那也不能怪我,是你说的,为了不惹人注意,我尽量不要与你们联系,只管治人就是。” 李石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听说你早就离开京城了,怎么走了四个多月才到府城?” 钟大夫咧嘴一笑,毫不愧疚的道:“哦,一路游山玩水难免耽误了一些时间。” 李石没再说话。 钟大夫就“喂”了一声,脸上有些凝重的道:“昨日我在酒馆里巧遇你师傅,我见他似乎病得不轻啊。” 钟大夫年近三十就能和年纪近六十,从御医院里退下来的元胡打了平手,可见他的本事。 如今七八年过去,钟大夫是每天都在进步,元胡却还在原地踏步,所以元胡虽然看着还是红光满面,但只一照面,钟大夫就看出他命不久矣。 李石手中的酒杯一顿,他虽然早有猜测,但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此时从钟大夫这里得到确切的消息,面上虽不显,心中却还是震惊,没想到,元胡的病情已经厉害成这样了吗? “那是毒?”除了毒,还有什么能让人看着健康,其实已经命不久? 钟大夫点头,“我虽然没给他把过脉,但八九不离十,”说到这儿,又恢复了那副淡定的死人样,“只是我可怜你,才学了几年?竟然就要没师傅了。” 钟大夫看着李石,心中一个劲儿的惋惜,当年要不是他在京城放下狠话,说一辈子不收徒,现在肯定把李石抢过来做徒弟,对方的医学天赋他是见识过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就因为他的一番刺激和许下的那些看不见的好处就千里迢迢的跑去京城给苏定治病。 李石一点也不在意,“这也是天命。” 钟大夫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会求我救你师傅呢。” 李石抬头看他,“你能救?” 钟大夫老实的摇头,“不能,中毒太深太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元胡的本事了。” 李石继续低头喝酒吃菜。 钟大夫看他这样子,就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你三岁开始读书识字,一直读的都是儒家经典,怎么却没一点尊师重道的脾性?就算我不能救你师傅,照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脾气不是也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我?” 李石:…… 李石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会尽力争取,可现在你也说了不可能,我为何还要做这无畏的牺牲?” 钟大夫拍手道:“好,我就看不惯那些虚伪的伎俩,非要坏了别人的名声和本事来成全自己的孝心和仁德。我呸,连个小人都比不上,活脱脱一个伪君子!”说着又惋惜的看着李石,“可惜了,你这个真小人却叫元胡那个伪君子诳去做了徒弟。” 李石抽抽嘴角,转过头去只当听不见。 钟大夫也不再说话,只是惆怅的喝酒,却是看着对面的人越看越顺眼。 想着,他本就是一个真小人,收一个真小人做徒弟最是合适不过,偏偏当年年少太过冲动,当着这么多的人许下那个誓言,现在好了,想收徒也不可能了。 钟大夫看着桌上的酒菜,眼珠子转了转,想,他虽不能收徒弟,但不代表不能教人医术。 钟大夫嘴角微翘,心中拿定了主意。 85第85章钱舅舅的消息 李石哈了一口气,步履匆匆的下山,才到何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木兰蹲在菜园子里拔草,一边还踢踢脚下的兔子,骂它们尽吃菜不吃草。 李石微微一笑,背着背篓上前。 木兰抬头见他,就起身道:“你回来了。” 李石点头,见院门紧闭,就微微皱眉道:“江儿他们四个呢?怎么不出来帮忙?” 木兰抓着草的手微紧,李石注意到她这个动作,隔着棘,从缝隙里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木兰叹了一声,幽幽道:“我们村传出消息来,说是我舅舅有消息了。” 李石沉默。 他知道,木兰一直想找自己的这个舅舅,而李石也听说了两家的一些事,两家感情的确不错。 当初听说木兰舅舅家被发配到辽东,还哭了好几次。 “确切吗?” “就是不知道,才叫阿文去看看的。”木兰蹙起眉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辽东又苦寒,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李石只能说,“舅舅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了这么一句,李石才慢慢地饶回到大门,进门将背篓放下,开始着手处理手中的药材。 木兰也从后面院子开的小门里进来。 李石就从背篓底下掏出一根野山参给木兰看。 木兰惊喜的捧着问道:“好大呀,这是多少年的?” “年份不太长,也就五六十年吧。” 木兰双眼亮晶晶的,“那也很不错了,值不少银子呢。”木兰心中暗算,估计得有七八两银子,比得上她进山大半个月了。 李石将它收好,道:“回头我晒好,我们自家留着,以后要有急用也不用再去药店买。” 木兰点头,如果去药店,这东西起码贵上一倍,而且就算以后要用银子再拿去卖就是了,这种东西总不会太过损价。 木兰帮忙将药草拣出来放好,这些年她也看了一些医术,加上有李石的指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李石低头就看到木兰优美的脖颈,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瞥过脸去,偏偏又有些想看的回过头来瞄了一眼。 木兰去年及笄,今年也有十六了(虽然没满),他们的婚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儿,李石暗暗决定,晚上就和木兰商量一下,她要是也没意见,就该去叫媒婆和请村长帮忙了。 两边村子里的人也要请,虽然不知道他们李家庄的会不会来,但以苏家庄现在对苏文的重视,多半会派人过来。 那样,等到吃酒席,木兰也该满十六了。 李石打定主意就做,当下看向木兰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木兰见李石目光有些炙热,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才要问什么,就听见大门响,忙起身过去看。 桃子已经和媛媛咋咋呼呼的进来了,看到木兰,就高兴地叫道:“姐姐,姐姐,是舅舅,舅舅家找到了,还给我们送了东西来呢。” 木兰眼睛一亮,抬眼朝苏文看去。 苏文也难掩激动,狠狠地点头道:“是啊,姐姐,村里人说得很清楚,就是舅舅写了信来,托了城里的镖局给我们带了东西,舅舅指明要我们拿户籍去拿。” 钱舅舅当年离开的时候苏文年纪还小,只能隐约记得他有一个舅舅对他挺好,但木兰常在他们耳边念叨当年钱舅舅对苏家的恩情,所以他心中对这个舅舅感情也挺深,听说找到舅舅了,立马回来告诉了姐姐。 木兰就回头冲李石一个劲儿的傻笑。 李石也有些高兴,就上前拉了木兰道:“我们快去拿户籍去镖局看看你舅舅都给你们寄什么东西过来。” 古代送信可以通过驿站,传递物件虽然也能通过驿站,但多有丢失,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不能跟驿站理论,往往只能吃哑巴亏。 所以大家给亲人送什么东西,或送要紧的信件都喜欢托镖局代劳。 镖局每次走镖除了大型的货物外往往会顺路给两城的居民捎带些东西,当然,也是要收钱的,但都有标准,几文钱到几两银子不等。 捎带信件是最便宜的,大件和贵重的东西就比较贵。 一般能出来做镖局的,除了有几分本事,就是信誉不错,所以大家都放心。 古代就这点好处,特别重信。 钱舅舅给木兰和苏文桃子寄了一个小箱子。 他们凭户籍拿到箱子后,李石就给镖局的人塞了几十文钱,打听钱舅舅一家在辽东的生活。 镖局的人也不客气,当下细细地说了。 钱舅舅一家现在是在军队里做工匠。 木兰呼吸急促,“可知是什么户籍吗?” 镖局的人怜悯的看了他们一眼,道:“是奴籍,不过我听说他们家在军队里很得用,非常吃得开,大儿子现在在什么校尉底下伺候,以后若能上战场立功,那肯定能转军户。” 木兰扯了一个难看的笑,脑海中只闪过当年钱舅舅说要转商籍的爽朗和自信。 李石知道木兰难受,但还是细细地打听,具体到他们住哪里,平日用些什么饭都打听清楚。 镖局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么清楚,只将辽东那边的习俗说了一些,比如现在辽东热得人只能穿一件麻衣,却还是吃大烧饼,每到吃饭的时候都热得跟下雨似的,晚上却又冷下来。 到了傍晚,众人才带了一只箱子回去。 箱子里是三套衣裳,两件女装,一件男装,很有辽东那边的特色,钱舅舅信里说是给木兰苏文和桃子的,还说不知道钱氏有没有再生孩子,所以不好多做。 在衣服中间,却是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十两银子一锭的银子,整整五锭。 木兰握紧那些银子,眼泪就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钱舅舅说他不知道苏大壮和钱氏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不过这几年他在辽东过得不错,他和两个儿子在军队里都有不错的活计,每年不单工钱,连赏钱都不少,平时又还能接一些私活,所以攒了不少钱,而前不久,舅母又给钱舅舅生了一个儿子! 钱舅舅一直在诉说自己在辽东那边的生活和对钱氏一家的担忧,直到最后,才尽力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他们的母亲在八年前就过世了,埋在了京城外的一个小山坡上。 这下连苏文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八年前,正是钱舅舅一家被流放的那一年。 外婆是怎么死的,几个孩子根本不敢往深里想。 木兰哭肿了眼睛,第二天才让苏文等出去打听近日可有镖局或商队去辽东。 几人都不怎么抱希望,这几年一直在打仗,辽东那边现在虽然太平了,但去辽东的路一直不怎么太平,愿意跑这条道的人很少。 果然,苏文和李江跑了一圈,得到的回复都是今年都不跑辽东了。 而他们不敢找驿站。 要知道他们可是给辽东的军队送信的,搞不好,会被以叛乱谋反的罪名给抓起来的。 四年前,也不知道哪条神经搭错,不仅是藩王,各地百姓都揭竿起义,辽东的军事力量一直不弱,虽然没有跟着起义,却也没有听从朝廷的调令,一直消极抗敌。 终于,两年前,辽东也举起了反旗,这是第一个不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的将领,而是直接告知天下,当今不仁,是为昏君,百姓涂炭,他要代而取之。 当然,他不可能就突然这样说,而是经过一系列铺垫和上天的示意的,而这番话是他的下属替他说的。 辽东的那位现在才是真命天子。 现在各地混战一片,辽东的那位直接逼近帝师,听说现在离京城也就两三个城了。 但就是这样,南边这一片还是在那位皇帝的统治之下,李石和木兰都不敢保证,那些官员为了讨好当今会拿他们这些小罗喽冒功。 木兰只好按捺下心情,打算找到人要去辽东的时候再给钱舅舅送信。 木兰激动了几天,这才平复下心情来。 李石松了一口气,在一个月亮风高的夜晚,李石仔细的穿戴好后方轻轻地敲了敲木兰的门。 木兰正看书,打算看完这几夜就睡觉,听见敲门就微微诧异,他们家一般吃晚饭后都会聚在一起说话,所以有什么话当时就差不多说完了,怎么这时候还有人过来? 木兰上前开门,见是李石,就笑我问,“有什么事吗?” 李石就看向她的背后。 木兰忙让他进来。 李石端坐在桌前,酝酿了半天,才红着脸轻咳一声,略显不自在的道:“我记得你生辰是在七月,再过三四个月就满十六岁了吧?” “是啊。”木兰见李石的耳朵都红了,觉得好笑又疑惑。 李石却觉得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正鼓起勇气抬起头,就看到木兰眼里的笑意,那股气就“噗嗤”一下泄了。 李石“嚯”的起身,低沉着声音道:“没事了,我先回去了。”说着不待木兰回答,自己打开门走了。 木兰摸不着头脑,摇摇头,也没了心思看书,直接熄灯睡觉了。 李石看着熄了灯的房间,狠狠地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么就没说出口呢?不是练习了好几天吗? 李石看着三进的大院子,第一次后悔起来,当时怎么就决定两家住在一块儿了呢? 若是各家还是各家,这次就直接可以叫媒人上门,哪里还要他亲自去问过才去叫媒人? 李石沉着脸回了自己的屋,决定明天再接再厉。 86第86章求婚 第二天下午李江和苏文要回书院,木兰就给他们做了不少的好吃的带上。到了书院俩人再热热或是直接冷吃。 苏文最喜欢木兰做的辣丁酱,是用兔丁和姜及蒜等做的,只闻着口水就能往下流。 每次吃饭的时候舀出一勺来就能下一碗饭。 书院食堂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菜,大家早就吃腻味了,与苏文李江熟的,都知道他们俩有好吃的东西,所以常过来找他们蹭吃。 木兰的手艺不错,用的兔子又是家里菜园子养的那些肥肥的兔子,运动好,兔子的肉就鲜美,做出来的兔丁更是没话说。 要不是每旬都放假一次可以回家拿,苏文几乎不愿意与那几个损友一起分享了。 李江比苏文还要小气,每次都是吃完了苏文的才开封自己的。 李石看着李江与苏文每人抱了两个小坛子,就微微皱眉,“你也太宠他们了,书院的伙食又不差,有的人家吃块肉都要逢年过节,你就这样任由他们的性子?” 苏文就板了脸郑重道:“姐夫,我们拿这些东西去不单是为了口腹之欲,最要紧的还是搞好同窗关系。” 李江点头,举了一个最实惠的例子,“我们每次去参加诗会文集等都不用交份子钱。” 苏文补充道:“那是因为有人帮我们交了。” 李江又道:“我们也经常有新书和新出的试卷看。” 苏文又补充,“还有许多用钱也买不到的消息。” “这都是辣丁酱的功劳。” 一旁的木兰噗嗤笑出声来,推了李石一下,“行了,让他们去吧。” 这些东西李石要比他还清楚,当时还是他叫她多做一些给俩人带上好分些给那些同窗,怎么这时候却说这样的话? 看来李石今天心情不好呢。 苏文和李江也意识到这一点,脚底抹油的跑了。 每次大哥(姐夫)生气的时候都喜欢折腾他们,还是早走早好。 也正因为早走,俩人才没看到精彩后续。 李石看着推着他的木兰,微微懊恼,觉得自己竟然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低头看着木兰乌亮亮的头发,等到李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话已经出口了。 木兰身子微僵,诧异的看着李石,“你刚说什么?” 李石暗暗的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不如就说清楚,“我是说,我们成亲吧!”说出来后,觉得也并不是特别难。 李石眼睛微亮的看着木兰,低沉着声音道:“你已经长大了,而江儿和阿文也要开始说亲了,我们成亲后行事也更方便些。” 木兰抬起头盯着李石的眼睛问:“你说真的?” 李石脸色微红,耳根却似充血似的通红,他点点头,看着木兰的眼睛分外认真。 木兰就低声道:“我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李石就板了脸道:“不小了,去年已经及笄了。” 木兰无语了一下,李石就直接道:“既然你不反对,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下午就去找媒婆。” 木兰瞪大了眼睛,就算要成亲,也不用这么急吧?而且,他们都已经定了亲事,怎么还要去找媒婆? 直接找村里的老人帮忙说项不就完了?(木兰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歪楼了。) 实在不是木兰讨厌媒婆,她见过这个时代的媒婆,都是比较敬业的,而且大部分也有业界良心,可关键是她不乐意花那份钱啊。 虽然这几年收入不少,但花销同样很大,李江和苏文去年就考上秀才了,花在读书上的费用直接涨了一倍,两个人一年的支出就将近八十两,再算上家里的花销,一年一百两银子不带剩下的。 而以后乡试什么都还需要。 乡试还好,还是在钱塘考,但以后要是去参加春闱,两个人的花费可不少,而且,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去参加春闱? 万一是很久以后呢? 那他们就要给两个准备娶妻,这又是一个大的支出,而两个小的也要说亲出嫁,置办嫁妆也是一份大的支出,这些都要钱,还都是大钱,所以木兰才会越来越省,现下都快赶上李石的脚步了。 李石却觉得其他的能省,这个绝对不能省,“我打算去找官媒,她们与衙门熟,到时拿婚书也快些。” 能找官媒,对木兰来说是一种体面。 李石觉得这些年总是委屈木兰,但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李石觉得这件事上木兰一定不能受委屈。 既然男方都这样说了,木兰自然不会矫情,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李石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成了,那昨天晚上他就不该打退堂鼓。就趁着这个势头将需要买的东西都提出来商量。 等李石心满意足的出去找官媒的时候,木兰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那么快的答应结婚啊? 李石可没有给木兰反悔的机会,下午官媒就来到了家里,因为两家是住在一起的,又没有个长辈,官媒在征得木兰的同意后就去和刘村长说了一声,接下来就要简单得多。 聘礼嫁妆等都要商量,在别人家自然要胡扯不少时间,但李苏两家不一样,除了房产地产,两家的东西几乎都是共有的,预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两家依然会生活在一起。 而对于木兰的聘礼,李石心中早有计较。 四年前他就已经出师,虽然元太医过世,但他也迅速的在钱塘杏林界站稳了脚跟。这两年随着医术的进步,更是混得不错,所以诊金也拿了不少。 当然,他赚的钱一分不少的给了木兰保管,但大夫还有另一份收入——打赏! 李石收到的第一份打赏是在给元太医做药童的时候,只有一两,那时他心中不好受,面上却谦恭的接过,从那时,他就知道,他的身份变了! 而这份改变一直是李石不愿意呈现在木兰面前的,但现在俩人就要结为夫妻,世上再没有谁比他们更亲近,李石不觉得他还有隐瞒木兰的必要。 那么以前的“灰色收入”也没必要瞒着了。 那笔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那两个小子几个月的花销了,而李石要给木兰准备的聘礼也就有了。这段时间他再努力努力,多出几次诊…… 李石眼里露出笑意。 木兰的嫁妆却是一早说定的,他们当下住的第二进就是木兰的嫁妆,除此之外,还有十亩的良田,是苏文一早宣布要给木兰的。 而李石给的聘礼是十五亩的良田外加五十两的彩礼,还有一些金银首饰。 官媒扯着嘴角,若不是早就知道两家的生活情况,她几乎以为是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亲厚亲家! 如今谁不知道,别管李家出什么聘礼,苏家出什么嫁妆,不过都是从左口袋进了右口袋,还是自家的。 李石不管官媒怎么想,只是嘱咐好她一些注意事项,直到晚上,木兰才找到时间和李石说话。 木兰有些退缩了,低着头道:“不如我们再往后推推?” 李石低声温润的劝道:“只是我已将这件事告诉了江儿和阿文,让他们请假回来。” 木兰惊愕的看着李石。 李石眉眼间带着无奈,“我以为事情已经定了,连官媒都叫了,总要叫阿文知道,毕竟,我们的婚事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出面。” 虽然苏家一直是木兰做主,但苏家的户主却是苏文,所以木兰要出嫁,无论如何都要经过苏文的同意。 李石在木兰同意,出去叫官媒的时候就叫了人给才去书院的俩人送信,叫他们请假回家。 木兰顿时知道,此时就是反悔也没用了。 李石笑着看木兰咬着嘴唇回屋,着才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虚掩的门一眼,转身离开。 在李石离开后许久,两颗脑袋一前一后伸出来,媛媛低声问桃子,“大哥知道了?” 桃子恶狠狠的道:“大表哥想趁着我哥哥不在家把我姐姐拐走。”桃子第一次清楚的分出了表哥和哥哥称呼的不同。 媛媛却觉得很高兴,“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我们很快就有小侄子和小侄女了,到时我要把我养得最好的兔子给他玩。” 桃子沉默下来,良久才道:“只是哥哥会生气的。” “不会的,”媛媛保证道:“只要大哥罚他写大字,他就不敢生气了,而且,你看,我们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们不是吗?”所以文哥哥就算要生气也不该是生她们的气。 桃子沉默良久,在两者之间徘徊,最后还是不得不点头,“那我也不怕大表哥生气。” 媛媛就吐吐舌头不说话。 在李石还没出门的时候,偷听到俩人谈话的媛媛和桃子就立马叫人给李江和苏文送信了。 媛媛是高兴,决定告诉李江这个好消息,桃子是生气,打算告诉苏文叫他回来,姐姐成亲的大事,怎么能不跟他们商量呢? 媛媛在送信的人走后,看到桃子的脸色,这才惊觉不对,生怕大哥知道她们坏了他的好事收拾她们。 桃子心中虽然也害怕,但还是死鸭子嘴硬的撑着。 收到消息的李江和苏文却都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由的放下来,相视一笑。 苏文难得的矜持了一回,仰高了脖子点道:“不错,既如此,我就请假回去了。” 李江眼里闪过笑意,符合道:“我回去帮你们忙。” 李江松气,是因为大哥总算是要娶木兰嫂子做嫂子了,而苏文松气,则是因为姐姐总算是要嫁给姐夫做姐夫了。 87第87章添妆 既然要成亲,那木兰和李石就不能再住在一起了,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但李石还是将第一进和第三进收拾出来,自己搬进了第一进,木兰搬进第三进。 而新房,布置在第二进。 也没人要求他们遵守这些,但大家也很识趣的,找李石的时候从前门进,找木兰的时候从后门进。 苏文和桃子就跟了木兰住在第三进,媛媛和李江跟着李石住在第一进,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新奇而有趣的体验,这样,李苏两家算是暂时分开了。 苏文给苏家庄的写信,请长辈们看了三个好日子,叫人送过来后就叫李石挑。 这门婚事早就定下,这些年又是这种状态,所以李石毫不矜持的选了最近的一个日子,八月初三,离现在只有不到二十天。 日子定下后,李江和苏文才被赶回去上课,到婚礼的前三天再回来。 而木兰开始足不出户的绣自己的嫁妆。 到了八月初一,下聘礼的时候,苏家庄的人就赶到了。 这几年苏家庄一直和木兰苏文有联系,对苏文也很看重。苏家庄穷,不可能拿出多少银子来供苏文读书,只好时不时的给这边送一些东西,苏文名下的三亩地也早被苏家庄的人接过去播种。 八叔公下的命令,族里轮流帮忙,不收一分酬劳,地里出产的全是苏文的。 虽然李石不止一次的说过,这在当下很正常,因为苏文念出来对苏家庄的回馈同样是巨大的。 但长在红旗下的木兰却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因为苏文能不能考上,什么时候能考上都是一个未知数,而这份大人情,他们未必还得起。 木兰没将这些事告诉苏文,她虽然愿意将家中的事情告诉孩子们,却也有分寸,这些明显是给苏文增加负担,毫无益处的事她是不会说的。 这次李家庄的人也来了,李江和苏文都在今年春考上了秀才,李石一家就有了两个秀才,虽然村里的人依然不愿意供养李江,却不愿远了亲情,所以听说李石成亲,一早就派了人过来。 不过李石到底分支出来了,与家族的牵连不再像以前那样深,所以并没有留宿,只是请了他们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只说要大家到正日子的时候过来吃酒。 李家三婶皱眉,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李石。这和他们一早预想的不符,李石就算不留他们住下,也该找个住的地方给他们才是。 而且,就算上次有些不愉快,但李家毕竟是大家族,以后李江要出仕,也免不了家中子弟帮忙,李石就算是为了以后考虑也不该这样不客气的送他们离开。 李家三婶只是一个农妇,就算经历得多些,但和见过各色人的李石相比还是差了一些,更何况,李石本来就心思细敏,一看就知道三婶在想什么。 心中有些无奈和悲哀。 对于那十里八乡来说,李家的确算是“大家族”,可李家毕竟没落多年,当年也只祖上出过两三个官,传到他们这儿的时候早就不成样子了。 这些年不联系,家族里的人还是这样不曾改变,若那几个读书的也是这样想,只怕于家族不是好事。 李石虽然凉薄,但对家族却还有一份淡淡的责任在,所以他将此事放在心中,打算等李家庄的人回去的时候让他们带一封信给族长。 李家三婶见李石只低头,以为他是想就此蒙混过去,脸上微微难看。就捅了一下丈夫。 李家这次来的人中就是李家的三叔三婶带头,所以李三叔很自然的道:“你家里也没个长辈,成亲这样的大事却是有些忌讳和规矩的,你们几个小的难免有些不周,不如……” 谁知一语未了,李石就笑着接口道:“正是如此,所以我请了村长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官媒一起帮忙,也免得有什么差错。”李石眼带坚持的看着他们,有些似笑非笑。 大家的脸上顿时精彩了,李三叔张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如果李石一家没有分支出去,由族里的人主持他的婚事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李石一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分支出来,这几年更是不曾走动过,他已经暗示到这种地步,李石不愿意,若是强求,反而坏了两家的关系。 继而又苦笑,家族这样突兀的找上门来也难怪李石戒备,毕竟在他们最为艰难的时候,李家并没有帮到他们什么。 李家三婶见丈夫这样不中用,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要和李石说。 李石却已经起身道:“苏家庄的几位长辈也来了,小子还没去拜访过他们,三叔不如跟我一块儿去?” 李石是人家的女婿,前去拜访是孝义,他要是也去了成什么了? 苏家本就比李家低了不是一等两等,大家本来就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若他再陪着李石过去,不就是李家低头的一个讯号? 李三婶也不愿丈夫去伏低,就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李石眼底稍暗,并没有说什么,求娶,求娶,男方本就该将姿态放低,谁知他们连这个都能扯到身份上去,李石心情微微不好的离开。 可一出来看到媛媛带着她的伙伴们将房屋贴上囍字,心情又顿时晴朗起来,从心底里露出了一抹笑容。 过来帮忙的小媳妇们正巧看到了,顿时红了脸,私底下羡慕木兰,“小李相公长得真俊,我看全村就每一个比得上他的。” 当下就有人不服气道:“木兰也长得好看呀!” “可小李相公白多了,木兰有些黑了……” 李石的聘礼一早就从大门出发,绕着鸣凤村走了一圈又回到大门口,从大门处直接进第三进,这样,聘礼就算是送到了新娘家。 围观的人都眼红不已,虽然知道这聘礼出自李苏两家,转一圈就回来,但还是眼红。 那可是整整十五亩的良田,还有五十两银子。 而让女人们羡慕嫉妒的是李石送过去的那些金银首饰,整整有五套,每套都价值二两多的银子。 良田和银子可能落不到木兰手中,但那些首饰多半就是木兰的,就算木兰要给自己的妹妹和小姑一套,那也还有三套啊。 在他们村,有个金的簪子就值得人炫耀好几年的了,而木兰竟然有这么多的首饰。 几人想到她们私底下还取笑过木兰不会打扮,身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的事,都暗自咬牙,只希望木兰不知道那些事,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说她们呢。 而坐在马车上看着聘礼过去的苏婉玉则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些聘礼,秀红更是瞪大了眼睛,苏木兰可他们府上的二小姐,竟然就这样被娶了? 秀红努力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那些聘礼,就是她出嫁,她都嫌少! 苏婉玉只觉得心里闷闷地,很不好受,将眼睛从车窗边移开,淡淡的道:“走吧。” 秀红忙收敛情绪端坐在一旁,直到回到苏家,苏婉玉都没再说一句话。 周氏听说苏婉玉回来了,就将她叫来,见她脸上看不出大概,就问:“不是说今儿去上香?怎么空这手回来?” 苏婉玉就笑道:“求了几个平安符,娘的我留在屋里了,老太太的我叫人送过去了。” 周氏就满意的点头,拉着苏婉玉道:“这样就很好,老太太不喜欢我们娘俩,为了老太太的身体,我们就不要往跟前凑了,可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又道:“你的婚期也就这几个月了,以后不要外出了,过几日,你二哥就到家了。” 苏婉玉在及笄前就定下了护国将军世子的嫡长子吴志明,婚期定在了十月二十六,因为钱塘到京城路程遥远,所以苏婉玉要提早去京城,在京城的苏家发嫁。 本来这么大的事,作为苏婉玉的母亲周氏也要跟着去京城操持的,偏老太太还在钱塘,还放出话来她身体不好,周氏为尽孝道,就不得不留下。 苏可就特意赶回来护送妹妹去京城。 苏婉玉微笑着看着母亲,心里却在想,母亲一定不知道过几日苏木兰也要出嫁了吧? 周氏送走女儿,才扶着周嬷嬷的手回到屋里坐下。 她的确不知道木兰这几日就要嫁人,自从当年木兰找上门来被她“打发”掉,明言不许人再在她面前提起,就再没有人在她跟前说起过木兰了。 周氏只是隐约知道木兰就在府城,具体在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几个儿女私底下的暗涌。 这一次,苏可提前回钱塘,就是因为木兰的婚礼。 他虽然很看不上李石,但正如大哥说的,李石如今的确是木兰最好的选择,他能做的,不过是私底下帮帮俩人罢了。 这一次回钱塘,他不仅带来了自己的礼物,也带来了大哥和小弟的礼物。 李石从暗影里绕出来,木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继而“扑哧”一声笑出来。 李石就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木兰更乐。 自从定下婚期,李石就死活不再跟她见面,害得她找他商量事情还得跑到前面去堵人,可现在李石却自己过来了。 木兰忍下笑意,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苏可从京城回来了,我是过来问一下,是不是也要请上他。” 木兰笑容微敛,蹙眉道:“他不会来吧?” 88第88章婚礼 李石叹道:“就算他不来,也会叫人来的,我听说他是提前回府城的,只怕是回来参加你我的婚礼的。”苏可可能对木兰没有多少感情,但苏定对木兰却很好,俩人都猜,是苏定叫苏可回来的。 若是苏定,李石自然会给他送一张请柬,他相信对方也一定会参加,但在苏可这里却不一定了,而且木兰和苏可几乎没有交流过,他不确定苏可会来,也不确定木兰愿意请对方过来。 木兰沉吟半响,道:“那就给他送一个请柬去吧,来不来是他的事,这几年他们帮了我们不少。” 李石颌首。 李石能这么快在钱塘杏林界站稳脚跟,除了他的医术和元太医的名号外,就是苏定和苏可的帮助了。 李石还没有那么自大的认为凭着自己的本事可以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在杏林里有这样的名声。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木兰,所以并不瞒着她,这些人情,以后他们都是要还的。 李石得了确切的答复,就回去亲自给苏可写了一张请柬,叫李江亲自送去。 苏文知道后眼色稍沉,对于苏家,苏文一直很戒备,隐隐有一种对方会抢走木兰的感觉。 当时正是逃命的时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全都死了,唯一的依靠就是木兰,而在那种情况下得知木兰不是自己的亲姐姐,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成百的放大了。 木兰只和苏文说过一次苏家,目的也是为了他放心,她不会离开他。 之后大家有意的回避了这个话题,可苏文隐约感觉到姐姐和姐夫一直与苏家有某种关系的。 但他没说什么,那些人毕竟是姐姐的血亲,认不认,要看姐姐的意思。 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苏文更清楚,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得上他们在姐姐心目中重要,即使是血亲也一样! 心里这样想着,但苏文对即将要见到苏家人依然有些紧张。 可到了婚礼的那天,苏可并没有来,只是派了一个心腹过来给他们送了三份礼。 苏可本身对木兰并没有多少感情,一来,他没有大哥苏定的那种责任;二来,他没有苏定那种叛逆的思想;最后,他并没有与木兰相处过。苏定甚至没有告诉他给他治病的钟大夫是木兰和李石送进京来的。 但木兰还是他妹妹。大哥看重这个妹妹,苏可对木兰自然也认可了两分,所以这次他给木兰送了六套价值连城的头面首饰。 木兰看到那些东珠及宝石镶嵌的头饰以及透亮美丽的玉镯时,脑海中顿时只闪过三个字:“大土豪!” 然后就是眼睛闪亮的对新任丈夫李石道:“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江儿和苏文的学习了。”因为有了这些,就足够他们考一辈子了。 当时李石是抽了抽嘴角,就毫不客气的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了,“这些你现在还不能戴,但以后总会用到的,不许你变卖。” 说完,两个人就拆了苏定送的礼物。 苏定的礼物要简单得多,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小荷包,小荷包里面装着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简单而又粗暴,却送到了木兰和李石的心里。 他知道他们最缺什么,也就需要什么。 木兰沉默了片刻,偏头问道:“苏定成亲的时候我们好像没送东西,那以后他儿子满岁我们要不要补上?” “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等以后他做了苏家的家主再说吧。”苏家对木兰的身份很忌讳,这些年苏家虽然也出过双生子,但多在旁支里,嫡支还是百年前有过一胎,李石给人看病的时候曾经打探过一些,百年前,苏家就曾经覆灭,最后虽然保留下来,却从京城回到钱塘,元气大伤。 而这次,木兰也出在嫡支! 苏乐送来的东西就要简单得多,都是一些他认为好的东西,木兰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轻易不使用。 对于苏可没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木兰和李石都没什么想法,但苏文的心里却有些复杂。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送完聘礼的第二天就是添妆的日子,木兰的朋友不多,但苏家庄却来了不少人,所以屋里挤得满满的。 大家送给木兰的东西都是一些尺头,很少有送首饰的。 但苏家庄为了表示重视,大家凑了一些钱打了一根银簪子和一个银手镯。 来的人面上都很有光,苏文是秀才了,木兰嫁的也是秀才。 他们苏家庄几乎都是佃农,所以是最受欺负的,但自从苏文考中秀才,苏家庄的地位就一点一点的提升,如今附近的村子也看重了他们几分,至少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被欺负了。 所以这次木兰成亲,几乎苏家族里每家都派了人过来,鸣凤村的人见了这李家和苏家明显的差距,都诧异的看着李石。 没想到木兰的娘族虽穷,却这么团结,那以后李石不欺负人家闺女还好,若是真的欺负了木兰,那还不得给人堵在家里? 有这个想法的人继而就想到木兰的武力值,顿时放心了。 已经出嫁的黑妞也来给木兰添妆,她看着外面的放着的聘礼,羡慕的看着儿时的玩伴,“木兰,你真幸福!” 木兰眼里带着笑意,拉了她的手道:“难道你不幸福吗?” 黑妞红着脸,“虽然我的日子比不上你的,但过也还舒心。”黑妞见大家没注意这边,就坐到木兰身边咬耳朵,“木兰,小李相公长得俊,现在又有本事,你可把他看紧来,我娘几个都怕他在外头找人,回头还带回来膈应你,最要紧的是有儿子,你成亲后先别想其他的,先要一个儿子再说。” 木兰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对方是好意,只道:“李石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你放心吧。” 黑妞想想也是,木兰到底和他们不一样,说不定就能降服住小李相公呢? 这个朝代结婚的习俗与木兰前世知道的优点不一样,这里是从上午开始吃酒,到晚上的时候,新郎新娘才拜堂,因为近,所以木兰的时间宽裕,直接睡到天大亮才爬起来。 吃过早饭与大家所一会儿话,直到中午吃了一些东西垫肚子后,喜婆就给她化妆,在算定的吉时上轿,花轿在鸣凤村转了一圈,又回到大门口,李石就站在那里迎娶。 木兰捧着苹果,第一次紧张起来,她手心有些冒汗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仅木兰紧张,李石也紧张,所以在喜婆叫他踢轿子的时候,脚下不稳,竟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轿子。 李石后悔,就想再踢一次,只是喜婆已经高喊开吉祥话,将轿帘掀开,木兰就捧着苹果下了轿子。 李石忙上前扶住她,周围就是一片哄笑。 李石的耳朵根悄悄地红了。 木兰也低下头去红着脸一笑,继而想到她盖着盖头,外头的人看不见,就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在心里为李石点了一根蜡。 李石牵着木兰跨过火盆,直接往大堂而去。 李家和苏家的长辈都在那里,放在高堂上的却是他们在那场灾难中逝世的所有亲人!包括赖奶奶和赖大叔。 李家对于这个非常的有意见,历来拜高堂只拜父母长辈,从没听说过,连女方的父母长辈也要拜,甚至连外姓人都上了高堂的。 但对于这一点,木兰和李石都很坚持。 他们既然说了要为赖家供奉香火,自然不会食言,更何况,当年他们能从那场灾难里走出来,的确是多亏了赖五叔叔。现在赖五生死不知,他们自然要承担起赖五的那份责任。 苏家是完全没有意见,李家毕竟已经远了一层,有李石这个家主做主,他们除了气恼也做不成别的。 木兰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感觉敏锐,察觉到大厅中的气氛有异,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喜郎已经高喊:“一拜天地!” 李石微微扯了红绸,木兰忙跟上节奏,与李石一起跪在蒲团上跪拜…… 李石和木兰一起被送进新房,喜婆等他们在床上坐定,就说了不说的吉祥话,这才递过一杆称,李石忙接过,还没等喜婆说完,就用称撩开了木兰的盖头,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嬉笑道:“新郎官也太着急了……” 才露出脸的木兰也有些不好意思,就低下头去当没听见。 李石抿了抿嘴,耳朵微红的坐在木兰身边。 喜婆也笑了几声,见新郎新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我们继续了,可别耽搁了新郎新娘入洞房。”说着,看着新郎新娘喝了交杯酒,又喂了木兰吃一些半生不熟的东西,问了几句“生不生”的话,喜婆就带着人呼啦一圈退下去了。 新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木兰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呆呆的坐在床上。 李石手心里冒汗,却主动的拉了木兰一下,见妻子看过来,眼里还带着些茫然,心中一软,不由放柔了声音道:“要不要洗个澡?” 木兰红着脸点头。 李石就起身出去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提了一桶水回来。 新房在原来二进的院子里,正屋。 原先的正屋就是李石住的,这是他作为家长的威严,这次他搬到前面去后,就叫人将正屋粉刷一新,做了一个隔间出来做盥洗室,这样,他们以后就不用去澡房洗澡了。 李石将水放好,木兰就带了一些衣物进去梳洗。 李石自己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重演一会儿自己要做的事,没想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听到动静,他“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木兰! 89第89章洞房 木兰才洗过澡,身上还有皂角的清香气,脸上红扑扑的,看到李石,本想像往常一声打个招呼,可对方炙热的眼神让她一时有些不自在,挥起的手就没勇气摇动,只好自己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微微干涩的问道:“你洗澡吗?” 木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问了这个话题? 李石却起身很自然的点头,目光似有若无的从她身上滑过,“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李石说很快就好,的确是很快,木兰只来得及将床上的桂圆、花生、枣子等收起来,李石就一身清爽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李石的目光落在木兰手上的盘子里,压下心中的渴望,微低着声音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 木兰赶紧点头,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古怪了! 李石心中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主动带着木兰到左边。 折腾了一天,俩人不可能有多好的胃口,所以只吃了几块点心和一碗小米粥就放下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石觉得再磨蹭下去,新婚之夜就要过去了,当下鼓起勇气上前握住木兰的手,牵着她到床边,柔声道:“夜深了,我们该睡了。”说着,就要伸手帮木兰解开衣襟,想想,又觉得有些孟浪,就仔细的观察木兰的神色。 木兰红着脸,眼睛瞥向一边。 李石见了心中微松,手微微发抖的解开她的衣襟…… 木兰有些懊恼,怎么能让李石主动了呢? 木兰想要爬起来,谁知李石的手劲儿却突然变大,稳稳地压着木兰的双手,一边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别动,让我来。” 木兰的力气比李石的稍大一些,她要将人掀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一来岂不是变成了打架? 只是这么一犹豫,李石就已经解开了她所有的扣子。木兰今晚里面穿的是大红牡丹的内衣,映着胸脯更加的白皙…… 李石眼睛一暗,没等木兰反应过来就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李石和木兰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媛媛和桃子有些好奇的在门口张望,李江和苏文就一手一个将人提到后面去,淡定的道:“昨天大哥和大嫂忙了一天,不知道累成什么样了,你们谁也不许去打扰,我们先将东西收拾规整好。” 俩人成亲有不少人送了礼来,家里吃酒也剩下一些东西,这些都要收拾,记账的记账,送人的送人,没有两三天是忙不出来的。 等木兰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疼,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木兰正想再闭上眼睛睡觉,就觉得腰上的感觉不对,又睁开眼睛,扭过头去,就见李石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昨晚上的记忆就猛地冲进她的脑海中。 木兰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李石心中一动,手就不由的摩挲着掌下的肌肤,整个人半压着木兰,埋首在木兰的颈间,低声道:“你真好!” 木兰只觉得腰上酥麻,一把抓住李石作怪的手,红着脸道:“天大亮了,快起来吧。” 他们没有公婆长辈可见,别说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睡到晚上也没人管,但木兰怕传出去,外头的人说话不好听。 李石食髓知味,加上早上又容易情动,刚才见了木兰的羞涩,哪里还忍得住? 只当听不见木兰说的话,手顺着腰际滑下,不给木兰说话的机会,直接含住了木兰的唇瓣,闭上眼睛细细地研磨…… 等李石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媛媛已经做好了午餐。 木兰浑身是汗的躺在被子中间,微微喘息的看着头顶大红的帐子。 李石去厨房给木兰打水。 看到桃子疑惑的眼睛,饶是李石的厚脸皮也不由一红。 李石拧干毛巾帮木兰清洗好,这才有些笨拙的帮木兰穿好衣服。 木兰手脚还有些泛软,就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李石就低声在她耳边道:“回头我给你做几道药膳补补身子,好不好?” 木兰气恼道:“要补你补,我身子好着呢。” 李石低声笑道:“原来你还不满意吗?那晚上相公我再努力一把。” 木兰的脸就如滴血一般的红,怎么男人成亲后都这么无耻吗? 要知道之前李石最多牵牵她的小手,纯洁得不得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李石一个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要不是深知李石的习惯眼神,她都要以为对方是穿越而来的了。 李江等热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了,虽然他们家不讲究,但这毕竟是李石和木兰成亲后的第一顿饭,按规矩是要认亲的。 所以木兰就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些小礼物送给四人,李石又说了一些话方才坐下吃饭。 吃完饭,李石就将李江和苏文叫到了书房检查功课。 李石要他们明天就回去念书,“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明年就出去游学吧,你们的先生也说再呆在钱塘,你们的收益也不会太多。” 李江和苏文都低下头,同时都有些犹豫。 李石知道他们担心经济问题,就笑道:“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们只管念书就是。” 李江和苏文这才放下心来,他们是知道大哥(姐夫)的强势的,李石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有把握了。 而木兰已经嫁给了他,以李石的性子也不可能再叫木兰进山狩猎。 李石的确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和钟大夫一起开一个医馆药店。 钟大夫一直是独来独往,只为人看病开方子,并不负责药。 李石有野心,也有能力,再拉上钟大夫,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过这还只是有个影的事,李石不愿这时候告诉木兰等人。 将李江和苏文打发掉,李石就踱步去找木兰。 木兰正在收拾东西。 李石见她有些困难的打水洗碗,微微皱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的手好容易养好,别再弄坏了。”顿了顿,道:“还是请何家三位婶婶过来帮忙吧,家里的那些剩菜多送一些给她们。” 媛媛和桃子也不喜欢洗碗,见木兰要反对,忙接口道:“是啊,姐姐,反正这些剩菜我们家也吃不完,再过几天药馊了。” 木兰顿时不语了。 李石就给两个妹妹使眼色,媛媛和桃子顿时欢呼一声,跑去找何家的三位婶婶。 何钱氏正要过来蹭饭吃,和媛媛和桃子迎面碰上,闻言眼中一亮,忙不迭的应下,就跑回去找两个嫂子一起去。 何钱氏虽然爱贪便宜,但干活勤快,从不拖拉,所以媛媛和桃子虽然不喜欢她,但也还是笑脸盈盈的。 有了何家三位婶婶帮忙,木兰和媛媛桃子只是简单的擦拭一下桌子而已,到了下午就把活干完了。 木兰给三人装了不少剩菜走。 李石从仓库里出来,看了看天色,上前道:“累坏了吧?回去睡一觉吧,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木兰很想拒绝,但眼皮的确有些重,只好起身道:“那你要早点叫我,我起来给你们做吃的。”媛媛和桃子的厨艺虽然都还可以,但和木兰的相比还是差了不少,明天李江和苏文就要回书院,木兰想要俩人吃好一些。 李石边应下,边拉着妻子的手回屋,看她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就自己脱下外套躺在了木兰身边,用薄被将俩人盖好,手轻轻地搭在木兰身上,从上往下看,就是木兰靠在了李石怀里。 等木兰被李石摇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木兰忙爬起来,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叫我啊,这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做饭?” 李石就不悦道:“你怎么总是围着那四个孩子转?你也想想自己和我!媛媛和桃子也不小了,从今以后厨房的事就交给她们,免得以后她们去了婆家连菜都不会炒。” 木兰见李石生气了,就不敢再说,但也冷着脸不理他。 她以为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一吵架就三天不说话,谁知道晚上她才躺下,李石就钻进了她的被窝,一下子将人压住了。 木兰还在生气,就踢人,李石稳稳地压着她,含着笑意的道:“还在生气,那等一下让你欺负回来就是了。” “你!”木兰才说了一个字,李石就堵住了她的嘴,轻柔的吸允着木兰肉肉的唇瓣…… 木兰的心就软了一下,没能坚持多久,就眼带迷蒙的看着李石…… 门外,桃子抱着枕头,正迷惑的看着李石和木兰的房门。 屋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木兰羞恼的声音,“不许碰那里……李石,你这样,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快……快出来……” 然后就是李石低低的笑声和低沉的喘息声…… 桃子抱紧枕头,她只是有心里话想要和姐姐说,所以才像往常一样抱着枕头过来的,可谁能告诉她,姐姐和姐夫到底在屋里干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苏文揉着脖子从书房里出来打算回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桃子抱着枕头苦恼的站在正房门前。 苏文脚步一顿,耳尖的他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响声,十四岁的小伙子已经知人事了,更何况,书院里都是男孩,什么话都说。 他几步上前拉住桃子,捂住对方的嘴巴将人带走。 桃子泪眼汪汪的看着苏文,委屈道:“哥哥,姐夫好像欺负姐姐了。” 苏文身子一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90第90章合作 钟大夫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石,“你决定了?” 李石点头,拿出自己费了将近一月写出来的东西给他看,“这是计划,你看一下吧。” 钟大夫直接将东西扔到一边,只盯着李石的眼睛看,“我信得过你的能力,不过,你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 李石微微一笑,“他们为什么要戳着我的脊梁骨?”李石自信的看着钟大夫,“他们不会的,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大夫。” 钟大夫撇撇嘴不再说话,他虽然不知道李石会用什么方法,但只要不扯上自己就好,而且,这样好看的热闹怎么能错过呢? 元胡狡猾了一辈子,没料到临了临了给自己唯一的弟子摆了一道。 元胡死后,李石就不再去元家学习医术,只有每年过年和元胡忌日的时候走元家一趟,其他时候都是在元家的医馆和外面看诊。 元家对李石也向来是不远也不近。 元家的几位老爷不喜欢李石这个小师弟,但他们知道父亲的打算,所以并没有为难他,但也没有亲近他就是了。 可以说,三个儿子都很平庸,没有一个遗传了元胡的精明算计。 三人以为,李石是元胡的徒弟,就该一辈子呆在元家为元家效力,可以说,这个想法不是一般的天真。 就连钟大夫都怀疑三人到底是不是元胡的亲生儿子。 李石在元家的医馆看诊,每个月有一两的月银,这是先前元胡还在的时候,他做书童时的月银,一直到现在。 所以,李石现在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于私底下接诊的诊金,不然,他是不可能做到在木兰不进山的情况下养活两家六口人的。 李石想要出来单干,首先要应对的就是元家的发难。 不过这一直不太难,元胡和元家的目标一直是他身后的苏定,并不是他本身的价值,所以要离开并不多难,只要他依然与元家保持关系就好。 坏就坏在他选择的合作对象上。 钟大夫是元太医的死对头,俩人从在钱塘认识以来就没和平相处过,即使是元胡死了,钟大夫也依然在他灵前嘲笑一番。 钟大夫和元家的仇是一直存在的。 虽然李石对于他们之间的敌对一直莫名其妙。 不过李石都计划过,他并不多担心,对他来说,若是能趁机摆脱元家那就更好了。 当初拜元胡为师,不过是一笔交易,元胡不是真心教他,他也不是真心拜对方为师,当然,这也就想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要元胡不犯忤逆的大罪,李石就不能抹灭掉这段关系,当然,现在的元胡已经死了,抹不抹的,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于是,没过几天,李石就接诊了一个被元家赶出来的病重病人,被巡视铺子的元家老三碰见,很不客气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训了李石一顿。 李石垂首听训,但过后还是给那病人开了方子。 这件事很快就传出去。 李石接诊也有三年多了,杏林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他和元家的冲突,说到底,就是理念问题。 李石认为医者父母心,就算不能做到痛病人所痛,但在能帮助的范围内帮助那些病人是医者的医德。 但元家信奉的是权利之上,也就是说有权有势的人比普通人更高一筹。 而元家医馆里的规矩更是直接体现了这一点。 在元家医馆看病,只能在元家医馆抓药,但元家医馆的药本就比外头的要贵山一两成,加上大夫尽量开贵的药,那就断绝了不少病人的生机。 李石从还在元胡身边做药童的时候起就因为这些事和元胡起过争执,这次,李石更是直接掷元家的规矩不顾,私自给那些贫穷的病人开方。 元家的三位老爷都很恼怒,元老三道:“照我的意思,他的医术也就一般般,还比不上刘大夫,放他在医馆里,因为他的身份,那些伙计和掌柜的对他也多有顾忌,我们兄弟几个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医馆里,他心思深沉,万一以后把医馆怎么样了,我们还不知道呢。” 元老二看了看老三,又扭头去看老大,喃喃道:“只是我们也不能将人赶走吧,他毕竟是爹的弟子。” 老三心中微动,冷哼一声道:“那又怎么样?他早就出师了,既然已经出师,就没有再呆在医馆的道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头偷偷的给人看病的事,要不是看在他是爹的弟子的份上,我早找人废了他了。” 老二老三都看向老大,等着他拿主意。 元老大的意思是,“爹是想让我们依靠上他背后的苏家,若是把人赶走,以后我们怎么还依靠苏家?” 元老三翻了一个白眼,“大哥你糊涂了,苏家有正经的大姑娘在家,这苏木兰已经嫁给了李石,还能有多少用处?若说感情,我也没看出那苏定对苏木兰有多好,不然能放任着自个的妹妹成天的往林子里跑?要知道,那可是会要命的活计。” 元老大一向悠游寡断,听老三这么说,当即心动起来。 其实李石呆在医馆里并不会妨碍到他们多少的利益,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更何况,李石毕竟姓李,根本就没立场和他们争。 但三兄弟看着李石就是不舒服,所以为了不看见李石,三人连去医馆的次数都减少了一大半。 如果元太医知道三个儿子这样天真单蠢,一定会哭着活过来的。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当然,为了预防那苏定真的对苏木兰有些兄妹情,元老大决定大方的给李石送一百两银子,美其名曰“创业基金”。 元老大将话说的很好,李石的医术不错,已经出师,可以自己出去闯荡一番了。 单蠢的元老大为了不让外人以为自己欺负这个小师弟,还特意在几个资深大夫的面前将那一百两银子递给李石。 李石并没有接过,他心里有些迷惑,怎么他还没出手,对方就奇迹般的让他离开了? 但不可否认,元老大主动让他离开比他先前的那个计划要好得多。 李石瞬间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笑着推掉银子,只恭敬的道:“师弟定不负师兄期望,只是这一百两银子却免了,师弟手中还有些积蓄。” 元老大坚持了两回,见李石真的没有收银子的意思,也就没再坚持。 李石在元家医馆的东西并不多,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 因为钟大夫也算是钱塘医界的泰斗,所以他也在观看之列,如今,他只剩下满脸的黑线了。 元老大,你这么单蠢,你爹真的知道吗? 李石虽然没有和他说他的计划,但钟大夫和李石差不多是同一种人,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自然也知道元老大突然这样做不是李石的手笔。 而钟大夫和元胡斗了这么多年,年纪和元老大相仿,所以对他的了解要比李石多得多,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元老大的“企图”。 钟大夫只能良久无语中。 当初知道元胡收了李石做徒弟,他还以为对方看上的是李石的资质,当时他还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当年在京城太过冲动,放出了那样的话,不然,李石这个徒弟该是他收的才对。 后来他被李石请去京城为苏定看病,加上元胡的一些动作,钟大夫就猜出了元胡的算计,心中对元胡更加不屑,可现在,他莫名的就同情起那个对手来。 他一把年纪的也不容易,有这样的三个儿子,若是不算计好一切,等他死后,元家还不被人分得连渣渣都不剩? 只是可惜,这么好的条件,硬是被元老大下了一招臭棋。 其他人并不知道元胡的那些算计,只以为元胡的三个儿子看不过李石,将人赶走了。 心中可惜了一下李石的资质,到底事不关己,拍拍屁股也走了。 李石提着一些行礼回去,木兰自然要问。 李石明言说了,木兰的头一句就是,“元太医会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找他儿子算账?” 李石诧异,还以为木兰会伤心一下呢,毕竟丢了一个好差事。 木兰却若有所思的道:“他找他的三个儿子算账还好,就怕他还来找你。” 李石哭笑不得,“子不语怪力乱神,快别胡说了。” 那可不一定,木兰瞥了他一眼,没敢告诉他,她就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那你以后就出去给人看诊?” 李石微微一笑,“我打算和钟大夫一起开一家医馆。” 木兰眼睛一亮,“钟大夫同意了?” 李石点头,“有了他的名号,医馆开起来应该不难。”钟大夫虽然名声同样不怎么好,但比起拿乔的元胡要好上一些。 而且,钟大夫认识的人多,各种资源不少,他的医术有目共睹,医馆很容易就能开起来,只在经营方面要注意一些就行了,而李石,则主要负责这一块。 木兰开心了一会儿,兴致勃勃的道:”那样,你就不用时常进山去采药了。” 何止?!李石温和的看着木兰,以后她也不用再每日都做针线了。 这句承诺,李石放在了心中,还没有做到之前,他不想让木兰知道。 医馆挂在钟大夫的名下,李石花掉了大半的积蓄,也只占了医馆的两成,这还是钟大夫有意帮他的情况下。 91第91章质问 李石的医术有一半是和钟大夫学的,这件事,除了他们俩人,也就只有木兰知道。 倒不是李石怕得罪元家还是什么,而是钟大夫不乐意别人知道,当年他可是下了毒誓的,绝不收徒。 如今他也没有收了李石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传授自己的医术。 没两个月,钟大夫的医馆就开起来了,元家如临大敌。 钟大夫和元胡齐名,而元胡如今过世了,钟大夫却要开医馆,不怪元家的人想歪,就是外头的人也纷纷猜测钟大夫的意图。 而很快,李石的身影就频繁的出现在钟大夫的医馆中。 大家纷纷猜测,李石是因为不岔元家的驱赶,这才和钟大夫走在一起对付元家的。 元家的人脸上都很不好看。 元老三直接去找李石质问,大家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悄悄跟在后头。 元老三看着站在德胜医馆前面的李石,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大喝一声:“李石!” 李石回头去看。 元老三冲到他跟前,喝道:“李石,你说,我元家待你不薄,你为何与我元家作对?” 李石面上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地道:“三师兄这话从和说起?师弟师从师傅,虽不说可以为师傅鞠躬尽瘁,但对师傅和几位师兄也是尊敬有加,何来与元家作对一说?” 元老三就指着“德胜医馆”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我爹和那姓钟的不对付,你现在竟然要到他手下干活,不是和我元家作对是什么?” 李石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脸上有些委屈,还带着些不解,“三师兄,师傅和钟大夫都是钱塘杏林里的泰斗,一向友好和睦,又怎么会不和?当年师傅还嘱咐过我要和钟大夫好好学习!” 元老三张大了嘴巴,看热闹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元太医和钟大夫友好和睦? 他们怎么不知道? 全钱塘,谁不知道他们俩是死对头? 大家都看向李石,胡扯也没这样扯的吧? 在医馆里面安坐的钟大夫嗤笑一声,直接踱步出来,抬着下巴看向众人,扫了一圈后才将视线定在元老三身上,不客气的道:“他说的没错,我和你爹的确是好友!” 大家的眼睛都掉出来了。 “医术上本就没有一定的事,我与你爹不过是在有些事情上有些分歧,但也时常在一起探讨,倒也受益良多,只是不想,你们这些晚辈却误会了。”钟大夫很厚脸皮的看着元老三摇头叹息,“老元聪明了一辈子,偏生的三个儿子都是不争气的。唯一还有些资质的徒弟又入师不久,现在虽然出师了,可到底有许多事情没做成,我可惜这小子的资质,所以就叫他过来给我打打下手。” 钟大夫看着脸上青黑的元老三,觉得很畅快,李石果然蔫坏蔫坏的,比他坏多了,“再过几年他出师了,就算是想留在我的医馆里,我也不依了!怎么,元老三,你有意见?” 元老三能有意见吗? 李石是被他们三兄弟“请”出医馆的,也说了他可以单飞的,本来想用姓钟的和父亲不和挤兑他,可谁知姓钟的竟然站出来说他和父亲是好朋友。 但最憋屈的是,他还不能反驳。 元老三虽然蠢,但也知道,他要真说了什么,那最后落不是的就是元家了。 说不定已经入土为安的父亲都不得安宁了。 要说元太医和钟大夫不和普遍是大家的认知,但要认真说起来,俩人虽然发生过冲突,但也多是为了方子和医术,并没有因为私怨过,所以钟大夫所说的探讨倒也说得过去。 至于最有利的证据——钟大夫跑去人家的丧礼上大闹,也可以说是悲伤好友离世激动之下做的离谱事(谁让当时钟大夫说的话那样模棱两可呢)。 元老大本想让老三去打个头阵,只是没想到他连李石都对付不了。 元老大眼底暗沉,到底还是拦住了两个弟弟,“他毕竟是我们的师弟,闹得太难看也是我们元家吃亏。”最要紧的是,这事要是闹大了,别人虽然会说李石忘恩负义,但也会说元家势大欺人。 父亲已经不在,元家不能跟先前相比,所以能忍的就要忍下。 李石虽然有资质,但学习的时间毕竟短,许多的东西都还没有学到,而父亲也告诉过他,他虽然给了李石不少的书,但也留下了不少应该交给李石的书…… 果然,元老三才离开,不少人就指责李石,即使钟大夫说他和元太医是好友,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钟大夫和元太医一见面的那种气场怎么可能是朋友的? 李石并不辩驳,依然在德胜医馆坐馆。 来找李石看病的人依然不少。 老百姓可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在生死面前,自然是大夫的医术比较重要,而李石对于患者的医德也是有名的,众人宁愿找他看,也不找元家医馆的大夫看。 而在不久后,李石就与钟大夫爆发了一场战争。 钟大夫要求一个小有资产的富户支付二十两的医疗费,钟大夫的理由很充分,“他的病,满钱塘能治的不超过四个,若是找别人,铁定得吃个两三年的药,这样下来,光药钱就能去二十两,如今我只收二十两,就能在半年之内给你治好。” 那人苦笑,“钟大夫,只是这半年之内我还得另算药钱,若是其中的药贵重一些,我岂不是要多花好几十两银子?” 虽然他家是有钱一些,但那也是相对于普通人家而已,每年也就上百两的收入左右,如今他生病,收入本来就少,若是再吃药看病花去这些钱,就算不会掏空家底,也会让家里一下子从富户变成贫户的。 所以大家才会说,得什么不能得病,否则,就是侯爷相府也能被吃穷,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真要因为他一人,就将祖辈三代努力得来的家境坏了,还不如直接一根绳子吊了了事。 李石在一旁听了就皱眉,对钟大夫道:“谁的钱也不少吹来的,只照要求收诊费就是了,何苦乱收钱?” 钟大夫不客气的嗤笑,“上次我收吴家三少爷的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句话?”吴家的三少爷是钱塘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找钟大夫看的是花柳病。 李石沉默了一会儿,却坚持的看着钟大夫,“这是医馆的规矩!” 钟大夫直接翻着白眼道:“这医馆是我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李石直接起身往外走,“当初成立医馆的时候之所以取名‘德胜’就是因为医德,而你也答应过我,医馆的规矩由我定。你给吴公子等看病我没看见,如今我既看见了,就不容你胡来,你若是不同意,大不了,我撕了医馆的规矩,以后也不再出现在医馆中,横竖由你,只是这钱塘怕是知道了你不受信诺的话。” 钟大夫气得跳起来,“你是故意的!” 李石扬着眉毛,不语,只是抿嘴嘴唇看着他。 钟大夫无奈,只好狠狠地瞪了那病人一眼,抓过他的手把脉,之后刷刷的写下两张药方,扔下笔,咬牙切齿的道:“二两银子的诊费,我可是医馆最好的大夫,这就是我的价钱!” 病人呆滞的拿着药方,在一个药童拐了他一下后就大恩大德的朝李石行礼道谢。 钟大夫冷哼一声,“救你的人似乎是我!” 病人又忙转身谢过钟大夫,但其实心里最感谢的还是李石。 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内幕。 大家看着李石冷着脸离开,顿时脑洞大开。 在钟大夫和元太医有仇的前提下,钟大夫自然是怎么膈应元太医怎么来(即使对方已经死了),于是,作为元太医唯一的弟子——李石,就成为了钟大夫的目标。 李石和元太医也起过冲突,是为了为医者的医德问题。 元太医重权,钟大夫重钱,但凡看重某一样利益的时候,难免就会踩线,而作为儒家出身的李石,很显然很看不惯这一种做法。 李石也许不见得有多喜欢做大夫,但一定会坚守自己的医德既医责。 钟大夫就是利用这一点,利诱李石进“德胜医馆”做事。 元太医精心培养的弟子出师之后却进了死对头的医馆里坐馆,还有比这更能气到元太医的事吗? 群众的脑洞继续大开,而李石为了造福钱塘百姓,不得不违背意志前来坐馆。 顿时,大家看向李石的眼神都不同了,里面带着钦佩,欣慰和同情,少部分人眼里则有些不赞同,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复杂。 忠孝古来难两全,孝义又何尝不是? 李石就好像并不知道大家的想法一样,只跟在钟大夫身后去了后面。 钟大夫已经坐在太师椅上捧着一个小小的紫砂壶喝茶了,看到李石进来,就敲着紫砂壶道:“怎么样?我表演得不错吧?” 李石心中有些复杂的看着钟大夫,点头道:“多谢你!” 钟大夫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对方会生气,谁知竟是如此。 李石看了他一眼,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钟大夫这样闹一场,得益的是他。 就算钟大夫没跟他商量就闹这一出,也不能改变他是受益人的事实。 92第92章苛税 钟大夫却很满意,“这样岂不是很好?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若是此时就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再努力也走不远。” 钟大夫眼睛迷离的看着天际,每每看到李石,他都会想到年轻时的自己。 在李石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可没有李石的老练和智慧,那时他天资聪颖,满怀抱负,可也正是因为站得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那么疼。 他到底没有李石坚韧,所以一疼就缩了起来,几十年下来,却变成了这副只爱财的模样! 只是他孤身一人,用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钟大夫眼睛有些湿润,看着李石,眼底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他知道,李石虽然冷情冷性,但一直有自己的坚持,而他的那个坚持,曾经就是他的梦想。 他做不到的,只希望后人能够做到吧! 所以他才会在病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故意为难。 他知道,若是吴公子那样的人,他就是让对方倾家荡产,李石也不会多说一句,但那病人只是小富之家的农户,在乡邻之间的评价还不错,他知道,李石不会放任不管的。 因为当年他就曾被他如此逼过。 李石的确很聪明,他只是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就明白过来了,反应更是快速,编出来的借口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钟大夫再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李石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道:“你的身体不合适喝茶,还是戒了吧。” 钟大夫砸吧砸吧嘴,“怎么能戒茶呢?若是没了茶,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若是不戒掉,说不定还没来的教会我所有的医术,自己就先死了。” 钟大夫敏捷地跳起来,激动的道:“你愿意和我学医术了?” 钟大夫一直在指点李石医术,李石虽然虚心接受,却不愿意和他学习新的医术。 而钟大夫和元太医所擅长的到底不一样。 元太医擅长毒及各种内科病,而钟大夫更精通妇科及儿科,特别是儿科,钟大夫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可偏偏他的衣钵不能传下去。 李石点头,郑重的上前给钟大夫倒了一杯茶,他知道钟大夫不能收徒,所以并没有跪下,只是恭敬的将茶递给钟大夫。 这就是一种承认了。 钟大夫激动不已,眼里微微泛着水光,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一件事能让他高兴得快要落泪了。 钟大夫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因为心情好,钟大夫晚上回家的时候是脚下生风,满脸红润,惹得伺候他的家仆看了他好几眼,钟大夫完全不介意,哼着小曲自娱自乐,心中暗道:他虽然不能收徒,但只要李石肯学,他活的又够久,他的衣钵一定能传下去。 而元狐狸那老东西一向疑心中,就算表现得在看中李石,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医术都传授给他,更何况,对方也只教了李石几年就翘辫子了,没有他亲自教导,就算李石再聪慧,资质再好,也不可能完全学会,说到底还是他胜了一筹,果然,死人是永远也争不过活人的! 钟大夫很满意。 李石则沉默的回去。 木兰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将两个孩子打发下去,就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药箱,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医馆里出了什么事?” 李石虽然不说,但木兰知道,他本身承担着很大的压力的。 李石摸着木兰的脑袋笑笑,道:“是好事。” 木兰看他不欲多说,也就不再多问,转开话题道:“今天累坏了吧?先洗个热水澡吧。” 李石胡乱的点了个头。 等过了几天,李石就正式跟在钟大夫身边学习他的医术,这一次不像以往一样,钟大夫看他学什么就在旁边插嘴指导他,而是系统的让他学习他的医术。 李石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就是这样,他也没忽略了木兰,他牢牢的看着木兰,不许她再到林子里去打猎,就是衣服,他也不许她再多做,家务活又有媛媛和桃子帮忙,所以木兰自从成亲后竟一时间就空闲了下来。 只是她忙碌惯了,一时间不太习惯,只是李石说的也有道理,做衣服实在是太费眼睛,没办法,木兰只好在后面院子里弄了几个稻草人练箭法,或是到李石的书房里找书看,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二的娱乐了。 李石见她无聊成这样,就将家里的账簿都交给她,道:“你要实在闲着,就看看家里的账簿,今年秋收的粮食都别卖出去了,若是可以,再悄悄地多买一些回来囤积在咱们家的地窖里。” 木兰顿时紧张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石知道她对当年逃难的事有阴影,忙抱着她安慰,“没事,没事,只是有北来的药商说开战了,现在越打越往难,只怕不几年就会打到这儿来了,就算钱塘是鱼米之乡,也受不住军队的消耗,我们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木兰就有些担忧,前世,她并不觉得打仗是多难的事,甚至隐隐还希望国家强势一些,因为她知道,她的国家足够强大,怎么也波及不到她。 可在这里,经过了那场灾难,她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个王朝一天比一天昏聩,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可一旦发生战争,木兰不确定她和李石是否能护住四个孩子。 李石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就悄悄地拍着她的肩膀。 木兰惊慌的心就静了下来,看到李石簇定的样子,心中微松,怕什么,还有李石呢! 木兰窝进李石的怀里,微微有些歉疚,她的“年纪”明明要比他大得多,但他们相遇以来,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外,她都是把对方当成同龄,甚至是依靠…… 难得的,小夫妻两个自成亲一来头一次没在夜里发生些什么,只是这样相依相偎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李石神清气爽的出门,头一次觉得偶尔这样也不错。 木兰也神清气爽的起床教两个女孩刺绣,然后练习箭法,裁布做衣服,看一眼放养的鸡和兔子,觉得李石若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只是当天晚上李石就压在了木兰身上…… 木兰想,每天临睡前谈论一番时事政治会不会好一点,但很显然,李石不上当,小妻子的那个想法,还瞒不过李石去。 于是,在偶尔的一次后,李石依然每天早上都神清气爽的出门,而木兰又恢复了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 很快就是秋收时候,今年风调雨顺,江南一片都是大丰收。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收割稻谷。难逃的皇族和朝廷也很高兴,前线的粮草总算是有着落了。于是,秋收才刚刚开始,朝廷的一纸公文就下到了各个乡镇村庄。 李石和苏文也被叫到了刘村长家,全鸣凤村的户主全都在场。 刘村长沉吟道:“朝廷下了旨意,说今年要加三成赋税,另,明年开春的人头税,今年秋天提前收了,说是明年就不收这项税收了。” 村民们脸上一愣,继而大悲,脸上有些愤怒,顿时哄叫起来。 三成的税,就算鸣凤村日子过得比别家的好,也足于让他们从稍富变成贫农,更何况,还有开春后的人头税。 说是抵了明年的税,可谁知明年他又会交什么税? 今年夏天皇上还说因为他老人家的到来,老天爷给下了几场雨,所以收了一次恩泽税,那明年是不是还有一个恩荫税? 刘村长看着闹哄哄的村民,蹙眉用棍子敲了敲身边的桌子,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方沉声道:“这是朝廷的意思,是皇上对我们臣民的恩泽,总之,各家回去准备吧,秋收过后衙役就过来收租了,到时拿不出来,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与你们讲道理。” 刘村长将人挥退,看着人群中的李石领着苏文离开,心中微叹。 他比所有人都不想交税,他刘家人很多,不说那多加的三成的税,就是那人头税就足于压弯他的腰。 刘村长有些烦躁,上次老四乡试的时候被人恶整,并没有考中,所以全家只他一人能免税,并不能庇佑家里。 可李石他们就不同了,两家三个秀才,所有的男丁都不用交税,而女子,是不算入人头税之中的。 刘村长微微弯着腰转身回屋。 在房间里的刘思成透过窗户看到了一切,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拳头,感觉到手中的刺痛,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大力的握紧手掌。 他有些后悔,他不该为了那细微的自尊心与同窗争个长短,以至于得罪了人,不然,两年前他就该是举人了,家里如今也就不用为这些税收烦恼…… 不少人家开始卖儿卖女,木兰算着账簿,也有些烦躁的丢下算盘,对坐在一旁看书的李石生气道:“这样我们家除了留够自己吃的,竟是只剩下这么一点东西了!”要知道他们家在这八九年里可是陆续添置了一百三十多亩的田地。 他们家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佃农了。 木兰头一个担心的就是苏家庄的人。 李石心中暗暗计算了一下衙役来收税的时间,“先忍过这一段,也许等不到那时候了……”李石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木兰耳朵灵,还是听到了。 木兰就若有所思。 朝廷是提前下的命令,就是为了给大家做个准备,没有粮食的就赶紧凑钱,没有钱的,该卖老婆就卖老婆,该卖儿女就卖儿女了…… 所以,其实还有两个月,衙役才会下来收税,但两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 93第93章休学 苏文和李江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回家,木兰打开大门,目瞪口呆的看着俩人。 媛媛和桃子有大半个月没看见两个哥哥了,所以欢呼一声就跑上前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 苏文皱眉不爽道:“姐,你不知道,朝廷为了筹钱……” 李江一脚踩在苏文脚上,苏文“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气恼的等着李江,“你干嘛踩我?” 李江挑眉,只恭敬的看着木兰,苏文顺着李江的眼睛看去,就看到木兰正盯着他,苏文就缩了一下脖子。 木兰冷哼一声,起身让俩人进门。 木兰“啪”的一声关上门,苏文抖了一下肩膀。 等外人看不见了,木兰这才一把揪住苏文的耳朵,“你都多大了?还是这样不忌口,在外头你就敢这样乱嚷嚷,是嫌现在的世道还不够乱吗?” 苏文忙讨饶,“姐姐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快到家门口了吗?我在外头可谨慎了,真的,不信你问李江,不,是二表哥,二表哥,你说是不是?”苏文在木兰看不到的角度一个劲儿的给李江使眼色。 李江看也不看他,只是垂手道:“嫂子,你就放了他吧,这次他也不是有意的,平时我们也就私底下说说,除了几个要好的同窗,在公共场合他都是很乖的。” 苏文瞪大了眼睛,他被出卖了! 李江只丢给他一个活该的眼神,就低着头很乖很乖的站在一边。 果不其然,木兰狠狠地把苏文揍了一顿。 李江见了咧嘴一笑,只是下一刻,他也被木兰拉过去打了一顿屁股。 李江只觉得身体僵硬,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被木兰揍过了。 木兰边揍边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思,这里头肯定有你的功劳,不然你大哥早就知道了,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着,将李石压在板凳上,拿着戒尺就朝他屁股上招呼,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含糊。 李江吃痛,却倔强的不肯发出痛呼声,和刚才苏文的鬼哭狼嚎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下子就换成苏文龇牙扶腰在一旁嘲笑李江了。 木兰将两个孩子打了一顿,出了一身的汗,才将人赶回去,气得都忘了问他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媛媛和桃子偷偷的给两个哥哥送去伤药,就问起来,“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江拿着药的手一僵,苏文直接哀嚎一声,趴在床上锤着被子道:“姐姐怎么没问我们呀?” 媛媛和桃子就知道俩人惹祸了。 李江和苏文只要闯祸就会先回来告诉木兰,先气得木兰揍他们一顿,回头李石回来了要罚他们的时候木兰就会为他们求情。 如果他们闯祸被李石先知道了,他们就不是被揍一顿这么简单了,那简直就是脱皮之后还要流血啊!! 俩人惊悚的对视一眼,都责怪了对方一下,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忘记说? 李江将两个妹妹赶出去,和苏文互相上过药后就急匆匆的跑去找木兰。 因为受伤,屁股一扭一扭的,有些便扭。为了达到效果,李江和苏文还特意抹了许多的药膏,弄得身上都是药味。 果然,木兰闻到这个味道,飘向他们的目光中就带着关切,李江观察最细,当即暗暗踢了苏文一脚。 苏文瞬间入戏,有些委屈的道:“姐,我们不想念书了。” 木兰眼里的关切就换成了冰冷,冷冷的注视俩人,“你们又闯了什么祸?” 苏文压抑不住愤怒道:“姐,你不知道朝廷下了什么命令,因军中兵士缺少,现在强制征兵,每家都要出一个男丁,这样也就算了,我们家虽有三个,但我是独苗,肯定不用上战场,姐夫和二表哥是秀才,也不用去,偏这次例外,除了举人以上,就是秀才的功名也没用了。” 木兰一惊,“你们听谁说的?怎么我们不知道?” 李江沉声道:“书院里有同窗消息灵通,本来是有人说朝廷要开恩科,再过一个多月就开乡试,但今天一早我们就收到消息,说是恩科过后朝廷就征兵,现在文件虽还没下来,但这事十成倒有八成准了。” 木兰暗暗算了算,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我们家只有一个名额,回头出几两银子就好了,这些钱我们家还出得起的,只是可怜了外头那些百姓,现在两重税的事还没搞定,又出了一个征兵令。” 李江和苏文顿时心虚的看着木兰。 木兰感觉灵敏,发现了,顿时绷直了背,僵着脸道:“你们别告诉我,我们家不能出银子疏通!” 李江低下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苏文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们与吴安存生了冲突,那小子权势太大,有他在,我们家是不可能通过衙役付钱的。” 以钱代役是合法的,但这不包括特殊时期的征兵令,由皇上亲自发布的这个征兵令并不在赎买之列,也就是说,不管对方有多少钱,只要收到了征兵令就必须去从军,花钱免灾,是违法的。 因为那些钱多半不是上交给朝廷,而是给当地的官员,这算是一种众所周知的灰色收入。 但吴安存的身份太过高贵,也太过特殊,李家想通过银钱让李石或李江逃过兵役是不可能的。 木兰气得说不出话来,深呼吸了两下,才冷静的问道:“吴安存是谁?” 李江和苏文眼里露出一抹恨意,让木兰有些心惊,“是护国将军府的小少爷,护国将军世子吴庸是他爹。” 木兰微微惊讶,“你们是怎么跟他发生冲突的?”对方地位太高,按说两个孩子应该会避开才是。 苏文虽然有些莽撞,但并不蠢笨,不然也不会在书院里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旁边还有稳重的李江看着。 就算对方将拳头打在他们身上,两个孩子为了家人也不会与他发生冲突的。 李江很懊恼,“那吴安存一开始用的并不是真实的身份,而且,他本人也没什么出色的,大家不过一起说话,也不知道阿文怎么就得罪了对方,然后处处找茬,因为不了解对方背景,我们多家忍让,可谁知,”李江眼里闪过寒光,“他竟不依不饶起来,叫了人在外面伏击我们。我和阿文动了气,打伤了他,梁子就结下了,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的身份的。” 木兰怀疑的看着他们。 苏文和李江坦荡的迎视木兰,不怪姐姐(嫂子)不相信,就是他们也没想到对方心胸会这么狭隘,不过是大家出去玩时的一个玩笑话,竟然能演变成这样。 话说,你玩不起你就别玩啊。 在得知对方是护国将军府的人后,李江和苏文对对方就更没有好感了,他们可没忘记当年旱灾时护国将军世子屠杀灾民冒功的事。 吴家在江南的名声一直很不好。 木兰沉吟起来,突然看向俩人的身后。 李江和苏文寒毛同时立起来,有些僵硬的回头去看,身后什么也没有,暗暗呼出一口气,有些抱怨的看着木兰,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木兰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李江和苏文心又毛毛的起来,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俩人身子一僵,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去,就对上了李石冷冷的眼睛。 李石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略过他们看向木兰,眼中微柔,“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休息吧。” 李江和苏文期盼的看着木兰。 木兰无视他们的祈求,直接点头,这件事太大,不是她能做主的。 李石就转身离开,李江和苏文顿时壮士断腕般的跟在后头一步三挪的离开。 到了院子,李石直接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人道:“去跪祠堂,我不说起谁也不准起来。” 俩人就绷着神经转弯去了祠堂。 李石冷哼一声,转身出去,这件事还得找钟大夫商量一下,还有远在开封的苏定。 听说苏家和吴家已经联姻,如果苏定愿意从中周旋,说不定有转机。 李石本来不想麻烦苏定的,只是他在收到书院先生的信后曾试图去找过吴安存,对方很显然不会放弃,不是为了利益,更不是为了仇恨,只是单纯的看不惯,想要报复。 李石很不喜欢对方,只是为了一句玩笑话,一句逼得一个同窗上吊自杀,这是又要逼着阿文和江儿自尽? 心胸如此狭隘,行事如此狠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石现在只能找苏定了,因为这时候从军就以为着死亡。 西北的安乐王,南边的义军从五年前就一直和朝廷的军队陆续发生战争,各地藩王更是此起彼伏,辽东在两年前就以迅猛之势南下,将京城围起来,前两天,京城攻陷,皇上直接南逃至开封,将朝廷搬到了那里,如今,三方最大的势力正将江南合围起来,这个朝廷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时候参军不是送死是什么? 如果非要从军,李石宁愿带着家人逃出去…… 94第94章求情 苏定收紧手中的小东西,对来访的吴安易扯开一个亲切的笑容,“今天中午就留下吃饭吧,你嫂子叫厨房准备不少你和婉玉喜欢吃的东西。” 吴安易忙道谢,苏定将人请去了书房。 吴安易不动声色的打量苏定的书房,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苏定就坐到了书桌后面,吩咐文砚上茶,手却轻轻地放在了身前,将手中的小东西按进了抽屉里。 “大哥叫安易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叫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为了给那人打掩护,让他能安全离开罢了。 但苏定看着吴安易眼里的试探,就突然想起昨天才收到的信,就看了文砚一眼。 文砚忙躬身退下。 吴安易心中诧异,没想到还真有啊! 苏定和吴安易是被傅氏请出去的,俩人在书房里相谈了半个多时辰,只是到了吃饭时候,也该出去用餐了。 傅氏是京城傅家的嫡长女,其父是礼部尚书,祖父曾是前朝宰相,虽底蕴不比苏家,但算是当权书香门第,嫁给以后苏家的家主,算是门当户对。 吴安易和妻子苏婉玉用过饭后就走了,在马车上,吴安易仔细地打量苏婉玉,弄的苏婉玉面色微红,有些窘迫的摸着脸庞道:“可是我脸上脏了?” 吴安易笑道:“就算是脏了也是美人,更何况还没脏呢?”他只是好奇,那养在农户家的小姨子会长什么样。若不是苏定亲口说起,他还不相信自己有一个小姨子养在农户人家呢,不过苏家的那个规矩他也是听说过的,但道听途说和听主人家亲口叙说却是另一回事了。 苏婉玉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只是嗔道:“尽胡说些什么?这是在外面呢。”他们是新婚夫妻,感情正好,所以苏婉玉做的很自然。 吴安易不在意的笑笑,突兀的问道:“听说你有一妹妹寄养在农家?如今也嫁人了吗?” 苏婉玉脸上的笑容虽不变,但身子却一僵。 这自然瞒不过习武的吴安易,只不过他只当看不见,对苏定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至于妻子的那些心思,吴安易并无心去揣测,只不过苏定的态度却耐人琢磨,按说,作为苏家未来的家主,苏定该对他那个妹妹退避三舍才是,可从他向他“说情”这一件事来看,却是与那边常有联系的。 吴安易回到家,就先去了父亲护国将军世子吴庸的书房里,“苏定并无异常,但也有可能是他城府太深,儿没识破。” “苏延年不足为惧,他爹年纪也大了,就算是老奸巨猾,心思到底有限,但苏定可不一样,当初他做下那样的局,苏翔现在还是废人,苏家三房这几年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被打压得不得不依靠钱塘的老太太才能维持住现在的风光,可见苏定的心性,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吴庸打击了儿子一下,又鼓励道:“那苏定对付的比较是苏家人,有苏家的那个老家伙保驾护航,自然要顺利许多,你们不过相差几岁,你更是从小在军中长大,只要多加努力,再过几年,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吴安易垂首应下。 其实他心中对苏定也多有不服,京中四大才子,苏定居三。 他多在军中混迹,所以在外面名声不显,等他回到京城,还没出两年,又与苏家的女儿定亲,更不可能与苏定发生冲突,但想要一较高低的心思却从未变过。 知子莫若父,吴庸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但他从不阻拦,少年人,要的就是这股傲气! 吴安易收回自己的心思,轻笑道:“只不过儿子今天倒是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 “苏氏有一孪生妹妹,才出生就给送到了农户人家,安存在钱塘整人,听说那俩人是她的养弟和夫弟,求到了苏定这里,所以他才跟我说情,让安存得饶人处且饶人,回头他叫两个孩子给安存赔礼道歉。” 吴庸的眉头就皱起来,“安存又闯祸了?” 吴安易不在意的道:“也不算是闯祸,只不过不许他们家用钱代兵役罢了。” 吴庸冷哼一声,“本来将人送去钱塘,就是怕他在开封惹祸,谁知道还是惹祸了,如今形势复杂,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回头将他送回老家严加看管,若是再闯祸,直接将人给我送进旗卫营里去。” 吴安易没想到连累了幼弟,他说这个本想博父亲一笑的,在心里默默地给幼弟点了一根蜡。 吴庸对苏家的那些丑闻不感兴趣,只是嘱咐自己最得意的儿子,“现在是关键时候,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做得更好,在这之前,别叫人抢在了我们前面。” 说起这事,吴安易还是有些犹豫,“父亲,您能肯定安乐王真的能成功?朱有德现在的势力也不小。” 吴庸就冷哼一声道:“安乐王素来有贤王的美称,底下谋士不少,手中的势力与朝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纠葛,那朱有德不过是草莽出身,当年官品比为父手下的一员大将都不如,底下的那些人更是草莽罪犯之流,这样的人不过是争匹夫之勇,想都不用想的。最可笑的是他的告文,安乐王比他更有资格,也只是说清君侧,他倒好,直接说了要取而代之,天下士林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吴庸虽然看不起文人,但不可否认,有时候文人的那张臭嘴真的能活生生的气死人。 吴安易却有不一样的理解,安乐王就是因为与朝廷羁绊太深,到时候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朱有德其他的话吴安易不敢苟同,但有一句话却是大实情,朝廷无德,就没了再存在的意义! 只是这个决定是吴家上下一起做出的,特别是祖父和父亲,更是押上了吴家,信物已经送出去,就不容有失。 木兰并不知道上层人物的这些争斗,她只是关心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李江和苏文被罚跪祠堂一整晚,然后就被关在书房里读书,李石向来不喜欢体罚,他更喜欢精神折磨,所以,这几天,李江和苏文都是严重的睡眠不足,本来还算红润的脸蛋变成了菜色,要不是伙食不错,俩人直接变成惨白色了。 木兰看着心疼,却狠下心来看着他们受苦。 就算这件事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该受一个教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亏得这次对方是想好好玩玩他们,不然他们未必有时间和机会向苏定求救,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全家都搭上。 他们好容易活到现在,怎么能轻易的就这样死去? 木兰的态度,李江和苏文看在眼中,想起那可恶的吴安存,苏文咬牙道:“总有一日,我们不再是被欺辱的地位。” 李江眼微沉,“你说得对!”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江和苏文就提出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这次是恩科,又只提前了两个月通知,能赶来参加的考生一定很少,加上现在双重税收和兵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必定会影响到不少人的心境,所以俩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就是一种取巧的考试了,以往,俩人是不屑为之的,但现在,俩人只想快点成长起来,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护住他们的亲人。 李石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那明天你们就去报名吧,再过五天就结束了。” 等人走后,木兰就担忧道:“我们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狠了?” 李石不在意的道:“当年我们的压力不知比他们大多少,我们都能挺过来,更何况他们?” 那倒也是。 不过木兰想想他们的年纪,还是笑道:“他们这时候年纪还太小了,不过是去蹭蹭经验罢了。” 就算两个孩子一直很聪明,但也没聪明到十四五岁就能中举的地步。 李石却不这么想,形势比他原先预料的还要好。 现在,安乐王和宁辽大将军朱有德都渐渐的将江南围拢起来,而义军原先遭受的打击最大,如今只能停留在荆州,依靠天险保存自身,所以,能真正赶来考试的书生真的很少,愿意这时候冒险出来考试的书生更少,而能在两月之内赶到的就更少了。 若是在平时,李江和苏文去参加乡试也就混混经验,但这次还真说不准就能考上,李石担心的是,不知道新朝廷成立后能否认同这次乡试。 不过,就算不认同,大不了重考就是,就当做积累经验好了。 李江和苏文则是完全没想到这点,他们只是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多看些书,多记一些东西。 李石总算是不再折磨他们了,只是带了礼物去见他们的王先生,乡试不像院试等那么简单,必须要有先生指导。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李石也希望他们多点把握,所以出手很大方,礼物的价值多达五十两。 而李江和苏文的先生对他们的家境有所了解,本身就很欣赏俩人,推脱一番后就收下了,却将俩人留在府中居住王家居住,开始悉心教导俩人。 一个多月,他只能根据俩人的优缺点划分教导重点,然后教他们一些应试技巧,除此外,就是调节一下他们的心理,在这一点上,教学多年的王先生很显然比心软的木兰和狠心的李石更适合。 95第95章借钱 正如李石所说,愿意此时参加乡试的人不多。 但也有急需要冒险的人,比如李江和苏文,再比如刘思成。 刘思成家有四个儿子,按规矩,最少要有两个服兵役,两成税以及压得刘家喘不过气来,所以刘家再也拿不出银子赎买兵役了。 刘思成是刘家未来的希望,自然不可能由他去从军,而刘家长子要继承宗祠,也不可能去,只有刘思成的二哥和三哥了。 但刘思成受三哥哥哥供养多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去送死,可只要在一月之后的乡试中考中,他就有能力庇护刘家。 而这次因为时间紧急,阅卷的时间只有三天,也就是说,只要拖到那时候就行了。 刘村长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送死,只是这时候他找谁去借钱赎买兵役? 村民大多还不如他们家,府城的人却又势力,未必愿意冒险帮他们,想来想去,刘村长就想到了李石。 刘思成却蹙眉道:“李家的境况比我们家还不如,爹怎么想与他们借钱?” 刘村长瞥了儿子一眼,沉吟道:“那只是表象,你不要看他们年纪小,就瞧不起他们。以前,李苏两家多靠木兰养活,她一人的收入就比你三个哥哥还强,这小妮子可是一身的本事啊。” 刘思成不以为然,苏木兰不过有几分打猎的天分罢了,他也暗暗算过她的收入,大的猎物不算,每月也就四五两的收入,看着是本事,但到底是冒着生命危险赚的钱。 这也是他一直看不起李石的原因,竟然要靠自己的未婚妻卖命赚钱养家。 刘村长心中暗自摇头,小儿子虽然聪明,但在人情世事上到底欠妥,不如李石那样隐忍和沉稳。 “木兰只不过上午进一趟山,中午回来后就很少在出门,而据我所知,李苏两家的家务多是她两个妹妹和李石等帮忙做的,她很少沾手,你就不想,她在家里做什么?” 刘村长活了大半辈子,眼睛最是毒辣,李苏两家是除他们家和书院先生外唯一出了功名的人家,他自然多加留意。 他虽然不知他们家的花销,但多半也能推断出来一些,光靠木兰和李石的那点收入根本就供养不了李江和苏文,所以他们一定还另有收入。 李江和木兰每隔几天就会去一趟淑女坊,而自己的孙女刘雅成亲的时候,木兰可是送了刘雅一套衣服。 刘村长虽然只见过孙女穿过几次,但眼力见还是有的。 李石幸运,娶了一个能妻。 而木兰也幸运,嫁了李石。 刘村长道:“你别看不起李石,先前李石是靠的苏木兰,可现在你看,苏木兰可还进山?而他们家的日子却越过越好,前几日,李石可是趁机又买了五十亩的良田。” 李石要买地,就要经过刘村长的手,所以李石手上有多少地刘村长最清楚不过。 “李石如今盛名在外,所赚的钱一点也不必苏木兰少,当年苏木兰那样辛苦,为的就是将三人供出来,如今李石已经学有所成,经济方面再不用她担心,以后李江和苏文再考出来,身份地位更不用发愁,所以我才说,李石和苏木兰才是最聪明的。” 毕竟外头的那些流言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可李石和木兰就抗下来了。 刘思成沉默下来。 “只希望他们家还留有余钱。”刘村长说完,踱步离开,这次要换他亲自上李家的门了。 其实动了和李石借钱的人家不是一个两个,但因为李苏两家是住在河对岸,平时来往也少,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敢上门。 但刘村长的举动就是一种讯号了。 村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更何况,这段日子大家都在发愁,对外头的事也就敏感了几分,见刘村长提着东西去李家,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刘家可是有四个儿子呢!” “底下还有好几个孙子也超过十六岁了。” “是啊,也亏得没有分家,不然岂不是孙子辈都要出去服兵役了?” “这是要去李家借钱?” 大家静默了一下,就听人说,“听说小李相公在德胜医馆的月银是十两呢,还不算出诊的打赏……” 大家都羡慕起来,眼神复杂的对视一眼。 李石刚回到家喝了一口热茶,听到刘村长过来,忙起身相迎。 等将人送走,李石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 木兰忙到厨房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泡脚。 李石满足的喟叹一声,“刘村长来向我们借银子,我应下了。” 木兰手一顿,“你哪来的银子?”苏定送来的那些钱,木兰留下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回了苏家庄,让苏家庄的人度过此次劫难,加上李石陆续买了不少的地,也就不剩下多少钱了。 “我先和钟先生借一些,回头再还他,刘思成憋了一口气,这次八成会中,我们结个善缘也好。”字李石和钟大夫学医后,就改口叫他钟先生了,虽然不能叫“师傅”,但“先生”二字总比“大夫”要尊重得多。 木兰点头,“我私房里倒还有一些……” 李石就挥手打断她道:“那是你的,要留着,以后说不定用得到。” 俩人洗漱完,靠着说了一会儿话,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战争会不会蔓延到他们这里,木兰这几天都不做衣服了,直接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提升武力上,她将当年赵猎户给她留的东西拿出来,刻苦锻炼,就是媛媛和桃子也被她在脚上绑了沙袋出去跑路。 在乱世,逃,才是最要紧的技能。 木兰叫人给她打了二十支箭,又根据赵猎户留下的图纸做了几个袖箭,那种小巧的东西更好合适藏在身上,就连李石身上也被放了一个。 如今局势越发紧张,李石也不抗拒,直接放在里袖子中间。 很快就到了乡试,李江和苏文头一次参加乡试,却看过三两次热闹,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冷淡的考试了,因为来参加考试的人和以往相比实在是太少了。 李石瞥了他们一眼,李江和苏文赶忙收敛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 将人送进考场,李石就踱步回家,他和医馆请了一天的假,专门送两个孩子进考场的。 才回到村口,李石就见家门口聚了不少人,李石微微蹙眉,加快脚步往前走。 才走近,就听里面传来哭天喊地的哭声,李石眉头锁得更紧,对身前围着看热闹的村民温声道:“劳驾,可否让一让?” 前面的人看热闹正看得起劲,不耐烦的要挥手赶人,回头就看到了自己身后温润笑着的小李相公,当下打了一个寒颤,讪讪一笑,“原来是小李相公回来了,快请,快请。” 李石笑了一笑,抬脚就往里面走。 众人见正主回来了,纷纷让路。 李石就看到村里几个妇女正拉着木兰的手哭着,地上跪着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李石微微皱眉,弄不明白这是要弄哪样。 几人看到李石回来俱都缩了缩脖子,她们就是挑着李石出去的时候才上门的,看准的就是木兰心软,希望能帮帮忙,不想李石却回来得这样早,这时候他不是该去医馆的吗? 李石的眼睛扫了一圈,见家里只有木兰一人在,再看几人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趁着媛媛和桃子都不在,上门找木兰来了。 木兰却哭笑不得,村子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就觉得她心软好讲话的? 何钱氏怯怯的看了李石一眼,哀求的看着木兰道:“木兰啊,你就可怜可怜婶子和你几个妹妹,只要给她们一口饭吃就行,有什么活只管派给她们,不用怕累着她们。” 木兰苦笑,“婶子,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家里的活我们自己都不够干的,哪里还用得着几位妹妹?再说,她们能吃多少?留在家里还能干活,干嘛非要卖出去?” 何钱氏就哭道:“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吗?现在咱们家要交两重税,平时交一重都要砸锅卖铁,现在一重加了三成,另一重又是重复征的,不卖掉她们,我们一家就全都要去吃牢房了,卖掉她们也是为了她们好,至少她们能活下去。” 抱了一样心思的几个妇人连连点头。 木兰为难,“只是我家和你们家都差不多,就算要卖,我们也买不起啊,婶子们这不是为难我吗?” 李石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何钱氏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也不要多说钱,你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可实在是家里用不着……” 刘张氏一直和木兰不睦,但现在也抱了那样的心思,闻言就扯着笑道:“现在是不用,但以后总会用到的,江儿和阿文这次八成能考中,到时难道让举人老爷还下地干活不成?媛媛和桃子也成了小姐,你成了少奶奶,到时候就让她们几个小妮子伺候你们……” 木兰就冷下脸来,“别说是举人老爷,他们就是宰相也得给我干活,他们爹娘就是做这个的,怎么,他们还有资格嫌弃不成?”木兰最讨厌有人给李江和苏文灌输那种思想。 难道读书当官了就不能下地干活了? 她叔叔当年位居他们县城一把手的时候回老家不还得下地干活? 要她说,现在那些一当官变贪官的人都是被百姓给纵的。 96第96章报喜 李石听到这里,低头看了脚下几个小姑娘一眼,有一个小姑娘见李石看她,就微扬起小脸,胆怯且羞涩的看着他。 李石:…… 正好低头看到这一幕的木兰:…… 这些人绝对不能留! 木兰瞬间坚定立场,没心情再听他们的苦难史,只道:“我们家不用伺候的人,我们本来就是农户人家,弄这些来也没用,几位婶婶还是把妹妹们带回去吧。” 李石轻笑一声,温声道:“几位婶子想卖了几位妹妹缓和一下家境倒也能理解,但来我们家却真是大错特错了,我们就是有心也无力,实在是家里没钱了。” 李石不等她们说话,就道:“如今我家的花销大,大家兴许也能猜到一二,剩下的钱也不过三四两左右,也就够维持这日常所需,根本帮不了诸位的忙,你们若真想卖人,不如去找人牙子,我倒是认识一个不错的牙子,口碑好,给的价钱也合适。” 几人顿时堵住,面面相觑之下不知说什么好。 她们卖点女儿,并不是说就不疼女儿,之所以选择李家和苏家,一来,大家是同村的,木兰就算买了人也不敢狠使唤,毕竟是同村人,以后还能贴补一下家里。 二来,李江和苏文少年英俊,以后定有大出息,要是他们的女儿能够趁机和几人成亲,成了李家和苏家的媳妇,那以后他们还愁没有依靠吗? 之所以选择只有木兰在家的时候,是因为木兰的武力值虽高,但却是出了名的心软,最看不得人家受苦,只要他们苦苦哀求,多半能成功,而李石等就不一样了。 李石就是个心肠狠硬的主,就是两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是牙尖嘴利的。 李石将人打发走,有他在,那些人也不敢歪缠,将大门关上,木兰就疲惫的坐在台阶上。 李石就将人拉起来,“台阶上凉,你本来就体寒,怎么还能坐在上面?”将人拉回屋里。 木兰疲惫的道:“你们一出去,她们就上门了,一开始是开口借钱,我说没有,她们就开始把各自的女儿拉上来哭穷了,直叫我收下。”说到这儿,木兰摸着脸蛋道:“难道我看上去真的有这么善良?” 要知道木兰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也算是一个自私的人,虽然常常帮着村里的人,但那也是在不损坏他们的利益之下的,而且,她也乐意村里的人富裕一些。 李石摸摸她的脑袋,木兰可能不知道,她要比他们都善良得多,说真的,他还真怕木兰一心软就将人收下了,可看着木兰坚决的态度,李石满意了。 木兰当年的狠劲并没有消失,只是隐藏了起来。 李石没有解释,只是道:“她们以后不会来了。” 有他在,她们敢上门的几率很小。 因为今天热闹,所以李石和木兰难得一次的放媛媛和桃子出去玩,谁知道一次就发生这样的事。 李石干脆将俩人拘在家里,临出门时道:“保护好你们姐姐嫂子,若是我回来见她被欺负了,你们半个月内不许再进城。” 媛媛和桃子立马挺胸应下,回到后院看见木兰百步穿杨的将箭射在后院的大槐树上,箭头没入三寸,默默的对视一眼,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鸣凤村的人没有再上门请木兰买人什么的,却上门借钱来了。 实在是困难,人品还行的,木兰就会借一些,他们身上的银子也不多了,这一点大家多少也能猜出来,所以虽然只能借到一些,但也很满足了。 转眼五天就过去了。 李石和木兰带着媛媛和桃子去考场门口借李江和苏文,刘村长一家也去借刘思成。 刘思成摇摇欲坠的从里面出来,刘思成的几个哥哥和侄子忙上前接住他,都眼带希望的看着他。 刘思成虽然不敢将话说满,却有九成的把握。他本可以在两年前就考中的,这次竞争较小,他又多了两年的准备时间,这次又卯足了劲儿,自然希望更大(如果没有暗箱操作的话)。 几个兄弟都了解这个弟弟的性子,见状心中都是一喜,和李石打了一声招呼,就忙将刘思成背回去,今天有些下雨,刘思成熬了几天,可别因为这个生病了,不然他们家哭都没地方哭去。 等人出来了一半,几人才看到李江和苏文相扶着出来。 苏文脸上有些苍白,但比李江要好得多,一只手挂着东西,一只手托着李江过来。 李石和木兰忙上前接人。 苏文委屈的靠在木兰肩上,抱怨道:“突然下起雨来,我分的贡房有些漏水,害得我大半夜的还得起来堵住雨水。”又看了李江一眼,同情道:“二表哥比我还惨,那漏水的地方就在床铺中间,漏水的地方又大,差点没把他的被子也给弄湿了。” 李石皱眉,媛媛和桃子就赶紧将准备好的大棉衣给俩人披上,当下租了一辆车回去。 在车上李石就给李江和苏文把脉,大家紧张的看着他。 李石就甩掉俩人的手,道:“江儿有些着了风寒,回头我给他开个方子,阿文没多大的事,是精力受损,吃两剂温补的药汤就行了,回去好好休息。” 李江和苏文都应下。 李石就动手用李江的大棉衣将他团团抱住,到了家门口,还叫木兰回去弄来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才让他进屋。 媛媛已经跑到厨房去弄姜汤了,桃子则跑去拿了药箱给李石。 李石刚配好药,媛媛的姜汤就好了,木兰让大家一人喝了一碗。 李石将药交给木兰,“给他们都熬上,等一下吃了饭就服下,好好睡一觉,看明天如何。” 外头却突然响起震天的敲门声,李石淡然的起身背起药箱,道:“估计是刘村长家,我过去看看。” 木兰刚才也看到了刘思成的情况,看上去比李江还要差。 李江和苏文平时好歹还要帮忙干活,那刘思成却是不曾下地过的,身体素质肯定比李江差。 外面着急的是刘思成的一个小侄子,看到李石,急忙道:“李大哥,不,小李相公,我爷爷请你去给我四叔看病,我四叔回来就发热了。” 李石点头,安抚道:“不要紧张,我们这就走吧。” 刘家的小侄子这才看见李石肩上背的药香,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暗道,村里人说的果然不错,李大哥就是会算卦,还没见着他,就知道他来请他干嘛了。 刘思成的情况的确比李江的要严重得多,但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损耗元气,又受了风寒所致,只需要吃药好好休息不再受凉就没事。 关键是他心里压力太大,只怕病不太容易好,但想到三天后就放榜,就算是有压力,那也不过是这三两天的事,倒不多要紧,只是让对方放宽心,开了药就走了。 晚上,李江和苏文吃完药后精神就好了一些,木兰放下心来,让李石与他们一起睡觉,“看着一些,我就怕他们晚上发热。” 李石点头。 钟大夫知道李江和苏文参加今年的恩科,也派了人过来问,得知两人感觉都还行,就哈哈大笑道:“既然感觉还行,那八成就是中了,我听说,这次参加乡试的秀才只有往年的二十分之一呢。” 李江和苏文黑了脸,这是夸他们呢,还是损他们呢? 三天后,乡试放榜,李江和苏文一大早就跑到府城里去看。 李石却坐在家里练字,木兰也着急的在外头走来走去,她本来也想出去的,但李石觉得外头人太多,又多是男子,怕冲撞了木兰和媛媛桃子,就没让她们三个去。 李石见木兰坐不住,就丢下笔道:“考试早已过去,结果早定,此时着急也无用。” “怎么没用?你不知道,考试除了能力之外还有运气吗?” 李石摇头,“那毕竟是小数。”其实李石也不知道希不希望俩人中举。 李江和苏文年纪还太小,成绩也不相符,此时若是能考中,多半是因为运气(因为参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他怕他们年纪轻轻就中举,以后难免要多走些弯路;但此时,他们中举,无疑可以庇护他们的家庭,至少他们有更多的筹码可以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李石收到自己的心思,和木兰并肩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 媛媛和桃子则早跑到大门口去等着了。 远远的,就听见锣鼓的声音一路敲过来,桃子跳起来,激动的就着媛媛的手,“来了,来了,是不是哥哥们考中了?” 但报喜的人却是直接跃过桥去了对岸,媛媛和桃子就知道是给刘家报的喜。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刘家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的恭喜生,即使隔了老远,俩人也能听见。 媛媛咬着下嘴唇,拍着妹妹的肩膀道:“别担心,哥哥们一定也会考中的。” 桃子就抱怨道:“哥哥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就是不回来才是好事,要是考不中,他们早回来了,现在还没回来报信,说不定是因为考中被人拉着去喝酒了。” 桃子踮起脚尖往府城的方向看,远远的,就见两个人骑着马挂红过来,还敲着锣鼓,顿时跳起来尖叫道:“来了,来了,哥哥们考中了!” 今年鸣凤村只有三人参加乡试,既然已经有一人去了刘家,那剩下的俩人自然是来他们家了。 在河岸边的人也留意到了,纷纷朝这边涌过来,“李家和苏家的后生也考中了?” “才十四五岁吧,这么小,以后前途定然不小。” 97第97章做媒 两个报喜的衙役同时到达,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每家一般只会派一个报喜的人,怎么这人也在这里? 虽然这样想,但报喜是他们好容易争取来的差事,这里头的油水大着呢,俩人卯足了劲儿喊道:“报喜喽——”竟是同一时间报喜。 媛媛和桃子早就飞奔回去找李石和木兰,此时李石就打开大门出来,拱手道:“不知何喜?” 左边的那人就抢先道:“恭喜李江老爷荣登二甲第八名,小的是来给李江老爷报喜的。” 右边的人一愣,看了看眼中的喜报,再看大门边上的地址牌,没错啊! 李石心中一喜,却忍着喜悦看向另一个报喜的衙役。 那衙役猜到了什么,忙喜气洋洋的道:“小的是来恭喜苏文老爷荣登二甲第十名!”说完,将喜报呈上去。 媛媛和桃子欢呼一声,“哥哥都考中了!” 李石就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给俩人,收了喜报,笑道:“两位大人不如里面坐着吃顿饭?等小弟与内弟回来作陪。” 俩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家是姻亲,竟是住在一起的,难怪地址一样。 两门两举人,当下不敢怠慢,收了钱就告辞了。 附近围着的村民也忙上前道喜,李石都拱手还礼。 木兰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何钱氏羡慕的拉着木兰道:“你的苦日子可到头了,阿文和江儿的年纪才多大啊,就是举人老爷了!” “是啊,再过几年考个进士,还不得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这养弟弟可比养儿子赚多了……” 恭维的话越说越离谱,桃子在她们没有说出更离谱的话之前拉着姐姐回去了。 李石在前面应付前来道喜的人,木兰转了一圈,就掏了铜板给媛媛,“快去城里买些糖果回来,回头要分给孩子们的。”抬眼看到出落的越发漂亮的媛媛,又将铜板收回来,“不行,还是我自个去吧,你们在家招呼客人,不许跑到府城去,知道吗?” 媛媛和桃子应下。 木兰背了背篓和李石说了一声就要走,李石忙拉住她,转身去请马家两位叔叔和婶婶帮忙买些东西和留在他们家准备些招呼客人的饭菜。 马家的两位婶婶看了木兰一眼,笑道:“小李相公就是会疼人,木兰,你别去了,免得小李相公不放心。” 木兰面色微红,嗔怪了一句,就放下东西到后面去帮忙了。 而在城里被拉住的李江和苏文好容易脱身,就欢快的跑回家去。 两个少年虽然比同龄人要沉稳,但中举这样的大事却还是让他们暴露了一些这个年龄该有的举动。 俩人跑到村口,想到他们身份已今非昔比,忙停下来互相整理一番才迈步进去。 留在李家的客人见两个正主回来,更加高兴,忙围上来。 招待完了人,李石就带着两人开了祠堂上香,李江站在父母的牌位前,暗暗起誓,“爹,娘,儿一定实现您对大哥的期望,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而苏文却是含着泪,目中带恨的注视着上面的牌位,心中如活烧一般,他曾经发过毒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报仇! 如今,他总算是有资格了! 鸣凤村一下子就出了三个举人,就是里正也被惊吓了,亲自提了礼物过来河西,至此,李苏两家和里正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一些了。 李江和苏文一成了举人,李石就将李家所有的田地都放在了李江名下,而苏家因为一直只有一个苏文,倒是不用再费劲儿的更改了。 这一次的税收是逃不过了,但至少明年他们就不用纳税了(如果新成立的政权也承认这次科举的话)。 不少人家都找上门来,希望能将田地挂在苏文和李江名下。 李石选了几家人品还不错的应下了,其他的都打发了,他知道,这些事是必须的。 而苏文更是将苏家庄所有人的田地都接过来挂在了名下,但因为苏家庄都是佃地来种,所以其实也没多少。 刘村长很快就将上次欠李石的钱还回来了。 而收税和征兵的人也很快来到了鸣凤村。 李石照规矩交了银子,这件事就算是了解了,而先前给李江他们找麻烦的吴安存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钱塘。 李江和苏文虽然成了举人,但他们自身有多少本事,他们自己知道,所以并没有骄傲自满,因为格局混乱,他们已经不再去书院上学,只是留在家里看书。 而媒婆也找上门来了。 其实媒婆早就想上门了,但李石和木兰都没成亲,上面也没个长辈,她们总不能拉着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大姑娘就谈婚事吧? 所幸现在木兰和李石成亲了,而李江和苏文的年纪也到了,是该说亲了。 但这只是媒婆和外头人的想法,还将俩人当成孩子的木兰完全没有这个意识,所以当看到大门外的媒婆时,木兰有片刻的愣怔。 “您这是,找谁啊?” 媒婆矜持的笑道:“李娘子,我找的就是您。” “我?”木兰打开大门,“您找我什么事?” 媒婆看向木兰的身后,木兰忙将人让进客厅。 媒婆的来意很简单,她想给李江和苏文说个亲,“……那位宋举人可是府城出了名的仁善,家里良田百顷,两个儿子都是秀才,这唯一的以为姑娘因为是老来女,从小疼爱得紧,自六岁上就请了女先生上门教习,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最妙的是,因为从小跟在宋太太身边,持家管账也是从十二岁上就会了。” 木兰低头喝茶,她虽然不太懂这个世界相亲的节奏,但也知道,一般该是男方派出媒婆才是。 木兰看了那媒婆一眼,她不记得她和李石请过媒婆,想到这里,木兰道:“嬷嬷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家……对了,还没问,你这是给我哪个弟弟做媒?” 媒婆内心纠结,嘴上却爽快的道:“就是苏举人,苏相公啊。” 木兰点头,“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家阿文说亲了?” “李娘子这话说的不对,十四岁的小伙子也该说亲了,我是真心觉得这门婚事好,这才厚着脸皮上门的,若是你也有意,我才好去和宋家说。” 木兰却不相信这事宋家不知道,当下就道:“阿文年纪还小呢,我的意思是等他再大一些再说亲,少年人,心性还未定,太早成亲了不好。” 媒婆就愣了一下,哪有没见过姑娘家就回绝了的?难道那苏文已经有了对象? 不对呀,她来之前打听得清楚,苏文和李江都没有定亲。 难道? 媒婆心里产生不好的想法,听说苏家和李家还各有一位姑娘没出嫁,年纪和李江苏文都差不多,这,总不会是自产自销吧? 这可真是两家彻底成了一家了。 媒婆心中狂跳,小心的看了木兰一眼,就试探道:“这却是无事,以后苏举人和李举人想要说亲了,尽快找我。”顿了顿道:“我听说李娘子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吧?” 木兰打起精神,笑道:“是呢,一个是小姑,今年十三了,一个是我妹妹,今年也有十二了。嬷嬷常年在外头行走,若是有年轻有为的俊郎也给我们家介绍介绍。您也知道,女孩子到底娇贵些,不必男孩子,婚事都要挑个一两年,再加上备嫁,这个年纪都有些晚了。” 媒婆放下心来,看来李家和苏家没有亲上做亲的打算,堆开满脸的笑容,“您放心,有合适的,我一定上门来。” 虽然宋家所托的事没成,但也没黄,而李家苏家的两位姑娘也不错,若是能说成,也有一笔不小的进账。 木兰给了对方十个铜板,将人送走了。 在大门口就迎面和背着背篓的媛媛和桃子撞上了。 媒婆不动声色的打量俩人,心中暗暗点头。 媛媛和桃子都有些懵懂的目送媒婆离开。 等人走远了,媛媛才问:“姐姐,那人是干什么的?” “是媒婆,来说亲的。” 媛媛和桃子眼睛一亮,“是给哥哥们说亲的?” 木兰就笑道:“你们哥哥还小呢,不急着说亲,倒是我托了她帮忙打听俊俏的郎君。” 媛媛和桃子脸上俱是一红,桃子跺脚道:“姐姐胡说些什么呢?我们比哥哥还小呢。” “那却是不一样的,女孩子的亲事要慢慢的挑,现在又正值乱世,一二年的时间也未必选出一个好的来,所以才要现在开始留意。你们哥哥是男孩子,晚两年也没什么……”见两个孩子都红着脸,木兰也就不再多说。 晚上李石回来,木兰就告诉了他,道:“那宋家的姑娘不知道怎么样。” 李石将人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揭开她的衣裳,道:“那你今天怎么没问?” 木兰靠在他的怀里,心神都还在白天的那件事上,并没有发觉李石的举动,“那怎么一样?若是问了,他们误以为我们也有意,这样缠上来不知道多麻烦,还不如我们私下打听,若是好的,这门亲事再重新提起来不迟。”不过,木兰不抱太多的希望,对方是老来女,又多受宠爱,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李石总算是将衣服解开,木兰觉得有些凉,低头一看,脸上霎时变得通红,恼的瞪了李石一眼。 木兰不知道她这眼有多大的杀伤力,李石眼底暗沉,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低声道:“他们还小呢,过几年再说就是了,我们先忙一些我们的事……” “昨晚上你说了今天休息的……” “嗯,”李石含糊不清的道:“你只管休息就好……” 98第98章崩 木兰的回绝并没有让宋家死心,之后,媒婆又来了几次,每次来都说几个青年才俊给木兰听,但话题总能扯到宋家的姑娘身上。 目的这样明确,木兰想不知道都难,于是,木兰疑惑了,李江和苏文同进同出,李江儒雅,苏文俊朗,但论学识,却是李江更盛一筹,就是脾气也是李江要比苏文好,对方怎么就只看上了苏文? 木兰也打听过那位宋家姑娘,评价都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也正因此,木兰才更加的小心。 人怎么能没有缺点呢? 木兰更加不愿松口。 其实宋家倒不是非苏家不可,只是苏家的确是很好的选择,宋家不愿放弃罢了。 苏文没有父母,意味着女儿嫁过去后没有公婆,上面只有一个姐姐,也已经出嫁了。 以后苏文成亲,自然要分出来单过,至于小姑,那更不用担心,苏桃只比苏文小两岁,女孩子成亲比男孩子还要早,所以女儿嫁过去不久,苏桃就会嫁出去,也就是说,以后小夫妻两个就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苏文又是举人,以后必定前途不短。 而宋举人私底下也曾接触过苏文,虽然有时候脾气有些急躁,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哪有不急躁的? 反而是成熟稳重的李江让他不是很喜欢。 所以苏文这样的女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啊,只是没想到,那位李娘子这样难于说服,都大半个月了,还一点口风都不露。 木兰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实在是苏文还太小了,在她看来,男孩子十八岁之后成亲才能撑起家庭的重任。 虽然,她内心深处对这个年龄还不是很满意,却也只能推迟到这个年纪了。 苏文都有人上门来提亲了,李江的自然也不少,所以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木兰家就来了好几个媒婆。 李石和木兰统一了口径,只说两个孩子不宜早婚,婚事推迟两年再说。 上门的人这才少了些,只是大家的目光又放在了媛媛和桃子身上,这两位姑娘也不错。 有想与李家苏家结亲的,两位姑娘照样是不错的选择。 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因为,天变了。 开封传来消息,当今“病逝”了,安乐王先进入了开封,太子殿下却已经被义军抓走了,群臣共同推举安乐王做了皇帝。 所以天变了,局势紧张起来,虽然战争没有蔓延到这里,但李石还是将人都拘在家里,除了他每天出去上班外,几人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了鸣凤村。 李石的决定很显然是正确的,没几日,就有被打散的义军流落到这边来,冲击了不少地方,而鸣凤村因为离府城近,倒是逃过一劫。 萧玉英捧着食盒到了暂定的御书房,留守的公公看见她,忙恭敬的行礼,“娘娘,皇上在里面批阅奏章呢。” 萧玉英点头,含笑道:“本宫知道,只是今儿却是特别的日子,你进去禀报一声吧。” 留守的太监犹豫片刻,萧玉英毕竟曾是皇上的原配,也不敢太过怠慢,忙进去了,不一会儿,留守的太监才出来,低声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萧玉英一进门,就看到曾经的安乐王,如今的皇上正坐在书桌后面含笑看着她。 萧玉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捧着食盒上前,行了一个礼。 皇上亲自下座扶起她,“怎么亲自来了?下响才下了一场大雪,正冷着呢。” 萧玉英不在意的从食盒里将精心烹制的汤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笑道:“皇上一定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其他时候还罢,今儿妾身却一定是要与皇上一起过的。” “哦?”皇上心中急转,不动声色的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萧玉英已经将汤盛在两个汤碗里,递给皇上,“皇上忘了?八年前的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皇上愣怔,继而脸上的表情稍柔,眼里带着几分愧疚的揽过萧玉英,“这几日都忙忘了,不然该是朕主动提起的。” 萧玉英羞涩的一笑,“妾身记得和皇上记得不也一样吗?这汤是妾身从下响的时候就开始熬的,皇上尝尝,看是否入了味。” 皇上摇动着汤勺。 萧玉英知道他谨慎,就着他的勺子喝了两口。 皇上微嗔,“爱妃这是做甚?” 萧玉英笑道:“妾身就想看看皇上的这碗和妾身的是不是一样。” 皇上口上没说,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喝了几口,细细品味道:“倒是不错,爱妃的手艺越发好了。” “皇上要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 皇上就有些愧疚,握紧了萧玉英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放心,我以后定不负你。” 萧玉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知道,皇上是不会负我的。”说着,举起手中的汤道:“皇上再喝几口吧,你这几日也太忙了一些,总要多注意主意身子。” 皇上点头,差不多将一碗汤全部喝光,萧玉英也喝了大半,见皇上不再喝了,这才将碗收进食盒里。 皇上就道:“爱妃先回去,等稍晚一些,朕再去找你。” 萧玉英这次却没有听皇上的,而是将皇上拉到屏风后面的塌上,坐在上面道:“皇上,奏折是永远批不完的,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臣妾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皇上想想,觉得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就在萧玉英的身边坐下。 萧玉英就靠在皇上的肩膀上问:“皇上,你还记得我们的皇儿吗?” 皇上温柔的道:“自然记得,他是朕唯一的儿子。” 萧玉英脸上的笑容变大,“王爷,臣妾好想智儿啊。” 皇上冷下脸来,将萧玉英推开,蹙眉道:“爱妃称朕什么?” 萧玉英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也不再遮掩,她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想要将他完全的记在心里。 他们成亲有八年了,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儿子,但是之后不知是她身体的问题,还是他太忙,总之,安乐王府没再有孩子出生过。 萧玉英是平西将军府萧家的嫡长女,与封地在西北的安乐王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成亲以来明明是相敬如宾,护扶互助,萧家更是为了这个男人的大业牺牲良多。 她爷爷战死沙场,父亲和兄长也都为了他战死沙场,在以前,她从未怀疑过他的决策,她以为,他们会永远站在一起。 可没想到,吴家只是隐晦的暗示了一下,他就火急火燎的来找自己暗示,希望自己能让贤,将安乐王妃之位,现在的皇后之位让给吴家的姑娘。 这些她能忍,可为什么,她明明让步了,她的智儿还是死了? 皇上只觉得心中生寒,起身就要叫人,萧玉英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哀求的看着他,“皇上,妾身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皇上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爱妃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萧玉英摇头,温柔的看着皇上,上前抱住他的腰,柔声道:“不,我不走,王爷,我们一家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皇上汗毛立竖,“萧玉英,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呀,”萧玉英温柔的看着这人,“皇上,我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 皇上心脏一缩,眼睛瞟向屏风外的食盒。 萧玉英轻声笑道:“皇上,您还是这么聪明,只是都晚了。” 皇上一时手脚冰冷,他想要叫人,却发现突然身子没有一丝力气,话也说不来了。 萧玉英温柔的将皇上放在榻上,低声解释道:“我们喝的汤是一样的,但你的碗和汤勺被我熏制过,皇上,你的毒要比我严重得多,不过这毒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人死的没有一点痛感,看,我们多好,死的时候还能这么快乐,不像我们的智儿,他死的时候大把大把的吐血,我看的时候痛得几乎要死过去。”萧玉英已经懒得再用敬语。 萧玉英温柔的叙说,“好几次,我都想这么死算了,可我不服啊,如果我们在下面被人欺负怎么办?我和智儿都需要人保护,所以,皇上,我们一起去陪智儿,你来保护我们好不好?” 萧玉英细细的抚摸皇上,皇上只觉得浑身发寒,眼中带着恐惧和恨意的看着萧玉英。 萧玉英顿时觉得无比的畅快,你娶吴家的女儿不就是想得到这个皇位吗? 可纵然得到了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萧玉英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后悔吗?” 皇上瞪着萧玉英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他嘴巴微阖,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萧玉英却突然没了再说的欲望,直接躺在皇上的身边,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低声许愿道:“愿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得安宁!” 皇上的脊梁骨冒出寒气,萧玉英脸上却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萧家为了这个男人基业已经没什么人活下来了,她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她没了活下去的理由,自然要把这个男人带走,这样,一家人就在一起了。 萧玉英的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心中默念道:“智儿,别怕,母妃和你父王来陪你了。” 外面守着的人根本就没想过进来看一看,生怕打扰了皇上和萧妃。 只是平静还是很快被打破,留守的太监看到远远而来身着金黄色衣服的女子,惶恐的跪下,“皇后娘娘万安。” 99第99章新皇 吴兰心低头看了太监一眼,就抬头看向御书房,“谁在里面?” 太监抖了抖,却不得不回道:“是萧妃娘娘。” 吴兰心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点头,“本宫给皇上准备了一些宵夜,你去禀报吧。” 太监咽了一口口水,诚惶诚恐的起身进了书房,他在门口禀报一声,却没有听到有声音,他犹豫片刻,只好推门进去,小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却发现书桌后面没人。 太监的目光就落在屏风后面,当下有些犹豫。 那屏风的用处多是用来给皇上批阅奏章累了后休息用的,当然,有时候嫔妃过来送些汤水什么的也会用到。 他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自然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又退下。 吴兰心盯着他。 太监只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秫秫发抖,他先前不过是个看管书房的小太监,实在不懂怎么应付这种状况。 跟在安乐王身边的资深太监不知为何前一段时间都被清洗了,不然也论不到他被调到安乐王身边,不对,是皇上身边。 现在,太监不由的后悔起来,他觉得这个差事远远比不上先前的好。 吴兰心冷哼一声,甩开他自己走进去。 看到书房里没人,吴兰心只觉得心一阵难受,她眼中带着委屈和怒火,还藏着一丝胆怯,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走向了屏风后面。 跟在吴兰心身边的宫女忙劝解道:“皇后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屏风后面的人听到了。 可奇怪的是,屏风后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吴兰心这才觉得不对劲儿,挥开宫女,快步走向屏风后头。 看到后面的景象,吴兰心瞳孔一缩,脚顿时软了,跟在身后的宫女吓得尖叫一声。 皇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满是怨恨和恐惧,但躺在他身边的萧玉英却是完全相反的一种状态。 萧玉英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安静而恬淡,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时候,就连吴兰心都要忍不住赞一句恬静。 新登基的皇上又死了,意味着什么? 吴兰心打了一个寒颤,刚想起来要阻止消息扩散的时候,宫女们已经惊吓的跑了出去,而外面的护卫也被宫女的叫声吸引而来,想要封锁消息已经不可能了。 吴兰心只好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她才嫁给皇上不过两个月,皇上死了,在如今混乱的时候,她还能活下去吗? 吴兰心看着满足而笑的萧玉英,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她有些惊慌的捂住胸口,如果,如果他的父兄又投靠了别人,那么作为前朝皇后的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除非,除非,是她的父兄登上这个位置。 吴兰心没再理会榻上的俩人,她倒是想将萧玉英碎尸万段,但她现在没有时间,她需要去说服自己的父兄。 现在开封城里,兵力最盛的就是他们吴家…… 而同时,苏府的后门放进来几个人。 几人饶过苏府的其他人,径直到了苏定的书房。 苏定看见来人,恭敬地起身垂首立在一旁。 朱有德轻笑道:“你们苏府管的也不甚严嘛,一路过来也没看到什么人。” “臣下将人遣走了。” 朱有德喝着茶惬意道:“你对苏家的掌握倒是变大了,你祖父身体如何了?” “祖父身体欠安,如今正在修养。” 朱有德不置可否的点头,他来这里不是说这些废话的,他的目光看向临时皇宫的方向,“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吧。” 苏定看了一下时间,微微点头。 朱有德身后的文弱书生有些怀疑,“将军,萧王妃真的会这么做?要知道,安乐王毕竟是她夫君。” 朱有德看向苏定。 苏定簇定的道:“有时候女人狠起来并不逊色于男人。” 话音才落,临时皇宫方向就猛地响起了丧钟。 三人顿时沉默下来,心中同时想到,以后能不得罪女人还是别得罪女人了。 朱有德坐了一会儿,就对身后的人点头,“开始吧。” 文弱书生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又重新回来。 安乐王死了,气氛为之一松,苏定这才有时间提出意见,“将军不该这时候过来的,君子不利于围墙之下,只要叫一个心腹过来便是。” “吴家,我还不放在心上。” 苏定顿时沉默下来。 朱有德这才回头去看苏定,“我记得吴家是你们苏家的姻亲?” 苏定跪下请罪,朱有德轻笑道:“吴家是吴家,苏家是苏家,苏定是苏定,这件事我还分得清楚,不过我却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你嫁到吴家的妹妹我可以赦免。” 苏定心中微松,“谢皇上隆恩!” 朱有德对苏定的称呼很愉悦,但他还是道:“这个称呼有些早了,还是等确定之后你再这么称呼吧。” 这个夜晚,对开封府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 等邸报到钱塘,朱有德已经收服开封,安乐王的那些手下都被他所控制,而吴家也投诚了。 所以朱有德打算选一个好日子登基做皇帝。 这位新皇并没有选用钦天监定的日子,而是直接定在了正月初一那天登基,代表着新生。 因为政权一再更迭,百姓们也谨慎许多,并不敢随意议论政事,但这不代表李石收不到消息。 这段时间来的紧张局势吓坏了不少富贵人,于是李石常背着药箱出没在这些显贵人家,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比如,安乐王并不是外头所说的暴毙,甚至不是朱有德派人刺杀,而是死在了他的原配嫡妻萧玉英手中。 当年安乐王之所以有底气与朝廷作对,靠的就是妻族的势力,现在,同样败在妻子的手中,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木兰听说后只是鄙视安乐王,这样的男人活该被杀!不然活着也是祸害我们百姓。 李石轻笑一声,却又板着脸教训她,“以后这种话不要在外头说,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木兰翻着白眼道:“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说着,木兰担忧起来,“新皇有没有说去年的乡试算不算数呀。”如果不算,今年他们又要交税,也不知道这位新皇帝如何,会不会再交税。 这几年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如果不是有额外收入,木兰都感觉要撑不下去了。 李石沉默了一会儿道:“新皇登基是喜事,再过不久应该就有恩科的消息放出来,去年的乡试做不做数自然也就知道了。” 新皇登基往往都要大赦天下,朱有德也不例外,除了穷凶极恶,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罪犯外,轻罪的都被放或减轻了罪责。 同时,新皇决定明年开恩科。 为什么不是今年?新皇表示,科举虽然重要,但收服不听话的那些势力同样重要,于是就推迟了恩科的时间。 恩科一般只考乡试、会试和殿试,院试等因每年都有,并不在恩科之列。 本来,去年朝廷开了恩科,李江等过了乡试,第二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可以进京参加会试的。 但那时京城被朱有德占了,皇帝逃到了开封,局势那样混乱,朝廷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两说,而且,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考试啊? 会试毕竟不像乡试,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明年恩科乡试,后年就是恩科会试,两年的时间,也够李江和苏文准备了,当然,是在上次乡试算数的情况下。 恩科的事一提出来,就有人提了去年的恩科。 在一些文官的眼中,去年的恩科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不仅是因为规模太小,所取用的人才质量下降,最主要还表现在,参加考试的几乎都是贫寒子弟(富贵人家都比较惜命,没参加)。 所以部分官员提议废除去年取得举人资格权利,重新考试。 朱有德瞥了那几人一眼,不在意的道:“恩科既然是先皇开的,自然是算数的,那些书生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朱有德不承认安乐王是“先皇”,只认前朝那位昏聩的皇帝是“先皇”。 底下的文官大部分是前朝留下的官员,对这位新皇还不太熟悉,所以有些忐忑,但又带着些试探道:“只是,去年的恩科质量也太差了,臣还听说,钱塘那边有个十四岁就中了举人的,若那人是书香之后还罢,偏偏只是一农户之子。” 朱有德蹙起眉头,“是谁说的农户之子就比不上书香之后?”朱有德锐利的眼睛看着他们。 底下的官员被朱有德的威势一压,身子都有些颤抖。 朱有德冷哼一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去年的恩科不也是你们主持的?还是说去年的时候你们收受贿赂,放了一些酒囊饭袋进来?” 底下的几人忙诚惶诚恐的请罪,口称“不敢”。 朱有德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回头却叫人将去年那批恩科的举人名单送来。 朱有德翻了翻,轻笑道:“他临死前倒是为朕做了件好事,此次中举的多是贫寒子弟。” 文弱书生点头,皇上在士林中的评价一向不怎么好,那些所谓的书香门第自持身份,但这些贫寒子弟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他们可不会在意这些。 这些人若是用得好了,一点也不比那些书香之后差。 100第100章顾虑 郑致德和李登才来找李江和苏文回去上学,“大家都回去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你们这几个了,没有你们俩,大家做什么都少了几分意思。” “我们得和家里人说一声才能回去。” 李登才就鄙视他们道:“早就开春了,你们的胆子也太小了,到现在都不回去。” 苏文就瞥了他一眼,哼道:“我们只是在烦恼该不该跳级罢了。” 李登才的脸顿时红了。 李登才和李江苏文同班,但郑致德却比他们高一届,但现在李江和苏文考中了举人,应该会跳级。 李登才和李江同龄,本来就不服俩人比他成绩好,现在更好,直接跳到他前头去了。 去年恩科的时候,李家担心政局动荡,就没让李登才参加。 李登才红着眼道:“要是我去年也参加恩科,一定也会中举的。” 这却不是假话,李江虽然稍胜他一筹,但苏文和李登才不相上下,对方努力一番,加上他手上更多的资源,说不定名次还在俩人之上呢。 苏文就鄙视他,“那胆子小的就是你了吧,就在眼皮子底下考试,有什么好怕的!” 李登才就气得瞪着眼。 郑致德和李江早就不理会俩人的斗嘴了,在一旁说起书院的情况。 郑致德兴致勃勃的道:“你们真的要跳级?这样也不错,我们就能在一个班级了。” “这还得看我大哥的意思,不过跳级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他们是想要参加后年的会试的。 下午李石回来,李江就将这件事说了。 李江沉吟片刻道:“你们若想五年后再考,就不用跳级,若是想后年搏一搏,自然是跳级的好。”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 木兰在旁边做针线,问道:“也不知道参加恩科的人会不会太多,若是太多,以你们的能力,还是再读三年为好,而且,你们不过出去游学过半年罢了,到底欠历练。” 李江和苏文低头思索,他们也知道他们比一般的举人能力要差,这也是他们犹豫不决的原因。 李石却想起苏定给他信中提到的事,道:“再等几日吧。” 三人转头看他,李石沉吟道:“我想等等京城那边的消息。” 在这个世界上,信息的传播最困难,同时,掌握了先一手的信息,可以保证决策的正确性。 李石在这一场政变之后更加意识到信息的重要性。 于是,他和钟大夫特意留意起各路的消息,除此之外,他更先进的消息则是来自于苏定。 苏定很快告诉李石,因为新皇出身草莽,旧的勋贵和世家对他很看不起,制约许多。 而新皇虽有耐性,却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这个信息已经很强大了。 李石当即决定让李江和苏文参加后年的春闱,跳级到了和郑致德同一个班里。 李江和苏文才进学院不久,苏文就自己回来了。 当时木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小子闯祸了! 木兰紧紧的盯着苏文。 苏文的脸蛋慢慢变红,这倒是让木兰惊奇了一下,不怪木兰,实在很少能看见苏文羞涩的脸红,除了夸他之外。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媛媛和桃子两双眼睛也亮晶晶的盯着他。 苏文扭捏的看了两个妹妹一眼,木兰就将俩人赶出去,等屋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苏文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话。 木兰陶陶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苏文红着脸,低声道:“先生说,给我做媒。” 木兰了然,“是王先生?” 苏文脸上更红,忙摇头,“是,是钱先生。” 木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哪个钱先生,“钱先生怎么会想起给你做媒?女方是哪家的?” 苏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道:“就是王先生家的。” 木兰就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文,了然道:“王先生和你说过了?你是不是同意下来了?” 苏文忙摇头,辩解道:“王先生暗示过,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还是二表哥提醒……昨儿钱先生单独找了我,说我若是愿意,就回家和你们商量商量。” “那你是愿意喽?” 苏文小心的看了姐姐一眼,没从姐姐脸上看出什么,心中就有些忐忑,他是见过那位师妹的,以前没想过这些事,但先生提了之后,心里难免留意上,他的确挺喜欢那位师妹的。 只是他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还得听姐姐姐夫的。 木兰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不知道那位姑娘的人品如何,也不将话说死,只道:“这件事姐姐知道了,回头我叫人去打听。”就问道:“难免王先生一共有几个女儿?” “就一个。” 木兰放下心来,这样就不怕弄错了,她最怕的就是说亲的时候把对象弄错了,“今年多大了?” “比我小一岁吧。” 那也挺小的,可以再等几年再成亲。 木兰打听了一些情况,就叫苏文回去继续念书,送到门口的时候,木兰突然问道:“你们书院就没人给江儿提亲?” 李江比苏文也不差呀,怎么就全都是给苏文说亲的? 苏文小心的看了一眼姐姐,小声道:“应该还没有吧,”见姐姐怀疑的看着他,就忙挺胸理直气壮的道:“姐姐,二表哥就是太沉闷了,哪个女孩会看上他啊?不像我,长得又俊,还开朗风趣……” “滚,”木兰笑踢他一脚,“一点都害臊,到了书院多留意一下,看有没有看上你二表哥的,总不能你都快要定亲了,江儿还没对象吧。” 苏文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跑了。 他可不敢告诉姐姐外头那些人私底下的议论。 苏文跑去找李江,掐着腰道:“我的婚事十有八九是要定下了,你可得加紧了,不然,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啊。” 李江翻了一页书,闻言翻了一个白眼,“真是不害臊,这么想成亲,回头我和大哥嫂子说一声,今年就给你办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在兄弟面前苏文一点也没有在姐姐面前的羞涩,光明正大的道:“我是怕你拖得太久了娶不到媳妇,总不能你事事领先我,这件事就落我后面吧。” 李江沉默。 苏文就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姐姐的脾气多好啊,竟然还嫌弃起我姐姐来。” “长嫂如母,你不用试探我,嫂子将我拉扯大,我不会不知恩的。”李江瞥了苏文一眼,“倒是你,别娶了媳妇忘了娘。” 苏文愤愤,“我自然不会,王师妹你也是见过的,她是那样的人吗?” 李江冷哼一声,“人是会变的,更何况,你现在还没成亲呢就站在了她那边,以后的事难说。” 苏文不服气。 “你以为王家为什么选你为什么不选我?还不是因为嫂子是你姐姐,而是我嫂子吗?” 苏文冷静下来。 李江残酷道:“所以不要将现实想得太过美好,有的现实是必须认清的。王先生和王师妹一家的确不错,至少比那宋家好多了,但你也要记住,嫂子一把手将我们拉扯大,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李江眼眶微红,低沉着声音道:“快一年了,嫂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上次我回家,媛媛说她还在吃药。” 苏文眼眶通红,几乎是恶狠狠的道:“她是我姐姐,不用你来提醒,只要你不忘以前的誓言就好。” 李江傲气道:“自然不用你提醒,以后嫂子的诰命一定是我挣的。” 苏文冷哼一声,没有辩驳,心里却如往常一样升起斗志。 俩人都沉默下来,良久,苏文才问道:“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有个小侄子?” 李江眼睛看着手上的书,心思却不在上面,闻言思索良久,才轻声道:“我问过大哥了,大哥说嫂子只是有些宫寒,调养个几年就好了。” 但其实两人都不怎么相信。 李石和木兰总是对他们避重就轻,若只是宫寒,为什么大半年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最要紧的是,木兰最讨厌喝药,可自他们成亲后,木兰就一直在喝药,从未停过。 他们都知道,木兰怕是劳累和受寒,将身子熬坏了。 李石和木兰并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心思竟然这样重。 晚上李石回来,木兰就将苏文的婚事提了,有些头痛道:“阿文比江儿还小一岁,怎么好的婚事都是给阿文提的?” 木兰说这句话不是没依据的,先前给李江说亲的也有,只是对方多是乡绅之女,同样是读书人家的很少。 身份和教育上就差苏文这边一截。 木兰不懂,李石却早猜到了原委,只是他不愿伤妻子的心,所以一直没提,此时见妻子提起,想着以后给李江说亲,她迟早会听到,那还不如从他这里说出还比较好。 李石抱着妻子的肩膀,沉吟片刻道:“木兰,以后阿文成亲,再等桃子嫁出去,我们两家就要分开住的。” 木兰点头,这个她知道,孩子们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总不能永远两家合作一家。 “可我们和江儿却是不用分开的。” 木兰有些疑惑。 101第101章王家姑娘 李石试图用比较温和的语言让木兰明白,“我们家这一支才分出来,虽说江儿成亲之后可以分家,但能不分还是别分。这样,你是长子长媳,是江儿的长嫂,长嫂如母,与江儿媳妇的相处就是一个问题。”古来,婆媳,妯娌之间的矛盾一直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少,绝大部分的情况下,婆媳和妯娌之间总是不太平的。 若木兰只是普通的妯娌,那些人家自然不会顾虑许多,但木兰不一样。 所有认识李苏两家的人都知道,李家和苏家能在鸣凤村落户靠的大部分是木兰,李家和苏文上学的钱更全都是木兰一人承担。 要知道,那时候的李石本身就在念书和学医,拿回家的钱非常的少,只能够两家维持日常所需,所以绝大部分的开销是靠的木兰。 这一种恩情,堪比父母。 所以,李江上面虽没有母亲,但也胜过有母亲。 而李江也一直是把木兰当做母亲一般来侍奉的。 所以嫁给李江的姑娘家就要衡量了,她对待木兰的态度不仅是要对长嫂,更是要对一个婆婆。 这样双重身份压在上面,疼爱的女儿的人家都有些不敢将女儿嫁给李江了。 木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层在,当下目瞪口呆,结巴道:“那,那我们可以分开住啊。”在现代这样的事就很平常,小夫妻俩不想和父母一块住的,都是在父母附近找一处房子安顿下来。 李石却沉下脸,“莫要惯着他们,孝顺你本就是他们应做之事,你养大了他们,总不能在这件事上还让步吧。”李石不给木兰说话的机会,直接道:“这件事不要再说了,那些人家不愿意就算,正如你所说,江儿年纪还小,推迟两年再说亲便是,不必急于一时。” 木兰思索片刻道:“那照你这么说,阿文的婚事也该注意一些才是。” 李石点头。 第二天,木兰就出去打听那位王家姑娘的情况。 王先生出自山东王家,算是世家,但因为只是旁支的旁支,所以家境还没有显赫到苏文高攀不上的地步。 但将女儿配给苏文也的确是下嫁了。 王先生是进士出身,当了几年官,只是听说当官的时候与上级不睦,最后自己辞官跑到钱塘松山书院来做博士了。 王先生是单传,所以家境殷实,并不靠着博士这份收入,他之所以留在钱塘十几年,不过是因为喜欢教书育人罢了。 王先生在学生们的口碑中还不错。 他有三子一女,女儿排行第二,大儿子二儿子现在都是秀才,三儿子比较顽劣,但听说读书也很好。 那位王姑娘名心敏,倒是好名字,听说人也不错,温柔贤惠,当然,人木兰没见过,大家都是往好了的说。 木兰自然也不渴求着就靠这一点打听就定下这门亲事。 她更多的是想通过这个知道王家的情况。 李石去上班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些,回来和木兰商量,“江儿和阿文中举之后我们还没去谢过他们的先生吧?之前毕竟是王先生指导的他们,又在他们家住了一段时日,怎么说也要亲自去道谢一番。” 木兰知道他是想趁机看看王家那位姑娘,就问:“那我们时候去方便?” “后天吧,我去准备一些礼物,再请一天假和你一块儿去。” “那我明天就让人给王家送帖子去?” 李石点头。 王家接到木兰的帖子,纷纷松了一口气,王太太道:“我还以为他们连我们心敏都看不上呢。”语气有些鄙薄。 王先生皱眉,“休要胡说,他们不过谨慎一些罢了,不过都是为了儿女。” 王太太笑道:“苏文不过是她弟弟,哪来什么儿女啊?” 王先生心中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道:“那苏文和李江都是他们哥哥姐姐带大,虽不是父母,但也与父母无异,你回头和心敏说,要好生孝顺那位李娘子,当母亲一般侍奉。” 王太太张嘴想要反驳,只是见丈夫脸上的神色,就按压下来点头应和,“妾身知道了。” 王先生这才起身离开。 他之所以同意妻子提的这门亲事,不仅是因为女儿看上了苏文,还因为苏文人品的确不错,最要紧的是,他有一个好姐姐,虽然对方教育儿女的方法他不是很认同。 王先生直到现在都没法忘记当时苏木兰是如何教导苏文和李江将欺负自己的人欺负回去的。 王太太在丈夫走后,就将女儿找来,将李石和苏木兰要拜访的事说了,拉着正微红着脸的女儿道:“到那天你要打扮得漂亮一些,也好让她看看什么才是名门之后,以后你进门了,她才不会欺负到你头上。” 王心敏脸上的红色稍褪,看着母亲有些无奈,“母亲,父亲说那位李娘子是个大方端庄之人,断不会为难于我,我们去比这些就落了下乘了,更何况,苏公子到现在都是他姐姐在供养,我们孝顺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太太不在意的笑道:“她是苏家的女儿,本来所赚的一切都是苏家的,供养自己的弟弟本就是她的责任,哪来这么多的计较?” 王心敏见母亲固执,知道她所说的母亲一定不会接受,也就不再说,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 他们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 王太太见女儿不再反驳,心情好了一些。开始叫人给王心敏准备几件好看的首饰,到那天戴上。 而此时木兰也在发愁后天穿的衣服和带的首饰。 因为省钱,木兰很少给自己做衣服,做的衣服也多是和媛媛他们一样的布料,首饰更不用说,除了平常一些的,就是贵重得她不敢戴出去(苏定苏可等人送的),所以木兰烦恼起来。 李石回来见了,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白玉凤纹钗,白玉晶莹剔透,看得出玉质很好。 木兰没见过这支钗,李石笑道:“这本是要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的,现在就提前送,回头我再给你选一样更好的。”说着将它插在木兰的发髻中,退后两步看了看,眼中闪过笑意,点头赞道:“很好看。” 木兰脸色微红,凑近铜镜看了看,的确很漂亮,她平生又最喜欢玉石,她觉得这是一种值得鼓励的行为,于是起身在李石的嘴上亲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李石心中更加愉悦,“以后给你买一支更好的。” 木兰点头,又在首饰盒里捡了一支小小的粉红珠花别在发上,整个人就鲜活起来,与先前大有不同,这样,首饰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现在自己给自己做一套衣服已经来不及了,看来只能出去外面买了。 而此时李石也正想着明天去给妻子买一件好看一些的衣服。 第二天一早,李石就先去医馆了,临走时道:“等稍晚一些,你去医馆找我,我与你一起去。”妻子长得很漂亮,他实在是不放心木兰独自出去逛街。 以前的木兰常年在林子里奔波,虽然也长得漂亮,但脸上的皮肤有些黑,加上常年一身短打,头发像男子一样高高的竖起,年纪又还小,只要不是变态,一般不对对她有非分之想。 但自从李石出师,可以出诊开始,他就不许木兰再往林子里跑,家务活又有媛媛和桃子等帮忙,李石又给她弄了不少美容美手的药膏,几年下来,白了不少,加上脸上张开,现在又是一身女装打扮,可以说,若不是对方武力值太高,李石都不愿意她出门在村里走动了。 可现在是去府城,李石不放心,自然要与她一起。 旁边的媛媛和桃子就眼巴巴的看着俩人。 木兰看着好笑,就歪头去看李石。 有媛媛和桃子陪着,那李石就更加放心了,“那你们三个就一起来,不过要带好帷幔知道吗?” 媛媛和桃子欢呼一声,俱都应下。 医馆并不是特别忙。除了李石和钟大夫,医馆里还有另外两位坐堂大夫。 钟大夫一般不会来医馆,所以医馆几乎全都是李石在管理,李石和掌柜的说一声,就收拾东西出来。 木兰和媛媛桃子正带着帷帽坐在医馆的大堂里等他。 医馆里的伙计们都没见过她们,见她们来既不买药也不看病,难免好奇的多看两眼。 李石出来,就瞪了他们一眼,上前扶住木兰,“我带你去见见掌柜的和两位坐堂大夫。” 这是要社交? 木兰跟在李石身后。 医馆的掌柜是李石从一个县城挖来的,从事这个行业有二十多年了,今年也不过才四十来岁,看着很随和。 他知道医馆的事多是李石做主,所以对李石很恭敬,见李石领着一位夫人和两个姑娘过来,忙起身见礼。 李石就介绍道:“这位就是赵掌柜,赵掌柜,这是内子。”对于媛媛和桃子却没有介绍,她们还是姑娘家,并不用特意见礼。 两位坐堂的大夫也趁空与木兰见礼一番,李石交代了两句,这才带着三人出来。 站在路边,李石道:“我们去淑女坊吧。” 102第102章碰见 俩人和淑女坊熟,而且淑女坊的衣服也不是特别的贵。 四个人一起过去。 当年的小二现在已经升级为副掌柜了,看到李石过来,忙上前打招呼,“小李相公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目光却落在他身侧和身后的三个女子身上。 李石笑道:“来买几套衣裳。” 木兰拿下帷帽,笑盈盈的道:“副掌柜,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所以你可得给我们优惠一些。” 副掌柜看到木兰,一时还回不过神来,“这是,木兰姑娘?” 李石眼底微暗,若不是顾忌大庭广众之下他真的很想将手放在妻子的腰上以示主权。 副掌柜看到木兰盘起的头发,也回过神来,“木兰……姑娘嫁人了?” 木兰点头,李石就道:“所以副掌柜该叫她李娘子才是了。” 副掌柜的眉眼一跳,李石就解释道:“我们已经成亲已有大半年了,当时比较匆忙,也没请掌柜的和副掌柜的过去,还请见谅。” 副掌柜半张着嘴巴,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的扫视。 要知道,他一直以为俩人是兄妹的。 不过副掌柜心中虽然惊诧,但很快就收起了表情,满脸笑意的问:“那李娘子想要买什么样的衣服?您放心,你们买的,我一定便宜一些。” 论到衣服,再没有人比木兰更了解了,她的目光在店里扫视。 媛媛和桃子也兴致勃勃的看着,没有女孩子是不喜欢新衣服的。 副掌柜见她们三个凑在一起,就忙要将李石迎进包厢里坐着说话。 李石推辞了,他觉得他还是在这里看着比较好。 副掌柜也不在意,就打听起木兰下次交衣服是什么时候。 李石道:“她身子有些不好,加上家中琐事缠身,只怕还要四五天才能做出一件来。” 副掌柜只好苦笑,以前木兰一个月能做出四五件的衣服,可从三年前起,交给淑女坊的衣服一次比一次少,这段时间干脆就是一个月才交一次,一次也就两件衣裳。 若不是掌柜的说他一直留意着各绣坊的动静,他几乎要以为木兰将衣服给了其他家绣坊了呢。 掌柜的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放纵着,如此看来,他是早知道木兰成亲的事了。 副掌柜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点酸涩与惋惜,只是劝服自己说,他只是为绣坊可惜,因为要失去部分利润了。 以李石的眼力,他自然发觉了这个副掌柜的不同,这也是为什么这两年都是他亲自拿着衣服过来交易的原因。 他的妻子,岂容他人窥伺。 木兰很快就选中了两套,媛媛和桃子在木兰的意见下也选了一套。 李石爽快的付钱了,拿了衣服就走。 媛媛欢快的道:“姐姐,我们再去买一些首饰吧,你看你头上都没有多少好看的首饰。” 桃子连连点头。 木兰好笑道:“是你想要买吧?” 媛媛顽皮的吐着舌头,桃子就挽着姐姐的手道:“姐姐去嘛,我也想买一朵珠花。” 木兰摸摸妹妹的头,桃子已经十二岁了,的确也该有一些首饰了,当下笑道:“好,这次给你们也买一些,回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媛媛和桃子就跑在前面引路,看到路边摆的新奇的物件也会蹲下去买一些,两个小丫头都有自己的私房钱,所以花钱并不多拘束。 木兰就退到李石身边,低声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首饰的钱可就比衣服要贵重多了。 李石好笑的看了妻子一眼,若不是在外面,真想弹一下她的鼻子,“放心好了,银子带够了,回头你们只管选就是了。” 木兰怀疑的看着他,“你的银子不是都交给我收着了吗?怎么还有钱?”说着盯着他的荷包,眯着眼睛问:“你藏有私房钱?” 李石脸色微红,低声道:“胡说些什么呢?是这几天出诊得的赏钱。” 木兰脸上的表情明显不相信,才几天的赏钱就能买衣服和首饰了? 要知道刚才她们买的四套衣服就去了将近五两银子呢。 李石轻咳一声,略微不自在的道:“真的,就是赏钱。” 木兰知道现在不是过问的时候,打算晚上回去再逼供。 李石见她不再问,就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银楼里的人不少,全都是已婚妇女带着姑娘,所以李石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李石很坦然的面对那些视线,与木兰等一起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桌子桌下。 在这里,是先看图再看首饰的。 当下就有一位姑娘上前来问:“公子和太太及两位姑娘是想选首饰,还是定制首饰?” 木兰和媛媛桃子将帷帽脱下,闻言笑道:“我们是选。” 那位姑娘被木兰的笑容吸引,脸上的神情微怔,没想到这位太太长得如此漂亮,难怪成亲了都带着帷幔。 注意到木兰相貌的不止是招呼的小姑娘,还有坐在远处的几位夫人和姑娘。 那几人心中震惊,瞪大了眼睛看木兰。 木兰敏锐,顺着目光看向那几人,见她们并无恶意,只是惊讶于她的容貌,当下客气的朝她们点头微笑,然后对小姑娘道:“都拿来看看吧,不过不要拿太好的,嗯,就要五两以下的就行。” 五两银子的首饰算是中等偏下。 但小姑娘并没有怠慢他们,恭敬的退下去后很快拿了三个本子上来。 远处的几人收回视线,杨九压低声音问杨太太,“母亲,那是不是苏婉玉?她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与一陌生男子在这里?” 杨太太皱眉想了一下,而一边的尚姑娘已经接口道:“那不是苏婉玉,相貌是像,但气质不对。” 苏婉玉看着就是一朵雍容华贵却又逼人的牡丹,而眼前的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凌厉之气,却又偏偏气质温柔,明明矛盾,却又融合得很好。 杨九也注意到了,苏婉玉骄傲无比,怎么会说出只要五两银子以下的首饰?“只是,长得也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几人就看向一直沉默的周江萍,周江萍和苏婉玉是表姐妹,应该知道的比较多吧。 周江萍看向一直笑得温柔的苏木兰,见她身边的男子指了图画上的东西说了一句什么,对方眉眼都飞扬着笑意的点头,显得柔和而美丽。 她从没在苏婉玉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气质。 杨九见她走神,就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周姐姐,你认识她吗?” 周江萍回过神来,淡淡的道:“不认识,不过,我想她也是我的表姐吧。” 杨九和尚姑娘面面相觑,杨太太和尚太太却知道得多一些,闻言心中一动,问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周大太太,“难道,她就是十七年前送走的那个孩子?” 周大太太无奈的点头。 “原来那竟是真的,我还以为是道听途说呢。”尚太太说完之后才自觉失口,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周大太太。 苏家的大太太毕竟是周大太太的小姑,她这样说就不太好了。 不过见周大太太并不反驳,心中微松,看来外头说的,周大太太和她那嫁到苏家的小姑子不睦是真的了。 杨九和尚姑娘都有些不解,不过长辈们在这里,她们也不敢放肆,只好给周江萍使一个眼色,等一下大家一起去包厢里说说。 周江萍无奈,只好微微点头应下。 权势更迭,周家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苏家自顾不暇,根本就帮不上她们周家什么,而昔日被压在他们后面的杨家却起头了,还有尚家,因为曾与新皇有关系,如今在钱塘也是炙手可热。 就算不愿意,周江萍也要与她们交好,更何况,她们说的是苏家的八卦,又不是她们周家的,有什么要紧。 没过一会儿,三人就借口要去吃点心,去了银楼给她们安排的小包厢里说话。 三位太太知道她们有话说,也不打扰,如今她们的八卦之火也正熊熊燃烧,女儿走了更好,说话就没这么多的顾忌了。 等人一走,杨太太就低声问:“看样子这姑娘也是住在钱塘的,怎么不听你小姑说起过?” 周大太太苦笑,“别说是你们,就是我见了都吃一惊,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迫不得已送出去了,血缘毕竟在那里摆着,哪能说断就断?”尚太太顿了一下,又扫了木兰一眼,低声道:“不过也不是我说你小姑,这也太小气了,毕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算不能领回家养着,也该照顾多一些,怎么身上只穿这等衣服?头上也只有一朵珠花……” 周大太太沉下眼眸,你们觉得这就够惨了?若是知道她那小姑将上门求救的女儿给赶走了不知道又要说什么。 周大太太一直看不上周氏,她觉得,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将日子过成这样完全就是无能。 当年在周家还强盛的时候,她就该态度强硬的将方姨娘赶走配人,不然,只要拍一个嬷嬷去方家说说话,就能让方家在整个江南都没脸。 偏她要顾念什么夫妻之情,竟然让自己的丈夫和那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情。 她好心教她,还叫她讽刺了一顿。 生了双生子又如何? 这在苏家是大厄,可在外面可是大喜事。 这条规矩的存在本来就是苏家欠她的,偏她总以为自己生了双生子欠着苏家的。 若是她,早抱着孩子与苏家大闹一场,就算孩子最后还会被送走,养父母家也一定要千挑万选,就算最后不能认回来,但来回走动总是没问题的吧? 可她倒好,人家还没问她,她倒先软了三分,这才叫苏延年一步一步骑在她的头上。 想想,刚成亲那会,苏延年心里不想着他那个表妹吗?可还不是只敢偷偷来往? 好好的一副棋都叫她下坏了。 养的一个女儿也是眼高手低,只表面清高无尘,心机虽有,到底欠了些脑子。 竟然就因为周家被新皇斥责了几句,就对上门拜访的表哥不见? 周大太太对周氏已经无语,若不是三个儿子都还聪明,只怕苏家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103第103章王心敏 自然,这些都是丑闻,周大太太就算对周氏再恼怒,也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的,她只是说,因为苏家的规定,送出去的女儿,就不许再出去看,周氏被苏家约束着,也并不知道这个女儿的近况。 而周家,当年苏延年送走那个孩子时并不愿告诉周家,所以周家也不知道。 当然,这句话的水分很大,杨太太和尚太太也就听听罢了。 真要说周家没法找到这个外孙女是不可能的。 只要周家愿意找,难道还能找不到一个孩子?苏家也没必要瞒着这些,说到底,不过是情薄,不愿意惹这些麻烦罢了。 两位太太看向笑得温柔满足的木兰的目光中就带了些同情,不过现在看这位姑娘倒是过得还不错。 杨太太就好奇的道:“旁边那位是她丈夫?她竟然也成亲了,看着过得还不错。” “那要看与谁相比了。” 杨太太顿时不说话了。 同胞姐姐的苏婉玉可是嫁给了护国将军府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护国将军府的。 而这次新皇能够顺利登基,就是因为护国将军府约束住了安乐王的军队,可谓是功劳深大,而且,护国将军府现在还掌着一部分兵马,听说,皇上要封护国将军府为定国公,现在,吴家在京城那是横着走的存在。 相比之下,一身衣服都不超过半钱的木兰就实在是寒酸了。 而此时,寒酸的木兰正在为是选凤钗好,还是步摇好而犹豫。 媛媛和桃子正头碰着头在一起看,时不时的发出一声低呼,实在是太好看了,她们都想要。 李石见妻子纠结,就低声笑道:“那就两支一起买吧。” 木兰纠结,“那样就要花很多银子了。” 媛媛和桃子却猛地抬头看李石,眼里冒着光,就差在脸上写着,也买给我吧,也买给我吧! 李石瞪了两个妹妹一眼,低头对妻子道:“我身上还有些银子,不缺这些。更何况,以后就是有急用,再将首饰变卖就是,这些首饰是不会折价的。” 这倒是真的,木兰选的首饰都是银的和金的,怎么样也不会折价的。 木兰隐晦的看了一眼那一排的玉,就点头应下了。 李石也看了一眼玉饰,暗暗留心,原来妻子更喜欢玉饰。 媛媛和桃子就眼巴巴的看着,木兰好笑的摸着她们的头,对李石道:“给她们也买两件吧,她们也大了,该仔细的打扮打扮了。” 李石板着脸应下。 媛媛和桃子就欢呼一声,凑在一起选首饰。 她们也知道家里并不是非常的宽裕,所以选的也多是银饰,但才十二三岁就可以拥有银饰,在村庄里也是少有的,除了村长家里的刘雅姐姐,但就是她,也只不过才有一件罢了。 两个小女孩很开心。 李石见状,板着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几人很快就选好东西,叫了那位小姑娘过来结账。 拿了自己喜欢的首饰,四人就起身离开,才走到楼梯口,就和正下楼的周江萍三人碰上。 李石眼睛扫过她们,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拉住木兰的胳膊,低声道:“等一下我们去饭馆里吃饭。” 木兰点头,见三人看她,下意识的就冲对方笑一笑。 楼梯上的三人都被木兰的笑容一怔,良久才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回应。 杨九注视着苏木兰离开,叹道:“可惜了!” 周江萍看着苏木兰的背影不语。 东西齐全,木兰好好的打扮了一下,就和李石提着礼物坐上马车去了松山书院。 松山书院给博士们的待遇很优厚,王先生在松山书院任教十几年,在松山书院附近就有一栋三进的小宅子,风景优美,环境优雅,加上附近住的都是和他一样的博士,可以说,这个地方就是高知识分子的别墅聚居区。 王先生和王太太也早就等着。 李石和木兰一到,王先生就将人请了进来。 俩人客套了一番,木兰就被王太太请到后院。 王太太三十多年,但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罢了。 王太太隐晦的看了木兰一眼,苏木兰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完全的不一样。 王心敏正在后院等着,看到木兰的那一刻愣了一下,眼睛询问的看向母亲。 王太太微微点头,王心敏心中诧异,但脸上不露,迎了上去,行礼道:“见过李娘子。” 木兰笑着点头,转头问王太太,“这就是王姑娘吧,长得正漂亮。”说着拿出准备好的见面礼给她。 俩人相让着入室,王心敏跟在俩人身后进去。 王太太让人上茶后道:“这是龙井茶,是山东那边送来的,李娘子看是否还合口味。” 木兰看了王太太一眼,手微顿,笑道:“王太太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农妇,平时喝茶不过解渴,并不懂茶经,这样的好东西给我喝却是糟蹋了。” 王太太嘴角的笑容微僵,不知如何接下去,一般来说,对方不是应该夸赞一番,然后就品茶吗? 这样她也好拿到主动权,怎么这人却是好不知羞的直接说自己是农妇?偏脸上还没什么羞愧,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王太太有些怀疑的看向女儿,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真的没问题吗? 她虽见过苏文,但觉得对方也不过长得俊朗一些,才识不错罢了,身世却是万万比不上自家女儿的,但女儿坚持,她也没办法。 王心敏见母亲这样,暗暗着急,但在木兰的眼皮子底下又不能动作,只好上前道:“茶本就是给人解渴用的,不过是其中味道不同罢了。” 木兰笑笑,小口的喝了一口,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她虽然不懂茶,但也知道这杯茶和以往自己泡的茶不一样,但木兰并没有说什么。 等李石和木兰从王家出来时,俩人对王家的事情都了解了大半。 不是俩人能干,而是他们本就存了打探的心思,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留意,加上李石和木兰又尽量引导话题,所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王先生只惊讶于李石的老成,之后就乐得将情况透露给李石知道。 他们是在论亲,那样,有的情况自然是要对方知道清楚的。 但王先生同时又在担心后院,只希望妻子今日能够正常一些,想到后面还有女儿陪着,就稍稍放心。 但王先生送走李石回到后院找女儿时,就看到女儿沮丧的表情。 “父亲,这婚事只怕不成了!” 王先生眼里就闪过恼怒,这丝恼怒是对着妻子,但想到妻子的为人,他到底强压住,告诫自己,发脾气是不对的,要按捺住! 苏文这个女婿是他选中的。 当然,女儿也看中就是了。 在他看来,苏文爽朗,心机不缺,又够聪明,女儿嫁过去没有婆婆压着,虽然没有长辈帮持会有些辛苦,好在三个儿子都还算听话,以后他也能帮女儿一些。 加上女儿愿意,王先生就对这门亲事十二万分的满意了。 他知道妻子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苏家家世不够。 但他本人就出自名门,知道那些家世的累赘,人活一世,最要紧的潇洒自在,女儿嫁进家世好的地方,不说其他,光是与那些妯娌亲戚相斗就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 当年他到这儿来,一是因为喜欢博士这个工作,二来则是妻子的那个性子,若是回山东,只怕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下她还能感恩戴德的对人家。 王先生很无奈,只希望对方能够忽略掉妻子,只留意女儿,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幼稚。 在马车上,木兰将后院的种种说了,末了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儿,王先生也太不容易了。” 李石就沉吟道:“那位王姑娘如何?” 木兰笑道:“奇就奇在这里了,按说女孩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可我看着为王姑娘性子品性却有些像王先生,一点也不像王太太呢。” “听说,王家的四个孩子自四岁起就开始跟着王先生读书识字,看来这位王姑娘也是与她兄长们一样的了。” 李石曾经私底下接触过王先生的三个儿子,虽然时间短不敢说什么,但透过人的眼睛就知道,对方还算不错,而且江儿也与他说过,王家的几个师兄弟品性都不错。 这门婚事俩人一时没有定下,但也没有一竿子打倒,他们还需要再考虑与接触。 苏文和李江沐修回来的时候与媛媛和桃子打听到姐姐的决定,心中虽然有些可惜,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们统共见过三次面,还是在王先生及各位师兄弟都在场的情况下,真要说有什么奸情,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就是他的那个心思,还是在王先生暗示以后才渐渐产生的。 这个时代是不讲究什么自由恋爱的,苏文也从没有那个心思过。 不过,这门亲事若是不成,心中还是会有些惋惜就是了。 这门亲事就暂时冷了下来,但有时,王家会时常下帖子来请木兰过去做客,木兰就会带了媛媛和桃子过去。 她自己也会请王心敏过来家里坐坐,大家在逐渐了解中。 而宋家一直派人留意李苏两家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打听到王家和李苏两家的互动。 心中虽有些不甘,但也不好做什么。 104第104章打基 通过接触,木兰觉得王心敏姑娘是一个,有趣的人。 王心敏虽然是姑娘家,但因为王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比较疼宠。 王先生从小将这个女儿带在身边教养,后来多了两个弟弟,王心敏更是直接与兄弟们一起读书。 所以,王心敏并不如一般闺阁女子一样纤细,骨子里有着男子的坚韧。 可偏偏,她又很细心,她知道自己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她在王太太跟前就是一个温柔听话的淑女,将王太太哄得不会轻易去找王先生和兄弟们的麻烦。 就算她不认同自己母亲的做法和想法,也不会明着反对,而是引导着对方,甚至阳奉阴违。 可以说,王家能有这么多年的平静,王心敏功不可没。 最关键的是,对方人品还不错。 娶妻当娶贤,木兰觉得这个姑娘不错。 苏文虽然聪明,但神经比较粗,出师难免有些不周到,但如果有王心敏在一旁帮忙就不一样了。 李石从妻子那里知道了王心敏的为人处事,就道:“如此,这门婚事就早点定下吧,王家是不可多得的姻亲。” 王家是书香世家,就算王先生已经是王家旁支的旁支,但有些人脉还是能用得到的。 而且,这次换天,王家并没有卷入其中,得以保全。 而现在皇上和士林的斗争,王家虽然一直中立,但却隐隐站在皇帝那一边,就算对方目的不纯,但好在识时务。 李石觉得,识时务在官场中是很终于的。 李石就向王先生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在得到对方同意后。李石就去找了媒婆正式开始上门说亲。 宋家得到消息,连忙找了另一个媒婆上门,这次他们不再如以前一样只是暗示,而是明示道:只要两家结亲,宋家愿意出一大笔嫁妆,聘礼上不用太讲究,而以后苏文走官的银子,宋家也可以出。 木兰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是婉拒了。 宋家叫来的媒婆笑道:“李娘子不如再考虑考虑,宋家虽然王家那样的人脉,但有钱啊,只要有钱,还愁找不到好官做?而且,宋老爷在官场上也有些同僚,也是能帮到苏举人的。” 难道他们苏家在外人的眼里就是一副唯利是图的模样吗? 就算宋家姑娘千好万好,只凭这一副话,木兰也不会让对方进门,不然以后苏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下不再客气,“娶妻当娶贤,我们苏家选媳妇,看上的是王姑娘的品性和王家的家教。”言下之意是,宋家姑娘的品性和宋家的家教她不敢恭维。 这话有些得罪人了。 媒婆脸上一僵,干笑了两声,见苏木兰没有一丝动容,只好告退。 这一次,木兰一分钱也没给对方。 宋家听到回话,宋举人气得大骂,但事后又后悔起来,“若是他们将话传出去,我们宋家还怎么做人?妞妞以后还怎么说亲?” 宋太太咬牙切齿道:“他们若传出去,我们就说我们两家本是说定了亲事的,但他们嫌贫爱富,该和王家结亲了。” 宋举人犹豫,“这样,会不会得罪王家?” 宋太太气得大骂,“咱们家的女儿都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了,你还顾虑这些,是不是等我们娘几个都被欺负了,你才满意?” 宋举人只好闭嘴不语。 但他们左等右等,外头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老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就知道苏木兰没将那些花传出去,当下有些讪讪。 木兰不是多嘴的人,而且她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异常的严格,若宋家姑娘真的传出那种名声,别说结亲,怕是在钱塘生活都有些困难。 流言有时候比杀人还狠。 若那位宋家姑娘真的是一个脆弱的,说不定还真的会上吊自尽了。 所以木兰对那天的事只言不语,除了李石知道外,就是媛媛和桃子也不知道。 而他们家里人少,根本不存在有人偷听去的风险,只要媒婆不说,谁也不可能知道。 而这个时代的媒婆大部分都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轻易说客户的这些事情。 如果宋家真要倒霉的选中一个多嘴的,那也不关她的事了。 很显然,这次宋家还算靠谱,选了一个嘴紧的媒婆。 但以后会不会传出去就不知道了。 两家确定了意向,很快就交换了庚帖,只要合过八字没问题,婚事就算是初步定下了。 而木兰说过,苏文不宜早婚,她也实在不想他年纪轻轻就成亲,就和王家商定等苏文十八岁的时候再成亲。 王家巴不得将女儿多留在家里几年,闻言忙不迭的应下。 苏文的婚事定下,木兰就开始操心李江的婚事了。 李江比苏文还大一岁呢。 通过王家,木兰也算认识了不少读书人家,但很显然,大家似乎都在顾虑她,所以没人想将女儿嫁给李江,就算有的,也多是庶女或性格有缺的女孩。 木兰急得嘴角起泡,忍不住向李石抱怨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一听说是给江儿说亲都躲得远远的?” 李石抱了她安慰,“没事,她们也没多好,以后江儿更进一步,亲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了。” 但木兰却一点也没开怀,反而更加担忧,“可这科举的事,谁能说清楚啊,有的人前面都很顺,偏偏到会试的时候考个十几二十年都不中,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我觉得很悬。” 王家这门亲事选的不错,连带着木兰对李江的婚事要求也高了起来。 以后李江是出外做官的,她做嫂子的总不能老跟着,所以,他的妻子最少能够独当一面。 所以,那些连说话都不敢抬头直视她的乡绅之女,木兰一开始就排除了。 李石见妻子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只好找了个时间带她去了一趟寺庙,在菩萨面前,李石道:“这世上的姻缘都是一早设定好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怎样的人,说不定江儿的姻缘就不在钱塘呢?” 木兰闻着寺庙独有的檀香,心渐渐宁静下来。 李石见状,嘴角微扬,拉着木兰在蒲团上跪下。 木兰就诚心诚意的许了一个愿望。 回去之后,木兰就没有这么着急了。 李江就松了一口气,前一段时间嫂子的状态真的是吓到他了,他还真怕嫂子真的就要这几天给他找一个未婚妻出来呢。 李石给木兰熬了药,监督她喝下去,木兰苦着脸将碗递给他,在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含糊不清的问道:“我还要吃多久的药啊?” “再吃三天就好了,以后我们改吃药膳。”李石摸着她的头道。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这药她都喝了将近一年了。 “那你把药膳方子写给我,我自己做。” 李石知道木兰喜欢捣鼓这些吃的东西,闻言点头,“好啊。” 其实木兰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宫寒。 以前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妻,又住在一块儿,但李石对这方面知道的少,也从不往这方面想,可是成亲之后,李石就发觉,不论夏天冬天,妻子的手脚都有些冰冷,特别是睡觉的时候,需要热很久,脚才会热起来。 他本身就是大夫,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当时医术只能算是中等,所以带着木兰去见钟大夫。 宫寒这种症状,农户人家的女子,十个有六七个是这样的症状,但也许是因为木兰冬天的时候也要入林打猎,所以宫寒的症状要比一般女子要严重得多。 这样的体质不宜受孕,就是怀上了也很容易流掉。 钟大夫最擅长的就是儿科和妇科,当时他就和李石说了,木兰若是不能保住第一胎,以后怕是会变成习惯性流产,再难保住孩子。 好在木兰还年轻,可以慢慢调理。 但这个过程很漫长,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 就看李石等不等的起。 一般,女子成亲三年内若是无子是可以休弃的。 李石听说却觉得心被人用手拧住一样,他从没想到进山打猎会给木兰的身体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找钟大夫要了节育的药,那是他自己吃的。 木兰的身体要调理,要想不叫对方怀孕,除了克制,就只剩下他自己吃药了。 木兰吃了一年的药,加上李石每天早上都叫她穿上鞋底薄薄的鞋子在后院新铺的鹅卵石上走路,晚上又用热热的药汤泡脚。 李石一点一点的将她体内的寒气拔除。 又因为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劳累,只不过一年,木兰身体里的寒气就去了七八。 钟大夫也没想到效果这样好。 是药三分毒,考虑到木兰吃的药挺多了,就该用药膳,虽然比不上直接吃药来的快速,但对身体的调理更好,可以全免的平衡她的身体。 钟大夫坏心的想,那小子不是也说他能等得起吗? 那就再推迟两年就是了。 李石不是不知道钟大夫的使坏的心思,但他并没有阻止,再过两年再要孩子也好。 到那时木兰已经十九岁了,身子基本上长开了,生孩子的危险性也减少了不少。 在他看来,延续子孙虽然重要,但还是木兰的身体更加重要。 105第105章窥视 杨九和几个姐妹坐在马车里,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菜园子道:“喏,人就在那里。” 几个女孩凑到马车边,惊异道:“真的和婉玉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呀。” “她在干什么?怎么总是蹲着?” “不知道,那好像是菜,难道是在摘菜?” “那怎么摘了又扔到地上?好脏啊……” 随侍的丫头抽抽嘴角,忍不住低声解释道:“那位苏姑娘是在除草。” 几个女孩就回过头来亮晶晶的盯着那小丫头。 小丫头不由的缩缩脖子,但还是解释道:“菜里面有草,为了让菜更好的生长就要把草除去。” “一天到晚都除草?” 小丫头有些无语,但怕一个问题引来更多的问题,就不置可否的点头。 小丫头的点头顿时引来一阵惊呼,“那样多单调啊,一整天都在除草。” “看样子也很辛苦,手上脏脏的,都把手给弄坏了……” “婉玉姐姐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没想到她妹妹竟然在这里受这种苦……” “不知道婉玉姐姐知不知道。” 杨九和尚姑娘对视一眼,低声道:“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几个还小的姑娘眼里顿时蒙上了水光,觉得自己一直崇拜的婉玉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 木兰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几辆马车,眉头微微皱起。 那几辆马车停在那里已经有三刻钟左右了,却一点想要离开的迹象也没有。 木兰是与野兽打交道惯了的,那一道道毫不掩饰的视线怎么可能可以瞒住她? 但是看对方乘坐的马车就知道,对方不是她能惹的人,虽然她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围观”她。 没错,就是围观,这种感觉是不会有错的。 木兰起身,对沉着脸的媛媛和桃子道:“行了,我们先回家吧,剩下的明天再弄。” 媛媛和桃子需要互相掐着对方才没有回过头去狠狠地瞪着马车里的人。 虽然马车里的视线没有表现过多的恶意,但那种当猴子一样观看的视觉她们同样察觉到了。 两个女孩从小在鸣凤村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但生活的苦难告诉她们,有些人她们是不能去得罪的,比如正在看她们的人。 在没有弄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她们不会贸然出手。 三个人通过侧门进家,在进门的那一刻,媛媛微微侧头扫过微微挑起的车帘,心中冷哼,亏得她们是女子,若是男子,敢这样看她们,嫂子一定会一箭将她们射穿。 媛媛心里微微惋惜她们不是男子。 孩子,你这样暴力,你大哥和嫂子知道吗? 木兰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围观她们。 桃子沉着脸道:“姐姐,我们直接出去问就是了。” 媛媛点头,“我们总不能老呆在家里吧。” “那就打开大门吧,我也很想知道她们到底是谁。” 大门突兀的打开,马车里的女孩们一呆。 木兰就站在马车前面,尽量柔和了声音问道:“几位姑娘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马车里一静,苏婉玉的余威还在,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九清声道:“是这样,我们路过这儿,有些口渴了,想要讨几杯水喝,不知道主人家方不方便。” 戏台子上一般都是这么演的没错吧。 木兰和媛媛桃子都抽了抽嘴角,这几个姑娘是看话本看多了吗? 木兰点头,“几位姑娘请进吧。” 后面几辆马车就下来几个婆子和丫头,将凳子放在马车前,这才掀开帘子,将几位姑娘扶出来。 因为这附近没有什么人,而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束缚也并没有木兰所了解的那么严格,所以并没有带帷帽。 木兰看了几个姑娘一眼,目光最后在杨九和尚姑娘身上停顿了一下。 木兰的记性非常好,她见过这两个姑娘,虽然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她感觉到对方似乎是为她来的。 木兰将人请进去,叫媛媛和桃子去弄茶水。 媛媛和桃子随便抓了一把野菊花扔进开水里,等了一会儿,就拿了一套干净的杯子上来,每人倒了一杯。 杨九顿时有一种在外面茶铺喝茶的感觉。 她去做客,从没见过这样粗糙的待客之道。几位姑娘也瞪大了眼睛。 媛媛和桃子表现得很温顺,乖巧的站在木兰身后。 木兰暗暗好笑,脸上丝毫不觉的对几位姑娘示意,“几位姑娘口渴了吧,快喝吧。” 杨九脸上僵硬的,干笑了一声,小心的喝了一口,入口的菊花香气并没有想的那样糟糕,但也不多美好就是了。 她强忍着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木兰见她们都喝过了,就直言问道:“几位姑娘是哪家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杨九觉得苏木兰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若是知道哪里还会过这样的苦日子?早就上门找苏家了。 所以杨九很坦然的告诉对方,自己出自钱塘杨家,而其他几位姑娘的家庭也是非富即贵。 木兰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盯着她看的原因了。 木兰低头嘲笑,原来是冲着她的脸来的,难怪! 媛媛和桃子也想到了,这个阶层的人肯定见过苏家的大小姐,她们虽然没见过那位苏大小姐,但听说那人和姐姐是双生子,想来应该长得很像才是。 想到这里,媛媛和桃子看向几人的目光就隐隐带了敌意。 木兰知道了原因,也无意再招待对方。 她们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也就是感兴趣的看两眼罢了,不会对她做什么伤害的事的。 当下木兰就端茶送客。 杨九和尚姑娘从没想过带着几个姐妹进对方的家门的,因为怕大人们知道了受罚,当下见木兰端茶,忙起身告辞。 大家呼啦一通又离开了。 桃子愤愤道:“她们想干什么?” 木兰淡淡的道:“不过是闲的,不用去理会。”只是苏家怕是有些麻烦了。 苏家的确有些麻烦。 自从杨家尚家和周家无意中碰到木兰后,木兰的身份就在钱塘上层贵妇姑娘们之间传开了。 其中不乏与苏家有仇的。 知道木兰成亲后,有几家惋惜的叹气,要是早一点知道,叫一个庶子将人娶回来,那岂不是可以很好的羞辱苏家? 偏对方在一年前就成亲了。 有几家微微有些惋惜,但很快就利用这件事对苏家展开新一轮的打击,不过,打击度也很小就是了。 苏家双生子的传统上层社会几乎都有所耳闻,最多也就让人觉得苏家的规矩有些莫名其妙,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能叫苏家处在流言之中,他们也很高兴了。 被议论的对象往往是最后知道的一个。 周氏听说的时候,已经是入冬时候了。她气得在床上躺了几天,叫周嬷嬷去打探,这才知道是流言隐约是从杨家传出来的,似乎是杨家的人在街上碰到了苏木兰,误以为是苏婉玉。 周氏抚着胸口问周嬷嬷,“她怎么就不能消停些?老爷才被皇上呵斥治家不严,她就跑出来,这是嫌我们家还不够乱吗?” 周嬷嬷柔声道:“她住在钱塘,难免都会遇到的。” “钱塘这样大,她又是姑娘家,若是安分守己,又怎么会被人看见?” “听说她已经嫁人了。” 周氏一愣,“嫁人了?嫁给了谁?怎么我却不知道?” 周嬷嬷垂下眼眸,带着安抚的声音道:“听说嫁给了一个大夫,医术倒是还不错。” 周氏的脸上有些难看,“我苏家的女儿竟然嫁给一个匠人?” 周嬷嬷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二姑娘嫁给匠人,对方的身份的确有些低,但二姑娘没认回来,以她的情况,嫁给一个有本事的大夫比嫁给一个农夫要好得多。 “太太,那位李公子身上有功名,并不是白身。” 但就是这样,周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她毫无办法,她不想木兰再介入到她的生活中,既然如此,她就更不可能主动去找木兰了。 所以这口气她只能暗暗咽下,并且暂停出去会客,等流言过去后再说。 这些事周氏只能与周嬷嬷说说,连自己的儿女都没敢告诉。 木兰处在风暴之外,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晚上李石回来听说,心中有些厌烦,苏家,除了苏定,李石都不太欢迎他们,特别是那周氏。 李石没说什么,转身却将这件事捅到了苏定那里。 他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和木兰平静的生活。 苏定收到李石的信,有些疲惫。揉揉额头,对于母亲,他并没有办法。 她从未想过告诉他们,他们还有一个妹妹,若不是那时他和二弟已经懂事,说不定也会像婉玉和苏乐一样从仆人的议论中得知木兰。 而且,母亲对木兰的态度也让他很无奈。 苏定将自己窝在椅子里,眼里闪过冷光,对于自己的母亲,他是没有办法,但不代表对其他家没有办法。 杨家太过多管闲事了,新帝即位,他们以为苏家就会没落? 父亲虽然遭贬斥,但他们却忘了,苏家还有他苏定。 杨家不是向来公正严明,慈善心肠吗?那他就成全他们! 106第106章媛媛亲事一 郑致德的眼圈有些红,他将所有的好友聚在一起,道:“我要走了。” 郑致德在书院里的人员不错,但真正算得上好朋友的也就六七个,李江和苏文算两个,李登才算一个。 李登才莫名其妙,“你怎么就要走了,不是说参加完乡试再走吗?” 郑致德强笑一声,“我老家又不在钱塘,就算要参加乡试也是回辽东去,干嘛要留在这里。” 李登才瞪着眼睛看他。 几人都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都静默的等郑致德的回答。 郑致德也不瞒着,“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是辽东了,又是武将,皇上出身辽东,当初起兵时我父亲一心护着先皇,虽然先皇去后我父亲就没再与皇上作对,但到底上了皇上不少的人,所以……” 几人面面相觑。 文礼沉吟道:“以这一年新皇的举措来看,他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当时各为其主,按说他不该为这事怪罪你父亲才是。” 郑致德脸上就带着些愤恨,“这都是吴家作弄的,他们家想要我父亲手上的兵权……”郑致德说到这里,却又不再往下说,但大家都明白了。 文礼和李江对视一眼,拉住激愤的李登才和苏文。 吴家功高震主,这位新皇可不是安乐王那样的贤王,如此跋扈,就不怕新皇秋后算账? 看来这两年朝廷依然不太平。 俩人都在考虑后年到底是不是就不去春闱了。 大家和郑致德喝了一顿酒,文礼就问他何时走。 郑致德苦笑,“我爹娘让我留在钱塘,只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如何能安心。” 文礼就相劝道:“其实世伯说的不错,你若留在钱塘,好歹有一份希望在。”就算新皇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但在那之前肯定会牺牲一些人,而很显然,现在郑家表现出来的就是这种情况。 郑致德若能留在钱塘,郑家出事,说不定能保留一根血脉,钱塘又有郑致德的外家,有孙家帮持,应该不至于太过难过才是。 郑致德虽然从小读书,打算走的文官途径,但到底是武将世家,从小习武,养成一副疏朗的脾气,自然不可能丢下家人独自逃命。 他觉得,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郑致德是这样想的,但孙家可不愿意放他走。 郑家早料到郑致德会想跑回京城,所以早早支应了孙家,要他们将人绑起来关好。 郑致德有两个舅舅,只是两个舅舅现在各自有了六个和五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 所以,两个舅舅是将郑致德和他大哥郑致佑当做儿子来养的。 郑致佑是武将,现在已经在京城,算是没什么办法了。 没道理留在钱塘的这个还要上赶着去送死。 孙家没有什么犹豫的就将郑致德灌醉了关进房间里。 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给郑致德定一门亲。 只要亲事定下,这孩子就不会一个劲儿的想要往京城跑了。 郑致德这不好那不好,但有两点非常好,第一就是够讲义气,第二则是够有责任感。 这两点都是郑家典型的遗传。 当年孙家为什么愿意将唯一的女儿嫁给郑父,看上的就是郑父的第二点。 郑家三代之内都没有纳妾的,连个通房都没有。 虽然前朝重文轻武,但依然有许多人家抢着想将女儿嫁进郑家。 看中的不仅是郑家的权势,更是郑家的这个优良传统。 作为男人,他们实在是觉得有一两个妾室不算什么,但作为父亲,特别是疼爱女儿的父亲,他们觉得女婿就是有一个通房丫头都是要不得的。 虽然有一种双重标准的感觉,但男人们就是这样坚定的认为就该如此。 感谢郑家的遗传基因,至少现在只要给这孩子订了亲,为了不白白害死一个姑娘,他就必须要留在钱塘。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谁愿意同郑家联姻呢? 以往与郑家孙家来往的人家避之唯恐不及,而巴结他们的人家也离得远远的。 孙家只好放低要求,但就是这样,只要听说郑家得罪了吴家,都避开了。 孙老太爷急得额头冒汗,一个劲儿的锤桌子,“郑家这还没落难呢,他们就这么快的落井下石了?” 孙家没想到吴家这么狠,现在皇上的处决还没下来,吴家就已经将这件事传到了钱塘,逼得郑致德在钱塘也呆不下去了。 孙老太太冷哼一声,当机立断道:“他狠他的,风水轮流转,我倒要看看他家能猖狂到几时。”然后扭头问底下的几个孙女,“你们往常与致德走得近,你们说,致德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底下十一个姑娘面面相觑。 孙老太太就丢下炸弹,“若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就在你们中间找一个嫁给他吧。” 姑娘们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就是两位舅舅也忍不住呛了一下,他们可是一直把致德当做儿子来养的,儿子变女婿是什么赶脚? 孙大舅舅忍不住道:“娘,我们两家是姑表兄妹,这样,不好吧。” 孙老太爷也瞪了老伴一眼,“胡说些什么?我们两家的血缘太近了,”说着叹道:“若是两姨表兄妹还可以考虑考虑。” 孙家两位舅舅和各自的女儿们只剩下满头的黑线。 孙元娘就轻咳一声,低声道:“我记得表弟经常给我们带些小东西回来。” 孙元娘这样一说,机灵的四娘立马会意,“对,有小兔子,有小荷包,有时候是一些小篮子,都很好看。” 其他的姑娘连连点头。 孙大太太就扯了一下女儿,“你祖母是问你们致德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是问致德到底对你们有多好,再刺激下去,两位老祖宗要是直接定下你们的婚事怎么办? “可是那些东西都是从同一个人的手里买的。”孙元娘小声的说道。 五娘也反应过来,家里有三个女孩和表哥年龄最相近,但只有她一个嫡女,她赶忙道:“是啊,是啊,表哥还常说她很厉害,说我们都比不上她呢。”她可不要嫁给表哥,只要想到以后表哥会变成她相公,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十一娘年纪最小,只有五岁,当下歪着头道:“我知道,不就是媛媛姐姐吗?表哥还说下次找媛媛姐姐买一只兔子给我玩呢。” 孙老太爷和孙老太太当下皱起眉头,“是一个商户之女?” 孙大舅就叹道:“爹,娘,这件事得抓紧了,不然罪名落实下来,亲事就更难定了。” 孙老太太就咬牙道:“先打听一下人品如何,若是人品过得去,出身低一些就低一些吧,以后致德又不靠岳家,只要你们这两个做舅舅的出息一些就行了。” 孙家两位舅舅忙承诺,他们没有儿子,以后自然会把郑致德当儿子一样疼爱的。 孙元娘就忙道:“祖父祖母误会了,那位李姑娘却不是商户之女,我听致德说,她哥哥与致德是同窗,今年已经是举人了,还有一个大哥是秀才。” 孙家几位大人都惊讶了。 四娘就细细地解释道:“听说是因为他们家有些困难,所以养着兔子赚钱,致德常跟她买一些小东西,都送给我们了。” “虽然说是送给我们,但其实是想贴补那姑娘。”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拉出来再说,一句话,那位时常卖东西给表哥的才是表哥的真爱。 两位舅妈没想到底下女儿们私底下还掩盖着这样的真相。 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她们为什么会懂? 而且,八娘才十岁,她为什么也会知道? 孙家打探清楚李家的情况,非常的满意,虽然苏木兰和苏家扯上关系,但没关系,两家并无往来,以后再扯在一起的可能性也小。 但是,人家为什么又要将女儿嫁给郑致德呢? 虽然在他们看来郑致德真的很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对方和郑致德定亲似乎真的有些困难。 这下子,孙老太太又不免道:“若是对方是商户之女就好了……”那样,成功率要高得多。 孙家两位舅舅抽抽嘴角,只当没听到。 最后还是孙大太太亲自上场,提了礼物上门去拜访。 因为孙家没有递拜帖,所以木兰对突然而来的孙大太太比较诧异,她不记得她认识这位太太。 孙大太太面色自然的道:“李娘子,我是郑致德的大舅母。” “原来是孙大太太,快里面请。”木兰也听李江和苏文说起过郑致德的事,前两天还叫她准备一些东西给郑致德带到路上吃。 孙大太太一边跟着木兰往里面走,一边悄悄地打量她家的庭院,三进的院子又宽又大,简直比他们家四进的院子还大些。 孙大太太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心中暗想,就算这是两家的屋子,以农户人家的标准来看,也算是很不错了。 孙大太太觉得这时候提起婚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起家中的情况,还是厚着脸皮提了。 木兰一愣,确认道:“您是说郑公子和媛媛?” 孙大太太点头,“我们老太太从我家几个姑娘嘴里听说了李姑娘,顿时喜欢得不得了,就想定下这门亲事,只是不知道李娘子意下如何。”孙大太太见木兰脸上看不出神色,就暗示说以后郑致德不会回京城,留在钱塘有孙家帮衬。 木兰就笑道:“这件事我却做不得主,需要与我家老爷商量一下,孙大太太不如先回去,我过后再给您回应如何?” 孙大太太应下了。 她根本就没想过这门亲事一说就成。 孙家和郑家的家世虽然比李家要好得很多,但现在郑家大难临头,而李家的姑娘要找这样一个家世的嫁人怕是有些困难,但找一个秀才或举人嫁了却不困难。 送走孙大太太,木兰就回头看向门口的转弯处,她摇摇头,不去理会。 107第107章媛媛亲事二 以郑致德的为人,他一定不会在这时候提出这门婚事。 那就是孙家自作主张了,郑致德不是想回京城吗?怎么却突然说起亲事了。 木兰叫人去叫李江和苏文回来。 人一进门,木兰就道:“郑致德怕是叫孙家给关起来了,你们去打听一下他怎么样了,还有,今天孙大太太过来给他和媛媛提亲,我没应下,你们若是能见着他,就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江和苏文就跳起来,“你说什么?郑致德看上了媛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木兰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小声一些,“未必是郑致德看上的,我倒觉得这是孙家在自作主张,不过你们还是要问问。”说着叹道:“虽然有些凉薄,但还是要说,如果郑家不出事,郑致德的确是一个好选择,就是可惜了。” 李江和苏文就涨红了脸,他们可没想过郑致德会成为他们的妹夫。 李江和苏文只觉得自己的妹妹竟然被同窗兼好友肖想了,心里一股怒气冒上来,就想去找郑致德算账。 李江和苏文去找文礼和李登才。 他们几个好友之间,只有文礼和李登才跟着郑致德去过孙家,对孙家比较熟悉。 李登才被逼着去敲孙家的门,只说是来看郑致德的。 守门的去通报管事,将人恭敬的请进去。 没过多久,李登才又被请出来,“孙家的管家说致德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客,我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李江冷哼一声,看向孙家的围墙。 苏文顺着看过去,眼里迸射出亮光,磨了磨牙,暗道:肖想他妹妹,就想这么就完了? 李登才和文礼心惊胆颤的跟着俩人到了孙家后院的围墙边上。 李江抬眼看了眼上面的大树,扭头对苏文道:“你上。” 苏文点头。 李江就按着文礼和李登才趴下,自己靠在围墙边上,苏文借助几人的背,一跃上去抓住围墙,在李登才和文礼心惊胆颤的目光中晃了两下就爬了上去。 苏文坐在围墙上解下自己的裤腰带丢给李江,李江就顶了一下文礼,“你们进不进去?” 文礼压抑住自己的兴奋道:“真的可以吗?” 李江挑眉,“自然。” 文礼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踩在李登才的肩膀上抓住裤腰带被苏文拉上去,坐在围墙上,他小心的看了一眼下面,手脚顿时有些发软。 苏文没察觉到他的异状,只是又将裤腰带扔下去,这下是李登才爬上来,最后苏文才将李江拉上来。 苏文将裤腰带简单的绑好,双手攀住树干,一溜烟的滑了下去,他不在意的抬头对文礼和李登才道:“快下来,不然等一下叫人发现了。” 文礼和李登才看着有半臂远的树干,没敢伸手。 李江发现他们的异常,轻咳一声,道:“你先站起来,把一只脚伸过去,再用双手抱住,滑下去就是了。” 文礼还是坐着不动。 李江叹了一口气,就抓住他的腰,道:“你放心过去,我会牢牢抓住的。” “你说真的?” “自然!”李江点头。 文礼就松了一口气,这话要是苏文说,文礼八成要不相信,可要是李江说的,文礼下意识的就相信了。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脚去够住树干,才伸手抱住树干,苏文在下面低声指导,“脚攀牢一些,将另一只脚也拿过去,然后就滑下来就行了。” 文礼安全到达地面,手脚还有些冰冷。 有了文礼在前面示范过一遍,轮到李登才的时候就容易多了,费了一番劲儿,四个人才在地上重新相聚。 李江和苏文就看向文礼和李登才,“郑致德住在哪里?”他们把人带来可不是为了教他们爬树的,而是叫他们指路的。 文礼辨认了一下方向,就低声道:“跟我来。” 郑致德已经被关三天了,他每天都闹,一开始家里的仆人还围着他转,后来见他也就砸砸门窗什么的,根本就闹不出什么实际性的事来,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因为郑致德太能闹腾,孙老太爷干脆就下令没事不要去郑致德的院子,免得出什么事。 而且为了不叫郑致德逃出去,孙老太太还贴心的把郑致德身边伺候的人都调走了,只拍了自己两个贴身的大丫头过去伺候。 现在正是吃完午饭午休的时候,有一个已经回屋去睡去了,一个坐在门前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苏文干脆利落的敲了一下对方的后脖子根。 那丫头就果断的“睡”过去了。 文礼和李登才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个的?” 李江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大哥是大夫。” 文礼和李登才了然。 李江上前看了一眼被木条钉得满满的门窗,抽了抽嘴角,就敲了一下门。 里面的郑致德正红着眼眶想心事,听到敲门声,想也不想,顺手抄起一根桌子腿就砸过去,“滚,再来惹爷,等爷出去要你们好看。” 苏文当下横眉,若不是怕动静太大将人引过来,苏文真的很想上前一脚踢上去。 文礼见状,忙上前打断里面郑致德的骂声,“致德,是我们!” 房里一静,然后大家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郑致德将耳朵贴在门上,几乎是含泪道:“文礼?” 文礼点头,点完才想起对方见不到,也上前贴着门口低声道:“我和李江苏文李登才来看你来了,你在里面怎么样?” 郑致德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片刻后又觉得不对,“我舅舅他们怎么会让你们进来看我?” 文礼轻咳一声,那什么,爬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所以文礼含糊道:“我们自己想办法进来的,你在里面怎么样?” 郑致德这才想起最要紧的事,“文礼兄,你们快想办法把我放出去吧,我得赶回京城去,我爹被下了大狱,我大哥在军队里轻易不得离开,现在又被监视,我娘一人独自撑着……” 文礼也可怜他,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舅舅他们说的也没错,你省无功名,如今只是一秀才,就算回到京城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留在钱塘,就是真有什么事,钱塘离京城远,也好做筹谋。”就算皇上要吵架灭族,从钱塘这里可以走水路离开,虽然会背井离乡,但总比马上就死的好。 而且,以郑家的情况,抄家也许会有,灭族不太可能。 所以只要郑家还有人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郑致德却不听劝,“我们郑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我爹娘兄长都没了,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苏文可不听他说这些,他进来主要是想问问媛媛妹妹的事,当下压抑着怒气问道:“郑致德,我问你,你家怎么突然向我妹妹提起亲事?” 正在给三人放风的李登才闻言急忙回头,脖子还扭了一下,但他不顾脖子的疼痛,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苏文。 李江和苏文都在等郑致德的回答,所以没注意到,但李登才的动作却吓了文礼一跳,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移动。 屋里的郑致德吓了一跳,脑子里就先闪过桃子圆乎乎的脸,当下就吓得面色发白,然后才闪过媛媛的小瓜子脸,心中暗道,我就是要娶,也是娶李江的妹妹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郑致德忙呸了自己一声,如今家难当头,哪里是想这个的时候。 郑致德否认道:“这件事我全然不知,一定是我舅舅们乱搞的。”说到这里,郑致德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没错,一定是我舅舅们弄的,要是我订了亲,我就不可能去京城了。” 门外的四人摸不清头脑,但李登才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郑致德悲哀的道:“都怪我们郑家的男人太重责任了,若是订了亲,我还上京城,不是白白害了一个好姑娘吗?要是我爹知道我害了一个清白的大姑娘,我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 门外的四人抽了抽嘴角。 郑致德擦了一把眼泪,坚定的对苏文道:“苏文,你一定不要同意这门婚事,还有,你们在外面注意一些,我舅舅他们一向谁提亲,你们就给我搅合了,最最要紧的是,你们得赶紧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啊。” 苏文和李江对视一眼,看向文礼。 文礼沉重的点头,苏文就上前一步,邪恶的道:“帮你搅合婚事没问题,但放你出来嘛,免谈!” 关在里面的郑致德身子一僵,跳起来喊道:“苏文,你不放我出去就是不讲义气,以后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随你便,”苏文转身就走,“你要是进京送死,那我不还是会失去你这个兄弟?那你还是活着吧。” 苏文和李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心情多留,拉着文礼和李登才走了。 文礼想到刚才的围墙,赶紧声明,“我可不爬墙了,我们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出去吧。” 李江瞥了他一眼,道:“没问题。” 李登才则小声的问苏文,“孙家真的给致德哥和你妹妹提亲?” 苏文点头,得知原委后,对孙家的恼怒倒是淡了一些,“我姐姐和姐夫不会同意的,郑致德也不乐意。” 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安平喜乐,郑家正是动荡的时候,所以姐姐一定不会答应的。 108第108章媛媛亲事三 李江带着众人直接往孙家的大门而去。 文礼愕然,“这,这不好吧。” 苏文直接越过他跟上,丢下一句话,“那你就去爬墙好了。” 文礼和李登才忙跟上,只是他们不像李江和苏文厚脸皮,一张白脸微红,若不是气度还在,几乎要低下头去。 孙家的仆妇很快就看见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这四人是谁,但见他们穿着不俗,加上气度在那里,一看就是读书人,以为是主家的客人,就恭敬地立在一旁。 李江就停下脚步,招过一个仆妇问道:“你可知如何出去?我们迷路了。” 仆妇没什么怀疑的指了一个方向道:“公子们只要顺着这条路直走,路过三个关口,再右转就行了。” 李江礼貌的道谢,带着大家一起往大门走去。 看守门子的小厮虽然不记得这几位爷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但李登才和文礼他都认识,关键是李登才刚进去过,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直接开门恭敬的将四人送走了。 文礼和李登才都臊红了脸,觉得以后再也不敢登孙家的门了。 李江见他们如此,就大方的请他们去茶馆喝茶,一杯热茶下去,李登才和文礼才微微缓过神来。 “孙家向你们家提亲?”文礼问苏文。 苏文点头,“是孙大太太亲自上门的,郑家才出事,他家就上门提亲,我难免多想,一气之下就跑来找郑致德了。” 文礼就叹道:“孙家这也是迫不得已,致德兄太过固执了。” 李江就疑惑,“那孙家怎么就确定致德兄定亲之后一定会甘心留在府城?” “致德兄自然是不甘心的,但就算是不甘心也没办法。”文礼解释道:“你们怕是不知道郑家的故事,郑家历来重情重义,其中又最重责任,一旦许下诺言,绝不更改,这也是为什么,前朝昏聩,先皇淫乱,郑家却依然为他守疆固土,全因君臣之义,他既为臣,自然就要守君了。而郑家还有一规矩,娶了妻子就是对女方的承诺,所以郑家一生只有一妻,连妾室和通房都没有的。” 李江和苏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都有些惊讶。 文礼苦笑,“这本是最基础的君子之德,只是至今,却被人认为郑家太过迂腐固执。”文礼摇头不语。 李登才接着道:“所以孙家要是给致德哥定了亲事,若致德哥再跑到京城去送死就是平白的害死了一位姑娘,以郑家的处事和规矩,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只是没想到,孙家会选中桃子姑娘。” 苏文惊异道:“谁说孙家选的是桃子了?” “咦?不是你说的吗?是你说孙家替致德哥向你妹妹提亲的。” “孙家是过来提亲了,提的却是媛媛,”顿了顿,苏文道:“媛媛也是我妹妹。” 李登才嘴巴微张,看看李江,又看看苏文,顿时垮下肩膀,有些无奈,李苏两家连在一起,又是一起长大,加上又是表兄妹,的确算是苏文的妹妹。 只是这样却害苦了他,幸亏刚才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孩子,你确定吗?)。 李江多看了李登才一眼,然后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文礼和李登才只好与两人告辞。 文礼看着俩人消失的背影有些失神,其实他是想劝对方应下这门亲事的。 但他知道,这个提议有些自私,他也是有妹妹的人,换位思考他也不太乐意将妹妹嫁给此时的郑致德。 郑致德是好兄弟没错,但妹妹也是亲妹妹不是? 所以到嘴的话,文礼又咽回去了。 李江和苏文将打探到的情况都和木兰说了。 木兰叹了一口气,“等你哥哥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将这门亲事回绝了。你们也多去看看郑致德,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量帮帮他。” 李江和苏文应下。 木兰看向门外,眼里有些担心,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媛媛小心的从门口那里移开,等过了一段距离,方加快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门关上,抱着枕头发呆。 桃子拿着梅花从门口经过,看到媛媛在发呆,就推开门进来,“媛媛姐姐,你怎么了?” 媛媛觉得心堵堵的,“桃子,你说以后我们会嫁个什么样的人?” 桃子将手中的梅花插在桌子上的瓶子里,一屁股坐在媛媛身边,撑着下巴道:“不是举人就是秀才吧。村里好多姑娘都羡慕我们,说我们的哥哥是举人,那以后我们肯定也是要嫁给一个举人,最次的,也是一个秀才吧。” 媛媛就垂下眼眸,闷闷的道:“可是,是秀才和举人又有什么用?我们村书院里的陈先生去年买了两个小丫头,前一阵子听说两个小丫头都有身孕了,陈太太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桃子就冷哼一声道:“那是陈太太太软了,我要是她,早就把陈先生绑起来阉了他,看他还拿什么去纳妾。” 媛媛就摸着桃子的头道:“你啊,都是跟姐姐学的,只是姐姐背后有大哥撑腰,就算是得罪了外头的人,前面也有大哥挡着。可要是你也成亲了,你背后要是没有丈夫撑腰,你这样做无异于找死,所以你要记住,做事情更多的还是要靠智取,特别是我们女人,又处于弱势的时候。” “可为什么姐姐就可以?” 媛媛幽幽的叹道:“因为姐姐不一样……”这么多年了,即使她懂事明白木兰不是她姐姐,但她也已经改不了口了。这就是差距。 家里四个孩子是她和大哥一起养大的,而其中,她付出的又是大哥的好几倍,就连大哥身上的功名也是她供养出来的,李家欠姐姐的,几辈子也还不完,这是恩情。 而大哥与她一步一步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这是亲情。 看大哥对姐姐那在乎的样子,那是爱情。 她恩情、亲情、爱情都占全了,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但她们不一样,她们和这世上的所有女子一样,一出嫁,地位就比丈夫低一层,就算是遇到一个真心实意爱护她们的,也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去维持这段感情和婚姻。 媛媛很聪明,她见过太多的夫妻相处模式,她怕,她怕见过大哥和姐姐相处之后会适应不来那种夫贵妻贱,一夫多妻的生活。 陈先生当年就是靠着陈太太的娘家才得以读书考中秀才,可是现在,都三十多岁,儿子都十来岁了,却还是纳妾了。 而他只是村里的先生,家境比他们还不如。 那如果她嫁的是一个家境不错,又有功名的读书人呢? 媛媛几乎可以想到今后自己的生活,无非和外面那些太太们一样。 生几个孩子,然后给丈夫纳妾,管理家务,教养孩子,闲的时候就和几个妾室斗在一起。 媛媛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无力。 可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 郑致德人不错,郑家的家教也很不错。 若是他们能够相互扶持着走过这一段艰难的日子,那么,以后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像大哥和姐姐那样? 一想到这儿,媛媛的心就火热起来。 但是她知道,姐姐不会允许的。 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平安喜乐,又怎么会让他们去冒这样的风险? 媛媛只觉得心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这些话,她不能对大哥和姐姐说,只能对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桃子说。 桃子沉默了良久,最后咬牙道:“你要真想嫁给他,那就去和姐姐说吧,以后,你要是死了,我去给你收尸!” 媛媛笑出眼泪来,真心实意道:“谢谢你,桃子。只是我怕……”不是怕跟着郑致德会死,而是怕姐姐失望。 媛媛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木兰和李石的认可,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木兰失望的眼神。 也正因此,她才一直顾忌着不敢说出口。 木兰担忧的对李石道:“若是媛媛喜欢郑致德怎么办?” 李石将妻子抱在身前,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否认道:“媛媛不是那样的人。”李石没有木兰感性,他更加理智,他了解他们李家人,能够掉入情爱之中的很难。 媛媛才和郑致德见过几次面? 木兰有些自责,“当初就不该让媛媛和郑致德见面,他们私底下交易过不少次。” 李石觉得妻子想太多了,“你怎么就觉得媛媛看上郑致德了?” “今天孙大太太来的时候,她就躲在外面,后来江儿他们回来,她也躲在外面,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木兰的耳朵很好使,虽然媛媛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但木兰还是听到了。 李石沉默半响,“明天我找她问问。” “千万别,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最叛逆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刻意提起了,要是提出来她非要嫁给郑致德怎么办?”木兰算了一下媛媛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确正是青春叛逆期的时候。 李石一噎,他李家的孩子什么时候有叛逆这种东西存在了?反了她! 不过看着妻子担心的样子,李石暗自压下到嘴的呵斥,打算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找媛媛谈谈。 木兰却还是在自责,“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忽略她们了?她们小的时候几乎都是你在教育,我平时都没怎么教过她们。” 以前木兰满脑子都是赚钱养家,一睁开眼睛就弄早餐,然后在她们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进山,上午出山后又要将猎物拿到府城去卖,回来后又要抓紧时间做衣服,也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能说上一些话。 而这两年她清闲下来了,但孩子们都长大了,媛媛和桃子都能独当一面了,除了针线,根本不用她再教她们什么。 所以木兰觉得有些亏欠她们,似乎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少了最重要的一个教育环节。 李石觉得木兰想多了,“谁家的孩子不都是这样长的?她们不知比别人家的孩子幸福多少呢。”又能读书,还时不时的有肉吃,生活条件不知比一般人家强多少,前面后面都有他们挡着风雨,李石不觉得她们还应该有什么不满的。 109第109章媛媛亲事四 媛媛固执的站在李石跟前。 李石有些伤心,也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恼怒,“回去,将这个念头给我熄了。” 媛媛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哥,我不想变成陈太太那样。” 李石眼里闪过寒光,“有我和你二哥在,有谁敢欺负你?” 媛媛扬起头,“大哥能阻止他纳妾收通房?” 李石的脸顿时黑了,“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媛媛毫不畏惧的对上李石的眼睛,即使手心里全都是汗,“你说一辈子只对姐姐一个人好,那我为什么嫁的人就不行?” 李石自然不愿自己的妹妹受苦,妹夫自然是一心一意对妹妹更好,但这种事是能这样明言说出来的吗? 李石黑着脸看媛媛,“你若是想选这样一个人,以后我和你嫂子慢慢的给你找。” 媛媛一点也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哥哥怎么就知道你选的那人是那样的?而且,那时他是那样的,难道他以后就不会变吗?” “那你怎么就知道郑致德以后不会变?” “因为他家规如此。”媛媛肯定道:“哥哥说过,这世上最怕的就是没规矩,但很显然,郑家有这条规矩,而且还执行得很好。郑致德看着也会执行那条规矩。哥哥要是能再找到一个人家有这样的规矩,我就嫁。” 李石顿时头疼起来。 有这样的规矩的人家不是没有,但这样的人家多是书香世家,家世太大,而且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实在不是他们李家能肖想的。 媛媛早就料到是这样一种结果,她坚定的看着哥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哥哥,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但要是不让我去,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李石盯着媛媛良久,等到媛媛以为自己会撑不下去的时候,李石就挥手道:“下去吧。” 媛媛暗暗松了一口气,退下去。 李石坐在书房里思索良久。 他去找木兰。 木兰正撑着下巴想事情,看到李石,急忙问道:“怎么样?媛媛和你说什么?” 李石摸摸她的头,拉着她在椅子边坐下了,看着木兰认真的问道:“木兰,你怎么看男人纳妾这回事?” 木兰歪着头,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才回答:“若是这儿的女子,男人纳妾也就纳了,反正只要不违反规矩,她们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所以,你觉得男子是不该纳妾的对吗?” 木兰就轻笑道:“那你觉得女人养面首如何呢?” 李石的脸就渐渐冷下来,木兰就叹道:“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若是哪一天男人可以心无芥蒂的接受他的妻子养面首,再来要求女人心无芥蒂接受他纳妾吧。” “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想的吗?”李石喃喃的问道。 “那倒不是,”木兰摇头道:“这世上总有一些奇葩,比如就喜欢给丈夫纳妾的女子,丈夫纳得越多,她们就越高兴;还有就是那些只喜欢给人做妾的女子……但这些毕竟只是少数。” 李石顿时不再说话。 木兰就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媛媛说了什么话?” “媛媛说她不愿嫁给一个会纳妾的男子。” 木兰沉默,也有些苦恼,“这样的男人现在倒是好找,但人心善变,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变化?当年我们看陈先生对陈太太多好啊,可是你看现在闹的。” 李石囧了一下,为什么都那么喜欢拿陈先生做例子?李石心中暗道:难道是被陈太太的事情刺激的? 心中对陈先生暗暗有些恼怒,这些事自家闹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闹到外面来? 李石稳了稳心神,轻声道:“所以她想嫁给郑致德。” 木兰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石在说什么。 李石轻叹一声,解释道:“她说郑家有规矩,而且她此时与他定亲算是患难与共……” 木兰全身的力气都靠在李石身上,“只是为了这个吗?” 李石听出妻子的声音里的伤悲,违着心道:“那孩子怕是喜欢上他了,偏自己还不知道呢。”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这样就好……”至少喜欢对方不是吗? 如果只是因为对方不纳妾就嫁给对方,那以后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木兰勉强升起斗志,至少情况还不是太糟,“郑家会怎么样?” “不知道,皇上处置的结果还没出来,郑将军还在大牢里,不过郑致佑还在军队里,似乎也没有如了吴家的愿。” 木兰点头,“要不,先拖一段时间吧,我总怕,怕郑家被牺牲掉。” “嗯,孙家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先拖一段时间吧,只要郑致德不回京城,吴家的手还伸不到钱塘里来,以孙家的权势保住他应该不成问题。” 孙老太太一直在等着李家的回信,见一连两天都没回信,她的心越发不安,招来大儿媳问道:“李家怎么还没信?成或不成都该回个信啊。” 孙大太太顿时纠结起来,其实她觉得这事八成是不行了。 那天她提的时候,那位李娘子就不是很属意这门婚事,最要紧的是当天下午,李家和苏家的那两位公子还爬墙进来的。 没错,孙大太太知道了李江和苏文四人爬墙的事。 四个人从门口大摇大摆的出去,就算仆妇们不特意议论,大家说上一两句,被大丫头听到了,难免就察觉不对了。 前面有没有客人,那些伺候的大丫头都是知道的。 所以在李江他们离开后不久,孙大舅就知道侄子的四个同窗才从孙府离开。 然后就是被敲晕的丫头醒过来…… 孙大舅等人是不知道李江他们是从哪儿进的院子,但家丁们查看之下却可以找到痕迹,于是,孙家的院墙这两天正打算再往上砌几尺。 孙大太太听说李家的公子来找郑致德,还和他说了小半天的话,就猜那婚事八成要吹了。 孙大舅自然也知道,当下气得将门板上的木条拆开跑进去揍了郑致德一顿。 不过,几人还是不敢告诉孙老太爷和孙老太太,生怕他们听到了不好,所以当下孙大太太只好含糊道:“估计是女方腼腆吧,不如儿媳再去问一次?” “快去,快去,这件事可不能再耽搁了,再过几日,姑爷的判决就该下来了……” 孙大太太忙起身。 木兰无奈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媛媛,“好孩子,你先回去,姐姐先去见孙大太太,回头有什么话再说。” 媛媛祈求的看着木兰,“姐姐,你就应下这门亲事吧,不然,郑致德要是回京城一定会死的。” “可是也没有拿你去冒险的道理,孙家可以一直把人关着,等过一段时间,郑家的事情过去了,自然也就好了。”木兰在这件事上很坚持,这种********,他们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媛媛固执的看着木兰。 桃子跑进来,“姐姐,孙大太太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了。” 木兰就板了脸,对媛媛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屋去,桃子,你去看着她,不许她到前面来,你们若是不听话,我以后就不管你们了。”说完,不待俩人反应,就快步出去给孙大太太开门。 媛媛气得跺脚,却又不得不跟着桃子回去。 就算后半辈子的婚事重要,但姐姐也很重要。 桃子就低声道:“你一定要这样吗?其实我觉得嫁给那些秀才举人什么的也不差呀。” “你受得了,我反正受不了。” “那到时候他要是敢纳妾,你就关起门来揍他,一直揍到他不敢纳妾为止,他要是敢跟你动手,你就回来找哥哥们去揍他,我们可是有三个哥哥的……” 媛媛无语。 孙大太太本来只是想走个过场,毕竟,也不好逼着人家与他们家结亲,但只是看到木兰,人精的孙大太太就察觉不对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木兰对她虽没有多好,但对她也并没有坏印象,招待还算客气,就算后面她提出婚事,也只是惊诧而已,并没有表现出厌恶,但现在却不一样,孙大太太能明显感受得出来,对方并不太欢迎她。 孙大太太不觉得这是上次遗留的结果,难道是这两天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因为李江等爬墙的事? 也不对呀,他们仔细地问过郑致德当时他们说过的话,也问过他对方的反应,李江和苏文应该没有因此厌恶郑致德才对,而且,这两天,这四人还时不时的要来看郑致德一下。 孙大太太将疑惑埋在心底,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说。 这次招呼孙大太太的依然只有木兰一人,但孙大太太明显感觉不对。 上次她来的时候,木兰还叫媛媛给她上茶,可这次媛媛没有出现可以说是避嫌,可为什么桃子也不见了? 孙大太太垂下眼眸,没有再提婚事,只是说一些闲话。 木兰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对方提起婚事,现在媛媛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子,偏他们又不乐意,这门婚事现在就是不上不下的样子,所以他们的方针就是能拖就拖。 孙大太太也察觉到木兰态度的变化,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不妨碍她猜到结果,看来李家这门婚事是有转机了。 孙大太太回去告诉孙老太太,只说李家怕是还得考虑一段时间。 110第110章媛媛亲事五 孙老太太虽然觉得外孙很好,但也知道外孙现在的这个情况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与他们结亲很困难,所以第一句话就是问:“那李家可是有什么要求?你去与他们说,只管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力办。” 孙大太太见弟媳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怕他们误会,忙道:“母亲怕是误会了,我看那李家并不是那样的人家。上一次去,李娘子似乎并不想结这门亲事,但对我们并无恶意,还叫致德保重身体,可这后一次去,李娘子虽然态度软和,没有一时反对这门亲事,可我看她的态度,依然是不认同这门亲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口回绝。” 孙老太太沉默,“难道是李家的当家人有什么想法?” 孙大太太一时也不能确定,“应该不会吧,若是他真有什么想法,直接叫个人回一声,我们派人上门提亲不就完了?” 大家一时闹不懂李家态度转变的原因,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就有丫头过来禀报,“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外头李公子等又来看表公子了。” 孙老太太精神一震,道:“将人请进来。” 丫头就去将人请进来。 李江等人以为这次他们还只是在客厅坐一会就离开,谁知道会被请进后院。 孙老太太仔细地看李江,心中不住的点头。 李江没有苏文俊朗,但俩人站在一起,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他,原因就是他儒雅沉稳,而且,李江长得也不差。 相貌好的人总是会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好感,看到李江,孙老太太对李江的印象也上升了。 首先,孙老太太就他们对郑致德的关心表示感谢。 郑致德自然客套的说道他们是好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李登才狠狠地点头,接口道:“是啊,老太太,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只管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尽量帮忙。”李登才的表情就差说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了。 孙老太太心有所感,看向李江和苏文。 李江和苏文也都肃着脸点头。 孙老太太和孙大太太对视一眼,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眶微湿的叹道:“多谢你们,致德能有你们这几个朋友也是他的福气。” 等人走后,孙老太太将孙元娘叫来问话,“那李公子和苏公子是你表弟的同窗好友?” 孙元娘以为孙老太太识破了她们的心思,忙夸奖道:“自然,我还表弟说过他们最最要好,”又道,“这次表弟想要回京城,他几位好友都是不同意的。” 孙老太太就和孙大太太感叹道:“难为那孩子的情义,他们既有情,我们就不能无义,这门婚事你不用去催了,他们家若同意就罢,若不同意,就算了吧。” 孙元娘眨眨眼,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为什么事情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孙大太太也无奈的应下了。 木兰得以有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只是她低估一个女孩想要一夫一妻的那种欲望,所以有一天,在她去菜园的时候,在媛媛的哀求之下,桃子总算是答应了为她遮掩。 媛媛就带着帷帽去找郑致德了。 媛媛自然不可能真的跑到孙家去找郑致德。 姐姐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女孩子要自重,上赶着永远不会被人重视,她特意跑出来不过是向大哥表示一种决心。 她是宁愿牺牲一些东西也想要自己的下半辈子过得舒心一点的。 媛媛受过苦,她知道挨饿受冻的滋味,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有那种感觉。 如果她不读书识字的话,一辈子就奔着这个目标去了。 偏她读了书,识了字,虽然有些矫情,但事实就是如此,以前不会想,不懂想的事情,现在都要想一想。 更何况,现实生活中还有哥哥和姐姐这一对榜样,媛媛无法说服自己以后几十年的时间就如同刘雅姐姐或陈太太一样生活,她接受不了。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 媛媛抬头看向天际,心里默默地对李石和木兰说了一声抱歉。 她知道,她又叫哥哥和姐姐担心了。 媛媛在孙家附近找了一家茶馆,要了一间小包厢,就坐在里面等着了。 她知道,大哥和姐姐一定会来找她的。 木兰发现媛媛不见的时候是吃午饭的时候,她知道媛媛这两天心情不好,所以将午饭做好后就想叫桃子把饭菜端到她房间去,可转了一圈才想起来今天她也没怎么见过桃子。 当下皱了皱眉,以为桃子是在陪媛媛,就收拾了两个人的饭菜给送过去。 房门紧闭,桃子听到敲门声,整个背都绷直了,但她还是力求平稳的道:“姐姐,媛媛姐说她不想吃东西,等一下我再去厨房拿好了。” 如果是外人,一定听不出桃子声音里的紧张,但木兰是谁? 脑中电光雷闪,她立马就想到了最狗血的剧情,当下不再犹豫,一脚就把门踢开了。 桃子张大了嘴巴看着姐姐。 木兰面沉如水的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眼睛一扫,就知道屋里除了桃子和她,再没有活物。 媛媛去了哪儿,用脚趾头想她都知道。 木兰狠狠地瞪了桃子一眼,“回头再收拾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我去找她回来。” 说着疾步往外走,到二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去拿了一顶帷帽戴上。 木兰直接去了孙家。 她养的孩子她知道,媛媛那孩子不可能这么蠢,她虽然说非郑致德不嫁,但她明白,这孩子心中除了家人,就是自己,也许是因为经历过那场磨难,李家和苏家的孩子平时虽然表现的和善,但只要一有事情,除了自己和家人,很难再顾虑到其他人。 可能郑致德是不一样的,但在媛媛心中的分量也一定强不过他们这些家人和她自己。 所以,那孩子一定不可能贸然的去孙家找人,可她除了孙家还能去哪儿? 木兰站在孙家门口的不远处,四处张望,那孩子一定在这附近。 媛媛从茶馆的窗口看到木兰,吓了一大跳,缩了缩脖子。 怎么是姐姐来了? 不应该是大哥吗? 媛媛有些欲哭无泪,如果是大哥来,她还可以和对方讲道理,可碰上姐姐…… 媛媛小心的将窗口合上,招呼小二过来,嘱咐等一下要是有位夫人打听起她一定要说没见过,说着将二十文的铜板给了小二。 小二眼睛一亮,二十文可是相当于他两天的工钱了,当下满口应下。 媛媛心惊胆颤的在包厢里等着,祈祷着千万别被姐姐发现。 以姐姐的脾气,抓到她一定会将她拖回家狠狠地打一顿,她虽然不怕挨打,可真要被拖回去,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以后大哥和姐姐有了防备,她再想出来就难了。 为什么就不是大哥来呢? 大哥虽然恐怖,但好在理智随时保持着,可以和对方讲道理嘛。 木兰站了一会儿,见媛媛没出来,当下气得咬牙,这死妮子看见了她竟然还敢躲着! 木兰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就找了一家饭馆进去打听,她一家一家的问过去,她就不信了,媛媛她敢孤身一个女孩藏在巷子里不成? 茶馆的小二满脸笑意的问木兰:“夫人快里面请,想要喝个什么茶?” 木兰的眼睛在大堂里一扫而过,掏出五文钱塞给小二,笑问:“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们店里才是不是来过一个十三岁上下的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夹袄,这么高。”木兰比划了一下。 小二眯着眼睛笑道:“却没有这么个人,夫人不如到隔壁去打听打听?” 木兰皱眉,她都找了七八家了,过了这家,还有两三家能看到孙家的大门,按说媛媛不该离这么远才是。 李石踏步进来,眼睛在小二哥身上一扫而过,问木兰:“没找到?” 木兰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桃子叫人给我报的信。”桃子那孩子觉得反正姐姐都知道了,也不差当家的那一个,所以就叫人给李石送了一封信。 李石对小二道:“给我们来个包厢,上一点点心,再来一壶茶。”说着边扶了木兰上楼,边低声道:“我还没吃午餐呢,先吃点东西再找人吧。” 木兰只好无奈的应下。 小二心中有些忐忑,将人让进包厢,快速的上了点心和茶,就退了出去。 李石的目光一直跟着那小二。 木兰发觉,就问:“怎么,这小二有问题?” 李石拿了一块桂花糕给她,“先吃点东西吧,我们等一下再去找人,左不过是在这附近。” 木兰就忧心的拿了一块点心,“你说孩子长大了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啊。” 木兰觉得她还没当妈,就已经提前将养儿嫁女的全过程都经历过了。 李石沉吟道:“不如,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吧。” 木兰“嚯”的抬头。 李石解释道:“正如她所说,现在拦住了她,找个举人把她给嫁了,以后她也会不开心的。郑家虽然出事了,但只要郑致德不回京城,他被问罪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呆在钱塘,有孙家庇护,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差,以后……总有出头之日。”吴家太过嚣张,如果没有苏定,李石也许也会与别人一样觉得吴家就算最后被清算,也能再坚持个几十年什么的。 毕竟,吴庸的年纪摆在那里,再活个二三十年绰绰有余。 但苏定与他说过,当今是一个骄傲且手段凌厉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允许吴家存在太长时间的。 而吴家在前朝和安乐王那里地位超然,是因为他掌着对方超过一半的兵力,但对在当今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个天下,几乎是当今和他手底下的将士打拼下来的,吴家不过是后来的,虽然在安乐王一事上功不可没,但与从一开始就陪在当今身边的将士还是没得比,更何况,吴家现在掌握的兵权也不过是这个国家的四分之一罢了。 虽然依然很多,但并不能像在先皇和安乐王时期那样说一不二。 111第111章媛媛亲事六 木兰沉默了很久。 李石就低声道:“不行,我们再将她接回来就是了,我们家不是那样迂腐的人家,只要有你我在,她这个姑奶奶在家里还能受委屈不成?” 可木兰还是不愿意。 她落下难受的眼泪,媛媛和桃子说是她的女儿也不为过,她整整养了十年呢! 李石无奈,忙上前抱住她安慰,木兰就小声哭道:“为什么女人就这么难啊!”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夫一妻制,就算媛媛喜欢郑致德,她也可以将人关起来,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四条腿的蛤蟆难找,难道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 但媛媛看上郑致德的条件之一就是郑家不纳妾。 李石见小二从一个包厢里退出来,就拉了木兰的手上前推开那个包厢。 媛媛正乖巧的坐在里面,看到李石和木兰,忙站起来,低头站在一边。 李石冷哼一声,冷冷的道:“还不快走?想等到什么时候?” 木兰就上前拉了她上前,低声教训道:“你怎么就跑到孙家跟前来了,要是被他们家知道了,以后你还要不要脸了?” 媛媛惊喜的抬头。 李石无奈的扶额,妻子有时候明明很精明,但有时候怎么又……天真成这样? 他本还想拖她一段时间,也好教训教训她,结果她直接就应承了。 李石很无奈。 小二哥看到三人一起出来,微微瞪圆了眼睛,不过他知道,有些话不是他能问的,而且看这三人的样子,明显是一家人。 李石将两个包厢的钱都付了,就出去租了一辆马车,直接到了茶馆门口,将妻子和妹妹接上。 一回到家,李石不给媛媛说话的机会,“回去屋里呆着,你我看,你是太长时间没有受过挨饿的滋味了,从今天起,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木兰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教导孩子,她和李石早就形成了默契,一人真正的教训孩子们的时候,另一个不准求情。 媛媛闻言只觉得胃搅成了一团,痛苦的看着大哥和姐姐。 媛媛哀求的看向木兰,只希望姐姐能够可怜可怜她。 见木兰没为她求情,媛媛就知道完了。 忍着委屈回了房间。 等人一走,木兰就担心道:“三天是不是太长了?万一弄坏了胃怎么办?” “又不是没饿过,只是三天而已,最多身体难受上几天,能有多坏?”李石眼里冒着寒光,“我们平时就是太纵着他们了,若是再不给一些教训,以后他们敢把天给捅破了。” “那婚事怎么办?” “不急,我明天去孙家一趟,我还不知道郑致德是什么意思呢。他若只是被迫留在这里和媛媛过日子,以后也一定会不开心,媛媛又能多好过?” 李石有些头疼,孩子实在是太不听话了,他隐晦的看向木兰的肚子,觉得还是推迟几年再要孩子吧,现在只是养着这几个,他就觉得麻烦太多了,要是再来几个小的,他和木兰还不得累坏? “这孩子到底太过单纯,抱着一个念头就不管不顾起来,那里知道,婚姻不是两个人过一辈子,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更多的家庭组合在一起……等她出来,你好好教教她,别叫她抱着这么单纯的念头嫁进郑家。” 木兰顿时觉得任重而道远。 “孙家看着简单,但也够复杂,媛媛要是还这么任性,我宁愿将她关在家里一辈子,也不将她嫁出去,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孙家没有儿子,以后家产的继承就是一个问题。 孙家的两位老人和两位舅舅属意郑致德,但两位舅太太可不愿意。 媛媛若嫁进郑家还如此的单纯,想事情只往一个方向,那还不如留在家里。 当天晚上,李江和苏文都被叫回来了。 媛媛的婚事是大事,两个人已经长大,李石需要告诉他们一声,至少郑致德的情况他们要了解得多。 李江和苏文听说都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苏文不解道:“姐夫,这件事我们已经教训过郑致德了,这件事不是他的主意,都是孙家自作主张的,咱们干嘛答应?” 李江也不明白。 李石瞥了他一眼,“这门婚事是媛媛非要嫁的。” 两位哥哥瞪大了眼睛,然后李江眼里就闪过怒火,苏文更是直接跳起来,“郑致德那臭小子什么时候趁我们不注意勾引了媛媛?” 李江也看着哥哥。 李石头疼的将媛媛的打算说了。 就是李江也不由的张大了嘴巴,“所以妹妹是因为不想嫁给一个以后会纳妾的人,所以选择嫁给郑致德?” 李石点头。 李江张张嘴巴,到底没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其实这个世界不纳妾的男子比比皆是,但大部分都是贫困的农户,但凡是有些钱的,哪怕只是富足的农户,家里也会养着丫头,而那些丫头不仅要干活,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给男主人暖床,俗称,通房丫头。 而且,就算买不起丫头的人家,有些男人有了钱也会去逛勾栏院。 李江和苏文曾经出去历练过一段时间,加上平时也接触过三教九流,自然知道那些暗地里的勾当。 他们自然是不愿意自家的妹妹受这样的委屈的。 而他们家现在家境不错,他们怎么可能叫媛媛去嫁给一个贫困的农户? 而且,媛媛读了八九年的书,真要叫她嫁给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夫也不行啊。 而这时,郑致德就显得有些难得了。 李石道:“我明天去一趟孙家,你们留在家里帮你们嫂子姐姐看好那两个孩子。” 李江和苏文应下。 李石这才抽出时间问他们在书院的学习生活情况,并且抽问了一些功课,这才叫俩人下去。 一连几天,李家都一点动静也没有,孙老太太渐渐失望,以为李家到底舍不得女儿,所以没答应这门亲事,却又碍于李江和苏文不好当面提出。 孙老太太刚想叫孙大太太另外物色人选,就有丫头快步进来禀报,“老太太,李家的大公子过来求见老爷。” 孙老太太一时反应不过来,“哪个李家?” “就是李江公子的哥哥呀,李家的当家人。”丫头知道最近府里正为表少爷的婚事发愁,这李家以后说不定就是孙家的姻亲,所以格外重视,人一来,她就跑进来报信了。 孙老太太闻言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可知道说了什么?” 丫头摇头,“那位李公子才来呢,现在和大老爷在客厅里说话。” 孙老太太就紧了紧手,看向大儿媳,孙大太太立马起身,“母亲稍后,我马上去看看。” 孙二太太不屑的撇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若李家能同意这门婚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前面,李石正和孙大舅提出见郑致德一面。 孙大舅看得出,这门婚事已经有八分准了,可要是看了侄子。 孙大舅暗暗流汗,只怕眼前这人会立马拂袖而去,可说亲说亲,对方提出见正主也是情理之中,他要是拒绝,对方只怕怀疑他们家的诚意,到时反而更加糟糕。 孙大舅权衡了一下,就起身强笑道:“小李相公请吧,只是我那侄子不听话,所以……叫你笑话了。” 李石淡然的笑道,“哪家没有几个不听话的后辈呢。” 孙大舅就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郑致德的房间依然是门窗都被钉死,每天只从一个小洞里将食物伸进去,因为是冬天,孙家干脆连洗澡的水都没给那小子。 郑致德在里面听到开门的声音已经麻木了,上次门打开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舅舅们想通了,想放他出去,谁知道大舅舅竟然冲进来揍了他一顿,他再也不相信舅舅他们了。 大门打开,郑致德因为一时适应不了光线,微微侧过头去闭上眼睛,他只听到两个人走进来,然后就听大舅说:“李公子,这就是小侄,你和他先谈着,我去安排一些事情。” 然后郑致德就听到一温润的声音道:“孙大人只管去忙,我与郑公子说说话就好。” 郑致德还在疑惑这李公子是谁,就感觉有道人影遮住了光线,郑致德慢慢的睁开眼睛,抬头就看到了正低头审视他的李石。 郑致德吓了一跳,他有些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他是知道李石的,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从李江等人的嘴里听过不少李石的事,面对他时,郑致德有些压力,觉得比面对自家的大哥还要窒息。 对着他大哥,打不过他还能耍无赖,可面对李石好像不行吧? 李石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满脸胡茬的人。 李石环顾房间,整个空间,除了郑致德身下的那张塌和内室的一张床外就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了。 想了想,他坐在了塌的另一边,盯着郑致德半响,方开口道:“孙家替你向媛媛提亲,这件事你知道吧?” 郑致德张大了嘴巴,“是媛媛?不是桃子吗?” 李石凌厉的眼神就射向他。 郑致德忙摇手道:“李大哥别误会,我对桃子没意思的,我本以为是桃子,所以我才拒绝的。” 李石眼睛眯了眯,“也就是说,是媛媛,你就不拒绝了?” 郑致德张嘴,半响才艰难的道:“当然要拒绝,我是要回京城的,要是和媛媛订了亲,岂不是对不起她?” 112第112章决定 谁也不知道李石和郑致德说了什么话,总之李石出来后就直接向孙家告辞而去,并没有再提婚事的事。 孙大舅复杂的看着李石的背影消失,他以为李石是被郑致德气着了,又不肯同意婚事了。 孙老太太气得敲桌子,要亲自去教训郑致德。 但李石走后不久,郑致德也跟着出来了,他坚毅的对前来要抽他鞭子的孙大舅说,“大舅舅,我决定了,要留在钱塘!我要保住郑家!” 孙大舅张大了嘴巴。 然后郑致德就请孙大太太亲自上门为他提亲。 孙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看出郑致德的坚决,满脸高兴的去办了。 孙老太爷亲自开了库房,挑出几件好东西,“去,把这几件拿去,暂时算是定礼,以后再补上。” 这些可都是孙家祖传的东西。 孙大太太虽然心痛,但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郑家要是出事,郑致德就是郑家唯一还完好的孩子了,他自然不可能再继承孙家,现在将这些东西舍出去,算是做人情,以后女儿招赘,也有个表兄撑腰。 孙大太太将东西装好,打算明天请了官媒一起去。 郑致德则将书找出来发奋读书。 郑致德从小就被压着读书,和从小习武学兵法的大哥走的是不一样的路,此时他年纪已大,再从头学起兵法武艺已经有些迟了。 好在他聪明,这些年虽然在读书上有些惫懒,但他自认比李江还强上几分,他能中举,他自然也能,所以他打算参加明年恩科的秋闱,无论如何,都要从文官上出人头地。 想起京城的皇帝和吴家,郑致德只觉得心被火烧似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振郑家。 孙家将姿态放的很低,他们误以为李家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李江和苏文重情重义,不忍见郑致德进京送死,完全不知道内幕。 李石和木兰从孙大太太的话语中察觉有异,但也知道这事有利于媛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并没有说明,接受了孙家送过来的所有东西,算是默认下了这件事。 两家的婚事很快定下,但因为媛媛年纪还小,所以暂时没有说定婚期。 郑致德也不过比李江大一岁罢了,而且,此时郑家生死不知,郑致德和孙家也没心思此时操办婚事。 京城里,关于郑家的处决一直没有下来,钱塘的几人都焦心的等待着,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有情况就是最好的情况。 而因为郑家事件牵连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仅仅是武官,还包括了不少文官,都是或多或少与吴家作对的人家。 而与吴家是姻亲的苏家却渐渐走出阴霾,年前被贬斥的苏延年被重新启用。 因为苏定的原因,李石和木兰一直关注着京城的动向,此时更是因为添了一个郑家,而处处关心,见京城暂时因为过冬至而安静下来,木兰和李石都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冬至一过,皇上的判决书就下来了,不少的武将文官被抄家流放,但也有升官和留用的,而郑父则因为顶撞皇上被夺了兵权,降职到辽东做一参将,郑致德的大哥郑致佑没有被动,依然在皇上的近卫营里。 郑致佑是新皇登基后背选进近卫营的,郑父被下了大牢,郑致佑一直深居简出,他以为他最起码也会被跟着父亲流放,谁知道情况会比自己想的好上这许多。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父亲从二品的大将军变成了四品的参将,但好在命还在,而辽东是当今的势力范围,吴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这就是变向的保护了。 郑致佑想起还在钱塘的弟弟,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对伺候在一旁的妻子道:“你和母亲几日启程,我叫几人送你们出京。” 郑妻惊愕,“去哪儿?” “去钱塘,致德在那里,那孩子已经定亲,也该长大了。” 郑妻眼底含泪,“不如送母亲回去,我还留在这里照顾你吧。” 郑致佑摇头,“你和母亲一块儿去,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你放心好了,你们一走,我就住到宫里的宿舍去,轻易不出宫门,吴家也拿我们没办法。”说着,郑致佑安慰她道:“更何况,吴家的目标是父亲手中的兵权,如今,兵权已经被皇上收回去,吴家也没了对付我们的心思。” 郑妻只摇头,她又不是傻子,吴家向来锱铢必较,又心胸狭窄,郑家与吴家已是死敌,对付一定会想要斩草除根的。 只是郑致佑也很坚决,将妻子哄出去后就将一直跟着郑家的家将找来,挑选出四十个功夫不错的做护卫,郑致佑道:“等过几日吴家抽不出空来的时候你们就悄悄离京,路上不可停留,尽量快的赶到钱塘。” 为首的家将点头。 皇上登基有小一年了,后宫却一直只有一位皇后,趁着快要过年,有大臣就提出要皇上选秀,也好更多的为皇家开枝散叶,巩固天下政权,虽然木兰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皇帝生孩子可以巩固政权。 皇上与皇后是结发夫妻,二十年的相濡以沫,不管皇后怎么想的,但皇上暂时还不想弄一个女人杵在他们中间,更何况,一选秀还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几十上百个女人。 皇上不愿意,大臣们就要劝呀,其中又以吴家这边的最为激烈。 其实前朝本朝都差不多,除了正室,妾室和其他的妃嫔多是出自小官和平民之家,很少有大臣家的女儿跑去给皇帝做妾的。 妃,她也是妾! 按说吴家权势滔天,不该有这个心思才对,可就因为吴家太过权势滔天,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希望有一个外孙做皇帝,是从先皇到安乐王到新皇这里都没有改变过的目标。 先皇时,那个皇帝虽然糊涂昏聩荒淫,但有一点却很明白,他很少动大臣的女儿,就是动,也是选那种近乎无害的女子动。 而吴家,掌着兵权,先皇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要睡他家的女儿。 所以虽然先皇选秀过几次,还偶遇过吴家的女儿不少次,内心里也在窥伺,但一直没下手。 而安乐王,吴家成功了,直接把安乐王原配挤下来,连以后的相斗都不必要了。 更是在吴家的女儿成了皇后没多久,直接下手把萧玉英的儿子弄死了,看,安乐王唯一的儿子也没了,只要吴家的女儿生下一个儿子,那就是妥妥的储君了。 只是可惜,吴家将所有的因素都算进去了,就是没料到萧玉英会直接弄死安乐王,一了百了。 吴家已经没有嫡出的女儿了,连庶出的也没有,但没关系,吴家枝繁叶茂,旁支总有吧。 于是,大家都知道,吴家最近来了几个姑娘,都被吴庸的妻子收为义女,记在了吴家族谱上。 吴家的打算谁都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看得明白。 于是,吴家和皇上的博弈再一次开始。 吴家忙起来,自然也就没精力去注意郑家的宅子。 就在这么一天早晨,郑家的后门慢慢的打开,里面出来几辆马车,悄悄的进了前门大街,从南城门而出。 整个车队扮成商队,所以六辆马车里有四十多个护卫一点也不显得稀奇了。 而郑家一切如常,奴仆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郑致佑依然每天准时上班下班,除了苏定和皇帝身边的几人,并没有谁知道郑家的两个主子已经离开。 皇上知道,是因为他一直派人盯着,而苏定知道,则是因为里面有他的手笔。 在皇宫里碰上,郑致佑上前打招呼,见左右无人,这才显出脸上的疲态,“你最近怎么样了?” 苏定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只是道:“还好,”看了看郑致佑的脸色,苏定道:“再忍一段时间吧。” 郑致佑眼中微暖,“亏得有你帮忙,不然我未必能撑得下来。” 苏定垂下眼眸,“彼此勉励吧。” 郑致佑看到苏延年从主殿上下来,与吴庸走在一起,倒是相谈甚欢。 再看眼前的好友,郑致佑就有些同情他,要说难,苏定的难并不比他少,郑致佑示意他看过去,道:“你父亲和苏家似乎走得更近了。” 苏定压下嘴尖“蠢货”两个字,只是改口道:“我们两家是姻亲。” 郑致佑就同情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郑家虽然处境艰难,好在他们一家统一了战线,不像苏家,从苏老太爷到苏定却有三个立场。 郑致佑拍了一下好友的肩膀就转身离开。 苏定沉着脸看了苏延年和吴庸一眼,也转身离开。 苏延年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苏定,见他就这样走了,心中不由一阵恼怒,顾忌到眼前的吴庸,到底压下心中的怒气。 苏定没回苏家,直接去了自己在京城的一所别院,现在他能不回苏家就不回去,他所有机密的文件几乎都放在了这个别院里。 父亲完全站在了吴家那一边,反正他一直那么蠢,苏定也没想过他能聪明起来,但让他真正无法接受的是祖父的态度。 到底是老了,祖父竟然想着两边讨好,难道他不知道脚踩两条船的人死得更快吗? 偏他说的话祖父完全听不进去,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训他。 新皇并不是祖父想的那样无能,他从醒来就开始与新皇接触,比他们更了解这位皇帝的脾性。 也亏得他在这其中付出了许多,而新皇似乎对他有一种别样的信任,这才没叫祖父那该死的决策送命。 换做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家族脚踩两条船的。 113第113章定婚 苏定担心郑家路上遇到麻烦,只是他的人手几乎都派了出去,抽不出人手来帮忙,想了想,就给李石去了一封信。 李石这几年也经营有自己的人脉,加上还有一个钟大夫,可以说在江南,在某些方面比苏定还要方便得多。 于是,李石就这么快速的知道了郑家的处理结果,比孙家还要快一步。 李石收到信,心中微叹,面对木兰的疑惑的眼神,李石只是摸着对方的脑袋道:“当今比我想的还要骄傲,吴家的日子怕真的是不长了。” 越骄傲的人,越不容许有人在自己头上撒野。 抱着另一种心思,李石在孙家收到消息之前告诉了孙家郑家的处理结果,然后道:“我们要不要派人提前启程去接人?” 郑致佑虽然安排了人送家人过来,但走的是大道,而钟大夫手上有好几天路程更近的路,虽然会有些难走,但安全性上要比大道强得多。 孙家没想到李家能比他们还快的收到消息。 这就要多有赖于苏定了。 为了不将消息泄露,郑致佑是等人走后才给孙家送信的。 而苏定信任自己的渠道,更何况,这些年他一直与李石又联系,几乎每个月都有信件来往,所以他提得自然而然,所以俩人的信件虽是差不多同时发出去的,但因为苏定的人走这条路走惯了,所以提前一天将信送到了李石手上。 孙家不敢再小瞧李家,先前,他们家虽然感激李家答应这门婚事,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李家家世太薄,还比不上孙家和郑家。 孙大舅此时就想到了苏木兰的身份,在钱塘上层社会里,苏木兰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至少大部分的人家都知道了。 难道苏木兰并没有外面说的完全被苏家遗弃,李石的消息是从苏家得来的? 只是苏家与吴家可是姻亲…… 这完全混乱了好不好? 但这不妨碍孙家的人准备去接人。 拿了李石提供的地图,孙家二舅亲自上马带人去接姐姐回来。 郑致德闹着也要去。 孙家觉得这次怕是拦不住这孩子,而郑致德有武艺在身,他去也好,就同意了。 李石回去后就对木兰道:“郑家的事不知何时完结,但郑致德年纪也已不小,短则明年,长则后年,这婚事怕就要举行,回头你把该教她的都教了吧,我昨儿给她把脉,身体虽然康健,但她年纪太小,还是从现在开始调养吧。” 李石这两年出入过不少豪门贵族,知道这些贵族在成亲之前都喜欢给自己的女儿调理身体,将身体养得好好的,好保证嫁过去后一举得男。 李石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这么早怀孕生孩子,但也不想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好,于是像对木兰一样调理媛媛和身体。 而桃子和媛媛差不多大,也被拎出来一块儿锻炼了。 孙氏乍然见到弟弟和儿子,激动之下就是一阵痛哭,这几个月来简直像地狱一样,每天都在担心丈夫和儿子会丧命,现在重新见到自己的弟弟和小儿子,孙氏心神松懈之下就哭了出来。 郑致德红着眼安慰自己的母亲,看向一边的嫂子,眼里就带了些好奇。 他还没见过嫂子。 当时郑致佑成亲的时候,正值打仗,郑父怕儿子路上有危险,干脆就叫他不用回来了。 郑妻看到郑致德,忙上前行礼。 郑致德不敢受的让开,作揖道:“嫂子。” 孙氏暗暗点头,“总算是长大了,不像小的时候那样调皮了。” 郑致德不好意思的笑笑。 孙二舅就道:“姐,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爹和娘都担心你呢。” 孙氏闻言,忙和儿媳上车。 等到了孙家又是一番挈阔,等叙旧完毕,孙老太太就拉着女儿的手道:“你来得正好,过过一段时间致德下定,你也好主持。” 孙氏惊诧,“母亲给致德定了婚事?” 孙老太太点头,感叹道:“先头你不是写信来叫我们在这儿给他定亲吗?只是那时候你们生死不知,实在没有多少人家愿意。” 孙氏就忐忑道:“那现在定下的是什么人家?” 看了女儿一眼,孙老太太就明白了她的顾虑,就宽慰道:“你放心,我当时虽急,但还知道分寸,不会随便找一个女子就给致德定下的。” 孙氏就松了一口气。 孙老太太就将郑致德订婚的波折说了,道:“李家情义,我们不能失德,郑家现在虽然暂时平稳下来了,但这门婚事还是要尽快定下。” 孙氏虽然有些失望对方的家世,但也知道那种情况下要订到更好的婚事很困难,而且,母亲也说了,就是李家的这门亲事还是因为对方的兄长和致德是好友兼同窗,这才定下的。 孙氏打起精神,“那娘,你说什么时候下定好?” “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二月初三,下定的东西也给备好了,到那天你只要亲自去就行了。” “二月初三?那岂不是只有二十来天的时间了?” 孙老太太点头。 “现在才过完年,趁着这股喜庆的气氛定下。” 孙氏点头,她也很想看看那位姑娘是怎样的人品。 孙氏到了钱塘,此时他们算是亲家了,所以木兰在对方来这里的第三天,估摸着对方该收拾的也收拾了,该休息的也休息了,就递了递了帖子过去问候。 孙氏知道这人是李家的长媳,甚至还是苏家留在外面的女儿。 吴家长媳苏婉玉的双生妹妹,说真的,孙氏在知道苏木兰的身份时很是膈应,但听母亲说,这苏木兰是从小长在外面,苏家并不认回去,甚至苏木兰本人可能都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 话虽然这样说,孙氏还是隐隐的觉得心里不舒服,但她还是派人回了信,请木兰明天到孙家来坐坐。 媛媛要避嫌,自然不能带去,桃子也不乐意去枯坐着,所以到头来还是只有木兰一个人去。 李石一大早坐着马车送木兰到了孙家门口,见对方进去了,这才离开。 孙氏没想到木兰是一个人来的,郑妻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待没有丫头的客人呢。 木兰并不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只是很自然的与她们打招呼。 孙氏和郑妻这才将目光放在木兰的脸上,等看清楚对方的脸,俩人又是一僵,震惊的看着木兰的脸说不出话来。 郑家先前是二品大将军府,人际圈是与吴家相交的,所以婆媳两个都见过苏婉玉,甚至还明里暗里交过锋,如果不是苏木兰穿着廉价的衣服,头上几乎没什么首饰,身边也没跟着丫头,她们一定以为自己此时见的是苏婉玉。 俩人没想到她们长得这样像。 孙氏顿时有些后悔起来,不太想结这门亲事了。 郑家和吴家的仇是死仇,但这苏木兰和苏婉玉长得也太像了,像到她有一种心不安的感觉。 木兰并不知道俩人心中所想,但可以感觉到她们的态度。 木兰心中堵着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三人说了一会话,木兰就告辞了。 看着木兰独自离开的身影,郑妻安慰道:“婆婆,只是长得像而已……” “可也太像了,而且她们还是亲亲姐妹,难免有感情,到时两家打起来,他们李家是帮哪边好?” 郑妻顿时不语,“可婚事已经定下了,我们郑家没有悔婚的……” 庚帖交换了,八字也合了,甚至定礼都给了,现在只剩下补上剩余的定礼,正式下定。 这门婚事又是郑家危难之时定下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门婚事的意义。 若是郑家一脱离困境就悔婚,那郑家几代的名声都不用要了,特别是孙家,这门婚事可是孙家定下的,到时孙家该如何自处? 孙氏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才这样的心焦。 孙氏去找小儿子,落泪道:“都是娘不好,要是早点给你定下婚事就好了,现在也不用定下李家这门亲事了。” 郑致德吓了一跳,他对这门婚事很满意的,娘先前也没反对,怎么突然不认同了? 郑致德小心翼翼的道:“娘,这门婚事不是大舅母定下的吗?外祖母也说好……” “好什么?那苏木兰是苏婉玉的亲妹妹,苏婉玉可是吴安易的妻子。” 郑致德松了一口气,不在意的挥手道:“我还以为您顾虑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呀,您放心吧,别说木兰姐姐只是苏婉玉的妹妹,就是亲生女儿也没用,他们两家以后一点交集也不会有,就是有,木兰姐姐也不会心软的。” 孙氏擦了擦眼泪,“你和那李娘子这样熟?” 郑致德理所当然的点头,“我与木兰姐姐相识好几年了,她弟弟就是我同窗。”说着,将李苏两家的事说了,道:“我也是最近才听苏文说的,当年他们逃难到这里,因为染了天花,木兰姐姐上门求救,谁知那位周太太用五十两银子打发了木兰姐姐,还叫木兰姐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俩人以后恩断义绝,再没关系。” 郑致德摇头,“所以这些年来,不管怎么难,木兰姐姐都只是与李大哥相互扶持过来的,娘担心的那些问题完全没有必要。木兰姐姐根本就没见过苏婉玉,而媛……李姑娘是木兰姐姐一手带大,像女儿一样的。” 孙氏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秘辛,“这,李娘子怕不是周氏的女儿吧……”不然,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郑致德翻了一个白眼,“那母亲更不用担心了。” 孙氏就气得锤了他一下,“话虽然如此,但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114第114章偿还 孙氏就观察起苏木兰的人品来,却发现这姑娘是一个爽朗无心机的人,与京城那位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苏婉玉完全不一样。 心中微微放下,等到了二月初三,孙氏在郑妻和孙大太太的陪同下上门下定。 李家请了鸣凤村几家走得近的人家吃了一顿饭,这门婚事就算板上定钉了,只要再定下婚期就好了。 鸣凤村的人羡慕不已。 都说李苏两家的风水好。 李苏两家现在可以说是鸣凤村最盛的人家了,没有之一。 就是先前的刘村长一家都要退避三舍。 两个举人,一个秀才,作为秀才的李石还日进斗金。 苏文与王家定了亲,现在李媛媛又与钱塘有名的孙家结成姻亲。 就是里正听了也不由的怀疑是不是真的是那块风水的问题。 难道当年他报复一般的拨出去的那块地真的是风水宝地? 李家和苏家可不管这些,他们现在也忙得很。 木兰要开始正式给媛媛和桃子准备嫁妆了。 本来桃子的是不用急的,但李石说,既然要准备,那就一次准备两份,免得每一次都要重新劳累一遍。 那倒也是,只要照着买两份,变动一些样式就行了,两个女孩的嫁妆都是差不多的。 而媛媛大概及笄后出嫁,到时桃子也应该定亲了。 木兰从靠墙的床里面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是四条金条以及几锭银子。 这些家当对于李家和苏家来说算是巨大的了,但对于郑家那样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好在郑家出的聘礼应该不少,到时再给媛媛陪嫁上,然后她再给媛媛弄一些贴身的东西,留一些压箱底的银子也就差不多了。 木兰列了单子,和李石商量了好几天,才将嫁妆弄好,又从苏定和苏可送自己的首饰中拿出两套来给媛媛添上。 媛媛就涨红了脸,“嫂子,这是你哥哥们给你的,我不要。” 木兰就好笑道:“他们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更何况,姐姐的东西不给你们给谁?” “给侄女啊。”媛媛理直气壮的道:“留给侄女,以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说着看着木兰肚子的眼神带了些担忧。 木兰并没有发觉,只是高兴道:“这还不简单,等以后你们有钱了,再买一些好的送给她就行了,现在就先挪用了给你。” 说着将首饰拿出来,脸上带着喜悦,“看,漂亮吧!” 媛媛和桃子都被首饰的光华所慑,愣愣的点头。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看着已经围在一起讨论首饰的女子都有些无奈。 木兰将苏定等人送的首饰分成三份,因为他送的少,所以都异常的贵重。 木兰看着这些首饰就道:“这些好是好,但也就一些正式场合才能带,平时若带着难免给人一种炫耀的感觉在里面,我们还得去银楼里打一些好的首饰。” 李石见木兰这样,就挥手道:“你别把什么好的都给了媛媛,江儿和阿文以后还要成亲,需要的聘礼也不少,而且,桃子那里也要留一份,现在婚期还没定,可以慢慢来,总之将钱分成四份就对了。” 木兰想想也是。 木兰准备着嫁妆,李石则抽空进了一趟山,他需要一味药,而那味药是药店所没有的。 李石配好了药直接交给苏定的人带走,这件事木兰和钟大夫他都没有告诉。 李石呼出一口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给苏定配药了,上一次是安乐王的死,这一次配的药虽然不会致人死亡,却会让人昏迷一段时间。 李石大概能想到苏定的计划,所以这一次他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谨慎,至少要达到苏定所说的所有要求。 苏定握着手中的药,再看另一份解药,轻笑道:“倒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苏定眼里闪过寒光,对元家的恼恨又多了一层。 这些年,越与李石接触,苏定就敬佩他,只是透过他和外界知道的一些消息就能推断出朝廷所发生的事,甚至能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这份心智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至少,苏定就自认不如。 可这样的人,却要一辈子做一个大夫。 当初,他若是能继续读书下去…… 苏定几乎不敢往下想,他的那个小妹妹,运气似乎永远都那么不好,如果当初不是他想着推荐李石进松山书院,元胡也就不会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慢慢的读书,虽然会晚一些,但只要进了官场,以他的心性,定能走得很远。 苏定不是没想过再叫李石读书,可李石明言说了,他答应过元胡一辈子不从科举入仕的。 所以,他要当官,只能进太医院。 而李石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太医院,苏文也不愿意。 太医院可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与后宫连接起来,龌蹉得很。 苏定感觉已经很对不起这个小妹妹了,又怎么会还叫她陷入那样的危险之中? 不过,苏定看着手中的两个药瓶,李石实在是太聪明了,他并没有泄露过自己的计划,但对方却知道了,连预备突发状况的解药都有了。 苏定将药收起来,只将解药放在手中,对侍立在一旁的文砚道:“这药你收起来,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非要我醒来不可,你再给我服下,知道了吗?” 文砚手微抖的结果药瓶,跪下磕头,“奴,定不辱命!” 苏定微微点头,“你下去吧。” 文砚将药瓶贴身放好,这才行礼下去。 苏定等人走后才将暗中的俩人招出来,“从现在起,你们二人一起盯着文砚。” 苏定是信任文砚的,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文砚手上,所以他还需要监督。 苏定摸着另一瓶药,暗暗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也快了。 正如李石所说的,当今太骄傲了,骄傲到他不容许有人侵犯他的权威。 而吴家在这一年里的作为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一般来说,铲除吴家这样的大家族,没有十几二十年根本就不可能动手,因为贸然行动只会叫人与外邦钻了空子,而吴家似乎也是算准这点,才步步紧逼,想要送女儿进宫,生下以为皇子。 只是他们一定想不到,当今会不走寻常路。 这一次,不仅是吴家措手不及,就是他也差点来不及准备,幸亏郑致佑发现不对及时给他通信,而他也一直与李石联系着,想要为以后做准备,这才堪堪在皇上行动之前拿到东西。 苏定看着手中的药瓶想,希望皇上能看在这个份上,饶过苏家的那个蠢货。 苏延年一回到家里就气恼的摔了一套茶具。 苏老太爷很是不满,“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修身养性的功夫竟然连你儿子都比不上。” 苏延年本来见父亲过来有些惶恐,但听父亲提起那个逆子,心里顿时“腾”的冒起火来,“那个逆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敢公然违抗我,父亲,他现在心大了,我们根本就管不住他。” 苏老太爷沉下脸来,看了儿子一眼,“那不过是政见不合,不过定儿在朝堂上就如此强硬是他不对,回头我会说他的,只是你也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吴家最近太过高调了。” 苏延年虽然听了教训,但并没有往心里去,吴家这样做,皇上不也没说什么吗? 如今皇上的心思还在几个藩王的叛军那里,边疆也不太太平,吴家不会有事,而现在吴家又要送女儿进宫,等皇上腾出手来,吴家女儿生的皇子说不定已经长大成人了。 如果苏定知道苏延年的想法,说不定就会把手里的药给扔了,直接任他自生自灭算了。 苏延年看着儿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儿子太蠢,可孙子又太过精明。 想到老三和苏翔,苏老太爷心中可惜,要是老大和老三的身份调换过来就好了,以前,老大看上去明明不是这样的。 苏定直到深夜才满身疲惫的回来,一回来就被坐在正厅里的苏老太爷逮住了。 苏老太爷看着这个自己最骄傲的孙子,苏定以前是他手把手的教导的,他比苏延年还要了解这个孩子,看着冷漠,其实最重亲情。 只要是被他拢在羽翼之下的,他都会尽全力去保护。 苏老太爷想起同是自己孙子的苏翔,那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若没有那些心思,堂兄弟之间和睦,俩人合力之下,苏家何愁不会兴盛? 偏那孩子动了歪心思,苏定也太狠…… 苏老太爷摇掉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专门在这里等苏定,只是跟对方讨论一下朝中的事,他知道这个孙子是站在新皇那边的,但在朝中的时候实在没必要与自己的父亲闹成那样。 苏定看到祖父,眼里闪过讥诮,从祖父放弃他开始,他就已经不受对方控制了。 苏定手指动了动,等到那件事情过去,自己也算还了苏家的生育之恩,接下来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115第115章突变 大门被“砰,砰”的敲响,李石从梦中惊醒,木兰就要爬起来,被子从肩膀滑落,现在秋季已末,正要入冬,凌晨的天气带着丝丝寒冷,李石忙将妻子按下,起床披了衣服,“我去看看,你先穿好衣服再起来。” 媛媛和桃子也被吵醒,木兰急忙穿好衣服将两个孩子赶回去睡觉,“天气寒着,快回去捂好被子,别着凉了。” 就简单的挽了一下头发就去前面找李石。 李石谨慎的隔着大门问:“是谁深夜到访?” “李大夫,是我啊。” 李石蹙眉,“大安?” 大安清亮的应了一句,“陵县的县令太夫人病重,着急来请您去医治,人命关天,我就带着人过来了。” “钟先生呢?” “钟大夫昨儿下响就出城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如今咱们医馆的坐堂大夫也来了,还请了元家的坐堂大夫,只是陵县来的差爷不放心,还要请您过去。” “怎么请这么多大夫?” 大安好像就压低了声音道:“这陵县的县令是京城上边来的人,钱权都有,听说知府大人都要给三分面子……” 李石隐约想起平时听到的八卦,微微放心,将大门打开,门外除了大安外,还有几个衙役打着灯笼,门外停留着三辆马车,似乎是听到大门打开的动静,其中一辆马车掀开帘子,露出李石熟悉的面容,那是他们德胜医馆的坐堂大夫。 那大夫拢了拢衣服,从李石招手,“李大夫,快些走吧,从这儿到陵县也得要一个多时辰呢。” 李石点头,对大宝和衙役道:“我得先回去换件衣服和拿点东西。” 衙役似乎很急,闻言皱紧了眉头,粗声粗气的道:“那你快点,大家都等着呢。” 李石点头,关了大门,转身快步往房间走,迎面就碰上木兰。 “怎么了?” “陵县有个病人,我得赶紧去,你去帮我拿药箱来。” 木兰转身就去李石的书房,很快就拿回来,“是什么病人?怎么跑到府城来?” “说是陵县县令的母亲,不知得了什么急病,连元家的人也一块儿请了。” 木兰给李石整理好衣服,又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追上他,“把这个也带上,别着凉了。” 李石匆匆的接过,快步往外走,边道:“等一下将门窗锁紧来,睡前喝一杯热热的开水,别着凉了。” 木兰都应下,亲自看他上了马车走了,这才回身将大门关上。 外头同一辆车的大夫就羡慕道:“李娘子对李大夫可真好……”他出门的时候,老婆子虽然也起来了,可没有这么贴心的又是帮忙收拾东西,又是送他的。 李石含笑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木兰检查了一遍,这才转身回去,回屋前,她去看了一眼媛媛和桃子,见两个孩子都在媛媛的房间里,就好笑道:“怎么又睡到一块儿去了?” 桃子就嘟嘴道:“刚才我的被子冷了,所以我要谁在媛媛姐这里。” “姐姐,大哥大半夜的去干什么?”媛媛好奇的问道。 “陵县县令的母亲病重,请了他去看,行了,快睡下吧,明天早点起来,我们中午还要去参加王家的菊花茶会呢。” 说到这里,木兰微微叹气,她实在是不习惯与众人坐在一起说八卦过一天,她宁愿在家做衣服看书练箭法。 但她知道,以后这些社交是免不了,至少媛媛以后需要面对这些事情,桃子估计也少不了。 所以现在木兰出去都带着这两个孩子,好在媛媛和桃子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并不像她这样无聊,倒是交到了不少朋友。 木兰打了一个哈欠,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僵,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旁边闪去。 木兰的第一个念头是李石,他被叫走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阴谋,但管是巧合还是阴谋,他都有危险! 念头电闪,却不过一瞬,她眼睛凌厉的看向攻击自己的人,却突然感觉后背寒毛直立。 对方不是一个人,这个认知有些晚了,等她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甚至只来得及看到对方冷漠的双眼,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媛媛和桃子还在屋里,江儿和阿文还在书院,李石不知道情况……那一刻,木兰只觉得心被人用大手抓住拧碎一般,她后悔起来,为什么只跟师傅学了箭法,却没有学一些防身的功夫…… 其中一人接住木兰,低沉着声音道:“快走!” 另一人看了他一眼,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将人包住,主子要的是活人,可别没到京城人就死了。 直到上了马车,另一个人才问道:“你刚才怎么失手了?” 那人静默了一下,难道他会告诉对方是因为他低估了目标人物,所以失手了吗? 另一人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不过是好奇的一问,当下驾着马车快速离开。 媛媛和桃子起床的时候不见木兰,她们以为木兰还在睡觉。 她们已经习惯了木兰睡懒觉的习惯,并且隐约感知到这事全怪大哥,所以她们并没有去打扰木兰。 可人再睡觉也是要吃饭的。 桃子看了看天色,“姐姐怎么还不起床?我们等一下还要去王家呢。” 媛媛也皱眉,姐姐虽然会睡懒觉,但只要有事,还是会提早起来的,“我们去叫她吧,可能是昨晚上其中图起来累到了。” 桃子抬起手就敲门,但门却在她轻轻地碰触下打开了。 俩人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 桃子叫了一声“姐姐”就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李石和木兰的房间很大,一个大大的屏风将内室和小厅隔开,媛媛越过桃子,快步往内室走去,床上的被子随意搭着,并没有人,媛媛上前一摸,冰冷,冰冷的,可见人早就起来了。 媛媛的眼睛在屋里的每一个物件上都扫过,姐姐的衣服穿着,但很多东西都没有收拾,看上去并不像是要出去干什么的样子,而且,她和桃子是一早起来的,并没有看见姐姐。 大哥不在,姐姐一般要外出,都会告诉她们一声的。 媛媛突然听到桃子的惊呼声,连忙跑出去。 桃子双手有些颤抖的从门边的暗影里捡起一块手帕,手帕的边角有一丝血迹…… 媛媛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桃子更是慌张起来,“姐姐去哪儿了?她从不把自己的帕子乱丢,又没有进山过,上面为什么会有血迹?” “姐姐!” 媛媛从后面跑过来,冲桃子摇头,“菜园子里没有。” 桃子脸色煞白,“各个房间我都找过了,也没有。” 媛媛当机立断,“我们去找二哥和表哥。” 桃子跑回房间粗暴的打开抽屉,将自己存钱的罐子抱了就跑。 媛媛已经打开大门,俩人跑出去,直接过河找刘村长。 他们平时去松山书院,若是时间宽裕,就会走过去,若是着急,就会到南城门那里雇驴车或马车。 但现在来不及了,从这儿跑到南城门再要租到马车都要一刻钟。 刘村长自刘思成考上举人后,日子越过越好,为了刘思成出入方便,就买了一匹马和一辆马车,虽然有些瘦弱,算不得多好的马,但在府城中行走,速度还可以。 府城的行车速度是有限制的。 桃子心急的将陶罐里所有的钱都塞给刘村长,哭道:“刘爷爷,快送我们去书院吧,咱们家出了事,要找我哥哥。” 刘村长心微颤,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媛媛和桃子都摇头不语,刘村长也不好多问,正好马车是套的,连忙道:“快上车。” 俩人就爬上去。 她们并不笨,知道姐姐的失踪不对,别人不知道,她们却是知道的,姐姐虽然不会话本里的功夫,但力气和速度都不错,关键是够警觉,怎么会在她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抓走? 更何况,姐姐在围墙边沿处一直设有小陷阱,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虽然有宵小盯着他们家,却一直不敢进来的原因。 而且,姐姐是女子,女子被掳,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都会被世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待,所以即使对着刘村长她们也什么都不敢说。 媛媛和桃子只来得及对刘村长道谢一声,就急忙要跑到书院门口。 刘村长拦住俩人,将装钱的罐子还给俩人,“总有用到的时候。” 刘村长看着她们的背影,眼微沉,李石和木兰都没见。 不过他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现在离家和苏家已经远远的走在了他们刘家前面,更何况,他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 这次桃子冷静了一些,从罐子里掏出一块半钱的银子塞给护卫,“我们家里出了些急事,需要找我哥哥,您通融一下吧。” “这,书院有规矩,此时还没下学,你们还不能进去。”门卫看了一眼时间,善意的建议道:“还有两刻钟就下学了,到时才可以进去。” 媛媛和桃子怎么可能等到那时候? 俩人时常在书院门口摆摊,知道书院的规矩,门卫根本不敢收他们的银子。 桃子眼珠子转了转,就从罐子里拿出一块十两银子的银子,低声道:“你放我们进去,我叫我哥哥们给你,你放心,我家真是有急事,先生们不会怪罪的。” 媛媛又加了一句,“王先生是我家的亲家。” 门卫顿时犹豫起来,十两银子是他大半年的收入,平时虽然也有些打赏贿赂,但并不多,一年下来最多也就三四两。 他不能接家属的贿赂,却可以要学院里学生的。 门卫左右看了看,“那你们就说你们是去找王先生……” 媛媛和桃子眼睛一亮。 116第116章掳 媛媛和桃子虽然来过书院,却并没去过俩人的学习区域,去的最多的就是俩人的宿舍和食堂。 所以俩人看到静悄悄的校园,一时有些无措。 好在苏文时常和她们说一些书院里的事,她们大致判断得出学习的区域在哪里。 俩人顾不得什么规矩,只想快点找到俩人。 李登才正觉得没意思,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突然映入眼帘的俩人让他眼孔一缩。 他见俩人满脸焦急,就知道出大事了,不然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李登才眼珠子转了转,眼角的余光看向先生。 先生正摇头晃脑的念书,正打算给大家解释这段话的意思。 李登才暗暗庆幸,这位先生最喜欢的就是讲课的时候在课堂间走来走去,不像其他的先生总是站在讲台上不动。 先生路过李登才的身边,一直走到最末,然后背过身去走回讲台,李登才见他走过他,就快速的蹲下,弓着身子快速的从后门跑了。 后面所有的同窗都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他的同桌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登才的后背。 李登才追上桃子,“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媛媛和桃子惊喜的看着李登才,“李公子,你知道我哥哥在哪个教室吗?” 李登才点头,“自然知道。”他也看出对方没有心情和他解释,就忙在前面带路,边问:“你们怎么进来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桃子点头,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李登才微微失望。 李江和苏文看到俩人,眼一缩,顾不得做好学生,打断了先生的讲课,请假出来,郑致德与他们一个班,也知道肯定出大事了,他也跟着请假出来。 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再看一眼外面等着的人,也知道肯定出事了,很通融的放行了。 李江苏文和郑致德都算得上是难得的人才,李江和苏文不用说,郑致德今年秋闱也考中了举人。 李江将媛媛等拉到一边,焦急的问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大哥和嫂子呢?” 桃子听问,眼泪就落下来了,苏文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媛媛就看向李登才。 李登才忙道:“我还没跟先生请假呢,我先走了。” 苏文翻了一个白眼,“现在去请假是嫌死的不够快吗?”苏文看向桃子,示意她说。 李登才心里好受了些,真的就站住不走了。 桃子也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忙将事情细细地说了,末了强调道:“我们哪儿哪儿都找了,就是不见人影。” 李江和苏文都沉下脸来,苏文更是眼里酝酿着风暴,郑致德和李登才对视一眼,“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李大哥。”如果李石也出事了…… 郑致德和李登才都是心一沉。 几人立马离开书院。 郑致德回去找郑家和孙家帮忙找人,李登才则叫了人一起去陵县找李石。 苏文和李江分头去找。 他们不敢说没得罪过人,但恨到这样对付他们又有这个能力的,没有! 他们毫无头绪。 李石满身发寒的回来,他知道的要比李江和苏文要多,他最怕的就是京城的事波及到木兰。 但想到苏家的态度和苏定的能力,李石又摇摇头,直到现在,外面除了元家,无不认为苏家不会管木兰的生死的。 李石仔细的想昨天晚上到现在的事,仔细想来,昨天晚上陵县的事的确有些奇怪,李石眼睛发寒,既如此,就不要怪他了。 李石去找钟先生。 钟先生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多,现在又还是乱世,只要拿得出钱,就是杀人也不是问题。 木兰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颠一颠的,木兰放轻呼吸,但还是被押送她的人发现了。 其中一人嗤笑一声,沙哑着声音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饿了一天也该饿了吧。” 木兰睁开眼睛,满眼恐惧的看着他,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你,你们是谁?” 那人瞥了她一眼,将两个硬硬的馒头扔给木兰,“老实呆着,不然……”怪笑了两声,没有再理会木兰。 木兰抓住馒头,惊惧的看着对方,低下头去不停的啜泣。 木兰整整哭了半个时辰,与她同在马车里的人不耐烦的喝道:“别哭了!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木兰一噎,不敢再发出声音,却咬着馒头不断的流泪。 那人见木兰的怯弱的样子,心中微松,看来真的是自己的错觉,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他也担心太过了。 那人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木兰,却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 对方似乎是哭累了,也饿坏了,捧着馒头慢慢的吃着,还小心的看着他,悄悄地拿过水壶小心的喝水。 他不过是动了一下,对方就能吓得呛住。 心中更是不屑,但作为护卫的职责让他不能轻易放松。 两个人轮换着驾车,晚上只短短的休息俩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 木兰想了很多种办法,又一一被她推翻,她一直找不到逃走的机会。 对方武力值太高,除非有一把弓箭,并且将距离拉开,不然她是不可能对抗对方的。 这时候,木兰的那点力气在有功夫的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寡言,不管木兰怎么刺探都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李石曾经说过她不会隐藏,她也害怕对方察觉,所以所谓的刺探就是不断的哭,然后哀求对方放了她,并且询问为什么抓她。 对方被她哭得烦了,就用绳子将人绑起来,用东西塞住嘴巴,但只要一放开,木兰就会哭……典型的没见识的农家妇女。 几天的相处让木兰知道,对方不会伤害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显然,对方不愿她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死亡或受伤。 马车日夜不停的赶路,总算是日渐接近京城,第二天就可以回到京城,俩人也有些松懈下来。 其中一人见木兰一点精神也没有,就将手中刚烤好的野鸡给她,“快吃,明天一早就赶路。” 木兰麻木的接过,此时俩人已经不多避讳她了,她已经知道,他们是要去京城,不出意外,明天中午就能到达目的地。 木兰一口一口的吃着野鸡,眼里冒着寒光,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谁会将她掳去京城。 想来想去,木兰只能想到苏定。 她与京城唯一的联系就只有苏定。 她隐约听李石说过,苏定是新皇派,********中仇敌最多,所以掳她的人是苏定的政敌?为的是用她威胁苏定? 可是苏家的人这么多,对方怎么就选中了她? 对方是怎么知道苏定就会为了她让步? 木兰心焦不已,觉得解释不通,可偏偏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而此时,李石还在往京城赶的路上,他是十天前从钱塘出发的,一路上不敢停顿,让郑家的两个护卫轮流换着驾驶马车,每到一个驿站都要换一匹马。 他几乎是不计成本的往京城赶。 三天的寻找,加上从陵县得来的消息,让他的心如火一般烧起来,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这件事会是苏家干的。 可到底是为什么? 苏家不是一直避着木兰吗?而且,抓了木兰为什么要往京城带?还是有人故意误导他…… 李石已经渐渐排除来人是想用木兰威胁苏定,他知道的要多些,他以为是他暗中帮苏定做的事泄露了,那一刻,他无比的后悔,他不该托大的。 可在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如果事情是这样,苏定一定想办法通知他,可事情过了三天,他什么都没收到。 而且,怎么是苏家出的手? 李石打听之下,却发现半个月前周氏突然离开钱塘往京城去了。 而周家的家仆只以为周氏是病了在房中修养,李石心中不好的感觉愈甚。 他几乎想也不想的就去向郑家求助。 郑家当初回钱塘的时候带了不少的武将,李石借了俩人,又借了一匹好马一辆好马车,当天就出了钱塘。 李石不是不想找苏家算账,可他没有时间,现在没有什么比赶到京城更重要的了。 李石没时间做,不代表苏文和李江没时间做。 李石虽然没来得及说什么,但他最后去的可是苏家。 李江和苏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肯定是苏家搞的鬼。 苏文不再忌讳,直接拿了棍棒就要闯进苏家去要人。 郑致德和李登才急得团团转,一人一边将人拖住,对站在一旁的李江急道:“你还不快劝劝他,苏家是钱塘一霸,他就算有功名在身,苏家也能将他弄死……” 李江面沉如水,“谁说苏家是钱塘一霸的?不过是三霸之一,更何况,现在还打了折扣。” 郑致德和李登才无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它还没死呢。” 李江看了苏文手上的武器一眼,转身道:“谁说只有棍棒是武器的?” 李江进屋拿了两个蒲团和一些笔墨纸砚,交给苏文,“虽然不愿意,但嫂子说过,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保全自身更重要的事,就是再憋屈,你也得给我忍着。” 苏文注视李江手中的蒲团良久,这才从他的手上接过。 媛媛和桃子跑出来,“哥哥,我们也去!” “你们是女孩子,呆在家里不许出去。” 媛媛不乐意,就道:“万一我们呆在家里也被掳了怎么办?还是一起吧。哥哥,我们自己在家害怕。” 桃子狠狠地点头,加了一句,“你们不带我们去,我们就自己去。” 李江无奈,“你们去孙家住几天好不好?” 媛媛和桃子都坚持的看着李江,“姐姐都快没了,我们要这些名声有什么用?”俩人流着眼泪坚持。 苏文红着眼睛道:“只要你们以后不后悔。” 媛媛和桃子连忙跑回屋里拿了两个蒲团。 117第117章故人? 李石在启程前先是给苏定写了一封信,交给苏定的人送上京城,然后才通过孙家给李江他们留了口信。 不过李江他们出去找人回来,并没有去孙家,只是听说李石去了京城,而去京城前去周家闹了一通,他们就将问题定在了苏家,虽然有些鲁莽,却奇准。 李石一直暗中算着日子,现在,苏定应该收到信了吧?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是清醒的。 李石暗中握紧拳头,只希望马车能再快一些,他掀开帘子,看着同意疲惫的护卫,“还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最快也要三天。” 李石眼沉了沉。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用午饭的时候。 押送她的俩人看了木兰一眼,都下马车走了,他们一下马车,就有人掀开帘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露出面来,看到木兰,眼神复杂却又冷漠,“下来吧。” 木兰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这很显然是在一个小院子里,妇人身边只有两个丫头,木兰才站定,她就粗鲁的将木兰拽到一边的轿子旁塞进去。 然后才打开小院子的门,叫仆妇们将轿子抬走,七拐八拐的,最后才在一个略微偏院的院子里停下。 妇人将仆妇都打发了,才掀开帘子叫木兰出来,对还跟在身边的两个丫头道:“带她下去梳洗休息。”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扶住木兰的胳膊就往屋里带。 木兰愣愣的由她们作为,两个丫头快速的打水给木兰沐浴洗漱,等将脸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两个丫头面对木兰时有片刻的愣怔。 木兰一直悄悄的留意俩人,她们的神情自然落入她的眼睛。 她们对她的相貌反应很大。 对方见过她! 或是,木兰眼微动,见过她这张脸。 木兰垂下眼眸,但俩人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很久,之后就是了然,可见对方是知道她本长成这样的,却还是惊讶了。 一个人的名字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中,对方见过苏婉玉。 那个妇人从食盒里拿出几碟饭菜,都是清淡的,她回头对木兰冷冷的道:“赶紧吃了休息。” 三个人盯着木兰,木兰就是想做手脚也不能。 她慢慢的吃光了所有的饭菜,妇人满意的点头,上前收拾了食盒就要离开,木兰就怯生生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妇人皱眉,微扬着下巴道:“这是我们主子给你的恩典,从今以后,吃穿不用发愁,还有人伺候着,有什么不好的?” 木兰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被恶霸掳了,但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木兰虽然长得漂亮,但还没有漂亮到可以让人千里迢迢的从钱塘绑到京城,对方明显是在误导她。 木兰却顺坡下驴,抹泪道:“我家有丈夫,底下还有弟弟妹妹,求你们放我走吧。” 妇人不耐烦的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离开,你最好老实一些,不然上头的人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说着对两个丫头道:“给我看紧了她,别叫她出院子。” 两个丫头诚惶诚恐的应下了。 木兰就自己坐在床边哭,等哭累了,就自己盖了被子睡觉。 春红松了一口气,低声对春霞道:“我还真怕她一直哭下去。” 春霞看了眼内室的大床,淡淡的道:“哭累了,自然会停下的。” 春红就叹了一口气,“但总听着也不舒服啊,你说,一母同胞,怎么就相差这么大?” 春霞皱眉,暗暗地瞪了春红一眼。 春红也觉失言,忙住嘴不再说话。 春霞就起身道:“你先坐着,我去通知苏嬷嬷。” 春红点头。 内室的木兰呼吸绵长,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装睡的技术是骗不过押送自己的护卫,可骗两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思索着刚才听到的话,虽然少,到底有了一些头绪,只是可惜对方都不是多嘴的人,她能得到的信息有限。 看来俩人是经过挑选的。 等到门外再有动静的时候,木兰就快速的闭上眼睛,耳朵却伸长了听外面的动静。 这一次来的人大概有三个。 苏婉玉挺着大肚子艰难的跨过门槛,眼睛瞄向内室,柔声问道:“人怎么样了?” 扶着苏婉玉的妇人,也就是苏嬷嬷低声道:“很瘦,脸上带着病态。” 苏婉玉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顺便把那药给她喝了。” “现在喝那药只怕不妥,她现在伤了元气,要是一个不好……” 苏婉玉就有些不耐烦道:“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嬷嬷忙安抚道:“大奶奶不用焦急,晚上我就请大夫过来看看,明天就开始调理,我时刻在这儿守着,一旦有了消息,我就灌药,一切都来得及……” 苏婉玉听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内室,到底没有进去看一眼,扶着秀红的手道:“我们回去吧,大爷也该回来了,你们这几天小心一些,别叫人发现了。” 苏嬷嬷和几个丫头同声应下。 木兰却已经悄无声息的下床,赤着脚走到了窗边,伸手微微将窗推开一个缝,她就透过这个缝看到四个人簇拥着苏婉玉到院门口…… 木兰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想到过苏家的政敌,甚至想到过苏定的盟友,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苏婉玉。 木兰没见过苏婉玉,可那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她想要不认得都难。 这是什么意思? 苏婉玉因为夫家的关系完全站在吴家这边,可绑她又有什么意思? 还有那碗药,是什么药? 木兰见两个丫头回身,就垫着脚尖回到床上。 春红进来看了木兰一眼,见她还熟睡着,就放心的出去外面拿了一个针线筐子和春霞一起做针线,并没有发现微微打开的窗户。 等到下去木兰醒过来,她就上前一把推开窗户,春霞见了忙上前将窗户关紧,解释道:“姑娘,这天气已经变冷了,窗户还是关着好。” “我已经嫁人了,我夫家姓李,你们叫我李娘子就好。” 春霞面色一僵,笑道:“还是叫姑娘来得好听些。” 俩人伺候木兰洗漱,用过下午茶。 苏嬷嬷就领了一个大夫过来,春红和春霞忙将木兰塞到床上,将帐子放下来。 木兰心中嘲笑,她还没那么傻,能被苏婉玉请来给她看病,就算不是她的心腹,也绝对不会为了她而触犯苏婉玉,所以她从没想过向大夫求救。 更何况,就算那大夫有心,苏婉玉要弄死一个大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木兰老实的将手伸出去。 大夫换了手又把了一下,这才随苏嬷嬷出去。 俩人不过就在外面,又压低了声音,春红和春霞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但木兰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太太是有身孕了,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切忌再奔波,若不是她的身子调理过,只怕这胎早就流了。” 内室的木兰身子一僵。 苏嬷嬷也是一震,几乎失声道:“你说什么?她怀孕了?” 大夫点头,“有一个多月了,脉象虽然浅,但实实在在是喜脉。这段时日动了胎气,情绪起伏太大,差一点就保不住了,好在她的身子被人调理过一段时间,不然……” 大夫摇头。 内室的木兰听了,手轻轻地放在腹部,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李石的孩子! 木兰的眼神越发坚毅,不管对方要做什么,她都要保全自己和孩子,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苏嬷嬷却狂喜,她收敛情绪,对大夫道:“那还请您开一副保胎的方子,务必将这孩子保住。” 屋里的木兰就诧异的挑眉,春红却在这时候撩开帐子,木兰忙收敛情绪,有些无措的看着春红。 春红就有些无奈的看向春霞,春霞忙安抚道:“姑娘放心,大夫不过是过来请平安脉,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苏嬷嬷送走大夫后回身,深深地看了木兰一眼,就对春红和春霞道:“你们好好照顾姑娘,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对方很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 木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之后送来的保胎药,木兰当做补药喝了。 苏嬷嬷兴奋的去找苏婉玉,“……大奶奶,她也怀孕了。” 苏婉玉愕然,“这么巧?” 苏嬷嬷点头,高兴道:“是啊,这样我们就不用用那种药了,只需要将她的孩子打掉,还不用担心被人查出来。” 苏婉玉也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也有些难受,摸着肚子道:“只希望她以后不要怪我。” 苏嬷嬷道:“她不会怪您的,毕竟是姐妹,她身上又带着厄运……这一切怪不得您。” 苏婉玉更加心安,道:“大夫怎么说?” 苏嬷嬷有些担心,“大夫说她的胎有些不稳,毕竟奔波了十几天……” “给她用最好的药,这几天务必保住孩子,等……再说。” 苏嬷嬷点头,亲自去库房挑了好药。 木兰虽然不懂医术,却懂一些药理,起码一些最基本的药材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木兰喝了两天的保胎药,感觉到这里的气氛越来越浓重,春红和春霞越来越寡言,而苏嬷嬷每次来去都急匆匆的。 木兰决定,今天晚上就离开。 118第118章顶替 木兰坐在梳妆台前,翻了翻里面的首饰。 苏婉玉很大方,给她的首饰都是上好的,里面有镶嵌着硕大东珠的钗,也有大红宝石的头饰,甚至还有一对难得的羊脂玉镯,但木兰知道,玉镯易碎,并不容易携带。 她只是将那几样东西放在手里仔细的观看。 春红送衣服进来,见了就笑道:“姑娘要是喜欢,明天我就给您戴上。” 木兰含笑点头,看了一眼外面,问道:“春霞呢?” “她去泡茶了。” 木兰就起身走到春红的旁边,扬手劈向春红的脑袋,春红来不及回头就昏了过去。 木兰将人放到床上,剥下她的衣服自己穿上。 春红只着里衣躺在床上,木兰就将被子将她盖起来,只要不掀开被子,没人知道床上的人是谁。 木兰简单的换了个发型,摘下春红头上的银饰戴在头上,然后将刚才分出来的首饰用帕子包了放在身上。 木兰就这样坐在厅里等春霞回来。 春霞并没有感觉到危险来临,她如往常一样推开门,没有注意到暗影里的人影。她才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就觉得脖子一痛,也昏了过去。 木兰将春霞放在外面的榻上,也给她盖上被子,这才打开门悄悄地出去。 她知道,院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 这是她有一次特意去闯院门的时候发现的,也正因此,春红和春霞才这样放心的一人跟着她。 木兰直接来到墙边,她并不是只有大路可以走,虽然现在有了身孕顾虑比较多,但她有自信。 木兰轻巧的跳下墙壁,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她只走阴影处,大致判断了一下前院的方向,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吴家在前院的守卫肯定很严,木兰没有信心可以从那里突围。 木兰轻巧的躲过沿路遇到的仆妇和丫头,却不得不在院墙前停下。 月光下,一组三人的护卫在不远处巡视。 她悄悄地潜伏下来,她在山林里打猎的时候就经常埋伏,她连野兽都能躲过,自然可以迷惑掉没有防备的三个护卫。 可木兰潜伏了一刻钟就打掉了从墙上出去的打算,吴家的戒备很严,几乎每隔半刻钟就有一对护卫从这里过,而这里还在前面一对的监视之下。 也就是说,一旦被发现,木兰就要同时对付六个人,就算逃出吴家,也会被随后赶来的护卫追踪。 木兰逃匿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逃得过。 她定下心思,悄悄地后退,大半个晚上,木兰就将吴家边沿摸了一个遍,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吴家的戒备很强,根本就出不去。 木兰想了想,转弯去了大厨房,拿了一些干粮,就悄悄跟在一个丫头的身后找到了苏婉玉的院子。 因为老将军和将军世子还在,所以苏婉玉住的并不是正院,只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院子。 也正因此,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护卫也要弱些。 院门有仆妇把手,木兰直接从院墙上进去,今天怕的墙是以往的好几倍。 木兰悄悄地躲在院子里的阴影中,等丫头们熄灯之后,整个院子都暗了下来,只有屋梁上的两个大红灯笼一摇一摇的。 木兰悄悄地推开苏婉玉的门,身子轻巧的闪进去,屋里的丫头头一点一点的睡着,并没有发觉。 木兰就进了苏婉玉的内室。 苏婉玉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榻上睡的值夜的秀红。 木兰看了她一眼,眼睛在屋里一闪而过,人就躲进旁边的小隔间里。 外面的人一有动静,木兰就醒了,她将自己藏在隔间的窗帘里,无声无息。 苏嬷嬷脸色苍白的进来,挥手将人赶出去,秀红听话的守在大门口。 “出什么事了?” “大奶奶,她不见了。” 苏婉玉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问道:“谁不见了?” “那位姑娘……” 苏婉玉脸色一白,不由坐直了身子,“她怎么会不见?春红她们呢?” 苏嬷嬷的脸色也很难看,“春红和春霞都打晕了,门口守着的人根本没发现,还是早上的时候见春霞没出来,心中起疑,进去后才发现的……” 苏婉玉就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她是猎人……” “什么?”苏嬷嬷虽然是苏婉玉的奶嬷嬷,但也是最近才知道苏木兰的,所以并不知道苏木兰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被送到佃户家寄养,现在嫁了一个秀才大夫。 苏婉玉脸上变得苍白,紧张的扭着手帕,“她会打猎,一定是她将人打晕的,先前的一切都是装的。” 对于苏木兰的一切,她都是从秀红的口中得知。 她知道苏木兰过得苦,不仅要做衣服养家,还要经常进林子里打猎贴补家里,但她从没放在心中过,打猎,她也会啊! 苏婉玉想到这里,心微微安定下来,她先前可能是装的,但不可能不恐惧,她可以趁春红等不注意敲晕她们,但一定不可能逃得出吴家。 “去叫人暗暗查探,一定要尽快把她找到,不能叫别人发现。”苏婉玉沉默了一下,摸着肚子道:“叫人准备堕胎药吧,等把她找到立马给我灌下去,打了胎,她应该就没精力再逃跑了。” 苏嬷嬷犹豫,“现在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了,”苏婉玉眼里闪过冷意,“公公想要送吴安存离开,我这时候流胎也说得过去。” 苏嬷嬷应了一声,就退身下去派人暗暗查访。 隔间里的木兰浑身冰冷,她总算是明白对方为什么将她绑来了。 因为顶替吗? 就因为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苏木兰冷然的注视外面苏婉玉的倒影。 苏婉玉的自信在晚上到来的时候溃不成军,她焦躁的低喝道:“怎么会找不到?她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 苏嬷嬷等低下头。 苏婉玉焦虑的走了两步,“扩大范围,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人找到。” “大奶奶,我们今天的动作已经叫夫人怀疑了,若是……” “如果不将人找到,就不是怀疑的问题了,我们头上悬着剑,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来。” 秀红跑进来,“大奶奶,大爷来了。” 苏婉玉忙收拾自己的情绪。 吴安易大步进来,看见苏婉玉挺着个大肚子出来,忙几步上前扶住她,“快回去,不是说过不用出来了吗?” 苏婉玉羞涩的一笑,“孩子就要出生了,稳婆也叫我经常走动。” 吴安易将人扶进屋,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 苏嬷嬷等见状,就悄悄地退下。 吴安易见人都下去了,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苏婉玉,“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准备准备,明天就走吧。” 苏婉玉打开,里面是一张户籍和一张路引,以及一叠银票。 苏婉玉捧着盒子,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吴安易叹息一声。 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对苏婉玉并不是没有感情,对方又怀着他唯一的骨肉,虽然不知道成功逃离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总要努力一番。 吴安易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将孩子养育长大,也叫他习武报效朝廷。” 苏婉玉强笑一声,“以后孩子一定会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英勇伟岸。” 吴安易可惜的叹道:“可惜了东厢这么多的东西,那可都是我给他准备的……” 苏婉玉的这一胎是吴安易的嫡长子,他第一次做父亲,所以很兴奋。 从确诊开始就一直为孩子搜罗了不少好东西,有各种奇珍异宝,也有各种武器书籍,总之,他觉得什么好的都拿回来放在苏婉玉东厢的房间里。 最后还因为太多了,看着显得拥挤,害怕以后孩子不好玩耍,就将东厢三个房间打通,可现在那些东西却不能带走了。 若是他们胜了,以后自然有更多更好的东西等着,可若是他们输了……所以吴安易很惋惜。 “其他的倒是难得,里面的一把铁桦弓及白虹剑最是难得。”吴安易很是不舍,现在制作弓最好的木料就是紫衫木,但铁桦还在紫衫木之上。 但铁桦生长周期太长,没有五百年以上根本不能砍伐,所以用铁桦制作的弓很少,他也是好容易才找到一把,但因为重量太轻,不是他能用的,所以就想着留给儿子。 白虹剑更不必说,那就是他特意寻来给儿子的。 隔间的木兰听说,眼睛微亮。 吴安易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和妻子说了两刻钟的话就离开了,独剩下苏婉玉捧着盒子不语。 吴安易知道她能逃走的可能性很低,毕竟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又是女人,可对方还是给她安排了后路。 苏婉玉犹豫着是不是要将苏木兰的事告诉丈夫,再没有用苏木兰替代她更安全的方法了。 苏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苏婉玉就幽幽的道:“如果明天早上还找不到她,就告诉大爷吧。” “大奶奶!” 苏婉玉看着手中的盒子道:“大爷会站在我这边的。” 苏嬷嬷无奈的认同了,吴家实在是太大,里面主子众多,谁也不知道苏木兰躲在了哪里。 苏婉玉虽然是吴家的大奶奶,但并没有多少话语权,根本不可能搜查,只能暗中寻访。 可如果告诉大爷就不一样了,只要大爷一声令下,苏木兰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 苏嬷嬷能想到的,躲在隔间的木兰自然也想到了。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肚子上,眼里闪过决绝! 119第119章人质 苏木兰在逆境之中总能迎难而上,这次也一样。 木兰趁着苏婉玉出去吃饭的空隙,从她的房间中找到了一串钥匙,然后掏出自己从厨房里拿的干粮慢慢的吃起来。 等到半夜所有人入睡之后,木兰就悄悄的离开去了东厢。 今天晚上,苏婉玉院子里的人少了一半,因为她要人在晚上的时候去找苏木兰。 这却方便了苏木兰。 苏婉玉从未想过,苏木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或者说,她从没想到过,苏木兰会知道是她将她掳来的! 苏婉玉试了好几把钥匙才将门打开。 木兰将门掩起来,慢慢的往屋里走。 她只能透过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寻找屋里的东西,所以她很不小心的踢到了地上的一个小盒子,木兰小心的弯腰扶住发出响动的盒子,见没人注意后,这才将盒子打开。 柔和的光线就从盒子里透出来。 木兰微微诧异,这才看出这是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心里微叹一声,吴安易还真是疼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木兰借着这光线,很快就找到了那把弓和剑,那里一片放的都是武器,还是无一不精的武器。 木兰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些东西回留给一个还没出生,连性别都不知道的孩子。 木兰看了一眼,果断的拿过弓,颠了颠,心中微微满意,这把弓比她平时使用的要轻一些,但很显然,这质量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墙壁上挂着几个箭筒,都装得满满的。 木兰拿出一支箭看,箭头是用的钢,果然,富贵人家不能以常识来判断。 木兰不客气的将几个箭筒拿下,然后拿了一把匕首和白虹剑,双手抱得满满的离开。 苏婉玉住的地方不错,隔壁是一座观景用的胜景楼。里面没有人把守,视野开阔,最要紧的是,背面是一片湖,只有一个窗口,其他的都是墙。 木兰悄悄地进了观景楼,转了一圈后选了一个好房间,将观景楼背面的那个窗户封死,然后就用所有的桌椅挡住前面…… 布置完毕,木兰这才将武器放好,只带了一把匕首就下楼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饶过门房,而是直接弯身进去,将里面守夜的婆子敲晕,如法炮制的让整个院子的人都昏睡过去。 木兰感谢苏婉玉今晚将大部分人都派了出去寻找她,不然,她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得手的。 木兰用一块布将能找到的所有吃的包好,还带了一壶水,捆好绑在背上,这才站在苏婉玉的床前看着她。 苏婉玉突然觉得恐惧,猛地睁开眼睛来,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苏婉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床前的人是谁,刚要惊叫,木兰的手就狠狠的扼住她的脖子,苏婉玉所有的声音都被掐在脖子里。 她有些惊恐的看着木兰,等反应过来,眼里就露出些祈求,她希望,这张和对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能带给她好运。 只是可惜,木兰对此熟视无睹。 她粗暴的将苏婉玉拽下床,拿着匕首对着她的脖子,冷声道:“跟我走,别发出声音,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苏婉玉不信,但她还是护着肚子跟着她一起移动。 才出门,苏婉玉就打了一个寒颤,现在已经算是入冬,已经有些冷了。 她才穿着一件里衣,根本就耐不住寒,她祈求的看向苏木兰。 木兰直接拽着她走。 她暗暗计算了一下时间,知道巡夜的婆子刚走,等了一会儿,苏婉玉只觉得浑身都泡在冷水里,嘴唇有些发白。 木兰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将人拉进观景楼。 观景楼里倒是有几张塌,上面有一些保暖的东西。 木兰将人绑在椅子上,塞住嘴巴,这才去找了两条毯子来盖在对方身上,对上苏婉玉的眼,苏木兰淡淡的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度过,也许明天也会一起度过,端看你们吴家的诚意。” 木兰的眼睛落在苏婉玉的肚子上,“希望你们的砝码都重。” 苏婉玉摇头,似乎有话想对木兰说。 木兰却没了与对方周旋的心思,如果她没听到那些话,如果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苏婉玉所为,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了保全她自己和孩子要牺牲她和自己孩子的话,说不定还有兴趣与这个双胞胎姐姐聊一聊。 木兰拿了两条毯子包住自己,在榻上躺下睡觉。 明天有一场硬仗要大,她要养足了精神。 可就是这样,她也不敢放松的睡过去。 苏家的下人是凌晨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儿的。 出去找人的人回来,门房却没有动静,有人进了门房,这才知道里面的人被人敲晕了。 当下有人惊叫起来,惊动了苏嬷嬷,苏嬷嬷跑进苏婉玉的房间,这才发现秀红等都被敲晕了,而苏婉玉不知去向。 苏嬷嬷当下几乎要骇死过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木兰。 她不敢怠慢,连忙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吴安易。 吴安易正与父亲商量天一亮就送弟弟吴安存离开,不管成败,吴家总要留一条血脉。 吴安存不像他,对方年纪还小,从没参加过真正的斗争,只要操作得当,还是可以避过搜索逃命的。 后院突然闹起来,吴庸和吴安易心情都很不好。 吴安易起身道:“父亲,我去看看。” 一出门,却发现苏嬷嬷和吴安存站在一起说话,苏嬷嬷满脸为难,吴安存脸上满是不耐。 吴安易就走过去,瞪了弟弟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回去睡觉?” 吴安存哼了一声,“我不!” 苏嬷嬷满脸焦急,不得不打断两位主子的话,“大爷,大奶奶出事了。” 吴安易皱眉,“出什么事了?” “这。”苏嬷嬷为难起来。 吴安存最讨厌别人有事避着他,当下跳起来道:“你要不愿意说就算了,大哥,我们进书房。” 吴安易就瞥了他一眼,等对方安静下来了,才淡淡的对苏嬷嬷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二爷也不是外人。” 苏嬷嬷嘴尖泛苦,“大爷,大奶奶不见了,怕是被人掳了。” 吴安易眼孔一缩,还没说话,吴安存就先跳起来了,“不可能,当我们吴家是吃素的不成?这么多护卫守着,怎么还可能有人进来?” 苏嬷嬷更苦,吴安易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嬷嬷只好跪下,“大奶奶心中一直担心,加上怀孕,难免想念家人,前两天就叫人将在钱塘的二姑娘接来了,只是不知道二姑娘怎么就误会了大奶奶,昨天就不见了,奴婢们找了一天一夜,谁知道才回去就发现大奶奶的丫头被人敲晕了,大奶奶不见了人影。” 吴安易眼微眯,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苏婉玉的打算,当下在心里计算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吴安存却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嫂子还有一个妹妹啊?是堂妹吗?” 吴安易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要是不告诉他,他能将整个吴府闹得天翻地覆,当下简单的将事情说了,包括苏婉玉的打算。 苏嬷嬷满脸尴尬,大爷这样当面说出大奶奶的打算,虽然是真的,但当着二爷的面,苏嬷嬷依然觉得难堪。 吴安存瞪大了眼睛,“这个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吴安易也只是听说过苏木兰,却没见过人,闻言也看向苏嬷嬷。 苏嬷嬷低下头道:“倒有七八分相像。” 吴安存当下摩拳擦掌,“大哥,这事交给我吧,我去将她找出来,这样,嫂子和侄子也能逃过一劫了。” 吴安易则呵斥道:“胡闹,你天亮就要离开,这件事不用你管,自有人去办。”说着,将吴安存赶走。 自己和苏嬷嬷离开了。 木兰抱着毯子在榻上睡觉,听着隔壁的热闹养足了精神。 苏婉玉一直瞪着眼睛,她一直想要弄出什么动静来惹人注意,但木兰绑得很紧,根本动一下都困难,所以一个多时辰下来,苏婉玉累得满头大汗。 但因为凌晨,空气中的寒气不断的涌进她的身体里,身子忽冷忽热起来。 苏婉玉满头是汗的抬起头,就对上了苏木兰的眼睛。 苏婉玉脸一僵,然后就哀求的看着她。 木兰无动于衷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无法同情对方,她只要想到对方想要打掉她的孩子,然后用她来顶替她去死,心中就冰冷一片。 木兰喝了两杯水,这才打开包袱,拿了两块点心细细的品尝。 一个多时辰过去,吴安易已经悄悄的将吴府上下搜了一遍,可都没发现人。 虽然为了保密,他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但接口进了盗贼也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吴安易敲了一下桌子,问身边的人,“我们还有哪里没有搜?” “回大爷,还有老将军那儿没搜。” 吴安易摇头,“祖父那里戒备森严,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孕妇不可能躲到那里去。”想到这儿,吴安易心中一动,问道:“大奶奶那儿找了吗?” 大家一愣,没反应过来。 吴安易骂了一声,“蠢货!”当下就起身去苏婉玉的院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婉玉先前找不到人可能就是因为对方就躲在苏婉玉的屋里,亏她还以为对方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呢。 吴安易出来就看到几个小厮紧张的看着他,当下皱眉,眼睛在四周滑了一圈,问道:“刚才谁来过?” “是,是二爷。” 吴安易的一张脸彻底黑了。 120第120章对峙 此时,东边的天际才露出一点白,木兰将苏婉玉拖到窗边,重新将她的手脚绑好,丢在一边。 这个窗口是观景用的,所以开得很大,木兰将一面窗户关起来,用一张桌子竖起来按压住,自己就躲在后面看着下面的情景。 苏婉玉一直想要开口和木兰说话,只是从头到尾,木兰就没有将她口中的东西拿掉,她纵然着急也没办法。 木兰的态度很坚决,她不听苏婉玉的解释,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苏婉玉看着态度坚决的木兰,心中暗暗后悔。 吴安存嚣张的带着自己的小厮过来,对着苏婉玉的院子挥手,“将这一片给我仔细搜搜,一定要将那贼人找出来。” 几个小厮应了一声,分散开去。 木兰眯了眯眼,将苏婉玉拉起来,指着下面的人问道:“那是谁?吴安存?” 苏婉玉不知道木兰的意思,一边焦急的看着吴安存,一边点头。 “不是说吴家今天就送走他吗?怎么还在这里?” 苏婉玉身子一僵,这是吴家的机密,知道的也就这几个人,她怎么会知道? 木兰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婉玉,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因为我一直躲在你的隔间里啊。” 苏婉玉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苏木兰。 苏木兰放开苏婉玉,眼睛深沉的看着底下的人,她知道,如果此时她心软,那等着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以吴家现在的搜查速度,用不了两刻钟,对方就能找到她。 木兰摸了摸肚子,暗道:以后就算要报应,也只管报应到她的身上来吧。 木兰拿起弓,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看着下面的人对苏婉玉道:“我们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就看你肚子里那块肉的分量了。” 苏婉玉瞪大了眼睛,木兰眼睛微眯,拉满弓,在苏婉玉的惊恐中放手,箭离弦而去…… 吴安存心有所感,抬头望木兰所站的位置看去,就对上了木兰冷漠的双眼,他微张着嘴正要说什么,箭就直接射穿了他的脑袋…… 吴安存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朝后倒去,两只眼睛无神的看着蔚蓝的天空。 周朝一静,继而大乱,许多人都朝着吴安存的方向跑去…… 吴安易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吴安存缓慢的倒在地上,额头上插着一支箭。 吴安易惊怒的朝苏木兰看去,就迎上苏木兰冷漠的双眼。 就在吴安易带着人冲上去的时候,木兰搭弓射箭,双箭齐发又重伤了俩人。 吴安易自然不会在乎那些受伤的护卫,他只是想将苏木兰抓住,然后千刀万剐! 只是下一刻,苏木兰就将苏婉玉抓起来对着窗口,匕首直接架在她脖子上,高声喝道:“吴安易,若不想要苏婉玉肚子里的孩子,你只管上前。” 吴安易停下脚步,眼神冰冷的看着苏木兰,只是苏木兰整个人躲在苏婉玉后面,除了拿匕首的手,无一部位再露在大家的视野中。 吴安易眯起眼睛,心中怎么也不肯相信对方只是一村姑,这样老练的捉拿人质,会是一般妇人吗? “让他们全都退下,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不会发抖!” 吴安易只好叫人退下。 苏婉玉浑身发颤,她的目光此时正对着躺在地上的吴安存,苏木兰怎么会杀人呢?她怎么能杀人呢?杀的还是吴安存。 “李娘子,你和婉玉是同胞姐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先前的一切都是误会,看在婉玉的面上,苏家可以既往不咎,不如你先放下匕首,下来再说如何?” 苏木兰嗤笑一声,“我可没有这样的好姐姐,你说既往不咎可不算,这件事怎么也得老将军和将军世子说了算吧?” 吴安易眼睛微沉,声音却温润道:“这件事,在下还做得主。” “只是可惜,我不认你!” 吴安易静默了一下,好脾气的问道:“那么李娘子觉得应该如何?” “我要见苏定!” 吴安易愣了一下,就轻声解释道:“李娘子怕是刚来京城不知道,大哥与岳父半个月前突然晕厥过去,至今未醒,所以……” 木兰静默了一下,继续道:“我不管,总之我只要见苏定,不管是生的活的,睡的还是醒的!” 吴安易劝道:“只是大夫说了,大哥不宜移动,倒是岳母也在这里,不如我将岳母请来,你与她说说?” 苏木兰冷哼一声,拉着苏婉玉退后一步,“啪”的一声合上窗户,冷冷的道:“我只见苏定,除了他,谁来也没用!我有时间,我等得起!” 吴家急着将吴安存送走,她不相信对方还有时间跟她耗。 虽然她也未必有时间,就看谁拖得更久了。 吴安易急得团团转。 吴安存在外面走动少,加上并没有入仕,所以将他送走比较容易些。 像他,如果他敢逃走,当今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杀了他。 现在吴安存死了,吴家血脉的传承只能放在苏婉玉肚子里的那一个孩子身上,所以苏婉玉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保住。 木兰就凭着苏婉玉肚子里的孩子暂时安全下来了。 吴安存的死在吴家掀起了一股风暴,吴庸已经许多年不曾遭受这样的挫败了,更何况,吴安存还是在自己家里遭袭击。 吴庸拿起剑就要去杀人,吴安易忙拉住父亲,“父亲,婉玉还在她的手里,还有两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吴庸脸上有些狰狞,“不是说她们是姐妹吗?” 吴安易无奈,“父亲觉得她会念在这个情分上放过婉玉吗?” 吴庸沉下脸来,吴家的大管家急匆匆而来,“世子,老将军听说二爷的事,人晕过去了。” 吴庸脸上更加难看,“是谁多嘴?” 管家踌躇,吴庸冷哼一声,回头问吴安易,“你打算如何?” “我们手上还有几个好手,我在前面拖延,叫人悄悄潜伏过去,只要速度够快,总能杀了她!” 吴庸满意的点头,“将你岳母接来,两个都是她的女儿,也该让她劝劝。” 吴安易应了一声,叫人去吴家接人。 而此时,李石才找到文砚。李石眼里满是血丝的瞪着文砚,“我记得我配了解药的。” 文砚为难道:“二姑爷,我们家少爷被老爷连累,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是现在醒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李石不想再考虑这些,他只知道木兰到现在还没找到,“木兰被掳,一定是送到京城来了,除了因为我和苏定,我想不出还会有谁去掳她。” 文砚立马道:“少爷留下了几个人,小的这就叫他们去帮忙找人。” 李石疲惫的摇头,“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苏定得罪了什么人,有什么人会拿木兰来威胁他或他,得问本人才知道,护卫有什么用? 木兰被抓已经有十四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再等不下去了。 只是文砚也很坚持。 李石无奈,只好先叫李石的人下去找人,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叫苏定醒过来。 李石出了苏家,在大门口的时候停顿下来,问送他出来的小厮,“那是你们大太太?” 小厮点头,“正是大太太。” “不是说你们老爷和大公子都病着吗?怎么你们大太太还出门?” 小厮叹道:“才吴家来人,说是我们大奶奶出了事,叫我们太太务必过去看看。” 李石的心里闪过怪异的感觉,微微点头,在小厮的相送下离开。 除了苏府,李石越想越不对,他停下脚步,开始正式心里的怪异感,良久,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快速的转身朝苏府跑去…… 周氏瞪大了眼睛看向楼上的女儿,颤抖着手指指着木兰,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木兰微微侧头,人依然躲在苏婉玉身后,淡淡的看向楼下的人。 周氏气得捂住胸口,“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了你姐姐?” 苏木兰嘲讽的看向吴安易,见对方公正的板着脸,她重新低头看向周氏,突然恶从心起,突然问道:“你是谁?” 周氏一噎,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一眼吴安易,最后还是道:“我是你母亲!” “母亲?”苏木兰细细地咀嚼这两个字,突然抬头问道:“十一年前,您不是让周嬷嬷出来用五十两银子了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义了吗?怎么现在您又变成我的母亲了?” “你,”周氏一噎,她从没想过苏木兰会当面问她这些,一时间心中又酸又涩,更多的却是恼怒,“是谁教你这样与自己的母亲说话的?” “没谁教我,我的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为了让我能吃上一口饭就死了,所以没人教我该怎么跟您讲话。” 见周氏成功的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木兰心中竟升起一种快感。 木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轻轻地放在苏婉玉的脖子上,“好吧,就算您是我母亲,那么,母亲是来为我做主的吗?”苏木兰看着苏婉玉抱怨道:“这是我姐姐吧?只是半个月前,姐姐突然将我绑来京城,说是让我代替她去死呢,我亲爱的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看着周氏的脸色巨变,木兰眼里燃烧着怒火,被强掳至今的那股怒气总算是忍受不住的喷发出来,“您说,我是该如姐姐所愿,替她死呢,还是杀了她,为自己报仇,或是用她和她肚子的孩子,将自己救出去?” 木兰眼里含了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周氏,“母亲,你可一定要救我出去呀。” 121第121章狠辣 周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木兰,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她是在怨恨她吗? 周氏心中掀起滔天的怒火,忍不住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姐姐不过是念你在乡下日子过得苦,想要将你接来京城享福,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还劫持了你姐姐!她现在身怀六甲,你怎么下得去手?” 木兰眼中更冷,“原来半夜三更派人将自己的妹妹打晕,从钱塘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是为了让我享福的,如此看来,竟是我错怪姐姐了,只是我人笨,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请人来做客的。” 周氏理直气壮的道:“既然你知道了,还不快把你姐姐放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婉玉。 苏木兰却无一丝动摇,看向吴安易,嘲讽道:“你请错了人,我说过,我只见苏定,苏定来了,我就放人。而你请来周氏,给我添了麻烦,我很生气,”木兰直直的看着吴安易,“我生气了,你们就要付出代价。” 吴安易来不及阻止,木兰就已经手起刀落,匕首扎进苏婉玉的手臂。 苏婉玉眼孔微缩,疼得额上冒汗,偏嘴里堵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痛呼声。 周氏见到女儿受伤,也吓得尖叫一声。 苏婉玉几乎晕厥过去,她从小到大,最多也就是让针扎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木兰“啪”的将窗口合上,冷冷的道:“我要见苏定!” 吴安易已经不指望岳母周氏了,只是依然解释道:“李娘子,大哥真的病了,此时还没苏醒,根本就不可能来见你,不如这样,二哥和三弟四弟他们也都在京城,我将他们请来如何?” 吴安易自然不可能将苏定找来,别说苏定是昏迷,就是清醒的也不行,若是苏定知道了吴家发生的事,那当今都不用再找理由,这就是一个现成的。 苏定不行,苏可和苏乐也不行,而苏道与他相交过密,和岳母一样没多少脑子,就算请来也没什么,最多事后将人留在府中多住几日就是了。 苏婉玉的胎不稳,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而苏道,除了方姨娘,现在混乱的苏家谁还会管他的去处? 吴安易转瞬间就将一切想好,只是不知道苏木兰有没有见过苏道等人,让苏道冒充苏可不知道是否可行…… 吴安易将周氏请到隔壁去休息,自己急忙出去找人,另一边,叫人偷偷潜进观景楼,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吴庸更气,朝中的事一团乱麻,他们都还防着别人出手,结果府中的事又闹成了一团,偏偏他还不能不管,苏婉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说不定就是他们吴家能够唯一存活下来的血脉,所以一定不能有失。 想到这里,吴庸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苏婉玉那个蠢女人,现在他小儿子早就被送出去了,哪里会如此被动? 果然是苏家人,天生克他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观景楼里的苏木兰也很焦急,事情拖得太久对她也同样不利,她不知道苏定是不是真的昏睡不醒,她只知道吴安易通知苏定的可能性很低。 她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人能够发现异常,木兰觉得肚子微痛,赶忙放空心思,调节了一下呼吸,用手按压了几个穴道。 良久,她才白着脸舒出一口气,看向对面狼狈的苏婉玉,苏木兰上前摘掉她嘴里的东西,沉着声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苏婉玉虽然摘掉了东西,依然恐惧的看着眼前九分像自己的妹妹,不敢轻易说一句话。 木兰就摸了摸她的肚子,苏婉玉不由的打颤,木兰柔声道:“如果我的孩子死了,那我就让他陪葬,如果我也死了,咱们姐妹俩就路上一块儿作伴。” 苏婉玉喉咙干涩,却不得不为自己争取生机,“我没想过害你的……” “是吗?原来都是我的幻觉吗?” 苏婉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如果苏木兰不是躲在她房间的隔间里,她还可以将这一切都推到苏嬷嬷头上,可…… 苏婉玉咬住嘴唇,哀求的看着苏木兰,“好妹妹,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不叫你姐夫伤害你,我立马叫人送你回去。” “你觉得我看上去像傻子吗?”苏木兰低声问道。 苏婉玉一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她,她也不相信。 可她说的却是真的,她觉得此时再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生命和肚子里的孩子重要,所以她愿意放苏木兰离开。 她祈求的看着苏木兰,可对方并不相信她的话,苏婉玉忍不住焦急起来,她知道苏木兰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的孩子真的出事,那她的孩子也肯定保不住了。 可对方才怀孕一个多月,连两个月都没满,最是容易流产的时候,之前又奔波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保证一定保住孩子? 吴家自以为可以遮掩得住,但在这紧张时刻,各方势力都紧紧的盯着吴家,特别是上面的那位。 虽然不可能时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猜出吴府出事的本事还是有的。 朱有德就敲着桌子问道:“吴家这时候能出什么事?”他现在和吴家的博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左右也就是这两天就分出胜负来了,现在吴家手中的兵权虽然没有叫出来,但他也起码掌握了四分之一,而他的军队也在悄悄的往京城靠拢,就算吴家要做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 但这世上的事是算计不全的,就比如本来胜券在握的安乐王,谁会想到他会死在自己嫡妻的手中? 朱有德觉得,自己不能放过一点点的异动,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底下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跟着皇上打江山走出来的,所以此时也跟着苦苦思考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文弱书生上前一步道:“皇上,不管是什么异动,我们既无法派暗卫过去,不如就光明正大的叫人去问。” 朱有德讶然,是啊,他怎么忘了? 他们现在还是君臣,作为皇帝,他关心一下臣下也可以。 “你说派谁去?” “苏可,”文弱书生解释道:“苏可是苏定的弟弟,在户部办差,他又是吴安易的二舅子,派他去最合适不过。” 朱有德就沉下脸来,“苏定还没醒吗?” “没有,不过苏大人倒是有苏醒的迹象了,太医说,苏大人服用的剂量要少许多。” 朱有德就嗤笑道:“苏定对自己倒是够狠,对自己的老子也够孝顺,只是不知道他老子醒来之后是否会承他的情。”话虽然这样说,但朱有德还是很欣赏苏定的。 苏定能力出众,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之前他对自己的父亲针锋相对,在朝中打击起自己的家族和父亲来也毫不留情面。 朱有德虽然讨厌苏家,但见苏定这样,心中并不是很喜欢。 毕竟,对生育自己的父亲和养育自己的家族都如此,他能盼望对方对他这个皇帝有多少忠心? 可偏偏奇怪的是,苏定又对自己的两个亲弟弟很好,对那个从小被抛弃视为不祥的妹妹也多有照顾。 朱有德一时弄不明白苏定的属性。 但这一次朱有德却有些明白了。 说白了,苏定就是外冷内热的古板书呆子。 因为不认同家族,所以处处作对,因为与父亲的矛盾,处处打压,但生死之际,却会为家族为父亲和亲人付出生命,还是一声不吭的那种。 这是个有些奸猾的老实人。 朱有德虽然恼怒他关键时候给自己下毒以至于醒不过来,但却原谅了他的小心思。 不然苏家这段时间还要难过。 要知道,作为吴家姻亲的苏家可是也招惹了不少的恨意的。 皇上同意了,文弱书生负责去找苏可,人才出正殿,就被一人拦住。 文弱书生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微微笑道:“赖将军是有什么事吗?” 赖五恭敬的拱手道:“军师,你们说的苏家是不是就是钱塘的苏家?” 文弱书生眼睛闪了闪,笑着点头,“正是。” 赖五就沉下脸来,问道:“那您听没听说过苏家有一位二姑娘叫木兰的?” 文弱书生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却没听说过,苏家嫡支里只有一位大姑娘,就是嫁进吴家的那一个。不过,”文弱书生见引起了眼前人的注意,就笑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苏定每隔一段时间就给钱塘送一些东西,听说是送给一个从小离家的妹妹。” 赖五就松了一口气,笑道:“军师,我与你一同去苏家吧,我也想见见那苏定。” “这个你怕是见不到了,苏定自从半个月前昏迷至今,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太医想了许多法子也没用。”说到这里,他也不由的佩服苏定,这招棋实在是下得太好了,他若能醒来,必定会得到皇上重用,现在又是百业待兴的时候…… 文弱书生已经可以预见苏定以后的成就了。 不过,苏定到底是跟谁拿的药,是钱塘的那种钟大夫? 上次安乐王的那件事也是他经手的,几乎都是他在策划,看来,这药多半是出自一人之手…… 122第122章救 文弱书生带着赖五去苏家,才到大门口,迎面就与李石碰上。 李石身后带着几个人,文弱书生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这几个人他都认识,他们都是苏定的得力下属…… 李石的目光却定在赖五身上。 当年他们分开的时候,李石和木兰虽然还小,但赖五的样貌却已经定型,他记性向来很好。 李石看着赖五,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赖五也觉得李石眼熟,加上他心心念念都是当年的事,竟然比李石还快速的认出对方,他眼睛发亮,“你是李石小子?”他记得,木兰是与李石定亲的,“我是你赖五叔叔啊。” 李石看着赖五身上还未来得及褪下的朝服,眼睛如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目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兰听到轻微的响动,知道对方已经潜进观景楼,若她身体康健,在察觉伊始就会将苏婉玉押到窗口那里威胁了,可她现在腹中绞痛,连站立都困难,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按压记忆中可以保胎的穴道。 木兰耳朵动了动,知道对方越来越近了,而外面依然一点响动也没有。 木兰有些绝望,她看向苏婉玉,一时间无比的愤恨,她明明已经离苏家很远了,江儿和阿文已经考中了举人,又是新朝建立的时候,只要再熬几年,他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可为什么,总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就要死去? 前世也是这样,她说好了孝顺叔叔婶婶,她好容易从大学毕业,才工作不过半年,生活正是渐渐变好的时候就突然生病…… 前一世可以说是命运,是天灾,那这一世呢? 如果是大势所趋,她可以归结为命运对她的不公,可这是人为啊,是苏婉玉的私心造成的。 苏木兰冷冷的看着苏婉玉。 苏婉玉对上苏木兰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绝望,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只能哀求着摇头,不断的落泪。 但木兰一点怜惜都没起,她将苏婉玉抓到身前,背靠着墙壁,对着紧紧密封的门口,低声道:“他们来救你了,只是可惜了……” 苏婉玉想要摇头,门口就在一瞬间被爆开,速度快到她看不清楚,一把剑已经到了跟前,只是苏木兰坐在墙角,唯一面对着剑光的地方又被苏婉玉牢牢遮盖,剑根本就到不了苏木兰眼前,木兰的手中拿着匕首抵在苏婉玉的侧腹,冷冷的看着走进来的吴安易。 吴安易看着苏婉玉的肚子,眼中微微一黯,“李娘子,只要你放了婉玉,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苏木兰不为所动,吴家的为人处事她早在钱塘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从当年下令剿杀逃亡的流民冒充叛匪开始,她就不再相信吴家的人品。 她一言不发,眼神坚定的看着吴安易。 吴安易心中更加烦躁,若苏木兰与他讲条件或是惶恐害怕还好,偏偏对方现在冷静无比,甚至不与他交流…… 苏婉玉哀求的扭头看苏木兰,示意她将自己口中的东西拿掉。 苏木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左手取掉了她口中的东西。 苏婉玉就急忙对吴安易道:“相公,你带着人出去吧,给木兰妹妹准备一辆马车。”苏婉玉对身后的木兰真诚道:“妹妹,我叫你姐夫给你准备马车,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也可以把我带到城外再放掉,你看如何?” 吴安易眼里闪过流光,点头道:“只要李娘子要求的,我都会尽量完成的。” 苏木兰看看吴安易,又看看苏婉玉,轻叹一声,“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这么蠢吗?”苏木兰看向吴安易身边着黑衣的人,“别说走出去,我现在只要站起来,只怕就会立时丧命,贵府中似乎有不少这样有本事的……护卫呢。” 吴安易脸色微变,阴沉的看着苏木兰,他知道,对方不好糊弄,却没想到对方这么谨慎,一点也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更何况,吴安易阴沉的看着她,她的箭法也太好了些。现在,要么找到空隙将她击杀在当场,要么,只能按她的要求将苏定找来了。 可第二点,是万万不能的。 苏定进来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了。 吴安易正要给身边的人使眼色,就见自己贴身的小厮疾步上来,低声道:“大公子,咱们府上被官兵围起来了……” 吴安易一凛,“是哪个部门的?谁带的头?” “是赖五领头,都是他手下的将士。” 吴安易就不由蹙起眉头,“赖五?怎么是他?” 赖五一直在外领兵,并不掌管京城的兵权,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对方。 不过吴安易也不敢小觑对方,“禀报父亲,我这儿暂时走不开。” 小厮看了一眼墙角的俩人,悄悄地退下。 木兰的眼睛就眯起来,刚才的话她并没有听到,对方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还用来某种技巧,所以她虽然听到声音,但声音模糊,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吴安易对上苏木兰的眼睛,微微安抚道:“李娘子放心,我已经叫人去说服苏家了,说不定真能将大哥请来。” 木兰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紧紧的看着吴安易,并不再言语。 吴安易的人也在紧紧的盯着苏木兰,只要对方有片刻的松懈,他们就能将对方击杀。 木兰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打算,她知道她不可能永远保持警惕,但不到最后一刻她就是不愿意放弃。 “谁?”吴安易身边的黑衣人暴喝一声,转过身来挡在吴安易前面。 阴影处就走出几个人,吴安易脸色阴沉,与此同时,吴家各处突然着起火来,各处混乱一片。 吴安易毫不犹豫的就冲苏木兰而去,木兰一直不为外界所扰,见吴安易劈手夺人,就将苏婉玉的肚子迎上,手中的匕首不由的刺破皮肤,苏婉玉吃痛痛呼一声,吴安易见状,不得不换一个方向。 后来的人与吴安易的人混战一起,根本就抽不开身过来,木兰就听到人大喝:“吴安易,你们密谋谋反,此时更是伤害人命,还不束手就擒吗?” 吴安易心神大乱,当今虽然想抹杀他们吴家,但一直苦于没有证据,他们吴家手上又有兵权,怎敢随意进来抓人?而且,他们之前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心神电转,吴安易来不及思索,木兰在听到那个声音时却是湿了眼眶,看到吴安易,狠狠地将苏婉玉朝一边扔去,那一扔使尽了全力,吴安易脸上大变,扑过去接过妻子。 而喊完话后的李石也扑上去扶住了滚过来的木兰,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木兰紧紧的抓住李石的手臂,感觉腹中绞痛,忍不住落下泪来,“李石,我们的孩子可能要死了。” 李石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木兰说的是什么,扶住妻子的腰,眼神冰冷的看向吴安易,边护着她后退,边柔声道:“没事,有我在呢。” 李石带过来的都是苏定的人,但这毕竟是吴家的大本营,一开始两边人马虽然打了平手,但吴家的人不断加入,现在已经快扑到李石这边了。 木兰不由的摸向背后的弓箭,李石忙压住她的手。 木兰此时若动弓,只怕腹中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李石冷哼一声,他的武力值虽然连木兰都比不上,但他后来敢一人在林中行走就是有依仗,李石顾不得分清敌我,干脆的将怀中的一个白布包打开,冲吴安易那边扔过去,又给打斗最严重的地方扔了几包,然后与木兰掩住口鼻呆在一旁。 这次攻击是无差别攻击,所以不仅吴家的人,就是苏定的人也软倒在地了。 李石冷冷的看着他们,将木兰安置在一旁,上前给两个苏定的人吃了解药,然后将瓶子给他们,“赶紧给他们服下,吴家肯定还会有人赶过来。” 俩人点头,快速的给自己人服了解药,然后害将吴安易和苏婉玉抓过来。 吴安易几乎要气得半死,他没想到对方会用毒,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能救出苏婉玉,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本来抓到了人,就可以出去与赖五汇合,然后顺便将吴家抄了,但李石等不及,他摸了摸了的脉,如果不快点,木兰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木兰的身体了。 这几年木兰的身体虽然养好了,但如果这胎流掉,以后要想怀孕就有些困难了,甚至,会变成习惯性流产。 李石将木兰抱起来,急忙道:“将吴安易和苏婉玉带上,我们走。” 如果不能找到吴家谋反的证据,那么就只能以绑架杀人的罪名扣押俩人,不然吴家反咬一口,赖五不死也丢一层皮。 所以就算他心急,他也不能独自带着木兰离开。 李石抱起木兰,快步往前面大门走。 因为手上有吴安易和苏婉玉做人质,几人将李石等围在中间,很快就走到了大门。 吴庸正带着家丁与赖五的人对峙,看到李石等人从里面出来,眼孔不由的一缩,再看到吴安易和苏婉玉在他们手中,更是心神一荡,不由的喉咙腥甜,他知道,吴家就这么完了。 这段时间以来的布置就像一个笑话。 123第123章赖五 木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一醒,躺在她身边的李石立马也惊醒了,他立马爬起来抓住妻子的手给她把脉,确定无碍后就松了一口气。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木兰拉住他,嘴巴微张,李石知道她想问什么,就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我们的孩子保下了。”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 李石出去,很快就端了一碗燕窝粥回来,“先填一下肚子,然后再吃药。” 木兰接过,吃了两口,不由问道:“苏定他……” “苏大公子现在昏迷不醒,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木兰弄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听说苏定不会有事也就不再问了。 她吃了东西又用过药就躺在床上不动。 李石就躺在她身边,将人过来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吴家如何了?” “赖五叔强势的进去搜查,与吴家起了冲突,幸亏后面金吾卫的人过来,将吴家镇压下去,因为从书房里找出不少罪证,现在吴家全被下狱了。” “赖五叔?”木兰当时被李石抱在怀里,虽然心中还担忧,但还是昏了过去,所以对后面的事并不了解。 “我还没对你说过吧,赖五叔找到了,这些年他一直随着当今打天下,十一年过去,竟然也成了一个大将军。” 木兰惊讶,随后释然。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赖五叔明明活着,却这么多年不见踪影。 “我抓了苏婉玉做人质,衙门会不会抓我?” “不会,说不定皇上还要感谢你呢。”李石不笨,先前他找赖五帮忙的时候,赖五身边的那个军师可没有反对,而之后将吴家全家拿下之后他眼中的自得和满意是骗不过他的。 木兰松了一口气,在李石轻轻地安抚下又睡过去。 而此时,赖五正和军师回到皇宫。 皇上正看着从吴家搜出来的“证据”,他抬头看向来人,“可找到了?” 赖五看了军师一眼,老实道:“没有,臣等将吴家都搜遍了,还是什么都找不到。”赖五有些担忧,“皇上,若是明天再找不到证据,那岂不是要放了吴家?” 皇上冷哼一声,军师就笑道:“皇上跟前的不就是证据?” 赖五张大了嘴巴,可那是他们自己捏造的。 军师垂下眼眸,如今吴家全家下狱,吴家的军队中又有一部分被控制了,皇上说这些是证据,这些自然就是证据。 赖五闭上嘴,好吧,是他太蠢了,明明早知道军师就是这个样子的。 “李石夫妇如何了?”皇上问道。 赖五忙回道:“苏木兰已经醒过来,太医说已经没大碍了,只要休息一段时间,胎儿也会坐稳的。” 皇上微微点头,“此次她功劳不小,又因为吴家受了惊吓,”皇上沉吟片刻,道:“我会叫皇后给他们一些赏赐,京城事乱,等他们身体好一些,就叫他们离开吧。” 朱有德心中一直记着当年那个女孩的眼睛,那天早上的悲伤绝望,也正是那一刻,他才决定走上这条道的,可以说,是苏木兰和苏爷爷提前让他踏上了这条路。 军师也一直记得苏木兰,虽然他不知道当年皇上的心理活动,但是当年俩人都有些防备苏木兰就是了。 说来也可笑,当年苏木兰可才七岁呢。 赖五虽然想要留李石和苏木兰多住一些时间,但见皇上点明,也不好多挽留,只好应下,只是心中难免好奇,出来后就问军师,“皇上怎么想起让李石夫妇尽快离开京城。” “吴家事败,可吴家的势力还在,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事?皇上将吴家的势力牵制在京城,他们自然是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军师心想,皇上这么些年来倒是难得的心软了一次,看来,苏定也该醒了。 不仅是军师这样认为,苏家和李石也认为苏定应该醒了。 周氏见苏婉玉被抓走,几乎要崩溃,她心中怨恨木兰的同时,却又不得不离开吴家。 她去找苏可,“你妹妹怀着身孕,好歹叫人关照一二。” 苏可疲惫的点头,他先前没在京城,而是出去办事了,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苏婉玉将苏木兰抓到京城来,再来就又听说苏木兰将苏婉玉抓了做人质,之后的事就如同戏剧一般,让苏可措手不及。 周氏强忍着怒气道:“你大哥的病到底怎么样了?苏木兰根本就不会听我们的。” 苏可皱眉,“母亲,木兰毕竟不是我们苏家的人,还是让她离开吧,更何况,如今京城中谁不知道婉玉有一孪生妹妹?大哥因为木兰从小被送走,一直对她有些愧疚怜惜。”这是告诉对方,婉玉的那些算计是不可能继续的。 周氏噎住。 “母亲,先前父亲与吴家走得太近了。” 周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不再说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住苏家,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到了晚上,吃下解药的苏延年和苏定醒过来。 苏延年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大半个月,只是觉得浑身无力,而等他知道的时候,也得到了吴家被抓的消息。 那时候他心里就是再怨恨苏定,也无可奈何的感到庆幸。 苏老爷子却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不止,皇上对苏木兰开情,对苏定欣赏,不代表他就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苏家。 毕竟,苏老爷子脚踩两条船,而苏延年站在吴家那边…… 不得不说,这对苏老太爷来说是一个很重的打击,毕竟,他为官几十载,临了,临了,不仅不能帮家族打下根基,还要靠孙子才维系住家族…… 苏老太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出来后就决定将家主之位传给苏定,当然,这件事他还只是在心里想想,如今最要紧的是将苏家从吴家和流言的漩涡中拔出来。 想到这里,苏老太爷不由的龇牙,他是真的没想到老大媳妇能蠢成那样,他将苏家交给老大媳妇管,一来是因为苏定,二来,儿子当年做得太过分,也算是一种补偿,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的拎不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竟然为了苏婉玉做下这许多的事。 苏木兰自然比不上苏婉玉,她若做事机密也就算了,偏还被人发觉找上门来,吴家在京城,离钱塘十万八千里远,可他们的老家可在钱塘,想到前几天收到的信,苏老太爷只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苏家在钱塘百年的名声,只怕就…… 苏老太爷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了一封信,本来是想叫那几个后生知道什么叫可畏,可如今看来却不是时机了,苏木兰帮了圣上一个大忙,谁知道那位会如何赏赐? 这种情况下,苏家还是少做少错为妙。 苏老太爷写好了信,叫人快马加鞭的送往钱塘,务必将前几天的那一拨人给拦住。 而隔了几个院子的苏定正和李石面对面的坐着。 “我安排一番,引你去见皇上……” “大哥,”李石打断苏定的话,对上他的眼睛,微微笑道:“我和木兰决定过两天就回去了,见圣上的事就不必提了。” 苏定微微皱眉,他看出李石的坚定,并不是在假装推脱。 “为何?”苏定沉默半响,还是问道。 李石笑道:“木兰的意思,以后我们就在鸣凤村多买一些地,家里再养上几房下人,做个小地主就是了。出仕为官却是有江儿和阿文。”说到这里,李石顿了顿,笑道:“说到这里,石有一事要求大哥。” 苏定压下心中的酸楚,看了李石一眼,见他并不勉强,方问:“什么事?” “明年春天江儿和阿文要入京春闱,到那时还要大哥多多照料,再则,我们想让他们提前进京……” 苏定点头,“你让他们来吧,我在这边给他们找个好一点的先生。” 李石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苏定非要他入仕。 若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自他懂事起,他所接收到的理想就是入仕为官,做下一番大的基业。 说是自傲也罢,不自信也好,李石以秀才的身份入仕,最高不过五品官,与其如此,还不如在乡间做一个大夫来得潇洒。 何况,木兰不说,他也能感觉到她对官场的排斥。 “我让人从库房里拿了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带回去给木兰补身子,明天我去看看她。”苏定没说要接木兰过来住的话,苏家对她忌讳,最要紧的是,周氏不接受木兰,以前是为了自己的处境,如今苏定地位稳固,已经不用在乎这个了,她却又为了婉玉。 苏定微微一叹,母亲和木兰似乎渐行渐远,难道这真是苏家的诅咒? 苏定微微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明明是不信的,怎么竟也胡思乱想起来? 木兰也很想见见苏定,李石就起身道:“如此,我就回去告诉木兰,她也一直担心大哥。” 苏定送李石出去,在门口就碰到了苏可,李石笑着行礼,“二公子。” 苏可挑眉,叫大哥做“大哥”,却偏叫他做“二公子”。 苏定暗暗警告了苏可一眼,苏可只好无奈的点头让身,李石就转身笑道:“大哥不用送了,叫文砚送我出去就罢。” 124第124章恩情 “大妹被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大夫给看过了,那两天动了胎气,孩子差点不保。”苏可随着苏定进去,禀报道。 苏定坐在椅子上,不由的敲着桌子,苏可就忍不住道:“大哥,以皇上对吴家的忌讳,大妹的这个孩子恐怕保不住……” 别说现在苏婉玉还没生产就被下狱,就算平安在吴家生下,抄家的时候恐怕也难幸免。 苏定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他了。” 苏可就低下头。 苏定闭了闭眼,道:“皇上曾暗示过我,只要能将吴家拿下,他愿意放过婉玉,若不是……”若不是她做下这样的蠢事,现在他都可以把人接回苏府了。 “先给她送一些东西过去,再打点好狱卒,我进宫替她求情。” 苏可张张嘴,到底没说出去阻止的话,他知道,大哥对亲情看得很重,不然也不会在父亲那样伤他们的心后还用生命帮他,虽然其中有孝道压着,但只要明面上不错,谁又能说大哥的不是? 他们几个兄妹也多靠大哥教养扶持,大哥对大妹虽然有些冷淡,身上到底流着一样的血,他就知道,大哥肯定不会放任大妹不管的。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看得明白,苏乐也懂,甚至连被送出去的二妹都知道的道理,偏大妹没想清楚。 李石和木兰是住在赖五家的。 赖五一直在军中,一路下来立下不少功劳,算是皇上嫡系中的嫡系,也正因此,在立国之后他就被封为平阳侯,之前一直带兵四处平乱,因为收到皇上的信息,知道吴家可能会作乱,这才回京的。 他的房子来不及重建,皇上就将前朝一位公爷的房子拨给他,回头再按制除掉一些就是,而且,如今国内还没有平定,边关又不稳,说不定赖五还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李石直接敲门进去,赖五家的下人并不多,大多是军伍中人。 此时赖五正在木兰房里,几天下来,赖五直到现在才抽出空来问木兰家乡的情景。 知道苏家这几年一直帮着赖家供奉香火,赖五就跪下朝着木兰就磕头。 木兰吓了一跳,忙要下床将人扶起来,赖五就跳起来将人压下,“你快躺着,不然小李相公回来要削我的。” “赖五叔这是做什么?不是存心叫我折寿吗?” 赖五眼眶微红,“要不是你,我娘和大哥这几年岂不是做了孤魂野鬼?当初我想着,你们只要能替我收殓了我娘和我大哥我就感恩戴德了,可没想到你们还供奉着他们的香火。”赖五坚毅道:“好孩子,以后赖五叔就是你的依靠,谁要是再敢欺负你,”说着,赖五磨着牙道:“那得问问我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木兰有些无奈,“赖五叔忘了,赖大叔当年算是为了我们家才……不然,你们兄弟身强力壮,又没有拖累,要活下去并不难……” 赖五却不这样想,正如当年赖大所说,他们两家之所以结伴,就是因为苏家分了一半的粮食给赖家,不然,他们只怕连村子都走不出,毕竟,他们还有一个老娘。 他们不能拿了人家的粮食,走到一半就将人抛下,赖五的信念虽然不及赖大坚决,但也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更何况,这十一年来是苏家和李家供奉着赖家的香火,就算是五分的情义,现在也变成了十二分的情义。 想到如今还在作乱的前朝藩王,赖五怅然道:“只怕这两年我还不能回去给我爹娘和大哥扫墓。” “赖五叔,天下的战事是打不完的,赖五叔就算是不回去,好歹也先成个家,正如赖大叔当年所说,以后赖家的香火就靠你了。” 赖五就沉默下来,再过三年,他就而立了,人家在他这个年纪,儿子都可以考学了。 他眼神坚毅起来,木兰说的没错,他们赖家可只有他一个了,怎么也得生个儿子再说。 赖五想到就做,马上就起身去找皇上。 “那木兰你先休息着,五叔先去做事,晚上回来再来看你。” 木兰愣愣的看着如风而去赖五叔。 李石含笑进来,“赖五叔这样急着去干什么?” 木兰摇头,“也许是我提到他的亲事,他害羞了吧。” 李石想到赖五粗矿的面孔,很难将他和害羞连在一起。 他暗笑一声,举了举手中的东西,道:“这是大哥送的,说过两天过来看你。” 李石放下东西,上前给木兰把脉,见胎儿基本稳定下来,心中微松,脸上的笑意更深,摸了摸木兰的肚子,低声道:“等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 木兰就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也不喜欢京城,总觉得很压抑,没有在我们家里自在。” “等过几天再稳定一些,日子也大一些,我们再走,我已经让大哥给江儿他们送信,暂时算安他们的心。” 而此时,还没收到信的李江和苏文正收拾东西往京城赶。 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李石确实是往京城赶的,而且一去就是半个月,他们就是傻子也知道木兰肯定是在京城了。 谁也不知道京城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俩人决定上京。 媛媛和桃子挡在跟前,坚定的道:“要么,你们带我们一块儿走,要么,我们自己走!” 苏文烦躁道:“京城是好玩的吗?弄不好是要没命的,你们就留在家里看家,哪都不许去。” 李江见媛媛掀眉,俩人就要吵起来,忙站在俩人中间,冷着脸道:“行了,大家一起走,不过我们得赶时间,要日夜加程,谁要是受不了,我就在半道上把她扔下去。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你怎么答应带她们了?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苏文质问 “跟着我们路上都能出事,那她们俩上路更得出事,你以为她们不敢独自上京?” 苏文脸上难看起来,忍不住抱怨道:“都是姐夫和姐姐惯的,谁家女孩敢这样大胆?” 李江翻了一个白眼,这时候说这个不觉得晚了吗?踢了苏文一脚,“赶紧去收拾东西。” 李江从床底下木兰放银子的地方掏出罐子来,将里面的银子拿出来。 数了数,微微一叹,他们真要去京城,只怕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李江将所有的银子倒出来,下面却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银票,李江微微诧异,继而了然,看来这就是苏家大公子送来的银票了。 李江想了想,还是从里面拿了六张银票,谁也不知道这次去京城会发生什么,他们得日夜不停的往京城赶,路上的花销就不低。 李江将银子包好,重新放回去。 郑致德和李登才听说他们一家都要去京城,忙跑过来阻止,“京城什么情况你们都不知道,你们这时候跑去不是送死吗?” 苏文冷哼道:“苏家在钱塘这么大的势力我们都不怕,难道还怕在京城的苏家?” 李登才嘲讽道:“自新帝登基后,苏家对钱塘的控制本来就下降了,更何况,你们真的以为苏家没对你们动手?只不过你们身后站的是我们李家和孙家郑家,苏家绕不过我们,你们才能平安到现在。可京城你们认识谁?去了那里,苏家捏死你们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 苏文狠狠地瞪着李登才。 李江并不生气,他知道李登才说的对,他郑重的像李登才和郑致德道谢,俩人的面色却更加难看。 李江就道:“我们自然知道京城凶险,可大哥和嫂子一直如我们父母一般,如今父母出事,难道我们还能安然的在钱塘过日子?”李江苦笑道:“我们是一家人,以往出了什么事也都是一家人一起面对,现在大哥和嫂子在京城生死不知……”李江咽喉微堵,眼眶有些红,但还是平稳着声线道:“就算真的……那也总要有收尸的人,如若只是生病受伤,也要有人伺候才是。” 郑致德和李登才都不再说话,脸上却越发难看。 俩人看向从屋里出来的媛媛和桃子,艰涩道:“那也不必全家都去呀。” 苏文回头去看,冷哼一声道:“你们要是能劝下,自然好,要是劝不住,除了带他们去,还能干什么?” 郑致德和李登才对上媛媛和桃子的眼睛,就知道就是劝也没用,苦笑一声,他们一家还真是倔呀。 俩人知道劝也没用,只好送上盘缠,不是没想过和他们一块儿去,但他们虽然心慕媛媛和桃子,但身后还有父母家人。 郑家不用说,郑父现在在战场上,郑致佑现在在京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以说郑家能够保证安全的也就只有郑致德一人,他就是再爱慕媛媛,也不可能为了她抛弃家族不管。 郑致德愧疚的看着媛媛。 媛媛却毫无所觉,她现在只想快点到京城,心中并没有怪郑致德一丝一毫,她都做不到为了郑致德抛弃家人不顾,又为什么这样要求郑致德呢? 何况,郑致德真要这样做了,她未必会感动,只怕心寒更多,毕竟,郑家诸人为他付出了这么多。 而李登才的担心更是说不出口,桃子也没情开,只是忙得团团转,他们要离开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要将家里的东西托付给马家的两位婶婶。 他们若还能活着回来还好,自然有报酬,若是不能回来,拖他们照料的兔子鸡等家畜就全送给马家了。 125第125章碰见 京城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人们出入都小心了许多,可见,天子脚下的百姓日子也不少那么好过的。 只是因为一个吴家,牵扯出了不少的事情,所以不相关的人也要小心翼翼,免得被抓住什么把柄。 木兰在胎稳之后又休息了两天,就决定回钱塘,朝廷既然不追究她杀人的事,自然是离开得越早越好,不然等吴家的事告一段落,谁知道会不会有谁吃饱了没事做,旧事重提? 毕竟,她是苏定的妹妹,而苏家的政敌可不少。 李石也是这个意思,当下就收拾了东西,借着赖五的地方请了几人吃饭,算是告别。 苏定看了一眼木兰,除了上次来看她,这次是苏定第二次与这个妹妹面对面。 苏定思索片刻道:“其实你们不必急着回去,吴家行事嚣张,先前与皇上的矛盾太大,还没人敢拿这件事来对付苏家。”就是真要借着吴家打压苏家,那也该提的是苏婉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石道:“何况,我们出来也够久的了,家里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定见李石和木兰坚持,只好无奈的同意了。 只是李石和木兰注定不能离开了,第二天苏定就收到了钱塘那边过来的信,李江和苏文等人已经出发五六天了,现在已经走到了半路,给几人送信的人快马加鞭到钱塘却发现人去屋空,打听之下才知道人去了京城,就一边给京城送信,一边沿途回去找人。 李石和木兰无奈,只好留下等四人。 赖五难得的细心一次,“我这几天正巧有时间,我带你们在京城逛逛?” 赖五说的不是很自信,他也是今年才来到京城的,所以对京城也不是很了解。 李石瞥了他一眼,觉得赖五未必有他了解京城呢,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木兰一直觉得有些愧对赖家,这几年因为赖五毫无消息更是时不时的念叨,此时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也好。 李石将木兰包的严严实实的,这才牵着她的手出去。 赖五见了,特意看了一眼俩人相握的手,眼中闪过欣慰,笑道:“车子已经备好了,这段时间你们运气不好,我们先去护国寺上香,听说上头的梅花开得好,我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那些文雅东西,不过去看看还是不错的。” “我在钱塘的时候也听说过护国寺的梅花。”郑致德就在他们耳边念叨过。 赖五更高兴,“你们喜欢就好。” 从平阳侯府到护国寺并不十分远,坐车只要小半个时辰就够了。 给李石木兰驾车的是赖五行伍中的手下,车驾驶得很稳,至少木兰这个孕妇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三人在山脚下下车,李石看了眼上面的护国寺,扶住木兰,“要亲自走上前才显得诚心。” 护国寺倒也有通马车的地方,但一来,那条路有些窄,二来,几人都不是柔弱之人,拐那条路,还不如走上去,时间上也不差多少。 赖五扫了一眼周围,见地上结冰,就落后木兰一步,防备着她脚滑。 木兰微微有些不自在,赖五是她的长辈,身份上又比她高贵,没有他走在她后面的道理,所以她才走了两步就顿了下来。 李石就笑着揽住妻子的腰,扭头对赖五道:“我们是头一次来,还要赖五叔帮我们指路才是。” 赖五虽然大大咧咧,但并不粗心,多年战场上的经验,让他比别人更多了一份细心,闻言就知道他让小夫妻不自在了,这是李石给他找的理由。 他看了一眼李石的手臂,微微一笑,就大大方方的在前面走,边走边抱怨,“护国寺的主持越发懒了,不过是一点冰雪,竟然不舍得叫小沙弥们出来扫干净。” “今儿是十四吧,明日光景应该不同。”这个朝代讲究初一十五上香日,除此之外的日子很少有人到寺庙来的,如今放眼望去就只有寥寥几人,还是因为明日就是十五的缘故,不然今天的人还要更少。 毕竟不是初一十五,除非急着上香的人才会在这时候来上香。 三人爬着台阶上了护国寺,木兰抬头看了一眼匾额,这才和李石进去。 三人进的是天王殿,迎面就是大肚弥勒佛。 有迎客僧看见三人进来,忙上前打佛语,“几位施主是过来上香,问卦,还是?” 木兰看向李石,李石就笑道:“我们是来求平安符的。” 迎客僧了然,“可是近日有家人亲朋要出远门?” 李石点头。 迎客僧就将几人迎进去,接下来就是李石等人自便了,毕竟,有些施主喜欢自己逛,并不喜欢有人呆在身边。 等施主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招手叫人,所以庙里的迎客僧都不会显得特别热情。 木兰跪在佛前认认真真的许了一个愿,虽然她私心里并不相信鬼神,但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这让木兰对这些事持敬畏的态度。 所以木兰很认真的请求佛祖和各路菩萨能够保佑四个孩子平安到达京城,他们一家的磨难就到此为止。 赖五的杀戮不少,来到寺庙里微微掩住了身上的杀气,还算诚心的给佛祖拜了一拜,就对木兰笑道:“我带你们去拿平安符。” 木兰见赖五很是相信的样子,就好奇的问道:“五叔叔好像对护国寺很熟。” 赖五就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的呢,不过这天下的寺庙都差不多。” “赖五叔常逛寺庙?” 赖五点头,“我们出生入死,难免要求一些平安符之类的带在身上。” 木兰没想到赖五还相信这些。 赖五见了就笑着解释:“军中却没有几个人相信这个,不过我却是相信的。”说着叹道:“普通百姓常说我们杀人如麻,自然是不相信鬼神的,哪里知道,我们上战场杀人是不算在业债之中的。” 李石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是主不同,战争之事,只要不是孽杀俘虏,自然不算在其中。” 赖五就好像找到了一个知音般高兴,“我们军师也是这样说的。” 三人边说着边往外走,迎面就与周氏碰上。 周氏脸上有些憔悴,身后只跟着周嬷嬷和两个大丫头,看到木兰有片刻的愣怔,继而反应过来,有些冷漠的看着她。 木兰本来是想当做没看见的,只是李石抓住了她的手,木兰只好无奈的退下,冲周氏行礼。 周氏冷哼一声,正要说些什么,李石也作了一个揖,拉着木兰让到一边。 周氏冷冷的看着李石,心中的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住,若不是李石,她的女儿和女婿又怎么可能被抓起来? 以前他们躲在平阳侯府里,她自然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加上又有大儿子帮着他们…… 周氏的想法赖五猜不出来,只是他很不喜欢周氏就是了。 在他看来,没有母亲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木兰的养母钱氏,对着自己的儿女都几乎是掏心掏肺的,虽然木兰不在周氏身边长大,可到底是自己生的,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周氏会这样对木兰。 一个失去慈爱的母亲,还算是母亲吗? 所以赖五见李石和木兰对周氏表示出尊重后不但没得到周氏的认可,反而还受了脸色,脸上的神色也不好起来。 他也不压着自己的气势,直接放开,对着周氏冷哼一声,就率先走在前面,对李石和木兰道:“还不快跟上。” 周氏看着离开的三个背影,一时气得够呛! 她手微抖的指着木兰的背影道:“她,她也不怕别人说她不孝!” 周嬷嬷忙拦阻,低声道:“大太太,那是平阳侯,在皇上跟前是得用的人……” 周氏垂下手,眼色阴沉。 周嬷嬷暗叹一时,忙挤出一个笑脸,“大太太,我们快去给姑奶奶求平安符吧。” 周氏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没错,那种人不值得我生气,我们走。” 李石握紧木兰的手,木兰对他笑笑,低声道:“我没事。” 李石点头,解释道:“这毕竟是在外面,不管他们苏家的态度如何,他们都是你的生身父母,所以必有的礼仪是不能丢弃的。”虽然有些不公平,但事实就是如此。 儿女的生命是父母给予的,所以,只要不违反大义,父母做什么,儿女都得受着。 虽然苏家抛弃了木兰,但在世人看来,苏延年和周氏依然是她的父母,木兰对他们不敬就是不孝。 而不孝,却是大罪。 因为遇见了周氏,木兰都没多大的兴致了,三人拿了平安符就早早的下了山。 而周氏,此时正坐在客房里,对面坐着护国寺主持,周氏恳请道:“还请主持帮忙亲手写一个平安符。” 她是来为苏婉玉求的平安符。 吴家及吴家的同党都被抓了,再过几日就要宣判,吴家的几个当家人是肯定活不了了,现在就看是否会累极女眷。 如果能保住一条命,苏家大不了接她回来,过个两三年,时间冲淡了这次事件,再回钱塘找一个低一些的门户嫁了就是。 所以,周氏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保住性命。 126第126章相聚 木兰收到李江他们到京城的消息,就要去接他们。 李石就按下她,“现在天气太冷,还是我去就好了,你在家等我。” “我也想出去走走……”木兰在触及李石的眼神的时候,只好无奈的妥协了。 也许是身体还没有好全,前两天天际骤然降温,木兰竟然感冒了。 因为怀有身孕,加上前一段时间一直在服用保胎的药,这次再吃药就有许多的顾忌,所以李石轻易不肯放木兰出去。 之前他们一直生活在南方,对北方的气候微微有些不适。 李江他们在半路上被苏定的人追上,所以已经知道了木兰和李石安然无恙的消息,但就是这样,四人依然心急的往京城赶,马不停蹄地,总算在半个月后到了京城。 李石就在入城的路口等着他们。 苏文将自己包的圆圆的,他眼神好,看到李石,几乎要跳起来,大叫道:“姐夫,是姐夫来接我们了。” 李石忍不住一笑。 苏文叫的更欢快了。 李江唰的掀开帘子,老远就看到了大哥,回头冲车里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李石就看到两个圆圆的脑袋挤出来,一起冲他挥手…… 李石就吐出一口郁气,觉得上天对自己还不薄,至少现在他们一家人依然平安。 马车在李石跟前停下,李石爬上马车,苏文不由红着眼眶问道:“姐夫,我姐呢?” “你姐姐在赖五叔家里呢,天气太冷,我没叫她出来。” 众人就松了一口气。 李石想到几人皮实的程度,就提起道:“你们姐姐怀了身孕,你们回头要小心些,别撞了她。” 四人瞪大了眼睛,继而是狂喜,媛媛和桃子尖叫道:“我们要有小侄子了!” 李江和苏文却都不由的红了眼眶,李江更是急急地问道:“那嫂子身体如何?” 李石见了不免一愣,他并不知道两个弟弟的心结,只以为他们也是因为家里要有新成员而高兴,要知道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也不由的颤了颤。 李石将木兰的情况细细地说了,末了道:“所以你们既然来了,我们也就暂时不急着回去,等开春之后再说。” 李石和木兰本来放心不下家里的四个孩子,才想要赶紧回去,但现在四个孩子都来了,而李江和苏文明年还要参加春闱,之后又要参加殿试,加上冬天道路不好走,木兰的胎也不够稳,李石难免想要留在,等李石和苏文春闱之后再说。 那样,继续住在赖五家就有些不方便了。 李石想着过两天去京城看看,能不能租到一间好的房子。 李江和苏文对赖五都还有印象,对他现在成了平阳侯很是惊讶。 李石径直带着四人从门口进去,赖五早就叫人收拾好院子给他们,李江他们直接住进去就行了。 “赖五叔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先住着,等过几天我们租了房子再搬出去……” “李石你说什么?”赖五黑着脸在一旁等着李石,李石看到赖五,微微惊讶,“赖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赖五只是沉着脸,“你才说你们要搬出去?”赖五眼里蕴含着怒火,“谁要你们搬出去的?这是看不起我赖五?” “自然不是,”李石忙解释道:“只是江儿和阿文要留在这里考试,只怕要耽误到来年的四月份……” “那就住到四月份,别说只是到来年四月,你们就是住在这里一辈子又有谁说你们?”赖五激动的瞪圆了眼睛,“你们十一年来都能供着赖家的香火,难道还不能住我的房子?还是你李石看不上我赖五这个粗人?” 李石也板下脸来,他自然知道此时提出去住不好,但赖五正在说亲,虽然没有人在他和木兰面前说什么,但他心思敏锐,自然察觉到那些奴仆私底下的议论,知道再住下去也没意思,而且他不愿木兰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赖五这样说,难免让他重新重视起赖家和苏家的交情。 木兰算计着李江他们快要回来了,一直在院门口等着,却一直不见人影。 就披了一件斗篷过来找,正好就听到赖五的那番话,见俩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就忙上前拦在俩人中间,“五叔叔。” 赖五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木兰,是不是住在五叔叔这里叫你受委屈了?”赖五身后的管家不免将心提起来。 木兰就甜甜地笑道:“哪有受什么委屈?吃喝都有人伺候,李石只不过不习惯罢了,说真的,我也有些不习惯呢。”说着微微一叹道:“这些年都习惯了亲力亲为……五叔叔别误会。” 赖五就松了一口气,挥手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开始我也不习惯,可你看现在还不是好好地?你们再住一段时间就习惯了,可别再提走的事了,正好,阿文他们也来了,又要参加春闱,我叫人在前面收拾出一个书房来,以后你们就在里头读书,我再给你们找个好先生来,明年争取考上进士。” 之前的气氛一闪而过,一群人就开始往木兰他们住的院子去,李江和苏文老老实实地带着妹妹们上前给赖五行礼。 赖五知道他们才团聚,有许多的话要说,就起身将空间让给他们。 到了前边,赖五就将管家叫来,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额头上冒了虚汗,这才道:“给我好好地伺候好李公子他们,木兰他们几个相当于爷的儿女,若叫爷听到一丝不好,爷可不管你是哪来的!” 管家忙应下。 他知道这些将军脾气又大又直,是真的会把他遣走的。 他是宫里派下来的,正被赶走了,回去后他也没命了。 赖五这才放人离开。 管家下去将所有的下人叫来敲打了一番,有些话不能再说,就是一点情绪也是不能留的。 今天他才知道,赖家的香火竟然是苏家和李家一直供奉的,难怪将军竟然对他们这样好,他还以为李石几人只是将军的老乡…… 屋里,李江他们却问起木兰被掳的事,他们只是知道事情与苏家有关,但真实的事情如何,几人却不知道。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李石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些,就说起明年春闱的事,“如若明年不能参加,就要再等三年,本来我和木兰的意思,回去后再送你们来京城,只是没想到你们提前来了。”说到这里,李石微微蹙眉,“只是你们并没有带书来……算了,回头我给郑致德写信看看,他若明年也来京城,我就叫他帮你们将笔记拿来。” 虽然在京城也能买到书籍,但真正贵重的却是他们以往做的笔记。 “吴家已经伏法,郑家完全没有担忧之处了,致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试试看。” 郑致德比李江还大了几个月,他若能考中,媛媛嫁给他自然更好。 李石之所以这样急着让李江和苏文下场,却是想要趁此机会给李江说一门亲事。 他们李家没有什么根基,李江想要更进一步,就要说一门好一些的亲事。 “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出来吃了饭后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定也知道李江他们到的消息了,特意给木兰送了帖子,过两天他在迎江仙给众人洗尘。 木兰想到苏文和桃子等都没见过苏定就答应了。 李江等对苏定的感情却很复杂。 虽然知道苏定对木兰很好,这些年也多亏了他在暗地里的帮忙,但只要想到这次木兰的劫难是因为苏家,几人就很难扯开笑脸。 苏定却并不介意,请众人坐下,这才扭头对苏可道:“二弟,让他们上菜吧。” 苏可点头。 木兰在俩人身上一扫而过,问道:“苏,三弟妹来吗?” 木兰叫苏乐还是有些便扭。 苏定心中有些无奈,脸上却不露声色,“他逃了好几天学,这几天我才押着他回去读书,所以今天我就没叫他过来,二妹若是想见他,等下次有空了,我就带他过来。” “顺其自然吧。” 木兰问起,不过是因为苏定说想要几兄妹见一面,这下不见苏乐过来,才多问一句的。 苏可回包厢入座,他复杂的看着对面的李家和苏家等人,与苏定一起举起了酒杯。 因为受苏定的影响,他也并不太认同苏家对双生子的处理办法。 但要说他对木兰有多少感情又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样的人家感情本来就比较淡薄,小的时候还好,他心中还想着外头有一个小妹妹。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艰难的事情越来越多,看着母亲和大哥因为那个妹妹或多或少地位都有些受影响,要说不怨也是不可能的。 但他在得知对方要成亲的时候依然和苏定一样送了礼物过去,不是为了什么,单单就是觉得这是对方应得的,当初大妹成亲的时候,他还送了不少的好东西呢,给二妹的甚至都没有大妹的十分之一。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他想不到大妹会绑架二妹,想要设计对方成为自己的贴身,他更想不到二妹心狠手辣的直接拿大妹的性命和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吴家从而脱身,也想不到李江和苏文等人直接堵上苏家,将苏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今,苏家在钱塘的名声一落千丈,几乎成了人人的笑柄。 若说之前只是有些埋怨苏木兰的存在,现在,苏可几乎要怨恨他们了。 可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还会这么照顾苏木兰,单单只是因为那丝愧疚吗? 127第127章想通 苏定送走他们,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这才问跟在身边的苏可,“可想清楚了?” 苏可脸上神情不变,眼里却稍微有些固执。 苏定就微微一叹,“我一直很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苏家太过腐朽了,李江他们所做的也不过是让苏家更差一些,你什么时候可以不从外部找原因,而是从我们内里找缺点,我才能放心的让你出去。” 苏可沉默。 苏定就转身回去。 苏可不服,“可若不是他们,我们回到苏家重新开始也要容易得多。” 苏定讥讽道:“苏家在外头的名声,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苏可一噎,脸上有些难堪。 “杨家可不是吃素的,这么些年一直虎视眈眈,如今有李江他们闹出来的事垫底,好歹不叫杨家得逞,不然,真叫杨家出手,我们只怕连钱塘都不能呆了。” 苏可脸上一白。 苏周杨三家一直是钱塘三霸,以前苏家和周家远胜于杨家,而苏家又略胜于周家,从几年起,周家舅舅在朝中被贬斥,苏家着才远胜于周家,但杨家因为男丁少,而且成才的也没有几个,这才一直赶不上。 但这一代却有一个杨承杰,那小子心太大。 前一段时间杨家针对周家,大哥一气之下使计压住了杨家,一时间杨家老实了不少,但杨家心眼一向小,睚眦必报,如今苏家落难,他们没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但…… 苏家的事情李江提早一步闹出来,苏家势力虽然落得更快,但也因为祖父很快反应过来采取了措施,这才保住了根底。 而若是杨家出手…… 杨家可不同李江他们小打小闹,他们出手必一击即中,他们能不能活着还两说,但苏家一定是不能再在钱塘呆了,现在的情况的确比预计的要好一些…… 苏可低头沉思。 苏定这才满意,意有所指的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活着,并且享尽富贵,就是婉玉,也不过受几天的苦罢了。” 苏婉玉昨天被放出来,吴家的判决也下来了,吴庸吴安易等都被斩首,而其他旁支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则被流放,十二岁以下的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得出仕。 女子皆被释放。 这个惩罚在历朝历代谋反之事中算是轻的了,至少大部分人都保住了性命。 苏婉玉肚子里有个孩子,以后再嫁人是困难了,但有苏家在,又有他们三个兄弟,周氏又疼爱她,富足总是保住了。 而木兰从小到大受了这么多的苦,他们能拥有今天几乎都是靠的他们自己的努力,他们再艰难也比木兰要好得多,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苏可沉思。 苏婉玉躺在床上,神情萎靡的看着窗外。 苏嬷嬷心疼的劝着,“大姑奶奶好歹吃一些,肚子里的小少爷也是要补补的。” 苏婉玉握紧了身侧的手,忍住眼角的泪,沙哑着问道:“苏木兰怎么样了?” 苏嬷嬷就有些迟疑,大姑娘算计了苏木兰,大少爷醒来以后大怒,若不是她的身契在大姑娘这里,她毫不怀疑,大少爷会将她拖下去打死。 她虽然看不起苏木兰,但那位也流着苏家的血,一时就有些迟疑起来。 苏婉玉见了就嗤笑道:“怎么?现在连你也被她震慑住了?” 苏嬷嬷低下头,低声劝道:“好姑娘,大少爷对她有些愧疚,府里如今虽说没有正式接她回来,但大少爷隔三差五的给她送东西去……” 苏婉玉却一点也不担心,“族里的规矩摆在那里,大哥不会接她回来,也接不回来。”这一点,苏婉玉还是很有自信的。 苏婉玉想到现在的处境,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若是知道大哥早就为她求过皇上,还得了免死的口谕,说不定就不会去算计苏木兰,可为什么大哥不告诉她? 苏木兰也够狠,如今她就算保了一条命,今后也只能在家庙里度过,而她的孩子以后更是要在异样的眼光中度过了。 苏婉玉先前对苏木兰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外头的百姓不一定知道,但当时前来办案的刑部和兵部的官员都知道一些,和苏家吴家有交情的人家也知道一些,再过不久,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就算她避到钱塘又怎么样? 她算计了自己的亲妹妹,这件事钱塘那边说不定也会听到风声,最要紧的是苏木兰就住在钱塘。 她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除了家庙,她还能去哪里? 可进了家庙,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婉玉一时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该往哪里走。 其实苏婉玉若是不这么在乎外人的想法的话,完全可以照着苏定给她定下的计划生活。 要么依靠着苏家富足的生活,将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虽然三代之内不能出仕,但做一个富家翁完全不是问题。 要么等过几年这些事情淡了,可以说一门低一些的亲事。 苏延年脸色阴沉的看着哭倒在他怀里的方姨娘,神色莫测。 方姨娘被看得浑身一寒,但想到现今娘家的情况,还是忍不住的抓住他的手,“表哥,你说怎么办啊?我爹年纪大了,怎么能呆在牢里呢?你和大少爷说说,让他帮他舅姥爷求个情。” 苏延年闭了闭眼,手上紧紧的握住方姨娘的手,艰涩道:“你以为我说了,他就会答应?” 方姨娘脸色微变,“可您是他父亲啊!” 苏延年冷哼一声,“那个逆子,能对父亲下毒的逆子,会听我的?!”他眼里迸射出寒光,他内心深处知道,若不是苏定下药让他昏迷大半个月,只怕他现在的下场就和方家一样,可他就是不愿承认。 他是苏定的老子,可父亲和族里的几位长辈都说苏定比他强,父亲甚至还隐隐透出让他早点让位给苏定的意思。 凭什么?他明明给他下了毒,偏他还得感激他,还不能有意思怨怪。 苏延年脸上有些扭曲,看向陪他吃了半辈子苦的表妹,问道:“道儿呢?” 方姨娘手一顿,低下头,“他听说你这几日吃不下饭,出去帮你搜罗一些东西,说要孝敬你。” 苏延年就叹了一口气,“难为他了,你叫他不用费心了,家里库房东西这么多,难道不能在里面找?我现在还是苏家的家主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些东西还是能要的。” 方姨娘就强笑两声。 当初吴安易为了蒙骗木兰,叫人将苏道带去,只是人还没到,吴家就被围了,但是那孩子吓坏了,如今还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生怕官兵什么时候将他当做吴家的谋逆抓起来。 方姨娘也有些担心,她知道,苏道不喜欢他们,甚至是讨厌他们,苏道要是出事,他可不会像对苏延年一样帮苏道。 而且,苏延年在房间里养伤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老太爷想将家主之位直接传给苏定,钱塘的几位族中的前辈已经到了京城。 等苏延年痊愈出去,这家主之位就该换了。 方姨娘不是没动过心思,但现在苏延年被罢官,他能逃过一劫,还是当今看在苏定的面子上,若是贸然和苏定对上,他要是真的发了狠,苏延年完了,他们母子两个也完了。 如今在苏家,她和儿子的依靠就只有苏延年,就连姑母也没办法。 苏老太爷要将家主之位直接传给苏定,苏延年还被蒙在鼓里,第一个反对的就只剩下苏家的老太太和太夫人了。 自己的儿子做家主和孙子做家主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个孙子还一直不得她的喜欢。 而反应最激烈的却是太夫人了。 太夫人一生有三个嫡子,嫡长子继承了苏家,她最疼爱的却是嫡幼子。 曾孙辈的,自然最喜欢的也是三房的苏翔。而苏翔是被苏定废的,先前她不是没闹过,最后停下,也不过是念着来日方长,可如今算是怎么回事? 直接饶过老子将家主之位给儿子? 苏老太爷却不太在意母亲的想法,他虽然孝顺,但如今情势所逼,苏家也只有苏定和苏可还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若是再这样拖拖拉拉,苏家只怕真的就只有毁灭一途。 所以他力排众议,将家主之位直接给了苏定。 等苏延年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除夕了。 这是他感觉最冰冷的一个除夕,却是木兰他们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赖五找到了,木兰有了身孕,全家团聚,甚至苏定都能找世界来陪他们吃了一顿午饭。 到现在,李江和苏文等都算接受了苏定,但对苏可和苏乐都还算不上多友好,但也不会给脸色给他们看就是了。 因为是除夕,赖五也放了三天假,早早的就回来,木兰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件衣服,赖五抚摸着新衣服叹道:“这却是我这些年穿的第一件亲人做的衣服。” “赖五叔要是喜欢,以后我再给你做就是了。”木兰拿出两个皮手套,递给赖五,“这是我用库房里的皮子做的,我看赖五叔手上有冻伤的痕迹,外出的时候不如戴上,好歹能防寒。” 赖五看了又看,又套在手上试了试,笑道:“这东西好,以后就是骑马也能戴。”大冬天的裸手握马鞭马绳什么的最冷了。 见李江等也都有,就蹙眉道:“这些东西以后你叫下人们做就是了,你怀着身孕,可不能劳累。” “我又不需要干什么活,不过是坐着做一些针线罢了。” 赖五想想也是,这世上的女人哪里就这么虚弱了,他娘怀他的时候,七八个月了照样下地干活。 他左右看看,见李石不在,难免好奇,“李石那小子又去医圣堂了?” 木兰点头。 医圣堂类似于国家医学院的存在,全国各地优秀的大夫集中于此,考试通过后可入太医院任职。 李石虽然没有进入太医院的心,却不愿意放弃在京城学习的机会,所以木兰的胎稳之后他每天都会去医圣堂与里面的大夫探讨医术。 128第128章大仇得报 今天是除夕,李石也只到医圣堂转了一圈就早早的回来,接过妻子给他做的新衣服,李石摇头失笑,“回头我给你找一些游记史书看看吧,或是各类食谱什么的,我倒是愿意你看书,也不愿意你做这些针线。”怀孕期间用眼过度到底不好,而做衣服最耗心神和眼睛。 李石看向一旁打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的媛媛和桃子,心中微叹,这俩孩子总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都说了叫她们看紧木兰了。 “好啊,”木兰想了想,又道:“再多找一些朗朗上口的诗词来。” 李石挑眉。 “孩子现在四个月了,应该可以做胎教了吧。” 李石看向木兰腹部的眼神微柔,点头道:“我那儿就有好几本,等一下我找出来给你,不过你也别自己看太久,要是累了就叫媛媛和桃子读给你听,这俩孩子这两个月都玩疯了,也该约束一下。” 媛媛在一旁听了,就嘟囔道:“我们也没怎么玩啊。” 李石的眼刀就飞过去。 几个孩子最怕李石,见了就不由的缩缩脖子,不甘的低下头。 木兰就好笑的拍拍他的手,“今天是除夕呢。” 李石的脸色微缓。 木兰就对媛媛和桃子道:“你们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晚上五叔叔要去宫里赴宴,我们要早些吃饭。” 媛媛不由好奇,“听说皇宫里的菜可好吃了,怎么五叔叔还要在家里填饱肚子才去?”要是她,就留着肚子进宫大吃一顿。 苏文听了就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宫里宴请的人这么多,御膳房和宴会的大殿距离又远,就算做得再好吃,寒冬腊月的,端到那里也冷了,冷了的东西再好吃也不好吃了。何况,御膳房要一下子做这么多菜,不过图一个好感,味道能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姐姐煮个豆腐青菜好吃呢。” 媛媛和桃子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只感叹一句,“那这么多的菜怎么办?” 李江叹道:“自然是倒掉了。” 这下连苏文也冷下脸来,“所以饿死的往往只有底下的老百姓,宫里的鱼肉向来都是拿来倒的。” “噤声,”李石厉眼看向他们,“你们还当这里是钱塘不成?” 李江和苏文起身低头听训。 是啊,这里是京城,谁知道现在屋檐上是不是有人偷听。 木兰就拉着媛媛和桃子进去,屋里,李石在教训俩人。 桃子吐吐舌头,“姐夫越来越凶了。” 媛媛深有同感的点头,“京城好像真的有点可怕,在自己家里也不能随意说话,以后我们还是少来为好。” “还是可以来玩玩的。”桃子犹豫道,她很喜欢西城那边的小吃,只拿上两百文就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要不是她的肚子实在撑不下去,她真想就呆在那里不走了。 钱塘就没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好了,赶紧去厨房看看,顺便将客厅布置一下,这些事都交给你们,免得你们整天往外跑。” “哪里有,”媛媛嘟囔道:“我们每次出去都是哥哥们陪着去的,哥哥们又要念书,哪里有时间陪我们去。” 说到这里,媛媛和桃子都有些渴盼的看着木兰,“姐姐,我们听说元宵的时候,京城可热闹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玩好不好?” 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木兰犹豫的摸了摸肚子,桃子立马机灵的道:“姐姐放心,到时我们不乱跑的,更何况,还有哥哥们呢。” “那我和你们大哥商量一下吧,不过成不成我可不知道了。” 媛媛和桃子欢呼一声,要是姐姐提,大哥多半是会答应的。 木兰早早的派人去书房请赖五出来吃饭。 赖五倒是第一次与木兰等过除夕,以前都是与手下,要么就是与同僚在军中过的,虽然热闹,心中到底好似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现在坐在上面,看着围坐一桌的人,赖五眼眶微红,举起酒杯道:“来,这杯是五叔叔敬你们的,这么些年,五叔叔不仅没帮到你们什么,反而还仰仗你们帮我赖家供奉香火,说出来,五叔叔都觉得愧疚。” 李石微微笑道:“五叔叔谦虚了,你在辽东,和朝廷的关系紧张,这些都情有可原,更何况,当时若不是您,木兰也没这么容易得救,说来,该是我和木兰感激您才是。” 木兰点头。 “更何况,当年若不是赖大叔和赖五叔护着我们……”想到那些在灾难中逝去的亲人,木兰心中一堵,深吸了一口气,举起酒杯道:“今儿是好日子,我们不说这些,赖五叔,我们敬您一杯。” 赖五一口将酒喝光,大声笑道:“好!咱们的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如今吴家已倒,我们也算大仇得报了。”说到最后一句,赖五眼里迸射出凶光,连木兰见了都有些心悸。 媛媛和桃子被吓得有些手脚冰冷。 李石心思一转,顿时明了,“赖五叔竟然一直记着。” 赖五沉下脸来,“当然记着,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敢往苏家庄送信的缘故。 谁都知道他和吴家不对付,可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除了当今和军师,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乡来历。 当年吴庸去镇压流民叛乱,却屠杀沿途的灾民充功绩,他大哥和苏大哥为此而死,他怎么会忘记? 赖五红着眼眶,愧疚的对木兰道:“当年说好了我去杀仇人,只是没想到,我杀不了那狗贼,倒是你们杀了吴君。” 李石脸色微变,不动声色的问道:“当时赖五叔在我们附近?” 赖五摇头,“那倒不是,是当今和军师看见了,当时我一醒来就已经在去辽东的路上了,担心你们,还是军师说了你们杀了吴君,当晚就逃了,应该无碍,我这才放下心来,不然,我怎么也要回去找你们的。” 最关键的是,后来军师和苏定联系上,从而知道了木兰是苏定的妹妹,一直关注着,他也隔一段时间从军师那里听到一些木兰的消息,知道对方如今在钱塘安居乐业。 赖五不是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还在辽东的时候就和吴家对上了,几乎是不死不休的那种敌对,也因此,皇上登基后,不少的将领都回了京城,只有赖五还在外面奔波,不为其他,就怕他和如日中天的吴家对上白白丢了性命。 李江见气氛有些凝滞,忙笑道:“赖五叔,文弟对武术很感兴趣,哪天有时间您教教他吧。” 苏文忙点头,“是啊赖五叔,你教我武艺吧,这样以后我们也少被人欺负一些。”以前有姐姐的箭护着,只是姐姐现在怀了身孕,又是女的,哪里有他方便。 赖五大手一挥,“没问题,明天早上五叔就教你。” 李石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止,只道:“江儿也过去吧,以后总不能让你弟弟护着你。” 苏文就抿嘴一笑,他喜欢动来动去,闲时还会和姐姐入山打猎,他想要习武,李江可不喜欢。 李江却没有反对,恭敬的应下。 “那还请五叔多费心了。”李石冲赖五扬酒杯。 赖五高兴道:“我的武术也都是跟他们学的,虽然不精,但教他们还行,你放心,跟我学了以后保管他们一个能打三个。”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完饭。 赖五坐了一会儿,就骑着马进宫赴宴。 李石则将大家交到自己的屋里一起守夜。 李石将枕头垫在木兰的身后,给她半盖着被子,就坐在她身侧,让她微微靠着自己,低声道:“你先睡一会儿,我等一下叫你。” 木兰笑道:“我现在还不困。” 对面,媛媛和桃子也爬上炕,拿了小沙包出来丢,李江和苏文则边低声说着话,边帮妹妹们捡沙包。 木兰就将头靠在李石肩膀上看着他们,眼角微微带着笑意。 李石面部表情也柔和下来,微微拥着妻子,看着对面四个孩子。 渐渐地,木兰就有些精神不济,靠着李石睡着了,自从怀孕之后,木兰睡觉变得比以前多了一倍,总是会坐着坐着就不由歪着睡着了。 媛媛和桃子见了,就停了嬉笑,也学着两个哥哥一样小声的说着话。 李石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就道:“去拿两床被子出来,你们也躺一下吧,不然下半夜该难熬了。” 媛媛就和桃子跳下塌,打开柜子抱两床被子出来铺到榻上,一家六口都窝在床上,从外面数进去,就是苏文、李江、媛媛、桃子。 这几年他们一家守夜都是在一起守的,所以也在就习惯了,只有外头守着的丫头不习惯,觉得这是两家人,怎么能在一张塌上守夜呢? 但就是最“讲究规矩”的李石都没说什么,木兰更不会说什么,外头的人的想法也就不在意了。 李石让苏文去遣散外头的人,一家人就独自守夜过年了。 外头的丫头婆子求之不得,大冷的天,主子不叫她们伺候,她们自然乐得轻松,所以也就犹豫了片刻就退下了。 见她们睡的熟了些,李石就看向对面毫无睡意的俩人,问道:“你们在国子监如何了?我怎么听说你们打算元宵的时候去与人文斗?” 苏文和李江就心虚的对视一眼。 他们就知道,这些事瞒不了大哥(姐夫)的。 129第129章表哥 赖五没有什么亲人,以前过年过节都是自己去找同僚或手下喝酒吃肉,如今好容易苏文他们在,赖五就半带些炫耀的拉着苏文和李江去串门,用他的话说:“当年老子给出去这么多的红包,现在总也要赚一些回来。” 所以,只是两天,赖五就带着两人在同僚中转了一圈,不管平时要不要好,他都上门,平均下来半个时辰一家,苏文和李江收礼收到手软。 而武将与文官不同,他们没有闲心去准备什么雅致的礼物,都是直接送的真金白银。 看着到手的红包,苏文感叹,“我们家三年的收入就有了……” 李江微微蹙眉,“以后这些都是要还礼的。” 苏文却不在意,“赖五叔都说了,这些算他的,而且,我们不过是穷书生,以后就算是为官,与他们的交集也少,也就这一次而已。” 李江想想也是,实在是因为赖五交往的都是武将的中上层,他们奋斗个二十年也未必能到达那个高度,所以人情来往的什么的也就想想罢了。 俩人将收的红包拿回去给李石。 李石就道:“你们自己收着吧,以后总会用到。”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都收了起来,他们时常要参加一些诗会和文会什么的,都需要花钱。 “再有两个月就是春闱了,这段时间就不要总是往外跑了,专心读书。”李石顿了顿,对李江道:“回去后阿文和媛媛的婚事会提上日程,所以你的婚事也要赶紧定下了,我和你嫂子的意思,最迟不过秋季,不管这次中不中,都要给你找个合适的姑娘。” 如果弟弟妹妹都成亲了,独李江一人单着,外人不会觉得是他们的家庭问题,反而会疑心上李江,到时李江的婚事就更难找了。 李江就微红着脸低下头。 春闱将及,郑致德和李登才也启程往京城而来。 本来郑家是没打算让郑致德参加今年的恩科春闱的,生怕他上京后被吴家算计,可谁知吴家却突然倒了,郑致德又担心在京城的李苏两家,所以就收拾了行礼,说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郑太太自然同意。 李登才也要跟着上京。 李家并不在钱塘,不过他外家却是钱塘的,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比他厉害,李家并不需要这个小儿子光宗耀祖,可小儿子从小聪明,李家自然也不愿浪费儿子的才华。 只不过先前李登才却有些懒惰,如今见他上进,李家自然欣然同意,所以也早早的打点好行礼,与郑家一起结伴往京城去。 李石收到消息,因为李郑两家是姻亲,李石难免要多考虑一些。 郑家在京城有房子,郑致德的亲哥哥郑致佑如今还在宫里侍卫处当差,所以郑致德的住处不用烦心,但李登才是要跟着郑致德住还是出来外面着急租房子却是一个问题。 等两人赶到京城也就差一个月左右就开考了,所以李石不希望他们再为这些庶务烦心。 提前写了信问好,他也好安排。 郑致德对于上次没跟着一起来京城的事忐忑不安,生怕李石和媛媛怪他,如今见李石待他与从前并无不同,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就有些愧疚。 李石却是真的不在意的,因为他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要求郑致德去做呢? 更何况,郑致德真的抛弃了母亲和郑家的希望跟着李江等到京城,说不定李石反而会重新考虑媛媛的婚事。 李石向来不是正统的儒家读书人,对于忠义素来不及家人,在他心里,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李石很坚信,若是有一天,非要选择,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的为了家人而舍弃忠义,所以,他一直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木兰并不介意不是吗? 李石将最后一味药材加进去,守在药罐前一刻钟,这才将药倒出来,端去给木兰。 沿途的丫头见了他都恭敬的行礼,等人过去后就交头接耳道:“那位李娘子可真幸福,李相公可是每天都给她熬药。我们想要接手还不给。” 旁边一个丫头就幽幽的说道,“你没听李相公说吗?不同的人熬出来的药是不同的。” 其他两个小丫头顿时不说话了,先前李娘子的药就是交给她熬的,也不知道怎么熬的,李相公喝了一口,虽然没有大发雷霆,却皱起了眉头,之后更是亲力亲为的熬药,惹得管家将底下的人训斥了一顿,她也由二等的丫头贬为了三等。 李石端着药回到他们的房间,药刚刚可以入口。 李石将药碗递给木兰,“这是最后一剂了,喝完后以后都不用喝了。”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她这两个月喝药都喝怕了。 李石给木兰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眼中带笑,“明天我叫厨娘给你做药膳。” “还吃啊。”木兰觉得只要有药味的东西她都吃不下去了。 “你放心好了,不过是一些菜配上少量的药材,并不难吃。”木兰本来就宫寒,调理了两年基本上算好了,但这次遭的罪太大,李石不敢掉以轻心,但是药三分毒,李石也不敢给她吃太多的药,说来,这些都还得靠日常调理。 李石在木兰说这些的时候,赖五的小厮就回来禀报,“上次您叫侯爷查的人,侯爷查到了。” 李石和木兰俱都眼睛一亮。 前一段时间,木兰请赖五帮忙找找钱舅舅。 她虽然知道钱舅舅在辽东军营之中,却一直联系不上,先前是因为战事,驿站断了与那边的联系,也没有镖局愿意走那边,就是商户都少。 有去的,却不愿意帮他们带这些小东西。 而钱舅舅自从那次之后也没再给木兰写信寄东西什么的,所以两家又断了联系。 赖五爽朗大方,在军中的人缘不错,木兰就求他帮忙找一下。钱舅舅一家是奴籍,虽然是工匠,但若是遇上不好的上级,只怕会被推出去挡箭。 木兰觉得,还是快点找到对方为好,而且,他们现在就在京城,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而辽东太大,加上朱有德手下的人这么多,更别说附庸的工匠,所以赖五从不知道钱舅舅竟然也在辽东军中,闻言就让人下去找了,末了还遗憾道:“这些年我见别人都有几个老乡,只有我一人形单形只的,要是知道钱大哥也在军营之中,我早就去找他了。” 木兰笑笑,钱舅舅和赖五不一样,赖五是直接跟在朱有德身边,身上并没有案底。 而钱舅舅却是被发配过去的,他到现在也许还是奴籍。 木兰也只希望他们平安。 如今听说人找到了,难免激动,“人在哪里?可还平安?” 小厮就笑道:“钱家一家都还在,不过他们是随军工匠,此时还镇守在辽东,倒是他们家有个儿子叫钱东明的如今跟在一位参将底下进了京,我们侯爷已经叫人去叫了,姑奶奶下响兴许就能见到人了。” 木兰就忍不住抓紧李石的手,“是大表哥!” 木兰现在几乎要记不住当年那个小男孩的模样了,钱东明也不过比木兰大三岁罢了。当年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十二年不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木兰忐忑的在府中等着李东明的到来。 木兰紧张,钱东明比她还要紧张,他只接到消息,让他到平阳侯府来报到,并没有说明原因。 但他一个小兵,不,连小兵都算不上的奴仆,为什么会被点名到平阳侯府来?钱东明根本不敢深想。 亦步亦趋的跟着侯府的管事到了堂屋,他能感觉到屋里的人在看见他的时候站起身来,钱东明的心就提了起来。 木兰的情绪有些激动,好在她还知道管事和下人还在,并没有立刻冲上前去。 “李相公,姑奶奶,人带来了。”管事恭敬的道。 李石微微点头,“多些管事了。” 管事见没他什么事了,就退下了,堂屋里的丫头也被李石挥退,等人都走了,木兰这才上前看向低着头的钱东明,见他连眼角也不敢抬,想到当年那个虎头虎脑带着她下河摸鱼的男孩就觉得心一钝一钝的。 木兰扯了一下嘴角,却是比哭还难看,低不可闻的叫了一声:“大表哥!” 钱东明错愕的抬头,一眼就对上木兰有些泛红的眼眶,一时愣住,有些手足无措。 李石就上前一步站在木兰身边,温声对钱东明道:“表弟,我是李家庄的李石,这是木兰,你可还记得?” 钱东明看看李石,又扭头去看木兰,眼睛就有些泛红。 怎么会不记得? 李石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加上他们差不多一样大,又是表兄弟,从小就被放在一起对比;而木兰更是他亲表妹,从小他就被爹提着耳朵教要对表妹好,这几年,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在苏家庄的姑姑和表弟表妹们。 钱东明微张着嘴巴,有些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石就解释道:“平阳侯是赖五叔,就是苏家庄的赖五叔,现在我们也是借住于此。” 130第130章钱舅舅 钱东明嘴唇微抖,“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见面。” 木兰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钱东明就强笑道:“表妹快别哭了,你现在怀着身孕呢。”说着有些羡慕的看着李石和木兰。 当年分别的时候,谁也没料到再见的时候会差别这么大。 钱家是穷的,这才想要由农转商,加上他和弟弟也都不擅长念书,父亲才下定决心带他们去钱塘。 之后明明过的很好,他们得了贵人的赏识,由他带着去京城,他和父亲只要努力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能撑起一个小铺子了,可谁都没料到他们才到京城就被抓起来了。 他们明明是良民,与那位大人根本没有主仆关系,可那些人却不分缘由的将他们一家都算作奴籍发配…… 钱东明只要想到那段日子,就觉得心都拧起来,那是他一声中最苦难的日子,祖母受不了打击过世,母亲病重,弟弟还年幼,就只有父亲和他撑着整个家,像狗一样爬到了辽东,因为父亲的手艺,这才好过了一些。 只是又听说江南闹起了旱灾,几乎遍地是饿殍,父亲虽然口上不说,却急得嘴上冒泡了。 还是母亲看不过去,将家里左右的银钱拿出来拖镖局送回去,父亲这才好过些,之后他们一家就更加努力的赚钱。 这几年的日子虽然好过些了,但钱家的目标没变过,无论如何,都要由奴籍变回良籍,哪怕是军籍也行啊。 不然,钱家就只能世代为奴,任由人发卖,他们现在有手艺还好,可以一家呆在一起,可以后呢?钱东明只要想到以后家人分散,心里就充满了悲愤。 钱东明羡慕的看向李石和木兰,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能将家人供出来,出了两个举人,甚至过不久还是进士。 李石看到钱东明羡慕的眼神,沉吟片刻,心中就有了计量。 三人挈阔一番,将这些年发生的事都说了,这才发现天色暗了下来。 木兰忙擦了擦眼泪,起身道:“我去叫媛媛和桃子出来,你也见见你表妹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吃饭。”顿了顿,问道:“你晚上能留宿在外面吗?” 钱东明忙道:“这却是不行的,军中纪律严明,今天能出来已经是托了侯爷的照顾了。” “那也要吃晚饭再说。”说着下去吩咐人做饭上菜。 媛媛和桃子早知道今天下午大表哥会来,她们对钱东明都没印象,但知道大哥和姐姐有话要说,所以她们没敢往前面跑,此时见木兰过来,自然跟着她过去见钱东明。 等送走钱东明,李江和苏文才从外面回来,媛媛和桃子跑去和他们说钱东明。 李石则扶着木兰回屋,木兰眼睛还有些泛红,“你说,舅舅他们的奴籍能改过来吗?”钱舅舅他们是流放,除非有特意涉及到的大赦,不然一般很少有能脱离奴籍的,除非有立了大功的。 但立功向来与危险并立。 李石沉吟道:“直接改为良籍不可能,但军籍应该可以……” 军籍同样不能科举,而且军籍是世袭的,钱舅舅若改成了军籍,那以后他的后代多半还是军籍,如今天下还乱着,当兵就意味着死亡,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当兵实在是算不上多好职业,兵饷少,又辛苦,还会随时掉命,大部分中下层的军户,连老婆都娶不了。 “军籍总比奴籍好,而且,转成军籍之后就可以用银钱赎买,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赎买好了。奴籍,到底太过危险……”战场上,驱赶奴仆在前面挡箭挡刀是司空见惯的事,就是木兰也听过不少。 李石点头,“我回头求赖五叔帮忙,你先休息一下吧。” 木兰这才松下心神。 要赖五将钱舅舅一家直接转成良籍对他来说是有些困难,毕竟言官也有不少人盯着他,但若只是转成军籍却不困难。 钱舅舅的手艺不错,在那个营地里很受推崇,要找到他的功绩很容易,赖五轻易就可以给他转成军籍了,而钱东明这边更简单,他因为要跟着参将四处奔走,所以当初将奴籍单独分出来,这几年也立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官,若真的要论功行赏,一个总旗是跑不掉的,但因为他是奴籍,所以这些功劳是不算在他身上的,所以用这些功绩转成军籍也不成问题。 赖五特意找了负责钱舅舅那块的将军,和对方特意说了一声,只要下个文书就完了。 钱东明得到赚军籍的文书,一时愣在了当地,跟他玩得比较好的总旗就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这些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钱东明回过神来,握紧手中的文书,就忍不住蹲在了地上落下泪来。 总旗就骂了一声,“哭什么?这可是大好的事!”虽这样说,但并没有将人拉起来,心中微叹。 钱东明跟在参将身边也有五年了,这五年立了不少的功劳,特别是上次还救了参将,可就是因为是奴籍,这些功劳都记不到他的头上,如今除去了奴籍,又有参将那的情分在,以后钱东明怕是要熬出头了,也难怪他要哭。 总旗感叹道:“参将待你到底是好,肯为你下这样的力。” 钱东明虽然有功绩在,但因为是流放的,要转军籍就要通过一系列的手续,很少有人愿意去为底下的奴仆去打点和走动。 钱东明却知道,这多半是李石和木兰帮忙的。他虽然救了参将,参将也念着他的好,但参将也是从草莽出身,上面根本没什么人脉,根本就不可能帮到他。 如今,钱东明只想赶紧写信告诉父亲这件好事,也不知道表妹他们是不是帮父亲也转了军籍。 而在辽东的钱舅舅,正满手颤抖的拿着那张文书,满是老茧的手有些无措的擦了擦,仔细地看上面的字,直到确认了两遍,这才眼眶泛红的跪下冲文书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大人!” 文书微微点头,笑道:“这是上头的恩典,也是你的手艺好,这些年为营打造了不少的好东西。行了,赶紧回去告诉你家人这个好消息吧。对了,因为你手艺好,上头打算将你调去京西大营,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五天后就跟着去京西大营的一起启程吧。” 钱舅舅的脸一僵,无措的问道:“那,那小的家人。” 文书一笑,“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军户都可携带家眷,只要你们跟得上。” 钱舅舅就松了一口气,干嘛作揖离开。他疾步往家里赶,只有五天的时间,他得赶紧准备一些东西。 从辽东到京城,他们都是走路去的,但他拖家带口的,总不能也走着,妻儿的速度肯定跟不上大家的脚步,所以最好能备一辆驴车,而且,沿途需要的干粮……幸亏这些年还赚了一些银子,不然…… 钱舅舅想到在京城的大儿子,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他们一家很快就又能团聚了。 对于钱舅舅带回来的好消息,赵氏有些不可置信的拿着那文书看了又看,忍不住一再的问道:“上面真的说了我们能转成军籍了?” 钱舅舅点头,眼睛发亮的道:“我明天就拿着户籍去军营和衙门里交换。” 赵氏就不由的掩住嘴巴,眼里忍不住流下激动的眼泪,“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奴籍了?我们可以给东明,东信说亲了?” 钱舅舅想到大儿子如今都二十一了,也心酸的点头,“是,到了京城我们就给东明找个好人家的姑娘。” 赵氏身子却突然一僵,尖锐着声音道:“当家的,东明的奴籍分出去了!” 钱舅舅身子一僵,这才突然记起这件事,当初之所以同意将东明的奴籍单独分出来,也是因为想着对方呆在军官的身边,以后立功的机会多,脱离奴籍的机会也大,如果少了他们一大家子的拖累,只会更加容易,没想到,如今却反了过来。 俩人兜头一盆冷水,情绪都有些低落下来。 钱东信揪着弟弟钱东胜回来,“爹,娘,你们也不管管弟弟,你们看他滚成什么样了?” 看到进门的两个儿子,钱舅舅脸上重新有了光彩,“没关系,还有希望的。” 赵氏点头。 钱东信就疑惑的摸着脑袋道:“爹,娘,你们怎么了?”干嘛这么幽幽的看着他们。这句话钱东信没敢说出口。 钱东胜却眼尖的看见母亲手上的东西,飞窜上前一把扯过来,上下看了一遍,轻咳一声就要放开声念,句子的意思就传达到大脑,身子一时僵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看着上面的意思。 赵氏就紧张的拍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扯坏了怎么办?” 钱舅舅也皱起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儿子,拿过他手上的纸,小心的收起来。 钱东胜就着急起来,“爹,上面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爹,上面是什么?”钱东信见弟弟这样,也免不得着急起来。 131第131章嫉妒 钱舅舅瞪了小儿子一眼,回过头来对钱东信道:“上头的恩典,我们一家从奴籍转为军籍,五天后就要随军一起去京西大营,你大哥也在那边。” 钱东信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给我们转成军籍?爹,你别是被人骗了吧?” “骗什么?”赵氏不悦的道:“这是文书亲自给你爹的,说是因为你爹这些年做出了不少好东西,上头给的奖赏,没听说还要你爹去京城继续做吗?” 钱东信却是家里最精明的一个,父亲的手艺虽然难得,但那也是在这辽东小城,真到了京城可就数不上号了,更何况,他们一家是被流放的奴籍,是最低等的,要不是他们一家会做人,大哥又在参将身边伺候,日子不定过得有多难呢。 怎么可能还会转成军籍? 钱东信第一感觉就是阴谋,可他们不过是小人物,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给他们使这样的坏? 钱东信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钱舅舅沉吟道:“一切到了京城自然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钱东信想想也是,在这方面,他们一家并没有自主权。 钱东胜却没有考虑这么多,还是孩子心性的他只为能脱离奴籍和到京城去而高兴。 如果不是顾忌父亲,他几乎要跳起来冲天大喊三声以示自己激动的心情。 钱家开始为远行而准备东西,在辽东几年,与他们家交情的不错的有不少,钱舅舅干脆选出一个时间来宴请大家。 钱家附近住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发配到这里来的奴仆,所以对钱家竟然能脱离奴籍进军籍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很少有说酸话的,毕竟,以后说不定有求到人家面前的。 但也有例外的,当年跟着钱家发配到这里来的和家,应该说,是钱家跟着和家发配到这里来的。 当年那位被流放的大人就姓和,钱舅舅因他而受到牵连,母亲甚至因此过世,钱舅舅不是不怨,只是出门在外,加上和家人多,刚来的时候又被安排在一起,所以对和家多有忍让。 只是没几年,钱舅舅因为手艺而被选到军中效劳,日子过得要比和家好得多,矛盾也就起来了。 钱家是以和家奴仆的身份被流放的,跟随而来的和家仆人也有许多,这些人因为习惯使然,依然会帮扶和家,甚至是在和家伺候,钱家一个“仆人”过的都比他这个“主子”好,和家的人自然不会多高兴。 但钱舅舅会做人,加上与军中的军官交情不错,和家就算有怨,也不敢太过分,可如今,钱家直接脱离了奴籍,和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和家甚至有人提出,“钱家先前不过是我们家的下人,他们家的手艺和功绩也应该算在我们身上才是,大哥,不如和军大人们说说,”那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孩子,“哪怕只是让几个孩子脱离奴籍也好啊。” “你说的倒好听,钱家的情况如何大家都知道,更何况,流放之后身份地位都一样,你真当那些军官与你一样蠢?” 提的人有些不服,“那就看着钱家这样离开?我们依然还做着饭都吃不饱的苦力?”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良久,和家家主才道:“我去与钱家商量一下,看是否能带上我们家的两个孩子,哪怕是一个也好。” 和家被流放的只有他们这一支,在老家的本家依然在,若钱家肯做这笔交易,他会豁出脸来求本家那边支援一下。 几人眼睛微闪,都明白过来。 钱家有两个儿子,若能替换出一个来……只是不知道本家愿不愿意支付钱家的那笔报酬,毕竟他们在这里多年,本家除了开始一年外,就没再给他们送过东西了。 不过,只要说服钱家带和家的一个孩子走,愿不愿意又还有什么区别呢?难道钱家拿不到钱还敢回来换人不成,若是被发现,他们断然落不得好,但钱家一样不好过。 几人自以为得计,却从没想过钱舅舅是否愿意交换。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的孩子都是不值钱的,穷得没吃的时候,甚至可以将孩子溺死,更何况,用一个孩子换大笔的银钱,毕竟,钱家一共有三个儿子。 就是他们,也乐意的。 但谁知,和家只提了一个开头,钱舅舅就断然拒绝了,所以在钱舅舅的宴请上,和家才表现得这样不友好。 但钱家两天后就要离开,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钱舅舅和钱东信不放在心上,不代表钱东胜也可以不计较,他看着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和六,心中一股气就冒上来,小心的看了一眼父亲,暗暗打定了主意。 等到离开的那天,钱东胜就特意跑了出去,挑衅了和六,引着人跑到巷子里,即按着人打了一顿,末了坐在和六的身上扬着拳头道:“真是孬种,比我还大三岁呢,结果连我都打不过。”说着“呸”了一声,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和六气急,却没敢往前冲,钱东胜长得壮,力气要比他大得多。 钱东胜一进院子,钱东信就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我们要走了?赶紧回车上坐好。” “知道了,知道了。”钱东胜欢快的说道,一溜的爬上驴车坐在母亲赵氏的身边,钱舅舅见都齐了,脸上也压抑不住笑容的挥手道:“行了,我们这就走吧。” 被调往京西大营的官兵在大营口集合,钱舅舅去到的时候,他们人还没来,一家人就在营口等着,心难免有些不安,待等到领头的人将官兵带来,在名册中叫到他的名字时,钱舅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回京西大营的也有携家带口的,看到陆续过来的军眷,钱舅舅更是松了一口气,就是赵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随军的人多,他们就不会成为拖累的存在,也就不会被丢下。 从辽东到京西大营,行军也不过是十来天的功夫,所以等钱东明从参将这里知道他一家人都会被调来京西大营时,钱舅舅他们已经启程了两天,而他通过驿站送出去的信已经和钱舅舅错过了。 但没有什么比能见到自己的家人更好的事情了。 钱东明又找了个时间去见木兰,辽东的人这么多,京城又不是没有工匠,父亲能被调到京西大营只怕还是表妹他们帮忙的,于情于理,他都要去感谢一番。 木兰却是真的不知道,这几日她还在思考如何将舅舅一家由奴籍转军籍,再有军籍赚良籍。 听到舅舅们要来京城,脸上俱是惊喜,她感激的看向李石。 李石微微一愣,继而嘴角绽放开笑容,对钱东明道:“表弟不用担心,舅舅们来需要住的地方我已经找好了,就离京西大营不远。” 钱东明微微一愣,就摇手道:“这个住的地方我再找就是,这几年我随军打仗也赚了一些。”钱东明是奴仆,是没有所谓的军饷的,可他却是跟着校尉一路升到了参将的,不仅要贴身伺候,还要跟着一块儿上战场,所以他得的赏赐不少,最重要的是,打仗难免有些隐晦的收入,他跟着冲锋陷阵,也悄悄的密下不少好东西,所以并不缺钱。 “表弟的钱是表弟的,这却是我们的一个心意。”李石坚持道,钱东明跟着出来打仗也不过是这两年之间的事,之前舅舅寄钱给他们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可不多好,那一点点所谓的“军饷”和做私活的工钱根本就凑不够五十两,多半还是借的,这份恩情,李石不能不记着。 等到了日子,李石和木兰带着李江等人早早的去了京西大营等着,钱舅舅他们刚到,所以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钱东明接了爹娘,赵氏看到阔别两年的大儿子,眼里就含着泪将他上下摸了一遍,一个劲儿的道:“瘦了,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钱东明无奈道:“娘,我哪里瘦了?我跟着参将,比底下那些总旗吃的还好呢。” 赵氏只不信,想到家里如今就只有钱东明还是奴籍,心中微痛,抓紧他的手,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钱舅舅沉吟半响,就道:“我们给你寄的信说不得还在路上呢,因上头的恩典,我们一家都脱了奴籍,转了军籍,只是你这边……” 钱东明一愣,继而扬起大大的笑脸,“爹,忘了跟你们说了,我也转了军籍。” 钱家人瞪大了眼睛,继而大喜,钱东胜更是直接跳到钱东明的怀里,一个劲儿的问道:“真的吗?知道吗?”得到了钱东明的点头,直接跳起来欢呼,“也就是说我们一家都不是奴籍了!” 钱舅舅欢喜的搓着手,但心里难免有些疑惑,“怎么我们家竟然有这样的恩典。”要知道军中的奴籍大多数是被流放而来的,少部分是跟着那些军官到军中来的,那些跟来的还好,因为是有主的,只要主子的一句话就能转军籍或良籍,但像他们这样流放的,又因为无主,根本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 他们就是做了再大的功绩也极有可能被人侵占了去,而他们一家竟然全转了军籍,由不得钱舅舅不疑心。 钱东明看看左右,见只有他们一家在,就压低了声音道:“爹,娘,我在京城看到木兰表妹和李石表哥了,是他们帮忙的。” 钱舅舅直接忽略掉李石(因为他不记得这个堂妹的儿子了),“你见到木兰了?那你姑姑姑父和你表弟表妹们呢?” 132第132章相聚 钱东明微微沉默,“表妹说,姑姑和姑父在当年大灾的时候就没能活下来,这些年都是表哥和表妹一起拉扯家里四个孩子长大的。” 钱舅舅的身子晃了两下,赵氏忙上前扶住他,钱东信和钱东胜也都担心的看向父亲。 钱东胜虽然没见过姑姑一家,但因为父亲嘴上总是念叨,他自然也知道父亲很宠姑姑。 “你才说那什么表哥是谁?怎么是四个孩子?还有,苏家呢!?” 钱东明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早将这几年在木兰身边发生的事都摸了个七七八八,但这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爹,我们回去再说吧,表妹给你们买了宅子,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木兰表妹成亲了,现在有了身孕,估计正在大营外面等着呢。” 钱舅舅就有些着急的问道:“木兰嫁给了谁?对方人品如何?” “爹放心,嫁的就是李石表哥,您不记得了吗?就是李家庄的。” 赵氏却记得那个孩子,忙道:“就是二娘的儿子,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 钱舅舅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二娘的孩子,那倒是不远,都是我们家没出五服的亲戚。” 钱舅舅的父亲共有三个兄弟,上头一个哥哥,底下一个弟弟,李钱氏就是他大伯的女儿,当年大房对他们二房多有照顾,也因为这个,二娘和自己的妹妹很要好。 李石和木兰也算是亲上做亲。 钱舅舅只以为当年两家是一块儿逃难,俩人这才在一起的,并没有多想。 钱舅舅一家才出来,木兰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的钱舅舅,看着曾经踌躇满志,脸上洋溢着自信笑容的钱舅舅变成脸上满是沟壑,因为生活的艰苦微微压下的背,木兰鼻头一酸,眼泪就怎么也忍受不住。 到底需要多少的灾难,才会让钱舅舅四十不到就如同六十岁一样苍老? 他们除了逃难的那段时光,几乎都是在平安的环境下奋斗成长,而钱舅舅,一路被流放至辽东……辽东,听说每隔五六天就会遭受鞑子冲击一次,若是赶不及回到城里,那就只有被收割性命的下场…… 钱舅舅自然也看到了木兰。 他定下脚步,几乎有些愕然的看着对面的少妇。 他是知道木兰长得好看的,当年他还和自己的妹妹担心了一下,觉得木兰这样的相貌长在乡间太过危险,若是不被外人知道还好,若是真的被什么人瞧见,妹妹妹夫这样疼这个女儿,以后怕是有的闹,可没想到,长成的木兰能这么好看。 大营附近有不少的官兵都朝木兰的方向看来,李石微微蹙眉,将妻子拉到身后,微微上前一步挡住大家的视线。 苏婉玉在上流社会,相貌就占了上等,和苏婉玉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兰自然不差,在上流社会的上等相貌,在木兰所生活的阶层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了,以前是因为她还小,脸没有长开,而且因为时常晒太阳的缘故,脸比李石的还要黑…… 可木兰在家里调养了几年,脸越发白皙,这也是为什么李石更不愿意木兰出门的原因了。 在府城附近的鸣凤村都如此,更何况,还在这些常年见不到女人的军队里,那些犹如实质的眼神炯炯的看着木兰,若不是李石和木兰穿着都不差,只怕这些在辽东蛮横惯的军官已经上前搭讪了。 他们可不管木兰有没有丈夫,在边关,这些一直很模糊,若是木兰愿意,他们是不会介意的,至于李石,弱鸡一样的人,他们还不放在眼中。 钱舅舅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眼神,抓紧几步上前,略显激动的看着木兰。 木兰抹了一把眼泪,咽下泪水,展开笑颜,努力的挤出笑容:“舅舅!”一语毕,就拜了下去,钱舅舅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阻止,红着眼眶道:“你这个孩子在做什么?”说着略显激动的上下仔细看木兰,见她真的生活得很好,这才微微放心。这个孩子是个感恩的,她生活得好,表示阿文他们应该不会差吧。 “舅舅,阿文他们在宅子里等着了,我们先回去吧。”李石很讨厌那些看着妻子的眼光。 钱舅舅闻言看向李石,见李石温文儒雅,面白俊俏,微微点头,他也很想知道妹妹留下的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苏文等却是在宅子里收拾,顺便将饭菜做出来,可是半天都不见人回来,桃子微微有些焦急,就问苏文,“哥哥,你见过舅舅吗?” 苏文翻着眼道:“当然记得了,舅舅经常来我们家玩的。” 桃子则皱眉道:“那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因为你笨啊,你除了记得吃的,还能记得什么?”桃子最喜欢吃的,苏文瞥了一眼已经初现肥态的桃子叹气道:“你要是再胖一些,以后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桃子就鼓着脸道:“我哪里胖了?” 苏文上下看了她一下,再转过头无看媛媛,眼神是赤裸裸的写着:“你哪里哪里都胖了!” 桃子就气得跳起来踢他,苏文一跳就跳开了,哈哈大笑着。 李江眉眼跳了跳,警告的看了苏文一眼,对桃子皱眉道:“桃子,你是女孩子,不许再跳来跳去,像什么样子?” 桃子就委屈道:“你们都说我,姐姐还弯弓射箭呢,你们怎么不说姐姐?” “嫂子那是练本事,你这算什么本事?”李江回过头看偷笑的媛媛,“你是姐姐,该带好妹妹才是。” 媛媛哼了一声,不满的上前拉住桃子的手,“我们不理他们,这几天他们两个吃了炮仗似的。” 桃子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因为快要春闱了,他们没有信心,这才找我们撒气?” 媛媛就欢乐的拍手道:“桃子正解!” 李江瞥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马车的声音,苏文就跳起来,跑过去开门。李江等人也赶紧迎上前去。 李江和媛媛对舅舅这个词不是很敏感,李钱氏也有亲哥哥,只是当年逃难的时候是各走各的,也因为以前李家的日子过得比钱家好,也多是李钱氏帮衬着娘家,而大难来临,钱家嫌弃他们家是累赘,并不愿意带着他们,所以李江和李石连带着媛媛都对舅舅这个生物不是很感冒。 但苏家却相反,钱舅舅一直在尽他所能的帮助木兰他们,连带着,他们也对这个舅舅期待起来。 李江等出去的时候,钱舅舅已经拉着苏文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了。 钱东明看着一群人堵在门口,已经惹得左右邻居在观看了,就忙道:“爹,我们先进去吧。” 李石考虑到钱家人多,以后钱东明说不定还会在这里成亲,就算他可能外调,底下的两个弟弟多半是与钱舅舅生活在一起的,以后成亲生孩子家里肯定会添人,李石就买了一栋三进的小宅子,比一般三进的人家小,却比二进宽敞不少。 钱舅舅一家住着绰绰有余。 这栋宅子并不贵,因为是在郊外,又是在京西大营不远处,所以住在这里的多是军眷,李石是跟一个要搬走的军官买的,不过花了四十两银子。 在堂屋里,李石带着众人给钱舅舅和赵氏磕头,钱舅舅只等他们磕了一个头就拉了起来,见桃子长得丰润,苏文也脸色红润,就知道他们都过得好,心中欣慰,就拉着苏文的手问木兰,“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 木兰不好说是因为她被掳来了,只说是陪李江和苏文进京赶考,谁知道碰到了赖五,这才通过赖五找到了钱家,才有这一系列的事。 钱东明也知道苏家的事告诉钱舅舅不好,当下也瞒下不提。 钱舅舅听说苏文是进京赶考,眼睛就迸射出亮光,激动得嘴唇都抖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家阿文是举人老爷了?” 苏文略显骄傲的垂着眼,木兰瞥了他一眼,点头,“他和江儿都是前年恩科的时候考中的。” “好!”钱舅舅看看苏文再看看李江,拉着两个孩子的手,终于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你们比你们表哥表弟厉害,没想到我钱家竟然能出两个举人,不对,是个进士!” 赵氏也激动的抖着嘴唇,她没有什么光宗耀祖的思想,只想着,苏文和李江是进士,以后儿子们也多一些帮手,他们家真要出什么事了,只要木兰他们有心帮忙一二,总不会太难过。 就比如当年,若是家里有个功名的人,只要给朝廷写一张状子,再走动一番,他们那么明显的事根本不会弄错,他们又何至于会被流放? 在边关将近十年,权势的重要赵氏更是心有体会。 钱舅舅知道苏文和媛媛都定了亲事,心中满意,就暗暗想着过几天最好去银楼打一些东西给几个孩子,问完苏文和桃子,钱舅舅这才看向李家的三个孩子。 他虽然对二娘的孩子不熟,但血缘亲情在那里,钱舅舅对他们虽然不至于有苏文他们那么宠爱,却也对他们不错,每个人的情况都问过,这才放下心来, 钱东信和钱东胜就过来与李石木兰等见礼。 钱东信与木兰同岁,钱东胜却只有八岁,但因为是在辽东出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边的水土问题,八岁的孩子就像十一岁的小子一样,站在桃子身边,已经和她一样高了。 他笑得爽朗大方,有些好奇的看着木兰,他在他爹的嘴里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位表姐的名字,他曾经偷听父母说话,知道这位表姐并不是姑姑的亲生女儿,似乎出生还不错,当初爹爹就暗地里跟娘亲说过,希望木兰表姐的亲生父母家能照顾苏家一二,这样日子应该不难过。 也不知道表姐他们过得这样好,是不是因为她的亲生父母那边照顾的原因。 133第133章试探 钱舅舅坐在台阶上,这是这么些年来,他想事情时候习惯的动作。 赵氏从屋里出来看见,忙上前拉他起来,嗔怪道:“你怎么这样?不会知道地上凉啊。” 钱舅舅眉眼疏朗,好似眉宇间的皱纹都少了几条,他笑道:“没事了,我们老了,以后这些事让他们想去。” 赵氏仔细地看钱舅舅,见他是真的放下了,脸上也不由的带了笑容,她知道,丈夫是将妹妹当女儿养的,这十来年来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病,如今他能想开最好不过。 钱舅舅拉着妻子的手,感叹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赵氏眼眶微热,低下头道:“不辛苦……” 钱舅舅微微摇头,道:“以后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的奋斗吧,我们也只管过自己的就行了。”顿了顿,道:“等找一个黄道吉日,我们去给娘挪一个地方,以后,以后孩子们若是有本事了,再叫他们把他们奶奶挪回去。” 赵氏忙点头,当年他们被流放,家资全都被抄,只能将偷偷藏起来的银角拿出来买了一副最便宜的棺材,早就应该去捡骨了,这些年更是连墓都没办法扫。 第二天,钱舅舅就去京西大营报备。 他是工匠,在军队里主要负责的是铸造,只是这时候却不需要他多忙活,所以他请了十天假。 找了人牙子要买墓地,选了两天,等选好了墓地,就在李石的帮助下请了人看日子,选定了三天后做黄道吉日迁坟。 木兰和媛媛等是女孩,是不能去的,所以李石一大早就带上了李江和苏文过去帮忙。 等到下午时间差不多了,木兰他们才去新的坟墓那边,此时,坟墓已经迁好,木兰她们才可以上前拜祭。 而赖五也抽了一个时间过来祭拜。 钱舅舅是认识赖五的,当年赖家太穷,兄弟两个年富力强,家里却没有多少地,钱舅舅和苏大壮总是能找到活干,因为喜欢赖大的重义气和能干,俩人找到伙计都喜欢叫上俩人,一来二去的,赖五也跟着大哥与他们熟了,所以当初一听木兰说钱舅舅也在辽东的军营之中,他才那么惋惜,竟然没有早一点碰到人。 钱舅舅到了京城后,赖五还特意请人去侯府吃了一顿饭,两家又像以往一样走动起来,这一次却是赖五反过来照顾钱家。 等钱舅舅他们回到家里,郑致德和李登才都送了祭礼过来,钱舅舅就感叹道:“到底是读书人,礼仪就是全。” 李石却挑起眉,最近,郑致德做什么,李登才都跟在后头照做,这到底是对方不懂规矩,还是…… 李石看向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懵懵懂懂的桃子,心中微叹,孩子多了也不好,看这心,总也操不完。 李登才对桃子的心,除了桃子本人外,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是才到京城不久的钱舅舅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木兰的婚事是妹妹定下的,苏文的婚事是木兰定下的,现在轮到桃子的婚事,钱舅舅不说越过木兰苏文,但也想要帮忙一二。 所以钱舅舅只要见到李登才就会将人叫过去说话,不仅如此,还叫钱东明试着将人带去青楼,钱舅舅的理由很简单,“这些富家公子哥儿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若是桃子嫁给他后,他时常流连在外头怎么办?” 钱东明无奈,“可我看李公子是个正经人,要是人家本来不会那什么的,要是因为我带他去让他学坏了……” 钱舅舅就皱眉,“那也是他意志不坚,以后他总会被人拉去的,到时你表妹后悔也来不及了,还不如现在就认清人的本质呢。” 钱东明只好照办。 只是大老粗和文雅人的脑回路从不在一条线上,所以,连欣赏的品质也天差地别。 钱东明偶尔也去逛妓院的,二十一岁的壮小伙子,他要是不去才不正常呢(这是军队里的统一认知),他都是和同僚们一块儿去的,那里的女子也多是服务这些军爷,质量嘛,大家都懂的。 钱东明没有多想就带着李登才去了往常自己时常去的那家。 李登才看着眼前飘过的女子,鼻尖闻着呛鼻的胭脂味,几乎要将才吃下去的东西呕出来。 他看了一眼钱东明,眼睛里带着一些怜悯,钱东明看着他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李登才已经一把拉住他大步跨出大门,等走出一段,李登才确定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后才“嘿嘿”的笑道:“钱大哥想去这种地方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的,走,我带你去我们往常去的那家,肯定比刚才那家好。” 钱东明就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站定脚步,上下打量着李登才,想不到对方竟然比他还老练的样子,钱东明微微皱眉,他虽然觉得逛青楼没什么,但那也是在没妻子的情况下,有了需求自然只能去那种地方,可李登才算怎么回事? 对方才十八岁吧,好吧,就算他这时候有需求,可是也不应该一副比他还熟的样子好不好? 桃子毕竟是自己的表妹,钱东明首先就不乐意了。 不过钱东明面上不露,李登才也就没发现,只是拉着钱东明拐了好几个弯,这才进了一个档次比刚才钱东明去的地方不知要高档多少的地方。 李登才熟门熟路的对老板娘道:“给我们来一个包厢,再将秋霜几位姑娘叫来。” 老板娘连声应下,笑容满面的送李登才进包厢。 然后,钱东明就陪着李登才在包厢里听了半天的曲子,顺带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然后就晕乎乎的跟着李登才回家了…… 李登才也只是跟着同窗来过两次,但他在钱塘的时候也时常跟着郑致德等人去过青楼,没办法,他们办诗会,除了在茶馆,郊外,就是在青楼了,所以对青楼里边也挺“熟”的。 钱东明只好苦着一张脸回去跟老爹交差,不知道他听了这个消息该是喜还是怒。 郑致德见李登才的大晚上才回来,第二天难免多嘴问了一句,正巧,因为过几日就要考试了,李江和苏文也过来和大家一起复习,所以大家有幸从李登才嘴里知道了昨天的事。 看着因为去得太晚,而没有叫钱东明看上青楼里特意安排的文艺表演而遗憾的李登才,三人互视一眼,都有种为钱东明点蜡的冲动。 郑致德轻咳一声,可怜的看了李登才,道:“行了,现在春闱在即,你还是别去那种地方了,免得分散了精力。” 李登才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对于科举,他并没有多少期望,家里两个哥哥都很能干,从祖父到底下的侄子都没想着他能出仕,他们李家也有钱,又不指着他入仕为官挣钱养家,所以他不像李江苏文那样有动力,更不像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郑致德那样有压力。 这次来京城赶考,不过是放心不下李江和苏文罢了,没错,他就是不放心两个好兄弟! 钱舅舅对上次的试探很不满意,不过想到就要考试了,也不好再叫儿子引着李登才去做那些分散精力的事,只好等到对方考完试再说。 等到李石当笑话一样听到这件事时,李登才等人已经进了考场。他失笑的看着苦恼的钱东明,拍着他的肩膀道:“若要舅舅转移一下视线也简单,你只要露出想要成家的想法就行了。” 钱东明就沉默下来。 “如今大军没有外调,表弟以后多半是要镇守京城,你年纪也够大了,此时成亲最好不过,等你成亲了,也好叫舅舅舅妈安心。” 钱东明就苦笑,“哪里有这么简单,好人家的好姑娘一听说我是当兵的就不乐意了,乐意的,要么是家世不好,要么是那位姑娘身上有什么缺陷。”钱东明虽然不求对方如何大富大贵,但起码家中人品要好些,而给他介绍的,对方要么是懒惰多舌,要么是家里人品不好,都是累赘。 钱东明自己条件虽然不够好,但他不愿意就这样将就自己,对方的家庭可以贫穷,却不能品德有亏,不然那姑娘再好,今后他们也会被她的娘家拖累的,这些事情他见得多了。 也就是因为对方是李石他才说的,不然他才不说呢,免得传到父母的耳朵里,反倒要叫俩人伤心,还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是他不愿成亲呢。 李石沉默片刻,“那就没有想过在同级军眷中寻找吗?” 钱东明更是无奈,“战事刚停,我是跟着军队一路打到南边,又赶回京城的,而同营的人大多也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妻儿要么死了,要么就还在辽东,还不知道十年内能不能团聚呢……”现实就是如此的无奈,相对于那些人,钱家的情况要好得多,至少他们一家是在一起的。 朝廷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的钱将军眷都接过来,只能各人情况各人解决,那些有钱有势的军官自然不用担心,只要有钱,再结伴过来,到时辽东那边自然会派人护送,可那些既没钱也没势的…… 钱东明在边关上生活了将近十年,自然知道那里的残酷,就算这里的军士将军饷寄过去,只怕他们在那边也很难吃饱饭,要是那些抱着再娶一房重新生孩子的念头,那边关的那些妻儿多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当然,边关的女子并没有这么瘦弱,因为是在边关,那边对女子的束缚更少,只要豁得出去,再嫁一个就是了…… 但钱东明也读过几年的书,根本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他希望他的妻子最少能够像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钱东明看了一眼李石,心中暗道,就比如表哥与表妹一样。 134第134章闹 李江和苏文考试,不仅李石和木兰心中着急,就是钱舅舅也着急,所以他一大早就过来和李石一起去书院门口接人。 钱东明营中有事不能来,但钱东信和钱东胜却都来了。 大半个月下来,两个小子和李石也熟了,看见表哥,就跑过去问好。 李江笑着点头,回头嘱咐媛媛和桃子照顾好木兰,就上前和钱舅舅问好。 而此时,李江还在沉笔写卷,看着时间将到,他的手微抖,他停下笔,深呼吸了几下,眼睛重新恢复清明,这才又开始动笔,只是速度比以往又快乐些。 隔壁的苏文眼睛明亮的看着卷子,手中的笔也快了一些,只是字迹却并不见潦草。 郑致德却已经放下了笔,气定神闲的坐在考棚里。 监考官从他面前经过,看了一眼他倒扣的试卷,暗暗点头,路过苏文那里时,也眼露激赏,到了李江那儿,更是微微点头。 三个人写试卷的时候主考官都暗自瞥过他们的答案,郑致德无疑是最有文采的,苏文的文章舒朗而有力,李江的却是最有内容的,监考官本身就是一个务实的人,若是他为主考官,自然是取李江的卷子,不过…… 想到上头的几位,监考官眼微沉,知道人家更看重的是文采。 监考官转了一圈,回到监考官休息的棚中,里面正坐着几位监考老师,看到他过来,纷纷打招呼:“金大人。” 金大人点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边几位接着聊天,“这还有一个时辰,也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人能写完卷子。”这最后一科考的是策论,这东西最讲究全面性。 所以没写完的一般不用抱希望了。 当下就有人叹道:“只可惜此次来参加恩科的人少了许多,那些积年的老油条只怕都想等几年再说,如今也只有那些后进的晚生才有这个心了。” 就有人笑着接口,“还有那些再不考就要进棺材的老学生吗?” 一句话惹得大家笑起来,这次恩科竟然有两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举人参加,往年一届也未必能找出一个来。 金大人坐在角落,并没有参与到大家的调笑之中,抬头看见傅鹏也正从考区巡视回来,就冲他微微点头。 傅鹏就走到金大人身边,目露关切:“可是老胃病又犯了?” “这倒不是,”金大人示意傅鹏坐下,问道:“丙区如何?” 傅鹏微叹,“也不过一两个,此次参加的考生质量实在是……”傅鹏摇摇头,不再说话,但金大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连着两个朝代更迭,朝中官员损失巨大,特别是各地方的官员,新皇登基都一年多了,还有许多地方是底下的人暂代县令之职,若是今年再不能取士,只怕过两年,地方将会大乱,毕竟,两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人在县城扎下自己的势力,到时再派县令过去,难免有一番争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当地的百姓好容易躲过战乱,只怕躲不过这波及,所以看着比以往少了三分之一考生的考场俩人都有些担心。 最为关键的是,不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多是家中有钱有势或见识多在一般人之上的考生。 “如今国家最缺的就是做实务的官员,可惜……”可惜此次是王家的王泽争到了主考官。 王泽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而能做出辞藻华丽的人,能够专于实务,可以下到基层的人很少。 皇上已经突击弄垮了吴家,在这个上面就要让步,不然就太过激进,步子跨得太大是会摔倒的。 金大人就想到自己无意中看到的李江的文章,笑道:“我倒是看到了一个好苗子。” “哦?”傅鹏眼睛微亮,“是哪一个?” 金大人微微摇头,只含笑不语,现在却是不能说,不然因此影响考生的成绩就不好了,“放榜之后我告诉你。” 傅鹏也知道对方的为人,再缠下去也没用,反而会叫人厌恶,就含笑点头应下了。 说话间,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就有监考官陪着主考官王泽过来。 王泽站在上面,笑道:“多余的话本官也不说了,只一件,别叫本朝这第一次春闱就闹出笑话就成。”王泽含笑说着,眼睛却无比的凌厉的看着底下的官员。 所有的考官都打了一个寒颤,王泽貌似很满意,眼睛略微温和了一些,漫不经心的看向考区,道:“行了,时间也快到了,大家去准备一下吧。”转身之际眼里透出嘲讽,意有所指的道:“不过半个时辰,能写出什么东西?” 话说的很低,就是站在不远处的傅鹏和金大人也是听了一个模糊,但总有听得清楚的,或是猜到对方心思的。 有几个考官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金大人和傅鹏对视一眼,心俱一沉。 金大人眼光凌厉的看向那几人,那几人却并不害怕金大人,笑眯眯的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金大人只觉得心中堵着一块大石头,气得心角疼,却又无可奈何。 王泽说话时,特意模糊了声线,听到的人少,能听清楚的人更少,根本就不能在朝堂上弹劾他。 他和傅鹏都知道,王泽这是在警告与他,或者说是警告与他身后的集团利益作对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了他和傅鹏! 不多久,考区就响起喧哗声,金大人和傅鹏模糊的听到考官大声宣布还有半个时辰,叫人立马收拾好东西,时间一到马上出去…… 这段话不断的被人大声说出,考生根本就不可能静下心来做题,偶有发脾气的考生提出,也都会被考官以破坏考场秩序为由让衙役将人拖出去。 当下不少考生都吓的不敢说话,但依然有人表示不满,虽然不会像刚才那人激烈,但也大声喧哗起来。 考取一片沸腾。 考棚的几位考官相视一笑,心中对那几个出头的考官很是不屑,但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让他们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今年参加恩科的人虽然少,其中有权有势的人家更是少,但不能否认,里面还是有权贵之后的,他们这样贸然出头,影响了那些考生,出去后,那些人自然将帐算到他们头上,只怕这黑锅他们是背定了。 本来他们还想找一个考生来演一场戏,再警告考生一番,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也算是对王泽有了交代,可如今有人这样出头,他们自然乐得轻松。 李江听到喧哗声,微微蹙眉,朝东边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计时的漏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蔽那些嘈杂继续下笔。 他旁边的苏文则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地方,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对抗不了的,更何况,他只有最后一段话,若是因此丢了考试,他才要哭呢。他还要考中当官给姐姐和妹妹撑腰呢。 想着,苏文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下笔,只是速度比先前慢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比其他停笔写不下去的考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苏文则是心中懊恼,早知道在书院的时候就跟着李江拿着笔墨一起到外头给人写东西了,那样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受影响了。 郑致德皱眉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他们所在的这个考区并没有喧哗,可考棚本来就捡漏,连雨都挡不住的地方,更何况声音?所以隔壁考区的喧哗声就好似在耳边“轰”的炸开。 大家熬了几天,本来就疲惫不堪,还有部分人在奋笔疾书,所以听到这样的喧闹难免心中浮躁,若不是对面考生被捉拿的声音同样传了过来,只怕他们也会闹起来。 只是他们渴盼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若是此时被扔出去,不说这次考试就泡汤了,以后怕是也很难再进入考场了。 读书人有时更加的现实,所以他们很是识趣的忍下了。 但李登才却没打算忍,他从不知道原来考试是如此儿戏的。 李登才从小被家里宠着,去了书院后虽然处处被李江和苏文压着,但成绩在同龄人中也还算突出,所以除了李江和苏文,就是先生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平时他在家里看书,底下的婢女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更何况,此时像闹市场一样的混乱局面了。 他虽然没指望自己能考中,但也全力以赴了,现在就还有两段就写完了…… 李登才“嚯”的起身,旁边的一直关注他的郑致德听见响动,忙踢了一脚木板,左右见考官们都聚在门口那边观望对面,许多的考生也都小声的发表着不满,并未有人注意这边。 郑致德就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不想连累李江他们就给我老实坐下,现在还有两刻钟,赶紧给我写完了交卷。” 李登才心中虽然还冒着汹汹怒火,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满含着怒气问道:“我发怒与他们何干?” 郑致德就冷哼一声,“难道苏文和李江会看着你被人欺负吗?到时你被叉出去也就算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只是李江和苏文身后无权无势,只怕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桃子妹妹要恨死你了。” 李登才胸中的一口气就泄了。 郑致德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阻止不了李登才,到时他们几个都讨不了好。 李登才气汹汹的坐在凳子上,看向桌子上的试卷,冷哼一声,拿起笔就在末尾写了一首讽刺考场考官的诗,写罢,将毛笔丢在桌子上,胡乱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等着考官放人,对于没做完的策论,他看都不看一眼。 135第135章王泽 这个时代还不像后世的清朝一样朝纲混乱,皇帝一言堂。 在这个时代,也许是因为前朝留下的传统,百姓可以议论政事,言官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所以李登才在考卷的末尾写上一手讽刺考官和考场的诗真心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是,李登才是骂皇帝还好,那些考官一定会很乐意将他的试卷上达天听,然后就此事讨论皇帝失德之类的问题,偏他讽刺的是王泽。 王泽这人是个读书人,还是个小肚鸡肠的读书人!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也是为什么李石不愿意听到苏文和李江讨论吴家,因为在当时,苏文说皇帝,顶多被人说一句狂妄,就是先帝都有心胸容忍人骂他,更何况当今? 可吴家却不可能,也不会有那个心胸,他们不会允许有人侵犯他们的权威,所以当时若是传出去,苏文和李江一定不好过就是了。 现在也一样,李登才那个小傻子还喜滋滋的想,当那考官看到那诗时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隔壁考区的混乱被镇压下来,李江和苏文总算是赶在最后两刻钟写完,并抓紧检查错误,等考官收了试卷,俩人都感觉有些虚脱,最后这半个时辰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紧张。 苏文还好一点,神经有些粗,瘫软了一下,就起来收拾东西,等东西收拾好了,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苏文边把装笔墨纸砚的盒子塞进包里,边低声抱怨着考官,突然想到李江,忙将东西捆好,跑到李江的隔间。 李江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扯了一个笑容,自嘲道:“我就知道得叫你过来接。” 苏文就忙上前倒了一杯水给他,抱怨道:“那你也不会喊一声,我就在你隔壁……” “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吗?”李江不在意的道,“而且,我也想多休息一下。”一语毕,衙役已经拿着棍子敲击着棚屋大声喊道:“考试结束了,赶紧出去了,赶紧出去了。” 李江的眉头就狠狠的皱起来,苏文眼神里也流露出担心,郑致德正拉了李登才过来,俩人的脚下都有些发虚,见状也有些担忧,“今年的科考情况何至于如此?” 李江垂下眼眸,想起之前大哥和他说的话,“皇上想要阻止圈地,现在除了跟皇上一路下来的文臣武将,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反对的,特别是其中的文臣权贵,此次科举的人数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我看,好几个书香世家的子弟都没有参加,往年,这样人家的人可不少,所以这次开科取士,就相当于一次站队了。虽然有些狂妄,但我依然要告诫你,不可将试题答得太好,这次枪打出头鸟,皇上肯定会重用前面的几位,但一样的,他们也最容易夭折。”因为皇上的对立面就是那些权贵。 皇上对付一个吴家还可以,如今想要对付整个权贵集团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李石不希望李江太过牵扯进去。 “我们的目的只是外放县令做个小官,不是在京中风云起伏。” 这些话,李石同样与苏文说了,他曾经找了这届传说最有望的考生以往的试卷来看,觉得李江他们要考中似乎也并不是特别难,实在是这次少的那三分之一多半是那些文臣权贵和世家的子弟。 往年,这些人都是科举的主力军,每次一甲二甲的前面几名都是他们,而且,中举的一大半也是他们,只有一小半是贫民子弟和其他读书人家的子弟。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参考给了李江和苏文很大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李石支持他们现在考试的原因,以俩人的成绩,只怕再努力三年也是二甲末等和三甲的成绩。 而李石从不认为,考得好的人就能做好官,也不认为李江和苏文不能成为好官。 苏文和李江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郑致德也沉着脸,只有李登才和旁边的几个考生气恼的说着:“真是有辱斯文!” 李江见李登才有说下去的趋势,忙打断他道:“行了,我们快走吧,我大哥他们估计要等急了。” 李登才只好停下抱怨,上前帮忙收拾东西,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去。 大门一打开,考生就呼啦着走出去,苏文扶着李江,微微抬头看了一下天际,微眯起眼睛,等适应了这个光线,才抬头四处去找李石他们。 今天郑致佑也特意请假过来接弟弟,他长得人高马大,相貌又俊朗,郑致德一眼就看到了他,自然也看到了在他身边从容儒秀的李石。 郑致德就拉了四人过去,郑致佑担心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怎么样了?我怎么听着里面有喧哗的声音?刚才还有两个考生被赶了出来……” 郑致德心情微沉,“回去再说吧。”郑家已经够艰难了,大哥独自在宫中更是处处被排挤,若是他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那些人现在暂时找不了他的麻烦,却会找大哥的麻烦。 郑致佑只好点头,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李石也看向李江苏文,从马车上拿下食盒,手摸了摸,见还温热,就倒了四碗汤水给他们,“这是媛媛和桃子熬的,赶紧喝了吧。”这是他特意去抓了药材和买了一些食材回来让媛媛和桃子熬的,就是担心四人出了考场身体虚弱。 几人感激的一笑,接过来一饮而尽,一股暖气就从胸腹中上升,四人头脑一清,感觉满身的沉重感去了一些,李登才就感叹,“李大哥的医术这样好了,只是一碗汤我就感觉活过来了。” 李石不由笑开,“既如此,回了钱塘不要忘了帮我多多宣传。” 李登才脸一红,连忙点头应下。 李石不过是玩笑,见他如此,倒是有些楞。 苏文见状就翻了一个白眼,大爪子拍了他一下,实在是太丢脸了,都不好意思说他认识他。 “好了,我们回去吧。” 几人扶着四人慢慢的挤了出去,马车停在路口处,钱舅舅正担心的在马车前走来走去,赖五也伸长了脖子看,见钱舅舅这样着急,赖五就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几个孩子都身强力壮的,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可刚才怎么有人被拉出来?别是里面出了什么事吧?” “这倒不至于,天子脚下,谁敢在考区里面胡闹?”赖五眼底发沉,脸上却笑眯眯的道:“衙役不是说了吗?是那两个考生觉得考试无望,疯魔了才这样的,而且,我看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也是受不了那个打击吧。” 钱舅舅点头,想到李江和苏文年纪都还小,就算这次考不上,再多考几次也就行了,顿时心情好了些。 六个人挤出来,赖家的下人和郑家的下人忙上前接住人,钱舅舅看着苏文肥嘟嘟的婴儿脸瘦了一圈,就有些心疼的道:“怎么才进去三天就变成这样了?” 苏文就嘟着嘴抱怨道:“舅舅你是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多惨,考棚里的那张床这么小,加上还要留出一角来给我们活动,我晚上睡觉都是卷着身子睡的,那考棚上头漏了好几个洞,亏得这三天都没下雨,不然我们死定了。” “……有一些考生不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不是生的就是放多了水,菜更不用说了,也难得有不少人来之前都找好了人做好干粮带来,不然没有累死在里面,也会饿死在里面。只是他们好受了,但生的火烟火缭绕的,把我的眼睛都熏疼了。” 钱舅舅更加心疼了。 李江瞥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坐在车厢里,只当没听见。 李石失笑的摇头,也支起了耳朵听苏文说里面的趣事,心里那股潜藏的惋惜好像就随着苏文的诉说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郑致佑则带着郑致德和李登才直接告辞回了郑家。 郑致德梳洗了一番,又吃了一点东西,顾不上休息,急忙去书房找大哥。 郑致佑沉着脸坐在书桌后面,看向脸上疲惫的弟弟,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知道了,会和皇上说一声的。” 郑致德勉强清醒的点头,“那大哥我先走了。” 郑致佑更加的心疼,郑家没有纳妾的传统,所以他们郑家就只有两个儿子,和前面几代的相比,实在是少得多,也因此,在弟弟表示不喜欢武艺,想要读书时,一向要求子弟习武上战场的父亲才会默认了弟弟的做法,甚至一直纵容着他自己玩自己的。 而他从小也被母亲教的要承担起家族的重任,友爱兄弟,可现在……郑致佑垂下眼睛,他一向捧在手心的弟弟竟然已经开始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了,本来应该高兴的郑致佑却觉得心又酸又疼,对于已经覆灭的吴家更是恼恨。 从吴家开始,郑家就开始正式站在皇上这边,因为只有跟着皇上,郑家才有出头之日。 想到那些人如此不给皇上面子,郑致佑有些头疼的扶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见到皇上完全掌控朝居。 136第136章渊源 皇上敲了敲桌子,看着郑致佑紧张的样子嗤笑一声,道:“这事本与你无关,你紧张什么?” 郑致佑羞愧的低下头,“朝纲混乱,臣惭愧!” 皇上挥挥手,“行了,下去吧,这事朕知道了。” 郑致佑见皇上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心中微松,事情至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困难。 郑致佑行礼退下,他却不知道,他人一退下,皇上就沉了脸,军师就从屏风后出来,皇上问他,“你如何看?” “皇上,此是人的本性。”军师没有说的是,他觉得皇上的动作太快,也太过激烈,那些人担忧是难免的,所以他劝道:“当务之急是掌握朝政,到时再慢慢地渗透其中……” 皇上沉着脸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威武不能屈的人,他能伸能屈,暂时的服软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只是这次的学子……”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他的臣民,甚至一定程度上算是他的学生,如果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说话,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 军师就微微一笑,“皇上是否还记得赖五进京时曾与王家的子弟发生过纠纷?” 皇上眼睛微眯,他自然记得,赖五是他一把手带出来的大将,不像其他的将军,手下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对于赖五,皇上不敢说十分信任,却也有八分,可以说,他是他嫡系的嫡系。 谁知道赖五一进京就抽了王家两个子弟,据说到现在都没下床,当时因为吴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王家也识趣的没有往上凑……现在却好像要为那俩人“讨回公道”。 军师就说道:“文武之争才是历来朝堂上的矛盾,皇上,若要保下那些读书人,只要保好赖五即可,您是武将出身,这事做得也无可厚非,再过个几年,慢慢将文官的身份提高就是,有些事情是不能下定论的。” 皇上点头,前朝几个朝代,或是因为重武,疏忽了对百姓的管理,所以朝堂覆灭,而前朝则是因为重文轻武……可见,这两者是不能太过侧重一边,可若是齐头并进,朝堂必定会将更多精力用于文武之争上,皇上暗暗头疼,这政事怎么比领兵打仗还难? 说完了政事,可以说些小话了,这一直是皇上调节自身的一个方法,“郑致佑倒是挺疼他那个弟弟的。” 军师点头,“郑致佑比他弟弟大了五岁,郑将军时常镇守边关,郑夫人有时候要随军,听说都是郑致佑照顾的他弟弟。” 皇上就略微思索了一下,笑道:“那看来郑致德是不能留在京城了。” 军师也微微一笑,赞同的点头,脑海中闪过几个人,想到皇上一向对苏木兰的事很感兴趣,就当说闲话一样说道:“皇上,这郑致德还是拿苏木兰的妹婿呢,这一次,李江和苏家的那两个孩子都参加了科举。” “哦?”皇上身子微微前倾,“成绩如何?” 皇上果然很感兴趣,军师摇头道:“臣没有看过他们的试卷,不过臣查过这次参考的考生,他们算得上是中上之资,若是平常发挥,应该不差什么。”但考试有时候靠的就是运气,更何况,这次考场之中还发生了这样的事,谁知道他们最后发挥如何?要知道,写得完,写不完可是很重要的。 军师见皇上沉默,就提议道:“不如臣将他们的试卷找来给皇上看看?” “不用了,”皇上摇头,“等他们批阅出来,朕再一起看吧,此时太过刻意。”而宫里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他还没查清楚,他不愿就此多做什么。 想到这里,皇上倒是失笑,“说来,他们一家都或多或少与我们有些关系……”而且,还都巧合的站在他这边。 苏家的苏定,郑家,赖五,都是他的人,赖五是嫡系,苏定虽比不上赖五,但也是在他艰难时候就出现的,算来也算心腹,郑致佑在宫中当差,以后若是不行差踏错,也会是他的得力下属,只有她,偏偏除了两个要参加科举的弟弟,再与他无关。 皇上想到当年那个能沉着提议毁尸灭迹的李石,微微有些可惜,在他看来,李石比他两个弟弟要适合当官得多,只是可惜了…… 军师自然知道皇上在惋惜什么,只是很不解。 李石的才华他们都有目共睹,这些年明面上虽然看着是木兰支撑起了整个家庭,但其实内里的根基却是李石。 许多事情都需要李石调配,他能小小年纪就安排好一切,该念书的念书,该赚钱的赚钱,还总能抽出合适的资产来购买田地,从无到有,就可见他的才华。 而且,最让人佩服的却是他对家里四个孩子的教育。 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升米恩斗米仇,李苏本是两家,孩子的心性又不定,外人只要挑拨几句,两家就会分崩离析。 在军队之中,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走到今天,还能真正交心的有几个?当年恨不得替对方去世,现在却…… 李苏两家的孩子看着彼此的感情也就一般,平时还打打闹闹的,可一旦出事,家人就异常的团结。 当初因为苏定,他难免关注他们多一些,何况,他的主公对苏木兰等人还很感兴趣,因此,他能知道一些连苏木兰都不知道的事。 苏木兰除了进林子就是在家里做衣服,几乎一整天都在忙碌,不忙的时候也是看书,对孩子们都是放养政策,可鸣凤村临近府城,里面诱惑太多,加上村里也有刻意引导挑拨的人…… 若不是有李石在,他可以肯定,如今的李苏两家在苏木兰出嫁的那一刻就会为财产吵得不可开交。 那些事都是在苏木兰不了解的情况发生…… 对于皇上和军师这样的管理者来说,赚钱并不是最困难的,木兰纵然难得,可到底是女孩子,大局观不够,可李石不一样,在那样的环境下,作为一个别人嘴里靠着未婚媳妇的男人,他竟然没有过分的自尊,也没有过分的自卑,反而长得更加凌厉,手段更加狠辣,对家人,特别是对苏木兰更好…… 而对四个孩子的教养,从暗卫那里传回来的信息看,李石可谓是付出了大半的心血,养孩子向来都是世上最艰难的。 已经有了几个熊孩子的皇上和军师同时表示。打得恨了,不说孩子能否改过来,他们就心疼,而且打了以后也未必有用,说不定那孩子更加叛逆,不然就是打过之后没过几天就忘了疼,不然就是变得畏手畏脚,连带着他们也不敢怎么打孩子了;若是不打,那更不好,岂不是在告诉孩子,你们做得没错吗? 而且,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都是学问。 像李石,有一次抽的李江和苏文面色发白,连路都差点走不了,两个孩子却依然咬紧牙关不敢告诉苏木兰,也不敢露出一点异状,第二天老老实实地去书院上学…… 所以军师很惋惜,以李石的才华,若是真的放弃某些东西,赚到的钱不会低于木兰,幸好,他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可真的走到那一步了,说不定此时他就站在他的身边了,皇上身边不仅需要谋士,也需要像李石这样的人。 皇上却觉得庆幸,对于苏木兰和李石,他的感情要复杂得多。 当年他对那个孩子动了杀心,他总是觉得苏木兰似乎知道些什么,那时候差一点就杀了她,更何况,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还要赖当年苏家的刺激和苏木兰无意中说的一句话。 当年他和下属不过是属意起兵割据一方,并没有想要追逐天下。 他虽然有雄心壮志,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他虽然是大将军,但背后没有家族,妻族在权贵满天飞的京城里更是不起眼,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天下唯我独尊的地步。 让他有这个心思的,却是苏家的刺激和沿途灾民的惨状激发的,他这才十年如一日的算计,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所以,他关注苏木兰,却不愿意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并不想时刻回忆那些事,只是在疲劳,或者老了以后没事的时候回忆一下,间儿惋惜一下李石的才华,苏木兰的才情。 明知道李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依然不愿意破格录用对方,只要这样就好,他能远远的看着对方,对方却不知道他的存在。 很显然,军师虽然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却也猜出了皇上不愿意李石出仕的想法,但似乎对李家和苏家都很照顾……不然,苏定的那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苏延年就是不死,也要脱三层皮,可现在,不过是被撸了官职,申斥一番罢了。 军师想了想,觉得他得提前找几个南边的小县,既不出彩,但也不特别差,容易出功绩的地方给几人备着,皇上很显然不想用李石,却会培养李江和苏文。 他们两个都是李石的弟弟,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用他们俩人,跟用李石也差不多了。 137第137章心动 李石翻着赖五的邸报,旁边放的是李江和苏文考试的答卷,这是他们昨天写出来的,如今离放榜还有六天呢,李石总要做一些准备。 考取秀才之后他虽然没有继续去学院念书,但他平时也看一些科举的书,加上李江和苏文的试卷都是他在检查,他不说能做这些试卷,但眼力见还是有的,但真要批改还得找那些书院经验丰富的先生。 李石打算明天拿着试卷去找人问问,若是有机会,他们就留下,也要为走官做准备,若是机会渺茫,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钱塘。 木兰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不管是木兰还是李石都不愿意多呆在京城,更别说在这里生孩子了,所以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等榜单下来,若是考中就赶紧选官走人,若是没考中,也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李石和木兰并不多担心李江和苏文考中后选官的问题,若是一般的贫民子弟,自然担心没有门路,考中了也找不到好的官当。 但李石他们的要求本来就不高,而且,赖五和苏定可都在京城呢!赖五在武,苏定在文,俩人在皇上面前还算说得上话,这次李江他们过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的银子,加上前段时间过年去收的红包,想要走官并不困难,至少选一个合适的县令当不困难。 所以现在的关键点就是李江和苏文到底考中了没有! 而如今,国子监里,几位先生也正拿着李江的文章争论,“虽才情不错,但到底太过激烈,不宜采用。” “我倒觉得贴切得很,可见是个务实之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人微微眯起眼睛,坚定的投了肯定票。 几人就看向还没表态的傅鹏和金大人,金大人颌首道:“不错,我也觉得此人文笔和思路都相当不错,最要紧的是,此人才十八九岁,正是可塑年纪……” 这个时代,年轻进士不是没有,只不过对方多是世家子弟,贫寒子弟最少也要熬到二十多才能考中进士,这样的已经算是非常的年轻了,而且一般成绩最好的也就是在二甲里。 金大人一表态,双方就持平了,所有人都一致看向傅鹏,现在就看他的这一票了,大家想到傅鹏的为人,都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是傅鹏弃权,那他们相持不下的结果就是去找王泽了。 几人心中很是不情愿。 和王泽不一样,他们都只是想要为官,教书育人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政治心,所以对以王家为首的世家与皇上相斗的事很是不支持。 但他们人微言轻,也就不多过问。 但前两天王泽在考场那里闹了一场,几位老大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满的。他们是读书人,自然最是看重读书人。 读书人要考试进举本来就难,那俩人一路从童生考到进士可见艰难,两个人也都有三十多将近四十岁了,只是王泽的一句话就毁了他们的一生。 傅鹏微微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下,摇头道:“到底是太过年轻,还当多历练一下才好,我看就下一等,放在二甲里面吧。” 支持李江的人顿时有些惋惜,但胜负已分,大家也就不多纠结,继续拿出另一份有争议的试卷。 一甲本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他们不过是负责将最优秀的前十名找出来交给主考官王泽选择,再排出一甲和二甲的前七名…… 只有金大人微微诧异,要知道他可是和他特别提过这个李江的,当时傅鹏也流露出惜才的意思,怎么…… 傅鹏朝金大人看了一眼,金大人顿时明了,这是有话想要私底下和他说。 金大人不动声色的垂眸,虽如此说,他还是觉得惋惜,李江的文采也许比不上其他几位,但贵在他懂时事,字里行间对民间事物非常了解。 他们选官,选官,不就是将人派到地方上吗?这一届像李石这样的人很少,满打满算也不多十来个人……而有好几个,成绩都不怎么好。 若是李江能被选入前十名,就算不能成为一甲,那也是二甲前七名,前途自然与后面的名次不一样。 傅鹏慢腾腾的走到金大人的身边,见他的马车还没来,就当着众人的面笑道:“金大人,我们正好顺路,不如一起?” 几位老大人看过来,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他们几个和朝中其他相争的官员不同,在国子监和礼部的几位大人都很和善,大家就算平时政见不同,也就会在工作的时候吵几架,并不像朝堂上的大人们明里相争,暗地里也使绊子,所以别说傅鹏本就与金大人交好,就算他们两个白天刚吵完架,金大人要做傅鹏的马车回去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几个年轻的礼部官员瞟了傅鹏一眼,暗地里撇了撇嘴,也没有往心上去。 金大人倒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所以微微有些迟疑,但也想知道傅鹏到底是为什么事,所以就着小凳子上了马车。 等马车驱动,渐渐驶离国子监,等到傅鹏觉得四周无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时,才微微一叹,“金大人,那李江虽有才华,但也要有施展的平台,如今朝势不定,将他推到前面未必有好处,还不如将他放到二甲十名之后,慢慢历练。” 金大人眼睛一亮,本朝的科举还是沿袭前朝,所以一甲的三位是一定会进翰林院,而二甲三甲可以考庶吉士,但年前皇上才说,如今各地官员贫匮,就指着这一茬科举,所以今年除了前十名外,其他考中的考生都会被下放到外地为官,而前十名则是留在京城,或是进入翰林院,或是进入各部观政。不管是哪一种,今后都必将前途无量,前提是他们能活下去。 而被外放的官员却相反,他们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未必能做到三品四品官,未必能再回到京城…… 可李江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意思,无不显示他对民间事的了解,这样的人只有放到基层去,到底只是吹嘘拍马,还是真的有真材实料,一试便知,若真是好的,自然有他的出头之日,若不是,倒也不会浪费一个前十名的名额。 傅鹏见他已被自己说动,就又加了一句,“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哦?”金大人疑惑的看向他。 傅鹏就微微压低了声音道:“不瞒金大人,我却是有意招他为婿。” 金大人了然,“是贵府的三小姐?”傅鹏有三个女儿,嫡长女已经出嫁,嫁的是礼部侍郎聂大人之孙,待字闺中的只有嫡次女和一个庶女。 以李江的身份,配他一个庶女却是绰绰有余了。 傅鹏却摇头,“我打算将我的二女儿许配给他。” 金大人的眉眼就跳起来,傅鹏对李江也太看重了些吧,虽然他有些才华,但如今他年纪还小,日子又浅,他怎么就肯定李江会有出息?竟然肯将嫡次女嫁给对方? 金大人虽然是个书呆子,但并不是不闻窗外事,自然知道这个同僚有些追捧权势,这也是他们不太熟的原因之一。 在金大人看来,李江就是一个农村考上来的子弟,就算家里殷实一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他与他身旁叫做弟弟的少年的穿着摆在那里,不过,他身边另外两人应该有些身份…… 可在傅鹏看来全然不是这样,当时在考棚里,他听金大人这样赞赏李江,的确是想把庶女嫁给他的。虽然只是嫁庶女,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而且,这个投资也要看值不值得,所以下来后他就找了李江的文章看,真心觉得不错后才派人去打听李江的家世。 只是没想到李家家世平平,认识的人却都不凡,其他的不说,就说他们现在住的平阳侯府,谁都知道,平阳侯是皇上的心腹。 而且,苏木兰的身份,只要仔细一打听就能知道,在官场里根本就不是秘密。他自然也就知道了苏定去找过苏木兰几次……有这俩人的帮忙,李江不说平步青云,至少要走得比别人要顺得多,何况,他本身还是个有才华的。 所以傅鹏最后才将庶女给换成了嫡女,投资越大,得到的回报也会更大。 傅鹏之所以专门找上金大人说这事,自然不是没有目的的,说亲总要有个媒介,而欣赏李江的金大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总不能即刻找一个媒婆就上门说亲吧?一向只听过男方求娶,没听过女方求嫁的。 就算是女方看上了男方,一般也是暗示对方派出媒人提亲,不然,以后女方嫁过去难免底气低,而男方那边的人也会认为女方是倒贴,嫁人一事最有学问,傅鹏就算再不考虑女儿,在这点上也绝不会亏待了她们。 金大人沉思片刻就答应了,傅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往前数两代都是科举入仕,再往前,也是清白的耕读人家,配李江,并不算埋没了他。 可说亲就要问清楚个方面的情况,所以金大人就找了个时间将李江找来。 金大人是李江他们那考区的监考官,按照惯例来说,他该称呼他一声“先生”,可他们两个从未有过交集,李江不知道他叫自己做什么,苏文也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隐晦看向他们的几个考生,冷哼道:“管他是什么事,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他还能吃了你不成?走,我跟你去看看。” 138第138章放榜 男人没了妻子还可以有红颜知己,可女人在夫家若是没有丈夫的支持,可就寸步难行,那苏木兰在李家影响太大,苏家与李家又一直当一家存在的,这以后妯娌相处就是一个问题。 要是自个的女儿是个聪明的,嫁过去以后就把苏木兰当婆婆一样奉起来,这日子自然不怕过,可现在关键就是女儿心气太高,就算面上不显,只怕日子久了,矛盾就出现了。 傅太太顿时对这门婚事也不是很赞同了,她低声对秋月道:“等榜单下来后,你下个帖子请那位李娘子过来坐坐,再打听打听刘大人家的公子定亲了没有,先前我给她相看的那几家也都打听打听,我还是觉得,李江并不是多好的人选……” “老爷那儿……” 傅太太不在意的挥手,“我回头再和他说就是了。”在她看来,傅鹏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傅鹏选择与李家联姻,看的不过是李江本身的才华和李江身后的平阳侯府。 但李家现在只是暂住在平阳侯府,听说皇上已经给平阳侯赐婚了,到了秋天平阳侯就会完婚,那位贵女未必愿意有这几个亲戚,而和李江一样有才华的人还有很多…… 就是不行,她也有其他的办法让傅鹏丢掉这个想法,总能找到更合适的。 放榜的日子很快来临,天还没亮,木兰就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诧异的眨眨眼,这还是她怀孕以来醒的最早的一次。 木兰一动,李石就醒了,他的手朝旁边摸去,碰到了木兰的肚子,他轻轻地拍了拍,就将妻子拉下来抱在怀里,含糊道:“还早呢,再睡一觉吧。” 木兰就窝进李石怀里,枕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还是睡不着,她就小声的问道:“你睡着了吗?” 李石没有作答。 木兰就继续小声的道:“也不知道江儿和阿文能不能考中……”木兰语气里带了些怅然,她不知道是希望两个孩子考中,还是不希望他们考中。 以现代的眼光来看,他们这个年纪不过是刚考中大学的学生,要走入社会承担那压力还要再过四年,甚至更久。 木兰担心他们的小身板和心理都不能承受那个压力。 从小就承担起养家糊口的李石并不能理解木兰的心思,只是以为她也在为两个孩子是否能考中而担心,就不在意的道:“他们年纪还小,这次考不中,下次再考就是。何况,这次他们发挥的还不错。” 李石嘴上说不担心,但睡意也没了,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木兰的脊背。 木兰就抬头看他,微微一叹,用手轻轻地抚他的眉眼,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们都别担心了,还是赶紧睡觉吧。”说着抱了抱李石,就埋进他的怀里,没几下还真的睡着了。 李石就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这多半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木兰睡着了,被他惹起来的李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小心的避开妻子的肚子,轻轻地摸了摸,想,其实李江和苏文还是考中比较好些。 不然再过几年,等他们的孩子出生长大,他们就更没有精力来操心这四个孩子的事了。 想想还有四个人的人生大事还没搞定,李石就头疼起来,想着回到钱塘怎么也要找一两个帮手,不然就算他能熬过去,木兰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劳累。 若是李江和苏文能立时娶妻就好了,那样就有人帮木兰分担了。 但想想,李石还是摇头,就算是李石娶妻,现在还不是需要木兰劳累? 想到前两天才收到的傅家的帖子,想着还是给傅家回一个信,过两天他亲自带了李江过去吧,木兰现在这样子根本不适合出门。 胡思乱想一阵,天就渐渐地亮了,侯府的下人们早就起床,开始准备主子们需要的东西。 李石听了一会儿动静,就悄悄的移开妻子,自己起来了。 李石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门外伺候的丫头就端着洗漱所用的东西进来,将东西放在架子上又鱼贯而出,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李石和木兰都不习惯丫头伺候,不是享受不起,而是不喜欢。他们喜欢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所以穿衣洗漱等都不假人手。 就是李江苏文媛媛和桃子,李石也不准他们时刻用人伺候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李石慢悠悠的洗漱好,这才开门出去。 李江和苏文也早早就醒了,虽然说,考试已经过去,再担忧也无用,想是这样想,但俩人还是失眠了。 苏文一醒来就跑到隔壁找李江,心中有些忐忑的问道:“你说我们能考中吗?” 李江手一顿,见苏文眼中的忐忑,眼睛微眯,脸上却微笑着点头:“一定能的。” 苏文顿时心中安定了不少。 俩人洗漱完,就一起去给李石和木兰请安。 木兰正有些懊恼,气恨的瞪了李石一眼,李石就含笑道:“还早呢,不用这样着急,这时候就算去那里等了,人家也没放榜不是?” “等一下江儿他们还要过来呢,我还躺在**上算怎么回事?” 先前她不也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李石眼中笑意更深,却不拆穿她。 木兰才坐到梳妆台前梳头,媛媛和桃子就跑来了,她们挤开给木兰梳头的丫头,嘻嘻哈哈的道:“姐姐,我给你梳头。” 木兰从铜镜里看着她们,见她们身上都是新衣服,头上的发型也换了,就问道:“等一下你们也要去?” “哥哥答应带我们去了,”桃子怕木兰不答应,还道:“姐姐和我们一块儿去吧。” 李石挥手让下人们退下,闻言回头道:“不行,那儿人挤着人,要是你姐姐被挤坏了怎么办?” 木兰也有些意动,就侧过头给两个小姑娘使眼色,媛媛会意,“我们可以去酒楼饭馆里等着,反正我和桃子也不可能跟着哥哥们去挤,我们就在酒楼里等哥哥们就是了。” 桃子眼巴巴的看着李石,就差跑上前去拉着李石的手摇晃了。 李石受不了,媛媛和桃子,他和木兰都是当女儿养的,小的时候两个孩子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不像对李江他们那样要求严格…… 媛媛看出哥哥的意动,也乖觉,丢下梳子也跑上前去眼巴巴的看着李石哀求,“哥哥就答应了吧。” “哥哥放心,桃子会很听话的,以后我都早早的来给姐姐梳头。” 媛媛狠狠地点头,又加了一句,“以后姐姐去哪儿,我们去哪儿,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和小侄子。” 李石就有些无奈,看见肃手进来的李江和苏文就忍不住生气,“都是你们撺掇的!” 苏文朝媛媛和桃子挤了挤眼睛,见李石看过来,忙低头站好,和李江乖乖的听训。 本以为又要被姐夫念上两刻钟,谁知道今天人家也没心情,骂了俩人几句,就挥手道:“去吧,去吧,都去吧,回头你们就在旁边酒楼里等着,记住,一定要在包厢里,不许出来!” 媛媛和桃子欢呼一声,俱都应下。 李石就出去找管家,既然都去,总要提前预备好东西,酒楼那边也要去定下,不然等去了再找,怎么可能拿得到包厢。 侯府的管家一口应下,“侯爷走时早就吩咐了,还给安排了两个护卫随行跟着,包厢因为要预备着给两位公子宴请同窗,也一早定好了,此时拿出来给姑奶奶和两位姑娘用也是一样的。” 这些日子管家也看明白了,赖五虽然没有说,却是把木兰和媛媛桃子当女儿的,李石在府里的身份就相当于姑爷。 因为赖五是直接下令叫府里的下人叫木兰姑奶奶,两位姑娘就叫姑娘,李江等叫少爷,李石直接叫姑爷,所以管家曾经拐着弯的提议让赖五收木兰做义女,只是对方只是思索了一下就摇头了。 那时候管家还以为侯爷对这两家也未必如此看重,难免就有些怠慢,到的后来,越看越明白,只怕不是侯爷不收姑奶奶做义女,而是姑奶奶那边不答应…… 加上侯爷明言不准亏待两家,管家就越发不敢怠慢了。 李石想到的,他要提前想到,李石想不到的,他也要提前想到,所以他才会一早就安排好一切。 李石闻言就微微有些诧异,赖五并不是这么细心的人,仔细的看了管家一眼,李石微微笑道:“那就多谢管家了。” 郑致德和李登才一早就过来找人,正碰上木兰等已经上了马车,俩人就松了一口气,郑致德并不知道马车上还坐着李石等人,就对扭头对李江道:“我还真怕赶不及,我们几人一块儿去吧。”,说着就要上前撩开帘子。 李江阻止不及,就看着郑致德和李石的脸对上,郑致德脸一僵,正要僵硬的扯开一个笑,谁知道就对上了李石身后抿嘴微笑的媛媛,脸上顿时通红,有些无措起来。 桃子见了就“噗嗤”一声笑出来,立马惊觉不对,就用帕子掩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媛媛本来也是看郑致德笑话的,此时见桃子这样,自己倒先红了脸,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过头去。 139第139章三中一落 郑致德见了顿时就镇静下来,对着李石敛首行礼,尊敬的叫了一声:“大哥,”又对着坐在车里的木兰遥遥一拜,“嫂子。” 李石点头,板着脸问道:“你们与江儿一起?” “是,”郑致德恭敬的答道:“家兄在酒楼里预订了位置,因怕到时人山人海的,找人困难,就提前过来了。” 李石点头,“既如此,就一起走吧。”说着,就放下了帘子。 郑致德和身后的李登才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 李登才是纯属松气,然后拍了拍胸膛,低声对苏文道:“你姐夫真厉害,我对着我爷爷都没这么害怕过。” 郑致德则是复杂的看着帘子,李石只不过比他大了几岁,比他哥哥还小呢,谁知道他面对他时压力却这么大。 马车里,木兰见媛媛和桃子都不注意这边,也低声在李石耳边抱怨,“你才多大啊,怎么老是板着脸,要是板着板着就变老了怎么办?” 李石看着妻子跳脱的模样,顿时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妻子越来越不同以往,看着倒是比以前活泼了不少。 但李石心中并不怀疑,他只是隐隐觉得,这才是妻子的真性情,之前这么多年只怕是为了家里才强制压下去的。也因此,李石对木兰就更加纵容。 这一次参考的大多数都是中下层阶级,所以人数上虽然少了三分之一,但亲自前来看榜单的考生其实并没有少多少,倒是往年人数也不少的仆从不见几个。 赖家的马车直接驶进了状元楼,郑家的马车紧跟其后。 四家人一起下了马车,李石看向外面人挤着人,就微微蹙眉,转头低声警告木兰,“等一下不许出去,听到没有?” 木兰几乎要翻一个白眼了,“我又不是不知轻重。” 那倒也是。 李石微微放心。 几人送木兰去管家总管定好的厢房,因为考虑到李江他们可能要宴请同窗,所以管家直接定了最大的几个之一,还别说,一个大房间,容纳二十个人不成问题,关键是,在角落里还放了一些笔墨,看来是专门给读书人聚会准备的。 木兰见了就笑问:“我听说状元楼里的东西置办的很齐全,不仅有文墨,还有刀剑之类的,那岂不是还有马了?” 领着他们上去的小二闻言就笑道:“这位太太说的不错,我们状元楼的确还有马,就侯在下头,若有兴趣的公子,也可交钱骑走,从东门而出就是一个狩猎场,一般要借我们状元楼马匹的,多是较艺打赌。”说着又指了三楼旁边的一个大门道:“里头三间房是打通的,不敢说十八般武器齐全,但基本的还是有的,刀剑都是开了刃的,不过今儿没什么人在里面,太太姑娘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过去看看。” 那地方也是老板设了给人消遣用的,主要是能上三楼来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的主儿,老板怎么也不亏的。 而且,他也是知道这个包厢是平阳侯府定的,自然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 木兰对刀剑没兴趣,倒是对弓箭有兴趣,就问道:“可有开封的弓箭?” “那自然有,不然公子们要赌猎,我们拿得出马,却拿不出弓箭岂不是惹人笑话?” 木兰想想也是。 李石想要留下来陪木兰,木兰却知道李石也想跟着去看看,就推了他道:“你快和江儿他们去吧,我和媛媛她们只在包厢里哪里也不去。”顿了顿又道:“回来的时候给我买一些糖炒栗子。” 木兰应承下来的事情从不会反悔,李石心安,就起身道:“那你们先坐着,我们得了消息就回来。” 一群人呼啦又都走了。 李石将赖家的两个护卫留下守着包厢。 外头离放榜的地方越近,人越多,李江和苏文在前面挤着,郑致德和李登才则在后面微微挡着人,五个人中倒是李石还能端住架子。 李石看着四人狼狈的模样,微微摇头,他本来就没想过还能保持住风度的,更狼狈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不过既然是四人的心意,他也就接受了。 李石侧头看到李登才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将要挤过来的人挡开,顿时又烦恼起来,李登才是不错,李家也不错,可桃子不像媛媛,那孩子天生缺一根筋儿,和她姐姐一样直来直往不懂转弯,只怕不能在他们那样的人家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看着李登才在跟前晃的时候,他一直没松口的原因。 几人挤到了前面,放榜的还没来,衙役就守在前面维护秩序。 这儿虽然挤了一些,但因为没到关键时刻,读书人的风度还是能保持的,所以李石并不用李江他们再挤着,李江他们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王泽带着一众考官出来的时候,场面顿时有些喧嚣,大家都既是期盼又是担忧的看着他。 向来稳重的李江脸上也掩不住神色,只有李石还能板着一张脸看向王泽,只是不看他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的手的话…… 王泽微笑着点头,扬声说了一番鼓励的话,然后就示意衙役将榜单贴出来。 众人的目光就若火一般落在那几个衙役的手上…… 一开始,大家还能维持住风度,等衙役贴出来后伸直了脖子看,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火急火燎的想挤进去,顿时引爆全场,前面的人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上头一众考官的想法,直接往前面挤着看,后面的人更是用力往前挤。 李石被人拥着往前涌着,第一眼就落在了一甲三个大红的名字上,眼睛又快速的扫过旁边的二甲,眼睛落在某处时,瞳孔微缩,手微微抖动的要伸手去摸那个名字,那是李江!他在二甲第十一名,预示着李家的梦想,他的梦想,总算是打开了一道大门…… 旁边的人却不知道李石的复杂情绪,一把将李石挤开,脸都要贴在榜单上,只喃喃道:“没有啊,怎么没有?到底跑哪儿去了?” 李石回过神来,赶紧再找苏文的名字。 二甲的名次只有三十个,所以李石很快在二十五名那里看到了苏文,这下李石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眼角几乎要溢出泪来,这是他和木兰的希望,他们忍了十多年,辛苦了十多年的希望…… 周身的人没有看不起李石的,比他失态的人多得是,不过是仰天大笑了几声罢了,但还是有人抽空羡慕嫉妒的看着他。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李石笑声里的得偿所愿。 李江和苏文自然也听到了,他几乎下意识的想到,他中了!然后就想,阿文那二货肯定也中了,不然大哥不会这么高兴! 苏文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往外挤,就在榜单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就大叫道:“郑致德中了!妹夫,你中了二甲十六名!” 李登才还在郑致德身边,闻言就高兴的扯着他的手道:“恭喜郑大哥了!”然后高声喊道:“苏文,你和李江中了没有?” 苏文看不见人,但能听到声音,闻言自得的大笑了两声,带着些炫耀道:“肯定是中了!好像只有你这个二货没中!” 李登才并不是很介意,听说苏文和李江都中了,巴不得赶紧出去,当即就拉了还想看一眼榜单确认的郑致德道:“赶紧出去吧,赶紧出去吧,我受不了了!”然后高声喊了苏文一声,让他们赶紧出来。 苏文就站在第一排,他身体好,那些年纪比他大,身子比不得他壮的人根本就挤不开他。 他刚才那样说不过是和李登才开玩笑,他们好歹是朋友,所以他还是要从头确认一遍的,于是就从自己的这边往上头看去,见没有李登才的名字,这才往后面走。 在书院的时候,李登才就比他们的成绩差那么一点,有好几次都差点超过他和李江。 既然李江都能取得十一名的成绩,没道理李登才不中。 就算这是全国性的考试,一点点分数就能拉得很开,可也没道理二甲没有,三甲也没有吧。 苏文几个都不知道,李登才在文章的最后写了讽刺王泽的话,而且那小半段文章超常发挥,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批阅的考官几乎都要拍案叫绝了。 偏王泽的心眼小,考官就算是再不打算牵扯进朝堂之争,也不会为了一个考生就这样的罪王泽。 而且,王泽是主考官,最后这名次都要叫他同意才过的。 所以,李登才的试卷很可惜的被搁置了。 也是那考官算好人,知道这样的试卷叫王泽看了没什么好处,就找了几个为人比较好,平时交情也不错的考官一块儿看了试卷,然后李登才的试卷就放在了最底下。 因为考生的试卷过多,一般就是三个考官同阅一批卷,只要三个考官都认可,就能放在一边排名次,而要是三个考官都否定,那不用说,肯定是被放在底下。 所以可怜的李登才的试卷就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被毙了,偏他讽刺的人还看不到他写的文章。 别人看不到,不代表不知道。 考官是文人,文人都有些叽歪。 那个考官认真看过李登才的试卷,觉得还不错,就算是不能进二甲,三甲头几名却是没问题,所以很是惋惜。 140第140章博弈 惋惜之下难免感叹,感叹之下难免被人听见,事情就这么暗地里传开了,所以除了王泽和王泽的人,这次参与考核的考官都知道了有这么个考生。 而皇上也知道了。 纠察百官的锦衣卫传纸条上来的时候,皇上看了又看,就摇头失笑,苏木兰好像天生就与他站在一边一样,这李登才是苏木兰他们那一边的,现在却无形中站在了他这边,而且,每次好似都这样。 皇上心情大悦,就好心的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那考官做的不错,王泽太过心胸狭窄,若是知道了,就算李家也是官宦人家,只怕也逃不脱。 毕竟,王泽身后的王家是世家大族,李家不过是传了几代的官宦人家,祖上最高也只出过三品的官员,还是好几代之前的事了,与王家根本就不能相比。 所以,王泽是注定不会知道有人在考场中专门写了文章骂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郁闷的该是王泽还是李登才了。 苏文看了一遍,是真的找不到李登才的名字,微微有些遗憾,李江就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一把抓住苏文,微微生气道:“大家都出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登才没考中。” 李江沉默了一下,“过两年再考就是,那小子现在还没定下心性,就算是考中了也是害大于利,我们出去吧,大哥都出去了。” 苏文只好跟着。 听到他们说话的人难免羡慕,刚才苏文和李登才喊的这么大声,他们都听到了,就知道眼前这俩人都是考中的。 见他们年纪轻轻的,心中难免冒酸气。 李石已经艰难的挤到了外面和郑致德李登才汇合,见李江和苏文也挤了出来,脸上就掩饰不住笑容道:“我们赶紧回去告诉你们嫂子姐姐这件好事吧。” 苏文脸上这才有了考中的恍惚感。 李江也忍不住脸上的笑容,郑致德也抿着嘴笑,他大哥这两天不知为什么连宫门都没出,等他出来,听到这个好消息,也一定会开心的。 五个人奋力往外挤,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往里挤,像他们这样往外走的就有些困难,但就是这样,几人也慢慢的往外移动起来,本来苏文还想安慰没考中的李登才,却发现对方比他还不在乎,就将心思歇了。 而此时的木兰正微沉着眼看对面的街角。 媛媛和桃子已经没有看外面的兴致了,外头都是人,连个耍猴的都没有,还比不上钱塘的街头呢,一条路上大多是书生,俩人现在都没兴趣了,反而坐在桌子前面捧着酒楼才上来的点心品尝。 木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隐晦的看了一眼对面,就微微合上窗,上前拉着俩人看了看,微微眨着眼睛道:“你们敢不敢吓吓你们大哥?” 媛媛和桃子眼里都闪过亮光,跃跃欲试起来,却又有些犹豫。媛媛和桃子这个年纪正好有些叛逆,前几天还顶了李石和木兰。 李石一直是“严父”办的存在,两个孩子挑衅也不敢做得太过,但心里一直有一股气就是了,今天木兰就利用了这股气。 木兰就撺掇道:“你们放心,不是还有我吗?” 媛媛就疑惑的歪着脑袋道:“姐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而且我们要怎么吓大哥?我们可不能让你出去,你的肚子太大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木兰就笑道:“不是我出去,我只是嘴馋了,想要吃街口那家的扣肉饼,只是你们大哥嫌不干净,总不给我吃,现在你们又嫌无聊,不如你们现在去给我买两个,不,三个回来,现在人这么多,你们大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媛媛和桃子就心动不已,两个孩子虽然懂事,但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小无拘无束的在村子里长大,怎么可能对外头的事不好奇? 马上就眼巴巴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点头应承道:“我肯定帮你们在你们大哥面前求情,你们换一套衣裳再下去,带上一个护卫,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一点,不要与他人争执,买了东西最多只能再逛一刻钟,要是不回来被你们大哥抓住,我可就不保你们了。” 不管是媛媛桃子,还是在旁边伺候的侯府管事嬷嬷丫头们都没觉察出不对来。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特别严,就是大家小姐也能出来逛街的,只要戴上帷帽,身边再带着丫头护卫,那是完全没问题。 所以管事嬷嬷很自然的上前问:“姑奶奶,要不要我再派两个丫头跟着?” 木兰看向身边四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坐在椅子上指了俩人道:“你们带了随身的衣服没有?拿出两套来给姑娘们换上,然后你们就一起出去吧,路上要照顾好姑娘们。” 两个丫头听说可以出去玩,俱都高兴的行礼,另外两个则有些惋惜。 媛媛和桃子就进屏风里换了衣服,这才高兴地带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护卫走了。 能在状元楼里做包厢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身边带着几个丫头护卫最正常不过了,所以大家看见是个丫头出来,也只是看一眼而已,以为是主人家要买什么东西,或是放的恩典,叫丫头们出去玩。 就是在街角的俩人也没留意到混在两个丫头一个护卫中的媛媛和桃子,他们本来就是吴家放在暗处的人,因为不够受重用,这才被派到苏婉玉的身边,所以除了苏木兰,他们对李家和苏家的其他人都不太熟,加上媛媛和桃子很少出门,他们也只远远的见过一次。 平阳侯府是武将出身,里面侯府的人有本事的不在少数,所以他们从不敢太过靠近平阳侯府。 现在吴家倒了,可他们是死士,按说应该和吴家一起湮灭的,但将军临死前下了口令,无论如何,要取苏木兰的项上人头…… 要说吴庸和吴安易最恨的人是谁,那肯定是木兰了! 和皇上的博弈,输了,算他们技不如人,没多少好恨的,他们本来就做足了失败的准备,吴安存是他们吴家想要送走留下的根,也算不辱没先祖了。 可苏木兰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皇上可能放过吴安存,因为他几乎什么都没参与过,能力又不足,就算是漏一个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但吴安易不一样,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皇上也会击杀他。 所以吴家能送走的人就只有苏婉玉肚子里的孩子,但孩子的成活率本来就低,更何况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身上。 最最悲催的是,最后还没有成功,还因为苏木兰的缘故,直接被赖五的人给围了,那些证据,根本不可能从他们的书房里找到…… 吴庸知道,那些东西多半是皇上的人伪造的,但人都抓起来了,他也知道,他是活不了了,吴家也活不了了,吴庸满腔的怒火都对准了苏婉玉和苏木兰。 若不是苏婉玉那个蠢货……不过,苏婉玉肚子里还有他们吴家的种,吴庸暂时忽略了她,就将目光对准了苏木兰。 吴庸下的命令是诛杀苏木兰。 好在,吴家逃脱的死士不多,逃后还愿意继续为吴家卖命的人更少,满打满算就俩人,俩人还都见过苏木兰,就是当时将苏木兰抓到京城来的俩人。 也正因此,在木兰偶尔看向对面的时候就发现了俩人。 木兰几乎是有一种近乎猛兽的直觉,好几次,都是这种直觉救了她,这次也一样。 但就算两个死士的身手在其他死士中不算什么,但对木兰来说,依然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从钱塘到京城的十天里,木兰试探过无数次。 她了解他们,可这两个死士却还不够了解她。 木兰知道,不能让他们近身,她擅长的是箭,箭是远程射击,所以一定要在对方没出手前出手。 如果是以前,她有信心自己能逃走,可现在她挺着大肚子,身边又还有媛媛和桃子…… 木兰站在窗口前看着媛媛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这才回头,“去将小二叫来。” 管事嬷嬷心中微异,这时候的木兰好像和前一刻的木兰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什么都没问,还是下去了。 木兰又招手叫守在门口的护卫进来,问道:“你功夫如何?” “回姑奶奶,小的功夫一般。” 木兰想了想,问道:“比陈晓如何?” 陈晓是赖五给李江和苏文找的师傅,木兰曾经见过他与别人对练,虽然擅长的不一样,但是木兰感觉得到,那两个死士的身手与那陈晓差不多。 护卫大哥就羞愧的低下头,低声道:“小,小的自然是比不上陈校尉的……”护卫大哥是真的羞愧不已,他只能算是大头兵,身上那两手功夫还是进了军营才跟着学了两招,都是杀人的把式,和一般人比自然强一些,但与功夫不错,专门学过功夫的陈晓比,就被轰得连渣都不是了,只能剩下沫。 木兰虽早有预料,但还是失望了一下。 木兰看了一眼还如花似玉的两个丫头,怎么也不好意思连累她们,她们的人生也还才开始呢! 沉吟了一番,木兰道:“等一下你去选一把趁手的武器。” 护卫大哥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武器,但见木兰没有再说的样子,也就不多问,而管事嬷嬷已经将小二叫来了。 木兰就对小二笑道:“你说你们这儿有弓箭,都有多重的?” 141第141章巧合 小二没想到客人将他叫来是问这个,不过一愣,就答道:“从一石到四石的都有,太太看您想看多重的?” 木兰知道,外面的人正留意他们这儿的情况,她根本不敢离开房间,所以沉思了一下道:“给我拿两把一石三的过来,差不多的也行,多拿几支箭,要开锋的,越利越好!” 小二虽然心中疑惑,但状元楼里什么样的客人他没见过?因此也不含糊,直接行礼退下。 护卫就跟着她去挑选趁手的兵器。 木兰颠了颠手中的弓,背对着窗户拉了一下,感受到弓的力度后微微点头,情况还不算太糟。 木兰又检查了一下箭,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下,不管是管事嬷嬷和几个丫头,就是小二也察觉到了不对,关键是木兰身上透出了淡淡的杀气,那杀气就好像实质一样让他们微微透不过气来。 木兰就看向有些惊慌的小丫头,微叹道:“外头有两个吴家的谋逆,你们赶紧想法子离开这儿去报官,若是遇到了姑娘们,就拦住她们,别叫她们回来。” 管事嬷嬷就只觉得浑身冰冷,惊骇的看着木兰,一把拉住苏木兰的手,“姑奶奶,那我们得赶紧走才是。” 木兰眼睛一沉,她何尝不想走,但对方的眼睛定在她的身上,对方没有上来,很明显是等她下楼的时候一击必杀的,距离那样近,她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反而会连累到身边的人。 现在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旦发生恐慌,人们拥挤之下就会发生踩踏事件,从现代来的人都清楚踩踏的后果。 那么多的人都因为她而死,木兰觉得,就算她真的死了,良心也会不安! 所以,木兰才决定在上面这里,她知道,对方杀她就和她狩猎一样,虽然有足够的耐心潜伏,但若是猎物迟迟不动,对方也会主动靠近猎物的…… 总之,就一句话,不能让他们近身,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才有胜算。 最妙的是,他们藏身的地点足够隐秘,若不是他们对她的杀意让她的直觉君出来找存在感,她未必能发现他们。 所以,她的速度只要够快,在一并书生中杀人不叫他们发觉还是可以的。 两个丫头的脸也变得煞白,无措的看向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微微镇定,她也回过神来,喃喃的道:“奴婢,奴婢们陪姑奶奶。” 木兰就微微一笑,“听说嬷嬷才有了孙子,这两个更是才十六七的小姑娘,能活一个是一个,你们也要下去报官,更何况,”木兰眼底闪过自信的光芒,“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其他的木兰不敢说,但这箭术,就算是赖五身边箭术最好的下属也比不上她,在这一点上,木兰很有自信。 小二更是心一颤一颤的,几乎要跪在木兰跟前,“姑奶奶,这,这在本店杀人……” 木兰就瞥了他一眼,“你应该庆幸,对方没有跑到上头来杀人。” 小二顿时不说话了,心里一个劲儿的猜测,这吴家的谋逆也够狠的,都死绝了还来破坏科举。 小二自然想不到吴家的谋逆是来针对眼前的人的,只以为是针对这次的科举。 木兰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想歪了,也不多言,直接挥手叫他下去。 小二就急匆匆的去找掌柜的,这件事太大,无论如何要告诉东家一声。 木兰倚在窗台,手上拿着弓箭,眼睛微微眯着看向对面,如果她是对方,她一定会等到猎物下楼,或是在上马车的那一刻动手…… 木兰看向手里的箭,暗道,对方还是轻敌了,不然,她很难会有这样的机会。 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箭已经搭上弓,木兰猛地抬头,抬起手臂,弓上的箭就快速的脱弦而去…… 朱有德和身边的侍卫听到箭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猛地抬头看见,就看见了近在眼前的箭,朱有德瞳孔一缩,别说侍卫,就是他也敢起了躲避的念头,那箭就擦着他的头顶过去…… 朱有德猛地回头,就见那只箭插在一人的咽喉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死不瞑目! 朱有德很快回过神来,他的侍卫也快速的抽刀上前护卫,苏定和郑致佑都跟着军师一起将朱有德围在中间,让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暗中还存着一个弓箭好手。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转角处,那被射死的人离他们只有三步远,身子正好隐藏在巷子里,朱有德的侍卫先前虽然留意过这人,但因为他只是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此时这死人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是茫然惊惧,而是不可置信,他好像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 朱有德脸色难看,看向那箭来的方向,对身边的两个人道:“你们上去看看。” 这一番动作下来不过是转瞬就完成,就连朱有德的命令也是很快就下完了,直到那两个侍卫起身离开,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混乱。 朱有德微微皱眉,看向苏定。 苏定马上站出来,扬声道:“大家莫慌,本官是吏部左侍郎,苏家大郎苏定,此人不过是一暴徒,如今衙役已经将人击毙,大家可以继续,只要不破坏现场就好。” 大家半信半疑,但苏定长得丰神俊朗,连带着说的话也多了几分让人信服的能力,当下还真的有人慢慢散去,但也有许多好事之人慢慢围过来。 苏定等人都蹙起眉头,人越多,皇上就越危险,苏定就给郑致佑和军师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带了皇上离开。 朱有德本来是想出来感受一下百姓在他的治理之下的美好生活,顺便看一下科举放榜的盛况,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 若是以前,说不定朱有德会避开,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保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但现在他是皇帝了,一年来,虽然在政事上多被制约,但他是皇帝,若此时还要避着走,那他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朱有德就大手一挥,沉着脸看向四周。 如果说木兰的直觉是野性中带着生命威胁的预警,那么,朱有德就是直接对死亡的感知,他经历过的死亡不知比木兰多多少,所以他对血腥味和死亡的杀气更直观,他有直觉,周围一定还有人在。 在楼上的木兰也对下面的发展微微诧异,她在苏定抬头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对方,很显然,对方今天也微微画了妆,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方。 看了一眼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朱有德,木兰只是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实在是太好猜了。 木兰盯着还剩下的那个人,看着他隐藏在人群中,神情阴郁的看着朱有德,却有意无意的用人拦在身前,让木兰手上的箭一时无用武之地。 木兰不知道,对方心中现在有多懊恼。 他们是听说过苏木兰劫持了大少奶奶,这才逃过一劫的,而吴家的败落更是直接因为她的导引。 可是,他们从没将她的箭法放在心中。 要知道,他们三人可是朝夕相处了十天,虽然那十天,苏木兰偶尔也会不老实的做一些试探,但都在他们的底线之内,可以说,对方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普通胆小的农妇…… 可现在,对方竟然可以杀了他的同伴。 他们虽然反应不过来,却看得很清楚,那只箭是从苏木兰的窗口那里射出来的,而后面的人影就是挺着肚子的苏木兰,他们不会认错的。 作为死士,这也是他们的基础技能之一。 他躲在一个老百姓的身后,用他的身子挡住木兰的射程,他知道,此时他该随着那些离开的百姓离开的,可是他不甘心,他从小就被当做死士培养,接受的也都是忠于吴家的思想,他的能力虽然不高,却是最忠心的几个死士之一,他不知道他逃了能去哪里? 二十几年的死士生涯,早就将平常死活的那些本能磨平了。他盯着朱有德看,他虽然没见过皇上,但却认得苏定郑致佑和军师,苏定和郑致佑还罢,军师现在却是天下除了皇室之外最尊贵的人,皇上对他的信任众所周知,又是当朝宰相…… 能被他围在中间的人就只有一个人…… 他心动不已,若是可以,哪怕就是被碎尸万段那也值了,他眼睛火热起来…… 木兰在楼上一直搭弓等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 奉命而来的侍卫被护卫大哥拦下,将情况仔细说了,道:“我家姑奶奶说对方有两个人,两位大哥不如下去告诉那几位大人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他暴起伤人。” 护卫身上有赖五的牌子,两个侍卫很快认出来,却还是半信半疑的道:“吴家的谋逆?你们家的姑奶奶是如何知道的?”两个护卫隐晦的看了一眼苏木兰。 怕她瞄准的是皇上,没敢轻举妄动,刚才她的箭法他们也见识过了,那样刁钻的角度,就是他们宫中箭法最好的人也不敢说能射中……所以他们是打算边说话边靠近,对方只是孕妇,要拿下对方应该不难吧? 俩人迟疑的朝木兰那边移动,侍卫大哥并没起疑心,但也记起木兰说的,不要让人靠近她,除了李石等人,谁都不可以。 侍卫忙拦在俩人身前,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木兰的眼里就划过流光,手上的箭松开,箭飞速的离弦而去…… 142第142章救驾 两个侍卫脸色大变,一掌拍开护卫,急冲上前,像窗外看去,见朱有德好好地站着,跑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去,只是脸上也不好看,手中的刀就横在苏木兰的脖子上,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当街杀人是犯法的吗?” 木兰毫不客气的冲他们翻了一个白眼,她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了,自从何大郎死在她的手上后,木兰就没了杀人的障碍,至少杀想要杀她的人可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了。 木兰很是不客气的道:“我要是不杀他,你们现在就该给你们主子收尸了。” 俩人脸色大变,他们的主子可是皇上,这话说的好不客气。 木兰却开始担心起媛媛他们来,也不知道他们受到冲击没有,对还将刀放在她脖子上的侍卫道:“底下的苏大人是我哥哥,你们要是不信,将他请上来就是了。” 一个侍卫看向另一人,那人就点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禀报一声。” 木兰就扶着肚子小心的坐到桌子边,她刚才虽然没有动胎气,但因为绷紧了神经,孩子不老实的在肚子里踢了一下,这不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却是感觉最清晰的一次,所以她有些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那个侍卫看了,手中的刀就微微移开,却还是没有放松,实在是木兰杀气内敛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恐怖。 一个人的杀气若是外放,说明此人虽然杀过人,但肯定不多,或不久,虽然凶悍,却不可怖,但苏木兰一个怀孕的妇人,身上的杀气竟然是内敛的,若不是知道她浑身气息凛然,又刚杀了人,侍卫根本无法将现在的她和刚才杀了俩人的人比。 而楼下,朱有德正面色古怪的看向“刺客”手中的黑色东西,苏定和郑致佑的身子也有些僵硬。 那是震天雷,他们都见过,若是引爆,距离这么近,他们几人就算不死也会重伤,没想到此人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楚,他是朝着朱有德冲过来的,也就是说…… 几人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同时抬头看向那个半开的窗户。 朱有德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就见他先前派去的侍卫急匆匆而来,那人先是看了一眼苏定,这才在皇上耳边低声将楼上的事细细地说了。 皇上微微挑眉,有些诧异,“你说是她是苏定的妹妹?” 侍卫点头。 朱有德就知道是谁了,能使箭的,挺了一个肚子,又是苏定妹妹的,除了苏木兰还有谁? 只是,朱有德诧异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他没想到苏木兰的箭术会这么好,先前得知她劫持了苏婉玉并射杀了吴安存,他都只当对方运气,手上有几分干活的力气,可现在看来…… 苏定更是诧异,他是知道自己妹妹时常进林子里打猎的,但更知道木兰大部分的猎物都是通过陷阱得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不出面阻拦对方进林子的原因,木兰很少会直面那些牲畜,可现在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别的不说,这手箭术就不是一个只会设陷阱的猎户会的。 和朱有德一样,苏定只以为木兰能绑住苏婉玉是因为胆大心细,而能射杀吴安存,不过是趁着对方不设防,撞了大运,可现在看来,对方竟然是有十成的把握…… 朱有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苏定道:“你上去安抚一下,总不能叫她吓坏了,她救驾有功,朕会有赏赐的。” 苏定忙低头应下,心中微微有些可惜。 救驾可是大功劳,若是能落到木兰和李石身上…… 李石很高兴的领着四个小子往回走,就快要回到酒楼的时候,迎面就看到媛媛和桃子穿着丫头的衣服跟着两个小丫头在逛摊子,李石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四处去找妻子,却发现不见木兰的身影,心中划过一丝疑惑。 李石强压着心中冒出来的恐慌,走到媛媛他们跟前。 媛媛和桃子乍然看见李石,都吓了一跳,忙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去。 李石的眼色更沉,不过现在他没空纠结这些,直接问两人身后的护卫,“你们怎么出来了?” 媛媛和桃子头更低,但护卫却不会骗李石,直接道:“姑奶奶叫我们带两位姑娘下来买东西。” 理由很充分,但李石还是觉得不对,目光就落在媛媛和桃子身上,眼光在她们的衣服上一扫而过,李石只觉得手心有些冒汗,他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媛媛,“你们怎么换了衣服?” 媛媛没察觉到李石的异常,只低着头低声的道:“嫂子说,我们穿那些衣服出来,小贩们会使劲的抬价,而且也容易被大哥你发现……” 李石不等她说完,转身就朝酒楼跑去…… 媛媛和桃子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个护卫,小贩们就算是想多赚一些钱,也不敢把价格开得太离谱,一向不喜欢麻烦的木兰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钱叫媛媛她们换衣服?别说媛媛只是换了丫头的装束,她就是穿着男装,李石也能认出两个孩子来,又怎么会是为了不叫他认出来? 李石只觉得木兰出事了,而且还是出了大事,不然怎么会叫媛媛和桃子出来? 李江和苏文俱都脸色一变,苏文紧着去追李石,丢下一句话,“你照顾她们。” 李江只好咬牙拖着媛媛和桃子跑。 媛媛和桃子反应很快,心神电转间也明白自己是叫姐姐给骗了,脸上煞白,但也紧跟着李江的脚步,桃子更是边跑边哭道:“姐姐没说出什么事啊?我们出来的时候姐姐还叫我们不要贪玩呢……” 李江脸色更白,脸上更沉,桃子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登才就责备的看了李江一眼,安慰桃子,“没事,木兰姐姐这么聪明,说不定就真的是叫你们出来散散心。这是在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 一语未完,前面突然就轰动起来,李登才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下哀嚎,要不要这么打脸啊? 人群挤过来,李石和苏文的路被堵住了,这下子,李石是完全没有了书生的气度,直接拨了人往里挤,眼睛几乎通红出来,周围的人被他浑身杀气的样子所镇,都害怕的往旁边让,这让李石能很快的到达事件中心,他只是往里面扫了一眼,就知道没有木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移开的目光就突然扫回来,愕然的看着那两具尸体上的箭。 他的心剧烈的跳起来,抬头去看被围在中间的人,在里面看到了苏定,见他脸上虽然有些着急,却并不像是出大事的样子,心微微放下,但他还是冒失的撞了上去,想要抓住苏定仔细的问问是怎么回事。 跟在朱有德的人本已经被那两个刺客弄得有点风声鹤唳,此时见有人闯进来,抽刀就要砍了,还是朱有德眼疾手快,喊了一声“住手!”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挥出去的刀硬生生的改了轨迹,最后打在青石地板上,地上顿时裂了一个缝,围观的人顿时为李石捏了一把汗,这把刀要真的砍在李石的身上,只怕人就被劈成两半了,顿时大家看向朱有德等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起来。 这地上的俩人好像也是因为他们才死的,虽然说是衙役追捕暴徒,可他们也没看见这俩人怎么样,反正就是突然就死了…… 挥刀的侍卫手被震了一下,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还是板着脸看向李石,但心里不住的倒苦水,以后他再也不跟皇上出来了,尼玛,这真是太刺激人心了,再多来几次,他真的会死的。 李石却顾不得这些,也来不及去揣测他们的身份,直接盯着苏定问道:“木兰呢?” 苏定微微诧异,见李石沉着脸看着他,与他前两天友好的态度大相径庭,想了想,苏定虽然不知道李石为什么会问他这个话题,但还是指了一下状元楼,“我没见过她,不过她应该在上面。” 李石心中微松,胡乱的作了一个揖,疾步往状元楼走去,竟是看都不看苏定身边的人一眼,郑致佑微微挑眉,倒是难得的认真看了一眼以后的姻亲。 倒是一直关注李石的军师很是习以为常。 李石跑到包厢里,见木兰安然的坐在桌子边,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了立在木兰身边的两个侍卫,眼孔微缩。 木兰看见李石,心虚了一下。 理智和智商重新回归李石的大脑,他自然一眼就看出妻子的心虚,李石胸中就有一股怒火在烧。 但他还是顾着面子给对面的侍卫行礼,微笑的问道:“两位大人这是?”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他们已经知道刚才是苏木兰救了皇上,皇上虽然没有亲自上来见人,但从皇上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这救驾的恩算是记下了,所以俩人不敢托大,直接抱拳道:“我们是大内侍卫,奉皇上之命上来保护李太太的,这位是李公子吧,你们先聊着,我们在门口相等。” 皇上倒是没叫他们上来保护人,但上头还有一个人驾着人家的脖子呢,另一个人总要上来通知一声。 俩人眼神交汇处,觉得下去了也捞不到功劳,还不如暂时留在苏木兰身边,既没有什么事情做,还能卖对方一个人情,要知道,苏木兰不仅有救驾之功,还是苏定的妹妹呢。 若是以往,李石说不定会虚伪的挽留一下,但现在,李石只想好好看看妻子,有没有哪里受伤,所以俩人一说,他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 等包厢门一关,李石就上前握住木兰的手给她把脉,沉着脸问道:“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143第143章赏赐 木兰连忙摇头,讨好的一笑,“我就射了两支箭,哪里都没去。” 李石脸上依然阴沉沉的,把脉过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妻子看。 木兰只好苦着脸道:“当时情况实在是太糟了,我只好把媛媛她们支出去……”说着,凑到李石耳边,低声道:“那俩人的目标是我。” 李石就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李石之所以生气,无非是气木兰为了别人置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不顾,可如果那俩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木兰…… 木兰就苦笑,“你觉得我是会为了别人置自己生死不顾的人吗?” 李石顿时就不说话了。 他和木兰都有些自私,或是说,都是为了他们的小家自私的人,除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是不可能为了别人冒生命危险的。 李石沉着脸,“我以为你是为了苏定……” 木兰只有苦笑,李石见了,顿时明白过来。 木兰可能对这个哥哥有感情,也愿意为了对方做一些冒险的事,但却不会像对江儿他们一样愿意豁出性命去,李石的心顿时火热起来,他情动的将木兰揽进怀里,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微微抬高头,将眼睛里的东西流回去,良久,等觉得声音恢复了,这才低声道:“不论何时,都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就算为了我们也不许!” 木兰不点头,不应声。 李石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何苦来要求她呢? 李石也知道不可能,所以这不过是他的一个态度,等他将情绪稳定下来,才问:“他们是谁?” “是吴家的人,当初就是他们带着我从钱塘来这儿的,”木兰想到当时的情景,眼也不由的一沉,“他们在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说到这儿,木兰就有些调皮的低声道:“那人以为他们是针对他的……” 李石就有些好笑,眼睛微微眯起来,想着,这个算计未必不成,他们只要什么都不做,相信,很多都会自动想到一些事情。 要知道这俩人可是死士。 只是木兰该如何解释她是怎么发现的对方? 李石还在想理由,却不想,没人会再问木兰要理由,实在是木兰表现太过强悍,那两箭不是一般人能射的,她既然能下得这样的手,在楼上看到下面的异常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至于为什么会救不认识的皇上,那就更好解释了,当时,苏定也在那里。 只怕对方不是要救皇上,而是要救她哥哥。 不仅朱有德和军师这样想,就是苏定也是这样认为的,苏定感动了不少时间…… 而此时,李江刚带着身后一串的人跑上来,见苏文守在包厢门口,眼一红,满是怒火的问:“大哥和嫂子呢?” 苏文脸上全不见焦急,努着嘴道:“在里面呢。” 李江这才发现他的态度有异,微微松了一口气,“嫂子没事吧?” 苏文摇头,略有些不满的道:“没事,姐夫正在里面呢。”苏文是跟着李江跑上楼的,那两个护卫出去的时候,他还没走,不过那时候他担心木兰,也就没跳出来找存在感,后来李石把脉过后没事,他才想生气教训一下姐姐,谁知道李石直接抱人了。 苏文觉得他还是一个纯洁有眼色的好少年,只好不甘不愿的出来了。 而且,他也肯定了,除了他们这几个,就算是流着一样血的苏定也不可能叫姐姐冒险,苏文不会承认自己到现在都抑制不住心中高兴的情绪的。 朱有德的仇人太多了,多到他不确定这俩人是谁派来的,以至于他没有想到吴家头上。 就算他在生死边缘走过许多次,但当上皇帝之后,这却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朱有德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现在朱有德的怒自然不可能用百万尸首来填平,但也足于让朝臣战战兢兢就是了,所以就是一路跟着朱有德出来的军师也没敢多说什么。 朱有德见该惊动的人都惊动了,也没了再在这里停留的心思,他看了一眼状元楼,想了想,到底还是没上去。他虽然感激那姑娘,但暂时还不想杀了她! 木兰的眼睛太过清澈,总是好像能透过人看到什么,十多年前,他能忍住不杀她,甚至对她心生怜惜,但不代表现在也可以。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李石有才华却不愿破格录取的原因之一。 他固然是不想破坏他们这样的生活,但同样的,他也不想总是看见苏木兰就是,他就躲在暗中看,这人是他的臣民,他能知道她的一切,苏木兰却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这让这位帝王有一种安全感。 如果木兰知道这位皇帝的想法,一定会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然后感叹一句,古代的皇帝果然不是人当的。 朱有德冲苏定挥挥手,“你上去看一下吧,将侍卫们都召回来,”顿了顿,又道:“朕会给救驾之人一些赏赐的。” 苏定应下,郑致佑就特意落后与他低声道:“我弟弟也在上面。” “我会照应一下他的,若没事,我会叫人去与你说一声。” 郑致佑就松了一口气,明知道弟弟就近在眼前,但他也没敢上去找人。 苏定眼送众人离开后,才急匆匆的往状元楼上赶。 郑致德早上出来的时候没吃饱,所以陪着李江他们在包厢门口里等了一阵,见李石和木兰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好拉着李江道:“我们要个地方坐下来等?” 李江这才回神,看向身后的几人,媛媛和桃子的脸色到现在都是白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李登才正心疼的看着桃子,偏又因为男女之别不好上前。 苏文也才发现妹妹的不对,就上前握住桃子的手,见她手上冰凉,就蹙眉不满道:“你怕什么?这事是姐姐不好,就是要怪,也该怪姐姐的。” 桃子听到哥哥的安慰,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苏文无奈,只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媛媛也红了眼眶,李石也只好上前扶住他安慰,一行人就找了楼下的一个小包厢进去,郑致德和李登才这下却不好意思的在包厢里站着了,只好继续在,门口等。 郑致德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微微一叹,没再提吃的事。所以,苏定上来的时候,郑致德是第一个发现对方的,忙招呼一声,“苏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苏定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和李石他们一起吗?木兰如何了?” “苏大哥放心,木兰,木兰嫂子没事,可能是受了惊吓,所以李大哥在里面陪着她。”郑致德和李登才都不知道底下的人是木兰杀的,只以为木兰独自在包厢里看到杀人的场景吓到了,说来也是,就是他们乍然看见死人都会吓到,更何况,还是女子的木兰? 苏定就松了一口气,那就是没事了,能杀人的木兰还会怕死人?况且,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但苏定还是要亲自上去看看,就冲郑致德点头,“你大哥叫你派人给他送个信,报个平安,你现在就叫底下的人去一趟。”眼睛扫过紧闭的包厢门,没再说什么,他得上去找木兰问一下事情的经过。 李石给苏定的理由很简单,木兰不过是看见了对面的人,认出对方是押送自己上京的人,于是多关注了一下,谁知苏定会突然出现,对面的人似乎出现要攻击的态势,木兰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苏定虽然没有全信,但也认为事情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木兰的肚子,“孩子没事吧?” “没事,就是动得狠了一点。” “那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暂时不要出门,皇上给你的赏赐应该很快就能下来。”苏定隐晦的看了一眼李石,暗想,皇上若是能把这个恩典落在李石身上更好,那样,以李石的能力,再加上他的帮助和皇上的那份情义在,不说平步青云,至少也不会比一般官员差。 妻以夫为荣,李石好了,木兰才有可能好。 只是可惜,苏定太过想当然了,他以为这样大的事,皇上起码会亲自召见木兰或李石,最次的,也会让皇后宣木兰进宫询问一番。 谁知道皇上竟都没有派人去询问木兰事情的经过,只不过淡淡的问了他两句,而后叫皇后给平阳侯府送了不少的好东西,却没有明显提起说是给谁的。 苏定顿时明白,皇上似乎不是很想这事让别人知道,于是,他只好按捺下,心里满是可惜,希望事情结束后,皇上还能记起李石和木兰。 他只以为皇上是有什么部署,并不知道皇上是单纯不想木兰太过介入。 他可以重用木兰之兄苏定,可以重用李江和苏文,却不会用李石,更不会让木兰可以频繁的出入他的生活中。 这个女孩的牵扯太多了,苏家,如今因为姻亲又扯上了郑家,还有赖五,从赖五这里,她几乎能接触到所有他最得力的下属,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 但皇上同时也知道,只要他不用李石,以俩人的性格,多半是会回到钱塘,和以前一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富康而足,田地环绕,以后他们再见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所以皇上给俩人送了不少的金银财宝。 144第144章探 平阳侯府的人都以为这东西是皇上给侯爷的赏赐,谁知道这东西是直接送到李石和木兰的院子的,难免有些窃窃私语。 但侯府的管家和那天跟去的四个丫头一个管事嬷嬷,两个护卫都明白,那是给木兰的。 只是可惜,救了皇上,竟然只得了这些赏赐,若是他们侯爷,早就加官进爵了。 皇上送来的东西里,大部分是金银,只有少部分是稀罕的古董和各种首饰财宝,木兰甚至还从箱子里看到一盒子的东珠,个头都有拇指大小,关键是还差不多一样大。 媛媛和桃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木兰就回头笑道:“皇上倒是了解我们,我正愁着回去以后不知道怎么置办你们俩的嫁妆呢。” 媛媛和桃子就红了脸,恼道:“姐姐又在瞎说了。”但还是上前喜滋滋的挑选,不一会儿就又从底下挑了两盒子东珠出来,但是,这些东珠都比木兰手中的小一些,但拿到市面上,也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三个人就凑在一起挑选首饰。 皇上给木兰的赏赐有整整五箱,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金条,还有一箱却是十两一锭的官银,剩下的两箱是各种名贵的首饰,还有一箱就是一些古董字画。 木兰只在电视里见过皇上给别人赏赐东西,差不多也是大箱大箱的抬,然后还有田地什么的,所以并不觉有异。 媛媛和桃子见木兰都没发表意见,她们更理所当然的以为皇上赏赐就是这样的,但心里还是觉得太多了,难怪这么多人都想当皇帝,原来小小的一个赏赐就得花这么多的东西啊。 但深知礼仪和朝廷邸报的李石和李江苏文却都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五个大箱子。 这不像是赏赐,倒像是单纯的感谢,感谢完了之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李石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了摸箱子里的黄金,释然的一笑,低声道:“这倒是我们白赚的。” 李江和苏文顿时脸上精彩起来,他们本来还怪皇上“小气”的,现在却觉得皇上还是小气一些好。 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赏赐的额度都有大致的规定,虽然厚度也看皇上的心情,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奇怪的组合。 皇上的赏赐多是黄金和一件或几件玩物,再加上一些田地,按说,救驾这样的大事,作为木兰的丈夫,李石才应该是最直接的受益人,但皇上给的赏赐就很奇怪了,没有田地,反而是首饰出奇的多。 李江和苏文弄不懂皇上的心思,但李石一说,他们就觉得完全没必要去弄懂了,这份赏赐本来就是平白得的。 木兰虽然杀了那俩人,但皇上也算是受了木兰的牵连,最后到头来却要给木兰赏赐…… 当然,除了他们这几个,没人知道这件事,但他们还是在心里为皇上默哀了半刻。 皇上被行刺的事,朝中大半的官员都知道了,毕竟皇上的动作那样大,当时在大街上动静又那样大,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当时在楼上放箭的到底是谁。 不是没人去查探过,但状元楼被皇上控制起来了,又有苏定在那里,他们只能大概知道那人多少和平阳侯有些关系,所以就连赏赐都是直接送进平阳侯府的。 但是当他们知道皇上给的赏赐后都愣住了。救命之恩大于天,就算不给封官拜爵,也应当赏赐一些良田美地吧?怎么竟全是是金银? 当下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查探平阳侯府,只是平阳侯府的人非常的少,查来查去,他们只能把目光定在了李家和苏家身上。 可当时李石等全都在外面,这个他们还是能查得到的。他们压根没往木兰身上想,这个世界虽然对女人还算宽容,但他们从不认为女人有这样的能力,于是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木兰身边的那个护卫身上。 这也解释得通皇上为什么会把东西送去平阳侯府了,那护卫毕竟是平阳侯府的人,可那人既然救了皇上,就是说明是有本事的,这样的人就是破格录取也没什么,皇上怎么却只是赏赐金银? 想不通也没办法,他们总不能跑去问皇上吧,所以只能盯着平阳侯府,只是有胆子去盯着平阳侯府的人少,有胆子又有本事的人更少,两者都有,又还有那个耐性的人更少,因此,没过两天,平阳侯府的门口就安静下来了。 苏定也来找过李石和木兰,他只是觉得心里奇怪,所以就多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见过皇上?” 李石蹙眉回想,坚定的摇头,“我没见过他。”说着回头去看木兰。虽然他见过许多人,但他记性好,皇上那样存在感强的人,他要是有过交集,不会忘记。 木兰也沉思起来,其实她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的,只是又暂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更何况,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得是,说不定她见过长得想象的两个人也不一定。 李石见她苦恼的样子就笑道:“你见过的人我都见过,若是我没见过他,你自然也不能见过的。” “谁说的?难道我七岁之前见的人你也见过?” 木兰本是开玩笑,说完之后却是一愣,回想那天皇上抬头看向她的眼神。 当时,朱有德只是下意识的看向射出箭的方向,眼神锐利无比,那个眼神她见过。 木兰的愣怔不过一瞬,但熟悉木兰的李石还是发现了,他察觉到什么,就转移开苏定的视线,问道:“大哥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奇怪,”苏定看着李石叹道:“我本以为皇上会重赏,你身上又有功名,李江和苏文也都不差,皇上若是愿意,破格录取并不困难。” 现在是建国之初,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不像前朝,非翰林不如内阁,非举人不进四品。 现在,只要你有本事,只要能得到皇上的认可,平步青云并不是问题,可再过二十年,天下初定,那时就一切要依着规矩来了。 所以苏定才说这个机会难得。 只是可惜,皇上只是给李石他们上次金银,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偏木兰又是他妹妹,他提了就有邀功的嫌疑,若不是皇上将事情压下,他还能操作一番,叫别人提出来。 可皇上将后路都堵了,知道这件事是木兰所为的人并不多,而那些人或多或少还都跟他有交情,苏定也只能惋惜。 苏定的想法李石不是不知道,不过早在几年前他就彻底的断了入仕的心思,现在李江和苏文都考上了,他的心愿也就去了一大半,再等几个孩子成亲,他和木兰对他们的责任也算了了。 这些年,李石和木兰都是为了四个孩子而活着的,他很想只为他们自己做一些事情,他一直记得木兰的梦想。 回到钱塘,将几个孩子的婚事办了,然后他就多置办一些良田,俩人就守着那些田地过日子,平时他去医馆坐堂,忙的时候就回来帮她…… 李石的心微微火热起来,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 所以,对于赏赐一事,李石看得要比苏定开的多,别说他们不是为了救皇上才杀的人,就算是,皇上也打算让他做官,李石也是不会答应的,有些心思,断了就是断了,很难再接回去的。 等苏定一走,李石才有空问木兰,“你见过皇上?” 木兰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当年逃难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他看人的眼神和皇上看人的眼神很想。”都很想杀了她的样子。 最后一句话木兰没敢说出口。 李石就蹙眉思索了一下,良久才点头道:“那可能就是了,当年皇上还是辽东大将军时曾带人回乡祭祖,听说就是那年,后来他与吴庸起了龃龉就是因为对流民的处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苏定既然特意跑来问一声,难道皇上还记得木兰? “当时爷爷奶奶过世了……”木兰的情绪微微低落,“赖奶奶也是那时候死的。” 李石和木兰对视一眼,难道皇上就是那时候看上赖五的? 木兰就有些不满,“我爹和赖大叔的本事比赖五叔还要好,他怎么只选中了赖五叔?” 李石就有些无奈,“说不定真是凑巧,哪里就真的只是为赖五叔就专门赶回来救人的?” 说的也是,木兰微微好过,这时候想起苏爷爷和苏大壮他们,顿时觉得那段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木兰几乎想不起苏大壮竟然是她父亲。 可那些事却又显得那样近,木兰都还能想起苏大壮抱着她在林子的外围里指着低声的痕迹教她怎么识别动物的行动轨迹和习惯。 那时候,木兰不过才两岁,苏文也才出生不多久,苏大壮雄心壮志,正勾画着怎么多赚些钱以后供苏文上学。 他从早念到晚,就连好脾气的钱氏都有些生气了,最后他就只好找刚刚会说上几句话的木兰,木兰到现在都记得苏大壮的那些理想。 李石见妻子突然红了眼眶,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忙拿手绢给她擦。 木兰就靠在他身上道:“我想起我爹了,你还记得我爹吗?” 李石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记得。” 木兰就惊疑起来,“你见过我爹?我怎么不知道?”要知道,她可是胎穿,除了刚出生的那几天,因为身体太弱的缘故而没有清醒,从而错过自己的身世之外,她可是一直有记忆的。 145第145章抢亲 李石好笑,“不是你问的我见没见过岳父吗?” 木兰就瞪他,她不过那么一问,谁就要他答了。 李石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怅然的解释道:“过年的时候,我和我爹娘去我外婆家,姨父也陪了姨母回去,我自然见过岳父的,他,和我父亲完全不一样。” 李父是读书人,又因为从小身体弱的原因,与苏大壮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特别的羸弱,当年他回外婆家,几个表兄带着他上山去玩,有一次还将他丢在了山里,还是苏大壮进山打些野味给钱舅舅家打牙祭见了他将他带出来的…… 想起那些年的事,李石就好笑道:“说来也好笑,江儿和桃子我都见过,唯独是你,我回钱家这么多次,唯独没见过你,直到逃难……” “我娘很少带我回外婆家,外婆和舅母见了我总是很客气,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木兰仔细的回想,当初她想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太过高贵了,所以他们有些拘谨。 而母亲也是不愿意外婆和舅母为难的,所以就没带她回去。 苏文跑回来找木兰,一进门就看到俩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苏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的退下去了。 苏文一走,李石就回头过去看,嘴角微挑,低头看向已经昏昏欲睡的妻子,想了想,就费力的将她抱回房间,将人放在**上盖好被子,这才出去。 苏文正在前头溜达,李石看他竟能耐到现在,心中倒是微微欣慰,就上前问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苏文看到李石,眼睛一亮,“姐夫,你快去看看吧,傅鹏看上了江哥,要绑了他做女婿呢?” 李石嘴角抽抽,“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苏文不满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郑致德和李登才正在那儿拦着呢,傅鹏指使了家丁抬了江哥就走,幸亏我们手脚快,现在把人拦下来了,但还在那儿僵持着呢,再不去,不知有多少人看笑话呢。” 李石蹙眉,“抢亲?” 苏文连连点头。 在钱塘的时候他也见过人抢亲,那时候年纪小,还肆无忌惮的凑过热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会落在他们家人身上。 想到李江狼狈的样子,苏文眼里闪过幸灾乐祸,肩膀忍不住一耸一耸的。 李石就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傅鹏也在?” “不在,不在,他要是亲自出马,那还要脸不要了?再说了,他要是亲自来了,我们也不敢抢人啊。” 每年放榜的时候和过后几天都会有抢亲的事情发生,多是女方的长辈指使了家里的后辈或是家丁直接去抢了人就跑。 长辈一般都是直到定亲的时候才会出面的,不然女方长辈若是一开始就露面,那对女方是大大的不利。 要知道,抢亲是一种习俗了,虽然是女方抢的男方,但因为都是晚辈和家丁出面,就算不成,也只一笑而过,成了,之后自然会按照程序来走。 不过虽然说是抢亲,但在抢之前都会调查清楚,而且会先探听一下男方的口吻,知道对方愿意了,女方才会去抢人。 不然,抢了人却被拒绝,就算习俗上说了是平常,但还是难免会被人笑话。 可李石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答应过傅家这门亲事,上次傅夫人请他和木兰去做客,因为这两天有事,也就没去,也因为没亲自见过那位傅家的二姑娘,李石和木兰并没有应下这门亲事。 李江更不用说,那孩子是不会自作主张的。 所以,傅鹏这是非李江不可了? 李石想了想,还是没出去,而是对苏文道:“你去叫上两个护卫将江儿接回来,记住,对傅家的人客气一些,只是不能叫李江进了他们家就行。” 苏文眨眼,“大哥,你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他本来还以为这门婚事十之八九了呢。 李石摇头,“不是不同意,但也没答应,那个姑娘如何我们还没见过呢。傅家太着急了。” 苏文就咧了嘴笑,“他们家当然着急了,江哥这次考的成绩不错,这才两天,就有不少人跟我们表示过要与我们家结亲了。” 李石蹙眉,“很多人家吗?” 苏文狠狠地点头,名次靠前的,不是老头子,就是成家了,定亲的也不少,像李江这样既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名次还靠前的没有几个,所以李江才会这么吃香,也难怪傅鹏会着急。 这几日来暗示的人家里有不少的地位都在傅鹏之上。 在其他的事上,李石自然比别人多转几个心思,可几个孩子的婚事他却是不愿意耍心机的,因此,他想了一下就道:“你带护卫过去,先和傅家的家丁扯着,我去见一见那位傅大人。” 苏文应下,带了护卫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赶,谁知道才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狼狈的李江郑致德和李登才,苏文瞪大眼睛看他们身上歪歪扭扭的衣服以及微微散落的头发。 郑致德苦笑:“你才走不久,那家丁也就不多缠了,只是大声念了傅大人的一首诗,坦诚他就是看中了李江做女婿,然后就大方的放我们走了。” 苏文就回头看姐夫,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李石却沉思下来,看向李江,沉声道:“你随我来。” 李江就低着头跟上李石的脚步,苏文微微有些担心,郑致德却松了一口气,拍着李登才的肩膀道:“走吧,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李江请我们吃一顿,不然我们今儿就亏了。” 苏文就回头瞪他,“你就知道吃,要是姐夫揍了他,我看你怎么吃。” 李登才就鄙视的看他,“你姐夫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揍人?” 本来正想说苏文多虑的郑致德顿时惊悚的看着李登才,他竟然说李石温和? 苏文也看着李登才不语。 李登才却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 书房里,李石问李江,“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李江知道,他的婚事让大哥和嫂子很头疼,在钱塘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所以那时候他才更加拼命的看书,本来只比苏文稍微好的成绩就上升了不少。 来到京城,得知傅鹏暗示的这门婚事后,李江是有些窃喜的,他觉得,至少大哥和嫂子不用再为他的亲事太过头疼,只是没想到傅鹏会这样算计。 这样看来,那傅鹏提出这门亲事,虽然有看上他才华的意思,可最看重的却不是这个。 李江聪明,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赖五叔和苏定身上,傅鹏最看重的怕还是这俩人吧。 想到傅鹏给自己的大女儿结的亲,李江脸色微黑。 李石却笑道:“我倒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了。” 李江抬头去看大哥。 “结亲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要的也是双方背后的权势人脉,傅鹏对于这点并没有否认,但他做的并不令人反感。江儿,以后你要在官场中行走,有些感情喜怒是不该有的,傅鹏在这件事上就做得很好,他的确算计着让自己的儿女带来利益最大化,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为自己的儿女考虑到了。比如他长女的婚事,虽然嫁的是聂家的庶子,但聂家不同勋贵人家,子弟都是靠科举入仕,相应的,家财权势之争也就不激烈,而且聂家最是重规矩,就算是庶子,该他的一分也不会少,而且那庶子读书还行,只要能考中举人,凭着聂家的人脉,在朝中找一个官做不难,就算是考不上,以他现在秀才的身份也照样能找个外任来做。而他给他两个儿子找的亲事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可见这人虽然追逐权势,却也没忘了儿女的利益。” 李江沉思。 “不过我却不希望以后你变成他这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那些权势带来的也不过是几年或十几年的心理快乐和满足,我们家现在吃穿不愁,没必要为了权势做些让自己心里不痛快的事,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结这门亲。” 李江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见见那位傅夫人。” 李石满意,“听说傅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傅夫人带大的,的确应该去见见。” 什么样的人多半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女,那位傅姑娘他们只怕很难见到,也就能去看看那位傅夫人了。 而此时,傅夫人正在跟傅大人生气,“你叫人去抢亲,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现在更好,直接人都没抢回来,以后你让云芬怎么出去见人?” 傅鹏忙安抚道:“夫人别急,我是特意放他走的,更何况,现在云芬的面子也没落吗?” 傅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现在看着是好,可等过一阵,大家回过神来,还不是说什么的都有?”傅夫人最了解哪些内宅的妇人不过,没事也能说出三分事来,更何况,这是明晃晃的事实,婚事若是说了下来,自然是一番美谈,若是真的谈不拢,只怕以后云芬真的很难出去见人,再说亲事了。 想到这里,傅夫人更恨,她原先就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可现在为了云芬,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傅夫人如电般的眼神看向傅鹏,难道这是他故意为之? 傅鹏微微避开她的眼睛,傅夫人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冷声道:“老爷知不知道那李江是无父无母的。” “可他不是还有一个兄嫂?长兄如父。” 146第146章担忧 “你也说了长兄如父,那李娘子自然是长嫂如母了,更何况,李江还是他那长嫂从小带大的,听说那李江能上学,靠的也全是这个嫂子,那以后云芬嫁过去与那李娘子如何相处?” 傅鹏想到苏木兰的身份,皱眉道:“这有何困难,直接当婆婆一样供着不就行了?何况,那李娘子抚养李江长大,也当得起。” 傅夫人就冷笑,“我自然知道她当得起,可关键是你女儿愿不愿意。”傅夫人深呼吸了一下,想着,那李娘子要是个厉害,能压住云芬的也就罢了。云芬嫁过去不过像普通的妇人一样最多受受婆婆的气罢了,可她听说,那李娘子只是外表凶悍,平时行事对几个孩子多有纵容,四个孩子都是李石亲自教养的,可云芬是弟媳,没听过大伯也能教训弟媳的…… “这如何由得她?”傅鹏直接一句话做结尾,“当初你也该教养好她才是。” 傅夫人听傅鹏这样埋怨,顿时红了眼,这件事能怪她吗? 四个孩子都是她教养,傅云芬出生的时候,前面的两个孩子正到调皮捣蛋的年纪,精力自然分散,最后等到小儿子出生,她在管家之下,精力更是不够用,那时候的女儿明明还是好好的。 她虽然因为精力分散,不可能像当初照顾大女儿大儿子一样精心的照顾小女儿和小儿子,但却一直关注着他们,傅云芬会变,都是傅鹏做的。 当时傅鹏在礼部的发展已经稳定下来,正有空弄什么天伦之乐的时候,大女儿和大儿子已经长大,并且被傅夫人教养得很好,傅鹏关注了两天就没兴趣了。 而傅云芬因为嘴甜会说话,又正是最渴望父爱的年纪,傅鹏也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女儿,就是时常将人接过去教她识字念书什么的。 傅夫人想着女儿多和父亲接触也好,就没管,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快要说亲的大女儿和正好最是调皮捣蛋的小儿子身上,何况,当时大儿子刚好又要下场考试…… 等傅夫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傅云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些比攀的心思,傅夫人费了很大的劲儿想纠正,但转眼,傅云芬只要和傅鹏在一起,那些心思就又会冒出来,最后甚至还发展成了爱慕虚荣。 傅夫人知道,傅鹏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表面文章做得好。 以前她虽然不喜,但对方毕竟是她丈夫,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在他做的过分的时候提醒一下,可现在,傅鹏竟然将女儿都给教坏了。傅夫人气得肝都疼了,还因此与傅鹏大吵了一架。 傅鹏因此三年不踏入她的房门,可傅夫人并不后悔,让她痛心的是傅云芬的反应。 傅云芬后来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得很温顺,可傅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只是将那些性情都藏了起来。 这些年她为了纠正这个女儿,几乎是不遗余力,可不管怎么做,收效都不好。 现在,傅夫人就有些伤心的坐倒在椅子上,心里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好在那李江的确不错,李家的门风也好,女儿嫁过去,就算以后不和睦,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傅云芬躲在窗户底下听,听父亲说那李江如何如何好,说那李家今后会如何发达……本来不太愿意的心慢慢动摇,也许,嫁给这样一个人真的不错。 傅夫人与傅鹏话不投机半句多,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屋。 大儿子傅云舟正在屋里等着母亲,见母亲脸上带着怒容,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忙上前接住母亲,“母亲,父亲怎么说?” 傅夫人脸上难看,“这件事不用说了,这门亲事无论如何要促成,不然,你妹妹今后还能找到什么合适的人家?好在李家也不错,我只是担心你妹妹到了他家……” 说到这里,傅夫人就说不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拉了儿子的手道:“以后你多照顾照顾你妹妹,你姐姐和弟弟我都不太担心……也怪我,当年多忙,也不该让你父亲带着你妹妹的。” 傅云舟就低下头去不说话,子不言父过,就算他也不满意父亲的做法也不能说什么。 傅夫人也不过抱怨那么一句,就打点起精神来道:“回头你亲自给李家下一张帖子,请李石和他夫人过来。” 傅夫人本来只是想请苏木兰,可后来想想还是加上李石,这样显得更郑重些。 李石收到傅家的帖子后就仔细地木兰说起傅家的各人,本来他是不想带木兰去的,木兰挺着肚子,到底不好行动,可现在看,还是让木兰去见一见那位傅姑娘的好。 到了那天,木兰穿了一套九成新的衣服,拒绝了嬷嬷的盛装。 到了傅家,傅云舟亲自出来接着,要带了他去见傅鹏,李石就笑道:“在下还没拜见过傅夫人,不如云舟兄先带在下过去拜见一下夫人,再去见过傅大人为妙。” 傅云舟自然愿意,傅夫人也想亲自见一见李石,毕竟,李石怎么样她也都是听出去查探的人说的。 李石就回身将木兰接下来,傅云舟微微诧异,他以为,李娘子应该去到府里才下车,到时自然有他的妻子接引,不过现在他也没说什么,和苏木兰互相见礼之后,就在前面领路。 李石则走在木兰身侧,手臂微微护着她往前走。 傅云舟留意到李石的这个小动作,心中更沉,他是知道母亲的担忧的,以前还觉得那毕竟是内宅之事,李石和李江未必会掺和,可现在看来,母亲却是对的。 李石在人前对这个妻子都这样护持,更何况在家里? 到那时妹妹要是真的对李娘子不敬,只怕日子真的会不好过。 不过,他妹妹一向聪慧,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傅云舟的心思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李石瞥了他一眼,眼里倒是难得的闪过一抹笑意。 傅鹏的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像他,与他走着路都能走神,心性也并不狡诈,虽然这样的人在官场上的成就可能不大,但做姻亲却不错。 李石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边留意周围,他一心两用早成了习惯,当初在街角摆摊的时候,又要看书,又要留意是否有生意,心中还要思索才看到的文章,所以开启一心三用模式都不困难。 傅大奶奶本来在二门处等人,正奇怪李娘子怎么还不来,就见小丫头飞奔来报:“李公子和李娘子在大门下了车,大爷接着了,李公子说要拜见夫人,大爷正领了人过来呢。” 傅大奶奶忙叫丫头去通知婆婆,自己正要迎出去,就见傅云舟领着两个人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丫头,傅大奶奶见其中一人挺着大肚子,就知道她是苏木兰了。忙笑着迎上去。 互相见过礼,夫妻两个就领了李石木兰过去见傅夫人。 傅鹏在书房里听说,就知道李石对这门亲事最起码是有六分愿意的,不然不会提出想见他夫人的,当下满意的一笑,拿起一本书看着,打算等一下再过去,既然来了,不如两家一起吃个饭,尽早将婚事定下来。 想到前两天他无意中听到的消息,皇上遇刺,救人的怕是与李家和苏家有些关系,就算与他们没有关系,那也是出自平阳侯府,以后李江和苏文只怕更是平步青云了。 傅云芬本来在傅夫人这里,听说李石也过来了,忙避到里头去。只是心中难免好奇,就隔着屏风小心的偷视。 傅夫人屋里用的屏风内有乾坤,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能看见外面,所以傅云芬一将眼睛凑到屏风那里,正好看到李石抬头看向傅夫人,微微行礼,袖裾飘忽,温润如玉,傅云芬只觉得一张脸红烫,不敢再看。 心里却对这门亲事愿意了几分。 傅夫人也没想到李石是这样的风流人物,比李石优秀的人她不知见过多少,长得比李石好的也比比皆是,但李石身上的气质却有些特别,傅夫人又看向他身侧的木兰,心中微微一叹,这位从小被送到乡下的苏家二小姐也不差多少,周身的气度一点也不像是村妇。 傅夫人微微放心,李石比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女儿就算嫁过去,应该也能被压住吧?看他行动间对自己妻子的在意,想来不会让她吃亏的。 但傅夫人不愿欺骗自己,她的心却更是忐忑,若是李石恼怒起来,这样的人对付起女儿来也更难招架。 傅夫人心中苦笑,此时她哪还有退路? 她也只能多教女儿一些,然后与李家打好关系,只希望到时李石和苏木兰念在她的情分上,对自己的女儿容忍一些。 李石和傅夫人一问一答说了不少话,等到傅鹏找过来了,李石这才起身和傅云舟去见傅鹏。 傅云芬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木兰就好奇的看向她,她早就知道屏风后面藏着人了,也猜到是傅云芬,此时见她出来,这才看清楚人的长相,微微惊讶。 147第147章帮忙 傅云芬长得很漂亮,比她以为的还要漂亮。 木兰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漂亮的人就是苏婉玉,第二就是她自己,媛媛和桃子长得也不错,但和木兰不能比,现在傅云芬一出现就站在了媛媛和桃子前面。 虽然各人有各人的漂亮,但不可否认,傅云芬看着就比那两个孩子漂亮,甚至还隐隐胜过王丹慧。 李江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 木兰有心情挪揄李江,傅云芬在木兰的目光下却羞红了脸。 木兰惊讶对方的腼腆,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拉过她的手,笑道:“这位就是二姑娘了?长得真漂亮!”想了想,将自己头上今天早上才带上的镶嵌着红宝石朱钗拿下来插在她的头上,微微点头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这个吧。” 木兰身后的丫头就将手中准备好的见面礼往袖子里拢了拢。 傅夫人也微微惊讶。 没想到苏木兰这么喜欢云芬。 要知道她是提前下帖子给对方的,对方不可能没带见面礼,那些见面礼自然只是意思一下,自然比不上木兰从头上拿下来的红宝石朱钗,而且,那根朱钗是真的好。 她看了一眼苏木兰手上的手镯,只不过是普通的玉石,但她看得出对方很看重这手镯,不然也不会舍弃它,而是选上了头上比它贵重百倍的红宝石朱钗,那东西就是她的整个首饰盒里也难找出一支。 傅云芬心中虽然喜欢,但还是转头去看母亲。 傅夫人就微微点头,傅云芬这才开心的道谢。 这样也好,她们妯娌开了一个好头,以后关系自然不会太差。 木兰却只是单纯见对方长得好看,觉得她带着红宝石好看,这才送给她的,而且,李石心里对这门亲事认同了七分,她总要争气一些才好,要知道,李江已经十九了,回到钱塘最好就将亲事办了。 木兰就算觉得这个年纪轻,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李江和苏文都算是晚婚了,而且,这个世界的人的寿命比较短,心里成熟也比较早,木兰也不可能去改变这种事。 因为双方都有心,所以这一上午都相谈甚欢,李石和木兰在傅家用了饭,李石就带着木兰告辞了。 他只说自己身上还有些事,不能久待,其实就是木兰到中午会发困想睡觉。 在车上,木兰就低声问道:“你同意这门亲事了?” 李石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护着她的肚子,道:“傅夫人倒是不错,再看看吧,你有时间可以请傅姑娘到我们家里来玩,媛媛和桃子不是一直显得无聊?就让她们俩试着招待一下客人。” 李石现在就算对这门亲事已经认同了八分,也不愿意轻易定下,当初给苏文定亲,之所以能这么快,是因为他很轻易的就知道了那位王姑娘的为人品德。 现在给李江说亲,他自然也要将傅云芬了解一下,不过傅夫人不错,想来她亲手教出来的孩子也不错吧。 不怪李石这样想,实在是因为他接触过傅云舟和傅云芬的弟弟傅云亭,他们两个人都不错,而傅云芬的姐姐在外面的风评也不差。 木兰才给傅云芬下了帖子,赖五就回来了,他回来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跑去找木兰,进门就问:“木兰,我听说你救了皇上?” 身边的伺候的下人忙退下,木兰看着好笑,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才点头,“五叔叔还是快坐下喝口茶吧。” 赖五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先前我还以为是运气,这样看来,你的箭术很好了?”赖五想到苏大壮的本事,眼里微微带了些伤感,“不亏是你爹的女儿。” 木兰的脸就微微黑了一下。 赖五兴致勃勃的想要拉木兰去校场,“怎么也要让你五叔叔看看你的本事。” 李石就在赖五身后轻咳一声,赖五身子一僵,回头身去。 李石就温和的笑道:“五叔叔回来了,我已叫人准备好了饭菜,您先去梳洗一下,我们一家人吃一顿饭吧。” 赖五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好啊,”想到李江和苏文,赖五脸上的笑容正常了一些,“李江和苏文考中了进士,我们一家是要好好庆祝。”说着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一样。 李石见赖五的背影消失了,这才低头去看妻子。 木兰就假装喝茶,李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后就叫丫头看紧木兰,危险的事不准她做。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李石拦着,但赖五对木兰一手的箭术还是很感兴趣,他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说皇上遇刺的事,正万分着急,又听说皇上毫发未伤,被他的人给救了,皇上还给了不少的赏赐。 因为这次他身上有秘密任务,府里的人根本联系不上他,还是等任务完成,往回赶的时候才收到京城军师和几个好友的信,这才知道了大概。 可除了军师,其他人都说的很模糊,可见他们也是不知道是木兰所为。 能被军师称颂箭法好的,自然是很好了,所以赖五才想知道木兰的箭法到底有多好,不过有李石盯着,赖五也没找着机会,而且,李石担心的也有道理,木兰的肚子大了,若是贸然动作,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赖五惋惜之下只好进宫去见皇上了。 他虽然进宫给皇上做个汇报了,但具体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这次怎么也要长谈一次。 赖五说完,就大大咧咧的问皇上,“皇上,李石的本事还是很不错的,您不给他一个官当当?” 皇上就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你问过李石愿意做朕的官了吗?” 赖五就皱眉,这个还真没问过。 皇上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他,“等他什么时候有了做官的心思,你再来找朕吧。” 赖五郑重的点头,心里微微惋惜,以为皇上已经私底下问过李石,知道李石不愿意为官,这才赏赐了这么多的金银。 赖五有些失望的告退。 而皇上则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看得出来,李石不想为官,所以一点也不担心“阴谋”会被拆穿。 赖五出来碰到军师,他就很忧愁的道:“军师,您说读书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啊?先前拼了命的读书想要科举入仕,现在有了当官的机会了,却又往外推。” 军师思索了片刻,还是不明白赖五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叹,就直接问道:“谁不愿意当官?” “李石啊。”赖五有些不满,“你说,要是李石当了官,以后木兰就是官夫人了,比靠李江苏文不知好多少倍,可木兰陪着他吃了这么多的苦,他却不愿意当官了。” 军师嘴角抽抽,看向紧闭着门的上书房,有些无奈,但还是顺着话说道:“人各有志。” 当年,赖五是被皇上和军师救的,但后来却一直是军师照顾受伤的他,所以赖五对军师一直很信赖,他所有的事情都会和军师说,军师也是从赖五这里知道苏木兰的事的,当初苏定一联络上皇上,表示投诚的时候,军师就将这事和皇上说了。 是人都喜欢有情有义的人,皇上也一样,苏定对苏木兰有兄长之情,还愿意自动去承担兄长之责;赖五十年如一日的待他和军师,这就是皇上为什么对赖五和苏定尤为宽恕的原因。 但李石不一样,军师看得出皇上很喜欢李石夫妇,却不愿意他们出现在面前,军师不知道皇上在忌讳什么,但他知道,有些秘密是不能查探的,因此,他才这样劝说赖五。 赖五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接受了。想到李江和苏文都考中了,就高兴的邀请军师,“……我侄子们都考进了二甲,军师不如去我家喝酒庆祝。” 军师含笑摇头,“如今还没殿试,你们自己在家里庆祝一番就是,没必要邀请别人。” 赖五就皱眉,“是不是那些人又说什么了?” “这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做好皇上吩咐你的事就好。” 赖五就沉着脸点头,步履有些沉重的出了宫。 回到平阳侯府,迎面就碰上李江苏文,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他爽朗的笑道:“今儿五叔给你们庆祝一番,对了,你们殿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江很老实的回答:“这两日都呆在家里准备了。” 赖五点头,歪头想了想道:“皇上很好说话的,到时你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担心。” 李江和苏文应是,却并没有打算照着他的话做。 伴君如伴虎,皇上对赖五这样,不代表对其他人也这样。他们自然是小心谨慎的好。 晚上,钱舅舅一家也被请来。 春闱过后,钱舅舅就上门过一次,他知道李江和苏文要准备殿试,特意嘱咐了李石和木兰,别叫他们被别的事分散了精力,这才连他都没露面,但他很开心就是,听说,他在家里连着转悠了好几天,然后就是押着才九岁的钱东胜读书,只是活泼好动的钱东胜前两天还兴致勃勃的陪父亲玩这个游戏,可连着三天连门都不能出,他顿时不干了,家里正闹的鸡飞狗跳。 148第148章打算 钱家的人对钱东胜都很宽容,实在是因为钱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生气了,所以他们乐意看着钱东胜闹腾。 不过两兄弟也明白,他们家里最好还是要出一个读书人为好,总不能谁都当兵吧? 钱东明的军籍以后他是不打算传给弟弟的,而是传给自己的儿子,父亲的那份应该传给二弟钱东信,所以三弟钱东胜最后就去读书,就算是考不中,读书识字,以后也好有个营生。 钱东胜是一出生就是奴籍,在他看来,能由奴籍转为军籍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他没有当过良民,不知道良籍和军籍的区别,所以才没有那个心。 但钱东明和钱东信不一样,他们被流放到辽东的时候已经懂事,现在更是了解世事。 奴籍,军籍和良籍,享受到的权益简直是天差地别。 虽说良籍也会过得苦,但至少命是保得住的,而且,良籍的生活也比军户要好过。 本朝的官兵都有军饷,但除了官的响,兵的饷银也就够他自己花销,要是再大手大脚一些,连自己的生活也不能维持了,更何况养家糊口。 也只有打仗的时候会好些,因为只有打仗,他们才会有额外的收入,但是,打仗就意味着伤亡,而他们这些基础的兵丁又是最先死的一群……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军户娶不上老婆的原因,不仅容易被守寡,还没钱,没地,没资本。这样的人,就是再穷的人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们的。 所以他们就只能去逛最低等的窑子了。 也有大毅力的人,那些人会省吃俭用的将军饷存下来,等到一定数目的时候再出丰厚的彩礼娶一个妻子,或是买一个妻子回来…… 钱东明和钱东信都不想子孙后代都过这样的生活,但他们年纪大了,读书也读不出一个花来,而且,他们两个都不是读书的料。 钱东胜脑子比兄弟俩灵活,年纪又还小,由他来读书最好不过了。所以。这一次不仅是钱舅舅,两位哥哥都帮着压钱东胜读书。赵氏知道丈夫和两个儿子的想法,对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这小子这几天过得无比的悲催,此时来到赖家,就直接缠在木兰身边不走了。 木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十一岁的表弟,很是好笑的摸着他的头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几日不见就这样了。” 钱东胜耷拉着脑袋,在木兰的手底下晃了晃,见不能摆脱她的手,就沮丧道:“都是表哥们闹的,现在我爹正逼着我读书呢,表姐,你帮我求求情吧,读书哪里是谁都能办到的?” “读书又不是多难的事,只要照着先生的吩咐做就是了,你再难的事情都做下来了,难道还怕这个?”木兰眼里微微闪过怀念的神色,“最起码,也要读书识字,别出去以后叫人给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钱东胜努嘴,“谁会这么笨啊?” 木兰就爽朗的大笑,“这可不是笨不笨的问题,而是识不识字的问题。”说着给钱东胜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她很小的时候哭着不想上学,赖在家里的时候婶婶说给她听的,那时候婶婶告诉她,如果她不上学,以后就会被人偷去,或是迷路找不着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叔叔婶婶,哥哥和妹妹了…… 当时她就问,是不是就像爸爸妈妈一样突然不见了? 当时婶婶就突然抱着她哭了半天,从此后,她就再也不敢说不念书,更是不敢在功课上怠慢,没想到,就一路优秀的读了下去。 本来想好好孝顺叔叔婶婶的,谁知道,才参加工作不到半年,她就查出了那样的病,反过来却是婶婶熬白了头发的照顾她…… 李石最先发现妻子的情绪波动,不动声色的将钱东胜赶走,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关怀的看着她。 木兰的眼泪一下就没忍住…… 所有的人都叫木兰的眼泪吓了一跳,李石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段时间,木兰虽然哭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但和普通的女子相比,不知道强多少,因此乍然看见木兰的眼泪还有些无措。 钱舅舅更是瞪眼看向钱东胜,几乎要将他给吃了。 钱东胜忙跳到一边,摇手道:“不关我的事!” 钱舅舅眼里迸射出凶光。 钱东胜就可怜的看向木兰,眼里无比的幽怨。 木兰看了一乐,擦了擦眼泪,挤出笑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钱舅舅等就舒了一口气,只还有李石和苏文看着木兰。 苏文是以为姐姐看到他出息了才哭的,李石却知道木兰的哭里带了悲伤,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再提。 李江就打圆场道:“嫂子,我们上桌吧,舅舅他们还没用饭呢。” 木兰点头,众人一起移向饭桌。 赖五向来不习惯家里人也分成两桌子吃饭,更何况,因着木兰,他从不小看女子,所以很自然的让众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大家入座,钱舅舅和赖五倒是相谈甚欢。 一开始,钱舅舅还有些拘谨,俩人身份毕竟相差太大,但赖五只是比当年变得更加的豪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因此,没过两天,钱舅舅和赖五就说到了一起。 俩人算是同乡,又有共同回忆的人,又是在军中生活了十多年的糙汉子,话题实在是太多太多…… 木兰也乐得见他们谈在一起,以后她要是回了钱塘,她希望赖五还能照顾照顾钱舅舅,不用多特意,只要他的态度在那里,军中就不会有人去欺负钱舅舅了。 钱舅舅喝了两杯酒,就开始问起李江的婚事,“我听说江儿的婚事也要定下了?”他本来想问的是桃子,不过桃子是女孩子,当着她的面提起不好,就该问李江的了。 李江的脸顿时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羞着,还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倒让木兰惊奇了一下。 李江这孩子什么都不学李石,就这板着脸的功夫学得最像,此时见他红了脸,木兰眼里不由的闪过笑意,也不避讳他,直接点头,“是啊,最近正在相看傅家的二姑娘,傅家夫人不错,那位傅家的姑娘长得也漂亮。” 李江的脸更红,目光微微亮起来,想起了那天回来后嫂子特意找他过去说的话。 木兰和大多数家长都不一样,等定下了亲事才会告诉孩子,她和李石都会将事情拿出来与他们商量,即使亲事也一样。 所以木兰就特意将李江找去了,将她和傅云芬见面的事说了,描述的很仔细,最后笑道:“这儿的规矩,也不可能叫你看一眼对方,只是以后要过日子的是你们,我想你们总要互相了解一下。” 李江是男子,在外面行走,要打听他的为人处事是很简单的事,但傅云芬是姑娘,想要打听实在是太过困难。虽然,未婚男女成亲之前可以见一两面,算是相亲,可到那时,婚事已经基本定下了,到那时再反悔可是和结仇差不多的性子了。 李江的脸虽然红,但还是听木兰说完了,此时再听木兰提起,还是忍不住又听了一遍。 苏文窃笑,钱东胜和钱东信也乐得看李江的笑话,这个表弟看着比他们还沉稳,行事又滴水不漏,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 赵氏却是想到两个儿子的亲事到现在都没定下,特别是大儿子,年纪比李江还大,看着两个儿子,再看看李江和苏文,赵氏更忧愁了。 木兰看到赵氏的目光,就看向钱东胜,眼里闪过沉思。 在晚上送钱舅舅他们离开的时候,木兰就特意走在钱东胜身边,低声道:“表哥,你的亲事也该说了。” 钱东胜惊诧的看着木兰,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木兰看向赵氏,微叹:“别叫舅母太过担心了。” 钱东胜顺着木兰的眼睛看向母亲,眼微沉,几不可见的点头,几步上前微微扶住背已经有些佝偻的母亲。 赵氏微微惊讶的看着大儿子,钱东胜心更酸,扯了一个笑,心里却想着木兰的提议,他们都是男子,心思难免粗,母亲一个人要忙着家里家外,也实在是太辛苦,也许他是时候该娶一个妻子了。 当初不愿娶妻是因为他是奴籍,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籍,但现在,这样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 钱东胜呼出一口气,面上明朗起来,让一直偷偷观察儿子的赵氏嘴角也不由的翘起来。 李石注意到木兰的动作,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赵氏却在上马车之前感激的看了木兰一眼,多年生活的磨难让她处处留意别人的脸色,自然也就看到了儿子改变之前木兰和儿子的互动。 赵氏却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才回到家,钱东胜就找了父母,低声将自己愿意成亲的事说了,“母亲看着找吧,也不要多漂亮的,只要能干,品性好就行。” 赵氏惊喜的看着大儿子,连连点头:“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你可有喜欢的?说出来娘帮你去说说。” 钱东胜摇头,他没有那样的心思,又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149第149章见面 李登才无聊的趴在墙壁上,看着并排坐在树下看书的三人,很是无奈,张了张嘴,想到三天后就殿试了,还是将嘴给闭上了。 李登才忧郁的望天,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没考中呢?害得都没人跟着他玩了。 李登才扭头看向一边,眼睛无意识的乱扫,突然就定在了某个地方。 李登才小心翼翼的起身,悄悄地看了李江和苏文一眼,见他们都没注意,就悄悄地溜下墙,直接从他们看书的院子进了后院。 某个在景楼上望守的护卫抽了抽嘴角,李公子当他们是死的不成?大手一挥,就有人传令下去,自然有人去将李登才找出来,不过,这得费一点时间,可是这一点时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于是那个护卫就紧紧的盯着李登才。 见李登才七拐八拐的躲过沿路的丫鬟仆妇,然后就呆在一个小树林里不动了。 护卫心中微疑,再看到从隔壁转出来的桃子,哪里还能不明白?心中更急,那位苏桃姑娘可是侯爷的侄女,可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不然他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想了想,还是派人提前去和李石说了一声。 他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送”李登才出来,第二时间给李石送信了,相信就算是出事也应该与他无关吧? 李登才就站在小树林里,看着不远处摘花的桃子,有些无措,他光想着过来见人,却忘了这是后院,似乎不是他能来的地方,若是惊到了她怎么办? 李登才微微懊恼起来,他就想悄悄地退出去…… 桃子摇了一把梅树,将上面的花瓣抖落,就对丫鬟们道:“快将掉到地上的也捡起来。” 丫鬟们抽抽嘴角,却还是应了一声,将落在白罗上的梅花小心的放进篮子,这才弯腰去捡落在地上却还完好的梅花。 桃子就踮着脚尖跳出梅花的范围,扬声道:“你们先捡着,我先去玩了。” 当下就有小丫头要追,“苏姑娘,您可不能乱跑啊。”就有人拉她道:“快别追了,你可追不上她。” 其他几个丫头也无动于衷的继续捡着地上的梅花。 她们都知道,府里的这几位客人都奇怪,就是侯爷这个主子也有些奇怪,他们并不喜欢她们贴身伺候,所以李姑娘和苏姑娘出来玩的时候也不喜欢她们跟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们俩自己玩的。 李登才见桃子飞奔而去,就不由自主的追在她身后,谁知追了一段,桃子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过来了。” 李登才吓了一跳,顿时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桃子就翻了一个白眼,她姐姐是猎户,她自然多多少少也学了一些本事的,在梅林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有人在看她,李登才又不太会掩饰,也就能瞒过不太注意的丫头,她一看地上的影子就知道那儿有一个人了,再偷眼一看,哪里还不知道是他。 只不过她也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所以她才没在丫头们面前将他揪出来,对方怎么说也是她哥哥的好朋友。 这时候李登才静下来,桃子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但不代表她没办法,她直接生气道:“李登才,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走了,回头我告诉我哥哥,叫他揍你!” 李登才之后无奈的从一棵树后面出来。 桃子这才咧嘴一笑。 李登才见她全无害怕的样子,就教训她道:“你可不能这样,以后要是在后院再看到陌氏男子,要么就躲起来,要么就叫人,可不能自己将人引开。” 桃子就瞥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你是陌生人吗?” 李登才一噎,然后道:“我不算。” “你当然不算了,”桃子很不在意的道:“你连我家都不知去过多少遍了,算什么陌生人?” 李登才:“……”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哥哥们在外面和姐夫看书呢。” 李登才知道桃子习惯叫李石做大哥,叫李江做二哥,叫苏文做哥哥,郑致德则是姐夫,他不好说自己是从墙壁上跳下来的,就含糊的点头道:“我知道。” 桃子还以为他是迷路了,此时见他不像是要找自家哥哥的样子,就好奇的歪头问道:“你不是找他们的?那你来干什么?” 李登才就扭捏道:“我听说你李江哥哥要定亲了?” 桃子摇头,“还早呢,又有几家向大哥暗示了,大哥说要多考虑考虑,反正殿试过后还要跑官,我们还要在京城呆一段时间,就不是很急。” “哦。”李登才没找到其他的话说,只好就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不是说傅家挺好的吗?怎么没定下?” 桃子就皱了皱鼻子,道:“不知道呢,我大哥没说,不过傅家的姐姐还和善就是了,二哥没和你说吗?”昨天木兰请了傅云芬过来做客,她和媛媛都陪在她身边,傅云芬对她们都不错,当然,她们认识不久,对方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给她们脸色看。 “他怎么好意思说。”李登才想了想,还是道:“我和你哥哥一样大的……”李登才见桃子不懂,耳朵微红,但还是厚着脸皮道:“我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桃子就很奇怪的看着他,“那你家人给你说亲了吗?” 李登才见桃子眼睛清澈,就有些无奈,摇摇头。 桃子就可怜的看着他,“你爹娘也太不上心了,比我大哥大姐还不如呢。” 李登才忙辩解道:“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并不用我急着成亲,而且,我也不想这么早成亲……”李登才又怕桃子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其实现在说亲也刚刚好。” 桃子就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你现在是举人,年纪又到了,的确是刚刚好,不过你来后院到底有什么事啊?还是迷路了?要不要我送你出去?我刚来的时候也总是迷路,那些丫头们总是要找好久才能找到我。” 李登才顿时有些无力,耷拉着脑袋道:“那你送我出去吧。”他自觉他说的已经够清楚明白了,但桃子还是不开窍,李登才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桃子就送李登才出去,她虽然不愿意守着那些规矩,却也知道不叫人知道,正如姐姐说过的,她们怎么做私底下知道就行了,没必要与规矩作对。 在钱塘,在村庄里,她与李登才见面自然没什么,可这是在京城,是在平阳侯府,是有“规矩”的。 桃子问清楚,知道李登才是翻墙进来的,也不奇怪,直接带了他到刚才他翻墙的地方,道:“你就从这里翻过去吧,过去就是哥哥们读书的院子。” 李登才看了看墙壁,抽了抽嘴角,道:“你还是带我去角门吧,我有办法出去。”只不过是找个理由,他经常这样干,并不觉得困难。 但桃子不是这么认为,“那多麻烦啊,去了那里说不定还要惊动管家伯伯,你现在从这里翻过去,谁也不知道,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可关键是他翻不过去啊。 李登才有限的几次翻墙,一次是跟着李江他们翻进孙家见郑致德,那是因为有李江和苏文帮忙,还有这几次则是因为闲得无聊才爬上墙头的,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让人搭好了梯子爬上来的,能翻下这堵墙也是因为它不够高,又是从上面下来,只要小心一些往下跳就不会有事,可现在…… 李登才抬头看了一眼墙头,觉得要爬上去实在是无比的艰难。 这一次,桃子对他的眼神秒懂,上下打量了李登才一眼,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鄙视。桃子小手一挥,道:“看我的!” 李登才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桃子后退了两步助跑,一下子就跳上一把攀住了墙头,身子一晃,就已经坐在墙头了。 李登才只张大了嘴巴看着。 桃子就咧嘴一笑,“你等着,我去拿梯子给你。” “不要……”李登才就看着桃子消失在墙头,他就有些头疼的扶额,那和直接被抓到有什么区别吗? 李江和苏文可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李登才顿时觉得天的颜色都是灰的了,他已经可以预见今后自己的悲惨生活了。 桃子翻墙,惊呆的不仅是李登才,墙另一头的李江和苏文郑致德都瞪大了眼睛看向突然从墙上蹦下来的桃子。 桃子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梯子,对三个微张着嘴巴的人道:“我是过来帮李登才拿梯子的,哥哥,你帮我把梯子抬上来吧,我拿不动。”她虽然能翻墙,但想要将梯子抬上墙头还是有些困难。 桃子这么一说,三人才发现本该在墙头上的李登才不见了。 三人一起看向墙头,郑致德是替好友捏起了一把汗,小心的看了一眼两个大舅哥,不知道李登才被揍一顿会怎么样。 李江和苏文都同时沉下脸。 桃子眨眨眼,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知道事情好像坏了,她有些可怜的看向墙,默默地对对面的人说了一声抱歉。 站在墙对面的李登才看不到桃子的眼神,却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看向墙头了。 几人都没发现,远远的站在景楼上的李石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当看到李登才脸上的灰败时,本来不太好的心情也难得的晴朗了一些,嘴角微微翘起来。他将千里眼交给护卫,道:“让人回来吧,以后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护卫忙应下。 对另一边的人点头。 没过多久,本来守在李登才身边随时将他“请走”的护卫也悄悄的离开了他的身边。 150第150章被揍 可怜的李登才就险险的逃过一劫。 作为武将出身,又没有多少讲究的平阳侯府,丫鬟仆妇可能少一些,可护卫却一点也不少,至少该有的一点也不缺。 因为还保持着行军打仗时的习惯,平阳侯府的景楼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护卫守着,要是有人想要对平阳侯府不利,从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赖五当初就曾经开过玩笑,当初吴家要是还保持着行军打仗的这个好习惯,那当时他也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将人拿下了。 所以赖五的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的很好。 先前护卫发现不对,就已经派了人到李登才身边,只是李登才毕竟是李家苏家的贵客,护卫不敢太过,只好在保证不出事的情况下跟在李登才身边。 然后急忙派人给李石送信,李石收到了信,却叫他们不用轻举妄动,自己上了景楼看了全过程。 护卫虽然弄不明白这些读书人的想法,但不代表他察觉不出李石的情绪变化,知道李石并没有多么生气就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真的要追究,他们只怕也有一个失职的罪在。 李石向侍卫道过谢,就起身走了。 而那边,苏文正跳上墙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登才,直到对方被他看得低下头,苏文这才冷哼一声,趁着桃子不注意的时候咬牙道:“你要是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就揍死你。” 李登才扭过头去,只当没听见。 苏文磨磨牙,要不是顾及桃子在这里,他真的会揍人的。 苏文生气的将梯子递给李登才,翻着白眼道:“快点,要是被抓住了,我们可不管你。”然后耻笑的看了一眼李登才的身板,略显骄傲的道:“桃子都能翻过呢。” 李登才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苏文可以骂他,可以揍他,但怎么可以这样说他?李登才幽怨的看着对方,见对方越发得意,就暗暗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习武,至少也不能落在桃子后面把。 李登才艰难的翻身下去,看着将他围在中间的李江苏文,顿时有些艰难的看向桃子。 桃子眨眨眼,看不懂。 苏文则回头对桃子皱眉,“你还不快回去,等一下姐姐该找你了。” 桃子顿时惊叫一声,“我忘了丫头们还在梅林等我呢,那我先走了,二哥哥哥姐夫再见,李公子再见。”说着翻过墙去。 郑致德也有些忧伤的看着墙壁,然后再看看李登才,顿时恢复了,至少他从小就学了一些武,还不算太丢脸。 郑致德的功夫算是几人中最好的,毕竟是武将世家出生,就算他不走武将一途,也不会太过荒废功夫,从小练到现在,可比李江和苏文半路出家要好得多。 人一走,院子里顿时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苏文就扑上去一把按住李登才就要揍,李登才只能大喝道:“你也爬过先生家的墙的!!!凭什么就打我?” 苏文的拳头停了一下,下手更狠,“因为她是我妹妹呀!” “嗷——”李登才惊叫一声,只能护着头脸,喊道:“不能打脸!” 苏文和李江自然知道,打了脸大家都知道了,所以都是捡看不见的地方打。 郑致德本来还有一些担心,后来见苏文和李江也就是看着狠,下手并不太重,就放下心来,坐在一旁翘着腿喝茶观看,一边闲闲的道:“也不怪他们打你,你怎么能翻墙过去呢?就算是想过去见个人也该光明正大的走个门才是。” 李江和苏文听了下手就更狠了,李登才就抽空瞪着郑致德。 郑致德张张嘴巴,很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这话他都不信,更何况对方,顿时不知说话了。 揍过李登才,苏文这才有时间关注自家的妹妹,将李登才看了又看,道:“你人还算可以,但你能做的了自己的主?” 李登才看了他一眼,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总算有人问起了。 李登才自信满满的道:“我自然是能做自己的主的,只是你能做桃子的主?” 苏文就瞥了他一眼,不语,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苏家的户主,桃子又是他妹妹,他自然是能做主的。 李登才就不由的心热起来,要知道,他和苏文最要好,和苏文提亲总比和李石提亲要容易多吧。 李登才就不顾疼痛的裂开嘴笑。 李江就瞥了李登才一眼,觉得这门亲事不是很合适,他是这么对苏文说的:“桃子缺一根筋儿,李登才也大大咧咧,不是个心思仔细的,这样的两口子怎么过日子?” 苏文则不是这样想,“就是因为桃子缺一根筋,才要找李登才这样的,不然嫁给一个头脑精明的,她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呢。至少李登才人品不错,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那也是心胸阔达,李家又是最重规矩的人家,桃子嫁给他最合适不过。最要紧的是,他对桃子有情。” 苏文本身就是男人,他也听过朋友们说起女人的态度,虽然不知道李登才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但不可否认的是,李登才的为人注定了他不会亏待桃子,因为他是一个有责任的人。 李江低头沉思。 越想他越觉得苏文说得对,他抬头看了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弟弟一眼,微微一叹。 大哥说的没错,苏家的人都天生缺一根筋儿,却又天生的看人准得很。 嫂子是这样,苏文是这样,桃子虽然还没表现出来,不过珠玉在前,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见上天是公平的,他虽然心思细密,也谋划无遗,但在识人和运气一途上就比不上苏文。 李江微微一笑,这样也好,至少分开以后,苏文那边也不至于会出事,他也可以微微放下心来。 想到以后的日子,李江微微有些不适应。 从他有记忆后不久就是与家人一起,与苏文更是同床同吃,从家里到书院,这几年虽然早就有了自己的房间,但他们还是因为功课时常在一个屋里呆着,以后也许就要天各一方…… 不过,李江见对方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伤感的样子,就知道对方要么是没考虑到这个,要么就是没心没肺的不在乎。 很显然,苏文是属于前者,所以李江现在都不太愿意说起跑官的事,生怕对方反应过来后影响他殿试。 李石没有向木兰提起这件事,李江和苏文更是不可能提,这件事竟然就这么隐了下来。 只是媛媛见跟着桃子的丫头又在找她,再见到桃子的时候难免要问:“你不是早就将侯府逛遍了吗?怎么还会迷路?” 桃子就将李登才的事当笑话一样说了,末了道:“我就说他笨笨的,难免又不信,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笨的人也能考上举人。” 媛媛看着毫无所觉的桃子,顿时觉得李登才无比的可怜,可是想想,这未必是坏事。 桃子没有开窍,媛媛更不可能去教她。婚事还没说定,要是桃子这时候开窍,以后岂不是要难受? 媛媛想到这几天嫂子怀孕反应又大了一些,虽然不吐,但看见东西总是不想吃,这几天因为这个大哥和嫂子都瘦了不少,这件事还是找个时间和二哥文哥哥他们说一声吧。 家里的人都没想过让桃子开窍,但,事情总是这么意外。 李登才对于侯府来说并不陌生,在有限的几个客人里,他算是来得勤的,不说天天报到,但只要郑致德出现,李登才就会出现。 久而久之,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都看出来了,丫头们私下不仅有些羡慕嫉妒。 说起来李石他们的家世真的不怎么样,以前连温饱都成问题,可现在,两家俩进士,妹婿也是进士,如今再给妹妹说亲也是举人,可以说,一家都进入了读书人家,整个家就这么起来了。 那些丫头里,本来家里比李石木兰他们还要优越的大有人在。 所以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比,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起来。 这时见郑致德上门,李登才却没来,难免心中嘀咕,当下就有丫头私底下嗤笑:“听说那位李公子家里也是世代为官的,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娶苏姑娘?估计是家里反对了吧?” 有伺候李石木兰的听了就摇头道:“这却是不是,我听着,倒像是李姑爷不怎么满意李家,那李家规矩太大,怕苏姑娘过去受委屈呢。” 有人撇嘴道:“你就替他们遮掩吧,李家怎么也比李姑爷和姑奶奶家强十倍,这样的人家还嫌弃,那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那丫头就沉默下来,她虽然不是贴身伺候李石木兰的,但也能经常出现在李石木兰跟前,那俩人选人可是多看对方品性,对于家世这些东西反而看的比较低。只是,她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姐妹,到底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我看李公子应该没这么快放弃,你们是没见前一段时间他对苏姑娘有多热情。” “只是可惜了,苏姑娘到现在都还没开窍。” “所以说,李公子也挺可怜的。” 桃子站在阴影处蹙眉,拐了一个弯自己走了,想到昨天李登才的话,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通红,心不由的剧跳起来。 她一路避过人,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丫头婆子都赶出去,自己扑倒床上,抱着一个抱枕,眼睛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光彩盯着头上的帐子看。 半响,才将连埋进抱枕,在床上滚了两圈。 有了心事的小女孩还不会太掩藏自己的心思,更何况,桃子向来不是会在家人面前藏心思的人,因此一到晚饭,木兰就看了桃子几眼,李石顺着木兰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说,给木兰夹了一筷子的青菜,低声道:“多吃一些。” 木兰看着绿幽幽的青菜,心里的那股郁气消散了一些,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孩子特别闹腾,她肚子明明很饿,但看着东西就是没有食欲,还是李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买了一些青菜回来做了,她才勉强吃下一些东西。 李石看向木兰的肚子,心中暗道:等这孩子出生,他非得揍他一顿不可,真是太会折腾人了。 151第151章写信 “你怎么不叫我问桃子?”一吃完饭,李石就拉了木兰回来,根本不给她询问桃子的时间。 看着桃子那副小女儿姿态,一把手将她养大的李石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是开了情窍罢了,更何况,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桃子那里根本不急。 木兰因为李江的婚事就已经够头疼的了,他不希望这时候她再分神,这时候还是伺候好肚子里那个小祖宗要紧。 不过李石转身就让李江和苏文看紧了李登才,要是李登才再敢爬墙就往痛处打,正躺在郑家养伤的李登才就打了一个喷嚏。 伺候李登才起居的贴身小厮翰墨就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被子,又摸了摸李登才的手,见还暖和,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李登才蹙眉摸着伤口,就又忧郁了,“公子,您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爬墙了,也亏得这次李公子和苏公子下手不重,要不然小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府里的老太太老爷太太们交代了,再有,被打还是其次,万一不小心从墙上摔下来怎么办?那小的几个人也不用回去见老太太老爷太太们了,直接找一条绳子将自己勒死完事。” 李登才就撇嘴,“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摔?李江他们上去下来跟玩儿似的。”说到这里就有些愤愤,明明他的身体看着比他们都要好,为什么,他反而落在他们身后? “李公子他们怎么能一样?他们都是爬惯了的,听说以前还跟着李娘子一起进山打猎呢,郑公子更不用说,人家家里就是飞檐走壁的……” 李登才一愣,继而笑着拍床,指着小厮笑道:“在这里你也敢这么说,小心郑公子回来把你扔出去。” 翰墨就苦了脸。 李登才话音一落,门就被郑致德一把推开,俩人回头去看,就见郑致德背着光看着他们。 李登才和翰墨顿时一噎,都微微瞪大了眼睛,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到什么的感觉最不好了。 郑致德就好像没听到刚才那话似的,优哉游哉的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李登才的床前,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让李登才的心不由的毛起来,这才慢悠悠的道:“李江和苏文让我给他们带一句话,未来十天内,不许你出现在平阳侯府附近。” 李登才一愣,继而面色微变,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有些受伤,“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从此以后不再来往?”说到这里,李登才的眼眶不由的一红,他本来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的。 爬墙是他不对,但以前在钱塘的时候又不是没干过,更何况,以前他和桃子见面又不避讳,虽然在平阳侯府多有限制,但也不必如此吧? 先前李江和苏文打了他一顿,又没多用力,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难道他婚事不成,还要连朋友都要失去? 郑致德见他这样的反应,就知道他想歪了,忙道:“你想哪里去了?这不是喜事吗?这话可是后来俩人专门找了我说的,苏文气鼓鼓的,我猜多半是桃子妹妹开窍了,所以你被迁怒了,恭喜你熬出半个头了。” 李登才就微微张大了嘴巴。 郑致德见他这样,就愉悦的一笑,斜睇了翰墨一眼,道:“你要是对我好一点,说不定我还能为你传个话,给个消息什么的,要不然……” 郑致德毫无心里愧疚的威逼利诱完好友,悠哉的起身走了。 李登才却欢喜的差不多跳起来,正如郑致德说的,他算是熬出半个头了。 桃子开窍了,至少可以开始说亲了吧?他自认为他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家世不是太好,但也绝对不差,与李江苏文又是同窗又是好朋友,和桃子也要好,与木兰姐姐更是话投机,这样的好人选除了他还是他…… 李登才满心的想着等李江他们殿试结束后就去提亲,站在李登才床边的翰墨就忍不住打击他,“公子,我看李大公子和苏公子都没有要将苏姑娘嫁给您的意思。” 李登才满脑子的粉红泡泡顿时粉碎,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翰墨,问:“为什么?” 翰墨很聪明,应该说他能做成李登才的小厮靠的就是这份聪明和识趣,李家的人怕李登才在外面被人卖了都会帮人数钱,所以特意选了一个既忠心又聪明又识趣的小厮放在他身边,这样的人还是李家的几位主子在几家里找了许久才选出来了五个进行培养,最后能到李登才身边的,也就一个翰墨。 所以翰墨看的要比李登才要明白,李苏两家怕是担心苏姑娘进了李家会受委屈,毕竟,上面两位奶奶的家世都不错,二奶奶的家世差一些,但父亲也是五品的知州。 不过他不能这么跟李登才说,只道:“您的婚事虽然您说您能做的了主,但李大公子是只认李家长辈的人,您就算在他跟前说的花都开了他也不会应承的,我的意思,公子不如写信回去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拿主意,等回到了钱塘,再叫老太太他们来提亲就是了。反正苏姑娘年纪还小,李苏两家的人又疼她,断然不会叫她远嫁的,多半是要回到钱塘才说亲的。” 李登才就犹豫起来,“这样是不是太久了?” 翰墨心中算了算时间,摇头道:“不久了,我私底下算了算,后天就是殿试,殿试是立马放榜,等拿到了名次,以李公子和苏公子的名次来说,想要谋一个好的外任还是很简单的,更何况,上头还有平阳侯和苏家的大公子呢,郑公子这里也有郑大公子帮忙,不出五天就能下任令,我听李苏两家的意思,竟是想要李娘子会钱塘生孩子的,这样一来,他们不出半个月就会出发回去,路上就算是走得慢些,二十来天也该到了……” 翰墨说的调理清楚,最后道:“所以公子还是忍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事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拿主意,也让老太太有个准备,这样您一回到钱塘就可以回泉州,求老太太去说亲也容易。” 李登才考虑了一下,就采纳了翰墨的建议。 一直以来,李登才都是自己在努力,很少有将家人扯出来的意思,但正如翰墨说的,婚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开始就是他用错了方法。 翰墨却不知道,也正是因为李登才的努力,李石才会考虑李家,不然,那样的人家李石是不会给桃子考虑的。毕竟,李登才的家世的确比桃子的好太多,至于郑致德和媛媛,那是属于例外,当时定亲的时候,郑家是在危难之中,以郑家的品格,李石相信,以媛媛的聪明一定能过得好。自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李登才是一刻也等不得,就让翰墨拿了笔墨来,咬着笔思索良久,才斟酌的将他的心思和李家的不太乐意写出来,然后就恳求祖母给他做主,回去以后帮他说说亲事什么的。 最后,李登才才将全家都问候了一遍,又嘱咐了老太太不少注意身体的话,这才停笔,他等纸上的墨干了,这才小心的叠起来递给翰墨,“明天就寄出去。” 翰墨应下,伺候李登才歇息了才出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翰墨也拿出一套笔墨,自己提笔想了想,就将在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重点放在了李登才身上,但侧面却反映了李江和苏文郑致德都考中了,而且名次都还不错,而苏家与平阳侯府是亲戚,最后寥寥几笔写了桃子的品性。 翰墨等信上的墨干了才收起来叠好,放在了李登才的家书里面,这里面的东西会和李登才的信一起被送到老太太的跟前。 如果说李登才的两个哥哥没有什么让李家的长辈担心的话,那么,李登才从小就是李家不省心的存在,一出生,他就比两个哥哥的身子要弱,不过他是老爷太太三十岁上才得的,自然比不上两个哥哥,因为是老来子,老太太和太太就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李登才又比一般的男孩子娇气,这下不仅是老太太太太,就是一向严肃的老爷对他的要求都不太高,只要平安长大就行,两位公子也很疼爱这个比自己小了有十岁的弟弟。 可谁知道李登才越长越“活泼”,到最后在老太太和太太的努力下不仅将身子调理好了,还将“活泼”发展到了府外,不知听谁说松山书院好,就闹着要去念,老爷费了老大的劲儿将他弄进去,一开始的一年他还只是在书院里玩,纯属混日子的,李家的人也不在意,反正就是让孩子开心的。 谁知道,李江与苏文一出现,李登才会蹭蹭的往上窜,竟然就在班级的前面几名了。 李家的人在得知了李江和苏文之后,打听了俩人的人品,又打听到俩人的家世,就给翰墨下了命令,要让李登才与他们俩成为朋友,至少不能为敌。 翰墨是当做任务来做的,于是就在李登才生气的时候暗示几句,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三人竟然是不打不成好友了。 在翰墨看来,三人成为好友其实是迟早的事,李公子不说,但自家公子的性子倒是与苏公子挺相似,这样的人就算是不成为好友,也不会真的成为敌人的,而他,不过是在后头推了一把罢了。 翰墨作为李登才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是时常看见桃子的,在自家公子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思前他就提前一步发现了,不过他并没有阻止,他觉得,苏姑娘那样的性格很适合自家的公子,比以前那些在他跟前晃,面上温和,眼里却带着矜持骄傲的姑娘要好得多。 而且,这样的姑娘做主母也比较好,翰墨这些年过得很好,和李登才相处的也不错,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再这样下去。 但主母一般对男主人身边的小厮又是安抚又是打压,翰墨不否认,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好了,好到他不愿意再经历这些勾心斗角,有公子的支持,他不觉得以后的主母能够拿捏他,但他不喜欢除了公子之外的人对他掌握生死,所以,翰墨宁愿选择苏姑娘这样与公子一样至情至性的人做主母。 所以,翰墨在信里虽然不偏不移,却暗示了老太太桃子的品性不错,甚至和公子很合适。 152第152章李家 李家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上百年来,李家的人对于权势都是反应淡淡,就是为官,也从不参加政党,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而且,李家在江南一带还好,拿到京城来就不算什么了,因此也没什么人家注意,而且,李登才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就是支应门庭也是他们来。 李登才一直很自由,家里的人也一直宠着他,这就是老来子的好处了。 两个哥哥也并不怕也不介意父母的偏心,李家对于家产一类的分配早有规定,嫡长子是多少,嫡长子之下的孩子们又是多少,父母就算偏心,也不过是私底下给这个弟弟一些罢了,作为哥哥,他们并不是十分在意,反而也会给弟弟一些好东西…… 因此,李家也没有让李登才联姻的打算,他有喜欢的人自然好,没有老太太和太太也会给他选一个合适的。 李家这样的情况看着简单,却又有些复杂,毕竟,哥哥后面还有个嫂子。 家里的长辈偶尔偏心一下也就算了,要是经常偏心,就算是大了李登才十多岁的大嫂也难免有些意见,更何况,还有个只比他打了不到十岁的二嫂。 两个嫂子平时面上虽然和和气气的,见面三分笑,但李家的人都知道两位嫂子有些不和,所以李登才的妻子人选就显得有些重要了。 选一个厉害的,无疑是让李家的情况更复杂,选一个软和的,李登才又是这样的性子,以后就算有两个哥哥护着,只怕也会吃亏。 所以李家不是不想给年纪到的李登才说亲,而是李登才妻子的人选也很麻烦。 性情不能太过厉害,脾气也不能太和软…… 最后还是李家的老太太决定不着急,边找边等。 李登才心性长得慢,虽然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似的(本来就是孩子),一点都不像他两个哥哥,因此家里的人也就不逼着他这时候娶妻。 可再拖,这个岁数也够了。 因此翰墨的信一到,老太太就叫人去将儿子媳妇和两个孙子叫来了,李登才的婚事可是大事,她怎么也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李老爷看了信,就递给妻子。 这是李登才第一次明确表示要家里给他提亲,但翰墨之前已经有几次暗示过李家的家长们,公子有了喜欢的人,对方还是个村姑。 一开始知道桃子的时候,不管是李家的老太太、太太还是李老爷,对这门亲事都不看好,他们是说了不要求身份,但不代表真的会一点都不要求。 倒不是因为利益还是面子之类的问题,而纯粹是一种习惯。 人的生活、工作、学习的习惯,因为所受到的教育和生活环境的不同都会有所差异,但不可否认,门第相仿的人更能说到一块儿去,因为他们的见识与阅历都差不多。 为什么大家都是回家与妻子商量事情,从未听说与妾商量的? 妻子因为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环境的见识还可以和丈夫说上话,妾一般都是农家出来的女子或是丫头或是身份地位更低的娼寮之地出来的女子,这些人一般是没有什么见识的。 但李家人深知李登才的性格,也没派人去阻止什么的,只是想着顺其自然,只是没想到顺其自然的结果竟然是李登才直接叫老太太去定亲了。 李老太太犹豫半响,道:“我听说那李家一下子出了两个进士,那姑娘也是从小就读书识字的……” 李太太就笑道:“娘,三子看上的是苏家的姑娘,而且那进士也是李家一个苏家一个……” 李老太太就摆手道:“这个我知道,只是两家既然是当着一家存在的,几个孩子又都是那李相公及李娘子带大的,那也就与一家兄弟无异了,加上又有血缘牵绊,并不差什么。” 古人最喜欢兄弟多,李家和苏家虽然只各有一个进士,但因为是从小一块儿当一家兄弟养,加上又有李石和苏木兰牵绊着,以后再官场上那就是与一家兄弟无异了。 李太太沉默下来,看来老太太是想同意这门亲事的。 说来也是,家里的想法就是让李登才照着自己的喜好来,以前这孩子小的时候都是想要什么就与他们开口,但也不知是何时,有谁在他面前说了不好的话,他就不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她和老太太几人都心疼的不得了,为了这事,还将李登才身边的几个人换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李登才已经很久没向他们提过要求了。 最后还是李老爷拍板,“母亲不如到钱塘去住一段时间,也好打听那姑娘的人品相貌之类的,然后看了三子的反应再做打算。” 李老太太想想也是,如今李家和苏家的人还没从京城回来,他们说这些还都为时过早了,“既如此,我们就先到钱塘那儿去住一段时间。到时看情况再定。” 李家的两个兄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当初打探李苏两家情况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对李苏两家的情况比对老太太们更加熟悉。 李苏两家的那两个姑娘虽然从小读书识字,但还要干农活,有时更是要出外摆摊,两兄弟就不是很情愿弟弟娶这样的弟妹。 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母亲,所以李太太一看就看出了两个儿子神色间的微微不赞同,留了心,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就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 李老爷正疑惑,就听妻子问道:“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只好无奈的将自己打探到的说了,道:“他们家境艰难,倒也情有可原,但弟弟金贵,给他娶这样的妻子……而且他若是一时喜欢呢,到时若是不喜欢了,岂不是害了人家的姑娘?” 李老爷和李太太对视一眼,就仔细的问他李家和苏家平时的生活常态。 两人要打听,总不可能只打听外头人的传说,自然要留意他们平时干了什么,怎么干的,只有从这些小事上才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两个人的岁数都是过了而立和即将过而立,在官场上也混了好几年,自然知道这些弯弯道道,所以打听的很到位。 李老爷就满意的摸摸胡子,点头道:“若果真如此,这门亲事倒是值得一结。” 李太太也满意的点头,见两个儿子不解,就解释道:“你们只看到他家贫苦,以为就算是读书识字,也养成一副小家子气,看不上眼,哪里看到她们的勤劳?” 李老爷点头,“她们小小年纪就知道主动帮家人干活,之后也毫无怨言,可见是个识大体,懂轻重,又重亲情的;这是其一,其二,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无心争个甲乙丙丁,所以选儿媳最要紧的还是看品性,品性好,才能将孩子教好,你现在看着我们家不错,可在官场上混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到那时,没了华服美婢,你们只怕连穿衣吃饭都不会了……” “最要紧的是这两个姑娘并不慕权势富贵,这样的人就是到了我们家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李太太听两个儿子说两个姑娘的教育也是李石主抓,心里就满意了八分,毕竟,一个能教出两个进士,自己也成为秀才的家长你能差到哪里去? 不可否认,当时李太太还是微微介意木兰的。 木兰在外头的名声一向彪悍,在鸣凤村,他们之所以能这样安然无恙,全年没多少麻烦事,全靠的是木兰那一身彪悍的箭术。 聪明的李老爷和李太太自然知道,心里也有些赞赏,但这样的儿媳妇放在他们家里就不是很乐意了。 所以听说是苏木兰的妹妹,李太太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一个,好在苏木兰同样因为年纪小的问题,两个女孩的教育竟然也是李石在做,苏木兰不过教他们一些女红之类的东西。 李老爷和李太太与两个儿子不一样,他们考虑的更多些。 现在三个儿子看着还和睦,现在他们还在也还好,可他们若是都不在了呢? 老太太还在,他们还康健,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都能闹成那样,当初三子为什么慢慢地就变了性子?还不是老二媳妇心中介意,多说了几句? 他们还在的时候都这样,更别说他们不在的时候了。 可若是给三子娶一个厉害的媳妇回来,虽然可以保住三房的利益,但兄弟之间肯定有嫌隙,三子是个单纯直率的孩子,若是没有兄弟扶持,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而且,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他们也怕三子受委屈。 最重要的是,三个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自然希望他们的孩子都好。 可要是让三子退步,娶一个性子温婉一些的,他们又怕大儿媳和二儿媳亏待三房,三子也跟着受了委屈。 现在桃子的性格倒是不错,她和三子一样心思单纯,两个儿子也是调查过的,以后就算大儿媳和二儿媳在跟前说了什么,两人也会多站在三子夫妻那边想想,三子也不至于受委屈,最重要的是,桃子虽然单纯,但因为从小所生活的环境,心里还算有成算,定然不会叫人太过欺负。 而苏木兰不是吃亏的主儿,由此可见,她从小带大的孩子也不会是认怂。 李老爷和李太太对视一眼,心里都对这门亲事认真了几分。 153第153章离京 什么都不知道的李石正送傅鹏离开。李江和傅云芬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李江和苏文参加完殿试,名次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李石对傅家了解的也够多了,他和木兰不一样,木兰不喜欢傅鹏,是觉得他太过功利,但李石知道,在这官场上混的都会想往上爬,就是他走入这个官场也会想方设法的往上走的,区别只是他不会像傅鹏一样这样利用家人罢了,但在外面他一定不是个好人。 因为李江和苏文年纪都大了,所以李石直接给傅家下定,算是将婚事定下了。 傅鹏倒是很想在京城将婚事办了,但傅夫人却不想如此委屈自己的女儿,李石也不想如此的草率,以后傅云芬是要随着李江去任上的。 所以两家最后议定婚事推迟到冬天,到那时李江已经去任上,他和木兰的孩子也出生了,他们都算是抽出空来,到那时,李江和苏文的婚事就一块儿给办了,媛媛和桃子也该学着处理一些事情了。 李石觉得这是一石三得的好事,傅夫人这才满意的点头,回头就对女儿道:“你这大伯不简单,以后你万不可怠慢了大房。” 傅云芬就笑着拉母亲的手,“母亲说的什么话,他是大伯,我是弟媳,我能有什么可以怠慢他的?” 傅夫人看着女儿眉眼间的欢快,微微叹息,她是真的想给女儿找一个好婆婆,也叫她被教导个几年,可现在李家没有婆婆,苏木兰性子又太过直爽,这孩子要是一帆风顺,心性养成,以后只怕更难改过来了。 李石从御赐的东西里挑出了几样送到傅家,算是下定了。至于聘礼之类的只能等回到钱塘再置办,到时再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迎亲了。 李江和苏文的官缺很快就定了下来,根本就不用李石怎么走动,苏定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本来还想跟吏部的人打一声招呼的,但似乎两人的官职上面已经有了默契似的。 苏定向来不是一个会少想的人,所以他只思索了半天就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宁愿重用李江和苏文,也不愿意就此赏李石一个官做,但这不妨碍他在后面推一把。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苏定也算是看明白了,李石是真的对官场没了心思,而且,随着对木兰这个妹妹的了解,苏定也知道,她不适合在官夫人之间走动,心里那股念头也就淡了下来。 李江定了南阳县的县令,苏文定了定远县的县令。南阳县离钱塘并不远,却不是隶属钱塘府,来回也不过四天的路程,但定远县就有些远了,已经临了海,那里多是未开化的渔民,因为贫穷,甚至还有不少上山落草为寇或是下海为匪的。李江的那个县虽然也穷,但比苏文的却好不少。 但两人却很满足。 这两个县看着不好,但其实与其他的县比起来还算是不错的,至少都有可取之处,而且,也正因为不好,他们才能做出政绩来,只要有了政绩,就不愁往上爬。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县的位置都有些特殊,做出来的政绩想让人无视也不行,苏定不是找不出比这两个县更好的地方,但却都没有这么合适的。他和李江都默认了这个安排。 钱舅舅却觉得这两个地方都不怎么好,李石就解释道:“若是去太过富庶的县,一来争斗太多,二来也不容易做出政绩,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稍不留心就会被人拉下,我们两家都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家,要是去了那样的地方难免招人嫉恨。这两个县看着不好,但民情都比其他的县要好一些,关键是容易出政绩,又能被人看见,江儿他们是要往上走的,总不能一直呆在一个县里。” 虽然赖五和苏定也算是他们的人脉,但这些人情都是要用在关键的时候的,若是此时就不知节制,再多的情分也会磨掉的,还不如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 李江和苏文从不缺少耐心。 官缺定下来,李江和苏文四月份的时候就要上任,因为时间急,木兰又挺着大肚子,从这里到钱塘,慢慢走也要一个月,回到钱塘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因此,李石当机立断的让李江和苏文先回去,自己带了木兰和媛媛桃子慢慢地在后头往回走。 赖五本来想开口留人的,看了一眼李江和苏文,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李家和苏家若是还有长辈,他自然可以开口留下木兰,李江等人自有人去操心,可很显然,现在两家都指望着李石和木兰,怎么可能离得开两人? 赖五想到他们才团聚不到半年,难免有些失落,“以后还不知要何时才能见面。” 李石就提醒道:“赖五叔总要回乡祭祀,到时自然就能见到了。” 赖家的牌位还在他们家供着,赖五要将赖奶奶等人的牌位请出来,自然要亲自去一趟钱塘,到时自然可以见到了,而且,以后的时间还长着,总有见面的一天。 木兰则是比较惋惜不能参加赖五的婚礼了。 当时赖五想娶媳妇,就进宫找了军师,军师就找了皇上,皇上当即就给赖五找了一个媳妇,婚期就定在三月末,离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木兰很显然是不能参加了。 木兰就从丫头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袱,将它交给赖五,道:“五叔叔,这是我给你做的几套衣服,你的婚礼我们怕是不能参加了,我和李石就备了一份礼物提前送给您。” 赖五接过大大的一个包袱,眼眶微红的摸了又摸,“你不是才给我做了两套?怎么又做?小心眼睛。” 木兰就不在意的笑道:“也就是前面几套是我做的,后面这几套都是媛媛和桃子的手艺。” 媛媛和桃子就吐着舌头道:“我们就会动一些针,但裁衣服还不怎么拿手,都是姐姐裁好了指点我们做的。” “这也很好啊!五叔叔很喜欢。”赖五要的不过是哪一份心意,认真算起来,足有十多年没有人为他做过一件衣服了,木兰算是这么些年来的第一个。 赖五虽然不舍,但他本身就很忙,也不过伤感了两天,但钱舅舅却真的是伤心。 年轻的时候他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然后衣锦还乡,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苦难,甚至还一度沦为最低等的奴仆,心中的那股气早就被磨光了,年老了,就越发想念家乡了。 加上钱母的坟墓还没有迁回家乡,那股念头就更加的强烈了,因此看着木兰离开,钱舅舅就有些受不了。 木兰也很难受,她压低了声音道:“舅舅放心,等过个两年,我求五叔叔将你一家放出军籍,到时木兰亲自上京来接您。” 钱舅舅心里流过暖流,好似就没这么难受了。他含笑摸了摸木兰的头发,“你可别犯糊涂,这样的事怎么好去为难赖兄弟?以后能不能出来就看你表哥表弟们的本事吧。” 木兰摇头,“不是我信不过表哥表弟,只是舅舅总要回家看一趟,我娘,”木兰眼眶红了一圈,含着泪道:“我娘肯定也想看看舅舅。” 钱舅舅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话。 钱舅舅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妹妹。 因为幼年丧父,钱舅舅很早就背起了家里的重担,因此钱氏一直是被他当作女儿来养的,当年苏大壮这个妹夫还是他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就算是被流放到辽东,钱舅舅也一直以为妹妹能活着的,就算过得不算很好,但至少是活着的。 钱母临走时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兄妹,他也答应过父亲和母亲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唯一的妹妹,只是没想到钱氏会走的这么早。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包袱,他一直想要回去亲眼看看妹妹的坟墓的。 但他是军籍,轻易不能离开自己服役的军营,违者按逃兵处置。 一人逃兵役,全家都要被牵连,钱舅舅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回去看一眼,他甚至都想将母亲的骨盒给木兰带回去…… 赖五虽然是将军,是侯爷,但现在皇上还没有大权在握,他是皇上的心腹,若是在平时,他别说只是想让钱家一家人脱离军籍,就算是多来几家也不是问题,但现在想要抓他把柄的人太多,就算是军师都有几分小心翼翼,更别说是赖五了。 这段时间,赖五可是被军师重点关注过的。 钱舅舅虽然不是很了解官场方面的事,但他又不蠢,这段时间来明里暗里有这么多人撺掇着他去求赖五帮忙脱籍,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一些,因此,他老早就和木兰说过,不要求赖五这些事。 李石也说过,此时并不是好时机。 所以木兰只能等,等皇上大权在握,等赖五就算是仗势也不能有人算账的时候才能提这个请求。 木兰以为会等很久,但李石说过,当今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所以少则一年半年,多则两年,赖五就不用太过介意这些事情了。 所以木兰才有信心和钱舅舅提这些,只是想给钱舅舅一个希望,至少他们还有在钱塘团聚的机会。 154第154章打算 木兰靠躺在垫得厚厚的褥垫上,透过微微打开的车窗看向外面的景色,媛媛细心的将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用签子插了递给木兰,“姐姐吃一点吧,你这几天吃的少一些,大哥可担心了。” 木兰有些疲倦的接过苹果,安慰的冲她笑道:“我没事,回头走上几步就好了。” 刚一开始,木兰坐在马车上还有些精神,但过了两三天,就有些闷了,这几天精神更是有些恹恹的,李石心中担心,车一停,就想尽了办法让木兰出去走走和消息,平时又是汤汤水水不断,还将窗户开了小半边给木兰看外面的风景,总算是好了一些。 木兰心中暗暗算了日程,下了车就对李石道:“江儿他们应该到钱塘了吧?” “差不多了吧。”李石扶着她在附近走了走,“他们回去后还要宴请书院的先生和同窗,衙门那里也要打个招呼,等我们回去到,他们也就能将这些事办好。” 李石之所以让两人先回去,就是让他们回去提前将这些事完成了,免得他们回去后还要忙碌一通。 木兰怀有身孕,又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回去后根本不宜劳神。 而李石回去还要给两人请好帮手,打点上路的东西,还要给木兰找稳婆等,这些都需要花时间。 李石将目光放在媛媛和桃子身上,微微一叹,郑致德的年纪也不小了,到那时也该提及婚事的事了。郑家那样的情况,怎么也要给媛媛陪嫁两房的下人,不然她去到那边都没有自己的心腹。 桃子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李石突然一激灵,这事情可真够多的。 李石想到这些,李江和苏文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两人一回到钱塘,才休息了一天,继续拜托马家的两位婶婶照顾家里的家畜等,自己第二天就去拜访书院的先生。 李江和苏文他们一去就是半年,一开始不是没人动过歪心思,马家也受过不少的骚扰,但好在村长还念着当初的情分,就从中帮忙,加上郑家和孙家后来也派人过来过,马家才能在两家都没人的时候保下这些东西。 到了春闱结束,上头的公文就下到了钱塘,李江和苏文都榜上有名,顿时那些有歪心思都歇了心思,不敢再乱打主意,马家才轻松不少。 村里的人看着马家的眼光都不同了,危难之中,马家对李家和苏家也算有恩了,李石且不说,那苏木兰可是有恩报恩的,以后马家算是搭上李苏两家了。嫉妒的人有不少。 这个时代对读书人有着不一样的敬畏,更何况,还是快要当官的读书人,马家只有几个能识字的人,出读书人,只怕三辈子都不太可能,可是现在,却幸运的搭上了李家和苏家,那就和亲戚里出了当官的没多少差别了。 马家的人没说什么,但马家的两位婶婶照顾起木兰家的家畜来更加的用心了。 李江和苏文虽然没了解到那些事情,但想想也知道马家这半年来不容易,因此回来的时候也没和马家的两位婶婶客气,直接请她们帮忙收拾一下家里,再过不久,李石和木兰都会回来。 马家见两人没和他们客气,一颗心更是放下来,欢天喜地的帮李江他们收拾东西,还负责起两人的起居。 李江和苏文带着礼物先去拜访了王先生。 王先生是苏文的岳父,在回来前李石就给他写了信,托他多照顾一下李江和苏文,此时见两人过来自然是笑容满面。 越看苏文就越满意,他的眼光真不错,没想到随便挑的一个女婿都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 苏文被他看得脸红,李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轻咳一声道:“先生,学生们也才回来,正想在醉仙楼宴请书院的先生,以感谢先生们多年来教诲……” 王先生就大手一挥道:“哪里用去醉仙楼?又贵又不实惠,干脆就在我们家办就是了,回头我请了人过来,再请一场戏,热热闹闹的唱一天,你们将要宴请的同窗也请来,一天就搞定了,免得还要多跑几趟。” 李江和苏文大喜,能在王先生在办理那是最好不过,那样应该也无人会为难他们,关键是也算是名正言顺。 他们两家以后是亲家,李石和木兰不在,由王先生帮忙办也算是说得过去。 苏文就长揖道:“学生回头就将需要用到的东西送过来,如此,还要麻烦先生了。” 王先生微微皱眉,苏文脸红了一下,才道:“幸苦岳父和两位舅兄了。” 王先生这才满意的点头。 回头就和女儿说,“前院有我们在,不用你们操心,只是这后院还要宴请书院先生的几位夫人,你回头注意一些,别怠慢了人家,以后你跟着阿文,这些事都是要接触的。” 王丹慧的脸色微红,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大方的点头,“爹爹放心,女儿会注意的。” 王先生就满意的点头,“苏文的缺已经下来了,定了定远县的县令,那地方虽然穷些,却有五品参将镇守,想要立功还是很容易的,那里离我们这儿也不过四五天的路程,你要是想我们了,也可以随时回来。” 以古代的距离来说,四五天的车程算是短途的了,那种动不动就要走一两个月的才叫长呢,所以李石才对两个人的地方很满意,离他们都不是特别的远。 王丹慧眼睛亮晶晶的,认真的听父亲说话。 在李石写信来之后,王先生就知道李江和苏文的官缺了,那时候王先生就和儿子和女儿们分析过,两个人的辖县虽然看着穷,但都有明显的好处。 苏文的不必说,只要能够剿匪,这就是地方官和地方将领的功绩,熬个一两年就能上去了,而李江的也容易,南阳县虽然穷,但读书的人不少,只要李江抓住教育这一块,在三年后的秋闱中能够多增长几个人,这就是一个功绩,所以苏定才说他们的地方不错,是真的不错,只要有心,就能立功。 而朝中有苏定和赖五在,他们只要有政绩,就不怕升不了官。 他们想的很美好,却没想过李江和苏文他们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官缺一下来,李石只是一转念,想到两个县的情况就明白了,知道朝中多半是看在上面那位的面子上给他们安排的。 但李石一向不是只慕权势的,他的理想,更多的是和儒家的思想重叠在一起,加上有木兰的影响,就更加的认为当官就应该为老百姓做事了。 他们为什么要让李江和苏文读书科举?除了光耀门楣,报仇雪恨之外,就是想减少更多的人受和他们一样的苦,能够吃饱穿暖,老有所依,幼有所教,而不只是单纯的做官,往上爬。 如果只要权势,又有什么意思? 用木兰的话说,我们现在能吃喝不愁,你们当官也就是能吃喝不愁,这样千方百计的去当官又有什么意思?就只为满足那指使人的优越感? 只是上头永远都压着一个人,不管你在什么样的位置上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就是最上头的那位也是约束多多,所以,当官实在是没意思,也就是为能为老百姓做一些事,能实现自己的一些抱负。 那么,他们的理想是什么? 当初他们才一考中春闱,木兰就问他们,他们的理想是什么? 人,只要有了理想,才不会失去方向。 李江和苏文在书房里关了两天,才想明白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不是关于家庭的,也不是关于自身的,而是对于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他们的理想是什么。 李石说过,眼光放在哪里,就能有怎样的成就。 李石玩笑一般的说起自己幼时的理想,却让李江和苏文眼睛发亮。 李江和苏文心中虽然知道他们是被李石引导了,但不可否认,那个理想的确是有够热心的,也因此,他们注定不会像王先生他们想的那样,去县里历练个两三年的就升官。 他们要走得更远,基础就要打得更好。 不得不说,两人有两个好老师,如果没有李石和木兰,他们以后未必有那样的成就。 现在却不得不回头说,李江和苏文亲自去请了几位先生和山长,又给几个要好的同窗下帖子,李登才就蹬蹬的跑来帮忙。 郑致德被郑致佑留在京城,他想要给弟弟谋一个在钱塘附近的官职,这样也好就近照顾母亲,现在他虽然跟在皇上身后,但当初郑家的罪名也是经过皇上的手的,因此,在皇上还没能在朝中完全站稳脚跟的时候,郑家的事是不能翻案的,也就是说郑母还不能回京和他们团聚。 所以郑致德只能想办法让弟弟在钱塘附近任职,这样也可以就近照顾家里。 李登才则跟着李江他们回来了,他本来是想跟在李石的身边的,这样也算是和桃子他们一起的了,但在几人的压迫下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李江他们的后头回来了。 苏文有些嫌弃李登才,“你祖母和你母亲他们不是来钱塘了吗?你怎么不在家里陪着他们?” 155第155章用人 李登才一滞,跳脚道:“我好心帮你们,你们还不愿意啊。” 李江瞥了他一眼,看出他的心虚,也不在意,直接将一把帖子交给他,“请柬我们已经写好了,你帮我们发了吧。” 李登才小心的看了一眼两人,见他们面上没有异色,这才高兴的应下了。 李登才的家人为什么会来钱塘,一开始李江和苏文没发现,但在李登才躲了两人一两天之后就猜到了。 不过见李登才害怕打扰到他们,心中那一点点的不悦也就消失了,然后就是静下心来看热闹。 反正大哥(姐夫)已经有了想法,他们并不用多担心。 姐夫说过,好的未必是好的,只有合适的才是好的。 李江和苏文在松山书院中不算是特别有名,毕竟两人前面还有好几个才子挡着,那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比如说杨家的那位,当年的苏定甚至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不过李江和苏文在他们那一届的名声却不小,一来他们年纪小,二来家贫,三来李江会做人,苏文性格好,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愿意和他们交朋友。看李登才就知道,当年就与他们针锋相对的人,现在不也成了好朋友? 所以两人要请的人还不少。 好在现在家里已经不用为钱而担心了,光皇上赏赐的东西就够他们富足的过三辈子了(虽然他们所认为的富足生活与别人的不同),更何况,他们家本来就还有一些钱。 这次两人回来,李石就兑了不少的银票给两人带着,加上藏在家里的钱,并不少了。 李江就拿了二百两银子给王先生,让他办酒席。 王先生微微皱眉,但也没推迟,稍后就将银子给了儿子和女儿,交给他们去办了。 王先生的儿子咂舌,“这么多银子啊。” “用不完再退回去就是了。”王先生不在意的道:“他们总不会亏了就是。” 来吃酒席的都要给礼钱,总不会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不过王先生也庆幸没去醉仙楼,这么多人去醉仙楼可不是二百两银子能打住的,到时这两孩子还不知道被吃成什么样。 李家和苏家的家底不封,先前都是靠的苏木兰,现在靠的是李石,一年的给李江他们读书后也不过剩余百两多的银子,二三百两就是他们家两三年的收入。 王先生并不知道苏定私底下给了木兰几人银子,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还有皇上给的赏赐,所以对李江和苏文贸然拿这么多的银子出来还是有一些生气的,但对这儿女的时候他却不愿将这种情绪传达给他们。 在王先生王太太等人的帮忙下,两天之后,李江和苏文总算是成功答谢了书院里的先生,也算是宴请了同窗,考中后的第一步第二步总算是走完了。 王先生送走了人,就对李江和苏文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到我这儿来,我有事与你们说。” 李江和苏文都恭敬的应下。 王先生找他们,就是问他们帮手的事,“你们要到县衙去,身边总要有自己能用的人,还有师爷,这个要请好来,再有身边伺候的小厮,出外应对的管事之类的,你们大哥可有什么说法?”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苏文就躬身回到:“姐夫的意思,我身边的人就从苏家庄里面选,先前倒是看好了几个,至于师爷,却是要等姐夫回来再定。” 王先生就看向李江,苏文是他女婿,他自然要先问他,但李江也是他的学生,他自然也关心。 李江就道:“村里的马家之前对我们家一直很照顾,这次学生应该会从他们家里选出一人来,再从李家和苏家那边选一人就够了,至于师爷,也是要等大哥回来才能决定。” 王先生没想到李江也会用苏家的人,李江见了就微微解释道:“苏家一直对我们两家照顾有加。” 苏家庄的人的确对李家和苏家照顾有加,得知木兰和李石要供两个人读书,之后他们在苏家庄附近买的地都被苏家庄的人接过去种了,一粒粮食都不收的帮他们家播种,除此外,每年还会想方设法的凑一些钱给他们,更别说每年送过来的土特产之类的,虽然都不怎么值钱,但情义在那里,相比于李家,苏家的情义就更显珍贵了。 而这次还从李家那边选人,李江并不是十分情愿,他对李家庄的人没什么感情,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 但李石向来是一个冷静理性的人,以后李江要走得更远,就少不了宗族那边的帮助,就算是不喜欢,也是要与那边打交道的。 更何况,到时选人却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所以选几个自己看得上,能力出众的人就是了。 王先生沉思了一下,道:“若是你们大哥无法决定,到时我给你们介绍两个师爷。” 李江和苏文俱都应下。 王先生在这方面认识的人肯定要比李石要多。 王先生这才满意的让两人回去,他是真心实意的给两个人介绍师爷的。 李江和苏文回到家,马家的两位婶婶就迎出来,满脸笑意的道:“江儿和阿文回来了,可吃饭了?要不要婶婶给你们做?” 李江笑着推辞,“已经在先生那里吃了,这几日幸苦两位婶婶了。”李江顿了顿,又笑道:“再过几日,我大哥和大嫂他们就到了,到时还要两位婶婶帮忙呢。” 马家的两位婶婶眼里有些迷惑,木兰和媛媛桃子都很能干,他们既然回来了,按说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苏文就解释道:“两位婶婶忘了,我姐姐有了身孕,回来的时候都七八个月了,不适合劳累。” 马家两位婶婶反应过来,满脸笑意的应了,“木兰竟然都怀了七八个月了,那怎么不留在京城生了才回来?”马家二婶有些心疼,“这从京城到钱塘要赶一个月的路呢。” 马家大婶就拉了弟媳一把,“这在京城生孩子,那岂不是要小半年才能回来。” 马家二婶恍然大悟。 木兰生完孩子难免要做月子,这女人做月子最重要,而且孩子刚出生也不能赶路,这样一来,就得往后拖个小半年,而李江和苏文还要上任,这些都需要打点,就算木兰回不来,李石也得回来。 可李石回来了,木兰那边又没人了,这女人生孩子可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就是趁着这时候赶回来了。 马家二婶就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我们将东西提前给你们预备好,木兰他们一回来什么也不用操心,直接安心住着。” 李江和苏文脸上都带着笑意的感谢。 李江想了一下道:“我听说学田弟弟在府城一家铺子里学艺,不知道如何了?” 马家二婶的心就剧烈的跳起来,马学田是她的儿子,她隔着衣袖掐着马家大婶的手,脸上却笑道:“他能学到什么东西?不过才去的,也就是给师傅们打打下手,看一些眉眼高低。” “这已经很好了,毕竟学田弟弟今年才十五岁,”李江顿了顿道;“也不怕二婶婶笑话,我要去南阳县,身边总要有几个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学田弟弟愿不愿意跟在我身边。” 马家二婶连忙点头,“这当然愿意,那孩子留在家里也是胡闹的,还不如跟着江儿出去见识见识。” “既然这样,后天就让他过来吧,我有些事要交代他去做。” “你放心,我等一下回去就和他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以后他要是不听话了,你就揍他,或是回来告诉他爹,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马大婶艳羡的看着弟媳,也帮口道:“我们家学田虽然有些顽皮,但还算听话,又有些机灵,江儿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就叫他。” 李江用马学田是早就商量好了,马学田机灵,人又健谈,几乎见着什么人都能说上话,配给不太爱说话的李江刚合适。 苏文知道李江是要示恩给对方,也接口道:“婶婶们说笑了,要我说马家的兄弟都很好,我还想叫学才哥哥去帮帮我呢,只是不知道马大叔和马大婶舍不舍得。” 马学才和马学田不一样,他是马家的长子长孙,按说是要留在家里侍奉老人的。 马家大婶听说,眼睛顿时一亮,虽然没有立刻应承,但还是道:“我回去问问你大叔,我的意思是说学才订了亲,可能过不久就要成亲,得问问什么时候比较好……” 马大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因为她没想到还会有她儿子的份。 马家为什么这么照顾李家和苏家?不就是想记着这情义,以后哪怕李家或苏家只是将他们家的田地记在名下,平时为他们说上两句话就算是不错了。 他们没想到,李江会用他们家的学田,在李江提出来的那一刻,两人就只觉得巨大的惊喜,跟着李江,自然不可能是去做长随小厮之类的,而是去做衙役,这算是一种惯例,新任的县官会带上三四个自己的人安插进县衙里面,虽然只是衙役,但也算是高人一等了。 不怪弟媳那样激动,这已经很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文还会用她的儿子。 156第156章回家 马家的两位婶婶有些激动的跑回家,马爷爷正从地里回来,见两个儿媳妇如此就微微皱眉。 马大婶知道那些事不是能宣扬的,就压抑住脸上的喜气,脸上有些扭曲的压低了声音道:“公公,李江和苏文说要带了我们家的学才和学田在身边……” 马爷爷一愣,反应过来后就是狂喜,眼眶微微一缩,拉着耕牛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马大婶和马二婶也不由红了眼眶,马爷爷率先回过神来,瞪着两个儿媳妇道:“快回家里去。” 两人忙应声,跟在马爷爷身后进了屋。 马奶奶看见两人回来微微皱眉,心中的不满又深了一分,两个儿媳妇花在李家和苏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在她看来,虽然要讨好李苏两家,但实在是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李家和苏家能不能帮上他们还不一定呢,两个儿媳妇却一天一天的往那边跑。 马爷爷有些同手同脚的将耕牛拉近屋,将大门关严实了,这才眼睛发亮的看向两个儿媳妇,满怀期待的问道:“你们刚说的是真的?” 马家的两个儿媳妇连连点头,马爷爷的眼睛更亮,“那谁跟着谁?” “学田跟着李江,学才跟着苏文,”马大婶快速的答道:“我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一早就决定了的。” 马爷爷这才觉得力气回到身上,身子就有些发软,他也不在意的在台阶上坐下,思索片刻,就点头道:“是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不推辞一番就叫你们去帮忙,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了。”说到这里,马爷爷赞赏的看向两个儿媳妇,“这半年来幸苦你们了,这点情分是你们挣来的。” 马大婶和马二婶脸上就有些高兴,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她们全心全意的帮着木兰一家,家里的人不是没有意见的,但她们与木兰相处得多,最了解那个孩子,那孩子宁愿自己苦一些也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 他们家有李江和苏文,就算是起来了,她们的确想着以后让木兰多多照顾一下她们家,虽然有算计在,但不可否认,她们也有几分真情在,十几年的相处总是有些感情的。 马奶奶皱紧了眉头,上前去拉马爷爷,“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地上还凉着呢,还有,你们说的什么?什么学田跟着李江?”马奶奶有些怀疑的看向两个儿媳,不是她们又应承了李家和苏家什么事吧? 马大婶没有察觉婆婆的情绪,只是高兴的将李江的话说了,道:“以后我们家有吃公粮,办公差的人了。” 马奶奶顿时愣在当场。 大门突然被打开,四人都吓了一大跳,惊疑的看过去,就见马铁和马银扛着工具站在门口,俱都眼睛发亮的看着马大婶,“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李江和苏文要带着我们家的学才和学田在身边?” 马家一个晚上的灯都是亮着的,第二天一大早,马学才就亲自进府城找了弟弟马学田回来。 堂兄弟两个回到家以后就由马铁亲自带着过去找李江和苏文。 马学才今年十八,不过比苏文大上几个月,比李江小几个月而已,因为是长子长孙,上了十四岁后就稳重了不少,这也是李石选择他陪在苏文身边的原因。 以前苏文和李江形影不离才可以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因为苏文擅言谈,李江擅谋划,苏文跳脱,李江稳重。 如今两人各分东西,李石自然要为他们考虑好。 马铁对着李江和苏文有些拘谨,搓着手不好意思道;“叔叔是将你两个兄弟给你们送过来的,以后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若是不听话了只管打他们板子。” 苏文就笑道:“姐夫还叫我多听马大哥的意见呢,马叔叔别把马大哥吓到了,以后不给我提意见就是了。” 马铁见两人神色间并没有改变,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神态间也自然了不少。他回头对垂手立在一旁的儿子和侄子道:“还不快过来见过李县令和苏县令。” 这一次李江和苏文都没有拒绝,大哥(姐夫)曾经说过,有些关系和阶级是要定下的,不然以后必定有许多麻烦。 马学才和马学田虽然年纪和李江苏文都差不多,但相处并不多,实在是因为李江和苏文很少在村里和他们玩。 大部分的时间是在书院,从书院里回来了又要帮着家里干活,因此在村里玩耍的时间几乎没有,比起两人,他们更熟悉李石大哥和木兰姐姐及媛媛桃子几个。 特别是媛媛和桃子,因为和他们的妹妹关系好,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互相见过,马铁就要将两人留下,李江也想要和两人磨合一下,想了想就答应下来了。 马学田在铺子里的工作就辞了,为了这还赔了几百文钱,但马家的人都甘之若饴。 而马奶奶对两个儿媳妇总是去木兰家帮忙的行为也再没有意见,就是家里的孩子也会时常被马奶奶叫出去帮忙一番。 于是,村里的人都发现马家的人似乎都在围着李家和苏家转,难免有人看不过眼,觉得马家太过谄媚,就有些议论道:“以前马家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村长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叹道:“李石倒是会做人。” 刘思成今年也考上了,不过名次要比李江差一些,不过回来的要晚,因为跑官花去了一些时间,但就是这样,家里已经开始庆祝了,家族里也已经开始为他选好跟随的人了。 很显然,马家现在把马学才兄弟送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马家对李家和苏家也算是有恩了,在李家和苏家遇难时不弃,现在算是报恩,也算是一个讯息,李家和苏家对帮着他们的人不薄。 二来,李石他们一家以后毕竟是要在鸣凤村扎根的,跟村里的人打好交道是非常重要的,而马家就是一个突破口。 先前李石他们虽然在鸣凤村站稳了脚跟,却并没有融入鸣凤村。他们的太高,和村里的人来往也比较少,现在和马家的事情一定,不管外头的人怎么想,李家和苏家的地位超然一般是固定了,甚至他这个村长都要退避三舍。 没有人知道村长的想法,而李江和苏文一大早就跑到北城门去接人,李石他们到了。 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后头赶上来的郑致德和刘思成。 刘思成急着回去,在城门口就拱手告辞。 李石也不多留,让他先走了,至于郑致德,就算是想回家,也要先送大舅兄回去。 李石见他坚决也不多劝,直接问侯在一旁的李江和苏文,“家里可收拾好了?” “请了马家的两位婶婶帮忙,已经收拾妥当了。” 李石点头,“等回去,我们请马家吃一顿饭,算是感谢,回头你们直接去饭馆子订餐吧。” 他们才回去,累得慌,只怕都没那个心思,不如叫了酒席在家吃。 李江和苏文应下,苏文就担心的看了一眼紧闭车门的马车。 李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柔声解释道:“你姐姐睡着了,媛媛和桃子现在估计也睡着了。” 听说三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觉,顿时就不是很担心了。 时隔半年,再次站在家门口,木兰的心绪复杂,她看着大门口,微微叹了一声。李石就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以后我们怕是很难出去了。” 孩子出生,又有这许多的事情要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她周游一下天下。 木兰抿嘴一笑,“他们总有长大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还算是好人,应该可以活得挺长的。” 李石轻笑着点头,心中却不敢苟同,祸害遗千年,他们两个杀了人的还能算是好人吗? 不说其他,光那些年为了活着,他们就不知道抢了多少人的粮食,虽然那些人未必算得上好人,但他们一定不是好人就是了。 李石扶着妻子一路回到了正房,对眼睛几乎闭起来的媛媛和桃子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晚上起床做饭。” 媛媛和桃子看了一眼姐姐就下去了,媛媛临走前还偷看了一眼郑致德,正碰上郑致德看她的眼神,脸微红,就低下头去。 李石见两人走了,这才对郑致德点头道:“你也回去吧,告诉亲家母,等我们安顿下来后就上门去拜访,我这次从京城带回来不少茶叶,听说你母亲喜欢喝茶叶,回头你带一些回去。” 郑致德一一应下,李江就拿了礼物送他出去,路上问了一些路途上的情况。 屋里的李石却看向苏文,见他比一个月前又沉稳了几分,微微点头,扶起木兰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和几个孩子说说话,晚上要吃饭了再叫你。” 木兰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李石就亲自送她回去,等她洗漱好爬****,这才给她盖好被子出去。 李江和苏文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见李石进来,都恭敬的立在一旁。 李石就在上面做了,指了下面的椅子道:“坐下吧,说说你们回到钱塘的情况。” 157第157章帮忙 木兰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下来了,李石正坐在屋里的桌子旁看东西,察觉到妻子醒了,就笑着回头,“醒了?肚子饿不饿?” 木兰扶着肚子起身,李石忙上前扶住她,木兰看向外面:“什么时辰了?” 李石没有回答,只是将靠枕塞在她的背后,从旁边拿了一张小桌子放在床上,将一直在灶上热的菜端上来,低声道:“他们都睡下了,这是给你留的,吃完了陪我说说话吧。” 木兰看见李石眉宇间的疲色,心微暖,知道现在肯定不早了,他却怕她饿肚一直没睡,还用了这样的借口。 李石坐在木兰的对面,将碗筷交给她。 木兰看着桌子上的汤汤水水,就皱着鼻子道:“太多了,你和我吃一些吧。” 李石点头,从旁边又拿了一副碗筷。 木兰眼里就带了笑意。 李石等木兰吃完,将桌子搬下来,就给木兰披好衣服,自己坐在木兰的身边。 木兰就微微靠在他身上,李石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打算明天去找一找钟先生。” “是请他帮忙找师爷吗?” 李石点头,“他认识的人多,其中有能耐的人不少,找他最合适不过。”和元胡不同,李石是真心将钟先生当师傅看待的,钟先生没有子孙,以后养老送终的事自然是他来做,也因此,李石对钟先生有一种信任感。 “阿文太过鲁莽,还是要找一个稳重仔细的人在他身边,江儿的心太细,难免思虑过多,要找一个乐观开朗的跟在他身边,还有随身伺候的人,总要给他们配一个小厮,虽然我们不讲究这些,可总不能他出门在外,回到家后还要自己打水烧水。”如果李江和苏文真的这样做了,在官场上反而会走的更加艰难。 木兰并不是不会变通的人。 李石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早两年我就在打听了,倒是提前看上了几个,只是具体要如何,还得亲自去问一声,而且我回来,明天也得去拜访一下钟先生,元家那边也要说一声。” 木兰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肚子,“他们可能看不到孩子出生了。” 李石就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等孩子再大一些,我们就去看他们就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媛媛的婚事今年是必须要办的了,等媛媛出嫁回门,桃子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还有傅家和王家的亲事……”说到这里,木兰一顿,看来只能等两人回来成亲才能看见宝宝了。 木兰微微惋惜。 李石的手轻轻的摸了摸木兰的肚子,沉默不语。本来毫无动静的肚子却突然动了一下。 木兰不由的低呼一声,李石的手快速的放在凸起的那一块,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好像知道父亲的手在外面一样,竟然东踢一脚,西踢一脚,就好像和父亲捉迷藏一样。 木兰苦不堪言,喝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声,“小混蛋,不许乱动。” 肚子安静了一下,木兰还没松气,孩子突然一脚踢在肚子上,正好踢在李石的手上。 李石眼里迸射出惊喜,嘴上却教训道:“这臭小子太不听话了,等他生下来我就收拾他。” 木兰摸了摸肚子,见孩子安静下来了,就皱眉道:“他怎么这时候动?” 李石就笑道:“他可能也睡多了,这时候醒着,就出来找一下存在感。”木兰睡着不知道,李石却知道,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孩子都会活动一下的,只不过先前都是他自己玩自己的,今天晚上有人和他玩,自然要兴奋一些。 木兰也不太纠结,看了一眼外面,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睡意,但还是躺下去,拉着李石道:“快睡吧,我困了。” 李石怎么会不知道妻子的想法,也不推辞,脱了衣服,只着里衣躺在木兰身边。 李石是真的困了,他一路上要照顾木兰,还要照顾两个妹妹,还要注意沿途的安全之类的,加上又是骑马居多,回到这里,又没有停歇过,所以此时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木兰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她的视力很好,即使只是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月光也看得很清楚,睡着的李石少了清醒的那点理智冷漠,显得更加的儒雅安静,木兰的心动了一下,小心的用手描摹了一下李石的眉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是这样的。 木兰喜欢的是爽朗大气的男孩子,在前世,她以为自己就会找这样一个男孩恋爱结婚,来到这个世界后,木兰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安家。 一开始,她只是想将弟弟妹妹拉扯长大,也不枉父母养育的恩情,和李石呆在一起是很顺其自然的事。 两人的婚事似乎是被她刻意忘记了,一直到现在,她对李石的感情更多的是对亲人,现在,木兰轻轻的摸了摸快速跳动的心,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真是奇怪,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才开始动心。 木兰胡思乱想的窝在李石的旁边睡过去,所以她没看见李石的嘴角微翘,头微微偏向木兰的方向。 一大早,媛媛就拉着桃子起床将早餐弄好,木兰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吃完早饭就安排道:“江儿去将人牙子找来,我们家要买几房下人,阿文去府城买一些菜回来,等一下我们家要请马家和村长一家以及村里的几位老人吃饭,媛媛和桃子将厨房收拾好,就开始生火吧,等江儿和阿文回来,你们就亲自去请人。” 李江和苏文都垂手应下,媛媛和桃子也应了。 木兰就看向李石,李石就补充道:“人牙子直接去牙行里面找,找信誉好一些的,等一下媛媛和桃子再去请马家的两位婶婶帮忙,厨房里的事不要叫你们的姐姐插手。” 木兰微微皱眉,并没有反对。 将事情安排好,李石才带了准备好的礼物去看钟先生。 钟先生正躺在医馆后面的躺椅上晒太阳,见李石进来,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笑道:“我猜着你也快要来了。”他示意李石坐在对面,也不问是谁掳了木兰,他是做大夫的,知道有些秘密是不能打听的。 李石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了一句木兰很好,而且怀孕了。 钟先生见李石眉眼间疏朗了不少,就知道这次京中之行还算圆满,以李石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怕仇人也有了不好的下场,不然眉眼间不会这么温和。 钟先生放下心来,知道李石的来意后就直接道:“人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你若是有心就亲自过去吧,他们家境困难,多半会愿意的。” “还需要先生给石引荐。” 钟先生摇头,“这倒不必,你们愿意请他们做师爷,他们求之不得,根本不用我引荐。” 李石就没有再提,而是道:“家里晚上要宴请一些客人,先生不如也去喝一杯酒吧。” 钟先生想了一下就同意了,他也想给木兰把一下脉,当时木兰的宫寒症可不轻,才三四年,也不知道好的怎么样了。 李石又说了一些闲话,和医馆的人打了一声招呼,这才离开。 李石出了医馆则直接去了元家,就算元胡已经去世,元家依然是他的师承之处,就算他在那里学的都没有在钟先生那里学的多,在世人面前也依然也要做足姿态。 这一次元家对李石很客气,李石被直接请到书房。 李石微微诧异,但还是顺从的去了。 元家不过是知道李石是从京城回来的,想要和他打听一下京城的事。 元家想要送元白芷进宫选秀,李石挑眉,“大师兄,大姑娘今年有二十了吧?” 本来元白芷比木兰还大,因为元胡守了三年,去年出孝的时候就该说亲了,却没想到一直拖到现在,要不是元大老爷提起,李石都不知道元白芷竟然还没出嫁,也没有定亲。 元二老爷皱眉,不悦道:“小师弟只管告诉我们京城的情况就是了。” 元大老爷就瞥了他一眼,元二老爷顿时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元大老爷是不是开窍了,总之对李石客气了不少,沉吟了一下就微微解释道:“听说皇上有意要选秀,而我也想将白芷送进宫里,这才耽搁了下来,可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说着看向李石。他知道李石肯定有一些门路。 李石就沉默下来,思索了一下,就道:“我在京中的时候倒是也听说了,不过是朝中的大臣提议皇上填充后宫,只是皇上不是很愿意,就推辞了,至于现在,我却不知道如何了。” 元大老爷就皱紧了眉头,要是这样,岂不是要继续耽搁下去?白芷的年纪毕竟大了,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元大老爷就看向李石,抱着一些希望。 李石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想了想,他就道:“石在京城还有些朋友,倒是可以为两位师兄打听一番。” 元大老爷当即就笑道:“如此就多谢师弟了,对了,我前两天才得了一批好药材,师弟要不要去看看?” 李石含笑应下了。 他愿意帮忙元家,不过是想还元胡的情义罢了,更何况,帮他打听一下消息于他来说并不多困难。 158第158章嫉妒 马家的两位婶婶很快过来,身后还带着儿子,马大婶将马学才兄弟俩往木兰跟前一推,笑道:“木兰有什么活就叫他们去干,现在家里也没什么活干。” 木兰看了两兄弟一眼,笑道:“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跟着江儿和阿文去吧,这屋里的事我们做就是了,他们兄弟也不好进厨房。” 马家两位婶婶脸上的笑意更盛,对木兰都有些感激。 “听到没有,跟在两位县太爷身后要机灵一些,快去吧,早去早回。”说完就和木兰进了厨房。 马二婶看木兰挺着一个大肚子,见媛媛小心翼翼的跟在木兰身边,想到小李相公平时对木兰的态度,脚步就一顿,眼睛在厨房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菜,心里就有了数,拦住木兰道:“这些酒席我们都办过,知道怎么处理食材,你放心,不过一个时辰都给你办好,到时候师傅也就来了,你快回去吧,媛媛和桃子也到后头去,虽然咱们乡下地方没这么多讲究,但她们现在是小姐了,小姑娘年纪也大了,还是躲着一些好。” “我们在这里也能帮婶子们打些下手,哪有叫你们独自在这里的?” 马家两位婶婶本来就是来帮忙的,他们作为东家,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那样也太说不过去了,心眼小的,只怕就记在心里了。 洗菜切菜这些活看着不累人,但琐碎下来,又要弯腰蹲着,起起下下,一点也不轻松。 马大婶也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木兰的肚子,也让她下去休息。虽然她心中并不以为意,但是人都能看得出来小李相公对木兰的看重,还有他们家其他人的意思。 农村的妇女,就算是生孩子的前三天都有下地的,所以他们也就在干活方面多照顾一些孕妇罢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木兰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小李相公愿意宠着,她们虽然会幸苦一些,但想到儿子,都觉得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媛媛也不愿意木兰碰这些,就扶了木兰道:“姐姐,你快回去吧,要不然大哥回来要骂我了,这里有我和桃子帮两位婶子呢,你就放心吧。” 木兰就被媛媛推着回去。 媛媛这才满意的和桃子一起去厨房。 马大婶就笑话道:“媛媛怎么还叫木兰做姐姐?早该改口叫嫂子了。” 媛媛就不在意的道:“都叫习惯了,我在外头也是叫嫂子的,只有在家里,平时不注意就改不过来。” 马大婶不过一说,媛媛当年才三四岁,从小被苏木兰带大,可不就要叫姐姐?要是一改就改过来才应该觉得惊奇呢。 马二婶却感叹小李相公对木兰真好。 桃子很想告诉对方,这算什么好?他们还没见过哥哥在旅途中对姐姐的呵护呢,那才叫无微不至,连她和媛媛看了都要吃醋的那种。 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姐姐一下马车就会被扶着去散步,她和媛媛则要帮忙准备午餐晚餐,姐姐有单独一份的东西吃,带上路的水果几乎都进了姐姐的肚子,大哥还会给姐姐按摩……就连媛媛都眼红了。 桃子忧郁的叹了一口气,亏得她们是把大哥姐姐当爹娘一样的,不然她们小姨子小姑子都是要吃醋的,果然,媛媛说得对,姐姐在这方面很迟钝呢,也不知道以后另外两位嫂子进门了,姐姐会不会被欺负。 木兰不知道两个孩子的想法,此时她正在给苏家庄那边写信,苏文要从苏家庄里挑两个人跟着,李江也要挑一个,如今时间太紧,他们根本不可能专门跑一趟,只能叫他们过来了,好在人选也是几年前就看好的,只要从那几个人里面选出来就行了。 在这一点上木兰和李石都很信任苏家庄的人。 他们比木兰他们更希望苏文好,因为只有苏文好,苏家庄才会好,才能走出一直是佃户的困境。 而李家庄那边则要李石亲自写信了。 李家虽然已经分出来单独弄一个族谱,但那边毕竟是本家,祖坟什么的都在那边,而且,李家现在只有两兄弟,还是需要家族那边的帮忙的,至少也不能叫他们拖后腿,不然李江一个不敬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他的仕途就算是完了。 李石说过,本家那边的有些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李石不愿意便宜了他们,可也不愿意家人受到那些威胁,所以与其等那些人找上门来,还不如他们主动一些,最后既能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帮手,又能堵住本家那边和外头的悠悠众口。 木兰将信写好,打算等苏文回来就叫他拿去驿站,顺便再给苏家庄那边送去二十两银子,那些人要启程赶过来,总要路费的,而村里的人都没什么存款。 李石回来的时候,将做酒席的师傅也请回来了。 李石请的是村里常帮人做酒席的师傅,他们做的菜未必就比饭馆子里的差,而且这次他们请的多是村子里的人,他们更喜欢够味的菜,而不是饭馆里的那种。 李江就带着一串人和李石前后脚进了门,在大门口张望的何钱氏不由眼红道:“木兰家都用得起下人了。” 在场的人都认出李江身后跟着的是府城有名的几个人牙子。 就有人嗤笑道:“他们家一起出了两个县太爷,用下人不是很正常的吗?要我说当时中举的时候就该买下人了。” “那时候只怕没有银子吧?”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家全靠的木兰打猎,后来就全靠李石赚的那点诊费,能有多少钱?” 就有几人沉默下来。 其实李石和木兰的收入真的很不错了,几年的积累下来,现在几百亩地也能买得起了,偏偏要供着两个人读书……可是现在人家也熬出来了,日子还是过得比他们好。 木兰应该庆幸,这些年李石买地都是私底下找的牙子,然后只在村长那里备了案,到后来李江和苏文考上举人,李石又买了一片地,那时候都不用通过村长备案了,所以村里知道他们有大量土地的人也就只有村长了。 而村长一直很看重他们家,后面又受他们恩惠,更加不可能往外说了。 眼见着大家越说越过,何王氏就扯了一下何钱氏,低声道:“快回去吧,家里还等着吃饭呢。”苏木兰可不是好相与的,那人要是生气了可不会给人留面子,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 何钱氏虽然不服,但还是转身走了,临走前还扯了一把发呆的大嫂何陈氏,“大嫂快走吧,家里还等着生活呢。” 何陈氏呆呆的看了李家的大门口一眼,这才转身跟上何钱氏的脚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断的在想,也不知道三叔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以木兰的性子,应该会帮着她一些吧? 何陈氏跟着两个妯娌回去,一进门就看到何三郎站在石墩上,眼睛阴郁的看着木兰家的方向,心里的那个念头更加的强烈。她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沉思。 三叔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何陈氏回了自己的屋呆着,早在十几年前何家就分家了,但何家也分不出单独的房子,只能将他们各自住的分给各人,然后自己家起一个灶台就完了。 何陈氏因为何大郎“失踪”了,日子过得要比另外两房艰难一些,但也仅仅是艰难一些。 “娘,我回来了。”何陈氏的儿子栓子从外头跑进来,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擦了一把嘴巴,眼睛发亮的看着何陈氏道:“娘,听说木兰姐姐家要招长工,你说我能去不?” 何陈氏拿着针线的手微顿,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他们家真的要招长工?” 栓子连连点头,“可不是,听说李石大哥要多买一些地,好给媛媛和桃子做陪嫁,她们出嫁怎么也得一段时间,地要么佃出去,要么招长工,但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好的佃户,就打算招长工做个三两年,到时候要是好了,就把地便宜佃给愿意耕种的人,娘,你说我能选上长工吗?” 何陈氏的手一紧,看着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自主的点头,“一定能。” 栓子虽然知道母亲只是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咧开嘴笑。 何陈氏看着儿子的笑容就不由得下定了决心。 栓子和苏文一样大小,可现在苏文已经快要娶媳妇了,栓子这边,却没一个女孩子愿意嫁过来。 何陈氏知道,就算何大郎活着,他们的日子未必就会好过,甚至只会更差。 何大郎要是健全的,懒一些就懒一些,最多日子过成二叔三叔那样,可他的腿瘸了,光每年的医药费就能拖垮他们,还有何大郎不好的脾气,越来越阴沉的性子…… 当时何大郎不见,何陈氏并没有多少伤心,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是见过残疾的丈夫将妻儿都卖掉的人的,就是她的娘家那边,被卖掉的还是她幼时的姐妹。 159第159章求 何陈氏一直以为何大郎是自己消失的,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从不愿深思,但有一天她就突然听到三叔的醉语。 何三郎说,是苏木兰杀了何大郎! 何陈氏自然怀疑,木兰虽然表现凶悍,但平时愿意帮助乡邻,为人又正值,关键是对方还是一个孩子,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杀人的,在她看来,村里那些说他们杀过人的都只是流言…… 她当时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听了不少何三郎的醉言醉语,这才模糊的猜出来,当初何大郎和何三郎跑到林子里面去,只怕是打的木兰的主意,谁知道算计人不成反被人算计,何大郎是丢了半条命,人还残了,何三郎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关键是,他们兄弟之间走到头了。 何陈氏脸上的神色怪异起来,她才知道,关键时候,何大郎是连着自己的弟弟也能推下去的…… 要说不恨苏木兰,那是不可能的,有何大郎在,她日子虽然过得不好,但总比一个人拉拔孩子强一些。 但何大郎残了。 可要说恨她,又觉得不对,当时她还是一个孩子,听了何三郎的话,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两兄弟只是想抢木兰的猎物,只怕是抱着让木兰永远留在林子里的想法的。 所以何陈氏又怪不起木兰来。 何大郎要是真的是被木兰给杀了,只怕也是他先动的手,不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木兰又怎么会突然动手? 何陈氏自那时起就明白了木兰为什么总是帮着她,时不时的会送一些野味,有时候还会给一两本书给栓子看…… 木兰不只是可怜他们,也是内疚吧? “娘,娘?” “什么?”何陈氏回过神来。 栓子不满意的嘟嘴,“您在想什么呢?我都叫了您好几声了,我是说,等我挣了钱,我们就给妹妹准备一副嫁妆,就算不能叫她风光的嫁出去,好歹也不能叫别人小看了她。” 何陈氏张张嘴,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在何陈氏看来,女儿虽然重要,但儿子更重要,她给儿子准备聘礼都很艰难了……但儿子说的也对,以后怎么样,他还能做自己的主,可女人一辈子,看的就是嫁妆和娘家。 她在何家这么吃亏,不就是因为没有嫁妆和娘家吗?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受这样的苦,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你说的对,但你也要注意身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重要的,你要知道,你就是我和你妹妹的依靠,你好了,我们才能好。” 没有娘家的苦楚,栓子是听他娘和二婶念叨着长大的,所以很是爽快的应下了,“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保重自己的,只不过是去木兰姐姐家做长工,哪有什么危险的?” “我不过是白嘱咐一句。”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有些陈的布料,想了想,就给木兰做了一件外衣。 她连夜赶出来,明天就让女儿出去外面守着,只要看到木兰出来或者去菜园子就过来告诉她。 木兰可以不出门,但一定会去菜园子,里头可是有他们家托马家照料的兔子和鸡,那些东西的价值不菲,她怎么也要去看一眼。 木兰的确会去看,却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不菲,她和李石早就商量好了,马家两位婶婶帮了他们不少,加上帮他们看了小半年的家,怎么也要报答一二,所以就想将那些兔子和鸡之类的都送给她们。 现在,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但马家的人却不肯接受,昨天晚上,马家两位叔叔还为此冷下了脸,李石没办法,只好在数量上降到了一边十只,马家的人见李石和木兰态度坚决,这才点头,事情才算完。 所以一大早木兰就到菜园子里去,论对动物的了解,马家的两位婶婶只怕也不及她。 木兰指导媛媛和桃子抓了十只兔子,十只鸡,这才扶着肚子坐在一边。 木兰知道马家也想养一些小家畜,他们家人多,特别是孩子,两房的孩子加起来有一串,所以人手上不是问题。 木兰就给他们选了八只健壮的母兔,都是没生过兔宝宝的,两只公兔,却都是盛年时期。十只鸡里面也有九只是母的…… 媛媛和桃子刚将抓到的兔子关进笼子里放好,何陈氏就垮了一个包袱过来,隔着茂盛的棘和木兰打招呼,“……也没来得及去看你,这是我昨儿做的衣服,也不知道你能否穿得下,好歹是我的心意。”讨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如果是其他人,做的如此明显,木兰多少会有些反感,但对方是何陈氏。 木兰眯着眼睛看向她,不过是半年不见,对方就好像老了好几岁一样,更别说长年累月的辛劳造成的衰老了。 何陈氏虽然才三十来岁,但看上去就像是五十岁的人了。 木兰微微一叹,挤了笑道:“多谢婶婶还惦记着我,不如到我家里来坐坐吧。” 何陈氏想了一下就同意了,“那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木兰点头,见对方往大门那边去了,木兰才起身,对桃子道:“快跑去开门,何大婶也不是外人,直接把她带到这儿来就行了。” 媛媛和桃子不喜欢何家人,就嘟囔道:“姐姐怎么老是帮着他们?村里的人都是远着他们走的。” “你们知道什么?何家的三位婶婶都勤奋,就算何三婶多嘴一些,但何大婶和何二婶还是不错的……你们以后可不许因为这些就看不起人家,你看,栓子不就是很好吗?” “可姐姐帮他们也帮得太多了……”以前他们也就能偶尔打打牙祭,可姐姐还是把一些野味送给何家大房,更别说其他的一些小事情了,姐姐都是能帮全都帮了。 木兰摸了摸肚子,道:“就当是积德吧,为你们,也为我自己。” 媛媛就推了一把桃子,“快别废话了,赶紧去开门,别让何大婶等久了。”他们家的菜园子虽然大,说一会话也不会耽误时间,但要是再不去,可真的要人等着了。 桃子就飞奔而去。 何陈氏挎着包袱过来,将里面的衣服展开给木兰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儿也没什么好料子,木兰别介意。” 木兰温和的摇头,双手接过衣服,谢道:“我很喜欢,多谢婶子了。” 无亲无故的,贫民百姓想要一块布本来就困难,这身衣服的料子一看就知道藏了不少时间,只怕是何陈氏想要留给自己女儿的。 木兰微微一叹。 何陈氏就松了一口气,目光朝四处一看,就道:“我帮你们。” 媛媛就想拦住,哪有客人帮忙干活的道理。 桃子就拉了一下她,示意她去看木兰,见木兰没有反对的意思,媛媛只好改口道:“多谢婶子了。” 何陈氏很能干,有她帮忙,菜园子的活很快就干完了。 木兰亲自送何陈氏出去,将昨天剩下的菜打包了不少给她带回去,又从家里拿了两匹布给她,何陈氏接受了那些菜,却怎么也不肯收布,“我本就是给你送衣服来的,哪有还从你这里拿布料的理?再说,你这料子也太好了些。” “都只是棉布而已,我们家买了不少,婶子就拿两匹吧。” 何陈氏说什么也不收,拿了菜就匆匆回去了,媛媛抓着布料正要赶上去,木兰就摆手道:“算了,你要是送过去,只怕她心反而不安了。” 桃子就歪着脑袋道:“可她送了衣服来只拿那些剩饭剩菜回去岂不是亏了?” 媛媛就指了她的脑袋道:“说你笨你还能想到这点,说你聪明吧,你又不肯再往里想一想。何大婶求的可不是这个。” 桃子思索了片刻,就歪着脑袋问道:“她求的是栓子哥的前程?” 媛媛点头。 桃子就皱起眉头,“可哥哥们身边的人不是早就定下了?”桃子看向木兰。 木兰则看向媛媛。 媛媛就道:“谁说前程就一定要在哥哥们身边的?那是大前程,给一个名额给村里是为了示恩,也是为了平衡,给族里则是还恩,也是借力。咱们家现在要买地,还要买铺子,只是能做长工和在铺子里干活也算是一个小前程了。” 桃子了然,“这倒是了,听说栓子哥家的地没有多少了,可出去外头帮工收入少,关键是还不稳定,要是做了我们家的长工,或是能到铺子里去,说不定干个三两年的,就能自己佃地种,或是买下一些了。” 木兰这才开口道:“何家虽然不怎么样,但三位婶子还行,何大婶更是能干,平时也没见她说人闲话,不如就帮帮他们,反正我们家都是要请长工的,栓子也能干。” 以前李石买的地都被租出去了,他们平时只收租就行。 但现在买的地多是留给媛媛和桃子做嫁妆的,李石对佃户的人选要求就严格一些,以后这些人都是要衣服两人而活,甚至还会送人到媛媛和桃子的身边伺候。所以李石要精挑细选。 但现在时间紧,他只好先招长工,等以后抽出空来再处理佃户的事。 这样,需要的长工就多了。 将一个名额留给栓子,这件事并不困难,但木兰没有第一是时间应承,是因为还要和李石商量一下。 160第160章下人 李石虽然对她总是帮助何陈氏没有说什么,但木兰知道,李石不喜欢他们家,他的态度直接影响了李江四个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栓子和李江苏文年纪相仿,木兰与何家走的近的情况下还不太熟悉,媛媛和桃子也不喜欢何陈氏的原因。 在李石看来,当年他们做的事并没有什么错,但木兰想要帮着他们,他也不会反对,但他的态度也不变就是。 所以木兰想要问问李石的意见,毕竟,以后栓子是要在媛媛和桃子那里干活的。 李石没有多大反应的同意了,见妻子疑惑的看着他,李石就摸着她的头道:“栓子能力不错,为人也还可以,我本来就是打算雇他的,不过能从你这儿给何家一些恩惠也不错。” 李石见木兰又用控诉他奸诈的目光看着他,就轻笑出声,“这可不能怪我,是他们自己不够自信的。” 李石移开的目光里闪过冷光,可是他却不喜欢有人在妻子面前耍这些小心眼,但想到木兰一直以来的态度,李石将心中的戾气压下,暗想,就当和木兰说的一样,为孩子们祈福吧。 下午,昨天上门来的人牙子就带了一批人过来。 李石带着媛媛和桃子去选人。 李江和苏文身边只带一个小厮,到了那边自然有衙门安排的仆妇伺候,只要贴身的小厮就行。 而李石不信任外头新买的人,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其中牵扯太多,李石还真的怕有人会安插人进来,因此,一回来就去求钟先生,钟先生身边有一些可用之人,李石选了两个给他们。 相比于赖五和苏定,李石更信任钟先生。 而李江和苏文自然是听李石的安排。 因此这一次选人以后大半是要留给媛媛和桃子带走的。 两个孩子也长大了,虽然之前在平阳侯府管过家,但赖家事情太少,那里住的不是赖五,就是他们家自己人,锻炼太少,因此,这次选人也是对媛媛和桃子的一个锻炼。 这次来的是两个人牙子,各带了三房下人过来,都是一家子,男女老幼都有。 媛媛和桃子看了李石一眼,李石就微微点头,“你们去选一下吧。” 两个人牙子都听说过李石,知道对方不是好糊弄的,因此带来的人都不错,虽然会有这儿那儿的问题,但都有所长。 媛媛和桃子在京城的时候和身边的嬷嬷请教过这些问题,因此也似模似样的一一问了众人问题,再从众人中间回到李石身边的时候就微微皱眉。 李石就问道:“可选好了人?” 媛媛和桃子对视一眼,就压低了声音在大哥耳边道:“陈家一家倒是不错,我觉得可以用,陈家嫂子会做药膳,不如留下给姐姐,吴家和周家也可用。” 李石微微点头,目光中透着赞赏,媛媛和桃子见了,都有些兴奋,心里甜的浸了蜜一样。 李石有些好笑,虽然在他看来,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赞赏的,但正如木兰所说的,有时候孩子就要夸,总是一味的板着脸,教育出来的孩子未必好。 李石想到李江和苏文大半的时间都是他在教,却是对这木兰的时候更显亲近时就暗暗留意了一些,发现对方只要做好做对了一件事,木兰就夸他们。 李江的情绪虽然很淡,但李石还是发现了弟弟的欢喜。 李石现在见媛媛和桃子这样的反应,不由微讪,孩子就是孩子,他不过时露出满意的神色就这么高兴了。 媛媛和桃子却不这么想,要知道两个哥哥够优秀的,但他们都没有得到过大哥的认可,可现在他们竟然得到了,两人顿时觉得天都变蓝了不少。 果然和嬷嬷说的一样,这选人可是重中之重的事,是不能疏忽的。两人顿时如战斗机一样抖擞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地下的人,决定以后要多学学这些本事,大哥不是曾说过姐姐看人极准,就是因为这样,就算是少思少虑,也很少吃亏吗?那她们也努力练看人的眼光就是了。 李石留下了陈家吴家和周家,对人牙子道:“将他们的卖身契留下,回头我和你们一起去衙门办了手续。” 人牙子忙躬身道:“哪里需要小李相公亲自去?小的们就可以办好,回头就给小李相公送来。” 李石微微一笑,推辞道:“这却是有些麻烦两位了,只是我的确还要到县衙去做一些事情,不过这公文上的事还要两位多多帮忙。” 两个人牙子都满意的应下。 如果是在县城和其他的地方,也许两个进士的确算是鲤鱼跃龙门,但这是钱塘,权贵人家太多,这些人牙子时常在各门各户中走动,又怎么会真的害怕李石这一个? 所以,该有的客气和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去衙门办公文并不是只是走一圈就行了,来往之间还需要一些打赏,如果李石不跟着,就意味着这些钱得人牙子自己出。 就算他们俩经常在衙门里行走,需要的打赏少一些,但几回下来,开销也不少。 但就李石来说,最关键的还是怕他们心中不悦之下在文书或是在今后介绍的人当中动什么手脚,除了家人,对着外人的时候,李石的疑心从来都不小。 三家都不是钱塘本地人,像这种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奴仆,人牙子都尽量将人卖到外地去,这样可以减少纠葛,既是为了原来的东家好,也是为了现在的东家好。 至于这些被卖的人的想法,除了他们自己,似乎还没有人去在乎过。 陈家先前在一家大户人家里做过,陈家的媳妇陈林氏也是在那府里学的药膳,之后还专门伺候过那家太太坐月子,因此媛媛和桃子问过后才决定由她来照顾木兰。 陈家一共三代五口人,陈林氏的丈夫陈富贵,公公陈忠及婆婆陈袁氏,还有一个才八岁的女儿樱草。因为除了樱草,其他的四人都算是壮劳力,因此陈家所要花费的银子是最多的。 而吴家和周家就要少些,吴家是一家三口,夫妻两个带一个六岁的小儿子,吴田有一门木匠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钱舅舅,但打小的东西也还过得去,之所以一直没能找到东家,确实因为他们不愿意和儿子分开,毕竟,才六岁的孩子还什么都干不了,富贵的人家不缺吴家这类人,不富贵的人家不愿意多养一个孩子。 周家则是一家四口,周大福今年也有三十来岁了,所以女儿周春十三岁,儿子周冬也有十一岁了,都是能干活的年纪,也是能吃穷人的年纪,不过周家这样的人还是有许多的人家愿意买的。 他们家是前天才被送到钱塘来,今天就被人牙子送到这儿来了。 周大福一早就知道,作为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权利去选择什么主人的,又不是身怀绝技的人。 可是他被拉到乡下来还是有些惶然,他从出生的时候就是奴仆,在原来的东家那里渐渐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也因此见识比一般人还要多一些,他自然知道做富贵人家的奴仆和做乡下地主家的奴仆有多大的区别。 比如他先前呆的那个东家,因为家大业大,他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上,除了要紧的事和偶尔看主子心情好或不好了,才会上手去伺候。 大部分的时间,他身边还会有小厮和丫鬟伺候,可乡下地主家的奴仆,你哪怕做得再好,自个的起居等事情都需要自己做,这还算好的,就只怕他们还会被赶到地里每日每夜的干活。 因此周大福和妻子见驴车一路朝乡下去,眼睛都有些发黑。 当天,李石就和人牙子带着三房人去衙门里画押写好文书和卖身契,李石拿出二两银子给两个人牙子,道:“这次多谢两位了,若是还有合适的人选,两位只管来找我。” “小李相公客气了,若有好的货色,小的们自然要通知小李相公的。”李石才和他们透露过,他们家过不多久就要办喜事,因此每房都要配下人的话就不够用了,加上他们家的两位姑娘出嫁也要陪嫁。 有生意上门,他们自然欢喜,因此满口应下。 李石这才带了三房的下人回去,除了周大福一家,陈家和吴家都有些狼狈,身形消瘦,几个孩子的眼眶都比一般孩子大些,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饿的狠了,也因此,他们乖乖的跟在李石身后,都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李石看着他们的样子微微皱眉,“你们先去梳洗一下……”见陈林氏的女儿陈樱草脚步虚浮,再一看吴家的小儿子也是如此,就顿了顿道:“你们还是先去厨房找些吃的吧,昨天我家才办完酒席,倒是还有不少的东西,一会儿你们吃完了就去梳洗,然后到前院来,我有话交代你们。” 陈家和吴家眼睛发亮,连忙感恩戴德的冲李石磕了一个头,周大福反应不够快,但还是紧跟着跪下磕了头。 李石挥手叫他们下去,眼睛微眯的看着周大福的背影,周大福的异样他不是没发觉,不过他倒是不怕周大福有心,聪明的人用的好总比笨的人要强,对方所求的他未必没有。 161第161章下属 一行人摸到了厨房,才进去就看到厨房里的媛媛和桃子,打头的陈忠有些讪讪然的躬身道:“大姑娘,二姑娘。”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两家,只以为这两个是亲姐妹,又听说这家是三兄弟一位当家太太,两位姑娘,所以陈忠就这么叫了。 媛媛和桃子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看了他们一眼,眼睛在几个孩子身上定了定,就起身道:“饭菜都热好了,你们快吃吧,要是不够桶里还有,你们再自己去热。” 十二个人当即愣住,呆呆的看着媛媛和桃子,他们从没想过主子会替他们热饭菜。 媛媛和桃子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以为他们是拘谨,她们在这里,他们不好弄吃的,只好拉了桃子离开,“你们吃完了记得收拾东西。” 陈忠带头恭送人离开,还是几个孩子饿的受不住,肚子咕咕叫起来了,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们快吃饭吧,等一下还要去听吩咐。” 周大福沉稳的点头,一行人进了厨房。 媛媛和桃子将昨天还好的剩菜热了,又做了几道菜,考虑到他们饿的狠了,就煮了绵软的粥,饭也尽量做得软一些。 他们都是做人下人的,自然留意到这些,一时间心思复杂。 周大福握着碗,想着这户人家应该也不会太差,至少心思淳厚。 陈忠和儿子对看一眼,也觉得这户人家不错,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做人奴才的,所求的不过是能遇到一个好的主人,而吴田却没向这么多,他只是单纯觉得主人家和善,然后就是看向陈忠。 一行人之中陈忠年纪最长,就算他们没有上下之分,但吴田还是要等陈忠动筷子之后才动。 周大福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倒是陈忠赞赏的看了一眼吴田,拿起筷子夹了一道青菜,道:“快吃吧,免得菜凉了。” 几人纷纷动筷。 三家共四个孩子,但其实只有周家的两个孩子还能干一些活,陈樱草和吴诚不过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太重的活李石也不会叫他们做。 于是,等陈忠等人过来的时候,李石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厨房的事有陈林氏和周大福家的管着,院子里的活你们也要看着一些,菜园子里的活主管是吴田家的,陈林氏和周大福家的在一旁帮忙。”李石看向男丁,道:“周大福这几日就跟在江儿和阿文身边跑腿,陈富贵负责田地里的事,吴田管着就帮忙多打一些家具,我过一段时间要用,”李石想了想,道:“就先打几个大的箱子吧。” 李石最后才看向几个孩子,“周春跟在太太身边,樱草就跟在两位姑娘身边,周冬和吴诚就呆在家里,等哪处需要了,你们就去哪处。” “你们才来,还需要时间适应,只不过我这正是忙的时候,一天两天的我还等得起,可时间若是长了,只能说我们没有缘分。” 周大福等人一凛,都认真起来。 因为主家落难被卖和被赶出去是两种概念。 前一种还能找到好的东家,后一种,只有越混越差的,他们若真的被李石退回去,以后怕是连东家都找不到,直接就被卖到矿脉里去挖石头挖煤了。 李石敲打完他们,满意的点头,就道:“你们才来,我这儿也没准备有衣服,明天你们再上街去采买,各家缺些什么报给周大福,回头再一起买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周大福就躬身道:“老爷,太太那里要不要春儿马上过去?” “不用了,等你们收拾好了再说吧。”李石看向周春,“等我给你们把过脉再决定你们何时可以近身伺候。” 几人都是赶了路被送到钱塘,有病没病李石不知道,但身上总会有些不干净的,李石不愿意他们此时接触木兰。 等人下去了,李石才有些疲倦的揉揉额头。有时候,最累人的不是算计,而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石的手微顿,暗想,看来的确要给江儿和阿文配个下人,至少这些事都不用他们操心,不然胸中有再大的志向也会被磨光的。 想到这里,李石就有意控制着李江他们接触这些事的次数。 本来李江和苏文也有些厌烦了,但见大哥这样,顿时心中所有烦躁的情绪都一扫而光,他们不过接触几天罢了,但大哥却是长年累月要为他们操持这些的,他们有什么资格烦躁呢? 这样一向,镜台清明,事情竟然顺利了不少。 这时候,李石为两人聘请的师爷就到了。 李江的师爷姓于,单名一个辉字,钱塘人,年二十七,是一个秀才,家境贫寒,他之所以选择跟着李江做师爷,是因为知道自己科举无望了,而在钱塘教书,作为一个秀才,也只能到乡下地方教一些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却没有多少收入,也就够勉强养活自己和妻子儿女,但他还有一个需要常年喝药的母亲。 其实于母喝的药都很平常,没有什么贵重的药材,但就是这样,也架不住月月喝,年年喝呀,因此,于家越来越穷,于辉也就想着其他的出路。 他脑子活络,想了不少的主意,但很可惜,此人虽然有才,耐性也足够,但就是运气差了一些,明明什么事都是快要成功的时候,他身边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然后就不得不放手,而别人一接手,几乎就是能够立马赚钱的那种…… 如果不是李石反复的查过对方,又认识了他两年,李石都要怀疑此人是不是有一个很有能耐的仇人,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对方一击…… 此人的运气虽然不怎么样,但不管是李石还是李江,对这种事都是抱着可无的心态,也因此很是坦然的请了于辉做师爷。 于辉在市井中长大,前十年和李江苏文一样,主要任务就是念书,但后十七年却是混迹于市井和读书人之中,既要努力读书,也要努力挣钱养家,最关键的是,此人经历了这么多不公的待遇,偏偏还能保持住平常心态,李石不觉得上天会永远只有薄待于人。 苏文的师爷则是姓丁,单名一个润字,和笑眯眯的于辉相比,丁润无时无刻摆着的脸就像教导主任抓住私自约会谈恋爱的学生一样黑。 给苏文选择这样的师爷,却是因为对方性格沉稳,口才伶俐,当然,如果忽视对方一开口你就会气半死的事实相信会更好。 李石道:“两位先生既然过来了,不如就在家里住下,也好和两个孩子多多交流一番。” 于辉和丁润都应下。 他们的家都在钱塘,反正都是全家跟着去上任的,那样就是在李家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而且李石说的也没错,他们的确需要培养默契。 苏文出来就苦了脸,“姐夫怎么给我找了一个毒舌师爷啊。” 李江木着脸道:“那是因为某人就是欠收拾。” 苏文脸恍然大悟,“原来是根据你的性子找的,难怪我会觉得这么熟悉。” 李江:…… 苏文这才满意的离开。 李江就摇头失笑的跟在苏文身后。 正当大家逐渐熟悉的时候,苏家庄和李家庄的人一起赶到了。 木兰微微诧异,明明她给苏家庄送了信之后,李石才写信给李家庄的,就是想要将两边的时间错开,这样也免得李家庄的人扯皮的时候可以将苏家庄摘开。 李石眼色微沉,见妻子苦着脸,就笑着摸她的头,“我这个族长都不担心,你这个族长夫人担心什么?” “我这不是怕他们不敢去找你,就来找我吗?” 李石眼里闪过冷光,“他们若敢这么做,我就把他们丢出去。”就算他需要本家那边的帮忙,也不代表他会叫自己的家人受委屈,当年那样的条件他都不会吃亏,更何况现在? 木兰扑哧一声笑出来,满是笑意的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前院正闹哄哄的,陈忠带着家人正招待前来的苏家庄和李家庄的人。 苏家庄的人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还是有些拘谨。每年苏家庄都会给木兰李石他们送粮食和其他的东西来,每年最少也要开往两趟,因此对这个院子并不是十分的陌生,但每次来都有些拘谨,这次因为有了李家庄的对比,几人行动间更是拘束。 李家庄的人虽然才来过一次两次,却比苏家庄的人要自在的多,实在是因为这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他们去当地地主家做客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苏文才回来,听说苏家庄的人到了,就飞奔进来,远远的看到族长,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步履略显沉稳的上前,正儿八经的给苏家的族长拱手行礼,“小子见过族长。” 苏族长一把扶住苏文,眼微红,手微微抖动的扯住苏文的手,喃喃道:“可不敢,可不敢,你是县太爷了……” 旁边李家庄的人见了微微撇嘴,正好让跟在苏文身后进来的李江看了个正着,他眼里闪过寒光,胸中一股怒火上升,但想到大哥的嘱咐,还是强行压住,只是脸上的笑意比先前的淡了三分,等苏文给苏族长行礼过后,才上前作揖道:“江见过苏族长。” 苏族长对李江并不陌生,也忙拉住他,“快别这样,这是要折我的寿呢,你们现在是有功名的人,是文曲星下凡……” 旁边一人就嗤笑道:“就算是状元郎也不敢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的。” 162第162章苏家李家 “这位小后生却是说错了,”苏族长不客气的道:“凡是能考上的我们乡下人就都觉得是文曲星下凡了。”说着眼带迟疑的看向他,“我记得这位后生似乎也参加过考试,不知道那哪位文曲星?” 李鹤顿时就涨红了脸,李族长在一旁看了就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看向苏族长,扭头对李江道:“你大哥大嫂呢?既然亲戚来了,怎么也不来招待?没得怠慢了亲戚们。” 苏文的一张脸就落了下来,挡在李族长跟前道:“李族长却是说错了,在这儿,苏家可不是亲戚,您才是我们家的亲戚呢,不过的确是我们怠慢了,只是我家里只我与妹妹两个人,我又才从外头回来,我妹妹到底是姑娘家,不方便出来拜访,还请多多见谅才是。” 李族长一愣,继而有些恼怒,看向立在一旁不说话的李江,抬头看了一眼三进的青砖大院子,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只扭头对李江骂道:“我常说你们是不懂过日子的,你看,这么多年来赚的钱竟然成了别人家的了……” 苏族长本来觉得这是个好日子,不与李家的人一般见识,此时听这样说,可不想忍住,当下对自己身后的女人使了一个眼色。 跟着过来的几家老媳妇早看李家不顺眼了,但族长来之前说了,不能惹事,要给苏文挣面子,至少不能落在李家的后头,所以她们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现在得了族长的暗示,再不压抑,直接跳出来。 其中一人学着李鹤嗤笑道:“哎呦,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两边的李家是一家呢,不过也难怪,毕竟是分族出来了,李族长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房子的事啊,不仅我们苏家庄的人知道,就是鸣凤村的人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房子当时建的时候用的是两家的钱,不过是几个孩子在这儿没亲没顾的,我们苏家庄离得又远,也没那个本事,这才合在一块儿过的。” “但当初建房子的时候都说好了,这第一进是我们家阿文的,第二进虽说也是我们苏家的,但因为我们家姑爷出力也不少,可一进的房子总不能再分成两份,那样多不好看,所以当时就说了,那进房子算作我们家大姑娘的嫁妆,这第三进就是我们家姑爷一家的了。” “李族长现在坐在我们家阿文的第一进里,可不就是亲戚吗?虽然远了一些,可也是亲戚啊,阿文的确要好好招待招待。” 另外一个见李族长脸上精彩,就挤上前道:“李族长可不要客气,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告诉我们,我们若拿的出来,自然会奉送上来的,不过李族长也真是的,来我们家做客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才怠慢了些。” 李族长到底是读书人,虽然心里够无耻,但何李江李石等还能呈口舌,若是苏族长与他说,他也有把握说得他哑口无言,可这是妇人,难道他一个宗族的族长还要去和几个妇人扯皮不成? 妇人向来狡诈,别说说赢了,就算是赢了他也没脸见人。 李族长就不悦的看向苏族长,不客气的道;“苏族长也该管管家里的妇人了。” 苏族长却敲了敲烟杆,半响才回过神来,说出来的话能够气死人,“李族长是在和我说话,哎呀,人来了,耳朵就是不行了。”说着扭头问那几个妇人,“你们才离得近,李族长说什么了?” 苏家的婶子大声的答道:“李族长说得小声,我也没怎么听清,似乎是说来您家做客麻烦您了!” 苏族长恍然,忙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次我们苏家带来的后生还挺多,多少能帮帮阿文,李族长尽管在这儿坐着,等吃了饭再走。” 李家的人脸上顿时精彩起来。 李江和苏文一直站在后面,并不参与。 他们的中间维系着李石和木兰,说什么都不妥,还不如让他们自个闹去。 李江本来就不喜欢李家庄那边的人,现在更不喜欢了。 几年前大哥和大嫂成亲的时候他们明明来过,当时房子的事他们也是知道的,现在却来说这样的话,也亏得嫂子一直当他是自个的孩子,又与阿文感情好,不然,李家庄再多来几次,再好的感情也能给挑没了…… 想到这里,李江心中一凸,顿时反应过来,李家这是在给他设套呢。看向李家众人的眼睛就有些寒冷。 苏文板着脸,眼里却满是兴致勃勃,李江真要告诉他李家庄的算计,扭头就看见他眼里的兴奋,顿时叹了一口气,算了,这种糟心事还是别告诉他了,真要让他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人呢,过几天他们就要离开了,他可不想临了还出什么意外。 李江正要扭过头去,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李石。李江忙拉了一下苏文,示意他收敛一些,自己忙垂手站好。 李石瞥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出来,李族长和苏族长看到李石都安静下来,忙起身打招呼。 李石扯了一个笑容,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就在首座上坐了。 辈分上是李石的伯伯的李族长眼孔微缩,却也没说什么。 他们虽然是本家,但正如苏家那边的人说的,他们已经分族,其实对李石和李江的约束力很小了。 李族长暗暗后悔,当初家族就不该将李石一支分出去,不然现在李家还能插手兄弟俩的事,也不至于要如此的低声下气。 苏家这边的人却都习惯了。 他们每次过来,都是李石做主,一开始不是没有介意过,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这些苏家庄的人才是木兰和苏文的同族之人,李石虽然是姻亲,却是外人。 可几年下来,苏家的人也看明白了,相比于他们,李石毕竟抚育他们长大,更是木兰的依靠,设身处地的想,也是会相信李石的。 将心放宽后,与苏文的相处就更好了。 所以此时见李石坐在上面,也很自然的坐在了左边的下首。见李家那边的异状,顿时满足了。 李江和苏文就站到了李石的身后。 吴田和周冬忙给众人换茶,李石挥手叫他们下去,这才道:“我在城门口预定下了一家客栈,大家等一下去那儿安歇吧。” 李族长就不悦的打断李石的话,“自个家里都有住的房子,何必要住到外头去?” 李石喝着茶不语,李江看了大哥一眼,就笑道:“伯父怕是不知道,家里是实在没什么房间了,我们家不久前才买了几房下人和两个小厮,我和阿文的师爷也住在这儿,所以……不过伯父放心,那客栈很好的,我们早叫老板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李族长还要再说什么,见李石脸上没多少表情,想到以前他派人过来找李石俱都被回绝的事,就按下了到嘴的话,现在还是正事要紧,现在说这些却是没有必要的。 李族长胡乱的点头应下了,苏家的人更是不会有意见。 比起李家这边,苏家这边的待遇更好,苏族长和另两位长辈是直接住在这儿的,其他人才带着苏家的人去住客栈。 李家的人看了又看,想到刚才苏家说的这是苏文的房产后还是压下了脾气,他们全都目光炯炯的看向李石,只期待着下面的话。 这次,李家一共来了有十个人,其中有五个相貌英俊的后生,李石瞥了一眼站在最后的两个瘦削的青年,垂下眼眸。 李家族的打算他再清楚不过,才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就明白,李族长那番挑拨的话早晚都会说。 李家和苏家走得太近了,苏文有什么,自然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但能漏到李家族这边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他们,第二个受益人应该是苏家那边。 而苏家的情况决定了到手的好处不会再漏出来。 但李家就不一样了,李江和李石若是有什么,苏文自然是第一受益人,而苏家庄则紧随其后,李家族的人也明白,他们多年不管李石李江,这时候就算占着同姓的便利,最多也就能和苏家站在一块儿,像这次,李江考中,他们不是先通知的苏家,隔了两天才通知的他们吗? 幸亏他们机灵,时刻派人盯着苏家,这才能和苏家一块儿到达,他们就算是想偏向苏家也不可能了。 李族长和几个李家的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志得意满,这个主意是他们想了许久想出来的,现在看来好极了。 但他们却忽视了,李石从不怕他们,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能将李家从李家族中单分出来做一支,又自己任了这一支的族长,现在长大成人,心性更加成熟,难道反而会怕他们? 李江和苏文可怜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也太不会掩藏心思了,就连他们两个都看的出来了,难道还想瞒过大哥? 看了一眼微笑着听李族长和苏族长说话的李石,两人肩膀都不由的缩了一下,将自己缩得再小一些,减轻了存在感。眼睛却不由的开始打量起屋子里的年轻人。 这些人之中就有他们以后的手下,甚至是心腹。 163第163章锻炼 李鹤算是来的几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了,他现在的身份是童生,参加过三次院试,可惜“运气”不太好,都没有中,但在一群连童生都没有的人中就显得很出色了。 除了李良和李东是李石要求李家族带来的,其他的五人都是李家族自己内部商量过后带来的。 在他们看来,李良和李东都太过老实,能力也不出众,实在是想不明白李石为什么会看上两人,所以还是多带几个优秀的人。 一般县太爷到新地方任职,是可以在县衙里安插四五个人左右的,所以李家族干脆就选了五个人过来,而李良和李东都是捎带的。 李良和李东心中虽然不甘,但他们不像李石,他们的父母家人都还要依靠家族,因此只能听从安排的立在角落里。 但这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做。 李东看了一眼李良,李良微微点头,算是应承,李东就咬牙暗下决定,这是他们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他们只怕就真的得在庄子里种地一辈子,连填饱肚子都困难,既然李石哥已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怎么也不能就这样放手。 李族长介绍五个后生,“李鹤就不用说了,读了十多年的书,甚至都不逊色于你给江儿请的师爷,不过,既然你已经给江儿请了师爷,不如就带他在身边,让他给江儿帮帮忙,李泰也不错……”李族长将五个人详细的介绍了一边,眼睛扫过李东和李良,想了想,还是将人拎出来夸奖了一番,不过就两句话,“力气大,能吃苦。” 让李族长没想到的是,李石听到其他人的时候都是神色淡淡,听到李东和李良的时候却微微点了点头。 李族长和族里的两位长辈互视一眼,心情顿时微沉。 “你看,江儿身边带几个人过去?” 李石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江儿要带的人我已有了人选,几位伯父一路赶过来应该也累了,不如先到客栈里休息,到得明天我们再说。” 李族长张嘴就要说什么,李石却已经扭过头去和苏族长说话,“木兰听说几位婶婶也过来了,正想出来请安,只是她这两天孕期反应不是很好,我就给拦住了,几位婶婶不如到后院去看看她。” 苏家的人自然巴不得。 李家庄那边来往少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木兰在两家之中的地位的,更何况,木兰还有那样一层身份在。 讨好木兰要比直接讨好李石和苏文要快得多。 李族长就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李石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这些年苏家庄那边给这边送东西的事他们也是知道的,甚至私底下还因此起过争执。如今苏家在这里,一个不好,李石说不定就不把名额给他们了。 李族长微微叹息,若是当初家族不同意李石分支出去就好了,说不定还真的能再成就太公的辉煌也不一定。 等送走李家庄的人,李石这才回神招待苏家庄的人。 “让苏族长见笑了。” “姑爷说的什么话,您能将两个孩子教出来,该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让您见笑才是。”苏家庄的人对李石一直很尊敬,不为别的,就为苏定跟着他念书,读出一个进士的身份就足够他们敬畏的了。 “这次阿文要带三个人过去,我的意思,马家小子占一个名额,还有两个就从他几个兄弟侄子当中选出来,不知道苏族长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石的开门见山让苏族长微微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这很好,我这次过来带了几个后生,等一下姑爷和阿文看一看,从里面选出两个来就是了。” 李石满意的点头,暗示道:“阿文长大了,再过不久就要成家立业,我和他姐姐也就还能多帮他几年的功夫,只是他在外为官,总不能还操心家里的产业,到时候还要苏族长推荐几个人才。” 苏族长和他身后的苏家人听了,都是眼睛一亮。 本来听说只要两个人,觉得自己可能没希望的几人更是迸射出夺目的光彩,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文。 苏文被那些眼神看得一闪,差点忍不住侧身子,还是李江隐晦的瞪了他一眼,苏文这才能保持住阵型。 李石的目光在苏家的后生中一扫而过,并没有当场选出哪个来,而是将决定权交给苏文。 李江和苏文都知道李石是有意培训他们,也不怕犯错,摩拳擦掌的就要开始。 李石就将空间和时间都让给他们,临走时将李江也提走了。 苏文有小一年没与苏家庄的人见过面了,也该让他们私下交流。 李石带着李江出来,就见李良躬身立在一旁,李石脚步微顿,眼里闪过赞赏,含笑的问他,“你不是随几位长辈去了客栈吗?” 李良忙恭敬的答道:“族长叫我过来问一声,明天是几时过来,我们好提前出发,也不至于迟了李叔叔的酒宴。” 李良比李石李江都小一辈,所以称李江为叔叔倒也贴切。 “这却是不急,全看几位长辈的意思,几位长辈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就什么时候上席。” 李良的心顿时有些忐忑,从来都是客人听主人的,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宴席规矩。 他就忍不住抬眼去看李石,对上李石温润的视线,李良只觉得心一颤,自己的所有算计似乎都无所遁形。是了,李石叔叔是族里有名的神童,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李良的心微微镇定,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李石叔叔怕是在考验他呢。 想到这里,李良脸色一正,行礼道:“小子知道了,只是也不好太迟,长辈们明天会准时过来的。” 李石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等人走远了,李石才回头问李江,“你觉得如何?” “倒是够聪明,也会做人,倒是可以一用,只是我记得当时我们提的是两个人。” 李石就袖手笑道:“你以为光凭他一人就能躲过李家这么多的人单独留下?” 这是说他有帮手?李江挑眉,想起刚才在客厅里两个缩在一起的青年,顿时了然。李江这下满意了不少,“这样看来,那李东也是可造之材。” 李石点头,“我们家就算是不分家,你名下的产业也该有人打理。” 李良一出了李家就飞奔起来,李东给他打掩护,但肯定打不了多长时间,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不然被发现,他和李东都吃不过来兜着走。 而此时,屋里的苏族长正拉着苏文的手仔细的介绍他们带来的苏家后生。 苏家要比李家贫穷,比李家天真,但也正是这种天真让他们坚信苏文的出息必定会带动整个家族的兴起,所以家族里的大部分人都很团结,即使知道苏文这次只会带两个人走,也很难做出踩下同伴自己顶上的事,因此,几人都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文。 苏文并不急着做决定,而是将几人的特长和性格都问了一遍,这才决定让苏义和苏平跟着他。 等苏文做了决定,苏族长才问出第二个最想问的问题,“你姐夫和姐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你办喜宴?到时喜宴是在这儿办,还是回族里办,或是到定远县去?” “因为姐姐要生产,事情忙不过来,而且,父母长辈的牌位也都在这里,姐姐的意思是就在这儿办了,然后再启程回族里祭祖,顺道就去定远县就是了。” 走李家庄去定远县虽然会绕一点,但也不过三天的路程,而从府城到定远县,只要他们的马好车好,两天也就到了。 苏族长点头,想起刚才李石说的话,就拉了苏文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名下有多少产业?”见苏文皱眉,忙澄清道:“叔叔倒不是疑心你姐夫,毕竟还有你姐姐在呢。” 苏文的脸色这才好点。 “只是有些事你也该心里有数,我听说你姐夫每次置办产业都是一分两份,一家一份,以前还罢,毕竟是你姐姐养家,但这几年都是你姐夫操持,加上你和李江也都是你姐夫手把手的教导,我看不如分出一部分产业来,也算是你对你姐姐和姐夫的孝心。” 苏文听完却挥手道:“姐姐和姐夫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更何况,我要真这样做了,反而伤了情分,族长叔叔不必太过担忧,我们家的情况与别家不一样,两家就是一家。” 苏族长见苏文坚决,也就没再说什么。 苏族长对苏文的态度比李族长对李江的态度要小心翼翼一些。 毕竟,苏文并不是在家族里长大的,而苏家只有这一个有出息的人,甚至可见的未来十年内也只有苏文这一个,因此苏族长并不愿意与苏文有太多的分歧。 苏文和苏家的人说了不少的话,见他们脸上都有了些困顿,知道他们一路赶路过来也累了,就起身道:“我送你们去客栈吧,几位叔叔也该休息了。” 苏族长等人是住在第一进的客房里,而苏家的其他人则是去客栈休息,因为正如李石所说,他们家的确住了不少人,已经不可能住下这么多的人了。 苏文等送走了人,这才兴冲冲的跑到后面去找木兰。 木兰正躺在躺椅上闭目休息,周春看到苏文进来,忙摇手示意他小声一些,木兰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164第164章扯皮 正要蹑手蹑脚出去的苏文身子就一僵,回过身来趴在木兰的跟前,“姐夫要是知道了会揍我的。” 木兰就好笑的摸他的头,“我本来就睡的够多的了,几位婶婶都去休息了,族里的几位长辈怎么样了?” “他们也都去休息了。”就将刚才在客厅里发生的事细细的和木兰说了,不满道:“李家庄的人倒是有够神奇,不过是一个童生,拽得跟什么似的,倒像是我们欠了他们的似的。” 木兰就轻轻地拍他的头,“江儿本来就不太愿意从那儿选人,你还在一旁凑热闹,小心你姐夫真的揍你。” 苏文就吐吐舌头。 木兰就道:“你姐夫给你们选的小厮明天就到了,回头你就别让学才帮你干那些杂活了,我早就说过,他是去做衙役的,就算是你的下属,也不该这样用人。” 苏文就辩解道:“我要是不让他干活,那马家的人该胡思乱想了,到时候他的日子更难过,还不如就让他做呢,等小厮到了自然就好了,不过姐夫选的到底是什么小厮啊,还要姐夫三催四请的。” “倒不是三催四请,只是途中出了一些意外,你不要小看小厮,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做了奴才,若是有机会除了奴籍,人家的成就未必就在你之下,这是你姐夫托了钟先生好容易才买到的人,又送到钟先生的朋友那里****过,等人到了,你可不许胡闹。” 苏文不在意的笑道:“我是主子,他是奴才,别说我不会胡闹,就算是胡闹,他又能如何呢?姐姐快别操心了,不然以后外甥生下来和姐夫一样是个小老头怎么办?” 木兰就瞪他,苏文嘻嘻笑笑的扯过去了。 当天晚上,李石就单独请了苏族长过去说话,李江要带一个苏家人在身边,这件事还没和苏族长说过,也正好李族长不在,苏文又选定了人,李石干脆就让李江也选。 苏族长激动不已,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多谢侄子提携,以后他要是不听话,你只管和我说,我帮你揍他。” 李江看了一眼大哥,笑道:“苏伯伯客气了,我们本就是亲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这些年苏家帮助良多,江一直铭记于心。” 苏族长更加羞愧,苏家没钱没地,能帮得起他们的实在太少,不过帮忙种几亩地,秋收的时候松懈土特产,他们一年送过来的银子还没有木兰一个月赚的多,反倒是这些年,因为李石的缘故,他们苏家庄多多少少获了不少利,心中也对先前李石归还苏文产业时的激动有些羞愧。 这一晚上,除了李家庄来的人,大家都相谈甚欢。 第二天,李族长带着人在不早不晚的时候来到,李石暗暗点头,对跟在身边的李江道:“李良还不错,就留下吧,李东你也带着,就算不能进衙门,你到那边身边也需要个人在外头走动,做些什么也方便些。” 南阳县的经济虽不太好,但在众县城中也属种下,李江若是打算在那里干得久,自然得置办一些产业,好在那里离钱塘也不是很远,就算以后他离开了,也能打理到。 李江也是这个意思,当下就点头应下了。 李族长之所以能在这个时间段过来一半是因为李良的暗示。 李石的脾气他们都知道些,此时人又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李江的前途是眼睛可以看得见的,所以这时候并不是李家拿乔的时候,该示弱的时候还是要示弱的。 人才落座,李石就说了,“此次江儿只带三个人去南阳县,其中一个名额给了马家的小子,一个已经选了苏永,剩下的一个,我倒是中意李良,”说着,李石看向李良,问:“你可愿意跟着你李江叔叔去南阳县当差?” 即使已经有了猜测,李良依然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他头脑空白了一瞬,还是站在他身边的李东怕他失了先机扯了他的衣袖一下,他才猛的回过神来。 李良在众人的目光中上前,恭敬的给李石行礼,“是,侄儿愿意!” 李石就微微点头。 但李家庄的其他人却是脸色巨变,就是李族长也控制不住脸上的难看,他阴郁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低头喝茶的苏族长,冷哼一声道:“怎么江儿还带了外姓人过去?” 李石脸上的笑容微敛,近乎强势的道:“江儿是要去衙门里当差,为当今圣上尽职,自然要选合适的人跟着。” “难道我李姓族人就没有合适的了?”李族长咄咄问道:“还是老三以为你们这一支分出去就不用听本家的话了。”这一句话就相当于撕破脸皮了,其他两位族长的长辈顿时变了脸色。 李石也沉下脸色,不再压着身上的气势,直逼李族长而去。 李石冷下脸来的时候,就是苏定心中都有些打鼓,更何况没怎么出过李家庄的李族长,就算他在李家庄做主惯了,看到李石的脸色也不由的心中打颤,偏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作为本家族长,他总不能反口说自己没说过吧。 堂中的气氛凝滞下来,无人敢说话,苏文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李江就一把扯住他,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看向李族长等人的眼中泛着寒光。 这是李家族的事,苏文是外姓人,根本不合适插手,他若是开口了,大哥更难做人。 可大哥是他们这一支的族长,也不适合开口…… 想到这里,李江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冷哼,木兰就扶着肚子在周春的搀扶下进来。 李石和李江俱都是脸色一变,苏文脸上微变,就小跑的上前扶住木兰,“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我怀着外甥呢,我送你回去吧。” 李石也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对苏文道:“将你姐姐扶回去,好生看着……” 木兰不等李石说完,就挥开苏文的手,冷声道:“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有人在我家就能欺负了我家里的人去。” 李族长气的脸色铁青,对李石吼道:“这是哪家的规矩?男人说话,女人也能插嘴?” 跟着来的两位李家长辈顿时变了脸色,扯了一把李族长的衣角,今天出来的时候商量的好好的,怎么临了,临了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李石对苏木兰的看重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李石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也不会舒服。 木兰就坐在李石的左手边,直接在首座坐下了,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族长,嗤笑道:“那是李家本家的规矩,我们这一支却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至少,在李江上头,还有一个孝字压着呢。”木兰回头去看李江,指使他道:“你过来。” 李江乖乖的过去。 木兰就直截了当的道:“我是个妇道人家,不喜欢你们读书人的弯弯绕绕,我在这儿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南阳县不过是个小县城,容不下那么多的衙役,江儿又是第一次出去当差,安插进衙门里的最多只有三个。” “一个给马家的小子,这是相公决定的,以后我们这一支就在鸣凤村安家立业,就要和鸣凤村的人搞好关系,马家这些年来对我们又多有照顾,所以江儿和阿文,一人提携他们家的一个。” “至于苏永,那是我提的。” 李石就握紧了拳头,还是苏文有意的靠在了椅子边上,微微用手按住李石,才压住对方。 木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江儿是我一把手拉扯到的,我不敢说是一把屎一把尿,但自他六岁开始,就是我养着,说是嫂子,与母亲也没差别,我叫他帮扶一下我娘家兄弟没错吧。” 李族长的脸色更难看。 木兰却一点面子也不留的道:“我是妇道人家,不像我相公和江儿那么宽怀大度,他们想着本家也是同支血脉,所以要帮扶着,我只想着,谁帮了我,我就回报给谁。”说着,眼睛似有似无的扫过李家庄的人。 李良和李东也不由的羞愧的低下头去,李家庄这边的确没帮过他们什么,甚至还算计过李石的产业…… 李族长气的嘴直抽,只问李石,“你也是这样想的?” 有了木兰在一旁,李石的表态就要容易得多,“有恩的确要报,这是父亲从小教导石的,家族也要扶持,兄弟亲人守望相助,家族才能兴盛。” 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觉得木兰说的就是对的。兄弟亲人,李石这支早几年就分出去了,最亲的兄弟亲人就是李江…… 李家的另一位长辈就叹了一口气,赶在李族长前面说道:“你说的没错,同族之中是该守望相助,以后江儿必定是家族中最出息的,两边都需要他多多扶持。”他知道再争取也没用,若是苏木兰没来,他们还能用本家的势头压着,可现在苏木兰就在上面坐着,下面又坐着苏家的族长,苏木兰那样开门见山,要是彻底撕开脸皮就不好了。 李家的长辈看了一眼李鹤,又看一眼李良,微微犹豫起来。 李良的心就提了起来…… 165第165章最后一晚 既然不能在名额上争取,那就只能在人选上争取了。 李家族最属意的人是李鹤,李鹤聪明,能够,家族又从小供给着他,要不是他不愿再科举,李家也舍不得让他去衙门里做衙役。 李家一共有两个秀才,两个童生,李鹤的年纪算轻的了,也因此,李鹤能这么骄傲的缘故,实在是他在李家庄的天资算不错的了,只是可惜,似乎一遇上考试运气就不是很好。 李石自然不同意,他看不上李鹤,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弟弟选择李鹤这样的人。 李鹤是聪明,但就是太聪明了,整个人看起来比江儿还要高傲,他若跟在江儿的身边,到底是他是县太爷,还是江儿是? 更何况,李家打的主意也太好了,想要通过江儿身边的人控制江儿,这是当他们兄弟是白痴吗? “李鹤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童生,若是不继续读书就太可惜了,而且,他也算有了半个功名,此时去做衙役,难免有些大材小用,我看李良就很好,力气大,脑子也活泛,想来去学一段时间,做一名衙役应该不成问题。” 李鹤涨红了脸,李石口口声声说他做衙役可惜了,但那样子分明是瞧不起他,他比李江还大上几个月呢,才考了童生,李石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李家的两位长辈对视一眼,就冲李族长微微点头,李族长就是有再多的不甘也没办法,今天他们已经和李石发生了很多冲突了,实在不适宜再发生分歧。李家庄只能让一步,好在李良也是他们的人。 李江就送李家庄的人出去,苏族长也趁机表示要到他家参观参观,苏文就陪同在一边。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下李石和木兰周春三人了。 周春左右看看,只好小心翼翼的退下去,本来还想将门给关上的,但这是客厅,门是两扇的大门,只好放弃,一直退到院子里才停下。 李石就冷哼一声,不满的看着妻子,“是谁叫你来的?” 他可不相信木兰就赶得这么及时。 木兰则眼带讨好的看着他,“我只是想过来和李族长问个好,毕竟他是本家的族长,我是这一支的宗妇,总要有所表示的,可谁知就正好听到了那番话。”想到刚才李族长咄咄逼人的样子,木兰眼里闪过冷光,“你们就是爱面子,这不好说,那不好说的,这才叫人给欺负到头上来。” 李石无奈,“你觉得我像是被人欺负的吗?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当场那样顶撞他,他毕竟是本族族长,传出去,到最后受委屈的还是你。” 当时那种情景李石是不能说什么,那口气也只能生生地咽下去,但事后,他有的是机会叫他后悔,可木兰这一跳出来,他是不用受委屈了,但委屈却是成倍的作用在了木兰身上。 木兰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附近地面上的人都知道我的为人,他们说就说,并不会影响我什么,至于李家庄那边,就是他不说,我在那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多了一件事罢了。” 李石却更是难受。 他总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也可以护佑自己的弟妹,可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表象罢了。李石心中微微难受,面上却不显,只是抓着妻子的手,暗下决心,总有一日,他会连一丁点的委屈也不叫她受! 木兰并不知道李石的想法,她只是絮絮叨叨的和李石商量李江和苏文上任的事,“……既然人已经选好了,那叫他们收拾了行礼住进家里吧,我叫人收拾了三进的西厢,暂时先委屈他们住在那里,三天后他们就要启程了,我看我们也没时间招呼他们,等吃完这一顿饭就送他们走吧。” 李石心不在焉的点头,“这些事自有江儿和阿文去做,你不用操心这些。” 话虽然这样说,但木兰怎么可能放心? 除了那半年的游学,李江和苏文就没离开过他们这么长的时间。上次游学两人身边还有先生同窗,这次,却是各走各的,木兰想要不担心都不行。 因此,李江和苏文接下来的两天都在木兰要注意这儿,注意那儿的声音中度过。 两个人本来听得有些不耐烦的,但想到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不见,只好耐着性子听完,到最后,心里也不由的生出一些伤感来。 媛媛和桃子这两天也是对两个哥哥的行李指手划脚的,一通忙乱过后,一家人总算是安静的坐在了一起。 李石只说了一句,“不忘初衷!” 木兰没有那么言简意赅,而是拉着两人在身前细细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儿做官是怎么个做法,可我们是一路苦过来的,当初我们两家,甚至我们那一整个县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后果,一大半的原因就是那吴县令。他们叫你们为父母官,我不求着你们一心一意为了百姓,真如父母一般全心全意,但至少心里也要留一席之地给百姓,如兄弟一般待他们,如果连这都不能做到,我也只求你们不要损害百姓利益,若是哪一天叫我知道你们为非作歹,我也不骂你们,只一件,你们永远也别回来,别说自己是李家和苏家的子孙就好,我们的父母都丢不起那个人。” 李江和苏文心中一凛,这与除族也不差多少了! 两人眼神坚毅,恭敬的应下。 木兰这才满意,看向李石。 李石微微点头。 木兰这才放柔脸上的神色,对立在一旁的媛媛和桃子道:“今天晚上我们不叫底下的人伺候了,只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媛媛和桃子却立着不动,她们也是第一次和两个哥哥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情绪有些低落。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李石也不在意,直接指着椅子道:“都坐下吧,吃完了饭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路呢。”见两个妹妹神色泱泱,就许诺道:“等我们有了时间,自然会去看他们的,何况,再过几个月,他们也要回家成亲的,难道你们还怕见不着人?” 媛媛和桃子脸上这才见了笑容。 马家也在给马学才和马学田嘱咐,马家爷爷说道:“去了那边要守规矩,听两位县太爷的话,他们就是你们在那边的依靠,可不能动什么歪心思。” 马学才和马学田都应下。 马铁看了一眼父亲,想了想,就嘱咐道:“犯法的事可不许做。也要和苏家李家的人好好相处。”说到这个,马铁就要着重嘱咐侄子了,“你大哥那边只有苏家人,苏家那两个后生往年也是来过的,我看人还不错,和你大哥的脾气可能也相投,就是你那边,也不知道李家的那个后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尽心一些,别和人家起了什么争执。” 马学田忙道:“大伯放心,这两天我跟在李江哥身边见过他的,也是个老实的,我又小心,怎么会与人起冲突。” “话虽然这样说,那李家那边可不是省心的,”马银接过话头,他早就想嘱咐儿子了,就趁机道:“这么些年我们也看明白了一些,只怕小李相公这边和李家庄那边的关系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分出来,更不会就扎根在鸣凤村了,这次也只带了李家一个后生,上次李家庄的人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好看。那人就算是好的,父母兄弟都在李家庄那边,也由不得他不听话,所以你还是小心一些好。” 李江带去的人就这么多,苏永有苏木兰护着,李良那边又是本家,要是李家起了什么歪心思,首当其冲的不就是他儿子? 若是他儿子回来,被顶上去的多半就是李家的人。所以马银不由的担心。 马学田却不怎么往心里去,李江哥可不是吃素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相信李良不会做什么动作的,虽然才相处三四天,但做小二的身后见过各色人的马学田还是看得出李良是个聪明人。 这一个晚上,大多数的人都睡不着,三进里的苏家三个人正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想到隔壁的李良和李东,有些犹豫道:“要不去把他们也叫过来一起喝一顿酒?” 一开始,苏义等对李家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这两天大家一起进进出出的,又都是青年人,彼此间也没什么具体的矛盾,这段时间关系也就缓和了不少。 三人中以苏义为首,因此都习惯性的看向苏义。 苏义微微点头,起身道:“我去请他们,你们把桌子收拾一下。 李良和李东正躺在一起说话,“……李石叔叔的意思,我先在这边学着,等你们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我再过去。” 李良点头,“你是要帮着李江叔看管产业的,自然要等我们站稳了脚跟才过去,不然去了难免有人起坏心思。” 官员置产是很正常的事,可若是南阳县有敌对的人针对李江,那就会变成不正常的事,因此还是要小心一些好。 俩人正说着话,苏义就过来请人。 俩人对视一眼,忙起身相迎。 以后李家和苏家还会经常打交道,特别是他们这几个,因为李江和苏文要好,可能来往更密切些,自然是将关系弄好才好。 一边有心,一边有意,关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166第166章下聘 第二天,郑致德和李登才一早就过来送李江和苏文。郑致德就在府城附近的一个县城里任职,一天都能来回,所以并不急着过去。 李登才更不用说,现在最清闲的就是他了,要不是看原先有李家和苏家的人过来,他不方便在李家出没,说不定他能一整天赖在这边不走。 送两人离开后,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郑家这时候就上门来提起亲事。 郑致德要当官了,官场上难免有往来,郑太太现在住在娘家,虽然可以跟着儿子住到县城去,但她作为长辈,许多事情都不太方便,所以她希望可以早点给儿子娶亲。 不过她也知道,李家和苏家怕是要给两个弟弟办了婚宴之后才会办媛媛的,心中难免有些焦急,就过来打探一番。 李石也知道对方的难处,在回来之前他就想到了这点,于是很大方的给出切确的回答,“……江儿和阿文的婚事是一起办的,他们的办完,我们会马上给媛媛办。” 来的人就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太赶了?”其实他们太太的意思是在秋天之前把婚事给办了,正好赶在李江他们跟前,这样李家和苏家也不至于那么忙乱。 李石就笑道:“媛媛是我妹妹,我自然会为她办好,你们只管放心,总不会叫致德委屈就是了。” 来的人只好退回去回话。 李石并没有多担心,不过是三场婚宴,他自持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如果连这都办不好,他又说什么照顾妻女呢? 郑太太却是吃了一惊,对大儿媳妇道:“我怎么听着这个意思,倒像是小李相公要亲自为他们操办?” 郑大奶奶就笑道:“成亲是大事,小李相公作为长兄,由他操办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话是这样说,可后院的事不是该交给李娘子吗?”像办婚事这样的大事,外头宴请客人什么的自然是家里的男主人,但孩子的聘礼嫁妆,准备宴席等各种杂活都是女主人安排的,不说其他,光酒宴采买这一项就能让人忙晕了头,更何况,李家的奴仆并不多,这就意味着苏木兰更加的幸苦。 郑大奶奶就犹豫到:“说不得他们家的规矩和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一样。” 郑太太就不说话了,李家的家世有些低,的确可能没这么多的讲究,但想到李家肯在郑家危难之际应下这门婚事,那一点不满也就消失了。 共富贵容易,愿意共患难的少,现在郑家的坎还没过去,自然是团结一心的好。 郑太太看向大儿媳妇,想了想,道:“等致德的婚事完了,你就回京城去吧,致佑一个人在京城我也不太放心,而且,你们成亲多年,也该要个孩子了。” 郑大奶奶就勉强一笑,应下了。 出来后郑大奶奶心里就有些苦,手不由的放在腹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和郑致佑成亲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若是在别人家,还能说丈夫专宠小妾什么的,可他们家连个通房都没有,他们夫妻感情又好,但就是一直没有孩子。 看了太医,也只说两个人都健康…… 郑大奶奶呼出一口气,想,李媛嫁进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自然是她吸引了婆婆的注意力,可若是对方在她之前怀上了……就算郑家有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规矩,那她也想早些要自己的孩子…… 郑太太抱着希望求了几次,李石都坚持要在两个弟弟的婚事之后才办妹妹的,郑太太也只好歇了心思,知道李媛的兄长疼爱她,不愿她在两个嫂子之前出门,想到李江和苏文的才华,只好安慰自己说,小儿媳妇与两个兄长的关系好对小儿子也很有好处。 李石和木兰一直在给媛媛和桃子准备嫁妆,加上这次皇上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 木兰捡了一些头面和上等的赏赐放进两个人的嫁妆里,剩下的就是准备一些日常的东西。李石想着以后媛媛和桃子只怕也是在左近,所以在府城附近给两个人各买了两个庄子,两个铺子,这两样东西就花了近两千两,若是以前,李石自然买不起这个给妹妹陪嫁,可现在皇上赏赐的东西不少,买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将两个人的嫁妆都弄好,李江和苏文的聘礼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李石就请了府城的官媒上门请期,一人直接跟着周大福抬着聘礼上了京城,一人则是照着程序拿着帖子去了王先生家。 李石之所以敢把李江和苏文的婚事放在一起办,就是征求过王家和傅家的意见。 像李石这样的情况也很少,毕竟很少有人家兄弟年纪如此相近,偏偏还都同时急着要成亲的。 如果是在别人家,年长的那个难免会有些意见,但李江和苏文自认识以来就是同进同出的,一块儿读书,一块儿吃饭睡觉,连考举也都是一块儿,成亲在一块儿也就没什么难以接受的了。 至少认识他们的人听完后很是自然而然的接受了,王家也是潜意识的就接受了,傅家因为在京城,并不知道这些事,因此,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因为这件事是傅鹏一开始就应承了的,也就没什么话要说了。 只有傅夫人不断的嘱咐自己的女儿:“你和那位王姑娘一起进门,但你年纪稍长一些,自然要多让着她一些,第二天认亲的时候要谦有礼。” 傅云芬就好笑道:“娘也太担心了,她是苏家的媳妇,我是李家的,明明是两家的媳妇,这有什么好对比的?” 傅夫人沉默了一下,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道:“我前两天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李家与苏家是住在一起的。” 傅云芬微愣,然后就笑道:“娘,那是以前,苏家上头没个长辈,苏家的公子这才带着妹妹跟大嫂住的,难道他都成亲了,还跟自己的姐姐一块儿过活不成?”傅云芬见母亲脸上不虞,就忙道:“更何况,我们嫁过去后也是要跟着相公们去任上的,到时候更是连面都很少见了。” 傅夫人见女儿那样子,知道她就算说的再多,这孩子只怕转身也能给忘了,并不会往心里去,而且,也正如她所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只怕才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就会各自陪着自己的丈夫去任上了。 傅夫人只好不再提,她也怕提多了,傅云芬起逆反心理,到时候反而会逆着来,这样的事,这孩子从小就没少干。 傅家从婚事定下来的身后就抓紧准备,现在几个月下来,倒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傅夫人从李家送来的三个日子里选了中间的一个,这几乎已经成了规矩。 请期的时候,男方一般会给出三个日子,女方一般都会选择第二个,如果觉得三个日子都不合适,就会送还男方再选。 不然女方选第一个显得不够矜持,选第三个,男方那边难免焦急,所以最好的选择是第二个了。 李家急着娶媳,这是一早就和傅家打过招呼的,所以虽然三个日子都很近,但傅夫人还是勉强选了第二个。 而在钱塘的王家也选了第二个,这就是一早的默契了。 李石给两个人准备的聘礼差不多,所花费的银子和其中的价值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样式等的不同。 因为御赐之物挺多,李石就各拿了两套算在聘礼里。 傅家和王家看到果然觉得很有面子。 王家还不知道木兰在京城救驾的事,只以为是木兰的兄长苏定给的。而傅家却以为是平阳侯赖五送的,反正不管怎么来的,有御赐之物做聘礼,他们很有面子就是了。 王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疼爱非常,这些东西都是又给塞到嫁妆里去了,而傅家这边,傅鹏也不会贪图这些东西,他看重的是背后代表的权势,而不是这些物件本身的价值。更何况,几个儿女之中,也只有这个女儿与他最亲近,因此傅鹏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妻子的提议,将东西也塞进女儿的陪嫁里了。 因为傅家远在京城,要将新娘子送到府城成亲就必须得提前出发,所以在王心敏还悠闲的准备给木兰等人的见面礼时,傅云芬已经从京城出发了。 而此时,木兰正痛苦的躺在床上,跟着稳婆的指点调节呼吸。 屋里有吴田家的和陈林氏帮忙,又有两个稳婆,倒一点也不慌乱,只是在疼痛之下,木兰的眼睛就有些迷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就有些眼晕。 稳婆给木兰灌下一碗参汤,安慰道:“李娘子放心,不会有事的,胎位很正,休息一下我们再来。” 木兰恢复了一些,看清楚眼前的人,忍着痛意的点头。 稳婆见了就露出笑容,她接生过不少人,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娇惯些,但里面的人懂规矩,而农妇那边生产虽然简单一些,但一旦出事,她们的家人就会撒泼,像李娘子算是好的了。 李石就是大夫,一切都清楚明白,李娘子的身体也好,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167第167章生产 李石焦急的在产房外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媛媛和桃子手拉这手站在一边,微微皱眉,挥手道:“你们快回去,这儿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两个人都没动,只是伸长了脖子看,桃子担心的问道:“我看林家的嫂子生孩子都喊得很大声的,怎么姐姐一声也不叫?” 媛媛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李石脑海中就闪过木兰坚毅的表情,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但也没再叫两人离开。 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就算木兰的胎位很正,他依然不能放心,特别是在木兰进去有一个多时辰,都快要正午了,却一点出来的迹象也没有时,李石更急。 他干脆叫媛媛打水来洗了手,对着两人嘱咐,“你们老实在这儿呆着。”就撩开帘子进去,陈林氏和吴田家的看见李石进来吓了一跳,倒是两个稳婆看了一眼李石,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微微点头。 李石直接快步走到木兰身边抓起她的手把脉,木兰只觉得下身已经毫无知觉,她明明照着稳婆的意思来了,可她们总说她用的力不对…… 手突然被抓住,木兰就习惯性的想抽开,只是身体先一步的发现这双熟悉的大手。 木兰诧异的睁开眼睛,李石就僵硬的冲她扯了一个笑,为她把过脉后,李石就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握着妻子的手道:“你放心,孩子很好,你也很好,有我在身边,不会叫你们出事的。” 木兰本来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了。 门外的媛媛和桃子担心不已,想要进去,却又不敢,周春就紧张的守在门前,戒备的看着俩人。 媛媛就哭笑不得道:“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时候却弄不清轻重了呢?” 周春小声道:“老爷说了,你们要是进去了,我就不能再在太太身边伺候了。”周春虽然才十三岁,但伺候过的人也不少了,木兰在其中不算脾气最好的,但对下人绝对是排得上号的,好几次因为她年纪小,木兰都不叫她去干一些重活。 三人正面对面干站着,李登才就揣着怀里一个布包跑来了。 媛媛瞥了一眼桃子,上前挡在她身前问:“你怎么过来了?” 李登才的目光扫过桃子,很快就移开,将怀里的布包打开,里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三颗人参,“我听说木兰姐从早上开始发动,现在已经生了吗?” 媛媛摇头,眼睛看着三颗人参。 李石从钟先生手里买了两颗上好的人参,就是预备给木兰的,虽然李登才手上的这些比不上李石的,可品相也很不错,想到刚才木兰喝了两碗参汤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接过人参,对李登才行礼道:“多谢李公子了,回头我叫我大哥谢你。” 李登才脸色微红,瞄了一眼桃子,摇头道:“不用和我客气。” 李石不方便在这儿等,只好到院子外面等着,媛媛就将人参交给吴田家的带进去给李石。 李石和木兰都听到了动静,李石看了一眼人参,点头道:“将东西交给陈富贵家的。”话才说完,他就感觉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然后就微微抽搐起来。却是木兰下腹突然一阵绞痛。 木兰不由的变了脸色,瞬间就抓紧了李石的手。 李石心中一紧,也不由的握紧了妻子的手,眼巴巴的去看稳婆。 稳婆擦了一把手,在木兰的肚子上摸了摸,对木兰正色道:“李娘子,这次你一定要用对力气来,不然力气再流失,越到后面就越难,孩子在里面呆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若是羊水不够……” 木兰脸色一变,李石就是大夫,她也会跟着对方看一些医术,平时也问过李石各种各样的问题,自然知道孩子没出生而羊水干的后果。 木兰有些慌乱的看着李石。 李石听稳婆那样一说,心也一抽一抽的,这是他渴盼多年的孩子……只是看着木兰的眼神,李石就强压下心底的酸楚,下意识的握紧木兰的手,还侧身坐在了床边,将木兰抱在怀里,眼神坚定的低声在木兰耳边低语:“没事,有我呢,我们只要听稳婆的话使力就好。” 李石看向稳婆。 稳婆忙上前再细细的说了一遍,就鼓励的看向木兰,“李娘子,你身体好,力气也大,只要力气用对了,孩子很容易就下来了。来,先跟着我呼吸……” 木兰紧紧的抓着李石的手臂,眼睛看着稳婆的眼睛,不由的跟着她的呼吸一起,她只觉得下腹有什么正在坠落,就听到另一个稳婆喊道:“李娘子好样的,看见孩子的头了,再加一把劲儿……” 指导木兰的稳婆也高声喊道,“不要泄气,憋住气,好,就是这样,我们再来……” 李石也在木兰耳边鼓励她,木兰最后只能听到李石低低地说话声…… 木兰就只觉得眼前发黑,但是却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身体里滑落,稳婆虽然没有说,但木兰就觉得身体一松,她有些期待的抬头去看。 李石抱着妻子,也仰头去看。 稳婆快手的将脐带剪了,将孩子倒过来轻轻地拍了两下,孩子就发出像猫儿一样的哼哼声。 李石和木兰同时只觉得心一酸,一颗心就涨的满满的,稳婆就笑道:“恭喜李相公,李娘子,是为小少爷呢。” 李石高兴的道:“多谢两位妈妈。”李石看向吴田家的,吴田家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两个大大的红包塞给两位稳婆,“多谢两位妈妈了,我们太太这儿还要麻烦你们。” 稳婆摸了足有五两银子的大红封笑道:“李相公放心,这儿有我们呢,您快出去吧,李娘子也要休息休息了。” 李石就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木兰,手搭在她手上,确定她只是累的,方才放心的出去,陈林氏忙抱着孩子跟上。 两个稳婆就和吴田家的一起帮忙收拾。 因为孩子刚出生,陈林氏也不敢把孩子抱出去,只在外屋坐着,李石就掀开襁褓看了又看。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可李石就是觉得这孩子长得好,心里眼里都不由的放柔。 媛媛和桃子听说孩子出生了,也不顾李石的警告,噔噔的跑进来,掀开的帘子带进来一股风,李石就微微皱眉:“你们还是女孩子吗?” 媛媛和桃子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兴奋的移到孩子的身边。 桃子掀开襁褓的一角,见孩子还闭着眼睛,就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陈林氏笑道:“是位小少爷呢。” 媛媛就小心的碰了一下他的脸,双眼亮晶晶的问:“我能抱抱吗?” 李石迟疑了一下,就点头道:“轻一些,孩子还小呢。” 陈林氏就小心的将孩子放进媛媛的怀里,本来她还想指点一下对方,却发现媛媛竟然抱得似模似样的,也就安心的退到一边。 李石陪着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孩子,屋里的人也帮木兰收拾好了,都出来。 李石就对两个稳婆笑道:“多谢两位妈妈了,先下去吃一碗面吧。” 桃子忙上前招呼两人下去。 两个稳婆回头就看到李石进了产房,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羡慕木兰。男子对产房一向忌讳,就算李石是大夫,一般也不会进去了,可今天这人已经是第二次跑进去了,第一次还罢,孩子毕竟没出生,担忧也是有的,可现在母子平安。 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话题,若是其他隐秘的话,她们自然会保密,但这件事一来不是坏事,二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俩人并不避讳的谈起,也因此,没多久,钱塘和附近的稳婆都知道李家这位李相公的深情。 就有人调侃道:“早就听说你们钱塘的小神医疼爱自家的娘子疼到了骨子里,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 这话就渐渐的传到了当年接生木兰的稳婆耳里,几人难免感叹,“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当年我们还可惜这女孩,觉得她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就算活下来,以后日子多半也不会舒服,毕竟有这么一个亲姐姐在那里比对着呢。可谁能知道二十年过去,竟是风水倒着来。” “听说她那姐姐也生了一个儿子,已经过了百日了?” “生这样一个儿子还不如不生呢,要知道,那孩子可是姓吴呢……可你看现在府城的这位,相公虽然只是秀才,但在钱塘,大家都要让他一分,她弟弟和小叔子都是进士,又都是她一把手养大的……” 这并不是一个人议论而已,要知道,经过大半年前的那一闹,府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和苏家的关系了,当时事情闹出来时,鸣凤村的人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木兰竟然是千金大小姐。 而这边,木兰直到天黑的时候才悠悠醒转,李石见她醒了,就忙让桃子去将灶上的鸡汤面拿来。 木兰却想看孩子,媛媛就抱了过来给她看。 木兰有些笨拙的抱住他,看了又看,心中顿时被填满,低声笑道:“长得真好看。“ 媛媛瞪大眼睛看襁褓中的侄子,怎么也看不出他哪里好看了,怎么大哥和姐姐都说好看? 168第168章洗三 孩子一出生,李石就派了人去通知李江和苏文,李家和苏家那边也派人去说一声。 本来打算出去溜达的钟先生听说木兰平安产下一子,踏出去的脚步一拐,继续回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了。 家丁很看不过去,“老爷也出去走动走动,老是窝在家里也不怕发霉了。” 钟先生闭着眼睛道:“我觉得这就很好,出去了还会碰见人。”钟先生看着闹腾,但其实最喜静,以前之所以常往外跑,是因为就算是呆在家里也会不得安宁,那些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没病也能折腾出病来。 他要是呆在家里,那就只有不断的给人看病了。所以他才常常往外跑。 可现在李石学了他的本事,不说掌握了七分,五六分却是有的,大多数的人家就转而去找李石了,也就只有那些嫌弃李石年纪轻,又不怕麻烦,其实也没多大病的人才会守在他门前。 所以钟先生清闲了不少,也不用成年成年的往外跑。 “李石的儿子说不定就像他,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自个的儿子学医,回头你从库房里挑一些珍贵的药材送过去,再到银楼里打一套长命锁和手镯,在孩子洗三的时候送过去。” 家丁知道李石其实是钟先生的徒弟,以后钟先生养老送终只怕就是依靠他了,因此很是用心的给他挑选礼物去了。甚至为了显示两家的关系不一般,他都不等洗三,当天就给送到李石府上,钟先生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到了洗三再备一份就是了。 所以木兰才醒,就听吴田家的进来请示李石,钟先生那儿送了东西来,应该怎么处置。 李石正坐在床头逗弄孩子,刚出生的宝宝被碰了脸就不舒服的嘟了嘟嘴,李石眼里闪过温柔,听了吴田家的禀报,就小声的对孩子道:“你师公倒是个急性子。”心里却明白多半是钟先生身边的那个家丁干的,他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等一下吃了面就休息一下,把孩子给媛媛带。” 木兰应下。 桃子小心翼翼的给木兰端了一碗面来,面是用鸡汤煮的,上面还卧着一个鸡蛋和几片菜叶子。 桃子很是疑惑的道:“只吃这一点就行了吗?上次林家的嫂子生孩子,林婶婶给她炖了一只鸡,她全吃光了?” 木兰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见媛媛也看过来,就教她们道:“林家嫂子吃的自然也营养,但孕妇其实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我吃的这碗面条营养也不亚于她,只不过鸡汤上面的油水都被面条给吸了。而且面条是主食,总比吃一整只鸡要好些。以后这些事你们都是要知道的。”媛媛和桃子就红了脸。 木兰不再说,专心吃东西,只是才吃了几口,孩子就嘤嘤的哭起来。 木兰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忙接过来抱着,只是孩子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哭得整张脸都红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哭着不停?” 媛媛就犹豫道:“孩子是不是饿了?” 陈林氏听到哭声,忙进来看,闻言也有些犹豫,“应该是饿了吧,只是太太,我们家还没找奶娘呢。”陈林氏也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好几年前的,因此也不敢簇定。 李石刚到门口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忙加快脚步进到屋里,看了一眼孩子,点头簇定道:“孩子是饿了。”说着看向木兰的胸部。 木兰就忙看向陈林氏,“听说要下奶的,我怎么下奶?” 陈林氏目瞪口呆,不由道:“太太要亲自喂养孩子?” 李石和木兰都皱眉,“这是我的孩子,自然是由我喂养的。” 陈林氏见李石也皱眉,就忙收敛心神,看了一眼媛媛和桃子。 李石就叫俩人出去,陈林氏其实是想让李石也出去的,但见李石抱着孩子,一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只好红着脸指导木兰。 等孩子终于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吃上第一口奶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但李石和木兰都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 李石后背出了一身的汗,看着孩子猴急的样子,眼睛不由放柔,挥手让陈林氏出去。 吴田家的看见她就问道:“孩子该吃奶了吧?” 陈林氏点头,“吃了。” 吴田家的就疑惑的问道:“这奶娘?” 陈林氏苦笑,压低了声音道:“是太太亲自喂养的。” 吴田家的沉默了一下,就道:“到底与我们原先呆的人家不一样。” 陈林氏晃神。 李家规矩明了,除了手底下没有丫头婆子,要干的活多谢外,其实和以前并没有多少区别,以至于她忘记了这不是在大户人家,而只是在一小富之家,是没有将孩子交给奶娘抚养的规矩的。 “可那些有钱的地主家都会将孩子给奶娘养着……”陈林氏没有再说下去,单看他们对李媛和苏桃的态度就知道,李家和苏家很看重孩子,与一般的地主家自然也不同。 孩子洗三,李石只请了关系比较好的几家,但来的人家却不少。 李石知道,现在孩子体格还弱,所以仪式一结束,就叫人抱回木兰身边,不叫他出来。 宾客们没想到李石这么疼孩子,本来向到木兰屋里看孩子的人也被劝回,李石的理由是木兰生产完疲倦,不适合见客,不过是他怕进去的人太多,空气受到污染,木兰也要费神,也怕吵吵嚷嚷中孩子受到惊吓。 王太太坐在一旁,看着李石挡回所有的人倒是难得靠谱一次,对身边的嬷嬷道:“这李石倒是个会疼人的,我们家姑爷又是他带大的,这点上应该也一样吧?” 嬷嬷就忙堆着笑脸道:“太太也见过姑爷,自然知道我们家姑爷一看就是那样的人。” 王太太满意的点头。对苏文也不是那么排斥了。 就算苏文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但以王太太的眼光看,苏家还是不太配得上她的女儿,若是李石和李江是苏文的亲兄长还罢,虽然家底不丰,但兄弟多,又都出息,以后相互扶持着也不至于太差。 但他们并不是亲兄弟,虽然现在看着好,但以后都各自成家,以后的事谁说的定? 李石这边还好,苏文的亲姐姐在那边,可李石却只是一个秀才,最有出息的李江娶的可是京城那边的人,以后枕头风一吹,谁还会记得苏文是谁? 苏家庄的太低,也不可能帮得了苏文什么。在王太太看来,她的女儿就算是随便在王家的姻亲里找一家,或是书院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也再容易不过。 这些念头现在也不过一闪而过,婚期都快要到了,她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李石拿着一张纸去找木兰,指着上面的名字道:“这是我给我们儿子取的名字,你看看。” 李石从知道木兰有孩子开始就在琢磨孩子的名字了,不过因为孩子还没出生,他也没敢定下来,生怕折了孩子的福气。所以直到过了洗三,他才拿了自己拟定好的名字找木兰。 木兰看了一遍,犹豫道:“都好。” 李石就指了“李旭阳”道:“我们的孩子是巳时出生,取旭最为合适,阳字正好与旭相合,所以我觉得这个名字最好,你觉得呢?” 木兰看了半响,点头道:“那就用这个吧,我也觉得好。” 李石脸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点了一下孩子的脸,道:“以后你就叫李旭阳了,不过现在他还小,还是叫小名合适些。” “小名就叫阳阳吧。”木兰连忙接口道:“她可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叫狗蛋之类的名字。” 李石也没想过给孩子取那样的名字,觉得阳阳也好听,又是从大明那里演化而来,因此就这样定下了。从第二天开始,媛媛和桃子就开始阳阳,阳阳的叫开了。 李江离得比较近,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连夜派了人送了礼物回来,因为带着的东西不少,所以过了洗三第二天才到的。 李石看着小半车的东西,微微皱眉,跟车回来的小厮墨星忙道:“这是二爷亲自上街去淘换的,看着多,但因为都是小东西,所以花费也并不多。” 李石这才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拿进去,将墨星叫进来细细的问起李江在南阳县的情况。 墨星和墨松都是李石费尽心思给李江和苏文买回来的小厮,他们不仅要对外面的事情精通,就是对内院的事也要掌握,可以说之前花了不少力气培养,也正因此,在内院斗争中才被女主人发卖,李石费力将人买下后又送去钟先生的朋友那里****了一段时间,才放到李江和苏文身边的。 墨星和墨松在内宅斗争中虽是失败者,但一来那时候两人年纪都还小,而他们的主人因为病得不理事,发卖他们的又是女主人,绝对的权利之下,李石并不觉得失败了一次就不能用。 有时候失败过的人会比一直成功的人更聪明! 墨星恭敬的道:“二爷在南阳县一切都好,南阳大多是读书人,二爷却将农事放在了第一位,第二才是县学的事。” 李石就微微点头,李江和苏文在去之前就打算在县城里久呆,不做出一点成绩来只怕不会挪窝。 169第169章回来 “二爷的意思,他八月初七就回来,初八就能去迎接新娘,三爷那边也是如此。” 李江和苏文显然是商量过了,李江既然愿意给傅家这个面子,李石自然不会拦着,点头道:“这样也好。” 他们两家本来都住在第二进里,但现在傅氏和王氏就要嫁进来,新房再放在第二进就不太适合了,因此李石决定将第三进和第一进收拾出来,第一进的正房给苏文做正房,第三进的东厢给李江做新房。 本来木兰想要收拾宽敞一些的正房,只是被李石拦住了,他还活着呢,李江怎么可能住正房?就算他和木兰不在意这些,李江也不会接受的,而且,他也不允许外头捕风捉影这些东西。因此就改在了光线比较好的东厢。 这样,本来显得非常宽敞的房子就显得比较拥挤了,更何况,傅氏和王氏还带了陪嫁的人…… 本来这若是一家,李石自然匠人安排在第二进和第三进,三进的大房子住一家三房也算绰绰有余,但李苏毕竟是两家,以前他们可以心无芥蒂的在一起,但现在既然李江和苏文都要娶亲了,那自然是要分开,至少在财务这边要彻底分开。 李石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含糊的,因为含糊就意味着情分的流失,因此李石早就将独属于苏文的那份单独放了出来。 木兰也觉得这房子变小了,和李石商量着建房子。 “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回来常住,但总要把房子建好给他们,反正现在咱们家也不缺钱。”木兰有些淡淡的伤感,“就两边建吧,东边不是咱们家的地,回头和村长里正说一声买下来,左右两边各起一栋三进的,以后就算添人也能住的下。” 三进的房子,以现在乡下的物价来说不过是四五十两银子的事,他们若是不包午餐,多给一些银子,最多六十两也搞定了,这里面的钱还包括了装修,加上各色家具,两边都起三进的房子,也不过二三百两就搞定了,也算是一劳永逸。 李石就摸着她的头,好笑道:“这是家族所在,他们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只要我们在这儿,他们就必须回来。”李石是不明白木兰的心思,在他看来,李江和苏文就算是做到宰相,临了还是得回来,根本不存在不回来的情况。 但在木兰的那个时代,儿女出去打工,在外安家立业,一辈子不回家也是有的,那还是交通高速发展的现代,现在,可是动不动就几个月的路程…… 木兰被李石说的暂时从伤感的情绪中脱离,开始仔细的规划起来。 “东边的就留给江儿,西边的给阿文,这房子还是照着原来的分,以后等我们老了,再从中间分开,也免得以后他们的子孙后代因为这个起了争执。 李石微微皱眉,想到现在李江和苏文天各一方,他们的感情就算再好,在孩子们不常见面的情况下,后辈子孙的关系只怕真的不会怎么样,正如木兰所说,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所以李苏两家还是不要有这些财产纠葛的好。 李石就答应了。 “我看还是等他们成亲过后再建这房子,我们也可以喘一口气。”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时间还抽不出时间来。 木兰被押着坐满四十天的月子,郑家就派了人来请期,最后定在了十月初二的日子,和李江他们的婚期差了不到两个月,虽然有些赶,但媛媛的东西早就备好,倒也忙的过来。 等和郑家这边定下,那边傅家的人又来通知,新娘子的船已经停靠海岸,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而李江和苏文也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家,木兰看着俩人同时到达,就诧异的挑眉,“你们怎么走在了一起?” 苏文解释:“我们十里长亭那里遇到的,就一起回来了。”苏文东张西望,“阳阳呢?快有两个月了吧,我这次给他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木兰,阳阳出生,他们都没见过。 提起儿子,木兰脸上的笑容也变深了,直接领了两人到后面去,“你们大哥去了钟先生那里商量事情,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阳阳这段时间长得特别快,以前一个手掌就能托起来,现在却要两手抱着了,醒着的时候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像了谁。” 李江脸上笑意加深,没敢说小的时候他娘夸他大哥聪明的时候就是这么夸的,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机灵得不得了。 阳阳已经长开了一些,加上喂得好,整个人白白胖胖的,正攥紧拳头睡觉。 李江和苏文看见他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睡觉,整个人散发着奶香味,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整个人都呆住在那里,两个人都没见过比阳阳更小的小孩了,媛媛和桃子出生的时候,他们本身就很小,因此并没有多少记忆。 木兰就从床上抱起孩子,递给苏文,“来,你来抱抱。” 苏文眼里跃跃欲试,但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又不敢下手。木兰就手把手的教他。苏文就僵着一双手臂抱着孩子不敢动。看到李江在一旁看笑话,就不忿的道:“姐姐,给江哥也抱一下。” 李江身子一僵,心中却有些期待。 木兰就将孩子放在李江的怀里,教他如何扶着孩子的脑袋。阳阳被三人这样折腾,竟然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就是一向大大咧咧,什么时候都能睡觉的苏文也不由的佩服,点头道:“外甥像舅,阳阳这一点像我。” 李江僵着手臂抽了抽嘴角,瞥了他一眼道:“这句话还是别叫大哥听见了,因为他会把阳阳回炉重造的。” 苏文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好?” “不是,”李江断然否认,而是道:“是觉得你不靠谱” 木兰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只是在一旁插嘴道:“孩子都是这样的,只有睡得多,长得才快。” 李江就低头看了阳阳一眼,僵着身子道:“嫂子,快把他抱下来吧,我快坚持不住了。” 木兰就笑着将儿子抱下来轻轻地放在床上,刚给他盖好被子,媛媛和桃子就跑来了,独自找了自己的哥哥。 李江就“嘘”了一声,小声道:“我们出去外面说。” 四个人就站在院子里,媛媛和桃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哥哥,都有些嫌弃的皱着鼻子道:“哥哥,你们怎么都变黑了?” 桃子补充道:“二哥是边难看了,三哥是变壮了。” 李江的脸就黑了,苏文则嘿嘿的笑开,冲李江挤眉弄眼,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得意,我很得意了。” 桃子毫无所觉,继续道:“以前都是二哥比三哥好看的,”桃子有些惋惜的看着李江的脸,“二哥这一黑,身上的气质也有些变了。” 媛媛在一旁捂着嘴巴笑,点着桃子的额头道:“傻丫头,以后这些事可不能和别人说,有些话是要过心眼的,我们一家人没什么,但外头人的心思难猜,你这么直接说不定就将人得罪了。” “是啊,”苏文很是忧愁的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缺心眼啊?” 李江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这不是你们苏家的典型标志吗?” 李江对那个姨父没什么印象,但从大哥那里得到的都是很聪明的信息,而姨母和他母亲是堂姐妹,又是一块儿长大,应该也不差多少,怎么就都这么缺心眼? 大嫂也就算了,明明苏文和桃子是跟着他们一块儿教养的,却都有一种天然憨的感觉在里面。 桃子则不满这样的批评,很是愤怒的道:“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在外人面前这样过?我也就在你们跟前。” 大家顿时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李江才委婉的道:“你这个外人的定义也太窄了一些。” 苏文点头,“比如李登才这样的,难道他不是外人?” 桃子脸上一红,鼓着脸不说话。 苏文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半响,就突然跳起来,喊道:“李登才那个混蛋趁人之危!” 李江脸上也很不高兴,明明他们在去赴任前桃子还不开窍的,为什么只不过分开几个月,桃子都会害羞了? 木兰就在台阶上看着四个人你损我,我损你。眼里透着笑意,看着天际的斜阳一点一点下去,只觉得就这样下去也很不错。 李石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四个孩子在院子里说着话,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整个画面都鲜活起来,木兰就站在台阶上温柔的看着他们,李石本来急匆匆的脚步就一顿,站在院门口,顿时也没了先前的急切。 谁都没发现李石回来了,还是周春来通知几人晚饭准备好了,大家才发现站在院门口的李石。 众人就发现一直对着他们板着脸的李石竟然奇迹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江和苏文大气也不敢出,木兰就瞥了他们一眼,李石有这么可怕吗?上前接过李石手里的东西,笑道:“你回来了。” 李石含笑点头,看向李江和苏文,一眼就看出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就挥手道:“去换衣服吃饭吧。” 李江和苏文忙恭敬的行礼而去,媛媛和桃子也匆匆的行了一礼追着两个人去了,院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夫妻两了。 木兰看着他们的背影,就惆怅道:“几个孩子都长大了。” 李石就笑道:“可我们也还年轻啊!”李石很满足,捏着妻子的手道:“等以后孩子再大一些,我们就把孩子们交给他们几个,我带你出去走走。”李石一直记得木兰所说的周游天下的梦想,周游天下李石也许做不到,但四处走走看看他还是能做到的。 木兰眼睛一亮,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让李石的心情也飞扬起来了。 170第170章婚礼 这一次,李石不像以往细细的询问李江和苏文各种事,只是问了一些工作上是否顺利的话后就让两人下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李江就出发去迎接新娘子,先将傅家的人安排在府城里,等明天吉时到的时候再正式迎娶。 苏文则比较轻松一些,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喜堂早就准备好了,李家庄和苏家庄的人也都过来了,虽然他们两家这次办的酒宴不小,但因为有调配的人手,并不显得慌乱,不仅井井有条,连人手都有些剩余。 来参加喜宴的郑太太看了一眼从容有度上菜的人,垂下了眼眸,嘴角微挑。 坐在郑太太身边的李太太也眸光一闪,问郑太太,“听说府上的二公子就是和李姑娘定的亲?婚期可定了?” 郑太太脸上笑容深了两分,点头道:“定了十月的日子,到时候李太太可一定要来。” “到时一定去。”李太太将话题引回来,“我看这李府打理的不错,看来那位李姑娘是个能干的。” 郑太太心中微讶,虽然不知道李太太为什么打听这个,但还是道:“是呢,不过这次喜宴却是李家的老大弄的,她还小,只怕没弄过这个,李太太若是因为这个夸她就夸错了。” “可我听说这李姑娘是跟着李相公一起读书的?这李家倒也开明,直接就让女孩读书了,甚至还亲自教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郑太太解释道:“他们父母去的早,也亏得上头有兄嫂,不然……” “我听说李苏两家从十多年前就住一起了,那不是应该是李娘子教养吗?” 在人家家里议论这个到底不好,所以郑太太微微压低了声音,“虽说李娘子年长,按说底下两个妹妹都应该她教养,可那时候她也才七岁,知道些什么?加上那时候又靠着她的手艺吃饭,就更没有时间了,小李相公到底比她还年长几岁,又是读书人,所以家里四个孩子都是他教养长大的。”说到这里,郑太太也有些惋惜。 李石的才华还在李江苏文之上,这人若是出仕,苏木兰以后最次也能是一个五品官的诰命,偏元家横插一手,以后李苏三房,怕就是李石这一房起步要慢些,一个不好,以后也就这样了。 也不知道王家和傅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李太太听郑太太也这么说,对打听来的事顿时信了七分,看来这李苏两家的确是不一样。 晚上等回去后,郑大奶奶就不免好奇的问道:“娘怎么突然想起和李太太说这些?” 郑太太喟叹,“我这也是为了致德和媛媛好,木兰在外头虽然有一个心善厚道的名声,但同样的,听说过她的人都说她彪悍,人爽朗直率,说得倒是好听,但人人都知道,她是缺心眼,媛媛由她大哥教养要比她这个大嫂教养要好得多。” 郑大奶奶恍然大悟。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李江正穿着大红的喜服骑在马上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串抬轿子和嫁妆的人。 而苏文也从另外一边过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城门,府城的人家第一次看两家一户同时娶亲,偏偏还要在一起拜堂的,因此都沿着路两边围观,甚至一路跟着迎亲的队伍到了鸣凤村。 两台花轿同时到达大门,两边的媒婆互视一眼,就同时示意新郎官踢轿门将新娘子接出来…… 李江为长,所以他们那一对先进门,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因此苏文就扯着红绸跟在李江的身后跨过火盆, 从大门到拜堂处围满了人,李江一点也不介意的往里走,李石和木兰正坐在左边,高堂上摆放的是祭祀用的香炉,代做已经去世的父母。 两队信任拜完天地高堂,又转到左边当着众宾客的面朝李石木兰跪下行了大礼。 观礼的人微微惊讶,要知道李石虽是长兄,但也是平辈,按说弟弟和弟媳只要行敬礼就行,可现在他们行的这个就相当于父母之礼了。 木兰疑惑的扭头去看李石,见他眼里也带着惊讶,就知道对方也是不知情的,木兰就忙笑道:“快起来吧,今儿可不是见客的日子,要想要红包,也得等明天呢。” 喜帕下的王心敏和傅云芬都有些脸红。 宾者也嘿嘿一笑,这才高呼“礼毕,送入洞房!” 鸣凤村的一群孩子就簇拥着两队新人进洞房,他们还想去闹着,哪怕得一把糖吃也好啊。 木兰就让媛媛和桃子到新房里去,“……你们两个嫂子面皮薄,别让那些人欺负了她们,还有,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她们只怕也饿了,你们叫厨房给她们下一碗面,先垫一下肚子,回头再说。” 媛媛和桃子都应下,手牵着手出去,到了院子才分开,媛媛道:“你去看三嫂吧,我去看二嫂。” 桃子就有些担心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改过来?总这样叫,我怕以后二嫂三嫂有意见。”媛媛和桃子当年年纪小,几度以为他们就是一家人,因此李石和木兰是大哥大姐,而李江和苏文也按排行是二哥三哥,后来长大一些明白了,媛媛也是叫苏文三哥,而桃子也是叫李石做大哥,李江做二哥,苏文则变成了哥哥。 但他们毕竟不是一家人,排行放在一起,只怕王氏和傅氏有意见。 媛媛就不满道:“她们有什么意见?不过是口头上那么一说,我们都习惯了,大哥和姐姐都没叫我们改过来呢。行了,你快去看三嫂吧,她和我们熟,你多照顾她一些,我去看看二嫂,那些人说话没个轻重,要是惹恼了她就不好了。” 木兰带着媛媛和桃子见过王心敏几次,因为那时候苏文和王心敏的关系已经确定,王心敏有心搞好关系,桃子又天真烂漫,媛媛聪慧,因此三人很快就说到一起,也算是好朋友了。 所以桃子要去照顾王心敏,媛媛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有些担心傅云芬,虽然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几次,但话也没说过几次,因此也算不上多熟。也不知道这位二嫂到了这里习不习惯。 171第171章洞房 傅云芬正满脸娇羞的坐在床上,下面围满了李家来喝喜酒的妇人,还有几个是鸣凤村的人,平时要是有哪家的小子娶媳妇,她们一定会狠狠的闹洞房,要是不将新娘子闹一个大红脸,她们是不会罢休的,可现在,不说新娘子,就是她们也有些拘谨。 傅云芬的来头太大,是从京城里来的,光是这一点就让不少人怯步,京城,对于一般百姓来说,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更何况,傅云芬的老爹还是五品官。 所以媛媛到的时候,喜房就有些安静。 众人看到媛媛,都松了一口气,当下有人笑着上前,“媛媛来了,快和你二嫂说说话,我们几个是嘴笨的,生怕惹了她生气,你来正好。” “三婶说笑了,二嫂宽厚大方,现在又是新娘子,有什么可生气的?”媛媛看向傅云芬,见她脸上带着淡笑,倒是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李家庄和他们家的关系现在有些紧张,虽然因为二哥是李家现在最出息的人而有所收敛,但家族支配惯了,加上上次还有一股气在,媛媛还真怕她们为难傅云芬。 傅云芬心中的确有些不高兴,她扫了一眼说话的妇人,就继续低头微笑,保持着新娘子的标准姿势。 有媛媛在,气氛总算是好了一些,有对李家有意见的人有,但想要讨好李家的同样有。 等打发了大家,媛媛才叫樱草下去端一碗面来,“二嫂先用一下面条吧,等会儿二哥回来了,你们再吃一些。” 傅云芬看着面条上卧着的两个鸡蛋,有些犹豫,“此时用餐,传出去只怕不好。” 媛媛好笑,“这事你我不说,有谁会知道?”关键是新娘子就没有不偷偷吃东西的,不然真的一天不吃,又颠簸一天,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更何况,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敢打赌,这位嫂子的袖子里只怕还藏着点心呢。 媛媛隐晦的瞥了一眼对方的衣袖,坚持道:“二嫂还是吃一些吧,这还是姐姐叫我送来的呢,要是知道我没完成任务,是要生气的。” 小姑子一直叫大嫂做姐姐,知道是苏木兰叫的,傅云芬心里就愿意了几分,看来并不是小姑子的恶作剧,又推辞了一番,这才坐在床上优雅的吃起来。 媛媛看着傅云芬吃东西,就想到了王心敏,若是她,她说第一遍的时候只怕就爽快的接了,未必是对方就不会考虑这些,只是本性使然。 不过想得多未必就是坏事,这样的人在二哥的后院,也能帮着二哥抵挡一些暗地里的算计吧。 媛媛给傅云芬的面不过是一小碗的面,光两个蛋就占了不少的位置,所以并没有多少,但傅云芬也差不多饱了,她将碗交给自己的大丫头春红,自己拿着帕子抿了抿嘴角。 “多谢妹妹了。”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疑惑的问道:“桃子妹妹怎么没来?” “她去三嫂那里了,姐姐叫我们一人照顾一个。” 傅云芬眼里划过一道光,笑问:“我在京城也听说过这位王姑娘,听说是山东王家的,倒是名门之后。” 媛媛点头,“三嫂这一支是旁支,但也是书香耕读世家。”比起傅家,王家的底蕴的确要强太多了,就算王先生不出仕,他的人脉也不是傅家能比的。 而这点,也正是当时李石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 傅云芬心里立刻就调整了战略,媛媛想起木兰的嘱咐,就大略的和傅云芬说了一下李家庄的人,三天之后,李江和傅云芬是要回一趟本家的。 “……二嫂也不用紧张,到时候二哥会在一旁指点你的,我们这一支已经从本家那边分出来,单开了一道族谱,按说你只用上我们家这边的族谱就行,但我们两边血缘关系还亲,所以本家那边的意思,那里也要上一道,程序却并不繁杂。” 这些事情傅云芬已经提前知道了,但现在还是认真的又听了一遍。 等媛媛说得口干舌燥,李江总算被搀扶着进来了。 春红下意识的要上前扶李江,李江虽然醉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侧过身子微微皱眉,春红就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看向自家的姑娘。 媛媛就忙上前扶住李江,替她解围道:“春红姐姐去帮忙端一碗醒酒汤来吧,”有些抱歉的道:“我二哥不惯丫头伺候,平时都是小厮在身边,所以……” 李江也知道刚才反应过激,脸上缓和下来,对春红点头道:“去把醒酒汤端来吧。” 春红就感激的看了一眼媛媛,得到傅云芬的同意后就下去端醒酒汤了。 媛媛灌了李江两碗汤,这才拍拍手离开,剩下李江清醒了不少。 有了春红的例子在前,春霞就看向自家的姑娘,按说这时候应该是她上前为李江宽衣的,但她现在要做什么? 傅云芬就含笑下来,给李江倒了一杯茶,关心的问道:“头疼吗?要不要叫丫头拿解酒的药来?” 李江看着面红如霞的妻子,脸上有些发红,慢条斯理的摇头道:“不用了,我平时是不吃这些药的。”李江不知道和妻子说些什么,就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是药三分毒,就是解酒药也是一样的,喝些醒酒汤就好了。” 李家的醒酒汤都很简单,几种解酒的水果蔬菜煮成汁,最简单的就是用开水泡一杯蜂蜜水,先前他和苏文喝酒回来,嫂子生气他们喝得醉醺醺的,两个妹妹又懒得下厨房,就直接冲了给他们喝……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傅云芬看不出李江在走神,见他还是安然的坐在桌子边上,也有些焦急,只好试探的说了一声,“相公不如先去梳洗吧。” 李江慢慢地点头,道:“你先去洗吧。”说着看向春霞,吩咐道:“去让陈林氏将热水端上来。”他知道他只怕真的有些醉了,都怪苏文那个臭小子,明明说好一起装醉的,偏他被人三言两语激得多喝了几杯,害得他也跟着遭罪。 想到装醉之后依然神采奕奕的苏文,李江就有些头疼,明明是一起开始喝酒的,他也没有特意的练过,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傅云芬出来后,春红和春霞对视一眼,就要上前伺候李江更衣,李江就皱眉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正坐在床上和奶娘说话的傅云芬一顿,对奶娘微微点头,让她们下去了,自己亲自上前为李江更衣。 李江见她不熟练,就自己动手了,傅云芬有些羞愧,“相公不喜欢春红和春霞吗?” “没有啊,”李江看妻子的神色,想到刚才的事,瞬间了然,李江就笑道:“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我们身边这样的事都是交给小厮或是自己动手的。”嫂子不许他们与丫头太过亲近,而且他也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对方还是个女人,所以李江就拒绝了,在他看来,与其麻烦别人,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快。 傅云芬却以为丈夫说的是客气话,笑了笑,没有再说,现在他们才成亲,日子还浅,她总会知道原因的,就算李江不喜欢春红和春霞,她也可以找其他的丫头来代替她们的位置。 而苏文那边,小夫妻两个早就熄灯睡觉了。 苏文和王心敏不像李江夫妻两个还需要磨合这么久。 李江和傅云芬虽然也见过两次面,但从没有说过话,更没有说交流过了,但苏文和王心敏不一样。 不说他们还没定亲的时候,师兄妹两个就能见到面,定亲以后苏文去王家读书,王心敏每次都叫丫头,或是自己亲自送些吃食过来,当初要考试的时候,为了复习,更是直接住在王家好几个月,所以两人睡前交流了一番,就愉快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没亮,傅云芬就要爬起来,李江忙按住她,“再睡一会儿吧,大哥和嫂子都没这么早起来的。” 傅云芬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扭头去看李江,见他闭目,呼吸平稳,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傅云芬一看他,李江就知道了,他只好睁开眼睛,低声问道:“睡不着吗?” 傅云芬小声说,“也不知道大哥和嫂子不喜欢吃些什么东西,等一下我要亲自下厨。” 李江就不在意的道:“大哥和嫂子都不挑,你做自己拿手的菜就是了,不过嫂子喜欢吃辣的,我大哥喜欢吃甜的。” 这个爱好让傅云芬微微愣了一下,还以为李江说错了,李江见了却没打算解释,他看上去冷静自持的大哥的确喜欢吃甜的,特别是糖,小的时候嫂子买回来的糖,有一半是进了大哥的肚子,刚开始他们都以为是他们自己吃的,还是后来桃子哭着要吃糖,控诉他们吃的太多的时候,他们一数,才发现有一半是大哥吃的,顿时,全家的人都知道了大哥的这个爱好。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掩藏的,他们兄弟这么多年他都没发现他大哥喜欢吃甜的,应该说他就没发现他大哥有明显的喜好。 有了这个开头,夫妻两个交流起来就顺利多了,说了两三刻钟的小话,两人这才起身。 傅云芬暗暗的观察,发现李江是真的不喜欢春红春霞伺候,她垂下眼眸,暗暗思索起来。 春红春霞都了解自家姑娘的性子,心中不由的害怕起来,又有些心寒,面上虽然不显,眼里却带了些悲哀,惹得来帮忙的樱草看了两人不少次。 春红和春霞不敢表现出来,忙收拾起自己的情绪,专心帮傅云芬收拾。 临出门的时候,傅云芬想了想道:“你们留下收拾东西吧,让秋霜跟着就行了。” 172第172章思量 李石和木兰已经坐在堂屋里了,李江和苏文的时间把握的都很好,一个从后面来,一个从前面来,都同时到达。 傅云芬看了一眼苏文,就将目光放在王心敏身上,两人眼神对上,都微微点头微笑。 李江就带头进去,媛媛和桃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四人进来,忙起身站着。 李江和苏文就带着傅云芬和王心敏冲李石和木兰行礼。 李石微微点头,给了四人红包,嘱咐道:“以后夫妻和睦,孝悌慈真。” 傅云芬和王心敏双手接过,恭敬的答谢。 木兰则给了两人一套首饰,傅云芬的是一套嵌蓝宝石的缠丝首饰,傅云芬接过的时候也不免心跳不已,她看得出来,这比送到她家御赐聘礼还要贵重一些她忍不住看向王心敏的东西,发现对方的和自己的差不多,只不过钳的是红宝石,倒是和她很配。 木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嘱咐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傅云芬和王心敏见过了李石和木兰,接下来就是见媛媛和桃子了。 李家和苏家也就这几个人,这次李家庄和苏家庄来参加婚宴的,李石都给安排到客栈里去了,他见傅氏和王氏见完了人,就对苏文道:“下午你带着王氏去客栈走一趟吧,最起码也要把族里来的长辈认全了,江儿也带着傅氏过去吧。” 李江和苏文应下,李石这才起身,“去用饭吧。” 李家和苏家从没有男女分开吃饭的传统,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的。 王心敏家庭简单,一家人也都是在一起吃饭的,因此并没有什么不适,倒是傅家虽然人口少,但规矩却一点也不少,平时都是兄弟和父亲在一边吃,母亲和她以及姐姐在一边吃,有时候母亲心情好了,会叫姨娘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用饭,若是心情不好,连人都不见的,所以这倒是傅芬芳第一次和陌生的男子同一个桌子吃饭,还这么多人一起。 不过她向来沉稳惯了,自然不会露出来。 小锅子里装着米粥,一旁的小篮子里还装了小馒头,木兰解释道:“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我就叫陈嫂随便做了一些,回头你们想吃什么就和陈嫂说一声。” 傅云芬知道男方没有吃面食的习惯,这出现在桌子上的小馒头多半是为了照顾她,当下就有些感激,“多谢大嫂,我觉得这个就很好。” 王心敏也道:“我也不挑食。” 这边其乐融融,傅云芬院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凝滞,春红面带哀戚的坐在桌子旁,忍不住道:“早知道,我就是拼了命也求着留在京城了。就算到了庄子上,好歹也是清白的人……” 春霞也白着一张脸,她和春红是夫人安排给二姑娘的,路子是早就定下的,一个是要给姑爷做通房,一个以后就留在姑娘身边做左膀右臂的。 春红的心思她知道,和她一样,都只想嫁给一个管事,以后做一个管事妈妈就好,她们都知道,在姑娘手底下做通房,日子可不好过,以后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呢,也正因为知道,她和春红一直留意下面的人,若是真的有了这个心思的丫头,她们就会引着到姑娘身边…… 可现在,她们可能连继续留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早上姑娘看她们的眼神她们看的很清楚,她们最好的结局是被送回去,但以姑娘的心性,这个可能性很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卖出去。 春红将昨天晚上自己的说话行为都过了好几遍,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姑爷,她有些委屈的道:“难道是在京城的时候就得罪的?还是有什么人说了我们的坏话?” 春霞要更冷静些,“我看姑爷是真的不喜欢有人伺候,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 “那我们怎么办?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真要被卖出去,谁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 不怪春红和春霞害怕,她们年纪大了,那些买丫头的人家是不会选她们的,选她们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家或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那用途不用想她们就知道,这还算可以的结局,就怕是被卖到那种地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二姑娘虽然不会特意害她们,但也绝不会为她们考虑到这种事情。 春红眼巴巴的看着春霞,她虽然看着机灵,平时二姑娘也更喜欢用她,但她和春霞之间,一向是春霞比较有主意,她也乐意听她的。 春霞左右看看,见屋里只有她们,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姑爷一家人口少,奴仆更少,上次姑娘派了人去打听,衙门里老爷也只有一个小厮,剩下的两个婆子还是朝廷上配在衙门里照顾老爷的,这次姑娘去一定要带着人的……” “可姑娘也可以到了那里找着人之后再卖我们啊。” 春霞犹豫了一下,就道:“要是大老爷肯为我们说一句话……”春霞看着春红,没有把话说完。 这就相当于背叛了,春霞也觉得有些难堪,可只要想到她劳心劳力的为姑娘,竟然还落得这样的下场时,就不由的心寒,那种罪孽感也就消了不少。 春红沉默下来,良久才低声道:“可我们才来……” 春霞眼里就闪过坚决,咬牙道:“你若是同意,我们姐妹就这么做了。” 春红想了想就点头了。 没过多久,春霞就从屋里出来,带了一些针线去在院子里玩耍的樱草。 春红则开始收拾东西,李江和傅云芬很快就回来,李江本来想留下来陪着妻子的,但想到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做,就有些犹豫。 傅云芬见状就道:“相公要做什么就去吧,我也要将东西收拾一下。” 李石就点头道:“那我先去书房了,等到用饭的时候前头会有人来叫的。” 傅云芬点头应下,等李江一走,她想了想,就让春红去将奶娘叫来,盯着春红离开的背影,傅云芬微微一叹,其实,她用春红和春霞都习惯了,真是可惜了。 173第173章搭上 陈嬷嬷听了傅云芬打算,大惊失色,忙阻止道:“姑娘不可,春红和春霞跟着您也有七八年了,您这时候把人卖了,下头的人难免多想,就是在二爷那里也弱了气势,若是她们做错了什么也就算了,偏她们两个都没错处。” 傅云芬微微烦躁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想要与二爷搞好关系,他不喜欢春红春霞,难道以后就因为她们两个让二爷绕道不成?到时候他要是因为这个去找了人,那我们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陈嬷嬷沉默了一下,还是不赞同,“姑娘,李家是守规矩的人家,老爷的官职还摆在那儿呢,您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论是谁都不能越过您去。”陈嬷嬷见傅云芬脸上毫无动容,心也有些发寒,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但想到春红和春霞,还是问道:“姑爷可有说了为什么不喜欢春红和春霞。” 傅云芬根本就没问,一来她和李江还不熟,第二则是她也没脸问,生怕问出她什么会让她难堪的话来。 见她这样,陈嬷嬷更是心冷,思虑了一下道:“如今我们才来,也不认识什么人,而且您一来就打发了陪嫁的丫头,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傅云芬也是这样打算,“我也是想着到了南阳县再找几个小丫头仔细的****,到时候还要麻烦嬷嬷呢。” 傅云芬带来的陪嫁中,出了春红和春霞还能干些,就是陈嬷嬷了。 陈嬷嬷就试探的道:“不如就将春红和春霞送回京城,她父母亲人都在那边……”见傅云芬脸上不虞,陈嬷嬷没有再说下去。 “就将卖身契给她们吧,嬷嬷要是舍不得,到时候在县城里给她们找个人家就是了。” 陈嬷嬷就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流落出去了,她也知道,自家的姑娘好面子,是不可能叫春红和春霞回去的,不然京城那边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 而此时,春霞正和樱草坐在一张石桌边说话,好奇的询问李家和苏家的起居。 这在樱草看来都不是秘密,而且对方以后也和她一样要在这里伺候人,所以她也豪不避讳的说了,两个人说了半天的话,还是陈林氏在厨房里叫了两声,樱草才要后头去帮忙,春霞就忙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这是姐姐从京城带来的,送给你了。” 樱草的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贵贱,这东西一看就好,再一摸就知道不是她能用得起的布料,就忙推辞。 春霞也不和她罗嗦,直接塞进她的怀里,“不用和姐姐客气,我那儿还有呢,都是在京城的时候上头的主子赏的,给你也是穿个新鲜,谁叫我们投缘呢?我和你春红姐姐都是刚来,以后还要多叫你帮忙照顾呢。” 樱草就很不好意思的道:“大太太说我年纪还小,不叫我干活,我平时就帮我娘洗洗菜,摘摘菜而已,帮不了姐姐什么的……而且我们家里人口也简单,都很好相处的。” “给你你就拿着吧,回头叫你娘给你做一身衣服,要是不够我那儿还有呢。”说完转身就走了。 樱草捧着布料追了两步,就听到娘亲在后面喊道:“樱草,你还不快来帮忙?”心中一急,就忙捧着东西去后面厨房。 陈林氏看到樱草手上的东西,就微微皱眉道:“这是两位姑娘的?你怎么就捧着过来了?还不快送回去,要是脏了怎么办?” 樱草忙解释道:“这不是姑娘的,是春霞姐姐送给我的。”就将刚才的事说了。 陈林氏心一跳,就擦干净手将女儿拉到一边细细的询问。 沉默半响,陈林氏就拿起布料,道:“你先将厨房的菜洗干净了,娘去去就回来。” 樱草见娘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说,忙不迭的点头。所以周春过来的时候就见樱草一人在厨房里洗菜,她不由的皱眉,“你娘又叫你一人洗菜?太太明明说了,不叫你碰冷水,以后有的你好受的。” 樱草不在意的一笑,“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哪来在意那些?春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周春掀开灶上的盖子,拿了汤勺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老爷叫我来拿鸡汤去给太太。” 说完,就将盖子掀开,从一旁的盘子里将葱花等撒下去,就起锅了,见樱草眼巴巴的看着,眼珠子一转,就低声道:“等一下你来找我,我把这鸡肉给你吃。” 樱草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道:“这不好吧,毕竟是太太的东西。” 周春就点在她的额头上道:“你想哪里去了,这些东西太太都吃不完,两位姑娘又不吃,每次都是赏下来给我们吃的,你来,我给你留着。” 樱草眼睛亮了亮,“你爹你娘那里……” 周春撇撇嘴,“他们才不在意这个呢,而且这几天剩下来的东西这么多,你还担心他们没吃的?你娘又管着厨房,更不用担心了,行了,下响你记得来找我就行。” 周春将东西端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出来的陈林氏,周春看了一眼对方鼓囊囊的胸,就移开目光笑问:“婶子怎么过来了?” 陈林氏停下脚步,笑道:“过来看看太太晚上想吃什么,”目光在周春手上的盘子上滑过,有些歉意道:“竟然还叫周春姑娘亲自去端,应该叫樱草送来的。” “那可不行,太太亲口说过的,樱草还小,不叫她干这些活,家里人又多,活又少,不过是走两步路罢了。” 屋里的木兰耳朵太灵,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揉揉额头回头看才从内室出来的李石,压低了声音道:“我一直以为咱们家是没有这些的。” 李石很不在意的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只要不闹出事来就行。”在这种事上,李石要比木兰宽容,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木兰就想到刚才陈林氏过来的意思,问道:“那二弟妹是什么意思?收买陈家吗?” 李石摇头。陈林氏之所以将东西送到木兰的跟前,相信也是这么想的,但陈林氏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有些事情看得很清楚,这个家,真正能做主的还是李石。 而木兰的身份更是超然,不管是李江还是苏文都当她是母亲看待。 李石也非常的疼爱这个妻子,因此,陈林氏压根就没考虑过投靠傅云芬什么的,这才将东西送过来。 一般人都会这样想,但李石不是一般人。 他更注意一些细节。 “不是傅氏,只怕是那丫头有什么事求你。” “求我?”木兰眼里闪过迷茫,“可她的主子不是二弟妹吗?怎么求到我头上了?” “那就只能说明这事和傅氏有关。” 木兰顿时担心起来,“江儿才成亲呢。”要是他们给李江定了一门不靠谱的亲,木兰光想想就觉得心痛得不行。 李石见她脸色有异,忙握住她的手,“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木兰自责道:“当时江儿的这门亲事定的的确有些急了……” “我们还是见过那两个丫头再说吧,”李石对傅云芬也有了一些怒火,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恼怒,若傅氏真的有异,只怕他和木兰这一生都不安宁了。想到聪慧的弟弟,李石心中微痛,“这件事交给我。” 木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春正好走进来,看到李石也在,顿时低下头来。 送走陈嬷嬷,春霞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们会被配个什么人。” 春红的脸色却好了一些,“至少我们不会被卖出去了,配人总要好一些。” “你别忘了莺歌儿。” 春红身子一僵,脸色再次变得煞白。 “所以,我们要么想办法留在府里,要么,就只能听天由命,希望姑娘念着那几年的情分了。”春霞轻声说道,但其实她和春红都知道,若是傅云芬念着那些情分,就不会只凭李江一时的好恶就要赶走她们了。 两个人正想收拾东西,就见周春过来,道:“两位姐姐都在,正好,我娘那里忙不过来,两位姐姐不如去帮帮我娘吧。回头我叫我娘做好吃的谢两位姐姐。” 春霞和春红对视一眼,想着以后若是要留在这里,难免需要周春的照顾,但春霞看了傅云芬的屋子一眼,笑道:“行啊,不过我们二太太还在睡,我陪你去就行了,让春红在这儿守着吧。” 周春得到的却是将两个人都带去的消息,她就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还有秋霜姐姐吗?两位姐姐就帮帮忙,这人多了,干的也就快,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春红见周春这样纠缠,心中就微微有些不喜,但春霞却察觉出了异常,想到周春是在大太太跟前伺候,心中一动,就不由火热起来,想也不想就拉了春红一把,应承道:“既然如此,那妹妹就在前面带路吧。” 春红惊诧的看向她,春霞示意她稍安勿躁,带着笑容走在周春的后头。 周春却没有带她们去第二进木兰的房间,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春红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怕是大太太要见她们,只是又怕引起二太太的猜疑,这才想出那个法子的。 只是门一打开,两人看到的却是坐在后面的李石。 春霞和春红身子都微微一僵,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 174第174章对话 李石看着她们良久不语,直到两人的额角都滑下冷汗,李石才问道:“你们有什么话说?” 春霞只觉得压力铺面而来,先前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老爷不是大太太,跪下抱大腿什么的根本不管用,只怕她们就是磕碎了头,老爷也无动于衷。 春霞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倒是春红脸色白了白之后,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抬头看向李石,咬着嘴唇磕头道:“奴婢和春霞想求老爷太太让我们留在这儿伺候两位姑娘。” 李石挑眉。 春红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句出口之后,下面的话就不是很难了,“府里的下人少,姑娘们要做什么事难免有些不凑手,奴婢和春霞就想留下来帮帮忙。” 李石看了春红半响,淡淡的道:“我要听真话。” 春红脸一僵,扭头去看春霞。 春霞已经慢慢的缓过来,既然春红已经为她们劈开了一条道,她自然不会放弃,沉默了一下,才道:“二爷不喜欢奴婢和春红伺候,二太太要把我们调走,所以我们才想着留下来的。” 这个答案倒是李石没有想过的,“为什么说二爷不喜欢你们伺候?” 春红就将昨天晚上的事细细的说了,“今天早上二爷也不愿意我们伺候……” 李石眼微沉,“你们以为你们二太太会怎么安排你们?” 春霞和春红都有些犹豫,两人抬头见李石寒着脸,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陈嬷嬷说,她已经求了二太太,到了南阳县会把我们配出去,只是我们还是想留在府里。” “你们是怕她拿你们去送人?” 春红和春霞都脸色一白。 李石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他挥手让春红和春霞离开。 春红和春霞眼里都透出些绝望,李石就应承道:“这件事我会和大太太说说的。” 春霞和春红心底就燃起一丝希望。 李石很不高兴,看着春霞和春红离开的背影,他就知道他错了。 在京城的时候他还是太过着急了,宁愿拖着,也不该这么早给李江定下婚事的。 李石心微微钝疼,他压住那股情绪,仔细的想着补救的办法,两个人已经拜堂成亲,退货是不可能了,李石只能想办法让傅云芬合格起来,或是,让李江不受到对方的影响…… 李石回去找木兰。 木兰惊诧的看着他,“你想留下二弟妹?” 李石沉着脸点头,“她是新媳妇,也该留在你身边****一番。” “你觉得我像是可以****新媳妇的人吗?” “……那就留在家里陪你干一两年的活。” 木兰叹气,“当初我们这么急着迎亲不就是因为江儿在任上,后院不能没人吗?你将她留下来,那江儿成亲和没成亲有什么两样?而且心敏跟着阿文去了定远县,却留下她,你让江儿怎么想?让她怎么想?你还真打算让他们夫妻一辈子不得安宁啊?” 李石就头疼的揉额头,“那你说怎么办?” “江儿不喜欢春红和春霞伺候不过是不习惯丫头贴身伺候罢了,只要说开就没事了……” “可她也没必要凉薄到为了这个就打发掉两个贴身的丫头吧?要知道春红她们跟着她足有七八年了。” 木兰就沉默了一下,李石就冷哼一声,“我倒是不为其他,就单她冷血的样子我就很不喜欢。而且,为人处事都太蠢。” 傅云芬这样做,不仅会让他这样的“外人”觉得心寒,就是跟在身边的人只怕也心冷了,李石几乎可以预见以后李江的处境,所以李石才这样不喜欢傅云芬。 偏偏这门亲事当时还是他定下的,他连个发火的对象都没有,只能不断的自责自责。 木兰见了心疼,想了想道:“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将事情和她说开来吧,不然真的毁了两个小姑娘了。” 春霞和春红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是最美好的年纪,木兰也觉得傅云芬有些过分。 “等等看吧,我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李石说完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晚上李江等过来吃饭时,李石还没有出来,苏文不免好奇,“姐夫这时候在书房里干什么?” “钟先生叫他研究一张药方子,说是过几天就要用,他现在正看书研究着呢,你们没事不要去打扰他。”木兰撒谎撒的毫无压力,开始问起四人明天回门的事,“回门的礼物都备好了,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王心敏看向苏文,苏文挥手道:“自然吃了晚饭就回来,难道还能在先生家过夜吗?” “你现在可不能再叫先生了,小心你岳父听见了揍你,吃了晚饭回来也好,只是路上要小心些,一个在北城,一个在南城,回来的时候要注意宵禁。” 王心敏抿着嘴笑看苏文,苏文笑眯眯的应下。 木兰这才问李江,“你们呢?” 李江也答道:“我们只回一趟客栈,晚饭就不在那里用了,用了午餐就回来。” 木兰点头,最后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木兰还是开口留下傅云芬,李江疑惑的看过来,木兰就不耐烦的挥手道:“我和你媳妇有几句话要说,你没事就先回去吧。”转头看见王心敏,想了想,把她也给留下了。 傅云芬本来心有些惴惴不安,见王心敏也被留下,心瞬间就安定了。 李江见了,眼里的疑虑也消失了,拉了正想说什么的苏文离开。 苏文不满的嘟囔,“你怎么又不叫我说话呀。” “嫂子只怕有事吩咐她们,你打算说什么?怪嫂子管的太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只是好奇姐姐会和她们说什么罢了。” “既然是嫂子找的她们,那多半是女人之间的事,要是男人之间的事,那就该是大哥找我们了。” 苏文想想也是,就和李江勾肩搭背道:“我们两个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面了,走,我们聊聊去。” 而屋里,木兰带了她们坐到塌上,拍了拍身边,道:“坐到这儿来吧。” 傅云芬推辞道:“大嫂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去做,我们站着就好。” 本来想道谢的王心敏就一顿,点头应是。 木兰坚持道:“叫你们坐上来就坐上来,我和你们说一些事。” 傅云芬和王心敏对视一眼,这才慢腾腾的坐上去。 木兰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头,想了半响,才开口道:“本来也没想找你们说这些事,可是也怕你们误会,这才留下你们的。” 傅云芬和王心敏不知木兰说的什么时候,都有些惴惴不安。 “我们家虽然不说,也没有立下文书上的规矩,但其实是不准纳妾收通房的。” 傅云芬和王心敏都一惊。 “嫡庶一直是乱家的根本,若你们不是生不出来……”木兰本来觉得这是夫妻之间的事,就算是生不出来收养个孩子就是了,也没必要一定要纳妾,但这个时代,家族一般都有不一样的权利,木兰悠悠一叹,“真要生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吧。” 傅云芬和王心敏何其聪明,都听得出木兰暗藏的意思,两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木兰是这样一个……开明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我一般不许丫头们贴身抽江儿和阿文,就算这两个孩子行的正,但也难免有动心思的人,所以才养成了两个人都不喜欢丫头伺候的习惯,以后你们在屋里就多受累一些。” 傅云芬日有所思,王心敏眼睛却亮晶晶的,父亲虽然隐约与她提过一些,但这和木兰亲口说出来又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心完全放下肚子的感觉。 木兰看着脸色薄红的王心敏,再看看羞涩低头而小的傅云芬,高低立下。 她大概明白了,李江现在还只是傅云芬的丈夫,她对他可能会有些爱慕,但绝对不深,但王心敏不一样,她和苏文算是青梅竹马,定亲又早,情义深种,所以听了这样的消息,就算一向端庄沉稳,这时候也不免露出小女儿姿态。 木兰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两个也都自己照顾自己惯了,像更衣这样的小事就交给他们就是,有手有脚的,不必你们怎么伺候。”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他们若是欺负你们了,你们只管告诉我,去帮你们收拾他们去。” 木兰拉着两人说了不少李江和苏文的喜好,这才让人离开。 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木兰幽幽一叹,和李石不同,木兰一直觉得,夫妻之间的事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解决的,因此,她虽然担心李江,却不会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更不会贸然插手。 现代社会那么多的经验教训告诉她,外人的插手只会叫夫妻之间的矛盾更深,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木兰是不会介入两人之间的,更何况,这才成亲第二天呢。 可是,李石却不这样想,他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总算暂时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尝到了心意相通的情欲,李石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能获得这样的幸福,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媛媛和桃子的婚事这样宽容的原因之一。 李石是希望李江和苏文都能与自己的妻子相亲相爱,感情深厚的,可这种事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傅云芬凉薄的性子虽然叫李石心中不满,但好在还不至于多绝望,他只是不想对方对自家弟弟影响太多,更不能叫对方影响李家未来的后代。 一个晚上加一天的时间,李石将春红和春霞又叫来细细的问过,还叫周大福家的去和傅家陪嫁过来的人接触,总算是确定了一件事,傅氏的个性却和傅大人有些相似。 好吧,李石承认自己的运气不太好,看着当家主母选中的弟媳竟然不像她娘,反而和爹的性子差不多。 175第175章家规 苏文和王心敏一回到家就被叫到了堂屋,全家人都在那里等着,俩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李石示意他们坐下,看了一眼媛媛和桃子,道:“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本是想等时间宽裕一些再说的,但想想,短时间内,我们家里人未必还能找出这样的时间来,所以趁着你们还没走,就将事情一并说了。” 苏文心中顿时有数,和妻子做到了李江夫妇的对面,桃子和媛媛也分坐两边。 傅云芬和王心敏虽然还有些迷茫,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宜说话,所以很是乖巧的坐在自家丈夫的身边。 “傅氏和王氏,”李石看向她们。 傅云芬和王心敏忙躬身回答,“是。” 李石微微点头,继续道:“你们才嫁进来,对家里的事业还不太清楚,如此我就说一遍。” 傅氏和王氏都恭敬的微微前倾着身子。 “李苏两家自十三年前就在一块儿生活了,可以说,李江李媛苏文和苏桃是我和木兰一块儿带大的,在我们眼里,你们就都是孩子。当年建这房子的时候,我和木兰为怕你们今后因为财产生隙,这才写下文书,一进归苏家,第三进归李家,第二进则是以后木兰的嫁妆。” “你们两个或许不解,但江儿和阿文都应该知道,当年若不是你们嫂子姐姐,我们怕是连活命都困难,之后我们两家更是靠着木兰生活,你们读书的花费也是她拼了性命赚回来的,现在,你们对这个安排可有异议?” 这件事早已经是家里的共识,李江和苏文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在这个时候提起,难道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以后因此生隙,可他们两个情同兄弟,又怎么会介意这个? 但两人还是点头,傅氏和王氏在进门前都知道这些事,自然也点头。媛媛和桃子更不用说。 李石就继续说,“而后,我们两家赚下的银子除去各种花销,我都是分为两份,一份留给苏家,一份留给李家,除了少部分的存款,都给买了田地。”李石看向木兰,木兰就拿出一个盒子给李石。 “这是属于阿文的。”说着递给苏文。 苏文和李江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疑,但还是恭敬的上前接了,两人的心都些沉,财产交接,早在他们上任之前姐夫(大哥)就和他们说过,那时候虽然是在饭桌上说的,但这些年他和李江都管过家里的账本,自然一清二楚,可为什么姐夫要在这时候将东西给他,还特意说得这么清楚? “先前我们从京城回来的时候置办了不少的田地,里头一共有八百六十五亩,回头我再给大家看一下清单……” “大哥!”李江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苏文,眼里带着些不赞同。 李石挥手,“先听我说完,这只是头一件,因为以前已经和你们说过,倒也不重要,最要紧的却是后面这几件事。” 李石厉眼看向他们,不由的带上了威仪,“媛媛和桃子的嫁妆我和你嫂子早就给她备好了,以后你们只管添妆就成,这些不过是与你们交代清楚,下面,我们就来说说我们两家的规矩。” 众人就不由坐直了身子。 “李苏两家的规矩都是一样的,是我和木兰所定,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异议,也可以往里头加。” “第一条,两家兄弟要守望互助!我不喜欢以后听到两家不睦的消息。” “第二条,嫡庶向来乱家,我们李苏两家都不吃那一套,所以李苏两家都不许纳妾收通房,我不会给你们屋里塞人,一样的道理,你们以后也不许往后辈子孙那里塞人。” 傅氏和王氏眼角的余光看向各自的丈夫,见他们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不会反对,毕竟,这是有利于她们的。 “第三条,我们家对于后辈的教养与别家不同,男孩和女孩都不能长于妇人之手。” 傅氏和王氏震惊的看向李石,那岂不是说她们不能教养自己的孩子?傅氏还罢,不过皱眉,但王氏却是满脸的震惊了。 木兰见了忙解释,“你们大哥说的简洁,他的意思是,你们不能将孩子拘在后院,那样教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男孩子就不说了,就是女孩子,目光只放在内宅之中,只怕也不妥当。所以,以后孩子的教养,男孩交给男主人,女孩也要双方共同教养。” 傅氏和王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王氏心中却划过亮光,这个规矩她再熟悉不过,她家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但其实她家只是这样做,并没有立于规矩。 那么,李苏两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氏才来可能不知道,但她却知道,以前李江和苏文要是犯了错,木兰能提着棍子将两人揍一顿,昨天苏文不就和自己说,他有一次直接被揍得皮开肉绽,一直缓了五六天才缓过来吗? 李石又说了几条,都和其他家差不多的严格教养子弟等。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条规很有放水性,因为自家里的事情,如果不出事,谁也不会特意去分开母子之间的联系的。 但好在有这一条约束在这里,那边李石才好和李江提,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还是等他有了孩子,孩子再长大一些再说。 不然此时提出来,一对好好的夫妻还真的就可能因此生了嫌隙,既然不能给弟弟换妻子,李石自然要多照顾一下李江的情感。 可以说,今天就是李石的发言大会,等会散了,李石就将李江和苏文提到书房,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你嫂子最担心的就是后辈教养这一块儿,你们现在亲如兄弟,可以后你们的孩子,不,应该是我们的孩子,他们常年不见面,未必有我们的感情,甚至因为父母比较,心里有了气,以后再住在一起,难免就有些不睦,”李石的眉眼间带着深深的担忧,“如今这几条规矩出来,以后两家就算渐行渐远,也不会为了家产而有什么争执,所以以后你们也要多注意些,我不喜欢在这件事上你们犯糊涂。” 李江和苏文这才自以为明白李石为何定下那条规矩,心微微放下。 谁教的孩子跟谁亲,如果他们一心扑在政事上,孩子是妻子教养,孩子们自然是和外家那边比较亲,但如果是他们教养,孩子自然是和他们这边的亲人比较亲,最要紧的是,下一辈孩子之间的感情也会好些,这也会影响到下下辈。 李石就孩子的教育问题和两个弟弟谈了一会儿,叹道:“孩子的教养最难,因为影响因素太多,所以你们以后要注意一些,一个人对家族,对天下的贡献,不是说你做出了多少成绩,还在于你为国家,为家族培养了一个什么人。” 说到这里,连李石都觉得他和木兰能这么小的年纪培养出四个孩子来是多么难得。 藏在李石眼底里的自得,李江和苏文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带了些笑意。 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说开来后,几人感情更亲了一些。 李石说清楚后就将人放回去睡觉。 李石思考了一天一夜,早就疲倦不堪,一回来就被木兰塞进盥洗室洗了一个澡,然后才和儿子说了两句话,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木兰就帮他盖好被子,将儿子放在外面一侧,也躺在李石的身边睡着了。 黑暗中,李石就横过一条手臂将木兰抱进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这才满足的喟叹一声,窝在妻子的脖颈里沉沉的睡过去。 李江和苏文在任上没有下人,李石并不愿意将后院全部交给傅氏和王氏,因此老早就另外买了两房下人放着,先前一直放在庄子上锻炼,此时李江和苏文要去上任,李石就让他们将人带上。 跟着李江的是鲁家的一家四口,而跟着苏文的则是方家的一家五口,李石送走他们,这才带着众人回家。 媛媛和桃子要爬上马车和木兰一起做,李石就将人赶到另一辆车上,“我与你们姐姐有话说。” 媛媛和桃子就算不乐意,也只好下来又去另一辆车。 木兰给他按了按额头,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了?回去要不要吃药?” 李石摇头,“回去喝一碗甘草水就好。” 昨天晚上李石不过贪凉穿着里衣在屋里走了一会儿,谁知道就感冒了。 李石看了木兰一眼,还是将自己收买春红春霞的事按下不说,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木兰不擅长这些,甚至是不喜欢,告诉她也不过平添烦恼罢了。 才回到家不久,郑致德就急匆匆的赶来,听说李江和苏文已经出城,脸上就有些失望。 李石见他满脸疲惫,就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到你和媛媛成亲的时候,他们多半也是要赶回来的。” 郑致德精神一振,打气精神应了一声。 郑致德任职的县城离这儿并不远,一天就能来回两趟,可李江和苏文成亲那天他却正巧被上级安排到下面一个小山村里查案,好容易将凶手缉拿归案,他也来不及休息就往回赶,谁知道还是没赶上。 176第176章含饴 阳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着父亲移动而移动,李石偶尔回头看到,脸上表情微柔,他有些好笑的站在摇篮前面,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脸,好笑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咿呀,”阳阳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就要往嘴里塞,李石就忙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小爪子,故意板着脸道:“脏兮兮的,可不许吃。” 阳阳就踢了一下脚,将身上盖着的小毯子踢出去,还左右转了一下身子。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李石可不敢让他踢被子,忙将他包好,阳阳不喜欢躺着,见父亲将他抱起来,就一把抓住父亲的衣襟,不管李石怎么撬开都紧紧抓着不放手。 李石有些无奈的看了外面一眼,觉得太阳还算明媚,就拿起毯子将人包严实了,这才抱出去。 一到外面,阳阳就兴奋起来,圆圆的脑袋四处动,眼珠子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就是一棵树,一根柱子也能叫他看上许久。 李石就一路抱着他去后面的菜园子。 木兰正在菜园子里除草,看到李石抱了阳阳过来,忙擦干净手过来接人,“你怎么把孩子给带来了,要是冷到怎么办?” “你儿子非要出来。” 木兰就瞪了一眼儿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往外跑呢?也知道像了谁。” 李石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木兰脸微红,瞪回去到:“再看也没用,我是宅女,从不喜欢往外跑的。” 李石没用某人想要周游世界的理想反驳,而是好奇的挑出某个单词,“宅女?” “就是窝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的。” 李石点头,眼睛从木兰的脸上划过,赞同道:“这个属性很好。” 阳阳见父亲和母亲自己说得欢,却不理他,有些不乐意了,整个脑袋就冲木兰的胸前供。 李石脸上一变,就要上前接住儿子,木兰则抱着他不撒手,微红着脸道:“我们回去吧,孩子也该饿了。” 李石就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不甘不愿的陪着妻子回去了。 只剩下周春和樱草站在菜地里。 樱草扔掉手里的草就要跟上去,被周春一把抓住,“你去哪里?” “自然是跟着太太了?老爷不是说要跟着太太吗?” 周春慢慢地说,“那是在老爷不在家的情况下,现在老爷就陪在太太身边,我们就不用过去了,还是将菜地里的草给除了吧。” “哦,”樱草蹲在周春身边,迟疑了半响,还是问道:“春姐姐,他们说我要和我爹娘陪着大姑娘去郑家是吗?” 周春手一顿,反问道:“那你愿意过去吗?” 樱草沉默许久,就在周春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樱草就突然开口,“我娘又怀孕了,这次恐怕是个弟弟,我想留下来和春姐姐做伴。” 周春将手上的野草丢掉,想了想,道:“你要是真心留下,我就帮你和太太说说,以后你就不许反悔了。” “我不会反悔的。”樱草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了周春的眼睛,就再也不犹豫了,“我爹和我娘虽然对我好,但他们一直想要个儿子,之前因为生活的不好,接连流了好几胎,这次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只要能生下来,我爹和我娘肯定都高兴。我就留在这里陪春姐姐吧。” 周春不屑的撇撇嘴,“这话你也就骗你自己吧,你娘恨不得把你当两个人使唤,能好到哪里去?要我说,与其跟着大姑娘,还不如跟着太太呢,太太心善,老爷又疼爱,家里就是太太做主,我们就是办差不力,也不会被体罚,虽然会幸苦一些,但总比那些大宅门里勾心斗角的好。你现在要是决定了,回头我就去和太太说,这件事可要早点解决,不然等过段时候陪嫁的名单和册子送到郑家,想要改都改不了了。” 一家子都离开,单单留下一个六七岁的樱草,想想木兰就觉得心酸,自然不想同意,可在屋里听说的李石却抱着阳阳出来一口应下了,对木兰道:“我看樱草太小,就算陪嫁过去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留下来吧。” 木兰皱眉。 李石就对周春道:“你先下去吧。” 周春就知道老爷和太太有事情要商量,人退出去后就守在院门口。 “樱草还太小了,这时候离开父母不好。” “正因为小才更要留下。”李石将不老实的阳阳放在塌上,因为穿了厚厚的衣服,李石也不再拘着他,让他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你以为其他人家也像我们一家一样?樱草虽然才六七岁,但过去也是要干活的,她年纪小,懂得不多,能卖的也就只有那一点点力气,不是被安排去洒扫院子就是去洗衣房,这两处,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李石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周春总是以为她的父母亏待了她,也觉得樱草的爹娘不好,却没想过,她和樱草若是没有父母护着,现在不定是什么下场。”李石看着沉思的木兰道:“所以你真想要樱草好久将她留下吧,家里有周春护着,她也不过这儿转转,那儿转转罢了,并不劳累,还能平安长大。” 木兰到底做不出分离母女的事来,所以将这件事的主动权给了陈林氏。 李石见状也不多说,只是坐在塌上逗着阳阳,其实他之所以想要樱草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也算是一个牵制。 以后陈富贵和陈林氏等若是有了二心,他们这边也有一个牵制的存在。 陈林氏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跪下给木兰磕头,“还求太太以后多照顾樱草,那孩子有些笨,若是做错了什么,太太只管打骂,只留她一口饭吃就好。” 木兰就看着陈林氏说不出话来,对方身上散发的悲伤虽然消逝得快,但木兰敏感,还是察觉到了。 李石就看了木兰一眼,见她神游天外,也不打扰她,只对陈林氏道:“你放心好了,我们家不是苛待下人的人,你只管照顾好大姑娘就是。” 陈林氏强笑一声,太太没听懂,但她是宅斗出来的,自然可以听出李石未尽的话。 只是她本来就是奴,卖身契又在大姑娘身上,现在不过是多一个筹码在这边罢了,而且,樱草留在这边,至少生命无虞,吃饱穿暖,就算是受委屈也不过是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陈林氏先前就是在厨房专给当家太太做药膳的,什么样的宅斗没见过? 神仙打架,最先遭殃的往往是凡人,死在主子相斗下的丫头还小吗?樱草年纪还太小,就算是跟着大姑娘陪嫁过去,多半也分不到什么好差事,还不如留在这里,太太仁善,李家和苏家又简单,只有这两三个主子,根本就没有多少担心的事。 陈林氏退出去后就去找自己的公婆和丈夫说了。 陈忠不在意的道:“我和你婆婆不是还在吗?有谁能欺负她去?你们只管放心过去吧。”陈忠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放在陈林氏的肚子上,叹道:“当务之急还是要给樱草一个兄弟,她只要有了兄弟,那就更没人能欺负她了。” 陈林氏脸一红,应下了。 陈袁氏就对她道:“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看这几天厨房的事都靠你。” 这边,木兰等陈林氏退下去了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李石将手指给儿子,让他抓着。 木兰就摸着阳阳道,“想到了我娘,当年她让我将阿文和桃子给卖了……”木兰最近总是会想起当年的一些事,然后就是涌上心头的酸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都快要走了,所以才这样。” 李石就抱住妻子,将木兰的头按在胸口,道:“不是还有我吗?” 阳阳就狠狠地踢了李石一脚,李石就好笑道:“对了,还有我们的阳阳呢,有他陪着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 木兰的心情微微好受了些,低头看了一眼阳阳,阳阳似乎是察觉到母亲在看他,踢得更欢快了。 孩子也是会长大的,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家庭,最后能陪在她身边的恐怕也只有身边的这一人了吧? 木兰抱着李石的腰不由一紧,道:“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我吧。” “我们是夫妻,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木兰沉默了一下,霸道道:“就是心也不许离开。” 李石宠溺一笑,“好,不离开。” 李石话音一落,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 李石和木兰都不喜欢说甜言蜜语,李石甚至都没有说过心怡她,似乎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可刚才李石的那句话说出来,木兰就觉得心甜丝丝的,不说木兰,就是李石也觉得心麻麻的,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两人竟然一时都没有说话。 阳阳本来还闹腾,将父亲和母亲都不看他,只好安静下来,自己和自己玩,现在正抓着一只脚努力的往上扯。 吴田家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脚步微顿,就轻轻地退下去,直到走出一定的距离,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老爷和太太的感情可真好,这可是大白天呢。 177第177章心境 有人来给桃子说亲,自李江和苏文的婚事过后,上门来提亲的人就差不多踏破了门槛。 来的要么是附近的举人秀才,要么就是附近县城的小官,不合适的,李石都是一口回绝,觉得还不错的,就暂时放下,这一副架势倒真的像是要将桃子嫁出去。 李登才着急得不行,他没敢到李石跟前晃,只好写信给李江和苏文,缠着他们帮忙说项。 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自家妹妹,李江和苏文就算一开始没同意,这时候遇到“外敌”,他们自然更喜欢李登才做妹夫,于是就将李登才的信寄回去给李石。 李石看着两封信失笑,想了想,在李登才再一次登门给阳阳送礼物的时候,李石就问他,“听说你祖母母亲都在钱塘?” “是,祖母和母亲都暂时住在我外祖家。”李登才的祖母和外祖父是亲亲的兄妹,父母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所以一说来钱塘,就相当于婆媳两个都回了娘家。 李石微微点头,“说来上次李太太过来,你木兰嫂子也没能招待一番,倒是怠慢了。” 李登才一时没弄明白李石的意思,直到看到对方幽深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然后就是淹没的狂喜,他眼角眉梢顿时扬上笑意,行礼道:“李大哥放心,我这就叫我娘来。”说着转身就跑,还边回头道:“一定要等我啊。” 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李石都不由目瞪口呆,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努力将心中那丝悔意压回去,不断的告诉自己,天真烂漫些也好,这样才不失赤子之心,有他和李江苏文在,总不至于叫桃子吃亏。 躲在暗处看了全场的媛媛一把拉桃子离开,等确定附近没人了,才爆笑出来,桃子一张脸红的几乎滴血,听见媛媛这样笑她,就气恼的跺脚道:“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话虽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眼睛都笑出泪花来了,“李公子还是这么有趣,桃子,我看这门亲事已经有七分准了。” 桃子脸上的红色稍退,有些惆怅道:“以后我们就要各分东西了。” 媛媛则不在意的点着她的额头道:“哪里就各分东西了?我还在府城附近,你就算订了亲,最早也要明年,你想看我,我想见你们随时都可以回来,以后李公子肯定还要在府城念书的,泉州离府城也不是特别远。两位哥哥那儿也还好……” 这个时代七天以内的路程都算是短途,算是近的,所以媛媛才这样说,真要遇上远的,就是傅氏那样的,来回得要两个月,像端午这样的节日根本不可能回家,娘家要是有什么事,这边收到消息,那边早完了。 而更远的地方不是没有,毕竟,钱塘不过是在国家的一半,更南边的地方还有这么多呢,所以媛媛觉得很幸运。 李登才一跑回家就扎进了祖母的怀里,“祖母,你快给我提亲去吧,现在好多人去李家提亲,再不去就迟了。” 李登才本来想说李石已经松口,但回来的路上翰墨说这样说老太太和太太未必会同意,他这才改了口。 李老太太也正和儿媳提这个,闻言精神一振,问道:“可说看上了哪家?” “一共有两家,一家是城北袁家的,家里就一个举人,那袁举人是和我们同一届的恩科,不过他春闱的时候落榜了,家里倒有一些田地,只是日子连李家都比不上。” “他今年多大了?” “二十。” 李老太太微微皱眉,“二十了都没娶亲,李公子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之前上门说亲的不少,可那家都回绝了,说是要等考中举人,考中后又说不想影响春闱,又给耽误下来了,不过我看他们家是想留着资本娶一个有助于他仕途的人,这次选中苏姑娘也是抱着这个思想来的。” 李太太惊奇的看着儿子,“你怎么知道的?” 李登才脸一红,“我偷听到的。” 李登才的确是偷听到的,他一直紧张和桃子的婚事,上次去李府正好听到李石说这个,就特意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李太太的脸就黑了,手就摸上李登才的耳朵,“你还学上偷听了?” 翰墨就在一旁帮忙解释,“其实也不是偷听,公子去找李大公子借书,走到大门口正好碰到李家的管事送媒婆出来,我们两个人就跟在他身后,不小心听到李大公子和那管事的谈话的。”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顿时领悟,还是李登才偷听了! 本来她们还担心是李石设的局,可现在看来,就是儿子偷偷地跟在人家身后的,李太太手微微用力,李老太太就闭上眼睛当没看见,对儿孙的教养,他们家一向是如此。 “那还有一家呢?” 李登才顿时垮下肩膀,“还有一家就是南阳县的方家了……” 李登才这样一说,李老太太和李太太两人就明白过来了,方家不算有名,但在钱塘也还算有些名气,只因为他们家代代出进士,和李家一样,有些淡泊名利的感觉在里面。 “是方家的哪一个?” “是大房的幼子。” 难怪孙子(儿子)会这样担心了。 李老太太挥手道:“不着急,明天我就叫你娘上门。” 李登才顿时双眼发亮的看着祖母和母亲。 李老太太就怜爱的摸着他的头道,“这个人可是你选的,娶进来后你要定下心来,以后好好过日子。” 李登才一一点头,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李太太就看向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靠在身后的靠枕上,道:“这件事就这样吧,你明天去找官媒。三子和李江苏文是同窗,我看小李相公多半会同意这门亲事。” 李太太应下。 桃子的婚事可以说是进行的最顺利的,实在是两边认识将近十年,李登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知道,而李家也并不太复杂,要打听也容易,不像当初面对李江和苏文的时候要谨慎更谨慎,也不像媛媛那时候郑家还有强敌在,李石心中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并不会刻意拖沓,所以在李太太上门后,李石也就慢慢松口了。 两家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下来。 李家送了下定礼过来,木兰也准备好了回礼,这样一来,家里的四个孩子就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李石看着木兰惆怅的样子,就笑道:“孩子们离得都不远,以后你高兴了就这家去住住,那家去逛两天,不就也能看见?” 木兰就好笑道:“说得好像我没事干似的。”木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觉得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孩子们就都长大了,出仕的出仕,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我们是不是也要变老了?” 李石一愣,看着妻子眼里淡淡的忧伤,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一痛,他忍不住抓住木兰的手,扯了一个笑道:“你今年才二十,离老还远着呢……” 木兰眼里就闪过迷茫,二十,在前世也不过是刚上大学没多久的学生,现在,她竟然已经觉得自己老了。 李石见木兰发呆,总觉得人会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一般,他紧紧的抱着妻子,还是觉得心有些发冷,正想说些什么引起妻子的注意,阳阳就突然一脚踢在母亲的腰上,木兰回过神来,落到阳阳身上的目光变柔…… 李石有些冒酸,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当下就抱起儿子,笑道:“这小子还这么小呢?我们能老到哪里去?等他娶妻生子以后我们再来考虑这些问题吧。” 木兰顿时从那种心境中脱离出来,看着还小小的一团,咂舌到:“那得多久才能长成那样啊?” “所以你现在不嫌弃我们‘老了’?”李石单手抱着阳阳,一只手则紧紧的握着木兰的手,“人有百年,我虽不能保证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但我坚信古稀之年还是可以的,我们还有四五十年的时间,又怎么会老呢?” 木兰想想也觉得时间真的还很长,微微一笑,阳阳看见了,也咧开嘴笑。 木兰见了,脸上的笑容更盛,点着阳阳的鼻子道:“你知道娘笑什么?自己也跟着乱笑。 阳阳就“啊啊”的叫了两声。 李石看着木兰的侧脸,想着等媛媛嫁出去后就带着木兰去玩玩,至少不能让对方再出现那种情绪。 他心里算计着时间,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媛媛出门太快了,反而觉得时间太久,恨不得第二天就将媛媛嫁出去。 于是媛媛就觉得身上有些冒寒,桃子担心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做针线做的太晚了?这日子就要近了,不要生病了才好。”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媛媛听桃子这么一说,也担忧起来,“那回头我去找大哥要一副药吃。” 桃子点头,“要保证健康才好。”桃子帮她将床上的衣服收拾好放进柜子里,看到里头的匣子,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道:“媛媛姐,我们看看首饰好不好?” 媛媛也有些心动,就和桃子一起把匣子搬到床上,将门关紧,匣子打开,看到里面的珠宝首饰,两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起来。 178第178章义诊 媛媛出嫁前,钟先生给李石送来两个懂得药理的丫头,“她们都与医馆里的药童学过,一般的医理和药理都难不倒她们,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她们吧。” 李石正想给媛媛和桃子再买一个丫头,闻言忙谢道:“多些先生。” 钟先生微微点头。 李石就笑道:“先生也有些时日没见过阳阳了吧?那孩子现在顽皮的厉害,这几天又天寒,您去后面帮他把脉一下吧。” 钟先生脸上的表情微柔,但依然板着脸,背着手起身往后面去了。 李石就看向两个丫头,对立在一旁的周大福道:“先将人带下去吧,让你家的安排一下。” 周大福应下。 李石这才起身往后面去,他过去的时候,钟先生正满脸笑意的抱着阳阳不停的晃,见李石进来,手微微一僵,转了个身,拍拍阳阳的屁股,对木兰道:“孩子不过有些燥热,不是什么大问题,多给他喝些水就是了。” 木兰微笑着应下,“先生今儿在这儿用饭吧,前两天庄子上送来一些野味,您也尝尝鲜。” “不会是你自己进山打的吧?” “我现在倒没有那个时间,不过先生若是想吃我打的,回头我进一趟山就是了。” 李石就插到两人中间,扯开话题道:“先生,您上次说想要将药店开到泉州去,不知事情如何了?”顿了顿,道:“我们不如到书房去坐一坐,徒儿正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钟先生微微皱眉,不舍的看了一眼阳阳,回头看李石时已经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李石无奈的跟在后面。 自从阳阳出生,李石的待遇是直线下降,他已经可预见随着阳阳的长大,他的地位将会越来越低。 木兰却看着钟先生矫健的身姿沉思。 晚上夫妻俩爬****的时候木兰就说了,“先生不过四十多岁,还未知天命,为什么不成亲呢?” 李石惊讶的看了妻子一眼,“再过两年,先生就天命之年了……”虽然李石说过有他保养,活到七十岁不是问题,但他和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一样,觉得到了五十,那就应该看开一切了,先生这时候才成亲……李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外头的人会说些什么。 木兰的观念却不一样,钟先生不过才四十多岁,在现代,人生也不过才过了一半,一切都还有可能,更何况,钟先生保养的好,又懂养生,身体未必比现代遭受各种毒素侵害的人差,李石都能保证自己在没有特殊意外之下活到七十,难道钟先生不行? 到那时他的孩子也是十几二十岁了,以这个时代的眼光看也能独挡一面了,最要紧的是,钟先生全家只有他和一个老仆,虽然李石说了会为他养老送终,但他们的事情就忙得不得了,钟先生一个人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木兰想到钟先生白天抱着阳阳的样子就觉得钟先生也需要一个人陪着。 “先生最擅长儿科,你看他给孩子治病时又那样的有耐心,抱着阳阳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就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愿娶妻,如果以前是因为没定下来,那现在呢?你是他的徒弟,也该为他操心一二,总不能让他孤苦一生。” 李石张嘴想说,木兰就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会养着先生,陪着先生,可,你所认为的陪伴未必就是先生想要的。” 李石沉思。 “先生骨子里太傲,你就算费尽心思求他住进来,只怕不多久他也会跑出去,没有亲人就相当于没有家,就没了根,先生心里不好受。”这一点木兰说得很肯定,倒不是她以己度人,而是感觉,在白天,这种感觉异常的强烈。 “我想想。” 木兰点头,整个人滑下被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拉着李石的衣袖道:“躺下来吧,这事不是一时就能急着来的,以后再慢慢的筹谋,关键是先生那里要他同意。” 李石就躺在妻子身边,想起今天钟先生送来的两个丫头,就道:“那两个丫头给媛媛和桃子吧,她们懂得药理,带在身边也能帮她们调理身体。” 木兰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的道:“嗯,都给她们吧,我不喜欢家里有这么多人……” 李石转头去看,木兰就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呼吸平稳下来,整个人都静谧了不少。 李石见了也不由的露出笑容。谁知道他也正要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就对上了睡在里面的阳阳的大眼睛。 阳阳看见父亲看他,本来抓在一起的手就扬起来,高兴地喊了一声“咿呀!” 李石脸色微变,低头去看木兰,见她还睡着,就瞪了一眼儿子,点着他的鼻子低声道:“真是淘气,你娘才睡着,你怎么就醒了?” 阳阳就奋力的踢开被子,以行动来回答李石的问题,然后又翻了一个身…… 李石和木兰怕阳阳冷着,加上对方睡觉的时候从来不老实,可以从这儿翻到那儿,所以两人就给他穿上有些宽松的厚棉衣,此时他整个人翻过去,顿时就使不上力来了。 李石不敢再袖手旁观,忙将他翻过来抱进怀里,他见阳阳精神得很,就有些没好气的道:“赶紧睡觉,不然明天白天不给你睡了。”说到这里李石又隐隐有些后悔,“白天的时候就不该给你睡这么多。” 李石将孩子放在自己这边,躺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玩,等他打了一个盹一个激灵醒过来,却发现阳阳独自抓着自己的脚在玩,嘴里还喃喃有语,李石顿时头疼起来…… 第二天一早,木兰见李石精神不济,有些歉疚道:“你昨晚上怎么也不把我叫起来?” “一个人受累也就算了,难道还叫两个人一起熬着?” “可你等一下还要去医馆呢……不如你今天休息一天吧。” 李石皱眉,“季节交替,生病的人增多了,医馆一时忙不过来,我必须得去看看。” 木兰本来是担心李石没睡好会影响工作,但她知道李石一向有主见,见他坚持也就没再劝,只是让跟在李石身边的周冬注意些,中午记得叫李石午睡。 季节交替,生病的人不少,加上今天是德胜医馆免费为贫民看诊的日子,所以来排队看诊的人不少。医馆外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几年下来,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惯例,每个月的这三天里看诊的人就特别的多,有的人即使前面已经生病,为了剩下那点看诊的钱和这三天便宜一些的药材,也会拖到这时候来看,李石为此落下好几次脸都没用。 这次也一样,眼前的老人很明显是摔了好几天了,偏偏这时候才来看,李石帮他正好骨,板着脸道:“若是再晚来一天,您只怕一辈子都要在床上呆着了,还不能断药,为了几十文的看诊费却要多花几十两银子和下半辈子,您也真是够魄力的。” 老人和老人的儿女脸色一白,忍不住恳求道:“李大夫,您可得救救我,小老儿知道您是个心善的,倒不是我不愿意来,而是路途遥远,从南阳到这边的路又被截断了,我还是几个儿子和亲戚轮流背着才过来的。” 李石脸色微变,“你们是从南阳县过来的?” “可不是,南阳县虽然也有医馆,但收的钱太多,光给我爹正骨就要收五两银子,还开了一堆的药,加起来要不下十两银子,我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些钱来,这,这才想着过来府城看李大夫的义诊的。” “你们说南阳到府城的路被截断了是怎么回事?” 老人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县的水库有十几年没修过了,本来就老旧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水库边上的石头挖去了几块,前天水就冲垮了水库,蔓延出来将路给截断了。” 老人的儿子则很庆幸,“幸亏现在快要入冬了,水库里的水不多,若是在夏季,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可不是,那水库在上游,咱们县城和大半的村庄都在下面,水库一垮,人能不能逃出来还俩说呢。” “听说县太爷正在抢救被淹的房屋和被截断的路……” “那些被冲垮房屋的就倒霉了,眼见着天就冷了,没房子住,还不得活生生的冻死。” 大家都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发愁,又带着些庆幸。这次因为水少,虽然冲垮了道路和房屋,但属于小部分受灾,他们正巧不在此列。 李石就板着脸给老人开了药,嘱咐道:“三天内不许移动,三天后可以启程,但也不准用脚受力,您年纪大了,若是一个不注意,脚骨长歪了,就很难再恢复了。” 老人和老人的家人连忙点头。 李石就给身后的周冬使眼色,“你带他们过去柜台那边抓药。” 周冬机灵的上前引导,顺便打听南阳县的事。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医馆的掌柜出去对依然在排队的人道:“今儿就到这儿了,剩下的人过来领牌号,明天看完你们这些牌号的再从头排队起。” 就有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后面越队而出,“大夫,能不能先给我儿子看看?他是急症。” 掌柜的停下脚步,看到她怀里的孩子,见孩子脸色发青,脸色微变,脚步往下移了几步,看清孩子的脸色后,掌柜的眼里就闪过怒气,他全然没好脸色的对着妇人冷哼一声,“这孩子的病拖了这么久,怎么这时候才带来?” 179第179章治病 妇人抱着孩子跟在掌柜的身后疾步进医馆,看到正要离开的李石,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道:“李大夫救救我儿子吧,求求您救救他吧。” 李石低头看去,掌柜的都能看出这病史拖延的,更何况他?因此脸色很是难看。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从妇人怀里抱过孩子,进急诊室去了。 其他的大夫就有些踌躇,李石头也不回的道:“刘大夫留下来,其他的大夫先回去吧。” 身后的几个大夫顿时默默的行了一个礼,与药童离开了。 刘大夫则跟在李石身后进去。 周冬就知道今天是出不了城门了,忙拉过药店的一个伙计,“快出城去告诉太太一声,今天我们家老爷就不回去了。”说着还塞了一把铜钱给他。 伙计可不敢要周冬的钱,推辞道:“你放心,我这就去通知,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一溜烟跑了。 谁都知道,李石虽然没有公开拜师,但李石与钟先生就是师徒关系了,钟先生又老早露出以后医馆由李石继承的意思,所以医馆早就是李石做主了,就是掌柜的,也要看李石的眼色行事。就算不论这些,李石也是医馆的东家之一,不过跑个腿,他可不会要赏钱。 李石到底年轻,就算熬了半个晚上,也依然精神,只有眉梢透着一股倦意,而刘大夫就惨了,他现在坐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 李石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药童吩咐道:“扶刘大夫进隔间去休息一下吧。” 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明天的义诊还要继续,李石也没有继续呆着的意思,吩咐留守的药童道:“你们轮流守着,有事再叫我。” 孩子的母亲听到声音,忙磕头感谢,“多谢李大夫,谢谢您,若不是您……” 李石对她却没有多少好感,孩子的病情被拖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身上穿的衣服也差不到哪里去,对于穷人,他收的诊费都是压低了再压低,他不相信对方连出诊费的钱都出不起。 李石只是微微点头,转身就离开。 留下的妇人脸上青红交白,她看着李石离开的背影慢慢起身,坐在孩子身边看了他半响,就问守在一旁的药童,“小哥,这么晚了,李大夫还能回家吗?”说着,妇人脸上满是担忧,“都是我拖累了他,我先前以为孩子只是小病,所以只给村里的郎中看,因为连续吃了半个月的药都没好,这才抱着孩子去了镇上,看了三四天,镇上的大夫见孩子的病情加重这才叫我来府城的,我连夜抱着孩子来,没想到孩子病情这么严重,我可只有一个儿子呢……” 药童听了对她也有些同情,在乡村的无知妇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是只找村里略微懂些药草的郎中看着抓一把药,不过药童也不是蠢的,听了前面还罢,偏偏,妇人后面还冒出来一句“连夜抱着孩子来”,药童嘴角抽抽,忍不住揭穿她道:“大婶不是十里岭的吗?十里岭到府城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程,您刚才不是酉时三刻才到?就算走得慢也是巳时才出发……” 说到这里,药童顿时不说话了,暗道:“难怪李大夫对她没有好感,孩子都病成这样了,巳时才出发,而且,他刚才说的三个时辰的路程还是脚程,若真的疼孩子,花个四五文钱就能坐上驴车,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想到这里,药童低头去看她的鞋子,发现虽然有些脏污,却不像是赶了长路的,顿时皱起眉头,对眼前的妇人有些戒备起来。之后不管那妇人问什么,他都不再说。 妇人脸上微变,眼底有些阴沉,也不再说话。 李石到了后院,在自己的房间里歇下了,天还没亮,周冬就爬起来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后就跑去伺候李石。 李石已经起床,正自己穿衣服,见周冬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红晕,就挥手笑道:“去打一盆洗脸水来,然后出去买一些早餐回来,算上铺子里的人的份儿,然后你就回去补觉吧,等到了晚上,我们还有的忙呢。” 周冬就不好意思道:“小的伺候老爷,老爷还没有休息,小的怎么能休息呢?” “你年纪还小,可不能只睡这两三个时辰,若是你们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了。”木兰对孩子有一种天生的柔软,自家的孩子不必说,就是这几个买进来的孩子,每天最起码也要保证四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和足够的伙食。 周冬就抿嘴一笑,“我不告诉太太,太太不会知道的。” 李石就喜欢周冬憨憨的样子,逗他道:“可你若是长久的不长高,你家太太不就知道了?” 周冬就半张着嘴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李石见了就哈哈大笑起来。 周冬就瞪大了眼睛,他跟着老爷也有半年时间了,只有在太太身边,老爷才会有这样笑着的时候…… 李石心中的郁气消了一些,对周冬挥手道:“行了,快去吧,等天一亮,来看诊的人就多了。” 几年的时间,德胜医馆的义诊早就传出去,每到这三天,赶过来的人都不少,奔着义诊来的,都是家里极穷的,因此来了府城也多半不会住客栈,都是找一条街或是一个破房子破庙之类的窝一个晚上,天不亮就会来排队,等医馆开门的时候往往就能看到几排蜿蜒的队伍了。 而外面的商贩也瞄准了这个时候,一大早的就挎着各种各样的早点在人群中售卖,一般来看诊的人家都会自带干粮,但也有舍不得家里孩子或病人受苦的,所以都会买一些,积少成多,商贩赚的也就不少了。 元家的医馆里,掌柜的看着外面排成长队的病人,又老生常谈的道:“大老爷,再这样下去,我们医馆的病人都要叫德胜医馆抢光了。” 元二老爷就嗤笑一声,“都这么多年了,您就不能换一个理由吗?” 掌柜的脸皮早就练厚,不动如山的看着元大老爷。 元大老爷瞥了他一眼,不语,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能叫对方唬住,会和德胜医馆争一争高低,但这么多年看下来,元大老爷已经不想再理对方了。 若不是老掌柜是父亲留下来的老人,他们暂时还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的掌柜,说不定他还真的会换人。 德胜医馆开张,他们医馆自然会失去不少的患者,但其实只要年底查账本就会发现,他们的收入并没有想象中低的那样多。 当年结果出来的时候,两人还以为老掌柜先前贪污了账上的银子,最后还是李石上门,开门见山的给他们剖析一番,两人才明白缘故。 元家医馆是减少了不少患者,但减少的患者都是最穷或是最吝啬的那部分,那部分在元家医馆的收入中本来就占不到多少比例,所以也就没有亏损多少,还有就是最上层的那些人转而去找钟先生和李石看病罢了,虽然那些人的诊金和药钱很贵,偏偏人数又少,反倒是那些有钱看得起病的人在波动了一段时间后重新固定在元家医馆,而这部分人因为基数大,收的钱也较贵那么一点,因此一直是元家医馆的主要收入来源,这样一算下来,元家医馆并没有亏多少。 说到底还是定价的问题。 德胜医馆主要针对的是下面的贫苦大众,所以诊费收的低,就连药费,凭着户籍,也能便宜一些,所以以前有病都硬抗着的贫民这才开始看病…… 还有就是那些非常有钱有势,可以请钟大夫和李石出诊的人家了,那些人家出的诊金和药费虽然贵,但整个府城其实没有多少人家。 而大部分的人虽然有一种从众心理,但进德胜医馆的门看到都是穿着补丁,面黄肌瘦的人,还要排长长的队伍,一两次后,大部分的人都会不耐烦的重新回到元家医馆的怀抱…… 这也是为什么元家医馆除了最初两个月的业绩有所波动之外,后面的都稳定下来,这也是元家和李石关系改善的原因之一。 元家的大老爷挥退掌柜,对弟弟道:“听说过几天李石的妹妹成亲,到时候送一些礼过去吧,你若是有时间就去吃喜酒。” 元二老爷虽然和李石的关系缓和下来了,但还是很不喜欢这个小师弟,因此不满道:“白芷不是已经入宫了吗?” 元大老爷皱眉,“就是因为白芷入宫了,我们才更要与李石走近一些。”元大老爷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几个侄子,就长叹道:“若是我们元家能出一个有出息的人,我又怎么会想要去讨好他?现在外头都说李石跟着钟先生学医术,当年李石拜师的时候可请了不少人,他们也是顾忌着咱们的爹,这才没有公开,趁着这时候将关系弄好来吧。” 元二老爷虽然不甘愿,但还是应下了。 他和大哥都不是当年单纯的人了,以为不喜欢小师弟就可以不喜欢,当家之后才彻底的体会到父亲当年的苦心。 因为元胡去世,这几年他和大哥撑的幸苦,这段时间却一点一点的改善,以前他们可以不明白是为什么,但现在难道还不知道?无非是见他们的小师弟家里能干,而李石还时不时的上元家坐坐…… 说到底,李石承了他们家的恩情,现在他们家也在承他的恩情。 180第180章上门 掌柜的拿了两本账册进来找李石,“这是这一季来义诊的账册,其中普通药材的折扣共去了三百五十八两七前。” 李石翻看了一下,合起来交给他,“天气渐冷,下个季度的药材要多准备一些,特别上伤风感冒这些,有备无患。” 掌柜的应下,将账册收好,正要离开的时候想起在前面跪求的妇人,道:“李东家,前面那宋氏求着想见您一面?” “宋氏?” 掌柜的见李石想不起来,就提醒道:“就是前天晚上带一个孩子过来求医的妇人。” 李石皱眉,“孩子的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了吗?她还没走?” “是,听说在客栈住下了,想要等孩子再好一些才走。” 李石微微点头,对她的恶感稍去,“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只找前头的大夫看就行了。”李石看向外面的天色,因为义诊,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想到阳阳憨憨的笑脸,李石再也坐不住,起身道:“医馆的事就拜托掌柜的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了。” 掌柜的见李石没明白过来,也就不再提醒。掌柜的也不喜欢那妇人,虽然举止之间说不出哪里不好,但感觉就是有些不妥,也因此,他没再提,而是送李石出去。 宋小菊一直在医馆的前面等着,根本就不知道大夫们一般都是从后门离开的。 但她并不笨,她见李石一个上午都没出现在医馆中,就拉住医馆的一个药童问,“小哥,你们李大夫呢?怎么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影?” “你怎么还咋这里?是孩子又犯病了?” “那倒不是,只是孩子一直叫冷,我看他的温度也有些不对,这才想过来问问李大夫我是不是有哪儿做的不对,只是我看李大夫一直没来……” 药童见她身上换了一套衣服,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的,倒也前天的狼狈截然不同,心里也有了些好感,就道:“你不用等了,没看见昨天在这儿义诊的大夫今天都不在吗?我们医馆的义诊是大夫们轮着来的,一人负责一天,昨天义诊结束,大部分的大夫都回去休息去了,李大夫连着在这儿三天,今天肯定也是要回家的,现在估计已经到家了。” 宋小菊眼睛微闪,发愁道:“只是这孩子的病只有李大夫会治,他现在一个人在客栈里,我也有些担心,要不然这样吧,小哥你把李大夫家的地址告诉我,我带着孩子去给他看看,要是孩子没事,我就回去了。” 药童并没有多想,给对方指了路就继续去忙别的了。 李石家的地址在钱塘并不是秘密,在附近随便找一个人就能打听到,也有人上门求医李石不在就找到李石家求诊的。 药童知道,宋小菊可不知道。 她此时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摸了摸头发,回到客栈,从包袱里拿出一朵珠花带在头上,将身上的衣服微微抚平就要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孩子,想了想,还是上前抱了孩子。 从客栈鸣凤村并不太远,但宋小菊还是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她有些茫然的站在桥边,扯住一个路过的妇人道:“这位大婶,你可知道李石大夫的家怎么走?” 何钱氏上下打量了宋小菊一眼,眼睛就定在了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笑道:“你是来求医的吧?” 宋小菊连连点头。 “那跟我来吧,小李相公的家不远,就在前头。” 宋小菊顺着何钱氏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栋三进的大房子,边上还堆着不少建房子要用到的青砖等物,她眼睛微微睁大,见何钱氏奇怪的看她,忙收敛心神,扯开一个笑到:“没想到李大夫家这么大啊。” 何钱氏就与有荣焉的道:“那可不是?十多年钱,这栋房子刚建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就是现在看上去,村里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房子了。” “这房子已经建了十多年了?” “可不,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吧?那是因为人家会保养,回头等我家建了房子,我也问问木兰怎么弄的,怎么十多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宋小菊就敏感的问道:“这位木兰是?” “木兰是小李相公的娘子,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宋小菊脚步微顿,打听道:“李大夫已经成亲了?” “自然,儿子都有了,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长的像小李相公,偏那一双眼睛和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就没见过比他还机灵的孩子。” 宋小菊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打听道:“不知道那位太太是哪儿的人?” “就是我们鸣凤村的,他们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自七八岁上就一块儿住了……”何钱氏看了宋小菊一眼,道:“你是外地的吧?咱们这儿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当年两家合做一家,大家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私底下的议论可不少,更何况,当初两家都是靠木兰养家,所以瞧不起李石的人也不少,但后来人家李石出息了,考上了秀才,又学了一身的好医术,先前说李石吃软饭的也说李石能忍辱负重,木兰目光深远什么的了。所以不知道这些事的多半就是外地来的。 宋小菊扯开一个笑,“我是十里岭的,专门抱了孩子过来看病的。” “十里岭,那也不是很远啊……”何钱氏嘀咕了一声。 俩人说这话就到了李家的大门口,何钱氏主动上前帮忙叩门。 宋小菊就冲她感激的一笑。 何钱氏回了一个笑容,她只是想进去蹭点东西吃。 大门打开,陈袁氏看见何钱氏微微皱眉,但还是微微侧身,含笑问道:“何三太太怎么来了?” 何钱氏微微仰着下巴道:“我是给人指路的。”说着看向宋小菊。 宋小菊忙抱了孩子上前,脸上带着些愁苦道:“我是来求李大夫看病的,您看,大婶,能不能让我进去?” 陈袁氏看了眼孩子,语气微软,但还是摇头道:“你要看病,应该去医馆才是,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家的孩子先前就是李大夫看的,因为孩子病的比较重,医馆里只有李大夫会看,今天他的温度有些不正常,所以我才抱来想让李大夫看看的,大婶就宽容,宽容,只让李大夫看看孩子我就走。” 陈袁氏就犹豫起来,背后就传来询问声,“是谁?” 陈袁氏忙恭敬的回身,含笑应到:“太太,是何三太太带了以为病人过来,说是想求老爷看看。” 何钱氏就一把越过陈袁氏上前,“木兰,你在家干嘛呢?好几天不见你出门了。” “媛媛过两天就要出嫁了,我在家帮忙绣一些东西,何三婶怎么有空过来?” “现在又没有什么活干,怎么会没空?我正想去府城玩呢,结果就在村口那里遇到来求诊的人。”何钱氏示意她去看宋小菊。 宋小菊听到木兰声音的时候就想抬头去看,只是一直被陈袁氏挡住,她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此时听说,忙抬头看过去,就和木兰的眼睛直直的对上。 宋小菊只觉得脑海中一篇空白,眼里心里就只剩下这一个身影。 完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然后心底就是强烈的不甘,她眼底微微有些不满的看着木兰。 木兰眉间稍蹙,不过她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在孩子身上。 宋氏的孩子不过才三岁,整个人窝在母亲的怀里,脸上有些苍白。 木兰看了却是脸色微变,看了毫无所觉的宋氏一眼,心中有些不满,她转身道:“两位里面请吧。” 木兰将两人带去茶厅,刚坐下,木兰就对周春吩咐道:“去拿一张毛毯子来,然后再上三杯茶,”顿了顿道:“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拿一些过来。” 周春虽然不知道拿毯子干什么,但还是下去拿了。 木兰就将毯子递给宋小菊,“还是将孩子裹上吧,免得受凉。” 宋小菊这才惊觉,忙用毛毯子包住孩子,眼睛微红,感激的看着木兰道:“多谢太太,我们出来的急,也没怎么注意,多亏了您……”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木兰有些不太习惯这种道谢方式,直接道:“不过出门在外还是注意些好。” 何钱氏这才发现那孩子身上穿的也有些单薄,顿时有些怪异的看了宋小菊一眼。 先前她只是看了一眼孩子的脸色没有多注意,可是现在一看却发现有些不对了,哪有做母亲的就这样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还是一个生病的孩子,就算没有毯子,厚衣服也该多套两件,就算都没有,用自己的一件衣服套着也好啊。 何钱氏虽然没心没肺一些,但对自己的孩子是极好的,平时孩子生病就急的跟什么似的,可是刚才对方和她聊天竟然是不紧不慢的过来……何钱氏顿时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眼珠子却转来转去,不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木兰见孩子被包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先前看见这孩子就这么躺在母亲的怀抱里睡着,而宋氏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将人抱出来,木兰对她自然也称不上什么有好感了。 “我们家老爷连着两个晚上没怎么休息,所以要等一会儿,您看,是不是先带着孩子去客房那里等着?” 181第181章打发 宋氏有些拘谨的道:“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宋小菊小心的看了木兰一眼,道:“李太太长得可真漂亮。” “那当然,木兰是我们鸣凤村最漂亮的小媳妇,以前还做姑娘的时候也是我们鸣凤村最漂亮的鸣凤村。”何钱氏砸吧砸吧嘴,看着木兰的脸也不由的嫉妒起来,以前虽然也知道木兰长得好,但因为她每天都能从林子里背一筐的猎物出来,村子里的男子见了她就想起她拿弓箭射人的样子,对她的长相也就忽略了一些,所以在木兰做姑娘的那几年里,竟然没有人对她产生过别样的心思。 女人的心思都是随着男人变的。 木兰虽然长得漂亮,但男人们心里压根就没有她的边边角角,因此有关于木兰这方面的闲话从来就没有过,村子里的女人们对木兰的感官都不错。 可木兰和李石成亲之后就翻了一个个儿。 木兰不再进山,整个人也变得温婉起来,以前没注意到木兰长相的男人都或多或少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这种变化,最先察觉到的不是村子里的女人们,也不是木兰,而是李石。 所以李石才轻易不许木兰再到府城去。 在村子里,他自信能护着木兰,但在府城,李石从来不巴望着苏家到时会帮忙,在权势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权谋和木兰的武力会全都变成笑话。 “听说李太太和李大夫是表兄妹,倒是相配得很,对了,我到府上来还没去拜见过老太太呢,您看……”宋小菊小心翼翼的看着木兰。 木兰挑眉,道:“我姨母不在了,宋大姐有心了。” 闲话间,周春端了两盘子点心上来,何钱氏的目光就黏在上面下不来了。木兰就笑道:“何三婶尝尝吧,这是桃子自己做的,我们都觉得还行,回头你再给几个孩子带一些回去,对了,给何大婶和何二婶她们也带一些。” 何钱氏脸上嘴上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他们都和桃子一样大了,还算什么孩子呀,也就木兰你还把他们当孩子看。” “不过才十多岁,不是孩子是什么?”木兰看向周春。 周春心里撇撇嘴,心里瞧不上何钱氏,但还是道:“我给包了三包,等一下何三太太回去的时候就带着吧,都是我们家二姑娘做的。” 何钱氏脸上就笑开了花,一个劲儿的赞桃子的手艺好。 宋小菊怀里的孩子就悠悠醒转,他睁眼看到母亲,眼里就含了泪,软软的道:“娘,我饿。” 宋小菊就从桌上拿了一块点心要给他吃,木兰就忙阻止道:“孩子正生病,还是别吃这些的好,春儿,你去厨房端一碗粥来。” 宋小菊讪讪的放下点心,心里却有些恼怒,这是瞧不起她吗?粥和点心,哪个看起来更贵重些,不用想都知道。 孩子也眼巴巴的看着盘子里的点心,但因为是在陌生地方,所以有些不敢开头。 周春端来的粥却不是白米粥,而是用瘦肉细细熬着的粥,这几天阳阳看见人家吃饭,也闹着要吃,李石就让人熬了偶尔给他含一口。 孩子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看了木兰一眼,又看了粥一眼,整张脸都笑起来。 就算对方脸色苍白,木兰的心情也不由好起来,扭头对周春道:“你去看看老爷现在是否得空,就说有人请他看病。” 周春意会,忙下去了。 李石正睡觉,自然是有空的,但总这么拖着也不行,太太给大姑娘做的衣服还有一些没做完,总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将老爷叫醒早早的给孩子看完病,然后该干嘛干嘛。 李石看见宋小菊的时候微微挑眉,目光就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孩子怎么了?” 宋小菊忙带着孩子起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温度忽冷忽热的,我生怕他的病情反复,所以就带来给李大夫看看。”说着抱着孩子上前,让他就着她的怀抱看孩子,肩膀就不小心的碰到李石的肩膀。 李石眉头微皱,悄悄的后退半步,将俩人的距离拉开,李石示意她将孩子放在椅子上。 宋小菊就犹豫道:“这,不好吧,孩子怕冷呢。” 木兰奇怪的在他们中间看来看去,虽然两个人都很正常,但木兰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看到李石后退后,宋小菊又逼上去,木兰就是傻子也明白过来了,她脸色微冷,有些不悦。 木兰本来就不是会掩藏心思的人,因此此时的不悦就是直接放在了脸上。她更是直接起身到宋小菊面前,伸手道:“把孩子给我吧。” 宋小菊张口就要拒绝,抬头就看见木兰正冷冷的看着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手就不由自主的将孩子递给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兰已经将孩子放在了椅子上,用毯子包的好好的,孩子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 李石这才上前给孩子把脉,又检查了一番,眉头就狠狠的皱起来,不悦的看着宋小菊道:“孩子是着凉了,”他认得出孩子身上的毯子是自家的,再看孩子身上的衣服,就更不悦了,“现在天气正冷,孩子本来就要注意保暖,更何况他还生病了,你出门在外应该给孩子多加一件衣服才是。” “今天出来的急,竟一时忘了……”宋小菊脸上微红的道,很是羞愧的看着李石,眼睛莹莹有光。 “孩子最迟也是昨天晚上开始着凉的。”如果是刚才,他现在一碗热汤下去就能叫他发汗治好,但明显不是。 宋小菊脸一僵,脸上的羞涩表情就有些装不下去。 李石就给宋小菊写了一张单子,抬眼看到她头上的珠花,就在单子里写上几味更好的药。 药效和药的价钱一直是成正比的,其中纵然有其他的因素影响,但并不大,李石开药一般是根据对方身份来开的。 若是家里都揭不开锅的人,李石会尽量用便宜一些的药代替,药效自然没有贵重一些的药好,但那是他们用得起的。 本来李石见她赶的是义诊,所以上次给孩子的药中,他多半用了可以折扣的药,其中有一味是替换的,现在见她既然穿得心意,戴的珠花,抹着胭脂,想来换两味更好的药应该不成问题。 换了药方,孩子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李石将药方递给她,“带着孩子去医馆抓药吧,这条毯子你拿回去,不要再叫孩子着凉了。” 宋小菊脸上微红的看着李石,为难道:“这诊费?” 木兰就大方的道:“诊费就不用了,我送宋大姐出去吧。” 宋小菊脸色一变,抬头去看李石,谁知道李石只是看着木兰点头,“早点回来,我还有事要与你说。” 何钱氏本来是抱着盘子在吃点心,在宋小菊一个劲儿的巴着李石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此时听木兰这么说,也顾不得还没到手的点心了,上前一把扯住宋小菊,笑道:“哪里用你们送?你们去说事吧,我们自己往外走就是了。”说着回头对宋小菊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吧,宋妹妹,我们这就走吧。” 宋小菊脸上顿时铁青,勉强扯开一个笑道:“大婶……” “哎呀,宋妹妹还和我客气,叫我姐姐就行了,叫什么大婶啊。来,孩子我给你抱着。” 本来还有些气的木兰顿时笑开来,李石也好笑的上前扶住木兰的肩膀。 木兰就给了他一肘子,斜睇了他一眼,“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石心中有些高兴,像吃了蜜一般,他点着木兰的鼻子道:“吃醋了?” 木兰板着脸不应。 李石心中虽然高兴,但到底不敢露出来,只将这两天的义诊说了,道:“那孩子的病拖了有一个多月了,若是再晚来两天,只怕就是神仙也就不回来了。我本以为她家穷,所以才拖到现在,可现在看来,未必了。”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 李石笑笑,并不作答,这世上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有肯为了儿女不要命的父母,自然也有自私自利,甚至杀子的父母。 李石是大夫,看见的要比木兰多得多,这世上,大部分的母亲都是疼爱儿女的母亲,但也有人浑浑噩噩,枉为人母的。 何钱氏拖着宋小菊到了大门外,这才有些嫌弃的丢开手,看着已经落下脸来的宋小菊,就“喲”了一声,“不装了?再继续装啊?” 宋小菊整理了一下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何钱氏道:“我不知道大婶在说什么。” “我呸,谁是你的大婶?快别恶心人了,要不是今儿见着,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物呢。”何钱氏鄙夷的看着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连木兰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也敢来****小李相公,真当你貌若天仙啊?” 宋小菊脸色微变,抱紧怀里的孩子,冷冷的看着何钱氏,只是何钱氏也不惧她,瞪大了眼睛与她对视。 宋小菊眼睛微闪,这里毕竟是鸣凤村,也不敢太过,抱了孩子扭头就走,但心里却将这件事给记下了。 何钱氏就“呸”了一声,晦气的跺跺脚。她又不是傻子,甚至见过的,听说过的要比木兰还多,她先前只不过没往那儿想,现在却是明白过来,而宋小菊又是她领着进李家的,心里自然不舒服。 182第182章心思 周春拿了包好的点心追出来,“何三太太,我们家的太太叫我送出来给你,还说回头要是觉得好吃再来拿。” 何钱氏顿时笑容满面,边接过边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回头你和你们太太说,那宋氏我已经赶走了。” 周春有意迷惑,但并没有多问。 木兰和李石回到房间,对这李石看了又看,李石就好笑道:“我脸上开了花?” 木兰摇头,情绪有些低落。 李石心中虽然高兴,但也知道分寸,舍不得木兰独自闷在心里,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道:“那宋氏的心思我先前并不知道。” 木兰抬眼看他。 “你还不信我吗?”李石把玩着木兰的手,“我与你,三生三世!” 木兰心中一动,心脏顿时鼓鼓酸酸的起来,桃子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正深情的对望,她吐了一下舌头,转身又跑出去了,只是木兰早就被惊动,她脸色微红的躲开李石的目光,叫住桃子,“有什么事?” 桃子伸头进来道:“阳阳肚子饿了。” 木兰就赶忙起身去接儿子。 宋小菊的到来并没有影响李石和木兰的感情,反而让俩人更靠近一些,也因为这个,李石并没有将宋小菊放在心上。 而离开的宋小菊却是越想越不甘,她看着怀里的孩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孩子有些惴惴不安的偷偷看着母亲,没敢说话。 宋小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孩子的脸,道:“我就不信……” 宋小菊回到客栈,将孩子放在床上,找出包袱里最好的衣服换上,她先前为了获得李石的怜惜才没有穿上最好的衣服,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不仅李石察觉到了她的心思,那李太太也察觉到了。 宋小菊心中对木兰有些不屑,在她看来,这些女人都太无趣了,就算长得漂亮又怎么样?男人有时候看重的并不是脸蛋。 她相信,只要李石肯迈出一步,她就能迷住他,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入主李家,就算只是一个妾她也认了,那种自己干活操劳的日子她过够了,李石有本事,家里又有下人,一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着享受就行…… 宋小菊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下李石的,并没有就将目标锁定他,能一次成功自然好,不行她再找一个就是了,府城有钱人这么多,难道还怕找不到吗? 第一眼看见李石的时候,宋小菊的心就剧烈的跳起来,加上李石长得俊俏,又实在是有本事……本来宋小菊在看到木兰的时候就将心中的心思歇了大半,可何钱氏那样侮辱她。 宋小菊觉得她要是不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心里就不舒服,那苏木兰不是高傲吗?她就将李石板向她这边,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端着架子。 还有那何钱氏,等她嫁给李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何家。 宋小菊越想越觉得满怀斗志,连对这床上的儿子时忍耐也多了三分。 李石等人全然不知道宋小菊的想法,等到第二天李石去医馆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宋小菊抱着孩子俏生生的站在医馆前面。 李石眉头微皱,脚下一转,就进了旁边的巷子,对周冬道:“去让掌柜的将她打发走。” 李石从小巷绕到后门,直接从医馆的后门进去了。 在医馆前面,李石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而宋氏似乎就看准了这一点,不管掌柜的怎么交涉就是不愿离开,她只是眼角含泪的求着要见一见李石。 不得不承认,宋小菊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加上此时含着泪,身子有些单薄的站在路中间,怀中抱着幼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孩子是李石的,宋小菊被始乱终弃之后找上门来了呢? 德胜医馆附近都是有钱有势的商家,因此来往的客商不少,还真有打抱不平的人跳出来,“那位李大夫是谁?就算移情别恋也该出来说个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将人丢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宋小菊更是委屈的低下头,并不反驳。 钱塘本地的人就怪异的看着客商,客商被看得心中生疑,旁边围观的人中就有人笑出声来,调笑道:“大人这话可不能叫李娘子听见,不然怕是就出不了钱塘了。” 客商恍然,“原来是家中坐着母老虎!” “那可不是母老虎,母老虎见了李娘子也得掉头跑。” “那是,李娘子可不是专打母老虎的?” 客商这下是完全听不懂了,旁边就有人善意的道:“大人还是别管了,这女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她若是找上了别人还罢,偏偏找的是小李相公,钱塘谁不知道小李相公和李娘子?李娘子虽然凶悍,但心地最善良,小李相公虽然不苟言笑,心也善,心里又只有一个李娘子,怎么可能与这女子有牵扯?何况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我看多半是来求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起了歪心思了。”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看上了小李相公的富贵了,就是我,不看小李相公的家世,光看脸我都心动了。” “呸,你也不看看你那水桶腰,没得吓坏小李相公。” “我认得她,前两天义诊的时候小李相公还连夜给她儿子看了病,没想到却恩将仇报。” “以身相许也是恩将仇报?” “呸,忒不要脸了,你当小李相公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一样,看见一个女的,不管香的臭的都忘床上拉?” “我要是有李娘子这样的娘子,就是十个美女放在我跟前我也不心动……” 客商听了半响,也回过味来了,他微微皱眉看向宋小菊,还是忍不住道:“若是真的呢?” 一个妇人撇撇嘴,道:“这位大人怎么还不明白?多半是这女人****不成这才想出这样的法子的,我们这一块的人都知道,谁在外头找女人都有可能,就小李相公不可能。” “小李相公就是想找也没时间啊,医馆一开门就来,一出医馆就回家陪李娘子,上哪儿找的时间?” 掌柜的见大家越说越不像话,就忙出来赶人,“行了,行了,都走吧,我们医馆还要看病呢,还是你们都要进来坐坐?” 大家顿时哄笑一片,微微避开了医馆门口,但却并没有散开,还是围在宋氏身边看着。 宋小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招数她在他们镇上也用过的,当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低垂着头,手不由自主的抱紧孩子,孩子被勒住,顿时哭起来,他有些害怕的看着母亲。 掌柜的看了微微皱眉,对宋小菊道:“你还是快走吧,李大夫说了,这孩子只要按照药方吃药就不会有大碍了,剩下的也能找其他的大夫看。” 宋氏眼里就落下泪来,显得楚楚可怜,“只是这孩子夜里哭得厉害,我实在是担心……” 一句话未完,旁边的妇人就高声道:“你将孩子勒得这样紧,孩子不哭才怪呢,该不会晚上回去你拿孩子出气,孩子才哭的吧?比如像现在一样。” 宋氏脸上微变,有些气恼的看着那人道:“大姐怎么能这么说?我与你无怨无仇的,为何一定要这样针对我?” 那妇人本也是个泼辣的,平时最看不上的就是宋氏这样的人,当下就叉着腰道:“我怎么欺负你了?只准你做还不许人说了?你要是个疼孩子的,会让孩子只穿这么点衣服就出门?一大早的就站在这里,我都听着那孩子的肚子叫了三两遍了,包子摊就在不远处,你愣是让你儿子饿着肚子,说是为你儿子治病,那怎么不进医馆?小李相公都说了,孩子已经没有大碍,随便找一个大夫看都是一样的,你就硬要等小李相公,等也就算了,还就站在医馆门口等,你穿着好,又身强体壮的,自然不怕冷,也不多想想自己的儿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逼小李相公出面,真是好不要脸。” 说着,还冲宋氏“呸”了一声。 旁边的人听到那妇人的解说,当下看向宋氏的眼神更怪了。 就有人劝道:“你还是快带着孩子走吧,我刚才看见有人给李娘子报信去了,她要是来了,你怕是不能善了了。” 宋氏都做到了这一步,自然不可能退步,木兰她也见过,她并不怕她,她还想着木兰若是泼辣一些才好呢,多年的斗争生活告诉她,男人都不喜欢泼辣的女子,就算本来心存怜惜,冲突之下也会心存厌恶的。 本来在医馆里喝茶的李石听到周冬的转述,顿时一愣,“是谁去通知你们太太了?” 周冬低头看鞋尖,“他们说附近几个医馆的药童都去了。” 李石顿时有些无奈,“那些医馆也太过无聊了。” 医馆都差不多是扎堆的,至少这一路上就有好几个医馆,德胜医馆的生意一直不错,这是看他的笑话来了。 李石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外头的情况却又有了不同。 十里岭离府城不远不近,但因为府城大,平时就是转上三圈也未必碰上一个十里岭的人,但人倒霉了就是喝口茶都塞牙缝,宋氏觉得,她现在就属于这种人。 她实在没想到会遇上十里岭的人,还是她一个村子的人! 183第183章相请 韦氏有些扭曲的看着宋氏,见她眼底闪过惊慌,心中就有了些快感,顿时拔高了声音道:“你该不会又看上了谁,跑来****人家吧?” 宋氏怨恨的看向韦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韦大姐对我有意见……” 韦氏顿时跳起来,“谁是你大姐?我可没有你这种千人骑万人睡的妹妹,你祸害我们村还不够,现在又跑出来祸害别人了?”韦氏看向她怀里的孩子,撇撇嘴道:“竟然还把孩子给带出来了,大强也是个没能耐的。” 宋氏跳起来道:“他要是个有能耐的,会被你们村害得瘸了腿?他要是个有能耐的,会叫我被你们村男人欺负?”宋氏掩面痛哭,“你们欺负完我还不算,还在外头败坏我的名声,我不过是想过个正常的日子,我是嫁给韦大强做媳妇的,不是嫁给你们全村的男人做媳妇的。” 听见这话,周围人的眼睛顿时奇异的看向宋氏,隐晦的将她打量一遍。 宋氏知道,韦氏恨极了自己,今天只怕不能全身而退,那只能将韦家村给落下来,她就不信,韦氏还敢再说。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预料到了开头,却没预料到结果。 韦氏只要一想到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宋氏白花花的身子和自家黑炭一样的丈夫滚在一起,胸中就有一股气憋着,那股气一直冲上脑海,血色就在大脑中爆开,一片空白,除了宋氏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她眼里什么都容不下。 若不是韦氏的儿子见母亲的脸色不对劲,一个劲儿的拉着她,只怕韦氏早就冲上前去了。 不能冲上前厮打,那就只能辱骂了。 韦氏手指微微颤抖的指着宋氏,“你自己的名声败坏也就算了,还算计着我们村,是你看不上大强去****别人的,你说我们村子里的人强迫你,那镇上的那些人怎么算?说到底你就是个狐狸精,就是个****!” 宋氏只能拿着帕子掩面而哭,韦氏的嗓门越发的大起来,如果是以前在镇上,大家看见她被这样辱骂,多半就是觉得韦氏无理取闹,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觉得韦氏欺人太甚,多多少少都会替她说话,但她忘了,这不是十里岭,而是府城。 府城的人想的要比那种乡下地方多,而且,他们是习惯看热闹,而不参与热闹,此时看两人对决,就有人点评道:“这宋氏倒是适合带回家去做个小妾,这一手柔弱装的是出神入化啊。” 点评的是一位太太,她是坐在隔壁茶楼里说话的,但现场只有宋氏的哭泣声,和韦氏的辱骂声,因此倒让大家听清楚了。 当下就有男人点头道:“看来这韦氏说的多半是真的,宋氏倒是有心计,乡村妇人,多半就是和韦氏一样,像宋氏这样的,反而是异数了。” 乡下人喜欢夸大事实,这是他们都知道的,却很少有颠倒是非的,喜欢颠倒是非的多半是有心机还有别样目的的人。 人群中就有人突然冒出一句,“李娘子怎么还不来?” 后来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来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然后围着的圆圈就让开了一角,木兰就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韦氏的儿子忙拉着母亲的手道,“娘,快别说了,好像有大人物来了。” 韦氏也被周围的气氛吓了一跳,不敢再骂。 宋氏心中却堵了一口气,苏木兰来了,但因为韦氏的捣乱,她先前的计划已经不能用了。 木兰微微皱眉的看向宋氏怀里的孩子,“你怎么又给孩子穿这么少的衣服?”木兰回头吩咐周春,“去医馆里拿一张毯子来给孩子包上。” “李娘子,宋氏要****小李相公呢。” 木兰就瞪向说话的人,“不懂说话就不要乱说,我家相公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哄笑一片,那人也不在意,大声笑道:“李娘子,你给她一箭,保管她再也不敢来。” 木兰漫不经心的道:“李石不让我伤人。”也就是说李石不约束她就伤人了,围着的人知道木兰箭术的,都打了一个寒颤。看向宋氏的眼中就带了些怜悯。 看来李娘子是动气了,她虽然心善,但也不是让人欺负的人。 周春拿了一张毯子出来给宋氏,跟在周春身后出来的是李石。 宋氏看着周春手中的毯子,心中有些难堪,但她本来就是打着孩子的名头过来找李石的,此时要是不接,无疑是会让她本来的处境更难。 宋氏用毯子将孩子包起来,强笑着冲木兰道谢,道:“我过来,真的只是想让李大夫帮忙看一下孩子……” “昨天不是看过了吗?”木兰不悦的打断她的话,“昨天李石就已经给孩子开了药方,而且也说了,孩子的病情并无大碍,随便哪一个大夫都能看。”说完,木兰看向李石。 李石点头,温和的点头,看了一眼宋氏怀里的孩子,“不过,我看着,孩子似乎又冻着了。” 木兰脸上的不悦更甚,身上散发一股寒气,呆在木兰身边的人就悄悄的退了两步,听说李娘子最喜欢孩子,对孩子也最心软,现在看来,却是真的了,情敌的孩子都能这么心疼,更别说其他的孩子了。 宋氏正想辩解,木兰就已经转头对韦氏道:“你们也不用再在这里吵了,直接去衙门吧,若你说的是真的,她自然没有好下场,可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你们村子里的男人自然没有好下场,谁是谁非就让衙门里的人评判吧。” 韦氏眼睛一亮,但那亮光在儿子握住她的手时慢慢的黯淡下来。 木兰就知道,这事闹不到衙门里。 但这也足够吓人的了,等木兰再回头时,宋氏已经消失在眼前,而吓到的不仅仅是宋氏,就是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看来李娘子还是这么烈性。 木兰这才看向周围,挑眉道:“你们还围着?” 大家顿时一哄而散。 “现在可就清净了。”李石微微牵住她的手,嘴角含笑道:“走吧,既然来了就到医馆里去坐坐。” 进了医馆,木兰就不高兴的说道:“你怎么就让她在门口胡闹?传出去以后你还要不要给人看病了?”这个时代对医德的要求比前世要严厉得多,元胡和钟先生虽然一个爱权,一个爱钱,但那是明说的,在医患方面反而没什么问题,但李石要是传出与医患有那样的关系,以后名声几近于半毁,还会有谁来请他看病? 李石不在意的道:“这周围的人都认识我们,何况,我还能出去与她辩解吗?” 那样只有越描越黑,这也是李石一直等到木兰来了才出去的原因。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外头掌柜的就进来道:“周家的管家亲自来请您去给他们家的老太太看病。” 李石就看向木兰,见她没反应,就知道她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周家是哪家。 掌柜的顿时也明白过来,没再往下劝说,而是询问道:“李大夫您看要不要去?” “叫药童准备药箱吧。”李石看向木兰,“我让周冬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干嘛叫他送?还是让他跟在你身边吧,有个什么事也能通知到我们。”说着就起身道:“而且我还要和春儿去买一些东西呢。” 周春眼睛亮晶晶的,忙低下头去掩饰,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没逛过府城呢,倒是樱草那妮子因为是跟在大姑娘和二姑娘身边,倒是来过两三次了。 李石看着木兰的脸,心里不是很愿意,当时李江和苏文上苏家去大闹,加上有心人的散播,现在全府城的人都知道木兰是苏家当年送走的孩子,苏婉玉又有钱塘第一美人之称,连带着以前没注意木兰长相的人都开始盯着她看。 “那你带着帷帽。” 木兰不是很愿意,但看着李石一副,“不戴就不给出门”的样子,只好妥协了。 木兰有些嫌弃的动了动头上的帷帽,“遮住视线了。” “不过是有些不清楚,也算不得遮住。” “府城戴这个的少之又少,我这样出去才引人注目呢。” 前朝留下的风俗,本朝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格,甚至因为当今出身草莽,对皇后一往情深,皇后也算是巾帼英雄的情况下,对女子的约束更轻,因此,就是大家闺秀出门也很少有戴帷帽的,更别说是木兰这样已经成亲的人了。 李石只犹豫了片刻就坚持,一定让木兰答应了才放她走。 他知道,木兰一旦答应了他就会做到。 “从后门走吧,前面的人太多,大家又都看着你进来,你一出去,戴不戴都知道是你了。” 木兰无所谓,就带着周春从后面走了。 李石这才起身出去,周总管在医馆的前面等着,慢悠悠的喝着茶,李石就知道,那位周家的老太太怕是没有病,最多也就是请一个平安脉罢了。 周总管看见李石,忙起身笑道:“李大夫来了,马车已经备好,您快请吧。” 周总管要比上次看见的要恭敬得多,上次李石不过是跟在钟先生身后的一个小大夫,现在却是钱塘数一数二的大夫,当然,这些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李石现在的身份。 苏木兰算是周家的表姑娘,这位就是表姑爷,虽然苏家没有认回苏木兰,但血缘在那里,总不会有错的。 184第184章求和 周家老太太拍拍周氏的手,道:“毕竟身上流着你的血,她从小也没个父母,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氏张张嘴,到底没说话,但知女莫若母,周家老太太微微一叹,心也有些寒,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不是说不管就真的不管的。 就像当初,周家在前朝先皇那里遭训斥,这个女儿就与娘家走远了,周家老太太自然心寒,但血缘在,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再的气,这些年下来也散了不少,这才将据说日子过得不太好的周氏接回来住一段时间。 “等李石来了,你不用多说,只问两句木兰,这就足够了。”多说反而无益。周老太太看着周氏脸上的疲惫,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等一会儿人来了,你再过来。” 周氏强笑道:“我在这里陪娘。” “我又不是小孩子,赶紧去休息吧,我看你这两天的休息也不好,苏家的事情也肯定不少,赶紧去休息吧。” 周氏犹豫了一下就退下了,周家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扭头对方嬷嬷道:“到底是她的女儿,身上流着她的血……”说到这里,周家老太太心一堵,“她怎么就忍心……” 这句话不好接,方嬷嬷只好拿了一个美人锤帮周老太太锤腿,周老太太也不过是想找个听她说话的人,并不指望方嬷嬷接话。 这些话她不可能和儿子媳妇说,也就能和方嬷嬷说两句。 “以前她还为那孩子哭过,那孩子被送走后她还想着派人去将人接回来,但怎么才几年,就变成这样了……”周老太太忍不住抓紧手上的佛珠。 方嬷嬷见老太太有些激动,就忙道:“这也不能怪大姑娘,姑爷爷做的太过分,不然姑娘何苦顾忌这么多?” 周老太太眼里闪过厉光,心中的怒火总算是找到了出口,“你说的没错,若不是苏延年,事情何至于到此。”想到现在苏延年的现状,周老太太心里闪过快感,这就是报应! 他不要的女儿偏偏将他拉了下来,他想要放弃的儿子现在就放弃了他。想到苏延年,就不由想到她唯一的女儿,周老太太顿时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当初李江和苏文他们在钱塘江事情闹开的时候,周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事会和自家的女儿扯上关系。 李江和苏文说苏家绑了苏木兰,她也不以为意,苏家对苏木兰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去绑她? 当时周家与苏家交恶,她对这个女儿又死心了,所以也没有理会,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发展竟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想到她的女儿为了一个女儿会主动牺牲另一个女儿,等她知道的时候,吴家已经因为这个引子被扯下了神坛,苏家受到牵连,苏延年直接被罢官,苏家的老爷子干脆丢车保帅,让一直追随在皇上身边的苏定做了家主…… 周老太太虽然对这个女儿死心了,但看到这样的结局也为她高兴,毕竟,丈夫做家主与儿子做家主还是不一样的,只是她没想到就算苏定掌握了苏家,这个女儿的日子依然也没好过多少。周老太太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天时地利人和,她都有了,周老太太不明白这个女儿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就好比当初木兰的事情一样,明明娘家权势也不低,明明娘家与夫家只隔着两条街,只要她的态度拿出来,那苏延年也敢不让她看一眼孩子就丢到乡下去?她若是开口,他们难道不会去接孩子回来? 毕竟是外孙女,不过是多一双筷子…… 想到苏木兰能在养父母双亡,年纪幼小的情况下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甚至还供养出两个进士,周老太太顿时觉得女儿和大外孙女的脑子只怕都长到她那里去了。 周老太太在这里胡思乱想,周总管就领着李石进来了,周老太太微微坐直了身子,对地下的丫头道:“去将姑太太请过来。” 丫头应声而去,方嬷嬷就提醒道:“老太太还是躺下吧,老奴在身边伺候着。” 周老太太这才想起自己还“病”着,就躺在迎枕上,笑道:“多亏了有你,不然我还真不习惯。” 李石给周老太太把了脉,笑道:“老太太是思虑过多,并没有大碍,只要多多休息就好,若是闷了,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一闲人,哪里还要多休息?不过是心里放不下这些儿孙罢了。”说到这里,周老太太看着含笑低头的李石,微微一叹,没有再说,而是问道:“听说李大夫得了一个儿子,有百日了吧?” “是,才过百日不久。” “好,那就好!”周家老太太不再多问,反而和李石说起养生的话题。 李石微微挑眉,倒是对这位老太太另眼相看起来,周老太太若是再说下去,他难免会反感,但此时打住,又是一副挂心儿孙的样子,却不免让人心中愧疚,若是木兰在这儿,就算不会立时原谅从前之事,只怕也不会拒绝两家的来往了。 李石垂下眼眸,只是可惜,他并不是木兰,也不会是木兰。 木兰落难之时,苏家是没有援手,但同样有血脉之亲的周家不也袖手旁边了? 周氏在丫头的带领下进来,她先是关心的看向母亲,疾步上前,关心的问道:“娘,你怎么样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周老太太摇摇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天气变冷了,觉得身上有些困,这才叫李大夫过来看看的。” 周氏这才看向李石,脸上闪过犹豫,还是问道:“是李大夫啊,木兰她,还好吧?” 李石起身让到一边,嘴角含笑道:“内人很好,多谢夫人关心。” 周氏看李石客套的笑容,心中有些不悦,哪有女婿这样和丈母娘说话的? 周老太太就瞥了她一眼,周氏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和颜悦色的道:“好就好,我听说木兰前不久生了一个孩子?” “是。” 周氏又问了几句,李石都是问一句就答一句,不问就不说话,周氏本来心中对木兰就有气,也并不多关心,哪里有那么多的话问?没几下,两人就冷场了。 本来似乎睡着的周老太太就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些抱歉的对李石道:“人老了,就是喜欢犯困,一个不注意就睡觉了。” 李石含笑道:“老太太可以试着出去走动一番。” “这次多谢你了,”周老太太看向方嬷嬷,“你亲自送李大夫出去吧。” 方嬷嬷就忙起身,送李石到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道:“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想着表姑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小李相公,什么时候有时间就让表姑娘回来看看吧。” 李石挑眉,不解的道:“听说贵府的表姑娘已经回了钱塘,老太太若是想表姑娘了,还是接回来身边的比较好,年纪大的人不适宜太过思虑和忧心。” 方嬷嬷心中诧异,李石却已经出了院门口。 方嬷嬷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中微微一叹,看来老太太的这张牌还没有盘活,但她能做的也都做了。 不过这李石倒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方嬷嬷往回走,就看到丫头们都在外头守着,方嬷嬷的脚步不由的放轻,她不由的走上前去,就听到里面影影绰绰的说道:“……都是你的血脉,你若是放得下架子,难道她还会不认你这个母亲不成?定儿看重这个妹妹和妹夫,你多与他们相处,定儿那里也能多说上两句话。” “定儿是我儿子,”周氏有些不服气的道:“怎么我还要去讨好自己的女儿来讨好他吗?” “就算是你的儿子也是会心寒的,”周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就大起来,语气有些重,“若不是你们夫妻如此作为,他会将苏延年送回来的时候将你也送回来吗?木兰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但我听说他们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早些年定儿的伤还是他们找的钟大夫给治好的……现在又是因为木兰才在皇上面前更的用……你别不服气,皇上只是赏李家一些金银,他们的功劳只够那些金银吗?那些东西算到了谁的头上?” “李江和苏文也在朝为官……” 周老太太就觉得这个女儿蠢笨无比,有些痛心,明明以前很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竟然越变越蠢了? “李江和苏文不过是外放的小官,现在在皇上跟前打转的是定儿,能日日见到皇上的也是定儿……”就算李江和苏文沾光,难道还比得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的苏定? 也难怪苏定会将人送回钱塘,若是在京城周氏再做出什么事来,让皇上知道了,只怕…… 为母不慈,首当其冲的就是苏定兄弟三个,木兰扯下吴家的功劳情分,皇上也不会再算在苏家头上。 周老太太并不了解所有的事情,但只是这一些就足够她做最有利于苏定和周家的决定了,也因此,见女儿如此冥顽不灵,她难免有些生气。 周老太太不想和她多说,直接挥手道:“行了,总之以后不要去找李家和木兰的麻烦,婉玉那里也要管好了,木兰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她和婉玉两个人都在皇上那里挂了名,若真的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只会站在木兰那边,定儿那里……”周老太太微微一叹,“他对木兰心怀愧疚,你以为呢?” 周氏这些也沉寂下来,心中微酸,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老太太见了,就让周氏离开了,自己回家好好想一想。 185第185章迎亲 方嬷嬷听着动静就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重新放重了脚步走过来,正好碰上从外头出来的周氏,方嬷嬷慈爱的看着周氏,“姑奶奶这就回去了?” 周氏点头,停下脚步来,道:“嬷嬷多照顾一下母亲,若母亲这边有什么急的回去通知我。” 方嬷嬷自然应下,又亲自送周氏出门,这才回转。 周老太太躺在塌上,手轻轻地捶着自己的腿,方嬷嬷就上前接过美人锤,周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几十年的方嬷嬷,她微微垂眸,道:“你以后多劝劝她吧,她也就听听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的话了。” 李石并没有将周家的事告诉木兰甚至都没说自己是去周家看诊的,木兰不喜欢和苏定之外的苏家人扯在一起,李石也不喜欢与他们走得太近,苏文和桃子更不用说。 这也是周老太太和周氏不曾预料到的,苏家和周家的家世摆在那里,他们想不明白李石不趁着这时候巴上来的原因。 所以等苏家和周家在媛媛成亲那天送礼过来的时候,不仅木兰惊讶,就是周家和苏家的人也有些惊诧。 李石他们竟然没有安排他们的座位! 苏文看见他们,心中有些不悦,但他总不能和几个奴才生气,所以就转身往后面走了,丢下李江应付他们。 李江心中苦笑,就对周大福道:“你带他们下去吧,就说我们家已经收到了,替我们谢两家的关心。”心里却知道,嫂子若是不想欠他们的,那以后就要回礼,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有了交情。 木兰正在陪着媛媛,该交代的这几天木兰都反复说了好几遍,如今临出门,木兰反而不再念着前两天的话,而是对媛媛低声道:“如果郑家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们,你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完全不必要怕他们。” 媛媛本来羞涩的心就是一酸,然后眼眶就忍不住红了,她抬头看着这个如母如姐的女子,伸手握住她的,“以后姐姐要是受委屈了,也要告诉我们,我和二哥都站在你这边。” 木兰就眉眼疏朗的笑道:“这个家里还会有谁欺负我?”说着就板下脸来,半真半假的道:“你大哥要是欺负我,我就把他扔到林子里去,只要你们好好的,就再没人能欺负我了。” 是啊,木兰每次与人发生冲突,似乎都是为了他们,媛媛忍不住抱紧木兰的腰身,眼泪就不由的滑下来,走到门口的李江和苏文也不由的停下脚步,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退出去了,只隐约听到木兰嗔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能落泪呢?” 桃子在一旁也红了眼睛,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媛媛擦干眼泪,看见桃子这样,就拉住她的手道:“回头我接你去我那儿住两天。” 桃子摇头,“你是郑家的媳妇,我去那儿住是什么意思?” 木兰就点着她的额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你们姐妹还真的能一辈子在一起吗?以后你们都会有自己的日子,趁着现在,还是多说两句话吧,不可以闹脾气。” 桃子就堵了嘴,想着本来家里这么多人,现在家里的人虽然也不少,但亲人也就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了。 “姐姐先去忙吧,我和桃子说说话。”媛媛知道桃子若是钻了牛角尖就很难出来了,忙推着木兰出去,自己留在屋里。 木兰也知道,相对于自己,媛媛和桃子更能在一起说话,所以她很干脆的出去,在外院碰见李江和苏文,停住脚步道:“等一下你们去和媛媛说说话吧。郑致德来的时候一定要拦住人了。” 李江和苏文早就准备了不少的东西等着郑致德,“姐姐放心,他若是不历经千辛万苦,我是一定不会将媛媛嫁给他的。” 李江也点头,“我请了好几个同窗把门,不会叫他轻易进来的。” 木兰就在心里为郑致德点了一根蜡。当初李石迎娶她的时候,也就只有苏文为难一二,但现在…… 木兰乐见其成的到后面去招呼女眷去了,傅云芬和王心敏也正在后面招待客人。 看见木兰进来,傅云芬忙到她身边,笑道:“大嫂,媛媛那里怎么样了?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桃子在那里帮助她。” 王心敏则过来请示木兰,“周家和苏家那边如何安排?”周家和苏家来的虽然是下人,但却是两府的总管。 宰相门前七品官,苏家和周家现在在京城虽然不太显了,但在江南一带却算得上是土皇帝,现在苏家虽然受到打击,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但丈夫不喜欢这两家的人,连带着王心敏也不太待见这两家,但要如何招待,自然还要问过木兰。 “周家和苏家?”木兰微微皱眉,一时没想起始哪两家。 傅云芬眼睛微微一闪,解释道:“就是钱塘苏家周家。” 能够用钱塘苏家周家代替的也就只有那两家了,木兰微微蹙眉,“他们怎么来了?我不记得有给他们发帖子。”木兰不在意的挥手道:“先将他们照规矩安排起来吧,我去问问你们大哥。” 李石的回答只有一句,“既然已经安排他们在那边了,那就这样吧,免得换来换去的,反而惹人笑话。” 于是,钱塘的七品官就和随行过来喝酒的下人们呆在侧院里,两位总管不是不憋屈,就算是钱塘知府见了他们也会客气的接待他们,会叫旁支的子弟或是自家的总管招待,哪里像现在,还得和一些马车夫小厮在一起。 俩人心中虽然有气,偏又说不出来,两家都有求和的意思,他们虽然知道两家都是看在苏定的面上,但苏木兰毕竟有两家的血缘,他们就算上眼药也不会挑苏木兰,于是李石就躺枪了。 但李石会介意吗?很显然,不会! 郑致德迎亲的队伍绵延而来,他恐怕也知道迎亲之路艰难,因此请了不少人助拳。 郑致德才出城门,这边的李江和苏文就听说了,听说郑致德身后跟了七八个人,苏文顿时跳起来,“好呀,我本来是想从大门口开始的,既然这样,我们就从村口开始。” 李江嘴角抽抽,拦住他道:“这样不好,岂不是叫人笑话?我看就从我们家的地开始。” 俩人身边的同窗闻言都抽了抽嘴角,李石为了建房子,也怕以后宗族还要再发展,就将两边的空地都买了下来,左边的那块地一直到桥墩的不远处,那离村口也不过几步路罢了。 “我这就带着人去。”苏文兴冲冲的去安排。 他跑到大门口振臂一挥,村子里八岁以上,十八岁的孩子都跟在苏文身后跑了,所以郑致德骑着马才到村口,就看到不远处堵着一群孩子,大多是七八岁模样,甚至还有几个牵着自家的弟弟妹妹,还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郑致德半张着嘴巴,在前面打头阵的人就晃悠悠的过来,解释这些人都是刚来的,一开始是没有的,似乎是女方这边打听到了什么,临时加的。 郑致德扭头看向身后的亲友团,顿时有些后悔。 文礼轻咳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小声地辩解道:“是你说李兄和苏兄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或许是你们不该这么张扬?”郑致德似认真的点头,“我应该让你们先悄悄的过来等着的,这样他们也就不会知道了。” 文礼抽了抽嘴角,默默地道:“你再说下去,就不怕众叛亲离?” 郑致德看向身后的几个好友与同窗都拿眼睛看着他,顿时不敢多说,生怕他们真的弃他而不顾。 郑致德尽量扯出温和的笑问眼前的孩子们,“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要……” “打倒坏人,不许抢我的媛媛姐姐……” 郑致德果断的让下人拿出准备好的糖果扔向他们,孩子们一哄而上的抢夺,迎亲队伍就趁着这时候越过孩子们往前去,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几个少年拿着棍子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那棵大树很明显是临时搬过来的。 郑致德就看向迎亲队伍里的家将,他们本来是他拉来凑数的,毕竟几人显得威风凛凛的,也算有面子,只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个作用。 郑致德艰难的骑着马儿越过重重障碍,总算是闯到了……大门口。 李家的大门紧闭,郑家的奴仆就上前去敲门,大门没反应,没办法,只好往里塞了一个红包,红包才放进门缝,就快速的被里面的人扯走了。 郑家的下人:…… 郑家的总管又递给他一个红包,这时他抓稳了红包,才放进去就觉得一股大力与他抢红包,他忙放声大叫道:“先开门,开门有红包。” “信你才怪,开了大门就没钱了。” “没错,我们有好几个人呢,刚才的红包被周冬拿了。” 郑家的下人忙许诺,“你们只要开门,我就每人给你们一个红包。” 里面的人有些犹豫。 郑致德则面露赞赏,谁知道里面的人就喊了,“先将红包放进来,我们再给你们开门。” 郑家的下人也不傻,“那不行,说好了一人一个,你们不开门,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有几个?你们先开门,我家公子是你们家的姑爷,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 186第186章良宵 傅云芬侧着耳朵听了听,见人还在第二进的大门里挡着,再看一下时辰,就忍不住道:“大嫂,这时辰眼见着就要到了,就算是要拦着新郎官也不能错过吉时的。” 木兰看了一眼时间,就对王心敏道:“你去和阿文说,叫他们别误了时辰。” 郑致德在外面也有些着急起来,扯着文礼道:“这时辰都快要到了,你们怎么还没想出来?” 文礼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你那两个大舅子都不是省油的等,苏文还好,明刀明枪的,现在已经有些松动了,李江可是油盐不进的,有本事你上。” 郑致德一噎,李江和苏文知道他不擅诗词,这次出的题目十题有八题挑的他的死穴,要不是请了文礼他们帮忙,他恐怕连大门都进不来,也正是因为请了文礼他们,这个题目的难度系数蹭蹭的往上涨。 郑致德纠结的时候,文礼已经答出了一题,将新郎官推出去答题,李石就站在台阶上面示意李江和苏文可以过了,两个人就有些意犹未尽的要求郑致德做一首迎亲诗。 郑致德和后面的亲友团几乎要哭出声来,总素是走到这一步了,郑致德在来前可是准备了不少的迎亲诗,当下就念出了一连串。 第二进的大门才在他们跟前缓缓打开。 李江就有些傲慢的看着郑致德,“新娘子还在妆扮,你再等等吧。” 身后的小伙子们则一哄而上要求给红包。 喜房里,木兰正给媛媛遮上盖头,喜婆和傅云芬就扶着媛媛出门。 李石端坐在首座上,郑致德站在大厅中间,看见媛媛过来,脸上微红,眼睛柔和的注视着她。 木兰见了心中满意,坐在李石的另一侧。 喜婆就在两人跟前放了一个蒲团,木兰就扭头去看李石,李石早就知道,但这时心中也不免触动了一下。 傅云芬惊讶的看着,不过她脸上的讶色很快就收起来,郑致德面色如常的和媛媛鬼跪下拜别李石和木兰。 木兰就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玉如意点了一下媛媛的额头,嘱咐她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这才重新将玉如意放进盒子里。 另一边的喜婆就上前捧了东西。 傅云芬多看了那玉如意两眼,就是王心敏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东西估计也是御赐的。 李江就上前背媛媛出门,将她小心的放进花轿,苏文就在一旁警告郑致德,“……你若是欺负我妹妹,你是知道我们家人脾气的,她可有三个哥哥。” 郑致德满脸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媛媛的。”怕苏文不相信,他还补了一句,“倒不是怕你们哥三,而是怕木兰姐姐。” 李江眼睛微眯,“也就是说你不怕我们了?” 文礼就看见郑致德那傻小子还傻傻的点头,拍着李江的肩膀道:“我们不是同窗吗?” 李江看着那只手半响,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同窗。” 一书生打扮的人就问文礼,“听说成亲会使人的智商下降。” “以前我自是不相信的,但现在我觉得要谨慎考虑一下。” “可文礼兄的婚事不是早就定下了?” 文礼就挺起胸膛道:“我与他可不一样,在下迎娶的是我姨母家的表妹……” “到时候我去与文礼兄助拳。” 文礼:…… 郑致德被灌醉的送进洞房,他虽有些醉眼朦胧,但还是用杆秤撩开了媛媛的盖头,郑致德看着媛媛还显娇嫩的脸蛋,咧嘴一笑,然后就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 媛媛本来要回郑致德一个笑容的,谁知道就被他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媛媛先是有些惊慌,然后就是脸色爆红,待察觉到郑致德整个人都昏睡过去后,就只剩下将人推开的想法了。 媛媛的陪嫁丫头冬晴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他们不是在打情骂俏,于是果断的上前将郑致德搬开了。 媛媛爬起来,气得锤了郑致德一下,下手之后才回过神来这并不是在自个家里,有些惊慌的抬头去看。 冬晴就道:“大姑娘放心,她们都出去了,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不对,是三个人。” 媛媛抽抽嘴角,直接忽略过她的后半句话,“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把姑爷送进来后就走了。”本来她们还想将她拉走的,不过她不放心,就特意留下了。 太太说过,大户人家龌龊事情多,她懂得医术,要她寸步不离的跟在大姑娘身边保护她。 媛媛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看了郑致德几下,就道:“你快去打一盆热水来,随便叫厨房送解酒汤来。” 冬晴忙去了。 媛媛就去亲自给郑致德擦了一下脸和手,又喂他喝了解酒汤,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冬晴道:“叫他们打一些热水来,我也要洗个澡。”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郑太太,郑太太就惋惜叹气,“致德这孩子也太不知道轻重了,明明知道今儿是新婚夜,还喝醉了,幸亏媛媛是个识大体的,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然后又是伤心,“若是老大在这里,他肯定会替自个的弟弟挡酒,致德也不会醉了。” 郑大奶奶见婆婆眉眼间带了郁色,怕她郁结于心,就忙道:“大爷在这里也未必管用,母亲是不知道前头的事,听说李家和苏家的舅爷都被灌醉了,大爷的酒量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要是来了,不过是多一个醉酒的人。” 郑太太就惊奇,“李家的舅爷和苏家的舅爷醉了?” 郑大奶奶点头,想起前头的事也有些好笑,“一开始,李家的舅爷和苏家的舅爷都帮助宾客灌叔叔酒,后来他们见苗头不对,赶紧就帮叔叔挡酒,他们比叔叔还先醉倒呢。” 郑太太脸上满意了,“可见两位舅爷是疼爱你弟媳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郑大奶奶心中虽然有些冒酸,但还是点头道:“可不是,听说先前叔叔去迎亲,可是从村口就开始设障碍,叔叔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迎娶回来的。” 郑太太想了想,对身边的嬷嬷道:“你去通知二奶奶,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早点睡下,明日不用早起,只要将二爷伺候好就行了。” 郑嬷嬷忙应下,出来后就去了一趟厨房,拿了一碗燕窝粥才过去。 郑嬷嬷和媛媛说了两句话,留下那碗燕窝粥后就走了。 冬晴就道:“郑太太还是很和善的。” 媛媛瞥了她一眼,道:“太太自然是和善的,以后我们就要在郑府里生活了,你可不能再叫我姑娘了,称呼什么的都要改过来。” “是,二奶奶放心吧,这些事在来之前冬香姐姐都和我说过了。” 媛媛微微有些嘀咕,“既然已经说过,怎么一开始还总是犯?”不过想到冬晴的性格,媛媛还是没有大声说出来。 媛媛舒服的躺在床上,眼睛才闭上,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段时间为了准备婚事的事,可以说她是最累的人了,因为她要亲手绣制嫁衣和一套被子,以及郑家与孙家诸人的礼物,因为时间紧,所以就算不是加班加点,也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多睡觉,加上今天从早上起来开始就被人折腾,所以就累得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也正因此,她睡得特别死,所以等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睛的时候,郑致德已经剥光了她的衣服,正半压在她身上,见她醒来,郑致德眼里顿时迸射出亮光,低沉着声音道:“娘子醒了?” 看清楚两人的情况,媛媛脸上冒火,手有些无力的推了一下郑致德,“你在干什么呢?” 郑致德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是洞房了,良宵一刻值千金,先前我已浪费了许多,现在自然要补回来……” 说着就含着媛媛的嘴唇,含糊道:“如果不洞房,明天怎么和娘交代呢?” 媛媛有心说婆婆已经知道并且宽容了,但郑致德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媛媛睡迟了,她急哄哄的起床,郑致德就压下她道:“母亲不是说了晚些起床吗?现在天刚亮,时间还早着呢。” “早什么呀,每天天还没亮,我二嫂三嫂就去我姐的院子里候着要请安了,现在天都亮了,早就迟了赶紧给我起来。”姐姐说过,做儿媳和做儿子是不一样的,儿子时自个的骨肉,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可以有借口的,但儿媳可不是,所以对婆婆要像对待上级一样谨慎。 媛媛爬起床,匆匆的梳洗,拉着郑致德打理好就要过去给郑太太请安,郑致德忙拉住她,“等一下郑嬷嬷会来,我们还是等她来了再过去吧。” 媛媛也想起了二嫂和三嫂说的,点头道:“对,没错,就是这样。”心里不免嘀咕,“这大户人家的规矩真多,还是自家舒服一些。” 木兰虽然是一出生就在这个世界里,但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所在,所以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的反而不是很多,甚至连媛媛和桃子都比不上。 也因此,她对大户人家里的规矩懂得的并不多,这也是她将陈家给媛媛陪嫁的原因之一,陈家先前是在一个官员家做的下人,虽然只是个四品官,但里头的规矩已经足够了,加上傅云芬和王心敏传授的一些,媛媛应付日常也够了,剩下的,则要靠媛媛去请教郑太太了。 而这,也是拉近婆媳关系的一种手段。 187第187章针对 郑太太含笑含着小夫妻给她行礼,心里满意的不得了,她还以为儿子洞房还得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儿子后半夜能爬起来,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 郑太太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媛媛,笑道:“这是你们爹给你们的,他在边关回不来,只能给你们送这些东西了。” 媛媛就毕恭毕敬的接过,和郑致德一起冲北边磕了一个头。 郑太太满意的点头。 郑家是武将世家,也没有文官家的规矩繁重,因此除了第一天媛媛站在郑太太身后伺候她用过一顿饭之外,都是和在李家无异。 等媛媛回门,她一进家门就被桃子给拉走了。 郑致德则是被李石叫到了书房。 媛媛回门过后,郑致德就要带着媛媛去任上,而李江和苏文也要去任上了。 也因此李石有一些话要嘱咐郑致德和媛媛。 木兰摸着她的头道:“你大哥怕你到了那边不适应,虽然致德只是一个县令,但毕竟是父母官,你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事你都没有做过,我们家的关系,你也很少能够接触到这些,所以你大哥的意思,等你大嫂去了京城,你就将你婆婆请过去,有亲家母帮忙,你至少能从容应付,而且,你现在年纪小,也该多学些东西。” 有些学问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媛媛要过得好,有些技能就必须掌握,现在她还是新媳妇,虽然跟着郑太太学这些会很幸苦,但对她的将来无疑是最好的。 李石将郑致德叫去说的也是这件事。 这件事媛媛可以提出来,但最好的还是要让郑致德支持。 郑致德并没有什么意见,大嫂要回京城,将母亲一个人留在钱塘他也有些不放心,虽然外祖家在这里,但孙家和郑家还是不一样的。 父亲和大哥将母亲送到钱塘来不就是叫他照顾母亲的?以前他没成亲,什么事都还要母亲照顾,现在他既然娶妻了,自然要将母亲接到身边。 媛媛和郑致德在家里用过晚饭,木兰就催着让俩人回去,“你们也快回去吧,别叫亲家母等着了。” 郑大奶奶已经决定了月末就回去,因此,媛媛主动提出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同时也提出了让郑太太随他们去县城的想法。 媛媛挽着郑太太的胳膊道:“媳妇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懂,母亲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都还要多,所以我想求母亲教教我。” 郑太太心里舒坦,没有多想就拍着媛媛的手道:“只怕我去了,有的人要不乐意了。”说着拿眼睛去看儿子。 郑致德脸稍红,赶紧到:“我也想母亲过去,别的不说,也让儿子和媛媛伺候您,不然您一个人留在府城儿子也不放心。” 郑太太的心就滚热起来,欣慰道:“你也懂事了,以前我就唱吃斋念佛,想着你要是有大哥一半的懂事体贴就好了,现在总算是懂事了。” 郑太太说到最后却也有些心酸,以前她总是觉得小儿子太过捣蛋,又不按照家里安排好的路子走,非要从文而走,所以她总想小儿子懂事些,哪怕只有大儿子一小半的好都好,可没想到他们家遭受巨变之后,小儿子能够迅速的成长起来,可现在,看着懂事的儿子,郑太太倒愿意儿子还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了。 郑致德的婚假只有七天,因此就算是不舍,也不得不启程去上任,好在他的地方离得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所以他在家里磨到了下午才走。 等到郑大奶奶要去京城的时候,木兰给郑大奶奶准备了一些礼物,带了桃子去送行。 郑家在钱塘的姻亲就是他们家和孙家,因此去的人有点少。 送走郑大奶奶后,郑太太就对木兰笑道:“家里备好了酒席,李娘子不如去我家坐坐,你与媛媛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也好叙叙旧。” “如此就多谢亲家母了。” 孙家的人也一起去了。 孙家的太太看见俏生生的站在媛媛身边说话的桃子,就问木兰:“我听说你这个妹妹也定亲了?不知定的是谁家的公子?” “是泉州李家的幼子,太太应该也听说过,他和江儿和阿文致德都是同窗。” 孙太太就有些吃味,“倒是青年才俊。”孙太太底下都是女儿,郑致德要好的同窗就那么几个,也因此,她的目光早早就放在李登才身上,她派人暗示过李家,但李家一直没有反应。 她是女方,毕竟不好做的太明显,不然这门亲事就是做了,她的女儿嫁过去也要低人一头,只是没想到李家竟然会看上没有根据的苏家,也看不上他们孙家。 此时见到桃子,难免吃味的说一句,本以为木兰会谦虚一句,谁知道木兰直接点头道:“李登才的确不错。” 孙太太一噎,扭过头去和孙家的人说话。 媛媛就带了桃子过来,“姐姐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才将头扭走的孙太太重新扭会来,笑道:“媛媛怎么还叫李娘子做姐姐?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孙老太太在上面听了微微皱眉,媛媛脸上微僵,木兰就笑道:“这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从小就姐姐,姐姐的叫着,她要是突然改口叫了我嫂子,我反而要不习惯了。”说着轻轻地拍了一下媛媛的手,道:“行了,不就是一套衣服吗?回头我再教你就是,不必急在这一时。” 孙太太就好奇的问:“是什么衣服?媛媛还叫李娘子帮忙做衣服?郑家的针线房里不是有绣娘吗?” 媛媛就淡淡地道:“是我要做一件衣服,因为有些针法上的事情不太明白,所以想要请我姐姐教教我。” 孙太太眼睛闪了闪,笑道:“是做给致德的衣服?媛媛和致德倒是夫妻情深。” 木兰就笑道:“媛媛和致德自然是父亲情深的,不过男人的衣服来来去去也就是那样,那针线缝起来就是,他们可不在乎你在上面绣了什么东西,所以媛媛要给致德做衣服还是能胜任的,这次却是要给她婆婆做一件五福衣,这孩子做做平常的衣服还行,做五福衣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孙太太脸上的笑容就不由的僵住。 孙老太太却不由的坐直了身子,身子微微前倾的问媛媛,“你要给你婆婆做五福衣?” 媛媛脸上微红,羞涩的点头道:“是,相公偶尔提过一次,说是大伯本来想到庙里给婆婆求一件五福衣,只是先前在京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做,到了后来出事,这件事就搁浅下来了,上次相公提过一次,因为我姐姐会做五福衣,所以,我就想试试,但我手生,只怕……” “媛媛?”郑太太略显激动的看着媛媛,眼睛亮晶晶的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孙老太太也很满意的点头,“到底是几个孩子的孝心,就是做得差些也没什么,你慢慢地做,等做好了,我拿到慈悲寺去求高僧念经做法。” 媛媛脸上的红色更甚,羞涩的点头。 孙老太太就问:“衣服的料子可选好了?若是没有,我那儿还有几匹旧年留下来的好料子。” 孙太太垂下眼眸,手微微握紧。 媛媛就连忙推辞道:“料子是嫂子专门留下来的,听说是嫂子的陪嫁,是御赐的南京云锦。” 孙老太太眼睛微亮,“用云锦做五福衣实在是最适合不过。”说着对郑太太点头,“到底是几个孩子的孝心,你就安心受着。”说完瞥了孙太太一眼,道:“说来这事还得谢谢你嫂子,要不是她,我们现在只怕还被瞒在鼓里呢。” 郑太太见自家嫂子脸上难看,不愿再刺激她,因此只是含笑的点了一个头。 木兰垂下眼眸,含笑的喝了一口茶。 郑太太的心情一整天都很好,因为大儿媳离开的别绪也就散了一些。 儿媳妇送礼物给她,她自然是高兴的,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只不过如媛媛说的,这次的礼物是大儿子早就想要为她准备的,而这次是二儿子提议,媛媛不过会看眼色,照着丈夫的心意准备,而大儿媳知道后就主动找出一匹陪嫁的云锦…… 一件衣服,四个人的孝心,谁都没有落下,郑太太在高兴过后也不由的赞叹媛媛的周到。 五福衣,是江南一种给长辈穿的一种衣服,一般是儿女为了尽孝给长辈的,最好要在佛前供过,诚心诚意的祈福过后才给长辈穿上,一般可以为长辈祛灾挡祸,因为上面绣着蝙蝠而得名,同时因为衣服上的针法绣样别致,一般的绣娘都做不出来而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就算郑大奶奶的针线还不错,但要做五福衣还是差一筹,因此,在京城,大部分人家长辈的五福衣都是请人家绣好,然后家里的人亲自吃斋念佛祈福供奉一段时间后才给老人的。 但选择绣五福衣的人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任意一个会做的绣娘都行的,还有合过八字,也因此,当初郑致佑想要拿这个作为礼物送给郑太太时才会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决定下人选,到后面,郑太太的生辰还没到,郑家就出事了,这件事也就完全搁置下来了。 当年知道这事的,也就郑致德兄弟,郑致佑告诉这个弟弟,只是为了提醒对方,母亲的生辰快到了,你该准备礼物了,谁知道郑致德一直记着,和媛媛说话拉近感情的时候就拿出来当故事说了。 188第188章成长 媛媛正在想怎么和婆婆拉近一些关系,听了这个故事,就想到木兰是会做五福衣的。 她是郑太太的儿媳,就没有了八字的限定,所以她就决定给郑太太做一套五福衣。 只是五福衣是一件很郑重的礼物,媛媛怎么也要和丈夫说一声,就是郑大奶奶那里也不能撇下,因此这件事发展到最后就变成四个人的孝心了。 本来她还有些不乐意,毕竟这件事几乎都是她在出力,但木兰却不这样认为。 “你的孝心固然重要,但我想郑太太更想要的是两个儿子的孝心。如果说,你的孝心让郑太太开心三分,那么,两个儿子的孝心却能让她心中的高兴到达十分。” 现在看来,姐姐说的都是对的,媛媛心中暗想,只是姐姐又没有婆媳问题过,怎么会这么了解? 要做五福衣其实也并不是很难,只不过里面的针法多变,很容易就弄错,木兰之所以会做,还是当年和聂家淑女坊的一个绣娘学的。 因为五福衣的针法多变,往往有的人就是有条件学,也很难学会,而学会之后,愿意去做五福衣的也很少,因为太过费心神和眼力。 虽然一件五福衣的价钱真的很高。 当年那个绣娘之所以愿意教木兰,一来是她的眼力渐渐的不行,已经不能再做五福衣,就是精细,针法繁重一些的衣服都做不了了,但她还不到三十岁,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她也有些害怕,不敢太过费心神和眼力,生怕像很多的绣娘那样,还不过四十九眼睛变花。 最后她就将目光放在木兰的身上。 木兰的衣服她见过,衣服上的针法并不复杂,有的甚至简单至极,但就是因为设计得当,一做出来就很受人欢迎。 木兰的收入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比她这个熬了十多年的绣娘的收入还要高,因此她就想将木兰的本事学到手。 他们是手艺人,要想学别人的手艺,除了偷师和拜师以外,就只剩下一种交换手艺的途径了。 偷师她偷不到,也不屑,拜师更不可能,她们做绣娘的之所以收徒弟,多半是将毕生所学教给对方,然后就指着徒弟给养老送终了。 木兰未必愿意为了这个而承担起她的后半生,因此,就只剩下交换技艺这一途了。 那个绣娘的手艺不知道比木兰强多少,因此很快就和木兰达成了协议,对方教木兰各种针法和绣技,包括五福衣的做法,而木兰则教授对方设计衣服。 现在,那个绣娘的眼睛已经不好用,但她依然在淑女坊暂居第一的位置,聂家依然供奉着她,就是因为她青出于蓝胜于蓝,设计出来的衣服比木兰的还要受欢迎一些,现在她就算不动针线,每个月靠着那一两张的图纸也能得到很好的收入。 而木兰,这几年他们多多少少碰到一些难关,木兰一共做过两套五福衣,本来李江和苏文参加乡试的时候,木兰还想做一套的时候,被李石拦住了。 木兰做一套衣服所花费的心神太大,只要不是走到真的无路可走,李石不想让她再做五福衣。 而此时再做,却一点也不着急了,反而争取的是其中的精细,加上她不过是在一旁指点,所以倒是一点也不幸苦。 而郑家在收拾一番之后就将屋子托给孙家照看,郑太太就带了媛媛去郑致德的任上。 虽然过去了,但因为什么事都是在府城比较方便,因此每个月婆媳俩还是要回来住一段时间。 而每次回来,木兰都会将媛媛接回来吃一顿饭,这也是一种态度。 果然,郑家的那些下人对这位二奶奶更加的恭敬,至少不敢再像当初初见一般的小瞧对方。 等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下来,春天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的时候,李家也派人来提起桃子的婚期。 此时的阳阳已经在塌上爬来爬去,还会颤颤巍巍的想要扶着栏杆站起来。 桃子则紧张的护着阳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着磕着。 木兰就看着桃子有些发呆,等到桃子出嫁,这个家里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 李石将桃子的嫁妆单子给木兰看,“我打算再给桃子加一个店铺。” 木兰皱眉,“桃子和媛媛的是一样的,这样不好。” 李石不在意的道:“这事我和媛媛提过,她并没有意见。桃子以后怕是要去泉州,还是要在那边有一个庄子和铺子比较好。李登才上头有两个哥哥,他两个嫂子嫁过去带的嫁妆都不少,桃子就算比不上她们,也不能比人家差太多,而且,李家内部可不太平。” 郑家内部团结,加上以后郑致佑和郑致德一文一武,一北一南,因此,媛媛并不用太过注意这些事,但桃子不一样。 李家的老太太还在,以后桃子只怕要在泉州生活,那孩子又比较单纯,李石不愿意她在这些事情上受委屈。 “钱从我们的账上走吧。”木兰想了一下道,“既然要买,那就买好一点的。” “我让周大福亲自走一趟泉州。” 桃子惊叫一声,抱着阳阳对木兰叫道:“姐姐,阳阳又尿裤子了。” 木兰看过去,阳阳有些委屈的含着手,见母亲看过来,就讨好的冲木兰“啊啊啊”的叫着。 李石就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都多大了,怎么还尿裤子?” 桃子就帮阳阳道:“他还小呢,大哥要求也太严了。”眼珠子一转,桃子好奇的问道:“大哥,二哥小时候是几岁才不尿床的?” 李石瞪了她一眼,“这种事也是能在阳阳面前说的吗?去厨房看看晚饭行了没有,赶紧上上来,我们肚子都饿了。” 桃子吐吐舌头,跑去厨房。 李石就熟练的给儿子换裤子,木兰拿着尿布犹豫了一下,道:“孩子很不喜欢带尿布,我看还是别给他穿了。” “行啊,回头我再给他买一些衣服,换得勤一些就是了。” “哪里用去买?我给他做就是了。”木兰兴致勃勃的道:“我最近给他设计了好几套衣服,回头我都给做出来,春天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天气该变暖了,到时候给他穿上新衣服,我们一起出去踏青。” 李石想到木兰给阳阳做的那些衣服,迟疑了一下,看见换了裤子的阳阳在塌上欢喜的爬来爬去,心里对他抱歉了一声,就点头道:“好啊,到时就去松山书院后面的青地上,那里还有清湖,带上一些吃的,如何?” 木兰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已经盘算好给阳阳穿好的衣服了。 冬香刚和吴田家的将晚餐弄好,看见媛媛蹦蹦跳跳的跑来,就板着脸道:“二姑娘,您的礼仪又忘了?” 桃子就垮下肩膀,“你怎么比媛媛还要固执啊,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里,又不是在外面。” “不管在哪里,这都是最基本的,不然老爷知道了,又该教训您了。” 桃子吐吐舌头,不在意的道:“你不说,我不说,大哥怎么会知道?而且还有姐姐呢。” “难道到了李家,老爷和太太的话也这样管用吗?” 桃子沉默下来。 冬香就叫来周春和樱草,叫她们一起将菜端出去。 桃子沉默的吃完饭,情绪有些低落的回去,木兰本来想跟着去看看,李石就拉着她道:“有些事是要孩子们自己想明白的。人,总是要长大的。” 木兰沉默了一下,笑道:“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你比我想的更明白。”木兰有些羞愧,亏她还多活了二十多年呢,也自诩在教育上更先进,没想到自己还是比不上李石。 桃子沉默了三天,也不知道都想了什么,反正就是稳重了不少,但骨子里的活泼却还在,李石心中满意,木兰则是松了一口气。 人在社会中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她不想桃子太过失去自己的思想,可人要在这个社会中生存,还要生存得好,有些规矩又是必须要遵守的。 因此,在取与舍之间就要找一个平衡点。 她何其有幸,在这个时代能够认识李石,可以毫不避讳的表达自己的思想,不必太过在乎外人的眼光,因为有什么事,有一个男人替她挡在前面。 可媛媛和桃子她们呢? 她们一样有自己的思想,郑致德和李登才喜欢她们,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喜欢是多少呢? 当思想与思想发生碰撞时,他们是否会选择让步或者包容?这些都是未知的。 有些喜欢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定。 木兰和李石都觉得贸然的去试探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 媛媛是个聪明的孩子,骨子里带着李家人的谨慎,所以李石和木兰都不太担心她。 但是桃子不一样,她骨子里照样有苏家的冒险精神,李石就怕她无意中会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思想,李登才接受或是无视不当一回事还好,就怕他们夫妻关系就此有隙。 李石想到这些不由的苦笑,哪家的家长像他一样嫁个妹妹不但要担心对方的家世、性格,还要担心两人的思想是否合适的? 李石看向塌上的儿子,犹豫着是不是一开始就将人教好来,不要让他学到他母亲身上的那些有些叛逆的思想。 但看着木兰在灯下温柔的眉眼,李石最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189第189章匪患 “太太,元家的管事嬷嬷来给您请安了。” 正扶着阳阳在塌上晃悠的桃子听了,就皱眉道:“元家怎么过来了?他们家从没有私底下派嬷嬷过来给姐姐请安过的。” “请她进来吧,将人安排在堂屋那里,我这就过去。”木兰将手中的针线放在一边,掐了一把阳阳的小脸蛋,嘱咐桃子道:“你看好他,我去去就来。”见桃子有些担心,就不在意的道:“你放心好了,元家现在与你姐夫的关系还不错,不会在这时候欺负我的,而且你看你姐姐我像是被人欺负的吗?” “可以前也没见他们来给姐姐请安过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木兰不在意的一笑,若说奸诈,三个元家的老爷也未必比得上李石,多年下来,想必对方也明白了这个问题,应该不会自讨苦吃。 元家来的管事嬷嬷对木兰是满脸笑容,一看到木兰,就立马站起身来行礼,“奴婢给太太请安!” “快起来吧,请坐。”木兰在首座上坐下,等周春上茶之后才笑问,“两位嬷嬷怎么就想着过来了?不知元家两位师伯和嫂子是否安好。” 嬷嬷笑道:“好着呢,这次来却是给太太报喜的,我们家大姑娘年前进京选秀,如今已经确定下来定了才人,我们家太太高兴,这才叫奴婢过来与太太说一声。” 木兰心中诧异,“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大喜事了,两位嫂子那边是不是要办个酒宴?” “那可不行,我们家老爷说了,虽然大姑娘选了才人,但还是不宜宣扬的好,所以这酒宴倒是不必了,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喝杯酒就行,这不,我们家太太就派奴婢过来通知三爷和太太一声。” 木兰笑着应承,“等我们家老爷回来我就告诉他,只是你也知道他是做大夫的,也不知道那天是否会有急诊,所以还得问过他再做打算,不过大姑娘入选的确是大好事,我这儿还有去年进京买的一些新首饰,回头你带回去,若是家里给大姑娘送东西,就帮我捎带一二。”说着看向周春,道:“你去把我柜子底下的那个雕花盒子拿来。” 周春应声而去,很快就拿了一个盒子过来。 木兰将盒子打开,让嬷嬷看到里面的镶蓝宝石花钿簪和一整套的蓝宝石首饰,这是当时她逛街的时候看到蓝宝石贱卖,心动之下就给买的,只是买回来后却发现自己不是很适合这套首饰,所以一直搁着,本来还想留着做压箱底的,虽然这东西与御赐的东西没法比,但也比较贵重,而现在拿来做礼物也不错。 送走元家的嬷嬷,桃子就抱着阳阳过来,幸灾乐祸的道:“没想到元家的大姑娘这么可怜,直接被送进皇宫了。”心里暗暗想着,叫她当时打我大哥的主意。 木兰瞥了她一眼,道:“胡说些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桃子吐吐舌头。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种事谁也说不定的,不过该有的谨慎还是有的,就算她只是一个才人,她身在权利中心,就比我们多一份机会,所以没事不要去惹元家,更不要去惹她,不然,天高皇帝远,我们以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桃子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些害怕。 木兰就摸着她的脑袋道:“也并不是她就这么大的本事的,机会向来是与风险存在的,那是一个说话都能杀人的地方,她能不能平安的活着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就算她得势,除非她敢冒着同时得罪苏定和平阳侯的风险,不然我们就依然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太过担心。”李石站在木兰身后含笑说道。 木兰惊喜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李石离阳阳三丈远,道:“今天病人不多,我就提前回来了。”看了一眼阳阳,道:“我先去沐浴换一身衣服。”李石一整天都在接触药物和病人,阳阳还是孩子,抵抗力比较差,因此李石从不从医馆回来就抱他,都是洗过澡换衣服之后才会和阳阳玩在一起。 “元家酒宴那天我们就不要去了,派人送礼过去就是了。”李石见木兰担忧,就笑着解释道:“她不过是个才人,这儿若是小地方,她的名头说不定还有些用处,但这是钱塘,并不会有多少人将才人放在眼里,而且,这其中涉及到皇上的后宫,我们还是少沾惹为妙。” “那当初不还是你替他们在大哥那里打探的吗?” “那怎么一样?不过是问一些消息,除了我们三方,谁会知道这些事?知道了又相信的?”李石帮忙,不过是卖元家一个人情,最要紧的是,元白芷若是真的能当选,他这边也可以少操心一些,毕竟,他与元家的关系摆在那里,不管他愿或不愿,元家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他是必定要伸手的,不管心诚不诚,好歹是一个态度。 “谁也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若是止步于才人还好,怕只怕她会一直往上走,到时候难免争斗一番,我们与元家走得太近,只怕会受到牵连。” 李石说完,这件事基本是这样定下了。 到了那天,果然接了一个急诊,然后木兰只好派人送去礼物,周大福回来却说元家并不是只请了李家,反而是几个姻亲都请了,光外边就坐了三桌,然而这还是有两家与李家一样没有去的情况下。 木兰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没去,不然又要费不少的脑细胞了。 第二天,钱塘就都知道元家的女儿当选了才人,以后算是宫中的娘娘了,普通的老百姓和一些富商们倒是对元家客气了不少,但上层社会的官员面上虽对元家和蔼,但态度并没有多少改变。 元家的两位老爷似乎也猜到了这种情况,并不着急。 府城是个大城市,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加上本地的新闻,很快就有别的新鲜事将这事给压下去了,而其中有一件事还与木兰他们有关。 周大福刚从外头回来,将采买的东西丢给吴田,就疾步进后院找木兰,“太太,我才从市井中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 “定远县发生匪患,知县下落不明。” 木兰脸色微变,眼睛锐利起来,盯着周大福问道:“哪里听来的?” 周大福额角上冒出汗水,沉着声音道:“是我去采买的时候听到东边来的人说的,他们几人都是从定远县不远处到府城来做生意,所以才知道一些。”见木兰将定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以前常听村子里的人说太太如何如何厉害,二爷三爷能有今天,大半是太太的功劳,他都有些不以为意,因为他跟在李石身边,所见的都是李石在拿主意,但就在刚才那一刻,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被猛虎盯住,差一点就喘不过气来。 木兰敲了敲桌子,问道:“这几天驿站都没有什么消息吗?” 周大福摇头,“三爷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木兰点头,“你马上去衙门那里打听一下,这么大的事,府城的衙门不可能不知道,让吴田去驿站那边打听,那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叫他多找些人打听。吴田家的去医馆里看看,若是老爷那里没什么要紧的病人就让他快些回来。”说着又去看周大福,道:“你快去吧,我去村里租一辆马车,马上就去王家看看。” 周大福心中一凛,忙躬身而去。 木兰将孩子交给桃子,人坐上村里的一辆马车,立马就走了。 这个时候王先生一定还在书院,想起那位王太太,木兰当机立断的没去王家,而是拐了弯直接去了书院。 被从课堂里请出来的王先生看到木兰心微微一紧,虽然苏木兰教育孩子的法子和思想奇葩了些,可这人平时还是很守规矩的,至少他们家定亲之后,他就没见过她逾矩,这时候怎么会过来? 木兰将周大福打听的说了,担忧道:“……也不知道是谣传,还是定远县情况有异,竟然一直没传出消息来,我来只是想问问,先生在钱塘这边可有什么能打听到消息的关系。” 王先生蹙眉想了一下,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打听。” 木兰就郑重的行礼道:“那就多谢王先生了。” “我闺女不也在那里吗?” 木兰更是愧疚。 王先生只好不再说。 两人分头行动。 木兰快马加鞭的又回到家里。 李石已经回到家,看见妻子回来,就点头问:“如何了?” “王先生出去打探了。” “我刚才也去请了钟先生帮忙,再等等吧。” “定远县的匪患很严重吗?当时不是说山上的人多是当地的百姓,所以虽然凶悍,但多半是针对的客商吗?” 李石敲了敲桌子,叹道:“去年冬天我们南边下了好几场的大雪,现在都三月了,天气才开始慢慢的变暖……很多的地方庄稼都被霜打了……” 也就是说是自然灾害逼人?可现在才春天,家里应该还有一些存粮的,怎么会猜开春就发生了匪患? 一般的匪患都是发生在青黄不接的夏季,那时候因为东西吃完,新的粮食又还不能收,为了不饿死,那些土匪只好下山抢老百姓,或是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人加入匪徒之中…… 190第190章消息 王先生虽然是文人,但因为爽朗大方,倒是结实了几个与武将有关系的朋友,此时他找上门来,定远县的事又不是机密,那些人知道定远县的县令是王先生的女婿,倒也乐得卖对方这个人情,所以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 “王兄的这个女婿倒是个有才干之人,只可惜还太过年轻,激进了些,不过石参将与他在一起,身边又有卫兵保护,应该不会有大碍。” 王先生强笑道:“只是我们这边一直收不到消息,若不是他姐姐的管家出去采买的时候打听到消息,我们到现在还瞒在鼓里呢。” “年轻人嘛,若是不做出成绩来,哪里好意思就和家人说?我看苏县令也是想等嘉奖令下来才告诉诸位的,王先生也不用太过担心。”几个安慰王先生的不说上过战场,但多少都与刀剑扯到了一起,因此并不觉得亲自去剿匪算得上什么大事,毕竟,定远县的土匪都是当地的百姓,虽然顽强,但与那些受过训练的兵士相比就少了一些凶悍。 可王先生不这样认为,刀剑无眼,混乱之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苏文要真出了什么事,他的女儿怎么办?要知道他们才成亲半年啊。 王先生急的不行,忙托几个人再帮忙打听一下,看是否能联系上石参军的人,得到苏文的确切消息。 几个友人见王先生担心成这样,都笑着应下了,几个人一商量,就从各自的家里选了几个有功夫比较勇猛的人出来往定远县而去。 而那边,李石也从钟先生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钟先生难得的赞叹道:“听说那小子去了定远县之后就着重抓的农事,去年一年,入冬以来,整个县城只冻死了十三人,开春之后他又带了人亲自下地,”说到这里,钟先生惋惜的看着李石,“当初我只以为你不错,所以就想着把我身上的医术传给你,但没想到你这小舅子也不错,早知道当初我就该选他,而不用去和元胡那只老狐狸抢徒弟,弄到现在,不管你治好什么病,都是落在元胡的头上。” 李石凉凉的道:“先生似乎忘了您曾经发过毒誓不收徒弟的。” “所以才说你小舅子更合适啊,我给带在身边做个药童,以后他出来做个大夫,好叫人看看,在我身边做个药童比做元胡的关门弟子强多了。” 李石的脸微黑。他们 钟先生嘿嘿一笑,挥手道:“行了,行了,我不开玩笑就是了,他们说苏文剿匪的那天并没有事,但进了山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他们虽然鱼龙混杂,但这山里头的事他们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快的。” “也就是说,阿文现在也在山里?” “他是县太爷,又是他主动提起剿匪的,自然要身先士卒了。”钟先生见李石担心,也不好开玩笑,道:“我再去叫人打听,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听说石参军的功夫不错,本事也不小,能够在定远县镇住土匪,还能压住海盗,此人差不到哪里去。苏文呆在他身边很安全。” 李石点头,行礼道:“多谢先生了。” 钟先生不在意的挥手道:“你叫木兰给我多做一些好吃的就行,上次我在你这吃的小鸡炖蘑菇不错,今天晚上就叫他们做这道菜吧。” 王先生来找李石,两个人的消息一核对,都说苏文没事,虽然两人心中还没有放下心来,但到底不如一开始心急如焚了。 王先生见李石的脸有些黑,顿时又开始担心起苏文回来后被骂的事来了,他知道,苏文的教育一直是李石主办,记得以前听苏文说过,李石有一次直接将他和李江打得下不了床…… 想着,王先生就先给苏文说起情来,“文儿这孩子也是,就算是一心为了百姓,也不可如此激进,那些百姓多是目不识丁的人,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这样贸然的动作,也难怪那些土匪会铤而走险,不过那些土匪也是刁民,竟然就只有袭击朝廷命官。” 若不是王先生是苏文的岳父,比他还长一辈,李石就要冷哼出声了,要说匪,他不也做过流民?流民向来是匪的别称,甚至比匪还恐怖? 但这个世道,除掉那些真正的大恶之人,因为犯事跑到山上落草为寇的,大部分的都是百姓,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会上山为匪。 这种人向来缺少安全感,对他们的行为有时候可以激烈,但大部分都应该是缓缓而来,这样激进,那些人不安之下自然要做些什么维护自己的利益。 说到底,还是他欠考虑了,当初就不应该给苏文谋定远县这个县令。 周大福赶回来了,“石参军向这边请求援军,只是府城这边的将军没有答应。” 王先生一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人才走,只怕王老爷找的那几位老爷也没有收到消息。” 王先生顿时对李石刮目相看起来,竟是一买就能买到这样厉害的奴才。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石参军手上的人不少,一连几天都没有向府城求救,怎么现在突然要求支援起来?” 这个却属于机密,周大福自然不会知道。 才走到门口的木兰却突然脸色一变,与李石齐口道:“是海匪!” 木兰气得发抖,“苏文这个混小子,定远县要真因为这个出事,看我打断他的狗腿!” 山上的土匪多是定远县的百姓活不下去了上山落草为寇的,没多少本事,他们多是打劫过路的商贩,也不会伤人性命,多半只取了钱财就走,但海匪不一样,海上的盗匪多是亡命之徒,也有倭寇为首领,不上岸还罢,一旦上岸就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连妇孺都不会放过。 王先生也变了脸色,真的因为这事将海匪引上岸来,只怕不等苏木兰出手,苏文就会被朝廷给砍了脑袋了。 王先生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府城的将军为何不愿意出兵?” 木兰和李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是了,如今天下初定,南边的叛军还未全部服诛……”王先生这下子也没了办法,他是有几个朋友,那几个朋友也愿意与他打听消息,但一定不会愿意就这件事求情,这毕竟是大事,一旦牵扯其中,谁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后果。 李石沉思。 钟先生似乎知道此时不是吃饭的时候,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就从阳阳的院子里出来,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只让桃子转告说以后再来吃小鸡炖蘑菇。 木兰就坐在李石身边,此时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若是一个人或是有限的几个人,她还可以说单枪匹马的去将人给弄死,但这次是土匪和海匪,她就算是可以分身,也杀不了这么多的人。 李石看着木兰发愁的样子,微微笑着摸她的头发,左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今晚就出城。” 木兰微张着嘴巴,想要阻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文太过年轻,想事情还是有些欠考虑,我去看看,就算真的出事,也好有一个收尸的人。” 木兰脸色一白,嘴巴张了张,她想说那是她唯一的弟弟,想说苏家还没有后,可想起海匪上岸的后果,这两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响,木兰才艰难的道:“我与你去。” “不行,阳阳还在家里呢。” 木兰的眼神却坚毅起来,“我和你一块儿去,关键时候我还能起一些作用,而且,你要进山,你认得路吗?” “我可以找人带。” “这时候谁有胆子陪你进山?就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敢保证你能马上雇到人或者对方就真的是带你去那个方向?” 李石无奈,“总不能我们一家子都赔在那里。” “不会的,”木兰坚定的看着李石道:“有我在,我就不会叫你们死在战场上,至于后面的事,”木兰脸色微白,“到时候我去和皇上求情,我毕竟救过对方一次,哪怕只是保住阿文的一条性命也好。” 木兰说到这个也不由的脸色微红,当时她杀人是为了自保,只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凑巧,正好底下站着一个皇上,然后就误会了。 当时木兰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却不由的庆幸当时的误会了,只要能保住苏文的命就好。 李石就算不想带木兰也没办法,木兰的态度很明显,你不带她去,她可以在你走后悄悄的走,以木兰的脚程,说不定还会在李石的跟前到达呢。 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呢,就算是出事,他也能及时补救。 李石和木兰将桃子找来,“你收拾收拾东西,带着阳阳去钟先生那里住一段时间,我和你嫂子去你哥哥那里看看,记住,不管是谁,除了我们和你二哥三哥,谁去接你都不要跟对方走,明白了吗?” 桃子白着脸点头,“大哥,哥哥会不会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我现在是担心定远县的百姓有事。” “那现在你们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石参军既然这时候才来求助,就说明情况还在他的控制之内,而从这里行军到定远县,就算是加快脚步也得四天,我和你嫂子骑着马去,沿路换马,不到两天应该就能到了。”李石给桃子分析,道:“现在,我们只不放心你和阳阳,你媛媛姐又不在这里……” 桃子忙保证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阳阳的,你们放心的去吧,等你们回来阳阳一定被我养的又白又胖。” 191第191章谈判 木兰和李石轻装上阵,周大福担心的不得了,“老爷,太太,还是叫周冬跟着你们吧。” 木兰将弓箭背在身上,头也不回的道:“周冬会骑马吗?而且他才十一二岁,去了能做什么?让他留在家里吧,也能给你跑个腿。” 李石也将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吩咐道:“府城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听钟先生的调遣。” 王先生很快就从书院里牵了两匹不错的马过来。 松山书院做为江南第一书院,里面的马就算是四大家族也羡慕,王先生自然没有能力借到最好的马,但比市面上的马要好的还是可以的。 王先生将路引和手书交给李石,“这是我求了人帮忙办的,你们沿途过去,碰见驿站可以直接在那里换马。” 王先生看着束发简装的木兰,“这木兰这里是不是就不要去了……” 木兰听见,就笑道:“王先生放心好了,若事不可为,我们不会冒险的。” 王先生松了一口气,李石垂下眼眸,心中一点也不相信木兰的话,她才七岁就敢计划着杀人报仇,若是苏文真的出了什么事,李石一点把握也没有。他看向内院阳阳的所在,只能寄希望于阳阳了。 两人在太阳落山之前出了城,然后就是快马加鞭,从府城到下一个县城,骑马也不过要一个时辰,两人在天完全暗沉下来的时候到达那个县的外面,住在外面的小客栈里。 这种小客栈一般招待的都是行商脚夫,多晚都接待过人,因此听见敲门声,小二很快就爬起来了。 看到简装的李石和木兰,小二的视线在木兰背后的弓箭上停顿了一下,哈腰问道:“两位爷是想用饭呢?还是住店?” “再过去就是县城,你觉得这么晚了,我们是用饭还是住店?”李石上前一步挡住小二的视线,眼睛在店里滑了一圈,道:“去给我们弄些吃的来,再给我们来一个房间,将马喂好来。” 小二哥忙应下。 李石就带着木兰进了房间,两个人吃过一些东西,李石让小二哥打了两盆热水来,“泡脚解乏过后赶紧睡一觉吧,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木兰点头,推着李石让他睡在里面,“我力气比你大。” 李石无奈,只好侧躺在木兰身边。两个人头挨着头睡着了。 木兰的弓箭放在旁边,但俩人的枕头下却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天还没亮,李石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外头的鸡叫声,计算了一下县城门口开门的时间,李石又闭上眼睛。 从这里他们到县城,骑马也不过一刻钟左右,加上洗漱吃饭,准备干粮…… 等到外面有声音的时候,李石才推了木兰起来,低声道:“你等一下去看一下马,一定要喂到七分饱,我去准备干粮。” 木兰点头。 苏文正和石参将在山上围着土匪。 石参军急的团团转,“消息来报,海匪正潜伏在海岸线那里,现在他们还未确定我们的部署,若是一旦察觉我不在海边坐镇,他们一定会杀进来的,那些疑兵之计根本就用不多久。” 石参军看了一眼土匪所在的地方,咬牙道:“这场仗我认栽了,大不了回头罢职丢官,但定远县的百姓决不能有所闪失,我们还是退兵吧。” 苏文握紧了拳头,“这次若是轻易退兵,以后再想剿匪就更困难了,而且定远县以后为匪的人数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多,这就是一个恶性的循环,终有一天,定远县整个县都是土匪。” 石参军急的团团转,“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那些海匪上岸杀了老百姓吧?到那时就不是丢官这么简单的了,我们两个人的脑袋,甚至两家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府城不愿意出兵吗?” 石参军翻了一个白眼,“我与府城那边的人又没有什么交情,没有朝廷的指令,他们怎么可能会出兵?” 苏文就瞪着他道:“那你做人也太失败了,你们石家在这里都镇守多少年了,这里离府城又不是特别的远,怎么到现在还没打下关系来?” “就算打下关系又怎么样?前朝一灭,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你应该庆幸我们与府城那边没有联系,不然,你现在看见的就不是我了,除了我,谁还会那么傻了吧唧的带着兵就跟你上山剿匪了?还非说要招安,轻易不要伤人性命……” 石参军想想都觉得憋屈,要是冲锋陷坚,不说现在将整个山寨打下来了,至少里面的土匪也死了一个七七八八的了吧?他的兵都是对付海匪的,石参军很自信能灭了他们。 “他们都是定远县的百姓,县城有三成的壮丁都在这里,你要真灭了他们,不说我还能不能活着出县城,要是与半个县城为敌,那我还当什么县令啊?这些人要是死了,谁给我种地啊?” 这也是历任县令打一炮就放水的缘故,实在是这山寨的地位太过坑爹。 里面的土匪几乎是县城三成的壮丁,而这些人中七大姑八大姨的,在县城都有不少的亲戚,要真的将里头的人都杀了,那样就是与半个县城为敌了,不说以后能不能在县城开展其他的政令,只怕以后睡觉出门都不踏实。 苏文只好继续叫人喊话,“投降不杀,既往不咎的话。”但是,真正心动的几乎没有,他们大多数都是自愿上山落草为寇的,剩下的不是自愿的,也是在县城里得罪了这样那样的人,或是干脆身上有案子的,没有谁想过要投降。 但苏文和石参将的时间都不多了。 苏文见他们油盐不进的样子,直接亲自上阵喊道:“难道你们就打算一辈子在这山上做土匪不成?这样下去,你们的后代能有什么出息?” “可我们若不上山为匪,连活命都不成。”被围的土匪头子也火了,他就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县令,竟然围了他们三天,“就靠着下面那几亩泛咸的地,连颗谷子都种不出来,每年还要交那样重的税,还要巴结你们这些狗官,把我们身上的肉割了都不够。” 后头的土匪顿时鼓噪起来,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上山的?土匪头子说的多多少少都触动到了他们心头的事。 苏文沉着脸,“以往,定远县中一村才有一匪,后百户一匪,现十户一匪,以后你们是不是还想全定远县的人都做土匪?真到了那时候,你们觉得朝廷还会像现在一样继续容忍下去?现在本官还能招安,到了那时,只怕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你招安为的也不过是你的仕途……” 苏文气得骂人,“放屁!老子要政绩有的是法子,用得着冒生命危险到这山里来吗?我是真心实意为你们着想,新皇登基,对一切都比较宽容,而我们定远县有五年的免税政策,现在已过了一年多,可三年多的时间,难道你们还不能叫家里吃饱饭吗?那样,就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你们本身就懒惰!” 苏文不给对方说话的计划,继续喊话道:“本官打算将县城北边的地放出来给大家耕种,又免了赋税,三年之内,本县决不收一分税,而,我们定远县东临海,南接芜州,北接忻州,西边离府城又不远,明明是交通要道,为什么那些客商却宁愿多绕三天的路也不愿经过我们县城?都是因为有你们的存在!若是那些客商都过我们县城,最起码也能养活两成的人!” “难道你们愿意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为匪,也不愿意他们有一个正经的出身不成?” 土匪头子后头的人骚动起来,也有心动的,但更多的是迟疑。 苏文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看在眼里,这人一来正是庄稼收获的时候,定远县因为临海,虽然平整的土地有不少,但那些地方每到夏天都灌水,地都是咸的,种的庄稼都是零零散散的收一些,别说吃饭了,就连税收都不够。 虽然说朝廷免了他们这个县的赋税,可县城一般是县太爷做主,为了修路等等各种事情,县太爷是有权收一些税收的,那些税收,每年都没少过,可路和桥等从没见修过。 但去年苏文来的时候就将他们的那些税收都免了,一分钱都没要,不过却强制要求有壮丁的人家服役修路修桥,而富贵人家却要出钱。 他们当中就有不少人当时下山去替家里人服役去了,他们本来心里也有怨气,只是没想到苏文并不像以往那样不顾他们死活一样驱赶他们干活,而是准时上工,准时下工,给的饭菜也还不错,最让他们诧异的是,他们竟然还有钱拿…… 之后苏文常跑到乡下去与老农交流种地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他们虽然上山落草为匪,但也不过是贴补家里,家里的亲人和土地都还在,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是要下山的,有时候遇上农忙,他们还要回家去种地…… 对苏文这个县太爷,大部分人的印象都还不错,这也是这次剿匪,见苏文没对他们下死手之后,土匪们也没尽力的缘故。 不然在一边缩手缩脚的时候,土匪们若是拼命,就算不能突围,也肯定能杀不少人,但石参军和苏文围了人家三天,两边的人马愣是没有死亡的,只有几个受了伤的。 192第192章激怒 土匪头子见人骚乱起来,就扬声质问苏文,“你说的倒好听,只怕我们前脚投安,后脚你就升迁走了,后头来个什么县官谁知道?到时候还不是你们朝廷说秋后算账就秋后算账?” “再有,我们下了山,就是没了牙齿的老虎,你是官,我们是匪,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土匪们听了都安静了不少,当官的虽然也有好人,但他们县就没落着哪个。 苏文对此人恨得牙痒痒,石参军也咬牙,“可恨此人距离太远,不然我非宰了他不成。” 苏文顾不得回应他的话,只应承道:“诸位,我苏文愿意立下字据,只要不是被罢官,我都会留在此地五年!最少五年。” 只可惜,土匪们心里对苏文存了疑,都不太相信,苏文不由跺脚。 才上到山里来的李石就冷哼一声,石参军“嚯”的回头,手中的剑横在苏文面前,这才借着周围火把的光亮看到穿着短打的李石和背着弓箭的木兰。 石参军皱眉,“你们是谁?”才问出口,苏文已经惊喜的叫了一声,“姐夫,姐姐!” 李石黑着一张脸上前几步,挡在木兰跟前。 石参军和苏文站的是一个平台,地方不大,容纳个七八个人不成问题,先前李石是在下面一点的地方,现在站上来,刚好可以平视石参军。 李石对石参军作揖道:“见过石参军,苏文麻烦您了。” 石参军的剑回鞘,瞥了一眼带俩人上来的卫兵,笑道:“李先生有礼了,常听苏县令提起您,没想到能在今天见到李先生。李先生是什么时候到的?也该和我们说一声,和我苏县令也好下去迎接。” 李石知道他们贸然上来犯了忌讳,可来回的请示谁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 李石也来不及解释,歉然的对石参军道:“事情紧急,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石参军却没有怪对方的意思,只是在自身上找原因,看来他对底下的人训练的还不够,不然怎么就敢把人直接领到这儿? 也亏得这次是真人,若是冒充的,他和苏文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里,早听苏县令说李先生智勇双全,这下子正该请教您。” 木兰听着他们没完没了的说话,头疼的不得了,直接问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做?就这么些人,若是对面的人没发现也就算了,若是发现,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石参军吃了一惊,低头去看李石身后的木兰。 他的人虽然减少了,但都是悄悄退走的,都走了大半天了,对面的土匪一个都没发现,这人是怎么发现的?还是……石参军将目光放在李石身上。 这个结果却是李石和木兰共同推测出来的。 两个人快马加鞭的到了山外,进到内林之后马就不能再骑,两个人只好下来走路,山里的痕迹向来瞒不住木兰,虽然对方做过掩饰,但木兰还是发现了大量撤退的痕迹,加上一路行来,两人竟然都没发现兵士,还是到了这处的山脚下才被发现。 而且,李石只是拿出以前苏文给他的手书和亮明身份,对方就带着他们上山来了,虽然对方还在戒备他们,但李石看得出来,对方似乎也并不是很熟练,不是新兵,就是没怎么打过仗的兵。 李石根据这些信息,再加上又知道海匪的事,自然能推测出石参军派人回去增援海岸了。 李石看向对面叫嚣的土匪,问木兰,“你有把握杀了那人吗?” 木兰顺着李石的目光看过去,对方那边和这边一样,也是点了火把,可以说是灯火通明,所以木兰看得很清楚。 她抽了抽嘴角,“你们不怕被暗杀吗?” 石参军抽了抽嘴角扭头去看苏文,苏文就摸着鼻子道:“姐姐,这边的情况不一样,他们轻易不会杀朝廷命官的。” 一开始他和石参将都还没发现,行军布阵都极其严厉,可是两三天下来哪里还看不出来?加上今晚要劝降对方,自然要把火把点起来了,倒是那边见他们没有强攻的意思之后也学着他们点起了火把,这样交流也方便些。 外面的人若是知道里面是这样的情况,还会在外面紧张兮兮的以为苏文会被土匪大卸八块吗? 木兰凝神看了那个鼓动着土匪的土匪头子,眯了眯眼,脚向左移了半步,点头道:“应该可以。” “那就杀了他。”李石眯着眼睛道:“只要他死了,剩下的人就好劝降了。” 苏文兴奋的看着自家的姐姐。 石参军本来有心要阻止,但见苏文这样也微微放下心来。 木兰打开背在后面的弓箭,将包着箭的布条打开,里头只有五支箭,木兰选了一支,搭在箭上,李石挡住她,因为角度的缘故,对面的人并没有看见她,木兰就瞄准了对面,她缓缓的将弓拉满,眼神犀利的看着对面,低声道:“下!” 李石就突然蹲了下去,木兰的箭脱弓而出,对面的土匪头子一直在留意这边的情况,待他看到突然露出来的木兰还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箭已经穿破他的咽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木兰,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木兰的还有石参军。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一声令下,周围的兵士全都搭起弓箭对准对面的人,战事一触即发。 “等一下!” 李石上前一步,拱手对对面的人道:“诸位可否听在下一言?” 土匪们被土匪头子的死刺激到了,都有些骚乱起来,根本就不听李石的话,大家都拿起各自的武器,要不是顾忌着,说不定真的会冲过来了。 李石就看了木兰一眼,木兰就搭起弓箭射掉对方的旗帜,场面静了一下,李石就道:“诸位现在可以听在下说话了吗?” “你又是谁?” “我是你们县太爷的哥哥,我听说你们要杀了我这弟弟,我就亲自过来看看!” 对面的人一噎,然后就不服气起来,“明明是县太爷追着要杀我们的!” “没错,刚才你还杀了我们的老大……” “大家别跟他们废话,我们冲上去为老大报仇……” “然后和他共赴黄泉吗?”李石冷着脸看向他们,“你们是觉得你们县太爷不敢杀你们吗?”李石冷笑道:“你们县太爷心软,我可不是个好人,就算将你们灭了又怎么样?就凭他将盘踞多年的土匪给剿了,我在走走关系,多的是机会将他送离这里,难道你们家里那些老弱妇孺还能追着他要杀他不成?” 对面鼓噪的声音渐渐小了。 李石冷哼一声道:“是了,你们现在大多是家里的壮丁,你们若是死了,你们的父母妻儿只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就算不饿死,到了冬天也未必不会被冻死。” 对面的人红着眼睛看李石,眼里迸射出来的仇恨几乎要活吞了李石。 石参军担忧的看着李石和苏文,苏文也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对姐夫的信任。 “觉得我是个坏人?该千刀万剐?”李石尽量将声音放大,好让对面更多的人听见,木兰见了微微皱眉,就悄悄的退下去就近掰了一个长大变老的竹笋,将那个可以包起来的壳交给李石,李石挑眉。 木兰就将小孔的那边对这他的嘴巴,李石会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医术上说的听筒,那反过来用不就是……话筒? 木兰不知道李石这么聪明竟然已经“发明”了一个后代所用的名词。 此时,李石正拿着这个东西对对面的人喊道:“只是你们又是什么好人?是,你们的手上也许没有性命,但你们抢了过往客商的东西,可知道害了多少人倾家荡产?你们又知道这样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不抢客商,难道我们要活活饿死不成?” “那是你们没本事?” 对面的人突然就愤怒起来,“说得倒好听,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有钱有势的人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你们觉得我们有钱有势?我就不相信你们就每人打探过你们县太爷的背景,我们叫有钱有势吗?从你们当中单独拎出一个人来都比我们强!” 李石厉眼看着对面的人,“原来传说中久攻不下的定远县匪徒也不过如此,你们的县太爷上任也有大半年了吧?竟然还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对面一个人就站出来扬声道:“谁说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苏文的哥哥,而是苏文的姐夫!” “不错!”李石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既然打听到我是他姐夫,那就应该知道我们家原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本来是个什么境况吧?你告诉他们,我李家和苏家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吗?” 那人一噎,眼睛扫到李石身后的木兰,就讽笑道:“你们家自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也是逃难到的府城那边,家里没有父母,又是流民,不过是你好运,挑了一个好娘子,让个女人养活!” 193第193章劝降 李石嘴角一挑,“你说的没错,只是你们难道连一个女人的一半都比不上吗?” 土匪:“……” “这世上,人要活下去的法子有很多,你们偏偏选了害人的法子,不仅害人,还害了自己!定远县算是交通要道,如今皇上又对商事格外宽容,正是发展的好时机,可因为有你们在这儿,阻断了多少人的生路?” “如今你们县太爷愿意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却反过来恩将仇报!” “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框我们,我们投安岂不是死得太过冤枉了?” “而且谁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说到底对面的人还是不太相信苏文,或者说,这里的人对当官的都不太友好。 “这山上不算你们,就算将士就不知道有多少,你们县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起誓,我这个姐夫在这里,难道他还敢反悔?你们应当知道,当官的最注重名声!” 对方就有些软化,但军师喊道:“你刚才杀了我们老大。” “那是因为他该死!为了一己之私,就置你们的生死不顾,一个劲儿的鼓动你们与朝廷作对,难道你们是想随着他造反吗?” 大家顿时都安静下来。 李石的口才向来好,道理又绕,就算是李江和苏文也常常被他说的羞愧万分,更何况对面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匪? 土匪的军师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想要拖一些日子再与朝廷慢慢的谈。 只是土匪拖得,石参军他们可拖不得。 李石就问:“山上的土匪,大概有多少人家离海岸比较近的?” “有七成吧,”石参军倒是对山里的土匪挺了解,毕竟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越靠近海边的人家越穷,他们家里的那些盐碱地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来,只能靠打渔为生,但这看天吃饭的活计也不保险,再说打渔的人家也多,定远县能有多少人家愿意买?所以最后活不下去的多是临近海岸那边的人,往里一些倒是好些,但也有穷困得活不下去,或是在县城得罪了人没法呆下去的。” 李石就沉吟道:“将海匪的事告诉他们。” “那怎么行?”石参军反对,“他们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猜出我们的人手不够,到那时候只怕会反扑。” “刚才你说土匪里虽然有几位当家的,但是除了他们的大当家,下面的人是谁也不服谁,既然如此,你觉得他们当中还有人能归拢部队吗?更何况,”李石环视着周围道:“他们所在的山寨虽然易守难攻,我们很难打下来,但要围住却是很容易的事,你觉得那个消息告诉他们之后,最着急的是谁?” “是那七成住在海边的土匪。” 李石含笑点头,“所以我们接下来拼的就是耐性,顺便叫人露出府城可能会来支援的消息,只是可能路途遥远,需要晚一些才到。” 石参军和苏文瞬间明白李石的意思,看着站在李石身后半步的苏文,心中感叹,果然还是姜老的辣。 石参军完善了一下,觉得不能由他们宣告这个消息,只怕他们宣告了,对方也不会相信,于是石参军找了两个比较机灵的兵嘀咕了一阵,两人就朝山下走去。 两边交战,交际处自然有各自埋伏的人,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他们不敢露出异样,在走到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撒尿,一边撒一边道:“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老子都在这儿呆了三天了,身上不知道被蚊虫叮了多少,要我说还不如和刘大哥他们一块儿回去打海匪呢。” “你就做梦吧,没听参加和苏县令说吗?他们一日不投降我们就围他们一日,已经调走了四分之一的人,要还调走你们那一队,那我们还围不围人了?” “听说那些海匪现在都已经到了海岸边上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顶住。” “你就放心吧,就算顶不住府城的援军也到了,到时候再把地盘抢回来就是了……” “可那沿岸的百姓……” “那也是没办法,更何况苏县令早就下令让他们离开了,他们若抵死了不走,我们有什么办法?” 两人边说着边走远了,等除了那两人的视线,两个人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我还真怕他们冲出来把我们给杀了。”要知道那可是离敌营很近的地方了,真要闹出动静,他们还真的活不出来了。 偷听到这番话的人手软脚软的跑回去汇报了,他家就是海岸边上的,他知道,他的父母就算是收到了命令也绝对不会离开家的,那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那些海匪会杀人,但一样会被放火,他们若是看见房子里没人就会一把火给烧了…… 军师闻言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机会,对方的人走了这么多,我们正好可以突围。” “然后杀了朝廷命官,朝廷再来剿我们?”老三撇撇嘴道:“要我说还不如就降安呢,苏县令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老三,有你这么鼓动军心的吗?” “老子不管,老子只知道我家就在海边,老子的老爹老娘老婆孩子都在家呢,我要再不回去,我全家都能叫海匪给端了。” “没错,海匪和咱们可不一样,那几个龟孙子专门祸害咱们老百姓……” 见上面的人谈论开了,底下的人也嚷嚷开了,提倡投降的多是住在海边的人,而也有一些住在内地的人提倡投降,更多的人则是犹豫不决的等着上头的命令。 军师看着混乱的局面,眼孔微缩,瞪着给他报信的人,“谁让你将消息嚷嚷的到处都是的?” 那人低下头,被却挺直,军师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偏偏还什么事都不能做。 论行军打仗,在场的人没人能比得过石参军,因此就算李石来了,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他依然不能轻易离开,但心里记挂着海边的事,嘴角都起泡了。 李石想了想道:“只靠着这些人只怕也攻不下,我们现在不急着攻打他们,我看石参军不如留下两个得力的将士守着这里,你赶紧回去。若是情况有变,我们再撤退就是,据你们所说,我们若是撤退,他们应该不敢追击,” 石参军想了想,同意了,当下布置一番,又细细的嘱咐了一遍,这才带着几个卫兵急忙往回赶。 苏文这才有时间询问情况,“姐姐,姐夫,你们是怎么来的?” “骑马过来的。”木兰没好气的道:“难道还能走路过来不成?” 苏文心虚的摸摸鼻子,李石就一把打掉他的手,“这样明显心虚的动作不要做,我都教过你们几次了?” 苏文忙立正站好。 李石就冷哼一声,“做事也不会思前想后,你这几年都是白长的?” 苏文低下头去。 木兰坐在一边一句话不说,苏文做事的确鲁莽了些,这次一旦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事。 苏文迟疑的问道:“是……心敏告诉你们的?” 苏文不提,木兰还没想到,顿时横着眉道:“是你让心敏不告诉我们的?” 苏文看到姐姐的反应就后悔了,这下子被削的不只是他了。 木兰见他这样,气得踢了他一脚,旁边的衙役忙低头看地的看地,抬头看天的看天,就是没看见他们的县太爷摔到地上去了。 苏文有些懵,木兰第一次那脚踢他,以前都是上巴掌拍在屁股上的。 木兰手指微抖的指着他,“你是确定你就能降服这些土匪,然后还将海匪打退了?不然,随便哪一个都能要了你的命!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她要怎么办?是随着你一起死,还是回来被我责怪,被她自己责怪?以后你要死自己死去,别拉着别人。” 苏文脸色微变,就是李石也诧异的看了木兰一眼。 木兰转身就走,苏文就眼巴巴的看着李石。 李石冷哼道:“现在知道求人了?早干什么去了?自己想办法吧。”说着跟在木兰身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衙役忙给李石和木兰端茶送水,刚才木兰的箭法他们都看到了,就是石参军手底下也没有这样的人。看来苏平那小子说的是真的,以前县太爷读书的时候靠的就是这位姑奶奶打猎活下来的。 李石和木兰上山的时候已经天黑,现在更是更深露重,木兰坐在李石和苏文的中间,手边放着自个的弓箭,底下的人也开始换防休息。 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是关键,因此很警惕,不敢有半点的疏忽。 听着对面的山寨里嚷嚷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苏文就上前问他们讨论得如何了,是否会归顺。 差不到到了中午,苏文的耐心都快没的时候,山寨的大门打开了…… 就算军师有千万个不愿,在众人面前也不得不屈服,若是老大还在,八成可以压下这些人,只是可惜当初老大害怕底下的人争权,一直压制着其他的几位当家,在他出事之后才没能将底下的人归拢在一起。 至此,定远县的土匪窝算是没了。 194第194章生气 因为害怕土匪家人和同伙的报复,苏文将墨松和苏平等人都留在王心敏的身边保护她。 衙门里的捕快带着李石和木兰直奔县衙,从门缝里看到李石的苏平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忙将门打开,“木兰姐姐,李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木兰有些疲惫,“你嫂子呢?” “在后院呢。”苏平犹豫着看向领着俩人过来的衙役,那人就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大着嗓门道:“苏平兄弟,你不去实在是太可惜了,山上的土匪都投降了,以后我们定远县上课可就没土匪了。” 苏平眼睛一亮,对他低声道:“你等一下我,我一会儿有话和你说。”忙将李石和木兰往后面领。 王心敏一连三个晚上都没睡好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的奶嬷嬷急的团团转,“太太,还是写信回去和老爷说一声吧,最起码,也要和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说一声呀,不然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姑奶奶那儿您可怎么交代呀?” “木兰姐姐要是知道了,只怕立时就要过来了。” “过来了也好,也叫她劝劝老爷,这山上的土匪都在了这么些年了,中途换了多少县令啊,可还不是一点成效都没有?老爷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心敏微微皱眉,“嬷嬷快别说这些了,我们家老爷是一心为民,又不是巴着升官,剿匪这样有益于民的事自然要做的。” 一句话才落下,桔红就跑过来,“太太,大太太,不是,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来了。” 王心敏一惊,忙起身迎出去,正巧碰上木兰,王心敏行礼道:“姐姐,姐夫!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木兰冲她点了一下头,直接越过她往屋里走去,王心敏忙跟上。 木兰将背上的弓箭放在桌子上,道:“让厨房准备一些吃的,再去备些热水,等一下我和你姐夫梳洗一下就睡一觉。”顿了顿,见王心敏忐忑不安的看着她,心微软,语气也不比原来的硬了,叹道:“你放心好了,山上的土匪已经投安,阿文现在在山上安排一并事宜,你准备一下吧,若是海边的战事也顺利,一场庆功宴是少不了的。” 王心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王嬷嬷也不由念了一声佛,笑容满面的道:“恭喜姑奶奶,恭喜太太了,这下子老爷升官是一定的了。” 木兰就泼她冷水道:“阿文五年内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县城的,这是承诺。” 王嬷嬷脸上的笑容微僵,“这,老爷怎么做这样的承诺。” “要我看也没什么不好,若是再往上走,这次他能将苏家搭进去,下次他能把李家王家一块儿搭进去,在这里磨磨性子也没什么不好。” 王嬷嬷看向王心敏。 王心敏羞愧的道:“这件事本应该是要和姐姐、姐夫说一声的,只是也怕你们担心,就没敢说。” 李石一直沉默,若眼前的是苏文,他自然可以教训一番,只是这是弟媳,就要木兰出面了。 木兰冷哼一声,“那是不是等到要抄家灭族的时候你们再告诉我?” 这句话有些重,王心敏低下头去不敢应,王嬷嬷暗暗着急,但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她可以插嘴的。 木兰没有再说话,等饭菜上来,王心敏要上前伺候,木兰就挥手道:“不用了,我不惯。” 王心敏见木兰冷着脸,不复以前的好说话,心中更是忐忑。 李石和木兰连着两天赶路,一到定远县又急忙上山,之后又是一晚上的戒备,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现在好容易吃一顿热的,两人都没客气,吃完了就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木兰就不想起床了。 李石给她盖上被子,睡在她外边,将她额角的头发弄到后面,关怀的问道:“是不是累坏了?” 木兰困顿的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还是生了孩子的缘故,以前到山里设伏,一个晚上不睡也没什么,结果现在就赶了两三天的路,每天又有时间休息,偏还是觉得累。 “和这些有什么缘故?以前你太过拼命,自然没有感觉,养了几年,身子一时没适应过来罢了。” “我想应该也是这样,昨晚上箭差一点就放早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木兰也不由的后背冒汗,如果那一箭没有成功,土匪头子豁出来,只怕真的会****…… 就算是当初怀孕,最为艰难的时候她也没这样过,木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似乎真的是生疏了……”木兰想着回头要不要重新练一下箭法,生活中的事总是千变万化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会用到这个本事呢? 而且,比起做衣服,她似乎更喜欢射箭一些。 李石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道:“你若是喜欢就去做,后院不是还有靶子吗?” 两个人说着小话就睡着了,而前面的王心敏才拉住从前面回来的桔红,“怎么样?跟回来的人怎么说?” 桔红先前听得眼睛冒红花,现在听太太这样问,就生动的再现了木兰射箭杀人的英姿,桔红双眼冒光的感叹道:“没想到大太太这么厉害,那个土匪头子说杀就杀了,衙役大哥说了,要不是大太太及时赶到,只怕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而且我们还未必会赢……” 王嬷嬷却身子发寒,她动了动僵硬的手,干巴巴的问道:“你是说大姑奶奶杀了人?” 桔红理所应当的点头,“对啊,杀了土匪头子。” 王嬷嬷就去看王心敏。 王心敏虽然也吃惊,但她还没和苏文成亲的时候就开始听苏文夸他姐姐的箭法怎么怎么好,猎野猪野鹿什么的都是手到擒来,见王嬷嬷害怕,她就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姐姐杀的是土匪头子,嬷嬷有什么害怕的?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王嬷嬷强笑一声,心里却嘀咕道,可那也是一个人啊!叫人杀人,看人杀人和亲手杀人还是不一样的。 “那有没有说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王心敏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最快也要到傍晚吧,衙役大哥说,山上的土匪都被县太爷收编,被石参军底下的以为军爷领着去海边了,县太爷留在山上处理山寨里的东西。 王嬷嬷眼睛一亮,“这山寨里好东西不少吧?” “哪呀,里头空空如也,也就是一些破铜烂铁,剩下的钱也都分给了那些投安的土匪,让他们拿回去安家了。” “不是说山上的土匪打劫了不少过路的客商吗?” “是打劫了不少,收获也多,但花销也大呀,他们又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是一个人要养着好几个人呢。那些钱也就够他们温饱。” 王嬷嬷不信。 桔红因为与外头的人接触比较多,有时候还会跑出去帮王心敏买这个买那个,因此听说的比较多。 “嬷嬷别不信,因为这山上的土匪,路过咱们定远县的客商可少了不少,还会从这儿走的,要么是不能绕道的,要么是有些本事,料定了山上的土匪不敢抢的,或是绕道不合算的。他们虽然抢了不少人,但做土匪的更多,每次那些东西拿出来都不够每个人分,也就一人那么一丁点银子,他们又是那样的人家,钱拿回去也就勉强够家里买粮食罢了。” “这么苦还去做什么土匪啊?” “不做土匪,只会更苦!” 等桔红一走,王嬷嬷就一改先前的态度,对王心敏道:“太太等一下去见大姑奶奶可一定要毕恭毕敬的,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可千万不要顶撞她。” 王心敏无奈,“嬷嬷见我什么时候顶撞过姐姐?行了,你快别担心了,你也别多心,姐姐那是对着外人呢。” 王嬷嬷很想拍着腿对对方道,说不定你在对方的眼里就是一个外人,但想到自家的姑娘的性子,到底没说出口。 等李石和木兰再次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两个人精神饱满的出来,墨松就侯在外头,木兰看见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在前院听差吗?” “小的听说大老爷和大太太来了,就想要过来请安,另外,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大老爷大太太。” “什么事?”李石微微哑着声音问道,昨晚上喊话声音大,说的又多,声音竟然有些哑了。 “二爷也来了定远县,现在正和三爷在海边呢。” 李石握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顿,手中的茶杯紧了又紧,到底没有将茶杯扔出去,这都是钱,这都是钱! 但脸上却已经全黑了,墨松忙低下头去,不敢看李石。 木兰呆了一下,就轻笑道:“你们二爷什么时候到的?” “今儿一早到的,与石参军的人围在海边,防范着海匪。”墨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觉得大太太虽然是笑着的,但一定不是开心的表现。 想到跟过来的墨星,墨松心想,他们可真是患难兄弟啊,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195第195章庆功宴 王心敏赶过来的时候,李江和苏文双双跪在院子里,屋里的李石和木兰正在吃饭,看都不看俩人一眼。 王嬷嬷忐忑道:“太太不如去和大姑奶奶求求情,老爷以后是要在这为官的,总要给他留一些面子。” 王心敏若有所思,“正是因此,老爷才更要跪呢。” 王嬷嬷心中迷惘,王心敏却没有再解释。 木兰看了一眼外面,道:“让他们起来吧,总是跪着也不是办法。” “让他们跪着吧,总要让定远县和南阳县的人知道,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是没人管得了的。”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静下来,木兰就疯狂的想阳阳了,她从没有离开阳阳这么长时间过,家里又没个长辈,也不知道桃子能不能照顾好阳阳。 李石也想儿子了,想了想道:“他们明天只怕要开庆功宴,我们再怎样都要参加,后天一早就走吧。” 木兰皱了皱眉,却还是同意了。他们两个要是都不参加庆功宴,只怕转身就有人议论,到时候对苏文和李江反而不利。 这儿的人对海匪深恶痛绝,加上海匪要么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么就是倭寇,而倭寇身上有明显的标志,历任县令为了让民众为探,就将所有他知道的海匪的画像贴得满世界都是,也因此,海匪没能混上岸来,而外头的说法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也因此,他们不确定石参军的人是不是都围土匪去了,埋伏在海边的时候却见石参军的人很少,但明显是外松内紧。 海匪有些多疑,一时之间就下不了决定,也因此,让急忙赶回来的石参军围了一个正着,而听了消息带了本县的官兵赶过来的李江正好可以给石参军援助,虽然这次没能将海匪全都打下,却给了对方重击。 海匪更加以为这是一个针对他们的阴谋,对着石参军就恨得牙痒痒,只是石家与海匪的恩怨从祖辈就开始了,少说也有几十年了,石参军一点也不介意多这么一点。 功绩报上去,府城那边自然不会派人来,毕竟上次他们求援对方没来,这次要是来了,不是打他们的脸吗?因此只是下了一个嘉奖令。 当然,这些事都是之后的事了。 但这次庆功宴依然很热闹,隔壁几个县的县令都亲自过来。 因为定远县的土匪,也间接影响到了隔壁几个县的秩序,其中就有好多人在过不下日子的时候也跑过来这边落草为寇了,而那些行商听说定远县有土匪,往往会将这几个县一起摒除掉,都不路过,因此,这几个县的情况虽然没有定远县那么糟糕,但都是老二不说老大。 这次土匪投安,海匪又被打败,几个县的县令都非常高兴,亲自提了礼物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同为县令的李江,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李县令的南阳县离我们这儿组有三四天的行程,怎么反而在我们前面过来了?” “几位县令请,我是过来援助苏县令的。” 当下几个县令嘴角抽抽,他们的县和苏文的县只有小半天行程的距离,有的甚至一两个时辰就能来回,他们都还没有来援助,李江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其中有一人很快反应过来,迟疑的问道:“李县令和苏县令是同科吧?” 李江含笑点头,“是,我与苏县令的确是同科。” 几人恍然大悟,在官场之中,同科之间向来微妙,可以为敌,更可以为兄为弟,可以说,同科就意味着人脉,有的甚至因为各种原因,信任同科胜过家中的兄弟。 几人正自以为了解,李江的小厮墨星就跑来,“二爷,三爷叫您过去呢,说是石参军来了。” 李江自然要请几位县令一起同往。 几位县令巴不得。 石参军是四品的武官,几个县都是他保卫的地方,可以说现在几个县里的武将都是他的手下,但因为定远县地理特殊,那些海匪要登岸多是从定远县这边登,土匪更是聚集在定远县这边,因此,石参军也是驻守在这边,加上与苏文脾气相投,两人虽然才认识不到一年,却已经引申为知己了。 苏文看到李江领着一串的县令过来,忙上前拱手笑道:“几位过来了也不叫人通知我一声,也好叫在下前去迎接。” “哪里敢劳苏县令的大驾?前头不是有李县令招呼着吗?” “苏县令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只怕是升迁在即。” 苏文摇头道:“几位大人以为那些土匪是如此容易就投安的?在下已经许诺,五年内决不离开定远县,只怕等在下从这儿出去,几位大人不知早走到哪儿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几位大人多多照顾才是。”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要在这儿呆五年?”一般除了年纪大的,自觉升迁无望的外,都会想尽办法往上爬,只有走出七品这个坎,就一定能升迁,最不次也能到六品,运气好一点的能到四五品,死了也能庇护一下家人,而四品到三品向来是一个坎,走过去了,就是上升了一个档次。 在众人之中,就属李江和苏文的年纪最小,也是最有潜力的,但如果在一个地方熬五年,谁还能记得他呀? 若是定远县是个富裕的地方还罢,最多还能走走关系什么的,偏定远县比他们这几个县还穷,当下几位县令看向苏文的眼光中都带了同情。 果然,先前他们的嫉妒是不对的,这样大的功绩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呢? 苏文见将众人的嫉妒都消去了,这才转头对李江道:“明天姐姐和姐夫回去,你什么时候走?” “我和他们一起走吧,正巧有一段路是一样的。” 墨松过来请示,“三爷,太太说酒席办好了,是否现在就将人引过去?” “自然。”苏文脚步一顿,问道:“姐夫呢?” “大老爷还在后头和大太太在一处呢,说是要准备一下明天回去的东西,等一会儿就出来。”墨松和李石给苏文的一家下人都是跟在老宅的人一起排行,叫的苏文三爷,李石则是大老爷,完全将李苏当作一家人看。 只有王心敏的人区分开来。 本来李石是叫他们换过来的,毕竟几人的卖身契都在苏文身上,也是记在苏文名下,没有道理还叫他大老爷。 但一出来苏文就让人又改了回来。 在他看来,老宅的人叫他舅爷远没有三爷来得亲近。 李石见了也就不管了,木兰更不会管这些事,也因此,主子的想法,做奴才的自然要了解一二,大家见状,更是老爷二爷三爷的一直叫个不停…… 这下子却轮到几位县太爷迷糊了,石参军与苏文要好,倒是听说过李苏两家的事,加上危难之中,李石冒死来救,李江更是亲自带了官兵过来,想起家中的几个兄弟,石参军不由的羡慕。 “李县令和苏县令可不止是同科这样简单吧?” 这个关系也没什么好瞒的,李江解释道:“我们是两姨表兄弟,现在更是亲家,在下的大嫂是阿文的姐姐。” 还有人迷糊,“那怎么把你们两个放在一处排行了?” “让诸位见笑了,我们两家是当一家过的,所以下人叫习惯了,一时也没改过来。” 那人还要再问,就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当下闭嘴不语,却慢慢的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后头,那县官就低声道:“这李县令和苏县令从小就父母双亡,是上头的哥哥姐姐带大的,因为两家一早定下了亲事,两家就合做了一家,这样论资排辈,可不就是二爷三爷?”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听着,闻言心中更是疑惑,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头再打听就是了。 这次除了几位县官,苏文还特意请了附近有名望的老人以及客商,旨在告诉大家,定远县的土匪没了,欢迎大家前来投资,更欢迎大家从定远县取道,而他苏文本人也将在这里至少任五年的官职,除非朝廷要罢了他! 下面各人心思复杂,苏文却不管这么多,他如此表态,算是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后面的一大摊烂摊子也不会丢给别人,他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后院,王心敏正带了木兰去见几位夫人。 木兰当时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一套短打之外就没带什么衣服了,所以这次来,她穿的是王心敏的衣服,而李石穿的是苏文的衣服。 王心敏找出一套大红色连襟给木兰,木兰穿上去,因为挺直的腰背,冷眼看着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王嬷嬷都差点不敢直视。 来赴宴的夫人除了几位县令的夫人,就是苏文手底下的官员的妻子和定远县中排得上号的夫人了,但这些夫人的交际也多是在这几个县城之中,初初看见木兰,都有些吓着,不免有些拘谨。 木兰就微微一笑,脸上如春风般拂过,几位夫人就舒了一口气,有一个八面玲珑的夫人就笑问:“这位夫人看着面生,不知是……?” 王心敏就挽着木兰的手介绍道:“这是我们家的大姑奶奶,过来看看我们家老爷的。” “原来是苏夫人。” 196第196章闻名 “我夫家姓李。”木兰笑道:“几位太太叫我李娘子就好。” “李太太与南阳县李县令是?” “那是我小叔子。” 几人顿时明白,原来李家和苏家还是亲家。 木兰在众人面前不太擅言辞,好在她只要坐在那里就能够镇住人,所以并没有人想要与木兰八卦什么。 也因为王心敏对木兰很恭敬,其他人更不会为难木兰,但这还是让木兰有些不自在,她对李石感叹道:“亏得只是留这么一两天,时间要是长了,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说闲话,不是说衣服首饰,就是说孩子和其他人的八卦,但这事情就这么多,时常聚在一起哪有那么多的话来说?一天两天木兰还受得了,但时间一长,她根本就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下午苏文和李江就送走所有来做客的人,石参军则拉住苏文,“你姐姐的箭法是谁教的?” 苏文挑眉,“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姐姐从小进山打猎,这手箭法自然学下来了。” 石参军心中疑虑,“可我看你姐的那个箭法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若是打猎就能练出那样的箭法,那他早拉着他的人进山了。在其他的方面石参军不敢打包票,但箭法和武艺这些他却可以肯定,苏木兰一定是专门练过箭法的,不然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杀。 民间多高人,石参军眼睛发亮的看着苏文,若是能请到那人做教头,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将那海匪一网打尽…… 箭法这类东西向来与兵法相连。 苏文只当没看见,赵猎户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现在在哪里? 王心敏替木兰收拾东西,找出不少的小东西收好,道:“这都是相公给阳阳买的,姐姐带回去吧。我还给媛媛和桃子准备了一些礼物,回头我交给墨星。” 苏文本来想叫墨松跟着李石他们回去的,只是木兰嫌弃他跟着走又还要回来就没同意,而李江和他们一路,大半的路都是相同的,直接让墨星跟着就是。 其实让木兰说,他们两个可以自己来,自然可以自己走,但见苏文和李江坚持,她这才没拒绝。 晚上,李石就抱着木兰,抓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怕不怕?” 木兰的心抖了抖,瞬间握住李石的手,“我还以为你不会问的。” “我要是不提,你是不是就要憋在心里?”李石有些生气,“我问过阿文,那个土匪头子可不是普通的农民,身上有人命官司,因为被朝廷通缉,这才跑到山上落草为寇,一步一步从小喽罗干掉山大王自己坐上首座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木兰的心镇定了不少,她苦笑道:“算起来,我手上的人命官司也不少了……”不算早年的,就说在京城的那一段,她就杀了不少人。 木兰把手放在肚子上,“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李石坚定的看着她,“不管信或不信,我们身上又会有什么冤孽?每一次我们都是自卫,不是吗?”就算是有,不是还有李石在吗?李石紧紧的拥着木兰,眼神冰冷的看前方,心中冷笑,他的妻儿,就算是老天,也休想染指! 而这天若真有心,天下间又怎么会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李石和木兰早早的起床,和李江一起启程离开,苏文很是不舍,“姐姐,姐夫,你们不如多留些日子吧。” “阳阳还在家里呢,现在家里就桃子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苏文就连忙提议,“那就将桃子和阳阳都接过来,以前是因为定远县有土匪,所以我才没提,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正好将桃子和阳阳接过来。” “桃子和李登才的婚期已经定下,我们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现在哪里能过来?还是等桃子出嫁了再说吧。”李石的目光扫过王心敏,道:“何况,我和你姐姐也住不惯县衙。” 木兰已经习惯了每天太阳出来后才起床,但县衙这边的时间太早,只怕木兰过来要休息不好了。 苏文很失望,但他也知道姐夫说的是实情,最次也得等桃子出嫁才行。 送走他们,王心敏才迟疑的道:“其实让桃子从这儿出嫁不是更好?好歹这也是一份荣耀。”王心敏的意思是苏文是苏家的家长,才是桃子的亲哥哥,按说桃子的婚事应该是苏文做主的,自然也是从这儿出嫁比较好。 毕竟,在这里,她就是县令的妹妹,而在府城老宅那边,她就只是木兰的妹妹…… 只是苏文压根没想到这里,只是道:“我们家人的婚事都是在老宅完成的,桃子的自然也一样,而且有些东西也是要在府城那儿才能买到,这里可不行。” 王心敏见苏文没想到这个,也就没再提。 苏文和石参将将定远县的土匪招安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定远县的土匪认真算起来真不算什么,跟天下间那些土匪连名号都排不上,加上他们从不伤人性命,只取钱财,因此凶恶程度也谈不上,若是认真的剿匪,也许会有些困难,但绝对能行。 朝廷之所以一直放任不管,不过是因为山上的土匪大多是是定远县的农民,他们农忙的时候甚至还下山种地,真要把里头的人杀了,就相当于与一半的定远县百姓为敌,作为朝廷,就算是杀了一个县的百姓也没什么,但关键是没有哪个皇帝会这么****,没事找事,于是,定远县的事就一直被放任着不管了。 所以,这事算不上多大。 但偏偏这事就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上登基第二年,这是第一个成功招安土匪的案例,吏部和兵部都打算好好的宣传一下,也让天下的百姓跟着乐呵乐呵。 于是,本来已经不太关注李家和苏家的皇上很快就知道了这事的全过程,抱过木兰射箭杀人的事都没放过。 自然,这事吏部和兵部是不知道的,李石和苏文说过,不叫他往上提木兰的名字,但这事自然瞒不过皇上的眼线。 皇上抬眼看向军师,忍不住笑道:“这苏木兰的箭法倒是好,记得第一次见着小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的胆子真大,现在倒好,拜了赵卿家为师,倒是练得一手的好箭法。” “也幸亏她练了一手的好箭法,不然当初在吴家,只怕就保不住了……” 皇上微微点头,敲着桌子问,“朕记得李江和苏文到那县城里也有大半年了吧?” 军师看出皇上的意思,连忙阻止道:“皇上,此时并不是好时机,大家都看着呢,关键是苏文曾答应定远县的百姓,五年之内不离定远县,怎么也不能叫他失信于人。” 皇上挑眉,“这个性子倒是与苏木兰一样。”皇上丢下手中的奏折,道:“行了,关于他们升迁的事朕就暂时压下了。” “那李家擅离南阳县,私自支援定远县的事?” 皇上迷惘的眨眨眼,“有这回事吗?” 军师一噎,道:“没有,是臣记错了。” 皇上满足了。 苏文是升官无望了,但石参军却往上升了一级,成了从三品的将军,算是迈进了一个大的台阶,依然要镇守定远县,防范海匪,若有可能,将那些海匪全都剿了。 吏部本来还想给苏文也升个官,但不知从哪里露出来的风声,说苏文既然答应了在定远县呆五年,那就最起码要待够五年,皇上不好叫人失信,至于李江,功过相抵,而且苏文和李江是表兄弟,既然是一家人,那就用另一人的功劳帮另一人抵罪好了。 吏部的人很惋惜,五年之后,谁还能记住谁是苏文,还能记着这件事?但这毕竟不关自己的事,没过多久就丢开了。 只是他丢开了,赖五可没有丢开,他愤然的去找军师,“军师,是不是你传出去的说苏文的功劳拿来给李江抵罪了?” 军师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摇头道:“我没这么无聊?” 赖五就皱眉,“那是谁这么不安好心?这事要是传到李江和苏文的耳里,好好的兄弟俩闹矛盾怎么办?” 军师垂下眼眸道:“他们若是会闹矛盾,就是没这件事,在其他的事上也会有心结的,他们若是在其他的事上都没有心结,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闹矛盾?而且,”军师抬眼看着赖五道:“出这个主意的人还真是不安好心。”说着,他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赖五顺着军师的眼睛看去,张大了嘴巴,“不是吧?为什么呀?” 为什么?还不是想看看苏木兰教育出来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受住这些考验,心性到底如何。 皇上早年结识苏木兰,这事只有他与皇上知道,只怕连苏木兰本人都不知道,而正是这一种隐秘性,才让皇上上了瘾一般的不断试探。 而随着皇上当皇帝的时间越久,以后这种试探只怕会增多,因为,人在高处不胜寒。 当然,这个理由是不能与赖五说的,军师只道:“这是一个考验。” 赖五顿时放下心来,自以为明白的道:“皇上是不是打算重用李江和苏文?所以想要考验锻炼他们一下?” 这么说也没错,军师点头。 197第197章心疼 李石见到阳阳的时候,阳阳正恹恹的靠在桃子的肩膀上,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还一边小声的抽噎着。 李石的心顿时就软的一塌糊涂,他疾步上前抱过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问:“怎么哭了?是不是饿肚子了?” 这下轮到桃子委屈了,“我可没有饿着他,我还专门照着姐姐的法子,每天给他熬羊奶喝,还有米糊,只是他看不到你们,除了最开始一天还吃了一小碗之外,后面都是怎么喂都不吃,还是饿的惨了,我们跑了糖水给他吃的。” 李石更心疼了,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承诺道:“以后爹和娘去哪里都带着你。” 阳阳还是委屈,头一个劲儿的朝李石的怀里拱,李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对桃子道:“赶紧去收拾东西,我去和钟先生辞别。” 樱草和周春忙欢快的去了,这几天他们都快要憋坏了,钟先生这里管的严,他们连门都不许出,不像在鸣凤村的时候,还可以跑出去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一块儿玩。 桃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石身边,一个劲儿的朝他的身后看,“大哥,姐姐呢?还有哥哥怎么样了?” “你哥哥没事,你姐姐在车上睡着了,我没叫醒她,直接叫人送回家了,我是特意过来接你们的。” 李石和木兰都担心阳阳,也因此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但这次他们回来坐的是马车,因为木兰焦躁,李石看着不对,当机立断的给木兰用了药,她这才睡过去。李石在城门口下的车,让人送木兰回去,自己跑来接儿子。 钟先生听下人来报,李石来了,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出了门,不高兴的看了一眼阳阳,“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就过来了?” 李石心疼阳阳,只当没看见钟先生看阳阳的目光,点头道:“阳阳在这里也叨扰先生一段时间了,所以我过来带他回去。” 钟先生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李石无奈,“先生,先前我跟您说的,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钟先生皱眉,“我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早就没了那个心思,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先生喜欢孩子……” “我是喜欢阳阳!”钟先生申述到。 李石没再劝下去,钟先生不是其他人,主意很正,而且,他无父母家人,连自己的姓氏都是跟着他的师傅姓的,更没有传宗接代的说法,李石完全不知道怎么劝说他。 只好道:“明天我就带阳阳过来看先生,不如先生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再过不久,两边的房屋也要建起来了,到时候我叫木兰给您准备一个大院子。” 他们家要扩建,因为是两家,所以再建的时候就专门起了好几个院子,组成一栋大宅,给钟先生的虽然包括在宅子里,但肯定是独门独院的。 钟先生就有些犹豫。 李石察觉到他的松动,当机立断到:“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后就安排,等房子起好了,石亲自过来接先生。” 李石带着桃子和阳阳大包小包的回去,木兰刚好醒过来,她刚刚懊悔自己竟然睡着了,就见李石抱着阳阳进门,她忙跑出去。 阳阳看到母亲,刚刚好转的情绪顿时就变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委屈的朝母亲伸手。 木兰心中也是一酸,忙抱过他到:“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娘不是说过娘去看舅舅了吗?这几天跟在小姨有没有乖?” 阳阳只一个劲儿的哭,手紧紧的抓着木兰的衣袖。 桃子在一旁看了就有些吃味,嘟囔道:“以前也没见姐姐这么心疼我们啊。” 李石听到了,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都多大了,还和阳阳吃这样的醋。”心里绝对不承认,刚才自己也吃醋了,只不过吃的是木兰的醋,为什么儿子对他就没有这么依赖? 桃子吐吐舌头,甩头道:“我去厨房给你们准备吃的。” 最后还是木兰给孩子喂了奶,阳阳才好些,吃饱喝足以后,阳阳就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只是一双小手却紧紧的抓着木兰的衣襟。木兰没办法,只好抱着他睡。 阳阳一开始被送到钟先生家,还很兴奋地动来动去,但到了晚上还看不见父母,就开始哭了,之后就是怎么哄也哄不住,哭累了就睡觉,醒了就要找父母,找不着就哭,最后连东西都很少吃。 李石和木兰离开不过才六七天,阳阳就瘦了一圈,木兰心疼的不得了,也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木兰一个劲儿的宠着他,李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 阳阳是个聪明孩子,虽然还小,却已经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更是会见风使舵,见父母宠着他,就得寸进尺起来,每天晚上一定要缠着木兰玩到三更,白天想睡就睡,想喝奶就喝奶。 李石看了几天,见不像话,就趁着木兰去菜园子的时候将孩子抱起来,眼睛对着眼睛认真的道:“从今天开始,你可不许再这么胡闹了,晚上给我老老实实的睡觉,白天就只能睡两次,吃饭也得按照时间来……” 阳阳歪这头看父亲,见父亲的嘴巴一开一闭的,以为他是和自己玩,阳阳就高兴的“咯咯”的笑出声,还伸手去抓李石的嘴巴。 李石无奈的偏过头,只好和木兰商量,“他这几天也够了,可不能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了,不然以后更难管教了。” 夫妻两个就费了不少的劲儿又叫阳阳养成了早睡早起,规律起息的好习惯。 李石这才放心的医馆上班,他和钟先生打算将医馆扩大,不说可以开满全钱塘,但现在医馆有了闲钱,自然是要投入使用,就在附近几个县城先开着,规矩也照着这边来。 而才分别不久,王心敏的一个陪房就满脸疲惫的赶过来,木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抱着阳阳的手一紧,“你怎么回来了?” 陪房却高兴的道:“给大姑太太道喜,我们太太有身孕了,老爷高兴,叫奴婢回来报信。” 木兰一愣,继而大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姑太太和大姑爷才走没多久就查出来的,本来老爷还想叫墨松回来报信,只是县城那边事多,老爷身边也离不开墨松,我们太太就指派了奴婢回来。” 木兰细细的问了几句,就让吴田家的带陪房下去休息,然后对周大福家的道:“你亲自去一趟王先生家,将这件好事告诉他们,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周大福家应下,临走时也给木兰道了一个喜。 木兰就想起电视剧里经常有的一个场景,当下失笑道:“这的确是件大喜事,等你们都回来了,每个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前,以示庆祝!” 周大福家的就更加高兴了,木兰身边的周春也欢喜的一叠声的道喜。 李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全家都喜洋洋的,李石见过那陪房,就笑道:“这样一来,明年阿文也要做父亲了。” “是啊,到时候让他带着他媳妇孩子回去祭祖,我们也一块儿回去,告慰在天上的爷爷奶奶和爹娘,也让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 李石抓着阳阳的小手道:“好啊,阳阳出生到现在也没回去祭祖过呢。江儿那里也写封信去告诉他一声。” “江儿那里,阿文应该去说了。” “你给王氏那边收拾一些补品送过去,傅氏那里也不要少了,既然要送东西过去,就写信告诉他一声吧,也问问他那边怎么样了,我上次听他身边的人说,现在他与县里的几位老举人有些不睦。” “哪些老顽固会不会为难他?”木兰和傅云芬通过几回信,倒是从那里听说了一些消息,因此很不满道:“他们都已经辞官归隐,也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凭什么对江儿指手画脚的?” 李石不在意的道:“官场最重资历和长辈,那些人的年级都能做江儿的爷爷了,江儿自然要对他们恭敬,他若是连这个关系都处理不好,我看他也不用想着往上走了,就在这个小县城里呆一辈子,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在官场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暗地里使绊子的更不少,要是李江连一个县城的人都搞不定,如何能往更上面走?要知道越是往上,接触的人就越多,而且聪明人占的比例更大,也更加的危险。 “可是人哪有不疏忽犯错的?你也该提醒一下他。” “我已经提醒过他了。”李石抱过阳阳,回了房间,“在他还没去南阳的时候,我就与他说过了。只是很显然,现在阿文是明显没听进我的话,江儿面上不显,那孩子比阿文还倔,只怕也没听进去。”说到这个,李石就有些忧伤,“四个孩子,三个孩子都像你一样倔,也就桃子的性子里接上了我的一些,只是偏偏只是皮毛,聪明劲儿一点也没学过去。” 木兰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江苏文和媛媛。几个孩子倔强起来的确有点像她。 198第198章人情 “我们太太的意思,将城外的一个庄子收拾出来,新娘子一行人提前一天到泉州,这样休息也好些,第二天才进门拜堂。当然,我们太太也是叫奴婢过来问问李太太的意思。” 木兰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庄子是?” 李家的婆子见有戏,忙打起笑脸,高兴的说,“那是我们家太太的陪嫁,庄子虽不大,却有三进的院子,只要李太太同意,我们家马上叫人去收拾。说来也是缘分,我们家那个庄子离城门口的距离就和贵府一样,到时候只要吉时一到,锣鼓一敲,那送嫁的队伍刚好可以绕泉州城半个城。” 木兰微微一笑,她也不愿意时间太赶,那样吃苦的也是桃子。 “那你们家的意思,桃子是在哪里出嫁?” “自然是在这儿了?”李家婆子忙道:“您放心,自然不会亏待了苏姑娘,我们家三爷带了族中的几个兄弟亲自过来迎亲。” 木兰这才满意,“我回去和她哥哥商议一下。” 李家的婆子自然满口答应,她也知道,只要苏木兰同意了,那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成了。 “从这儿到泉州虽然不远,但舟车劳顿,到底有些匆忙,既然李家做了安排,我们就照着他们说的做就是了。”李石想了想道:“回头我就让吴田一家先过去,毕竟是桃子出嫁,完全将事情交给他们我也不太放心。” “那我们岂不是也要跟过去?” 李石知道木兰不舍,但还是摇头道:“我们只要送她出门就行了,剩下的路程由江儿和阿文去送。”顿了顿又道:“王氏有了身孕,她也别去了,就让傅氏跟着吧。” 见妻子眉头紧锁,李石就摸着她的头道:“你要是去了,只怕李家会多想,到时候对桃子反而不好了。” 木兰泄气,“也不知道媛媛到时候能不能去送桃子。” 李石觉得媛媛多半是要去送桃子的,不管怎么说,那两孩子日夜在一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和木兰是因为做为大家长,跟着过去有些向李家示威的感觉在里面,所以才没去,媛媛他们没有这些忌讳自然是可以去的。 更何况,送嫁的兄弟姐妹越多,以后桃子的婆家才会越看重她,也就越不敢欺负她。 “既然心敏不去,我看还是别叫她回来了,从定远县那里赶回来也要好几天的路程呢,路况又不是非常的好……” “那你就写信让她留在那里吧。” 木兰闻言点头。 王氏怀孕还没到三个月,这时候是不好多动,但等到桃子的婚期,却已经满了,想到丈夫只有这一个妹妹,她还是要求跟着丈夫一起回去。 毕竟,认真论起来,她才是桃子的长嫂,长嫂如母,要是小姑子成亲,她不出面,就算桃子不介意,外头不知道的人家只怕也会乱说。 但为了路上的安全,王氏比苏文提前两天出发,在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马车又慢慢的行走,苏文又从石参军那里借了几个人来护送,王氏就这样慢悠悠的抵达府城。 木兰见她面色还红润,这才有些放心,“你也太不经心了些,不是叫你不要回来了吗?虽然土匪已经没了,但县城这么大,人心各异,谁就能保证里头没个坏心思的人?” “相公和石参将借了几个人护送我回来,桃子成亲,我总要回来看看的。” 人既然已经回来,多说也没用了,木兰就对王嬷嬷道:“赶紧扶你们太太下去休息吧,我已经叫人在厨房上热了燕窝,回头你去端来给你家太太服下,等明天缓过劲儿来了再回亲家那边看看。” 王心敏脸上一红,“姐姐,我……” 木兰就拍着她的手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儿是你的家,那边不也是你的家?而且,你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王先生他们了,他们可是老早就派了人来问你了。” 王心敏感激的一笑。 王嬷嬷扶着王心敏回去休息,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碗燕窝粥,道:“太太快用吧,大姑奶奶叫了库房准备了明天回去的礼物。” 王心敏就微微皱眉,“东西该从我们这儿出才是……” 王嬷嬷想起刚才看到的单子,心中很满意,就道:“虽然这样说,但李苏两家现在还在一块儿,您要是真的分清楚了,只怕大姑奶奶要不高兴了。” “可那些东西也有李家二表哥的份,若是只是姐夫和二表哥的,他们从小亲如兄弟,我们家老爷又是被当儿子养的,我自然不会推辞,但现在都成家立业了……” “太太是担心那位傅太太?” 王心敏沉默。 王嬷嬷就笑道:“太太不用担心,您看这三位爷是没主意的人吗?您有的,那位自然也会有,虽然李家大爷和二爷没分家,但姑奶奶和姑爷用的是自个挣的钱,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王心敏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但心里却清楚,奶妈还是想占那个便宜。 李家没有分家,那么一切都是公中的。 若是李苏两家还想以前一样一起过,也不分家,现在她自然会拿着毫无所愧,但自他们成亲开始,李石就将属于他们的那一份交给了她和苏文,她再从木兰这里走她娘家的礼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们偶尔一次回来吃的用的也是李石和木兰的钱,但那是人情所在,她自然不会煞风景的连这个也要分,最多带礼物回来的时候重上一些就是了。但用李石的钱走她家的亲戚就有些过分了。 王心敏想着该如何拒绝,然后再从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了挑一些回娘家就是了。 王心敏不知道的是,李石不仅将苏文的那份给了苏文,将李江的那份也给了他。 李石从没想过要分家,但他觉得弟弟手上还是有一些私房钱比较好,在外为官,不可能总伸手和家里要钱,有些事也是要自己规划管理的。 而负责李江和苏文在钱塘这边的人情往来,李石和木兰都习以为常了,就是李江和苏文也理所应当的认为就是应该这样,所以在王心敏拒绝的时候,不仅木兰惊诧,就是刚回到家的苏文也皱起了眉头。 他给王心敏使了一个眼色,对惊诧的木兰道:“姐,这次我和心敏还带了一些土特产回来,回头你叫周大福再给装进去一些给我岳父,下午的时候我和心敏亲自送过去。” 木兰收起脸上的惊诧,点头道:“行,我再吩咐周大福,你赶了一天的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去你岳父家呢,晚上过去的时候别喝太多的酒,你媳妇怀孕了不能闻着酒味。”又嘱咐王心敏,“他若是喝酒了,你就将他交给墨松,别靠近他。” 王心敏忙道:“我倒是没什么反应,应该不会反感。” 木兰就意味深长的道:“这东西不亲身体验是不会被发现的。” 苏文起身道:“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木兰点头,就看见苏文在前头大步的走,王心敏在后面小跑的跟着。 木兰微微皱眉,问周春,“三爷和三太太都是这样吗?”李石一直很体贴,走在路上的时候会关心她是否跟得上,有时候上街他还会特意穿宽袖的衣服,然后用袖子遮住手,在袖子底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 周春和苏文王心敏相处并不多,此时就瞪大了眼睛和木兰大眼瞪小眼。 木兰就叹道:“看来你也是不知道了。” “太太,不如我去问问?桔红姐姐正在前面收拾东西呢。” 木兰想了一下就点头,“只是别叫人察觉了。”她是关心弟弟的感情生活,但也知道古人对这方面很看重,并不太想别人知道这种屋里事,就算是长辈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木兰头疼起来,做家长实在是太辛苦了。 回到屋里的苏文有些生气,独自一人坐在桌子边不言不语。 王嬷嬷担心的看了一眼王心敏,笑道:“老爷,太太,我下去叫他们泡茶。” 苏文挥手。 王嬷嬷就忐忑的看了一眼王心敏,带着屋里的两个小丫头退下去了。 王心敏就坐到苏文旁边,问道:“是不是累了?” 苏文就正色的看向王心敏,问道:“你怎么想要自己准备回娘家的礼物?那些东西姐姐不是都安排了吗?” 王心敏没想到苏文会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但想到苏文的性格,又有些释然,解释道:“这不是怕姐姐破费了吗……” “你是怕二表嫂那边有意见吧?”苏文打断王心敏的话,定定的看着她。 王心敏心中一惊,然后就坦然的点头道:“是啊,虽然我们两家现在好得跟一家似的,但情分也是靠经营的,我们两家既然已经分开,这吃吃喝喝的我们不好和姐姐姐夫算,但这人情往来的礼物还是从我们自己名下出的好。” 见妻子坦然相告,苏文的心情好了一些,不在意的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二表嫂没有这样的想法还好,若是有,李江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我的那份姐姐和姐夫给我了,李江的那份姐夫也给他了……”说到这里,苏文有些心酸,“可以说姐夫将大半的家产都拿出来分了,等桃子出嫁,他们就真的不剩下什么钱了,你这时候和他们分这些,不是伤他们的心吗?以后姐姐他们怎么安排,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199第199章着急 两边的宅子已经在月前落成,木兰还叫人搬进去一些家常的家具,只是大家还是习惯住在主宅这边。 木兰就领了苏文看属于他的这边宅子,指着后面一间不错的屋子道:“这是祠堂,以后就将爷爷奶奶和爹娘的牌位供在这里吧。” “现在就要迁?” “现在哪有这么多的时间?而且就算是迁过来,你们也没时间供奉,等桃子的婚事一完,以后你们再想找机会回来就少了,所以暂时还是放在主宅那边,有我和你姐夫照看呢。” 苏文就不好意思的笑。 就算是一方父母,他们也不是想有假期回来就能回来的。 除了婚假和家中老人大寿有假期,就是一般的休沐了,但一般休沐只有一天,重大节假日也才有三天,连往返的时间都不够,更别说回来还要给妹妹们送嫁。 所以媛媛和桃子的婚事他们都是请假回来的。 也正因为他们是一方父母,负责着全县的事务,想要请假才更难,好在他们也都是与钱塘这边的官员请假,而钱塘这边的人也都了解他们家的情况,对这种事就宽容得多,但也明言,等这次婚事过后,再要请假就不太可能了。 “姐姐,等桃子回门之后,你还是和姐夫去我那儿住吧。” 木兰摇头,“家里这么大的基业都在这儿,你姐夫的医馆也在这儿,哪里是能说走就走的?不过你也别担心,等你媳妇生产的时候,我和你姐夫一定过去。” 苏文张张嘴,看着姐姐的面容,到底没有再劝,李家和苏家的地以及各种铺子之类的东西都在钱塘和钱塘附近,虽然两家分家了,但苏文和李江很少为这些事操心,所以这些事几乎还全都是李石在帮他们。 比如每年请长工,查看地头的情况,都是李石在做。 木兰又领着苏文去主房,“这儿是你和你媳妇的房间,只是你们也不常回来,那边也还能住下人,就现在那边住下吧,等以后你们要回来住了,我再给你们收拾出来,现在也就前头住进了几个下人。” 苏文看着这么大的房子荒废,皱眉道:“早知道不建这么快了。” “那倒未必,等你们要住的时候才建?那时候还不得急死,什么事都赶了一块儿,你们拍拍屁股在外面,操劳的还不是我和你姐夫?而且,再下去,人工钱什么的都贵了,我看现在就很好,你也别嫌浪费,回头我叫人在院子里各处全都种上花和果树和其他的花树,等你们再回来的时候,院子肯定好看。”木兰含笑说着,这一直是她的一个梦想,将院子弄的漂漂亮亮的。 但先前他们住的地方全是房间,院子里虽然也种了几棵果树,但其他的地方不是放了东西,就是种菜了,哪有地方种花呀。 而现在,两边的宅子建得都很大,光地就各自占了七亩,木兰打算在各处都种上花和果树,然后再在后面的院子里单独开出一块儿地来种菜。 这是没办法的事,两边的地都用来建房子了,里面就包括了他们家的菜地,好在地方够大,留的院子更大,开菜地绰绰有余。 苏文看着木兰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大手一挥道:“姐姐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过年回来的时候院子一定要漂亮就行。” 木兰更加高兴,“你就放心吧,就算是冬天,我也能让你看到绿色。对了,昨天你和你媳妇去看你岳父,你岳父岳母怎么说?” “岳母想要去县城照顾心敏,被岳父给回绝了。”苏文心有余悸的道。那位丈母娘的功力他也见识过,说真的,他还真有些怕这位丈母娘真的会跟着他们去县城,但他是女婿,拒绝的话还真不适合他说,好在岳父帮他拒绝了。 木兰则不在意的道:“你们也太多想了,亲家母就算过去也是照顾心敏的起居,政事上她不懂自然不会插手,你生活上的事,还有心敏在,她更不可能插手了,心敏正怀孕,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亲人陪着也没什么不好。 苏文低头沉思。 木兰却哪里知道,人有的时候糊涂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此时,王嬷嬷也正在和王心敏说这件事。 “太太过去也没什么不好,您有个什么心里话也有个人说,心情好了,肚子里面的小少爷才会更好。” 王心敏也有些心动,也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对母亲更加的依赖了些,对母亲也有了些理解,并不像以前那样防备她。 王心敏想了想道:“可我看老爷不是很愿意的样子,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太太也太担心了写,总不能什么事都顺着老爷来,不然以后老爷想要做什么事,您若是不答应,那还不得闹翻了?所以奴婢看,这该有主意的时候还是要有的。” 王心敏笑道:“我知道了,嬷嬷帮我去厨房看看,我想吃蛋羹了。” “我这就去拿,下午二老爷和二太太就回来,厨房有的一顿忙活,现在去拿刚好,再晚一些只怕就顾不上咱们了。”说到这个王嬷嬷就优秀怨念,“这府里的下人也太少了,真有个什么事根本就顾不过来,像桔红他们回来都要上前去帮忙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应该时时有足够的人手才是,就算是极忙的时候,也不会将人借过去那么久的。 王心敏却觉得这样不错,“下人多了也晃眼,而且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没必要空养着这么多的下人。” 就如同木兰说的一样,他们请下人不过是因为家里忙不过来才买的,结果买了下人还要再买下丫头来伺候地下的下人,他们又不是钱多了烧的,就算是钱多了,送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还能得一声谢谢,完全没必要浪费在这上面。 李江和傅云芬本来是昨天就该到的,只是临走前因为事情耽搁了半天,因此才推迟到这会才到。 苏文早早的等在路口,见李江骑着马过来,就冲他招手,李江打马上前。 苏文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最后定在李江的脸上,挑眉到:“这是成了黑炭了?你都干什么去了?” 李江也不下马,任有马慢慢的往前走,道:“今年我们县下的雨少,我跟着人去看水利工程去了,一来二去的也就晒黑了。” 李江瞥了一眼苏文的脸,对他常晒太阳也不见黑的肤质一点也不羡慕,只挺了挺胸,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只有晒黑的男人才是真汉子。 苏文抽抽嘴角,默默的道:“你这个想法姐夫知道吗?” 李江身子一僵,挺直的背微微放松。若说这家里谁晒了不黑,那就非李石莫属了,当年李石才学医的时候,为了辨识药材,跟着木兰天天往林子里钻,最后木兰晒了个半黑,李石原先是什么模样,最后还是什么模样。 苏文看了一眼马车厢,骑着马往李江那边靠,压低了声音得意的道:“我要当爹了!” 李江嘴角微抽,扭过头去看路边的野花,当没听到苏文的炫耀。 苏文见李江这样,更起劲儿了,一路上都在嘀咕着他听闻当爹后的心情,和这段时间来他的注意事项,还展望了一下孩子的未来,就孩子的名字征求李江的意见。 从接上人到大门口,李江一直不发一言,苏文见李江脸上一点神色也没有,却越发的高兴,看到大门口,还惋惜了一下。 李江跳下马,送了他一句“幼稚!”然后就将马丢给墨星,进门去了。 苏文撇撇嘴,“死鸭子嘴硬,羡慕就羡慕,说一声又不会死。”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车厢,遥遥行礼道:“那二嫂,我先进去了。” 车厢的窗帘很快掀开,傅云芬含笑点头,“表弟先进去吧。” 苏文就快不追上李江的脚步,勾肩搭背的一起往里走。 傅云芬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了,这才放下帘子,脸上的笑意就完全不见了,她张开手,发现手指将手掌戳破,微微皱了皱眉,秋霜见了忙用手绢包住,傅云芬就挥手到:“不用了,是嫌弃别人不知道吗?” 秋霜就低声都:“三爷多半是和二爷开玩笑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您看二爷就一直没生气。” “就是他没生气才可气,他为什么不生气?苏文的意思还不明显?这是说我不会生?” “太太多虑了,您嫁给二爷才半年呢,时间还早,大太太不也没说什么吗?” 傅云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就是不说我才更加的不安。” 秋霜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劝了,越说太太就只会越钻进去,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木兰正带着桃子和王心敏正等在里面,见傅云芬久久不进来,正想出去看看,就看见秋霜扶着傅云芬苍白着脸进来了。 木兰关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晕车?” 傅云芬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突然觉得有些心闷气短。” “应该不会有事的,”木兰安慰道:“你大哥还在医馆,等他回来叫他给你看看。” 傅云芬白着脸点头。 200第200章把脉 走在前头的李江听说妻子不舒服,又忙回转回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坐不惯马车还是水土不服?” 看着丈夫眼里的关心,傅云芬心中的郁结总算是消了一些。她笑道:“没事,可能只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 李江就看向傅云芬身边的秋霜,问道:“你春霞姐姐呢?” “陈嬷嬷晕车,春霞姐姐在那边照顾呢。”秋霜有些忐忑的道:“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李江就挥手道:“算了,你去厨房上给太太打一些热水吧。”吩咐完秋霜,李江就回头问木兰,“嫂子,家里有大哥配的药吧?” “有倒是有,但我们也不知道病症,怎么办乱用药呢?” 李江就自信的道:“嫂子放心吧,我虽然不能做大夫,但一些脉相还是懂的。” 古人讲的是博学多才,一通百通,饱读诗书的人都懂一些医理,更何况,李石的书房里还有一半是医术的情况下,家里也晒了不少的草药,所以李江和苏文都懂一些医理。 李石为了家人方便,一些日常的药都按量配好放在那里,什么病症用什么药都是写好的,李江只要判断好妻子的病症就好找药了。 一行人关心的要送傅云芬回去休息,木兰见王心敏挺着个肚子也跟着他们走上走下的,就怕人多了出意外,所以让她回去休息。 王心敏却不愿意在这时候落下话柄,木兰就对桔红道:“快扶你们太太回去。”转头对王心敏道:“你快回去吧,这儿有我就成,桃子和你嫂子也回去。” 桃子不舍的看了一眼李江和苏文,扶着王心敏离开了。 后面的春霞听说傅云芬病了,就忙将陈嬷嬷扶到床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陈嬷嬷就叹道:“得亏有你,不然我这一路上可要遭罪了。” “嬷嬷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您,我和春红早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嬷嬷一叹,无力的挥手道:“你快去看看吧,秋霜还是个小丫头,许多事都不懂,太太那里还是需要你。” 春霞看着陈嬷嬷难看的脸色就有些犹豫,陈嬷嬷不在意的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快去吧。” “那嬷嬷先躺一会儿,我去叫樱草过来照顾一下您。” 陈嬷嬷的年纪毕竟大了,只是坐了几天马车,元气就去了不少,这次傅云芬没带这么多人回来,还将春红留在了县城里,身边就只有春霞和秋霜两个丫头,陈嬷嬷生病,加上春霞也不想再傅云芬跟前晃,就主动去照顾陈嬷嬷了。 但不管怎么说,春霞还是傅云芬跟前的大丫头,所以她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秋霜正有些手忙脚乱,看到春霞过来,松了一口气,看着春霞有条不紊地伺候傅云芬,她忍不住感叹,果然她的嫉妒就是不对的,这活也不是说会都能做的,至少这几天她贴身伺候着,就只觉得这颗心一直提着,想到私底下小丫头们的议论,对爬上傅云芬身边大丫头的职位也不是很热衷了。 春霞是伺候惯傅云芬的,因此她来没多久,傅云芬就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她看着春霞忙碌的身影,笑道:“早知道该将春红也带来的。” 春霞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笑道:“还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呢,太太要是身边人手不够,就写封信回去,让他们将春红送过来就是了。” “那倒不必,”傅云芬挥手道:“家里总有下人的,哪里用特意叫县城那边的人送来?对了,陈嬷嬷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只是腿脚还在发软,我扶着她回去躺着了。” “早知道不带嬷嬷过来了,还让她舟车劳顿。”傅云芬虽然薄情,但陈嬷嬷毕竟奶大她,与她的相处比傅夫人还多,因此感情还是有一些的。 不过现在最值得关心的不是这个,“二爷呢?” “二爷和三爷在侧屋那儿说话呢。” 傅云芬顿时满意的躺下去了。 李石回来的时候就被木兰拉了过来给傅云芬看病。 傅云芬看到李石顿时有些后悔了,她有些忐忑的推辞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就不麻烦大哥了。” “麻烦什么呀,不过是把个脉,人都到这儿了,你让他看看,然后应该吃个什么药,别江儿给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若是不对症怎么办?让你大哥给你看看,我们也好安心。” 傅云芬脸上的笑容微僵,若不是知道这位嫂子一向是个没心机的,她一定以为木兰是故意的。 李石眼睛微眯,冷眼瞧着傅云芬的反应,想到刚才他只来得及喝妻子准备的一杯热水就被拉着过来就是一肚子的气,本来还担心这个弟媳的身体,到这里一看,李石瞬间只剩下火气了。 他看向李江,见他担心关切的看着傅云芬,那口火气顿时就堵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 李石袖子里的手瞬间握紧,一时也为难起来,他是李江的哥哥,他可以教育这个弟弟,可弟媳妇那边他要怎么说? 李石隐晦的看了一眼春霞,春霞低下头。 李石就回头看傅云芬,淡然道:“把个脉就好了,把手伸出来。” 李石亲自发话,傅云芬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将手拿出来。 李石把过脉,很快就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周冬,道:“无库房抓药吧。” “云芬这是怎么了?”木兰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旅途疲惫,身体调养不当罢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本来一直关心傅云芬的李江却是脸色微变,刚才打个开的明明是安神的药。 李石开完了药,直接拽木兰出去,“你们慢慢聊吧,今天晚上就不用上前吃饭了,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吃就行了。“ 木兰张张嘴,看着李石微黑的脸,到底没敢说出来。 李江就低头送李石和木兰出去,等走远了,木兰才有些生气的拽住李石,“这是干嘛呢?江儿好容易回来一趟,你还给他脸色看。” 李石辩解,“我不是针对他。” “不是针对他针对谁?难道还能是江儿媳妇?”不怪木兰不会往这个方面想,实在是李石一般不会过问傅氏和王氏和事。 说到这里,木兰就越发的觉得李石刚才的态度有异,一个激灵醒过来,“是不是江儿媳妇有什么事?是得了重病了?还是……还是不能生育了?” 李石顿时哭笑不得,“说什么呢?她身体好着呢,只不过是思虑过重。”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思虑过重算什么病啊?不过她怎么会思虑过重?难道是江儿在那边出了什么事瞒着我们?” “江儿眉眼疏朗,能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别多想了。” 木兰就停下脚步,气鼓鼓的看着李石,“那一定是你瞒着我什么事了。” 李石本来就是要瞒着木兰的,他连李江都不愿意说,更何况是木兰?说出来也不过是平添大家的烦恼罢了。 他停下脚步无奈的笑道:“我这不是怕傅氏胡思乱想吗?她和王氏是同一天嫁进来的,现在王氏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怕要着急了。” “我刚才给她把脉,发现他是思虑过多,这样的脉相算不得好,她还年轻,现在就为这些事操心,以后生病的时候只怕会更多。” 木兰探究的看着李石的眼睛。 李石就有些无奈的敲了她一下,木兰这才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心里对李石的话信了八分,问道:“那要不要我去开导一下她?” “不用,不是还有江儿吗?再说了,你还是王氏的大姑子,这话你去说不合适,还是让他们夫妻自己折腾吧。”李石握住木兰的手慢悠悠的回自己的房间,路上问道:“媛媛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按说她今天也该到了,只是我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见她过来,只怕路上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两人慢悠悠的转悠回去,李江却在按下傅云芬让她睡觉好,出门去找熬药的厨房,正好碰到送了药过来的周春,李江就停下脚步,问道:“药都抓好了?” “抓好了,都交给厨房了。” 李江微微点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药方呢?你们现在的药方是收着还是毁了?” “都收着呢,大老爷说以后要将这些药方和医术都订立成书卖出去呢。” “拿来我看看。” 周春就从怀里掏出那张药方给李江。 李江越看脸色越难看,见周冬胆怯的看着他,李江就扯了一个笑容将药方交给他,道:“快去吧。” 周冬接过药方一溜烟的跑了。 李江就就只觉得满嘴的苦涩,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大哥才会瞒着他病情? 李江不是木兰,他知道,若不是他大哥发现了什么事也,一定不会瞒着他的。思虑过重实在不算是什么重病,但大哥为什么不告诉他?那就是因为大哥知道对方不高兴的原因,而且对那原因大哥还一定看不上眼。 李江很不喜欢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他决定找时间和大哥认真的谈一谈。 201第201章出嫁 李江坐在李石的跟前,有些倔强的挺直背脊。 李石无奈的一叹,“也许是我对傅氏和王氏的要求太严了。” 李江诧异的看着大哥。 “傅氏作为一家主母并不差,她不仅将你的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外面的事也处理得很好,至少在这些事上她都要比你嫂子出色,可我还是有些不满意。” “你是我弟弟,我只想着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傅氏虽然优秀,但心性上却不如你嫂子豁达,更不如王氏心胸宽广,她太过多思多虑,当时下定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这点。”李石苦笑,“但其实就是想到了,傅氏也依然算是不错的人选之一。” 李江明白过来,这就是孩子都是自家的出色,就算傅氏表现得很好,大哥依然觉得她配不上她。 李江就只觉得哭笑不得。他从没想过会得到这种答案,心里有些着急,但不知为何,更多的却是甜蜜,他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不想你为这些事烦恼,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李江扯扯嘴角,“大哥怎么就觉得傅氏心眼小?” 李石眼里闪过寒光,傅氏不只是心眼小,心性更是凉薄,若不是考虑到李江以后还要和她过日子,李石都想细细的给他分析一下。 不过这未必就是坏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石觉得,只要约束得好,傅氏依然可以是李江的一个助力,但,在感情上,到底是觉得对不起李江。 和大哥谈过,李江心满意足的离开。 李石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 第二天下午媛媛才大包小包的回娘家,而且是郑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孙嬷嬷送回来的,木兰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孙嬷嬷就上前笑道:“还没给亲家太太道喜呢,我们家二奶奶怀了身孕,我们太太不放心二奶奶独自一人回来,所以让我陪着回来。” 木兰惊喜的看着媛媛的肚子,“你怀孕了?几个月了?怎么也不告诉家里一声?” 媛媛的脸爆红,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身子,“出发前的一天才知道的。” 难怪会耽误时间。 木兰了然,高兴的拉着媛媛的手问了不少的事情,这才知道,这次不仅媛媛回来了,郑太太因为不放心媛媛,也跟着回来了。 李江和苏文听说媛媛回来了,忙到前面来,媛媛看到两个哥哥都很开心,除了还在上班的郑致德,一家人算是团聚了。 李石就让木兰去厨房上安排一下,看了一眼孙嬷嬷,道:“晚上早点吃饭,也好送媛媛回去。” 孙嬷嬷就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这位二奶奶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了,那样她就不好和太太交代了。 本来媛媛是想住在娘家和桃子好好的说说话的,但因为她怀孕,婆婆对她的紧张程度直线上升,所以她只好在傍晚的时候就回郑家。 桃子很是惋惜,在这个家里,她也就对着媛媛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 李石和木兰是父母一般的存在,她自然不可能什么心思都和他们说,两个哥哥更不用说,她女孩家的心思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懂,至于两位嫂子,满打满算一起相处的时间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因此,也就盼着媛媛回来的时候和她说说话。 桃子不舍的送媛媛出门,媛媛见她失落的模样,就承诺道:“你放心好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亲自送你去泉州。” “你婆婆不会答应的。” “我再求求她!” 桃子犹豫了一下就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木兰却开始担心起媛媛来,“她年纪还小,这时候怀孕会不会太早了?” “郑致德年纪不小了,也不算早。” “我说的是媛媛。” “她今年也不小了,别人在她的这个年纪早是孩子的娘了。”农村的孩子成亲早,十三四岁嫁人的比比皆是,媛媛还是过了十六才嫁人的呢。 “可我看她的年纪还是小,而且亲家母就盼着这一个孩子,只怕什么补品都往媛媛的肚子里填了,我今天听她说,打从知道她怀上身孕开始,亲家母就在开始给媛媛补身子了,这孩子要是补得太大,以后生产可就艰难了。” 木兰受过生育之苦,她的身体好,当时都那么难熬,更别说媛媛了,而且,当时她怀孕的时候还因为前期受苦,孕中一直调理,李石又注意控制,阳阳出生的时候不大也不小,才五斤出头,可媛媛要是坐了吃,吃了睡…… 木兰眼巴巴的看着李石。 李石是大夫,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想了想道:“等桃子出嫁我给媛媛把过脉就去找亲家母说一声,到时候我给她指定一些菜单,不会叫她们胡来的。而且媛媛身边还有冬晴呢。”李石之所以特意找来冬晴和冬香,不就是给媛媛和桃子调理身体用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撇下他们。 媛媛才到门口就看到婆婆亲自出来接她。 媛媛有些无奈,疾走了两步上前,孙嬷嬷忙去扶住她,嘴里一叠声的道:“慢点,慢点,二奶奶您慢慢走。” 郑太太也挥手叫到:“不要紧,慢慢走过来。”到了跟前,郑太太就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一下媛媛,道:“这时候你急什么?慢慢走才是。” 媛媛无奈,“娘,我只是怀孕,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您这样,搞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孕妇本来就金贵,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家里的事有我呢,我都给你安排好。” 媛媛顿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婆婆提去送亲的话了,连走几步路都这样,她还能去泉州吗? 郑太太的年纪不小了,她的朋友早就抱上孙子了,有好几个人的孙子都上学了,只有她,先前郑致德还小,她全部的希望放在郑致佑身上,但几年下来,大儿媳一点消息也没有,若是其它人家,自然可以给儿子纳妾,但他们郑家不行,最少也要等到郑致佑四十岁那会儿。 可等郑致佑四十岁,她还在不在都不知道,所以后来她才将希望放在郑致德身上。 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一时没有孩子也不会太过着急,就算怀孕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这么大的反应。 但先前快要抄家的趋势吓坏了郑太太,如果当时皇上真的就顺水推舟的抄了他们家,郑致德能不能保住还两说,若是能保住,郑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在他的身上,若是连郑致德都保不住,那郑家就算是绝后了。 而现在郑家身上的罪名还没有去掉,自然是越早有孩子越好,就算是有什么事,他们郑家好歹有一条血脉在,也因此,郑太太才对媛媛这样紧张。 知道媛媛想要亲自去送亲,郑太太自然不答应。但她也没有一口回绝,她知道儿媳妇和她那个妹妹感情最好。 媛媛看到了希望,之后就软磨硬泡,总算是让郑太太答应了,不过郑太太要亲自跟着媛媛一块儿去。 多一个人给自家妹妹送亲,媛媛自然高兴,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桃子一大早就被木兰给挖起来,她不满的嘟囔道:“我很困的。” “很困也要起来了,今天可是你出门的日子。” “是啊桃子,今天的时辰提前了不少,从这儿到泉州可要走不少的路呢,快起来。”傅氏也帮忙将桃子拉起来。 王氏就拿了桃子的喜服过来,还有各样首饰, 木兰押着桃子洗脸完,就将她按在椅子上,对喜婆道:“不用打理得太细,晚上到了泉州还要卸妆,重头戏在明天早上呢。” “话虽如此,但新娘子出门也要欢欢喜喜的才好。”所以毫不客气的给桃子脸上抹上白粉,又给脸上划了两个大大的红圈,标准的新娘的妆。 木兰抽抽嘴角,转身道:“我去厨房上看看,等一会儿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傅氏和王氏都习以为常,毕竟这新娘妆她们都画过,而且,她们身边的人成亲画的也是这个妆。 这个家里,只怕也就只有木兰当时成亲时画的妆容最浅。 当时两家做一家木兰出了门在村子里绕上一圈就回来和李石拜堂了,而且那时候他们家不算多富贵,请的喜婆也就听木兰的建议,微微在她脸上打一些东西而已。 从李江和苏文娶亲再到媛媛出嫁,木兰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见识过古代新娘子的妆容。 虽然不太好看,却很喜庆,所以木兰也从没想过要阻止。 这次不过是因为今天只是到泉州,真正的重头戏还是在明天,所以才想让桃子轻省一些,不过既然多数人都不赞成,她也只好收回意见了。 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来没多久,村子里来喝喜酒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来了,孩子们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羡慕的看着庞大的李家和苏家。 家里自从在两边起了房子,李家和苏家顿时成为这十里八乡“最大”的人家了,很多热私下都说,就算是府城的那些老爷们,家里也没他们家大。 这话倒是真的。 这些地是村里的荒地,种不了粮食,因为临近河边,平时都是被当作草坪和放牛的地方在用的,所以李石买下这快地压根没花什么钱,而右边的本来就是两家的菜地…… 建这房子最贵的就是材料费和人工费了。 但李石最求的是大气耐用,所以并不像府城的人家弄个雕花什么的,所以起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 其他的事情就要看以后李江和苏文自己的作为了。 现在两边的房子都被锁上,也只用中间的老宅招待客人。 202第202章公益 李登才领着一众兄弟来迎亲,因为有上次郑致德的教训在,所以他显得很低调,但就是这样,他也请了三个同窗帮忙。 郑致德正想看着李登才被为难,却发现,李登才题目的难度相比于他当时的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郑致德有些不忿,李登才喜上眉梢,正想像对方表示他人缘好时,苏文就默默的在旁边道:“明天才是正日子呢,等一下我们急着要赶路。” 郑致德挑眉,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李登才。 李登才就扭头去找援助。 因为要赶时间,木兰和李石并没有多为难李登才,只嘱咐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出门了。 该嘱咐的这段时间也都反复说过了。 王氏是长嫂,是一定要跟着过去的,但她身上又有孕,到了泉州那边,内院的事还是要傅氏操劳,所以一家子除了李石木兰和阳阳都走了。 他们走了,但源源不断过来喝喜酒的人还在,李石和木兰出去招呼人。 晚上等客人散了,木兰才发现苏家庄过来喝喜酒的人还在。 苏家庄和李家庄来人,木兰从不让他们在这里留宿,都是包了客栈让他们住,此时见苏家庄的人没走,自然要关心关心。 苏族长有些局促的搓着手,见李石转身离开了,这才发愁的和木兰说,“本来是想找阿文说的,只是那孩子也忙,也就只能先找你说了。” “可是庄子里出了什么事?” “那倒没有,苏家念着你的好,早两年就免了我们三成的地租,只要拿的出钱,苏家就愿意将那些地卖给我们,现在已经好好几户人家买了好几亩的地了,虽然还是佃户,但再努力个十年,我们的子孙后代就不用受这个苦了……”苏族长抽了一口旱烟,道:“我先前还欢喜,但七叔公这段时间一直在发愁。” 木兰平静的看着他,苏族长也就厚着脸皮说了,“我知道阿文给族里办学堂是想着以后族里有个人也能读出出息来,以后也好互相帮衬,但你也知道,族里真的没几个会读书的,那几个皮小子前两天还能图了新鲜,后来就是用绳子绑着,他们也不愿意去读书了,那学堂,现在是白费了……” 苏族长说着都觉得很羞愧,“七叔公和我急的不行,连说读书的人家有补贴的法子都使了,但真心念的下去的孩子没几个,你看,要不叫阿文将学堂收了吧,白养着个先生也花钱……” 先前苏族长和苏文计划得很好,就算苏家庄的人没有“读书天分”,勤能补拙,秀才总能出一个吧?到时候苏文带着,也能帮衬一下族里,但计划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当年苏大壮累死累活的要供儿子上学,苏文也聪明,看着姐姐那样幸苦,又有父母和祖辈的期望,可以说是拼了命的读书,在他看来,不用花钱就能读书实在是世上最美妙的事了,他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人不想读书…… 就是木兰也不由的眨了眨眼睛,“孩子们都不喜欢读书?” 苏族长羞愧的点头,族里有一个嫁过来的张姓媳妇,后来男人死了,族里一直帮衬着,有一个儿子也才九岁,本来就聪明,学堂一开学就送进去读书了,因为成绩最好,族里一直重点照顾她家,结果这次那小子也不想读书。 那孩子虽然聪明,但比起苏文来还是差远了,他愿意去读书,也不过是被母亲要求的,他内心深处是真的不想读书。 可受过现代教育的木兰却觉得读书不一定有出息,但不读书一定不会有出息,“至少也要认识字吧,不然以后出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族长就苦着脸,“我们也知道,这些熊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没钱的时候整天想着去学堂,现在有学堂了,又一心不想上学了。” “学堂里是不是只有我们族的人?” “那是我们家族的学堂,自然是只有我们一族的人。” 木兰就沉思起来,“我记得附近几个村子都是没有学堂的,那些孩子多半也上不了学,既然如此,凡是在咱们庄子附近,符合年龄的,都可以免费来上学,纸笔等自己购买,回头我和阿文商量一下,拿出具体的章程再告诉您。” 苏族长忙反对,“这怎么行?那是你和阿文给家族出钱办的学堂,怎么能让外人进来读书呢?”先前也有苏家庄的媳妇想要娘家侄子兄弟什么的过来念书,都被苏族长几个长辈拒绝了。 木兰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反正都是办学堂,那些孩子又不愿意念书,还不如教那些愿意念书的,更何况,有陌生人和他们竞争,也未必就是坏事。”木兰知道苏族长担心什么,就劝道:“族长也不用太担心,多少是一份香火情在,以后他们若是出息了,也能念着苏家庄的好。” 说到这里,木兰就警告道:“所以我们既然已经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就干脆将事情办好,别做了好事还落了埋怨。”这是让族长对前来求学的人客气一些,别让前来求学的人受辱,心中记恨。 苏族长沉思起来,虽然心中不愿,但木兰要做的事一般很少有做不成的,而苏文唯这个姐姐马首是瞻…… 苏族长头疼起来。 木兰回去找李石,将刚才的那番话说了,叹道:“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从来都抽不出空来,现在正好,桃子也出嫁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苏家庄看看。” 李石蹙眉想了一下,道:“有的孩子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你压着他们读书也不过是认得几个字,倒是白费了时间,我看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读书一途上,还不如多请几个手艺人教他们一些手艺,以后也有谋生的技能,读书的事也不能落下,最起码能明白些事理,总要认得些字才好。” 这不就是技校吗? 木兰眼睛发亮的看着李石,她还没想到这个,没想到李石就想到了。 李石忍不住打击她,“你也别想的太好,现在的人除了自家人和收的徒弟之外,一般都不会想着将手艺传出去,我们也只能找到一般的手艺人传授一些基础的,真要深入发展下去,还得看那些孩子愿不愿意钻研。” 木兰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就算他们不愿意教,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买手艺人就是了。” 买的人和雇的人就不一样了,那人全身上下都是他们的,手艺自然也不例外。 李石挑眉,没想到木兰能想到这个。 木兰很高兴,整个晚上都在和李石说这个,倒把桃子出嫁的惆怅冲淡了不少。 李石也乐得看妻子焕发的荣光,所以没提醒对方,只是在对方兴奋过度的时候提醒她时间很晚了,应该睡觉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好,木兰自然不想这么轻易的下决断,所以她打算细细的做好计划后再做,但大方向是立下了。 木兰容许附近庄子和村子里的人都送孩子去读书,入学的费用免费,但书本和各种用具自己出钱购买,每年考试两次,成绩优异的前三名都有奖励。 木兰让苏族长等人先回去,具体的事情等苏文回来,他们商量过后她会亲自回一趟苏家庄。 现在家族的学堂是新修的,用的是族里的地,只有两间小房子,先生也才有一个,既然决定要好好的办一办,教室和先生明显不够,这些都是要安排的。 木兰热衷于公益事业,李石也在筹备着扩大医馆规模。 医馆就两个老板,钟先生不管这些事,所以就只有李石一个人忙活了,所以等李江等人接待完桃子回门后回来时就看不到李石的身影了。 木兰解释道:“你们大哥想要再开两家医馆,这几天都在跑呢。” “怎么突然想扩大医馆了?”李江好奇的问道。 德胜医馆的收益一直不错,虽然每个月都会有义诊,但医馆里的药价都是府城里众医馆一起制定的,只除了比较贵重的一些药材可自行定价外,常用药都一样,也因此,德胜医馆因为病人比较多,赚的也比别的医馆要多。 要扩大早几年就应该扩大了。 “你们大哥一直有这个心思,只是先前是钟先生不太想干,后来事情又太多,也就耽误下来了,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成家立业了,他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木兰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划而过,问道:“致德和媛媛呢?” “致德早回去工作了,媛媛和郑太太到了城门口就回去了。” 木兰点头,问王氏,“李家的两为少奶奶可还好相处?” 王氏看了傅氏一眼,笑道:“我看着还不错,姐姐不用担心,我冷眼看着也没人能欺负了桃子去,姑爷是李家的幼子,从小就被宠着,也因此,李家老太太和太太都会护着桃子的。” 就算李家的那两位妯娌有什么想法,有老太太坐阵,谁也欺负不了桃子,而王氏冷眼看着,李家的老太太身子还硬朗,更何况,还有李家的太太呢,等那位太太一走,桃子的孩子也早就长大了,到时候分出来单过就是。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想怎样就怎样。 可以说,桃子只要讨好太婆婆和婆婆就行了。 而当初李石能同意这门亲事,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李家的老太太和李太太都好相处,看他们与孙媳妇和媳妇的相处就知道了。 203第203章脸红 木兰要见到桃子,只能等到桃子回来住对月的时候了,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所以木兰一点也不着急,将苏文和李江找到书房。 木兰将苏家庄的事情说了,道:“我的意思是,族学既然已经开了,就没有再关的道理,帮我们族里的人是帮,帮全村的人也是帮,而帮附近的人也同样是帮,既然这样倒不如帮多一些的人。” 李江和苏文就微微瞪大了已经看木兰,一时还不明白木兰怎么会有这样的思想。 这个时代,有钱人家做好事都是让人在门口放粥,或是捐一些钱给济善堂,很少有人开了学堂免费教育孩子的。那多半是给族里的贡献,而且,也只是出钱让族里去办…… 木兰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道:“我们家现在不缺那些钱,那些孩子的生活当年连你们也不如,他们未必能考中功名,但多认识一些字,多学些技能总不会有错。” 李江和苏文自然不会反对,就商议着他们出多少钱。 这一次,李石和木兰都没有拦着,这是件好事,用的将是他们的名字。 最后,因为学堂是放在苏家庄,所以苏文出大头,李江出小头,木兰毫不客气的将钱收了,就将两个人打发回去,苏文出来的时候就道:“我看姐姐和姐夫的样子,似乎那些钱并不够。” 李江早有所料,“你以为大哥和嫂子真的会叫你出大头?只怕真正的大头在他们这儿呢,算了吧,你就是出多了,说不定嫂子还会将规模扩大,到时候他们出的钱更多。” 苏文仔细想了一下,道:“其实姐姐做这个也真不错,真能结一个善缘,以后我们在这南边行事也方便些。” 李江在心中将利弊想了一下,就微微摇头道:“若学堂只是开在苏家庄倒是没事,不过是你为家乡做的一个善举,可若是超过了这个……”李江蹙眉道:“到时候可不能再用的你的名头了,不然只怕当地的官员有意见,就是府城这边只怕也会多想。” 而且,若是有心人将事情再上升一个高度,捅到皇上面前,他们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李江这么一提醒苏文也回过神来,立马转身,“那我去和姐姐说一声。” 李江伸手想要将人拉住,谁知道苏文动作太快,竟然没碰到人,苏文已经一阵风的去了,李江无奈,只好跟着。 他只是觉得今天晚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而且,他和苏文都能想到的问题,没道理大哥想不到。 李江追上苏文,就看到他面色怪异的站在那里一定不动,他上前拍了一下他肩膀,苏文就跳起来,倒吓了李江一跳。 李江正要问怎么了,就被苏文一把捂住嘴巴往后拖…… 李江下意识的透过窗户看向书房,影影绰绰的看到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心中想到了什么,耳朵尖都变红了,他顺从的被苏文扯出去老远。 苏文直到确认屋里的两人察觉不到他们的时候才松开李江,红着脸尴尬的轻咳一声,“那什么,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李江本来也有些尴尬,但见苏文这样,那些尴尬顿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李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再说吧。” 两个人两个方向离开,一个向前走,一个向后走。 苏文直到回到房中,还依然有些尴尬,那可是书房,姐夫和姐姐也太不注意场合了些。 王氏见到丈夫回来,就笑着上前迎接,“回来了,要不要吃一点宵夜?” 苏文仔细感受了一下,觉得肚子不饿,就摇头道:“我不吃了,你若是饿了就叫桔红给你弄一些。”说完,就摸了摸她的肚子,惊奇道:“我怎么觉得这肚子又长了一些?” 王氏笑道:“孩子长大了,肚子自然也大了。”王心敏觉得心中很甜蜜,她喜欢看苏文与肚子里的孩子交流,她的父亲算是疼爱他们几个姐弟的,但在她母亲怀她弟弟们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最多也就是回来问一句,然后说一句:“想吃什么就吩咐下人去买。” 但苏文会关心她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宝宝想吃什么,又没有调皮,晚上还会趴在她的肚子上和孩子说话…… 王心敏觉得这样下去不好,因为以前,她只是喜欢丈夫,可现在……她觉得她已经离不开眼前的人了…… 王心敏并不知道,苏文这一切都是和李石学的。 他和李江是李石带大的,自然做什么事情都下意识的去学他。 所以他和李江都认为妻子怀孕,丈夫做这些事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苏文还会因为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来陪王心敏出去游玩散心而愧疚,因为姐姐说过,孕妇的心情起伏很大,要经常出去散心,这样对孕妇和肚子里的孩子才会更好。 孕妇心情越快了,孩子的心情就会好,孩子的心情好了,以后就会长得更漂亮,也会更加的聪明。 对于姐姐的这个说辞,李江和苏文都是不相信的,觉得是姐姐胡诌,可谁知道姐夫却郑重的点头,然后还和钟先生一起研究起来了。 两个人也不由的重视起来。 这件事还让木兰不服气了好长一段时间,观点明明是她提出来的,为什么最后没一个人相信,而李石不过表了个态,所有人顿时就相信了? 李石因此调侃起妻子来,木兰一气之下让厨房连续三天给李石做了苦瓜炒蛋,苦瓜炒肉,酿苦瓜…… 喜欢甜食的李石吃了三天的苦瓜…… 此时苏文和肚子里的孩子刚说了几句话,听到脚步声,就回过头来,桔红低着头进来,小声道:“太太,要不要打水上来?” 王心敏点头道:“打上来吧。” 等水来了,王心敏就要亲自伺候苏文梳洗,自从木兰说苏文和李江不喜欢丫头近身伺候开始,王心敏就一直主动做这些事情。 苏文却不叫她动手,扶着她坐到一边,不在意的道:“这些事我来就好,又不是没手没脚的。” 王心敏抿嘴一笑,就看着苏文梳洗。 苏文就突然想起前两天的事,问道:“我的衣服是你熏的香?” 王心敏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怎么了?” “下次不要熏那种香了,我闻着不舒服。”眼睛看向王心敏的肚子,又道:“而且你是孕妇,闻着香也不好,以后我的衣服都不要熏香了。” 苏文是真的不喜欢香的味道,闻着有一种腻腻的感觉,最主要的是,木兰从没有给哥几个熏过香,而且,李石也说过,香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药性…… 是药三分毒,总是接触这些没好处的。 就比如媛媛和桃子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桃花香,专门去采了回来,不仅做成桃花茶,桃花的胭脂,还有桃花的香,甚至还拿了桃花泡澡…… 姐夫知道后一顿训斥,若是真喜欢泡个澡就是了,怎么能用这么多的桃花?桃花是寒物,吃多了茶,体质弱的人会急剧的弱下去……连桃花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的香了。 王心敏笑着点头,“那以后我不给你的衣服熏香了,我的也不熏了。” 苏文就笑着点头,顿了顿道:“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熏一些,但香也是药的一种,是药三分毒。” 王心敏笑着点头。 第二天,趁着苏文去找李江的空隙,王心敏将桔红找来,“老爷的衣服是谁负责的?” 桔红微微一愣,然后就有些忐忑道:“老爷的衣服一直是梅红负责的。” “梅红?”苏文不喜欢丫头太多,而且,当时因为知道李江和苏家都开始买下人了,所以为了表示尊重,王先生并没有给女儿陪嫁太多的人。除了两家陪房,就是一个大丫头桔红,两个小丫头梅红和枫红。 本来屋里的事都是桔红负责的,但王氏怀孕之后,她的工作重心就放在王心敏一人身上了,也因此,两个小丫头也能到屋里来伺候了。 王心敏点头,若有所思,招手让桔红过来,“明天我们家去,你去打听一下梅红现在家里在做什么。” 桔红眼里闪过迷茫,当时姑娘出嫁,老爷是将她们祖宗十八代都查了的,陪着王心敏嫁过来的都是家里的家生子,为的就是怕姑娘在这边受苦,而府里还不知道,难道梅红有了不好的心思? 要知道她父母兄弟可都在府里呢。 桔红不敢怠慢,忙应下了。 另一边,木兰正点着这次收到的贺礼,见苏文过来,就笑着招手,“快过来看看,都是大家送的礼。” 苏文过去接过礼单,诧异道:“这么多?” 木兰点头,“有想要讨好你的,也有想要讨好江儿的,不过大多数是奔着咱们家来的,这些单子你都要收好,下次回礼的时候照着这些礼来弄。” 苏文就指了几处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来的?” 木兰看了一眼,道:“那几个是药材商,是奔着你姐夫来的。” “那这几个呢?” “这是冲着我来的,”木兰道,“或许说,是冲着苏定来的。” 苏文脸上就不好看。 木兰就好笑的拍着他的头,“行了,那些人也没巴着我们回礼,不过是做一个态度给苏家看,我们不管他们就是了,我与苏家的关系未定,他们也不敢送太过贵重的礼,这些礼收了就收了吧。” 204第204章事业 李江这时候也过来了,接过礼单一看,不在意的还给苏文,“这些礼我们能回的很少,也就大哥和嫂子在这边要回。” 木兰一笑,道:“回头我将东西整理出来,你和心敏看看要带什么东西去任上,剩下的就放在库房里吧。” 苏文就让李江和木兰都挑一些喜欢的。 木兰回忆了一下那些贺礼,摇头道:“没有我喜欢的东西。” 李江看了一下礼单,指着其中一个道:“我很早之前就想要这个砚台了。” “那你挑出来吧。” 李江一点也不客气的拿了,几人将这些礼物评头论足了一番,李江就看向苏文,苏文轻咳一声,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的问木兰,“姐夫呢?” “你姐夫早去医馆了,你以为像你们呀。” 这下子李江也和苏文一样红了脸。 木兰怪异的看着他们,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苏文不自在的扭开头,轻咳一声问道:“姐姐,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让周大福他们查一下附近庄子的情况,再问过他们的意见再说。到时候桃子也快回来住对月了,等她住完对月,阳阳也能走路了,到时候我就带了他去。” “那姐夫呢?” “他自然是留在这里了,医馆的事更多,他是不可能陪着我过去的。” 傅氏和王氏过来给木兰请安,木兰见了她们笑道:“你们都吃过早餐了?” 傅氏和王氏摇头。 “那你们先去吃早餐吧,这几天你们肯定也累坏了,自己去休息吧,后天你们还要启程离开呢。” 傅氏和王氏的脸都有些发红,今天她们的确是起床晚了。 木兰并不在意,桃子的婚事虽然是她安排的,但陪着桃子去泉州的却是她们,因此,更累的也是她们,若是她,只怕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王氏还怀着身孕,家里又有下人,她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王氏的胎稳了,木兰虽然关心,却还不至于担忧,真正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媛媛,所以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周大福家的过去郑家看看媛媛,问问请了大夫看过没有。 周大福家的去了很快就回来,还带了不少的东西,笑道:“这些都是亲家太太收拾的,说是要讨阳阳的一件旧衣服,大姑奶奶那儿,我也亲自去看过了,能吃能睡,好着呢,昨儿大姑奶奶才到家,就让人请了大夫过去,大夫说没事,冬晴私底下也给把了脉,小少爷很好。” 木兰就舒出一口气,问道:“可说了什么时候离开?” “亲家太太说了,等满了三个月再走,那时候孩子也稳下来了。” 周春就不由笑道:“亲家太太可真够紧张的,大姑奶奶到大姑爷那里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那时谨慎。”周大福家的很不满的瞪着女儿。 周春看了木兰一眼,见她不介意,就吐吐舌头。 周大福家的自然也看到木兰的脸色了,只不过她一贯谨慎惯了,并不敢在木兰跟前放肆。 “这样也好,等她缓过劲儿来我就过去看看她。”木兰见周大福家的似乎有话要说,就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周大福家的就有些尴尬的道:“太太,您看吴田一家陪嫁出去了,府里是不是要再添一些人……”周大福家的是见过木兰的节俭的,她从小就是家生子,父母又的用,因此小时候日子过得比外头的小姐也不差多少,后来长大一些就是直接做了小丫头,但就算学了伺候人的本事,但做的并不多。 但来木兰家就不一样了,屋里就这么几个人,木兰媛媛和桃子都不是叫人伺候的,平时还会自己干活,加上又有吴田家的和陈林氏,她倒不显得忙乱,但现在陈家和吴家都陪嫁出去了,留下来的就只有几个小的和两个老的,几乎所有的事都压在她身上了,她每天要伺候菜园子,还要洗衣服,做饭等,根本就忙不过来。 木兰想了想,点头道:“回头再买一房吧。” 周大福家的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李石正跟掌柜的商议县城增开医馆的事,“……规矩与这边一样,每个人三天的义诊,不过还要增加一条,每天有十个义诊的名额,贫者为基础每日前十者。药材方面就只拿七成吧。” 掌柜的微微皱眉,“这样一来,不过是些微薄小利了。” 李石却坦然的一笑,“自然是不能亏的。” 掌柜的反驳,“却也没多赚钱。” 李石就起身到窗前,看向外面的天际,问道:“掌柜的缺钱吗?” 掌柜的一噎,没说话。他从年轻开始就跟着钟先生,可以说一直打理的钟先生的产业,钟先生出手大方,他自然不缺钱,但他是生意人,明明可以赚更多的钱,为什么不赚? “钟先生也不缺钱,我的钱虽然没有两位的多,但石也自认为那些钱够用了。”李石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掌柜的,问道:“您知道我和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吗?” 掌柜的看了李石一眼,沉眸道:“您是元太医的关门弟子。” “在那之前,或是说,在石认识元太医之前,石就与钟先生认识了。” 掌柜的这下却是诧异起来了,他一直以为是钟先生心中不服气元太医,所以抢了元太医的徒弟,但又因为曾经发下的毒誓,虽然将李石当徒弟一样看待,却没有收为徒弟。 掌柜的平时面上不显,但心里对李石并不是非常的喜欢,就算是共事多年,对对方的为人性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掌柜的还是不肯认同李石拜了两个师傅的行为,在杏林里,这就和叛师是差不多的性质。 除非原来的师傅是认同,甚至是主动叫徒弟该拜师傅,但那可能吗?要知道元太医与钟先生可是死对头。 外人可能不知道,只以为李石只是受了钟先生的一些点拨,但他却知道,钟先生是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他的。 “当年我们才来到府城,人生地不熟,不过才找到房子居住,府城离到处都是灾民,石的两个妹妹就染上了天花……那时候石几乎就要绝望了,但钟先生就是那样赶巧着回来了,石几乎付出了身上所有的积蓄,那时候石就在想,如果不是路上有奇遇,那么是不是就只剩下石一人还活着?没有金钱,没有能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在面前离开……” 李石眼睛迸射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石有过理想,想要仓禀实而天下无忧,但这条路后来被阻断了,自拜元太医为师,当年的事就一直浮现在石的眼前,再见到钟先生,那种念头就更深了……” “钟先生一直不愿意开医馆,你以为他后来为什么就突然同意了?他自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救人,那不仅是我的梦想,也是钟先生一直的执念。” 掌柜的脸色一变,看向李石的目光再也不同,带着些恭敬。 “我们是开医馆的,自然不可能不钻前,若是那样,一家医馆根本撑不了多少时候,但我们却可以少赚一些,更可以赚有钱人的钱接济一下穷人。”李石淡然的道:“我们不需要养着他们,只要在他们陷入绝境的时候伸手帮一下,也许就是一条命,或是一个家庭的幸福!” 掌柜的沉思半响,沉声问道:“这也是钟先生的意思?” 李石微微点头,“从开这个医馆开始。”不过很快,李石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只是可惜,先生的心结太深了……” 李石没有将话说完,掌柜的却自动脑补了下去,是啊,先生的心结太深了,又好面子,就算是心里这样想,只怕也会死鸭子嘴硬的不肯承认,难怪这些年来他对医馆的事不闻不问,只丢给李石,却又总是会拿出钱来给李石维持医馆…… 掌柜的抹了一把眼泪,眼睛通红,果然,钟先生还是当年那个钟先生,就算是变成了刀子嘴,心还是那样豆腐…… 掌柜的眼神坚毅起来,正视起李石,郑重的道:“二东家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好了,就算是医馆接济多了,但也一定还会盈利,到时候我们再多开几家医馆。” 李石点头。 药也算是暴利行业,虽然他们会拿出不少东西做公益事业,但也不会赔,久而久之,也就能将医馆继续扩大,只要将医馆开到一个地方,他就能帮助一个地方的人。 李石眼睛亮晶晶的,木兰说的没错,不管是在哪个行业,只要有心有能力,他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掌柜的跟着钟先生多年,不管是人脉还是能力都没话说,就算是他李石亲自接手,也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这次他若能心甘情愿的帮他,以后的路自然更加好走。 已经被李石忽悠着完全沉浸在未来美好事业中的掌柜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正打算下班以后去找钟先生表白一番,好告诉对方自己一定会坚定的站在对方身后的。 可想而知还不知道自己被拿出来忽悠人的钟先生从掌柜的那里听说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了。 205第205章天伦 这一次,王氏的母亲也要跟着苏文他们一起回去。 王心敏是他们现在唯一成亲了的孩子,所以他们对这次王心敏怀孕生产的事看得很重。王先生本来是反对的,但王太太磨了几天,她只是想过去照顾一下女儿,王先生见女儿并不反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王氏亲自跟过去照顾木兰也能理解。苏文除了她也就没个长辈,所以木兰表示很歉意,亲自将人送到了城外,王太太就笑道:“亲家姑太太就回去吧,心敏那儿有我呢。” “那就多拜托亲家太太了,他姐夫昨天晚上给心敏把了脉,开了不少的药膳和食膳单子,心敏回去回来参照一下就行,不可补得太过,免得生孩子的时候艰难。” 王太太不在意的道:“亲家姑太太就放心吧。”她好歹生过三个孩子好不好。 木兰又嘱咐了王心敏几句话,就过去看傅氏,今天他们是一起走的。 傅氏看见木兰过来,就要下马车,木兰就挥手道:“不要下来了,上上下下的麻烦。你快进去坐好吧,这样蹲着难受。” 傅氏腼腆的一笑,就撩开车帘子进去坐好,然后将车窗打开和木兰说话。傅氏心中不得不承认,就算心里有些看不上苏木兰,但她的确是一个好嫂子和好姐姐,又懂体贴人,又不会贸然插手她的家事,本来她还担心嫁过来要受她的磋磨,现在看来,当时的担心却是多余了。 还是父亲说得对,苏木兰不过一妇人,前面的事自然是李石几兄弟的事。 几次的相处,傅氏看到的都是苏木兰似乎事事都要问过李石,就连多买一房的下人,都要和李石商议过采买,傅氏心中不屑,脸上却不显,她是知道丈夫对这个嫂子有多看重的,实实在在是按照母亲的标准来的。 “南阳县离这儿也不远,你平时多写些信回来,若是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和你大哥在府城这边多少认识些人,也能帮你们一把,若是缺钱了,就叫人回来要。”想了想,木兰又补充道:“你娘家离得远,若是江儿欺负你了,只管告诉我,嫂子帮你收拾他。” 傅氏全都低头应下。 那边,李石也在和两个弟弟说话,“……你们的政事我不管,只是你们要记住了当时你们说过的话,不要忘了自己的理想,更不能丢弃自己的底线,这次过去,只怕过年的时候你们也回不来了,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我们在府城,有些事要比你们方便得多。” 李江和苏文一一应下,等送走了人,木兰就牵着李石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李江提议,“走着回去?” 木兰歪头想了一下,点头道:“也不错。” 两个人就着宽袖,手拉着手慢悠悠的走回去,有路过的客商会往那袖子看一眼,有的人一脸“我很明白”,有的则是一脸的羡慕,弄到最后,木兰都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挣开,李石手上的劲儿就微微加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木兰只好停下,任由他拉着。 站在府城城门下,木兰突然就想起了当年他们第一次进入府城的情景,当时为了进去而不被人盯上,她特意将最小的银子拿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进去之后也是小心翼翼的观察,哪里像现在,她闭上眼睛也能在南城这块行走,十个人里就有六个是认识她的,剩下的四个里,有三个是外来的,一个是新出生的…… “不是说想再买一房下人吗?我们现在去看看?” 木兰想了一下家里的儿子,摇头道:“还是叫周大福将人牙子领家里来吧,这一次我们选一房年轻力壮的。” “好!” 木兰回去到的时候,阳阳正在地上爬。 周春在地上铺了两张凉席,地方就够宽敞了,只是阳阳还一个劲儿的往外面爬,看到父亲和母亲回来,阳阳就笑的流下口水,手脚并用麻溜的朝两人爬过去。 正要行礼的周春和樱草反应过来,阳阳的一只爪子已经按在地上了…… 李石快步上前将儿子抱起来,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这么顽皮?” 阳阳并不知道是在打他,还以为是在和他玩,高兴的在李石的怀里蹦起来。 木兰看了看,席子是放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虽是夏天,但足够凉爽,她就对周春招手道:“再去抱两张席子来,将地方弄大一些。” “你也太宠着他一些了,”李石有些不满,但也并没有阻止。 木兰见他抱着儿子哄着,嘴里却说她宠孩子,抽了抽嘴角,只当没听见。 周春和樱草将席子铺好,又拿了不少阳阳不少的玩具过来,木兰就挥手道:“你们也下去玩去吧,这儿有我们就行了。” 周春和樱草高兴地应了一声,跑出去玩了。 木兰就脱了鞋子踩上席子,招手道:“快把阳阳放下来。” 李石的目光在木兰的脚上一滑而过,想了想,也脱了鞋子踩上去,阳阳扭头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就乐得“喔喔”两声,笑眯了眼。 被儿子的情绪感染,李石也很高兴,拿了他的玩具逗他,阳阳就不断的去抓他手里的东西,一家三口就坐在席子上玩,大热天的,刚好睡觉,木兰就拿了一张毯子轻轻地盖子肚子上躺下眯上了眼。 李石就看着儿子在妻子身上爬来爬去,他侧躺在木兰的身边,看着母子俩,觉得一辈子就这样也不错。 周大福的脚步在院外一顿,听着里面的动静,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周大福家的正巧要过来,见了就问,“怎么不进去?” 周大福拉着妻子到一边,示意道:“里头正忙着,有事晚些再来吧。” 周大福家的一叹,“也难怪外头的人都羡慕太太,老爷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 “行了,行了,吃了这么多也堵不住你的嘴,主子们的事是我们能说的吗?赶紧回去吧。” 周大福来找木兰就是为了说苏家庄的事,据他调查,能到苏家庄上学的也就附近五个庄子,赶早一些,可以早上赶到,晚上赶回去,所以他也只将目光放在这儿。 五个庄子,适龄上学的孩子是六岁到十六岁,这样的孩子,五个庄子加起来有两百五十七个,这个人数太多,周大福的建议就是再往下限制年龄,在他看来,六岁到十岁的孩子刚好…… 木兰不同意,她又不是单纯的想供那些孩子读书而已,她这样做,不过是想让他们的人生道路多一条选择。 十六岁的孩子年纪并不大,虽然这时候他们已经可以成亲,但在她看来,他们的人生也不过才刚刚起步罢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仅十六岁的孩子可以正式入学,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人,只要不影响课堂的正常运行,都可以去课堂旁听。 等木兰将这个措施说出来后,不仅周大福,就是李石也不由的诧异。 教书育人的课堂一直是神圣的,也因此,从没听过学堂还同意人趴窗户的。 木兰一点也不在意,小的时候,叔叔婶婶没时间带她,又不放心她和堂妹独自在家,干脆就将两个孩子都交给了堂哥,堂哥就每天一手一个的拉着她们去学校,堂哥在里面读书的时候,她和堂妹就在学校花坛里玩,不然就趴在窗户上看着里面的人读书,她们也跟着摇头晃脑的读,学校的老师们从来不阻止…… 更何况,这次又不是叫他们趴窗户,她会在教室后面留下一些空地,他们可以自己带着凳子过来听课。 “不过是认得一些字,学一些本事罢了,他们真要有本事,那也是他们的造化。” 李石沉思起来,觉得这件事就太大了,已经不适合用阿文和江儿的名头去做了,他慢慢摇头道:“你要这样做,就不能说是阿文的意思了,就说是你的意思吧,阿文和江儿不过出些银子罢了。”说到这里,李石脑中一闪,眼里闪过厉色,“这样,也能堵住一些人的嘴。就说你是用自己的嫁妆办的。” 木兰诧异的看着李石,“其实李家庄也能这么办……” 李石挥手,“他们心高气傲,你就是开了这样的学堂,他们也不会去的,李家一直有自己的族学。” 李石在李江考中之后每年都会给李家庄的族学一笔钱,算是他们这一支的贡献了。李石也在李家庄的族学上过两年,他是知道里头的争斗的,所以从不想参与其中。 当年他父亲也是因为看不上族学里的那些争斗才会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教书。 “年龄这边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再制定好学堂的规章制度,钱财方面也要管理好,不然日子久了,就什么矛盾都会有了。你既然一心想将它办好,那就多做一些准备,这样才能长久。” 木兰想了想,“那我再调查调查,回头也要问他们一声,有多少人愿意读书,还有先生那里,也要着手准备,上课的学堂也要再建……” 周大福就提议道:“太太不如先将范围缩小,再慢慢的做大就是了,如此一上来就这样,动静难免太大了些,苏家庄虽是您的娘家,但那里毕竟离得远,我们不过一升斗小民。” “那管家就拿出一个章程来吧,我先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周大福忙应下。 看人走了,李石就摸着木兰的头道:“教育是大事,要谨而慎之,宁可慢一些,也不能太快了。” 206第206章亲近 李登才还在念书,虽然李家不在意他是否出仕,但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家里人还是希望他能在下一次会试的时候考中的,所以他和桃子回来住对月的时候,李登才也顺便搬到了府城,算是正式回归书院念书。 因为李登才成亲了,再住在他外家就不好了,李太太也不想儿子太过奔波,就在书院旁边买了一个小院子给夫妻俩住。 李登才直接带了桃子到李家,随行而来的仆人则去收拾小院子了。 不过才一个月不见,桃子就和当初的小姑娘不一样了,穿着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裙,俏皮中却又带着丝柔意,木兰眼里闪过抹惊艳,见桃子眉梢间带着情义,嘴角就忍不住一翘。 桃子看到姐姐,本来是想跑上前的,李登才就眼疾手快的握住桃子的手,桃子脚步一顿,脸色稍红,放稳了脚步朝木兰走去。 李石见了就微微点头,本来板着的脸倒是微微一柔。 木兰给桃子安排了一个院子,“这以后就是你的院子,你原来的房间我也给你留着,你若是想住在那里也行。” 桃子想了一下,道:“姐姐给我留着吧,以后我再回去住。” 木兰就欣慰的看着桃子,摸着她的脑袋道:“我们家的桃子也长大了呢。” 桃子脸上一红,不自在的道:“我早就长大了。” 木兰拉着桃子进了内室,低声问道:“李家的人对你好吗?” 桃子点头,“太婆婆和婆婆对我都很好,公公对相公也好,两位伯伯因为年纪和相公相差得大,对我也很客气,姐姐就放心吧,我不会叫人欺负我去的。” 李家上下的人提了一圈,却没有提李家的两个妯娌。 木兰挑眉,“虽然不要被人欺负,但有时候有些无伤大雅的亏吃些也没什么,老人们就常说,吃亏是福!” 桃子吐吐舌头,“那姐姐你到底是让我吃亏,还是让我不要吃亏呀。” 木兰点着她的额头道:“明知故问,有些区域是不容许人触碰的,你心里得有杠秤,别人一旦触碰,你就要寸步不让,好叫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但有些事却完全没必要,能让着就让着,不必如此较真,倒是能给人留一个好印象。” 桃子仔细的思索起来。 木兰心中欣慰,这些话她不止一次和桃子说过,但每次这孩子都是听完就算,现在总算是会想了。 人可以单纯,但太过单纯,一直不愿意成长,那就是蠢笨了。 木兰自然不会愿意自己的妹妹变成那样。 晚上李登才和桃子都住在这里。 住对月,夫妻俩是分开睡的,这虽然是规矩,但这却是自家的事,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因此,在意思意思了三天之后,木兰就让人将李登才的东西也搬到桃子的屋里去了。 李石就掀开眼帘看了一眼,握着手中的书道:“再过几日他们就要回去了,你何必去操这个心?” “他们不是要住满一个月吗?” “登才还要去书院念书,住在这里难免有些麻烦,过两天还是让他们回去吧,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回去吧。” 木兰就堵了嘴道:“媛媛是因为要跟着致德去任上才没有回来住对月,桃子明明就在府城,干嘛还不叫她住满?” 李石就放下手中的书,好笑道:“孩子总要离开的,别说是桃子,就是阳阳,以后成家立业了,我们也不可能束着他的,松山书院在北城门外,而我们住在南城门外,每天光做马车就要小半个时辰,来回就去多少时间?更何况,书院早上有早课,你没见他这两天都是天没亮就爬起来吗?就算我们不提,再过两天桃子也是要提的。”李石脸上带着笑意挪揄道:“哪有妻子不担心丈夫的。” 木兰就拍掉他的手,“那也没见你们男人担心过我们女人啊。” 李石马上环住妻子,低声道:“我没担心过你吗?” 木兰脸上一红,头微微一偏,红着脸低声喝道:“别胡闹,现在是白天呢。” “那如果不是白天就可以了……” 木兰一听,就红着脸要挣开…… 李石眸色微微一深,他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木兰…… 俩人做了多年的夫妻,木兰一开始慌了,没怎么注意,等她回过神来自然知道李石只是和她玩闹,她才放下心来,谁知道李石就突然将她压向他…… 感觉到李石的异状,木兰的脖子都红了,李石从后面看着,眸色更深,他咬着木兰的耳朵道:“我有一件事和你商议……”说着打横将人抱起来快步往里面去。 木兰就急忙低声道:“我们回去吧,这是书房!” 李石却更加情动,将木兰放在书架之后靠近窗的塌上,半压着她,低声道:“我很喜欢这儿,难道你不喜欢吗?我记得你上次也很喜欢的。” 木兰就羞恼的瞪着他,偏偏手脚都被李石压着动弹不得。 李石就低低地笑开,低下头去轻轻地亲了木兰一下,低声道:“我想你了!” 木兰所有的情绪就顿时没了,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任由李石摆布…… 等木兰缓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有些担忧的想要爬起来,身子一酸,就软倒在李石身上…… 李石抱住妻子,用毯子包好,不在意的道:“他们不会找我们的,你放心好了。” 别的人不说,周大福一向有眼色。 木兰脸微红,瞪着李石道:“阳阳该找我了。” 李石就皱眉,眼睛盯着木兰的胸部,“早就说要断奶了,过一段时间去苏家庄,你别带阳阳去了,正好趁着那个时间断了吧。” “阳阳还小呢。”她又不是没奶,为什么不给孩子吃?“等他再大一些吧。” 李石的手就伸进她的衣襟里,不悦道:“可是我每次都不能尽兴。” 木兰就给了他一拐子,红着脸道:“胡说些什么呢?”推开李石就要起来。 李石就连忙抱住她,“我来吧,你再躺一会儿。” 等两人收拾好到了前面,桃子正抱着阳阳坐在塌上,阳阳看见母亲,马上丢掉手里的玩具冲母亲伸手。 木兰就快走两步上前抱住他,对他们道:“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先去喂一下孩子。” 阳阳前不久才吃了蛋羹,但那些都只是辅食,他的主食还是母乳,这时候正是吃母乳的时间。 桃子已经不是小姑娘,这时候她见大哥和嫂子姗姗来迟,周大福家的又不去叫人,自然猜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她也有些脸红,想也不想的点头。 李登才则没有想这么多,他听说李石要在附近两个县再开两个医馆,就跃跃欲试的问:“……可要我帮忙?” 李石看了还一如既往的李登才,想了想,点头道:“再过不久你们书院就要放假了吧?到那时候你就道药店来帮我吧。” 李登才就高兴的应下。 李石喝着汤,嘴角微微一翘,李登才被保护得太好,桃子因为有幼年的经历,自懂事起就会为家里赚钱了,在这方面比李登才还要出色些,既然已经做了他的妹夫,他自然不希望李登才还是如此的“单纯”。 他也不渴望他建功立业,但至少有些该懂的要懂,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桃子。 李登才和桃子又在家里住了三天,桃子就提出离开了。 这时候小院子已经收拾干净,甚至连房子都烘过了。 因为李石已经提过了,木兰倒也不难接受,直接将人送到门外,转告李石的话到:“你既然嫁到了李家,以后就是李家的媳妇了,平时不要总往娘家跑,要多与婆家联系,但若是那边的人欺负你,你也不要忘了你是有娘家的人,你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两个嫂子。” 桃子眼眶微红,木兰就摸着她的头道:“不过才一个城,有什么好哭的?想我们了就回来看就是了。” 桃子嘟嘴道:“可姐姐才刚说没事不要往娘家跑的。” 木兰一噎,就点着她的额头道:“没事你就不会找借口了?就算你别方便出来,我过去看你总是应该的。”见桃子点头了,这才微微放心,但在她临上马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回去后就备好礼物,明天和登才亲自去一趟他外祖家……” 桃子都应下。 桃子回来住对月,除了娘家是哪儿都不能去的,因此,李登才的外家虽然就在府城,他们成亲后也依然没上门过,也就李登才送了一些东西过去。 明天桃子过去就是正式的拜见了。 苏家庄上上下下都热闹起来了,所有人都知道苏木兰要回来了。 当年苏木兰是被苏家的大管家亲自送过来的,那时候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连呼吸都似有似无,很多人都觉得孩子活不下去了。 钱氏因为大女儿才夭折,伤心之下就闭了奶,得了木兰之后就抱着木兰去有奶的人家求,靠着那四家余下来的奶水,木兰总算是活了下来…… 苏大壮亲自到镇上买了不少的好东西给钱氏补身子,总算是重新有了奶,但木兰前一个月的的确确是吃村子里其他人的奶活下来的,因为这,木兰懂事后,每到年节,钱氏一直叫木兰给那四家送礼,虽然东西不多,至少是一个心意。 因此,木兰的身世在他们那一辈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惊奇,但苏家庄都是苏家的佃户,苏家的规矩自然也知道,所以对着木兰的时候虽然会高看一眼,但没人会觉得对方还有机会回去。 207第207章老村长 当年发生灾祸,大部分的人都选择赶往府城,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府城离得近,生机大,但也不得不说,所有人心中都还有一丝丝的希望,希望苏家能看在木兰的面子上给他们一条生路,但越走他们的心就越凉。 他们都是苏家的佃户,祖上都是苏家的下人,这旱灾又不是一天两天发生的,就算苏家冷漠,不愿意管,但他们都成了流民,对方就算再冷漠,也不应该看着自家的女儿去死吧? 但他们一路与苏大壮为伴,都没有看到苏家的人,他们心中的火苗熄灭的同时,也不由的有些同情木兰。 如果木兰和他们一样,的确是苏家庄的人,他们只会说她命不好,赶上了灾祸,可她本来是千金小姐,最可笑的是,她还有一个双胞姐姐在苏家享尽荣华富贵。 但随着苏木兰凭一己之力供出两个进士时,苏家庄的人对她已经是从心底的顺服,那不是身份上的压制,而是一种从心里而来的臣服。 所有苏家庄的人都知道,他们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依靠的是苏文,而苏文依靠的是苏木兰。 所以苏木兰的回归无疑是一件重大的事。 苏文和木兰都没有修缮当年他们家的房子,只是雇了人隔一段时间打扫一次,苏族长也知道他们念旧,是想将这房子保存好,所以平时都是他带着底下的村民维护这房子,此时,他正指挥了人将屋里的东西清洁一下。 一出门,他就看到了坐在门前的老村长,苏族长兼现任村长吓了一跳,躬身问道:“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也不说一声,倒把我吓了一跳。” 老村长本来正抬头看天,听见说话声就慢悠悠的回头看了苏族长一眼,问道:“木兰要回来了?” “可不是,说是回族里看看,这次还要为阿文置办一些田地。”李石给苏文买的田地都是在府城附近,在家族这边的很少,这也是苏族长一直担心的问题。 苏家庄这边能牵绊住苏文的太少了,就只有那些感情。 老村长点头,眼里带着恨意,让苏族长不由的心惊,“好,我正想问问,那姓吴的死了没有!”说完颤颤巍巍的起身,嘴里念叨着,“三子,等你木兰侄女回来,你就知道你的仇报了没有了。” 苏族长听见,身上就是一寒,看着老村长一步一步的走远。 李石到底拗不过木兰,让她将阳阳带去了,因为带了孩子,李石就让她将周大福夫妻和周春以及新买的向全兄弟给带上。 向全和向成两兄弟才十七岁和十四岁,他们的父亲向大雨也才三十多岁,他们和周大福等不一样,并不是家生子,而是家里受灾,逃难的时候自卖自身,一家四口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在一块儿。 他们当年是被一个地主给买的,专门买回去种地的,向大雨也的确是一把种地的能手,只是可惜,那家的儿子不争气,赌钱欠债,就只好卖了不少的地还债,这样,向大雨一家也就没了用处,所以又被卖了。 李石看上的是向大雨一家的老实以及他的能力,所以就将人留下了。 向家的人都有一股子力气,向全和向成虽然才十多岁,但力气大得和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差不多,李石就让他们跟着木兰一起去苏家庄,就算路上遇上些什么,他们也能帮帮忙。 阳阳第一次出远门,上了马车,整个人就趴在窗口上下不来了,但没过多久他就没了兴趣,木兰就抱了他玩游戏,等到了苏家庄的时候,阳阳神情都有些恹恹的,看到底下站了这么多人,这才滴溜溜的转起眼珠子来。 木兰看了就好笑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子,抱着他下马车。 苏族长带了人迎上来。 木兰就笑道:“几位叔伯在家里等着就是了。” 苏族长不好意思的一笑,眼睛落在阳阳的身上,“这才几天不见,又长了一圈了。” “孩子都长得快。”木兰叔叔伯伯婶婶的叫了一圈,又让阳阳给他们作揖,这才一起往苏族长家的院子去。 苏族长看了周大福他们一眼,道:“他们这几个就安排在你几个叔伯家吧。” “族长看着安排吧。” “你赶了几天路了,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族里给做了饭菜,晚上我们再好好的吃一顿。”一行人送木兰回她家,却发现老村长坐在门前,看到木兰,“嚯”的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木兰却只觉得心一酸,坚毅睿智的老村长满头白发,身形削瘦的盯着她。 木兰就将孩子交给周大福家的,上前一步。 老村长抓着烟袋的手一抖,到这时候他反而不太敢看木兰的眼睛了,他低下头去问:“我让他们问过你,你怎么都不说?” 木兰心微堵,酸酸痛痛,她张了张嘴,低声道:“老村长,您该振作起来的,您的曾孙子还要您带呢。” 老村长死了两个儿子,但还有一个,大儿子虽然木讷些,但早年他们家条件好,早早就娶了媳妇,现在也有两儿一女,儿子比木兰还大上两岁,也早早就有了儿子。 老村长的大儿子苏大刚慢悠悠的走过来,当年逃难的时候,他的腿受了重伤,一直都没能好,当年能活下来,全靠他老爹将他背出来,所以对于村里说的他父亲疼爱他弟弟超过他的话他从不往心里去。 反而和他父亲一样有一股执念,想看看当年害得他们变成这样的狗官的下场是什么。 木兰看了苏大刚一眼,就上前扶了老村长回屋,她坐在一边,屋子里全都围满了人,还多是一些老人。 当年逃难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些人了,十多年过去,当年失亲之痛似乎还在眼前。 “吴县令早死了。”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木兰,这儿偏僻,他们最多也就能打听打听县城里的消息,或是听听府城里已经传烂的消息。 两年前吴县令被抓到京城,但是什么下场却没人知道,他们也多方打听过,却什么消息也没有。 当年吴县令害死的人太多,打听这个的可不少,可是就连他们也没打听出来。 他们哪里知道,吴县令还没进京就死了。 和吴县令有仇的不止他们,还有赖五!赖五当年就想杀了吴县令,也是因为要杀他才被当今皇上带走,现在他也算功成名就,之前不报仇是因为没时间,也被约束着轻易不得离开。 吴家被抄之后,赖五就记起了他最大的仇人吴县令,军师知道他的心结,就特意叫人将吴县令送上京城,本意是叫他亲眼看着吴县令被砍头。 但赖五是粗人,在战场上又是杀人杀惯了的,回去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好,别人杀人哪里有自己杀人来得爽快? 既然是报仇自然是自己亲自来要好,于是赖五就连夜溜出京城,在吴县令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就将人给杀了。 皇上和军师知道后都是将赖五一顿臭骂,也幸亏吴县令不算是多重要的人,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要紧,加上赖五出面杀人的时候也不会傻的和那些衙役报告说他是谁谁,所以那件事就成了一桩奇案,也成了弃案。 皇上和军师又运作了一番,更加没人想起还有吴县令这号人物了。 木兰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当时她就住在赖五那里,赖五报了仇,自然要和木兰李石说一声的。 这一次木兰没说人是被赖五杀的,只是说吴县令死了,死于非命。更具体的她就没有说了。 但这也足够了,当下就有不少人哭出声来。 当年,多少人死在那场灾难之中,又有多少人因为那场灾难而失散……他们不会想这是这个制度,这个朝廷的错,他们眼睛所能看到的就是吴县令的错,他们固执的认为,如果不是他强征了额外的税收,如果不是他打开了城门,比他们还先一步逃出县城,他们就不会变得这么惨…… 现在害得他们变成这样的人也已经死了…… 老村长眼里迸射出亮光,然后,那抹亮光就渐渐的,渐渐的消失……他抑制不住的伏在桌子上,喉咙里发出如兽濒临绝望的嘶哑声,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都死了,都已经死了…… 苏大刚大惊,丢掉拐杖,跑上前抱住父亲,“爹,你想想大孙,想想大孙,他跟三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就指着你给带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 木兰也紧张的看着老村长,她一直不肯将这件事告诉老村长,甚至可以的避过这件事,在族长他们问起的时候也不说,就是怕说出来后村长心愿一了,就没了求生的意志。 “爹,你想想三弟,想想大孙,说不定他就是三弟的转世。”苏大刚本来只是想唤起父亲的意识,这么一说,却坚定起来,很肯定的到:“没错,大孙就是三弟的转世,不然我孙子怎么就跟三弟长得一样?爹,你想想是不是?三弟舍不得咱们,又投胎到我们家里来了。” 老村长不相信的看着大儿子。 八叔公就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进来,他一拐杖打在老村长头上,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一个榆木脑袋!” 208第208章苏珠 老村长的年纪虽然和八叔公差不了多少,但辈分却低了一辈,见到八叔公,向来疯疯癫癫的老村长也不由收敛了一些神色。 八叔公敲着地面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三子救你,那是他的孝心,你这个样子,三子在天上看见了就心安了?以前是因为大仇没报,现在仇人已经死了,你就该好好的过日子,难道你只有三子一个儿子不成?难道他不是你儿子?”八叔公用拐杖指着苏大刚问他。 老村长看着大儿子,张了张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也是做曾祖父的人了,几个孩子都幸苦,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干不了什么活,好歹还有几分见识在,总能叫他们少走一些弯路,还能帮他们带带孩子,你现在是双腿一伸走了,我看你大刚也没意思活下去了,一下子办两场丧事,你是嫌弃你家还不够艰难?” 老村长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他是靠仇恨支撑着的,但他的大儿子却是靠他支撑的,如果他死了…… 老村长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一时百感交织。 刚从镇上赶回来听到消息的苏大刚的大儿子苏飞忙飞奔而来。 八叔公挥手道:“把你爷和你爹带回去吧,好好照顾。” 苏飞应了一声,架起两人离开。 木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老村长一家当年在村子里算是过得最好的人家之一,但当年那场灾难过后,苏大刚的母亲,三弟,妻子都没能活下来,老村长疯了,他是为了的壮劳力,偏偏又残了,剩下的三个孩子都还小…… 幸亏当年老村长还有一些家业在,加上他还有清醒的时候,这才将几个孙子拉扯长大……但日子过得到底不如从前了。 苏飞这才将时不时的到镇上打一些零工赚钱。 木兰想起这次来的目的,只希望能帮助到他们。 木兰请八叔公坐下,躬身道:“八叔公怎么过来了?应该是木兰去拜见您才是。” 八叔公没有回答木兰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放在阳阳身上,目光炯炯的问道:“这是你和姑爷的儿子?” 木兰点头,就抱了阳阳放在八叔公的跟前,教他叫人。 阳阳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八叔公,八叔公就高兴的道:“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 八叔公给了阳阳一个长命锁做见面礼,就起身道:“剩下的话明天再说,今天你们先休息。” 木兰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自然也不急,就亲自送众人出去。 就有村里的人给木兰他们送热水热饭来。 木兰就抱着阳阳对周春道:“我和阳阳先洗个澡,你们收拾一下就行,等吃完了饭就睡觉。” 木兰才将阳阳哄睡,头一点一点的也正想睡觉,就听到外面周春叫道:“你是谁?怎么躲在这里?” 木兰一个激灵就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周春快步进来,“才刚外面有一妇人在窥视,我一喊,她就跑了,也不知道是谁。” 周春是做丫头的,知道最重要的一项本事就是认人,对于这方面,周大福夫妇在周春很小的时候就训练过,所以她只要见过一个人,就不可能短期内忘记。 周春可以发誓,她没见过这个人,从进村到这里,虽然来往的人几乎是整个村子的人,但她都扫过一眼,要是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妇人?”木兰起床,看了一眼外面的院子,听到动静的向全和向成也跑出来了,两人有些羞愧的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 木兰理解他们,挥手道:“你们回去休息吧,这是苏家庄,若是有陌生人来,村子里的人会通知我们的。” 向全就急忙道:“太太,我还是在院子里守着吧。” 木兰就轻笑道:“又不是在路上,不必如此,说不定是我以前的玩伴想来看我,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还有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呢。” 要说路上最幸苦的是谁,无异于向全兄弟了,他们赶路的时候他们要戒备着四周,他们休息的时候他们还是要戒备着四周,虽然两个人和车夫轮流着来,但根本不敢熟睡,一有风吹草动就爬起来…… 所以两个人刚才没注意这些木兰并不在意,她的听力一向出众,刚才不也没察觉吗? 木兰不在意的让他们去休息了,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爬****去睡觉。 苏家的位置是有些靠前,后面还是山林,若是平时可能没人注意这里,但现在全村人的话题都是她,目光也都放在这儿,能在这时候到这儿来还不惊动人的那就只有三伯母一家了。 自当年回过村子的时候见过一面,木兰再没见过他们。 头两年倒是有人幸灾乐祸的想和他们说些什么,但木兰不帮他们,不代表就会落井下石,三伯父一家毕竟是与他们家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家了。 他们也不能否认,当年两家是有情义在的。 木兰小心眼,但苏爷爷苏奶奶和爹娘可不小心眼,木兰曾想过,若是他们还在,会不会原谅苏大福他们。 答案是肯定的。 苏爷爷心胸开阔,宽心仁厚,父亲虽然年轻气盛,但也坦荡,他们这样的人纵然伤心,在苏大福道歉后也一定会原谅的。 木兰生气,不就是为了他们才生气的吗?既然他们都原谅了,她一味的怪罪岂不是违背了他们的意愿? 也是因为看到了木兰的态度,当年的事虽然对苏大福一家不利,但时间一长,大家也都遗忘了,加上三伯母会做人,这些年来,他们在苏家庄过得还不错。 但外面的热忘记了,里面的人却不会忘记。 苏珠一直记得当年的事。 三伯母看到女儿从斜对面过来,脸色就微微一变,左右看了一下,就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拉住女儿,“你这是从哪儿来?” 苏珠不耐烦的道:“不就是从婆家来吗?” “不对,我看见你从对面过来了,你去木兰家了?你疯了你,木兰都快忘了我们了,你凑过去不是要提醒她想起我们吗?” 苏珠挥掉母亲的手,略微大声的道:“我怎么就不能过去了?她是我堂姐,我过去看看她怎么了?” 三伯母气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给我小声一些,生怕别人听不见吗?”说着将女儿拉回房间,“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三伯母将女儿推进内室,觉得外头的人听不见了,这才放心的怒瞪着女儿:“你这是发的什么疯?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你要是敢去惹她,她一句话就能断了我们家的生路。” 要说这些年三伯母心中不犹豫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年他们要是一起逃出来了,加上本来的血缘关系,现在他们肯定会超过族长一家。 但三伯母总是能够很快的就将这种情绪压下。 当年不分开,木兰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她不知道,但他们多半是活不下来的,当时的情景实在是太乱了,他们也就能顾得上他们一家,真正叫三伯母后悔的是当初不该动了心思搬进木兰家,后来还因为这个与他们发生了冲突,将以前的情分都弄没了。 木兰这几年的态度三伯母看得很清楚,她明白,木兰不想看见他们,但只要他们不去惹她,木兰就一定不会给他们难堪的。 也正因为明白这个,村子里的人去府城的时候,与苏家关系最近的他们反而总会找各种理由推辞,木兰回来的时候,她也尽量不出现在她跟前…… 谁知道这个傻女儿竟然亲自找上门去了。 苏珠却有些不以为意,“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家早就忘了,娘,再过两年,你外孙可就长大了,难道他也要像他爹一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吗?我想送他过来读书。” 三伯母胸中就堵了一口气,点着女儿的额头道:“你怎么这么蠢?就算是想送过来读书,我们也可以直接去求村长,你这样往木兰跟前凑,以木兰的性子她一定不喜欢,本来十拿九稳的事都被你给搅合了。” 苏珠“嚯”的起身,“我怎么就蠢了?我怎么就搅合了?我愿意去讨好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也不过比我嫁得好罢了,就算是出身千金,那又怎么样?她小的时候比我都不如。” 三伯母看着脸有些扭曲的女儿愣住,然后就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苏珠震惊的看着母亲。 这是她娘第一次打她,三伯母却一点也不后悔,手指微抖的指着女儿道:“这些心思你最好给我收起来,木兰是千金小姐,她本来就比别人尊贵些,你和她比?你拿什么和她比?她能带着她弟弟妹妹在灾年里活下来,逃出来,她能养活她弟弟妹妹,还能供她弟弟读书,你能吗?” “那全都是靠的李石!” “胡说,谁不知道李石兄弟一开始靠的也是木兰,不然你以为李家庄这么消停?是谁挑拨的?你以前根本不会想这些,姑爷是个老实的,你公婆也不会这样想,那就是你小姑子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那小姑子被你公婆养歪了,叫你少跟她来往,你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三伯母喝道:“说,她想干什么?” 209第209章族田 苏珠一点也不服气,“我看她说的没错,娘的胆子就是太小了,苏木兰现在功成名就,她要是不帮我们就是不仁义……” 要不是顾念着刚刚打了女儿叫她心中有疙瘩,三伯母一定还会往她脸上招呼,“你是打算让你弟弟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吗?你和你哥的孩子以后还说亲不说亲了?现在苏木兰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只要一句话,你以后就别想回来了,要是没有娘家,就算你婆家再好,你以为你能过得好?” 苏珠脸色微变。 三伯母就坐在女儿身边,抓住她的手道:“当年那件事是我们不地道,他们既然不追究,那我们就不要去惹他们了。” 三伯母一向是个聪明人,何况,当年她做那些事时也的确有愧。 苏珠扔开母亲的手,跳起来道:“那件事关我们什么事?那种情况下,我们连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只是堂兄妹,扔掉又怎么了?别的人家连自个家人都扔了!” 三伯母脸上一沉,看着女儿的眼睛里有些失望。 正如女儿所说,灾年里那样的情况虽然会让他们家的形象下降,但并不会受到太多的苛责,如果没有后面的事,说不定她将姿态放低一些,两家虽然不会和以前一样亲密,但也能保持住联系,偏偏当时他们鬼迷了心窍住进了木兰家,还因此与她发生了冲突。 前面一件事加上后面一件事,那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了,三伯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她没想到这么清楚明白的事,女儿竟然还没想明白。 母女俩在这儿争执的时候,木兰也睡了一觉起来。 苏族长和八叔公亲自过来和木兰说话,听说了木兰的计划,八叔公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他毕竟比苏族长多活了二十多年,见识心胸都在他之上,他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外人赚了便宜,而是想着他们得到了什么。 “这样算下来足有两百来个学生,这也太多了,光把学堂建起来就要花不少的时间和金钱。” “所以我想就先在咱们村子里实行,您也说了,很多孩子都不想读书,我也不强求,只是多认识一些字是好的。我请的两位先生过几天就会到,他们是专门教他们手艺的,一位是账房先生,一位却是学过木工的,既然进了学堂那就要认真的学,过一段时间照着他们的天赋和兴趣选择一样坚持下去,总会对他们有用的。” 苏族长眼睛一亮,“你还请了账房先生?” 木兰点头。 苏族长就激动起来,族里的小子们不爱读书,但聪明机灵的不少,据他所知的,就有好几家想要把孩子送到镇上做学徒,但做学徒的没个十年八年的不能出师,而做学徒又太苦,很多人舍不得孩子吃苦,一直有些犹豫,要是木兰能请到手艺先生,那族里的孩子还担心什么?路不知宽敞了多少。 苏族长就想马上告诉族里这个好消息。 木兰拦住他道:“这一次我们的学堂面对的不止是族里的孩子,而是所有想进来这里读书的贫寒子弟。族长,我才进村的时候仔细的看过,族里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了。” 苏族长就有些尴尬。 苏家庄里姓苏的占了大半,都是那几个祖宗出来的,多少都有些血缘关系,但苏家庄周围毕竟是苏家的田地,每年送过来的佃户也不少,加上原先的,现在苏家庄的人数大概就是苏姓人家占一半,外姓人家占一半。 以前是大家都穷,每天的心思都是打理好田地,丰收吃饱饭。但苏家出了一个苏文,那学堂又明晃晃的立在那里,村里的人一开始是羡慕,后来就都起了一些心思。 拿酒拿钱的都找过苏族长,就想把自家的孩子也送进去读两天书。 但苏族长固执的认为这是苏家的族学,连族里嫁出去的女儿的孩子他都不愿意接收,更何况这几个外姓人? 而且,苏家这边的日子越过越好,渐渐的就带了一种优越感出来,关系自然也就不会好到哪里去。 木兰经过李石提醒,自然也知道其中关键,这时候提起来不过是给苏族长一个警告罢了。 “这儿毕竟是咱们的根,邻里还是互帮互助更好一些,这一次,再有想将孩子送进来读书的,您就同意了吧。” “那嫁出去的女儿和族里那些小媳妇的娘家孩子……” 木兰是想尽自己所能的帮助附近的人,这附近的人自然包括嫁出去的苏家女儿,娶回来的媳妇和附近村庄的孩子了,所以她想也不想的点头,“收吧,只是现在教室少,也就能容纳五六十个学生,步子要一步一步走,不急。” 八叔公就在一旁开口问道:“一分学费都不收?” “不收,孩子自己家里负责各种学习用具,大件的我们给买。”比如木工这类的课堂,大件的东西贵,还是得叫他们买。 “那先生们的束脩还有建学堂的钱……” “这些我们来出,”木兰让周春将地图带来,打开在附近的几块地方上划了几个圈,道:“我打算将这几个地方买下来用作学田,我每年再拨一些钱过来,总够学校的花销了。” 苏族长惊呼,“这花销也太大了!”然后就是心疼,木兰画出来的地方足有一百多亩地呢,这些地分给族里不知道能帮着多少人家…… 八叔公则点头道:“不错,有了学田,这学堂才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那这学田的耕种你打算怎么做?” “就在学堂学生们家里选一些擅长耕种的,每天给他们一些工钱,请他们帮忙耕种。” “那还不如交给族里……”苏族长忙道。 “不行,”木兰正色道:“这是学田,以前那是族学,自然没问题,但现在不是。” 苏族长张张嘴,在八叔公的瞪视下到底没说什么。 木兰就又拿笔在一个地方画了画,道:“这块地我也想买下来,算作族田,凡是送孩子去学堂读书的,每年都能从这里领一些米面,剩下的一半拿出来支援族里过得不好的人家,另外一半放在族里应急用。” 苏族长和八叔公瞪大了眼睛,“族,族田?” 木兰点头,“我的建议是族田由族里的人帮忙耕种,每年给些工钱,谁的本事大请谁。” 八叔公和苏族长的心就火热起来。 有族田,就意味着一个家族真正的凝聚起来。 以前苏家虽然是一个家族,但因为是奴仆出身,又大多数是佃户,也不过是对外的时候才站在一处,平时都看不到家族和族长的作用,庄子里也没谁说要争着当族长,或是能干人就任族长,而是轮着来的,轮到哪家,哪家的家长就当族长。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这个族长的,因为穷,有许多的事情都要族长操心,也因为穷,当族长就意味着吃亏。 苏族长是族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轮到他当族长的时候,后面也应该传下去的,只是下面一家不太想当,就想了办法推脱,到最后苏族长不知不觉间就连任了两次,现在苏家出了苏文,情况慢慢好转,族长的位置才有人盯上。 只是八叔公却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大手一挥,以后族长竞岗上位,苏族长为家族贡献这么多,理应再任一届…… 现在族里要是有了族田,眼红族长这个位置的人只怕更多,但苏族长却很高兴,觉得这才像一个家族。 八叔公激动却是因为族田的含义。 族田,管的不仅是这些孩子,可以支援穷困的族人,更可以用作祭祀,所以族田也叫祀田,和学田一样,不在收没纳税之列。 也就是说,除非灭族,不然就算是抄家,朝廷也不能收没他们的祀田,虽然小手段可以,但至少明面上他们的东西可以保住。 而祀田只拿地税,而不用缴纳人头税。学田也是如此。 不是没有人动过将自家的田地变为学田和祀田的主意,但祀田和学田的审核向来很严格,要是被发现作假,那就是比流放的罪,还是祸及全族的罪名,没有人会去犯这个傻。 学田更不用说,多大的规模可以拥有多大的学田,这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八叔公抽了一口旱烟,道:“学堂的事就照着木兰的主意来,你想要什么就和我们说,建房子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族里现在有的是劳力,只要有材料,一两个月就能给你建起来。” “也不要大家白干活,工钱是要算的,”木兰见苏族长要推辞,就笑道:“这学堂又不是咱们族里自己用,没有就叫他们出力的道理,所以这钱要给。我想着这学堂要做得好些,所以地基要打得深一些,就算迟一些也没什么……” 三人又说了一些学堂建设的话,周春做好了晚餐,就过来请三人过去用饭,苏族长就拍着脑袋道:“我给忘了,族里给备了饭的,正要请你过去用呢。” 木兰本想推辞,但想到她的另一个计划就点头同意了。 210第210章求 木兰要换衣服,还要将床上的阳阳挖起来带上,所以不可能和苏族长他们一块儿过去。 阳阳在睡梦中被母亲挖起来,微微有些不满的嘟着嘴,还没满周岁的孩子就伸直了手脚,呼吸又渐渐平稳,木兰看了无奈,心却软的一塌糊涂,木兰突然就不想将阳阳叫醒了。 只是单独将阳阳留在这里也不妥,这孩子醒来要是看不见她,又是在陌生地方,只怕会害怕哭闹。 周春跟着木兰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主人的想法,就低声道:“太太将阳阳带去吧,到时候我抱着,阳阳睡着,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所以不用担心到时候太吵闹吵醒孩子。 阳阳因为年纪小,李石不叫他们叫他少爷,都是让下人们和村民一样叫的,免得压不住孩子。 木兰想了想就点头,大热天的,木兰也不包着阳阳,只让周春带了一张小毯子,然后就抱了阳阳出去。 向全和向成亦步亦趋的跟着,周大福自然也要跟着。 这么多人围着木兰,他们以为就算是村民有心上来也会犹豫一下的,谁知道,他们才走了几步,木兰跟前就冲上来两个人,林氏“扑通”一声跪在木兰的跟前,让本来戒备的木兰一愣,护着阳阳的手就微微一偏,将拢在袖子里的匕首往里藏了藏,这里是苏家庄,她似乎太紧张了一些。 林氏就将儿子赵飞文一把落在她身边跪下,有些着急,又有些期盼的看着木兰道:“太太,我是赵大勇的婆娘,这是我儿子赵飞文,他读书很厉害的,人又聪明,只是我们家穷,能不能求求您,求求您让他在您族学里读书,您放心,我们也不白读,我们可以给您耕田种地,我男人虽然去了,但我有两个哥哥,他们都能帮忙的。” 赵飞文跪在地上,也期盼的看着木兰。 木兰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心里就有了好感,这孩子眼中清澈,并没有羞愧和难堪的神色,木兰对着这双眼睛再熟悉不过,前世,大堂哥看上喜欢的书和谈到自己的专业时就是这样一副神色。 木兰脸上的表情微送,示意周春将人拉起来,点头道:“明天你带着他过来一下吧。”木兰顿了顿,又道:“快回去吧,从西边走。” 刚才是因为林氏和赵飞文躲在墙后,木兰走近了才发现的,但现在她听到有人正往这边走,林氏刚才那样做她虽然不会反感,但族里的让和村里的其他人可不一定,因此,还是不要叫他们被碰到的好。 林氏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还准备了好多话,甚至想好了木兰要是还不同意,她就提出交束脩…… 苏家庄和苏家庄附近的村庄都太穷了,除了李家庄外,就只有镇上有学堂,但李家庄是族学,镇上的学堂束脩太贵,离家又远,儿子要去念书,除非住在镇上,不然每天卯时初就要起床快步去镇上,她还要给孩子准备午饭的钱或是午饭之类的,晚上孩子不到戌时回不来,这样下来,只怕不用多长时间,孩子的身体就会垮掉的,因此,再没有比苏家的族学更好的去处了。 林氏愣愣的看着木兰,倒是一时没回过神来。 倒是赵飞文高兴地冲木兰磕了一个头,木兰本来要走的脚步就顿下,柔声问道:“你很喜欢读书吗?” 赵飞文眼睛亮晶晶的,他狠狠地点头,“我喜欢读书!”眼睛纯粹。 这是一种木兰在李石李江和苏文身上都看不到的光彩,那是一种直接对知识的渴望。 李石一直是一个心中有计划的人,不管处在怎样的境地里,他总能在心中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出自己想要的计划,他虽然只考中童生后就没再去过书院看书,但因为有计划,后面更是丢掉科举的包袱,他看的书比李江和苏文两个人加起来的都多,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也因此他一直带着一股自信,而就是这股自信让木兰看不到他对知识的渴求。 而李江和苏文更不用说,两人的目的都差不多,都是考中进士,光宗耀祖,实现各自父母的期望。 但赵飞文不一样,这孩子眼里是纯粹的追求知识,如果说林氏是抱着让儿子读书出人头地的思想,那么赵飞文则是抱着读书的思想。 赵飞文和她堂哥一样,似乎很适合做一个读书人,一个知识分子。林氏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激动,一个劲儿的道谢,和儿子给木兰磕了三个头。 木兰就道:“快走吧,有人要来了。” 林氏这才拉着儿子急匆匆的离开。 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木兰要休息,加上木兰身边有向全和向成在,村里的人都没敢往这边凑,所以这边很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这也是林氏选择这里的原因。 林氏拉着儿子的身影才消失,几个苏家的妇人就显出了身影,对方也看到了木兰一行人,连忙上前,“木兰要去吃饭?快快快,我们正是过来请你们的呢。” 有人看到木兰怀里抱着的孩子,给了那人一拐子,低声道:“小少爷还睡觉呢。” 大家顿时噤声。 木兰掂了掂阳阳,笑道:“几位婶婶不用在意,这孩子打雷都叫不醒的。” “这样才有福气呢。” 苏家族的聚会虽然不像那种大家族一样严格,但一般女人也是不能参加的,但这次例外,木兰既然来参加,她又是女的,总不能就一群大老爷们陪在一边,所以他们只能将族里的几个妇人给叫来了,可叫谁家不叫谁家又一直争论不下,干脆将木兰上一辈的长辈都请了,再请几个和木兰同辈的,比较有本事的后生的媳妇就算完了。 所以木兰他们到的时候,单独分出一个地方来给女人们用饭。 周大福他们被安排下去别的地方吃,周春想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木兰,木兰就挥手道:“你先去用饭吧,等用过饭再过来。” 周春就应声而下。 这一次吃饭却不仅仅是吃饭,还要将木兰的一些重大决定宣布一下,其中一个最为主要的就是族田的事。 以前苏家庄的人大多是佃农,连自家的地都没有,更别说族田了,就连祠堂都是几十年前木兰的爷爷那一辈从山上一点一点的挖出石头来砌起来的。 拥有族田就和当初拥有祠堂一样重要。 来吃酒席的妇人们都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虽然他们不来,男人们回去她们也会知道,但听自家男人转述和听族长亲口宣布还是很不一样的,当下,所有的人呢都放下碗筷,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 苏族长眼眶也有些发热,看着底下围着的人,他激动到:“从今往后,我们苏姓族人算是有了根基了!” 苏家的祖先早就忘了原来的姓氏,现在的苏姓是因为府城苏家的恩惠赐给他们的老祖宗的,因为这个姓氏的来历,加上一直是佃户,生活在底层,苏家庄的人都没有安全感。 木兰的爷爷带着几个兄弟上山将石头挖出来建好了祠堂,那就意味着他们有了根,现在木兰和苏文买了族田,意味着他们有了基,有了根基,苏氏就算是扎根在这里了,就算以后府城苏家过来,他们也不必卑躬屈膝的喊他们主子了! 有好几个老人就当场抹了眼泪,几个妇人低声的啜泣起来,抱着阳阳的木兰始料不及,却也感受到了那种悲伤和欣喜交加的感觉。 阳阳似乎在这种氛围中也不舒服,就蹬了蹬脚,在母亲怀里动了一下就继续睡了。 木兰轻柔的帮他赶蚊子,她知道,现在的孩子抵抗力弱,最好不能叫蚊虫叮咬,不然谁知道上面带着什么病毒。 八叔公在上面看到木兰轻柔的神情,微微一叹,木兰是个念情的孩子,有她在,苏家庄的日子至少不会太难过,现在他也算是能安心的走了,说起来他可比三哥幸运多了。 木兰虽然是三哥的孙女,但他看不到这些,更看不到苏文的出息,可他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苏家庄有了族田,有了学堂,还有了学田…… 有了族田的事做铺垫,大家对族学变公益学堂也就没有那么难接受了,加上知道这一切都是木兰出钱,苏家庄的人更不会有意见了。 如果是苏文,他们说不定会强烈反对,如果木兰身上的确留着他们苏氏的血,说不定他们会说她败家,但苏木兰生来身份就高他们一等,苏家庄的人也习惯了碰到这些事情会让木兰一些,就像平时碰见也会尊敬两分,现在也是一样,就算是心里有些不愿意,他们也会选择臣服。 等到宣布学田的事时,苏家庄的人虽然惋惜那些是学田而不是族田,但也不会去强求。 苏族长才宣布大家可以吃吃喝喝了,阳阳就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口水就不由的从嘴巴里流出来,挣扎着就用手去抓木兰的衣襟,木兰就知道,阳阳饿了。 211第211章对上 林氏匆匆的将儿子拉回家,有些不相信的拍拍自己的手,一个劲儿的问道:“太太真的答应我们了?” 赵飞文也很高兴,点头道:“答应了,明天我就能去上学了。” 林氏忙捂住儿子的嘴,“明天还不行,我们得等太太说过才可以,而且明天我们要去见太太的。”林氏立马翻箱倒柜,比较了半天,总算是找出一件还可以的衣服,“明天你就穿这件去看太太,等过段时间我去镇上给你扯块布,再给你做件衣服。” 赵飞文并不在乎这些,只是高兴自己能去念书了,“娘,我们去告诉舅舅吧。” “今天不行,村里都看着苏氏家族呢,我们要是走了就惹眼了,看你舅舅晚上会不会过来……” “妹妹!”一句话才落下,外面就想起林大舅的声音,林氏眼睛一亮,忙跑出去,“大哥你来了,快进来。” 赵飞文也高兴的将舅舅请进去。 赵飞文的父亲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虽然祖父母还在,但是跟着他的叔叔生活,家里就只有母子俩,林家的两个舅舅心疼妹妹,加上家里也没什么多少地,时常会过来帮忙。所以赵飞文对两个舅舅的感情特别深,几乎是当着父亲一样的。 “怎么样了?那位太太有没有怪罪你们?” 林氏高兴的摇头,“太太很和善,果然和村里人说的一样,那家人真的很和善,本来我还有些害怕的,但她好像很喜欢飞文,想都没有想就点头了。” 林大舅就松了一口气,欣慰的看着外甥,“既然太太已经同意,你以后就要好好念书,去了学堂要与同窗们好好相处,不要与他们起争执……” 苏家的族学里就只有姓苏的孩子,外甥去了也不知道会被会被排挤。 赵飞文一点也不担心,“我和他们很要好的。” 苏家庄的孩子就只有这些,大家都熟的不能再熟了,赵飞文的人缘还不错,所以他自信可以和大家友好相处。 林大舅却没有这么乐观,小孩的想法都是受大人的思想影响的,若是外甥入学的事不能得到他们真心的认可,就是再好的小伙伴也会疏离的。 林大舅也知道木兰在苏家庄的地位,所以道:“我回去给你准备一些东西来,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好歹是你的一个心意,你明天就带过去。” 林氏非常的不好意思,“怎么好总是叫哥哥们破费。” 林大舅不在意的挥手道:“这有什么,等以后飞文出息了,难道我不沾光吗?” 林大舅的村子就在苏家庄隔壁,走路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非常快就到了,所以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快步回去,又很快回来,还是将东西送过来了,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镇上还看得过去的食物礼品,是林大舅准备给木兰的。 他们现在买不起木兰所穿的衣服,所买的东西,也就能买一些还看得过去的吃的东西,本来林大舅是想着让妹妹提着这些东西上门求木兰的。 但林氏却不这样认为,她这样提了东西上门,木兰反而会反感,所以她没有照着大哥的话做,反而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了赵飞文过去求她。 很显然,这样的法子也的确很好。 第二天一早,林氏就起床将自己收拾好,和儿子用过早饭后就提着东西拉着儿子过去了。 还没到木兰家门口,就被倚在门边的苏珠给拦住了,苏珠嗤笑一声,看向林氏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往跟前凑了?” 林氏脸色一变,本想反唇相讥,但看到苏珠这个样子,反而没了争强的心思,反而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拉了儿子就走。 苏珠却被那一眼看得大怒,抬脚就要冲出来,林氏就紧紧的抓着儿子,将她拉到身后,戒备的看着她,“苏珠,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是我问你干什么才对吧,这可是我苏家的地方,你站在这里想干什么?别是穷疯了,手脚不干净吧。” 林氏没想到苏珠会这样污蔑自己,这样的话传出去,没有也能传出三分有来,顿时气得脸都青了。 苏珠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但看到林氏这个样子,反而有了一些快意。 苏珠和林氏的恩怨已久。 两边的村子距离太短,有时候大家也会一起玩,木兰可能不认识林氏,但林氏却是见过木兰的,小时候母亲拉着她去赶集,路过苏家庄的时候,会指着告诉她,里面有一个很听话的小孩,又能干,叫她跟她学。 等后来再长大一些,她能跑到这边来玩,跑到这边来打猪菜的时候,木兰已经不在,而苏珠是木兰血缘关系最近的一个女孩(当时的林氏还不知道原来木兰不是她爹娘亲生的。“,所以林氏是抱着善意和苏珠接触的。 林氏想着,人家姐姐这么优秀,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就想和苏珠学习学习,言语间就提到了一些苏木兰。 但苏珠和木兰不和,两家更是起了嫌隙,所以苏珠很不高兴林氏一副崇拜的与其提起木兰,这些都是小是非,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还算是朋友的两个人就因为这些心思起了相斗的心思。 三伯母是个聪明人,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家事和苏武身上,对女儿就有些疏于照顾,但村子里的女孩都是这么长大的,甚至他们家还因为只有两个孩子,苏珠的情况要比别人家的要好多了,至少她不用干太多的活,所以苏珠有些骄纵。 而林氏正好相反,林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林母的精力被分出去太多,家里一小半的活都要林氏做,林氏的手要比苏珠的巧很多。 几个女孩一起玩,大人们夸林氏能干,孩子们夸林氏聪明手巧,苏珠自然不服气,相争之下关系就越来越差。 现在,苏珠嫁到了林氏的村子,林氏嫁到苏珠的村子,两人就更加讨厌对方了。 林氏才嫁过来的时候,苏珠还做姑娘,那个时候可是给她设了不少的绊子,两人的关系也是那时候急剧恶劣的。 “苏珠,你别欺人太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你将大家伙叫出来问问,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一定不饶你。”林氏也是烈性子,她是****,要是不硬气一些,不知道被多少人欺负了去。 苏珠一点也不担心的嗤笑一声,转身道:“你就算不是手脚不干净,心里也肯定不干净,不然大清早的,你提着这些东西来干什么?”说着瞟了赵飞文一眼,眼里满是不屑,她是苏家的女儿,苏氏都没有答应让她儿子进族学,更何况林氏这个无亲无故的人了。 林氏就红了眼眶,若是往常,她早就将事情闹大了,公婆虽然有些偏心,但外人欺负她时也会拼了全力帮她,她是苏家庄的媳妇,苏家庄也不能明着亏待她,更何况,她还有两个亲兄弟,还有好几个堂兄弟呢,林氏狠狠地瞪了苏珠一眼,为了儿子的前程,这口气她只能忍者,等木兰走以后再算。 林氏这样打算着,却不知道周春早就将这些事看在眼里向木兰汇报了。 周春不喜欢苏珠,从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那个妇人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的院子,但太太不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周春感觉得到,太太不喜欢那个人,而昨天的林氏,太太好像却有些欣赏的。 周春现在却没有站在任何一方说话,她只是不偏不倚的将事情叙述出来,但就是这样,也让听着的人对苏珠厌恶起来,更何况是本来就对苏珠抱有偏见的木兰。 苏珠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想了想,木兰道:“你去将林氏请进来吧。”那些食盒多半是送给她的。若是再吵下去,引来了村里的人,林氏现在不方便分辨,到时候难免吃亏,她求她的事也会曝光,对她更是不利。 周春出现在林氏和苏珠面前,苏珠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氏。 周春就当没看见苏珠一样,对林氏笑道:“林大嫂,我们太太请您进去。” 林氏看见周春的笑容,心微松,有些拘谨的拉着儿子跟在周春身后进去,身后的苏珠脸色就有些难看。她神色有些阴沉的看着三人的背影在门后消失,心中第一次认真想起母亲说的话来,难道苏木兰真的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 苏珠不由握紧了拳头,凭什么?明明是堂姐妹,凭什么她们的境遇就相差这么大?苏木兰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如果当年遇到李石的是她…… 苏珠摇掉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想到婆家小姑的想法,她不由的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苏珠并不笨,至少她比一般的农妇要聪明一些,只不过她平时懒得去想罢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想。 母亲的提醒加上刚才她胡乱的想法,想到小姑对她的态度,苏珠哪里还不明白? 林氏随着周春进门,抬眼看了一眼,就见木兰正坐在榻上和阳阳玩游戏,林氏就忙将儿子拉上前,将食盒拿上来,笑道:“太太,这是我大哥昨儿送过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太太还记不记得镇上的这几种吃食,所以我给太太带一些来。” 木兰低头看过去,打开的食盒里是一些包装好的小点心,上面印着电信铺子的名字,看到上面的名字,木兰顿时怅然道:“我没吃过,但都听说过。” 212第212章卖身 苏家以前的家境并不好,但因为有钱塘苏家和周氏送来的银钱,苏家的日子要比一般人家要好得多,但就是这样,苏大壮也不会为木兰买这些吃食,那些东西是要留给木兰做嫁妆的。 最多的,也就给木兰买一些糖果,但木兰都听说过,因为以前去镇上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苏文就走不动脚了,苏爷爷就总是用读书来激励他,告诉苏文,只要努力读书,以后就能吃上这些好吃的东西了…… 木兰让周春接过食盒,请林氏坐下,将赵飞文拉到身边问话。木兰不是了解一下他是否读过书,都读过什么书,平时喜欢干什么罢了。 林氏只有这一个儿子,因为丈夫早逝,她今后就只能依靠这个儿子了,因为赵飞文在他父亲去世时才四岁,根本不可能帮着家里干什么活,林氏就只好请自家哥哥和丈夫的弟弟帮忙耕种……她平时再做一些绣品那去镇上换钱,日子虽然艰难些,却还过得去。 赵飞文的父亲认得几个字,家里就有一本书,也许这个儿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四五岁的年纪就自己抱着一本书坐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村子里,也就只有苏族长和老村长的孙子大墩,也就是苏飞认得字,苏飞虽然已经成家立业,但对书本还是很喜欢,看见赵飞文捧着一本书,时间空闲了,就会着手教他几个字,谁知道赵飞文举一反三,才三四年,倒是自己将一本书的字给认全了,就是苏飞也不由的感叹赵飞文的聪明,就叫了妻子提醒林氏,赵飞文不送去读书太可惜了,这样的人,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苏文。 这件事太大,林氏不敢自己做主,就去找了自家哥哥和公婆。 林氏的公婆倒是有心帮忙,但赵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根本就供不出一个进士来,不过看儿媳妇坚决,两位老人也就只能在平时多多帮忙罢了…… 而林家的两个舅舅也是想着外甥要是出息了,他们也能有个依靠。但就算他们想尽了办法,赵飞文还是没办法去镇上读书,只能自己买了书自己看,不懂的等苏飞有了空闲才去请教,所以赵飞文现在已经八九岁,但也只读了一本半的书。 但木兰却觉得很了不起了,光这股毅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木兰请林氏进来,自然不会只是说这些,她找了两本书出来给赵飞文,“这两本书是我拿了路上解闷的,给你开阔视野用,读了倒是可以多认几个字。” 赵飞文就惊喜的道谢,这个世界,书籍还是很珍贵的一种。 赵飞文看了一眼书名,发现两本书都是地志,顿时有种想要马上打开的冲动。他看了母亲和木兰一眼,到底还是按捺下心情了。 “我昨天已经和族里说过了,模拟明天直接带着飞文过去就好,还有,苏家的族学以后改名为仁善学堂,不仅收苏氏的族人,也收村里的孩子,都不要束脩,回头村长会和你们说清楚,你留意一下就是。” 林氏闻言眼睛不由的一亮,“真的?” 木兰点头。 这样一来,他们也并不显得显眼了。 林氏很高兴。 木兰就打算留下他们吃午饭,话还没说出口,木兰就皱眉看向外面,林氏正疑惑,就听到外面苏珠大声喊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太太的堂姐,还不快放我进去。” 林氏以为苏珠是来找她麻烦的,顿时有些羞愧的起身:“太太,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惹麻烦了。” 木兰则看着外面道:“这不关你的事,说不定是我连累的你。” 林氏眼里闪过迷惑,然后就似乎明白了,木兰与苏珠的关系应该不太好。 苏珠拉着自家的小姑宋彩莲的手,有些恼怒的指着向全的鼻子喝到:“还不快给我滚开!” 三伯母在自家屋里听到女儿的吼叫声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才跑出大门,还没来得及呵斥女儿叫她回来,木兰就打开了主卧的门,和林氏从里面出来。 三伯母脸色一变,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苏珠的手,有些尴尬的对木兰道:“木兰呀,你妹妹有些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木兰看了三伯母一会儿,这才慢慢的点头,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苏珠身上。 三伯母就拉了女儿一下,“还不快和你姐姐道歉,大惊小怪的做什么?道歉了我们就回去,你不是说中午要做饭给我吃吗?”说着暗暗的瞪着女儿,眼含威胁。 看到母亲的眼色,苏珠就犹豫了片刻,正考虑要不要和母亲走时,拉着宋彩莲的手就突然对对方抓了一下,苏珠瞬间就想起宋彩莲说过的话,父母从不会怪儿女,她的母亲说的凶也不过是吓吓她罢了。 这样一想,苏珠顿时坚定了神色,抬头对站在台阶上的木兰道:“木兰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大妞。” 木兰点头,“你和三伯母长得很像。”意思是她认出对方了。 苏珠有些自得,瞪了林氏一眼,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向全,拉着小姑子的手就向前,三伯母没想到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往上凑,手一时没拉住,就让她跑到了木兰跟前。 “木兰姐姐,她是不是想把她儿子送进族学里?她不过是个外姓人,你可不能答应她。” 低着头的宋彩莲脸上闪过不悦,但她没抬头,更是什么都没说。 木兰低头去看苏珠,又看看宋彩莲,这才看向三伯母,刚才宋彩莲的动作三伯母没发现,却瞒不住站在高处,统管全局的木兰,更何况,她的观察一向入微,就算宋彩莲动作很小,她还是发现了 木兰看向三伯母,是觉得三伯母有些可怜,她算是一个精明的女人,要是没有她,三伯父一家当时未必能从灾年里活下来,她还能将一双儿女拉拔长大,只是没想到女儿长大后却是这样拖她的后退。 苏珠见木兰久久不说话,心中就有些不悦。 三伯母一个跨步上前,紧紧的拉着女儿,“木兰,你妹妹不懂事,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怪我和你三伯将她给宠坏了。”三伯母虽然伤心,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可能真的不去管她。 木兰低头看了苏珠半响,觉得她真的是挺幸福的,木兰有些淡然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三伯母瞬间握紧了苏珠的手,警告的看着女儿。 苏珠和宋彩莲却没想到木兰会这么直接的问,一时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苏珠就有些犹豫。 她本来是想求木兰小姑的事的,但现在木兰这么爽快,她在想要不要再提一提她儿子的事。 宋彩莲看出自家嫂子的犹豫,眼里就闪过一丝阴狠,放开苏珠的手,赶在苏珠开口说话前上前一步跪在木兰前面,恭敬的磕头道:“太太,请不要怪我嫂子失礼,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您也知道,我们村庄都有些穷,我侄子以后还要念书,所以家里就需要很多钱,我听说夫人这里需要人伺候,所以就求了嫂子带我过来,太太,您放心,我什么活都会干,也都能干的。”说完,宋彩莲渴盼的看着木兰,眼睛里带着盈盈水光,不管是谁,见了肯定会怜惜的,若是男人见了,只怕会更怜惜了。 男人怜不怜惜木兰不知道,但木兰是一点也不怜惜的。 同样是下跪,林氏的下跪却让木兰觉得感动和感同身受,宋彩莲的下跪却让她有些不齿。 她看了一眼宋彩莲身上穿戴整齐的棉布衣服,嘴角扯开一个奇异的笑,苏珠身上的衣服一般,但她的身上却穿着棉布裙,由此可见,这个小姑娘在宋家要比苏珠这个长媳还要有话语权。 “我只买人,从不雇人。”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木兰却突然有了逗弄的心思。 这是拒绝了,宋彩莲准备多时,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她半仰着头,眼里带着点泪,她见过别人用过这招,这个角度能让人显得更加的柔弱,也能更激起人心中的怜惜,“太太,我愿卖身给您,只求您能留我在您的身边伺候,我只想赚一些钱给侄子念书……” 苏珠张大了嘴巴,看着宋彩莲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姑平时在家都不愿意抱她儿子一下,什么时候对她儿子这么好了?竟然愿意卖身供她儿子读书? 看到女儿的这个表情,三伯母恨铁不成钢,她也不指望这个女儿了,直接将她拉到一边,上前将宋彩莲扯起来,扯住笑容道:“亲家姑娘说的什么话,你侄子还小呢,再说了,有你爹娘和你大哥大嫂在,怎么也不会叫你卖身,我看,亲家是舍不得的,不仅不会叫你卖身,你嫂子还要给你找个好婆家呢。而且,我们家木兰一般都是到人牙子那里买的人,总不能随便在街上就买一个回去使唤吧?” 宋彩莲低下头,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委屈道:“可我是真心想叫侄子去念书的,镇上离我们村太远……花销又大……” “我同意了,”木兰打断她的话,看着愕然的宋彩莲和三伯母,木兰嘴角第一次扬起一个笑容,有些恶意的道:“我买下你,不过我这儿是用签死契的,你还要卖身吗?” 宋彩莲看着木兰,好像是在衡量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木兰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善人,又是苏家庄的姑奶奶,就算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做的太难看吧? 213第213章宋彩莲 宋彩莲犹豫着点头。 木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对周春道:“去,将里正请来,就说这儿有人自卖为奴。”说完又吩咐周大福,“这件事你来办吧,和里正商量出一个合适的价钱来。” 木兰说完,不去看宋彩莲已经惨白的脸色,对三伯母微微点头,“木兰等下要去族长那里,就不能招呼三伯母和大妞妹妹了。” 三伯母求之不得,忙拉着女儿给木兰让路。 苏珠则不满,“我不叫大妞,叫苏珠。”想了想,觉得这不是重点,又拉着宋彩莲道:“木兰姐姐,这是我小姑子,你怎么能叫她卖身呢?她不过是想给家里赚些银子罢了,你就雇了她在身边干一些活就行了……” 木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世上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就算是女人,也有很多种,全看自己选择的是什么,既然宋姑娘都愿意了,我自然不会不成全。”说完,也不再理会苏珠,抱了阳阳就带了人离开。 林氏忙回身去将儿子拉出来跟在木兰身后离开了。 这里现在已经是是非之地,她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才好。 木兰本来打算今天到村里看看,也好给族长宴请里正的一些时间,可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事情来。 她是不嫌弃看戏,但看的戏台膈应自己也不过是叫自己生气罢了,木兰没有自虐的倾向。 苏珠等木兰看不到背影了,这才回身去看小姑,“小姑,你现在还要卖身吗?” 宋彩莲直觉苏珠不太对,但她现在心慌意乱,苏珠还是和以往一样笑眯眯的,也就没细想,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看着她的周大福,宋彩莲脸上又是委屈,又是难堪,她掩着面哭到:“嫂子,我是真的一心为了侄子好,我们家要是也能出一个读书人,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我就是做牛做马都愿意,可李太太为什么看着不太喜欢我?” 苏珠在心里撇撇嘴,脸上却安慰道:“木兰姐姐没有不喜欢你,她不是已经答应买了你了吗?” 本来只想赶紧将女儿拉出去的三伯母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她拉着女儿的手就微顿,惊疑的看着她。 宋彩莲却没有发现嫂子的异常,只是恨得牙痒痒的,苏珠怎么还是这么蠢,这时候不是应该劝着她,然后死活将她拉走吗? 宋彩莲额头上出现了薄汗,到底还是小姑娘,虽然有心机,但还没能做到面不改色,周大福就一直当笑话一样看着的。 木兰都能看出对方的想法,周大福这个在大宅门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怎么会看不懂? 对于宋彩莲和苏珠,他只有满满的不屑。 木兰可能还没发现苏珠的心思,但周大福却看得很明白,太太的这位堂妹很显然是知道自家小姑的心思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把人往这儿带,可见有多恶心了。 周大福也想给两人一个教训,就任由两人扯皮,一边给向成使了一个眼色,一边留意两人,只要宋彩莲想要离开,周大福就会插嘴,就又能绊住对方的脚步。 苏珠也不是很想现在离开,对她来说,宋彩莲卖身为奴,对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自从想明白其中关窍之后,以前的许多事就都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被这个小姑捏在手里。 苏珠是真心对宋彩莲好的,在宋家的时候,她干完自己的那份活,有时候见宋彩莲手忙脚乱的,都会主动上前帮忙,公婆教训小姑的时候,她也会站出来帮忙说话,连带着,本来对妹妹有些意见的丈夫也开始和宋彩莲的关系好起来…… 可没想到,这些年她一直被算计着。 正如刚才母亲阻止她的意思一样,要是传出她为了儿子卖掉自己小姑的事,以后不说公婆丈夫会对她有意见,在外面,她的名声也要坏了。 但她现在知道了宋彩莲的心思,她只要敢卖,她就敢将事情捅出来,到时候她一点也不会落不是,她对宋彩莲的好可是有目共睹的,到时候,村里的人和家里的人只会以为她被聪明的小姑骗了,临了还被利用。 而苏木兰买了宋彩莲,宋彩莲长得漂亮,又有心机,到时候只能膈应到她,可现在看来,苏木兰似乎也看出宋彩莲的心思了。 但苏珠一点也不在乎,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好歹宋彩莲不会再在她跟前晃就是了。 苏珠想的简单,三伯母则要复杂的多,她听了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女儿的想法,一下子就恨得牙痒痒了,以前女儿不聪明,现在有了一些小聪明,偏偏还没用到点子上,这样做事只顾眼前让三伯母更气了。 她看着周大福的样子,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忙讨好的上前道:“周管家,你看两个孩子不懂事,这卖身哪里是这么简单的?家里的父母长辈总要说一声吧?我看不如这样,我先将两个孩子领回去,等她们回过了家里人再来。” 宋彩莲也有些害怕了,她看得出苏木兰似乎不是开玩笑,她只要敢卖,她就敢买,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慌乱的抬头道:“天啊,我忘了和家里人说一声了。” 三伯母嘴角微抽,恶心得不行,但偏偏她还要慈祥的上前拉住宋彩莲的手,责怪道:“你这孩子也太鲁莽了,就算想要赚钱,也不能这么心急,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难道你还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人呀,要量力而为。”说着警告的瞪了苏珠一眼,不叫她出来捣乱。 周大福并不松口,反而让身道:“三老太太也不必着急,我已经叫了人去请宋姑娘的父母过来,到时候一起说就是了。我们家太太一向仁善,既然宋姑娘一心想要卖身,我们家太太没有不允的道理,几位不如进去坐一会儿等着,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宋彩莲脸上一白。 周大福只当看不见,太太自然不是真心想要买宋彩莲,他也不会要这种有二心的人,但给对方一个教训是应该的,还有这位太太的堂妹。 周大福很肯定,自己就算给苏珠一个教训,太太也不会怪罪她的。 看出周大福的意思,三伯母本来想要阻止的,但看着梗着脖子的女儿,她就歇了心思,叫她吃吃亏也好,总好过老是长不大似的吧。 宋父宋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育有两子一女,除了大儿子宋田,还有一个小儿子宋地,今年才十二岁,宋彩莲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和许多农村父母对待女孩一样,他们爱这个孩子,却不会对她太过关注。他们的重心更多的是在长子幼子身上。但其实,也没关注多少,因为他们要发愁很多东西。 春天到了要播种,田里的水多了,或是天又不下雨了,稻种没有出秧,活着秧苗太长,或是地里的草和虫又增多……各种各样的事一直不断,对几个孩子根本也关心不到哪里去,这是农村的普遍现象,孩子们也多半是放养的,他们能教给孩子的除了种地干活的本事,就是一些做人的道理了。 宋彩莲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宋父宋母也不知道,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是在大儿子娶了新媳妇进门后不久。 苏珠虽然脾气有些不好,但性直,虽然有些小心眼,但对家人一向忘得快,最重要的是,苏珠的手脚继承了母亲的,干活不仅快,还细,针线也很不错,每个月,这个儿媳妇的针线就能为家里赚不少钱,比得上儿子出去打零工的一大半,所以,宋父宋母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苏珠因为苏文,对读书有了一种异常的执着,宋父宋母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孙子出息,所以苏珠一怀孕,宋母就没让苏珠怎么干家里的活,都是叫她多绣一些东西拿去卖,好攒钱给孙子上学,宋父还到山上砍了竹子编了各种东西拿去镇上卖,他们也想给孙子存一些钱。 宋母也有很多的事要做,有时候还要负责外面的地,家里的活就落到了宋彩莲身上。 宋母就觉得儿媳妇不干家务活之后赚的钱也没多多少,心里虽然怀疑儿媳妇偷懒,但觉得怀孕的人可能都有些犯困,也都不在意,但有一次宋母出门记起自己忘了嘱咐宋彩莲一些事情,返回去看,才发现是儿媳妇在砍猪菜喂猪,而她的女儿宋彩莲正站在一边不好意思的说,“嫂子,每天都要幸苦你,要是爹娘知道了要骂我的,还是我慢慢来吧,我小心一点就算是会砍到手,应该也不会太严重的。” 苏珠就抹了一把汗,不在意的道:“砍猪菜而已,也不是多幸苦的事,你先去把衣服给洗了吧,回头我再给你把水满上,你放心好了,我不告诉爹娘,你不用怕被他们骂。” 当时的宋母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冲进去了,但里面理亏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为了女儿今后的名声,宋母还是转身悄悄的走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宋母虽然不太明白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但对方有多少本事她还是知道的。 砍猪菜这些家务活宋彩莲也是从小就做的,怎么现在就不会做了? 很显然是偷懒将活推给儿媳妇了。 宋母心中留意之后又偷着回来了两天,这才知道,家里的活,除了出去洗衣服外,几乎还是这个儿媳妇在做,就连洗碗这样的小活,宋彩莲都能不小心打破碗。 苏珠见了以后都会主动的接过,宋母以前都以为这些碗是儿媳妇苏珠打破的,因为她每次回来都是女儿出去帮她提东西,然后就会提一句,虽然没有明说是嫂子苏珠打破了东西,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还劝自己的母亲不要生气。 宋母因为儿媳妇才进门,她不好说太多,这才假装没看见的…… 宋母现在知道真相,自然气得够呛,调查清楚后就和宋父说了,宋父抽了半天的旱烟,将女儿叫进了房间,之后宋彩莲红着眼睛出门,所以她以后就算要偷懒也不会太过,但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是苏珠捅到宋父宋母跟前的,所以后来她虽然还是笑眯眯的对苏珠,但绊子却下了不少。 214第214章怒 苏珠现在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十四岁就嫁进了宋家,进门没多久就有了孩子,比木兰将近二十才生了阳阳要早得多,但就是这样,她的儿子也才五岁,女儿才三岁。 现在并不是农忙时候,宋父宋母就一边在家干些闲活,一边照看孙子孙女,两个儿子则到镇上打短工,儿媳妇回娘家那边。他们知道,现在苏家已经不一样了,要是儿媳妇真的能求得一个入学的名额,那以后他们家的负担会轻很多,所以对儿媳妇三天两头跑回娘家的举动他们并不反对。 今天儿媳妇一早回来,然后就带了女儿出去,两位老人并不担心,这么多年他们看得很清楚,苏珠的脾气虽然有些不好,但何女儿在一起时,吃亏的总是她。这儿毕竟是宋彩莲的家,以后她出嫁还要靠着哥哥嫂子,宋父宋母觉得聪明的宋彩莲也不会太过欺负儿媳妇的,所以并不担心。 更何况,女儿很喜欢儿媳带着她去苏家庄,以前这样的事也是经常,但今天,两个人才牵了孙子孙女出来玩,就有人跑来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宋彩莲自卖自身,要去当丫头。 宋父宋母只觉得被雷劈了一般,宋父脸都涨红了,一口反驳道:“这不可能,我们家又不缺吃少喝的,你们不要乱说。” 来报信的村民见宋父不信,也有些生气,“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是苏家庄那边传过来的,那位苏家的姑奶奶还说要问过你们的意见,可你们家采莲说了,这是她自愿的,不愿意让你们担心,还说她之所以自卖自身,是为了拿钱给她侄儿念书的。”那人说完看了一眼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孩子,微微不满道:“大叔也真是的,就算是想送孙子上学,也不能将女儿给卖了啊,听说这事还是你儿媳牵的线呢。” 宋父涨红了脸,脑海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孙子,这孩子正拿了一块饼干放在妹妹的嘴里,眼睛虽然巴巴的看着,却一直在小心的喂妹妹吃完手中的饼干……这些饼干是儿媳妇从娘家带回来的,儿子儿媳舍不得吃,给他们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留下,他们两个老人更加舍不得吃,给女儿和小儿子送了一点,其他的都给孙子孙女留着了…… 农村吃的不好,孩子们都馋,但孙子吃完这些,却不会去抢妹妹的,虽然眼馋得不行,却只会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然后在妹妹的饼干掉下来的时候接住再塞进妹妹的嘴里…… 宋父眼热起来,心软的一塌糊涂,这是他的孙子,是他们宋家的长孙,可不能让他背上对不起小姑的名声…… 想到这里,宋父坚决道:“这不可能,我们都已经在给采莲相看人家了,你们不要胡说,我儿媳妇对我女儿怎么样,村里都有目共睹,她怎么可能卖掉采莲?你们要再胡说,就和我去里正那里分辨。” 那人很不屑,“分辨什么?里正现在都被叫过去写卖身契了,我就是从苏家庄那边回来的,听说苏氏要有族田了,请了里正过去吃饭,我看见有人去请的里正……” 宋父身子晃了晃,宋母见老伴脸色不对,忙扶住他,她也不相信女儿会自卖,女儿要真有那个为家里牺牲的心思,之前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了,可要说儿媳妇卖了女儿,那就更不可能了,儿媳妇被女儿卖了她还比较相信……“老伴,我们去亲家那里看看就知道了,你千万别着急。” 宋父想想也是,正想转身离开,就听见报信的那人自己嘀咕道:“其实卖身也不错,那李家都是年轻后生,家财丰厚,还有当官的,我要是有个长得漂亮的妹妹,我也叫她卖身……”说着对着宋父喊了一声,“宋大叔,你要去就赶紧去吧,不然写了卖身契过了明路,到时候可就晚了。”说着哼哼唧唧的走了。 宋父宋母则对视一眼,心中好似都有些明白了。 宋父手微抖的抱着孙子回去,将孙子孙女托付给堂弟,就和妻子急匆匆的赶去苏家庄。半路上就遇到了苏家庄过来请他们的后生。 来请人的是周大福请的一个苏家后生,两个村子离得不远,双方都认识,从他嘴里,宋父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经过,听说女儿当着众人的面说,是为了侄子念书才自卖,还在人家推辞拒绝之后一再坚持的时候,宋父就气得差点晕过去,就是宋母也心痛难当。 一开始宋母没想到孙子名声那一层,回去的时候老伴提了一句,她自然也知道,孙子以后要念书,最要紧的就是名声,此时听见苏家庄的人这样转述,宋母对女儿的那点感情更淡了,但看见老伴这样,宋母不敢露出异色,生怕宋父更加生气。 两位老人急匆匆的赶到苏家庄。 此时还没到中午,一进到屋里,宋父的目光就先落在了宋彩莲身上。 宋彩莲看见父母真的来了,脸色微变,她有些局促的起身,正想如何将这事不动声色的栽到苏珠身上,就见宋父几步上前,扬手就给了宋彩莲一个嘴巴。 宋父力气大,宋彩莲没有准备,一下子就被宋父打得摔倒在地上,她头一懵,有些愕然的看着父亲。 “逆女!”宋父手指微微颤抖的指着女儿,他本来有许多的话要说,但真正面对着这个女儿时,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骂出一句“逆女”。 宋母也眼睛带泪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好似有些不认识她。 本来嘴角含笑的周大福见了倒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自认他还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的。 宋父宋母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与苏珠和宋彩莲完全不是一类人。 原先见了宋彩莲和苏珠,周大福只以为宋家都是一样的人,不然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和娶这样的儿媳? 现在知道可能是儿女不孝,周大福倒有些可怜他们了。 苏珠被公公的怒火吓到,没企图上前求存在感,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倒是三伯母上前拦住宋父,将宋彩莲从地上拉起来,嗔道:“亲家有什么话慢慢说,可不能打孩子。”然后又拍拍宋彩莲的手,道:“好孩子,你也别怪你父亲,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儿女的?他也不过是担心你,快将原来卖身为奴的话收回去,就算你不听你嫂子的,你爹娘的话总要听,你别以为当丫头是多好的事,那是伺候人的活,去了生死不由自身,以后婚假更是主子做主,你又签的是死契,这一去,以后子孙后代就都是奴才……你呀,也想想你爹娘,以后要见你,还得通报一声,得了主家同意才行,你们宋家又不缺你那一口吃的,何苦做这样的事?更何况,你这一去,置你哥哥和你侄子于何地?让他们以后怎么在村里站稳脚跟?” 三伯母这些话说到了宋父宋母心坎里,他们看了一眼低头站在一旁的儿媳妇,都以为她是受了委屈,其实苏珠只是在掩盖自己眼里的怒意而已,公婆来了,小姑要卖身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亲家母呀,我也不瞒你,我两个儿子还有你们家苏珠都是好的,可都是一样的水米,这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宋父跟女儿接触少,感情也没那么对两个身后,但宋母不一样,女儿是她一手带大,又是她在教养,虽然她比较看重两个儿子,但对儿女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三伯母看了一眼苏珠,也是悲从心来,感同身受的落泪点头,“是啊,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呀。” 这句话一出,连着一直旁观的周大福都态度放软了,人人家里都有一个熊孩子,周大福家里的熊孩子就是周春。 周大福自认为对这个女儿很好,处处为她考虑,但这孩子就是觉得父母对她都不好,疼爱弟弟多过自己,平时与他们顶撞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的与弟弟周冬作对,可以说是周家的头疼所在。 偏偏她在太太那里还伺候好,现在太太是到哪里都带着她,周大福就算要教训这个女儿也不敢太过,倒是把周春的胆子给壮大了。 周大福看了宋父宋母一眼,心中暗自改变策略,觉得教训还是要改的,不过重心可以再倾斜一些。 “爹,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想签死契,我就想签几年活契,得了钱,侄儿再过一年两年的可以去上学,我每个月还有月银可以寄回来……” “放屁,你那点钱抵什么用?而且你不用嫁人吗?你侄儿上学有你大哥大嫂,还有我和你娘,再不济还有你弟弟,用得着你卖什么身?” 宋彩莲很委屈,低头啜泣,“我只是想帮帮家里。” 宋父看着女儿,几乎要将她的心思戳破,但看看屋里的人,他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这种事自家知道就是,实在是没必要宣扬得到处都是。 宋母见宋父没有当众说出,当下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老伴耿直,将女儿的心思戳破,到时只怕女儿再找婆家就困难了。 215第215章求贤 宋父脸色铁青的领着妻女回去,不过在临走前,宋父还是很客气的朝三伯母道谢,并且对女儿的不懂事表示歉意,刚才在屋里,若不是三伯母替他们说话,只怕这件事还不能善了。 三伯母一家和木兰一家的关系不好宋父也有所耳闻,这种情况下三伯母还愿意帮忙实在叫宋父感动。 宋彩莲低着头,心里没有对苏珠一家的感激,只有恨意。 苏珠根本就没有劝过她不要卖身,结果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算计了苏珠,而苏珠抵死不叫她卖身,宋彩莲平白背了罪名,如何不气? 而且,宋父刚才那一下太过用力,现在宋彩莲脸上红肿得厉害,人家一看就知道她被打了。 刚才在屋里,周大福并不愿意宋父和宋母将人带走,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是你的女儿找上门来求卖身的,结果现在我家太太同意了,也去叫了里正,你倒好,自己走了,那我怎么跟主子交代呢? 宋父千求万求,这才在三伯母的帮助下成功脱身,但周大福却在宋彩莲心里埋了种子。 周大福看得很清楚,宋彩莲有些小聪明,但心胸太过狭隘,这次吃了这样的亏,自家太太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那苏珠必定会承担对方的怒火。 比起宋彩莲,苏珠更蠢,相信对方很快就会尝到苦果的。 将人打发走,周大福这才去和木兰禀报。 木兰有些气闷的摇手,“这件事不要管了,你想办法找一下关系,将那几块地方都买下来,学田和族田的手续都要办好,建学堂的事也不能放松,事情太多,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苏氏族里若是有可用之人你都选出来,一一为你分担,我们也就弄一个开头,以后查看一番罢了,真正要运行却是要看苏氏这边的,所以要锻炼一下他们。” 周大福自然应下,他也不喜欢常跑到苏家庄来。 如果只是一个小族学,木兰相信凭苏氏族长和族里长老的能力可以管理好,但如果是一个大一些的学堂呢?里面毕竟有几百个学生,还来自不同的村庄,苏氏里多是不识字的佃农,交给他们管理木兰实在是不放心,她和李石也没时间,所以就只能请人。 换句话说就是要请一个管理人才。 在江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但最缺的却是合适的读书人。 木兰想要找一个认同她的理念,又愿意来这小山村学校的学士实在是太难,但既然已经开办,木兰自然要办好,所以她很是用心的和周围的人打听这儿有名的读书人,甚至已经打听得出了县城。 在族田,学田都办下来,学堂也在渐渐完善的时候,木兰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在江南之地不算有名,但也有名气。 他是进士出身,但却不热衷政事,他最喜欢的是教书育人,也因此,在考中进士之后他没有进入六部,反而是申请去了国子监。 ****毕竟年轻,又是才入门的进士,在国子监里还不能讲学教书,只能在书馆里面帮忙编写书籍和整理一些东西,等过了两年才开始讲学。 ****一直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他是一个忠实的儒家思想家,他所追求的社会是“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一直认为达成这一切所需要的就是教育,因为政治使人牵扯利益,利益使人变,就只有教育,只要将理想的种子种下,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那些杰出的人才因为有所理想,以后走上仕途,会尽自己所能的一点一点改变这个社会。 所以他选择国内最优秀的学府——国子监任教。 但他之猜到了开头,没有想到结尾。 进入国子监念书的,要么是家世出众的子弟,要么是考入的优秀举人,这两种人,不管是哪一种,年纪都不小了,足有十几二十岁,有的甚至三十多岁,他们的思想早就成型。 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家族高于一切,在他们看来是家国,而不是国家,他们做什么,更多的是考虑家族的利益。 而对于考入国子监的非世家的子弟,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理想,或多或少都与升官发财,光耀门楣有关。 他们的思想已经定型,想要改变几乎比登天还难。****通过教育改变思想的路只是开始就夭折了。 ****痛苦了一段时间,当机立断的辞官回家办了一个学堂,他打算从幼儿开始教起。 但培养一个人成为官员,还能保持理想不变实在是太困难了,****教了十多年的书,倒是培养了不少的举人进士,在江南一带也颇受追捧,只是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窄。 ****已经四十多岁了,他想要学生们能够继承自己的事业,继续授业解惑,只是可惜,拜在****下面的,多是冲着出人头地来的,就算有一二学生接受了****的思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坚持下来的也少之又少,所以****很灰心,从三年前起就开始闭门谢客,只带着老妻住在邺山,连儿女也不常见了。 木兰想要找一个不迂腐,与这个时代不同的学者,周大福打听了几个,但木兰仔细的调查过后都不太满意,那些人有的有真才实学,但太过傲气,反而有些名过其实,而且,木兰要开的也只是一个小学堂,她不认为对方愿意屈居在这里;而有的压根是只有名声,没有一点才学,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周大福眼看着学堂都快要建好了,连学生都进了一半,先生们也都到位了,但院长还没找到,李石又写信来催,一急就跑到更远的地方打听了,****就是这时候进入周大福的视线的。 周大福与木兰提起的时候并不觉得****合适,在他看来,****太过理想主义,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理想,反而是大肆的宣扬开来,因此****的事情并不难查,很多人愿意将孩子送去****的学堂,看上的是****的才学,而不是他的理想。 这样的理想太过不符实际了。 但木兰听了却心动了。 从春秋开始,“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就被提出来,那时候百家思想争鸣,儒家还没有独大,那时候的生活水平虽然没有现在高,但那时候的思想却是空前的发展,君子之风盛行,每个读书人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反而不会像现在甚至是以后一样狭隘。 木兰并不反感这样的理想家,反而觉得社会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人在推动,他们的作用并不亚于军队和经济。 而且****并不是空有理想的人,他为他的理想奋斗了将近二十年,这样的人,不管失败还是成功,都值得尊敬。 木兰决定去试试,如果能请到****自然好,就算不能,她也能到邺山附近寻找一番。 苏族长觉得很麻烦,道:“在族里找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管理就是,何必还去请什么名士呢?” “我倒不是为了请名士?只是我们的学院并不是单纯的教书,里面各项技能都有,随便找一个人并不能管理好。那位****先生做过十几年的先生,教出了不少优秀的学子,如果能请到他,对我们苏氏只有好处。” 苏族长欲言又止,看着木兰坚决的模样,到底没有再说反对的话。他和周大福一样,认为木兰能请到人的机会很渺茫,因为苏家庄太小了,这个学堂现在也只有五十多个学生入学,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多人罢了,里面主要教的还不是科举的课程,反而是算术,匠,医,农等,那些名士怎么可能看得上? 木兰抱着阳阳坐上了马车,朝邺山进发,临走前她给李石写了一封信,如果能请到****,那么等****熟悉了这边后她就会将事情全交给对方,如果请不到,那就只能回府城暂时聘请一位管理人员,正式的院长还要再找人。 才过两个月,阳阳又长大了不少,现在他已经会在母亲的帮助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走两步了。 这孩子胆子大,不喜欢人扶着,他会自己找了支点站起来,你要是伸手去扶他,他还会不开心的挥掉,然后就会重心不稳的坐倒在褥子上,每到这个时候,阳阳就很委屈的看着母亲,眼睛里都是控诉。 所以慢慢的,木兰虽然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却不会再伸手去扶他,阳阳摔了几次,倒是能自己扶着墙壁走几步了,每次看到阳阳试探的伸出脚去走,木兰都开心得不行,现在在马车里,阳阳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 木兰怕阳阳翻出去,就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翻出去了。要不是觉得不方便,阳阳也不喜欢,她真想在车窗那里钉上木头,这样就不用担心孩子会翻出去了。 赶了两天路,木兰总算是到了邺山脚下,周大福租了一个农户家做落脚之处,指了山上道:“太太,那位陈先生就住在上面,走路得半个时辰左右,现在天色已黑,我们不如明天再上山。” 木兰点头。 216第216章陈蒙 陈蒙住在邺山的半山腰上,并不能行车,倒是可以骑马,不过木兰想想还是放弃了,古人讲究的是一个诚心,走着上去似乎更能给人好感。 所以木兰将阳阳背在身上,就带着周春和向全兄弟上山去了,周大福被留下来看东西。 阳阳对于山林很喜欢,一进到林子里他就要挣扎着下来,手啊啊的摆动着,木兰就轻轻地拍了他屁股,道:“不许闹,再闹娘就把你放在山下了。” 阳阳就委屈的蹦了两下,但见母亲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也就乖乖的在木兰背上东张西望。 走了大半个时辰,木兰就看到了两间木屋,她将阳阳解下来交给周春,道:“将他看紧来,这附近虽然没有猛兽,但也时有黄鼠狼出没。” 周春不明白太太怎么就知道这儿有黄鼠狼,但她还是很听话的将阳阳抱紧。 向全已经上去投拜帖。 ****的书童出来,看见来拜访的是一位太太,心中就有些不悦,但还是道:“太太稍后,我去禀过我家主子。” 木兰点头,“有劳小哥了。” 木屋里只住着****夫妻及一个书童一个丫头并一对老仆。 那对老仆却是从小伺候两人,后来又做了夫妻,****避世到这山上后他们也跟着上来了,书童一说来访的是一位太太,陈夫人就扭头去看丈夫,****微微睁开眼睛,笑道:“倒是有趣,你去见一下吧,看看是什么事。” “妾身这就去。”陈夫人亲自迎出来,看到立在木屋前的木兰,眼里闪过惊艳,陈夫人随着丈夫见多识广,而且她儿子现在就是四品的知府,所以见的贵夫人也不少,木兰的相貌在那个阶层都算是上等,更何况在这平民阶级,想起刚才的拜帖,里面明明说了她丈夫不过是个秀才郎中…… 心思一闪而过,陈夫人已经笑道:“这位是苏太太吧?” 木兰恭敬道:“夫人叫木兰或是李娘子就好,大家都是这么称呼妾身的。”木兰自称的时候微微有些不太习惯。 陈夫人点头,让身道:“快进来吧。”看了一眼阳阳,眼里闪过柔意,“怎么还把孩子带上来了?” 木兰无奈,“这孩子从小是我带的,若是一天不见就要闹,也是没有办法,倒叫夫人见笑了。”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孩子还是自己带着好。”****因为理想而忙碌,陈夫人的几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她觉得孩子就应该跟着自己长大才好。 进了客厅,****并不在,大家入座之后,木兰就从向全手里拿过来两个盒子,“贸然上山打扰,还请夫人见谅,这是今春新摘的龙井,还有木兰的一件绣品,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龙井是苏定送来给李石喝的,苏家是江南一霸,西湖的龙井就算是御品那部分也有本事留下一些,苏定知道这个妹夫喜欢喝茶,就送了一些给李石。 李石知道木兰想要请一个能干的人管理书院,就分出来一些给她。 而绣品,则是木兰自己绣的。 陈夫人对龙井不感兴趣,直接将东西交给身后的丫头,倒是对木兰的绣品很感兴趣,不过也不好在这时候打开,只是找闲话道:“李娘子还擅长刺绣?” “却不是擅长刺绣,只是擅长画一些花样子,有两分新颖罢了,也就看个新鲜,真要耐看,还得那些大家的绣品才好。” 这是木兰的真心话,要不是她还没那么多的钱,说不定真的会花个几百两上前两去买一副绣品收藏。但她过过苦日子,现在李石兄弟几个都属于奋斗阶段,木兰自然不会这时候花大价钱买这些可能会贬值的绣品。 “李娘子过谦了,不知李公子是在哪里高就?”陈夫人以为木兰和以往的人一样,是来请丈夫去教书的,毕竟丈夫教的学生多多少少都各有成就,在江南这边即使比不上那些大儒,但也有些名气。 但想到拜帖上的信息,陈夫人又对李石有些看不起,就算他现在是医匠,但也不必将自己的妻子推出来,若是有诚心,合该亲自上门求学才是。 木兰并不知道陈夫人和****想差了,但她并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最喜欢的是直来直往,不过是因为对方是“文化人”,她才陪着多说了一会话。 寒暄过后,木兰就开口见****。 陈夫人笑问,“不知李娘子找他什么事?他自从上山之后就不再过问世事了。” 木兰微微一笑,“我们生在红尘之中,又怎么可能不过问世事呢?只不过在心是开始闭罢了,这次木兰过来的确有事要求陈先生。”想了想,木兰觉得和陈夫人说也是一样的,就道:“就怕先生和夫人怪罪木兰怠慢,木兰在我娘家那边开了一个学堂,想要请先生下去帮忙。我是从几位学子那里知道先生的,先生的礼乐让木兰敬佩。” 陈夫人微微惊讶,“是为学堂而来?” 木兰点头,“那学堂先生都请了,只是少一院长,所以才想请先生下去帮忙。” 陈夫人就沉默下来,丈夫的理想她是知道的,说真的,和所有人一样,陈夫人从心里不觉得丈夫能够实现,但她还是支持自己的丈夫。 学堂,丈夫不是没开过,他们两家的经济也还行,加上丈夫又不迂腐,只一幅画就够他们生活一年了,所以他们陈家也是开过学堂的,但时间并不长久。 丈夫太过重视礼乐,而现在的人却重科举,重四书五经,重八股,与丈夫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所以学堂才开了没多久就关了,最后丈夫是收了几个弟子在身边亲自教导,之后是每年收两个弟子…… 一直到五年前被学生伤了心,一怒之下这才上山居住…… 陈夫人见到丈夫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是心疼不已,最近又是瘦的厉害,若是能有一件事做,自然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说不定身体会好一些…… 陈夫人心动起来,就起身道:“李娘子一路上来也累了,不如吃些东西休憩一番,我去问过我家老爷的意思再说。” 木兰忙起身,“这是应该的。” 陈夫人就吩咐丫头摆上一些点心吃食,自己去隔壁见丈夫。 旁边满满的一屋子的书,****看见妻子进来,抬眼看了一下,不在意的道:“打发走了?” “没有。” “很难打发?”****微微皱眉,“直接就说我没兴趣再教学生就是了,而且我看她丈夫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医者,再学只怕学不到什么。”最重要的是,他最重要的思想,对方未必会认同。他没必要再白交一个学生。 陈夫人将装了龙井的盒子交给他,“她不是为她丈夫来的。” ****的眼睛微亮,“那是为她儿子?” 木兰带上来的孩子他也看见了,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就很机灵,****虽然说要从小培养,但那些孩子最小也有十岁了,这时候他又蠢蠢欲动起来,若是那孩子更小一些呢,从还没认字的时候就接受他的思想会不会好些? 想想****又摇头,那孩子没接触过外面就被他灌输那样的思想,那样就没了选择,对他是不公平的。 陈夫人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见他又是兴奋,又是摇头的,就有些好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胡乱猜想,她是开办了一个学堂,想要请一个院长。” “院长?”****顿时泄气,挥手道:“没兴趣,让她另请高明吧。” “你总要听听她怎么说吧,”陈夫人嘀咕道:“不过也怪,好好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就开起学堂来了?而且,也该是她丈夫上来请人才是……” ****虽然贵为人师,又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但最易被人挑起好奇心,心里有了什么疑问就一定要弄清楚,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上次的打击,他有所灰心,但这旺盛的好奇心并没有收敛多少,听到妻子的嘀咕声,****也不由的思索起来,不过转头间他就明白自己是中计了,他暗暗瞪了一眼老妻,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知道原因。 木兰喂了阳阳吃了奶,又吃了一些东西,见他困了,就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哄着,阳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母亲,确认母亲不会离开后就放心的睡过去了。 ****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慈母形象的木兰。 木兰忙将阳阳给周春抱着,恭敬的给****行礼。 ****点头,看了阳阳一眼,也不由放低了声音,道:“把孩子抱到客房去吧。” 陈夫人的丫头忙带着周春离开。 ****就带了木兰进书房,书房后面有一个门通向后面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栽花种树,甚至还有一座堆砌的假山,木兰抽了抽嘴角,一看就知道那假山是人工搬上来的。 树底下放着席子,中间放着小桌子,竟是按照周礼布置的。 木兰看了一眼****,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可怜,周至今已有将近千年,礼乐早就不复存在,****竟然能坚持半辈子,所以木兰对他敬佩,但也可怜,随着社会阶级和经济的改变,周礼是不可能重现的,木兰也从不觉得周礼就适合这个时代,但不可否认,那个时代的思想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至少,那种崇尚君子与守信重诺就是现在最为缺少的,甚至,会在将来更加的缺失,木兰从没有想过要匡正什么,她不过是想帮帮那些孩子,可既然已经做了,她自然希望那些孩子出来都是好的。 有一个崇尚周礼,重信守诺的君子教授他们总比一个伪君子要好上太多太多…… 217第217章辩 ****跪坐在主位上,请木兰坐下。 木兰就跪坐在****对面。 看到木兰的动作,****眼睛微微一闪,木兰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很显然,并没有做错。 木兰当然没有做错,这是跟李石学的。李石对什么都感兴趣,有时候读了书不算,还会去实践,当初苏文读了礼记,那熊孩子回家就和李石抱怨周礼太过繁琐,难怪会被丢弃。 李石就让苏文做一套完整的周礼下来。 苏文照着书本学了两三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李石照着书本一步一步的做了下来,然后教会了李江和苏文,让他们在院子里做了一整套,当时李江和苏文脸上有着震撼,还有着不可思议。 李石就只丢下一句话,“这就是周礼内涵所在,而我们不过领略了十分之一。” 当时木兰不知所以然,就缠着李石也教了她周礼,她不仅学了女子的周礼,还学了男子的周礼,当完全沉静下心来行一套周礼时,内心升腾而起的是一股自豪和自信,木兰顿时有所悟…… ****给木兰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学过周礼?” “与我家老爷学过一段。” 陈蒙微讶,这时候会周礼的少之又少,“不知李公子是哪家门下?” 木兰就一笑,“我们都出身农家,他倒是拜过两位先生,不过都是学医的。” ****皱眉,“医者?” 木兰笑容微淡,心思一转,就改变了游说的方式,问道:“陈先生以为医者如何?” “医者,匠也。” “先生熟读诗书,应该知道,春秋时期,医为贵族,但为何不过千年,医者就变为匠了呢?” ****嘴巴微张,他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他想的做多的是如何让世人接受自己的思想,是如何教导自己的学生…… “春秋时期,巫医为一家,巫为贵族,常为国师,行问卜吉凶,甚至主国家命运,巫医自然也收人尊敬,到后来,巫医之间因救人理念不和,这才将巫和医分开,从此,巫医之间又分为三种,一种为巫,一种为巫医,还有一种则是医了。但周灭,春秋战乱之后到了始皇帝那里,巫被废除,医也受到了牵连,到了汉朝,因文字已不是贵族所享,平民也有识字学医之人,所以医从贵族到士,及至儒家独尊,医者才遭贬低。” 说到这里,木兰就是一肚子的心酸,你要说儒家不好,那是中国几千年的文化所在,甚至在今天成了最主流,但你要说它好,就因为它,许多的思想和文化被侵占掉,人们的思想也固化,大家渐渐的只是接受,并不再有新的思想出现,就是有,也多是在儒基础上。 而本来备受重视的医、工、商等,他们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就连朝代都很少有超过五百年的,多是三四百年就灭亡…… 木兰所处于的时空就相当于前世的唐,前朝对医者并不看重,甚至贵族和皇族时常迁怒医者和其家人,当年钟先生之所以愤然从京城离开,就是受不了那些贵族的轻视和任意侮辱,回到江南之后才一切以钱为衡量。 上位者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世人的观点,所以在前朝的时候,医者的地位就从士下降到了工,甚至还隐隐被排在工的最后…… 李江和苏文每每想到这个都觉得对不起李石,觉得是他们害了李石…… 木兰虽然也心疼李石,但因为她对医者没有偏见,倒是没有什么异样,而木兰不知道,也正是木兰的这个态度才让李石好受不少。 两个弟弟内疚,让他恍惚时也不由的怀疑自己医者的身份地位,但木兰的态度是最好的治疗。 木兰不觉得医者地位低下,只是单纯的心疼他被世人所偏见,李石从那以后就不会再胡思乱想,认真的对待自己的这份职业。 木兰因为好奇医者的地位变化,曾经对这段历史重点研究过,比起虽然通读历史,但不关注这方面的****来说更具优势。 ****就起了好强的心思,顿时与木兰辩论起来。 ****是引经据典,木兰背诵不出那些古文,但她读书从来是在脑海中将古文翻译成白话文,然后记住内容,因此她也不遑多让。 ****虽然觉得此人说话很白,但见识却还是士之上,比自己几个学生也不遑多让。 陈夫人准备好了午餐,见两人还没出来,好奇之下就过来看,就只见木兰板着脸冷冽的道:“由此可见,世人对医者的偏见,儒家要付三分之一的责任,上位者付三分之一。” “那还有三分之一呢。” 木兰眼里闪过悲哀,“自然是医者了,他们若能开馆教人,不藏私隐技,又哪里会步步被人紧逼?” “匠者多在乎手艺,民间都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民谚……” 木兰讽笑道:“匠与士一样,士能广为传播知识,匠为何不行?说到底是世人态度影响了匠的思想,这些技能都被隐藏起来,一旦所教之人稍显愚钝或是无后人传承,一门技艺就这么消失了。” ****沉默。 “儒家重思想,认为学而优则仕,认为“学得百般艺,货与帝王家”,将出仕视为唯一正途,而其他则被归为旁门左道,但其实,这世上行业千万,难道所有人都能出仕为官?那这样,这世界还能存在?他们视“治人”为本,视“治物”为末,所以才一再的打压医,天文等工科”木兰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就问道:“先生推崇周礼,那么请问先生,先生觉得儒家独尊是否是好事?” ****的心就跳起来,眼猛地看向木兰,看到对方眼里的坚持,****心里犹如惊涛骇浪。 时至今日,儒家早就占据正统地位,当年道家还能与之一争,但道家向来主张“无为而治”又因种种因素,现在儒家独尊,木兰说出这句话来,幸亏这里只有他,若是传出去,只怕天下士林震动。 多年来,他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疑问,但他推崇周礼,因为周礼向天子,当年孔圣人就是周礼的一个坚定的支持者,大家虽然笑话他,虽然觉得他的理想不可能实现,但不会有人阻拦,因为儒家与周礼同出一处,可现在木兰的质疑却会激起天下士林的反击。 ****本身就是文人,再没有谁比他了解文人的性格手段了…… 看到****眼里的担心,木兰微微一笑,抬头去看上面的花树,怅然道:“先生放心,这些话也不过是在先生和我夫君面前说说罢了。” ****就感兴趣起来,“令夫也是如此想的吗?” 想到李石,木兰笑容微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到:“他比我博学,见识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李石比她认识的还要深刻。 ****就不由心动起来,“你怎么就想起开办学堂?” 木兰就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她是经历过灾难的人,因为站在府城看,所以知道的也就清楚些,苏家庄所在的地方算是比较穷的一个县城,而那块又算是整个县城中最穷的地方,因为那里土地肥沃,那里的地多半是大地主家的,比如府城苏家,而那里的村民就多是佃农,也就只有李家庄等少数几个庄子多半的地势自个家的。 佃农多,意味着没有自己的土地,就意味着贫穷。 那里一旦发生灾祸,死的人就是大片大片的,木兰不可能帮他们买地什么的,也就只能从教育这一块入手,但贫穷之家,很少有孩子能够坚持读下去,或者坚持下去也很少有读出来的,那样还不如另寻出路,所以木兰想要开一个学堂,里面不仅教他们识字,各种技艺的先生她都请了一些,那些孩子学了,就算家里无地耕种,好歹也有一个谋生的手段,只要他们肯吃苦,就一定不会饿死。 木兰就住在府城之中,对各种人才的缺失还是很了解的。 ****微微皱眉,“那样学生们出来多是工了?” 木兰点头,“先生,这世上入仕为官的不过万人中有一人,士也不过是千人中有一人,那么,剩下的人都是谁?” ****震动。 “孔子周游列国,为君王讲学,但又不仅仅是为君王,也为百姓开坛讲课。” ****沉思。 陈夫人慢慢的退出去,她不是很听得懂两人说的话,可对丈夫的了解让陈夫人明白,丈夫被木兰说动了。 陈夫人没想到儿子和这么多学生上山都没用,最后却是一女子请动了丈夫。 不过这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陈夫人脸上带了笑,对老仆妇道:“等一下你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过几天只怕就要下山了。” 老仆妇眼睛一亮,“老爷想通了?” “会有人劝通的。” 老仆妇只是单纯的高兴,并没有多想。 陈夫人安排了一番,估摸着两人也说的差不多了,就到后面请两人出来用饭。 ****和木兰才坐下,外面就响起了马的打响声,书童忙出去,不一会儿就递进来一个拜帖,“一位叫李石的公子来拜访,说是李太太的夫君。” 218第218章相谈 李石是接到木兰的信后就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了不是他不放心木兰,而是钟先生认识这个****。 医者的身份地位的下降一直是钟先生心中的痛,那些人虽然重金请他去看病,却又多看不起他,而这位****算是少有的对待医者态度还算公平的人,所以就将此人平生事迹和李石说了。 和木兰一样,李石觉得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学生就算是不能继承他的君子之风,却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关键是此人并不顽固,能听进劝言和各种不同的思想政见。 木兰开办的那个学堂,说是学堂,但何学坊也差不多了,就算是请了先生管理,只怕那些人虽然领着他们给的报酬,但还是回看不起他们,到时候反而惹得自己不开心,所以李石才想亲自过来看看。 不过,看到木兰可以和****同桌而食,李石就知道差不多。 如果说****只是被木兰的见识折服,那么,对李石则是欣赏加佩服了。 和木兰读书会将古文翻译过来一样不同,李石和这时代的人一样,记住的是古文,而古文一从心里流淌出来,他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根本不用像木兰一样多一道程序。 李石自信自己的博学并不亚于苏定,但是,和****相比,李石还差了很远很远,因为阅历和经验,李石在****眼里还如同少年一般,但就是这样也足够****惊喜的了。 就是他手把手教导长大的孩子都只勉强接上他的话。 ****大喜,大喜之下就不愿意和妻子等人用饭了,非要拉着李石到后面去,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陈夫人就不好意思道:“让李娘子笑话了,他就是这样,看见优秀的后生就忍不住拉住人辩论一番。” 木兰不在意的笑道:“知识就是这样的。” 陈夫人倒是诧异的看了木兰一眼,见她眉眼温婉欢快,就知道她是为丈夫的到来而高兴。 ****最后答应李石和木兰去接手那个学堂,对于木兰给的佣金也欣然接受,虽然现在他不指着那些钱,但雇佣关系却是要固定的。 但山上东西太多,光那些书就要整理好长一段时间,所以****还一时不能过去,但他舍不得此时就放刚认识的小朋友离开,就拉了李石要他留下多陪他几天。 李石就看向木兰。 木兰低声问道:“可是府城有要紧事?” 李石无奈,轻叹一声,“没有,”想了想,还是低声说道:“只是想你了,还有阳阳。” 木兰的脸上就红起来,李石看见眼里闪过笑意,想起钟先生,觉得也不能让对方太过懒惰,就让他在府城替他坐阵几天好了。 所以李石笑着对陈蒙道:“陈先生相邀,石欣然。” ****大喜,让陈夫人马上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们,今天晚上他要和李石彻夜长谈。 木兰就低下头去笑,李石就瞪了妻子一眼。 李石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见过妻子了,自然不可能真的和****彻夜长谈,所以才入夜没多久,李石就打着瞌睡被送回来了。 木兰拧了毛巾给他擦脸,好笑道:“快别装了,人都走了。” 李石就睁开眼睛紧紧的抓着妻子的手,亲了一口,笑道:“还不是为了见你和儿子,阳阳呢?”一扭头,就对上了坐在床上的睁着圆溜溜眼睛的儿子。 两个月不见,阳阳已经有些认生了。 李石就有些委屈,他上前坐在床边,拿了床上的玩具逗儿子。 阳阳最熟悉的就是父亲和母亲,虽然两个月没见,有些生疏了,但却很快就熟练起来,没到一刻钟,阳阳已经主动扑到李石的怀里了。 李石这才心满意足。 “快换了衣服睡觉吧,别再逗他了,不然今晚就不用睡了。”阳阳今天白天睡的有点多,晚上本来就有些精神,要是李石再逗他,今天晚上两人是真的不用睡觉了。 木兰将阳阳按下,给他盖了小被子,哄到:“阳阳最乖了,我们睡觉觉吧。” 阳阳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木兰。 李石就拉了木兰道:“我们别管他了,给他穿上两件厚些的衣服,让他独自玩着,我们先睡。” “哪有你这样的。”木兰拍开李石不老实的手,“这是在客人家呢,别胡闹。” 李石想想就停了手,但还是亲了木兰好几下才躺下,他一躺下,困意就袭上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是真的没骗人,为了赶上木兰,李石除了快马加鞭就是急着赶路,现在是又困又累,所以才一躺下就睡着了,再多的心思也没用了。 木兰看到他眉宇间的疲惫,就轻轻地抹平他的眉头,回头却看见精神的儿子,就点了一下他的头,道:“你这个磨人精,你爹爹都睡觉了,你还不睡?” 阳阳就咧开嘴巴无声的笑着。 木兰也不由的笑起来。 忙碌了一天,今天又有些紧张,还要极速的运转大脑,所以也累了,此时拍着阳阳,木兰就渐渐的也睡了过去。 等木兰惊醒过来,却看见阳阳正对着手指在玩,木兰看了一眼沙漏,顿时无奈。将小被子给他盖好,低声哄道:“快睡吧,不然明天就不带你去玩了。” 阳阳以为母亲是在和他玩,他本来正有些无聊,此时就兴奋的挥手,“啊啊啊”的叫起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时间,李石睡了两个多小时,听到儿子的叫声,迷迷糊糊间就醒了过来,伸过手去要摸儿子,就摸到了木兰身上。 李石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兴奋的儿子,顿时哀叹一声,“他怎么还不睡觉啊?” “今天白天睡得太多了。” 阳阳看见父亲,就伸手叫他抱。 李石就将阳阳抱了放在两人中间,轻轻地拍着他哄道:“阳阳乖乖,快快睡觉……” 木兰就面对着阳阳躺着,将眼睛闭上,阳阳见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也学着两人闭上,没一会儿就觉得发困,就在李石似有似无的低喃声中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石是最早醒过来的,外面的天色还没亮,他就睁开了眼睛,扭头看见儿子和妻子都还睡得熟,微微一笑,李石捏了捏阳阳的小脸蛋,转头看见妻子微闭着眼睛,毫无防备的睡着,心中就微微一动。 李石将阳阳移到外面,用他的小被子将他盖好,自己就抱住了木兰,他也知道,这是在做客,他也不能做些什么,所以他就只是上下其手,亲几下,过过瘾罢了。 这么大的动作,就算木兰知道身边的是丈夫儿子,木兰也睡不着了。 她羞恼的推开李石,不满道:“我还要睡觉呢。” 李石就咬了她的耳朵,“当时你明明说了只去一个月的……” 这件事是木兰理亏,只得躺在床上任李石作为,等到外面天渐渐的亮起来,李石这才有些喘息的从木兰身上起来。 木兰见自己的衣服都没了,而李石身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就有些不服的扯了一把,李石低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道:“等我们回到苏家庄……” 木兰脸色通红,“你不回府城吗?两家药店才开张,你怎么也要坐镇吧?” “我不过是坐堂大夫,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掌柜的会处理好的,更何况,还有先生呢。”李石是打定了主意将府城的事情扔给钟先生了。 分别两个月,李石想妻儿想的不得了,他从没和木兰一下子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就算当初木兰被掳,他也是在一个月内将人找到的。 木兰也不习惯李石不在身边,闻言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先生会不会生气?” “回头让阳阳哄一下他就是了。” “先生还是不答应娶妻生子吗?” 李石微微一叹,“先生固执,再慢慢劝吧。” “但再过几年,先生就到知天命了,到时候还来得及吗?” 虽然在现代木兰会听到六七十虽的老头能当老爹,但那毕竟是少数,更何况,这是在古代,四十以上再有孩子的都很少了…… 不过木兰也知道这事急不来。 “先生打算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府里的下人已经改口叫我大爷……”李石想了想还是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李石看得出,钟先生是真的没有娶妻的打算,当时他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掌柜的就不是很热心,看来,他是早看出先生的意思了。 木兰就看向阳阳,“先生喜欢孩子,对别人的孩子都可以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只有更尽心的,他太过一条筋,以后等来不及了,说不定会后悔。” 李石诧异,木兰虽然有些心软,但又有些冷漠,除了自家人的事,对于外人她虽然能帮则帮,但只要对方的情绪不对或者不愿意,木兰就会立刻抽身,这又显得有些冷漠,这人虽然会做好事,但前提是在自己好。 他是第一次看见她对外人的事这样执着。 “我是母亲,对这方面很敏感,你也见过先生和阳阳相处的情景,我敢保证,先生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的。”木兰顿了顿道:“如果是其他人,我也就提一提,但先生不一样,这些年他一直在帮着我们,甚至还想着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石,我们欠他良多,我不想他走的时候留下太多的遗憾,有一个孩子就有了牵挂,先生除了他师傅外,已经几十年没有牵挂的情绪了,你觉得这算是好的吗?” 在木兰看来,钟先生现在有点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感觉在里面,那种可以随风就飘走的姿态无非就是因为他在这个世间没有牵挂罢了。 219第219章三伯父 李石和****说了半天的话,终于在对方的恋恋不舍中告辞而去。 ****的东西太多,里面大半部分又都是书,里面还有一些他珍贵的手稿和孤本,因此他不放心交给别人整理,只好和李石约定了三天后再苏家庄见。 李石则带着木兰一起回苏家庄。 苏族长知道李石也来了,忙过来打招呼。 苏族长是长辈,李石自然要亲自出来相迎。 苏族长却不敢怠慢,他是知道的,苏文很听李石的话,现在的李家和苏家是李石说了算。 “姑爷怎么过来了?木兰也真是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出去接您。” “不怪木兰,是我听说她要去请名士,心中担心,就赶过去了,正好府城那边的事也告一段落了,所以就跟着木兰过来了。” 苏族长听了就有些讪讪,忙解释道:“其实木兰去请那什么先生也是为了族里,也怪我们没个见识,又不认识几个字,这才让木兰出面的。” 李石见对方有些忐忑,微微一愣之后反应过来,对方怕是以为他为木兰私见外男的事生气吧? 李石就笑道:“我知道,我过去的时候木兰已经说动了对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这让苏族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在心中赞了一声李石好胸襟,见他们都有些疲劳,就忙起身道:“你们先休息,晚上我叫人给你们送吃的来。” 木兰就从里面出来,看见苏族长就是一笑,“族长来了,快里面做。” “我就不做了,不过是听说姑爷来了过来看一看,晚上你带着姑爷去我家,我叫你婶子多做一些好吃的。” “这就不用了,合该是我们请族长才是,明天吧,”木兰看了一眼李石,见他微微点头后就笑道:“明天族长和几位长辈及婶婶们过来,在我家里吃一顿,晚上我们就不过去了。” 苏族长见周春以及在厨房里忙活了,知道对方只怕是想早点吃晚饭休息,就点头应下了,“那明天我和你几个叔伯过来。”苏族长犹豫了一下,道:“你三伯父也过来?” 木兰一愣,想了想,笑着点头,“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呢,来了这么久也没去见过三伯父,明天就劳烦族长将三伯父也请过来吧。” 苏族长就松了一口气。 当年的事是苏大福做的不地道,可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剂,它不仅能冲淡爱,更能消弭恨。 若是其他的事苏族长也不敢说项,但当年木兰他们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苏大福这几年的日子却过得不是很好。 因为当年的事情,族里有人见木兰他们出息了,这些年木兰又没问过苏大福一家,所以在族里也时常挤兑他们。 也就是三伯母还会做人,日子这才还过得去。 晚上,余韵过后,李石就抱着妻子的身子,微微喘息的问道:“不怪他们了?” 木兰沉默半响,方才慢慢的摇头,“当年的事情好像离得很近,好似就发生在昨天一样,但有的又离得很远,几乎都要想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但其实我并没有太过恨他们。” 灾年里,易子而食都时有发生,更何况,三伯父和三伯母只是丢下他们独自离开,当时那种情况下,光靠三伯父一人,的确不可能抢到足够的食物。所以在那件事上,木兰虽然有些心冷,却并不怪他们。 真正让木兰生气的是他们竟然住进了他们家的房子,却没有告诉他们一声,之后那段打诨,木兰更生气了。 但过了这么多年,那股气早就烟消云散,木兰不见三伯父是因为真的不想看见他们。 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害得他们在族里、在村里被排斥,又是木兰所不愿看见的。三伯父一家毕竟是他们家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一门亲戚了。 所以木兰才答应苏族长带上三伯父,经过明天的见面,相信村里的人呢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那么之后,日子就这么过吧,能少见面就少见面。 而斜对面的三伯父三伯母也正躺在床上讨论这个话题。 “你说我明天要给阳阳带什么礼物过去?” “行了吧,阳阳什么礼物没见过?你能送出什么花来?还是随便选几个孩子喜欢玩的玩具就是了,吃完了饭就回来,以后有事别往木兰跟前凑。” “什么往木兰跟前凑?瞧你说的那么难听,我是木兰的三伯父……” 三伯母“嚯”的起身,盯着丈夫,道:“这些话你和我说说也就算了,不许到外头去说,传到了木兰耳朵里,明天你也不用去吃饭了。” 三伯父张张嘴。 三伯母就闭上眼睛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也就这样了,只要不恶化就好了,木兰可不是不记仇的人,她不过是心软,想让我们不被村里的人排挤罢了,这是咱们欠下的情,我们要记在心里,以后能还就还,不能还也别叫她为难。” “当初还不是你要走的,回来也是你要占人家的房子的,现在一切都叫我背了……” 三伯母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觉得心中一痛,就算已经知道了丈夫的本性,但三伯母还是忍不住会心痛,多日来的事情加上女儿的事压在三伯母身上,她终于爆发了。 三伯母气得将枕头仍在丈夫头上,压低了声音怒声问他:“是我的错?你但凡有些本事,哪怕就只有大壮兄弟一半的强,我就不会偷偷带着你们走,我就是自个饿着,也会将弟妹和她几个孩子给拖出去,但你没本事,你抢来的东西还得靠我帮着才能勉强够我们活下去,我还有两个孩子,谁死他们也不能死!” 苏大福脸色难看起来,三伯母就当没看见的继续道:“是,我是自私,我只能想着我儿女,那你呢?你想了什么?你要真想他们,拼命一些再来求我,我会不答应留下他们母子几个吗?” “至于占他家房屋,”说到这个,三伯母的脸就一阵的扭曲,丈夫还以为两家关系恶劣是因为当时逃难时的抛弃行为,但三伯母知道,真正叫木兰生气的说后面这件,但是当时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家就被刮垮了,屋顶漏着,大冬天的,三伯母没有办法才住到苏家的。 三伯母的确想占了那栋房子,这样他们可以轻松不少,但她知道羞愧。但苏大福不一样,这个男人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遇上这种事都是三伯母做的,也因此,三伯母在村庄里的名声开始变坏…… “总之你给我听好了,明天过去吃饭不准多说话,吃完人散了就回来,以后看见木兰给我绕着走,那孩子性子烈,你要是再惹了她生气,以后我们家只怕真的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三伯父虽然不满妻子的指使,但他也知道妻子说的多半是对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因为听着妻子的话,三伯父就没怎么被人欺负过。 “那女儿的事?” “不要提。” “难道就看着她被欺负?” 三伯母就冷哼一声,“也好让她吃吃亏,磨磨性子。”想到现在女儿家里闹的事,就冷笑一声道:“宋彩莲以为现在欺负我们家大妞就能出气?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以后是要出嫁的,还不是要靠着家里一个哥哥和弟弟,现在得罪了大妞,以后有她好受的,让他们两个折腾去,你不许管。” 三伯父就在心里为女儿抱歉一声,想到现在在镇上做工的儿子,三伯父微微一叹,“要是木兰能给她堂弟弄一份活干就好了……”三伯父怅然,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两家的血缘关系最近,但现在关系并不算是最近的。 想到这些,三伯父又有些后悔起来,当时要是不去占木兰家的房子就好了不然凭着两家以往的关系和血缘亲情,苏武最不济也能混一个衙役当当。 三伯父胡思乱想的睡着,明天起床就找了一套自己最新的衣服穿上,看着斜对面热闹起来的房子,他到底没敢直接走过去,而是走到路口处蹲着,想等族长们一起来了再进去。 三伯父忘了,此时只是早上,离中午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三伯母见了也不提醒,自己吃了早餐就出门了,她地里的活还要干呢,那个笨蛋愿意呆着就呆着吧。 而此时,木兰还躺在被窝里没起床呢。 李石心满意足的亲了亲木兰的额头,刚要多亲两下,就对上了里面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李石的动作就一顿,没再好意思当着儿子的面玩亲亲。 但阳阳却看见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突然一骨碌就爬起来,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扑在木兰身上,软软的小嘴巴就啃在木兰的脸上。 将近一岁的阳阳重量不轻,足有十七八斤,一下子扑在木兰身上,木兰就清醒过来了。 李石来不及抓住儿子,只好将功折罪的忙将儿子提起来打了两下屁股,“你看你把你娘吓醒了吧?” 220第220章学堂 阳阳知道自己挨打了,愣了一下就挣扎起来,见父亲还不放开他,嘴一瘪,就要哭起来,木兰看见,就忙从李石手里接过他,瞪了李石一眼,“他要是哭起来,你去哄吧。” 阳阳也不知道像谁,平时一声不哭,乖得很,但一旦哭起来,任你怎么哄,没个两刻钟是不会停下来的,声音还很大…… 李石摸摸鼻子,拿衣服穿好,就接过阳阳给他穿上衣服,对木兰道:“你再睡一会儿吧,天才亮呢。” “算了,我还是起床吧,再睡也睡不着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李石就抱了阳阳和木兰出门,一家三口就沿着村里的小道慢慢的散步,没多远就走到了村口的学堂。 新建的学堂是三排并排的四间大房子,四周并没有用围墙围起来,这是木兰故意为之,就算木兰免费入学,但还是有很多人不能够上学,不建围墙,留一个窗口,是给那些想上学而又没有能力上的人一些机会,木兰也嘱咐过先生们,对于趴窗户的行为,只要不影响课堂里的教学,就不要去管。 学堂不远处木兰建了几个小院子,那是先生们住宿的地方。 虽然里面有好几个老师是木兰花钱买来的工匠,但他们既然在这里为师,木兰就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 所以他们的住宿是和她聘请来的先生是一样的,不过考虑到那些先生的心理,木兰只是将他们分开居住,买来的人和买来的人住在一间院子里。 “他们是否知道有的先生是我们买来的?”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们,相信那些人也不会说的。” 李石点头,“告诉他们,若是教的好,以后会让他们脱离奴籍。” 木兰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就不怕他们不尽心,对上其他人时也不会底气不足了。” 李石点头,“他们不都有儿子吗?若是做得好,他们的儿子也有出息,到时候可以让他们全家都放出来,他们的儿子若有能力,也可以做老师。” 老师,是一份崇高的职业,在这个时代是很受尊重的,若是他的儿子转为良籍之后还能为师,只怕他们拼尽全力也会达成他们的要求吧。 木兰给先生们的工资并不低,至少比县城里的先生的们月薪还要高一点,所以先生们虽然对来这贫穷的地方教学有些不满,但木兰的基础设施做得好,工资又高,几位聘请来的先生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木兰离开的这段时间,附近的不少人家都送了孩子过来念书,现在先生们正在教书。 李石和木兰也就没进去,而是在附近转了一圈,就转身往村口另一个地方去。 木兰家身后就是山林,木兰驻足看着里面,有些怀念道:“以前爹爹常带了我进山,因为怕一个不留神被狼叼走,就把我放在背篓里,猎杀了兔子就说给我将皮留下,冬天的时候给我凑够一件衣服,只是兔皮还没凑够,我爹就出事了,现在想起当年的那些事,就觉得明明时间没过去多久,可为什么觉得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李石将一个劲儿想自己走的儿子放在地上,拉紧妻子的手,“因为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当年的那些苦难自然也就觉得久远了。” “是这样吗?” 李石点头,夫妻两个就低头看向抓着李石裤子颤颤巍巍站起来,小心翼翼要往前走的阳阳,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岁月带来的苦涩微微被吹淡。 阳阳正高兴自己能走了,却发现下面没有东西让自己抓着了,就抬头看向父亲,“啊啊”的挥手表示让他上前一步好让他继续抓他的裤子,谁知道手一挥,重心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阳阳有些发愣,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李石就哈哈一笑,将儿子抱起来抛了一下,“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阳阳不知道父亲在贬他,见父亲又和他玩这个游戏,顿时开心的挥手,“咯咯”的笑起来。 李石看见儿子的笑容,本来是想放下的,就又往上抛了几下。 木兰在一旁紧紧地盯着,道:“快别这样抛,晚上做梦了怎么办?” 李石抱着阳阳,将他放在肩膀上坐着,回头笑道:“晚上我来带他,他要是再踢脚,我就将他抱住。” “小心吓着孩子。” 李石看见三间和刚才学堂差不多的大房子,就好奇的问,“这也是你建的?” 木兰点头。 “有什么用?” “教女学生用。” “教女学生?”李石惊诧,“你要教女学生什么?” “不过是认几个字,然后学一些手艺,”木兰顿了顿,道:“重点还是在手艺上。” 木兰不是不想多教女孩子们一些知识的,可她知道,读书读多了,对这个时代,对这里的女孩未必是好事。 读书多了就容易多思多想,但她们现在的身份决定了她们的思想多了就只会拖累她们。 古往今来,聪慧的人早夭的还少吗? 听了木兰的担忧,李石就不在意的道:“你担心的也太多了,你不过是给她们提供机会,若是她们学了东西,反而比一般人还要脆弱,那么学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她们就算是不学这些,也未必就能过得好。” 李石一直觉得,人的命运靠的是自己,而性格直接影响着自己的选择,读了书的人性格的确会有些改变,但有些东西并不会随了读书就改变,该坚强的,读了书依然会坚强,那些脆弱的,就算是读了书,它还是依然脆弱。 “你既然想让她们多多见识外面的世界,让她们多把握一些自己的命运,那就照着这个时代女子的教育来吧,京城的女子书院就有相关的课程。” 这个时代对女子要宽容一些,江南这边没有女子书院,但京城有一个,从前朝到现在,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以前是通过考试考入,平民与贵族占了一半一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贵族在里面占了一大半的位置,但还是有平民考入女子书院的。 那些女子有凭此进入贵族生活的,但更多的是回归自己的生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那些女子的生活都过得还不错,所以李石才说让木兰参照那个女子书院的课程,不过这个书院里都是农家的女子,以后她们多半也是要嫁在农家,有些贵族的礼仪就不必去学了。 李石决定回去将一些课程删除,添加一些就是了。 “你是打算请女先生?” 木兰点头,“女子教女子比较方便些。” “这倒是,和族长说了吗?” 木兰摇头,“这事慢慢来,倒不急,等那边学堂的事上了正轨,再弄这边的事。” 两个人慢悠悠的散步回去,阳阳就觉得烦了,父亲和母亲就只顾自己说话,根本就不理自己,他伏在父亲的肩膀,生气的啊啊了两声。 李石听见就轻轻地拍了他两下屁股,再往下,村民就多了,大家见到李石和木兰都会停下脚步和两人问好。 李石和木兰微微点头,一路应着回去。 周春已经将要弄的食材弄的差不多了,看见木兰,忙上来请示,“太太,是请村里的人帮忙吗?现在时辰也快到了。” 木兰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们只是走走停停就去了一个时辰。 “不用,我来做,你打下手就好。”说着挽了袖子就进厨房。 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苏族长提前带着人来了,三伯父显得有些拘谨,木兰和他说了几句话,都是笑盈盈的,三伯父就松了一口气,本来不太搭理三伯父的人也和三伯父说起话来,有两个隐隐还带着讨好。 三伯父顿时有些苦涩,他似乎有些明白妻子的意思了。 吃过这顿饭,李石将请到名士的事说了,重心思想只有一个,以后学堂的事就交给那位院长,而学田的事是族里和里正及这附近有名望的几位老人做主,族田则是直接交给族里管理。 而这顿饭后,围着三伯父一家的那层隔阂被捅破,村里人对三伯父一家又重新热情起来。 不仅三伯父和三伯母嘘唏,就是木兰见了也不由感叹,心里就算微有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想回家了。 李石就摸着妻子的头道:“等陈先生安置下来,我们就走。” 车门预计明天下午会到,李石和木兰叫村里人收拾出给先生们的院子里最大的一间,打算将那整个院子都给****。 就有两家合住的先生家属过来打听,“这是又有新的先生来了?” 周春得了李石的吩咐,顿时骄傲的道:“这不是先生,是院长,我们家老爷和太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请到的名士,所以要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了。” 那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学堂还有院长啊。” “当然要有了,上百号的学生呢,哪能没有一个院长?” 那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周春就微微一笑。 因为木兰请来的先生都是秀才(除了那几个工匠),所以几人谁也不服谁,平时教书都是各教各的,可现在来了一院长,又是名士,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221第221章女学 读书人虽然骄傲,但容易服人。若是同级,让他们屈居人下,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对方是进士出身,又是名士,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在听说学堂要来一个这样的院长之后,学堂里的几位先生不仅没有生气担忧,反而还开心激动起来。 除了一位已经年长的举人不想再科举之外,其他几个都是秀才,都还抱着更进一步的想法,若是学堂来的院长学识渊博,在课业上他们也能请教一二,因此怎么可能不开心? 所以****来到苏家庄的时候收到了热烈的欢迎,这也让他有些感慨,“质朴之人到底比较好客。” 陈夫人也以为是乡下人比较质朴的原因,所以点头应和了一声。 李石接待陈先生,木兰则和族长夫人上前招待陈夫人。 木兰领了陈夫人去他们的新居,“这房子是新建的,乡下地方多用的是青砖,也就没能建得多好,还请夫人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我连茅草屋都住过,难道还能嫌弃你刚建成的青砖大房?” ****重视教育,来干的又是教育的活,所以他一来,首先要看的就是学堂。在参观了学堂之后,****就微微点头,虽然与那些书院不能比,但建在这乡下地方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见过学堂里所有的先生,包括那些要教手艺的,心中就有了数,晚上和李石木兰商量学堂的事情的时候就说了,“孩子们上午识字,下午就学手艺,等学过一段时间就要根据自己的天赋和兴趣选出一样两样来专门学着,你们看如何?” “识字和算术是一定要学的。”木兰补充道。 ****点头。 木兰看了一眼李石,就提到,“先生是否已经看过村东的那三间大房子了?” “我正想问你,怎么那边还有?”****一看就知道那是照着这边的学堂建造的,因此有些好奇。 木兰就将女学的事说了。 ****眼睛一亮,“如此甚好。”****要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开明,他就非常的尊重自己的妻子,并且认为女子只有才德才能更好的帮助自己的丈夫。 “我是想请陈夫人帮忙管理一下女学,您也知道,我们一家都是住在府城,平时难得能回来一趟,实在是管不到这儿……” ****更加开心,一口应承道:“你放心,这事我就能应下。” “还是先问过夫人吧。” ****还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呢,自然不会让木兰去,一板脸就将夫妻俩赶出去了。 李石就拉着木兰的手道:“你还没看明白吗?陈夫人是一定会答应的,陈先生这是想自己讨这个好呢。” 果然,第二天****满脸红光的和陈夫人过来找木兰,陈夫人眼睛亮晶晶的,看见木兰,就不免嗔道:“你还招收女学生,在山上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是我回我儿子那儿,没跟过去,我看你找谁去。”语气亲近了不少。 木兰就笑道:“夫人可舍不得先生一个人过来。” ****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乡下地方,他们会把女孩送来上学吗?” “万事开头难,度过了最开始的一段总会送过来的,更何况,我们女学除了学认字,最主要的还是学各种手艺,我倒觉得他们还巴不得呢。” “也不过是女工和厨艺,其他的东西例如琴棋,女孩子学了也没多大的用处,那不过是调节心情,陶冶情操所用。”陈夫人沉吟半响,道:“而女工厨艺这两项,这乡下人家谁不会?自家在家父母教授便是,只怕不会来学堂的。” “这两样她们是都会,但其中都有一个度和量的关系在,其他的不说,光说这绣品,这苏家庄,能拿得出手的绣品就是送到镇上有没有人收,但能做到这个的整个庄子里也没多少人。” 钱氏能绣花做衣服拿到镇上去卖,那手艺却不是和她母亲学的,而是和她伯母学的,也就是李石的亲外婆,因为前世和李钱氏姐妹俩感情好,李石外婆在教自己女儿的时候也不藏私,直接教了钱氏。 而苏珠能做一些手工赚钱也是和自己的母亲学的,而三伯母以前最多也就能缝补衣服,她的手艺就是和钱氏学的。 但就是这样,她们的东西拿到镇上也就是换个几文钱或十几文钱,赚不了多少的。 但如果学过女工就不一样,不说其他,一个小小的屏风就能赚好几两银子。 木兰开的女学和男生这边的学堂一样,是不收学费的,女孩子们只要过来上学就成,甚至,木兰给她们提供了书本,不过也有规定,一旦毕业或是辍学不读就得将教材交还回来,损坏或丢失的照原价赔偿,若是想要留下做纪念,倒也不难,去镇上买一本新的还回来就行。 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无非是怕有的家长让女孩过来这边领了书回去给男孩,女孩这边是包了教材,男孩那边可没包。毕竟,买书的钱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木兰和陈夫人商量女学的事,李石和****就去另一边说话。 等到两个学堂的规章制度出来,不仅是苏家庄,附近辐射到的村庄也沸腾起来。 苏珠首先来找三伯母打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以后女孩也能去上学?” 三伯母点头。 苏珠眼睛就亮起来,“那岂不是说以后妞妞也能上学了?那我明天就送过来……” “又在胡闹些什么?妞妞才三岁,上的什么学?连话都还说不全呢,木兰做了规定了,男孩女孩都是过了六岁才能到学堂去上学。” “六岁?”苏珠狠狠地皱眉,“那宝宝还得等一年呢,干嘛要到六岁才能去上学?不是早点上更好吗?” “我听木兰说是因为孩子年纪小定不下来,学东西太早了也不好,而且孩子太小先生们也不好管。不过六岁也不算大。” “那是,林氏的儿子都九岁了,还不是才上学?以后我们家宝宝肯定比他厉害。” 三伯母这次没有说话,转而问道:“你那个小姑怎么样了?” 苏珠想起这几天吃的亏,烦躁道:“快别给我提她了,我现在就盼着她早点出嫁,别在家里碍眼。”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那小姑子年纪虽然小,但花花肠子多,叫你小心她一些,你非不听,一个劲儿的觉得人家是真心对你的。”三伯母想起当时的事就有些生气,但看女儿不耐烦的样子,只好将到嘴的话又咽回去,改道:“我看以后她的事你都别管了,她现在年纪不小了,你公婆不会留她太长时间的,你就只专心带着两个孩子就好,实在不行就带着孩子回来住一段时间,你小姑的事刚发生,也算有了借口,你公婆是不会说什么的。” 苏珠撇撇嘴,没应声,她才不会搬回来呢,看着大家对苏木兰点头哈腰的,她就觉得胃疼,更何况,宋彩莲欺负了她这么久,她还没有欺负回去呢,怎么可能就这么躲到娘家来? 而此时,三伯母和族长嘴里正讨论的人才出现在木兰家门前不远处。 她是跟着苏珠过来的。 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宋父宋母对她就看得很紧,这段时间已经陆续来了两个媒婆,宋彩莲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出路,她就真的要嫁给一个农夫过一辈子,她不甘心,苏木兰也就比她长得漂亮一点,凭什么人家就可以过着有人伺候的生活,她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都说苏家庄这边还有女学,再过两天,两个学堂就正式开学,而李石还来了苏家庄,宋彩莲在家里听了一耳朵,一大早她就计划着怎么跑出来,看到苏珠今天要回娘家,她就想办法将自己关在屋里,人已经从窗户那里翻出来悄悄的跟在苏珠的身后来到了苏家庄。 苏珠是直接回家找自己的母亲,宋彩莲则是悄悄的藏在一棵树后面看着苏家的一排木栅栏。 她知道苏木兰不是一个善茬,不然上次也不会才一交锋,她就败下阵来了,而且上次的事也让宋彩莲知道,要求苏木兰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直接求李石了,虽然方法落了下乘,但只要做得好,那就是好方法。 宋彩莲躲在树后面看着,看到一儒雅的青年男子抱着一个孩子出来,宋彩莲就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李石。 阳阳在外面玩惯了,几乎每天是才一起床就要拉着想往外走,今天也一样,才吃饱,就拖着李石的手,一直指着门外,李石逗了他一下,也就抱出来了 李石抱着儿子才走出上百步,大树后面就突然走出来一个急匆匆的姑娘,走到李石身边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歪,人就朝李石身上倒去。 李石几乎是下意识的跳开,然后宋彩莲就这么直直的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伴随着行动要说出来的道歉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宋彩莲想要收回都不行。 宋彩莲狼狈的躺倒在地上,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的李石。 李石时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内宅,对这些事最了解不过,所以他现在只是微微挑眉的看着宋彩莲。 222第222章羞愧 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宋彩莲愕然,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阳阳好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就拍着小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李石不免好笑的点了一下他的小额头,“你知道些什么?就胡乱笑了。” 宋彩莲本来是想硬赖在李石身上的,但看见李石的笑容,一时呆住,竟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宋彩莲虽然有那样的心思,但其实是第一次用于实践之中。村子里都是一些农夫,身上总是带着泥土,宋彩莲远着都不必说,更不用说还近前了。 李石是第一个她如此近距离看到的男的。 以前去镇上的时候她也观察过路过的人,好寻找目标,但条件符合的,外貌都不符合,李石是第一个她见过的有钱相貌还如此俊朗的男子,所以李石一笑,宋彩莲就呆了。 李石看到宋彩莲的样子,眼里闪着寒星,对急匆匆赶出来的周大福问:“此人是谁?” 李石脸上不辨喜怒,周大福一时拿不定他的心思,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如实答道:“是隔壁村子里的人,还是对面堂姑奶奶的小姑子。” 对面?李石挑眉,看过去,“苏大福?” “是,”周大福躬身道:“听说是苏三爷的女儿的小姑子,以前倒是来过太太这儿一次。” 很显然,那一次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李石直接挥手道:“将人送到他家去,将事情告诉他们,就说她的腿脚很不好,让他们家给找个大夫吧。” “是。”周大福目送李石离开,这才低头看向宋彩莲,眼里闪过不屑,但语气还算恭敬的道:“宋姑娘,您的腿脚还能走路吗?若是不能,我好叫人抬您过去。” 宋彩莲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大福直接就认为她走不了,所以转身去找了三伯母,离木兰一家最近的就是她家了,李石的态度很清楚,他虽然很看不上地上的人,但他也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周大福很理解,事情若是闹大,大家自然会对宋彩莲不屑,但对李石肯定也有影响,他们离开这里,就很少会有时间回来,到时候村里传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要李石就这样放过宋彩莲也不可能,所以他又不避讳让三伯母一家和宋家知道。 三伯母面色怪异的将宋彩莲背回去,就让三伯父赶紧去隔壁村子将亲家请来,“不许叫村里的小子去,你得亲自去。” 三伯父一时有些不解,但看看妻子,再看看一边坐着的女儿,顿时明白过来,就肃穆了脸色急匆匆的往外走。 三伯母就转头看向女儿道:“娘已经帮到你这个份上了,你以后若是还被她欺负,以后你也不必回来找我了。” 苏珠不服的挪了挪屁股,嘀咕道:“我怎么就被人欺负了。” “咱们家穷,先前也没能给你准备多少嫁妆,所以你过去以后娘一直对你婆婆很客气,平时你们忙的时候也是能帮就帮……你被宋彩莲欺负,我一直都知道,但你这孩子不听我的,事情捅破了我们家的底气也不足,对你未必是好事,所以我一直忍着……现在他们家的女儿自己犯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等她嫁出去,你小叔娶媳妇只怕还得好几年,这几年你要是还不能在宋家站稳脚跟……”想到女儿的性子,三伯母到底没说狠话,但脸上的失望是掩饰不住的。 苏珠张张嘴,面对父母的关心,到底没说什么。 “弟弟成亲的钱还差多少?回头我跟宋田商量一下……” “可别,”三伯母忙打断她的话,“你哥娶媳妇的钱我和你爹再想办法,你可不能和他们家提这个,连意思也不能露。”她虽然最看重自己的儿子,但也同样爱着自己的女儿,她会将更多的东西留给儿子,却不会为了儿子的幸福用女儿去交换。 不然,当时换婚就是了。 “你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你哥这里有我和你爹呢,这几年净操心你的事去了,你要是真的能让我放下心来自然是最好的。 宋父宋母很快就赶过来,身后还跟着大儿子宋田。 宋田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和弟弟先前一直在镇上,是突然听说苏家庄的学堂可以让他儿子免费入学,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探个究竟,谁知道刚坐下和父母还没说两句话呢,岳父就上门来让他们去将小妹背回来。 宋田还疑惑小妹怎么跑到苏家庄去了,就见宋父宋母脸上一白,若不是顾忌着岳父,只怕母亲就哭出声来了。 路上,岳父和宋父走在前面,宋母就在后面小声的将事情和儿子说了。 宋田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阵难堪。 所以他们一家到的时候脸上都不太好看,苏珠得了母亲的吩咐,脸上不敢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带着些担忧的走到宋田身边。 宋田勉强给妻子扯了一个笑,就问:“小妹呢?” “在屋里呢。”三伯母将人背回来后就放在苏珠以前的闺房里。 宋父宋母就推开门进去。 宋彩莲躺在床上,感觉到有人进来,就悠悠“醒转”,看到父母,忍不住眼一酸,眼泪就落下来,“爹,娘——” 宋母几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宋彩莲的脸上,宋彩莲要出口的话就这么被打断,她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是她第一次被打。 “你想要说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胡乱攀咬人,信不信我还打你!” 宋彩莲张张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这些狐媚子的手段你都是跟谁学的?你怎么好的不学非要学这些东西?我们宋家几辈子积累下来的名声全叫你给败坏了。” 宋彩莲突然就激动起来,“狐媚子?什么叫狐媚子?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难道你们非要叫我和你们一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才好吗?我不要干农活,也不愿意干农活!” 宋父的手抖了抖,“你不干农活,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家世,你能嫁给谁?” 宋彩莲脸上升起怪异的神色,“只要李公子喜欢我,他就一定会纳了我的,他们家这么多奴仆,要人来伺候我最正常不过,而且我要是能给他生下一个儿子……” “好,好,”宋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微抖的指着自己的女儿,“你,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祸害了我们不算,还想去祸害别人!” 宋父本来想将女儿快速的嫁出去的,但现在看着却有些犹豫了,女儿有这样的想法,嫁到别人家不是害了别人吗? 宋父老实了一辈子,怎么也做不下这个决定。 宋母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就对宋父道:“先把她带回去吧,总不能劳烦亲家。” 宋父就为难的看着三伯父和三伯母。 三伯母忙道:“亲家不用客气,我们家大妞和彩莲一向要好,你们只管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不说,但外头……” “这个自然不能怪亲家,外头要真的有什么,那也是这丫头命不好,倒是连累了你们了。”宋母有些羞愧,女儿和儿媳看着好,但其实一直在算计着儿媳,这件事发生在苏家庄,对儿媳娘家肯定会有影响,听说他们家与苏木兰一家本来就不太友好,前两天关系才缓和,会不会因为他们又…… 想到这里,宋母就更加愧疚了。 宋家还一时拿不定处理宋彩莲的办法,只好将人捆了,然后塞上嘴巴用被子抱了放在驴车上回去,这驴车还是三伯母临时帮忙借的。 他们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就是生怕宋彩莲突然挣脱喊出什么话来。 至于李石那边,他们根本就没好意思上门,只能托三伯母他们带了一声抱歉。 古人羞愧之极时不像现代人一样会上门道歉,然后求得谅解,古人会直接不登门,只会托人道歉,以后也会尽量避着对方走,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犯下的错不足以得到原谅,而继续出现在对方面前,无疑会造成对方的苦恼,因此他们都是避而不见。 而如果对方有意原谅他们,就会叫人递话。 所以等木兰收到三伯母的道歉时,她就感叹道:“还是这儿的人好啊。” 三伯母不知所以然,李石就将三伯母送出去,看着妻子的眼睛微微一闪。 木兰被他看得疑惑,“干嘛这么看着我?” “刚才你说的‘还是这儿的人好’是和哪里比的?” 木兰顿时有些心虚,含糊道:“和京城吧,那边的人脸皮就比较厚,明明犯的就是很难可以被原谅的错,还非要往前凑,想要人家说一声‘我原谅你’。” 李石心中虽然还有疑惑,但以为木兰说的是府城苏家,不好说的太明显就放到了京城,也就没有再追究。 木兰见状就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李石追根究底。 木兰私底下吐吐舌头,暗地里庆幸,却不知道李石本来已经去疑的心又提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多问,自己的妻子自己知道,心里是藏不了秘密的,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他们的日子还长。 223第223章孝心 宋彩莲才被带回家不到十天就被嫁出去了。 村里多多少少都猜到一些宋彩莲和木兰的事,但因为知道内情的也只有三伯母一家和林氏,三伯母为了女儿不会出去说什么,林氏也不是多舌的人,因此外面的人虽然有所猜测,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说什么,更不敢到木兰这里嚼舌根了。 宋彩莲的消息是林氏告诉木兰的。 “出嫁了?”木兰微微有些诧异,“我看宋父宋母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怎么就让她这么急着嫁人了?” 林氏脸上有些讥讽,道:“哪里是她爹娘让她嫁人的?是她自己应承下来的,也不算是嫁人,只是给镇上一个地主做了妾。” 宋父宋母将宋彩莲带回去后就关在家里了,他们倒是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将女儿嫁了。 宋彩莲长得不错,在他们村的名声也不差,以她的年纪,早几年就有人上门来提亲了,宋父宋母倒是愿意,但宋彩莲不愿意,每次一提她不是哭就是闹,虽然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般说亲的时候,父母都会问过儿女的意见,要是真的非常不愿意,一般父母也不会勉强,宋彩莲就这么留了下来。 现在要找一个人嫁倒也简单,先前还有好几家在听着消息呢,但宋父宋母看女儿这个样子,生怕会害了人家。 犹豫了两天,见女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宋田也忍不住心疼了,劝说道:“爹,娘,小妹现在是没成亲,等成亲了自然就会顾着家里了。成亲前和成亲后是不一样的。” 宋父宋母想想也是,就开始为宋彩莲物色对象。 宋彩莲知道以后就用以前攒起来的钱买通了村里的一个小孩,没过两天,就有人上门来为宋彩莲说亲了。 那人是镇上的一个大地主,家里有三四百亩的地,家里养着一些下人,今年三十多岁,虽然长得难看些,但好歹不用吃苦。 宋彩莲将目光定在李石身上的时候就做过失败的打算,而那人就是一个备胎。 宋父宋母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做妾,但架不住人家自己喜欢,宋父恼怒之下就答应了,临走前和宋彩莲说好,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宋彩莲不过是妾,一抬轿子就将人抬去了,宋家这边不办酒席,也没人送嫁。 林氏听说了不免感叹,“这宋家的姑娘也是想不开,这做妾哪有做正室来的强?以后在内宅做什么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人各有志罢了。”木兰不在意道:“如果她聪明,说不定吃亏的反而是那位正室,到时候除了身份上的瑕疵,她过得都会比别人好。” 林氏就沉默下来。 木兰不想再谈宋彩莲的事,就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陈先生收了飞文做徒弟?” 说起自己的儿子,林氏精神一振,脸上不由带了笑容,“是啊,昨天飞文给陈先生敬了茶,算是正式拜师了。” “他是个读书的苗子。”木兰见林氏开心,并没有说赵飞文不适合出仕的话,这个世界上,出仕的文人反而比不上不出仕的清贵,赵飞文的性子如果出仕未必是好事,还不如和****一样做学问,只要心性不变,成就一定不低。 ****很显然也正是看中了赵飞文的这一点,这才破格收了他做徒弟。 木兰和李石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做完,两个人决定回去。等送走李石和木兰,****才有时间给自己的儿子写信,告诉他,他换地方了,以后再给他老子送东西就直接送到苏家庄来。 陈夫人看了****写的信,不免有些嗔怪,“早就叫你给儿子写信了,你非要等安置下来才写,这都小半个月过去了,要是那孩子派人去山上找你看不见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呢?” ****冷哼一声,“他急也没见他亲自来看过我。” “孩子这不是忙吗?他毕竟是一地知府,事情多着呢。” ****一点也不领情,“他若是有心,再忙他也能抽出时间来,无非是心不诚罢了。” 陈夫人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的儿子收到老子的信,心里又是愁,又是喜。 喜的是父亲总算是肯从邺山上下来了,还投入了新的工作中,愁的是不知道那份新的工作怎么样,会不会让老父亲再次受到伤害。 父亲的“宏伟志向”他也是知道的,作为亲生儿子的他都做不到老爹的那些要求,更别说底下的几个师弟了,所以他是真的不怪他们,只是没想到小师弟会在承了父亲这么多的恩情之后反而站在了他们政敌的那一边,那些话可不是一般的伤人,也幸亏父亲是个心宽开朗的,不然若是换了一般人,只怕要被气死了,这也是他一直不肯放过小师弟的原因…… ****的儿子正喜愁着,再看父亲又收了一个徒弟,他顿时不愁了,淡定的将信件收起来,父亲既然还有心情收徒弟,那就是心灵的创伤已经治愈了,看来他不必再瞎操心了。 就在****和他儿子互相沟通的时候,木兰和李石终于回到了鸣凤村。 阳阳累坏了,一直躺在木兰的怀里睡着,听说木兰回来,桃子就亲自过来看他们。 木兰见桃子胖了一圈,就掐着她的脸蛋道:“怎么胖了这么多?可不能再吃东西了,小心吃成一个大胖子。” 桃子就皱着鼻子道:“我也不想吃的,但他说我胖一点好,我也觉得胖一点比较舒服,就没怎么节制。” 李石在一边听了皱眉,“这饮食看的是健康,怎能看漂不漂亮来吃东西?” 李石本来还觉得李登才和桃子单独住在府城还不错,可现在看来家里没个长辈就是不行。 晚上和木兰睡觉的时候就提了,“李登才后年才会进京参加会试,我看也不能让他们单独住在那里,要么你将人时常接回来,也教教他们怎么过日子,要么就请李家的老太太和太太过来,也好叫桃子给她太婆婆和婆婆尽尽孝心。” 李石本来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家有一宝如有一老,虽然两位长辈过来住桃子会幸苦一些,但她能学到更多的知识,以后也不会抓瞎。 “我看李家的意思,等以后李家的老太太走了,只怕也是要分家的,到时候李登才就是独门独户了,桃子的确要当得起一个家才好,我看还是请她太婆婆和婆婆过来吧,正好,那两位太太的娘家也正在府城,要请她们过来应该不难。” “那回头你和桃子说一声,等她同意了我再和李登才说。” 桃子是不愿意家里多两位老人的,因为她和李登才两个人在拿小院子里住着,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木兰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就点着她的头道:“这几个月你们是自由了,可你们就想一辈子都这样?” “有什么不可以的?”桃子嘀咕道:“我们都喜欢这样的生活。” “岁月是会流逝的,现在登才还在上学,他可以抽出时间来和你胡闹,但过了三年五年十年,他还有这样的时间来陪你胡闹吗?那时候你们也有了孩子,你还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吗?”木兰摸着桃子的头,慢慢的引导道:“现在你们还小,别人看你们也是小夫妻,做什么事都谦让着你们,就是一件事两件事做的不好了,人家也不会怪罪,只以为你们年纪还小,不懂事是常理,但过了五年十年,你还是这样,你觉得别人还会容让吗?” 桃子张了张嘴,低下头去。 “现在阳阳可以双手撑地满世界的爬,我们只觉得他活泼可爱,可若是再过两年他还这样,你还会觉得他可爱吗?桃子,我们人在长大,那就需要不断的进步,没有谁可以原地踏步之后还有资格获得别人的谅解和尊重的。你太婆婆和婆婆脾气都不错,她们又都是长辈,和她们住在一起,对你是利大于弊,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而且,登才常年离家,你每个月都要往回跑两三次,有没有想过他也会想自己的父母家人呢?” 桃子就有些羞愧,她好像从没为李登才考虑过这些问题。晚上回去的时候面对李登才桃子就优秀愧疚。 李登才见妻子一脸抱歉的样子,就端正了脸坐在桃子的对面,问道:“说吧,你又做错了什么事?” “我们把祖母和母亲接过来吧。” 李登才就吓了一跳,“你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需要祖母和母亲来摆平?” “你想什么呢?”桃子瞪了他一眼,道:“是我想祖母和母亲了,想要接她们过来住一段时间,也好好尽尽孝心。” 李登才一点也不相信的看着妻子。 桃子只好垮下肩膀,道:“好吧,我是觉得我隔一段时间不回家就会想家,可你大半年才回一次,不知道怎么想祖母和母亲呢,所以我想接她们过来,而且祖母年纪大了,你又是祖母一手带大的,也该给祖母尽尽孝心了。” 224第224章决定 李登才一愣,继而有些感动的抱住桃子,“我,我从未想过这些……”李登才从没有将父母接过来的想法过,因为在他看来,父亲在泉州为官,两个哥哥也在泉州,那祖母和母亲就应该在泉州,他从来不知道祖母和母亲也是能和他住在一起的。 李登才兴奋起来,在妻子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欢喜的道:“我现在就写信去给祖母和母亲,让他们快点来。” 桃子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最后的一点不情愿也消失了,姐姐说得对,这是登才应尽的孝心。 李登才和桃子都是说风就是雨的人物,当天晚上李登才就给祖母和父母各写了一封信,翰墨在一旁看了微微一叹,不由提醒道:“三爷既然写了信,不如给大爷和二爷也写一封,也好告诉他们您的想法。” 泉州市老家,老太太和太太的孝心也该是大爷先尽,三爷突然要将两位老人接过来,就算大爷和二爷一时没有想法,也难免有心人挑拨。 李登才想想也是,就给大哥和二哥各自写了一封信,本意是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的,谁知道越写越顺,一时就有些停不下来,语气也慢慢的变了,变成了炫耀。 李登才的大哥和二哥收到信的时候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最小的弟弟骄傲的冲他们抬头,“看,我多聪明,竟然知道祖母和母亲也是可以过来和我住的,以后就轮到你们到府城来看祖母和母亲了。” 两个年长了李登才十多岁的哥哥收到信,皆有些失笑,李登才大哥的儿子明年成亲,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两年他就要做爷爷了,难道他一个祖父级的人物还会和弟弟计较这个不成? “三弟一定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三弟妹和三弟是差不多的,我看这主意多半是那李石的意思。” 李登才大哥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李石的想法,“只怕是三弟和三弟妹不太懂事,李石也不好插手太多,叫祖母和母亲过去********呢。” “也好,三弟都成亲了,这行事还跟个孩子似的,是应该多学一些东西了。” 两兄弟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一起去见祖母的时候,发现父母也在。 李老爷见两个儿子也收到了小儿子的信,就嗔怪道:“登才这孩子也真是的,给家里写信,写一封也就是了,还非得每个人都写一封。” 李老爷和李太太的信也是分开的,对李老爷的信里是一派大道理般的请求,最后才哀哀的求一声一定要叫祖母和母亲过去。 而对着李太太的信则是各种撒娇打诨,求着李太太快点过去。 李太太则很满意儿子对她的态度,横了丈夫一眼,为小儿子辩解道:“他这是懂事了。” 李老太太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老爷无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两个儿子,“你们觉得三子的主意如何?” 父亲这样问就是心里已经赞同了,两兄弟对视一眼,都垂手应下,“祖母和母亲过去住一段时间也好,三弟妹毕竟年轻,还有许多的事微懂,有祖母和母亲教导着也好。” 李老爷点头,他在小儿子的身边也放了人,自然知道这几个月那两个孩子的生活情况,也觉得两个孩子太过胡闹了一些,还是应该管束一番才好。 本来他以为李石和苏木兰离得近,应该会管束,谁知道不巧,苏木兰刚好离开有事,李石又忙起来,虽然说了小儿子几次,但效果都不大,李老爷猜,这次请他们家的长辈过去,只怕也是李石的主意。 家里的人都同意下来,李老太太是巴不得去府城的。 人老了就想回去,府城不仅有她最疼爱的孙子,还有娘家,现在她年纪大了,两个哥哥还在,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能相聚的时候就多相聚一些。只是还有些不放心家里,李老爷就道:“娘就放心吧,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儿媳妇吗?” 两个儿媳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平时家里的事也多是她们在管,李老爷不觉得有什么要担心的。 李老爷的这个想法在不久后被打破,因为他没想到大儿媳和二儿媳这么能闹,内院没了坐镇的人之后简直就是鸡飞狗跳。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都没有李老爷乐观,不过李老太太想到她年纪大了,也不可能总是压着两个孙媳,她看了儿媳一眼,心中微叹,她走后,只怕这做婆婆的儿媳是压不住两个孙媳的,现在也好,叫她们闹出来,一次性解决,免得给三个孙子留下隐患。 李太太是李老太太的内侄女,当年李老太爷去世的时候李老爷年纪还小,都是两个舅舅在教养,所以和舅家比较亲近。 李老太太强势了半辈子,到给儿子说亲的时候就直接选了这个温柔贤惠的侄女。 李太太虽然见识不凡,但因为在家有哥哥弟弟宠着,嫁人后有亲姑姑和丈夫疼着,几乎就没和谁红过脸,难免就有些气势不足。 李老太太也发现了,但她喜欢儿媳恬静的样子,加上这个儿媳虽然不太会发脾气,但在政事和大事上都有见解和主意,总是能帮到儿子,李老太太也就没强求。 可她没想到两个孙媳嫁进来没多久就生了嫌隙,几乎就要闹起来,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儿媳气势不足的缺点,做婆婆的儿媳根本就压不住两个孙媳。 李老太太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叫儿子收拾一下两个孙媳,也好叫她们在她走后收敛一番,而李家的两个孙媳听说李老太太和李太太要去府城之后都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一直压着她们的李老太太走了,忧的是李老太太要去的是李登才那里。本来老太太就最喜欢李登才,要是再去和他们住在一起,以后分家的时候只怕会偏向他们。 李家分家的份额祖上都是有规定的,三个儿子,除了作为嫡长的李登才大哥拥有祖宅和族田之外,其他的都是平分,这些事做不了假的,因为都是按份额分好后抽签的,里面相差不了多少。 但还有李老太太和李太太的嫁妆呢,李老太太和李太太的带过来的嫁妆本来就不少,加上几十年的经营,几乎可以比得上一个中产之家的全部家产了。 这一份是全看李老太太和李太太的心意的,若是李老太太太过偏心李登才怎么办? 但不管是喜是忧,这件事算是已经定下来了,俩人现在要考虑的是两人走后,她们可以得到的利益了。 泉州这边的暗涌桃子一点也不知道,她正在兴冲冲的给李老太太和李太太收拾房子,他们当时买下的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二进的小院子绰绰有余,两个人搬进来的时候是直接住进了正屋,现在李老太太和李太太来了,他们自然不可能还住在这里,李登才就选了旁边的一个小院子和桃子搬出去。 李登才还要上学,所以家里的事就交给了桃子,好在桃子也帮过木兰搬家,对这些事并不陌生,很快就将小院子打扫好,将他们的东西搬进去,又将正屋布置一番。 桃子在李家老宅住过一个多月,对李老太太和李太太的喜好都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正屋的布置都是照着李老太太的喜好来的,而李太太则被安排在了另一边的院子里。 这样,他们要请安的时候也方便得多。 桃子检查过后就拉着李登才来看,问道:“还有什么缺漏的吗?我好快点补齐,不然等祖母和母亲来了就来不及了。” “不用这么着急吧,信才写过去呢,祖母和母亲收拾东西都要好长一段时间。” “你知道什么?这叫有备无患,要是祖母和母亲来得快,难道我还临时收拾房间不成?那样一看就知道你不是诚心请她们过来住的。” 李登才摸摸鼻子,四处看了看,点头道:“没有什么遗漏了,祖母住进来应该会喜欢。” 桃子第二天就欢天喜地的去找木兰邀功,“……我将房间什么的都布置好了,姐姐跟我去看看,还有什么缺漏的我好改过来。” 木兰看桃子骄傲的小样子,忍不住好笑,“你啊,实在是该让你婆婆好好教教你。”但还是抱着阳阳去了桃子家里。 木兰转了一圈,微微点头,欣慰的道:“桃子也长大了一些。” 桃子骄傲,冬香就过来请两人过去用饭。 看着桌上的饭菜,木兰问道:“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喜欢什么饭菜?” 桃子一愣。 木兰就笑道:“老人都喜欢吃一些松软的东西,但也有例外的,你该打听清楚李老太太的喜好,然后和附近的农户打好招呼,到时候从他们那里拿菜,既新鲜又合心,她们来了,住的地方满意了,总不能在吃的上面栽跟头吧?” 桃子咬着筷子道:“我忘了。” “你要考虑的无非是吃穿住行,穿的有她们带来的,也可以叫了府城的绣房过来,行有马车,你要负责的无非就是住和吃。只要拿准这两个大方向,总不会有错。” 桃子受教。 225第225章抓周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到了府城,只走了两天亲戚,就安心在这里安置下来,每天指点桃子一些事,又关心李登才的学业和生活,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有时候木兰也会带着阳阳过来玩半天。 阳阳正是最可爱的年纪,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喜欢得不得了,连带着对木兰的印象也好了不少,日子就这么滑到了七月,阳阳的周岁到了,李石这次没请人,只叫了媛媛和桃子回来,苏文和李江都叫了人送了不少的抓周礼来。 一大早,木兰给阳阳换上新衣服,就抱着他出来,媛媛看到穿着红色小肚兜的侄子,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伸手就要抱,旁边的郑嬷嬷忙低声道:“二太太小心肚子里的小少爷……” 媛媛手只是微顿,从木兰怀里接过阳阳,对郑嬷嬷笑道:“嬷嬷不知道,我这侄子可怪了,他知道我是他姑姑,平时最喜欢让我抱了。” 桃子翻了一个白眼,“你好不害臊,那是阳阳的脾气好,现在他高兴,谁抱着他他都开心。”说着就从媛媛手里接过阳阳,还往上颠了两下,将阳阳逗笑,得意的冲媛媛扬头,“怎么样?我不骗你吧?” 李老太太坐在上座眯着眼含笑的看着她们姐妹斗嘴,对李太太低声道:“都说李苏两家亲如一家,看来传言倒没有作假。” 李太太点头。 几人说这话,前面就说时间到了,木兰就抱了阳阳到前面去。 在大厅里,李石叫人搭了长桌,上面铺着毯子,放满了各种抓周的东西,木兰就将阳阳放在上面,大家都围上来逗着阳阳拿东西。 阳阳坐在一堆东西中间,并不看那些东西,只是拿眼睛去看周围的人,李石站在一边,含笑的看着儿子,并不着急。 木兰只是将抓周当作一个传统来做,本身并不相信这些,因为这种本来就是随机性的东西,而上面的东西也不够全,放的不过多是一些有特殊意义的周礼,而那些可能会让人联想都不好的东西李石和木兰都没放上去,这样作弊,木兰做的理直气壮,李石见了也没说什么,抓周的确只是一个美好的寓意,不会有人傻到真的会以抓周来定一个人的一声的。 阳阳可能觉得四周的人都没什么好看的了,总算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长桌的礼物上,他顺手抓起一本书(真的只是顺手,因为那书就放在他的手边),阳阳对书并不陌生,爹爹和娘亲没天都拿着,阳阳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不过他的兴趣是撕。 因此翻开书,看到里面画着东西,阳阳更加的开心了,习惯性的一撕,书就坏了一角…… 夸奖的话正要出口的围观者:“……” 李石皱了皱眉,就眼含警告的看向儿子,阳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父亲的警告,将手中的书丢下桌子,爬着就去抓那色彩鲜艳的金元宝…… 商为贱,这下子没人说出口,李老太太正在考虑要不要说以后这孩子是大富翁之类的,阳阳就又将手中的金元宝给丢了。 木兰有些头疼,看向李石,警告他,等一下儿子不管抓了什么都赶紧将人抱起来,尽快结束抓周。 李石却无所谓,这屋里又没有外人,儿子想要玩就让他玩好了。 阳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直接用脚将桌子上的东西不断的踢下去,他似乎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见四周的人都还看着他,更加的兴奋了,就好像表演一般,脚不断的将东西踢下去,摔倒后干脆就用手丢,一边丢一边“咯咯”的笑着,让本来打算让儿子自由发挥的李石也不由的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阳阳的手扫到一把木剑,好奇之下就拿起来拍打了两下,木剑拍打在长桌的边角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阳阳一听,高兴了,就不断的挥动着木剑,嘴里“啊啊”的叫着,李太太机灵,笑道:“这孩子以后怕是要成武将。” 李老太太接口道:“只怕是文武双全。” 郑太太也很高兴,“等以后孩子长大一些就送去我家习武吧。”郑太太现在是看见孩子就喜欢,不管是谁家的。 木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将长桌上的东西丢光,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李石也满足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桃子高兴的上前抱了阳阳一起去用饭,路上正巧碰到拿着食盒的樱草。 阳阳就挣扎着扑向食盒,“啊啊”的叫着。这个食盒他认识,娘亲给爹爹送肉肉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 才一岁的阳阳就对肉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不过因为他的肠胃还娇嫩,所以木兰只能给他喂一些肉羹和肉汤,但阳阳每次见了肉就好像什么见了那什么一样,此时看见樱草拿着食盒,以为里面也是肉,就扑了上去,桃子一时没提防,阳阳就这么从她的手里跃了出去,桃子一时吓得脸色发白,手下意识的抓紧,却抓不住人…… 木兰就在桃子后面一步,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阳阳的后脖子领,这才堪堪的将阳阳挂在半空中…… 木兰的手也是微抖,看着这距离,知道自己要是再慢一步,阳阳就会掉下去,若是一般时候,这样的高度也不多疼,但阳阳挣扎的时候是头朝外,一摔下去就是头朝下…… 木兰几乎不敢深想,下意识的就狠狠地打了阳阳的屁股两下,厉声道:“谁叫你乱动的?” 阳阳从没见过母亲这样发脾气过,一时吓住,两眼愣愣的看着母亲。 木兰冷下脸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杀气,不仅阳阳吓住了,就是离木兰稍后一步的李太太也不由被惊得后退了两步,李老太太看着木兰也有些脸色发白,木兰身上透着一股威势压着她…… 木兰对面的樱草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劲儿的冲木兰磕头。 木兰见了脸色稍缓,但还是冷着脸点头道:“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说完冷眼看向阳阳,手动了动,还想再打两下,听到动静的李石已经赶到,他有些急切的问道:“怎么了?” 李石的一句话将众人拉回神,阳阳看见父亲,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伸出双手就要父亲抱。 李石看见阳阳不过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的接过他抱在怀里,问妻子,“怎么了,这是?” 木兰冷着脸没说话,转头间却发现桃子的脸色有些不对,就抓向她的手,“你怎么了?” 桃子的手有些冰冷,木兰就皱起眉头,此时是最热的七月,桃子的手竟然是冰冷的,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吓着了?” 桃子点头,眼睛有些泛红,“我差一点就害了阳阳。” “那是他顽皮,和你有什么关系?回去喝一杯热茶就好了。” 桃子扯开一个笑,没敢说自己的肚子还疼。 李石在一旁看了却皱眉,看了一眼一直哭个不停的儿子,就单手抱着他,一手去抓桃子的手把脉,李石脸上闪过了然,然后就是微微蹙眉,他拍了拍阳阳,低声哄了一声,转头对李老太太和李太太道:“亲家老太太,桃子这是有了身孕,刚才又被阳阳给吓住了。”说完回头吩咐冬香,“将你们奶奶扶回去喝一杯热热的开水,我马上给她抓药。”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大惊,忙上前扶住桃子,叫来一个婆子,“快把你们三奶奶背回去,不,是抱回去。” 木兰也有些担心,嫌弃婆子粗手粗脚的,就亲自横抱起桃子,小心的放在床上,冬香也泡了一杯热水来,桃子喝了这才好了一些,觉得肚子不是很痛了。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郑太太从看见木兰轻轻松松的将比她还胖的桃子抱起来时就合不上嘴,不过此时也不是顾这个的时候,全都围在桃子床前,李太太更是坐在床边一个劲儿的问桃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太太有些自责,她们来这里,最主要的任务不就是教导桃子吗?结果桃子怀孕这么大的事她们竟然没发现。 桃子是第一次,身边又没有一个老嬷嬷,她不知道倒是情有可原,但她和老太太怎么也可能不知道呢? 李石家里备有不少的药,他快速的将药配好交给冬香,这才有空去哄儿子。 阳阳这时候已经哭得打嗝,李石第一次见阳阳哭成这样,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扒开他的裤子一看,屁股上面红了一片,眉头就微皱,不过想起刚才樱草结结巴巴的说的经过,自己也有些忍不住给儿子两巴掌,但看着儿子哭得红彤彤的眼睛鼻子,李石到底不舍得,只是点着他的鼻子道:“你怎么这么调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又不是不给你吃,怎么总像是吃不饱似的。” 阳阳抽泣了两下,李石就将他的头按在胸前安慰。 阳阳从早上一直闹到现在,又哭了小半天,早就困了,此时被父亲这么一晃,就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但即使是在梦中,孩子也是时不时的抽泣。 木兰过来看见,就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被吓着了?” “我看李老太太都吓了一跳呢,不过也不用担心,咱们的儿子没这么脆弱,睡一觉就好了。”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郑太太等被木兰吓住是因为与木兰不熟,被她身上的杀气和威势所吓,但桃子媛媛和阳阳一直是木兰带着的,所以三人虽然离木兰最近,除了阳阳,媛媛和桃子都没被木兰吓着,而是被阳阳给吓着了。 但阳阳还是孩子,一边又是自己的母亲,所以睡一觉起来自然也就好了。 木兰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他的屁股,小声的问道:“我一开始气疯了,下手就没个轻重,没事吧?” “没事,只是看着红而已。”木兰已经够克制了,要是真和山林的野物一样下手没个轻重,阳阳的屁股也就不在了。 226第226章原因 桃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虽然被吓着动了胎气,好在她的身体一向好,李石发现的又及时,所以喝了药休息一个下午后,脸色已经渐渐恢复。 李石就嘱咐道:“回去休息三两天就好了,我开的药再吃两天,一天两剂,等过两天我再去给你把脉。” 李登才紧张的护在桃子身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紧张道:“真的没事吗?不是说吓得脸色都发白了吗?” 李太太就看了李石和木兰一眼,见他们眼中只是带着无奈,并没有不满,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一巴掌就拍在儿子的脑袋上,嗔怪道:“胡说些什么呢?桃子好着呢,现在吃了药已经好了差不多了,只是你以后不要惹她生气才好。” 李登才连连点头,桃子看他木成这样,脸上微红,心里却满是幸福。 后院出事的时候,李登才正在前面书房里帮李石整理一些笔记,赶过来的时候桃子已经在床上,要不是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在,他更加不知道急成什么模样了。 李石给媛媛也把了脉,点头笑道:“不错,孩子很好。”李石看了一眼媛媛圆鼓鼓的肚子,不经意的问道:“我给你开的食膳方子你用了吗?” 媛媛点头,“除了有时候特别想吃的,平时都是照着哥哥的食膳房子来的。” “以后你不必如此了,我再给你列一些东西,只要你保证五天内都吃过那些东西就是,就按你自己的喜好来吧。” 可以完全按自己的喜好来吃东西,媛媛自然高兴。 “不过,你不能再吃其他的补品了,你的肚子已经太大了。”媛媛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稍大些,李石不止一次的让她少吃一些。 媛媛脸色微红的低下头,她自然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想吃东西,要不是有郑太太在一旁看着,媛媛只怕吃的还要多。 李石见了就笑道:“看来这孩子一定是个贪吃鬼,总之你回去后注意一些就是了。” 等送走所有的人,李石就急匆匆的往自己屋里赶,阳阳也该醒过来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哭。 屋里没有伺候的人,李石习以为常的直接进到内室,就看到阳阳正在拿头拱木兰,木兰一边抱住他,一边还要推开他,李石看了好笑,上前将阳阳抱过来,“又想吃奶了?好容易戒了,可不能再让他吃了。” 木兰满头是汗的答应,就从食盒里拿了羊奶给阳阳,阳阳看见羊奶,一个劲儿的摇头,伸手要木兰,才睡醒的阳阳肚子饿的不得了,见母亲就是不喂他,所有的委屈一涌而上,哭得声嘶力竭…… 李石抱着哄了几圈,见阳阳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即使抖着肩了也不停的哭…… 李石心疼起来,“是不是被吓着了?不然今天就破例一次吧。” 木兰就等着李石这句话呢,他一同意,马上就接过阳阳,背过身去喂他…… 阳阳拿到了吃的,但还是时不时的抬头看母亲一眼,然后就是委屈的打嗝,李石就凑上来看,无奈道:“这孩子,也太聪明了一些。” “还不是像你?” 李石摸了摸他的头,等过两天就重新断奶,李石看了一眼木兰的肚子,咬着她的耳朵道:“我想到了明年给他添一个妹妹。” 木兰脸色微红,推了他一下。 “阳阳都一岁了,还叫他吃奶,传出去要笑话的。” 李石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孩子一般都会吃到两三岁的,家境好一般的人家是一直吃到四五岁的。” 木兰就张大了嘴巴。 李石看了好笑,妻子好像总是对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不太懂,明明平时比媛媛和桃子还早接触这些的…… 古人的孩子存活率一直比较低,除了医术不发达,总是生病去世外,营养也是一个大的方面,而母乳对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营养,古人在喂养孩子中发现喂养母乳的孩子存活率要比一般的孩子要高,所以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将孩子喂到两三岁上,就是农村,只要母亲有奶,也会一直喂下去,但因为在农村营养跟不上,一般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母亲就会断奶。然后会很快的有第二胎…… 而家境很好的家庭都请有奶娘,那些奶娘之所以这么受重视,除了因为她们一直在帮忙带孩子和喂养之外,还因为喂养的周期很长,一般到四五岁,有的家庭甚至到六岁,古代的孩子早熟,这个年纪已经记事,因此对喂养他们的人很有感情,奶娘的地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提升的。 但木兰不一样,在现代,因为医学技术的发展,她身边的人都是不到一岁就断奶的,就是他们家只有她一个情况下,她的母亲也是在她八个月大的时候就断的。 就是这样,婶婶也常说她母亲疼她,那种时候,苏家是最穷的时候,每天要出去干活,她妈妈就每天中午跑回来喂了她再跑去工厂,因为这个,本来怀孕胖了二十多斤的母亲就急剧的瘦下来…… 她的父母去世的时候木兰还小,也就只能从叔叔婶婶那里知道一些父母的信息。 “所以我们的儿子才一岁就断奶是受了委屈的。”李石摸着儿子的头,眼角却一直在观察着妻子的神情。 木兰嘀咕道:“孩子都长大了……”但神情上也有些犹豫。 李石和木兰的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阳阳很快就又睡着了。木兰将他放在床里边,对躺在她身边的李石低声问道:“江儿那里还是没有消息吗?” 李石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微微摇头。 木兰微叹,“你上次给傅氏把脉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 李石很肯定的道:“他们都很健康。”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木兰忧愁道:“现在桃子都有身孕了,我只怕傅氏听了又要紧张了,人一紧张,就更不容易怀上孩子了。” “他们成亲不过一年,时间还长着呢……” “我自然知道,我这不是担心傅氏担心吗?”木兰虽然和傅云芬相处的时间短,没能及时了解这个人,但李石看人却很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木兰也知道傅氏有些争强的心思,心胸又比不上王氏,上次不过是因为王氏比她提前怀孕,她就能做出装病的事来…… 李石见木兰竟然还为这种事担心,就好笑道:“她担心就叫她担心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木兰就横了他一眼,“江儿和傅氏是夫妻,夫妻一体,傅氏若是心里不舒服,你以为不会影响到江儿吗?” 李石就沉默起来。 “还是想个法子吧,”木兰翻了个身,正对着李石,不由疑惑道:“按说江儿和傅氏的身体都不错,难道真是气场不合,所以没怀孕?” 李石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过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给妻子盖上薄被,道:“回头我和江儿说一声,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吗?” “那倒是,听说现在府城之中,医术之中除了钟先生之外,第二人就是你了,这些自然是难不倒你的。” 李石听闻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呢?府城之中有经验的老大夫不少,只不过不扬名在外罢了。”李石的名声有一半是因为善事而累积起来的,而对于医者来说,盛名并不是好事,也只有元胡这样有所求和钟先生这样无所谓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些。 在现代,木兰听说过许多不孕不育的原因,有压力问题,有饮食问题,有身体问题,甚至还有气运的问题。 有的夫妻结婚将近十年都没有孩子,结果一离婚各自找了家庭之后就会很快生孩子,所以有时候这方面真的看运气。 李江年纪还小,木兰是真的一点也不要紧,可木兰担心的是傅氏,上次的事情木兰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但李石与她说过一点,加上那一番动作,木兰自然知道了傅氏的品性。 要是傅氏担心生孩子的问题,必定会折腾李江,不怪木兰不担心。 所以在木兰的催促下,李石不得不给李江写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你嫂子想要抱侄子! 木兰黑着脸,“你就只写这句话?” 李石点头,笑着抱住妻子,“放心吧,说不定等阿文的孩子出生,我们也能听到好消息了。” 木兰狐疑,“你找到了他们一直没孩子的原因?” “这件事不怪傅氏,只怕是江儿太过专注于政务了。” 木兰黑了脸,“不要告诉我我们江儿成了负心汉。” “那倒不至于,只是江儿太过想要做出成绩了。” 李江和苏文都是将受益的群体定在普通老百姓身上,要做出政绩,那就无非从农事上入手,而农业上要看到成效,最少也要三五年,有的十年都是一般的,李江不愿意自己的幸苦被县里的蛀虫啃噬,那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时间上被占用,放在家庭中的时间也就少了。 在李江的后院上,李石无疑是很满意傅氏的,至少现在看来,因为有傅氏,李江少了许多的麻烦,而傅氏和南阳县有头有脸的夫人交情还都不错,在这一点上极其的难得,那八面玲珑的本事就是从小由王先生教导的王氏都比不上。 李石排除了许多的可能,也就觉得两人一直没孩子的原因可能是这个了。 227第227章喜事 李江前脚才收到桃子怀孕的消息,后脚就收到了李石补写的信,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打开一看,里面的话让李江黑了脸。 虽然觉得让大哥和嫂子操心这些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李江还是仔细的思索起来,认真算起来,他已经有十二天没见过妻子了。 墨星正好进来,“二爷,南湖那边的粮食都收了,您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李江将信收起来,不经意的道:“不了,叫下面的人去看一眼回来汇报,今天我们回去。” 墨星并没有多想,府城送了信来他也是知道的,只怕是老爷那边有什么事,二爷要回去和二奶奶商量的。 傅氏已经习惯李江时常住在外面了,以往都是自己做完自己的事就睡下的,今天也一样,谁知道她才躺下,前面就一阵喧哗。傅氏皱眉,她平时御下甚严,从不允许有喧闹的,她吩咐春霞,“去看看前面是怎么了。” 春霞应声而去,迎面就碰上满脸是笑的春红,春红脆生生的道:“二奶奶,二爷回来了。” 傅氏就忙爬起来,春霞也忙进去服侍,李江已经大步进来,看见妻子正往身上套衣服,就不在意的挥手道:“又不出去,大热的天不用换来换去的。”说着对春红道:“去让人打热水上来,我梳洗一下。” 傅氏就让丫头们都退下,她知道李江和她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丫头在身边,果然,李江见下人都出去,面上就微送,脸上还带了一些笑容。 傅氏见了心中也不由愉悦起来,上前帮李江更衣,柔声问道:“二爷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江顺着她的动作将外衣脱下,闻言高兴到:“是喜事,大哥来信说桃子有身孕了,正好是阳阳满周岁的那天发现的。” 傅氏抱着外衣的手就微僵,脸上的笑容也有片刻的僵硬,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是吗?那可真是大喜事。” 背过身去的李江并没有发现,脱掉外衣,总算是觉得舒服多了,他就拉了妻子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要个孩子了。”李江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抱歉道:“这一年我只顾着工作,忽略了你,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会注意的。”说着,摸了摸她的肚子道:“至少也不能落后阿文太多才是。” 他可是做哥哥的,到头来,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有了孩子,那样他就太亏了。 傅氏不知道李江心中的想法,她现在只是觉得惊喜无比,甚至有些晕眩,她下意识的抓紧李江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李江见妻子这样激动,心中更是愧疚,狠狠地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在傅氏的耳边道:“你要是不相信,再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傅氏的脸就如火烧一般红起来,李江看得抿嘴一笑,心中愉悦起来,正想再逗逗妻子,春霞就在门外道:“二爷,二奶奶,水已经备好了。” 李江就拍拍妻子的手,“你先做着,我去洗漱一番。” 傅氏红着脸点头。 傅氏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李江已经不在身边,她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蚊帐半响,才动了动,她一动,守在外面的春霞就察觉到了,忙进来服侍。 傅氏就瞥了一眼春霞,春霞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傅氏就暗中点头,想到若是她嫁出去,那身边就又少一个能周全的人,想了想,就问道:“你今年是十八了?” 春霞拿着衣服的手微抖,笑着半抬头道:“是啊,我六岁就跟在二奶奶身边的。” 傅氏怅然道:“有十二年了呀?” 春霞低头微笑,虽说是十二年,但她入傅氏的眼,也不过是这七八年的事,以前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傅氏自然不会留意到她。 傅氏正想问春霞以后的打算,陈嬷嬷就进来了,傅氏就忙问她,“奶嬷嬷可打听清楚了?昨儿二爷怎么突然间就回来了?” 陈嬷嬷看了瞥了春霞一眼,傅氏就挥手道:“你下去吧,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燕窝粥来,对了,二爷呢?” “二爷一早就去了衙门,还叫我们不要叫醒二奶奶,只管让二奶奶睡着。” 傅氏脸色微红,心中却有些甜蜜。 等春霞下去,她就收敛神色,问道:“可打听到了什么?” 陈嬷嬷见了不由感叹,二奶奶心仪二爷是毋庸置疑的,但也很显然,二爷的分量还不够重,不然也不会变脸变得这样快。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陈嬷嬷躬身回到:“听说是府城那边来信了,二爷接了信就回来了。” 傅氏皱眉,脸上有些不好看,“是不是信中说了什么?”傅氏想到昨天李石回来说的那些花,难道是府城的人觉得她生不了孩子,所以才给李江施压的? 陈嬷嬷不知道傅氏心中所想,但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忙道:“我买通了二爷书房里的人,这才知道,大太太知道了二爷时常往外跑的事,就说您和二爷到现在都没个孩子都是二爷的错,叫二爷不许再给二奶奶气受……” 傅氏就松了一口气,想起木兰的脾气,这样的话,这样的事还真的就像她做的。 陈嬷嬷看见傅氏脸上的神色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样说,老爷应该满意了吧?也不知道回了府城之后,大老爷会不会如他所说的让她荣养回去与自己的儿子在一起。 傅氏知道,丈夫事嫂如母,最是听木兰的话,所以她让人将院子打扫了一番,果然,之后李江不管怎么忙,都很少在外面过夜了,都是赶着回家,夫妻俩的感情也急剧的升温,从一开始的见面说天气,说家事上升到了各种爱好和书籍。 日子就这么滑到了九月,傅氏在一天午后感觉头晕目眩,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李江大喜,第一次从衙门里准时下班回家给大哥大嫂苏文和媛媛桃子都写了信。 木兰收到李江的信,高兴道:“没想到江儿这么厉害,离我猜的时间还早了一个月,我还以为是等到阿文的孩子出生才有消息呢,谁知道现在就有了。” 李石有些黑线,“竟胡说些什么?”心中却也觉得李江效率挺高。 两人正高兴,周大福就急急忙忙的领着苏平进来。 苏平脸上有些憔悴,头发有些散,走路都还是打着颤的,可见是一路骑马赶过来的,所以整体看上去有些狼狈。 李石和木兰见了不由心中一紧,也不等苏平行礼,忙问道:“可是定远县出了什么事?” “回姑姑,不是定远县出了事,是婶婶要生孩子了,因为是早产,叔叔就叫我过来接姑姑过去照顾婶婶几天。” 木兰不由站起来,眉头紧蹙,“早产?母子可平安?是男孩女孩?还有,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怎么会早产?” 苏平就有些为难,木兰气得拍桌子,“说!” 苏平吓了一跳,看着木兰眼中的杀气,不敢怠慢,“回姑姑,我出来的时候婶婶才发作,并没有生下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至于早产,早产……”苏平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只是隐约听说与婶婶的娘亲有关,姑姑也知道,我是衙役,平时是不会到叔叔的后院去的,加上这几天我们正在抢收,就是叔叔十天也有八天是在农田里,来回都是急匆匆的……” 李石就盯着他问,“县城又不是没有大夫,你叔叔怎么就叫你回来?” “叔叔只是想请姑姑过去帮忙照顾一下婶婶,并没有要说请姑父也一块过去。” 李石看着懵懂无知的苏平,相信苏文是真的急了,不然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人回来报信?连话都不会说了。 木兰可没有心情留意这些,她几乎要急的团团转,回身去看李石。 李石想了一下,就点头道:“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你和周冬周大福先去,我带着阳阳在后面慢慢的走,正巧,我们一直说了要过去住一段时间,这次我们去就住一段时间再回来吧。” “那医馆的事?” “那些事都上了轨道,现在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木兰就飞奔去收拾东西, 李石就逮住苏平将定远县的事仔细的问了一遍,对定远县的事苏平还能说出个一二来,对苏文的后院却真的是一问三不知了,可以看得出,这小子有点一根劲儿。 但最基本的情况还是掌握了,苏文不太喜欢王太太那个岳母,因为苏文虽然不曾在外人面前露出异样,但在苏家人面前还是回表露不满,若是苏平可能不会留意到,但苏义却留意到了,并且为此特地嘱咐过苏平,让他不要接受那位王太太送的任何东西,就算是推辞不掉了,回头也一定要送一份价值相差不大的。 所以李石一问,苏平就将事全说了。 228第228章救命 苏平快马加鞭过来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木兰再赶回去也得花一两天的时间,生孩子也早完了,所以李石才没想跟着木兰一块儿过去,毕竟,定远县那边也是有大夫的,但听苏平这么一说,却又不是这么确定了。 李石推测,王氏早产只怕不是行动间意外,而是被气着了还是什么,李石和木兰当时一听说王氏早产,所能想到的无非是王氏不小心摔倒还是什么的,毕竟苏文对王氏很好,她又是个有能力的人,王太太又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才是,但现在李石不确定了,以那位亲家的品性…… 李石暗想,难道是阿文那个急性子与他岳母发生了冲突,所以王氏气急之下早产了? 阿文虽然脾气急些,但这些规矩还是知道的,不该如此不孝,那就是其他事了,李石最怕的就是其他事。 所以他决定和木兰一起去。 孕妇因为行动意外而早产,虽然会受苦,却意识不散,甚至还有强烈的求生****,只要身体不是太坏,胎儿又正常,请来大夫,应该都能平安生下孩子。 但若是因为意识就不一样了,人本来就爱多思多想,王氏聪明,又正是怀孕的时候,比别人更多想了几分,这时候就不可能尽力生孩子,若是意识再一散,就是菩萨也救不回来。 木兰听李石这么一说,更急了。 木兰正想叫人将阳阳带去桃子那里,阳阳似乎知道自己又被抛下,已经一岁零两个月的阳阳就噔噔噔跑出来一把抱住父亲的腿,抬头含泪看向他,控诉道:“去——去——” 李石不免好笑,“去哪儿?” “去——”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阳阳就拖着李石的手往外拉,李石就一把将他抱起来,点头道:“好,我们就去舅舅那儿,不过你要听苏平表哥的话知道吗?” 木兰不放心将阳阳交给他们,李石就道:“让他们慢慢走,沿途有驿站,又有家丁护持,不会有事的。” 话音才落,前面就说钟先生来了。 钟先生每隔一天来一趟,有时候又是天天溜达着过来,目的只有一个,看阳阳。 阳阳一听说钟先生来了,就快速的挣扎滑下父亲,迈着一双小腿就跑去找钟先生。 钟先生正慢悠悠的走进来,看见阳阳冲他跑过来,也不由站直了身子,快乐两步上前一把接住阳阳,阳阳就抱着钟先生的脖子道:“爷爷——” “哎。”钟先生高兴的应了一声。 阳阳就紧了紧胳膊,指着外面道:“去——去——” 钟先生眉眼间都带着笑容,“想出去玩?没问题,等一下爷爷就带你出去玩,这次我们去找村口的小孩玩,好不好?” 李石和木兰赶来,阳阳就指着父母道:“去——去——”声音里带了些哭音,着急的看着钟先生。 钟先生了然,板着脸训李石和木兰,“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不知道阳阳亲你们?这次你们又要丢下他去哪里?” 李石和木兰苦着脸将事情说了,钟先生就蹙眉道:“从这儿到定远县要好几天的路程,就算你们快马加鞭,到了那边隔了也有三天了,这时候孩子还没生下来,也没多少生机了,县城那边又不是没有大夫……”想起自己多年来看过的病例,到底叹了一声,“去吧,说不定她真能熬到你去呢,不过你又是去干什么?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是白忙活。”钟先生这句话是和木兰说的。 木兰张张嘴,看向丈夫。 李石轻咳一声,低声道:“阿文叫的是木兰,只怕有些事是需要木兰出面的。” 钟先生皱眉,看向怀里的阳阳,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关键,“你去了定远县,那医馆怎么办?” 李石理所当然的道:“还请先生多多操劳一番。” 抱着阳阳的钟先生就跳起来,“你想都别想!”看了一眼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的阳阳,钟先生快速的做好决定,“这样吧,我带着阳阳慢慢的过去,如何?” 李石和木兰愕然。 钟先生冷哼道:“怎么?你们还不放心我?” 李石和木兰连连摇头,“先生肯帮忙,我们肯定是愿意的。”钟先生最擅长儿科,走南闯北见识不凡,人也周全,又疼阳阳,李石和木兰再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人了。 但是钟先生不是要镇守在府城看管医馆吗?木兰看向丈夫。 李石却很快点头应下,钟先生向来不管事,不过是坐镇,有他没他都差不多,医馆的大掌柜话语权很高,三个医馆的负责掌柜和药童都是他招聘培养的,李石和钟先生平时就不用多担心,所以这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李石和木兰只带了周冬,每个人随身带了一些干粮和两件换洗的衣物,当天就赶去了定远县。 钟先生知道李石和木兰这次去定远县打算长住的,正好他也不想再府城里呆着了,就将家丁回去打包东西,他则在这里负责看顾阳阳和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 至于李石木兰和阳阳的东西有周大福家的和周春等负责。 李石和木兰路上没有休息,只用了一天半不到的时间就赶到了定远县,当时天才蒙蒙亮,定远县的县城门口才缓缓打开,几乎是一打开,李石和木兰的马就冲了进去,打开门的官兵见状忙喝止,旁边一个有幸参加过剿匪的兵士眼尖的看到木兰,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快别拦着了,那是县太爷的姐姐?” “姐姐?不是三个男的吗?” “你知道什么?打头的那一个就是县太爷的姐姐,我还见过她一箭将那土匪头子射了一个对穿,没错,就是她。” 那人就砸吧砸吧嘴,“这个我也听说过,这也太厉害了,那这次这位姑奶奶怎么过来了?” 士兵歪着头道:“听说太太难产,县城个隔壁县的大夫都给请来了,县太爷已经三天没去衙门了……”说到这里,不由摇摇头,“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这位姑奶奶只怕是收到了消息赶过来的。” “那可不一定,上次我们村的一个嫂子,她生了四天,还不是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现在那孩子都已经五个月了,比一般孩子都壮,我那嫂子躺了三个月,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怎么一样?太太身娇体贵,能和那些农妇比吗?不对,是那些农妇能和太太比吗?” 木兰完全不知道那些人的议论,她一路几乎没有停歇的赶到了县衙,苏文和王氏他们就住在县衙的后面院子里。 后面的院子有单独的一道门,不过那得在拐过两条街,木兰嫌麻烦,直接从县衙过去,刚刚醒来打开门的衙役看到木兰冲进来,忙要上前拦,木兰就将苏平交给她的令牌拿出来,一阵风一般的从衙役身边过去。 李石紧随其后,周冬就丢下一句,“那是你们县太爷的姐姐和姐夫。”脚步有些踉跄的跟上李石和木兰。 周冬才十四五岁,年纪还小,一天多的赶路让他面色发白。 衙门和后院的小门紧紧地关着,木兰直接拍开,打开门的婆子看到木兰张大了嘴巴,“姑,姑奶奶?”她是王氏的陪嫁,是认识木兰的。 木兰边往里走,边问道:“你们太太怎么样了?” 婆子就红了眼圈,“还在产房里没出来呢。” 木兰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去找身后的李石。 李石就几步赶上来握住木兰的手,对婆子道:“赶紧带我们过去,周冬,你自己去找人,找些吃的,自己休息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李石知道,周冬再硬撑下去只怕身子会拖垮。 周冬忙点头,就有后面赶上来的衙役扶住他,讨好的笑道:“小兄弟,我扶你下去休息。” 婆子将钥匙交给另一人,忙在前面带路。 产房里,苏文正紧紧地抓着王氏的手,力气大的几乎要握断王氏的手,王氏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她有些留恋的看着苏文,眼角不由的落下泪来,“对不起,对不起……” 苏文忍不住泪眼模糊,拼命的摇头,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犹如困兽一般的绝望,旁边的稳婆都听不清,但王氏却听得很清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王氏只觉得心被一只手抓住一般,紧紧地拧了起来。她也舍不得,但孩子怎么就是不出来,她想要这个孩子,就只能剪开然后将孩子拿出来,稳婆都说了,再拖下去,孩子和她都保不住。 苏文近乎凶狠的看向稳婆,“保大人,我要保大人!” 稳婆心惊胆颤的不敢和苏文对视,小声道:“老爷,这大人,婆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保……”孩子太大,根本就打不下来,不然,她们早就问苏文是保大还是保小了,哪里还用折腾这么久? 苏文就有些绝望,外面的墨松却突然叫起来,“老爷来了!太太来了!” 王氏的丫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到苏文和王氏跟前,失声道:“三爷,三太太,老爷来了!太太来了!” 苏文和王氏眼里就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229第229章平安 苏文一下子握紧妻子的手,喃喃的道:“姐夫医术高明,一定能救你的,你等等,再等等!”说完,就松开妻子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那句话,不仅是说过王心敏听的,也是说过他自己听的。 李石和木兰才踏进院子,迎面就撞来一人,李石眼明手快的接住,见是苏文,心中不由一紧,实在是苏文现在太过狼狈,眼睛通红,衣服皱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满脸的青白之色。 苏文看见李石和木兰,这三天强撑的力气就有些消散,“姐夫,快救救心敏!” 李石就将苏文交给木兰,大踏步进院子,院子里候着四个大夫,看见李石进来都有些凝重和好奇的看过来,李石就上前问道:“在下是府城的李石,也习有医术,且问里面的孕妇脉相如何?” 刚才进去给王心敏把脉的大夫就将脉相说了,末了道:“人现在就是撑着一口气,那羊水快要尽了,若是再不生,只怕孩子也活不成了。” 李石面色凝重,冲包袱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桔红,“这是老参,切成片给你家太太含着。” 桔红打开一看,见里面至少是五百年的人参,心中大喜,王心敏难产,苏文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了贵重的人参,还求了县里好几家,但拿到的也只有几片百年的人参,有的还因为时间留久了,药效并不太好,要是有这五百年的人参,太太的命说不定能保住。 “马上叫人打热水来,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要快!”李石本来想情况若是紧急就赶紧进产房的,但从大夫那里李石知道,王氏的下一场发动还有些时间,那就要将准备工作做好,至少不能这样脏兮兮的进产房,不然王氏没在生孩子中死去,反而会因为感染而死去。 木兰就拍着苏文的肩膀道:“你快进去陪着你媳妇,不要离他太近,免得将脏东西传给她,我和你姐夫马上就来。” 苏文连连点头,现在他已经不动脑筋了,只等着听吩咐,照着指令办事。 苏文将皱巴巴的外衣脱下来,跑进产房,高兴的在妻子三步远的床前站住,“心敏,姐夫和姐姐有办法,现在他们换了干净的衣服就进来,你一定要撑住。” 王心敏是孕妇,最是敏感,见丈夫没有像之前那样坐在她的床边,就有些忐忑的问道:“你怎么不过来?我害怕,你过来陪陪我。” 苏文犹豫道:“姐姐说我们身上有脏东西,不叫我靠你太近,我就在这儿陪你说话好不好?” 王心敏这才回过神来,含着泪点头。 李石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束着头发从屋里出来,和院子里大夫借了一个药箱,就急忙进来。 苏文看见李石进来,忙起身让开。 屋里的四个稳婆也知道这位大夫的身份和别人的不一样,忙立在一旁。 李石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将手搭在王心敏的手上,还摸了摸她的肚子,蹙眉想了一下,对王心敏道:“你,我能保住,孩子也有三分的可能,但你若是受得了痛,我就有八分的可能保住孩子,你的羊水就快要尽了,要尽早做决定,不然孩子是会被憋死的。” 王心敏想也不想的道:“我要保住孩子,我受得了苦的,姐夫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木兰也刚好进来。 李石就对木兰道:“还记得当时我教你的手法吗?” 木兰心颤,“要压着才行?” 李石点头,“孩子太大,位置又错了,只能这样,而且要快。” 木兰脸色微白,王心敏就求道:“姐姐,求求你了,哪怕是不救我,要孩子的命也好啊。” 木兰看着王心敏,心里就想到阳阳,她能够明白王心敏的想法,却不能不顾及王先生他们的想法,这个孩子是王心敏的,但王心敏也是别人的孩子。 木兰深吸一口气,眼神坚毅起来,“我手法还不太熟练,你在一旁指点我。” 李石点头,又和四个稳婆到一旁说话,四个稳婆都惊呼一声,但想想也都应下了。 李石就开了一个方子,“马上叫人去抓药熬好,我给心敏行几针,到时候要用药。” 苏文就亲自接了药方出去。 李石给王心敏扎了几针,等将针拔出来,王心敏就感觉到肚子隐隐作痛,她强咬住嘴唇没有喊出口,桔红就快速的给王心敏嘴里含上参片。 苏文亲自端着药进来。 王心敏喝下药没几下就觉得腹中疼痛,李石示意稳婆,他的医术是好,但指导孕妇这一项,却还是稳婆最拿手。 “太太,孩子太大,位置又偏了,所以只能硬将孩子推好,这过程很痛的,您一定要清醒,不然到后面只怕您跟孩子都保不住。” 王心敏白着脸应下。 木兰就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怕,万事有我呢。” 王心敏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眼神渐渐坚毅起来。 这个孕妇推拿法却是李石为木兰准备的。 当时木兰怀孕的时候宫位也有些不正,因为木兰怀孕初期胎气受到了影响,所以李石没敢下大力纠正,只能等孩子六个月之后,每天轻轻的推一下,以求将孩子推回正确的位置,但因为时间还是太短,李石担心不管用,而钟先生手上正好有一套推拿法,是生产的时候用的。 当时李石害怕木兰会发生那种情况,所以提早熟练,而作为练习的对象木兰自然是最了解这一套推拿法的。 当时李石在她的肚子上练手感的时候并没有用力,但就是这样木兰也看得心惊胆颤,更何况,李石还解说过,什么位置应该用多大的力气,既可以推动孩子,又可以不伤害到孩子。 此时王心敏一发动,木兰就摸着她的肚子,在稳婆的轻声解说下找到了位置,手上微微用力,王心敏就痛得低呼一声,木兰并没有就此罢手,反而更用重了三分的力道…… 王心敏脸上顿时布满了汗水,脸色更白了,苏文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就抱住妻子,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稳婆摸了摸,眼里闪过亮光,高兴到:“孩子挪正了一点。” 王心敏得了鼓励,就期盼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找准下一个位置,不断的按压着王心敏的肚子,到最后,王心敏已经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只觉得还不如立刻死过去,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和正不断在她耳边鼓励她的丈夫,王心敏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认输…… 迷迷糊糊中就听到稳婆大喊一声,“正了,正了,孩子正了,太太抓把劲儿,孩子的头已经看见了。” 李石忙上前推开稳婆,手快速的往王心敏的身上扎了几针,王心敏头脑一清,身上一痛,就清醒过来,李石就又快速的拔针,稳婆就低声的指导王心敏,“太太只要再用用力就好了,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稳婆也是满头大汗,王心敏的羊水已经流尽,孩子要是再不出来,可就真的会被憋坏的。 王心敏精神一振,跟着稳婆的指示用力,苏文低声鼓励着她,桔红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只要王心敏一没有力气就送上一片参片。 王心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滑出身体,就只听到稳婆喊道“生了,生了,生了一位千金。” 王心敏心中高兴,却一直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就有些慌张的抬头,“孩子,孩子怎么了?” 苏文也着急,却不敢离开妻子身边,闻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姐夫正在看呢。” 钟先生最擅长儿科,其次才是妇科,李石得他真传,在儿科这方面自然也不差。 他检查了一下孩子,满意的点头,对一旁担心的妻子道:“没事,孩子在母体里补得很好。”要不然也不会胖成这样,以至于她的母亲难产成这样。 稳婆就接过去将孩子倒过来拍了两下屁股,孩子这才如猫一般的低声叫了一声,可就是这一声让苏文和王心敏彻底放下心来。 王心敏一放下心,就只觉得浑身的疲倦,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李石不再方便呆在产房里,就对桔红道:“给你们太太再含一片参片,注意看着,一旦有事就出来叫我们。” 桔红高兴的应下。 稳婆们要帮王心敏收拾一下,苏文就红着脸起身。他蹑手蹑脚的到女儿的身边,因为害怕身上有脏东西,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垫着脚尖去看木兰怀里的孩子,低声问道:“姐姐,孩子长得像我还是像心敏?” 木兰低头看孩子,也许是因为在母亲肚子里被憋住了,所以孩子脸上有些发青,加上整个人皱巴巴的,哪里看得清像谁? 所以木兰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道:“等孩子长开了再说吧。”看到苏文身上皱成一团的衣服,嫌弃的挥手道:“赶紧去梳洗一下,顺便睡个觉,心敏和孩子这里还有我呢。” 苏文连着三天没睡觉,比赶路的李石和木兰还要累,因此也没推辞,只是出门的时候又嘱咐了桔红几句,这才到前面书房里去,他一进书房就摊在塌上起不来了。 墨松就轻手轻脚的进来,将苏文的衣服脱了,那热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将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小心的将门掩上。 而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王太太正在发火,“你们快给我将门打开!听到没有?我可是你们县太爷的丈母娘,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苏义只守在院门口,看着正屋的方向不语,若是太太平安还罢,若是不平安,只怕王苏两家从此就要成为仇人了。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背后是谁,因此不可能在这时候通融。 230第230章原由一 苏文是累瘫过去了,李石和木兰虽然也累,却不能马上去休息。 当时在里面,李石没有说的是,王氏并没有完全的脱离危险,而且,因为这次生孩子元气大伤,只怕三年之内是不可能再要孩子的,而对以后的生育也会有影响。 孩子虽然在母体里被憋了一下,但也就身子比别的孩子娇贵些,养一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但这时候孩子的生存率实在是太低,李石也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只能在前三天里多多守着。 而木兰,除了要照顾王氏之外,最想知道的就是王氏早产的原因了,而且,她早在王心敏怀孕之时就和她说过,不要吃太多的补品,免得孩子太大,李石还因此根据王心敏的个人状况写了一份参考的食膳单子…… 可为什么孩子会这么大?以至于在肚子里一时还转不过来? 墨松和桔红都被叫到木兰跟前。 墨松和桔红一样,三天里,也就最开始眯过一会儿觉,所以现在整个人看着都疲惫不已。 “说吧,你们太太到底是为什么早产的?” 墨松和桔红都跪到了地上,这一次,木兰没有让他们起来。 桔红心里既委屈又羞愧,眼睛就泛红,抬眼去看墨松。 墨松低下头,桔红若是不方便说,那他更不方便说了,毕竟,桔红是太太陪嫁过来的人,他却是苏家和李家的人。 木兰得到墨松的暗示,就看向桔红。 桔红咬了咬嘴唇,知道事情瞒不住,而且等太太醒来,只怕还有一通闹的,“我们老太太要给三爷纳妾,太太听说了以后就气着了,所以,所以……” “纳妾?”木兰皱眉,看向墨松,瞥见他眼里闪过的不屑,就会桔红挥手道:“你先到外头候着吧。” 桔红就松了一口气,她的父母亲人都还在王家,只要不做出头鸟就好。 等桔红出去,墨松也没了多少顾忌,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王太太跟着女儿到这儿来,的确是为了照顾女儿来的,不得不说,前面几个月,母女相处还是很好的。 王太太并不知道李家苏家不纳妾的规矩,当她看见苏文在女儿怀孕之后依然住在女儿的房里,既欣慰又担心,所以和王心敏提过要给苏文安排一个通房。 但王心敏说了,苏家李家不纳妾,她没好意思说通房也是不要的。 因为在很多家族里,虽然明言规定四十之前不准纳妾,但其实通房还是有一两个的,像她父亲就有两个通房。 王太太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甚至比女儿体会更深,因为当年王先生是想纳妾的,是她及时用通房丫头堵住了他的嘴,这么多年了,日子这才这么顺利的过下来了。 以她的经验,女儿自然也是要这样,才能抓住女婿的心的。 但王太太也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女儿只怕一时还接受不了,所以也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提一嘴巴,但最近一段时间苏文的表现却促使她使出了手段,那手段,曾经她也对自己的丈夫用过,聪明如她丈夫都照着她的剧本来了,更何况女婿? 这段时间正是秋收最关键的时候,因为晴雨不定,多年的天灾加战争,让定远县就指着这一次的秋收缓解一下,若是还不行,只能求助朝廷支援,所以苏文就没有时间回来关心妻子了。 以前每天准时下班回来和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讲话,现在却开始慢慢的早出晚归,到最后甚至还留宿在外面。 虽然都说苏文在忙公务,王太太却不相信,见女儿不动于衷,对苏文一副信任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太太说的多了,王心敏也有些烦,孕期的女人脾气本来就大,母亲又常在她耳边说这些她不想听的,所以王心敏就落下脸,虽然没有说话,但态度却很明显。 王太太也是一时被气着,决定用行动告诉女儿,她就是错的,苏文在外头不定在做什么事呢。 当时苏文还在田里看着大家抢收,甚至还下田里帮忙,墨松也在一旁帮忙,眼看着天边的雨水就快要到了,偏偏府里还跑来人说太太闪了一下腰,当时苏文就慌了,还是地下的县丞劝苏文快点回去,虽然苏文干活的速度不慢,但也就一个人的劳力(墨松是做小厮培养的,除了地里的活,什么都会)。 苏文看了一眼快要收割完的稻子,到底还是担心妻子占了上层,就急匆匆的赶回去了。 苏文一回来就要直奔他们的房间,谁知道在院子外面就遇上了王太太。 苏文忙停下来请安,王太太就板着脸道:“大夫已经看过了,心敏已经睡下,你看你,脏兮兮的,还不快去梳洗一下?” “心敏没事吧?”苏文探头朝院子里看去。 王太太挥手道:“没事,只是闪了一下腰,自个吓自个的,你快去梳洗一下吧,你都三天没回来了,晚上和心敏好好吃个饭,她这几天光担心你去了。” 苏文就有些愧疚,这几天他都是住在农户家中,实在是这几天时不时的来一场雨,他得留在那里调停一下。将别处的人力调过来帮农民抢收。 苏文到旁边的客院里洗漱休息,但洗完澡出来喝了一杯茶之后他就渐渐的犯困,自己爬到床上睡觉了,再醒过来时,身边躺着的却是王心敏身边的丫头梅红。 苏文虽然没有经历过宅斗,但他的同窗却是各种算计都遭受过的,他一度对此很好奇,所以问过不少的同窗,只要不是有关于不能宣扬的家丑的,像这种算计他们都可以拿出来博人一笑,其中就有一位同窗被丫头爬了床,但是他之后也欣然接受了,但那个丫头一直到被配人嫁出去都还只是一个通房,也不过比别人多了几两银子的陪嫁费罢了…… 苏文的第一感觉就是他被爬床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点,因为府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不会纳妾的,妻子也曾经警告过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人…… 还没等苏文想明白,梅红就悠悠醒转,有些幽怨,又有些害羞的看向苏文,苏文脸色微变,正想喝问她,王心敏就这么推开门进来了…… 王心敏一直对丈夫很有信心,加上当时木兰说过,谁若是再外头犯了这样的错误,是不问缘由动用家法的,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床上两个人都光着上身,王心敏想要不想歪也困难。 她只觉得肚子一痛,好在她会调节,忙深呼吸几下,就扶着桔红的手往外走。 苏文忙披上衣服去追,王心敏一出门就撞上了王太太,王太太正一副了然的看着女儿道:“你看,娘说的没错吧?天下哪有不****的男人?好在梅红只是你的丫头,抬了做个通房就是了,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咱们家,难道还怕她反了去?” 王太太自以为聪明的说了这番话,本来脑子混沌的王心敏突然就清醒过来,她本就聪慧,又最了解母亲,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母亲的算计,只怕丈夫现在还懵懂着呢。 王心敏遭受了更大的打击,一时指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如果只是苏文睡了一个丫头,王心敏自然会伤心难堪,但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从小接受的又是这种思想,虽然难以接受,却不是不能接受。最多也就动了胎气,但现在却是母亲的算计。 王心敏虽然一直觉得母亲有些蠢,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疼爱也不打折扣,所以她是和天下间所有的女儿一样信任这个母亲的,但现在的事实却在无情的嘲笑她。 王心敏只觉得讽刺得厉害。 苏文才乱七八糟的披了一件衣服跑出来,着急的解释道:“心敏,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不信你看,我身上是干净的,你知道,我睡着了什么都干不了的……” 看着丈夫着急的样子,王心敏就只觉得心如绞痛,一时又是难堪,又是羞愧,又是伤心,难道要她告诉丈夫,她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都是她母亲的算计吗? 她一直都知道苏文不喜欢自己的母亲的。 王心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肚子倒下,苏文瞪大了眼睛,忙上前接住她,忙大声叫人去请大夫来,自己抱了王心敏回去,然后叫人将梅红看好来。 苏文怀疑梅红是被人指使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岳母头上,笑话,谁会相信一个母亲会这样给女儿添堵? 所以苏文对王太太很客气,因为她有生产经验,所以就请教她。 王太太也没想到一向坚强的女儿会气成这样,心中一慌,首先想到的就是丈夫发怒的样子,所以王太太想也不想的反身抽了苏文一嘴巴。 苏文生生的受了,因为他也觉得妻子这样是自己的错,王心敏见了却气得够呛,偏偏腹中剧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丈夫被打。 王心敏看着母亲的眼里带了怨气,但苏文和王太太站得近,两人都以为那怨气是冲着苏文来的。 231第231章原由中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他忙开了一副保胎的药方给王心敏,但转身却和苏文道:“大人,还是快准备稳婆吧,太太恐怕就这一两天发动,而且太太心绪不稳,不能再受刺激,不然……”大夫没有把话说完,但苏文却明白那未尽之言。 苏文只觉得舌尖冒苦,“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大夫忙安慰道:“孕妇受到刺激早产也是常有的事。” 苏文只觉得心中更加苦涩。 他派人去将早安排好的稳婆找来我,为了保险起见还叫人去隔壁县城叫来两个比较有名的稳婆和大夫。 王心敏喝了药,渐渐的睡过去,苏定这才有时间追查事情的真相,梅红被他叫人看住,他要审问再方便不过。 苏文赶到看押梅红的院子的时候,见王太太正在那里发火,忙上前,“岳母,您怎么过来了?” 王太太眼睛微闪,冷哼一声道:“怎么,还不许我来看看那小贱人吗?” 苏文很理解王太太的心情,所以也不生气,只是更加恭敬道:“不管岳母信不信,文敢发誓,我并没有与梅红发生任何事,这事我是被人陷害的。”说到这里,苏文眼里闪过厉色,“那人算计我至此,我也定不会放过他!岳母放心,等我审完梅红就给您一个交代。” “审什么审?”王太太突然跳起来,有些尖锐的道:“我看你是想杀人灭口吧?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有谁会来算计你这些?梅红的父母兄弟都在我们王家,她是有多大的胆子才干爬主子的床?我看就是你强逼的她,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梅红那个小贱人你必须交给我们王家处置。” 苏文就蹙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起来,一直跟在苏文左右的墨松却发现了不对劲。 王太太在心虚,她还在威胁梅红,她喊那么大的声音,不就是想叫里面的梅红听见吗? 梅红的家人是在王家,会接受王太太的威胁,还是回害怕苏文?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墨松和墨星都是先主人为后代培养的得力能手,对于后院的事自然也精通,墨星做事比较果断,又较有大局观,一般外院的事多是墨星负责,而墨松有些优柔寡断,但却最细心,有他跟在有些大大咧咧的苏文身边最合适不过,此次也一样,他发现了王太太的可疑之处,却没有立时说什么,而是站在一旁观察,见王太太眼中闪过着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王太太一定和这次的事有着怎样的联系。 墨松就上前道:“三爷,老太太,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今还是三太太要紧,大夫只是说太太服了药会好些,却没说之后会怎样,所以人那里还是要守着。” 王太太心中也着急起来,再没有比她更担心女儿的了。不仅因为王心敏是她的女儿,也因为这事一小部分是因她而起,女儿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一查肯定就查到了,到时候只怕丈夫不会轻饶她。 但王太太也不放心苏文去审问梅红,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苏文与墨松配合过多次,知道墨松是有话和自己说,就转身往外走,“娘,不如我们去守着心敏,梅红这里还叫人看着,等心敏平安之后再过来处置。” 王太太只想拖一天是一天,再找时间处理掉梅红,总要叫这件事永远沉底才好,苏文因为这件事,对心敏也只会愧疚,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了。 王太太打的好算盘,谁知道才走到一半,前面就有衙门里的人来叫,说是外头出事了,苏文必须得走一趟,王太太巴不得苏文不在府中才好下手,所以难得的一次没有反对苏文出门。 看着苏文和墨松几人的背影消失在前院那里,王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搭着丫头的肩膀道:“快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心敏。” 而走到转弯处的苏文却停下脚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这才问墨松,“你叫我不要马上审问梅红,又设计叫人来叫我离开,到底是什么事?” 墨松恭敬的低声将王太太的异样说了,最后到:“二爷,这件事也不知道和亲家老太太有没有关系,若是没有自然最好,可若是真的涉及到亲家老太太,那这事您就不好处理了,而那梅红的家人毕竟还在王家,只怕她顾忌之下什么都不会说的。” 苏文沉思了一会儿,凛冽道:“不管此事与谁有关,我定不放过他!” 说完大踏步朝看押梅红的院子而去,墨松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叫人看住王太太。 这后院是王心敏的天下,自然也是苏文的天下,所以他要做什么事,要瞒住只是岳母的王太太还是绰绰有余的。 梅红在听到王太太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她就萌发了死志,可她身边有苏文派来看着她的嬷嬷,只要她敢动一点就上前按住她,就算是借口上厕所,她们也能把盆给你端来。 这两人是临时从县衙那里借调过来看住人的,这两个婆子以前干的就是看住女犯人,不叫女犯人自杀的活,所以梅红的这些小伎俩在她们跟前就不够看了。 门突然被推开,梅红吓了一跳,看见苏文黑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梅红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墨松跟在苏文身后进来,让两个婆子出去,自己站到梅红身后一步,只要梅红有异动,他能最快的拦住人。 王太太在院子里喊那些话,一半是为了威胁梅红,另一半又何尝不是为了刺激梅红自我了断,免得拖累家人? 苏文拉开一张椅子,就坐在梅红前面,冷眼看着她,身上的气势就毫不收敛的冲她压过去。 梅红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去。 苏文看了她良久,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岳母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抬头看向墨松。 墨松就微微点头。 苏文的脸色更加难看,“你说,我若是和岳父提出要你的父母家人,你觉得岳父会答应吗?” 本来想一死了之的梅红突然就惊疑起来,她愕然的抬头看向苏文。 苏文眼里闪过阴毒,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我将你爹娘兄弟姐妹都卖到煤窑去如何?” 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梅红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苏文却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此时他只想知道梅红幕后之人是谁,一点也不在乎过程了。 苏文见梅红还是不开口,起身就要走,梅红心中一慌,本来以为苏文只是说说,毕竟,苏文平时对下人不错,犯错惩罚的也不够重,但见苏文这样转身就走,梅红却相信了苏文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她伺候苏文才一年多,但在王家却有十几年了,她从出生就在王家,自然也了解自家老爷的性格。 苏文要是真的开口要人,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老爷也一定会答应苏文的要求的。 她再不敢迟疑,直接扑上去要抓住苏文的腿,墨松就上前一步,正好挡在她跟前,梅红就哭到:“我说,我说,是老太太,是老太太叫我这么做的,三爷,我也不想的,但老太太说了,我父母亲人都在王家。” 梅红是起过心思,但前提是王心敏提出或苏文认同,她给苏文的衣服熏香,特意在厨房里给苏文做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想勾住他…… 她是听说过李家苏家有不纳妾的规矩,但苏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那些话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还是嫁出去的姑奶奶说的,梅红更加不放在心上了,但自从老太太找上她,梅红的那个心思就歇了,并不是老太太阻止她,而是在威胁她。 老太太想要她做通房。 这和她想要做通房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自己想要做通房,是想通过此被扶为妾侍,以后能够有一个身份,可以生儿育女。 但老太太希望她做的通房是不一样的。 王家就有好几个通房,以前她不懂,但她私底下听母亲和几个年长的仆人说起过。 老爷不喜欢王太太,所以在少爷出生后就想纳妾,但王太太快手的将身边的两个丫头开脸做了老爷的通房,老爷的心思就这么被灭了,之后那两个通房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被放出去嫁人,期间没有一个人有孕过,而两个老通房走后,王太太又给老爷安排了两个年轻的通房…… 直到现在,老爷的通房已经换了三拨,前两年太太还想给老爷换一拨,被老爷拒绝了。 可以说王太太所认为的通房和梅红所认为的通房相差太大,梅红只要想到那几个通房的下场就不敢再起别样的心思。 但这次她实在是被逼的。虽然她不理解王太太和自己的女儿到底有什么仇,但她就是被逼的。 苏文却觉得被雷劈了一样,气得指着梅红道:“你编故事也编的合理一些,你们太太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红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说的就是真的,老爷不信可以去问桔红,老太太想要太太为您安排通房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这个,太太还和老太太吵过架。这件事王嬷嬷也知道,老爷,奴婢真的没说谎,都到了这个地步,奴婢说谎还有什么意思?” 232第232章原由下 王太太做事并不机密,把柄留下太多,就是木兰来查都能查到,更何况,已经有着一年办案经验的苏文,他几乎没询问到王太太身边的人,就确定了这事是王太太干的。 而此时,王心敏也醒过来了。她一醒来就看到守在床前的母亲,眼里的泪水就忍不住落下,王太太忙上前安慰,“男人哪有不****的?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你要是按我说的给他安排通房,现在何至于如此?你也不要太气,回头把梅红那个小贱人撵出去就是,娘再给你安排两个丫头……” 王心敏就一把甩开王太太的手,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母亲,只觉得心里冒寒气,以前王心敏虽然接受了父亲对母亲的冷淡,但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怨的,就算母亲不聪明,不太懂得处理事情,但她对他们的感情却是真真的,所以她不太能理解父亲。 可她现在却明白了那种感觉,难怪,难怪…… 王心敏有些绝望的看着母亲,连腹部被孩子轻轻地踢了一下也不知道。 王太太见女儿这样,怕她再受刺激,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好了,娘不说了,对了,苏文又出去了,说是衙门里有事,他也真是的,你还在床上躺着呢,他就只顾着往外跑……” 王心敏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头顶上的帐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冲口问出梅红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就是因为她不想给自己的丈夫安排通房,所以就硬给他塞人吗?你到底是谁的母亲? 但看着屋里守着的婆子和丫头,王心敏到底没有问出口,这是丑闻,是属于她娘家的丑闻,她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丈夫了,却不想这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所以王心敏强扯开一个笑,对桔红吩咐道:“我累了,你扶太太下去休息,我也要睡一觉了。” “可是三爷说了,让我寸步不离太太左右。”桔红很是为难。 王心敏心一酸,就忍不住落泪,王嬷嬷忙上前轻轻地安抚她,对桔红道:“快送去吧,这儿不是还有我吗?” 王太太就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谁知道王心敏却背过身去不看她,王太太心中一跳,就忍不住想到丈夫称赞这个女儿的话,“聪慧堪比男子,稍过之。” 王太太心慌意乱的被桔红送出去,一直出了院门都在想女儿是不是知道了?可想着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梅红还被关着,应该不知道才是。 苏文急匆匆的赶过来,正好看到了王太太离开的背影,他的目光一冷,冷哼了一声,就快步进院子。 屋里,王嬷嬷正轻轻地拍打着王心敏的肩膀。 在王家,除了父亲和兄弟,王心敏与王嬷嬷是最亲近的,平时有什么事也多是和她商量,王太太过来照顾她的时候,为了区分,也为了尊重,王心敏都让下人叫她老太太。 可是刚才,她和桔红说话的时候,既没有用“母亲”这个词,也没有用“老太太”,王嬷嬷就知道王心敏对王太太有心结,但她还是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但她知道什么话能问,什么话不能问。 这个孩子她也最了解,若是她想说,自然会说的。 王嬷嬷不仅将桔红支走,屋里的其他婆子和丫头也都被她打发了。 王嬷嬷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安慰道:“您若是心里难受就哭一下,憋在心里会憋坏的,但也不要太过悲伤,也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 王心敏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泪水,她不由的抓紧王嬷嬷的手,“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她的女儿,她竟然叫丫头去爬自己女婿的床。” 王嬷嬷心一惊,“太太,这事怎么可能?”一句话才说完,王嬷嬷就想起那位太太以前的作为,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仅王嬷嬷惊住,正要进屋的苏文也惊了一下,他虽然生气岳母做下这样的事,可并不打算告诉妻子,至少不能在这时候告诉妻子,可现在是什么节奏?妻子怎么也会知道了? “三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他一向说到做到,累了更是倒床就睡,动一下都不会动,他又怎么会拉着丫头做那种事?还是只记住了名字的梅红。母亲,她的反应太快了,府里都是我的人,她为什么单单叫我过去那儿?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不是她还有谁?” 王心敏情绪激动了一下,肚子里的孩子不安的翻滚,她的肚子也痛起来,就忍不住痛呼一声,王嬷嬷忙着急的安抚她的情绪。 苏文担心的正要往里面冲,可又害怕妻子看见他情绪更不稳,转身就往外走,将散落在附近的丫头婆子都叫进去,又仔细吩咐了不许告诉太太他来过,然后将隔壁院子候着的大夫也请了过来。 等一切忙完,苏文就有些茫然,他看着昨天还洋溢着笑容的家,一下子就变成了愁云惨淡,想起还在趾高气扬的岳母,苏文就气不过,他眼里闪过厉色。 他是不能自己做些什么,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要知道他是女婿,要对对方尽孝,可他姐姐可不用,岳父更不用。 想到姐姐的脾气,苏文想也不想的将苏平找来,道:“你现在快马加鞭的去将我姐姐接来,让她快来定远看你婶婶。” 苏平在外面,只知道里面又是找大夫,又是找稳婆,都说王心敏难产了,心里也正着急,苏平是个老实人,还是个会脑补的老实人,只以为王心敏要不行了,所以要木兰姑姑来见最后一面,所以一路不敢耽误,骑马两天多的路程,硬是给他走成了一天半,见到木兰也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苏文本来还想这个衙役给岳父送一封信,但从墨松那里知道王太太忍不住派人给王先生送信了,苏文想到岳母的为人品性,几乎都可以猜到信上会写什么,无非是他贪欢,与丫头滚在了一起,正好叫王心敏抓住,王心敏气急之下急怒攻心影响了孩子。 苏文一点要辩驳的心思都没有,现在先生对他的误会越大,以后对王太太也就会越怒,越狠。 苏文这才进去安陪伴妻子。 王心敏几次想要开口将事情解释清楚,但话到嘴边却总是开不了口,苏文可以理解理解这种感觉,所以他只装作不知的安慰妻子,“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注意,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保养身子,咱们的女儿还在里面呢。” 王心敏强笑一声,“你以前都叫的儿子,怎么现在改叫女儿了?” “我有预感,这一胎是个女儿,而且女儿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家里有了阳阳,有一个妹妹陪他玩更好。” “有弟弟陪他玩不是更好吗?” “那是你不了解小男孩,”苏文胡诌道:“男孩子最喜欢和女孩子玩了,特别是最小的男孩,看见了小妹妹就会忍不住和她们玩。” 王心敏笑起来,注意力被转移,顺着苏文的话题问,“那你小的时候是不是也特别喜欢和女孩子玩,不跟男孩子玩?” 苏文一本正经的点头,“我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那些小丫头的身后扯她们的辫子了。” 王心敏愕然,她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事,愣愣的问道:“那以后我们的女儿和阳阳玩,岂不是也会被阳阳扯辫子?” “不会的,那是阳阳的妹妹,像我,我从不欺负桃子,小的时候桃子被欺负了,还会帮她打架,都说外甥像舅,以后阳阳也会这么照顾他的妹妹们的。” 想起木兰的威武,王心敏掩嘴而笑,“那是不是你也打输了,姐姐就会去帮你欺负回来?” 苏文就想起小的时候木兰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那时候他调皮,经常和村庄里的小伙伴们打架,别人都有哥哥撑腰,只有他没有哥哥,只有姐姐,所以他就回去找姐姐。 姐姐知道了却从不会打架,而是领着他去和那些小孩讲道理,让他们以后不要打架……那时候的姐姐是温柔的,家里的活母亲和奶奶从不叫她干,她平时就绣绣花,带着他们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的? 几乎是他们一被欺负,她都会条件反射的去揍人,而不会像以前一样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判断了谁对谁错之后讲道理…… 好像是从逃难开始,不,不对,是从父亲出事开始。 那时候姐姐就开始进出厨房,也开始跟着父亲进山射猎…… 要知道以前姐姐进山都是为了摘野果子和散心…… 为了他们,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苏文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让苏平回去了,姐姐为他们操心了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安稳过,他却还是不断的用事情去麻烦她。 王心敏看得出丈夫在回忆,她一向知道木兰在丈夫和小姑他们的心中不一样的,只知道底下的四个孩子都是苏木兰养大的,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却不知道。 以前苏文也从没和她说过这些事,但此时她却有些想知道了,她想知道,同样是如母亲一般的木兰是怎么对待这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的。 233第233章处理上 王心敏一晚上都不舒服,只是断断续续睡了一些,苏文守着她也没能睡好,第二天中午她就开始阵痛,请来的稳婆摸了摸王心敏的肚子,当着她的面什么都没说,但一出门却变了脸色。 王嬷嬷陪着稳婆出来,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心中着急,却不敢在门口发问,生怕引起王心敏怀疑,一路将人引到西屋,苏文正着急的等在那里,看到王嬷嬷带着稳婆上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大概什么时候生?” 几个稳婆对视一眼,还是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上前一步道:“大人,太太的情况不太好,孩子的胎位不对。” “怎么会不对?我们每个月都有看大夫,稳婆也都摸过,都说胎位没问题。” 一直帮助王心敏摸胎位的稳婆上前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前太太的胎位只是有些歪,但孕妇多少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并不严重,加上太太的身体又好,只要生产过程中不出现意外那就不会有事,可刚才我们再摸太太的肚子的时候,却发现孩子是横着的……”稳婆没有将话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王嬷嬷脸色巨变,知道有时候孕妇情绪波动大会影响到孩子,若是孩子翻滚,胎位自然会发生变化……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王嬷嬷着急道:“这还是我们家太太的第一胎,几位嬷嬷可一定要想想办法。” 而这也正是四个稳婆的为难之处,王心敏是第一胎,第一胎生产本来就危险和困难,王心敏没有经验,再遇上这样的事,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四个稳婆商量了一番,最后道:“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四个稳婆本来是想请大夫帮忙,再推拿一下,只要将孩子正过来,希望自然会大些,可等到真正的上手,四个稳婆才知道不可能,孩子太大了! 王心敏因为怀孕,整个人胖了一圈,所以四个稳婆虽然觉得王心敏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大一些,但应该问题不太大,但真的要到生的时候,四个稳婆却怎么也推不动,四人这才知道孩子太大了。 王心敏中午阵痛,却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开始生产,但生了一天一夜也没生出来,再所有人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李石和木兰就到了。 其实四个稳婆之中年纪最长的那个在察觉到王心敏肚子里的孩子有异常时就提过,母子俩只怕很难保全,要是想保大人,那就只能马上打胎,不然等时机一过,再要打胎就不可能了。 若是在别人家,稳婆只怕不敢提这个话头,可苏文对王心敏的好是有目共睹的,稳婆也是不忍心才和王嬷嬷说的,本来是想着王嬷嬷毕竟是王心敏的奶娘,自然是有什么事都想着她,肯定会将这件事转告给苏文,谁知道这事却不凑巧被个小丫头知道了。 那个小丫头听了一耳朵,只以为是王嬷嬷伙同稳婆要害王心敏,就跑去王心敏那里告状了。 王心敏只要一想到自己怀胎八月的孩子竟然会活生生的药死在肚子里,直到死都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世界,心里就痛得不行,她不许王嬷嬷将这件事告诉苏文,还让桔红将那个小丫头关起来封住嘴巴。 王嬷嬷见王心敏这样,也只能按下心里的担心,现在王心敏母女都平安了,王嬷嬷才有时间来和木兰请罪,在院子外面就看到侯在外面的桔红,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不进去伺候姑太太?” “太太正在和墨松说话呢。” 王嬷嬷一顿,沉默半响,到底叹息一声,“那你在这儿守着吧,我回去守着太太,回头我和府里的人说一声,叫他们不要乱跑,你也要约束好底下的人。” 这是要置之事外了,桔红了然,王嬷嬷这次只怕也生气了吧,所以没有再一如既往的维护王太太。 王嬷嬷转身又走了,屋里的木兰却脸色发黑,“王太太被关在哪里?” “就在她住的院子里,下人们也都在那里,只门口派了两个婆子和两个捕快看守,吃喝用度一概没有亏待她!” “府里还有多少婆子?” “府里下人不多,现在院子里看门的都是从前面县衙借来的。” 苏文和木兰一样,不喜欢家里到处有丫头婆子在晃,所以丫头没有几个,婆子也才只有三个,其中两个孩子王心敏的陪嫁,所以真心不多。 “那就再到前面里借几个婆子,衙役也没关系,给我将那院子里的下人全都给我揪出来,将她们全都关在柴房里,只要别叫她们死了就好。” 墨松知道大太太这是要处理那些人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快感。 墨松办事效率很快,前面就是衙门,而他跟衙门里的人关系都不错,苏文又得人心,一听说需要帮忙都踊跃报名,但墨松只选那些嘴巴紧的,就是这样,这些人进去了他也不是就叫人去抓人,而是将他们安排下去顶替里府里几个下人的班,然后带着府里的下人们往王太太的院子去。 这些人中只有一小半是木兰和李石给苏文买的人,一大半却是王心敏的陪嫁,但墨松不担心他们会反水,虽然做事可能会有些疑虑,但无疑的,他们还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因此墨松很快就将王太太院子里的人全都撵到了柴房。 从人冲进来开始,王太太就大惊失色,大喊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见没人理会她,又大喊道:“苏文,你给我出来,我可是你岳母,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告你不孝!” 木兰就踏着她的话“啪”的一声推开门,面色冰冷的走进来。 木兰自认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她觉得对着王太太却怎么也温柔不起来。 王太太看到木兰突然出现,顿时有些愕然,然后就是心中大怒,明白过来这是苏木兰的命令,指着苏木兰道:“你们苏家就是这么对待亲家的?你不过是一个晚辈,就敢下令这样对我!” 木兰沉着脸道:“我爹娘对你来说不是晚辈,你若是想要与他们对话也简单,下去见他们就是,相信他们也会很高兴能见到亲家太太的。” “你!”王太太气得脸通红,摔着袖子道:“苏文做出那样的事来,你们还有脸这样对我?” 木兰的脸更冷,眼神冰冷的看着王太太,让她打了一个寒颤,“我们家苏文做了什么?王太太不如趁着这回没人和我好好的说一说。” 见王太太张嘴,木兰就冷笑一声道:“或者我们应该听听梅红和亲家太太身边的菊香怎么说。” 王太太的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她强撑道:“你再说什么?你们把菊香怎么样了?别以为这是你们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 木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不客气的道:“阿文手上可不止有人证,不巧,我们还找到了一些物证,若是亲家太太不认,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府城里请知府大人过来审案,附近几个县的县令相信也很乐意为阿文解惑。” 王太太不信,这种事他们都是烂在被子里也不会展现在外人面前的,又怎么会到处宣扬? 木兰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不在意的道:“既然亲家太太也怀疑此次是有人陷害,那我现在就去叫人去请人。”说着起身就走,王太太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却见木兰一直走出去没有回头,心中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外头就传来墨松的声音,“太太,这事我们真要报官?只怕对老爷不利。” 木兰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事还是秘密吗?这几天你们府里闹得这么凶,县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县城里的人既然都知道了,难道府城会不知道?既然这样,那不如主动去说,既显得那么家老爷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还能查清真相,给你们太太一个交代。更何况,我们农户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我们讲的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王太太就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但眼见着苏木兰越走越远,也顾不得许多,忙追上去,在院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下,她只好扬声道:“李娘子稍等,我有话与你说。” 木兰就嘲讽的回过头来,王太太已经没心思去计较这些了,她只知道苏木兰若是真的报官,这件事就真的瞒不住,到时候她不仅会成为全府城的笑柄,他们王家在江南也呆不下去了。 木兰重新坐回那个椅子,嘲弄的看向王太太,“怎么?亲家太太是想起了什么?” 王太太就有些难堪的转开头,为自己开解道:“我是为心敏和苏文好……” 木兰心想,她若是王心敏,只怕再也不想认这个母亲了。 木兰从王太太嘴里知道了全部,本来想让王太太写下来的,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件事又不能说出去,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让王先生和王心敏的两个弟弟心中不满罢了,既如此,不如将姿态做足,以后也好阻止王太太再插手弟弟的家事,也可在一定程度上牵制王家。 234第234章处理中 李石收拾好,坐在首位上,看向站在中间等他拿主意的墨松,不在意的道:“既然大太太说了送王太太回去,那就送回去吧。” “可是大太太是叫府里的下人送王太太回去的,跟着王太太来的那些人还被关在柴房里。” “照着大太太的话去做就是了。”虽然妻子的行为在他看来有些冲动,但给王先生提一个醒也不错,王太太这一次差一点就害死了王心敏。 王太太被人塞进马车里带走,身边守着两个婆子,外面也都是陌生的下人,她从小就锦衣玉食,几十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因此心中有些惊惶,一开始她还能对着下人大呼小叫,可是发现他们都不理她之后,王太太也只好收敛了。 王太太还想着回到府城之后如何要与丈夫解释,可她没想到她想的那些借口一句都没有用上,因为第二天早上才启程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就迎面碰上了急匆匆往定远县赶的王先生。 王先生是收到王太太的信后就出发的,只是那仆人只是用笔一般人快一些的速度送信,苏平却是拼了命的赶路,比那仆人早了大半天到,李石和苏文是当天出发的,王先生只好等到了第二天。 王太太的信中说得不清不楚,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苏文****被女儿发现,女儿受刺激难产了。 王先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加上又从小好学聪敏,品格又好,三个儿女之中,王氏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女儿,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只剩下对女儿的担忧和苏文的恼怒。 但王先生并不笨,他先前是被气着了,过了一晚,路上赶路的时候也清醒过来,一思考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女儿又不是不能容人的,苏文何至于如此?更何况,苏文也不像是那样的人,李家和苏家又一早定下那样的规矩…… 虽然心中生疑,但女儿难产总不会是莫须有的,所以王先生还是很生气,一路上既心急又生气的往这儿赶,迎面碰上王太太的车队,还是随行的管事眼尖的认出了护送车队的一人是苏文的家仆,这才拦住过问,也才发现被关在车里的王太太。 王先生看着憔悴委屈的王太太眼孔微缩,他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身边的下人呢?” 王太太委屈的落泪,“李家和苏家欺人太甚,他们将我身边的人都抓了。” “好,好,”王先生气得眼睛通红,看看四周,还是忍不住抓紧王太太的手,压抑不住的怒气的问:“你做了什么?” 王太太愕然,“老爷怎么这么说?我能做什么?” “你不做什么?李家和苏家会一点面子也不留的将你这样送回来?”说着王先生忍不住甩开妻子,眼睛有些生寒的看着她,“我再问你一次,心敏早产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王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王先生和王太太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夫妻,哪里还不明白,顿时气笑两声,忍不住情绪外露,“我真是后悔,当初就算拼得不要王氏这个姓氏,也不该应下这门亲事。”说着骑上马,对苏家的下人喝道:“将她带上马车,我亲自去问你们家主子话。” 苏家的下人不敢怠慢,忙将脸色惨白,站立不住的王太太扶上马车。 王太太坐在马车里,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王先生说的话,想到十多年的夫妻她竟然只落得这一句话,顿时趴在矮桌上痛哭不已。 车外的王先生听到王太太的哭声,心里却没有一丝后悔的情绪,十几年下来,再多的感情也磨完了,更何况,他对她还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王先生不顾及马车里的王太太,倒是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就到了定远县,而此时,李石木兰和苏文正一起呆在王心敏的产房里。 李石给王心敏把过脉,轻轻地点头,道:“现在没事了,多加休息就行了。” 苏文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扬开一个大大笑容。 王嬷嬷就抱了孩子进来,王心敏就有些期盼的抬头去看,木兰就含笑道:“孩子现在身子还有些弱,不过和你一样,好好的养着,以后就和足月的孩子没差了。” 王心敏从王嬷嬷的手里接过孩子,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孩子脸上的青色虽然消了一些,但还是看得出和一般的孩子是不同的,王心敏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她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脸,心里柔软成一片。 李石就拉了木兰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王嬷嬷也带着丫头们退下。 李石站在院子里,手指动了动,木兰与他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李石的这个反应则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是不是心敏的身体有什么大碍?”王心敏这胎生产不易,她是平安生下阳阳的,李石不愿她在短时间内再生一个,更何况王心敏? 站在后面的王嬷嬷就不由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李石并不避讳王嬷嬷,点头道:“以后她的子嗣上只怕有些艰难,若是能调理好,三五年之内也不适合要孩子。” 王嬷嬷忍不住软倒在地。 三五年?而且太太也未必能怀上孩子,就算怀上也不一定是男孩…… 王嬷嬷的心里第一次有些怨恨起王太太来。 “只要调理好子嗣上面就能好了吗?” “不能说完全好,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不在意的道:“三五年罢了,三五年之后心敏也不过才二十出头,那时候要孩子正好。” 李石就惊异的看了妻子一眼,这个时代还是认为女子在十八岁之前生孩子最好,而二十五岁以后的女子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他是大夫,加上钟先生对此有研究,知道女子在二十出头的时候生孩子最好,可木兰是怎么知道的? 木兰将王嬷嬷扶起来,“你也不必如此,子女有时也是要看缘分的,只要你将你们太太的身体调理好,不怕以后没有孩子,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不是?” “可,”王嬷嬷知道这些话不应该和苏木兰说,但对着她,王嬷嬷还是忍不住道:“但小小姐是位姑娘啊。” 木兰却微微一笑,坚定道:“大不了,到时候让我们家的妞妞招赘就是。” 王嬷嬷顿时不说话了,心里却无比的感动,心里对木兰的那些戒备彻底消除,也许这位姑太太天生就是个和善的人,从他们家姑娘嫁到苏家开始,接收到的都是这位姑太太的善意。 墨松急匆匆而来,“老爷,太太,亲家老爷来了,还有王太太和我们送王太太回去的家丁也一起被带回来了。” 李石就对木兰笑道:“走吧,我们一起出去接接王先生。” 王先生的马才停稳,他就从马上跳下来,大步朝后院而去,所以李石和木兰才到二门处就和王先生迎面撞上。 李石忙拱手作揖,“王先生。” 王先生见李石脸上还带着温润的笑,心里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再看李石旁边的木兰,虽然脸色有些冷,但对他的态度还算恭敬,就知道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如先前变现出来的那样恶劣,“心敏如何了?” 虽然已经从那些仆人的嘴里知道女儿已经剩下孩子,还算平安,但他还是想听李石亲口说一声。 “弟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阿文正在里面陪着,先生不如先去梳洗一番再去看弟妹如何?” “还是先去看看心敏……”王先生是一刻也不想等。 李石就安抚的笑道:“王先生,弟妹的身子弱,先生又一路舟车劳顿,身上难免落了灰尘,所以还是先梳洗一番的好。” 王先生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怕女儿感染,忙点头道:“那我这就去。” “我带先生过去吧。”对被扶进门的王太太视而不见。 木兰就直接扭过头去当没看见王太太。 王先生见他们两人对他们夫妻的态度截然相反,心里虽然想知道老妻在这里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最是周全的李石都不顾面上的情分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但李石和木兰当没看见老妻,他却不行。 所以王先生对身后的婆子挥手道:“将太太扶回她原来的院子吧,不知道小李相公是否还留着内人先前所住的院子?” “自然,石正是要带先生去那儿的。” 王先生将王太太安排在院子里,自己匆匆的换了衣服跟在李石身后去看王心敏。 木兰本来也是要跟着,但转头却见王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所以木兰走着走着就停下脚步,见李石和王先生已经走在了前面,也不打扰他们,直接转身回去。 木兰一转身,李石就转头回来看了一眼,看见妻子回去就冲墨松使了一个眼色。 墨松就慢慢的停下脚步,等李石和王先生的背影消失,就忙转身跑去追木兰。 235第235章处理下 木兰回到院子的时候,两个婆子正守在门口休息,看见木兰进来,忙站起来。 “王太太呢?” “在里面呢,”婆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木兰,“我们送她进去就出来了,因为今天一早就起来赶路,所以就打了个盹……” 木兰懒得计较,直接上前推开门,就正好看见王太太将脚下的凳子踢掉上吊了…… 木兰眼睛一缩,飞快的上前,从腰里掏出一把匕首快速的将布条隔断,王太太就从上面掉下来,跟着木兰进来的两个婆子吓坏了,忙上前接住王太太,小心翼翼的将王太太放在塌上,王太太并没有失去意识,所以她奋力的挣扎起来,冲木兰喊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木兰将梁上的布条拿在手上查看,上面的结是死结,也就是说王太太是真心想死的。 木兰握紧手中的布条,看着有些疯癫的王太太,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王太太的对面,盯着王太太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死在这里,外头的人会这么说你的女儿女婿?” 王太太就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那是他们应得的。” “王心敏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木兰看着毫不为自己的女儿着想的王太太问道。一旦王太太在这里上吊自杀,就算他们能够瞒住消息,不传出去,不对苏文和王心敏的名声有什么负面影响,但王心敏心里的那道坎就过不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以后王心敏和苏文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只要一想到苏文会因此不好过一辈子,木兰的眼里就闪过厉光,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苏文。 木兰微微坐直了身子,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她,“我是真的不理解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王心敏是你的女儿,你却让丫头爬自己女婿的床……” “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苏文现在是说不会纳妾,可谁敢保证以后的事?” “我们苏家有规矩不准纳妾,就是通房也不能有。” 王太太冷笑一声,“没了妾侍,不是还可以有外室吗?” 木兰:“……那和你设计阿文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苏文强了心敏的丫头,心敏只要将那丫头给苏文开脸,他既会对心敏愧疚,没脸再提女人的事,又会厌恶那丫头,一举双得。” 木兰彻底无语,看着洋洋得意的王太太,木兰有些理解王先生对王太太的态度了。 本来想要劝说的话就咽了回去,木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王太太道:“我苏家的家规不是吃素的,就算苏文是我弟弟,我既然说了不准纳妾收通房,自然就会做到,这些都不允许存在,更何况还是外室。”说完甩手拍开门,吩咐外头守着婆子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王太太,若是王太太死了,她们也不用留着。 对木兰还不熟悉的两个婆子不敢怠慢,就真的眼睛也不敢眨的盯着王太太。 王先生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叹道:“委屈你了。” 王心敏现在却觉得很满足,“女儿不委屈。” 王先生就微微点头,见王心敏打着呵欠,就给王心敏按了按被子,道:“困了吧?先睡一觉吧,正好这几日父亲无事可忙,都会留在定远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王心敏也有些撑不住了,就有些迷迷糊糊的点头,然后就睡过去了。 王先生坐在凳子上看了女儿半响才起身离开,路过王嬷嬷的身边时就压低了声音道:“你随我来。” 李石知道王先生既然来了,有些事情苏文不好出面,只有他这个做姐夫的来做,而有些话连他也不好说的,那就只能交给王嬷嬷了。 出了院子,苏文正在院子里,王先生见苏文脸上还有些疲惫,就上前道:“心敏已经睡着了,你进去守着吧。” “小婿还是跟随在岳父身边吧……” “叫你进去就进去,哪儿这么多的废话?” 苏文就忙低头应“是”,侧身让到一边,等王先生等一行人都走光了,苏文才摸着下巴问墨松,:“王太太如何了?” “正被婆子看着呢,不会出现意外的。” 苏文就冷哼一声,王太太上吊自尽的事现在就只有王先生和王心敏不知道了。 此时的王先生就坐在客房的首位上,问低头的王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太太说是姑爷在于丫头胡闹被心敏撞见才早产,而苏家又将太太送回去,还将太太的人给抓了?” 王嬷嬷羞愧的低下头,愧疚的跪到地上,“回老爷,都是奴婢的错,一开始太太过来的时候是挺好的,处处照顾姑娘,母女俩的感情好了不少……”王嬷嬷将事情仔细的说了,末了道:“奴婢一开始也以为是姑爷的错,可后来看姑爷的那意思,似乎他和梅红之间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是被栽赃陷害……姑娘聪慧,一下子就猜到是太太所为,所以一气之下就动了胎气,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 王先生不由抓紧了椅子两边的扶手…… “姑爷知道这事是太太干的,就立刻给府城送信去了,之后李老爷和李太太才及时赶来的,不然的话……” “是谁将太太身边的人都抓了?” “是李太太。” “也是她让人送太太回府城的?” “是。” 王先生沉默片刻,方问道:“李石和苏文就没说什么?” 王嬷嬷怕王先生误会苏文,忙帮忙辩解道:“当时姑爷连着守了姑娘三天,一出产房就睡过去了,李老爷一直在这边,是李太太自己去处理那些事情的。” 王先生看了王嬷嬷一眼,冷哼一声问,“李石就没说过什么?” 王嬷嬷摇头。 王先生就敲了敲桌子,沉思起来。 以李石的缜密,苏木兰做这些事他不会不知道,但他没有阻止,说明他对他们王家也很不满。 想起还躺在床上的女儿,王先生叹息一声,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好好照顾心敏,缺什么东西就写信告诉我,我从府城那里捎来给你们。” 王嬷嬷却并没有退下,反而是欲言又止。 王先生心一紧,就微微绷直了身体,“还有什么事?” 王嬷嬷就跪在地上,低泣道:“老爷,姑娘以后在子嗣上只怕有些艰难,三五年之内是不可能要孩子了。” 王先生不由攥紧了拳头,“那李石怎么说?” “李老爷说子嗣上会有些艰难,但调养个三五年,以后说不定是有机会的。”王嬷嬷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很没有底气。 这个世界上,正常的夫妻都可能会怀不上孩子,更何况王心敏的身体还损伤得这样厉害,子嗣和运气一样,一直是捉摸不住的东西。 王先生强笑一声,“好在心敏还有个妞妞。”说到这里,王先生厉眼看向王嬷嬷,“你们要照看好小小姐,若是她出了什么事……” 王嬷嬷一凛,磕头道:“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姑娘和小小姐的。” 王先生点头。 王嬷嬷怕王家与苏家交恶,最后受委屈的还是王心敏,所以在离开前又将木兰关于妞妞招赘的那番话告诉了王先生。 王先生背着手站了半响,理清思路之后,这才去找李石。 木兰不知道王先生和李石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中途将苏文给叫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三个人的脸上都丝毫不见异色,似乎这几天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密。 木兰见了就不悦的嘟嘴,转身走了。 李石正好瞥见木兰的背影,就对王先生拱手道:“先生赶了几天的路应该也累了,不如先让阿文带您下去休息吧。” 王先生看了一眼恭身立在一旁的女婿,他也有话对苏文说,就微微点头,等走了几步,王先生回头去看的时候却看见李石快步追上在前面走的木兰,以王先生的视力,他清晰的看见李石伸手去抓苏木兰的手,苏木兰就拍开他的手继续在前面走,李石紧走了几步,又伸手去抓她的手,苏木兰这一次没能挣开,也没有再拍开李石的手,而是就这么肩并肩的走着…… 王先生一时心下复杂,心里说不出的羡慕还是嫉妒。他终其一生只怕也不能像李石一样找到一个知音,更不用说琴瑟和鸣了。 王先生再看向苏文时,心里就有了几分满意,这个女婿虽然心眼少一些,在自己府里还能被人算计,但好在他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只要李石和苏木兰不歪,只怕苏文也能对他的女儿从一而终。 王先生语重心长的和苏文推心置腹一番话,看着苏文红着眼圈离开了,他有些疲惫的按住额头,随侍的小厮忙上前,“老爷,您还是歇一会儿吧,您自从上午到这儿来,除了吃饭就没停下休息过。” “不用,处理完最后这一件事,我再休息不迟。”说着,推开小厮起身,问道:“太太是不是在隔壁?” “是,李太太拍了两个婆子守着太太呢。” 王先生的脚步微顿,“守着?你是说有两个婆子守着太太?” 小厮点头,眼里也带着迷惑,“老爷您说,要是守着吧,在门口守就是了,偏偏那两个婆子在屋里守着,眼睛眨也不眨,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是在太太屋里用的,上茅厕都要留下一人……” 小厮语气里有些不满,毕竟王太太是他们家的太太,主子被这样对待,他心里自然不高兴。 但王先生却是脸色微变,继而升浮起怒气,大跨步的朝隔壁而去。 236第236章阳阳到 “你和王先生说了什么?我怎么看阿文情绪不高的样子?”木兰打开丈夫的手,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盯着丈夫问道。 “不过是一些处理事项,能有什么事?以后王太太不能再管阿文和弟妹之间的事了。”李石拉住妻子的手,按了按,低声道:“木兰,我想你了。” 木兰脸上微红,“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呢,你们要是只说这个,用得着关在房间里大半天吗?” 李石趋身向前,半压在木兰身上,咬着木兰的耳朵道:“自然还有其他的一些事,不过都是些小事,现在我做的才是大事。” 木兰的耳朵最是敏感,李石的热气扑在耳边,耳垂被李石含住,木兰就不由打了一个颤,脑子也不如先前灵活,只能偏头躲开,羞恼道:“你骗我!” 木兰身上的李石就微微一笑,手已经悄悄的伸进衣襟里,铺天盖地的吻就落在木兰脸上,脖子上…… 第二天,李石神清气爽的起床,看了一眼还沉沉睡着的木兰,李石微微一笑,轻柔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和王先生的协议他太过咄咄逼人,以木兰的性子,听了只怕会对王家心软,到时候她心里该不好过了。 李石起床,轻声的穿好衣服,打开门,对立在外面的小丫头道:“进出小声些,别发出声响。” 小丫头就蹑手蹑脚的将水端进去放好,李石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梳洗,他与木兰一样,同样不喜欢丫头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 李石轻轻地将门关上,对外面的丫头道:“不要叫醒太太,太太要是醒了,就说我在前院。” “是。” 苏文正在前面衙门里处理公务,连着五天没有上班,苏文积累下了不少的公文,判案的时间还不到,可以先放在一边,但其他的事却要马上处理了。 看到李石出现在衙门里,苏文忙迎出去,“姐夫,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 苏文忙将李石让到上座。 县衙里的其他官员也纷纷起身,他们也都听说过李石,知道是李石和县太爷的姐姐一起把县太爷拉扯大的。 有的人是真心佩服李石,但也有的人不屑,毕竟让他们给一个只是秀才的人行礼,心中到底有些不服。 李石看了一眼上座,挥手道:“不用了,那是县太爷的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我来也不过是看看。”李石看了一眼苏文,微微皱眉,“你没吃早餐?” 苏文心一跳,忙辩解道:“吃了一些点心了……”苏文在李石的冷脸中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李石就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苏文无奈叹息,对众人扬手道:“你们先忙着吧,我先去用过早餐。” “大人真是一心为民,竟然连早餐都没吃就过来了。” “是啊,是啊,我等之所不及呀。” “大人还是快去吧,再有三刻钟就到上班的时间了。”有的人对于这么早被叫到衙门里上班很不满。 苏文不管好赖都应下,然后就快步追上李石。 在他们家,除了睡觉不能耽误之外,三餐也是不能耽误的。 这个时代,除了富人是一天三餐之外,大部分的平民为了省粮食,都是一天两顿,鸣凤村的村民也是如此,只有他们家是一天三顿。 木兰曾经说过,食物是人力量的源泉,想要集中注意力在工作和学习中就必须吃饱,这才有好状态。 而到了李石做了大夫,这个政策贯彻得更加彻底,所以一听说苏文连早餐都没有吃,李石就落下脸来了。 苏文紧跟在李石身后进了餐厅,里面已经摆上了平时苏家最常吃的几样东西,有粥,有小馒头,还有一大碗米饭,配着一些清爽可口的菜。 李石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苏文,喝道:“还不快去请你岳父过来,难道这些事还要我一步一步教你吗?” “哦,我这就去。”苏文转身就要走。 李石的额角就跳了跳,“站住。”李石指着外面的太阳问他,“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你去请了王先生,还有时间吃饭然后再准时回去上班?” 那还不是你叫我去叫人的?苏文腹诽道。 不过这时候他不敢多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不管他想出什么主意来,姐夫都能给他否定。 李石哼了一声,“还不快吃饭,我去请王先生。” 苏文就低下头去露出一个笑容,李石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门外的王先生却若有所思。 李石在王先生的心目中一直是儒雅多智,他知道苏文是李石在教养,却是第一次见李石是这样教训苏文的,心中感叹的的同时,却又更加的放心了。 苏文有他姐夫这样全心全意的帮他,以后的路应该要好走得多,对于昨天做出的补偿也就不那么介怀了。 王先生踏步进来,李石眼中闪过诧异,但还是扯开笑容行礼,“王先生来了,快请坐。” 苏文也忙站起来给自己的岳父行礼。 “小李相公不必多礼,我是问过下人才知道你在这边,这才过来的。” “石也正要过去请先生过来用餐呢,既然先生已经过来,那不如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说事。” 王先生点头。 一用完早餐,李石就对苏文道:“王先生这里我来照顾,你快去衙门吧。” “那岳父,小婿就先出去了。” 王先生点头,等所有人都走了,王先生喝了一口茶,方道,“内人思念家中儿子,所以我打算今天就叫人送她回去,不知小李相公可否方便借一辆马车。” “自然,王太太的马车还在府里收着呢,先生若是觉得不够,石再叫人从府里拿出两辆来就是。” “已经够了,那柴房里面的下人……” “自然是归原主了,石昨天已经吩咐下去,先生回到院子就能看见人了。” 王先生点头,看着含笑的李石,突然就有些心累,不愿再说下去,起身告辞了。 回到院子,就看到跪着一群的下人,王先生直接越过他们进屋,对管事道:“让他们用过早餐,马上就将人送走。” 管事担忧道:“直接将人送到山东,家里的两位少爷会不会……” “他们若是想他们母亲了,那就让他们去看,难道我还会拦着他们不成?”王先生有些生气的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将她马上送走。” 管事就知道王先生是动了真气了,不然不会想着将王太太送回娘家。 将近二十年的夫妻,王太太这样被送回去,以后再想回来就难了,而就算回来了只怕也没了威望…… 跟随着王太太一起来的下人也一并被送走了,本来王先生还想将他们发卖,然后将妻子带回去处理,可昨天的事让他彻底的心灰意冷,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会用自杀这个方式来进行反击。 一旦她真的死了,这件事哪怕露出去一点,他们的女儿只怕在这世间就无立足之地了,她怎么就不为自己的女儿想想?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自私,以前一直觉得她至少对孩子们是非常好的,可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假象罢了,一旦孩子的利益与她相冲突,只怕她会想也不想的放弃孩子。 王太太被送走之后两天王心敏才知道。 要说不怪母亲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到恨,这几天下来,王心敏心中已经不遗留这种情绪了,她对母亲的感觉很复杂,此时听说她被送回去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王心敏不知道王太太是被是被送回娘家,而不是被送回府城王家。 孩子的洗三到了,李石和木兰不提议大办,“孩子体弱,最好还是不要接触太多的人,我们自己在家里庆贺就是了。” 李石是大夫,王先生和苏文自然会听他的,妞妞的洗三就在家里人的见证下过去。 因为孩子小,苏文就只叫了她的小名妞妞,打算等她满三岁之后再取名字,王先生知道这是民间希望留住体弱孩子的方法,过早的给孩子取大名怕孩子压不住。 三天的时间,妞妞长开了一些,脸上的青色也已经消掉,此时正睁着圆溜溜的演讲看着四周,木兰就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将孩子交给稳婆。 虽然参加妞妞洗三的人少,但是丢进洗盆里的东西可不少,四个稳婆见了,本来还有些惋惜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笑容满面的给孩子清洗身上泼上清水。 等孩子洗三结束,木兰就抱着孩子去给王心敏。苏文虽然请了奶娘,但因为阳阳是木兰亲自喂养的,而通过这一次事情,王心敏察觉到了王嬷嬷对她的爱比母亲对她的爱还要深,就想着亲自喂养自己的孩子,以后母女俩的感情才能更好。 苏文自然也高兴,在他的认知了,孩子自然是自己喂养的好。 而王先生和王嬷嬷因为有了顾虑,对王心敏与孩子的亲近也是乐见其成。 木兰才坐下,钟先生派来的小厮就到了,“……我们家老爷和小少爷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木兰高兴的跳起来,就要去接儿子,李石忙拉住她,“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吧。” 因为洗三,木兰身上穿了一套较为隆重的衣服,木兰忙回去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 分开了好几天,阳阳早就想母亲了,不过因为钟爷爷是他熟悉的人,一路上又有好玩的,这才没有哭闹,一进入定远县,阳阳就趴在车窗边,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来来往往的人。 钟先生坐在阳阳身后闭目养神,阳阳看到一个好玩的,就转身拉住钟先生的衣袖,指着窗外到:“去。” 钟先生睁开眼睛,眼中带笑的问,“去哪里呀?” “去玩!” 237第237章告知 钟先生摸摸他的头,含笑道:“等一会儿你爹娘就来了,你还去玩吗?” 阳阳就委屈的嘟起嘴巴,“他们不要,我。” 钟先生就将阳阳抱着放在腿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道:“你是你爹娘的宝贝,他们又怎么会不要你呢?”他知道现在说得太复杂阳阳也听不懂,但依然轻声慢语的道:“你舅妈生病了,你爹你娘要赶过去救她,自然不能照顾你,可你才是他们最重要的宝贝,如果你有需要,他们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难道阳阳不喜欢和钟爷爷在一起吗?” 阳阳很迷茫,纯净的眼睛好奇疑惑的看着钟先生。 钟先生就微微一笑,轻轻地碰了碰阳阳的眼角,低声道:“你不用知道这些,只要知道我们都爱你就好。”说着抱着阳阳的手就微微一紧,心中一直犹豫不定的主意也定了下来。 李石的想法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更了解他自己,他根本就不适合成家,对于拥有一个孩子他不是不心动过,可现在看着阳阳,他才知道,真的拥有了一个孩子,他未必还有现在的心情,因为做父亲与做师爷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将阳阳当成孙子一味的宠着,却不可能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因为阳阳还有李石和木兰教育,若是他这样疼宠自己的孩子,只怕养出来的孩子也没多好,反而是害了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生他。 要他像李石一样像初当父亲一样教育照顾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年纪大了,能拿出的精力有限,就算他死后有李石照顾他的孩子,可难道他的儿子还能一直依靠李石吗? 李石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负担已经够重的了,下面还有会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帮忙照顾,又能分出多少精力? 看着眼前纯真的阳阳,钟先生觉得这一生也就足了,他虽然没有儿子,却有李石养老送终,虽然没有孙子,却有阳阳承欢膝下,无儿无孙胜过有儿有孙。 马车在钟先生的胡思乱想中停下。 马车还没停稳,车帘子就“唰”的一下被木兰打开,本来还有些垂头丧气的阳阳看见母亲顿时眼睛一亮,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张着手就扑进木兰的怀里。 木兰扬起大大的笑容,抱着阳阳亲了两口,高兴到:“阳阳有没有想娘?” “想!” 钟先生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就摇头暗骂一声,“小没良心的,刚才还说生气呢。” 李石手握折扇,含笑在一旁看着,见钟先生露头,忙上前将钟先生扶下来,“先生是否用过饭了?” “在车上能吃什么东西?”钟先生有些赌气的瞪了李石一眼。 木兰就抱着阳阳低声道:“阳阳,娘带你去看看妹妹好不好?” 阳阳点头。 王先生和钟先生虽然互相听说过对方,但其实并没有见过面,此人两人在一起说话却意外的说到了一起,因此钟先生也不找李石和木兰的麻烦了,大大方方的跟着王先生下棋去了。 木兰给阳阳换衣服洗澡之后就抱着他去看正在摇篮里睡觉的妞妞。 阳阳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有些惊奇的慢慢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发现软软的,就快速的将手缩回来。 李石和木兰看着一笑,李石就上前接过阳阳,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妹妹现在睡着,等她醒了我们再来和她玩,我们先下去吃东西,好不好?” 阳阳就抱着肚子欢喜的点头。 他早就饿了。 夫妻俩喂阳阳吃了东西,见她有些累了,就将他放在塌上,拿着扇子轻轻地给他煽风,木兰摸了摸阳阳的小脸,低声道:“好像瘦了。” “养几天就好了,”话虽然这样说,但李石心中也有些心疼,“我们这次在这儿住长一些,等阳阳玩腻了再回去。” 李石担心时间放的太近阳阳会累着。 苏文听说阳阳到了,从衙门里处理事情回来就直奔这边过来,李石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苏文。敢在他的院子里这样走路的,除了阳阳也就只有他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塌上熟睡的妻子和儿子,起身走出去,看着急匆匆赶过来的苏文,就不由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满头大汗的,也不回去先换衣服。” “我听说阳阳到了。” “正和你姐姐在睡觉呢,你快去梳洗一下吧,去看过弟妹和妞妞之后再过来。” 苏文可惜的看了一眼门口,只好应下了。 苏文到底没先去换衣服,而是跑到妞妞那里小心的亲了她一口,问过妻子之后才去梳洗的。 晚上,包括钟先生和王先生,他们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饭了。 苏文高兴的将阳阳放在肩膀上,大声笑道:“阳阳,舅舅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去玩!” 李石就在一旁泼他冷水,“秋收不是还没结束吗?我听说县衙里积累了许多的案子,你都审了” 苏文身子一僵,只好失望的将阳阳放下来,做下承诺,“阳阳,等过了这个月,舅舅就亲自带你去玩。对了,姐夫,这次你们要在这儿呆多久?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了,你们怎么也得在这里过中秋吧?” 王先生也看向李石。 李石就轻声应了一声,“一两个月总是要有的。” “真的?”苏文惊喜的将阳阳往天上抛了两下,“那真是太好了!” 阳阳高兴的拍着小手,“还要,还要!” 苏文就真的将他往天上抛了几下,木兰见了就上前接过儿子,“晚上他要是做噩梦我就让你带着他。” 苏文吐吐舌头。 这边,王先生却给李石敬酒,“如此,心敏的身体就多拜托小李相公了。” “这是石的责任。”说着回敬王先生。 王先生只在这里呆了五天就不得不回去了,其他的不说,就是书院那里他也不能请太久的假期。 王先生临走前和王心敏说了,以后和苏文好好的过日子,可若是被欺负了也不用怕,只管写信回去告诉他,王家还有她的两个弟弟。 王心敏含着泪应下了,苏文亲自将王先生送到十里长亭,在那里,王先生看了苏文半响,才悠悠的道:“你若是想要子嗣,倒是也可以纳一良妾,我只希望你记住谁是你的妻子就好。” 苏文脸上微变,“先生何出此言?文岂敢如此?我苏家的规矩,是不能纳妾的,更何况,心敏只是身体受损,而且我们现在也有了一个女儿,纳妾之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王先生心中就松了一口气,苏文既然连从前的称呼都用出来了,说明他是认真的。 王先生欣慰的拍了拍苏文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写信过来。” “小婿会的。” 王先生点头,骑马离去。 苏文在十里长亭里站了半天,这才骑上马回去。 王先生一回到家里,两个儿子就着急的上前,“父亲,母亲怎么去了山东外婆家?” 王先生将马交给家里的下人,瞪了儿子一眼,“急什么?回去再说。” 两个儿子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的跟在王先生身后进了书房。 王先生将定远县的事仔细的说了,对于这些事他从不会隐瞒自己的儿女,他一直觉得担当是从小练成了。 两个儿子红了眼睛,“姐姐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胡说些什么呢?”王先生瞪了他们一眼,“不过是子嗣艰难一些罢了,以后会调养好的,不过以后你们就是她的靠山,你们好了,你们的姐姐才能好,你们明白了吗?” “儿子明白,今年秋闱儿子就下场。” 王先生点头。 “你们的母亲是我做主送回你外婆家的,你们若是想她了也可以去看她,只一件,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将她接回来。” 两个儿子都低下头。 王先生的两个儿子还没懂事就是王先生亲自带着的,等到再懂事一些,王心敏也能照顾弟弟了,所以两人几乎是王先生和王心敏一把手带大的,两人对王心敏的感情也比母亲深一些,此时听到这样的事,心里既伤心又担心又生气,但那是他们的母亲,他们不能说什么,只能黯然的点头。 但他们知道,为了他们的仕途,父亲肯定不会休了母亲,所以也只是担心母亲到外婆家后的处境,毕竟外婆家情况复杂,比王家不知道要乱多少倍,现在外婆年纪又大了,也不知能不能照看到母亲。 所以两人估摸着时间拿出两个人的零用钱给王太太送过去了,就希望她在山东的时候日子好过些。 两人却不知道,王太太在物质上并不缺,缺的是心灵上的抚慰,她现在在山东可以说是胆战心惊,就生怕哪一天会收到王先生的休妻书。 而且,娘家人的目光也让她很难堪,她这样被送回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有问题,虽然母亲已经将事情压下,说是她年纪大了想女儿叫女婿送上来的,但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根本就没写过什么信和派人出去过,这些都是很明显的事,因此几天下来,娘家人都是在打探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让王家出了名的好脾气将人送回来。 238第238章温馨 李石正躺在塌上午睡,阳阳蹬蹬的跑进来,看见父亲的背影,就悄悄的爬上塌,好奇的凑到跟前去看。一下子扒扒父亲的眼皮,一下子揪揪父亲的耳朵,正想摸摸父亲的鼻子,李石的眼睛突然就睁开,有些好笑的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儿子。 阳阳吓了一跳,然后就不好意思的埋进父亲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李石就好笑的拍了儿子的屁股一下,“现在不好意思了?刚才你在做什么?” 阳阳好奇的抬头看父亲,李石也没想他能明白,而是将他抱起来,“我们去看看妹妹好不好?” 阳阳就嘟嘟嘴,摇头,“不看。” “为什么?你不是和妹妹玩得很好吗?” “不好玩。”阳阳一开始还很兴奋的和妹妹说话,还想和她一起去玩,但妞妞不能吹风,几乎都是呆在屋里,阳阳和她玩了两天就不想玩了。 李石想了想,就抱着儿子道:“那爹爹带你上街去玩好不好?” 阳阳高兴的拍手,“去,去玩!” “就说这两个字最清楚!” 木兰正在王心敏那里,李石带了钱,只让丫头通知木兰一声,就抱着阳阳出去了。 距离上次来定远县也有大半年了,定远县改变了不少,以前街上虽然也有店铺,但却很少看见顾客,更别说能在定远县中看到来往的客商之类的了。 可现在的定远县虽然不至于繁华,但在街上却清楚的看到商人带着货物经过,或是停留在客栈里。 苏文将县城规制好,哪些地方摆什么摊都是有规定的,街上有巡逻的捕快,不怕那些地痞****骚扰。 可以说,比起以前的定远县,现在的定远县焕发着一股生机。 李石抱着阳阳一路看过去,胸中也不由的升起一股自豪感,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他不可能再科举入仕,但他的理想却有人继承。 阳阳看见街上这么多好玩的,就挣扎着要下地,李石无奈,只好将他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慢慢的走着。 阳阳就站在一个七彩的风车前面怎么也不肯走了,李石无奈,只好掏钱给他买了一个。 阳阳拿着东西就跑,李石忙追上他,拉住他的手,教训他道:“可不许再乱跑,万一摔了怎么办?” 阳阳不是第一次逛街,以前李石和木兰也陪他上街逛过,但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没记忆,现在看见这么多漂亮的小东西,就是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 最后,阳阳就站在一个馄饨摊子前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了。 老板娘见了就招呼道:“这位相公,带着孩子吃一碗馄饨吧。” 李石就将阳阳抱起来坐到桌子边,“那就来两碗馄饨吧。” “好嘞。” 老板娘特意将阳阳的那碗煮烂一些,这样好让他下咽。 李石就先喂阳阳吃,就听到旁边的人感叹:“如今秋收算是结束了,我们也能放松一二了,今年我们县可是大丰收,至少几年能过一个好年,明年不用饿肚子了。” “你高兴的也太早了,这还没纳税呢。” “纳税?县太爷不是说了三年之内都不用纳税吗?” “谁知道他会不会信守承诺?以往的县令也说免税,可转头却在别的地方上加税,算来算去还不是得交税?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我倒觉得苏大人不是这样的人,这次秋收他可是跟着我们一块儿去的,以往有哪个县令能做到这点?更何况,看他这一年多来的作为,也不像是贪官。” “就算不是贪官,这世上的官员总要落些好处才行啊,不然只凭县太爷那点俸禄也就能请个仆人维持住家用罢了。” 那人就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县太爷自然还是有其他收入的,我听说他在府城那边既有地又有铺子,光那些就绰绰有余了,他又一心做个好官,自然就不在乎那些钱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同这个观点的,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们谁也不敢下定论。 定远县除了早些年出过几个特别厉害的贪官之外,其他的都还算顾及名声,但就算是这样,几年下来也没见做过多少成绩,不过是派兵上几次山,往上报几次剿匪的功劳,然后就会顺利的升迁了…… 李石听着他们的议论,微微一笑,将馄饨的馅弄出来喂给阳阳吃,然后才吃馄饨皮,阳阳吃得津津有味。 李石看了一眼他的小肚子,低声笑道:“吃得七分饱就行了,再吃晚上该吃不下饭了。” 阳阳不依,嘟着嘴还要,这时候的孩子并不知道适可而止,只是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李石就轻声细语的和他将道理,好不容易将碗从他怀里夺过来,抬头间却看见一人丢下钱悄悄的离开。 李石眼睛微眯,目光在那人的手上和脸上一滑而过,垂下眼眸沉思。 阳阳正迎风转着风车,看到爹爹不理他,就扯着他的衣角道:“爹爹,回家。” 李石一笑,看了眼已经冷掉的馄饨,可惜了一下,眼睛在街角处转了一圈,看到不远处就有两个小乞丐,李石就招手让他们过来。 两个小乞丐本来是盯着阳阳面前的馄饨看,见李石冲他们招手,犹豫了几下才慢慢的走过来。 李石就将碗里的馄饨分成两份倒进他们的碗里,两个小乞丐眼睛一亮,弯腰道谢一声就跑到街角去狼吞虎咽的吃。 老板娘见了张了张嘴,很想告诉李石,就算是您没吃,也可以留给他们吃,但看着李石的侧脸,到底没敢说出口。 李石放下钱,抱着阳阳离开了。 那两个小乞丐就抬头看了李石一眼,眼里闪过感激,看向阳阳时却是闪过羡慕。 李石见暑气已经去了一些,就将阳阳放出去玩,一边留意他在院子里跑跑跳跳,一边问苏文,“这几天你们衙门里有什么事吗?” “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事了,粮食都收了回来,剩下的也只收些人头税也就完了。”朝廷免的是田税和其他两种比较小项的税收,人头税还是要收的,不过就是这样,百姓也比以前过的要宽松一些。 “这几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苏文疑惑,“姐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李石脑海中就闪过今天在馄饨摊子上遇到的人,缓缓的摇摇头,说不定只是过路的商人,是他多想了。 木兰端了一盘点心出来,“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李石早饿了,见状就拿了一块儿,苏文也拿了一块儿,满足的叹道:“还是姐姐做的东西好吃。” “就你会拍马屁,”木兰将盘子交给周春,搬了一张椅子在院子里坐下,指了旁边的石凳道:“坐下说话吧,你们站着也不嫌累。” 苏文就坐在木兰的身边,木兰摸了摸苏文的脑袋,笑道:“阿文也长大了,这两天我出去走到那里都有人夸你。” 苏文就不好意思的笑。 “只是这农事是看天吃饭的,更何况,每年都只有大半年在忙这个,剩下的时间却是浪费了,我看倒不如趁着这时候做一些事情,不然就算你在这个县城待够五年,只怕也改变不了多少。” “可百姓们还是以种地为主,现在秋收过去,还有什么忙的?” “我见你们都是待到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兴修水利,而那时候往往会占了百姓耕种的时间,既然如此,为何不在这清闲的时候将那水利一点一点的修起来?还有,我看你们县城的道路实在是坏的厉害,一个地方想要富裕,就少不了与外面的交流,而交流就必须要交通通达。” 苏文窘迫,“姐姐,这些都是要钱的,定远县是出了名的穷,哪里来的钱啊?” “我听说朝廷对你们这样的县是由拨款的。” “有倒是有,但不多,那么一点东西连材料都买不齐,更别说还有人工费了。” 李石见木兰苦思,就躺在另一边的躺椅上,建议道:“你若是脸皮够厚,就将收上来的税银扣下,将那些东西都换成材料,再找县里几户有钱的人家吃吃饭,趁着现在农闲让那些农民以工抵税,相信他们还是很愿意的,只是一样,要保证他们的吃食和干活强度。” 木兰连连点头,点到一半又摇头,“这样不好吧,岂不是变成挪用公款了?” “不会,”苏文双眼亮晶晶的道:“我朝的法律法规大部分还是沿袭前朝的,前朝有规定,一方父母官只要是为了治下的百姓兴修水利,造福一方,那是可以用当地的税收的,但那也有严格的要求……”虽然限制条件很苛刻,但苏文却有自信可以做到。 想到这里,苏文高兴的抱住木兰的胳膊,“姐姐,姐夫,幸亏有你们提醒我,不然我又白白的浪费小半年了。” 阳阳正在花坛里扯花玩,看见舅舅抱住自己的母亲就丢下手中的花,噔噔噔跑过来,推着苏文,不高兴的挤进木兰的怀抱,“我的,我的。” 苏文一愣,就抱起阳阳顶了顶他的肚子,“什么你的?那也是我的,我还是你舅舅呢。” 阳阳被顶着肚子,顿时发痒的笑起来。 木兰就拍了他一下,“阳阳还小呢,快把他放下来,可不许挠他痒痒。” 239第239章走失 杨成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小心的看了眼四周,见后面没有可疑的人跟着,这才放心的将门关上。 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杨成提着草药打开门,床上的人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睛。 杨成快步上前,扶起床上的人,“大公子,我抓药回来了,等一下我就给您熬。” 朱峰点头,掀开眼皮看了那副药一眼,有些虚弱的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我是分开在几个药店买的,买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药材,不会引起人的注意的。”杨成想到朱峰身上的伤,明明是最尊贵的身份,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只能要一些普通的药材,杨成有些心酸。 朱峰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快去熬药吧。” 杨成应声而去,很快就又端了一碗粥进来,汇报起外面的情况。 朱峰一边喝粥,一边听着,等喝完了粥,沉思半响,才道:“照你这么说,这定远县县令却是个不错的人了?” “听着倒是个一心为民的,只是属下没见过他,不知事实如何。” 朱峰就瞥了他一眼,杨成马上跪下请罪,“是属下,不,是我不对。” 朱峰示意他起来,语重心长的道:“现在我们是逃难,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如今你是我表弟,再自称属下小心别人心中起疑。” 杨成应了一声,脸上有些羞愧,想到他们被困在这里也好些天了,就提议道:“大公子,那定远县的县令既然是好的,我们不如去求助他,相信他一定会竭尽所能护送公子回京的。” 朱峰缓缓的摇头,“他不过是一小小的县令,这一路上艰难险阻,只怕护送不了我们,反而会搭上他的性命。” “我们并不需要他护送我们到京城,只要到府城就可以,大公子,等您的伤好一点,我们就可以加快速度,两天时间就能到达。” 朱峰脸上苦笑,“别说是两天,只怕就是一天我们也到不了,我们出事的地方离这里并不多远,你以为他们在路上没有设置吗?只怕我们一出定远县就能被发现,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成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有些苦恼,论动脑筋,他连大公子都比不上,除了一身功夫再没有其他的本事,可空有功夫也带不了大公子回去啊。 “先等等看吧,总会找到时机的。” 这几天阳阳喜欢上了外面,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会拉着李石往外托,一开始李石还有时间陪他,但后面因为钟先生要他整理医书,也就抽不出时间了,木兰又要照顾王心敏和妞妞,也就能在家的时候陪阳阳,是不可能和阳阳到外面去的。 所以李石就让周冬带着阳阳出去,身边还跟了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都是苏文府里的,阳阳这几天也和她们玩熟了,倒不用担心认生的问题。 这一天也一样,阳阳现在要出去已经不找李石了,直接去找周冬,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周冬却不可能就这样带着阳阳离开,因此抱了阳阳去请示李石,李石正在书房里,看到周冬怀里的阳阳,抽了抽嘴角,挥手道:“快去吧,中午的时候早点回来,别晒着太阳了。” 周冬应了一声。 钟先生将医书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李石,就起身道:“好了,你只要将这些整理好就行,不懂的回头再问我,我先离开一段时间。” “先生要去哪里?” “既然已经来了定远县,那就不能不去海边看看,我听说那边有几样稀缺的药材,我想过去看看,过个三五天的也就回来了。”说完也不让李石送,叫上家丁背了一个包袱就离开了。 李石摇头一笑,回到书桌后面拿起笔正要继续抄写那些药方,谁知道手突然突兀的一抖,心忍不住一痛,笔尖的墨就只有滴在纸上,渲染开一片…… 与此同时,正打算亲自灌王心敏喝药的木兰却突然打了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响,让本来不想喝药的王心敏心一抖,就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姐姐别生气,我喝就是了。” 王嬷嬷也忙打圆场道:“姑太太别生气,我们家太太就是喝了太多的药,这是嫌弃药苦呢,我回头多准备一些蜜饯就是了。” 木兰强笑一声,“那王嬷嬷你快去厨房再重新熬一碗药,回头给你们太太服下,我身子好像有些不太舒服,到前面去休息一阵。”说着转身快速的走了。 王心敏就担忧道:“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王嬷嬷若有所思的道:“我看倒像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姑太太担心的……”说着,她和王心敏的目光都落在了打碎的碗上,眉头紧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木兰跑到前面去找李石,李石也正心神不宁,才走出书房就迎面碰上了木兰,两人在一起多年,早对对方了解无比,只需一个眼神,瞬间明白过来,两人同声道: “阳阳呢?” “阳阳出去了。” 木兰脸色微白,李石疾步下去扶住她,道:“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李石让周大福去前面找苏文,让他快派人帮忙找阳阳,自己也将府里的下人都派出去了,自己拉着木兰也要到街上去找,才出门走了几步,就有府里的下人扶了一个婆子狼狈的跑来,李石认出她就是跟着阳阳出门的下人,心中就忍不住狂跳起来。 那婆子看到李石和木兰,就忍不住嚎啕道:“老爷,太太,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石眼里闪过厉色,扶住妻子,瞪向那婆子,喝道:“住嘴!有话好好说,不许哭!” 那婆子一噎,就收了眼泪道:“小少爷不见了,我们将那一条街都找了都没找到小少爷。” “那周冬呢?”木兰抓紧李石的手,紧张的看着那婆子。 “周冬被马踢伤了,如今还昏迷着,就是他把少爷给抛走,这才逃过一劫的,可等我们挤过去要抱小少爷的说话却发现小少爷不见了。” 李石知道木兰心急,但知道最好将事情弄清楚,对方是蓄意,还是意外,或是,有人好心救了阳阳…… “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定远县的街头有人跑马?”朝廷是有规定的,除了加急文件,在县城及县城以上的城里骑马都是有马速限制的,若是再其他的地方还有达官贵人或是名门之后仗势骑马,可在这定远县中,身份最高的就是苏文,而且底下的人家也买不起或买不到什么好马,更别说违规跑马了。 原来今天和以往一样,一到集市,阳阳就挣扎着自己走,所以周冬就将阳阳放到地上,但却牢牢的抓住他的一只手。 定远县的集市并不多大,也就那么一条街,因此大家早就认识阳阳了,没办法,任谁连续十多天,每天都是这个世间来逛街,对象明明是个一岁多才会跑路的孩子,偏偏要像大人一样从街头巡视到街角,不仅摆摊的商贩认识阳阳了,就是两边的商户也知道了阳阳的身份。 一来是阳阳的行为太过怪异,二来也是阳阳穿得并不差。阳阳的衣服在府城算不上多好,但在定远县却是属于上等的衣服了,因此大家难免会想要打听,周冬为了预防被人欺负,就将阳阳的身份说了,因此谁都知道阳阳是他们县太爷的外甥。 所以阳阳一上街,大家都会冲他善意的打招呼,阳阳最喜欢别人和他说话,因此没一会儿就拉着周冬跑过这个摊子,又跑去那个摊子,而正当阳阳拉着周冬去对面一个摊子的时候,四匹马就从拐弯处突然冲出来,当时周冬和阳阳就都站在大街中间,而两个婆子还在那边,没来及的跟上,马速太快,周冬根本就带不走阳阳,他想也不想的就抱起阳阳用力丢向对面一个卖布料的摊子…… 几乎是阳阳一被甩出去,周冬就被马蹄踢出去了,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除了周冬,现场还有许多人受了伤,偏偏那四匹马停也不停的走了,等两个婆子挤到对面,阳阳已经不见了踪影,没办法,只好留下一人找阳阳,顺便照顾重伤的周冬,一人则回来报信。 木兰心慌意乱,手不由握紧。 李石怕木兰伤到自己,忙掰开她的手指握住,对她道:“既然事情刚刚发生,那阳阳肯定还在那条街上,我们一点一点的去找。阿文也可以派人去。” 木兰点头,和李石赶到那条街,正如那婆子所说,那四匹马一路跑过来,撞了不少人,现场哭喊的人不少,可以说是乱成一片。 苏文也是才赶到现场,看到现场的情况,他几乎要气死,“到底是谁在县城里纵马?” 他身后的捕头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助百姓。”苏文身后的一个官员道。 “去将县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要快,伤重的先挪到一边,大夫来了先看他们,还有派捕快来将这里围住,预防有人浑水摸鱼。” 240第240章人贩子 苏文转头就看到李石和木兰,眼睛顿时一亮,“姐夫,你也来了,快帮我看看百姓们吧。” 李石和木兰脸色难看,周大福就上前一步低声道:“三爷,小少爷不见了。” 苏文脸色微变,“在哪儿不见的?” “就是这儿。” “我马上叫人去找。” 李石看着躺了一地的伤员,胸中堵了一口气,“不用了,你这里还需要不少的人,你让两个熟悉县城的人带我们,”顿了顿,李石道:“城门口你封起来没有?” 苏文眼孔一缩,这是怀疑有人要在县城破坏?“我这就叫人去。” 李石和木兰顿时分散开去找,定远县并不大,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就在街头汇合了,他们不说将每家每户都查看了,至少都做到了心中有数,可还是找不到孩子。 木兰着急起来,“今天晚上若是还找不到孩子,那……” 李石眼神坚定的抓紧木兰的手,“不会的,这么短的时间,阿文又封锁了城门,那人不可能有时间走出县城。”李石垂下眼眸,除非那人本来就是要出城的,但守着城门口的兵士也被他盘问过,的确没有人带着一个孩子出去过。 苏文拿着一封信跑来,“姐夫,姐姐,这是临县县令送来的书信。” 李石打开一看,手就不由抓紧了信,眼里闪过厉色,“你是怀疑阳阳被他们带走了?” “按照信中所说,那些人也就是这两天会到达定远县,我们定远县一向人员简单,这半年来虽然客商增多了,但从未有过孩童失踪,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苏文道:“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以前在山里做过山匪的人,他们对这一带最熟,消息也灵通,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 以前定远县虽然有山匪,可那些大多是当地的百姓,所以虽然不想承认,但山匪有时候对县城就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以前定远县虽然穷,但也从没发生过什么大的案件,需要到衙门里来判的,大多是你占了他家的地,他家又偷了你家的猪之类的不大不小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木兰见他们只顾自己说话,难免有些着急。 李石将信递给木兰,“是人贩子,从临县路过定远县,如果等一下还是没找到,那就说明那群人已经出县城了,一旦出了县城……” 李石的话没有说完,但木兰和苏文的脸色都是一白,定远县算是要塞,出了城门就是四通八达的路,每一条路的去向都不相同,而且,四个城门,谁知道人贩子是从哪里走的? 木兰只要想到她如珠似宝养到一岁多的儿子就这么被人抱走,以后说不定再难见面,心就如同被人拧住一般,李石也是心如绞痛,眼睛不由的通红。 苏文跳脚,“我这就去找人,让人分散开寻找,每一条路我都派人去,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大人息怒,这事不可鲁莽,”一直跟在苏文身后的师爷道:“大人,那群人能一路流窜到这儿,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还能作案,可见是一群经验丰富却心狠手辣的人,若是派人一路大张旗鼓的追去,情急之下,他们只怕会撕票。” 李石看向师爷,问道:“那你以为如何?”李石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他知道此时他若是做出决定可能会出错,如此还不如听听旁人的意见。 “下官以为,可请山匪,不是,是请那几位壮士帮忙,让他们分散到各条路上去打探,他们对这附近最是熟悉,那些人从临县来肯定也带了孩子,那他们就走不远……” “让他们两人一组,”李石脑子清醒过来,当即做下决定,“只要能找到我儿线索,赏银一百两,就是找不到,只要尽心沿着安排的方向找了,赏银二十两。” 师爷精神一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那群人都是山匪出身。 苏文剿匪之后将那些山匪都遣散回家了,只选出几个能力比较出众的在身边,有两个编到衙役捕快里去了,还有三个因为没了名额,只能留在他身边,他们的饷银是他的私房钱发的,此时正好用到他们,又通过他们找到了十多个能力不错曾经是山匪的人。 二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很快就分定了路线。 二十两银子在这个小县城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他们做山匪的时候也要两年才能赚到这么多的钱,现在更不用说。 木兰看着他们消失,白着脸对李石道:“我也想去找,你在这里坐镇好不好?” 李石可以明白木兰的心情,可他们得留在县城这里,这样才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料,“不行,你要是去了,万一得到了阳阳的消息我去哪儿找你呢?”虽然县城有不少的捕快,但论能力,李石还只是信得过木兰。 一个衙役带着一个小乞丐跑过来,“大人,这孩子非要进城,说是有小少爷的消息。”衙役是对苏文汇报的,小乞丐却是看着李石,有些胆怯,却又隐含着一些希望道:“恩人,我看到他们带着小少爷出城了。” 李石看着小乞丐,觉得眼熟,再听他喊他小乞丐,顿时记起来他曾经给过对方半碗馄饨,“是你?” 小乞丐见李石想起来,顿时高兴的点头,“就是我,就是我,恩人还记得我?” “你说他们带着小少爷出城,他们是谁?从哪个城门出去的?” “他们是坏人,哥哥说要离他们远一些,可我们看见他们抱了小少爷上马车,我和哥哥就跟着他们出了城,可他们的马车太快了,我们才跟了一段,就跟丢了,现在我哥哥还在路上,哥哥叫我回来给恩人报信。”两个小乞丐平时就在这一条街上乞讨,认出阳阳就是当初他们羡慕的那个孩子,也因为羡慕所以平时总是关注他,也就听到了大家关于阳阳身份的讨论。 当时大街上一乱,两个小乞丐本来就在街角,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躲在一旁,看着周冬将阳阳丢在卖布料的摊子上,正想过去将阳阳抱起来,就见旁边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大人快速的将阳阳抱进了马车。 两个孩子能在这条街上做这么多年的乞丐,自然不是没有心眼的人,车帘子撩开的那一刹那,小乞丐看见了里面被捆绑着的好几个孩子,顿时知道这几人就是大人们常说的人贩子。 抱着报恩和另一种心思,做哥哥的当即就决定跟着那辆马车。 李石和木兰得到了确定的方向,心中顿时有了希望。 “你留在县城,我和你姐姐一起去看看。” “姐夫再带几个衙役去吧,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手上又有孩子做人质,还是多带几个人的好。” 师爷也提议,“老爷最好还是多带几个人,我们这边再去请驻军帮忙。” 李石点头,当即点了五个捕快跟他一起走,一行七人加上一个孩子骑上马,周大福也将木兰的弓箭送来,李石就抱着小乞丐,顺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才出城门往东走了一刻钟左右就碰到了小乞丐的哥哥,那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他们两个并不是亲兄弟,只是父母双亡之后在定远县乞讨,两人因为年纪小被其他的乞丐欺负,两个人就抱成一团一起乞讨,三四年下来,感情比别人家亲兄弟还要亲。 木兰将那孩子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孩子就指了一个方向,身后的衙役就道:“这条路通的是源城码头,一直到码头都没有分岔路,而从这儿到源城码头最少得要一天的路程。” 李石看了眼天色,“那我们快马加鞭,一定要跟上他们。” “刚才还有一匹马过去了,就是在县城里撞了人的马。”小乞丐忙汇报。 “不是说有四匹吗?”木兰疑惑。 “说不定是出城就分开了,刚才我听捕头说过,我们的城门才把守起来,那四人骑着马就闯过去了,亏得捕头他们闪的快,不然也是要受伤的。”一个衙役解释道。 木兰听得一肚子的气,若不是那四人胡乱跑马,阳阳也就不会失踪。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上去。 春冷秋暖皆有雨,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天气就开始闷热起来,李石看了眼天空,暗道:看这天气,只怕再过不久就要下雨,那些人不可能在雨天底下赶路,“从这儿到源城码头,路上可有什么避雨休息的地方?” “有,往下有一个破庙,一间客栈和一家农庄,平时赶路的客商多在这三个地方休息,再往下走一个多时辰就是破庙了,老爷,我算了一下时间,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能追上他们了。” 李石嘴角微翘,“不用两个时辰我们也能追上他们。”说着扬鞭加快速度。 木兰也看了一眼天气,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里带着一股煞气,李石都能看出来的天气,她这个整天进山的人自然更能知道,大雨会在一个时辰后到来,只要他们加快速度,就一定能在破庙里追上被迫滞留的人贩子。 241第241章交锋 杨成扶着朱峰在破庙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看着外面一拥而进的几人,他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朱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现在破庙里聚了不少前来躲雨的客商,他们两个人在其中并不显得特别。 五个人贩子带了两辆马车,他们不敢将马车上的孩子带下来,在之前就给孩子吃了有迷药的馒头,所以现在孩子都昏睡着,他们将马车直接驶进破庙里,此举让歇息在里面的客商不满,但看着五个五大三粗带着刀剑的人,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众人并不怀疑马车里的东西,只以为里面是什么贵重不能淋雨的货物,但一般人都会将货物搬进破庙,因为这里空间虽然大,但这条路来往的客商不少,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需要避雨? 若是都将马车之类的东西弄进来,那这破庙再大也不可能装得下,到时候难免就会有纷争。 朱峰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是朱有德的长子,当年朱有德在外领兵,家里下人少,底下好几个弟弟,都是他帮着母亲照顾,因此他最细心,此时看见两人即使是吃饭的时候也守在马车前,而那三人虽然是随意的坐在地上,但也时刻留意着马车…… 朱峰的能力虽然不及几个弟弟,但毕竟也和朱有德一起行军打仗过,这些小伎俩还瞒不住他。 朱峰垂下眼眸,手不由摸向腰间的匕首。 杨成疑惑的看向大公子,朱峰微微摇了摇头,打算静观其变。 正在这时,朱峰和杨成都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响,两人抬头去看,车帘子就在车前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阳阳的小脸出现在那里,他看了眼四周,发现是陌生的地方,就瘪了瘪嘴,带着哭音的喊了一声:“爹,娘!” 朱峰透过打开的车帘子看到里面躺成一堆的孩子,眼孔微缩,从乱世里活下来的他自然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人贩子。 杨成自然也发现了,不过他没想多管闲事,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两个守着车子的人贩子大惊失色,一个上前一把将阳阳塞进马车里,低声喝道:“你怎么不和哥哥姐姐睡觉?小心爹爹打你,快睡觉,不然又该喊累了!”说着自己也探身进马车里,手捂住阳阳的嘴巴,阳阳难受,就不由用脚踢他,人贩子心里发狠,眼里闪过厉色,捂着阳阳的手就不由用力。 这次他们一共弄了二十多个孩子,在源城还有一批,就算是死一个也没什么,要紧的是不能叫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留在车外的那人留意起四周的情况,坐着的三人也狠厉的扫过四周,那些也发现了异样的客商对上那样的眼神顿时纷纷避开,自己窝在一角。 人贩子们满意的看着这种情况。 一直留意那边动静的朱峰却皱起了眉头,刚才的那个孩子不过才一岁多,想起他的长子,现在也不过才三岁,他一岁多的时候正是最顽皮的时候。 朱峰不由心中一痛,耳边听着马车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手不由握紧,听着那声音渐渐弱下来,朱峰不由惊醒过来,对杨成低声道:“快去救人。” 杨成大惊,“大公子不可,就算属下能以一敌三,可他们有五人,到时动静弄大,若是引来此刻。” 朱峰眼里闪过厉色,“这是命令,快去!” 杨成没办法,眼睛扫过旁边的酒壶,就从包袱里拿了一壶酒,那是烈酒,是为朱峰清理身上的伤口用的。 杨成拿着酒快步的走到马车边,笑道:“两位兄弟,来来,小弟请两位喝酒。” 马车前的人戒备的看向杨成,半身探在马车里的人感觉到手下的小孩已经软了身体,就丢开孩子,掀开帘子出来,站在马车前上下打量杨成,杨成脸上的笑容微僵,扬着手中的酒壶道:“看几位兄弟的架势是做大生意的,不知道可否传授一些经验?” 马车前的两人虽然还没有放下戒备,但不如先前那样剑拔弩张,本来站起来的三个人贩子又重新坐了下来,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马蹄声,大家被先前的事弄得有些神经过敏,都看过去,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就带着一把剑进来,看到门口的人,杨成眼孔一缩,脸色微变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冲马车前的两人抱歉的一笑,“既然两位兄弟不方便那就算了。”说完,快步走回到朱峰身边。 朱峰就有些想掩面的冲动,杨成一走到朱峰身边也回过神来,他僵住身体,他现在是这屋里唯一活动的人,那人肯定会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他现在回到大公子的身边,不就是将人引过来吗? 杨成眼里闪过决绝,看向朱峰的眼里就带了抱歉和羞愧,他们跟随大公子出来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他的不谨慎而将公子送向危险。 朱峰张张嘴,杨成就摸向了腰间的短剑,扭头与那黑衣人的目光对上,两人都戒备的看向对方。 就在两人即将要动手的时候,木兰和李石就牵着一个孩子推开门进来…… 对视的两人心中一惊,先前他们太过紧张,竟是没有听到外面的马蹄声。 黑衣人微微侧身,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李石和木兰,目光在木兰身上一顿。 木兰虽是一身男装打扮,但很明显,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女子的事实,而黑衣人关注她的原因,却是她下盘很稳,看得出是个习武之人。 不过黑衣人在看到两人中间的孩子时就微微放下了戒备,木兰的目光在屋里的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向手中的孩子,孩子的目光就定在两辆马车上。 李石的目光却扫过黑衣人朱峰和杨成,他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但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孩子被周冬甩开,也不知道受伤没有,这一路上他和木兰都有些担惊受怕。 李石牵着小乞丐走到角落,摸着他的头道:“好好在这儿呆着,叔叔和婶婶去拿一些干草来。”目光却越过小乞丐看向他身后的小门。 小乞丐点头,这是一开始说好的,一旦发生冲突,他就从这里离开,而那些衙役已经悄悄从四周包围过来了。 李石和木兰一起向两辆马车走去,马车后就有一些干草,两个人贩子看了两人一眼,都没有放在眼里。 但朱峰却一直留意着苏木兰,他总是觉得苏木兰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朱峰身边的杨成正在焦急,虽然情势因为木兰和李石的进来微微一松,但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那肯定是没有放弃的道理。 他虽然是侍卫,功夫却不怎么样。是因为他与朱峰一起长大,对朱峰忠心耿耿,这次南下朱峰才带着他的,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最后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对方是杀手,他肯定不是对手,现在只希望他用命拖住对方多一点时间,让朱峰得到更多的逃命时间。 杨成见朱峰竟然还有心留意人贩子那边,顿时有些生气,朱峰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心又太软,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别人。 思考间,李石和木兰已经走到了马车边,木兰突然抬眼犀利的看向对面的俩人,两个人贩子还没反应过来,李石就一脚踢中其中一人的要害,另外一人才直起身子,就被木兰快速的趋身上前一刀抹了脖子…… 那人瞪大了眼睛看向木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木兰冷漠的看了对方一眼,横拿的刀顿时向下,想不想的刺向冲李石袭击的人,木兰擅长远攻,但当初住在平阳侯府时也是看过侯府的师傅教苏文和李江近攻的,加上当时她对这种事比较敏感,不仅留意了,自己也上手学了,因此这次出其不意之下,竟然连着杀了两人。 第二个人被她捅了个透心凉,李石已经快步上前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了闭目青着脸躺在那里的阳阳。 “阳阳——”李石心中大慌,忙上前抱住阳阳,将他放在地上,手探上孩子的鼻息,却发现没有一丝呼吸,李石肝胆俱裂,手微抖的摸向孩子的脖子,微弱的动脉跳动让李石精神一振,他想也不想,用手撬开孩子的嘴,将气渡到孩子的嘴里,快速的打开随身带着的医疗包,从里面拿出针扎了孩子身上几下,又不断的给孩子渡气,阳阳总算是咳嗽一声,恢复了鼻息。 李石就抱着阳阳的身子哭出声来。 而木兰早在李石喊出“阳阳”的时候就回过头来看,见阳阳声息全无,顿时发了疯,本来还想留下另外三个人贩子以备救出更多的孩子,此时却是理智全无,想也不想的拿弓抽箭射向那三个人贩子…… 但这是室内,三个人贩子离得又近,对弓箭并不利,那三个人贩子抽着刀就冲上来,幸亏五个埋伏的衙役冲了进来,其中一个用刀帮木兰格开一刀……五人对三人,顿时战在了一起…… 屋里顿时大乱起来,客商们不断的往外跑…… 小乞丐生怕木兰有事,又跑回来抓住木兰的手,“婶婶,婶婶,弟弟没事,你快看!” 木兰忙跑到阳阳的身边,阳阳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父母,顿时委屈的嘟嘴,“娘,痛痛。” 242第242章头疼 木兰摸了摸阳阳的脸,喜极而泣,“痛了就好,痛了就好。” 李石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木兰道:“守好两辆马车,别叫那三人靠近。” 他们之所以让衙役从侧面进来,就是怕他们身上的衣服引起人贩子反弹,以孩子做人质,所以李石木兰才进来先扫清障碍。 现在马车边守着的人已经被杀,只要守好这个位置,孩子们也就没了危险。 而另一边,黑衣人在木兰动手杀人的时候就是眼孔一缩,然后身子快速的动了起来,杨成则是一边保护朱峰,一边暗骂苏木兰,他本来还想多拖一些时间的。 他挡住黑衣人,冲朱峰喊道:“大公子,快走!” 朱峰却在木兰拿起弓箭的那一刻认出对方来,指着她大喊道:“苏木兰!” 木兰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去看,朱峰与杨成在破庙的另一边,离得有些远,加上外面天有些暗沉,她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一直留意着朱峰的李石却在刀光中看清楚了朱峰的脸,电光火石之中顿时明白过来,黑衣人一脚将杨成格开,一刀砍向朱峰,李石不由握紧了木兰的手,快速的道:“快救他!” 木兰想也不想的朝黑衣人射了一箭,刀才到朱峰面门,箭也到了他的背后,黑衣人不得不抽刀回守,他看了木兰一眼,转身继续朝朱峰追去,但木兰的下一箭很快就到,他不得不快速的躲开,但就是这样,箭还是擦着他的手臂没入他身后的雕塑里,黑衣人心惊,看了一眼左右臂的伤口,吃惊于木兰的箭法。 杨成趁着这个空隙已经回到朱峰身边,扶住身体虚弱的朱峰,他虽然受了伤,但与伤重的朱峰相比还是好一些。 朱峰冒着冷汗抓住他的手,“快到她身边去。” “大公子?”杨成不解的看了木兰一眼。 朱峰却眼睛发亮,“她能救我们,一定能!”能被父皇看重之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本事? 杨成向来信服他,想也不想的扶着朱峰朝木兰的方向过去。 黑衣人见状忙上前要拦,只是一直紧盯着她的木兰在他一动的时候也出手了,木兰的箭又狠又准,有她做掩护,黑衣人根本拦不住杨成,甚至他能在木兰的箭法保住命还是因为他的身法够快,但他从来擅长暗杀,最拿手的就是近攻,但现在他与木兰的距离拉得太长,木兰又步步紧逼,他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个圈子。 他看向木兰身后的箭筒,眼里闪过清明,更加不敢放松一刻,刚才木兰杀人的动作他看得很清楚,虽然动作干练,但明显不足,很显然,对方不擅长近攻。 黑衣人知道的事,李石自然也知道,他站在木兰身侧,低声道:“杀了他!” 木兰身后的箭筒还有三支箭,她拿了一支在手上,紧紧地盯着黑衣人,对场中其他乱糟糟的人进行屏蔽,在黑衣人想要躲到雕塑后面的时候,箭疾射而出,黑衣人不得不后退三步避开那支箭,他又彻底暴露在木兰的箭下,木兰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瞄准他的胸膛就是一箭,黑衣人眼里闪过厉色,要躲开已不可能,只能横剑而挡,他用了内力,箭“叮”的一声射在剑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耳边却突然传来风声,他诧异的抬头去看,眼孔却只见一支箭疾射而来,在他微微瞪大的眼睛中直直的插入他的咽喉…… 黑衣人手中横着剑,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木兰。 拿着弓箭的木兰却是手微微抖动起来,连着射出三箭,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 杨成和朱峰就在站在木兰不远处愕然的看着,而场中的人贩子早被衙役拿下,他们被苏木兰和黑衣人的交锋而吓,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个人贩子抖了抖脖子,只觉得一股冷风吹过,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而五个衙役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木兰,“这就是他们县太爷的姐姐呀,原来前几天的温柔善良都是幻觉吗?” 木兰放下手,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弓箭。 李石安抚的拍了拍阳阳的背,上前一步对五个衙役道:“劳烦几位将这三人绑住,询问一下这儿的客商。” 大部分的客商都心惊胆颤的跑出去了,但也有跑不出去的,都害怕的窝在角落里,闻言忙抬头表示自己是良民。 衙役就喊道:“我们是捕快,若真是无辜之人,我们自然不会冤枉,都过来,将路引拿出来,外面的人也进来。” 有两个衙役就过去将黑衣人的尸体给搬过来与两个人贩子的放在一起。 木兰身上有血腥味,她干脆将外套脱了,这才上前抱住阳阳。 李石就去处理后续。 李石对朱峰和杨成行礼,“两位不如先到一边歇息,石看过孩子就过来看两位。” 朱峰看了一眼木兰,见她眼里对他并没有熟悉感,就知道她不认识他,但眼前的男子却似乎知道他的身份,刚才似乎就是他叫什么了救自己的。 朱峰微微点头,和杨成盘腿坐在一边,看着李石将马车上的孩子都搬下来,然后一一给他们把脉。眼里闪过沉思。 杨成还一时没回过神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脱离了危险,顺着朱峰的目光去看李石,“大公子,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妻子。” 杨成脑子里冒起问好,那这是什么情况? 人贩子给孩子们用的都是迷药,他们又不懂医术,下的迷药有重有轻,身子好,年纪大的孩子吃了也就是昏睡,但年纪小,身子弱一些的孩子则会影响智力,甚至有的孩子从此就傻了。 李石给这些孩子看过之后就忍不住气愤起来,若是再不诊治,这些孩子之中起码有六个会变成傻子。 他给孩子们用了药,对衙役说,“几个孩子的情况比较急,我们急需用药,不能留在这里太长时间。” 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衙役苦着脸道:“看这样子,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启程,李老爷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李石就皱起眉头。 旁边的一个客商就颤颤巍巍的上前道:“这位老爷,小老儿是做药材生意的,这次去源城是送货,所以倒是带了一些药材……” 李石眼睛一亮,“如此多谢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李石跟着客商去看药材,一个衙役看守人贩子,两个衙役在这边照顾孩子,还有两个衙役则是询问客商。虽然小乞丐说了人贩子只有五个,但谁知道有没有接应的人?所以还是仔细一些好。 朱峰看李石离开,就扭头去看苏木兰。 木兰因为阳阳失而复得,全副的身心都放在阳阳身上,此时正抱着阳阳坐在一边,并没哟留意到朱峰两人,在她看来,后续的事情都是留给李石的,她只要留意四周的安全就行了。 “苏夫人。” 苏木兰扭头看向朱峰,扯了一个笑容,点头,“公子好。” “苏夫人不认识在下?” 木兰老实的摇头,“难道我与公子见过?”木兰自认为记性还行,而且这一世她见过的人很少,若是她见过他,应该会记得的。 朱峰微微一笑,“并没有见过,是在下多问了。” 木兰看着他的笑脸却是眼睛微眯,“你这么一笑,我就有些眼熟了。” 朱峰笑脸一僵,母后也曾说过,他笑起来的时候最像父皇。 “说不定是像您认识的故人。” 木兰点头,“不错,我如果见过你应该会记得的。”说着猛盯着朱峰的脸看。 朱峰就有些囧然,他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女子这样看,微微红着脸撇开脸。 看着朱峰的侧脸,木兰却觉得这人更熟悉了。 李石回来就看见妻子正猛盯着一个男子看,虽然知道妻子没有别的想法,但还是轻咳一声吸引了妻子的注意力。 李石的目光在朱峰和杨成身上一划而过,将手中的药放下,道:“这是在下为两位讨的伤药,两位先伤药,等我安顿好孩子就为两位看一下,到时候再开方子。” 朱峰和杨成忙道谢。 两个小乞丐也跑上跑下的帮忙,李石知道小乞丐哥哥的心思,无非是想留在他们身边,李石也心疼两个孩子,又念他们懂得知恩图报,这次若不是有他们,只怕阳阳真是凶多吉少了。 阳阳当时被周冬甩出来的时候就晕了过去,也因此他没有吃加了药的馒头,但也因此他在最不应该醒过来的时候醒过来…… 李石给孩子们喂了药,下面的天色完全的暗沉下来了,今天他们必须在这破庙里过夜了。 他看向黑衣人的尸体,眼色有些暗沉,这具尸体留着就是祸害,所以必须处理掉。 他们说有四匹这样的马,那就表示还有三个人,他们应该是出了城门就往不同的方向而去,但也不排除有人在发觉不对后追上来。 李石将杨成带到一边,低声道:“公子有什么办法处理掉外面的马与这具尸体吗?” 杨成一愣,有些迷茫,李石心中就一叹,顿时有些头疼起来,那位皇子身边跟着这样的属下,想要逃回京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243第243章坦白 等李石再重新坐下的时候,那具黑衣人的尸体和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自然不是李石和杨成处理的,两人以前压根就没接触过这些,木兰和朱峰更不了解了,但带来的衙役中有两个就是曾经的山匪,对这一行最熟悉不过,所以最后还是他们去处理的。 李石给朱峰和杨成处理好伤口,这才能够歇一口气,小乞丐就在哥哥的嘱咐下乖巧的给李石端了一碗热汤。 李石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和你哥哥也累了一整天了,饿了没有?” 话音刚落,小乞丐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木兰看着身形才有五六岁的小乞丐,顿时心疼起来,对其中一个衙役道:“我们没带干粮,你去与这里的客商买一些。” 那些跑出去的客商因为大雨,路上又滑,货物有还在破庙中,到底不敢走远,衙役出门说明缘由,他们就都重新回来了,现在正在火堆边烤衣服。 虽然衙役说他们是在办案,缉拿人贩子,但客商们看得清楚,对方分明是冲着苏木兰怀里的那一个孩子来的,只怕那孩子是个大人物,不小心被人贩子给拐了,这才过来追踪。 而且,木兰的彪悍也吓坏了他们,破庙里就死了三个人,三个人都是苏木兰一个女人杀的,所以一听说苏木兰想要吃的,忙主动将最好的那份让出来,在战战兢兢中收了钱。 木兰看着对面十几个客商,低声对李石道:“他们只怕不会保密,那样处理了黑衣人还有什么意义?” 李石眼睛一眯,将刚才去问话的两个衙役叫来了解情况,得知朱峰和杨成曾经与人贩子打过交道,想到当时的具体情况,李石知道朱峰是想救下阳阳。 李石看着靠在杨成身上闭目养神的朱峰,心中倒是对他改观了不少,虽然有些软弱,却是难得的仁善。 想了一会儿,李石心中就有了主意,第二天天一亮,李石就将客商们聚在一起,道:“诸位想必这会儿也已经明白了昨天之事,这六人是走省窜县的大人贩子,之前就拐卖过不少的孩子,这次更是动到了几位少爷小姐的头上,因为他们所用迷药过重,已有几个孩子呈中毒迹象,以后只怕再难彻底的清醒。” 几个客商看着一直被捂的严严实实的几十个孩子,顿时了然,他们说呢,几十个孩子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原来是用了迷药,如果里面真有几位身份贵重的少爷小姐,只怕就难善了了。 这个时代,孩子的存活率很低,即使是富贵之家,也时有孩子夭折,除了内宅争斗之外,最重要的却是这个时代的医术,一个头疼脑热,说不定孩子就这么去了。 因此孩子在富贵之家是很娇贵的,长到五岁上下的孩子就更加的娇贵了,因为这意味着孩子已经算是成活下来了。 但如果这一次受惊没了,或是干脆因为药而变成傻子,客商们就已经能想到那几位“大人”的愤怒了。 “这一次,我们从崇县一直追到现在,也亏得我们两位捕快一直跟着才没有跟丢,”说着,手指指向朱峰和杨成。 杨成愕然,朱峰却快速的回过神来,沉着脸冲众人点了一下头,却因为四周还朦胧,这里又特意没有点火,他又是侧身坐着,因此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但这次虽然抓到了三人,死了三人,但其实这人贩子是一整个团队,他们在源城甚至其他的地方还有人,因此在下恳请诸位,以后若是遇到前来打听此事的人一定要禀报给当地衙门,好将剩下的人贩子一网打尽。” 李石发表了一系列激情高扬的演讲,无非就是让大家同仇敌忾,遇到人贩子一定要义务的告知衙门,遇到可疑的人也要禀报衙门,衙门一定会保护他们,定不叫人贩子报复他们。 前面,客商们正听得热血沸腾,但下一刻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当着李石的面自然是僵硬着脸应下,等一出了破庙,就赶紧跑走了。 笑话,那些人贩子都是亡命之徒,朝廷这么多年都没能将人抓住,这次也不过是抓到了六个人而已,他们要真的去报官了,那些人贩子报复他们,把他们孩子给抱了怎么办? 但他们也不能助纣为虐,虽然不能帮助抓住人贩子,他们也不会谈论这件事就是。 也因此,之后有人与他们打听今天的事,客商们看向打听之人的眼睛里都带了怀疑(被李石暗示的),都是匆匆带过,也因此,之后久久联系不到第四个刺客的三位刺客一直没能得到对方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从此以后这就成了一件谜案。 李石将朱峰和杨成都安排在孩子们的马车里,不让他们露面,朱峰更加的肯定,李石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木兰一直对朱峰和杨成的身份不闻不问,她知道现在不方便,所以一直保持缄默。此时阳阳正绑在她的身前,好奇的看着四周,木兰就低头笑道:“不睡觉了吗?” 阳阳被甩出去的时候受了一些轻伤,马车拥挤,木兰不舍得让阳阳在马车里,就用带子将人绑在身上。 一行人走了大半天,苏文早带了人在城门相迎。 这次被拐卖的孩子之中,的确有好几个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临县的县令这么紧张,给苏文发公文希望他拦截人贩子的原因之一。 此时孩子们得救,苏文自然要给临县去消息,二十多个孩子还需要他们的父母家人来领,而且,这次活捉了三个人贩子,他们时常活动在这一带,这些年从这里抓走了不少孩子,其中还是有许多人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孩子的。 马车直接进了府衙,苏文看着一溜过去,最大不超过八岁的孩童,对手下的人道:“将孩子们安排到后面府衙的院子里,派几个婆子去照顾他们,再去请一个大夫来,一定要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人受到惊吓之后往往会惊惧生病,最怕的就是发高烧,因此苏文不得不防。 等安排好孩子们,他才急匆匆的往后院赶。 此时,李石正请了朱峰和杨成进书房,拉着木兰对朱峰恭敬的行礼,“见过大皇子!” 木兰大惊,诧异的看着朱峰。 杨成大惊失色,不由握紧腰侧的短剑,朱峰虽然也吃惊,但心中早有预料,反而是接受最快的一个,“李先生见过本王?” 李石摇头,“石并无幸见过大皇子。” “哦?那先生是怎么认出本王的?” “但石有幸遥遥见过皇上一面……”本来他只确定这位是皇子,但见过他的行事,加上杨成又大大咧咧的叫他大公子,想要不知道他是大皇子也难。 那破庙再往东去三十里都是定远县的辖区,大皇子若是在定远县出事,苏文第一个逃不了,而他和木兰也必定会被迁怒,到时候整个家族只怕都保不住,所以大皇子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定远县。 一开始李石是抱着这个想法,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认识木兰,更没有想到对方在那样的境地之下还能冒着危险救那些孩子…… 此人仁善!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开疆扩土,却可以守成播善。 朱有德强硬,行事一向专断,他现在又值壮年,百年之后,正是需要一个缓冲的帝王,朱峰或许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李石心中失笑,他现在不过是大夫,怎么还忧国忧民起来了?这夺嫡之事是会要人命的。 李石将那些杂绪摒除,现在最重要的是秘密的将朱峰和杨成送出定远县,甚至是送回京城…… “大皇子想好何时回京了吗?” 大皇子见李石没有问他为何会落到这种地步,心中就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明白了李石的立场,对方可能会送他离开,却不会参合进他的事情里,倒是个聪明理智的人。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可想好了办法?” “本王对南边不太熟悉,所以还是要多参考一下李先生的意思。” 李石就沉默了一下,道:“大皇子若是信得过石,这件事就交由石去做,不过到时难免要委屈大皇子。” “本王一路奔波,又从小跟随父皇南征北战,一些苦还是吃得的。” “如此大皇子不如先休息一晚,屋里缺了什么就和石说,石为大皇子安排。” “麻烦先生了。” 李石这才带着木兰告辞。 杨成看着俩人的背影消失,有些着急的道:“大公子,他们可信吗?若是出卖了我们怎么办?” 朱峰对自己的父亲一直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摇头道:“不会,那苏木兰是父皇欣赏之人,此人定不会是不忠不信之人,那李石有此贤妻,自然也不是做出这等背义之事,我们只管等着就是。” 朱峰对朱有德盲目的崇拜,而杨成对朱峰也一样,因此朱峰一说没问题,他也就觉得没问题了。 若是让大皇子的那些幕僚知道了,一定会跳脚的。 244第244章劝 李石和木兰并肩回去,木兰见附近没人,就问李石,“你怎么知道他是皇子?” “你看他的脸,当时在京城,虽然匆忙,但好歹照过面。” “风险会不会太大?” “至少不能让他在定远县出事,不然阿文肯定会被推出来。” “是他的兄弟?”木兰的声音几不可闻,“新朝建立才几年?当今还在壮年呢,而且,他们不是同胞兄弟吗?” 当今先前并没有妾侍,只有皇后一个,四位皇子也都是皇后所出,现在虽然充盈后宫了,但也并没有新进的妃子怀孕。 李石沉默不语,古往今来,为了皇位,父子相残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是兄弟。 “你打算怎么把人送走?”木兰扭头问李石。 李石在屋里踱步,苏文就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姐夫,姐姐,阳阳没事吧?” 木兰用手帕给他擦汗,“没事,他已经睡下了。” 苏文见李石眉头紧皱,就疑惑的问,“姐夫怎么了?” 李石和木兰对视一眼,对苏文道:“将门关起来,我与你有话说。” 木兰就主动起身将门关了,想了想,还是到了门外坐在走廊上,给他们看门。 苏文见此动静,也不由严肃起来。但就是这样,李石一开嘴,还是将他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刚才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朱公子是当今的大皇子。” 李石见他这样,微微皱眉,不满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此事机密,又发生在定远县,之后你要小心一些。” 苏文就皱眉,“他们没事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竟然还受伤了?” “这件事背后牵扯太多,不然他也不会不找衙门,而是自己带了一个侍卫跑路,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过问,只要将人送走就好。” 苏文走了两步,烦躁道:“怎么送走?那些人既然已经盯着定远县,那我们的一举一动肯定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那倒未必,”李石脑海中分析着自己得到的信息,“那些人应该也只有四个人在附近,其中一人已死,对方现在一时还猜不到大皇子的下落,我的意思,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将人送走。” “他是大皇子,应该有门人吧?离着最近的是谁?”苏文仔细的回忆着自己以往收到的信息。 “出了这样的事,再信得过门人也不能相信了,与其如此,不如去找忠心于皇上的人。”也只有只忠于皇上的人才会救大皇子。 苏文苦恼,“现在他们就开始夺嫡,谁知道他们谁忠谁奸?” “我们不知道,大皇子未必不知道。” 李石和苏文在屋里商量了半天,最后他坐在黑暗中思索,木兰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先吃点东西吧,想不出办法明天再想就是了。” 李石从木兰手里接过一碗粥,“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李石沉思,“我想知道的是他是怎么认出你的。” “难道是因为当时在京城我救了皇上,所以他见过我?” 李石仔细的想在京城的那段日子,还有朱峰叫出木兰名字时的表情,缓缓的摇头,“不像,而且,大皇子对我们的信任也很奇怪。” 木兰很豁达,“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赶紧吃了去洗澡。” 李石想想也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李石就低声和妻子道:“我明天和他们商量一下,等定下路程,我就亲自送他们离开。” 木兰不由抓紧他的手,“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不行,阳阳离不开你,”李石断然拒绝,这次太过危险,他不愿意妻子冒险,“孩子受了惊吓,我们总要有一个人时刻陪在他身边,要知道现在对孩子尤其重要。”李石看向里床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温柔了神情,“所以我们不能留下他一个人,幼年时一个小小的创伤都会对他的性格起决定的作用。” 木兰就沉默下来。 李石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承诺道:“你放心,一旦他脱离了危险,我就马上赶回来。”只要有他在,即使最后他们还是逃不脱,阿文也不会再受牵连。 木兰抱紧了李石。 半夜阳阳惊醒了两次,每次都要哭许久才会重新睡过去,李石和木兰心疼得不得了,将孩子抱在中间哄着,第二天一早李石就沉着脸起床,给妻儿盖好薄被,就披了衣服出去。 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想着等一下和大皇子的谈话。 醒过来的阳阳有些恹恹的,但却一步也不许木兰离开,只要木兰和李石都不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就会大哭,俩人必须留下一人时时刻刻的陪着他。 木兰看着阳阳泪水横流的小脸蛋,对人贩子恨得牙痒痒,“那些人贩子还没招吗?” 李石一愣,蹙眉道:“应该是招了。” “那就叫阿文与附近几个县的县令打一下招呼,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也该救出来让他们各自回家。” 李石看着阳阳的小脸不语。 “怎么了?”木兰奇怪李石的沉默。 “若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救了也就救了,可如果是官宦书香之家,男孩子救出来自然无事,可若是女孩子,倒不如让他们依然留在原处。” 木兰心中一堵,看了阳阳一眼,眼里含了泪,“难道那些所谓的名声比骨肉亲情还要重要吗?” 李石垂下眼眸,“对有些人来说,名声就是这么重要。”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那些孩子在火坑里……”若是以前不知道还罢了,但现在知道了,木兰自问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这个时代,被拐卖来的孩子只有几种去处,除了卖给人家做奴,剩下的,男的大多会被阉割送去宫廷,而女则多是被卖到****。 这群人贩子在源城还有一批人,只要动作快,至少还能救一批人,而先前已经被“处理”掉的孩子,木兰还是希望能找到他们的。 李石沉默了一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李石在和大皇子谈事情的时候就提了一嘴巴,有时候,有些事他们费尽全力去做也不及上位者的一句话管用。 大皇子本来就心存良善,听李石说起那些被拐孩子的悲惨命运,自然也心痛,虽然没有应承下什么,却也放在了心中。 杨成却最关心离开的事,“李先生,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就走,车队已经安排好了,衣服今天下午就会送来,届时石会过来接两位的。” 大皇子知道李石做这些冒了很大的风险,不安道:“是……是我拖累你们了。” 李石看着大皇子愧疚的样子,有些明白他为何会被他弟弟们逼到这种地步了,他在心中叹息一声,摇头道:“这是石应该做的。” 李石要护送大皇子离开,他不愿意用府衙的任何人,因此花钱雇了一个商队,用的借口就是到京城去进一些珍贵的药材。 大皇子被他藏在其中,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大道。 追踪的人因为了解大皇子,知道他一定不敢去找衙门,又知道他身边只有一个杨成,因此一直将视线放在两个人身上,像这种一大帮的人压根不在他们的监视侦查范围之内,因此大皇子就这么轻松混过去了。 但从南到北,一路上暗地里设的关卡却不少,好在李石手上有一些草药,捣碎了敷在大皇子的脸上,身上的衣服再一换,就是从小跟在大皇子身边长大的杨成也没认出对方来。 于是杨成也抹上了药水,安静的坐在马车中一路向北。 越往北走,朱峰的心越冷,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想他死。 虽然他还不确定三个弟弟之中是谁下的手,但很显然,这不是一个人的手笔,也就是说,他至少有两个弟弟在算计他,或许三个人都有份。 朱峰想起以前对几个弟弟的好,还有那些互相扶持的岁月,心就一钝一钝的,父皇常说他太过天真,太傅也劝他与几个弟弟保持距离,可他一直觉得他们是兄弟,是兄弟就该互相扶持,这不是父亲和母亲从小告诉他们的道理吗? 朱峰有些迷茫。 李石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啊有一天晚上在朱峰抬头看天的时候道:“这星星随着一年四季都在变化,而一年又与一年不同,连星星这样的冷物都如此,更何况人?” “听说李先生与苏文李江的感情极好,情同兄弟,有一天,先生也会与他们渐行渐远吗?” 李石就微微一笑,“江儿和阿文如何我不知道,但他们两个我与内人一直当孩子看的,不管孩子如何,父母都是那样包容的。” 朱峰心有触动,他的父皇也会如此吗? “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就算是兄弟不和,也不过是家里打打官司罢了,但您不一样,皇家不和,那天下就不稳定,大皇子应该早做打算才是。”李石说完就踱着步子离开了。 这些天的见闻也让他对朱峰更有好感,不管这事涉及到几位皇子,这样急切,又这样不顾亲情,这样的人登上皇位,受苦的还是他们。 虽然朱峰未必合格,但好在心中还留着百姓,又有良善之心。 245第245章故人 李石离开县城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王心敏也是李石离开好几天后才察觉的。 她有些好奇的问苏文,“姐夫去哪里了?这几天都是姐姐带的阳阳。” “姐夫从钟先生那里得了一个药方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很高兴的样子,但因为有几味药材比较难找,姐夫就想到北边去看看,顺便为药店采买一些珍贵的药材。” 王心敏想起这几天阳阳对木兰的寸步不离,就低声抱怨道:“姐夫也真是的,就算那药方重要,多留一段时间就是了,现在阳阳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苏文幽幽一叹,“就是啊,可姐夫做的决定,除了姐姐,谁还有办法更改?偏偏姐姐也认同了。” 王心敏怕苏文心中对李石不满,就忙收起抱怨,扯开一个笑道:“说不定这个药方有我们不知道的重要性,你可不许在姐姐面前抱怨这些,小心她敲你的头。” 苏文很老实的点头。 王心敏心中生疑,怎么今天苏文这么乖,竟然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苏文摸了摸已经渐渐长开的女儿,想到李石这次去京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回来的时候还要想尽办法避开几位皇子的耳目,若是不能避开,以姐夫的为人,苏文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由的握紧,都怪他无能,任上接二连三的出事。 妞妞被父亲粗糙的手指碰到,就不太高兴的哼哼了两声,苏文忙将手指拿开,抱起她亲了一口,“不喜欢爹爹吗?” 王心敏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来,凑上去摸摸孩子的襁褓,笑道:“谁说不喜欢的?你前几天一个晚上不回来,她可是闹到后半夜才睡下的。” 苏文高兴起来,“妞妞这么想爹爹吗?” 王心敏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而此时,木兰正在给阳阳脱衣服,阳阳站在床上,嘟着嘴喊,“爹爹!” 木兰将阳阳放到床的里面,爬****道:“你爹爹出去了,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阳阳先睡觉,说不定在梦里就能看见爹爹了,看见爹爹的时候记得要和爹爹说你想他了,要他快点回来,知道吗?” 阳阳似懂非懂的点头,顺着母亲的力道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头上的帐子,踢脚道:“爹爹。” 木兰无奈,以前也没见这小子多黏李石啊,怎么李石一走,就天天时时刻刻的念着? 木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快睡吧,在梦里就能看见爹爹了。” 阳阳在梦里见没见到李石不知道,但李石却在梦里看见了阳阳。 李石惊醒过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但他很快清醒过来,目光锐利的看向四周,杨成就低声道:“有人在靠近。” 李石立马爬起来,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与他混在伙计之中,不许抬头说话,位置靠后一些,一旦我发出信号,你马上带着他离开。” “那你呢?” 李石就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快去!” 杨成心中感动,却又无可奈何,比起李石,他好歹还会些功夫,杨成回到朱峰身边,扣住他的手往后挪去,此时随行商队的人都还没有醒。 朱峰看着地上二十多个人,若是敌方,一个不好,这些人都会成为刀下亡魂,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这世上没有什么该与不该,每个人一生就只有一条命。 朱峰有些挪不动脚步,杨成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暗暗着急,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只有你活着,这一切的牺牲才值得,不然之前那么多的人都白死了。” 朱峰脸上微白,却因为涂了药汁,脸色蜡黄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朱峰眼神坚毅起来,与杨成互相扶持着走到稍后一边的位置躺下。 李石见他们躺下之后也重新躺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动作很轻,至少有过几次行走经验的商队领队直到人到了跟前也没醒来,还是来人踢了他一脚,他才从地上跳起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他们被官兵举着刀剑包围,一个心顿时颤了起来,“官……官爷,您……您这是?小的……小的没犯事呀。”说着脚微软,半蹲着用手扯身边的伙计,伙计惊醒过来,见状也吓了一跳,忙叫人起来。 二十多个人包括李石都陆续醒过来,看着包围了一圈的官兵都紧张起来,但李石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为首的人从士兵身后走出来,抬高了下巴示意商队的领队上前回话,“你们是哪儿的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商队领队点头哈腰道:“回官爷,小的是要上京城的商队,这不是赶路赶过头了,所以在野外讲究一宿吗?” “路引拿出来。” 领队忙掏出路引。 郑参将翻了翻,将路引扔回去给他,斜着腿道:“说起来你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荒郊野外的也敢这么大刺刺的睡着,就不怕半夜给狼叼去了?” 领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瞪了身边的伙计一眼,恭敬的回道:“我们是安排了值夜的伙计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也睡着了。” 郑参将看了他们一眼,撇撇嘴,知道他们不过是最普通的过路商人,就挥手道:“行了,行了,这时间也不早了,要走就赶紧走吧。” 商队领队巴不得,赶紧叫人收拾东西马上上路。 李石则眯着眼睛看向郑参将,因为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李石还悄悄的移动脚步上前两步。 郑参将敏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猛的扭头过去,就对上一双有些疑惑的眼睛。 李石犹豫了片刻,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声,“郑参将?” “咦?”郑参将好奇的走到李石面前,只觉得眼熟,“你认得我?” 李石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退后一步作揖行礼,“原来真是郑叔叔,在下李石,曾在赖五叔叔那里见过。” 郑参将的顶头上司就是赖五,以前又是跟着赖五出生入死的,因此李石一说,他就想起来,他大笑的拍了一下李石的肩膀,“原来是贤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听说你生了一个儿子,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木兰生了儿子,赖五收到信,顿时高兴的收罗了不少的好东西送去,作为赖五的心腹之一,郑参将自然知道,也因此,他对李石很客气。 据将军所说,他在老家的亲人也只剩下苏家几人了。 李石被拍了一下,脸上依然笑容不变,也非常高兴的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郑叔叔,我还打算到了京城再去拜访。” 郑参将挥手道:“你要是到了京城反而见不到我了,现在我被掉到保定来镇守,”说到这里,郑参将高兴的拍手,“哎呀,这真是太巧了,将军昨天才到的保定,没想到今天就能遇见你,难道明天还有故人来?” 李石眼里闪过亮光,稍显激动的问道:“赖五叔也在这里?” “对啊,将军是昨天到的,走走走,叔叔带贤侄过去见将军,两年不见,将军一定想死你们了,要知道平时将军可是不停的在我们耳边念叨着呢。” 李石就回头对商队领到道:“你先带着人进城,找一个客栈歇下,回头我去找你。” 商队里的人见李石竟然认识这样的大官都高兴起来,这样一来他们的行程就更加顺利了。 李石冲商队后面的杨成和朱峰喊道:“大牛,二牛,还不快拿了东西跟过来?” 杨成紧张起来,不知道李石想要做什么。 朱峰却想到了木兰在京城的人际关系,可以和郑参将扯上关系,还能与李石有关系的就只有赖五了。 而平阳侯是最忠于父皇的一人,天下人都困难背叛父皇,唯独他与军师不会。 朱峰激动起来,扯着杨成跟上。 郑参将并没有留意朱峰和杨成,他以为两人是李石的小厮随从。 他高高兴兴的领了李石去见赖五。 赖五正穿着盔甲,挎着剑正要出去,见郑参将领了人进来就有些头疼,这次他下来的借口是巡视,一般的巡视除了四处查看之外就是吃吃喝喝了,可这次他可不是单纯的巡视,而是受了密旨,偏偏这事还不能和郑参将说。 昨天郑参将就找了舞姬跳了半天的舞,今天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将军,你快来看看,我把谁带来了?”郑参将大着嗓门道。 赖五掀开眼皮去看,看见李石,登时瞪大了眼睛,惊喜的喊道:“李石?”就向他的身后看去,迎上去道:“只有你一人?木兰他们呢?” 李石笑道:“赖五叔,木兰留在家里带阳阳呢,这次我是要上京采买一些药材的。” 赖五就不满道:“什么药材非得你亲自上京?就算是你店里的伙计采买不到,也可以让人到侯府去,让管家给你找就是了。你将木兰独自丢在家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除了逢年过节,李石和木兰给他送一些东西,平时书信来往之外,两人几乎不求赖五什么,这让赖五心里非常的不满。 李石就笑着解释,“这次来还真的要求赖五叔一件事的,而且我与木兰听说婶婶有了身孕,也想上京来亲自看一眼,只是孩子还小,不能奔波,所以木兰才留在家里带他。” “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我赖家的祖宗牌位还在你们家供着,和一家也没什么区别。”边说着,边带着李石进了客厅。 赖五将身上的盔甲脱下来扔给随从,“今天先不出去了,你还没用早饭吧,先吃过,我们再慢慢聊。” 246第246章迎回 “是家里的一些事,倒也不是特别要紧。”李石不在意的在凳子上坐下,身子微微前倾的和赖五说话。 赖五见李石不愿这时候谈,就转开话题道:“阿文现在也当爹了,府里正准备给孩子送些东西过去,你既然要进京,不如就让你带回去。” 李石微微一笑,并没有应承下来,旁边的郑参将却道:“我们保定也有不少稀奇的东西,回头小李相公也带一些回去给几个孩子。” “多谢郑叔叔了。” 赖五就不客气的挥手,“那你还不快去准备,还有,保定城外一定要巡逻好,圣上得到消息,这几天江南余孽有可能会闹上京城,这保定是一道门,看见可疑之人一定要严加盘查。” 郑参将收敛笑容,严肃的应下,退下了。 赖五看向李石,李石却看着茶杯不语,赖五想了想,起身道:“你随我来。” 赖五带着李石去书房,朱峰和杨成紧紧的跟着,赖五看着跟进书房的两人微微皱眉,但李石没说话,他也就没反对,他将人都遣出去,又让心腹守在门口,这才问道:“是不是你们再钱塘遇到了什么难事?难道是苏家又为难你们了?” “赖五叔多虑了,苏家那边现在是苏定做主,怎么样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苏定对木兰一向公正,心又微微偏着这边,赖五这么一想,不仅没松气,反而更提着心,“那是出了什么事?” 李石就看向朱峰,往后退一步,朱峰就抬起脸来,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赖将军!” 赖五听到声音浑身一颤,惊疑的看着朱峰。 朱峰本来白皙的脸被药汁弄成蜡黄蜡黄的,但五官并没有改变多少,赖五本是奉命出宫寻找朱峰,现在看见他,看着那略微熟悉的五官,在配着朱峰的声音,赖五心中就有了猜测,他迟疑的叫了一声,“大皇子?” “正是本王。” 赖五就瞪大了眼睛,撩开袍子就下跪,朱峰忙一把扶住他,看着赖五毫不迟疑的动作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您,您怎么和李石在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将军,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京,本王要面见父皇。”大皇子眼角含泪,想起那些为了他死去的人,他不愿再退让。 赖五嘴唇微动,想起临来前军师的嘱咐,他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大皇子放心,臣此次来保定就是奉命寻找大皇子的。大皇子一路奔波劳累,不如先洗漱休息一下,臣安排一番,明天一早启程。”保定与京城并不远,一大早启程,路上没有意外的话傍晚就能到达。 大皇子看了李石一眼,带着杨成下去。 赖五亲自将大皇子安排在他的住处,四周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暗中保护,又将接触到大皇子的几个侍从敲打了一番,这才急匆匆的回书房去找李石。 “你是怎么遇上大皇子的?”赖五心中焦急,“还有谁知道你与大皇子在一起过?” “除了木兰和苏文,再没有人知道了。” 赖五就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牵扯众多,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人发现你们与大皇子有牵扯。”涉及到宫里的几位皇子,就是赖五也一点把握也没有。 赖五来回踱步,道:“既然你说了来京城,那就不能不走一趟,等我们回到京城之后你再启程。” 李石垂眸点头应下,他知道木兰在家一定很忧心,可现在却不是急的时候,若是不能将尾巴扫干净,只怕后患无穷。 赖五将李石遇见大皇子的前前后后了解了一下,最后叹道:“也幸亏木兰出手及时,不然这真是一场大祸。”赖五认真的对李石道:“大皇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虽然那时皇上繁忙,但大皇子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后面的第一次读书识字都是皇上手把手教的,几位皇子之中,皇上对大皇子的感情也最深。” “可不是说皇上时常训斥大皇子吗?”李石虽然不在朝中,但因为有苏定的便利,倒是能时常了解到朝中的动向和宫里的一些消息。那些东西都被他整理好给李江和苏文,他们要走得更远,这些都是必须要了解的。 赖五叹息,“不是有句话叫爱之深责之切吗?” 李石沉默。 所以大皇子如果真的在定远县出事,不仅苏文不保,他们恐怕也活不下来吗? 李石后背微湿。 “行了,有了这事,以后大皇子再离开京城只怕要慎之又慎了。我给你重新找两个身形与他们差不多的随从,回头你将药汁拿来给他们涂上,不能叫人看出破绽。”赖五歪了歪头,“客栈里的商队会不会……” “不会,从启程到现在,他们一直跟在我身边,与商队的人没有说过话,又一直低着头,只要小心一些,商队的人不会发现的。” “那就好。” 赖五安排好这一切,就以接到皇上密信为由提前回京,将李石交给郑参将照顾。 郑参将很热情,领着李石将保定里外都玩了一个遍,李石沉下心来跟在郑参将身后,倒是为家里人买了不少的礼物。 商队的人也收购了一些东西。 赖五回京后两天,京城就传来消息,大皇子南巡回来,皇上在皇宫里为大皇子办了家宴,这一次请了不少的大臣前去,而二皇子和三皇子因为殿前失仪,被皇上当初训斥,被关禁闭三个月。 这个处罚相对于罪名来说不得不说很重,但相对于他们私底下做的事却又无限的轻,但皇上的态度摆在那里,朝中的臣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不可否认,大家对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些疏远。 “郑参将可知道大皇子是什么时候回京城的?赖五叔两天前才回去,也不知道是否赶得及迎接大皇子。” 郑参将不在意的挥手道:“将军是为皇上办事,赶不赶得上有什么要紧?何况,大皇子是昨天军师出城迎接回来的,也不用将军再去。” “是丞相大人去迎接的?”军中之人习惯的将丞相叫做军师,但李石却不敢这样托大。 郑参将点头,“是啊,听说大皇子受伤了,皇上听说后很担心,让军师亲自去将人接回来的。” 李石这才放心的带着商队去京城。 而此时,赖五正松了一口气的和军师去御书房,在路上向军师道谢,“谢军师帮忙,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军师就好笑道:“众人都抢着的功劳你让给我,我都没有道谢,你道什么谢?” 赖五就苦恼道:“没办法啊,我要是从保定回来就带着大皇子,若是有人从我这儿查到李石身上,那他们就保不住了。” 军师眼里冒着寒光,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圣上还在呢。” 这一次,皇上是动了真怒了。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最少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可现在几位皇子就开始争权夺利,甚至还对大皇子下手,皇上怎么可能不怒?这比对他下手还要生气。 当年大皇子出生的时候,皇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倒也有时间陪着大皇子,可以说,大皇子是皇上唯一带过的孩子,之后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皇上都异常的忙碌起来,而皇后一胎接着一胎的生,加上后宅事务多,也顾不上几个孩子,而家里虽然有下人,但有些事却不是下人能做的。 大皇子很懂事,从小就知道要照顾弟弟,他那时候也不过才三岁,就会伸着手抱二皇子,看见下人不经心会生气的怒斥,然后亲自守在二皇子身边…… 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大皇子给启蒙的…… 可以说大皇子比皇上更像一个父亲,对三位皇子来说,大皇子是一个亦父亦兄的存在,可现在才几年,两位皇子竟然就冲大皇子出手了,四皇子这次虽然没有参与,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没有做…… 皇上心寒,心寒之下,李家和苏家的相互扶持就显得更为可贵,军师可以察觉得到,现在皇上对大皇子和李家苏家的好感更多了。 以前皇上总是训斥大皇子,是因为对他寄予了厚望,觉得他太过仁善,少了上位者的威严,可军师知道,皇上嘴上不说,却是很乐意看大皇子照顾几位皇子的。 内侍看到军师和赖五过来,忙上前行礼,低声道:“两位大人稍等,奴家先进去禀报。”说完,脚步轻轻地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请两人进去。 皇上脸上的怒容还没消散,掀开眼皮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查清楚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手上的人都是之前领兵打仗的时候积累下来的人脉,但也没多少人,派出去的死士是他们手上所有的人。” 皇上气笑了,“好,好,原来是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军师低下头,那时两位皇子只怕还没想到这些,不过皇上要这么认为,他也不会去纠正,此时的皇上不容许任何人的反驳。 247第247章问 皇上冷声道:“将他们全给我拔了!” 见皇上气得连自称都变了,两人就知道这次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怎么可能不气?若是这事发生在十年或是十几年之后,说不定他会选择与别的皇帝一样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他才登基几年?他又是正当壮年,本就容不下皇子们争权,现在倒好,为了这个皇位,竟然向最疼爱他们的同胞兄长下手。 皇上雷霆之怒下,所有涉及此事的官员都被连根拔起,若不是军师极力劝阻,只怕还会牵连到与他们来往慎密的官员。 经过这一次清洗,朝野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这一次事件,皇上的权利竟然是出奇的膨大起来。 李石听说以后不免有些担心,从古至今,一人专权的最后往往是悲剧,因为没有人可以不犯错,长时间的决策会让他们的自信心膨胀,最后可能会变成自负,而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自负,一旦听不进去劝告,决策出错,天下就可能会乱起来。 不过这些事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夫可以管的,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皇上还能听得进劝解的时候暗示赖五。 而被关禁闭的两位皇子在听说外面的事后,脸色都有些灰败,三皇子更是吐出一口血,那些人是他经营多年的成果,现在被连根拔起,以后又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只怕再难成事了。 大皇子和皇上请求去见一见两个弟弟。 皇上看了他半天,冷哼道:“怎么,心又软了?” 大皇子摇头,“儿臣只是有些话要问问两个弟弟。” 皇上看见他眉宇间的疲惫,无奈的叹息一声,挥手道:“去吧。” 大皇子慢慢的退下,他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理两个弟弟了,但回到京城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从前的事,他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他不笨,父皇一将事情查清楚,他自然就知道三个弟弟或多或少都参与了一些,老四插手了多少他不知道,但他在深宫之中,又与老二老三朝夕相处,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老四还罢,老二和老三的背叛才是让大皇子最心痛的,他们两个人可真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呀。 大皇子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二皇子的房间。 二皇子正坐在蒲团上闭目休息,听见开门声,就不悦的道:“本王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吗?滚出去!” “是我。”大皇子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难掩情绪,他紧紧地盯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二皇子有些心虚的撇过眼,不看大皇子。 大皇子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二皇子脸色微变,大皇子就盘腿坐在他的对面,暗哑着声音道:“从小到大,你们想要什么,我都会让给你们,都会想办法给你们弄来,我自问我无愧兄长的称号,那么,你是为什么?” 二皇子手紧紧的握住,突然回过头来看大皇子,“如果是皇位呢?你也肯吗?” 大皇子苦笑一声,“你没问过,怎么就知道我不肯?” 二皇子冷哼一声,“大哥不过说得好听而已,父皇一心将你立为继承人,你会不会推辞另说,就算你推辞了,难道你还能推辞得过父皇吗?”既然已经撕开脸皮,二皇子自然也不会再藏着掖着。 “所以,你就要杀了我吗?”大皇子的心似乎被人一把拧住,“为了皇位,你就要杀了我吗?” 二皇子对上大皇子认真的眼睛,心虚的瞥开眼,不敢对上,也没有说话,但挺直的背却说明了一切。 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消失了,大皇子只觉得本来有些麻木的心突然变得冷硬起来,他渐渐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弟弟,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们就只做王兄王弟吧。” 二皇子脸色微变,“嚯”的抬头,却只能看见大皇子离开的一个背影。 二皇子脸色苍白,捂住胸口,眼里溢满了泪,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想杀了你,真的没想杀了你,是他们说的……哥哥……”二皇子埋首手中,一时弄不清楚心中所想,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但现在他有一些后悔了。 大皇子站在院子中间,突然就没了心情再去隔壁看三皇子,但人已经在这里了,想了想,大皇子还是进去了。 三皇子正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大皇子站在珠帘外面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问出来,他正打算转身离开,三皇子就在他背后幽幽的道:“大哥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已经转身的大皇子只好转身回去。 才短短的几天,三皇子就瘦了一圈,整个人似乎就只剩下衣服挂在身上,他睁开眼睛看向大皇子,嗤笑一声,“大哥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大皇子从齿间挤出两个字,“不是。” 三皇子就叹息一声,“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紧了,我的一生也就这么毁了。”刺杀兄长被父皇发现,就算现在父皇碍于前朝混乱不能公开惩罚他们,心中只怕也将他们打入死牢,别说皇位,只怕朝政都不可能再涉及了。 “大哥来是想问我为什么想要杀了你?”三皇子垂下眼眸,遮盖住眼中的情绪,低声道:“我们不过是收人蛊惑罢了。” 大皇子心中激荡起来,“是谁?” 三皇子看着大皇子的表情,脸上似笑非笑,“大哥,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表情了,好像不管我们做什么,你都会维护我们一般。兄弟四个人中,我最讨厌老四,最嫉妒,最恨的就是你。” 大皇子愕然。 “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可父皇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明明你心性软弱,不适合为君,父皇却还一个劲儿的栽培你,不管我们多么优秀,父皇眼里都看不到。凭什么?就因为你是长子?从小就是这样,因为你是长子,父皇回来永远是先问过你,才会关心我们,就是这样,也不过是寥寥数句。” 大皇子不由的辩解,“父皇事忙,回来自然要先向我问家里的事,更何况,父皇虽然是与我说话,但问的也都是你们的情况……” “那为何不能亲自来问我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心里没有我们这几个儿子?”说到激动处,三皇子不由坐起来,“大哥,你扪心自问,兄弟几个之中,你比得过谁?老四最聪明,什么书到了他那里都是一遍就会,老二最精明,谋略布局样样不缺,而我,文武双全,我们哪一点不超过你?可父皇登基到现在,却只将你带在身边教你政务,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大皇子说不出话来,三皇子冷笑道:“不过我与老二还是比不过老四,好一个独善其身,大哥可要小心了,老四是个阴人的,他可不会和我们一样露出这么多的破绽。” 大皇子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竟然连老四也参与了吗?大皇子可以容忍老四见死不救,却不见得会容忍老四算计自己的三个哥哥。 皇上听到内侍的回话,冷哼一声,对军师道:“他的心还是太软,这样如何为君?” 军师却道:“皇上,您正处壮年,二三十年后天下平稳,到时并不需要开疆扩土,只要守成之君,大皇子仁善,心存百姓,只要教导得好,必定能成一代明君。” 皇上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老二优柔寡断,老三心胸狭隘,老四太过阴狠,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老大还看得过去。”说到这里,皇上不由的有些头疼,“也都怪朕,早年东奔西跑,将几个孩子的教育给疏忽了。” 军师垂下眼眸不置可否,在他看来,三位皇子纯属心性问题,就算皇上亲自教养,也掰正不到哪里去。 大皇子心性好,教养他们的内容也全都没有错,皇上更是为几位皇子从小就请来名师教导,一样的先生,一样的成长环境,甚至大皇子比他们还要苦些,可也没见大皇子长歪啊。 其实军师还有一句话没说,三位皇子变成这样,皇后有推卸不得的责任。若不是皇后有些过于明显的偏心,几位皇子未必会对大皇子这样,就算最后争权夺位在所难免,但也不会这么早就发生。 “你等一下去见一见老三,告诉他,朕为何选了老大,却不选他。”皇上想起老三说的那些话就止不住生气,既然他认为是他的偏心,那么他就偏要告诉他,他选老大不是因为偏心,而就是因为他不够优秀。 皇上虽然与几个儿子接触少,但不代表他不关心几个儿子,不管多忙,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问属下四个儿子的情况,他自然也了解几个儿子的心性。 老二优柔寡断,不够狠,却又忘恩负义,老三够狠,却心胸太过狭隘,老四表面上倒是礼贤下士,又足够聪明了,却视人命如草芥,将几个哥哥算计于股掌之中,如果这个儿子时别人家的,皇上还有心情赞一声枭雄,可这个儿子时他的,他算计的另外三个也是他的亲儿子。 算来算去,老大虽然心善了一点,行事也不够果断,但他能听进人的劝言,心胸宽广,心存百姓,倒是难得的继承人了。 所以皇上才会将他带在身边培养。 248第248章许氏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被连根拔除,自己又被关禁闭,根本就没时间也没人再去查大皇子是如何平安回来的。 但四皇子还在。 虽然因为皇上发怒他收敛了动作,但关心一下大皇子回归的过程还是能办到的。 可是,这件事被人抹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知道大皇子是军师亲自迎接回来的外,他一无所知。 坐在宫里喝茶的四皇子甚至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这个事实还是一个假象。 赖五生怕有人会通过他查到李石身上。 毕竟,他才到保定就碰上了李石,然后就将大皇子带回来,这事怎么看都与李石脱不了关系,所以当时他虽然将大皇子带回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带进皇宫,而是去见了军师。 军师是知道皇上那奇怪的感情的,所以连夜进宫和皇上商议。 大皇子就被秘密送到了军师府上,再然后军师出城转了一圈就把大皇子迎回来了。 没有人怀疑到赖五身上,李石这样一个小人物也就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等一切尘埃落定,李石也到了京城。 若不是为了绝后患,他真的不想走这一趟,真想掉头回去找老婆孩子。 赖五却很高兴,亲自出城去接人。 侯府夫人挺着个大肚子指挥着下人将木兰曾经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她身边的贴身嬷嬷有心心疼,“夫人将事情交给下人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这大热的天,可别中暑了才好。” 侯府夫人不在意的道:“大夫也说了我要经常走动,何况,这是侯爷老家来的第一个侄子,听说这李石与他娘子是侯爷在这世上少有的亲戚了。”侯府夫人姓许,算是书香之后,是皇上为赖五御赐的婚姻。 贴身嬷嬷暗地里撇撇嘴,低声道:“不过是一个大夫。” 许夫人就瞪了她一眼,“嬷嬷快别这样说,你没见侯爷亲自出城门去接人了吗?晚上的饭菜准备好了没有?他是南边人,口味就做南边的,厨房可不许搞错了。” 嬷嬷还想说什么,瞥见夫人严肃的面孔,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照着她的吩咐去了。 许夫人看着嬷嬷离开的背影就是一叹,若不是她是她的奶嬷嬷,对她又忠心耿耿,她真不想再用她。许夫人想着过一段时间还是让她荣养的好。 许夫人招手叫来曾经伺候过木兰的丫头小红,“你可还记得那位李公子的喜好?” “记得的,”小红点头道:“姑爷喜欢吃甜一些的东西,但每次吃的都不多,反而是清淡的菜吃得更多一些,衣物装饰喜欢淡色的,姑爷的房间和衣服上都不许熏香,也不喜欢下人出现在房间里,不叫就不许进去。” 许夫人的大丫头红叶就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怎么老是听你叫那位李公子做姑爷?难道侯爷认了那位苏姑娘做女儿?” “这倒没有,”小红毫无心机的道:“管家倒是曾经提议过,只是侯爷说了,姑奶奶就是不认也相当于他的女儿,侯爷说他与苏老爷情同兄弟,这些年我们家老太太老太爷和大老爷的牌位都是姑奶奶收着的,那姑奶奶就是他的亲侄女,我们都得叫姑奶奶,姑爷自然就是姑爷了。” 这件事许夫人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但从成亲到现在,夫妻两个相聚的时间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还是军师见赖五成亲一年多都没动静,和皇上说过,特意将赖五调回来两个月,许夫人这胎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但就是这样,赖五也依然忙得停不下来,对于赖五老家的事情她自然也就不了解。 而管家是赖五的心腹,许夫人想亲自从丈夫嘴里知道这些事情,因此也没叫人来问过。 但每年侯府的礼品单子在那里摆着。 逢年过节,除了军师,就数钱塘李家的礼最重,许夫人也只知道苏家和李家是赖五的亲戚,更多的却是不知道了。 但昨天晚上赖五高兴的和她说起往事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赖家的香火竟然是李家和苏家在供奉,难怪她进门的第二天只是在院子里摆了个香案冲南边叩拜,并没有进祠堂,原来是因为赖家的祠堂根本不在这里。 许夫人喝了一口茶,不经意的问道:“那苏家的姑奶奶好相处吗?” 小红点头,“姑奶奶和姑爷一样,都不喜欢下人们贴身伺候,除了一些粗活,其他的事都要自己做,不过脾气很好,从不打骂下人。” “侯爷只有这两家亲戚,怎么不把姑奶奶和姑爷留在京城呢?”红叶不经意的问道。 “侯爷倒是留了,只是姑奶奶不习惯这边的生活,姑爷的事业又都在南边,所以说什么也不愿留下,当时侯爷还伤心了好一阵呢。” 红叶就抓了一把糖果给她,送小红出去,“这下子好了,姑爷过来,侯爷肯定很高兴。” “可不是,侯爷还叫管家出去买了好多孩子用的东西,说是送给新出生的表少爷和表姑娘。” 红叶送走小红,就走回到许夫人身边。 许夫人放下茶杯,道:“你都听到了?所以你们要尽心些,别怠慢了他。” “夫人放心好了,我一早就吩咐下去了,只是嬷嬷那里……” 夫人皱眉,“回头我找个借口让嬷嬷回娘家一趟,让她多住几天,看侯爷的意思,那位李公子应该不会留太长时间。” 许夫人摸了摸肚子,道:“你去我的嫁妆里选出一些上好的玉石来,我听说那位姑奶奶最喜欢玉了。” “夫人,那些可都是您的嫁妆,有些更是有钱都买不到……” 许夫人不在意的挥手道:“可李苏两家对赖家的情义更不是这些可以衡量的,去吧,侯爷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若是李苏两家是在赖家发迹之后才供奉赖家香火的,说不定她也就念着面子情,可当年赖五是声息全无,生死未仆,李苏两家不仅将赖奶奶和赖大收殓尸骨,还供奉赖家香火十多年,别说赖五,就是她,也必须对李苏两家感恩戴德。 李苏两家的行为也与再造之恩差不多了。 以前不知道还罢,现在知道了她就不能不重视。 因此,她一听说李石到了,就扶着丫头的手亲自出去迎接。 李石骑在马上正和赖五有说有笑,看见许夫人亲自站在大门口上,心中吓了一跳,忙跃下马,“婶婶怎么亲自出来了?” 赖五也上前一步扶住许氏,向来不假辞色的脸上放柔了不少,“你也是,挺着个大肚子,在家里等着就是了,怎么还到大门口来了?” 许氏看着赖五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没做错,她笑道:“还不是时常听你说姑爷怎么怎么优秀,我自然忍不住想要亲自看一看了,现在一看,果然是青年才俊。” “婶婶见笑了。”李石瞥了一眼许氏的肚子,笑道:“我们快进去吧,婶婶站着太久了也不好。” 赖五忙小心翼翼的扶着许氏进门。 红叶在一旁看着眼睛亮晶晶的。 赖五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一个孩子,自然宝贝,但也只是经常将下人或大夫叫到跟前询问情况而已,从未见过赖五这样体贴过。看来夫人做的果然不错,亲近李家与苏家可以拉近与侯爷的关系。 红叶却是冤枉赖五了。赖五一个老光棍,十多年前,他和大哥的愿望就是挣钱给赖奶奶治病,然后存钱娶媳妇买地,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想媳妇? 只不过之前一直在打仗,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所以即使有了钱和能力,他依然没有娶媳妇,等到他终于有媳妇的时候,他倒是想如李石木兰一样。 只是许氏的身份太过高贵,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莽汉,许氏是百年书香的后代,赖五在她跟前难免有些露怯,所以总是若有若无的端着一些架子。可今天许氏亲自到门口迎接李石的行为却打破了两人中间一直竖起的高墙,他只是踏出了一步,接下来就顺畅得多了。 也因此,才坐下,赖五就要求李石给许氏把把脉,用赖五的话说,那些大夫的医术未必比得上李石,就算是比得上,说话也总是留一线,哪里有李石好用? 李石微微一笑,木兰一直很关心赖五的终身大事,他也乐得帮许氏把脉。 “婶婶的身子很好,孩子也很好。” 许氏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听李石这样说还是很高兴,“听说姑爷的医术很好,在江南很有名呢。” 李石不好意思的笑道,“小侄年纪还小,那些不过是长辈们的夸奖,与几位前辈却还是相差得远。” 赖五不耐烦听这些,只关心的问道:“当时在保定时间急,我也没来得及问,我怎么听说阿文媳妇难产?” 李石心中诧异,他们给赖五的信中只是报喜说苏文添了一个女儿,没说难产的事啊?不过他也没多犹豫,就点头道:“是有些难产,只不过最后还是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母女平安。” “孩子取名了吗?” “只是叫了小名,大名打算等到满了三岁才取。” “这样也好,免得孩子压不住名字。”赖五看了李石一眼,不经意的道:“你们在南边也不用太过谨慎小心,凡事还有我在,我虽然认识的都是大老粗,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的,再不济,不是还有你婶婶的娘家吗?” 249第249章打击 李石微微一愣之后才想到赖五说的是王家,他没想到赖五连这件事都知道。 赖五见李石眉头微皱,就解释道:“我有一个属下在山东任职。” 李石嘴角微抽,他们李家苏家对这事守口如瓶,没想到倒是王家那里漏了出去,想起苏文的那位岳母,倒有些见怪不怪了,他点头微笑,“赖五叔放心,如果有需要我会请您帮忙的,总不会吃亏就是了。” 赖五这才满意。 许氏对李石的到来表示真心的欢迎,因为他,他们夫妻的感情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先前的隔阂也消失了不少。 许氏本来还想举办一场洗尘宴的,但李石根本不想多待,只计划在京城里停留两天就离开。 许氏没想到李石会这么快就要离开,一时有些惊愕的看向赖五。 赖五沉吟的点头,“给他收拾好东西,多给木兰桃子他们准备一些礼物吧,让他带回去。” 他自然知道李石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去,若是在平时,他自然会多留李石,但现在木兰说不定还在担心,所以李石早点回去也是好事。 李石是以采买药材的名义过来的,自然不会空手回去,不过也不会为了掩饰就盲目的采购就是了,只是拿出药单子采购了一些比较贵重和南边比较稀少的药材罢了。 而商队也将自己的货物脱购,以最快的速度收购好自己需要的商品,这次他们到京城来主要的任务是李石,采购货物是顺便的。 而且这些天看下来,他们也知道李石背景强硬,自然不敢惹他生气,心里虽然对李石这么快回去有些怨言,但也不敢说出来。 李石前脚一走,大皇子后脚就匆匆赶来,赖五看见大皇子就是眉头一皱,迎上前拦住他,行礼过后低声阻拦,“大皇子,您怎么过来了?” 大皇子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慨然一叹,从容的笑道:“本王是来找赖将军的,父皇让本王接手京城防卫,所以有些事要和赖将军商量。” 这些公事什么时候不能说?赖五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知道大皇子不过是想过来看李石。 果然,背过身去,大皇子就压低了声音问:“李石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想起李石临走前说的话,心中不由的感叹李石的妙算,这样的人不出仕实在是可惜,“他说,希望大皇子不要忘记当时答应他的事,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 大皇子就怅然起来,“李石若是为官,定是一为民的好官。” 那可未必,几年相处下来,赖五也有些了解李石了。此人虽然有大志向,但一样是为了理想可以不折手段的人,若他真的为官,还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皇子曾经答应过李石要好好的整顿一下人贩子。 拐卖一直是大罪,可就是这样,因为这一本万利的性质,依然有许多人冒险从事这个行业。 而历年来,被拐卖的上层社会的孩子也不少,这些孩子被找到的也很少,而找到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找回来后日子也过的不好,或是干脆就被送进了庙宇…… 大皇子与李石相处过一阵,虽然也很看不起那些所谓世家的做法,但他也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未必不痛,所以这件事要争得他们的同意并不是特别的困难。 大皇子这次的主要动作却是针对买那些孩子买家。 许多的人在和人贩子买孩子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那些孩子是被拐卖的,只不过因为这些孩子质量好,而价钱较低而当作不知道罢了。 律法虽然有规定,明知是拐卖者还买的与拐卖者同罪,但其实在实行的时候,很多人都只当这一条是摆设。很多人都可以推脱说自己不知道。 但这一次,大皇子手段狠辣,制定了一系列的门槛,从京城开始查起,一时之间,京城的娼寮、不少商户都被查出来,甚至有不少的官员也牵扯出来,而皇宫,自然是一大项。 负责内侍采买的官员被拎出来,这一次,大皇子干脆对内侍的采买规定了严格的流程,杜绝了阉割被拐卖孩子的路。 大皇子不知道那些人贩子会不会有其他的方法应对,但在短时间内,他们休想再往皇宫和娼寮输出被拐卖的孩子。 而各地也在大皇子的影响下大力的打击人贩子,一时之间各地都抓了不少的人贩子,将不少的孩子都救了出来。 但这些孩子的安置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记住自己的家乡父母,而人贩子也只能大概给出一个地方…… 但大皇子在出手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也是当时李石在请求他时提醒他的问题。 这些孩子按照人贩子的回忆送到他们大概的县城里,然后就由衙役通知下面的乡镇,让丢失了孩子的父母去领人,为了能确保那些领走孩子的都是他们的亲生父母,领人时不仅需要家族和村长里正的共同陪伴,还要在衙门里留下记录,以备以后衙役回访。 而最后没被领回去的孩子会在他们的同意下由当地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共同为他们筛选养父母。 在前朝,为官不仅要才识,最主要的却是看品德,而品德的评定就是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认可。 他们身上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瑕疵,但无一例外,都获得了当地百姓的认可,这样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现在,新朝建立不过几年,天下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各地的官员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在上位者面前博一个好印象,总之对于这次行动都不敢怠慢。 而朝中之人自然也有反对的,其他的不说,便宜的奴隶谁都喜欢用,因此倒有不少官员牵扯其中。 但正如大皇子和李石了解的那样,有不少的官员的孩子也曾被拐卖,里面大部分的孩子都没有找回来,而找回来的,要么是死了,要么也过得不好。 大皇子单独给这些人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都一样,无非是他在南巡时遇到人贩子,看见人贩子对被拐卖儿童的作为——随意的打骂,在吃喝的东西里加入大量的迷药,致使孩子脑神经受损…… 第二天上朝时,当大皇子提出整顿时,这些官员无一例外都站出来支持大皇子。 对于大皇子做的这些事自然瞒不过皇上,见大皇子因为这件事而逐渐自信果断起来,皇上满意的点头,对军师道:“此次南巡,也不是全无收获。” “大皇子聪慧,一点即通,只要多加雕琢即可。” 皇上笑着点头,很高兴的去后宫和妻子分享儿子成长的喜悦。 皇后却在为二皇子和三皇子以泪洗面,看见皇上过来,忙擦干眼泪出去迎接。 皇上看到她的红着眼睛,就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问,“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皇后强笑一声,“这宫里,谁敢给我委屈受啊。” 皇上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扶着妻子坐在塌上,“那就是我给你气受了?”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一直很好,二十多年风雨与共,所以在她面前,皇上很少用自称。 皇后摇头,“只是为老二老三心疼。” 皇上就冷下脸来,冷哼一声:“他们活该,老大是他们亲哥哥,只是关他们禁闭算便宜他们了。” 皇后就苦笑,若真的只是关他们禁闭,她也就不会哭了,皇上明显是不打算再用两个儿子了,以后他们最多也就是一个闲散的王爷。 皇后在知道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时也是气得够呛,就算她平时对大儿子有些疏忽,但那毕竟也是她亲生的儿子,知道他九死一生才回来,心中既心疼他,又担心两个犯事的儿子,对他们可以说是又恨又担心。 但父母就是这样,再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渐渐淡去,而对孩子未来的担心渐渐占了上风。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知道老二老三做的不对,但心中依然放不下,她倒是想叫老大原谅老二老三,为他们求个情,但一来说不出口,二来,她也知道,大儿子还做不得皇上的主,就算他答应求情了,皇上也未必会同意。 丈夫拿定的主意一般是很少更改的。 皇后试着劝说,“两个孩子都受了教训,你要是还生气就多关他们一段时间,然后将他们丢到军队去历练一番……” 皇上冷哼着打断她的话,“然后让他们收买了人再回来弑兄弑父吗?” 皇后吓了一跳,失声道:“皇上!” 皇上起身甩着袖子来回走了两边,凌厉的看着皇后道:“你说,在孩子们心中,是他们的大哥重要,还是我这个父亲重要?” “自然是你了……” 皇上冷哼一声,“我一年四季也难得见上他们一面,而老大却日日陪伴他们,更是手把手的教他们读书写字,冷了叫下人给他们添衣服,饿了叫下人给他们弄吃,我就不信,他们对我能亲近过老大?” 皇后哑然。 “可就是这样,这新朝不过才建立三两年,他们就能对他们的大哥下手,”皇上眼里闪过戾气,“是朕的血脉不好,还是他们心性有差?总不至于是他们的大哥教他们不孝不悌吧?” 皇后想起大儿子的人品,一时说不出话来。 250第250章安慰 大儿子因为是长兄,从小又会体谅人,处事有些温吞,但在人品上是没有缺陷的,不仅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还重情重义,又能听得进劝诫,就是太过仁慈,有些优柔寡断了。 也因此,孩子出生后,因为打仗,她不得不游走在各官员的后宅之中,就将三个儿子都交给了大儿子教管。 事实证明,大儿子将三个孩子照顾得很好,可没想到身份的变化会让三个孩子起了那样的心思。 皇后心中苦涩,“皇上,老二和老三断然是肖想皇权,也不会在这时候动手,多半是有人挑拨,我不信我的儿子就这么差。” 皇上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是有人挑拨,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那两个臭小子若是没有那样的心思,又怎么会被人微微一挑拨就上当了? 还有老四,这事他也脱不了关系,想起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儿子,皇上心中就堵了一口气,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他。 他嫌弃老二老三蠢,因为他们只是听了几年的挑拨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就算想夺嫡,也该计划周全一些。所以皇上既恨他们的薄情,又气他们的愚蠢。 但老四呢?他倒是谋定而后动了,知道拿两个哥哥当枪使,算是聪明的了,不过因为年纪小,到底露出些破绽罢了。但皇上依然很不高兴,觉得他太过阴狠,心又太大,竟然是想一手将三个兄长拉下。 皇上知道,这次他是被人算计了,一场刺杀,三个儿子都或多或少参与了,而剩下的大儿子还是受害者。 若是他心性弱一些,只怕连大儿子都要怀疑上了,现在他就只有这四个儿子,就算他还年富力强,现在再生几个儿子出来培养也有些晚了,若是他一气之下将四个儿子给弄死了…… 皇上脸色更加难看。当时若不是军师拦着…… 皇后见了以为皇上还在生老二老三的气,觉得求情无望,脸上就有些黯然。 皇上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看见妻子黯然的表情,心中一叹,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行了,还是看他们今后的表现吧,若是过个五六年他们能想通改过来了,我自然不会还一棒子压着他们。” 皇后这才展颜欢笑。 “这些事情不要拿去烦老大,老二和老三伤了他的心,还是让他冷静一段时间。”皇上知道皇后有些偏心底下的几个儿子,不过是因为老大一直很懂事听话,底下的几个儿子比较顽皮罢了。但和妻子不同,他最喜欢的是懂事听话又孝顺的老大。 皇后身子一僵,点头应下了。 李石回程要比来的时候要放松,但行程却加快了不少,可以说是归心似箭。 木兰一直提着心,直到周春高兴的跑进来道:“太太,太太,老爷回来了。” 木兰“嚯”的起身,“真的?他到哪儿了?” “到了城门口了,正往家里赶呢。” 木兰高兴的提着裙子就要跑出去,一直安静的坐在毯子上玩的阳阳见了就扑过来一把抱住木兰的腿,抬头委屈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一把抱起他,高兴的道:“你爹爹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接爹爹好不好?” 阳阳就委屈的嘟嘴,“爹爹,坏。” 木兰边抱着阳阳往外走,边轻声哄着他道:“爹爹是给阳阳买礼物去了,怎么能说爹爹坏呢?爹爹最疼阳阳了。” 苏文正在视察水利的建设,听说李石回来了,忙往回赶。 才道大门口,就看见姐夫高兴的将阳阳放在肩膀上,不由的也露出笑容,大声喊道:“姐夫!” 李石顶着阳阳转身,阳阳看见舅舅,就高兴的咧开嘴笑,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父亲的头发,骄傲的看着舅舅。 苏文就不由的刮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姐夫,路上可还顺利?” “嗯,一切都很顺利。” 苏文和木兰就松了一口气。 木兰拉着李石道:“快进去吧,不要堵在门口这儿了。” 王心敏也抱了妞妞在二门等着,苏文看见她,紧走了两步,上前看了看妞妞,想到自己身上都是灰尘,就没敢抱她,只是低声抱怨道:“不是不让你出来吹风吗?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王心敏做了四十天的月子,早就在屋里闷的发霉了,但是苏文总担心王心敏的身体,所以不许她出来吹风。 王心敏脸色微红的偷看了李石和木兰一眼,低声道:“我早就好了。” 李石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面色红润,微微点头道:“不错,此时就是出来走走也没什么,权当散散心,只是孩子还是不要在这种日头底下带出来,免得受热或吹风。” 王心敏就有些紧张的将孩子包好,“那我现在就带她回去。”苏文就跟在后面,他要回去换衣服。 这样一群人就只剩下一家三口和后面跟着的周春了。 李石顶着阳阳慢慢的走在木兰的身侧,低声说了一些京城的情况,“……赖五叔说了,今年过年他可能会带着妻儿回来祭祖。” “他是不是要把赖家的牌位请到京城?” “我看赖五叔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总放在我们家也不成样子,赖家在苏家庄又是外来户,”李石叹息一声,“我看赖五叔还是有些舍不得苏家庄。” 木兰也不由回忆起当年的事,“当年赖奶奶说了要回苏家庄……京城与这里,太远了些。”不然赖五可以将祠堂设在苏家庄,派了忠心的家奴守着,他们每年再回来祭祖就是了。 可京城距离这里太远,来回最少得要两个月,要是再算上女眷和随行的人,只怕得要三个月上下,以赖五的忙碌程度,根本就不可能每年都回来,所以还是将坟及牌位等都请到京城是最好的。 这些事情还得赖五拿主意,所以李石和木兰也不过说一说,回到屋里,木兰这才问起大皇子的事。 李石将阳阳放下来抱在怀里,低声将两位皇子被关禁闭的事说了,木兰就叹道:“都说天家无情,可天家的人也是人,哪里就是天生的无情?大皇子也有些可怜。” 李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比大皇子凄惨的不知凡几,“对了,人贩子的事如何了?” “根据那三人的口供,倒是抓了不少,也救出来不少的孩子,大部分的孩子都找到了父母,还有一些……”木兰一叹,“我将他们安排在了外头阿文的一个庄子里,要真送他们去养济堂,只怕没几天他们就会沦为街上的乞丐了。” 这时代的养济堂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那些人是没找到父母吗?” “有几个是这样,还有几个本来就是乞丐,被那几个人贩子看见了相貌,觉得还清秀漂亮的就给抓了,而剩下的……”木兰紧锁着眉头,“他们的父母都不愿意再认回,我只能留下了。” “不愿意认回?” 木兰点头,“都是超过了七岁的女孩,这些孩子都是被抓的,她们家境都还不错,只是可惜,她们的父母都不愿意认回她们,我看那意思,似乎认回去了,人也会被送到庙宇,不如就将那几个孩子留下了。” 富贵人家,有的重规矩,认为被拐卖的孩子会玷污门第,一般不会再找,都是直接以暴毙为名处理,若是孩子自己找回来了,一般也会被送到庙里,一辈子就在庵庙里度过了。 但也有疼爱孩子的人家,不遗余力的去寻找,或是被拐卖的孩子岁数还小,也就不存在这些顾虑。 木兰不由的痛恨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来,若不是这个规矩,被拐卖的女孩子何必这样被动?被怀疑这个,被怀疑那个…… 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女子地位低。 李石见木兰眼里闪着冷光,想起周氏与苏家,以为她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忙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无声的安慰她。 木兰回过神来,扯了一下嘴角。 阳阳见父母又自顾自的说话不理他,顿时不高兴的扯着李石的衣服,“爹爹,爹爹,还有我呢。” 李石惊喜的看着儿子,“他会说一句话了?” 以前阳阳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木兰也有些惊喜,“他这两天也就会说三个字的,没想到今天会说一个长句。” 阳阳见两人虽然看着他,但还是不和自己说话,更生气了,就从父亲的腿上爬下去爬到母亲那里,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还有我,”阳阳憋了一下,才吐出最后两个字,“说话。” 木兰就不由的展开笑容,抱起儿子,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是啊,还有我们的阳阳。” 李石也凑过去亲了亲他,“怎么也不会忘了你啊,来,到爹爹这里来,告诉爹爹,你想说什么?” 阳阳就高兴起来,却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歪着脑袋看父亲,然后就突然拍着手道:“爹爹,坏人!” 李石一愣,不确定的问,“阳阳是说有坏人?” 木兰就笑得肚子打结,“不是,他说你是坏人?” 李石更是迷惘,“为什么?” “因为他找不到你,”说到这里,木兰脸上的笑容微淡,“前一段时间阳阳一直在做噩梦,这几天才好一些,每次醒来就哭着要你和我抱,他看不见就哭得厉害。” 李石就有些酸涩,心中对那些人贩子更恨,他怜惜的将儿子抱过来放在膝盖上,承诺道:“爹爹以后一定都陪着阳阳。”又亲了阳阳两下,阳阳这才满意。 251第251章安排 李石去看过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共有十二个,这些孩子都是从那一批人贩子手上救出来的,光没有卖出去的孩子救出来的就有五十六个,加上从买家手里弄出来的,将近有百人。 几个县令忙了将近两个月才将孩子们的父母找来,让他们将孩子领回去,而还有许多先前被拐卖的孩子记录在册还没能找到。 之所以能这么快速,也是因为这几个人贩子作案都比较集中,他们五个人负责一个区域,自己拐了抓了多少个孩子都有记录在册,因此要找到那些孩子的父母还是挺容易的。 而这剩下的十二个孩子,则是找不到父母,或是父母不愿意领回去的,其中有八个是女孩,最大的已经有九岁,她们的脸上还带着些迷茫,显然不太能接受自己被父母抛弃的事实,但其实现在的情况比一开始要好得多了。 当时木兰派人将她们送回去又被退回来的时候,她们几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是木兰一点一点的将这几个孩子拉回来的。 只是受到伤害的孩子最容易钻牛角尖,当时就算木兰满怀善意,也依然不被他们接纳,当时其中一个八岁的女孩就冲她吼道:“你又不是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父母不认我们了,我们没有家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木兰看着崩溃的孩子,就忍不住抱着她道:“谁说我不能感同身受的?我也被父母抛弃过呀!” 所有的孩子都不相信的看着木兰。 在这个时代,孤儿之中,若是男子,说不定还有一搏之力,而作为女子,若是孤儿,几乎是最底端的存在了。 几个女孩几乎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凄惨的将来了。 而木兰若也是孤儿,怎么可能成为太太?更何况,她不是县令的姐姐吗? 木兰对自己的身世并不避讳,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有一天还有激励人心的作用,她细声将自己的身世解释给几个孩子听,包括当年逃难无路可走的投奔,“你们看,这世上没有谁就比谁幸运得多,困境并不是不能突破的,很多次,我都以为我走不过去了,但是咬着牙,我还是走到了现在,当年,有很多人在路上帮过我,现在我回馈给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世上总是有美好的存在,而只要你们自己不放弃自己,你们就能站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们都放弃了自己,那么你们又凭什么去要求别人不要放弃你们呢?” 也正是由于木兰的这一番话,几个孩子虽然依然茫然,却不会再自暴自弃。 李石就对木兰道:“不能将他们留在定远县,还是带回府城吧,好在我们那儿也有几个庄子。” 木兰也觉得孩子们留在这里不好,苏文是官,他不管怎么负责,若是一个不好就会被人攻击,不如由他们来做这件事,或好或坏,层面都只限制在民间,“就安排在我们鸣凤村旁边的庄子里吧,我们给他们请两个先生,总要让他们学一些本事,长大以后也不至于会饿死。” 李石点头。 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告诉孩子们的,他们希望孩子们能学会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心中有数,所以有些事李石和木兰都不会瞒着他们。 这样的教育方式是从自家四个孩子身上演变而来的。 “……我和你们的李叔叔会抚养你们到十六岁,十六岁之后我们会尽量为你们安排,但未来如何,却还是掌握在你们的手中。”木兰柔声道,“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们说。” 最大的那个女孩就抬起头看了木兰一眼,看到她眼中坚定的温柔,心中一热,扭头去看身边的伙伴,大家冲她微微点头。 女孩就鼓起勇气道:“木兰姐姐,我们想结拜为兄弟姐妹,以后一起相互扶持。” 木兰一愣,就看向其他的孩子。 十二个孩子就有些忐忑,又有些期盼的看着木兰。 这些孩子已经在受到伤害之后学会抱团取暖了,木兰就一笑,点头道:“好啊,需要我做见证吗?” 几个孩子就高兴起来,“请木兰姐姐和李叔叔给我们做见证。” 一旁的李石就抽了抽嘴角,为什么木兰是姐姐,而他是叔叔?不过看着几个高兴的孩子,他到底没有开口纠正。 十二个孩子在木兰和李石的见证下一本正经的持香结拜,李石就郑重的对他们到:“你们既然已经结拜,那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以后你们要互相扶持,不得做有违道德之事。” 几个孩子都应了。 回去的路上木兰有些担心,“几个孩子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他们的岁数又太小,现在正是困难时候还好,只怕以后会渐渐有矛盾,到时候这次的结拜反而会成为伤害他们的利器。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领头人。加于引导,就算以后有矛盾,感情总还是有的。”说到这里,李石宽慰木兰道:“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亲兄弟也有算计,他们就是有一些矛盾也不要紧的。” 木兰想想也是,“等他们各自成家了,也就会分开了。距离产生美,说不定到时候感情反而会变好。” 对于妻子的这个论断,李石也就是笑笑。 眼看着秋天渐渐过去,天气慢慢的变冷,李石和木兰也就提出了回去,苏文恋恋不舍,“姐夫和姐姐不如在这里过年。” 李石好笑,开玩笑道:“我们若是在你这里过年了,那江儿那里就该吃醋了。” 苏文就翻着白眼道:“管他呢,姐夫只管住下,他要是敢有意见,有我呢。” 木兰补了一句,“后头还有媛媛和桃子呢。” 苏文缩缩脖子,李石就道:“我们离开也够久了,家里这么多事呢,而且,冬天将至,药铺也要做些准备,老道的农户不是都说今年只怕要比往年更冷吗?你也要开始做准备了,争取今年无人冻死。” 阳阳穿着短装夹袄跑出来,显得可爱极了,王心敏抱住他满心的舍不得,妞妞还只是会睁着眼睛看人,而阳阳却是在最可爱的时候,这几个月来,王心敏可是稀罕得不得了。 阳阳一本正经的对王心敏道:“舅妈放心,阳阳想你。” 王心敏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抱着阳阳就亲了一口,“阳阳,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旁边站着的钟先生就轻咳一声,王心敏脸色微红,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站起来,牵着阳阳的手到木兰身边。 李石就瞥了钟先生一眼,钟先生自从到了定远县之后就跑的无影无踪了,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前两天才回来的。 “先生,我们上车吧。” 钟先生矜持的点头。 苏文依依不舍的送几人上马车,木兰就撩开帘子道:“过年的时候若是事情太忙就不要赶回去了,去年你那样赶,差点将身体熬坏了。” 苏文应下,木兰又嘱咐了王心敏几句,“你也要注意身体,你姐夫给调养方子要用,这几年你也不要急,你和阿文还年轻呢。” 王心敏感动的点头应下。 几人就目送着马车离开。 他们来的时候不过是两辆马车三匹马,回去的时候却是七辆马车,其中有两辆坐着那些孩子,一辆坐着钟先生,一辆坐着木兰一家三口,一辆坐着下人,一辆装着东西,还有一辆则躺着周冬。 周冬当时直接被马蹄踢出去,肩膀的骨头几乎粉碎,人当时就晕了过去,加上混乱的人群中有人不小心踩了他几脚,可以说是伤痕累累,当时他能活下来也是奇迹。 当时木兰让人用人参吊着他的命,苏文又请县城里的大夫保住他的命,等李石将阳阳带回来后才敢给他接骨,就是这样,到现在周冬也没能乱动,也就敢下地走几步,肩膀那里还固定着。 周春爬上弟弟的马车,将鸡汤倒在碗里,一口一口的喂他。 周冬看着姐姐,满足的一笑,周春见了就不由的瞪他,“看什么看?你再不好,下次我就再也不给你熬鸡汤了。” 周冬知道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他们姐弟关系不怎么样,现在却好的不得了。 周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最黏这个姐姐,那时候周春也疼这个弟弟,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春就开始对这个弟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周冬也就远着姐姐了。 而这次受伤,周春差点哭晕过去,她不敢将让其他人照顾弟弟,生怕别人不尽心,造成他二次伤害,因此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要不是周冬害羞,怎么也不肯再她面前脱衣服脱裤子,她都要给他擦身子了。 “姐姐怎么不去伺候太太?” “是老爷和太太叫我过来的。” 周冬对于这次自己能活下来万分的感激,“老爷和太太真是大好人。” 周春点头,当时若不是木兰吩咐用那百年的人参吊着周冬的命,周冬只怕就活不了了。 俩人在这里感激着木兰,却不知道木兰也在感激周冬,她轻柔的摸着阳阳的头,“幸亏当时周冬将阳阳抛出去了,不然……”想到那奔驰的马蹄,木兰忍不住心一寒。 252第252章安排 回到家里,木兰将那些孩子暂时安排在院子里,“你们先在这儿住着,等庄子那边收拾好了你们再搬过去。” 几个孩子都很乖巧的应了。 木兰见他们之中最小的也只有四岁,不免有些担心,“他们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当年我们逃难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岁数?当时你比他们还小呢,媛媛和桃子也才三四岁。” 木兰翻了一个白眼,那怎么一样,李石老成,她又是多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要是还不能照顾好几个孩子,那才叫怂呢,不过李石说的也没错,这时候他们还有他们的帮助不是吗? 这些孩子被救出来的时候,有一大半连洗脸水都不会打,几个大一些的女孩更是从小就被人精心伺候着长大的。 以前她们在家里的时候也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觉得生活也没有多美好,但现在,经历过了这些,当生活需要她们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去挖掘的时候,她们才明白,原来以前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忧无虑,以前她们所认为的烦恼是多么的可笑。 但没有人叫苦,看着手把手教他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做简单农活的木兰,没有人会将口中的抱怨说出口。 木兰的身份比她们都要高贵,这些事她不也在做吗? 木兰直起腰,对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道:“虽然不要你们做农活,但你们也要知道种菜,总不能自家吃的菜也要到集市上去买吧?” 一个六岁的男孩子跳出来,“木兰姐姐,我会种地,你给我一块地种吧。”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却记得自己家里是种地的,他知道土地对农民来说有多重要。 木兰微微一笑,摸着他的脑袋道:“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若是还想还会种地,我就给你一块地种,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念书,好好的学会生活。” 李石和木兰打算将四个男孩都送去念书,又请了一个年老的绣娘定时来教几个女孩绣活,而她也会教她们读书写字,“只有身有一技,以后不管你们身处什么境地,都能靠着这一手技艺活下去。而读书识字可以让人明理,让人眼界开阔,将来才不会走错路。” 几个孩子现在已经将木兰当作了自己的目标和偶像,所以木兰说什么他们都全然的信任。 木兰并不知道几个孩子的心理,只是尽量教导他们。 她能帮他们的并不多,将来的路要如何走还要靠他们。 李石则去为几个孩子办户籍,十二个孩子都是良民,他们的身份被伪造成奴,因为现在朝廷打击人贩子的行为,他们的户籍也很快办下来。 李石本来想将孩子挂靠在他的名下,但想想,还是将他们独立了出来,他们也应该学会独立。 等安排好这一切,孩子们的生活也渐渐上了轨道。 虽然他们煮的饭偶尔还会糊掉,却不会半生不熟,虽然他们煮的菜依然没有多好吃,却油盐适中,他们学会了种地,学会了关心其他人,也学会了与外人打交道。 而四个男孩也被安排进鸣凤村的学堂读书。 李石和木兰在苏家庄办学,而在鸣凤村,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毕竟以后这是他们和子孙后代一直生活的地方,不管是从人情上还是道义上,李石和木兰都必须做出态度。 不过两人上面还有村长。 因此李石和木兰只是出钱给村里,让他们修缮学堂,将鸣凤村的学堂扩大了一倍,又捐了一些钱做奖学金和助学金,这是木兰要求的。 这个做法倒是帮了村里不少贫困的学子,村长也跟着捐了一些钱。 他的家底没有李家苏家厚,好在他们的捐款从来都是写的两家,因此就算他比不上,面子上也过得去,加上李石在人前一直对他很尊敬,一副以他为首的模样,他在村里的地位并没有动摇。 李石一回来就找他,希望能让十二个孩子落户在鸣凤村,并且让四个男孩入学。 十二个孩子就是十二户,村里的地就要分出去十二块,虽然那些地不分出去也落不到个人的手里,但一下子分出去这么多,他还是怕村民有意见。 若只是三两户,只当平常的落户就行了,可这是十二户…… 李石知道他的担心,就笑道:“村长放心,他们还是孩子,此时也不可能独立,我与木兰现在将他们安排在我们家的庄子里,等以后他们再长大一些才会分出来,到时候村长再给他们地就是了。” 村长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现在不可能给出十二份地,但过了几年呢? 那些孩子融入了村里的生活,到时候再给,村里的人也只觉得理所当然。 更何况,里面只有四个是男孩,若是等到他们长大成人,那他们可能只需要支出四块地,毕竟那些女孩是要嫁出去的。 村里的宅基地是不能随着女孩嫁出去而输出,一般若是绝户,女儿嫁出去后村里就会收回宅基地的。 除非她们招赘,而八个女孩招赘,这可能吗? 村长爽快的应下了。 李石并没有告诉对方,十二个孩子结拜为兄弟姐妹,以后打算一起生活了。在李石看来,几个孩子已经是弱势,自然是掌握越多,以后的生活才越有保障。 李石回到家,两个小乞丐就跑过来,“老爷,您回来了,太太也回来了。” 李石停下脚步,看着洗干净的小乞丐,含笑的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怎么不去陪阳阳玩?” “少爷在睡觉。” “以后不要叫他少爷,还是叫阳阳吧。” 两个孩子眼里就有些忐忑,稍大一些的孩子眼里甚至带着被抛弃的恐惧。 李石脚步一顿,就解释道:“多亏了你们给我们报信才救下阳阳的,所以你们对我们家有救民之恩,你们只要叫他阳阳弟弟就好。” 稍大一些的孩子低下头,小的茫然的看看李石,又看看哥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石叹息一声,他不太擅长和这样小的孩子交流,眼前若是李江和苏文,他倒是可以随意的呵斥,若是不听还可以打一顿,但这两个孩子一直很敏感,又将身段放得太低,李石感激他们,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对他们了。 他只好回去求助木兰,“这两个孩子的户籍还没办下来,是将他们送过去与那些孩子在一起,还是另有安排?” 当时他们将阳阳救回来后将两个孩子也带了回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在阳阳的身边。 李石是第三天就启程送大皇子进京,而木兰要处理那些源源不断从各地送来的拐卖儿童,还要帮忙鉴别前来领孩子的家长,那时候阳阳离不开她,她都是时时抱着不敢撒手的,当时两个孩子也跟在她的身边,但就是这样,也没来得及安排他们。 一直到回来这里。 木兰沉吟了一下,摇头道:“那十二个孩子已经抱成团,若是将他们送过去只怕会被排斥,这两个孩子又敏感,我看不如将他们留下吧。” “留下?”李石蹙眉,“以什么身份?” “我很早之前就有了想法,我想收他们做义子。”木兰看着坐在塌上独自玩玩具的阳阳,轻声道:“当时若是再晚一些,阳阳就没了,所以我不仅感激大皇子,更感激这两个孩子!” 大皇子出手虽然让人贩子松开了手,但当时他就有强敌,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救阳阳了,若不是他们后来及时赶到,阳阳只怕就真的救不活了。 而他们能这么快速的找过去,依靠的不就是这两个孩子的报信? 李石踱步,收做养子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只怕以后孩子们会有矛盾,涉及家人,他希望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那两个孩子是感恩的,只要我们教导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木兰知道李石的担心,道:“而且利益相关的东西我们一早规定好,几个孩子也就没必要再去争了。更何况,好男不靠父母,我们可以从无到有,难道他们连自己养活自己的自信也没有?” “既然要收做养子,那就要郑重一些。”收养子并不是一件说做就能做的事,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 在这个时代,养子只是比亲子差一份,与现代意义上的养子完全不一样,因为他们在律法上有相当严格的身份,关于财产继承方面也有严格的规定。 而李石是李家这一支的族长,他的决定势必影响以后李家的发展,因此,他还要写信给李江,征求他的意见。 李家庄那边也要说一声。 虽然这样说,但两人都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李家庄那边就算有意见也插手不了,李江又一直听李石的话,都不是问题。 果然,李江很快回信说没问题。 因为收养养子是大事,他还叫人送回来两份礼物,而养子祭祖则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参加了。 李石将两个孩子找来,“我们打算收养你们做养子,不知道你们可愿意?” 两个孩子目光炯炯的抬头看向李石,心中掩饰不住激动。大的拉着小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声音道:“愿……愿意,我们愿意。” 253第253章收养 “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你们取一个名字,至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个称呼也没有。” 两个孩子沦为乞丐的时候都还小,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姓氏了,县城里的人都是小乞丐小乞丐的叫着,他们也就默认了这个称呼。 两个孩子都激动不已,他们一直很羡慕别人都有名字。 两个孩子儒慕的看着李石。 李石就摸着他们的脑袋,对稍大的一个道:“你就叫李毅,”目光移向小的,“你就叫李彬,如何?” 李毅和李彬都跪下给李石和木兰磕头,“是,多谢,多谢老爷,太太。” 木兰将人拉起来,“你们既然成了我们的养子,那就不要叫老爷太太了,叫我们父亲,母亲,不然叫爹娘也好。” 李毅心中忐忑,就试探的叫了一声,“爹,娘。” 李石和木兰都高兴的应了,李毅和李彬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欢快又羞涩的叫了好几声。 李石就将家里的下人叫来宣布了这件事,“以后你们就称呼小毅和小彬为大少爷和二少爷,听明白了吗?” 下人们习惯了听李石的命令,就算心中不服,也都低头应下。 过后,周大福就找到李石,担忧的道:“老爷,如此一来,少爷就往后挪了两位了,这……不如让家里的下人叫他们毅少爷和彬少爷。” “不用了,”这件事李石也考虑过,但与其去刺激两个孩子的敏感心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公平对待,等他们两个再大一些,就将他与木兰的安排告诉两人,这样,对两个孩子的成长又有好处,又能免掉许多利益纷争,李石认真的对周大福道:“你们对他们如对阳阳一般就是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在背地里做什么动作,”李石冷哼一声,“到时就别怪我不念情面。” 周大福心中一跳,低下头去。 李石知道,府里的下人向来迎高踩低,他们家算是纷争少的,但人性却很难改变。李毅和李彬的身份太低,在李石和木兰看不见的地方只怕会被欺负。 既然已经收养了两个孩子,李石就是真心将他们当作孩子来看的,自然是希望他们幸福快乐的成长。 因为李江和苏文都在外面,一时不能祭祖,李石就只带着两个孩子简单的给祖宗牌位磕了头,然后请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和亲近的几家邻居吃了一顿饭,算是正式应下这个两个孩子。 木兰则给两个孩子做好新衣服,将两人安排在他们的院子里住下,“等你们再长大一些,你们就搬到后面第三进里去住。” 李毅微微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们想留在这里陪爹和娘。” 木兰就摸着他的头道:“没说不叫你们陪,只是你们长大了就要有自己的空间,搬到后面也没多远啊,几步路的距离。” 李毅就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李彬正盘腿坐在地上和阳阳玩,抬头小心的道:“娘,我可以和哥哥一块儿住吗?”李彬一直被李毅保护着,这让他的胆子有些小,虽然现在的生活变得无限的美好,但他还是觉得和李毅在一起最安全。 李毅闻言,就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木兰,暗自咬牙,站出来道:“娘,我也想和弟弟一起睡。” “没问题,”木兰很爽快的应下,“那回头我就叫周春把你们的东西都放在一个房间里,今天晚上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开始跟着你们的父亲学认字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自然是要送去学堂的,但现在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李石也担心他们一个字不识,去了学堂要被人欺负,因此先将人留在家里自己亲自教导,等到了明年开春开学的时候再送去学堂。 李毅和李彬都高兴的应下。 阳阳玩厌了,看了一眼外面晴朗的天气,跑去拉木兰的手,“去玩,去玩。” “今天娘很忙,不能带你出去,你和哥哥们去旁边的大花园里玩好不好?” 阳阳不乐意,他就是想出去,所以一个劲儿的往外拖木兰。 李毅就自告奋勇道:“娘,让我和二弟带弟弟出去玩吧。” 木兰低头看了一眼巴巴看着她的儿子,问他:“哥哥带你出去玩,去不去?要是不去就留在这里陪娘了。” 阳阳看看木兰,看看李毅,又看看外面灿烂的天空,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松开木兰的手,跑去抓李毅的手。 木兰看着李毅和李彬牵着阳阳的手离开,再一次嘱咐道:“不要靠近河边,只许在草坪上玩。” 李毅和李彬远远的应了一声。 十二个孩子听说李毅和李彬成了木兰的养子,看见他们的时候,神情就有些复杂。 李彬正想和他们打招呼,那几个孩子就远远的避开了,李彬眼里闪过迷惑,“哥哥,他们怎么不理我们了?” 几个孩子的年龄都差不多,当时李毅李彬和他们相处的也挺好,算是好朋友,李彬不明白玩了两个多月的伙伴为什么不理他了。 李毅却没有弟弟这么单纯,自然知道那些人是嫉妒了,就拉了李彬的手道:“不用管他们,我们带阳阳去和村子里的人玩。” 另一边,几个孩子也正在讨论正越走越远的李毅和李彬,“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要是让李叔叔和木兰姐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李叔叔和木兰姐姐才不会这么小气呢?李毅和李彬也就运气好……” “要是我们也能做李叔叔和木兰姐姐的养子就好了……” “快别想了,李毅和李彬是因为救了阳阳,李叔叔和木兰姐姐才收养他们的,我们能有一个容身之处,还能读书识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那我们还要不要吃醋?”才五岁的小宝稚声稚气的问道。 热闹的讨论顿时一静,为首的孩子就拍了小宝一下,理直气壮的道:“谁说我们吃醋了?我们刚才只是没看见而已。” “没错,刚才我们就是没看见。”孩子们纷纷应和,然后背起柴禾就结伴回去了。 李石在鸣凤村和附近买了不少的地,还都是成片成片的买,在两年前就形成了一大片的良田。 当初给李江和苏文建房子的时候还剩下一些材料,李石就在那些田地的旁边选了一个位置建了一个大房子,只有一进,却带了一个大院子,里面的房间共有八间,因为周围都是他的田地,因此算是一个庄子。 那里离他们的住处有一段距离,走路得要一刻钟,但好在那屋子的不远处就有几户人家,木兰又给了他们一条凶狠的大狗,安全方面并不用担心。 李石和木兰供他们读书,给他们提供米面粮食,但菜是不提供的,孩子们要想过得更好就得靠自己了。 而现在冬天将至,他们要想冬天不被冻,就要尽力的贮藏更多的柴禾,因此只要一有空几个孩子就会动山林附近去捡柴禾。 晚上,十二个孩子聚在一起吃饭,婷婷放下碗筷,看了一圈,端正了身子道:“我有话和你们说。” 婷婷是他们当中最大的孩子,今年九岁,这一个多月来,十二个孩子里已经习惯了以她为首。 听到她说话,大家都停下动作,端正了身子听她说话。 “木兰姐姐曾经说过,等我们长大了会送给我们几块地种,只是大家觉得我们种地能养活自己吗?” 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面面相觑,而小一些的则茫然的看着她,他们还不足以理解这些事情。 “等到我们长大成人,我们就要纳税,不仅有田税,还有人头税,徭役等各种各样的捐税,而我们家,有十二个人。” 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面色一白,婷婷继续说道:“现在因为我们是孤儿,这些都暂时不用担心,但我们都是会长大的,过了十四岁,我们就要纳税了,而木兰姐姐是不可能给太多的地给我们的,就算是她给了许多的地给我们,我们又会耕种,又能耕种吗?” 有一个男孩子低声的道:“我,我可以去学的。” 婷婷看了他一眼,叹道:“可要养活十二个人还是太困难了呀。” 大家都不说话。 “所以我们不能这样得过且过,我们得有目标,要过得好,就必须加倍的努力。” “大姐,那你说怎么办?” “木兰姐姐家的日子之所以能这么好过,就是因为李家的二叔叔和苏叔叔都是官,所以我们也要努力的读书做官,以后我们才有依靠,日子才能慢慢的变好。” 一个女孩眼睛发亮,“大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读书的。” 旁边一个女孩就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没好气的道:“五妹别闹,你是女孩子,读得再好也不能当官。”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四个男孩子身上。 四个孩子,除了还懵懂无知的三岁的十二和五岁的小十,也就是小宝,两个男孩都有些紧张起来。 婷婷就点头道:“所以以后我们就要看你们的了,你们一定要努力读书!”才九岁的婷婷还不知道,有时候压力可以使人爆发,但也会将人压垮,两个男孩身上顿时觉得肩上压了千斤重。 254第254章前往 李毅和李彬很快就融入到鸣凤村的生活中来,每天固定的时间跟着李石读书,在李石去医馆的时候自己再读半天书,其余的时间就是带着阳阳玩。 因为李石和木兰的威望在,府里的下人对两个孩子都很尊敬,就是村里的人也对李毅和李彬很客气。 大人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孩子,因此,李毅和李彬很快就被村子里的小伙伴们接纳了,加上两人经常可以从木兰这里拿一些小点心出去分给伙伴们,两个月不到,村里的孩子们已经隐隐以他们为首了。 而另一边的十二个孩子则没有这么快融入这里的生活,一来是他们不像李毅和李彬有这么多的时间出来玩,二来,这几个孩子比较年幼,虽然知道要和邻居们搞好关系,但并没有多少经验,路走的磕磕绊绊的。 木兰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伸出援手,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去摸索的,她要是帮得太多,反而会引起村民的不悦,到时候反而不好。她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个态度。 日子就这么一滑而过,李石和木兰就收到了郑家的信,郑家的婆子这次来带来了不少的礼物,“……初三早上发动的,下午就生下了大少爷,我们家太太高兴得不得了,让我来请亲家太太过去呢。” 木兰正低头看信,问道:“你们家二奶奶怎么样?” “二奶奶身子好着呢,生下大少爷后还看了大少爷一会儿才累得睡过去的。” 木兰放下心来,高兴的对李石道:“那我过去看看媛媛吧。” 李石点头,“你带着阳阳去吧,我就不过去了,在那儿住两天,有事与我写信。”才下了第一场雪,今年的府城要比往年冷得多,前两天府城的知府找上门来和李石商量义诊的事。 今年太冷,感冒发烧的人实在是太多,知府也怕出人命,因此来找李石商量,现在德仁堂的义诊已经成为惯例,光这个就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但是,诊费虽然免了,药钱也减了一半,但看完病抓不起药的人依然不少。 知府总不能眼看着那些人病死,以前是乱世,也没办法,现在他正在冲政绩,又有李家一个现成的帮手在这里,因此,他希望李家能够更慈善一些,将这个责任也承担起来。 李石是想救人帮人没错,德仁堂也的确赚了不少钱,年前也的确贮存了不少普通药材,可不代表他的能力足够负担得起这么多百姓的药。 一个不好,德仁堂就倾覆了,每一步他都要走得很小心,所以李石虽然没有断然拒绝,但也和知府扯了一段皮,最后不仅将府城所有的医馆都拉了下来,还将了知府一军,让他带头领着下面的官员捐了不少的米粮和银钱。 这一次慈善做的很大,李石虽然没有直接领头,却是主要负责人之一,因此这段时间他都忙得脚不沾地,出去的时候星星还挂在天上,回来的时候星星也已经出来了。 木兰想了想,道:“我将小毅和小彬也带去吧,媛媛还没见过他们呢,也让他们见见他们的姑姑。” 李石自然没有异议,“桃子也去?” “她肯定是要去的,刚才已经给我送了信,说是明天一早就过来,从家里一块儿出发。” “你多照顾她一些,她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不要让她还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的,上次我在街上看见登才,她好像又折腾他了,下次要让我再听说她借着怀孕折腾登才,”李石冷哼一声,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木兰就不满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桃子是孕妇,情绪本来就不稳,而且我也没见她怎么折腾登才啊,不过是想吃一些东西罢了。” 李石噎了一下,幽幽的道:“哭着要吃南城门东角的馄饨,然后在登才好不容易买了回去后又闹着要吃烧饼?还非得是北城门的。” 木兰就有些羞愧,也觉得桃子有些折腾人,但她仔细的看过,真的不是桃子有心折腾,也不是她娇气,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么闹腾。 再说,桃子也没有非要闹着说要李登才去买。 她只是突然流口水,一脸向往的要吃,李登才就屁颠屁颠的去买了,桃子拦也拦不住。 等买回来桃子不想吃,想吃另一样了,是个人都要生气的,桃子自己也有些忐忑,但她硬是吃不下去啊。 也怪李登才,一听说桃子想吃另一样,丢下东西又兴高采烈的跑去买了,别说李石,就是木兰看着都有眼一晕一晕的。 本来木兰还担心这小两口这么闹腾,李老太太和李太太会生气,任是谁看见自己的孙子儿子被折腾不心疼啊,可这俩太太心宽得很,全程都乐呵呵的看着,还羡慕怀念的道:“当年他爷爷(爹)也是这样的。” 木兰顿时闭嘴,再不说话,府城的那些已嫁的未嫁的小媳妇小姑娘对着桃子不知道揉碎了多少条帕子了,就是木兰有时候也不由羡慕桃子。 李石起身拍拍衣角,“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总之这次你们同行,你就将她那些坏毛病全都给纠正过来,”顿了顿,又道:“也是登才惯的。” 李石是大夫,自然知道有些妊娠反应是自然现象,当时木兰不也有吗?但闹成桃子这样就不像话了。 也正是因为他是大夫,所以对这种事更加了解,桃子现在都五个多月了,什么反应会持续到现在?而且还一天比一天厉害?都是李登才给惯的,桃子随心所欲惯了,自然也就不会控制自己。 并不是所有的孕妇反应都要惯着,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孕妇的需求也就是孩子的需求,还在肚子里就只有有求必应,以后生下来还了得? 李石一直认为孩子的教育应该从胎教开始,桃子现在若是不能控制住自己,以后孩子也很难控制住自己,这样为所欲为,禁不起****,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第二天,桃子就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从马车上下来,李登才小心的扶住她的手。 木兰牵着阳阳出来,阳阳穿了大红色的小袄,圆溜溜的,可爱的不得了,桃子看见了伸手就要抱,阳阳也飞扑上去。 李登才吓了一跳,跳出来一把将阳阳截胡,李登才抱着阳阳,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对桃子道:“你挺着个大肚子,可不能抱阳阳。” 木兰瞪了桃子一眼,呵斥道:“你还是小孩子吗?这些事都要人教?” 桃子缩缩脖子,吐吐舌头。 李毅就拉着李彬的手上前帮桃子解围,两个孩子也穿了厚厚的棉衣,作揖道:“见过姨母,姨父。” 李登才高兴的应了一声,先将阳阳放到马车上,又要伸手去抱李毅和李彬上车,两个男孩子就自己爬上去了。 木兰就道:“他们自己可以,你快扶桃子上车吧。” 木兰有话和桃子说,就和李登才换了位置,她与桃子坐一辆马车,李登才跑去和三个孩子坐一块儿。 看着面色红润的桃子,木兰道:“……你姐夫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你要是再不改过来,以后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和现在的你一样娇气了,现在改过来是你受苦,等以后孩子出生再矫正就是孩子受苦了,还不定能矫正过来。”关键是李老太太和李太太的表现太让人担心了。 木兰也怕两位老太太会无限的宠孩子,到时候桃子想要管教都困难。 桃子郑重的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克制的,可我现在就想吃烧饼了。” 木兰无奈,“你不是才吃了早餐上来的吗?” 桃子摸着肚子不语。 木兰就道:“忍着。” 木兰将帘子撩开一个缝,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灾民,示意桃子看,“你胡闹省下来的钱就捐给他们,算是给孩子积德。” 桃子看着外面披着破旧衣服的灾民,脸色一正,诧异的道:“不是说知府大人已经开始赈灾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灾民?”桃子也受过饿受过冻,自然知道那种感受。 “今年第一场雪来得太早了,就算知府大人赈灾了,但不断的有灾民过来……”木兰一叹,“好在他们准备得早,在城外搭建了不少的救济棚,又有捐来的棉衣棉被,现在还不至于会冻死,但如果灾民还不减少,天气也不好转,只怕要出事。” 桃子不由坐直了身子,“姐姐,你和姐夫搬进城里吧,在外面太危险了,一旦灾民暴动,鸣凤村就是头一个受到冲击的。” 鸣凤村在城外,离府城又太近,就算村庄里青壮多,面对不要命的流民肯定会吃力。 木兰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你姐夫早有安排。” “我听说村长家早就搬到城里去了……”桃子生怕李石和木兰不搬。 “可村长没走啊,只要鸣凤村还有人在,村长就不会走的,你姐夫现在在村里的地位也不同,现在灾民虽在增多,但秩序还好,要是你姐夫和我也搬进城了,只怕鸣凤村就乱起来了。” 桃子嘟着嘴不说话。 255第255章到 一行人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郑家。 郑致德在城门口迎接,和苏文一家住在县衙后面的院子不同,郑致德是直接在县城里买了一栋三进的宅子住的,毕竟,县衙后面的院子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郑致德来说有些小和破了。 所以那里备他分给了县衙里的其他同僚,自己住到外面来了。 木兰撩开帘子问他,“你怎么亲自来了?媛媛怎么样了?” 郑致德脸上挂着傻笑,他还没有从为人父,喜得贵子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听到木兰问他,就高兴的道:“木兰姐姐,我出来的时候媛媛还在睡觉呢,不过我儿子是醒着的,他一出生就有五斤四两重呢,这么小的一个,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一直嘤嘤的叫着……” 李登才就好奇的问,“不是说孩子一出生都喜欢睡觉吗?” “我儿子聪明,睡一觉就好了。” 木兰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道:“孩子是饿了吧?” 前天下午出生,昨天一天,算来就应该是今天开始吃奶了。 郑致德却不觉得脸红,只是钦佩的看着木兰,“木兰姐姐这都知道?我也正好奇这小子怎么一大早就醒来呢,还是我娘说孩子饿了我才反应过来。”说到这里郑致德有些懊悔,“昨天晚上孩子也没吃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着了,今天早上吃奶的时候特别的凶……” ……木兰直接放下帘子,自动屏蔽郑致德的话。 倒是即将也要做父亲的李登才好奇不已,一路上和郑致德探讨孩子的问题,一直到郑家大门口,两人的嘴巴就没有停过。 郑家的下人一直等在大门口,见木兰他们到了,忙上前请安。 木兰抱了阳阳下来,领着两个孩子和桃子直接去了后院。 郑致德本来是要把李登才安排在前面的,但他到了大门口又改了主意,李登才是他的好朋友,他们现在又是亲戚,倒是不用太过避讳。 最重要的是,郑致德很想炫耀一番自己的儿子,因此志得意满的领着李登才去了后院。 郑太太正在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听说木兰来了,忙将孩子交给郑嬷嬷,亲自迎出来,“木兰来了,快里面来。” 木兰却只站在门口,对郑太太道:“亲家母好,我只是放心不下媛媛和孩子,过来看一眼,我们现在身上都是灰尘,却是不好进去接触媛媛和孩子的。” 郑太太知道李石是大夫,对这种肯定在行,也就没坚持让木兰进来,忙踏出门口,笑道:“媛媛和孩子好着呢,刚刚还念叨着你们呢,才喂饱了孩子睡下了。那我先带着你们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再过来看孩子。” 郑太太看见木兰身边挺着大肚子的桃子,忙叫下人扶住她,“你也真是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 桃子羞涩,“我也是想看看小外甥,就忍不住跟着姐姐来了。” 木兰几人的院子是一早就收拾好的,热水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木兰也担心桃子累着了,因此让冬香先扶桃子去休息一下再梳洗。 李毅和李彬不用人照顾,自己就能弄好,木兰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叫人惯着他们,洗漱穿衣等都是亲历亲为。 因此木兰只是将阳阳剥干净洗澡换衣服再打理自己就好了。 郑太太也趁着这个空隙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听木兰那么一说,她进出也注意了许多,想着刚才她与木兰他们接触过,生怕身上也沾了脏东西,因此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了。 两刻钟后,一行人就神清气爽的一起去看新出生的孩子。 经过了一天一夜,孩子身上的红皱消了不少,看上去胖嘟嘟的,他睡觉的时候紧紧握着拳头放在头顶,嘴巴微微抿着。 木兰左看右看,点评道:“这孩子长得像致德。” “可不是,”郑太太高兴道:“和致德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我一开始见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呢。” “不过额头像媛媛。” 郑太太点头,“耳朵也有些像,不过脸蛋眼睛鼻子嘴巴却全都像致德……” 桃子好奇的看了又看,却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到底和二姐夫怎么像了。 木兰看着皱着鼻子的样子,就笑道:“你呀,和江儿一样,都是脸盲,也不知道是像的谁。” 桃子的脸就一红,郑太太笑呵呵的道:“等做了母亲就好了,到时候看多了自己的孩子也就会看了。” 阳阳扒拉着要去看小弟弟,李毅见他垫着脚尖的样子,就上前将他抱起来。 李毅今年十一岁,但因为营养不良,看着才八九岁的模样,他抱着阳阳也有些吃力,主要是因为阳阳虽然才一岁多,但因为长手长脚的,长得跟两三岁似的,加上穿的又厚,就更重了。 但阳阳还是看到了孩子。 他盯着摇篮里的孩子看半响,就没了兴趣,道:“和妹妹一样。” 木兰就将他抱起来,“怎么会和妹妹一样呢?这是弟弟。” 在阳阳的记忆之中,妞妞也总是躺在摇篮里睡觉的,因此他觉得就是一样的,他固执的道:“一样!” 木兰摸摸他的脸,没有与他再争执。 李毅和李彬就手拉手上前好奇的看着摇篮里孩子,他们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郑太太看着这两个孩子就知道是木兰的养子,因此对他们和善的一笑,领着木兰去看媛媛,“媛媛也累坏了,今天早上和刚才又喂了孩子吃奶,所以就睡下了。”说到这里,郑太太有些歉然,“我们给孩子找了奶娘,只是媛媛非要自己喂养……” 郑太太说到这个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因为他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不尊重媳妇的人家才会让媳妇自己喂养孩子。 木兰也曾听李石说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因此马上握住郑太太的手道:“我知道亲家太太和致德是心疼媛媛,觉得她生了孩子还要喂养会很幸苦,只是这其中的甜蜜却是只有做了母亲才知道的。” 郑太太惊疑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叹道:“这孩子都是跟我学的,这母乳喂养孩子要比交给别人喂养要好得多,别的不说,喝了头奶就可以让孩子的免疫力更强,以后孩子抵抗病毒也比一般孩子强得多,身子也更强壮,也要比别人聪明些。” 郑太太眨眨眼,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这是李相公说的?” “却不是他说的,”木兰笑道:“是他的师祖们说的,不仅是钟先生的师傅就知道了,元太医的祖上也知道的,一般的大夫也都懂,只不过因为一些规矩礼仪,他们都没说出来,”木兰叹道:“只怕说出来,大多数的人或是不信,或是要训斥不合规矩了。” 郑太太能理解,因为她第一次听说媛媛要亲自喂养孩子时,也觉得这是一件极不合规矩的事,但到底是疼爱孙子大过了规矩,在看见孙子怎么也不肯吃奶娘的奶后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媛媛亲自喂养了。但就是这样,她也是打算过一段时间,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就让奶娘喂养的…… 可现在,郑太太垂下眼眸,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家里管好就行。 媛媛也睡了一阵,因为记挂着娘家人要来,所以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问一声,木兰他们进屋的时候,媛媛正巧醒过来问冬晴,“太太和二姑奶奶可来了?” “来了,正在外屋看小少爷呢,”说着,冬晴察觉到动静,就笑道:“估计是太太领着舅太太和二姑奶奶来了。”冬晴也精乖,在媛媛面前叫木兰太太,在有第三者的情况下则叫木兰做舅太太。 冬晴扶着媛媛坐起来,撩开帘子进来的木兰忙紧走两步压下她,“快好好的躺着,大冷的天可一点都不能受寒。”木兰给媛媛盖好被子,见她面色还好,松了一口气,“可有什么想吃的?” 媛媛示意桃子快坐下,羞涩的一笑,“母亲给我准备了不少吃的,现在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 郑太太知道儿媳妇肯定有许多话与娘家人说,就主动起身道:“你们先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如何了,你们走了小半天的路,一定饿了,等一下先吃了饭再去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们为你们接风洗尘。” 桃子抿嘴笑道:“伯母客气了,不过小半天的路程,要什么接风洗尘呀,我们接下来还要叨扰好几天呢。” 俩人说着话出去了,冬晴看了一眼,就起身领着屋里的下人都下去,李毅和李彬就牵着阳阳的手在屋子的另一边玩,木兰就回头看媛媛,坐在她的床头,低声问道:“可找大夫看过了?” 媛媛红着脸点头,小声道:“是致德找大夫看的,大夫说我没事,只是生孩子累着了。姐姐,其实我这胎还是挺顺的。”至少与当时木兰生阳阳,王氏生妞妞还要顺利。 媛媛看向一旁低声哄着阳阳玩的两个孩子,“这就是您和大哥收的养子?” 木兰点头。 媛媛咂舌,“这也太大了。” 木兰沉默了一下,道:“小毅经年十一岁了,过了年就是十二了。” 媛媛:…… 那不是和他们只相差几岁?那还不如收他们做义弟呢。 256第256章赈上 李石还在梦中的时候就被周大福的敲门声惊醒,李石眼里闪过片刻的迷茫,然后就瞬间清醒过来,边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边问道:“谁?” “老爷,是我!”周大福声音迟缓,但李石还是听出了里面的焦躁。 “怎么了?”李石打开门,周大福身上落满了雪,李石见了心一跳,目光越过他直接看向外面。 天空正飘飘洒洒的飘着雪花,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得刺眼的雪。 “老爷,知府大人派人来接您过去。” “这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李石回身边套上衣服边问道,他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李石有些懊悔,他睡的太沉了。 “从亥时开始下的,看着趋势,竟是越来越大,知府派来的人说北城门发生了骚动,现在已经被安抚,但我们搭建的棚子塌了两间。这场雪太突然,还有许多人的被子棉衣之类的没备齐。” 李石穿衣服的手一顿,然后就加快了速度,“有人伤亡吗?” “听说伤了人,但现在还没死人……”但这样的天气谁又说的一定? 李石带好帽子,又披了一件披风,这才疾步出去。 周大福跟在李石身边,周冬背了李石的药箱在二门里等着。 李石见了他不由皱眉,上前接过药箱,不悦的道:“不是让你在屋里休息吗?我这儿现在还用不到你,赶紧回去吧。” “老爷,让小的去给您打下手吧。”周冬跟了李石几年,一些简单的伤病处理还是拿手的。 李石却回头对周大福道:“将他押回去,不许他再往外面跑。”李石认真的对周冬道:“你若是不听话,以后我也不用你伺候了。这样的天,你跟着我跑一个晚上,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周冬伤的严重,就算现在已经好了,伤痛却没有完全除去,这样的天气,肩膀一般都会酸痛,若是严重些,只怕会昏厥过去,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疼痛。 现在要是不保养好,以后就更难治愈了。 周冬脸色微白,但却不敢再忤逆李石,眼巴巴的看着他走了,周大福就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低声喝道:“现在是争表现的时候吗?还不快回去睡觉?将炭火升起来,别冻着了。” 周冬就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跑回去。 知府对李石很重视,怕他出事,还特意拍了八个人高马大的衙役过来接他,李石也不与他们寒暄,一边爬上马车,一边问北城门的情况。 在靠近南城门的时候,李石撩开帘子往外看,发现新搭的棚子里生起了火堆,偶尔李石听到有喧哗和孩子的哭声,但好在没有发生大的乱子。 旁边骑着马的衙役循着李石的眼睛看过去,就解释道:“大人派了驻军过去,今天晚上,棚子里的灾民都生了火,好在前一段时间大家收集的柴禾不少。” “可再多的柴禾也经不起这样烧,”李石眼睛深沉的看着那绵延看不到头尾的火光,“一旦连取暖的柴禾都没有了……” 听到李石说话的衙役心中都发沉。 其中有经历过十多年前那场灾难的人更是心有戚戚焉。 李石赶到北城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大夫在救治受伤生病的人了。 知府看见李石忙迎上去,他将李石请来,主要却不是让他治病救人。 以前知府是不将李石看在眼里的,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就算底下的弟弟和小舅子都是进士,当了知县,他也只是抱着结善缘的思想罢了,一个大夫还不到让他屈尊降贵的去结交。 但这次赈灾最开始却来源于李石的义诊,几番接触下来,知府也不得不佩服李石的心机手段,在他看来,这人只是去做大夫实在是可惜了。 今晚灾民有些骚乱,知府将两个心腹叫来外,就是去请李石,李石的智慧说不定能助他走过这次劫难,“……朝廷的赈灾银子和粮食都到了,只是这灾民日渐增多,最要紧的是,天气越发的冷了,只怕到时这些赈灾银子和粮食都不够。”知府满脸发愁,“我们盖的棚子也不够呀。” 而且只是木头和干草盖起来的棚子,根本就不保暖,今天晚上的一场大雪就逼的大家不得不生火取暖,而在棚子里生活,还得时时有人盯着…… 李石沉思,对知府拱手道:“大人不如先想对策,石先去救人。”说着点了两个药童就背着药箱朝受伤的灾民而去。 知府的智囊有些不满,“这李石也忒不识好歹,大人问他是看得起他,竟是不回答一声就走了。” 知府却眯起了眼睛,也卷起袖子道:“走吧,我们也去帮帮忙。” 知府身后的智囊张大了嘴巴。 知府自然不可能一直埋头干活,还要不断的调停大家,控制全局,但就是这样,他的思路也得到了一个扩展, 知府今年不过三十五岁,能在朝代更迭中一直稳坐知府位置,又能在三大家族中中立,自然不可能是笨蛋。 刚才李石分明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对方却没有一时回绝他,以他对李石的了解,李石必然是有了思绪,却还不够成熟,这才通过干活的空隙来完善自己。 知府知道,有时候苦思一件事不得其果时,暂时放开反而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石的义诊很有名,这段时间又一直游走在灾民之中,因此大家都熟悉他,见到他都客气的叫一声“李大夫”。 李石冲他们点头,将披风接下来盖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抓起一个烧得人事不知的孩子的手把脉,他快速的给孩子扎了几针,然后就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给孩子服下,对抱着孩子的大人道:“将孩子抱紧来,靠近一些火堆,别让他再受寒,用东西包一些雪来给他降温。” 李石细细的嘱咐一番,就去看下一个病人。 木棚倒下来之前冻醒了不少人,因此大家出来蹦着脚,也因此,倒没有伤到几个人,伤到的人也不多严重,但就是这样也让大家骚乱了一阵,好在知府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因为知府这几天的赈灾态度深入人心,倒是让大家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李石主要看的是那些受不住冻生病的人。 不过才半个时辰,李石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雪却越下越大,现在鹅毛般的雪就落在了李石的额头上。 李石担忧的看了一眼天际,知府也气微踹的走到李石身边,“这样下去不行,就算我们有吃的,大家没住的,身上的衣服又不够厚,根本就活不下去……”最后一句话,知府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李石和他听到。 李石安抚性的拍了拍病患,拉着知府到僻静地方,“大人有什么主意?” 知府呼出一口气,眉头紧皱,沉吟道:“我在郊外有两个庄子,里头并没有多少东西,倒是能容下五六百人,而府城中在郊外有庄子的人家不在少数,其中尤以苏家周家杨家为盛……” 所以这是要吃大户了。 李石挑眉,没想到知府会想出这样一个主意,但这主意也的确是不错。 “只怕几位大人不会同意。” 知府垂下眼眸,“并不是多贵重的庄子,谁家外头没有几个贫瘠一些的庄子?” 庄子,有良田的庄子,有玩乐奢华的庄子,自然也有没有多少产出,弃之却又可惜的庄子,而知府说的就是这种。 若是那种盛产粮食,有库存的庄子他还不敢将灾民带过去呢,若是发生****怎么办? “但这样一来灾民就太过分散,大人管理起来只怕有些困难。” 这也正是知府烦恼的事,现在不过在四个城门设立据点,他就觉得分身乏术了,若是再分散在各个庄子,他觉得他不用等朝廷因为他失职而砍头,直接就会累死了,所以他才来征求李石的意见。 李石沉吟片刻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以后灾民只怕还会增多,大人可以先和几位大人商议一下。” 知府眯眼,“那眼下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几位大人那里一时还说服不了,倒不如先将灾民安排在寺庙之中。” “寺庙?”知府眉眼一跳,“只怕会亵渎神灵。” “佛祖以慈悲为怀,一定不忍心这么多的百姓受苦受难,菩萨也一定会同意伸出援手普渡众生的。 李石点头,和知府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钱塘是大城,可以说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寺庙自然不会少,加上南北朝时寺庙尤盛,虽然经历两朝,和尚尼姑还俗了不少,寺庙也减少了许多,但那些大的庙宇却还竖立在那里,不说其他,就说东郊的大悲寺,等闲就可以容下三五千人,挤一挤七八千人是不成问题的,而向大悲寺这么宽敞的庙宇还有两座,而其他中型的庙宇更不少。 知府不过是想让灾民有一个避风避雪的地方,尽量减少伤亡。 知府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如此一来,就要将驻军派进寺庙里了,毕竟是佛门重地,总不能冲突了佛祖。” “大人说的是,不过也不必如此忧心,相信寺庙里师傅们是很乐意帮忙的。”这个时代的百姓或多或少都信鬼神之说,对佛祖也还算恭敬,再有寺庙里的小沙弥们舌灿莲花,李石相信,他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257第257章赈中 李石只管出主意,那得罪人的事自然要知府自己去干。 知府看见李石眼底的幸灾乐祸,恨得磨牙,不过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就算这件事很得罪人,知府也只能捏着鼻子上了。 出家人并不是就不食人间烟火,相反,他们与上层阶级都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因为现在的老太太们都很喜欢老的时候信佛,老太太们信了,儿子们就算不信,为了老娘也要多照顾一下,因此,知府面对的压力并不是一点两点。 但好在他有一顶很大的帽子。 你们佛家不是常说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现在他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的佛祖一下子就救了万人,这都造了多少级的浮屠了,这都是大功德啊。 三个寺庙的主持咬碎了牙说不出话来,若是有时间,他们说不定还能扯扯皮,找一下关系,说不定就将这事给压下去了,但现在雪虽然停了,气温却在不断的下降,会不会下雪知府不知道,但他就怕会化雪,到时候再找不到避风避雪之地,只怕真的是尸横遍野了,所以知府有些强势的提出灾民立马入主。 多拖一刻就会有多一个人死亡。 既然已经得罪了人,那就没必要再犹豫,果决一些还能落得一个当机立断,一心为民的名声。 大悲寺的主持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违,对方占了大义,他总不能说为了庙宇里的建筑古物不接受灾民吧?虽然他不愿意接受灾民的确有这层原因在。 现在他只想多争取一些其他的利益,“不知大人会安排多少人在大悲寺?老衲也好提前准备。” “不多,不多,也就五千人。” 大悲寺主持:…… 其他两位主持微张着嘴巴看着知府,心中都升起一股不详。 知府轻咳一声,解释道:“灾民太多,这也是无奈之举,好在大悲寺宽敞,我佛慈悲,必定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受冻挨饿。” 大悲寺的主持看向两个同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不知其他寺庙放几何?” “一家放三千,一家放两千,”知府见大悲寺主持要发飙,忙解释道:“灾民还在不断的增加,到时会直接送到两位大师那里去,”说到这里,知府发愁道:“只怕几位主持这里还不够,还得需要府城其他的庙宇帮忙方能共同度过难关。”又将他打算安排灾民在庄子里的想法说了,叹道:“若不是庄子太小,一个也就只能容纳四五百人,太过分散不太好打理,我也是不愿来打扰几位佛祖的清净的。” 三位主持咬牙,现在说这些是想让他们可怜他?不过想到其他中等的庙宇也没能逃过,他们心中就平衡了不少。 知府下山去安排灾民进庙的事项。三个主持则火速去将庙宇里贵重的东西都收起来,收不起来的也用栅栏拦起来,几千的灾民,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措施还是做的齐整一些比较好。 知府急匆匆的下山,因为大半夜没睡,一大早又跑到山上来与三个老狐狸斗智斗勇,他下山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吓得小厮上前抱住他的腰,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咕咚一声就从山上滚下去了。 “大人还是休息一下吧,您都连着几天睡不够两个时辰了,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知府想到这么多的灾民,再想府城里还有各种心思的人,顿时咬牙硬挺,“没事,扶着大人我到旁边的亭子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厮急的团团转,“等一下下山大人不如让李大夫为您看看。” 知府摇头,“李大夫睡的比我还少,干的活也不必我少,还是不要再去麻烦他了。” “知州大人竟是连李大夫也比不上,”小厮抱怨道:“李大夫还将家财拿出来赈灾,知州和几位大人竟拖后腿。” 知府冷下脸来,“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小厮心中委屈,“可大人都快累出病来了……” 知府见状微微一叹,眉宇间的疲惫怎么也掩饰不住,“苏知州是苏家的人……” 所以小厮才更气,不是都说苏家是府城,甚至是江南的土皇帝吗?这百姓受苦,苏家竟然置之不管? 苏家并不是不管,其实苏家除了平时跋扈一些以及十多年前那场灾难中的袖手旁观,其他时候对江南和府城的百姓也还算不错。 至少知府自己是知道的,这次赈灾,朝廷也只出了一半的银子和粮食,剩下的一半中,一半是李石组织大家的捐献,而另一半则是苏家牵头拿出来的,周家和杨家等几家比较大的世家碍于苏家的面子不得不拿出来一些,但其中,还是苏家占了大半…… 苏知州不过是苏家的旁支,在他还没有到这里任知府的时候就在知州的位置上呆着了,前后得有小十年的时间了,一直没有挪位置。 知府知道他素来有贪鄙的习惯,只是知府也了解苏家,苏家是那种胳膊断了往里折的人家,就算苏知州犯事,也只能苏家出手整治……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知府并不愿因此与苏家生隙,不过等到赈灾过去……知府冷哼一声,眼里微微闪过寒光。 他可以忍受苏家,却不代表可以忍受苏知州。 知府扶着小厮的手下山,赶回去灾民那里。 李石刚抽出时间来扒一些饭,见到知府的马车就招手让知府下来和他一起吃饭,为了安抚灾民的情绪,李石和知府可以说是力求每一个细节,像现在,他们只要在这里用饭,吃的都是和灾民一样的稀粥和馒头。 周围的灾民见知府和李大夫和他们吃的一样,一直在他们奔波,心中感动,知道他们还要跑其他三个灾区,都老实了不少,至少都不太想给知府他们增加工作量,就是有人成心想找茬,在这么多灾民的盯视下也偃旗息鼓了。 所以今天李石的工作开展的还算胜利。 “如何?” “他们都答应了,等吃完这顿饭就让他们搬进去。” “驻军都安排妥当了?” 知府点头,“已经叫人带了我的手信去,他们会在我们之前到达寺庙,到时候会安排好一切的。” 李石就疲倦的揉了揉额头。 知府拍拍他的肩膀,“等灾民们在寺庙里安顿下来,应该会轻松一些。” 李石苦笑,“赈济粮食还够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话虽然这样说,知府也更愁了,似乎问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来,“朝廷也没想到这次的雪灾这样厉害,我们这儿算好的,听说西北方向已经冻死了不少人了,从上个月末就开始下雪,就没怎么停过,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知府到底没敢将最后几个字说出来,打起精神道:“石不如帮我想想主意。” “现在下雪,我们供着他们自然也没话说,但灾民越来越多,我们不可能有这么多粮食,而且,雪总是会停的,难道灾民一直要在寺庙里呆到冬天过去?” “石的意思是?” “不如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知府琢磨着这几个字,眼睛渐渐亮起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这样我们能动用的银子和粮食就多了不少。” “不仅我们可以这样做,府城中的富户也可以向灾民供应粮食收买劳力,听说杨家想要在城外修宅子,这些灾民什么都没有,力气却是不小的,不过为了预防灾民被盘剥,大人可以暂时颁发条例,规定一下给灾民的最低报酬。” 知府沉吟起来,然后苦笑道:“你这是让我将府城的人都得罪光吗?” 李石嘴角一挑,“大人多虑了,苏定为人方正,与上任苏家家主和其父都不同,更何况,大人如今在士林中的名声可不容小觑,此次赈灾过后大人只怕就要高升离开了。” “石又在打趣我。” “石说的是实话,只往大人高升之后不要忘了石才好。” 这一番话说得知府大人通体舒泰,满身的疲惫都消了不少,重新斗志昂扬起来。 李石说的没错,作为府城领头羊的苏家现在是苏定当家作主。 对于苏定此人,知府大人虽然才接触两三次,但对苏定还是有一些理解的,此人在这些世家子弟中真的算得上是方正之人了。 此人有野心,却也有自己的理想,知府大人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有苏定在上面压着,就算府城的那些人家恼怒他也不敢对他太过分,而正如李石所说,只要熬过这一阵,他说不定就会高升离开了…… 李石帮助将所有灾民送进了寺庙。 先前灾民们就在城外开阔地方安置,风大雪大,可以说冷得不行,但现在进了寺庙,虽然有的还不得不窝在走廊里,但有屋宇挡风,知府又派人将那木棚给搬了一些上来,竟是比山下暖和了不是一星半点,而知府订购的第一二批棉被也终于到了。 分发下去,见灾民们窝在一起,知府就松了一口气。 李石看着一个叠一个的挤在一起的灾民,心中却不由的有些担心,人员这样的密集,若是有了冬瘟…… 李石垂下眼眸,微微握紧了拳头。 258第258章赈下 钟先生正泡了一壶茶躺在躺椅里,膝上盖着毛毯,惬意的欣赏着窗外的琉璃世界,李石走过来的时候,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静谧的世界就突兀的被这声响打破了。 钟先生生气的放下茶壶,瞪着眼等李石走近,“你就不能好好的沿着扫出来的路走?好好的雪景全都被你破坏了。” 李石回头去看,白色的院子里就只有他一串的鞋印横贯,“这不是更有意境?” 钟先生翻了一个白眼,“哪里有意境了?走的路跟狗爬一样。”钟先生发泄了一下,就掀起眼皮看了李石一眼,淡淡的问:“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又是为什么事?” 府里的下人已经给李石搬来一张椅子,还迅速的上了热茶及点心。 李石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小腹上升起,浑身的寒气也去了一些。因为肚中饥饿,他连着吃了三块点心才罢手。 钟先生也不催着他,重新拿了茶壶慢悠悠的喝着等,见他这副样子,就抱怨道:“你又不是当官的,真不知道你这么拼命干什么,那些赈灾救济之事不是应该他们做吗?” “知府大人做的很好。” 钟先生嗤笑一声,“那你还去干什么?老实在医馆坐馆不就好了?要真的想帮人,直接开义诊就是,何苦又是捐药,又是出人的?” “先生,府城若真是****,我们也逃不开,更何况,我全家老小可都在鸣凤村。”那里是首要的冲击地,真要发生灾民暴动,鸣凤村肯定保不住。 说到这个钟先生更气,一脚踢在李石的椅子上,“老子早叫你把人全接进城里了,你非要唧唧磨磨的不肯动身,现在又拿这个堵老子。” 李石叹了一口气,“先生,村里几百户人家可都看着我和村长呢,村长已经将一半家眷送进城了,若是我再把家也给迁进城,不用灾民暴动,鸣凤村就先乱了。在府城有亲戚的人家自然可以进城投奔,可鸣凤村有多少人家可以进城?若是城里没有落脚之处,那他们也会变成灾民的。” 李石头疼的揉额头,这也是他当时让木兰将家里的孩子都带走的原因,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危险。 “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先说一句,我可不会背着药箱去给人看诊。” “不用先生背着药箱去给人看诊,倒是有两件事要求您。” 钟先生斜了他一眼,不语。 李石郑重的道:“先生,我想问问冬瘟的事。” 钟先生不由的坐直了身子,脸上冷肃下来,“灾民……” “不是,”李石慢悠悠的否定,“只是大悲寺聚了五千的灾民,从第一场雪下来开始生病的人就不断,虽然都是一些小病小痛,或是陈年旧疾,但,人太多了……”人一多就容易发生瘟疫。 李石并没有经历过瘟疫,虽然在书上看到过处理事例,但细节之处并没有说明,而且,对于里面的一些处理,李石也并不喜欢。 钟先生起身来回踱步,心中微叹,狠狠的瞪了李石一眼,“走吧,我与你去看看。” 李石嘴角微翘,“还有一事要求先生。” 钟先生皱眉,“有话快说,有,”钟先生收口,但意思很明显。 李石也不以为杵,求道:“先生也知道,我庄子上还有十二个孩子,他们年幼,放在外面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恳求先生派人去将他们接进城来。”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钟先生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叫人去接了,自己背着手和李石去大悲寺。 大悲寺里人挤人,即使有官兵维持秩序,百姓也对佛祖有些敬畏,但卫生方面还是不容直视。 钟先生看了不停的皱眉,“这样下去,本没有病也会生病的。” 李石无奈,“我与知府大人商议过,用过不少的法子,但收效甚微。”令虽然下下去了,甚至采取了铁血政策,但这么多人挤人的情况下,就算丢了垃圾也不知道谁是谁,而且这些灾民都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各种各样的卫生问题,李石根本没有条件处理。 钟先生看着这么多的灾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找最近发热风寒的病例来给我看看。” 知府大人知道钟先生都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赶过来,倒不是钟先生有多大的面子,而是这位钟先生出了名的刁钻,早在两年前就不再看诊了……这时候怎么会突然来了?他担心的是灾民啊。 灾害之时最怕的就是瘟疫,这个道理不仅是作为大夫的李石知道,作为官员,他同样了解。 那些风寒发热并不是冬瘟,但随着生病的人逐渐增多,钟先生也不敢小觑,和李石在几个灾区奔波,这让本来对钟先生有些偏见的知府倒心存敬佩了。 知府和底下的官员商议,总算是听从李石的建议关闭城门,所有前来投奔的灾民一律送到庙宇之中安置。 晚上,李石才抽出时间来给妻子写信,虽然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但李石还是会时时将这边情况告诉妻子,正如木兰曾经与他说过的,“你若是瞒着我,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才心慌呢,你若什么都告诉我,我心中也有数,知道你能处理得来,我也安心,真要出什么意外,我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所以李石除了一些阴暗的事不想妻子知道外,其他的都会毫不避讳的告诉妻子,这次也一样。 信件送出城,木兰下午就收到了。 郑致德关心的问道:“嫂子,大哥如何了?”李登才和桃子也眼巴巴的看着。 木兰将信给郑致德看,沉吟道:“我明天就回府城。” 郑致德知道木兰本事不弱,有事都是与李石并肩而站,因此也没拦着,点头道:“嫂子不如将孩子留在这里,好歹有我们照顾。” “木兰姐姐,我也和你回去吧。”李登才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坚持道:“我也想与姐夫学些本事,长些见识。” 木兰神色柔软,对桃子道:“那你就带着小毅他们留在这里,明天我和登才回去。” 桃子也知道此时不是胡闹的时候,点头应下了,“那你们小心一些。” “放心吧,现在还没有灾民****,又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虽然如此说,嫂子还是带俩个衙役上路吧,路上也有照应。” 木兰却更担心郑致德,“你这里离府城近,没问题吗?” 郑致德一愣,然后就笑道:“嫂子放心吧,我这儿虽然不是最富裕的,却也算是富县,皇上恩典,今年的税粮还没运去府城,又有拨下来的赈灾粮,支撑住还是没问题的。” 郑致德将这个县打理的井井有条,几乎所有的灾民都下意识的到府城去了,偶尔有留在这个县城的也不多,因此郑致德能很迅速的安排好他们,加上又不缺吃的,再动员大家捐一些被子衣物之类的就行了。 实在是这个县与府城太近,大家若是走到了这里,再走大半天也到府城了,府城和一个小县城,绝大部分的人愿意到那里去。 这几天的情况木兰也看在眼里,略微放下心来,但还是道:“你现在不是住在县衙,安全方面却是差一筹,好在你有好几个家将在身边,这几天叫家丁也小心些,日夜巡视,不可懈怠。” 郑致德应下。 郑家还有好几个武功高强的家将留在郑致德身边,而那些家丁下人之类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功夫,因此郑家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木兰倒也放心。 安排好,她就去做阳阳的工作。 阳阳正和李彬玩丢沙包,李毅就拿了一本书在一旁看,时不时的看一下两人。 木兰一进来,李毅就放下书起身,“娘。” 阳阳听到动静,丢下沙包就扑进木兰的怀里,“娘,回去。” 木兰摸摸阳阳的头,“在这里不好吗?有姨妈和姑姑,还有哥哥和妹妹陪着你。” 阳阳嘟嘴道:“要爹爹。” 木兰就将阳阳抱在怀里,指着外面道:“你看,外面又要下雪了,很冷的,回去的话可是要生病的,生病了就要吃苦药了。” 阳阳就打了一个寒颤,窝进木兰的怀里不说话。 李毅眼里闪过笑意,和李彬看着木兰忽悠着阳阳。 木兰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是让阳阳认同留在这里,然后她回去把他爹爹接来。 傍晚吃饭的时候,木兰就与郑太太说了明天走的意思,郑太太也从儿子那里知道了原有,叹道:“这才太平了两年啊……” 十几年前,因为那场旱灾,这个国家就不断的在****之中,十多年好容易建立了新朝,现在又发生了雪灾。 木兰对当今很有好感,笑道:“听说朝廷已经发了赈济的粮食和银子,想来这次不会发生大的****的。” 郑太太念了一声佛,“佛祖保佑,皇上仁慈,一定能平安度过的。” 只是木兰注定暂时回不了府城,他们才吃饱饭,郑家的管家就扶着一个几近虚脱的人进来,木兰还没看清那人的相貌,那人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婶婶,您快救救叔叔吧。” “李东?”木兰眯着眼看过去,心中忍不住一跳。 李东抬起脸,咽了一口口水,强撑道:“婶婶,二叔叔被流民劫掠,您快去救救他吧!” 259第259章意外 就算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木兰也忍不住手脚发软,苏文在任上也出过事,但从未有过一次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可现在,李江却是落在别人的手中…… 桃子身子晃了晃,好在她也经过一些事,并没有晕过去,只是有些无措的看着姐姐。 木兰就让人给李东滚下一碗热汤,李东才有气继续说下去。 南阳县的经济条件属于中等偏下,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特别穷,那是因为县城里读书气非常的兴盛,县里又有几个地主举人很有钱,所以即使百姓贫穷,也能将经济拉高不少。 历任县令过去都是从学监上入手,因为科举也算是政绩,只要在他的任期内多出几个秀才,多出一两个举人,升迁并不是难事。 可李江却将目光锁定在贫民百姓身上,他的理想是全县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不必为税收烦恼。 他的改革无疑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历任知县因为重视读书人,对他们也多有扶持,李江一来,那些一直被拨给读书人的钱全都放在了农业与农民身上。 用李江的话说,供你们读书是为你们回来造福百姓的,结果你们读书出外任官却不思回报家乡,就算荣归故里,也只有本族受惠。那凭什么用一县财政去慧你一族? 李江的不客气让不少人脸上难看。 而这次流民作乱,或多或少都与那些人有关。 李东和愤怒,“……还未入冬,二叔叔就将过冬的物质都预备好了,虽然天气渐冷,但我们县至今无人冻亡,我们南阳县又素来贫穷,又偏安一隅,流民根本就不打我们县城过,但这一支流民突如其来,前一刻二叔叔还让人找我去商量是不是要抽出一部分赈灾物资给那些流民,下一刻,二叔叔他们就被劫掠了……此事定与脱不了关系,当时二叔叔要提前预备过冬物资,他们就极力反对……” 李东一家就住在县衙附近,因为流民将县衙控制住,所以他的父母妻儿也在其中,他如何不悲不怒? 郑致德面沉如水,对木兰道:“看他们行事井井有条,决不是一般流民可为。”就算再有计划的流民,他们毕竟是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互相间不认识,不了解,因为一时的利益结盟,也会很快瓦解。他们怎么可能有计划的围攻县衙? “你出来时县城是什么情况?” “一出事我就去找在外的衙役,却发现流民想要控制城门,侄儿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也来不及去找人,就牵了一匹马回府城求救。可府里的下人说叔叔进城赈灾,而府城戒严,外人不得入内,侄儿只好来找婶婶……” 李东虽然跟着李江去南阳县,但却不是衙役的身份,而是帮着李江打理南阳的一些庶务,没有腰牌,一时又找不到担保人,只好掉头来找木兰。 “也就是说一出事你就出县城了,并不知道里头的情况。” 李东羞愧的低下头。 木兰就敲了敲桌子,“一天两夜,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我先给府城送信,南阳县离府城也并不多远,一旦****波及府城……知府大人不会坐视不管的。”郑致德压下心中的焦虑担心,劝慰众人,“我再从县衙中抽调一些人连夜赶去,一定能救出李江。” 木兰挥手打断他,“你这里也离不开人,不过府城那里的确需要送信。”木兰走了几步,沉吟道:“我记得南阳县附近并没有匪患,那些流民若不是流民,那是从哪儿来的?致德,你府上有擅长可否有擅长斥候的人?” “倒是有一位荣叔叔擅长此道,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木兰就让李东下去休息,桃子也被打发离开,屋里一时就只剩下她与李登才,李登才张着嘴巴,很想说自己也帮忙,只是他功夫不行,家里也没有这方面擅长的人,一时担心的坐在椅子上。 郑致德很快就领着一个矮小,面容平凡的中年人过来。他跟在郑将军身边多年,以前就是专门负责一组斥候的,只是后来他伤了手,不能再在军队里呆着,他又无儿无女,从军多年的收入都是有一点花一点,郑将军见他落魄,真是又气又心疼,就将人留在了将军府里做了家将。 也因为有他在,当年从京城到府城时,几人才躲过了好几拨刺杀。 木兰请他来是想他帮忙打探一下那伙匪徒的来历,若是以前,说不定木兰会说擒贼先擒王,看着对方本事决定是不是要了对方头领的命,但这次不一样,李江在对方的手里。 不仅李江在对方的手里,傅氏等也在对方的手里,投鼠忌器,木兰是不可能置李江安危于不顾的,所以只能尽可能的了解对方,只希望府城的援兵能快点到。 但另一方面,木兰也担心,担心府城那边会不顾李江的安危,到那时她又该如何做? 这些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郑致德是不赞成木兰去南阳县的,李江被俘,木兰独身前去太过危险,可以救出李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不如等府城的官兵一起去。 可木兰做的决定就和李石一样,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郑致德只好利用李石,“那大哥那里怎么办?府城那边也同样危急,听说大哥已经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这样下去也熬不住啊。” 木兰一点也不担心,“你放心好了,你大哥虽然工作努力,却不会拼命。”这一点上木兰很有自信,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她可能会为了家人拼命,却不会为了工作和外人拼命,最多是尽最大的努力工作罢了。 “不过冬瘟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回头我写一封信,登才拿回去给他,你派人一路护送登才回去,顺便将南阳县的事告诉他,让他在那边活动一番,无论如何,要尽快派兵前去南阳县。”木兰头疼的扶额,“真是什么事都撞在了一起。” 木兰给李石的信里,不仅将李江被劫持的事说了,将一些处理灾民卫生的建议也写了下来。 李石头疼的无非是灾民的卫生问题,洗澡之类的我们不用想了,几千人的洗澡用水,就算有足够的水也没有足够的柴禾来烧水,所以这个可以暂时放弃,但简单的擦洗却可以做到。 这时候,雪是最不缺的,用雪来擦手擦脸擦脖子,好歹能起到一丁点作用。 而垃圾乱扔的问题,这也简单,李石他们无法规范不过是因为人多不好管理,可将这五千人化为小单位呢? 其实这与现行军队中的制度也差不多,十人为一组,十组为一对,十队为一营…… 将生活区域划分出来,互相监督,谁若是不将自己的生活垃圾处理好,被举报核实后就要扣掉当天的赈济粮,一个小组连坐。为了防止诬告,诬告者被证实后赶出赈济队伍,同组扣掉三天粮食…… 乱世用重典,现在也就只能用这些暂时规范灾民了…… 自然,这只是木兰的一个提议,真正如何却要李石挑眉去完善。 木兰担心的是在南阳县的李江。 桃子和媛媛更担心。 桃子挺着大肚子,有些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李登才忙安抚她,“你放心,明天我快马加鞭的去府城,早点见到姐夫,也好早点搬到救兵。” 媛媛则是第一次产后失眠,郑致德劝了半天,见媛媛还是愁眉不展,也只好叹息一声,“这件事的确难办。” “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媛媛从丈夫那里知道,那些人可能不是真的流民。 “我也不知道,南阳县一向太平,我实在想不出那些人若不是流民,还能是谁。”郑致德拍了拍妻子的背,小声的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嫂子箭术高强,说不定能在军队还未到的时候将二哥救出来呢?” 媛媛心中苦涩,“这怎么可能?让姐姐去杀敌军将领还罢,现在二哥二嫂都在他们手上,姐姐怎么可能救得出来?我实在不放心姐姐就这样去,大哥不在她身边,要是真的出事,我只怕姐姐会不要命……” 媛媛最了解木兰,木兰是将他们几个当孩子养大的,要是李江真的有什么意外,只怕木兰真的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反而又搭进去一个。 郑致德苦笑,“我哪里拦得住?” 媛媛就转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包药递给他,“这是我刚叫丫头弄来的,是迷药,早上你在姐姐的吃的粥里放一些,总之一定要将人拖住,好歹等大哥过来再说。” 媛媛是真的不放心木兰,木兰遇上家人的事就会感情用事,但李石不一样,大部分情况下他都能理智的分析情况,那唯一的意外也是对着木兰和阳阳。 郑致德拿着那包药,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 第二天,郑致德犹豫的给木兰的粥里加了料,丫头将粥端上来后,木兰一点胃口也没有,不过她也知道等一下她要赶路,不可能不吃东西,因此拿了两个馒头就啃,看了眼眼前的粥,皱了皱眉,觉得赶路不适合喝粥,就将粥推给桃子,“你吃了吧,看你昨天没睡着吧,脸色有些难看。” 260第260章打探 郑致德可不敢让桃子吃那加料的粥,对方可是挺着个大肚子呢,因此袖子一扫,就“很不小心”的将那碗粥“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桃子上边是木兰,下边是李登才,李登才迷茫的眨眨眼,一时不明白,他旁边的郑致德是怎么越过他将那碗粥打翻的…… 不过木兰与桃子都没注意,她们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木兰将信交给李登才,“你也速回府城,将信交给你姐夫,然后就留在府城帮忙吧。”收拾了东西就要走,郑致德忙相劝,“嫂子不如等大哥来了再一起去。” “那还不知要到何时,江儿现在人在对方手中,我不放心。”木兰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放柔了声音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怎么也要等援军到了再说。” 媛媛不顾还在做月子,亲自来拦木兰,“姐姐,南阳县现在肯定戒严了,你去实在太危险,不如等大哥来了再从长计议,他们人多势众,二哥又在他们手里,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好歹能提前打探一些消息,知道你二哥是否平安。”木兰眼里闪过狠厉,若是对方要对李江不利,她在那里,好歹还能想法子将人偷出来。当然,这话木兰没敢说出来,只怕说出来他们更不放心她去了。 木兰做事与李石一样,下定了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因此最后她还是强硬的拉了一匹马。 李东对南阳县比较熟悉,虽然休息只休息一晚并没有完全恢复,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跟在木兰身后,荣校尉早在外面等着了。 三人快马加鞭的往南阳县赶。 南阳县的确已经戒严,李东在城门口晃了一圈就走到山坡后面,找到等待在那里的木兰,“婶婶,城门口的那些兵士我一个都不认识,”李东脸色苍白,“而且他们行止间没有规矩,并不像县城的兵士,多半是那些流民所扮。” 木兰沉着脸看向城门口,“我看百姓脸上并无慌张,你不是说他们围了县衙吗?” 李东仔细的回忆当时的情况,“县衙附近的人不多,当时二叔叔是想与那人了解一下流民的情况,就叫了十多个流民进县衙问话,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县衙附近也没闹腾起来……当时我是想拿账本去给二叔叔看,只是县衙附近的衙役全都不见,反而是几个衣着破烂的人坐在门边,神情警戒,我当时留了心,就没直接过去,”李东皱眉仔细回想着,道:“我转了个弯,走到南墙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一声暴喝‘逆贼竟敢挟持县令造反!’,那人的声音我认得,是县城的王捕快,他为人最耿直……” 说到这里,李东一阵难受,“我疾步离开,正想出去搬救兵,却发现县城里所有的衙役似乎都消失了,反而有几个面生的灾民目露凶光的朝城门口去,我担心迟了一步就出不了城,所以……” 木兰沉吟,“县城里面一定有他们的内应,不然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将县衙这么多的官兵拿下?” 李东点头,“侄儿也是这么想的。” 木兰就有些放下心来,本来她还担心流民会撕票,可如果这事与县城中的人扯上关系,说不定李江倒能留下一条命。 木兰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到树丛后面换了,不一会儿就一副村妇打扮,木兰对李东道:“你也赶紧去换一套衣裳,等一下我们就进城。” “不等荣校尉吗?” “不等,他去查探那些流民来的痕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我们先进城,到时再在城里汇合。” 李东顿时不再多问,拿了衣服去换。 木兰就捣鼓了锅灰往脸上抹,她没有李石的药汁变容,却可以用锅灰,虽然这里没有人认得她,但这张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这种时候自然是能低调些就低调些。 木兰将手和脖子都抹上,将匕首绑在腿上,这一次来她身上就带了这一个武器。 李东很快出来,木兰将剩下的锅灰给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你,还是涂上保险一些。” 李东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他是李江在县城庶务的代言人,李江的所有产业都是他来打理的,包括礼品往来,所以县城里很多人都认识他,几家与李家来往密切的人家更是对李东熟悉得不得了。 如果县城中有人叛变,那么,他无疑也会是被注意的人之一。 李东细细的抹了,不仅如此,还将背弯下一些,与平时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木兰看了不由惊叹,李东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其实李东也就这个变装还可以,因为如果当年李江没有选中他和李良,那么此时他与李良都会是这个模样,最普通不过的农夫。 可他们跟在李江身边两年,眼界一点一点的打开,身上的气质也在慢慢的变化。 县城里的人也早熟悉了这个李东,现在李东变回来,却让人一时认不出来。 两人就挎着包袱向城门走去,守门的人并没有多为难他们,只是在李东的脸上滑过,见他们似乎是夫妻俩,就没有多少兴趣了,挥手让俩人进城。 南阳县的百姓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几天县衙的动作不小,因此也有些紧张起来,但这也仅限于南阳县的常住居民。 木兰仔细留意附近人的谈话,“……这几天县衙戒备严了不少,是不是外头闹灾太严重,波及到这儿了?” “不会吧,我们南阳县后头是大山,又不在去府城和京城的大路上,就算要闹也闹不到我们这儿来吧,该不会是我们本县的灾民……” “不可能,不可能,县令大人可以一直在安顿灾民的,虽然不能保证他们吃饱穿暖,但饿不死冻不死还是可以的,前两天那样寒冷,下了那么一场大雪不也没冻死人吗?” “我坚持一定有大事发生了,难道诸位没有发现这几天来往的官爷都很面生吗?” 大家顿时沉默下来,仔细的回忆,这一回忆不要紧,几人都吓了一跳,最近他们见到的人可不就是一直是陌生人吗? 小县城就这点好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大家可能不全都认识,但官兵来往巡查,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印象。 几人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道:“难道真的出大事了?” 木兰吃完馄饨,放下铜板,和李东离开了。 “县衙在哪里?” “再往前走就是了。” 木兰与李东蹲在地上,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县衙,县衙门口坐着三个打盹的衙役,从这附近走过的人很少,大多不会朝那里看一眼,在这个时代,众人对县衙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木兰跟着李东远远的绕着县衙走了一圈,然后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木兰边喝茶边问道:“这么多的衙役被换掉,他们多半是被控制在县衙当中了,只是他们几天几夜的不回家,难道他们的家人不会怀疑吗?而且县城里也有不少富贵人家,你不是说,光住在县衙里的老举人就有五个吗?县城里的异样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们问也不问一声?” 李东心惊胆颤,“婶婶是说他们都是同伙?”李东想起李江这两年起早贪黑的工作,悲从心来,“二叔叔一心为民,他们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木兰则平静的道:“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叛变的,就算他们对江儿不满,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将江儿拉下来不过是权利之争,可若是控制一个县衙,那可是谋反!不过是一个小县城里的几个举人,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那就是说,”李东心剧跳,“他们也被挟持了?可,可进城的流民并没有这么多人啊。” 木兰垂下眼眸,“所以,他们的人数肯定不少,可能早就进入了县城,你见到的不过是一部分罢了,这样看来,他们更不可能是流民了。” 木兰苦恼起来,“我们现在对县城的事抓瞎,总要多了解一些才好,你在县城可有什么信得过的人,能不被对方注意到的?” “倒是有一个,叫王柱,先前在我手底下做过伙计,人很机灵,只是后来他家里出了一些事就不再做了,但二叔叔可怜他,就时不时的会让他给打打零工,或是暗中接济他一些,这些事情都是我出面的,他对二叔叔很忠心,但因为他不是我店里的伙计,所以那些人应该注意不到他的身上。” “那你现在就去找他,小心一些,若是可信,将人带来,我有话问他。” 李东应声而去。 木兰的眉头就紧紧皱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暗中计算着李石到这里的时间。这动脑筋的事她差了李石不是一星半点,她现在完全没有头绪,甚至都不太敢接近县衙。 木兰在这里盼着李石快点到来,而在府城的李石也正心急火燎,自从收到木兰的信后,李石就没再睡过觉,他眼睛通红的跟在知府身边。 知府也是满脸愁绪,“杨将军已经去点兵,我看你已经两夜没合眼,还是赶紧去睡一觉,不然再强的身体也要扛不住的。” 261第261章点兵 兵没有点出来,李石就放心不下,他强撑着道:“我在路上睡也是一样的。” 知府就叹息一声,“杨将军领兵多年,相信他一定能将令弟救出来的。” 李石强笑一声,周冬就疾步而来,低声在李石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石眼里迸射出厉光,身上隐隐带着杀气,不由暗中握紧了拳头。 “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石垂下眼眸,“听说北边下来不少灾民,杨将军要留守府城,只肯出兵五百让左志浩带领前往。” 知府有些尴尬的安慰道:“左参将年少有为,是前朝的武举人,相信有他带兵……” 看着李石眼底的讥诮,知府有些说不下去了,就算左志浩多么能干,五百人能做的了什么?只怕这五百人的水分也不少。 看着李石疲惫的样子,知府咬咬牙,低声道:“我从衙役中抽调三百给你,好歹多一些胜算。” 李石感激的道:“多谢大人!” 此时李石是真的很需要人,杨将军因为杨家与苏家已经撕破脸皮,将气撒在他们的身上,是不可能再出兵了,能拿到五百人和左志浩,还是李石奔波了两天的结果,他实在是拖不下去了,木兰平时看着稳重,但骨子里却有些顾前不顾后,而且江儿若真出事,她一定会不计代价的救人的,想到弟弟一家与妻子都身陷危险之中,李石就只觉得心一钝一钝的。 “既然已经点兵,那你们即刻就启程吧。”知府也知道李石着急,当下就越过杨将军下了命令。 而杨将军对此事并不介意,他已经尽量压下士兵的数量和各种装备了,他不觉得对方还能有脱身的计划。 杨将军想到苏定的强势就不由冷哼一声,他不是自诩友爱兄妹吗?那他倒要看看,他有多疼爱这个妹妹,这次他就将他的脸皮给撕下来。 杨将军想要趁此机会将李石与木兰都陷在南阳县,等他们一家在地下团聚之后再出兵剿杀流民,到时候功绩利益两不落。 对于知府暗帮李石的行为,他心中虽然不满,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与他打擂台的时候。 对于南阳县的那些“流民”,别人或许还两眼抓瞎,他却多少猜到了一些,别说才八百人,知府就是再往上加八百只怕也没用。 李石去和左志浩沟通。 左参将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比李石年长几岁,他并不是在府城这里的人,甚至不是在这里升的参将,属于空降,但也因此,他在这里很受排挤,这次他隐约知道此次行动凶多吉少,所以看见文弱儒雅的李石,左参将直接叹息一声道:“李大夫还是留下吧,我会尽力救出令弟的。” 李石就感激的冲他作揖,“多谢左参将了,只是我弟弟一家都在那里,石实在是不放心,这一路上还多要麻烦左参将了。” 左参将看着眼睛通红,满脸疲惫的李石,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对于李石,他心中是佩服的,他刚到府城来的时候就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对方似乎一直和义诊挂在一起,这一次雪灾更是奔波在第一线,只是没想到好人向来不会有好事,看,自家的弟弟就出事了。 按例,南阳县出了这样的事,府城是要奔赴救援的,两千的士兵都是少的,更何况现在只有五百。 只是杨将军的理由很充分,南下的灾民越来越多,府城比南阳县更重要,而且,这五百人只是打前锋,等他将府城的事处理好自然会亲自领兵去救人。 话说得很好听,只是事情发生到现在已有三天,难道他们到了那里还能看着县衙的人被困而无动于衷吗? 到头来,只怕就是一场厮杀。 李石躺在铺了厚厚棉被的马车上,身上盖着被子沉沉的睡着,马车的颠簸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周冬也早就不顾肩膀上的酸痛在李石身边伺候着。 他是昨天才开始回到李石身边伺候的,因此倒不多累,他就坐在旁边,小心的护着李石的头,马车只要一颠簸,他就会压一压李石,不见他弹起来,以免撞到车厢。 外面,八百士兵在奔波。 木兰看着王柱的身影消失,有些失神的看着县衙的方向。 送王柱出去的李东很快回来,“婶婶?”李东有些担心的看着木兰。 木兰回过头来,“他们好厉害,竟然不声不响的控制住了大半个县城。” “那也是暂时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李东分析道:“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怀疑县城出事了,以往,二叔叔每天都会巡视一下县城的情况,再过几日,二叔叔要是还不出现,只怕就会有人疑心到这上面来了。” 木兰却一点也不开心,“是对他们不利,但对我们也同样不利,我担心他们会撕票。”人质停留在他们手上时间越长越危险,不知道为什么,木兰总怕那个点爆开。 “若是民众不知道此事还罢,他们为了装一装,也一定不会对江儿做什么,对百姓也不会有什么干涉,可一旦事情泄露,我就怕他们大开杀戒。” 李东顿时吓着了,“那,那这该怎么办?” 木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完全没有主意,只能等李石来再说,但她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你去打听清楚,现在县衙每天要采买多少蔬菜粮食和柴禾,都用什么饭菜,我们今天圈出来的那几家每天都采买多少菜蔬,这些都要记下来,然后再留意一下县城各地方的情况,我明天出去看一看。” 李东有些迷茫,“打听这些做什么?” “算出他们有多少人。” 李东不太懂,这个能算出来? 李东很快就回过神来,是啊,每个人每天吃多少饭菜是差不多的,这就能算出大概的人数。李东打了一个激灵,满心热血的出去找人去了。 李东的脾气一向好,也因此在县城的这两年里结识了不少人,而因为身份的关系,其中更是三教九流都有。 里面虽然鱼龙混杂,但重情重义的人也不少,找他们帮忙,只要出得起价钱,那些人就会做,而且只要接了生意就不会泄露顾客的情况。 李东委托他们的事都是小事,采买了多少东西,别人可能统计不出来,但他们是这一块的地头蛇,都不用怎么盯着县衙和那几家,只要到菜市场里转一圈就知道了。 但这次李东出的钱不少,因此他们难得的上心,就算是已经知道了结果也依然暗中盯着。 这一盯还真叫他们发现了异处,各家采购的人大多是固定的,就算是有任免,一般动静也不会太大,但这段时间出来采买的人中竟然没有他们以往认识的人,都是生面孔。 几个窝在墙角打瞌睡盯梢的人眼睛眯得更小了,最近县城的生面孔也太多了,兵士还能说是从别的地方抽调过来的,那这采买的下人算怎么回事? 一般采买这样油水丰厚又重要的事都是交给心腹,而能做到心腹,没个三五年十几年的根本不可能,可那些人,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盯梢的人觉得太过奇怪,更不敢放松,就算入夜的时候他也没马上离开,而是盯着里面的人声渐渐没了才起身。 但才贴着墙根走了两步就见两辆马车缓缓的停在角门处,盯梢的人心一跳,更是将身子埋在阴影里,不敢露出一片衣角。 直到马车完全进县衙,他确定不会再有人过来或留意这里的时候才从阴影里出来,然后他就快速的跑回老大那里禀告。 “老大,特大消息!” 见老大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着急道:“真的是特大消息,您知道刚才我在县衙西角门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了倚翠楼的马车进去了。” 见老大感兴趣的挑眉,他就来劲道:“您也没想到吧,平时县令大人一本正经的,没想到私底下也这么的……嘿嘿……” 老大见他这副猥琐的样子,就忍不住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蠢材!”老大拿着一杯酒问他,“我问你,委托我们盯梢的人是谁?” “是李东哥呀。” “李东是谁?” 盯梢的人有些生气,老大在玩他?“自然是县令大人的大管家了。” “你也说了,他是县令大人的大管家,那他为什么叫我们盯着县衙?”老大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沉吟起来,“我本以为是县令大人叫他来的,这段时间那几个老不死的对县令大人越来越不满,而县衙中也有不一样的声音……可现在看来,倒不像是县令大人吩咐的了……” 就算县衙里有异样的声音,但李江毕竟是掌权者,深夜叫姑娘这样的事可以瞒得住外面,却一定瞒不了里面。 这样的事,李江怎么会不处理,反而叫他们给挖出来? 一时间,心里就是各种阴谋论。 “那这些事要不要告诉李东哥?” “当然要,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你看到什么就和他说什么吧。回头你与他谈完,就顺便拐个弯去看看李东经营的那两家铺子如何了。” 262第262章查 荣校尉突然出现在房中的时候,李东就吓了一跳,他惊惧的看着一向稳重温柔的婶婶劈手就击过去,划过眼尖的刀刃让他不由软了脚。 荣校尉堪堪用手中的刀挡住木兰的攻击,低声喊道:“李太太,是我!” 木兰看清荣校尉的脸,见他披头散发,行动间还有些凝滞,就不由关心的问道:“你受伤了?” 荣校尉没想到这位太太的战斗力这么强,有些虚弱的点头,按了按胸前的刀伤,强笑道:“被人砍了一刀。” 李东忙打开包袱拿出医疗包给他处理伤口。 木兰不好呆在屋里,就打开门出去要一些食物过来,还给荣校尉端了一盆热水,状似无意的守在门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李东很快就给荣校尉清理好伤口并上药,木兰这才进屋。 荣校尉对木兰恭敬了不少,以前他常听人说这位李太太怎么怎么厉害,却一直没有往心里去,觉得是李家太过宽容,而外面的人夸大罢了,可刚才木兰毫不犹豫的冲他心口的一刀却让他心凛,那样的狠绝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固然,有的女子在内宅比男人还恨,手上可能也不干净,可那都是拐弯抹角,很少有亲自上手杀人的,更别说是这样真刀真枪的杀人了,因此有这个心理素质的真不多。 “荣校尉是怎么进城的?” “太太放心,我并没被人发现。”荣校尉知道木兰在担心什么,解释道:“那些人被我引向别处,短时间是不会想到这里的。” 木兰心中微松,却也皱紧了眉头,“不是只去查看痕迹,怎么还受了这样重的伤?” 荣校尉不免坐直了身体,凝重道:“太太,他们绝不是流民!”荣校尉目光如炬,认真的叙诉,“南阳县只有三条路通向外面,我都仔细的查探过,近前的几乎看不到一丝痕迹,但再往西南二十里就可以发现一些痕迹,对方在来之前最少有八十三匹马,且是好马。” 木兰神色凝重起来,荣校尉继续道:“我循着痕迹想要再往深里查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也亏得对方没有留下的人功夫弟子不太强,我才能从对方手里走脱。”留下处理痕迹的人一般都擅长隐藏行踪,在功夫上反而不太擅长,这也是荣校尉可以在手有残疾的情况下走脱的原因。 “也不可能是匪徒?” “除非对方纪律严明。”想到南阳县的地理环境,荣校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难道是周边的官兵剿匪将人赶到这儿来的?” 木兰想了想最近邸报上的内容,摇了摇头,“最近没听说哪里闹匪患,朝廷又怎么会去剿匪?” 李石一直很留意政治上的变动,苏定收到京城的邸报后都会习惯的叫人给李石送一份,而钱塘也有属于自己的邸报,多是府城及下辖地区的各种情况,苏家是钱塘第一家,因此就算苏定不在,也会有人给苏家送邸报过去,苏定吩咐邸报一到就给李石送一份,因此,每个月朝廷和钱塘的邸报李家都有。 木兰闲着无聊,就将邸报当报纸看,所以她对周边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 剿匪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机密,是不可能写上邸报的,要写也是成功或失败之后,但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朝廷剿匪除了特别想立功调走的,就是发生了大规模或是残忍的劫掠事件。 而这些邸报上面一般都会写上。 因为邸报是给一定品级的官员看,倒也不怕因此民慌,什么真是什么都写,木兰有一次还在京城邸报上看到一个御史大骂皇帝的折子。 木兰苦思而不得其果,气得挥手道:“想不出他们是哪儿来的,现在先不管这些,我们先要知道人质都怎么样了,荣校尉可有什么办法?” “我得看看,若是能潜进县衙就好了。” 木兰也不强求,让荣校尉下去休息了。 因为荣校尉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木兰和李东都没给他再安排房间。李东和荣校尉住在一起。 木兰自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她得看到李江,最起码得知道他们的情况方好。 第二天,荣校尉和木兰一起出去,荣校尉是斥候,斥候的第一个本事就是融入人群中,不叫人注意到他,这才好打探消息和消失。 而木兰是猎人,作为一个天生体力不及男人,又最深处布置陷阱的猎人来说,隐匿身形是保命的根本。 荣校尉是融入人群,而木兰则是融入环境,她或站或坐,周围的人都没怎么发觉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 有好几次,荣校尉回头去看,若不是他知道木兰就在拐角的墙角边,他几乎留意不到那里还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呼吸和身形似乎都消失了…… 荣校尉对这个女人更加不敢小觑。 “李太太,对方戒备森严,外松内紧,我们只怕进不去。” 木兰眼睛微眯,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低声道:“找一个能看到里面的高处。”木兰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一处楼。 荣校尉会意,眯着眼睛打量一番,就悄悄的离开,大概一盏茶后回来,不动声色的道:“那是南阳县富商黄金万家,那处楼名为观景楼,共有三层,平时供他们家观景用,来往的奴仆应该不多。” 木兰蹙眉,“一个富商,怎么会将房子买在这儿?” 这个时代的阶级太过分明,黄金万既然是商人,身份卑贱,即使有钱,也不可能买到离县衙这么近的房子的。 “太太英明,这处房子是两年前前任县令离开前突然卖给黄金万的,那时候这儿不过是一所三进的院子和几块地,黄金万买下来后打理一番,起了一个五进的院子,那观景楼也是去年才建好的。因为这事,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几家对黄金万都很不满,但黄金万一点都不在乎。”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荣校尉能打听到这么多的事,木兰欣赏的看向对方,问道:“黄金万与江儿的关系如何?” “我没来得及问,不过黄金万与几位举人老爷的关系都不好,黄金万的产业并不主要在南阳县,他少时是在海上闯荡,在外面置办了不少产业,是十年前方回来到南阳县的。” 木兰点头,“有办法进去吗?” “翻墙!” “走。” 木兰和荣校尉站在黄家的墙壁外面,木兰问荣校尉,“里面有狗吗?” 荣校尉侧耳听了听,木兰见状就微微一笑,还没得到荣校尉的答案就往后退了几步,疾跑而上,一跃跃上了墙头,让正在听里面动静的荣校尉吓了一跳。 木兰看着荣校尉惊诧瞪大眼睛的样子,解释道:“我是猎人。” 所以听动静什么的,荣校尉未必比得上她,她问只是想知道荣校尉刚才有没有打听到罢了。 木兰看了一圈,知道自己没被注意,就伸下手,“荣校尉,快上来吧。” 荣校尉涨红了脸,“我,我自己上去。” 木兰微微皱眉,不赞同的道:“你身上有伤,动作还是不要太大的好,伤口很容易就裂开的。” 荣校尉后退几步,还是没握住木兰的手,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木兰见了也不强求,跃下墙头,小心的避开黄家的仆妇,朝观景楼而去。 因为这里用做观景,倒是没有奴仆留守这里,门是大开的,俩人小心翼翼的上了三楼,打开西北方向的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县衙的情况。 观景楼前面大开,荣校尉四处看了看,突然推开侧门,看清里面的布置,荣校尉和木兰都有些诧异,里面竟然是另一番天地,里面备有一些小点心,还有一张矮塌,六面都开了窗户。 荣校尉轻轻地跳开一扇,打开一个缝隙往外看,挑了挑眉,有些玩味起来,招呼木兰过来看。 木兰凑近一看,心中诧异,想了想,悄悄的打开西边的扇子,看到的则是县衙的前院,比前面的西北窗还要更清楚。 木兰转了个湾,打开北边的一扇窗,身子不由绷紧。 “怎么了?”荣校尉过去看,也吓了一跳,“这是……” “县衙的后院。” 荣校尉顿时将各个窗户都检查了一遍,目光炯炯的看着木兰,“不愧是观景楼,在这里,几乎可以将这路官员与有头脸的人家全都看清楚。原来此‘观景’非彼‘观景’” 木兰对黄金万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不管怎么样,这样偷窥别人的生活都叫人不寒而栗,无端的让她觉得恶心,等江儿出来,木兰一定要和他说一声,也不知他多少举动都落在对方的眼里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木兰淡淡的道,“把其他的窗都关好了。” 荣校尉嘀咕道:“这样的好地方,怎么就没人守着呢。” 荣校尉与木兰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 木兰打开北边的窗户,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炭笔和纸张,照着县衙的后院画好图片,荣校尉就将看到的县衙的所有地方都画下来。 站在这里,县衙的一切,除非是在房间里,不然根本就逃不开黄金万的眼睛。 263第263章大惊 县城里所有的官员都在县衙办差,现在是人在县衙办事,吃住也在县衙,从前面看不出来,站在这里看,方知道对方将人关在后院的房间里,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从房间里提溜出一个人来。 偌大的县城,自然不可能一夜之间所有的官员都消失,而官员下面还有吏。 木兰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对方之心细厉害。 他们将官员控制住,却没有对吏动手,除了李江和县丞及几个重要的官员,其他的官员每天也都会上班,不过旁边一律跟着一个小厮…… 来衙门上班的吏根本就没有发现不同,他们习惯了听官员发号施令,每天只管做到下班或做完事,笑呵呵一阵就走了。 虽然所有的小吏都觉得最近的大人们似乎有些不苟言笑,但想到最近传来的灾情情况,他们也自以为理解了。 木兰看了良久,还是没确定李石被关在哪个房间。 荣校尉却有些着急起来,“太太,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木兰点头,刚要关门,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人,那人直接往县衙后院过去,剑眉星目,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被几个人簇拥着走来。 木兰眯了眯眼,示意荣校尉噤声,小心的侧过身子,只透过一丝缝隙观看。 那人走进院子,说了几句什么,守着门的几人就到他身前听令,木兰仔细的留意他的嘴唇…… 魏安转头对身边的两个人道:“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呆,东西备齐了,我们明天就走,今天晚上就送他们上路。” 旁边的人犹豫道:“这么多人……” 魏安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心软了?” “不是,只是要杀这么多人动静太大,还不如将人药晕我们悄悄离开。” 魏安冷哼一声,“若是不杀,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魏安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可若是杀了他们,就算他们能猜到我们到过这儿,但处理这些尸体就够他们忙活一阵的,我们趁此机会离开,再没人能找到我们……”魏安的声音带着些蛊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他们自走上这条道后,谁手里是干净的?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默认了魏安的安排。 魏安这才满意,却突然皱起眉头,突兀的转头看向一个方向,身边的人看过去,疑惑的问道:“魏大人,怎么了?”那不过是一堵墙,有什么好看的? 魏安却抬头看向那个方向,他盯着那个高高的楼,眯起眼睛,“那栋楼是谁家的?我竟然一时没有发现。” 身边的人不在乎的道:“是一个商人的,不足为患。”虽然他走了这条道,但他在这之前可是农民,因此对商人也很看不上。 魏安舔了舔嘴唇,“商人啊?商人好啊,听说最有钱了……”眼里闪过一抹血色。 隐在窗户后面的木兰看得一清二楚。 她是没听到对方说什么话,但魏安的杀气她看得一清二楚,加上对方的那抹杀气之前的一眼,她自然知道是针对谁的,她知道,他们似乎连累了别人。 木兰起身,低声道:“我们快走!”到旁边的桌子上快速的磨墨写了几个字,等不及干就和荣校尉急忙往外头去。 “太太要提醒黄金万?” “姓黄的虽然恶心,但罪不及死,更何况,黄家上下这么多人,那人对黄家起了杀心,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的。”说到这里,木兰脚步一顿,嘴巴动了几下,似乎是弄明白了什么,手不由的握紧。 “太太?”荣校尉惊疑的叫到。 木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俩人自然不可能这样大摇大摆的去找黄金万,而是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奴仆,威胁他将纸条拿去给黄金万。 那仆人看见荣校尉和木兰惊得差点惊叫出声,还是荣校尉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木兰恶意的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狠狠地道:“给黄金万送一封信,办成了这条命也就保住了,没办成,”木兰冷冷的一笑,“整个黄家都如此木。”说完手起刀落,身边的一根树枝被她一刀砍断。 仆人受了惊吓,不敢不应,木兰收刀,将信递到他的手里,荣校尉松开他,低喝道:“还不快滚!” 仆人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也不敢喊,生怕身后的木兰什么时候给他一刀…… 荣校尉和木兰这才离开。 而此时,黄金万正满脸愁容,正打算是不是要带着家人离开。 县衙的异状他是昨天晚上才发现的。 其实木兰是误会黄金万了,他起观景楼还真的不是偷窥。他的本意是炫耀,可观景楼起了以后他才发现不对,这才又赶紧在观景楼外建了一个外楼,将原先的楼给掩盖起来,用一个不起眼的侧门藏起来。 黄金万先前不叫这个名字,他姓黄,因为排行第三,家里和外面都是黄三黄三的叫着。 他是一个农民,因为家贫,生活一直过得不好,好在一家人虽然清贫,但也算幸福。 但后来韩举人考中了举人,韩家想要多买田地,他们家的田地就在韩家看中之列,虽然韩家还没有到强取豪夺,但却不断的给黄家使绊子,当时连同黄家的十二亩良田在内,靠山岭共有一百三十五亩地叫他们看上了,渐渐的有人顶不住压力将地卖给韩家,黄家也是一样,黄父几乎是忍痛将家中的良田卖给了韩家,再用那些钱买了离他们家很远的八亩中等田。 韩家将田的价格压得很低,不是没有人想过将地卖给别人,黄父同样有这个想法,韩家压的价太低了。 但韩举人刚刚考中举人,当时不过三十五岁,还算年轻,整个南阳县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几个农民和几亩地得罪韩举人。 在南阳县,读书人一向很受推崇。 几家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当时黄老三不过才七岁,只是没过几年,年成不好,黄家的那八亩地交完税之后根本不剩下多少粮食。 为了能活下去,黄家只好卖了二儿子,黄老三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才十二岁的二哥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当时他又哭又闹,只是还是没能拦住…… 黄老三是在家里几乎开不了锅的时候主动提出离开的,那时候黄老三的老娘已经饿死了,而他的二哥,也在两年前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东家的一张什么木头被活活打死了…… 当时的黄老三一心只想着赚钱活下去,因此他给自己取名叫黄金万,若是这个时代也和现代一样流行胡乱的四字取名,他一定会给自己取名叫黄金万两。 黄金万在外闯荡十三年,回来的时候已经几近而立,他爹也早死了,他大哥因为后来有他托人带回来的银子,倒是买了一些地,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两个儿子…… 黄金万不喜欢县城里的举人,甚至他有些讨厌读书人,他们看不起他,他也看不惯他们,在他看来,他黄金万是没有学识,但那些人是没有人品,仗着身有功名,就可劲儿的欺负他们老百姓。 他们看不上他,他就非要将房子买在这里,还要花大价钱起的最好,而观景楼就是这么建起来的。 他就是让那些读书人,让那几个老不死的举人看看,他黄金万虽然没读过书,但他的成就并不比他们低。 可谁知那观景楼的地方选的太巧,那几个该死的工匠更是将窗户开的那样巧妙,不仅可以观全南阳县的景色,竟然还可以看到好几家的后院情况,其中就包括与他们家不远的县衙。 黄金万虽然不喜欢那几个举人,对当官的却没有多少偏见,毕竟能做到这个份上,他不可能不与官员打交道,每年他贿赂官员的礼物就不知道有多少,而在南阳县,最大的就是李江,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去窥视他。 所以黄金万很识时务的加盖了外楼,将先前的那栋给掩盖起来了,不管是从里面看还是外面看,现在大家看到的才是观景楼,而那个侧门后则被黄金万说成侧间,用来休息睡觉用的。 那道侧门自然不太保险,因此平时是上锁的,也只怪黄金万运气不好,昨天他性质所致,想要观看远处雪景,就上了观景楼,然后听到隔壁县衙似乎有些热闹。 黄金万对李江还是很喜欢的,觉得他是难得的好官,因此也不觉得是什么机密事,所以就推开了那扇窗…… 黄金万有些慌张的离开,竟然就忘了上锁,他一整个晚上都在纠结该不该出去报信救人,怎么报信,他是否要带着家人避一避,这些都是问题。 问他当初为什么不推掉观景楼重建一个不犯忌讳的,自然是因为舍不得了。 黄金万虽然有钱了,但他还是最爱钱,平时吃饭都节俭的只用四菜一汤,那观景楼为了炫富可以说用的是最好的材料,他怎么舍得推掉重新建…… 此时,黄金万见仆人跌跌撞撞的跑来,顿时狠狠地皱眉,“这是干什么?教你们的规矩都吃到肚子里去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仆人狠狠地咽了两口口水,因为跑得太快,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将手中的一团纸递给黄金万。 黄金万皱眉接过,展开一看,心中大惊,就有些失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264第264章救人一 “大人,现在我们都要走了,留着那些人也没用,不如……”来人做了一个动作。 魏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在意的道:“等晚上用过晚饭再动手,手脚干净些,别发出太大的声响,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那那些婢女和女眷?”手下人嘿嘿一笑,色迷迷却期盼的看着魏安。 魏安心里有些厌恶,他最讨厌这样的事,“一并处置,”魏安冷眼看着他们,道:“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做了不该做的,别怪我不客气。” “反正都要死了,给我们玩玩怎么了?”见魏安神色更冷,也就不敢再说,生怕惹恼了魏安。 就有人低声提议,“明天我们又要亡命天涯,兄弟没再要快活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大人,不如再去青楼楚馆里找几个小娘子来,晚上大家乐乐,大不了事后与府里的人一并处置就是了,一定不会漏了痕迹。” 魏安见属下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想到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的鼠目寸光,心中更是厌恶,但他也知道,他们一路逃亡,现在军心不稳,若是一味拒绝,只怕生变,所以这次魏安并没有再反对。 几个手下这才松口气,计划着等晚一些就派人去****里接人。 魏安冷眼看着,心中堵了一口气,身边伺候的人见了魏安的神色,伺候起来越发的小心。 木兰不断的回想魏安的嘴型,脸色越来越白,“他们今天晚上只怕要动手。” “这是为何?留李县令才能与朝廷讲条件。” “可若是他不是想与朝廷讲条件呢?江儿只是一方县令,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按照那些人的意思是要以死谢罪的,怎么可能会为了救江儿与他们讲条件?” 木兰与荣校尉对视一眼,“他们要离开!” 荣校尉沉着脸,“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处理县衙的人。”荣校尉有些焦躁,“那如何是好?朝廷的援军还没到,只凭我们这三个人能有什么用?” 木兰沉默。 李东从地痞那里得了信息,去木兰那里回话。 “有什么办法可以直通到县衙,或是县衙里可有什么藏身之处?” 李东摇头,“我从未听人说过,要不要我再去问问,那些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认识,说不定就知道呢。” 木兰点头,“你对那人了解多少?” “您说付侗吗?他算是南阳县有名的地头蛇,底下开了一家赌馆和两家酒楼,还有就是在县城里收收保护费,二叔叔到任后与他倒没有多少矛盾,但也没多少交情。” 木兰皱眉,“他是地痞,江儿就这么放任着他收保护费?” “付侗是贫贱出身,所以对小摊小贩并不收保护费,只是南阳县城其他有铺子的商家每个月却要上交一定的钱。婶婶,您不知道,这南阳县城的铺子一半是那四位举人开的,其中与其他的商家多有竞争,难免有就有些龃龉,那些商人权势没有,手段也不如那四位举人,长此以往,只怕这南阳县大半数都要落入四位举人之手,所以二叔叔对付侗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说来就是平衡的道理,四个举人对南阳县的控制太强,偏偏他们还没有什么风度,若是外来的商家有谁在南阳县开了一家比较有特色的酒楼,生意好了,那四家看不过去,一定会叫人上前捣乱,偏偏那四家也滑不留手,请的也是地痞****,就算是被官府抓了,那些人不张口,也扯不到他们身上来,那些商人的生意做不下去也只能自认倒霉。 黄金万倒有有钱,在南阳县也很看不惯那四家,但他的生意大多数是在外面,在南阳县的也就是一点田地和一家饭馆及有限的一些产业。 那些商人想要寻求庇护也没办法。 但付侗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南阳县人,看不关那四家的行为,早在好几年前就开始为这里的商人出头,当然,他也不是白出力,那些人每个月都要交一定的保护费。 那四家若是敢上门找茬,付侗就会派人去应对,然后反过来找那家的不自在,久而久之,南阳县的势力才算稳定下来。 木兰有些头疼的扶额,恶心道:“不过是一个穷县城……” “二叔叔也是这么说的,往常的县令也都想过改善,但那四家的势力太盛,久而久之也就将目光放在治学上,以求早日升任离开,那四家也乐得勤换县令。” “那你觉得他是可信之人吗,你说我要是请他帮忙救人……” 李东沉思了一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木兰眼里闪过寒光,“这次既然那四家牵扯在里面,我想我一定能给他足够的利益。” 而那边,付侗也从属下那里得到了李东管的那两家铺子的情况,从三天前,铺子就是关着的,至今不见开。 付侗敲了敲桌子,问属下人,“这三天怎么不见县令出来巡视?就连县丞也不见了身影。” 几个得力的属下面面相觑,“不仅是县令和县丞,就连最爱到我们饭馆听书的主簿大人也好几天没出现了。” “应该是在处理灾民的事吧,听说前几天下的那场雪太大,压坏了不少的房屋呢。” “那就更应该出门了。县令一向最注重百姓,按照他的习惯,他肯定是要亲自去看一眼的。” 这也是付侗的手下对李江比较推崇的原因,他们虽然是地痞,但却不是****,也都是贫苦出身,所以对一心为民的李江感官不错。 “其他四家的少爷们也没出现?” 几个属下对视一眼,也都察觉了不对。 那四家不过是举人,但在县城里一向是横着走,虽然被县令打过几次板子,但还是坚持每天出来惹是生非,这次还真的是不见人影呢。 付侗有些不安,外面的人则进来道:“大东家,李东又来了。” 付侗沉声道:“请!” 木兰一身短打跟在李东的身后进来,付侗在李东身上一滑而过,目光就停留在木兰身上,眼睛微眯,“这位是?” “这是我们家大太太,大太太,这就是付东家。” “大太太?难道随李县令任上的……” 木兰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是江儿的长嫂。” 付侗心中一囧,但面上却毫无变化,起身道:“原来是大太太,快请坐。” 木兰点头,一点也不客气的在付侗的下首坐下,见身边围拢着这么多人,就对付侗道:“付东家,在下想与你商量一些事情,所以……”木兰毫不避讳的拿眼睛去看付侗的属下。 李东微微一囧,觉得大太太真是太过开门见山,怎么样也得先铺垫一下吧。 谁知付侗就喜欢这样豪爽的,哈哈一笑,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身边却还是留了两个心腹。 木兰看了那俩人一眼,付侗就道:“大太太放心,这是我两个兄弟,若是他们也不能信任,那这世上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付侗微微倾身,“不知大太太要和在下商量什么事情?” “我听李东说,付东家在这南阳县掌一半的江山。” 付侗没有什么诚意的道:“大太太说笑了,李县令才是这南阳县的县令,这南阳县的江山自然是县令掌着的。” “我也不与付东家绕圈子,你我都知道,江儿他还不能完全做这南阳县的主儿,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付侗眼睛一闪,紧随着问道:“什么地步?” 木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可不管是江儿,还是你,似乎都被四位举人压着。”说到这里,木兰冷冷的一哼,“不过是四个连进士都考不中的举人,竟然就能把住南阳县,在外头,别说只是举人,就是封侯拜相的人家也没有这么嚣张的。” 付侗浑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谁叫南阳县穷呢?大太太刚来,只怕还不知道吧,除了那韩举人,其他三位举人家里祖上都是出过举人秀才的,家业也都是从那时候传下来的,几十年过去,新来的县令也没办法,总不能直接派兵将人家给抄了吧?” 那几个老不死的虽然只考到了举人,但他们也当过官,虽然最高也知道五品,但总比七品的县令要高,而且他们也谨慎,做到事都是擦边球,就算子孙不肖,犯的也是****民女或斗殴的小罪,按例也就打打板子。 至于强买强卖之类的事,他们虽然做了,但用的都是外人,可以说就算是出事,没有证据,县令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而能被他们派出去的,都是咬紧了牙关不会招认的人。李石当这个县令两年,一小半的时间就是用来收集证据和撬开那些人的嘴。 这就是最憋屈的事了。 别人判案是要找幕后的凶手之类的,李江则是明知道是谁干的,却要憋屈的不断去找证据和证人之类的,还要笑眯眯的和那些人打交道。 也亏得是李江来做这南阳县的县令,要是换了苏文,早就派兵围了四家全抄了。 “难道付东家就愿意一辈子被压制着?” 265第265章救人二 “自然不愿意,”付侗大大咧咧的道:“难道大太太有什么办法?” “有,”木兰抬眼,认真的看着付侗道:“如果这四家全都没了呢?” 付侗嗤笑一声,“大太太说笑了,李县令努力了两年,不还得对那四家笑脸相迎吗?” “可如果我说我有办法灭了那四家呢?” 付侗脸色微白,被木兰身上的杀气吓了一跳,木兰看着他,让他觉得他似乎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付侗后背微湿,看着前后气势如此不一的木兰,付侗有些不确定的道:“大太太是什么意思?” “付东家的人手遍布县城,想来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县衙里几位大人一起消失,就连那四家的子弟似乎也不见了身影。” 付侗微微眯起眼睛。 木兰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笑容,“我也不瞒付东家,我那弟弟现在是被人劫持在县衙之中,连带着县城的衙役,而那四家就是谋划之人,这等谋反的大罪,你觉得他们逃得过?” “他们四家谋反?”付侗上下打量木兰,“大太太在开什么玩笑?” “那些人是他们引进来的,这就足够了。” 那四家的本意的确不是谋反,无非是想借此事让李江下台罢了,只是很不幸的引狼入室了,但木兰对他们依然恼怒,加上从李东那里听说的那四家几十年的“丰功伟绩”,木兰对于泼这个脏水一点心里压力也没有。 付侗眯起了眼,“什么人敢拿朝廷命官?” 木兰也拿不定他们的身份,但她不愿就此露怯,“不过是叛逆。” “大太太来找在下,应该不只是想告诉在下这个消息的吧?” “自然,我家老爷带着兵就快要到南阳县了,只是我得到消息,他们今晚只怕就会对县衙里的人动手,所以我想请付东家帮忙救出他们。” “我的好处呢。” “南阳县没了四位举人,付东家以为这个好处还不够吗?” 付侗能做到这个地步自然不可能毫无心机,因此接下来就是一番讨价还价。 木兰只是象征性的拒绝一些自己不可能做到的,然后就全都应下了,李东在一旁干着急,这讨价还价就是要互相的,大太太怎么这么痛快就应下了? 付侗也为木兰的爽快惊了一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就将这种情绪丢掉,郑重的道:“我们要如何营救李县令?但有吩咐,付某一定尽力。” 木兰的身子瞬间绷直,不由抿紧了嘴巴。 与付侗商量完,木兰这才和李东离开。 李东不由低声抱怨,“婶婶刚才不应该应这么快的,付侗提出来的条件太过得寸进尺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已是下响,离太阳下山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耽搁不起。” 李东顿时闭嘴,是啊,现在再没有什么比李江他们性命还要严重的事了。 两人才离开,付侗就派人来送消息,那些人又去****里找人了,晚饭前他们会去接人。 木兰眼睛一亮,“荣校尉说的没错,他们果然去青楼楚馆找人了。” 李东无限的担心,“婶婶,我们可以想其他的计策,这,您以身冒险,若是叔叔知道了……” “行了,已经定下的计策改不了,这也是最好的办法,”木兰不在意的挥手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李东抿嘴不语。 木兰进屋换上付侗给她送来的衣服,将匕首绑在手臂上,对李东道:“我和荣校尉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留意城外的情况,我估摸着,你叔叔也就是今晚或明天到了。” 李东抿嘴应下。 付侗见到木兰的时候,手上的东西“巴塔”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身边的属下也都看呆了。 木兰微微皱眉,付侗赶紧回过神来,不自在的道:“大太太这样不行,您这个,这个容貌进去,只怕不好脱身。”说着回头对****道:“洪妈妈,麻烦你给大太太花个妆,怎么也要遮掩一番。” 洪妈妈在这小县城里做了十多年的****,年轻的时候也是头牌,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颜色,一时心喜,只是以往化妆都是往漂亮的化,今天却是要往丑的方面化,一时间惋惜的不行。 木兰出来的时候,虽然还是看得出姿色不错,但好在脸色被遮盖了一些,眉毛被画粗了不少,加上头发微微放下来,倒显得不是那么惊人了。 付侗松了一口气。 木兰则看向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愧疚却是满满的。 付侗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低声道:“就算没有你,她们也逃不过这一劫。” 木兰淡淡的道:“可是我知道了。” 如果她没有知道,她们送了命,她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她就是知道了,甚至现在还置身其中,明明可以救下的人现在却要看着她们身入险境,木兰心里说不愧疚这是不可能的。 付侗不担心那几个****,却担心木兰,在他看来,那些都是老油条了,看着叽叽喳喳,可实际上在这风月中混的哪能没有几分眼色和能耐的? 但木兰不一样,这一位可是良家妇女,他实在不明白苏木兰为什么要进县衙里去,这不是白搭了一个人,至于她说的她手上有些功夫,付侗是不怎么相信的。 李东将县衙的地图给木兰,“婶婶,您还是随身带着吧,若是忘记了也可以对照,二叔叔屋里有一把弓,箭也不缺,给您留的房间里也有一把弓,那是照着您家里的弓做的。还有一把则在礼品盒里,本来是预备着过年的时候送给您的。” 付侗听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太太擅弓?” 木兰点头。 付侗就笑道:“我手上正好有一把小弩,不知大太太有没有兴趣。”说着就让属下马上回去拿。 真的是一把很小的奴,木兰单手可握,里面一次可以装六支弩箭,木兰对弓箭一类的本来就有研究,弩和弓是同类,因此木兰只是捣鼓了两下就会了。 “咻,咻”两箭没入门口,洪妈妈张大了嘴巴看着,付侗却异彩连连,拍手道:“大太太好身手。” “弩不过是看准头,倒是不难,只是这弩虽然小,但也带不进去。” 屋里的人早就被赶走了,只剩下付侗的人和****以及荣校尉李东,洪妈妈就笑道:“这也不难,每次姐妹们去的时候都会各自带着一个小包袱,这去了,若有什么意外也能换上。” “他们不会检查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呀,我们是干什么的?他们怎么会检查这个?您呀就放一百个心吧。” 木兰想了想,就对付侗感激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谢付东家的弩箭了。” “哪里,这也是在下应该做的,对了,我回头叫人多送一些小箭来。”木兰点头。 “你快回去吧,注意留意城外。” 李东踌躇片刻,“婶婶,您可一定要小心,不然叔叔过来是一定会剥我的皮的。” “你放心好了,事情不对,我会跑的。” 李东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付侗感叹,“大太太对李县令的感情可真好。”要说付侗不八卦是不可能的,若苏木兰是李江的妻子什么的还能理解,可这是她嫂子啊,这叔嫂之间…… 木兰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木兰早早的用过饭,就被送上了马车,慢悠悠的朝县衙而去,车里的姑娘来回看了木兰好几眼,凑在一起说笑,她们并不知道木兰的身份,只是本来应该和她们一块儿去的秋香病了,木兰是临时塞进来的,因为木兰一直冷着脸,身姿端肃,因此她们觉得木兰应该是洪妈妈新买来的。 对于木兰,她们就既气愤,又怜惜,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心情复杂得很,因为她们也曾经和她一样,但到了现在,她们早忘了之前她们是怎么样的。 几人说说笑笑,就快要到县衙的时候,还是有一个人低声和木兰说,“等一下见了人要柔顺些,最好带点笑容,不然是要吃苦头的。” 就有姑娘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做好人,只是也要看人家领不领情了,等吃到了苦头,自然也就懂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也就只有不要脸才能活下来。” 木兰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在马车停下的那一瞬间,木兰还是低低地道:“你们也要小心些。” 声音几不可闻,但车里的姑娘却全都听到了。 刚才出口的姑娘就皱眉要问,就被人一扯,“快点,到了,别让各位大人等急了。” 那人脸上顿时扬起大大的笑容,踏着凳子下马车。 木兰也扯了一个笑容跟在她们身后下车,混迹在****之中。 她们是在外院下的车,一下车,就有人过来道:“将马车牵到马房去,”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大家道:“诸位姑娘请吧,我们家大人早就等急了。” “哎呀,几位大人也真是的,我们还没吃晚饭呢就给叫来了,也不叫我们吃些东西。” “等一下到了房里,你们自然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那人调笑道:“若是觉得不好吃,尽管来找我。”说着叫几个身穿衙役衣服的小兵带她们下去。 而此时,李石正拉着傅氏的手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一下你就跟着墨星一起走,出了县衙直接去找付侗,若是赶不到,就去黄金万那里,让他送你出城。” “相公。”傅氏咬着嘴唇,压抑不住哭声,“我们一起走……” “不行,我在这里还能为你们拖延一些时间,你放心,哥哥嫂嫂会照顾好你的。” 李石看向墨星,点了点头,“先吃饭吧,吃了饭,就行动。” “老爷,我们再等等,大老爷和大太太若是收到了消息肯定会来救我们的,李东还算机灵,信息应该送出去了。” “来不及了,你没听到外头的动静吗?今晚不同以往,只怕他们明天就会离开这里,我们是活不到明天的。” 墨星咬牙。 266第266章救人三 木兰被两个男人拉进房里,眼里闪过厌恶,却不得不顺从的跟他们进屋,木兰回头笑道:“爷,我们不如先喝点酒如何?” “喝什么酒?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直接到里头去。”说着张手就要抱木兰,木兰身子一扭,双手挡住他,眼见着他的脸就要冷下来,木兰就斜睇了他一眼,笑嗔道:“二位爷,酒不过是个玩物,是我们妈妈有一个新玩法,叫我们伺候好了各位爷,下次大人们还叫我们。” 两人眼睛一亮,他们自跟着大人后,虽然也玩过不少女人,但都是直来直往,可没有什么花样,以往常听人说富贵人家花样多,这些女人都是伺候惯人的…… 两人色迷迷的看着木兰,喉头滚动,其中一个挥手道:“老三,你去拿一壶酒来。” “那你可得等我。” “啰嗦,快去,快去!” 木兰就回身朝里屋走去,听到背后开门关门声和急切园远去的脚步声,木兰猛的回头,手中利刃快速的朝他的脖子抹去,那人有片刻的愕然,头下意识的朝后仰去,大手要去挡木兰的匕首,木兰脚下一曲,正中他要害,那人吃痛,手下意识的一松,木兰的手肘一刀,狠狠的抹了他的脖子。 对方瞪大了眼睛看向木兰,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死不瞑目的朝后倒去,木兰小心的将他放倒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揉了揉手,没想到对方如此厉害。 木兰拿出弩,弩箭小,只怕一箭不足于马上弄死对方,若是让对方发出声响就不好了。 只是这一次木兰却不想太过冒险。 想了想,木兰将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快速的换上,里面是付侗为她弄的一套衙役的衣服,因为他们不会检查****的衣服,木兰就给塞包袱里了。 木兰才弄好头发,就听到脚步声,还有老三的声音,“老五,你别是背着我偷吃了吧?” 木兰隐身在帷帐后面,手中拿着弩箭,老三手中拿着酒壶,兴冲冲的推门进来,才将门关好,回过头来,迎面就是一支弩箭,他眼孔微缩,表情也永远定在了眼孔微缩合脸上的惊惧上,那支箭直接从他眉心射入,手中的酒壶掉下,木兰上前一手抓住酒壶,顺便将人放倒,见人死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据来过的姑娘们说,她们一般会到后半夜才会被送走。 在他们是“大人”的情况下,南阳县的宵禁等同于没有。 木兰开门出去,快步往后院去。 今天是最后一晚,看得出这儿的人都很疯狂,到处是喝酒调笑的声音,木兰耳尖的听到隔壁黄金万家也有异样的声音,嘴角一挑,看来这后衙人会这么少,也有兵力分散出去的原因,要不知道黄金万逃了没有。 黄金万自然逃了,不仅逃了,还将家中珍贵的东西藏了起来,连同下人一起消失了。 魏安冷着脸看着,前来汇报的人战战兢兢,“不是叫你们盯着吗?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你们都不知道?” “回大人,今天黄家一直很正常,连下午出去采买的也都是那些人,可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消失了。” “会不会有地道?”有人小心翼翼的看了魏安一眼,分析道:“黄家不是这两年才建的吗,说不定底下挖了地道。” 魏安冷哼一声,“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你认为我们还有时间去追吗?” 那人一噎,魏安算了一下离南阳县最近的县到这里的距离,又暗暗算了一下兵力,放心下来,回身道:“明日五更启程,通令下去,今天晚上少喝一些,若是误了时辰,格杀勿论。” 魏安一向不近人情,手段狠辣,他虽然不禁底下的人吃喝玩乐,却从不允许因为这些而耽误时间。 几人赶忙跑回去通令。 而此时,木兰已经到了后院,她尽量避开把手的人,首先去的就是李石的房间。 而此时,李江和颜悦色的对剩下的仆妇丫头道:“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剩下的就要看天命了。” 春霞脸色惨白,春红的手也微抖,但却仰着头道:“二爷放心,奴婢们若是被抓到就马上自尽。” 李江摇头,“何至于此,他们若是问我去哪儿了,你们就说我去找几位大人了,若是问太太去哪儿了,你们就随便指一个方向,若是能活下来自然好,若是不能……” 众人听到推门的声音,脸色俱都一白,李江如同出鞘的剑一般锐利的看向门口,待看清那人,李江头脑一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春红激动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木兰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竟然第一时间就找到人了,看来对方很不屑在这方面用心,直接将李江他们关在了这里。 木兰眼睛在屋里看了一圈,微微皱眉,“你媳妇呢?” 李江眼睛微湿,“我让她先走了。” 木兰这才看见躺在角落里的两个人,“你杀的?” 李江点头,“和墨星一起。”墨星与墨松学过一点功夫,倒比李江还强一些。 “我们得赶紧走,你大哥带着军队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外面有付侗的人接应。” 李江这才觉得手软脚软的身子好一些。 屋里除了春红春霞,还有陈嬷嬷以及两个粗使的婆子,剩下的人则是被分散在别处,这几人之所以会被关在一起,是因为当时她们正和傅氏在一起,对方抓了人也懒得分,直接关一屋里了。 “你们手上都有些力气,应该杀过****?” 几人战战兢兢的点头,“那就将他们当作鸡来杀了,反正他们是要杀你们的,你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各自去找些工具,等一下出去的时候不准发出声响,不然……” 木兰犹如实质的寒光割过他们的皮肤,几人都是一颤,春红春霞和陈嬷嬷不约而同的想起苏木兰杀山匪的传闻。 李江却道:“嫂子,我得去救县丞和主簿以及陈师爷。”李江坚持的看向木兰,“他们是我的属下!” 木兰微微一叹,“我跟着你去,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知道,我曾与魏安手语过,那时倒是经过他们的屋外,因此知道他们在哪儿。” 木兰就看向李江身后的人,“你们还愿意跟着我们吗?” 两个粗使的婆子就犹豫起来,若是李江他们立时走,她们自然是愿意的,但他们还要去救人,这样就危险多了。 身后的一个就扯了一下前面的那个,厨房有一个小地窖,那地方藏两个人不成问题,最关键是那是前任县令夫人叫人挖的,平时上面放着柴禾,外人根本不知道,就连经常去厨房的春霞都不知道。 她们是县衙的人,因为一直在这里帮工才知道的。而且,她们也不觉得这位大太太有什么厉害的,毕竟是女人,难道还能强过外面的盗匪? 木兰就知道了她们的选择,叮嘱道:“你们拿着一些防身的东西,尽量避开那些人,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外面平静了再出来。快走吧,现在外头人少,再过一段时间只怕人就回来了。” 两个仆妇有些歉意的离开。 木兰看向春霞三人,春霞春红和陈嬷嬷忙道:“我们跟着大太太和二爷。” “那就走吧。” “他们人呢?” “有一部分在前面喝酒嬉戏,一部分去围黄金万家了。” “黄金万?”李江担心的看向隔壁,黄金万也是他治下的百姓,李江忍不住担心起来。 “放心吧,中午的时候我给他示警了,他如果机灵,此时人应该已经走了。” 李江没有细问,而是快步往隔壁院子去。 把手门口的人正聚在一起喝酒,不多,也就三个。 木兰与李江对视一眼,他们身上现在都穿的衙役的衣服,李江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 木兰对春霞三人低声道:“你们躲到墙角阴影处,轻易不要出来。” 春霞和春红连连点头,陈嬷嬷低声道:“大太太和二爷小心些。”说着拉了春霞和春红躲起来。 木兰和李江就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三人看见两人,灯光昏暗下也没看清,抬头道:“兄弟怎么过来了?” 李江道:“大人想要看看里面的人。” “不是说等一下处理掉吗?还有什么好看的?”说着站起身,毫无防备的掏出钥匙,木兰窜上去,手中滑下匕首,一刀刺入他的胸口,还绞了半圈,然后快速的拔出来…… 李江在木兰动手的时候,也窜上去与另一人动手,坐在对面的人见了,抽刀就要砍,木兰拿出弩箭,倒还没落下就被击杀,木兰一脚踢开另一人,李江的刀就顺势捅了那人一刀。 李江第一次杀人,脸色有些苍白,好在他心里素质不错,也不过是脸色微白,拿刀的手很稳。 木兰打开门。 陈师爷听到动静的时候早和县丞主簿趴在门口边,木兰一打开门,三人手中拿着板凳花瓶,见到木兰,陈师爷眼里闪过希望,“大太太,您怎么亲自来了?老爷呢?” “他在后面带着军队,还未到。” “闲话少说,我们快走。”李江来不及为县丞和主簿介绍,也不知道刚才的动静惊动了他们没有,只想快点离开。 陈师爷垂眸沉思,沉声道:“大人,我们只怕走不掉。”陈师爷转头看向木兰,“大太太,您说呢?” 木兰的眼睛定在弱鸡一样的三人身上,后面又有春霞和春红陈嬷嬷,知道心中的设想还是成真了,心下微沉,“那陈师爷以为如何?”李江手上有些功夫,如果她只带他,出去的成功性很大,可若是带着这么多人却不可能。 267第267章救人四 若是留在县衙,他们肯定会被包饺子的,他们虽然对魏安等人还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对方可以不动声色的将县衙控制住人数一定不少。 所以要做出取舍。 陈师爷大义凛然的道:“大太太,您带大人快走吧,我们去将其他人放出来,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拖一时是一时。” 李江眼睛微红,暗暗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师爷以为江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大人,现在不是争议这些的时候,总要有人出去求救,不然对方一旦起了杀心,只怕我南阳县几万百姓皆没于此。”县丞苦劝道。 木兰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弓箭,不由咬住嘴唇,感觉到嘴里有些腥甜方才松开。木兰沉着声音问道:“如果你从这里出去了,你能活着吗?” “不能!”李江认真的回答,“被匪徒攻入县衙,是不查失职之罪,按律当斩,我若丢下手下独自逃命,罪加一等!” “那还有什么说的?他们在哪里?我们将人救出来,就算是死,也拉几个做垫背的!” 陈师爷张嘴要说话,木兰就挥手道:“师爷要陷江儿于不义吗?” 陈师爷闭嘴不语。 “你们也赶紧找防身的家伙,若是有衣服就赶紧换上,到时就算混迹其中也能保住一命。” 前面传来喧闹声,木兰眯眼道:“他们回来了,我们要加快速度。” “大太太,东南方向是高坡,那儿有一栋两层的小楼临街而建,我们只要防住两面即刻。” “尾大不掉,你先带着人过去,我与江儿去救人,能拉一个走是一个。” “是!” 县衙里只有李江和陈师爷的家眷,其他的都是衙役,这也是一个好处,因为这些都是兵,是他们反抗的资本。 他们跟在木兰身后杀掉落单,或是悄悄的潜入房中悄无声息的杀人,再换上衣服拿上武器,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能拦住他们。 但魏安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被杀掉的人很快就被发现,县衙虽然没有喧闹起来,但却开始戒严,他们知道有人混了进来,连忙排查。 同时,县衙的后面几处同时着火,李江听着动静知道那些人都奔着火灾的地方去了,知道是陈师爷他们在为他们打掩护。 而此时,木兰已经带了人到她先前进来的那一排房子,这都是魏安的高级手下的住房,里面不用说,都在进行某种运动。 木兰是跟着她们进来的,自然也不愿眼见着她们丧命,既然知道一时突围不出去,那不如一气将人拢在一起。 李江听到前面的动静,有些着急,“嫂子,他们来了。” “一共十个房间,每个房间进三个人,一定要快速的将他们弄死,将里面的姑娘带出来。”木兰顿了顿道:“若是没有她们,今天晚上我也进不来。” 身后的衙役听了,心中本有的一点不满也消失了,变成了淡淡的感激。 快速的进入房中,每个房间里都是两男一女,有心算无心,十个衣衫不整的姑娘有些惊惧的被拉出来,看到木兰都是瞪大了眼睛,现在却不是解释的时候,“你们快走,留下无人与我断后。” “嫂子!” “快走!”木兰低喝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能在老虎掌下活命,难道还怕他们?你若不去,则群龙无首。” “那你保重!”李江咬咬牙,提着一把刀跑了。 木兰则回头看向前面,冷哼一声,与五个衙役退到拐角处。 五个衙役被圈禁了三四天,脸上都有些灰白,此时也是手微抖的拿着刀,他们虽然是捕快,但真没杀过人,平时最多也就抓抓贼,或是跟着县令与四个举人家唱对台什么的,从没有闹出过人命…… 木兰一直冷眼看着,拐角处才跑出来一个人,木兰的箭就飞射而出,那人还没完全跑出来就“咚”的一声倒下了。 不仅对方吓了一跳,就是这边五个衙役也吓了一跳,他们惊愕的看着木兰。 木兰却已经又搭上箭杀了一个。 那是一个拐角,要到后院来,除了那里就是另一边的小门,但那道小门离得远,还有就是爬墙了。木兰只要牢牢的压住这个拐角,就能为李江他们准备更多的时间。 “你们去墙根底下站着,只要有人跳下来,你们就砍上去,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们亡。” 五个人虽然还战战兢兢,但好在被木兰的凶悍激起了一些信心,拿着刀过去站着了。 魏安大怒,“你们是傻子吗?竟然让人在妓子中混进来。” 几人都低下头,不怪魏安不怒,被杀的二十二个人都是队伍里数的上名号的人,属于中坚力量,不然也不会头一个就是他们享用女人,可没想到二十二个人就这么死了。 魏安眼里闪过寒光,“那人是谁,查清楚了吗?” “没有,但不可能是男人,那几个小子都是眼尖的,是男是女就算是不脱衣服他们也一定看得出来。” “你是说,我的得力手下都是被一个女人杀的?” 几人都低下头。 魏安山雨欲来,眼里泛着寒光,“什么人家可以培养这样的女人?” 几人心中一惊,“您是说皇家的人追到这儿来了?这怎么可能,我们的斥候一点消息也没有,而且他们怎么没派兵来营救,只是叫一个女人来?” “不管她是哪儿来的,去将人他们都给我杀了,外头若是有人过来查探消息,一起杀了,我们今晚就走。” 而此时,李石与左志浩刚到城外。 左志浩打马上前,“李先生,今天已经晚了,兵马疲累,等明天一早再进攻如何?” “来不及了。” “什么?” 李石示意他看,“那是县衙的方向。”左志浩看过去,那个方向火光冲天。 左志浩也不犹豫,挥手道:“左前锋,点三百兵士上前探路。”却又斥候骑马过来,“参军,西南方有一队军马过来,人数不少。” 左志浩和李石都惊疑起来,难道对方还有援军? 想到这里,俩人心下都是一沉。 而县衙那边也是险象环生。 木兰的箭术是了得,但衙役中功夫能好的也不过十数人,先前木兰能将人救出来,不过是仗着出其不意。现在被包围,对方又是打仗打惯的,木兰只不过能坚持一时半刻,陈师爷此时正带着人砸开另一面的墙壁,只要打通,他们就能从这里到街上。 魏安踱步过来看,冷哼一声,“不过一人而已,去准备木柴火油,就是烧我也能将他们烧死。”现在已经不是动静大不大的问题了,既然已经闹大,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魏安的命令才下,突然后面就射来不少的火箭已经土石,魏安的人一时不查,倒了一片。 魏安惊怒的回头去看,却发现是从黄金万家而来。 魏安的下属惊疑道:“大人,是不是他们动手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们的斥候一点消息也没有。” “斥候也是人,难道他们不会死吗?” 楼上的陈师爷等人惊喜,“是不是老爷到了?” “不可能,”李江冷静道:“若是大哥到,他应该从正门与侧门攻入,而不是藏身于黄金万家。”除非兵力不够。这句话李江没说出口。 嫂子与前天晚上就到了,按理,大哥在昨天的时候也应该到了,却到现在都没到,那就只能是援军不妥。 但援军是他们的希望,李江轻易不希望大家失望。 “应该是付侗的人。”木兰低声道:“我与他们约好了,救了人由他们掩护。”木兰叹气,她本来没想着要救这么多人的,可正如李江所说,若是不救他们,以后他在这里只怕无法立足。 木兰摸了摸箭筒,一时没有动静,李江看着木兰箭筒里仅剩的三支箭,抹掉脸上的黑炭,低声道:“嫂子,擒贼先擒王。” 陈师爷也满怀希望的看着木兰,他是知道木兰于千军中杀匪首的事的。 木兰眯着眼看下面,缓缓的摇头道:“他躲在身后,杀不掉!” 陈师爷有些失望,李江则道:“嫂子,我带着人下去,将人引开,让他露出身形。” “你小心些。”木兰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若是不对,马上回来。” 李江点头,回身点了三十个人,道:“这次我们要拼死一搏,若是能杀了匪首,我们也能将功补过,若是不能,我们身死是小,只怕我们身后的南阳县百姓皆无幸存,而我们的父母家人都在身后!生死在此一战!” 大家都红了眼睛,正如李江说的,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南阳县,若是正叫那些人杀了,对方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灭了南阳县! 李江带着人下去。 一楼也有人把手,李江在上面人的掩护下带着人冲出去,他当首。看着本来文弱的县令如此,身后的三十个人都打了鸡血一般冲上去。 魏安正道:“不是他们,他们还不至于做此鬼祟之事,看来是我们叫人发觉了,那人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来救人的。”话音刚落,魏安就听到后面的喊杀声,他回头去看,看到李江带着人冲出来,冷哼一声,道:“来得正好,杀进去,一个都不留。” 挡着魏安的虾兵听了就想立功,提了刀就杀上去,魏安就移动脚步正要调整自己位置,耳边就听到破空声,魏安想也不想,伸手一抓就将人横在身前挡住,木兰的箭直接射穿那人的咽喉,穿透的箭头堪堪在魏安鼻子前停下。 魏安大怒,将人丢开,抬头去看,木兰的第二箭却紧随而来,魏安来不及思索,只好向后一仰倒下。 木兰眼睛闪过流光,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剩下的一支箭只怕要不了他的命。 268第268章抓人 李石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木兰还有些恍然,李石有些颤抖的握住木兰的手,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那是,赖五叔?” 李石点头,“是赖五叔。” 李江手有些发抖的进来,他杀了好几个人,拿着刀的手冲击下有些发麻,“大哥。”李江眼睛微红,声音里带着些委屈,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谋逆,这次栽的实在是太冤了。 李石厉眼瞪向他,“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既有人谋逆,还不派人去抓,难道要等着我去将人给你绑来吗?” 陈师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扯了一下李江,李江也当机立断,行了一礼,带了所有衙役就下去,与赖五借了人马直奔四个举人家里去。 这一次被劫持死的人倒是不多,至少比李江和赖五当初预计的要好很多,县衙里亡十八人,伤三十二人,而四个举人家,一个都没死。 这也是李江理直气壮过来抓人的原因,若是四家被灭满门,他只怕要一力承担此事,可他们却完好无损,也不知道是不是魏安故意的。 自从魏安进城,四家也被控制在其中,住在四家的人一点也不比县衙的人少,只不过核心人物大多住在县衙罢了。 四家战战兢兢好几天,现在见官兵来救,都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落到实处,李江就带着人来将四家所有的人下狱了。 韩举人还罢,四家之首的邵举人却嚣张的很,“李县令可要想清楚了,莫不是真要抓老夫?” 李江这口气堵了两年,此时哪里还容他嚣张,眼里泛着冷光,“本官从逆贼那里得知是四位举人引他如城,方酿此大祸,故,本官自然要将四位请去县衙好好的问一问!” “老夫是五品致仕……” “邵举人也说您已致仕,如此,这个案子自然更要彻查,若不是举人所为,也可还举人一个清白。” 邵举人涨红了脸。 李江挥手道:“将他们一并带回县衙。” 衙役们一涌而上,气狠狠的将人绑了带回去。前几日的恐惧委屈,今夜的热血,让他们对四家的不满达到了顶端,若不是他们引人入关,蒙蔽了县令,他们何至于被抓,甚至被杀? 死的那十几个热全都是县衙里的衙役,大家相处多年,虽有吵闹,但感情也不浅,加上切切实实的死亡恐惧,让他们对四家的人有一种恨意。 被关在阴暗的地牢里,韩举人这才觉得有些恐惧,颤抖的声音问:“他们是谋逆?” “若是谋逆,你以为凭县衙那些人就能拿下?不过是流民作乱罢了,”邵举人不屑的道:“我们四家亦是受害之家,倒是李县令,无能守护南阳县,有何脸面再为官?” 另外三位举人可没有这么乐观,他们做的官是没有姓邵的大,但见识多少还是有一些的,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流民,若真是谋逆,三人对视一眼,身子都有些发寒。 韩举人更是直接起身一巴掌掴在儿子脸上,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我问你,那些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韩平半点不敢隐瞒,“是邵三哥找来的,说是给李县令一点颜色看看,爹,儿子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谋逆啊,真的只是想给李县令一点颜色看看。” 三位举人都看向邵举人。 邵举人恼羞成怒,“怎么,三位现在是要秋后算账?我们家邵源是有错,难道你们儿子又脱得了干系?这件事可是他们一起干的!”邵举人冷哼一声,“别说什么是受我儿子蛊惑,我儿子时聪明绝顶,难道你们儿子就是蠢货吗?我儿子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邵举人见三人脸上难看,眼里的怨责却少了些,心下微松,就意有所指的道:“李县令是一县父母官,本就是要保护百姓,却让我们深受劫匪劫掠,此事我们定不能就此放过。” 韩举人三人对视一眼,付举人沉吟道:“如今我们全家都在囹圄之中……” 邵举人不屑的道:“南阳县还不是他李县令说的算。” “那本官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江从拐角处出来,后面跟着一帮人,被李江请来的学监痛心道:“邵老爷何至于此呀!” 县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却没有这么客气,冷哼道:“邵老爷一直如此,学监竟然不知道吗?” 学监身子一僵,只低着头抹眼泪,只当听不到。 邵举人看到他们也不免脸色一白,但等真正看到李江身边的人时却是骇的魂飞魄散,一时间面如死灰。 赖五冷哼一声,“本将竟然不知道,一乡绅土豪竟能嚣张至此。”说着甩袖而去。 韩举人等也面色惨白起来。 他们的官职是不高,但不代表他们就不认识赖五身上的衣服,那是一品大将军才能穿的衣服。 若这件事还如以往一样只是他们与李江打擂台,他们有八成的把握能赢李江,这南阳县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中,而且,他们只要咬死了是李江污蔑他们,天高皇帝远的,再往府城那里走动一番,用李江来定罪最合适不过,但如果县城里有一个一品大将军呢? 四位举人面如死灰,韩举人更是直接软倒在地,韩平急忙上前扶住,“爹,爹,您怎么了?” 韩举人回过神来,一巴掌抽在韩平脸上,直接将韩平抽出去,喝道:“你干的好事,我韩家的基业,我韩家好容易积累下来的基业呀。” 外头就有人冷笑道:“你家的基业曾经也是别人家的基业。” 此时,李石正抱着木兰给她的手上药,木兰的头歪在李石的肩膀上,人已经沉沉的睡过去。 李石给她包扎好,亲了亲妻子的脸颊,这才抱着她放在床上,吩咐春红伺候好木兰,自己到前面看伤患了。 春霞正在傅氏身边伺候。 傅氏身上还有些狼狈,她是刚刚回来的。 昨天才用过晚饭,墨星就带着她往东北方的院角走去,那里有一个狗洞,平时被石头塞住,若不是随行的两个粗使的婆子说起,李江还不知道自己的县衙后面有一个这样的狗洞。 傅氏肚子里是李江唯一的孩子,她也知道,保住孩子就是保住了李江的血脉传承,即使手软脚软,也不得不跟着墨星偷偷摸摸的离开。 他们从被关着的房子到狗洞那里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也没遇到多少人,迎面撞上的两个都将墨星给杀了。 当他们搬开狗洞里的石头,好容易爬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县衙里冲天的火光,那时候傅氏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江暴露了,李江在掩护她! 所以傅氏几乎是一边流泪,一边咬着牙与墨星往外跑。 墨星心中虽然着急,却不敢太催傅氏,二爷真要有个好歹,傅氏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遗腹子。 当天晚上,墨星带着傅氏藏身到了一户人家里,外头有不断朝县衙增援的叛逆,他实在是不敢此时带着傅氏离开,而黄金万家离县衙太近…… 这一躲就是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墨星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才知道叛逆被抓,连四大家族也不能幸免,他就知道李江没事了,当即带了傅氏回去。 春霞轻轻地给傅氏擦手,傅氏回过神来,声音低哑的问道:“是大太太救了你们?” 春霞点头,想到昨天晚上杀神一样的木兰,心里也微微打颤,“太太,您不知道大太太有多厉害,昨天晚上就属她杀的人最多,若不是她,那些逆贼早就冲上楼了。” 傅氏有些怀疑,“大太太真的会杀人?” 春霞肯定的点头,“外头不也都说大太太于千军中取匪首吗?我看大太太真的很离开,一箭一个,一箭一个,有时候箭不够用了,还能一箭两个,陈师爷说大太太箭法力气皆了得。” 傅氏垂下眼眸,“我以为那不过是谣言。” 春霞温声道:“大太太真的很厉害的,这次也多亏了大太太二爷才平安的。” 傅氏点头,沉思起来。 李石忙着救人,李江则忙着收集证据,一并将四家给抄了。 其实证据并不难找,邵家嚣张惯了,还真的没有收敛过,就算是给李江找麻烦,也不过是简单的遮掩一些罢了,而且,邵家主子的嘴巴难撬,可底下下人却不会隐瞒,李江甚至没有上刑,邵家的下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 从邵源如何看他不顺眼,如何觉得他蛊惑人心,到想要给他一个厉害瞧瞧。怎么遇到魏安,怎么邀请魏安到县城,甚至预计怎样捣乱都计划得好好的。 邵源以为魏安他们是逃难的流民,原不过想将人引到南阳县,叫他们抢劫百姓,总之怎么给李江添堵怎么来,自然,他也不叫他们白忙活,是付了银子的。 邵家的下人招了,其他三家的下人自然也跟着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四家在这里看着很威风,但发迹的历史连百年都不到,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忠仆,更何况,四家对待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很难找得到忠仆。 下人们都招了,邵家的几位少爷看着那些刑具,也忍不住招了。那些刑具看着就让人浑身泛疼,他们可不想这么快就死。 269第269章挨打 李江有些疲惫的揉着额头去看伤患,审案审了一天,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 李石才为最后一个人包扎后,开完药方子。 县丞与主簿也受了一些小伤,周冬就能处理,正坐在旁边恭维李石,“多亏了李先生到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石正要谦虚一番,陈师爷就快步而来,“老爷,侯爷说他要给朝廷上书,老爷这边忙完了就过去一趟。” 县丞和主簿都支起耳朵。 李石点头,起身净手,“赖五叔现在在哪里?” “在后院呢,侯爷听说大太太伤了手,就过去看看。” 县城和主簿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读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李江过来,“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李石对着病人是温润如春风,李江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李石一看就他就冷下脸来,想也不想,一脚就踢在他的胸口上,直接将人踢飞出去,不仅县丞主簿吓了一跳,陈师爷也是第一次见李石这样山雨欲来的模样,骇得一时没有动作。 正过来慰问的傅氏惊叫一声,忙上前要扶起李江,李石就喝道:“不许扶!” 傅氏吓了一跳,就担忧的看着李江。 李江忙爬起来跪好。 李石眼里烧起怒火,想起这几天来的担忧心焦,心火就不停的往上冒,想也不想,抄起旁边的棍子就毫不留情的朝李江打起,李江跪在地上,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李石怒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蠢货!” 傅氏抓紧了手帕,对春霞低声道:“快,快去请大太太来。” 春霞悄悄的退出去,一出门就飞奔而去。 李石的确是气得很了,李江一直很聪明,人情世故样样不缺,自他考中举人之后,李石就很少为他的事操心了,当官之后,李石更是不会过问,反而是苏文,时不时的惹祸,倒让李石担心不已。 只是没想到李江平时不惹祸,一闯祸却是这样的大祸。 县衙真要叫魏安等人给端了,他们一家死也就死了,只怕外头的百姓也不能幸免。 李石不气才怪,加上连续几天几夜没睡几个时辰,担忧焦虑,李石这股气憋得有点狠了。 “不过是四个举人就将人弄得这么狼狈,你要是当不好官趁早辞官回来,也免得害人害己!” 陈师爷见李石手中的棍棒没有停的意思,而李江背上已经见了血迹,忙上前拦到:“老爷消消气,二爷也是一时不查。” “一时不查就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那若是再疏忽一点,这南阳县还能要吗?”手里越发不留情。 木兰快步走进来,看见李江背上的血迹,几步上前抓住李石的棍棒,“你是要把他打死吗?就算打死,也不该在这时候,还有这么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他若伤了死了,谁来做?” “更何况,这事怎么就全是他的错了?你刚来,知道那四家在这里有多嚣张?”木兰冷哼道:“人家可都说了,这县城半数之家都是他们家的,你要是有本事,拿出钱来,也给他置办半个县城,看他斗不斗得过他们。” 李石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薄怒道:“这是什么说法?他是县令,难道一县之务都不能做主吗?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你不要给他开脱,我看就是他没有本事!” 县丞听到木兰说的话,心有戚戚焉,忙劝解道:“李先生,李太太说的并没有错,那四家在这县城就如土皇帝一般,别说县令只是才来两年,就是我在这儿呆了十多年……”县丞想到自己当官来受的鸟气,摇头道:“李先生是不在这里,县令实在是做得很好了。”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李江只是一县令。 县丞看李江被打成那样,不免有些同情他。 主簿也点头,愤怒道:“县令来之后做了不少益民之事,只是多被那四家阻拦,不然那四家也不可能如此恨县令,竟然为一己私欲就引叛逆如城!” 陈师爷呼出一口气,忙劝解道:“老爷就是罚二爷,也当等二爷处理好县务之后,如今县城正混乱着,一刻也离不得县令。” 李石面色微寒,受了棍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指着我给你包扎吗?” 李江忙起身,踉跄了两步,傅氏忙上前扶住他,李江微微推开她,摇了摇头,下去了。 李石见他走了,面色才好转一些,木兰则气得不理李石,转身去追李江。 一屋子里的人顿时走了一半,只剩下陈师爷和来看伤的人。 县丞叹道:“没想到县令家教如此之严,难怪如此清正廉洁。” “是啊,李先生也有勇有谋,此次若不是李先生相救,我们只怕要葬身此处了。”主簿对李石的印象也很好。李石虽然与他一样只是秀才,但谈吐不凡,以他二十多年的阅历来看,竟是不下于李江,就有些好奇的问陈师爷,“我看李先生谈吐不凡,年岁也不大,怎么没有再进一步?” 陈师爷也曾经很惋惜过,“两位大人相信也听说过我们二爷是松山书院出身,别看如今二爷家资不凡,当年可是好一番苦日子,我们老爷为了二爷能进松山书院,就应了元老太医做关门弟子……” 县丞和主簿都有些可惜。 主簿想到苏木兰的彪悍,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县令的这位嫂子可真是……巾帼女英雄啊。” 县丞脸上却有些不赞同,“到底太强了些。”就算苏木兰救了他们,但他只要想到苏木兰是扮作妓子进来的,心里就有些便扭,若是所救之人是她的丈夫还罢,偏李江只是她的小叔子。 难免有些怪异。 陈师爷自然知道县城在想什么,就呵呵笑道:“两位只怕还不知道我们家大太太和二爷的情义吧?” 县丞和主簿的脸色都怪异起来。 陈师爷只当看不见道:“李家和苏家是两姨表亲,因尚德十二年的旱灾,两家长辈皆没了,两家就合做了一家过日子,当时二爷不过六岁,所倚仗的就是我们老爷和大太太了,所以他们名为叔嫂,却是母子情分,我们二爷事大太太如母,这次我们大太太一听说二爷出事就急赶着来了。” 县丞与主簿就满脸感动,“难怪,倒是一段佳话。” 南阳县读书之气太过兴盛,但又因为偏僻,人读书都读得有些迂了,因此对礼教什么的最看重,若是在这事上他们误会,以后说不定会酿成大祸,而且,李江以后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 但只要说清楚就会是另一种效果了,看,一旁的学监已经跃跃欲试,想着以此为教材激励学生并教育学生何为慈,何为孝了。 陈师爷嘴角微翘。 县丞就好奇的问道:“李太太那一手箭法真是出神入化,不知是跟谁学的,我看李先生与县令都不太通此道啊。” “我说我们二爷有今日有我们老爷的一半,也有我们大太太的一半就是源自于此了。”陈师爷叹道:“当年两家落魄,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能读书?因此一开始二爷是我们老爷手把手教导的,后来还是大太太进山狩猎才支撑起整个家庭,又攒了不少银钱,这才有能力送二爷去书院。”说着将府城里流传的话添加删减后当故事一样说给几人听。 隔壁房间伤得不太重的衙役也跑过来听故事。 县太爷虽然来南阳县两年了,但他们对他并不了解,只是知道他家在府城,家里还有一个大哥,还有一个弟弟在定远县任县令,而娶的妻子却是京城里官员的女儿。 李江最会装,因此谁也看不出他小时候竟然吃过这么多的苦,前来旁听的衙役顿时觉得县太爷亲近了不少,看来县太爷小的时候也和他们差不多嘛,也会因为淘气被揍,也会逃学。 在陈师爷的讲述中,重点突出了李石的严厉,木兰的心软慈爱。 县丞心中虽然有怀疑,但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李先生与李太太也当得是严父慈母了。” 陈师爷叹道:“所以我们二爷最听老爷太太的话,虽然也偶有闯祸,但比起三爷却好了不少,也因此,我们老爷太太最放心二爷,谁知却出了这样的大事。”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此事也怪不得县太爷。”县丞和主簿劝道。 旁边的衙役也道:“就是啊,谁能知道那些灾民是叛逆?县里突然接到这些灾民,大人自然是要问一声的。”说到这里,那人懊悔道:“也怪我们,当时太过大意,惊叫他们趁机拿捏住,只凭几人就将我们制住了。” 陈师爷忙安慰了他们一声,将大家的情绪都照顾好,确认真的没有人会落井下石后,陈师爷才离开往后院去。 木兰正在给李江上药,轻声道:“你忙了一天一夜,还是先去睡一觉吧。” 李江小心的看向李石,李石低头喝茶,木兰就道:“你不用看他,若是休息不好还怎么办差?先去休息,到了时辰我叫你起来。”木兰对傅氏道:“你昨晚也受了惊吓,与江儿一起去休息吧。” 傅氏见李石脸上虽然冷凝,却没有反对,心中微松,就扶了李江行礼下去。 木兰见人走了,就嗔怪道:“你下手也太重了,胸口青了,后背也给打坏了。” “你以为那些人是瞎子吗?真怒与作戏他们还分得出,若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就能暂时安稳住众人,就是打得再重些也该。” 270第270章劝 县衙的冲天火光以及之后的喊杀声吓坏了县城里的居民,一大早依然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李江为了稳定人心让人拿着锣鼓在街上敲,只说昨晚有谋逆造反攻击县衙,现已被全部拿下,大家可以安心云云。 李江安定了人心,这才有时间查抄四个举人家的财产。 同时将此事写成奏折上报朝廷,而赖五也给朝廷上奏这边的情况。 李江是他侄子,他自然不会往坏的说,虽然没有明显的说李江的好话,但字里行间也多赞誉。 有赖五在,李石和木兰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不然,换一个人来,李江就是不死,也脱去一层皮,县衙被占,丢的是朝廷的脸,加上又死了十多个人,一个流放至少是少不了的。 李江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受惊加上一连几天的劳累,李江在一天夜里发起了高烧。 李石心疼的摸摸他的额头,没好气的道:“这样的事都经不住……”心里有些失望。 木兰拧好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闻言有些生气的拍了李石一下,“生死之间还不算大事吗?你对江儿要求太高了,我看他就很好,不过三天就将这件案子料理出来,又将那四家的势力连根拔起……” “若是没有这件事,我看他就是在这里耗上五年也未必能拔起那四家。”李石冷着脸道:“他做事顾虑太多,阿文做事又不管不顾,”说到这里,李石无限的头疼,“他们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些?以后再不许管他们这些烂事。”不经历挫折怎么可能会长大?他们总不能一直在后面护着他们,给他们擦屁股。 木兰斜睇了他一眼,眼里明显写着不信任,她就不信,要真出事了他能在家里坐得住。 木兰坐在床边看李江,给他盖好被子,低声道:“你也不看他们犯的是什么事,这可不是可以当作锻炼的,败了还能再爬起来。”这两个臭小子做的都是成则功,败则亡的事。就算要锻炼,也没有拿生死来锻炼的。 县丞拿了账簿过来,“李先生,县令还没醒吗?” “只怕要到明天才会醒。” 县丞就有些为难起来,“四家的田地产业都算出来了,这还得县令过目之后写折子,这……” “县丞不如先列一个单子,明天江儿醒了我就让他去县衙。” “这到底太急了,不如再多休息几日?”挨打之后还要忍伤工作,不病才怪,只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 李石一口回绝,“我看他还死不了,休息一个晚上也够了。” 县丞抽了抽嘴角,心里有些同情李江。 赖五正要过来找木兰,看见李石就招手道:“石儿,过来!” 县丞看见赖五有些诚惶诚恐的行礼,赖五不在意的挥手。 县丞就退下,只是脚步刻意放慢,这三天他也看得出,这县令一家似乎与平阳侯有什么关系,耳朵努力的支起来,听到平阳侯道:“军队不能在这里久驻,谋逆已除,我让副将带他们回京。” “那赖五叔呢?” 赖五疏朗道:“我留在这里,回头与你们一起回府城,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今年我就在这里过了,我让人送你婶子和你弟弟过来,”赖五有些惆怅和感伤的道:“今年也让他们祭祖,顺便请牌位进京。” 这却是大事了。 李石思索了一番道:“当年赖奶奶与赖大伯是靠着苏家庄的几位叔伯帮忙下葬的,赖五叔要不要回一趟苏家庄?” 赖五点头,“自然是要回的。” 县丞心中惊骇,原来县令的后台这么硬啊。 县丞低头看向手中的账簿,一点心思也不敢起了。 四家的财产不少,几乎占了整个县城的一半,也因此过手的东西多了,几人也难免起了心思,可现在……县丞微叹一声,这未必是坏事,李江上面有人,以后只会越发顺遂,到时,他们都有一份交情在了,这都是人脉。 赖五与李石往后院去,李石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县丞离开的方向,翘了翘嘴角。 傅氏对赖五很尊敬,赖五和颜悦色的对她点头,问木兰,“江儿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睡一觉就好了。” 赖五就责备李石,“你下手也太重了些,就算要给他们交代,等他处理好事情后再打就是。” “那如何一样,如果不趁着那时候下手,只怕大家心里存了不满,就算是我最后下更重的手,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赖五是领兵的将领,对于收买人心这一点自然也了解,想了想就丢开不说了,将自己要回府城的事对木兰说了,“我先带着人押送逆贼到保定,接了你婶婶就过来,你先给我安排着房间。” “怎么还要去保定?直接将人交给副将押回去不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要是林青山抢了我的功劳,那我们不是白忙活这半个月了?我先将人送到保定,进了保定就是我的地盘了,我也放心,我给你婶子写了信,让她在保定等我,你放心好了,左右不过二十来天的时间,过来正好可以过年。我与圣上请上两个月的假,也好将这边的事料理干净。” 木兰点头,“小弟弟才两个月,这时候赶路要注意一些。” “你放心好了,”说起儿子,赖五眉飞色舞起来,“那小子结实着呢,才出生就足有六斤五两,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会蹬腿了,我都有些要抓不住了。天生的习武材料……” 赖五三十多岁才得一个儿子,别人在他的这个年纪儿子都快可以成亲了,所以他宝贝这个儿子得很。 说了一通孩子,赖五才意犹未尽的到前面找副将安排回去的事宜。 “将军,魏安想要自尽。” 赖五的一张笑脸冷下来,哼了一声道:“叫人给我看紧来,死人和活人的功劳可是不一样的,他的那个主子我们都活捉了,没道理他要死。” “末将也是这么和那几个小子说的,让他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但其他的好说,他要是绝食怎么办?” “灌下去,这还要我和你教你啊。” 副将苦恼的挠头,“刚才末将就是这么干的,可我才灌下去他就又给吐出来了。” 赖五狠狠地皱眉,转身去看魏安。 魏安正白着一张脸狠厉的看着看守他的兵士,就算他们是当了几年的老兵,生死都看惯了,也被魏安的眼里的狠色吓了一跳。 赖五进来恨铁不成钢的敲了那几个小子一下,挥手道:“下去吧。”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在魏安的对面坐下,“怎么?怕到了京城我们折磨你?” 魏安冷哼一声,“只不过是不想死在你们手上罢了。” “那你只管试试,我不叫你死,你就是不能死!” 魏安讥诮的看着他,赖五就回头对副将道:“你等一下去找一个大夫来,就让他看着他,我想大夫总有办法让他吃下东西而吐不出来。” 副将响亮的应了一声,赖五冷哼道:“你的主子现在在钱塘等着你,过不多久,你们就可以一起上京了,听说你对他忠心耿耿,你若活着还好,若是死了,我就将本属于你的那份折磨也放到他的身上。” 魏安的脸色涨红起来,被捆绑的手瞬间握紧,“你是如何找到他的?”这一直是他不了解的,他一路刻意留下痕迹,就是要将人引到这边来,他从没想过要活着,不然他也不会在南阳县一呆就是三天,三天的时间足够他逃很远了。 本来见人久久没有追来,他还在心中嗤笑赖五,觉得他第一大将的名头名不副实,有勇无谋,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追来。 可现在看来,对方竟然是直接追着君上而去的。 赖五就低头与魏安的眼睛对上,咧开嘴笑道:“你就对他身边的人这么信任?” 魏安一愣,然后眼睛就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牙问道:“是谁?是谁?” 赖五直起身怜悯的看着他,“你对人心估计不足,你们败势已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为了他万死不辞的。” 魏安就低声笑起来,眼里留下眼泪,“是我害了君上,是我害了君上,我不该离开他身边的……” 魏安抬头盯着赖五,冷笑道:“如此看来,那三天你是去追君上了?” 赖五冷哼一声,“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魏安脸上带上奇异的笑,“你将他放在钱塘?钱塘杨家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就不怕他抢你的功劳?” 赖五嘴角微翘,“你太小看我了,将杨家也看得太蠢了。”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人是他抓的,这事整个钱塘的人都看在眼里,更何况,钱塘还有苏家在,杨家是脑子抽了才会抢他的功劳。 “如果不是那女人,你未必能抓的住我……”魏安有些后悔起来,他不该执着于杀了县衙的人,不然他早带着人从西门而出,至少能留得一条命在,只要有命在,他就有机会将君上救出来,从钱塘到京城可有一段不短的路走。 赖五听到他说,更加愉悦,“那是我侄女!” 副将看见赖五得意炫耀的样子,很想捂住脸。 魏安没想到那人还与赖五有关系,眼睛就眯起来。 赖五就笑着威胁他:“你若是想对她下手,我就先捏死你的主子,再捏死你。你要是老实一些,说不定圣上突发慈悲饶你与你的主子不死,”赖五歪着头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魏安和他的主子造的是前朝的反,又不是他们的,说起来现在的皇上与朝廷与他并没有太多的恨意。 魏安也盘算起来。 271第271章功过 赖五的折子先到的京城,皇上在里面看到了李江的名字,第二天就在朝堂上拿出来与大家讨论。 赖五千里追捕谋逆,朝臣都口呼圣明,最后一个反对朝廷的势力也被抓了,现在天下算是暂时安定了,这是一件大事。 当下朝臣就在心里嘀咕开了,“平阳侯只怕要更近一步了。” “那也不过是一个国公。” “你也不过说说酸话罢了,如今宗室之中无人,亲王郡王皆无,最贵不过国公。” 当今圣上是光杆一个,当年不过十二就自己扛了锄头去参军,登基后倒是有旧人找来,只是皇上当年年弱被人欺负,如今虽然不会去算那些帐,却也不会白白认下那些莫名的“亲戚”,因此上门的一概被打出宫门,如果是别的人家还能散播一下谣言,说发达就不认穷亲戚之类的酸话,但今天这位是皇上,被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去了七魂,哪里还敢在京城呆着。 也因此,宗室之中现在无人,也就没有亲王郡王之类的,也就几个功劳大的被封了国公,当年皇上也是想给赖五封一个国公,但赖五一上来就跟吴家对起来,当初吴家势大,皇上让吴家三分,赖五的爵位也就低一等,只得了侯,现在多半是要往上提的。 大家的重点放在赖五身上,因此才说道南阳县,就有御史道:“南阳县令任由谋逆侵占南阳县,有不察之罪,臣请皇上治南阳县令不察之罪。” 皇上问军师,“左相以为如何?” 军师出列道:“皇上,林青山剿杀谋逆三月而无功,林青山尚有两万兵马,又是南方的兵马元帅,由此可见谋逆之悍,南阳县令不过是一文弱书生,他能在县城被侵占之后保住南阳县百姓,与之周旋,最后更是帮助平阳侯大败谋逆,可见其智谋,故臣认为,他功过相抵。” 皇上看向右相,“右相以为呢?” 右相悠哉的出列,“臣以为左相言之有理。” “既如此,吏部下文牒训斥一番就是了,功过相抵,让他助平阳侯追捕剩余谋逆。” 李江这样一个小人物还不值得他们费心,因此,李江很快被丢在脑后,因为他也实在是有些倒霉,那谋逆哪里也没去,就选中了南阳县做落脚处。 后面的傅大人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女婿会牵扯其中。 这时他又有些庆幸,幸亏皇上没将奏折下发,只是说了南阳县令,不然若是让人知道了李江与赖五的关系,就是没事也能扯出三分的事来。 当年李石他们住在平阳侯府中,认识和听说他们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天下有这么多的县令,一个小小的南阳县令还不进他们的眼。 而等到众人都认识这位南阳县令时,赖五的几个对头都懊悔不已,早知道当年就一把将他掳下来,也不会这么难搞了。 李江的请罪折子晚了三天才到,皇上直接批复然后扔回去给吏部。 手中拿起另一封折子的时候就挑了挑眉,这也是李石上的。 不同于上一封折子,这一封详细的说了韩付等四家的罪证,并有多年四家侵占南阳县百姓良田的证据。 李石在最后恳求皇上可以让他将四家侵占的田地还给被侵占的百姓,将剩下的田地平均分给贫困百姓。 皇上想了想就在走着后面坐了批复:只分贫民,他人安服? 这才放到一边。 得到了京城的信,李石和木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被训斥一番,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知道李江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就道:“我与你嫂子明天就回去,府城里的灾情也已经缓解,过不多久赖五叔也会下来,我与你嫂子先回去准备一番。” 傅氏眼里闪过亮光,就有些意动,平阳侯是男子,与她没有多少情分,平时都说不上一句话,但平阳侯夫人却不一样,她来,肯定是住在内院的,而木兰与她也没见过,若是伺候得好了,又有平阳侯那一层关系在,以后就是一份人情在那里。 傅氏心中正思量着如何开口,就听木兰道:“我看云芬的肚子也很大了,再有两个月也要生产了,你在县城这边也顾不上她,不如让她与我们回去,好歹有我们照顾她。” 李江就点头道:“我听嫂子的。” 傅氏心喜,晚上李江就低声嘱咐她,“你回去以后也帮帮嫂子,平阳侯夫人要来,随身服侍的人肯定不少,嫂子没处理过这种事,你在一旁给嫂子打打下手。” “二爷放心,我知道的,我听说平阳侯夫人是个和善的,定不难相处的。” “再好相处她也是贵女,嫂子性子耿直,你多注意一些就是了,大哥的精力多放在外面,别叫嫂子被人欺负了去就是。” 傅氏脸上的笑容微僵,“二爷说的什么话,平阳侯夫人是我们的长辈,她又怎么会欺负嫂子?” “她名义上是我们的长辈,年纪比嫂子还小些,我听说京城的贵女都娇气,说话也喜欢拐着弯,嫂子性子耿直,喜怒都在脸上,只怕不对她的胃口,总之你小心些就是了。” 傅氏应下了。 “这次嫂子伤了手,上路的时候别叫她干活,”说到这里,李江失笑道:“我倒忘了,就算我不说,大哥也不会叫嫂子再操劳的。” 傅氏想起这几天县衙里传疯的话,就好奇的问道:“我听春红说,当时嫂子一人当十,拿了弓箭射杀了不少人,二爷才能退到如锦楼的?” “是啊,”李江有些感叹,“当初我还笑阿文当官了也不消停,还让大哥大嫂千里驰援,累得大嫂几天几夜没睡觉,可如今看来,我们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说到这里,李江眼圈有些泛红,心里还是有些委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就是再来一次,他只怕也无法防备。 又不是战备时候,而且南阳县又不在边关,也不像定远县有海匪和土匪什么的,南阳县一直很平静,他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人攻占县衙。 李江觉得自己对城门的防范要高一个级别了。 “那怎么一样?三爷是主动去剿匪,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降……” “所以我连阿文也比不上了……” “不是,不是,”傅氏着急道:“您是无心被有心算计了,”傅氏沉吟道:“要我说大伯出手也太重了,当初三爷闯祸不也只是被打了一顿,听说就只青了皮,可是这次您不仅流血,胸口那里更是青了一大片,我看着都心疼不已,那可是心口呢,要是有个万一……” 李江不在意的道:“大哥也是为了我好,当时那种情况,县城和主簿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怪我的,大哥打我一顿,却是替他们出了心口的气,不然积累下来,以后只怕很难再共事,处理韩家等也必定不会这么顺利。而且,大哥是大夫,出手有分寸的,也因此,大嫂才任由大哥打我,不然大嫂早拦着了。” 傅氏沉默不语,“大嫂早就知道你会挨打了?” “每次我和阿文闯祸都会被大哥打一顿,以往,大哥都会等嫂子出门进山之后才叫我们去书房打一顿,又一次我们被打得下不了床,大哥怕被嫂子知道,直接给我们上完药就赶去了书院,这次大哥不避着嫂子打我,就是等嫂子拦呢,不然,他大可以将嫂子支出去,或者将我拉出去狠狠地打一顿,更别说还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了。” 傅氏有些无语,“大哥这么怕嫂子?” 李江嘿嘿一笑,“倒也不是怕,只是嫂子觉得对孩子要慢慢的说道理,道理说不通之后再打,从小我们都精得很,闯了祸,嫂子与我们讲道理,我们都乖乖的听着,认错又认得好,嫂子就从不打我们,只有屡说不改之后才动手,打也只是扬手打几下屁股,大哥则不一样,若是闯了大祸,一顿打是少不了的,有时候打完了还要到祠堂里跪着。” “大嫂一直不赞同大哥打我们,虽然当着我们的面不说,但每次转过身去总是因为这个与大哥吵架。后来大哥也学乖了,当着嫂子的面只与我们讲道理,等嫂子一出门就打我们,我们若是告状,他就罚我们去跪祠堂抄写经书……” 傅氏没想到李石和木兰是这么教孩子的,一时间目瞪口呆。 李江就摸摸傅氏的肚子,低声说道:“当年我与阿文也不是这么听话的,在家里自然好,到了书院,打架斗殴我们也没少过,好几次我都与阿文堵了同窗在巷子里打,甚至也有些愤世嫉俗,若不是大哥盯得紧,我们说不定真会闯下大祸。嫂子很幸苦,当时为了我们能读书,每天天没亮就起床进山,才上午就一身露水的出山,卖了猎物回来就拿起针线做衣服,还要侍弄菜园子,照顾桃子与媛媛,当时我与阿文在书院,大哥也要念书,家里的重担就压在她一人身上。” “大哥曾经说过,若是我与阿文实在没出息,那就早早的说明,离了家里,也免得嫂子累死累活的供着我们,之后我和阿文才多方忍耐,方有了今天。” 李家和苏家贫苦,李江和苏文进了松山书院,成绩资质又好,怎么可能没有针对他们的人。 他们先前在松山书院的待遇真的说不上好,若不是他们心志坚定,又有李石在一旁激励,说不定心性还真的会变。 272第272章回家 苏文收到李江的平安信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从知道南阳县被围开始他就没定下心过,生怕朝廷怪罪下来。 苏文兴冲冲的拿着信回去与妻子报平安。 而此时,木兰与傅氏正坐在马车里,木兰让春霞在傅氏的背后多塞几个靠枕,“要是觉得难受就和我说,你挺着个大肚子,坐马车是肯定难受的。” 傅氏的确有些不好受,“我听二爷说,大嫂在怀阳阳的时候从京城回府城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可不是吗,那时候坐马车很难受,为了这个,我们几乎多用了一半的时间才回来到的,好在南阳县离府城也不是很远,我们慢慢走,明天也就到了。” “现在赖五叔应该也到保定了吧,也不知道与平阳侯夫人汇合了没有,我们对她的习惯都不太熟,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房屋。” 木兰不在意的道:“我们乡下地方本来就简陋,平阳侯夫人不会太在意的,回头把锦春园收拾出来,再去府城采购一些必备的家具,只要干净整洁就行了。” 傅氏欲言又止。 木兰就笑道:“若平阳侯夫人是个不讲究的,我们这样安排也就好了,回头缺什么再补就是了,若是个讲究的,她肯定是带有东西过来的,我们这里的东西她也未必看得上眼,锦春园的景色不错,地方又大,也可以给他们安置侯府的下人。” 关键是锦春园在阿文的那栋宅子里,与他们的主屋不远不近,刚刚好。 傅氏没想到木兰会考虑到这些,倒是另眼相待。 一行人回到鸣凤村,周春红着眼睛跑出来,木兰一愣,就急忙道:“你怎么在这儿,阳阳呢?” “太太,小少爷在家里呢,您走了以后小少爷不见人就嚎得不行,实在没办法,姑爷就让几位捕快送我们回来了,小少爷见到了熟悉的地方这才好些,只是也一直叫着要爹娘。” 木兰松了一口气,让人扶傅氏下车,“二奶奶回来,你去叫人把二奶奶的房间收拾出来,还有热水什么的都要备好来。” 李石对傅氏点头,“我先进去看看阳阳。”快步走了进去,迎面就看见桃子扶着大肚子走出来,李石狠狠的皱眉,对冬香不悦道:“现在才下过小雪,地上最是滑的时候,怎么让她出来了,还不快扶她回去。” 桃子辩解道:“是我让她扶我出来的,我这不是听说大哥和姐姐回来了吗?你们没事吧,二哥也没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你现在最重要的保重自己,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到处走,还不快扶你们家奶奶进去。” 话音才落,二门里就跑出一个红色的身影,阳阳看见李石,就大喊一声“爹爹”,然后就如同炮弹一般朝李石的怀抱弹过来。 李石生怕他摔在地上,忙紧上两步将人抱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怎么跑这么快?要是摔跤了怎么办?” 阳阳“哇”的一声哭出来,李石就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坏,爹爹坏,要娘,娘——” “是,是爹爹不好,快别哭了。” “不走,”阳阳抽抽搭搭的控诉,明明是爹和娘说过不丢下他,不分开的,结果爹和娘又不见了。 阳阳心里有许多的话说,偏偏现在会说的话很少,急的脸上冒汗。 李石就心疼的给他擦掉脸上的汗,轻声安慰道:“都是爹和娘不好,下次爹和娘要是再食言,你就教训爹和娘好不好?” 阳阳听不太懂,但他喜欢爹爹这样轻声和他说话,哭泣声就低了一些。 木兰在外面听到阳阳的哭声就着急起来,让陈嬷嬷和春霞照顾傅氏,急忙跑进来。 阳阳看见母亲,果断的抛弃父亲,伸手向母亲。 木兰伸手要抱,李石一侧身,躲开木兰的手,不高兴道:“你手还伤着呢,回头再抱吧。” 说着无事妻子和儿子的意愿,抱着阳阳往后头去了。 桃子就担心的抓着木兰的手道:“姐姐,你的手受伤了?” “不是什么大伤,拉弓伤到的,过两天就好了,登才呢?” “他跟在知府大人的身边帮忙呢,”说到这里,桃子道:“他说多亏了姐姐原先写的法子,不然这次说不定有更多的人生病,一个不好真成了冬瘟了,现在灾情已经控制住,钦天监的人也说过几天天气就回暖了,已经有部分灾民领了粮食返乡了。” “就快要过年了,也的确是该回去了。你二嫂也回来了,等一下她,我们一块儿进去,才回来,还有许多的事要打理呢。” “姐姐,你手受伤了,家里的事还是交给我和二嫂吧。” “又不要我亲自动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活。” “那姐姐就给我说说南阳县的事吧,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担心死了。”桃子带着阳阳回来,连家也不回去,直接住在了娘家照顾阳阳,一边还要照顾赈灾回来的李登才,还要担心南阳县的事,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桃子就瘦了一圈。 李太太心疼的不行,就搬了进来,今天是因为老家爱人,李太太才回去见泉州来的人,等一下还要回来的。 “等你婆婆过来你就回去吧,等我的手好了,我亲自上门谢你婆婆,这次回去好好休息,你的产期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应该和你二嫂子的差不多,可不能太累着了。” 桃子一一应下。 就算回来得匆忙,木兰和李石也给阳阳带了礼物,让周冬拿出来给他,阳阳顿时高兴起来,也忘了先前生气的事,抱着礼物自己玩起来。 傅氏也给阳阳带了礼物,对一旁的桃子道:“这次回来也给妹妹带了一些东西,等一下让春霞找出来,还有亲家太太和老太太的。” “多谢二嫂了,我现在也不急,等过两天再回去。” 傅氏一笑。 木兰就对傅氏道:“你也累了,先回屋去躺一会儿,等一下要吃午饭了我再叫人去叫你。” 傅氏就犹豫了一下,木兰就轻声道:“都是一家人,倒不用那些虚客套,快去吧。” “那妹妹先坐着,我先去休息,妹妹有空了过来找我玩。”傅氏坐了一天半的马车,早就疲惫不堪,此时也顾不得客套了。 “二嫂只管去,空了我就过去找你。”见傅氏走远了,桃子就嘟嘴道:“这也是我家呢,二嫂说话也太客气了一些。” “行了,客气些总比不客气的要好,我看你都瘦了一大圈了,让你姐夫给你看一看。” 桃子就伸手过去给李石,李石摇头失笑,给她把脉,宽慰道:“没事,只是有些劳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也不用特意多睡,与往常一般就行了,要是多睡反而不好。”又在饮食上嘱咐了一些。 “亲家母那里叫人去说一声吧,她这样两边跑会累坏的,今天就叫她别过来了,明天我送你回去。”见桃子张嘴要说话,就堵了她道:“你婆婆太婆婆对你好,你也别上脸,该更加谦恭才是,你挺着一个大肚子,让你婆婆怎么放心?还是回去吧,以后等我去看你。” “我不是看姐姐受伤了吗?” “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算不得什么伤,而且家里有下人也不用我干活,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你在这里,我还要分神照顾你。” “你的预产期比傅氏的还早,的确应该准备了,听你姐姐的,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去,你在家陪着阳阳吧,我顺便去看一看灾民。” 木兰点头。 周大福的过来请示,“老爷太太,带回来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搬进库房了,只是还有小半车的药材,也是放进客房吗?” “不用,放在廊下,防潮措施做好就行,明天就运到医馆,那是预防冬瘟的三味药。”南阳县后头就是连绵的山丘,里面盛产药材,也因此那里也有一些药农,这几味药都比较便宜,所以李石就买了一些运回来,既然是熬了给灾民的,自然是能省一些是一些。 晚上,阳阳缠着木兰给他说了好几个故事才打着哈欠睡过去。 木兰就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好气又好笑道:“这孩子,眼睛都快闭起来了,就是不肯睡觉。” 李石转头看了一眼,见儿子的手紧紧的抓着木兰的衣角,就心疼道:“是怕了我们丢下他吧。” 木兰摸着阳阳的小脸蛋,“若是其他的事还好,自然是能带着他就带着他……” 李石就气到:“以后再也不管那两个臭小子的事了。” 木兰一点也不相信的斜睇了他一眼,掀开被子躺下去,舒服的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江儿能不能将县衙的事情处理好,听说现在有不少人家都盯上了那四家被查抄的田地。” “那四家的势力被连根拔除,县城里能给他施压的也就付侗和黄金万,付侗的目光从不放在田地上,他看上的只怕是那些铺子,黄金万倒是有心田地,只是那些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更何况,你先前有恩于他,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江儿又不是第一天到南阳县,他要是没有把握,不会让赖五叔这么快离开的。” 而此时,灯火通明的县衙里,黄金万和付侗正在和李江以及县丞和主簿把酒言欢。 273第273章嘉奖上 黄金万脸上带着得色,那四家被抄,他肯定是最高兴的人之一,他与韩举人有仇,而那四家从来是抱团,虽然彼此间也有摩擦,但面对他时一向是一致对外,十年下来,双方摩擦不断,其中恩恩怨怨自不必说。 当时收到那样的纸条,他几乎要魂飞魄散,不过到底在海上闯荡过,要命的事情也不是没遇到过,当时他当机立断就将家人藏了起来。 当初建这房子的时候他就挖了一条通向外面的通道,那条通道并不远,直到隔壁街另一处院子,那院子他买下后就一直空闲着,就是预备出事的时候用。 但他一送走家人,越想就越不对劲,就带了家丁回去,结果就碰到了埋伏在他家的付侗。 当时情况危急,只付侗这边的人根本应付不来,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付侗自然不愿意就此放弃,看到黄金万身后的家丁,付侗就将利弊与他说了,和黄金万一样,对于压在上面的韩家等四家,他也是无比的厌恶,这可是落下他们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了火箭和各种东西扔下去帮木兰他们转移视线。 在对方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过来驰援的情况下,付侗和黄金万都快要自保的撤了,李石就带着官兵到了,那一刻,付侗和黄金万都听到了心底的雀跃。 可知道赖五的身份之后,两人就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肤浅了,他们似乎只将目光定在南阳县和附近几个县,可赖五的身份却让他们觉得他们的成就可以不至于此。 李江来南阳县也不短了,这两年的斗法他们都看在眼里,李江是真的清正廉洁,这样的人他们欣赏,虽然心里有时候会骂娘,但此时依靠着他说不定能走得更远。 李江也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嘴角一挑,与他们把酒言欢。 知府大人很高兴的恭喜李石,“听说皇上在朝中嘉奖了李县令。” 李江谦逊道:“他为一县县令,皇上能不追究前错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年轻,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而且我看那事也怪不得他,就是我,也未必能料到会有这样的事的。”知府大人站在山峰上,看着下面已经渐渐化开的雪,顿时觉得心中的郁气都一扫而光,侧头对李石笑道:“多亏了德胜医馆的帮助和李先生留下预防冬瘟的法子,不然整个冬天只怕更加难过了。” 其实他更想感谢的是德胜医馆的牵头捐粮捐药,带动了府城不少人家,不然只靠府城的存粮,是可不能维持住这些花销的,当然,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若是要说出来则是给德胜医馆添麻烦了。 “这是德胜医馆应该做的。”李石抬头看天,见万里无云,心中顿时开阔,“看来未来几日也定是大晴天了,灾民们也可以疏散了。” “钦天监也是如此说的。” 俩人此时是站在大悲寺后头的山峰上,感慨完人生,两人慢悠悠的下山。 钟先生累死累活的给灾民看病,看见悠闲的李石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给他留面子,当下挑起来就揍他,“好你个臭小子,只说一声有事就跑走,这么多天才回来,回来也不来接班,你是想累死我?” 李石脸上有片刻的僵硬,知道钟先生的老脾气又犯了,忙作揖道:“是学生的不是,先生一直在山上?” 钟先生的脸很臭,狠狠地踢了李石一脚,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呢?”自从他三十岁后他就没这么忙过了,结果老了,老了还要受这样的罪,要不是看这事是德胜医馆负责的,他早撂挑子走人了。 知府大人知道这几日多赖钟先生带着底下的大夫给灾民看病,也忙跟着李石安抚他。 等到知府大人走了,钟先生才臭着脸道:“李江没事了?” “是,多亏平阳侯帮忙,不然只凭我们八百人马只怕抓不住人,反而会伤了人质。” 钟先生脸色稍缓,“吃一堑长一智吧。”目光扫了一圈,就往后走,“跟我来,有话与你说。” 钟先生找了一开阔的地界,确定附近没人,就紧皱着眉头道:“你得想个法子了,我们德胜医馆太过出彩,不仅压得府城的医馆没法抬头,江南其他地方的医馆也对我们满怀介意,一旦他们联起手来,我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钟先生虽然自负自己的医术,但在商场上,有医术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有脑子,德胜医馆若是慢慢发展,也不是不可能取代为首的医馆成为领头军,但现在德胜医馆才开几年? 日子还短,势头却强,行业里有不满的是预料之中的事,而且德胜医馆的名声太好了。 想到这里,钟先生就狠狠地瞪了李石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他讹过他们银子的事让李石对义诊特别的坚持,这两年,眼红德胜医馆生意的有,嫉妒德胜医馆名声的有,加起来,对付德胜医馆的人就不少了。 钟先生头疼起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跟李石要这么多的诊费了。 “我看这几天上山义诊的大夫和医馆越来越多,这本是好事,但他们一直将德胜医馆排斥在外,更是特意找麻烦,若不是知府大人看得牢,只怕两边早发生冲突了。你得赶紧想个法子,不然我们的医馆开不了多久了。” 这种情况在李石牵头捐献物资和打头义诊开始就预料到了,“先生放心,这件事知府大人会帮我们解决的。” “你就这么信任他?” “当然不是,就算他不履行诺言,平阳侯也刚刚从府城离开,虽然有唯亲的嫌疑,但我们所作所为并没有造假不是吗?” “好小子,野心不小啊!”钟先生开怀一笑,连日来的阴郁消除。 他既然已经决定做了,自然要做得更好!李石眼里闪过光芒,看着脚下的山峰,胸中升起一股豪情,他的仕途虽然断绝,却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疏散掉灾民,府城上下的官员都是一松,知府看着底下眼底冒青的属下,就排班让他们轮流休息,而自己则写了折子汇报朝廷。 其中有他们赈灾以来的全过程,附带了捐献物资的名单,德胜医馆捐献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其他家,但因为是它打头,所以赫然写在第一个,在奏折中,他又重点突出了李石的功劳。 而此时,朝廷已经为赖五的一封折子吵翻了天。 赖五到保定与郑参将交接,让他将犯人押解进京之后自己连夜写了折子。 他将人一路追到钱塘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今年无论如何要回去祭祖迁坟,因此在钱塘稍做休息的时候他就给皇上写了请假的折子。 几位将军之中,陆陆续续都荣归故里转了一圈,只有赖五一直南征北剿,不得停歇,现在建国都三年多了,孩子都出生了,却还没有回去祭祖过,皇上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现在宇内匪患已肃清,大笔一挥就同意了赖五的请假。 这次赖五写折子则是汇报路上的民政情况,这也是他当初南下追剿叛逆时的任务,无非是看地方上的官员是否执行了皇帝的政策。 其中难免就要说到府城,赖五就大夸特夸李石,最后还在后面注明了他与李石的关系,明着告诉皇上,虽然他们有亲戚关系,但他们一点也不避讳,因为李石实在是太能干了,可惜能干的人当初拜师学艺的时候说了不入仕,不然这样的人当官一定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可现在看来,不管他当不当官,金子都是会发光的,他还是造福百姓了。 赖五从小就不识字,现在他认的字还是后来跟着军师和皇帝学的,学了十来年,虽然十个里面还有三俩个错别字,但还是能看得懂的。就是措辞太糙。 皇帝收到赖五的折子,打开看到他狗爬式的字,抽了抽嘴角,通篇看了下去,对于那些错别字他已经习以为常,怎么说他也是他的半个师傅。 皇帝看完就明白了赖五的意思,想了想,觉得李石不能当官的确可惜,但他实在不想与李石木兰见面,那让他在民间也不错,一样是造福百姓,心里拿定了主意,就将折子发下去给众人看。 文官很看不惯赖五这种任人唯亲的行为,因此想也不想就上前参赖五。 与赖五看不对眼的武官本来也想上前,看到文官这样,顿时改了主意,大着嗓门道:“那李石有本事,平阳侯举荐他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李石是平阳侯的侄子就不能举荐不能用了?那这还有什么公平可言?我可没见你们老子在这里当官,自己就不当官,或是儿子就不当官的。” “就是,何况平阳侯也没说让李石出来当官,折子上可说了,李石不当官,他做了这么多好事还不许平阳侯夸夸?” 就有人小心的扯一下他的衣袖,“你到底是哪边的?” 武官一噎,上面的皇帝就看着底下的人吵成一片,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方道:“行了,若那李石的确做了这许多好事,嘉奖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天下多一些这样的人,何愁不兴盛?若平阳侯夸大,李石并没有做这些事,那平阳侯的确有不察之罪。御史台与吏部发信问问钱塘,李石在钱塘的为人处事吧。” 李石的为人处事再没有比皇上更清楚的人了。 下面站着的军师嘴角微微一挑,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274第274章嘉奖中 御史台和吏部的文书还没发出去,钱塘知府的折子就到了,看到里面的数据和钱塘知府的叙诉,大家抽了抽嘴角,全都默了,最后还是左相站出来道:“皇上,李石的确值得嘉奖,不过德胜医馆更应该得到奖赏,臣听说,德胜医馆是江南名医钟士成所办,自开办以来义诊从未断过,造福一方百姓。皇上,不如赐德胜医馆一牌匾,以示嘉奖。” 底下本来正打腹稿如何说服皇上不要赏赐的人顿时一顿,都不动作了,如果只是奖一个牌匾,倒也不是不可以,总比赏个官做要好吧,平阳侯已经势大,若是再添助力就不好了。 皇上点头应下,“钱塘捐献前十名者都赐字。” 底下的官员们抽了抽嘴角,齐呼圣明。 人家捐了这么多东西,皇上动动手,几幅字就搞定了,虽然字的确很珍贵,拿回去后要供着,但很显然,人家追求的并不是这个。 大家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不过损失的也不是他们,因此也没什么人会上前触霉头,总不能说皇上的字太廉价,让皇上赏赐一些贵重的吧。 其他家得到的都是一副字,只有德胜医馆是牌匾,但这正是李石想要的。 德胜医馆能挂上皇帝亲手所写的牌匾,这比任何庇护都要管用,而赖五也快要到府城了,到时候他们与赖五的关系就不再是秘密,钱塘有苏家,京城有平阳侯,医馆又有皇上的牌匾,李石不相信自己还不能撑起这个医馆。 皇上的赏赐比赖五还要提前到府城,大家看到皇上的赏赐,那些想要下手的人见了纷纷犹豫起来。 就有人不屑的道:“不过是一个牌匾,天高皇帝远的,皇帝也不过是听知府大人一面之词罢了。” “你别忘了,李石可是苏家的女婿。” “苏家可没承认过。” “就算没承认,他也是,更何况,苏定对这个妹妹还看重得很。”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良久才有人道:“可我看这段时间也没人给他出头啊。” “再看看吧,若苏家不插手,我们准备的手段正好能用上……” 李石着人将牌匾挂上去,放了两封鞭炮,请大家在酒楼里喝了一顿酒就散了,大掌柜有些忧心,“公子,我看他们似乎还没有死心。” “哪里这么容易,一个牌匾还不足以让他们死心。” “那……” “再等等吧,”李石心里算计着赖五到府城的时间,嘴角微挑,“再拖三天。” “三天倒没问题,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但再长只怕就不行了,医馆里的药已经没有多少了……” “你放心。”三天之后赖五若是还不到,他还有另一条路要走。李石从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木兰已经将锦春园打扫好了,里面崭新的。 从屋里所用的帷幔到床及桌椅等都是新换的,傅氏在一旁帮忙添置了一些东西,让整个屋子看上去温馨了不少,木兰里外检查了一下,道:“行了,就这样吧,让人每日打扫,等赖五叔他们下来就是了。” “还有食材也要注意些,”傅氏有些懊恼,“冬天食材实在太少,不然让赖五叔尝尝我们这儿的经典菜也好啊。这时候,连青菜叶子都不见一根。” “咱们家菜园子里还留着一些,留下来就是了,再让周大福出去找找,不过赖五叔又不是过来吃东西的,我们尽力就是了,也不必太花费。” 傅氏笑着点头应下。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做了菜单交给周大福去买食材,你现在肚子大了,地上还滑,就在屋里或院子里走动就行了,一路上让下人看着些,别去踩湿的地方。”不是木兰啰嗦,上次傅氏出门就不小心踩到了冰,亏得春霞眼明手快,这才拉住了她,但就是这样也够让木兰吓一跳的。 傅氏扶着春霞的手回去,留下陈嬷嬷和春霞,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这才蹙眉抱怨,“她什么都不让我插手,也太过揽权了。” 春霞给傅氏倒了一杯茶,轻声细语的道:“二太太多心了,我看大太太不是那个意思,再有一两个月您就生产了,也是怕您操心太过。” 陈嬷嬷对傅氏的心早冷了,因此也顺着春霞的话道:“是啊二太太,上次您差点摔跤吓坏了大太太,正如大太太说的,您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大太太怎么跟二爷交代啊。” 傅氏心中有些烦躁,想起三天前的意外满脸煞气,“我让你们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春霞小心的瞥了陈嬷嬷一眼,陈嬷嬷看也不看春霞,摇头道:“什么也查不到,二太太,估计是我们多心了,咱们府上的丫头少,院子打扫不干净也是有的,更何况,那时锦春园才刚刚收拾,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不仅有府里的人,还有外头送东西的人。” 傅氏冷哼一声,“我不信这是意外,内宅之中哪里来的意外?这种手段都是家里姬妾用剩下的。” 陈嬷嬷无奈,“可咱们府上哪来的姬妾呢?别说姬妾,就是通房丫头也没有。” 傅氏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陈嬷嬷心惊胆颤,生怕她真将这意外按在木兰头上。 府里内宅的两位女主人,除了傅氏就是木兰,若是傅氏疑了木兰,以木兰在府里的地位,以后只怕内宅就无安宁之处了。 “大太太那儿你们查了吗?” 春霞和陈嬷嬷的心都是一紧,春霞小心的道:“实在是无从查起,那些东西是大老爷买了叫人送来的,如何摆设却是要看大太太的意思,因此大太太是一直在锦春园的……” 傅氏倚靠在靠枕上,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你们也查不出什么来,这内宅可是她的天下。” “二太太,赎老奴说句话。” “嬷嬷说吧,您是我乳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太太这样做,对她一点益处也没有,这些年我冷眼瞧着,大太太是将二爷当儿子养的,上次县衙之危还是大太太亲自去解的,您肚子里怀的是二爷的骨肉,换句话说,这是她孙子般的存在,从没听说过哪个做祖母的会害了自己的孙子。” 傅氏垂眸沉思。 陈嬷嬷和春霞站立在一旁,良久,傅氏才挥手道:“行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刚才听她的意思,我们家的菜园子里还有青菜?” 说到这个,陈嬷嬷脸上露出了笑容,“有的,是大太太种的,我们这几天吃的都是菜园子里出的。” “这大冬日底下还有青菜?更何况,入冬以来可是下了好几场雪的。” “我听周春说,那菜园子的青菜是一直种着的,一到入冬,大太太就让人钉了几根细细的木桩,其中间隙就这么大,做好了木板备着,早晚都放上,头上再栓两根铁丝,将编好的茅草放上,就抵御了风寒,到了中午太阳大的时候再拿下来,将板子也去掉,虽然麻烦了些,好在我们家人多,青菜就一直能供应着。” “只是今年的年成到底不好,太寒,冻死了不少青菜,所以今年给我们送去的青菜才少了。” “我以为他们送去的是府城里买的,毕竟府城里什么都有,买一些青菜给我们尝尝鲜也正常。” “哎呦,太太没到集市上去过,哪里知道青菜的价格,从秋末开始,那青菜的价就一直往上涨,到现在都没停下,现在的一斤青菜可是一条鹿腿的价。”说到这里陈嬷嬷一笑,“不过若是我们府上去买,倒是可以便宜一大成,几乎和夏天买的青菜一个价。” 傅氏微微提起了兴趣,“这是为什么?” “这以前大冬天的哪来的青菜吃呀,也就几个有温泉庄子的富贵人家可以在温泉旁种一些,只是那些青菜都不够自家主子吃的,偶尔有剩余的也都当作礼品送了人,只是几年前我们大太太用这个法子种出了青菜,就教村里的人一块儿种了,以前家里种的青菜,除了留下一些吃的,大多数还卖了出去。现在集市上卖的青菜都是附近的村民学了这个法子种出来的,虽然费力费时,但大冬天的还能赚一些钱。” “他们都感激大太太,因此只要府里的人买菜,他们都按最便宜的算。只是老爷和大太太不愿占他们的便宜,说民生本就艰难……” “行了,有青菜就好,只是平阳侯夫人什么没吃过?你再着人去打听打听钱塘有什么特色的吃食,平阳侯夫人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让她尝到一些不一样的吃食才好。” 陈嬷嬷和春霞心中无奈,却也只好应下,等出了院子,春霞见左右无人,就低声道:“嬷嬷,得想个法子劝劝二太太,老爷那样疼大太太,二爷更是事大太太为母,这要是真闹出来,只怕我们都要受挂落。” 陈嬷嬷也满心发愁,只是傅氏对这种事有一种天生的追求,她怎么可能劝得住? “大太太仁善,应该不会有事的。” 春霞沉思,傍晚李石回来以后她就悄悄的去了李石的书房。 275第275章嘉奖下 周春看着春霞进李石的书房,半天都没出来,眉眼间闪过戾气,“呸”了一声,暗道:“真是狐狸精,竟然****到老爷身上来了。” 转身一想又不对,春霞是傅氏的陪嫁,哪有大伯偷人偷盗弟媳陪嫁身上的,更何况还是李石? 周春蹙眉想了想,就躲在一旁看,见周冬坐在廊下不动,转了转眼珠子,到底没上前。 不一会儿,春霞从里面恭敬的出来,周春仔细的观察春霞,见她身上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可是见过承欢后的木兰的,就算身上的衣服没什么不妥,眼角眉梢间也与别人不同,透着一股让人脸红的妩媚。 晚上主子们吃饭的时候,周春就尽职的去找弟弟,她是太太的丫头,可要帮着太太将老爷看紧了。 自从周冬受伤,周春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还哭肿了一双眼睛之后,姐弟俩的感情好了不少。 周春从厨房里拿了一碗蒸肉给周冬。 周冬就低声道:“姐姐怎么又从厨房拿东西?小心让人告状到太太跟起。” “谁爱告谁告去,太太可是说了,你受了伤要补补,别说蒸肉,就是鸡汤你也能吃。” 周冬无奈,示意姐姐坐下,“姐姐和我一块儿吃吧。” “你自个吃吧,我跟在太太身边要吃什么不行?”周春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儿春霞去找老爷说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自然是,”周冬猛的回过神来,停下到嘴的话,狐疑的看着周春,“姐姐,你在套我的话。” “切,说的好像我很想知道似的,我不过是替太太打听,快说,春霞找老爷什么事?” 周冬郑重的道:“姐姐,这不是我们能打听的,太太要是想知道,肯定是直接问老爷的,你也就蒙蒙我罢了。” 周春蹙眉。 周冬就道,“这些事不是我们可以管的,我们只要照主子的吩咐就是了。” 周春就放下心来,弟弟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心虚,那就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情况,只要不是她就不用担心了。 周春小手一挥,“知道了,你赶紧吃吧。” 而此时,李石一家人也正在用饭。 阳阳坐在李石身侧,非要自己吃饭,木兰正要抱他过来,李石就道:“还是让他自己吃吧。” “他还小呢。” “总要慢慢学着的,”李石给阳阳围上围兜,教他道:“可不许掉的到处都是。” 阳阳高兴的应下,自己抓了勺子吃饭。 傅氏见了就笑道:“阳阳可真聪明。” 李石瞥了她一眼,微笑着点头,但傅氏却被那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得一寒,脸上的笑容微僵。 李石心里很生气,甚至有着暴怒的倾向,以前傅氏的行为他都可以忍,可以当作不知道,但他没想到她会将那么龌龊的事疑到木兰身上。 但这事又说不出来,李石只觉得心里憋气。 木兰与李石相知多年,从一开始就察觉李石情绪不对,不过现在也不是相问的时候。 等到晚上哄阳阳睡下,木兰才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似乎很不开心。” 李石有片刻的心虚他垂下眼眸,拉过妻子的手,想了一个理由,“医馆发展太快,现在名声大噪,很多医馆和药铺都对我们不满,赈灾还没结束,之前与我们有来往的药材商都不再给我们供应药材,幸亏我们之前为了防止灾害准备了不少的药材,不然半个月前就断了药材了。” “那现在你们还有多少存货?”木兰眉宇间染上担忧,“你之前怎么也不说?这两天我还烦你买家具。” 李石轻轻地抚摸木兰的眉宇,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效果,所以才有些担心罢了。”他一直不愿意告诉木兰,就是不想她为这些事担心。 “很多人联合起来吗?” “江南半数医馆吧。” 木兰冷哼一声,“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矛盾?他们可以联合,我们自然就可以破坏。” 李石赞道:“娘子说的是,不亏是读过史书的,我已经让大掌柜的去做了,现在还没收到效果,但以后他们也不会多团结就是了。” “医者的社会地位本就低,又受上位者猜忌,正是应该团结的时候,他们却相斗起来。”木兰有些生气,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难道你还想与国家抗衡不成?”李石对于这一点看得很开,“医者与官僚及商人也没什么差别,其中有团结,自然也有相斗的时候,我们若真的团结起来,那才是糟糕呢,到时第一个容不下我们的只怕就是上面的那位,到时就不是什么计策可以奏效的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计谋都是空谈,对方的一个命令,一个旨意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既然离间没那么快奏效,那你们还用了什么计策?” “德胜医馆自开办之日起就一直在坚持的做义诊,这次雪灾我们又尽了大力,当初我出头捐赠的时候就与知府大人说好了条件,他要帮德胜医馆请功。”李石将妻子抱到身前,用被子包好,轻轻地拍着她道:“只要皇上给德胜医馆赏赐一些东西,甚至是一副字,一个牌匾,我们就能撑过去。” “现在牌匾不是到了吗?你既然还在发愁,那就是事情还没解决。” “是啊,有的人不惧那张牌匾。” 木兰眼睛一转,顿时明白过来,“因此下面就要看我们自己的实力了,赖五叔后天就应该到了吧?” 李石顿时愉悦的哈哈笑了两声,木兰吓了一跳,忙去捂住他的嘴巴,气得拍锤他的胸口,“阳阳正睡着呢,你笑什么呀?” 李石眼里闪耀着笑意,落下妻子的手,愉悦道:“我是高兴娘子与我心有灵犀。”李石探头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道:“放心吧,这小子要是不睡饱,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 “有你这么说你的儿子的吗?” 李石不分辨,但心里却一直在疑惑儿子的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谁,他与木兰都是一有动静就会醒的人,这小子倒好,只要睡觉,不管是什么动静都睡得四方八稳的。 李石低头看了一眼妻子,灯光下的木兰柔和了不少,李石可以看见妻子脸上细细的小绒毛,李石有些情动,抱着妻子的手微紧,埋首在木兰的颈间,低声道:“我想你了。” 木兰脸上潮红,李石见了就低低地笑开。 木兰有些羞恼的瞪他,李石眼中的情欲更甚,木兰从不知道她眼中的风情是如何的动人心魄。 “你小声一点……阳阳正睡着呢……” “阳阳大了,明天就让他睡到隔壁去……” 第二天李石还没起床,大门就被人敲响,医馆的大掌柜找上门来。 李石看了一眼怀里的妻子和旁边睡得嘴巴微张的儿子,小心的下床穿衣服,这才打开门,周大福侯在廊下,低着头不敢看李石。任谁大冬天的天还没亮就被人叫起心情也不会很好的,李石虽然不会无故打骂下人,但身上的冷气也很伤人的。 “人呢?” “在客厅候着呢。” “请他到书房来。”说着径直去了,周大福就松了一口气,忙小跑的去请人。 大掌柜一进门就急急地道:“公子,我收到消息,有几家忍耐不住要动手了。” 李石皱紧了眉头,“用什么动作?” 大掌柜的脸色有些难看,“还能怎么动?自然是栽赃嫁祸了,公子,德胜医馆一旦沾上这样的事,就算最后找出幕后凶手,我们医馆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的。” 李石冷哼一声,“吩咐下去,今天所有的医馆关门整修,所有的伙计和大夫都休假,雪灾过后大家的义诊也一直没断,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休息过,现在也快过年了,大家先放三天假吧,顺便告诉坐堂的大夫,这三天之内不要随便接诊。” 大家都不是笨蛋,自然会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做大夫的本来就比别人多了三分的小心。 “这样不好吧,”掌柜的有些犹豫,“医馆关门,那些闻讯而来的病人怎么办?” “府城不是还有其他医馆在做义诊吗?都是一样的,病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我病了,有好几个坐堂大夫都直接累趴下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掌柜的看着精神奕奕的李石,顿时有些无语的抽动着嘴角。但他也没有说反对的话,虽然有些无耻,但总比牵扯进杀人案里要强。 事情紧急,大掌柜也不多留,直接回去将留在医馆里的伙计叫起来让他们去通知坐馆大夫,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而一边让另外两个伙计去通知临县的分支医馆,让他们今天统一闭馆,休息三天,就连闭馆的理由都统一了。 于是,在太阳出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之后,一个街口的几人看着对面的德胜医馆疑惑的道:“怎么还没开门?这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 他们身后的担架上的人发出几声低微的咳嗽声,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身前的几人,嘴巴微阖,想要说什么,却完全没有力气。 德胜医馆门前也停留了一些病人,都有些疑惑,以往德胜医馆都是早早的开门的。 276第276章解释 医馆门口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焦躁的时候,医馆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大掌柜与一个小伙计满脸疲惫的从里头出来,对大家拱手强笑道:“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二东家和几位坐堂大夫都累病了,今日实在是没办法开馆了。” “可我们就是来看义诊的,若是不开馆,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就是啊,而且病情也耽搁不起呀。” 大掌柜脸上的笑容微淡,笑道:“虽然我德胜医馆这三天不开馆,好在府城还有好几家德重之医馆在开义诊,诸位可以去那里。” “三天啊,这么长时间,不是一天吗?” “诸位,”大掌柜伸手压下议论,脸上的疲色更甚,有些悲苦的道:“我们德胜医馆从入冬以来就不断的开义诊,加之一个月前的雪灾,足足奔于前线一个月,所有的大夫每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有时候连两个时辰都不到,我们也不是铁打的呀~~” 围拢的病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德胜医馆看义诊,因此听大掌柜这么一说就有些不安。 “这一次我们许多大夫都累倒了,我们二东家更是昨儿一回去就晕了过去,所以今早我才去与二东家商议,让大家休息一段时间,不过大家完全不用担心,虽然我德胜医馆休息了,但还有其他医馆在做义诊……”大掌柜慢慢的解释着,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眼睛似有似无的滑过一处,心底冷哼一声,叫人干净关门,他却没有进医馆,而是直接和小伙计坐上一辆马车走了。 “我们要不要趁机上前?总不能错失了良机,就算没有坐堂的大夫,逼也要逼他们出一个大夫,若是李石那就更好了。” 谁知他们还没拿定主意,那边大掌柜已经和小伙计坐马车走了。 巷子里的人顿时气了个倒仰,示意一个人道:“你去敲门看看。” 那人直接无视门口“休假三天”的告示牌,抬手“砰砰”的敲门。 旁边的人看不过去,就喊道:“小伙子,别敲了,没看到上面的告示牌说了休假三天的吗?” 那人脸上有些阴郁,“我有急事,就算是休假,里头总该也有人吧?” “有什么人啊,刚才大掌柜就已经带着小伙计走了,里头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就是把门敲坏了也没用,你要是想看病就去别的医馆吧。” 那人只好离开。 为首的人看了一眼担架上似乎快要不行的老人,眼里闪过狠辣,咬牙道:“先将人抬回去,叫大夫看看,这么一个快要死的人可不好找,先把他的命保下,三天之后再来。” 担架上的人就这么保住了性命。 而坐上马车的大掌柜神色不虞,小伙计看了又看,大掌柜干脆就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看什么?” 小伙计憨憨的摸着后脑勺道:“大掌柜,你怎么愁眉不展的,我们不是要放假了吗?” 大掌柜看他这样,微微一叹,道:“你没看刚才那些病人的反应?斗米恩,升米仇,是该想一个法子了。” 小伙计还是不太懂。 大掌柜一天都不是很开心,帮助人本就是图一个心安及快乐,可现在心安他得了,快乐却全都没有了,只不过很正常的休馆三天却被人这样质问指责,大掌柜心里很不好受。 刚才碍于他,那些人虽然是私底下的小声抱怨,但他做了几十年的掌柜,察言观色最是一等,哪里能瞒得过他去。 大掌柜本来想立马去找李石商量,不过想到李石也是好容易有三天的休息时间,还是按下打算过两天再说。 而李石正在家里陪着妻子和儿子,见傅氏对赖五的到来很感兴趣,干脆对木兰道:“既然傅氏对这些事擅长,又感兴趣不如就全部交给她来做吧。” 木兰有些犹豫,“她挺着个大肚子呢。” 李石不在意道:“村里挺着大肚子还要下地的孕妇何其多,当年你怀着阳阳的时候不也要操持家里,还时不时的去菜园子吗?傅氏现在又不用动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更何况,我还在家里呢。” 木兰看了李石一眼,觉得李石在针对傅氏,不过她也想不出原因,就点头应下了。但之后也一直关注着,只要傅氏一露疲态就让她休息,自己接手。 傅氏正满怀壮志,哪里会觉得累?连着两天准备好了赖五到来的食材,甚至还准备了不少年货。 看得木兰皱眉担忧不已,“咱们家似乎没过过这么——奢侈的年,太浪费了。” 李石心中冷笑,口上安慰道:“今年不是赖五叔过来吗?偶尔一次也是可以的。” 木兰低声嘀咕道:“可也不能买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们家的银子没有多少了。” 李石一愣,呆呆的问道:“没有多少银子是什么意思?钱庄里不是还存了八千两吗?” “你上次说今年要比其他年都要冷,我就叫人拿出一半来买了粮食,你上次不是都捐出去了吗?现在除了账上日常的花销,我们也就剩钱庄的四千两银子了,其实这也不少了,以往我们过日子一年也不过百两银子,就算现在多了下人,但江儿他们都出去了,也相差不了多少,但田地里的收入一时间也拿不上来,谁知道江儿和阿文以后有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还是如往年一样就行了,那些钱存着以后好给他们救急用。” 木兰有些懊恼道:“下次铺子盘账要到明年六月,现在也没什么收入了。” 李石呆呆的问道:“我记得咱们家今年秋收的粮食都没卖出去……” “都捐了,”木兰瞥了李石一眼,“不然你以为那么多的粮食都哪里来的?不过我还是留下了够我们一大家子三年的粮食,都是最好的米……” 李石就只觉得有些头疼,当时他忙着采购药材的事就将此事交给了妻子,虽然他可怜灾民,也一直在帮助他们,但不代表他愿意这么帮助啊。 看着妻子微微蹙着的眉头,李石突然间有些好笑,点着她的额头道:“我都没有发愁,你愁什么?”李石想了想道:“不要紧,只管让她置办吧,其他铺子是没了收入,但医馆过年的时候要盘账的。”说到这里李石微微一笑,“我们又不是什么奢侈人家,如今什么都有了,怎么还反而为这些事发愁起来了?实在不行,就不给那两个臭小子送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门外的傅氏脸色有些阴沉,转身直接回屋,端着水果盘,牵着阳阳过来的周春见了就有些疑惑。 阳阳拉着周春的手进门,看见母亲就飞奔过去,指着周春手里的水果盘道:“吃,吃!” 李石抱起他,“才刚刚吃过饭,又吃了小点心,怎么又要吃?一天下来嘴巴就没停过,小心以后长成大胖子。” 太长的句子阳阳听不懂,只是扯着父亲看果盘,流着口水道:“吃,吃。” 李石有些无奈,将儿子放在一边,拿了一块苹果给他。 阳阳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父亲的怀里吃东西。 “才我在门外看见二太太,好像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李石眼睛一闪,木兰则疑惑道:“那她怎么不进来坐坐?” “也许是临时想到有事情要做就又离开了。”李石不在意的道:“她若有事,自然会再来的。” 木兰想想也是,丢开不再提。 离去的傅氏却有些生气,恼怒的对陈嬷嬷道:“我到今天方知,家里的银子竟然还供应苏家用,这到底是李家还是苏家!” 陈嬷嬷忙掩住傅氏的嘴巴,“好太太,这事可不能乱嚷。” 傅氏一把丢开她的手,“他们能做,难道我就不能说吗?” 陈嬷嬷叹了一口气,本不想再多管,但又怕傅氏的行为最后她们做奴婢的买单,就劝道:“太太也看过外头李东送进来的账本,难道不知道老爷将家分成了两份,属于二爷的那份如今在二爷手上呢,现在李家说是没分家,吃住还从大房这边出,但其实田地铺子什么都分成了两份,现在是老爷太太心疼二爷二太太在外艰难,这才每年送去粮食及一些花销,若是认真论起来,二爷现在是不该再用老爷太太的钱的。” 见傅氏脸上闪过难堪,陈嬷嬷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二奶奶管着账本,应该也知道,这两年来二爷大的花销几乎都是从大房这边出的,如今还有几年,等到小少爷再大一些,大太太再生一个,二爷在外头也立住了脚步,这样的待遇是不可能再有了,不为别的,老爷太太总要为底下的几个小少爷着想。至于苏家的老爷,您忘了,府里可一直叫着三爷呢。” “二爷和三爷都是在老爷和太太跟前长大的,情分是一样的,没有只给了二爷,不给三爷的道理。” “这怎么一样?二爷与他姓李,三爷姓苏,是外家!”傅氏心中不满,但还是压下了,正如陈嬷嬷说的,现在大房这边的钱是大房的,正要闹出来,李石一怒之下一个人都不给了才得不偿失呢。 而且李江孝顺,这事闹出来,她第一个不讨好。 傅氏心里不舒服,晚上就借口胃口不好没去吃饭。 木兰还担心的要亲自过来看,被李石拦住了,“孕妇都是这样的,你要亲自过去,她才要心中不安呢,你让周春去一趟就行了。” 277第277章迎接 李石让周春给傅氏带话,“若是身子实在是不舒服,就将府里的事交给你嫂子办,你好好休息就是。” 第二天,傅氏就笑着出现在了餐桌上。 赖五和平阳侯夫人许氏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终于到了。 这次虽然是请假回来祭祖,但江南的官场也收到了消息,对于赖五这样的新贵,江南的官场呈现出两种奇怪的态度。 官员们自然是巴结讨好赖五的,他不仅手握兵权,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能得他说一句话,比他们奋斗三年还管用。更何况他们还得到消息,平阳侯就要变成安国公了。 而江南的世族却有些看不起赖五,比如苏家,周家与杨家。 相对于这些传承几朝十几代四五百年的世家,赖五在他们看来就是暴发户,自然,当今也是一个暴发户。 比如苏家,苏家一共经历了三个朝代,族谱上的记载就有五百多年,比上一个王朝还要久远两百多年,可见其底蕴。 杨家在苏家看来都是暴发户,到现在也才有两百多年,因为跟当年的高宗一起出征立下功劳而被封赏。 所以,赖五现在的身份虽然尊贵,但这三家也并没有多屈尊降贵的去迎接,当然,他们也不会傻的自负到让赖五去拜访他们。 他们内心深处看不起赖五是一件事,面上却不会做出来,这就是世家的虚伪之处了。 他们总不能说他们瞧不起暴发户吧,要知道朝上做的那一位可是最大的暴发户,现在苏周杨三家的势力都被打击得有些萎靡,他们是多找死才会上赶着说这些话? 苏家现在只有一个苏定还能看,苏可在苏定的帮助扶持下也还不错,周家是完全沉寂了下来,若不是有苏定这个外孙,只怕更不堪,而杨家看着生机勃勃,底下的子孙争气,但现在一个苏定就能压得他们不能动弹,所以他们真的没有前朝的傲气可以与皇帝叫板一下。 知府大人对赖五笑道:“侯爷,下官在珍馐楼定了宴席,为您与夫人接风洗尘。” 赖五开怀一笑,大手一挥道:“知府大人客气了,只是我回来时祭祖来着,又没有什么公务,就不去了,何况,我侄女侄女婿还等着我一块吃饭呢。” 知府大人就有些疑惑的问道:“听说侯爷的家乡在苏家庄,难道在府城还有亲戚?不如将姑奶奶和姑爷一块儿请来。让姑奶奶陪着夫人。” 赖五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个角落里发现李石和一辆马车,就招手道:“石儿,快上来。” 众人齐刷刷的转头,就看到了离众人不远处的李石。 因为要迎接赖五,知府大人虽然不至于清场,但一定范围内也是不让人靠近的,因此李石离得有些远,与那些看热闹的人在外围。但这不影响好视力的赖五发现他。 李石笑着上前,揖手道:“赖五叔。” “木兰呢?” “在马车里呢。” 赖五这才满意,对知府大人以及前来迎接的官员们道:“今天实在是不方便,诸位大人不如回去吧,我住到我侄女家去就行了。” 知府大人抽抽嘴角,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个姓赖,一个姓苏,苏木兰却是赖五的侄女。 李石那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娶到这样的老婆? 有次疑惑的不是一个,那些小官员更是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李石,你说你又不当官,要这么多人脉干什么? 知府大人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李江和苏文身上,李石虽然不当官,但李家和苏家却还有两个人在官场上呢。 “可珍馐楼的东西也早已经定下了,这,侯爷要是不去,岂不是浪费了?”知府大人为难的看着李石,给他使眼色,我帮了你,你怎么也要帮我才好。 李石回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这个不在范围之内,所以——免谈! 知府大人眼角抽抽,对赖五道:“李先生一起去如何?上次雪灾多亏了李先生及德胜医馆帮忙,钱塘才能那么快的度过难关。” 赖五看了李石一眼,就点头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去讨一杯酒喝。” 定下了时间,赖五就要回李石那儿,知府身后的官员们虽然很想与赖五搭关系,但此时明显不是时候,所以就只好避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赖五的车队与李石一起离开。 有人感叹,“李石竟然是深藏不露啊。” “要我说是人家不愿声张,我也没看李石平时有借苏家的势。” 有人嗤笑道:“这苏家除了苏定兄弟,可没人认李太太,听说当年苏家大太太还恼过李太太呢。” “真是奇怪,都是自个生的,怎么相差这么大?” “可养在外头现在日子过得比养在里头的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啊,这也得看运气。” “行了,”知府大人恼怒的回头,“又不是长舌妇,乱嚼什么?” 几人顿时噤声,但其实男人的八卦心理一点也不必女人的少,大家当着知府大人的面可以不说,却可以私下里议论。 赖五与李石并排骑在马上,点头道:“不错,鸣凤村倒还不错,地方开阔,离府城又近,虽然两面环山,但比苏家庄那穷疙瘩好多了。” 李石笑道:“现在苏家庄也好了不少,赖五叔回去看过就知道了。” “我听说你和木兰在那边办了学堂?” 李石点头,“多识字也能长些见识,总是好的。” 赖五点头,“我这一辈子就吃亏在不识字上面。” 李石与赖五通过信,自然知道赖五的水平,闻言哈哈一笑,“现在赖五叔可不是不识字了。” “对呀,不过还是有许多字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罢了。”赖五说完也觉得有趣,与李石爽朗的大笑起来。 许氏在马车里听到赖五的笑声,对红叶笑道:“倒是头一次看侯爷这样开怀的样子。” “我倒是看见过两次,”见夫人疑惑的看过来,红叶就笑道:“上次小少爷出生的时候侯爷就这么笑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哭起来了……” 许氏脸上一红,嗔道:“胡说些什么?” 几人说着话,马车就到了鸣凤村,入目就是青砖黑瓦的大院子,透过围墙的上面,赖五可以看到里面的掉了一半叶子的果树。 赖五勒马站立,扭头赞叹道:“上次来钱塘,匆匆而过,加之你们又都不在,所以也没过来看,没想到你这院子竟与我家差不多一样大。”赖五眼眶微红,当时进了钱塘,赖五近乡情怯,明明知道家人的牌位就在这里,却因为李石与木兰都不在,到底没勇气迈出那一步,时隔两个月,现在他才正式来到这里。 许氏听到赖五的话,也好奇的微微撩开帘子,看着那三个一样大的大门叹道:“看上去竟比我们侯府还大些。” 红叶咂舌,“我们侯府的规格可是公府,不是说李家没多少钱吗?” 许氏微微一笑,低声道:“这怎么一样?乡下地方建房子是不用多少钱的。” 外面的李石也解释道:“赖五叔看着大,但这却是三家,只有中间的三进是我们住的,左右的五进大房子却是给江儿和阿文建的,虽然他们现在当官在外,但以后总是要回来的。我给他们建好了,以后也就可以撒手不管,全凭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你能做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当年他与大哥累死累活也就够温饱,住的是茅草房,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给大哥娶一个媳妇,给赖家传宗接代…… 很快就到了正中间的大门口,傅氏一早再门口等着,看见他们就高兴的迎上去,“大伯回来了,这位就是侯爷吧。” 李石点头,“这是弟媳。” 赖五点头示意,“你打着肚子不用行礼。” 木兰也从马车里出来,看着赖五笑,“赖五叔!” 赖五哈哈一笑,“你一路上都不说话,我还以为李石框我呢,没想到你真在里面。” “本来就没想呆在马车里的,但李石说外头有官员,那些文官最喜欢叽歪,我怕我露面了,以后要有人说赖五叔和李石的,所以就没出来。” 赖五也很讨厌那些所谓的礼教文官,“管他们做什么?有我给你撑腰呢,只管让他们说去。” 木兰一笑,看向最中间的那辆马车,笑道:“夫人在里面吧。” 就有奴仆上前撩开帘子,红叶先跳出来,这才伸手去扶许氏,许氏抱着孩子小心的下了马车。 木兰就上前看了孩子一眼,伸手道:“夫人,让我来抱吧。” 许氏笑着将孩子放到木兰的怀里,看着怀里的孩子努了努嘴吧,木兰脸上微柔,轻轻地揽在怀里,不让冷风吹到。 许氏见了心下微松,脸上的笑意更亲近了两分,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木兰点头,示意许氏上前,在前面引路。 傅氏上前见礼,许氏微微颔首,傅氏就上前虚扶着许氏,许氏眼睛一闪,却没有拒绝。 赖五见女眷都进去了,挥手叫来人,“你们将东西搬进去。”说完和李石一起进屋。 278第278章忆往昔 许氏一路走来,心中有些惊诧,这宅子虽不像他们的那样富丽堂皇,但里面布局却很温馨,许氏看着树梢的绿色,心中有些喜悦。 “这冬天到了,竟然还有绿叶子。” 傅氏笑着解释:“我才到这边的时候也和夫人一样惊奇,只是后来才知,这边入冬,很少有数与我们北边一样是全秃的,就是果树,也有近半的叶子留在树上呢。” “这就是南北的差异了。” “南边不像北方有炕,也不知道夫人习不习惯。”木兰示意许氏上座,自己坐在下面解开孩子的襁褓,让孩子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木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夸道:“这孩子长得像五叔叔,天庭饱满,以后一定也是个有福的。” 是母亲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许氏也一样,闻言坐直了身子,微微倾身笑道:“侯爷也一直说这孩子像他。”顿了顿道:“我在家的时候就听侯爷时常说起阳阳,那孩子呢?” “阳阳调皮,我让人带下去玩了,夫人远途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再带他来看您。” 说着将孩子交给许氏带来的乳娘,和傅氏告辞。 傅氏扶着肚子缓缓的走着,眼里带着些兴奋,“嫂子,夫人看上去很年轻呢。” 木兰点头,“她比我还小一岁呢。” 赖五左右看看,就问道:“桃子和媛媛呢?” “她们在婆家呢。” “他们若离得不远就将他们接回来吃一顿饭吧,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听说媛媛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是,孩子才出月没多久。” 李石叫人去通知桃子与媛媛,让他们明天抽出空来回家吃一顿饭。今天晚上却是不可能了,李石要陪着赖五去珍馐楼。 李石跟在赖五身边出现,从此钱塘的官场也不敢再小看李石,知府大人更是对李石另眼相看。 本来他就觉得李石本事,如今回想,自己竟是一开始就在李石的算计之中,他自认是个聪明的,却也不可能从半年前就开始算计这些。 而外面几家要针对德胜医馆的人家则是恨得牙痒痒的。 元家的人却在一旁看笑话,“你看,我就说他们是白忙活,李石那个人精,是这么好算计的?当初老天爷不过算计了李石一番,他就能记仇到现在……” “好在他虽然记仇,却也记恩,大哥,上次李石说的那事我们不如就答应了他,反正对我们也只有好处。” “答应自然是要答应的,但是还得拿捏一下,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但也不能过头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再过几日就应下了。” 晚上赖五满身酒气的扶着李石回来,将李石送回主屋,眼见着木兰扶着人进去了,这才转身离开。 赖五住的锦春园不太远,走个半刻钟就到了,他先到偏房里洗澡换衣服,将满身的酒气去掉才进屋。 许氏早知道赖五回来,已经备下了醒酒汤,见赖五进来就给他端了一碗醒酒汤,“侯爷今天喝了多少酒了?” “没有多少,他们喝的酒都有些软绵,哪里像我们在军营中喝的烧刀子,那才叫酒呢。”赖五探头一看,放低了声音,“旭儿睡了?” 许氏含笑点头,“才刚睡下。” “李石就是大夫,明天让他给你们娘俩把脉,这大冬天的赶路就是受罪。” “我们都好着呢,哪里用把脉?”许氏心里微暖,对赖五的关怀很受用。 “有备无患嘛,反正也不麻烦。”顿了顿问道:“你今天见着木兰了,相处得怎么样?” “木兰长得漂亮,性子又温婉,我们相处得很好。” 赖五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木兰的确长得漂亮,不过她可一点不温婉,你是没见过她杀神似的样子。” 许氏眼里闪过疑惑,在她看来,木兰的的确确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她本身只是清秀之姿,木兰长得漂亮,但那漂亮却不夺目,反而会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漂亮,加上木兰身上一直有一种母性的光辉,这让许氏对木兰的感官很好。 赖五见她不信,就道:“木兰从小就懂事,小的时候的确是温婉,村里的孩子只要是打架被她看见她都是好声好气的劝着,那时候她也不过四五岁,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村里的大人就喜欢看她背着手教训比她还大的孩子的样子,只是……”赖五神色有些淡,“只是苏大哥出事以后,木兰也就变了。” 许氏心中一动,悄悄握住了丈夫的手。 赖五一笑,将妻子揽在身前,看着外面的月色,却不由回忆起那些年的事。 “苏大哥是个能干的人,我们村里公认的第一人,也是少数的能识字中的一个,他总是能在县城里找到活干,那时候我们赖家实在是太穷了,除了那两亩地实在是没什么营生了,后来为了凑足给娘的药钱,连那二亩地都没了。” “那时候侯爷一定很苦吧?” 赖五摇头,“我算什么苦,最苦的是大哥,那时候我才十一二岁呢,什么都还不懂,就知道跟在大哥身后干活,然后就是空着肚子找吃的,那时候实在是太苦了,苏大哥只要在镇上或县里找到活干就一定会拉扯大哥,苏大叔也时不时的接济我们,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活了下来。” “当年江南大旱,大哥与我本来是想死守着,想着就算是死也死在苏家庄,以后也算有个埋尸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家里就只剩下两碗米了。还是苏大哥提议两家一起走,我们帮着他们照顾老小,他们将家里的粮食拿出来平分……” “苏大哥大义,更是个聪明人。” 赖五一笑,“可不是,苏家都是聪明人,当年我能遇到圣上,更是多亏了木兰。” 这个缘故许氏却是第一次听说。 赖五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情他从没有与第二个人说过,就是皇上和军师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遇见圣上的吗?” “听说是侯爷想要去刺杀贪官污吏,被圣上所救。” “这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许氏心中一跳,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 “我杀那姓吴的不是因为他是贪官污吏,而是为了报仇,我大哥和苏大哥,甚至我娘,全都是因他而死,我娘也就罢了,是我与大哥没本事,可大哥与苏大哥却是被他当作谋逆冒功而杀的,当时那一场暴动也不是意外,是我们的算计……” 赖五眼里闪着寒光,他就是从那时候学着动脑筋的,他并不笨,只是有些冲动,又没有接受过教育才给人一种粗人的感觉。 但从木兰那一次的算计之中,他知道了智慧的重要性,因此在这么多跟着圣上和军师的人中,他最努力! 他努力的学认字,努力的学他能所接触到的所有知识及功夫,虽然他知道的依然不多,甚至也不够聪明,但他却是最开始跟着圣上可以一路走上来还活着的唯二中的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军师。 “……侯爷好厉害。” 赖五摇头,“那不是我的算计,是木兰的。”说着低声将当初木兰如何让他撩拨灾民,如何打听吴家父子的消息,甚至连选择合作人手一起攻击吴家父子的计划都是木兰出的。 “……当时我想杀了姓吴的,可谁知不但叫他逃了,我还昏死了过去,反倒是木兰,她还杀了吴君呢。” 许氏身子微僵,诧异道:“那时候她才几岁?” “七岁吧。” 许氏的身子就不由有些发寒,赖五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你也不用怕她,木兰其实最好说话,对自己人向来温和,当初我们都是被逼的狠了,那时候我看那孩子是存了死志的……苏大哥一家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村里都说,以后苏氏只怕就靠他们这一支了,因此族里看重,苏大哥又能干,苏文又聪慧,苏大叔又有远见,但一夕之间,苏家就天翻地覆了,苏大叔瘫在了床上,苏大哥也残废了,江南大旱,苏家七口人,最后却只剩下三个孩子,木兰能挺下来我也很诧异,但更多的是钦佩。” 说到这里,赖五就很愧疚,“当年我一走了之,也一直没能与他们联系,别说为父母供奉香火,就连尸骨都是他们帮收的。” 赖五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就是出自于此,当时木兰与李石才几岁?他又几岁? 许氏安慰赖五,“侯爷不要多想,现在不是好了吗?木兰他们的日子过得好,您以后多照顾他们就是。” 赖五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我能帮得上的实在是太少了,李石和木兰也一直没求过我什么……” 许氏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别人最怕的是穷亲戚找上门来,赖五却是发愁李石他们不找上门。 “以后你对木兰好一些吧,李石那孩子太要强,木兰就要随性一些。” “我一定好好与木兰相处。” 这一个晚上许氏睡得很香,她努力了两年,总算让赖五对她敞开了心扉,她知道,她现在赢了一半了,就算以后赖五移情,再有别人,她与孩子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这一夜,赖五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当年的往事,除此之外就是对明天祠堂之行的激动与怯意。 279第279章团聚 赖五看着安放在左侧的牌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许氏抱着孩子跪在赖五的身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石与木兰站在外面,良久,李石才牵着妻子的手离开,此时的赖五并不需要他们的安慰。 桃子与李登才从马车上下来,木兰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大夫可说了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说了,也就是这十多天了。” 李石看过来,“那你就不该再往外走了,等一下吃了饭就回去,平日多走动走动,稳婆那里也要提前打好招呼,若是可以,接了一个进府去住……”李石细细的叮嘱着,说起这些事情来,他比木兰还要熟悉。 李登才站在一边,再看看一旁认真听着的木兰,顿时囧起来,这些事情不该是木兰过问吗?这好似颠倒了。 这些话桃子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不过她也没敢流露出不耐烦来,只是一一应下,有些着急的扯开话题道:“媛媛姐会来吗?” 李石看了她一眼,不再继续嘱咐,点头道:“昨天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她说会来。” 赖五是正式回乡,当年的情分还在,两年前赖五对他们的帮助又多,于情于理,媛媛都会回来一趟的。 更何况郑家是武将,赖五这个人脉对郑家很重要,郑致德应该会亲自来。 到了中午,赖五才红着眼睛与许氏过来,看见桃子,赖五神色微柔,笑着招呼:“桃子回来了。”目光放在李登才身上,不由点头,“不错,书读得怎么样了?” 李石发现赖五眉宇间更加疏朗,倒是将以往神色间那两分煞气减轻了不少,因此知道赖五是安下心来,也算完成了半个心愿。 赖五不是读书人,自然不会考校李登才的功课,也不过问一些与先生同窗的相处,然后就是嘱咐他对桃子多多包容,做足了岳父的姿态。 李石与木兰见了微微一笑,赖五愿意给桃子与媛媛撑腰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到了中午,媛媛也到了,因为大宝还小,她与郑致德就没将孩子抱来。 赖五也很喜欢郑致德,在他看来,郑致德身上有一股他喜欢的豪爽。 许氏是第一次见媛媛与桃子,因此给了两人见面礼,这是早就备好的,她知道赖五看重这几门亲戚,因此给的见面礼都很厚重。 许氏拉着略显丰润的媛媛笑问,“听说你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现在多大了?” “才四十三天,因为还小就没带过来。”媛媛大大方方的回看许氏,眼睛看向她旁边乳娘的怀里,“这是小弟弟吧,长得与赖五叔很像。” 许氏一笑,“可不是,你赖五叔也说了像他,不仅长得像他,就连脾气上也像,喂他什么就吃什么,从不挑食,吃饱了就睡,也因为这个我才敢抱着他来,不然他这么小,我是不敢让他赶这么远的路的。” 孩子夭折的很多,就算他们的生活条件好,但医疗条件摆在那里,一个不小心,发烧或是风寒就能要了孩子的命,当时出门的时候她也很担心,这一路上赖五都是尽量放慢脚步,孩子一有不适就会停下车程,她更是时刻注意不让孩子冷到热到磕到碰到,可以说是拿出十分的心思来。 女人们就孩子的话题说开,李石则带着一帮大老爷们到另一边,他们自有他们的话题。 许氏看看桃子,又看看傅氏,笑道:“我看你们的产期应该离得不远。” 傅氏笑道:“我的产期是在下个月末,还有一个多月呢,桃子却比我早一些。” 许氏羡慕道:“以后孩子们有伴了,表兄弟之间也可以一起玩耍,不想旭儿,我们家现在才有一个,他的几个表兄都比他大,你们离得又远,不然他跟他几个侄儿也可以一块儿长大了。” “夫人以后多生几位小少爷就是了,到时候小少爷也有弟弟们陪,长大了也能互相扶持。” 许氏羞涩的一笑,道:“我却更喜欢女孩。” 桃子深以为然的点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我也想生个女儿呢。”桃子惋惜的摸摸肚子,只是可惜这胎大哥说了是男孩。 木兰一边含笑听她们说话,一边支起耳朵听那边李石他们说话,心思早已经飞出天外。 医馆的发展似乎遇到了瓶颈,李石虽然不说,但今天一大早大掌柜就找上门来,李石的心情也不太好却是真的。 郑致德也正在问医馆的事,他在临县都听到了一些动静,知道有人要正对德胜医馆,因此一回来就关心这个问题。 赖五扭过头来,“有人欺负你?” 李石不在意的笑道:“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也说不上欺负,不过是生意场上的博弈罢了。” “若是一般博弈还好,可若是有人仗势欺人,你也该让他们知道,你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多少还有我呢。” 李石点头,“赖五叔放心好了,以前别人或许不知道,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那些人也会给我三分面子的。” 赖五一想也是,自己现在就住在李石家里,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吗?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下,桃子与媛媛就都告辞了。 赖五决定选一个吉日回苏家庄迁坟,到时候再回来将牌位请回京城,自然,这些事都要等过年后再说,现在距离除夕还有十二天。 有不少人给赖五下帖子请他去喝酒。 赖五身上也有皇上嘱咐的事情,因此对他们的邀请并没有推辞,几乎每天都要出去,考虑到儿子,却是刻意控制饮酒,不愿多喝。 李石则与大掌柜一起处理医馆的事。 那些针对德胜医馆的人都停止了动作,那些离去的药材商重新找上门来。 李石与大掌柜虽然对药材商的不守诺不虞,却不会在这时候拒绝合作,不过也让他们付出了代价就是。 这样的人并不适合长久的合作,因此他们需要寻找更适合的合作者,但在这之前,李石不愿将关系弄得太僵,他不介意给他们一个他不介意前情的假象。 “还有义诊的事也需要调整一下,”大掌柜沉声道:“他们太过理所当然,我们不过闭馆三天,他们心中却有了不满,那以后我们若是少做一次义诊,他们岂不是有怨言?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做义诊是付出了代价的,不求他们与我们医馆有什么回报,至少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吧?” 李石眼睛微沉,“先前是我太急了,以至于没有更细一步的划分,现在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制定一番制度。” 他们要将义诊一直做下去,就必须得规范医者与患者的行为。 李石将主要针对的患者罗列出来。李石一开始不过是想帮助那些无法进行就医的贫困百姓。他知道那种生病却找不到大夫或是无法就诊的绝望。 一开始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那些人,后来元太医过逝,他又与钟先生走近,也就有了自己开一个医馆,将义诊办起来的想法。 但一直以来,义诊针对的人很庞杂,凡是衣衫褴褛的人在义诊这天到来他都会免费,可其实有些病是拖不起的,但有些病人为了省些钱硬是拖到义诊这天才来。 这样的情况李石遇到过不少,有好几个病人就是这样耽误了病情。 还有就是有的人千方百计将自己打扮得贫苦前来骗诊。 李石是大夫,对方有没有能力看诊,只要一把脉就看得出来。 贫苦的人一般都吃不饱,穿不暖,脉相是最忠实的诉说者。 李石与大掌柜在书房里讨论了几天,又征求了木兰的意见,这才开始下笔。 木兰道:“一个医疗制度的形成以后是需要不断的改进的,你宣布的时候只说以后还会再改进,如今我们能力有限,以后条件好了,自然是要做得更好。” 李石拿着笔笑道:“到时候只怕朝廷要忌惮了。” 民心向来是上位者的大忌。 木兰不由坐直了身子,“所以我们可以请封。” 李石身子一僵,看着妻子。 木兰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不用他们付出什么,只是一个圣旨,他白白得了江南的民心,也算双赢,何乐而不为?” 李石垂下眼眸,“我不想朝廷插手医馆的事。” 木兰一笑,自信道:“当然,这不是最基本的条件吗?医馆是我们的,民心是他的。” 李石会意,眼中异彩连连,丢下笔,忍不住上前抱住妻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聪明?” 木兰忍不住笑开,这是她苦苦思索了好几日想起的。 “那就要请赖五叔帮忙了。” 木兰拍着他的手道:“这件事不急,如果不能做大,我们何必担心这个?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和赖五叔说就是了。” “你就不怕上面那位将我们的医馆收了?” “那不是更好吗?国有的医疗制度与私有的,谁强谁弱?我们能办一个德胜医馆,就可以再办一个,我们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义诊?” 李石紧了紧手臂,“你舍得将这么多的医馆拱手让人?” 木兰对这个倒很看得开,“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不是吗?而且,他是皇帝,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要了子民的东西。”木兰眼里闪过狡黠,“他要的是民心啊……” 李石微微一笑,妻子有时候很笨很天真,有时候又聪明得不像话。 280第280章分肉 许氏以前也到自家的庄子上居住过,但从未在庄子上过过年,因此这一次在鸣凤村过年却是第一次感受乡村生活的年味与氛围。 年关将近,赖五也不出去了,直接拿了弓箭带了两个护卫就进山狩猎。这是武将都会的一个本事,他是跟了皇上之后才学会的,不过他们打猎不过是为了兴趣和打牙祭,不像木兰一样是为了生存,因此对猎物可以挑拣着打。 所以赖五下山的时候直接拖了一头野猪和野鹿下山。 许氏也围着看热闹,“侯爷真厉害!” 赖五哈哈一下,大手一挥道:“我可不算厉害,木兰才厉害呢,每年冬天她从这山里拿的可不少。”赖五左右看看,指着围观的村民道:“看他们就知道了。” 若是在一般村子里,有人从山里拖一头野猪和一只野鹿出来,不说全村的村民都会围上来,至少会围满了人,但现在在树底下晒太阳的村民不过懒洋洋的抬头看一眼,然后就继续晒太阳,围过来的,视线也多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猎物的身上。 许氏微微有些诧异,但想到赖五说的那些又有些了然。 此时他们正站在大门外的草坪上,附近围过来十几个村民,好像有些畏惧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低声议论,并不靠近。 许氏是听说赖五猎了大的猎物才出来的,她家是读书人家,家中兄弟虽然也学骑马射猎,但都是当玩,所以她没见过打猎,这才好奇的出来瞧,见村民们对地上的猎物不惊奇,就知道他们经常能看见这样的事。 村民们的确不好奇那些猎物,在木兰多年的熏陶下,他们对这些大型的猎物已经无感,他们感兴趣的是赖五。 赖五来的时候动静可不小,加上这段时间知府大人及府城里的大官都往这儿跑,都说李家来了位侯爷,今天好容易见到人,自然要围观一番。 但骨子里到底还留着对官府的畏惧心理,因此也只敢围观,声音都不敢大声说。 赖五见妻子有些兴致,就高兴道:“你第一次在这乡下过年,一定没有到外头走过,等一下我带你出去走走。” 傅氏扶着肚子站在一旁,也帮腔道:“夫人不如到府城去逛逛,钱塘算是江南一大城,里头的东西与京城大不一样。” 许氏则摇头,“城里的东西再不一样也就脱不去那几样,我倒是想在乡间走走,木兰说这儿的景色也很不错的。” 傅氏笑笑,“嫂子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我大着肚子,怕是不能陪着夫人去了,不如让嫂子陪着夫人去。” 木兰正在忙着置办年货和过年的各种礼品,许氏有些犹豫的看向赖五。 赖五很干脆的道:“这有什么,我陪着你去就是了,你想去哪里玩?李石身边的周冬对这儿熟,回头叫他给我们带路。” 围观的人中几个比较机灵的小伙子就鼓起勇气喊道:“大人要找领路的,我们就可以了,就不用找周冬哥了。” 赖五看过去,见是几个衣着朴素的大孩子挤在一起,眼里闪过了然,就招手道:“那你们上来给我说说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几个孩子眼里闪过亮光,兴奋的跑上前,只是到底不敢挤到赖五,隔着老远就站住,七嘴八舌的数着自己知道的附近好玩的地方。 在几个孩子眼中,最好玩的莫过于河边林中,他们一路数下来,见赖五与许氏只是含笑听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就知道没有引起他们的兴趣。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咬牙道:“其实最好玩的应该是往东六里处的月牙湖那里,虽是湖,往林子里走七八百步就有一丛低矮的瀑布激流,那一片都比较开阔,李石哥哥最喜欢带着木兰姐姐去那里野炊了。”说到这里,几个孩子都咽了一口口水,羡慕的道:“周冬说在那里用餐最是惬意不过,大人和夫人可以去那里走走。” 许氏就好奇的问他,“你们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吗?难道你们不去?” 几个孩子神色微黯,“父母不让我们去,免得冲撞了贵人。” 那一片地方很有名,虽然地方开阔,谁也犯不着谁,但如果在那里碰上贵人,几个孩子衣裳简陋,若是碰上骄横的贵人就不好了。 附近几个村子就出现过孩子无故招贵人鞭挞的事,偏那些所谓的贵人有的是理由,若是村民硬要讨公道,那些人往孩子怀里塞一把银子玉佩等就能诬告孩子窃贼,到时候反受其害。 因此很多平民选择的是忍气吞声,后来更是禁止自家的孩子到那片区域去。 赖五与许氏不明其中缘由,正要细问,木兰就从后面上来,笑道:“你们要是去也可以,不过最好明天再去,李石说明天天晴,而且你们今天猎了鹿,自然是要带一些去烧烤的,不然这鹿岂不白费了?我再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食物。”然后看向几个孩子,笑道:“你们也去,去庄子问问白老三的意思,看他们愿不愿意去,要是想去就一块去去,人多也热闹。”白老三是木兰收留的十二个孩子里面最大的男孩,因为他们都重新排班,因此木兰就按大小来称呼他们。 几个孩子忐忑的看向赖五和许氏。 赖五微微点头,几个孩子就欢呼的跑远了。 木兰见几个孩子高兴成那样,就失笑的摇头,对赖五和许氏解释道:“他们都没去那个地方玩过,难免心痒,到时候赖五叔与夫人去了也不用管他们,他们都可以照顾好自己,只要赖五叔给他们撑腰,别叫了外人欺负他们就是,他们不会主动惹事的。” 几个孩子都看眼色的紧,轻易不会与人发生冲突,就算受了委屈,一般也能忍着,因此木兰对此很放心,更何况还有赖五呢,现在赖五的身份在府城可是很管用的。 “行啊,”赖五爽快的点头,“到时候也好叫他们给我们引路,介绍介绍这钱塘的风光。”赖五指着地上的鹿与野猪道:“鹿肉咱们留着吃,野猪肉也留下一些尝鲜,只是野猪肉到底太柴了,剩下的你叫人处理了吧。” 木兰看了一眼附近的村民,眼睛扫过几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农夫,“赖五叔若是不介意,就将剩下的野猪肉分给村里的村民吧。” 鸣凤村还有很多仅仅只温饱和徘徊在温饱线以下的村民,即使是过年,他们也买不起多少肉类,与其将这些肉类浪费或卖掉,不如送给他们。 赖五自然应允。 这下子围观的村民是真的高兴起来了,脸上洋溢着笑容,木兰就让几个孩子去通知村里人来领猪肉。 要杀猪还是很容易的,现在的木兰已经不会动手,木兰让另一个孩子去叫马家两位叔叔过来,木兰家的猪一直是他们帮忙杀的。 木兰并没有偏着哪一家,凡是来的人家木兰都给了,还是固定的,这是心里早就计算好的,等剩下的再给几家比较困难的人家送去。 倒不是村里所有的人家都巴着这一点猪肉,村里还是有不少人家是富裕的,至少不缺这一口吃的。 若这野猪是木兰猎的,只怕来的人中要减少三分之一,但谁叫这是赖五杀的呢? 很多人家就以这口吃的为荣。 不过木兰也知道,下次赖五再打到猎物就不必如此了,直接给几家困难吃不上肉的人家送去就是了。 何钱氏巴巴的看着周大福手中的刀,又巴巴的看一眼木兰,木兰有些无奈,“何三婶,您先让开吧,后头还有人要领呢。” 何钱氏只好不甘的让开,在木兰耳边嘀咕道:“每家才六两肉,哪里够啊。” “可这猪肉只有这么多呀,”木兰故作不懂,笑道:“何三婶若是嫌弃大可以放下,正好,村里好几家都困难,到时候……” 何钱氏忙挤着笑脸打断木兰的话,“哪里嫌弃了,能吃到侯爷亲自打的猎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脸上不见一点勉强。 对于这一点,木兰一直比较佩服对方,她就没有这样的厚脸皮。 何王氏红着脸上前拉妯娌,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木兰道:“木兰,我们先回去了,谢谢你了,也谢谢侯爷和夫人。” 对着王氏,木兰脸上的笑容微柔,点头道:“二婶三婶慢走。” 何钱氏还想说什么,就被何王氏一把拖走,木兰隐约听到何钱氏不满道:“你慢一点,急什么呀。” 木兰摇摇头,不再关注她们,而是看向一旁忙碌帮忙的何陈氏,对周春低声道:“昨天厨房不是做多了点心,你去包上两包,等一下何大婶走的时候给她带上,再割一些鹿肉,包好了等一下放进她的包袱里。 周春知道木兰一直很照顾何家大房,她也比较喜欢勤奋的何陈氏,闻言点头应下,趁着不忙的时候就回去厨房里包了两包大大的点心,周大福家的看了心疼,忍不住点着她的额头,“太太只说包两包,你包这么满干什么?” 281第281章决心 周春翻了一个白眼,“留着也是进你们的肚子,还不如拿出去接济别人呢,您看看您都胖了几圈了?再这样下去小心爹不要你。” “你个死妮子,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真是什么话都乱说,行了,行了,干净拿去吧。”周大福家的一个劲的将女儿推出去,头疼的道:“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讨债的。” “姐姐就满足吧,春儿在太太跟前可是一等一的红人,周冬又在老爷跟前听差,哪里生的这样有本事的两个儿女,春儿也就嘴巴毒一点,以前见她教训她兄弟教训成那样,可上次周冬出事,她的眼睛就一直是红的,有个什么好吃的就尽让给她兄弟,对你也就是口头上占些便宜,上次太太赏了她一匹布料,她不也用都没用就拿回来给你裁衣裳了吗?” “就是啊,我要有这么一个女儿,做梦都能笑醒了,也就姐姐在这儿挑剔。”厨房里的两个婆子都说起酸话来,她们是真的羡慕嫉妒周大福家的能有这样一对儿女。 周春的嘴巴虽然毒一些,但对父母也是真孝顺,至少她一直说自己爹娘不好,但平时也就她孝顺多一些,周冬虽然听话,但心思到底不比女孩,许多事情都照顾不到。 周大福家的也自得起来,这也一直是她自豪的,女儿虽然总是嘴上和她唱反调,但行为上一直很孝顺,以前她只担心他们姐弟关系不好,现在经过上次的事,也证明自己是白担心了。 何钱氏被何王氏拉着离开,才回到何家的屋前,何钱氏就甩开何王氏的手,“你要走便走,拉着我干什么?” 何王氏无奈,“三弟妹,你没看木兰不高兴吗?你再说下去惹恼了她让小李相公知道了,看你以后还怎么上门。” 何钱氏张张嘴,脑海中闪过李石的冷脸,到底没再反驳,只是嘀咕道:“小李相公将人看得也太紧了,上次我不过多说了两句闲话他就能气成那样。” “李苏两家的事你还不知道?木兰那样能干,长得又这么漂亮,任谁都要捧在手心里,人家让你进去是给她说话解闷,也好了解村里的事,可你倒好,说那些有的没的,别说木兰,就是我听了也要恼的。” 何钱氏惊奇的看着何王氏,“今儿二嫂的嘴皮子好利索,以前怎么不见你说这些话?”何王氏一直比较沉默,加上性子又有些懦弱,何钱氏一直有些看不起她。 何钱氏的话说的很不讨喜,但何王氏一点也不生气,十几年的妯娌,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更何况,她也知道何钱氏是有口无心,她只怕都不知道这话得罪了人…… “你看,你又说糊涂话了不是?也就我们妯娌三个和木兰能忍你这个脾气,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骂起来了,你以后说话也该过过心了。” 何钱氏沉默了一下,但心里却对何王氏狐疑起来,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嘴巴,可何王氏从不会对她说这些。 “我也知道你要生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确另有目的,”何王氏左右看看,拉着何钱氏到自己房里,何二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何王氏将门关起来,这才低声道:“我这也是为孩子们考虑。” “弟妹也看到了,我们这十多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是越过越差,我们也别指望那两个男人了,他们但凡能立起来,何家也不至于如此。”何王氏眼里有些红,却没有流下泪来,这些年眼泪早就流光了。 “我们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我们的孩子还年轻,他们总不能也和他们爹一样吧?我们家里的三个大的小子眼看着也快要说亲了……” 何王氏看向何钱氏,果然,何钱氏坐直了身子,心中微微一叹,这天下做父母的都一样,三弟妹再怎么不靠谱,作为母亲,她也要为孩子们考虑。 “我们家现在就只剩下那几亩地,交完税就不剩下什么了,指望着那几亩地孩子们是不可能娶媳妇的。” “那能怎么办?难道我们有钱给孩子们置办田地?”何钱氏心中也烦躁起来,她虽然经常走西家窜东家,但并不是就没有心事,儿女的前程也几乎成了她心中的病。 “你笨啊,难道前程就只有在种地上吗?”何王氏看向大房的方向,“现在大侄子不就出息了吗?” 何钱氏有些便扭道:“那不是木兰帮衬吗?”说着何钱氏忍不住眼红道:“大嫂会钻营,懂得给木兰做衣服做各种东西,我可没有那个钱去给木兰做这些。” 何王氏知道这个弟媳眼皮子浅,只看得到表面,此时听她这样说也忍不住有些无奈,“你以为木兰真的是看上大嫂的那些衣服啊,她想要什么样的衣服没有,稀罕大嫂的那些棉衣?那不过是一个心意。木兰心软,平时对村里困难的人家就多有帮助,大嫂那里更是时不时的帮衬,大嫂懂得感恩,手脚又勤快,木兰当然会喜欢,所以大嫂就算不说她也会想到大侄子……” 何王氏一点一点的教何钱氏,“你要是能有大嫂一半的心机和能力,也能给三侄子弄一个差事来。” 何钱氏怀疑的看向何王氏,“你怎么想起教我这些?” “我当然也有私心,大侄子和三侄子出息了,也能帮衬帮衬他兄弟们,”何王氏一叹,“要不是我和木兰一直不熟,这些事我就要亲自去做了,现在凑上去,行迹太露,小李相公知道了要不高兴的,以后村里的人跟着学,那木兰是帮还是不帮?” “不帮,我的例子在这里,那些人心中难免怨恨不忿,帮了,木兰哪里就能帮这么多人,而且村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总不能不管好赖都用上吧?你就不同,咱们村里,和木兰走得最近的就是你了,木兰帮你,或者帮了你侄子算是她和你的交情,跟其他不相干。” 何钱氏瞪大了眼睛,喊道:“我?我什么时候和木兰走得最近了?” 何王氏忙捂住她的嘴巴,“低声些,你想喊得大家都知道啊,”何王氏低声道:“怎么不是你和木兰走得最近?木兰只要在家,你隔一天就上门,就是马铁的媳妇都没你这么勤快,不过马铁媳妇和木兰的交情摆在那里……”说到这里,何王氏是真的恨铁不成钢,木兰刚搬来的时候,最先和这个孩子说话的是何钱氏,最喜欢拉着木兰说话的还是何钱氏,可偏偏这个不着调的却让马铁的媳妇和木兰走得最近…… 不过那些已经过去,都不重要了。 何钱氏听了却忍不住红了脸,喃喃道:“我那是上门打秋风呢。” “我知道,你以为木兰不知道?可你每次都能那些点心什么的回来就说明木兰对你还是有情分的,你改好一些,三侄子又不差,到时候你提看看,不成也不要紧,以后再提,总有成的时候。” 何钱氏张大了嘴巴,拍着大腿道:“二嫂,我才发现你的脸皮比我还厚呢。” 何王氏脸上微红,“这都是为了孩子。” 何钱氏想了一下,不由的挺直了腰,“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木兰……” 何王氏忙道:“可不是马上就提……” “我知道,我知道,要先给木兰留下好印象……” 何王氏这才放心,俩人这才说罢,外头两个孩子就从府城里回来了。 何王氏的大儿子何成和何钱氏的大儿子何瑞趁着地里没活在城里打一些零工,再过两天是小年夜,城里没了活,两兄弟就回来了。 如果说何家兄弟是懒得全村唾弃,何家的几个后辈就是村里年轻一代里勤奋的代表了。 何成今年才十四岁,何瑞只比何成小五个月,也许是从小看着父亲叔伯们懒惰的样子,几兄弟都深恨懒惰,加上后面有娘和婶婶伯母赶着,何家的几个后辈干活都很拼命,村里的人都说何家兄弟是上辈子走了狗屎运才能够在这辈子娶到这样的老婆,生下这样的儿女。 何家的三个媳妇是出了名的勤奋,就算是嘴碎的何钱氏,干起活来也从不输给村里的任何一个妇女,除了嚼舌根,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确定,何家三房要是没有她里外操持,也不会是三个妯娌中过得最好的一个。 这也是何王氏叫何钱氏去活动的倚仗之一,他们家的几个孩子是真的很优秀,勤奋,也算机灵,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一定能干好,现在大房的大侄子不就渐渐的将大房撑起来了吗? 两妯娌在屋里说了半天话,何陈氏才挎着一个包袱回来,何钱氏的眼睛就定在包袱上下不来,暗暗磨牙,她就知道,木兰肯定又私下里给大嫂东西了。 何陈氏冲两个妯娌一笑,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将包袱里面的肉取出来藏好,又拿出一包的点心放好,这才拿出另一包出去分给二房和三房。 吃着大嫂拿过来的点心,何钱氏更加坚定了抱紧木兰这个大腿的决心。 282第282章融洽 李石回来看见木兰额头上冒着汗,就掏出帕子亲手给她擦好,微微蹙眉道:“这些事让他们来做就是了,何必再亲力亲为?” 木兰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用亲手干活,不过是在一旁看着而已。”木兰见李石脸色不太好,就担忧的摸摸他的额头,“是休息不太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李石拿下木兰的手,见阳阳跌跌撞撞的从院子里跑过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避开道:“我还是先别抱阳阳了,晚上你把阳阳放在隔壁吧。”说到这里,李石不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将妻子与阳阳分开,“就这么定了,我只怕是风寒了,要是传染给了孩子就不好了。” 木兰一把截住要扑进李石怀里的阳阳,点头道:“也行,晚上让周春带着他。”现在的阳阳半夜只要起来一次就好,并不难带。 阳阳还不知道父亲三两句话就剥夺了他和母亲睡觉的权利,此时正窝在母亲的怀里咯咯的笑着,使劲的指着外面道:“去玩,去玩!” 木兰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今天皮了一天了还不够啊,快老实回去呆着,不许再往外跑。” 阳阳委屈,还要争取自己的权利,就想扭头去缠着父亲,却见一直笑眯眯的父亲也肃着脸,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周春就忙上来将阳阳抱下去。 木兰割了鹿肉,让人给李家与郑家都送去了一些,也好叫他们尝个新鲜,鹿肉虽然好吃,但许氏和傅氏都不敢多吃,李石又觉得嗓子不太舒服,也只用了两筷子,倒是便宜了赖五与木兰,桌子上大半的鹿肉都是他们消灭的。 阳阳的胃口遗传了木兰的,同属于肉食动物,平时看见肉汤都嗷嗷的叫着,更别说这个时候了,木兰本来不太敢给他吃,生怕他吃了上火。 李石摸了摸他就笑道:“给他吃吧,鹿肉补脾益气,孩子常脾不足,这几天他也没上火,给他吃吧。” 阳阳听说,“嗷”的一声就要用手抓,木兰眼疾手快的要打掉他的手,谁知道阳阳却还是快一步的从盘子里抓了一块鹿肉放进嘴里啃。 木兰的手打空,微微一愣,李石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抱着鹿肉吃的欢快的阳阳,赖五微微眯起眼睛。 傅氏和许氏只是觉得阳阳可爱,被他的动作逗乐了,虽然秉持食不言,但还是忍不住夸道:“阳阳真可爱,能吃的孩子有福,既然做大夫的都说阳阳能吃了,就让他放开肚皮吃吧。” 木兰回过神来,摇头道:“哪里就能放开肚皮吃,这是鹿肉,到底是上火的东西,还是吃一些就行了。” 整个晚餐都看着阳阳,只要她觉得够了就不再给他吃,往他的嘴里塞了许多青菜。 许氏饭后就艳羡道:“你们这儿大冬天的还有青菜吃,我们那儿除了白菜就是各种肉食了,偶有一些青菜,也都不够塞牙缝的。”说到这里,许氏低声笑出声来:“幸亏你叔叔不喜欢吃青菜,只喜欢吃肉,不然就更少了。” “赖五叔小时候没怎么吃过肉,自然喜欢吃,”木兰很理解那种心里,扯开话题道:“我听说京城有的人家在温泉旁种蔬菜。” “这京城的温泉能有多少?加上在直隶保定那边近的,来去也就那些,早被人给占了,你叔叔才入京几年,也不过买了几百亩的田地,大部分的庄子和地还都是圣上赐的份额,里面并没有温泉庄子,所以我们吃的青菜都是从外头人家买的,真真是一斤的青菜十斤的肉呢。” 木兰想了想道:“今年我们南边也冷,并不比北边好多少,虽然青菜死的多,但我们人少,勉强还够用,夫人回去后不如也叫庄子上的人试着弄弄,他们冬天也没事做,夫人多些赏赐,给些工钱,他们肯定愿意卖力的。”木兰想到京城的局势,笑道:“只要能种出来,不仅府上不愁青菜吃,过年过节还能拿去送礼,多的卖到酒楼也是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 许氏眼睛一亮,拉着木兰的手道:“多谢你教我,只是我也担心,这京城里就没什么秘密,我们种出来了,别人自然也能学去,而且人家上门来问,难道我们平阳侯府还巴着这一个方子不成?” “他们来问夫人自然要告诉他们的,就是让管事带他们去看一遭也没什么的,这也算给赖五叔结个善缘,但夫人只要依然重赏庄子上的农夫,让他们不断的创新,也就不怕那些人赶上,咱们可以先试青菜,然后再试着种种其他的瓜果,比如黄瓜西瓜这些,都可以试着种种……”木兰将蓝图给许氏画好,最后到:“这种地也看本事,就比如同样好的田地在不同的人的手里收成就是不一样,是他们的种植不同还是气候不同?都不是,种地也是要用心和技术的。” 许氏听着木兰给她说农事上的事,与木兰的隔阂倒是消除了,两人相视一笑,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倒是成了可以谈天说地的好朋友般聊起天来,到最后许氏更是对木兰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婶婶的,只是来了这么久你也不叫,莫不是嫌弃我年轻?”眼珠子转了转,许氏扯住木兰的手道:“快叫我一声婶婶来听听。” 木兰就扯着韵调喊,“婶——婶——” “调皮!”许氏点着木兰的额头,两人顿时笑起来。 许氏拢着手炉叹道:“我在闺阁中的时候倒是有一两个手帕交,只是嫁人后就各奔东西了,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我们婶侄两个现在倒是可以日日谈天说地,可再过一个月我上了京城,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木兰好笑道:“你以后总会再找到朋友的,难道京城这么多人,找个兴趣脾性相合的就这么难?” 许氏微叹,“哪里这么简单?各人身后有各人的考量,你叔叔是才进京,又是跟着新皇发家,京城里那些但凡有些年岁的人家,面上客客气气,骨子里瞧不起我们,使劲儿凑到跟前的又多是有所求的。” 木兰不在意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觉得现在这困难,那难过,但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比当初好多少,人知足了才能快乐。”说到这里,木兰想起许氏从出生起就荣华富贵,只怕操心最多的是姐妹家庭之间的矛盾,对外面的世界反而没有太多的忧愁,就叹道:“等你经历过了外头那样的生活,你就会觉得,这一切的算计和姐妹兄弟间的矛盾简直就是幼稚,心中反而会开阔不少。” 许氏点头,“当初祖父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许家书香门第,虽然是皇上赐婚许家不得不从,但其实许家从许氏的祖父到许氏的父亲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许氏心里怎么想却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许母却觉得女儿受了委屈,家里的几个姐妹更是或同情同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在她们女子看来,赖五实在算不上良配。 第一,赖五长得不帅,年纪还太大。女子哪有不爱俏的?许氏的姐妹嫁的或定亲定的都是与她们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才俊,而赖五已过而立,整整比许氏大了一轮。作为书香门第出生的女孩们渴盼的都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赖五与芝兰玉树相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第二则是赖五的才华。赖五大字不识一箩筐,还是跟了皇上之后才开始学着认字的,写一封家书,里面有三分之一是错别字…… 许氏一开始也有些怨,但她温顺惯了,认为女子出嫁后自然要顺从丈夫,一心为整个家庭。好在赖五千不好万不好,对她却是好的,当时她小日子来提议给他安排通房,赖五想也没想就挥手拒绝了。 许氏也是有私心的,奶娘一直叫她主动给赖五安排一个通房,但她就是不再主动提起,她已经提过一次,既然赖五已经拒绝,自然没必要再安排,现在他们长子有了,赖五也没有收通房纳妾的心思,许氏很幸福,至少现在她是幸福的。 知足才能常乐,她临出门时,祖父就与她说过。 木兰与许氏在这里说话,那边傅氏也知道了这事,问春霞,“大太太与侯爷夫人说的什么说这么久?” 春霞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大太太没让人在跟前伺候,许夫人身边也只跟了一个红叶,红叶的嘴巴紧着呢,实在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应该也没说什么的,侯爷和老爷在前面书房说话,大太太才和许夫人在客厅里坐着说话的。太太要是想知道,我再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傅氏挥手道:“我不过白问一句,二姑奶奶快要生产了,给她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太太要不要检查一遍?” “你去看一遍就是了,顺便再去问问前面,有没有二爷的信来。” 春霞应声而去。 283第283章生病 李石的病来得很突然,等木兰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李石已经烧得面色通红了。 木兰畏寒,冬春的时候都是窝在李石的怀里睡觉的,不过今天晚上吃多了鹿肉,木兰就有些上火燥热,因此躺在一边,等到后半夜觉得有些冷了才滚到李石的怀里,才接触,木兰就觉得很舒服,李石就像个大暖炉一样,但很快她就发觉不对,以前李石也没这么暖过啊。 木兰迷迷糊糊间就摸向李石的胸膛,一只手就搭上李石的额头,滚烫的触觉让木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木兰忙爬起来点灯,披着衣服低头去看李石,这才发现李石面色通红,眉头紧紧皱着,很不舒服的抿着嘴。 “李石,李石?”木兰推了推他,见他一点清醒的迹象也没有,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就着急起来。忙披着衣服下床。 此时家里的人都熟睡着,木兰也不叫人,直接提着捅去打了水进屋,用茶炉子里的开水兑成温水,这才用毛巾给李石擦拭额头,拧干了毛巾给他敷上,一边给炉子点上火重新烧水,一边用另一条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擦脚…… 木兰给李石擦好脖子,在他耳边低声的叫道:“李石,李石……” 李石困顿的睁开眼睛,木兰急的眼睛都红了,“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叫大夫?” 李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苦笑一声,“这是风寒了,此时夜深,明天再去请大夫吧。” “家里不是有药吗?你给我药方,我去叫周冬抓来,今晚先吃一剂,总会好些。” 李石摇头,“医不自医,只怕我下不准方子,还是等明天大夫来叫他下方子吧。” “可你现在烧的严重,总不能也等到明天天亮吧?” 李石思索了一下,道:“你拿冷水来给我敷一下。” “不行,用冷水敷怎么出汗?还是用温水吧,”木兰见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了,就笑着安慰他,“你先睡着吧,我等茶壶里的水开了也睡了。” 李石想要嘱咐些木兰什么,头脑昏沉之下却想不起来,一时就睡过去了。 木兰给李石换着毛巾,用被子给他捂好,隔半个时辰摸一下他的背,却一直不见出汗,木兰额头上冒着细汗,正想着要不要让周冬去叫大夫时就见李石脖子上冒了汗,木兰忙伸手进去摸他的后背,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汗了。 木兰用干毛巾隔一段时间就给李石擦一次汗,等到外面鸡开始打鸣,李石的烧才退下,木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发烧要比孩子还要危险,若是低烧或是中烧还罢,偏偏李石烧的神志都不清了,木兰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此时见李石退烧,木兰紧绷的心神总算是松下,然后就是困意袭上来,也顾不得屋里还乱七八糟的,爬****就躺在李石的身边,扯了一边的被子就沉沉的睡过去。 外头天一亮,木兰就睁开眼睛,她心里记挂着李石的病,并没有睡死,外面天色一亮她就醒了。 木兰摸了摸李石的额头,见还有些烧,就穿了衣服出去让周冬去府城喊大夫,“现在他们肯定还没去坐堂,你直接去家里找,把大夫接到家里来。” 又让周春抱了阳阳去许氏那里玩,“别让孩子近前,免得传染了他。” 这边的动静赖五很快就知道了,他亲自过来看了一眼李石,不在意的道:“没事,不过是发烧,回头要烧刀子擦擦身子就好了。” “那可不行,烧刀子的浓度太高了,”木兰想也不想的否决,“现在又不是在边关缺医少药的时候,没必要用那些,还是让大夫开药方喝药吧。” 木兰推着赖五出去,“行了,这儿有我就行了,赖五叔带着婶婶去月牙湖吧,旭儿还小,让奶娘带他留在家里。” “月牙湖改天再去就是,我还是留在家里吧。” 木兰就好笑道:“不过是发个烧,哪里用您留下?快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赖五看了一下木兰眼底的青色,张张嘴,到底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算了,他是个仁厚人,可不像军师一样尽喜欢损人,他就当没看见好了。 大夫过来的时候,李石也醒了,大夫给他把过脉,对李石道:“先生这是风邪入体,脉相浮紧,之前太过劳累,加之受寒所致,我给先生开麻黄、荆芥、防风、苏叶等解表散寒,先生以为如何?” 李石点头,“您开的很好,就照您的方子来抓药吧。” 大夫松了一口气,李石少年成名,他也见李石与府城几位成名的老大夫辩脉过,那一手医术的确不错,也因此,给李石开方子也是很有压力的一件事。 木兰跟着大夫出去,大夫这才说些不需要或不应该让病人知道的情况,“先生太过劳累,肝脾都有所受损,若是再不好好休息,以后只怕落下病根。” 木兰的脸色有些难看,强笑的问道:“那大夫以为应该休息多长时间为好?” “少则一月,多则三月。”见木兰脸色不对,忙道,“这一至三月间并不是让先生什么都不做,只不过要按时休息,甚至要多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再加以调理,三两月之内自然治愈,以后也要多加注意。” “我知道了。”木兰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放大夫离开。 不过一日,到德胜医馆点名要李石看病的病人都知道李石累病了,只怕要休息三个月左右,一时间,府城里称赞李石的人又多了一成,还有一成却摇着头道:“这李石也太过拼命,也不知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心。” “有好心总比歹心要强,等以后你上了六十,或是以后穷困潦倒了,至少能有个看病的地方。” “去,去,你说的什么晦气话,你才穷困潦倒呢,我就是到了六十也依然能花钱请大夫,不然你就看着吧。” 前来看义诊的病人有些担心和羞愧,觉得是因为他们李石才病倒的,因此去郊外大悲寺上香请愿的人又多了不少,大家许的第一个愿望都是希望李石能够快点健康,一辈子长寿安康。 此时的木兰正喂李石喝药。 李石头疼得不得了,见妻子固执的用勺子喂他喝药,只好苦着脸喝下,见还有半碗,再一次提议道:“还是把碗给我吧,我一口气喝光就行了。” 木兰摇头,“不行,这药还烫着呢,自然要一勺一勺的喝,不然万一呛着了怎么办?” 此时李石要是再不知道妻子是在故意整他,他就枉费了天才的称号。 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妻子,但见木兰眼底下有些青的眼圈,还是什么都没问,乖乖的让木兰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药。 李石盘算着等一下是不是让周冬往药方子里加一些甘草算了。 木兰似乎看出他的打算,放下碗笑道:“大夫把药方子给了我,我已经叫周冬一次性抓了三天的药来,这三天药都是我熬的。” 李石微张着嘴巴看着妻子,木兰就按下他道:“快躺下休息一下吧,大夫说你这次是劳累过度受寒造成的风邪入体,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再说。” 李石就知道木兰是在生气什么了,他抓住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怪我不珍惜身体,我是大夫,对于健康比一般人都要看重,难道你都明白的道理我会不知道吗?” “那你怎么还劳累过度?工作是忙不完的,你当时要开医馆,这是你的事业,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你要开义诊,这是你的理想,甚至也是我的理想,我自然也不会拦着,可当时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一切以自身的健康和家庭为主,绝对不拖累自己的身体,可你这次都累得生病,甚至还上了肝脾。”木兰越说越生气,也越来越伤心。 李石忙拍着妻子的手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几****也看在眼里,虽然医馆的事情多,可我该回来吃饭的时候都回来,该与阳阳玩的时候也必定回来,你看我像是工作过度劳累的样子吗?” “那你是为什么?前两天可是一连三天关在书房里。” 李石摸摸鼻子,“那不过是意外,之后我不是就正常上下班了吗?大夫肯定没说我这劳累是先前积累下来的。”李石毫不犹豫的将黑锅放在苏文和李江身上,“从去年开始阿文就没怎么消停,今年更是接二连三的出事,从入秋开始我就没怎么歇过……”说到这里,李石幽幽一叹,“只是我看你一样和我奔波也没事,我也就没将那风寒放在眼里,谁知道竟然会这么严重。” 木兰成功的被转移了视线,咬牙道:“以后让这两个小子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们再不管了。”这是木兰第一次明确的表态说不管两人的事。 李石求之不得,忙点头道:“他们也长大了,现在更是一个当爹,一个快要当爹,我们也该放开手让他们自己去闯荡了,以后他们就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我们也不管了。” 木兰斜睇了李石一眼,“你也就现在说的好听罢了。” 284第284章守夜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李石退烧了,但却恹恹的提不起一点精神,木兰干脆让他留在家里休息,正巧,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桃子在腊月二十六的时候生下一个孩子,木兰和许氏去看了一眼,许氏抱着孩子道:“这个孩子是有福的,这样的日子出生,以后过生辰的时候就热闹了。” 李老太太满脸是笑,一脸慈爱的看着曾孙,不住的点头,“借许夫人的吉言。” “孩子可有名字了?” “他爷爷给取了一个小名,叫壮壮,大名却是要满周岁的时候再取。” 李登才算是李父的老来子,结婚又晚,现在他的大孙媳妇都有身孕要给他生下曾孙了,本来是不稀罕孙子了,可他现在年纪大了心更软了,所以壮壮一出生他也关注的很,听说孩子出生立马就给取了一个小名。 木兰和许氏在李家用了晚饭看过桃子才回去。 傅氏的生产期也近了,因此没敢出门,壮壮洗三的时候只是叫木兰代替她送礼,然后就是安心待产,随着产期的临近,傅氏越来越不安,人迅速的削瘦下来,木兰看在眼里就有些着急,“傅氏娘家离得远,心里有话也没人听,不如把江儿叫回来吧,也正好过年。” 李石不喜欢傅氏,因此想也没想道:“南阳县才经历过混乱,最是关键的时候,而且江儿是县太爷,怎能离开县衙太久?她身边不是还有奶嬷嬷吗?有什么话是不能与自己的奶娘说的?” 像傅氏王氏这样的人家,当家主母因为有各种需要忙碌的事情,孩子又是交给奶娘喂养的,因此她们与奶娘的感情都不错,像王氏,遇到事情多半时候是与王嬷嬷商量,很少找王太太的。 “那怎么一样?陈嬷嬷毕竟是下人,有许多话她也不好和傅氏说,而且我冷眼看着,傅氏与陈嬷嬷也并不是十分的亲厚啊。” 李石心中冷笑,那是因为陈嬷嬷疏离了傅氏。 不过李石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让江儿回来过年是不可能了,我看她的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就让江儿掐着点回来两三天吧。”想到傅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李石脸上的表情微缓,“那毕竟是江儿的第一个孩子。” 木兰这才露出笑容,“那我给江儿写信让他将县衙的事情提前安排好。”在木兰看来,女人生孩子就如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作为孩子的另一半血亲,男人至少要给妻子足够的鼓励,不能女人受了罪还得不到一丝感激。 木兰第二天就告诉傅氏李江会回来的消息,“……他大哥说县城的事多,但你生孩子也是大事,无论如何让他在那几日请假回来,你也别心焦,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让春霞去和我说,有什么心里话可以和陈嬷嬷或是春霞说说也行,你身体素来好,又一直调养着,胎位也正,不要过多担心。” 傅氏就差点落下泪来,就算她精于算计,此时也不由心中感动。她没见过别人生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很痛苦,又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偏偏这种害怕她还不知道与谁说。 娘家离得太原的弊端就显出来了,若她的娘家离得近,她母亲也会像木兰对桃子和媛媛一眼,几乎每隔一天就要人去问上一声,她生孩子的时候还能亲自到场,真要出什么事,有娘家在也说得上话…… 也许是因为怀孕,孕妇的情绪多变,也有可能傅氏是真的很害怕,此时她脆弱的扶着木兰的手,低声哭到:“我就是怕,生孩子那么痛,还那么危险……” 木兰理解的拍她的手,“我都懂,我生阳阳之前也怕的不得了,可真到了那时候反而不怕了。” 木兰低声安慰着傅氏,一直陪着她到下午,许氏也过来拉傅氏说话,将之前她生孩子的心得和注意事项都和傅氏说了,这样傅氏的脸色才好些。 第二天就是除夕,李家与苏家都要祭祖。 苏文到底没能赶回来,因此只有李家这边帮着一块儿祭祖了。 以往两家都是一起给三家祭祖,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许氏与傅氏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有些目瞪口呆,她们从不知道,祖宗也是别人可以帮忙祭的。 而赖五却觉得理所应当,他在外十多年,不都是李家与苏家帮忙祭祖供奉香火吗? 今年是赖五第一次在祖宗牌位前祭祖,因此非常激动,激动中又有些遗憾,“若是阿文能回来就好了,那样我们三家总算是不缺人了。” 许氏只能安慰他看开一些,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一大早,许氏就和木兰傅氏一起准备祭祖需要的东西,傅氏挺着一个大肚子,不过是站着给许氏和木兰打打下手。 而李石则与赖五一起将祭祀用的银器擦洗干净拜访好,从木兰等人手中接过祭祀所用的八大碗及猪头等物恭敬的放在案桌上,这才毕恭毕敬的在蒲团上给祖宗们磕头,而阳阳也被带到祠堂,李石手把手的教他给祖宗们磕头,奶声奶气的说了声,“祖宗保佑我。”这才完了。 这句话是木兰教的,足足教了他三天才学会的,虽然说的磕磕绊绊的,到底说出来了。 晚上大家一起守夜,他们家对守夜向来不是很严格,以前一家子骨肉,在一张大炕上窝着过一夜也可以,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吃过晚饭后,木兰就对傅氏道:“今天晚上大家各自在自己的院子守夜就行了,让春霞扶你回去吧,晚上想吃什么了,就叫人去厨房拿,今天晚上那儿都有人值夜的。” 傅氏知道木兰是怕她困,找几口让她回去休息,傅氏看了许氏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起身告辞了。 现在没有什么比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赖五与许氏则选择暂时留下来和李石等一起守夜。 李石和赖五在一边下棋,木兰则和许氏在一边做针线,一边低声说话,阳阳趴在摇篮边看着旭儿吐泡泡,有时候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戳旭儿的小胖脸,然后就快速的缩回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四周。 旭儿的奶娘看见了,见许氏只是含笑看着,而旭儿也没哭,只是转着头去找阳阳的手,也就没阻止。 阳阳以为没人发现,胆子越发的大了,还小心的凑上去学着母亲亲他的模样小小的亲了旭儿一口,弄得旭儿满脸的口水,还自以为别人没发现的骄傲仰着头。 木兰见了只觉得儿子蠢萌蠢萌的,现在还好,可难道以后长大了也要这样?那就不是萌,而只剩下蠢了。 木兰正想当机立断的将阳阳拉过来教训他,许氏就拦住她的手道:“行了,让孩子们玩吧,好在他们叔侄玩的开心,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旭儿才三个月大,能有多少精力?吃饱喝足玩了一会儿后他就打了一个哈欠沉沉的睡过去了,阳阳见怎么戳旭儿都不再理他,顿时有些失望和生气。 而旭儿的奶娘也怕阳阳把小祖宗给戳醒了,所以小心的将阳阳抱到一边,让小红陪他玩。 周春亦步亦趋的跟着阳阳,见状就拿出阳阳的各种玩具摆在炕上,将阳阳放到炕上让他自己玩。 阳阳最喜欢玩的是丢沙包的游戏,不过在这儿不叫丢沙包,叫抢沙包。 以前是阳阳丢了沙包周春捡,或是周春丢了沙包阳阳去捡,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阳阳嫌弃周春的动作慢,在周春还没开始丢的时候就扑上去抢,偏偏还总是能抢到。 周春不管怎么躲避,十次倒有八次会叫阳阳抢走。 赖五本来放在期盼上的眼睛也移到了阳阳身上,见他又快手的从周春手里抢了一个沙包,顿时眯起了眼睛。 李石顺着他的眼睛看去,心中沉思。 赖五落下手中的黑子,问道:“你以后打算让阳阳去做什么?总不能与你一样去开医馆做大夫吧?还是去读书科举?” “孩子自有他的选择。” “可孩子现在还小,只怕做不出选择。”赖五对李石的回答不满意,直接挑明道:“阳阳于武学一途中极有天赋,若是可能……”赖五见李石皱眉,笑着将话说完,“若是可以拜得良师,以后只怕是一员猛将。” “现在天下初平,以当今的励精图治,二十年后正当盛世,哪来的建功立业?我看读书就很好。” 赖五却不以为然,“北有北蛮,南有南夷,怎么会没有战事?” 李石落下白子,将赖五的后路彻底阻断,袖子下的左手却微微握紧,一时没有说话。 赖五也没有紧追不舍,这的确是一个很难的抉择,他虽然看上了阳阳,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说服李石和木兰,毕竟,从军一途实在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在战场上送命。 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并一步一步往上走的,不仅需要本事,还需要运气,两者缺一不可,现在阳阳还小,虽然看着很有天赋,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285第285章展望 历来文臣武将就有些不对付,自然,政治抱负或利益上相同时,他们也会合作甚至成为好朋友,但大的方向上,两边人马一向都有些不对付。 在春秋时,文臣与武将的分别并不明显,盛时为文臣治理方国,战时出任武将领兵卫国征伐,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那时候的官员学习六艺,不管是哪方面都很出色,可自战国开始,国王为了削弱臣下的权利,就将文臣与武将划分开。 文有丞相,武有将帅,从此两边分开来,一直到现在,文臣武将很难再混合在一起。 倒也有弃笔从戎,或弃武从文的,但从事一职之后帝王就不可能让他再染指另一边。 赖五提议让阳阳习武也只是一个提议,因为现在武将的地位到底如何还不一定,而当今就算正当盛年,二三十年后是怎样的光景也不知道。 从来,文武之间的斗争就没停止过,而文武的地位到底如何是完全取决于皇上与当朝局势的。 前朝时,除最开始的太祖皇帝外,其他帝王皆重文轻武,就是开国皇帝太祖爷在还有北蛮危险的晚年也流露出文能治国的欣赏来,而对武将的赏赐却苛刻起来,因此,武将的地位越发下降。 这也造成了民间读书盛,习武弱的局势,当初战乱时,除了朱有德就是几个老牌武将世家还能拿得出一两个可以打仗的人来…… 而在前前朝,却是文武并重,历代皇帝对文武并没有多少好恶的感觉,也因此,文臣武将的地位一直相当。 现今圣上是武将出身(似乎所有的皇帝都是武将出身,或是都有这方面的身份),可他对文武之间的地位还没有表态,而几位皇子之中,大皇子仁善,可以想见,他以后只怕会更倾向于文臣…… 但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文臣有文臣的优势,武将也有武将的便利。 作为文臣,他们的理想无非就是入内阁,实现自己的一番抱负,当然,最主要的就是光宗耀祖。 文臣的进阶要顺利得多,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吏部的考核过关,一般升迁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这让苦等着战事升迁,还要担心功劳被抢的武将嫉妒不已。 而武将却可以建功立业之后封妻荫子,庇佑子孙。只要拼得功劳,获得爵位,至少三代之内是不用发愁的,而三代也足够子孙积累足够的能力更进一步或是维持住贵族一般的生活了。 这一点也让文臣羡慕不已。 就拿赖五来说,他先前是侯爷,回到京城后就是妥妥的公爷,就算降级袭爵,只要子孙不犯大错,不要太败家,至少能恩荫五代子孙,以后子孙们若是有出息,自然可以让爵位再回来,就算没出息,只要不十分败家,五代的积累也够子孙们再富足的生活几代了…… 而现在天下未平,赖五又得皇上看重,以后极有可能再进一步,那就是郡王…… 赖五并没有什么亲属,因此才想在朝中建立一些自己的势力,而阳阳表现出来的天资实在是出众,现在他儿子还小,看不出什么天赋来,但若是阳阳愿意走武臣这一途,有赖五的自愿在那里,赖五肯定可以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好帮手。 这件事既是从阳阳的利益出发,也是出于赖五的私心。 夜深后,赖五一家就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守夜,李石让下人将炭放在炕脚,挥手让他们下去了,自己一家三口躺在大炕上一起守夜。 阳阳已经忍不住睡过去了,他今天很兴奋,又吃了不少东西,早就犯困了,此时正侧躺在木兰的脚边,轻轻地打着酣。 李石轻柔的将人抱到炕的里侧,给他盖好小被子,和木兰并排躺在炕上。 李石抓着木兰的手,低声道:“阳阳的手这么快,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以前抓东西就快,可我也没放心上,可上次他竟然在我的手里抢东西……”木兰想起那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她的手不是一般的快,就是一般的武者要很难从她的手里抢走东西,更何况阳阳只是一个孩子。 “这几天我留意看着,阳阳的手的确是越来越快,以前可能是没长大,我们才没发现的。” 李石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儿子的天赋,的确是难得,“你觉得阳阳习武怎么样?” “他手脚快,习武应该很有天赋,我没有意见,只是武学师傅去哪儿请呢?他现在还小,怎么也要到七八岁才开始吧。” “七八岁太晚了,从五岁开始吧。” “这怎么行?五岁还是孩子呢。”木兰断然拒绝,在她看来,五岁还是奶娃娃呢。 李石知道妻子的思维,无奈道:“五岁不小了,男子十五可成亲,以后阳阳要是成亲早,也不过习武十年……” 木兰却被李石雷的外焦里嫩,没听清楚李石后面说了什么,只是磕巴道:“十五岁?我们要不要再制定一个家规,男子十八之前不得娶亲?” 李石沉默,翻身就恼怒的在妻子的鼻子上咬了一口,怒道:“我们现在是说这个吗?不要扯开话题,习武比学文更讲究,是越早越好的,五岁最好不过,你要是舍不得,最好就不要再送他去,免得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我们的金钱。” 木兰嘟囔道:“五岁的确是太早了嘛。” 李石就将赖五的想法说了,道:“以后阳阳若想在武臣这一途中走远,这些苦就是必须得吃的。” 木兰皱眉,侧身看着李石,“我让阳阳去习武可不是为了他上战场的。” 李石诧异的看着木兰,“不上战场习武做什么?” 木兰理所当然的道:“不上战场就不能习武了吗?骑射可是六一之一,更何况,习武也能强身健体。”木兰深深的皱眉,“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不希望我儿子在上面拼杀,而我在家里提心吊胆的,不过他以后若是坚持想要从武,我也没意见就是了。” 李石就只觉得妻子太过开明了。 这个除夕夜,夫妻俩谈的就是阳阳今后的教育甚至人生发展方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以后儿子要干什么就让他自己去选择,而武是要学的,文自然也是要学的。 李石和木兰都有自己的私心,虽然说了要让儿子自己选择,但夫妻俩却已经决定以后要引着儿子走向文臣一途。 木兰说完话就慢慢的睡过去了,李石抱着妻子,听着她浅浅的呼吸,眼睛也沉重的不行,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到外面开始响起鞭炮声的时候,李石就立马惊醒过来,知道新的一年到来了。 李石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出去放鞭炮,木兰则抱着在睡梦中被吓着的阳阳,轻柔的抱着他,将他的头按在胸前。 周大福和周冬早拿了鞭炮在廊下等着,李石起身点燃鞭炮,预示着除旧迎新,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鸣凤村的鞭炮声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开始停下来,后面响起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几声。 李石站在廊下看了府城的方向一眼,见那里烟花齐放,很是漂亮,心中舒出一口气,对周大福和周冬挥手道:“你们也回去睡觉吧,明天不用近前伺候了。” 周大福与周冬高兴的应下,他们连续忙了几天,李石病了,除了祭祖需要擦拭的礼器之外,木兰就几乎没叫他管其他的事,因此外面许多事就要周大福周冬去做,两人累得不行,今天晚上也没敢睡沉,一听说明天可以睡懒觉自然高兴。 李石转身回屋,将门仔细的管好,爬上炕将妻子按下,道:“屋里冷冰冰的,今晚还是睡在炕上吧,免得跑回去还受寒,阳阳可不经冻。” “只怕明天赖五叔他们要过来。” 他们守夜的地方是主院里的一个侧屋,当时做这个房间的时候,李石怕他们穷的买不起被子之类的东西,特意叫人在屋里起了一个大炕,真要冷得不行,他们两家六口可以躺在上面一起过冬,只要把炕烧起来就行。 所以不仅炕大,屋也大,还因为光线好,这个房间一直是当活动室来用的。 大年初一木兰习惯了要睡懒觉,但要是赖五他们过来了多不好意思啊。 李石不在意的道:“你放心好了,赖五叔不会一大早过来的。”赖五又不是没眼色的人,更何况赖五身边还有下人呢。 赖五的确不会没眼色,但他们的身边却实在是有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人,一大早,李石就被人压醒了,李石以为是木兰滚到他怀里来了,手就搭上去正想将人抱在手臂上,谁知道却觉得体积和手感都不对,一睁开眼睛就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 阳阳见父亲总算是睁开眼睛,就高兴的拍着手,身下挪动了两下,两眼贼亮的看着父亲。 李石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小祖宗? 李石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妻子,压低了声音道道:“不许吵醒娘亲知道吗?” 阳阳就响亮且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喊道:“尿尿!” 李石满脸黑线,看着困顿的想要睁开眼睛的妻子,忍着手痒没有揍这个熊孩子。 286第286章拜年 大年初一,木兰叫人将大门打开,在堂屋里放了许多的糖果点心,她才起床吃过早饭,外面就呼啸的跑进来几个孩子,一溜烟的给她拜年,许氏吓了一跳,木兰就抓了一把糖果给他们,每个人给了几块点心,又从周春那里拿了红包发给他们,笑问:“你们今天都去了谁家?” “木兰姐姐这儿是第一家,等一下去村长爷爷家。” 木兰顿时笑眯了眼,端起一盘糖果,“来,这是额外给你们的。” 孩子们顿时欢呼一声,上前七手八脚的抢,有两个年纪比较小的只拿到两颗糖,顿时委屈的嘟起嘴巴,许氏见了就想重新给他们抓一把,谁知道木兰按住她的手,就见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不甘愿的分给他们一些,低声道:“过年的时候不许哭,不然下次就不带你们玩了。” 两个小不点顿时收起眼里的泪水,高兴的拿着分到的糖果。 许氏看得目瞪口呆。 木兰习以为常,大过年的哭是很不吉利的,而在农村,因为生活不好,村民对此要求尤甚,孩子们过来拜年,如果在主人家哭了,会惹得主人家不高兴的。 木兰分完了东西就让他们走了,孩子们也急着去下一家拜年。 婷婷带了十一个弟弟妹妹来给李石和木兰拜年,许氏看着婷婷身后一串的孩子,心中有些咂舌,再看婷婷生了冻疮的手,就怜惜的抓起婷婷的手问:“你今年多大了?” 婷婷肃穆着脸恭敬道:“十岁了。” 许氏恍惚,十岁的时候她在干嘛?许氏看着最小的孩子不过三四岁,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对木兰道:“我那儿有几件旧衣服旧首饰,不如收拾出来送给孩子们,我那些衣服裁剪一下也是能穿的。” 木兰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看向婷婷。 婷婷眼里只是带着一些感激,并没有过多的惊喜,端端正正的给许氏行礼道谢。 木兰微微点头,对婷婷的反应很欣慰,“婶婶好心,回头就让周春给他们送去。”木兰抓了糖果给孩子们,又给他们压岁钱。 考虑到他们比较困难,木兰给他们的压岁钱比村里的孩子厚了三倍,但就是这样,其实也没多少。 “今天是初一,你们都还是孩子,等一下各家各户你们都走一趟给长辈们拜年,脸上要高兴些,知道吗?” 肃穆的婷婷僵硬的扯开一个笑容带头应下了。 木兰心中一叹,十二个孩子的压力几乎就压在婷婷身上,这孩子只怕这段时间就没开怀过吧? 木兰顿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了,如果她插手多一些,也许这些孩子能够轻松些,但她又实在怕这让这些孩子产生依赖,一旦有一个起了坏心,到时候就是一个动荡。 付三是四个男孩中最大的一个,他眼睛微亮的看着木兰问:“木兰姐姐,李毅和李彬过年的时候也不回来吗?” “回来的,他们等一下就到了,”说到这里,木兰心中一动,“不如你们在这儿等着,等他们回来了,你们带着阳阳一块儿去拜年。” 几个孩子都求之不得,婷婷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木兰这儿还好,他们都很自在,村里的人却一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婷婷和几个弟弟妹妹都不喜欢那种眼神,可她又不得不经营好邻里的关系,以后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很多年,甚至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若是处理不好关系,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李毅和李彬对药材很有天赋,被钟先生发现后就被他强硬的带到钟家去教导了,昨天木兰与李石想要叫钟先生过来和他们一起过年,钟先生不想应付赖五,直接拒绝了,顺带着将李毅和李彬留下陪他一块儿过年,今年是大年初一,两个孩子肯定是要回来的。 李彬在钟先生那里养了一个月,胖了一圈,本来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孩子现在面色红润,手上脸上长了一圈肉,木兰将他抱在怀里捏了又捏,担心道:“长这么快,会不会补过头了?” 李毅板着一张脸道:“不会的,师公说了,他胖不是因为他吃的有多营养,而是吃的太多了。”说到这里,李毅抽了抽嘴角,略带些无奈道:“娘,你不知道,他的嘴巴就没听过,只要看见吃的都往嘴里塞,吃饱了也不停。” 李彬却愤怒的向木兰告状,“大哥太可恶了,我明明还没饱,他就不让我吃了,叫我晚上总是饿肚子。” 抱着入手就沉的李彬,木兰果断的相信李毅。 李毅就骄傲的看了李彬一眼。 许氏是第一次看见两个孩子,却从赖五那里知道这是李石和木兰的两个养子,因此就比照着阳阳的给了他们见面礼和红包,比十二个孩子的厚一等。 木兰摸着李彬的头问李毅,“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李毅点头,李彬犹豫了一下点头,木兰见了好笑,却没有再取笑他,而是道:“你们带着阳阳和婷婷姐们一起去拜年吧,从村长爷爷家开始。” 阳阳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鞭炮声,早就想出去玩了,只是被李石抱着困在院子里,此时看见李毅和李彬,顿时眼睛一亮,使劲的想要爬下李石的怀抱,从李毅和李彬招手,“哥哥,哥哥,去,去——” 李毅眼里闪过笑容,李彬则直接跑上去,冲李石喊了一声“爹”就抬头看阳阳,“你说话怎么还是一个字两个字的?我都会说好多话了。” 阳阳听懂了,顿时瞪着李彬,憋了一会儿,蹦出来三个字,“大坏人!” 惹得众人笑起来,李石满眼是笑的放下阳阳,挥手道:“你们去拜年吧,记得不要近河,更不许到河上去玩。”流过鸣凤村的河就在他们家后面,要去拜年势必要过河,现在河水已经结冰,李石是严禁他们到上面去玩的。 南方的冰并不是很稳,现在天气回暖,谁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些熊孩子。 李毅和李彬应下,牵着阳阳一起出去。 婷婷他们早就等着,双方的关系虽然不是很友好,但在一定程度上,两边人马在对待鸣凤村的村民时是一样态度。 李毅和李彬是李石和木兰的养子,虽然情况比婷婷他们好些,村民们对他们两人的感觉更加复杂,既敬畏他们,又有些瞧不起和同情他们。李毅同样不喜欢那些村民看他们的目光,但他比婷婷更能忍,更能装,至少没人看出他心中的不悦(李石除外)。 “婷婷姐,我们走吧。”李毅礼貌的示意婷婷先走。 婷婷点头,和李毅并排走在前面,低声说着话,比较小的几个就在后面打闹,他们并没有多少烦恼,平时也常和阳阳玩,因此并不陌生,没一会儿就逗得阳阳满地的追他们,李彬在一旁护着阳阳。 木兰和许氏则留在堂屋里等着村里的孩子进来拜年,许氏对这个风俗有些好奇,“孩子们都会上门拜年吗?” “多半会的,”木兰解释道:“孩子们想要糖果和压岁钱,自然要多多拜年的,孩子来得越多就越有福。”所以有的人家虽然很穷,但过年的时候也会勒紧裤腰带买一些糖果点心在家备着,就是预备着孩子们来的时候不至于落空。 这样的习俗许氏从没见过,顿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那今儿我就和你一块儿在这坐着吧。”说着让红叶回去包多一些的红包来。 “你一个红包包多少钱?”许氏知道有些事情要入乡随俗,要是她包的太多也不好。 “您包一个二十文就好了,多了只怕他们父母要不安了。”现在村里给孩子的压岁钱一般是二文,这两年她日子过得不错,都是包的十五文。许氏辈数比她大,二十文刚刚好。 陆陆续续又跑来几趟孩子,临近中午的时候,总算是消停了,而去拜年的李毅等人也转了一圈回来,衣兜里都装满了铜板和糖果。 婷婷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只是李毅强留下他们,“好歹去和我娘说一声,不然娘亲回头要说我了。” 几个孩子也想多留一会儿,都眼巴巴的看着婷婷,婷婷只好点头,“那我们就去与木兰姐姐和李叔叔告别一声吧。” 李毅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点道:“你该叫我娘做木兰阿姨的,不然就是叫我爹做哥哥也好……”这样一个姐姐辈,一个叔叔辈,难怪他们上门爹爹都不出来见他们,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 婷婷脸微红,木兰长得漂亮,也不过比她大十二岁,她以前见到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叫的姐姐,而李石沉稳老练,那张脸太过有欺骗性,看见他,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叫了叔叔…… 木兰自然不会让婷婷们这么离开,留了他们用了午饭,给他们装了不少东西,这才让他们离开。 婷婷走后,木兰对李石道:“那孩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我们就这样把这么多孩子丢给他们几个大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李石不在意的道:“他们之中最小的都四岁了,也能自己穿衣服吃饭,甚至还能帮一把手,又不用他们操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李石觉得妻子对孩子太心软了,抱了她扳着她的手指数给她看,“孩子们吃的粮食,穿的衣服,包括上学的费用都是我们负责,生病更不用他们操心,每个月还给他们一定的银子和肉,还有什么可操心的?我看婷婷现在就很好,若不放手,她能想的那么长远吗?” “听说几个孩子念书很用功,每天晚上都读书读到半夜,这也太拼了。” “有奋斗总是好的。”总之一句话,李石觉得现状很好,他们只要提供他们必备的生活用品,以后想要活得更好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这世上是没有不劳而获的,他付出的帮助已经很多了。 287第287章请柬 正月初六的时候李江风尘仆仆的回来。 李石见他虽然削瘦,却双眼栩栩生光,以往总是缠绕眉间的愁绪也已经消失不见,就知道他在南阳县的工作开展的不错,李石也就咽下了到嘴的问候,点头道:“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媳妇吧,她的预产期也就在这两天了。” 李江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大哥说,但提起妻子,李江也就暂且按捺下心情,兴冲冲的去了后院。 木兰和许氏都在傅氏这里说话,许氏见木兰一边和她们说话,一边手中不停,竟然运转如飞的做好了一件衣裳,顿时惊诧羡慕不已,拿起那件小衣服,摸了又摸,双眼发亮的看着木兰:“这线脚好细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要以为这是绣娘一针一针仔仔细细的缝下来,谁知道你却这样快速,偏偏还能一边和我们说话。” 又去看衣服袖子上的刺绣,不过是勾勒几针,有些树叶的形状,虽然绣样少,却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这是给阳阳做的,孩子肌肤娇嫩,所以我也没敢往上面做太多的绣样,只是在袖口这里勾勒几针罢了。” “这有什么,里面不是穿着里衣?就是多绣几针也没事的。”许氏说完就“咦”了一声,“这衣服不是这时节穿的吧?” 木兰点头,“这是夏天的衣裳,冬春两季的衣服早就做够了,我比着他现在的身高做夏天的衣服。”孩子长得快,几乎一个月不同一个月,不过也都有规律可循,所以木兰都是提前给阳阳做衣服的,以前照顾李江他们也是如此。 傅氏从丈夫那里知道木兰的手艺,就缠着木兰道:“嫂子也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件吧,每次我看见二爷身上穿的衣服都羡慕得不得了。” 木兰就笑道:“你放心好了,孩子的衣服我早就做好了,男孩女孩的都有,就等他出生穿了。”木兰现在不用出去打猎,只要查看一下庄子上的种植情况和各铺子的账务就行,家务活有下人做,阳阳也有周春帮忙带着,可以说她是属于半无业游民。 去年和今年,家里添了不少小家伙,木兰就给他们做衣服,给李江苏文他们兄妹做完,就给王氏的女儿做,然后是媛媛的儿子,桃子的儿子,现在又是傅氏的未出世的孩子,还有阳阳和李毅李彬,闲的时候看看书,或者帮李石整理书房。 就因为今年她做了不少的衣服,惹得李石不悦,生怕熬坏了她的眼睛。 许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木兰,眼里流露出她都没察觉的祈求,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木兰见了好笑,“我也给旭儿做了一些,回头我给婶婶拿去。” “那我的呢?我听说以前你叔叔的衣服也是你做的,总不能孝敬了叔叔,不孝敬婶婶啊。” 木兰有片刻的犹豫,迟疑道:“我见婶婶身上穿的都是御贡的蜀锦,我平时做衣服最贵也就用杭绸,只怕我做了你会不习惯。” 傅氏笑脸微僵,嫂子这也太不会说话了。 许氏也愣了一下,但她看得出木兰没有其他的意思,转眼看到傅氏的反应,顿时好笑,“难道别人穿得杭绸,我就穿不得吗?”说着叹道:“你只知道我现在风光,但其实以前我未出嫁时也不过如此,现在都是托你叔叔的福,那些御贡的东西我是买不起的,你叔叔也不愿费那个钱,都是皇上和皇后御赐下来的,府里还留了不少,这次来你叔叔特意叫我带了一些来,专门留给你的,回头我再和你讨一匹,你只给我做两身春衫就行。” 木兰眨眨眼,许氏就点了她的额头道:“难道你叔叔给你带的礼物你还没看?” 木兰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几日事忙,竟给忘了。” 许氏就看着木兰手中的小衣服一语双关的道:“是啊,可是忙得不得了。” 傅氏心情突然就不好起来,心情直接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孩子猛的踢了她一下,傅氏不由的低呼一声,木兰紧张的回过头来,“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淘气了?还是快要生了?” 木兰虽然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但其实也没多少经验,只要傅氏一喊疼就觉得可能是要生了。 李江一到门口就听说快要生了,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的跑进来,一进屋就直奔傅氏,紧张的道:“要生了?要生了?是不是要叫稳婆?” 傅氏看见李江,一下愣在当场,直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她一脚,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眼里就带了泪,有些委屈的道:“孩子踢我。” 李江顿时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就看见大嫂与一位太太正满含笑意的看着他,李江一囧,继而就若无其事,板正了脸叫了一声嫂子,这才对着许氏的方向行礼,“这位就是平阳侯夫人吧,小子见过夫人。” 许氏笑道:“你叫侯爷做叔叔,怎么到了我这儿却叫我夫人了?你大哥可是叫我一声婶婶呢。” 李江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婶婶”,许氏应下,拉着木兰道:“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说说话,我们去看看阳阳他们午睡醒了没有。” 木兰笑看李江一眼,无视脸红的李江和傅氏,和许氏一起离开了。 许氏要去看午睡的旭儿,就和木兰在远门前分开。 木兰直接去阳阳的房间,李毅和李彬也在阳阳的房间里午睡,三个孩子躺在一张大床上。 阳阳睡觉不老实,不过一会儿就横着睡了,小脚直接搭在李彬的肚子上,周春移了两次,阳阳不一会儿就又横着睡了,没办法,只好给三个人盖好被子,任由他们乱睡了。 李毅睡觉很老实,李彬也还行,除了腿喜欢搭在人身上,但有阳阳做对比,就显得规矩多了。 木兰进来看到三个孩子的睡相,失笑了一下,对周春道:“你下去休息吧,我看着他们就好。” 春天人喜欢犯困,周春应了一声,下去了。 木兰就坐在旁边的塌上打盹,李石进来拉下她躺在塌上,低声道:“躺着睡不是更舒服吗?” 木兰清醒过来,看了一眼三个孩子,低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赖五叔回来了?” 李石摇头,“杨将军设宴,不到深夜只怕回不来,回房间去睡吧,这里有小毅,不用担心。” 木兰犹豫,“阳阳睡觉很不老实。” 李石眼里闪过笑意,“就算是不老实他也不会叫自己冻着的。” 木兰脸一黑,“那也不能就叫小彬和小毅冻着吧。”也不知道阳阳到底像谁,她和李石的睡姿都挺正常的,就是他总是一觉睡起来不是横着睡就是到脚下去了,这孩子还特精,就算是还在睡梦中也绝对不吃亏,一冷就胡乱的把被子扯到自己身上,以前有几次,这小子都是丢了自己的小被子钻到木兰的被子里然后就整个人将被子卷起来,就是木兰也有被冻醒的时候…… 李石看了一眼床上的三个孩子,拍拍木兰的背,肯定的道:“放心吧,小毅会照顾好弟弟们的。”说着不由分说的拉了木兰离开。 身后,李毅正小心的张开眼睛,扭头看了李彬和阳阳一眼,脸色微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李石拉着木兰回房,将一个请柬交给她,“这是苏家来的,请你和许夫人去赴宴。” 木兰打开一看,上面就请了她和许氏,眉头微皱,“苏家怎么会想要请我?” “你看下面的落款。” “苏家六房?”木兰眼里闪过迷茫,她只留意苏家的三个嫡系,这是旁系? “这是旁系,”李石解释道:“他们这一房几十年前也送走过一个女孩,不过孩子送走后她的父母很不放心,虽然是记在农户的名下,但实际上还是她的父母在养她,她的养父母家也因为她殷实了不少,她的夫婿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帮找的,倒是富贵了一生,现在她已经六十高龄,她的孙辈已经光明正大的和六房来往,但也因此被嫡系忌讳厌恶,这些年日子过得不是很好,他们这一房最出息的子弟不是从科举出身,而是进了军营,现在只是校尉,在杨家老三的手底下。” “苏家和杨家不是不和吗?” 李石不在意的道:“他们那样的人家,哪有什么和不和的,不过是利益的问题,苏家和周家是姻亲,和杨家同样也有姻亲关系,还不是一房两房,其中六房娶的就是杨家的女儿。” 木兰顿时无语。 “他们请我是打算和嫡系撕破脸皮?” “这倒不至于,”李石给妻子倒了一杯茶,姿态肆意的道:“应该是试探吧,嫡系也是默许了的。”说到这里,李石眼睛暗沉,“苏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而苏定看重木兰这个妹妹。 先前周氏和苏婉玉等人和木兰关系闹得太僵,苏家不认这个女儿是一回事,却不代表他们会和自己的骨肉结仇,这个女儿还是苏家现任家主的同胞妹妹。 李石嘴角讥诮的上挑。 288第288章来客 木兰看见李石嘴角的笑容,顿时没了兴趣,将请柬丢在桌子上,爬****抱了被子道:“没兴趣,交给许夫人吧,让她自己拿主意。” “你不去?”李石挑眉。 木兰摇头,“不去,我讨厌应付这些事情。”如果请她的是别人,木兰平时顾会去赴府城一些夫人的宴会,地位和官阶自然不到苏家那一个地步,可也应付得来。可这是苏家,木兰一点兴趣也没有,什么事一旦扯上苏家都不会有好事。她更不会去与苏家玩试探与反试探的游戏。 她的理由简单而粗暴,“现在大哥就是苏家的家主,我何必去费那个心思。” 许氏也知道木兰与苏家的纠葛,因此收到请柬之后就让人客气的回绝了,只说自己不太适应江南的天气,所以暂时不宜出门。 许氏也不怕苏家的人上门来看她,她知道,苏家是不会也不敢到这里来的,最多派个嬷嬷来问候一声。 傅氏的预产期很准,初八早上开始发动,到下午就生下了一个儿子,李江满脸傻气的抱着孩子一个劲儿的冲木兰傻笑。 木兰有些无奈,接过他怀里的孩子,道:“行了,你进去看一看你媳妇吧,孩子给我。” 傅氏正在喝鸡汤,见李江颠颠的进来,嘴角扬起笑容,柔声问道:“孩子呢?” “嫂子抱着呢,你怎么样了?” 傅氏见他关切,倒觉得疲累消了不少。 添丁是大喜事,赖五很高兴,特意去买了两坛陈年的好酒回来与李石李江庆祝,见李江三杯下去就脸色通红,顿时大摇头,“你这样可怎么行?作为县官,以后的应酬是少不了的,这样的酒量,是个人都能给你撂倒。” 李江脸微黑,“叔叔说的是什么话?” 赖五哈哈一笑,“我是粗人,可不像你们那么斯文,行了,行了,来,今天就让我给你练一下酒量。” 李石忙拦住,“他明日还要回县城,可不能喝太多,我与五叔叔喝吧。” 赖五就转移阵地。 赖五喝酒是一碗一碗的倒,李石是一口一口的品尝,李石的酒量自然是比不上赖五的,但也比李江好不少,而且他会装,不管喝多少,他面上都不动声色,拿碗的手一直稳稳当当,甚至连唇边的笑容都没变过,就给赖五一种他酒量与他相当的感觉,赖五顿时没了“锻炼”他的兴致。 李石和李江却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李江请李石给孩子取名字,李石笑道:“他们这一辈与阳阳一起从旭字,你们夫妻看着取吧。” 取名字是做父母的权利与乐趣,李石不想剥夺了。 李江关在书房里半天,最后取了一个“明”,“我们的孩子就叫李旭明,小名就叫明明,你觉得如何?” 傅氏含在嘴里念了念,点头道:“好,就叫这个。”顿了顿,问道:“那以后明明在家里的排辈怎么算?”李毅和李彬并不从“旭”字排班,却占了老大和老二的位置,如果顺着他们排,以后明明只能排在第四…… 李江想也不想道:“自然是与小毅小彬他们一起排了。”李江也知道傅氏有些小性,细声解释道:“大哥大嫂既然收了他们做养子,那就是当亲生儿子一样,现在家里不都是叫的大少爷二少爷?就是阳阳也只排了第三,这些事你不要多想了。” 傅氏微微一笑,算是应承,心里却有些看不起李石木兰,说是当亲生儿子,却不从阳阳的排班,单取了一个“毅”和一个“彬”字,就连财产继承权也没有,李石和木兰给他们安排,在以后孩子渐渐多的情况下,能给他们兄弟留下多少钱? 不过傅氏也不会傻得去为这两个孩子讨公道就是了,现状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石和苏木兰真要把这两个孩子当作亲生的她才有意见呢。 排第四就排第四吧,她的儿子本来就是李家第二个出生的孩子,不像阳阳,明明是嫡长子,却不得不排在第三,他的利益受损的更严重,也不知道他长大后会不会怨恨自己的父母。 傅氏哪里知道,李石之所以给李毅和李彬取这样的名字,就是将他们的身份地位彻底的与阳阳他们分开来,只有知道了自己的本分,以后才不会犯错。 而现在,李毅也的确做得很好,至于李彬,这孩子就是一个吃货,平时就是李毅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江只请了五天的假,看着孩子出生后就不得不离开了,连洗三都不能参加。 李江看了一晚上的孩子,第二天又磨蹭了半天才舍得上马离开。 木兰承诺他等孩子满月,她就让人送傅氏回去。 李江看着眼里忍不住笑意的大嫂,脸色微红,在木兰挪揄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明明洗三,知府夫人亲自上门来,将一把精巧的金锁送给孩子,笑道:“这是我们老爷特意叫明珠楼打的,”又拿出一个样式不同的递给木兰,“这是给阳阳的。” 木兰忙推辞,“今儿又不是阳阳的日子,怎么好叫大人和夫人破费?” “这可是我们大人亲自吩咐的,你要不要最好亲自与她说去,不然他又要怪罪我不能把事情做好了,”知府夫人说完拍手笑道:“你若去说,我家老爷肯定不敢言语!” 木兰与知府夫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也说得来,却并不如现在这么熟悉,见她有意交好,木兰自然也不会傻的往外推,李江和苏文都在钱塘府下面的县城任官,以后升迁是要看知府的意思的。 许氏也推着木兰道:“既然是知府大人和夫人的一片心意,你就快收下吧。” “就是,你不收,只管把阳阳抱来,我亲自给他,这又不是给你的。” 木兰好笑,“你呀,一张嘴总是不饶人,我收下就是了,你与婶婶先到里面坐,我去前面招呼一下客人。” 知府夫人应允。 前面还不断有各家的太太夫人们过来,木兰要前去安排一番。这时候许氏的作用就显出来了,她身份高,来的人中没有人的诰命超过她的,因此在屋里镇得住场子,加上有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帮忙,屋里一时间其乐融融,并不用木兰多操心。 但很快,木兰的糟心事就来了,看着手里的帖子,木兰一时间有些呆怔的眨眨眼。 周大福站在木兰侧手边垂首等候吩咐。 “人在哪里?” “在大门口,并未进门,”顿了顿,周大福道:“也未下马车。” 木兰脸上讥诮,“这是让我亲自去迎接?” 周大福垂首不语,顶着木兰的威压,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太太,外头来往的客人多,大家都看着呢。” 因为知府大人和夫人亲自过来,因此府城的官员倒有一半都来凑热闹,就是不来的也送了礼物,所以现在外头可以说是车水马龙,苏家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口,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 可里头的人不出来,木兰是请人进来还是不请人进来?是派人去请,还是自己亲自去请? 那位老姑奶奶辈分太高,除了李石和木兰亲自出去,谁去也不合适,可去请了,就如同木兰在像苏家低头一样。 虽然这位老姑奶奶早年也被送出去,可她与苏家的关系与联系从没断过,现在的孙辈更是光明正大的在苏家出入,现在,她就代表了苏家。 可若是不出去接,府城的官场都看着,甚至整个江南都看着,木兰不愿认苏家是一回事,昭告天下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时代,儿女是不能言说父母的过错的,即使这对父母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她,血缘在,亲情在,木兰就得听这一对父母的,不然就是不孝。 而整个府城,甚至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李江苏文桃子媛媛,四个孩子都是她养大的,等同于母亲。 母不孝,四个孩子的人品也必定会受到质疑。 木兰抿紧了嘴巴,心中很不悦。 周大福等着木兰拿主意。 木兰转身就走,周大福大惊,“太太!” 木兰回头看他,眼里冒着的冷光让周大福头皮发麻,却不得不顶着压力道:“太太,此时回绝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二爷和三爷任上都出过事,有些事情是经不住查的。”一旦对方拿住李江和苏文的把柄,两家都得玩完。 木兰眸中冷光更甚,周大福叫苦不迭,平时明明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发起火来这么的可怕? 周大福很佩服老爷。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先别把人引进来,我去请尚嬷嬷。” 周大福眼睛一亮。他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尚嬷嬷是许氏带过来的嬷嬷,是她当初生产时,皇后娘娘送给她调理身体的,尚嬷嬷的一手药膳是出名的。 当时下江南又值最冷的时节,许氏也是担心的,因此就带了尚嬷嬷一起来。 尚嬷嬷此人很懂得分寸,除了许氏的和奶娘的膳食,其他事她一概不管,在赖家过来的下人中很没有存在感,但木兰对药膳感兴趣,以前都是李石收集了方子给她,她自己琢磨,现在有了尚嬷嬷,木兰就时不时的去请教一下,两个人倒是能说到一起去。 整个家里,除了李石和木兰,就属许氏的身份最高,可若是请许氏出头,不是给对方下马威,而是给对方面子,木兰没这么傻,这时候,尚嬷嬷的作用就显出来了。 289第289章迎客 木兰近乎有些恶意的想,你不是想要我出去接你吗?我就让你尝尝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木兰找到许氏,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许氏挑了挑眉,就让红叶和木兰一起去。 木兰与红叶亲自去请尚嬷嬷,尚嬷嬷虽然奇怪为什么叫她去接人,但她是人精,知道有些事不该问。 尚嬷嬷在宫里混了几十年,自然知道木兰不待见她要去接的人,想要借她的手落对方的面子,因为这事是许氏点头同意了,尚嬷嬷也就没什么抵触。 陈苏氏坐在马车中,见久久无人来接,眉间微蹙,刘嬷嬷见了就道:“兴许是来的人太多,二姑奶奶忙不过来,听说他们家统共就几房下人,到底少了些。” 陈苏氏淡淡的道:“只怕是她也不待见我吧。”陈苏氏无悲无喜的看着窗外,微微一叹,“周氏做的太绝,她心里有疙瘩也正常,只是那到底是她的生身父母,岂能说不认就不认?要是天下人都这样,岂不是要乱套了?” 刘嬷嬷应了一声,心中却不由腹诽,当年陈苏氏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不也怨忿父母吗?还是因为她姐姐未成年就夭亡,她的父母虽没有将她接回苏家,却一直宠爱她,心中的怨忿才去。 而苏木兰比她就惨多了,爹不疼娘不爱的,都找上门了还能赶出去,要说不怨才怪呢。 虽说子不言母过,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人若能时时刻刻按照圣人的言说来要求自己,那也就不是人了。 尚嬷嬷身后带了两个丫头出来,恭敬却又有些倨傲的看着马车问道:“车里可是陈家的老太太?” 刘嬷嬷掀开帘子,看到尚嬷嬷眼睛一闪,脸上带了些慈爱的神色,“正是,妹妹是?” “老姐姐客气,”尚嬷嬷笑道:“我是我们家夫人身边的嬷嬷,听说陈家的老太太曾是苏家六房的姑奶奶,我们家夫人就让我出来迎接老太太进门。” 尚嬷嬷身后的丫头就脆生生的道:“我们家夫人是平阳侯夫人,尚嬷嬷是皇后娘娘给夫人的教养嬷嬷。” 尚嬷嬷嗔道:“休要多嘴!”回头对刘嬷嬷道:“小丫头不懂事,让老姐姐见笑了。” 小丫头俏皮的吐吐舌头,尚嬷嬷也并未追究。 刘嬷嬷眼睛微微一闪,顿时明白过来。 尚嬷嬷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苏木兰与苏家不和,这事全府城的人都知道,她也就没必要再拐弯,怎么直接怎么来就是,只要不让对方抓到苏木兰的把柄就是。 尚嬷嬷的身份摆在这里,陈苏氏不想下马车也不行了。 马车里的陈苏氏脸色黑如锅底,良久呼出一口气,有些后悔答应侄子来趟这浑水,早就听说这苏木兰是粗人,别心思单纯直接给她下脸才好,到时苏木兰固然讨不了好,她难道不落面子?苏家更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 若苏木兰是个聪明人就好了…… 这是陈苏氏踏出马车的最后一个想法。 陈苏氏看见尚嬷嬷,脸上只剩下笑容,“这位嬷嬷倒是年轻,平阳侯夫人好福气。” 尚嬷嬷脸上扬起笑容,“陈老太太过奖了,我们夫人听说老太太福气大,一直想要见一见,谁知到了钱塘后有些水土不服,就一直在家里休息,没想到却是借着小少爷的好日子见到了老太太。” 尚嬷嬷引着陈苏氏直接去了厅堂,大家都聚在这里说话。 陈苏氏进来的时候厅堂有片刻的安静,还是知府夫人笑着和陈苏氏打了一个招呼,气氛才重新热烙起来。 陈苏氏微笑着点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许氏。 许氏正在和李老太太说话,似乎并没有留意到陈苏氏,还是尚嬷嬷微笑着上前禀报,许氏才意犹未尽的回头,看到陈苏氏满头的银发,许氏忙起身让开上座,“老太太年纪大了,快上坐。” 陈苏氏笑着摇头拒绝,“夫人的诰命最高,自然是夫人坐在上首,更何况李老太太可比我还年长几岁呢。” 陈家只是一个大地主,还是靠着苏家才渐渐坐大的大地主,陈苏氏让儿子努力,让孙子努力,却都在秀才上停步不前,还是靠着苏家才求了一个小小的官职做,因此,她的身份并不高。 至于苏家,她的名字并没有记入族谱,苏家虽然与她来往,私下里也认她这个女儿,却从不会公开承认。 外人也多叫她陈老太太,从不会认她另一个身份,而李老太太不仅是身份上还是年纪上都稳稳的压她一头,她都没上坐,她更不可能了。 陈苏氏与许氏推辞了两番,许氏才叫人给陈苏氏搬了一张椅子来,就坐在许氏的左手边,与李老太太对坐。 陈苏氏做下,四下一看,却并没有发现像木兰的人。 陈苏氏并没有见过苏木兰,甚至没有见过苏婉玉,但谁是客人,谁是主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屋里很明显是许氏在招待人。 陈许氏既然已经进来,自然不心急,苏木兰总是会出现的。 木兰没想到只是一个洗三竟然这么多人来,几乎要忙得头昏眼花。 前面李石招待客人之余,让周大福到后面帮助木兰,“将碗碟和厨房的事接过来,外头招待客人的事交给太太。”顿了顿,又道:“把周春叫来,我嘱咐她两句话。” 周春小跑着过来,李石嘱咐她,“太太脾气急,嘴拙,你等一下就跟在太太身边,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你只管回嘴,出事了我担待,让她多加休息,剩下的事交给你爹娘来做。” 周春应声而去,眼里冒着熊熊烈火,恨不得马上就与陈苏氏大斗三百回合。 李石见了微微摇头,周春嫉恶如仇,直来直往,明明周大福和他老婆都是精明人,偏生了这样一个耿直的女儿,倒是合了木兰的眼缘,不过这样的人放在木兰身边他也放心,至少不用担心丫头心思太多。 李石交代完,这才慢悠悠到前院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赖五的大嗓门,嘴角微微一挑,眼角突然就瞥见几个小脑袋。 李石脚下微转,转到几个孩子身后,阳阳蹲在最下面,上面叠了好几个小脑袋。 阳阳闻着香味,口水急剧分泌,他指着前院,好歹记得李毅的嘱咐,小声道:“我要吃!” 李彬也咽了一下口水,狠狠地点头,同样表达自己的愿望,“我也想吃,大哥,我们去厨房吧。” 另外两个孩子更是眼都直了,他们今年也不过四岁和六岁,平时连肉都难吃到,闻到这样的香味早受不了了,一起跟着李彬巴巴的看着李毅。 李毅沉着脸,“我们不是要到外面去玩吗?” 李彬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去吃东西吧。”说着拉了拉阳阳的衣服。 阳阳迷茫的看着李彬,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李彬一急,直接问道:“阳阳,你说你想不想吃好吃的?” 阳阳就只听懂了好吃的,想也不想的点头,另外两个小伙伴都眼巴巴的看着阳阳,阳阳就指着他们道:“一起吃。” “你们不是才吃过吗?”李毅简直受不了这几个孩子,“才吃饱出来的,而且那些菜都油腻腻的,只是闻着香而已,一点也不好吃。” 四个孩子都不相信的看着李毅。 李毅无奈,“好吧,我带你们去厨房,不过说好了,只许吃一点。”说完看向那两个孩子,不客气的道:“小十小十二,你们偷偷跑来这里你们姐姐知道吗?” 小十小声的道:“六姐和七姐是知道的。” “我带你们去吃东西,你们回去可不许告诉你们大姐姐,不然她知道了要找我算账的。” 小十和小十二爷很怕大姐,因此想也不想的点头。 李毅就要带他们去厨房,转身就碰到了李石,吓了一大跳,几个孩子更是吓得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只有阳阳眼睛一亮,一把蹦上前抱住李石的腿,抬着头道:“爹爹,爹爹,去——” 李石低声笑出声来,阳阳说的最多的就是“去”这一个字,但十次有八次说不出来到底要去干什么。 李石就逗他道:“去干什么?” 阳阳眨眨眼,憋了许久,才憋出一个字,“吃!” 李石乐得哈哈大笑,抱起儿子,对李毅他们点头道:“你们早上吃了什么?” “有瘦肉粥,有包子,还有春卷。” “那也挺丰富的了。”李石将阳阳交给李毅,李毅抱着阳阳,李石摸摸他的头,笑道:“既然饿了就再去吃一些吧,厨房人来人往的太过嘈杂,你们去耳房等着,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吃的过去,吃完以后就在院子里面玩一下,困了就午睡,不要再跑到外面去了。” 虽然鸣凤村很安全,但今天来往的车辆太多,李石怕几个孩子莽莽撞撞,若是磕到碰到就不好了。 木兰好容易将所有客人都迎进门安排好,吉时就快要到了,木兰忙去后院看傅氏,“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傅氏抱着孩子点头。 “那我们到前面去吧,客人们都到了。” 傅氏到正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然后就是惊喜,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挑,这是孩子的福气呢。 陈苏氏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陪在傅氏身边的苏木兰。 290第290章宴客 苏家并不想与木兰彻底的撕开脸皮,她来是想试探平阳侯对苏家的态度。 陈苏氏想到苏家现在复杂的情况,心中微沉,脊背又直了两分,无论如何,她都要单独见苏木兰一面,看得出来,平阳侯和平阳侯夫人很看重她,若是能得她一句话,他们就可以和平阳侯搭上关系。 六房从上两辈开始就走武将一途,但她的侄子努力了二十多年,也不过是一个校尉,一直在杨家手底下干活。 虽然他们六房与杨家是姻亲,可在家族整体的利益面前,这一点显得很微不足道,这几年随着苏杨两家关系恶化,她侄子和侄孙在军队里更是举步维艰。 杨家虽然在军队中势大,但新朝建立,新皇明显不待见杨家,苏家好歹还有一个苏定在京城,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如果他们六房可以得到平阳侯的支持,说不定可以代杨家而为之。 陈苏氏想到这里,心里升起勃勃雄心,觉得先前木兰给她的难堪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她来这里,大房知道,三房也知道,其他房头只怕也明白,不过是想看她的成效,装着糊涂罢了。 苏定越过自己的父亲直接做了家主之位,他们几个庶支没什么,苏定好歹比苏延年更尊重他们。 可嫡支里除了可有可无的二房,简直无人支持苏定。 苏延年一开始死心,回到钱塘之后却处处为自己的儿子设陷阱,陈苏氏冷笑,谁不知道她那点心思,无非是想等苏定出了大错,再将儿子拉下马来。 毕竟,自己做家主和儿子做家主完全是不一样的。只要拿住苏定年轻不经事这一条,苏延年就能取代苏定。 这样,他虽然在仕途上无法再起任,却可以掌控苏家。 关于这一点,陈苏氏知道,整个苏家的人在苏延年这一年多来动作中也咂摸出来了。 苏家三房嫡支,老二是个鹌鹑,就只喜欢那些花花鸟鸟,老三倒是能干,甚至差点取代了苏定。 只可惜被苏定弄的残的残,废的废,这个梁子结的深。 陈苏氏本来是想站在苏定这边,这样到时他们好歹有个功劳,让苏定念着他们的好,可侄子却选择坐山观虎斗,从中谋求六房的发展,只可惜,苏定太过骄傲,他们往京城里试探过几次,苏定一点动作也没有,看来是不愿接受他们的诚意了。 现在他们只能从苏木兰这里找突破口,听说苏定很疼爱这个妹妹,若是能得到她的认可,不仅可以得到平阳侯的帮助,苏定那里也能得到助力。 陈苏氏想的很美好,却没有想过木兰不同意的情况。 陈苏氏本来与木兰一样是被放弃的双胞胎之一,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归本家,享受苏家的荣华富贵与名誉,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很显然,苏家的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次来,陈苏氏就是打算以此为饵,在一开始,她就给木兰下马威,不过是想掌握主动,到时候更好提这个话题,她没想到许氏会插手,让她失了先机。 不过不要紧,只要饵在,不怕木兰不上钩。 陈苏氏看着木兰送洗三完毕的傅氏和孩子回去,垂下眼眸,跟着许氏一起去了厅堂。 厅堂里已经摆好了饭菜,许氏请大家入座,丫头们就上前将饭菜上的盖子一一撤下,香气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大正月下,还真没多少人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只是一大早过来的,到这时候也饿了。 许氏在第一座坐了,木兰很快就出来,自己满了一杯酒,歉意道:“今日忙碌,有些怠慢大家了,还请诸位原谅,我先满一杯算是赔罪。” 底下就有人高声喊“好”,大家扭头去看,发现是左志浩左校尉的妻子,大家顿时善意的哄堂大笑。 政府夫人更是遥指着她笑道:“你哥泼猴,落了木兰的面子,小心小李相公回头找左校尉的晦气。” 左太太红着脸,眼底却流光溢彩,扬眉笑道:“小李相公可打不过我家相公。” 在场的夫人中倒是有一部分从自家老爷那里听过对李石的赞誉,都知道此人不好惹。 知府夫人也不与她扯,只回头对木兰道:“你不来,自有平阳侯夫人为你操持,我们还想你不来了更好呢。” 说得大家又都笑起来,有人留意去看木兰,见她只是笑,脸上并无恼色,就知道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倒是个心中宽广的人。 木兰只当这些是玩笑话。 说笑完毕,木兰就请大家用餐,周春就过来在木兰耳边低语几句,木兰就对许氏说了两句话,就和周春出去了,让本想与木兰搭话的陈苏氏没了开口的机会。 她只好按捺下来,等下一个机会。 许氏回头见她沉思,就指着眼前的一道菜道:“老太太不如尝尝这个,炖得很烂,味道又好。” 陈苏氏微笑点头感谢。 木兰刚走出二门,就碰到了从外头风尘仆仆进来的媛媛。 木兰去摸她的手,见她手冰冷冰冷的,就嗔道:“你也是,不是都说不用回来了吗?” “才半天的路程,这可是我侄子的洗三,无论如何要回来的,上次壮壮洗三我不能回来已经很惋惜了。” 壮壮是桃子的儿子,她生孩子的时候,正赶上大宝发高烧,媛媛不敢离开半步,所以就没回来。 “等一下看完傅氏,我再去看看桃子和壮壮,我还没看过我那外甥呢。” “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到了傅氏的院子,媛媛就摇着她的手道:“姐姐快去招待客人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木兰想到前面这么多人,只有许氏一个招待到底不好,因此点头应下了。 陈苏氏看到木兰回来,拿起桌上的酒杯,还未碰到嘴唇,手一抖,酒就洒在了裙角上,陈苏氏微微懊恼。 许氏见了正要叫尚嬷嬷带她下去换衣服,陈苏氏却已经抬头看向木兰,微笑道:“木兰,陪我这老婆子去换一下衣服可好?”声音很低,只有她们这一桌的人听到了。 许氏眼睛微眯,暗暗骂道:这个老货! 木兰自然不能说不。 而且她也想知道陈苏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木兰从来不是逃避的人,她更喜欢的是主动出击。 陈苏氏扬起手,周春眼珠子一转,快速的上前一把扶住陈苏氏的手,笑眯眯的讨好道:“老太太,我扶您走,这路上有些地方垫了鹅卵石,有些不平,您可得小心一些。” 其他桌听到声音都回头来看,见陈苏氏裙角有些湿就有些明白过来,笑笑,也就扭头过去。 陈苏氏眼微沉,脸上虽然还笑着,看向周春的眼睛就不由带了些寒光。 她并不是多有心机的人,在养父母家中,所有的人都要当菩萨一样供着她,亲生父母虽然不能将她接回苏家,却对她更好,几个兄弟对她也不错,出嫁之后,因为她身世的原因,丈夫与婆家的人也是供着她,宠着她,等到父母过世,她又是长辈,因此几乎没吃过什么亏,这一天却接二连三的被苏木兰下面子,要说心中不气,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为陈苏氏不是多有心机的人,就连木兰都能轻易的从她眼里看到不悦。 木兰只当没看见,转身道:“老太太跟我来吧。” 木兰直接领了陈苏氏去另一个院子的东厢,因为宴会中总有意外,这是一早收拾出来给女眷换衣服的地方。 现在这里只有许氏的一个小丫头守着,木兰让她出去拿一个火盆进来,扭头对陈苏氏道:“老太太,在这里换就行了。”木兰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刘嬷嬷,道:“要不要给您叫您家的一个丫头进来?” “不用了,”陈苏氏坐在椅子上挥手,她来又不是真的因为换衣服,人多嘴杂。 陈苏氏看向站立在木兰身边的周春,周春低着头,只当没看见,直直的杵在木兰身后,一动不动。 木兰也没有让周春下去的意思,倒是刘嬷嬷上前笑道:“春姑娘,不知道哪里有茶壶,你去给我们老太太带一壶茶来可好?” 周春心中嗤笑,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却进了内室,从角落里的火炉上拿了茶壶,还顺手在桌上拿了一个茶杯出来…… 刘嬷嬷眼角抽抽,明白不是她看不懂眼色,而是故意的。 木兰见状,心中也有些好笑,却又觉得荒唐,苏家人除了苏定,似乎每个人在面对她的时候都喜欢装和拿捏。 木兰干脆也不装了,直接起身道:“老太太换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等一等,”陈苏氏喊道,看了周春一眼,幽幽的叹道,“你这孩子,脾气也太硬了,难怪会一直吃亏。” 木兰眉眼一跳。 陈苏氏脸上流露出些伤感来,冲木兰招手,“你过来,让姑祖母看看,这二十多年来,我竟是没见过你。” 木兰面上诧异,上下打量了陈苏氏一眼,扭头对刘嬷嬷道:“陈老太太糊涂了?怎么倒认起亲来了?我祖父虽有同族兄妹,却没有同胞兄妹,我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位姑祖母。”说着木兰蹙眉,“难道是族里的姑祖母?”说到这里,木兰笑道:“既然是我没见过的姑祖母,只怕多年不曾回娘家了,不如我回头我叫人回苏家庄说一声,让族里的长辈过来认亲。” 291第291章剥开 木兰的装糊涂差点没将陈苏氏气岔气,她平生最恨别人将她与农户人家扯上关系。 陈苏氏沉下脸,“木兰,我是钱塘苏家六房的姑奶奶,你不认你父母也就算了,难道连我这个姑祖母也不认了吗?” 刘嬷嬷在陈苏氏一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糟,忙补充道:“二姑奶奶,我家老太太是心疼您呢,听说您在外头过得幸苦,私底下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偏我家老太太在苏家也不怎么说得上话,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劲儿才说通六房的老爷帮忙,为您在老太爷跟前说一句。” 陈苏氏也反应过来,脸还是沉着,语气却好了不少,“我知道你怨着家里,我又何尝没有怨过?只是那毕竟是我们的家族,你这孩子,就算要生气,也该有个度。” 木兰气笑了,“陈老太太和刘嬷嬷说的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刘嬷嬷一噎,陈苏氏倒扬眉毛,刘嬷嬷见状,不得不急忙开口道:“二姑奶奶,您是我们苏家的女儿,身上流着苏家的血,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一番,也该为苏定少爷和阳阳小少爷考虑一番。”刘嬷嬷快嘴道:“苏家在江南经营几百年,他们一句话比阳阳小少爷奋斗二十年还要管用,您何苦为了一口气而堵着阳阳小少爷的前程呢。” 平常人听到这话,就算是为了儿子也会收敛一番,木兰却无顾忌的嘲笑道:“啊~,原来我是钱塘苏家的女儿?只不知我亲生父母是何人,现在何方呢?” 陈苏氏脸上涨红,就算是刘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苏家的那些规矩,外头的人知道是一回事,私底下传是一回事,但公开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陈苏氏正视木兰,见她眼底泛着的冷意,却是意外的回忆起自己的那段彷徨无助的岁月来。 那时候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既伤心亲生父母的抛弃,又害怕养父母会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而不疼她,就算是以后可以出入苏家,她依然有些自卑。 陈苏氏的运气一直很好,此时她福至心灵的觉得,照侄子说的那样强硬掌控苏木兰是不会成功的,反悔会将本来就不太好的关系弄糟,陈苏氏回身对刘嬷嬷道:“你先下去吧。” 木兰挑眉,很显然,陈苏氏的转变她还有些不适应。 想了想,木兰也对周春点头。 周春磨蹭着不肯离开,老爷可是说了让她寸步不离的守着太太的。 木兰瞪了她一眼,周春只好不甘不愿的下去了。 陈苏氏看着,就点评道:“你对下人太过宽厚了。” 木兰坐在椅子上喝茶不语。 陈苏氏沉默片刻,叹道:“我知道你厌烦我们说这些话,这几十年来,苏家的双生子很少,能够存活下来的也就我们两个,说句实话,我是想回归家族的,不仅是为了儿孙,更为了我自己!” 木兰不觉得做苏家人有什么好自豪的,见她眼里闪着渴望,就不解道:“你已经出嫁,回不回苏家有什么关系?” 陈苏氏见木兰无知,就微微一笑,解释道:“自然有关系,这是死后的荣光!” 木兰撇撇嘴,人活着都受罪,何必还去追求死后的事。 “你呀,对苏家还是了解的太少了,苏家是江南第一大族,里面的能量是你所不能想象的。”陈苏氏看向木兰,“现在你也不用跟我用装糊涂的那套,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不想回苏家?” 木兰看着她好笑,“难道想回就能回吗?若是这样,苏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冤魂了,当年木须之变让可是阻断了你们的道路,你的父母兄弟那样疼爱你,不也没能力让你回归吗?” 陈苏氏脸色微变。 木须之变是苏家的禁忌,苏木兰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她知道还是因为当年怨恨母亲不肯将她认回家族,母亲哭着给她解释缘由,她这才知道的。 苏家往外送双生子,不仅送女儿,也送儿子。 历史上有一个嫡子被送出家族,那时候他的境遇却和木兰的差不多,他长大后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为什么就和苏家有了仇恨,他读书有天分,甚至比留在本家的双生哥哥还要厉害,成年后不仅稳稳的压着他,在朝堂上也是出尽了风头。 那时候苏家在朝中受挫,几乎要退出朝廷隐世,因为有他在,苏家才重新有了希望。 具体的事木兰并不了解,只知道那位被送出去的先祖几乎将苏家带往绝境,那位先祖只留下一句话,“他要毁了苏家”。 只是他到底没能毁了苏家,只是让苏家沉寂了一百多年,不得不退出朝堂,百年之后,因为族里出了老太爷父亲这一支,这才慢慢的好转起来,重新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可以掌控江南。 可就算如此,木须之变依然让苏家胆寒,从那以后,苏家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送出去的孩子不得再与本家来往,就算是留在本家的孩子不能成活,也不得接回来,除非是已经绝户的。 陈苏氏因为是女孩,这条规定对她才松些,但就是这样,她的父母用尽了手段也没能让她在她姐姐夭折之后回归本家。 陈苏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了回归本家的****,他们用什么打动木兰? 以家族的责任? 笑话,她从没享受过家族的荣光,为何要为了家族付出? 若她对苏家和周氏还有儒慕之情,他们还能用亲情来说服她,偏她与周氏闹翻,对苏延年也没什么感情…… 陈苏氏心中一动,想起苏定来…… “孩子,姑祖母也不骗你,这次来却是有事要求你。” 木兰冷淡的看着陈苏氏。 “新帝登基,对你大兄多有恩宠,可苏家却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现在你大哥看着风光,却是虎狼环视,在朝中没有苏家子弟相互照应,现在有圣上的恩宠还好,可伴君如伴虎,帝王喜好不定,一旦失去君王的信任和恩宠,你大哥……”陈苏氏话虽然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却无比的忧愁。 陈苏氏说的情况木兰自然知道,但苏定从不会与她客气,他想要她的帮助,自然会开口和她提。 苏定从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李石虽然没说,但她知道他们肯定有所合作和交易。不然,鬼才相信他们每五天通一次信就只是问候加联络感情。 木兰不语,陈苏氏只好道:“可苏家并不是无人,只是没有机会,杨家不过是百年的历史罢了,现在就敢跳到苏家的头上来作威作福,苏家子弟若是有机会,何至于如此,你大哥在京城也能有所助力。” 木兰嗤笑出声,“陈老太太,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陈苏氏皱眉。 木兰迎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世家豪强,苏家兴盛也就罢了,没落了最好不过。” 陈苏氏脸色微变,瞪大了眼睛看木兰。 “因为苏家的没落就代表着百姓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陈苏氏恼怒道:“苏家一向仁善,每年捐给济善堂的银子不知凡几,凡遇到灾年,都会设粥棚……” “这不过是取民一千,用于民身上千分之一罢了,甚至都不足千分之一。”木兰打断她,眉宇间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愤怒和戾气,“为何要说苏家是江南第一世家,就是因为苏家光田地就占了大头,难道一开始苏家就能如此吗?不是!这些田地,一半是以合理的价格法定收购的,可还有一半却是强抢与威逼廉价买得的。” 木兰厉眼看着陈苏氏,气势迸发出来,本来一点不显的木兰却是显得耀眼起来,陈苏氏一时被镇住。 世家豪强怎么可能是干净的?陈苏氏嘴硬道:“那不过是底下的刁奴……” “那也是苏家纵的,尚德十二年的流民之祸苏家是怎么做的?尚德二十年,我亲眼看见苏家六房的三爷为侵占柳树湾的六百亩田地叫人将沟渠堵上,致使柳树湾三百顷田地缺水,几乎断收,那些农民不得不以最低廉的价格卖给他……”木兰冷哼一声,讥笑道:“啊~,我怎么忘了,那位三爷似乎是您的侄孙吧?” 陈苏氏脸色发白。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告诉你,苏家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平阳侯,你们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陈苏氏忍不住道:“那是你的生身家族。” “在京城时,我已经还了苏延年和周氏的生恩,我并不欠苏家的什么了。” 陈苏氏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木兰的这个说辞很是大逆不道。 偏偏她现在还反驳不了。 “若是你大哥知道你的想法,指不定心里怎么伤心……” “我大哥一直都知道我这个想法,”木兰很坦然的道:“他一点也不伤心。” 这不过是政见不同罢了。 木兰不喜欢世家豪强,正如陈苏氏认为的,世家豪强哪里有干净的,就算是山东以圣人语录教导出来的孔家,里面都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事。 木兰是贫民百姓,最看不得的也是百姓破财成为流民,而世家豪强的利益大部分就是搜刮他们来,那些人会破财成为流民,一部分的愿意就是世家豪强的剥削。 这一直是木兰与苏定的分歧。 292第292章败 陈苏氏离开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宾客们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没说话,只是心里却像爪子一样挠着,恨不得抓住木兰亲口问一问她到底和陈苏氏说了什么。 当然,这只是她们的幻想,她们得多不靠谱才会去问这样的问题。 木兰与苏家的关系太过特殊,只要两者凑到一起就是说不尽的恩怨情仇。 大家在后宅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样的八卦谁不想知道? 就是前面的大老爷们也伸了一下脖子,晚上一回到家就和妻子交流情报,“你在后院,难道就没听到一丝半点?” “她们避着人说话,连贴身的嬷嬷侍女都遣出去了,谁能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你不是一直和小李相公喝酒,难道就不能从他那里讨好?” 李石冷着一张脸比知府大人还要可怕,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问李石这样的问题?当然,这事不能和妻子这样说…… “我们大男人喝酒说的都是正事,总不能我突然问起这些后宅之事吧?”说着叹道:“也不知道这府城的局势是不是又要变了。”说到这里,哀叹一声,“苏家和杨家也真是的,他们斗就自己斗自己的罢了,偏偏每次都将江南的官场扯下水,他们倒没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们,但愿这次我别成为池鱼才好。” “不会的。” “夫人为何如此确定?” “讨厌,别动手动脚的,还能为什么,看陈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了。现在苏家除了苏定,几乎没一个能干的,杨家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子弟,只是几兄弟合在一起也斗不过一个苏定,又被新皇厌弃,苏家一定是想得到平阳侯的支持才让陈老太太出面的。” 这事不是他给她分析的吗?怎么现在照搬出他的话来了? “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想问这个问题,你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 “若陈老太太达到了目的,脸色不会那样难看,我看苏木兰多半不会帮忙。而且,我也有些了解苏木兰,她性子耿直,对苏家可没什么好感,怎么可能帮他们。” “苏定与她兄妹感情不错……” “那是和苏定,苏家是苏家,陈老太太可不能代表苏定。” 此时,木兰正在清点别人送来的礼物,李石满身酒气的过来,拉着木兰道:“快别点了,这么多东西,每个三两天的弄不好,先陪我回去睡觉。” 木兰见李石说得口无遮拦,就知道他喝醉了,就挥手叫来周冬,“你将这些东西都放进库房里,别叫人弄坏了,我明天再过来清点。” 周冬应下。 木兰扶着满身酒气的李石回屋,让周春去拿醒酒汤来。 李毅站在屋门口,见木兰扶着李石,忙小跑的上前,“娘,爹爹没事吧。” “只是喝多了酒,没事,你怎么还不睡?” “小彬和阳阳睡了,我正想问娘,把阳阳放在哪儿?” 木兰看了酒醉的李石一眼,知道晚上她只能照顾一个,李毅见状就懂事的道:“不如让阳阳和我们睡,晚上我照顾他。” “也好,”木兰想了想道:“晚上他醒了就带他去尿尿,再给他喂一些温水,他要是吵你们了,就带他到我屋里来,我来照顾他。” “娘劳累了一天,不如交给周春姐姐吧。” 木兰笑道:“今天周春可是比我还累的呢,她还小,正在长身体呢,平时带着阳阳也就罢了,这两天还是算了。” 李毅顿时说不出话来,周春的年纪还小?都可以嫁人了好不好? 都说娘对下人很好,现在看来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一点。 李石醉酒却不会闹酒疯,很听话的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就是一点不好,一醉酒就将平时的谨慎全都丢了,不分场合的表现出对她的那份亲昵。 木兰灌李石喝下醒酒汤,只简单的给他擦下一下脸和手脚,给他脱了衣服就****睡觉了。 木兰躺在被窝想苏家的事,只要她与平阳侯的关系在,苏家就不会放弃。 她最讨厌这样的事了,明明才安定下来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的。 木兰想了半夜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打算将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交给李石。 一想通,木兰心神一松,疲倦袭上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木兰醒的时候,外面太阳初升,她却觉得浑身酸痛,怎么也不想起床。 李石也难得的没有早早起来,正双手抱着木兰,发出淡淡的鼾声。 木兰从来是一个随性而发的人,想着今天睡懒觉也不错,等阳阳过来叫她了再起床吧,想着想着就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却对上李石带着笑意的眼睛。 木兰好心情的一笑,“你笑什么?” “你哪里看见我笑了?” 木兰就伸手碰了碰李石的眼角,“你的眼睛在笑。” 李石眼中的笑意更甚,一下子抱紧妻子,将头埋在妻子的颈间,动情的低声喃喃:“木兰……” 木兰就红了脸。 李石良久才抬起头来,看见妻子如朝霞一般红红的脸蛋,就示意她看窗口。 木兰看过去,顿时低呼一声,“糟了,起晚了。” 李石却觉得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心中很高兴,按住妻子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我们再躺躺吧。” 木兰很惊奇,“你不是最讲究这个的吗?” “偶尔一次也无伤大雅。” 木兰听他这么一说,就心安理得的躺在他的怀里不动了,“也不知道阳阳会不会哭着要我们。” 李石脸微黑,好容易有一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话题竟然还是那个臭小子。 李石很霸道的转移开话题,“有小毅呢,他一向懂事,你今天睡得这么晚,是不是昨天累坏了?” “不是,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吧。” 木兰将昨晚自己的纠结说了。 李石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换一个开头的,现在倒好,从儿子跳到了苏家上,还不如讨论他们的儿子呢。 虽然如此说,李石还是道:“这事不用急,我们只管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好,回头我写信给大哥,让他来处理。” 木兰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哥在苏家真的困难到了那种地步了吗?”她是知道苏定在苏家的掌控力不足的,可谁在掌权的过程中不是在不断的努力奋斗呢? 李石笑道:“那不过是陈苏氏为了乱你心神才那样说的,你别忘了,苏可已成年,现在也进入了官场,而苏乐虽然还在国子监念书,但也能帮助他了,他还有亲兄弟三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木兰想想也是。 李石安慰完妻子,两人就天马行空的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那些礼单都要记好,回头是要还礼的。” 木兰想起库房里这么多的礼物,一时间头疼,“那么多家的东西,以后我岂不是要时时留意,还礼都不知道要买去多少东西了。” 李石想到那些东西的价值,也觉得如果按照礼单还礼,他们只怕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回头你选出带有标志的,其他的都拿到铺子里去寄卖吧,或是当掉也行,不然到时还礼的时候就用西家的礼补东家的。” “会不会太过失礼?” 李石不在意的笑道:“他们并不在意这些,这些礼物不过是看在赖五叔的面子上送的。”但总会有不悦就是了。 但他们家的钱财现在虽然宽裕,但要像世家大族那样还这些礼是不可能的。 他们满打满算,存款也不过将近万两罢了,人家两件玉器就值这个价了。 李石将陈苏氏来访的事和苏定一说,信中将木兰的应对也写了,直言让他解决。 苏定收到信,看了半响,摇头失笑,“木兰太过耿直,幸亏李石待她不错,不然她真要吃亏了的。” 苏可倒着茶的手一顿,道:“我却觉得她在关键时候总是特别清醒和聪明,一点也看不出平时的笨拙。” 苏定瞪了苏可一眼,“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妹妹的?木兰不过平时有些迟钝罢了,在政见和大事上却从来不糊涂。”说着将信递给苏可。 苏可看完,眉头一皱,“木兰太过口无遮拦,六房也欺人太甚!” 苏定摇头,笑看苏可,“在政见上,你比不上木兰。” 苏可不服气。 “她总能看到最本质的东西,亏得她心胸开阔,不然如此聪慧,只怕会心生愁感,到时候也逃不过一个慧极必伤的下场。” 苏可撇撇嘴:“大哥,刚才你还说她迟钝呢。”可心里却也知道苏定说的是真的。 苏可摇了摇信纸,“六房虽然欺人太甚,但他们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行,大哥,父亲在钱塘扎根,又有祖父帮忙,要是乱起来就不好了,若是能扶持六房,也是一股力量。” 苏定摇头,“六房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不足与谋,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等平阳侯进京,我再去拜访他。” “他会见你?” 苏定嘴角一挑,“自然,我可是木兰的亲哥哥。” 和木兰苏家关系恶劣一样,苏定与木兰的友好关系也是众所周知的。 平阳侯自然会见他,而且,不是还有李石吗? 那小子可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他现在也就借借平阳侯的势让人不至于太过欺负他,但如果有机会更进一步呢? 293第293章讨 木兰有些不悦,看着低头的春霞,问道:“你刚才说二太太想要什么?” 春霞的头更低,小心翼翼的道:“二太太说想要那对美人蜂腰白瓷瓶,说是摆在房间里……好看。” “昨儿你们二太太不是才要了青花瓷瓶吗?一个屋子里摆这么多才瓷瓶不混乱吗?而且,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要是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要木兰说,早早的打包送出去卖掉为好,瓷器什么的,一碰就会碎。 春霞看着还没领略到二太太内在含义的大太太着急,想着她是不是又要去找老爷一趟。 周大福家的来回事,看了春霞一眼,知道木兰一时不得空,就知趣的站在旁边等待。 “你回去告诉你们二太太,就说那些东西都太易碎,给收到库房里去了,过两天就要卖出去的,搬上搬下的不方便。” 春霞舌尖泛苦,只好退下。 周大福家的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见大太太还是一无所觉,趁着周春下去倒茶的空,就上前低声道:“大太太,二太太只怕不是真心要想瓷瓶摆放。” 木兰挑眉。 周大福家的就压低了声音道:“只怕二太太是想要这些礼品单子。”要了礼品单子,就意味着这些礼品都是二房的了。 木兰扔下账本,看向周大福家的,直接问道:“为何要这样说?” 饶是周大福家的已经了解了木兰的直率,此时也不免吓了一跳,不过她并没有失神,只是道:“不过才两天的时间,二太太就叫人来要了五趟东西,昨儿二太太身边的秋霜就和我打听礼品单子的事。” 木兰心中有些不悦,“我们还没分家呢,就算分家,以后这些礼都是要我们还的……”说到这里,木兰就有些烦躁,偏偏傅氏是自己的妯娌,也不好在奴仆面前说是非,就挥手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说你要回什么事来着?” “今年雪灾,很多农户家里的冬小麦都受灾,老爷说要给农户减租……”说着将账本交给木兰。 木兰翻看了一下,沉吟道:“冬小麦已经不能种了,叫农户们将田地弄出来,种水稻和黄豆等物,种子我们出,租,减到两成吧。” 周大福家的咂舌,觉得木兰太过大方,不过先前老爷也是想要将租减到两成的。 木兰处理完这些事,就踱步出来,远远的听到秋霜在和周春哀求,“好姐姐,我们太太说了要那匹纱做窗帘,您就去和大太太说一声吧,不然二太太那里我实在是没法交代……” 木兰听到这里,转身就走。 后面就是菜园。 他们家的菜园除了最边上的一部分,剩下的全用来盖了房子,木兰嫌弃那里太远,种了瓜果蔬菜却没怎么过去打理,只在后面院子里开了几块地种菜。 现在那里满是欢声笑语。 阳阳抱着球,边跑边回头看,见李彬快要追上他了,就“咯咯”的笑出声来,然后就努力的往前跑,李毅拿着一本书坐在一边石头上看,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会儿就训斥阳阳,“不要跑到菜地上,踩到菜,回头娘亲打你屁股。” 阳阳偏偏就喜欢踩菜地。 李彬就总要抱他下来。 木兰在一旁看着,心中的烦躁顿消。 李彬最先发现木兰,眼睛顿时亮如星辰,大声喊了一声,“娘!” 阳阳听到迅速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母亲,就丢开怀里的球,直接踩在菜地上跑过来,还没跑两步就“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木兰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还不快起来!” 阳阳却犯懒,直接维持着摔倒的姿势,委屈的看着母亲,瘪着嘴就要哭出来。 木兰忙上前抱起他,将他放到平地上拍打他身上的脏东西,刮着他的鼻子道:“你可真够懒的,连爬起来都不愿意。” 阳阳只玩着手指不语。 李毅早收起书本立在一旁,见木兰直起身,就上前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母亲”。 木兰看了一眼他拿的书,笑道:“不要在太阳底下看书,不然看坏了眼睛,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李毅腼腆的一笑,“不会的,我一直注意着。” 木兰看着三个孩子,突然起了兴致,“我们一起去医馆里看看你们父亲好不好?” 三个孩子眼睛都是一亮,阳阳更是直接拍手。 木兰就抱起阳阳,捏着他的脸道:“你这个鬼灵精,一说出去玩你最积极了,说其他的你就装听不懂。” 今天赖五和许氏上街去买东西,马车都不得空,所以一行人就走路过去。 李毅很是惊奇的看着木兰,“母亲,你也走路过去吗?” 木兰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很有趣,“难道我就不能走路吗?” 李毅脸微红,“不是,我只是觉得母亲应该坐马车过去的。” “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少回了,闭着眼睛都能走,何必年纪大了反而忌讳起走路来了?” 李毅低头沉思。 阳阳虽然不是第一次上街,却也很少有上街的机会。 此时抱着母亲的脖子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两边的小摊子,李毅和李彬本来就是混迹市集的乞丐,对这些都不陌生,不过以前并没有心思留意这些就是了,所以感觉有些新奇。 木兰让李毅牵着李彬的手,“市集上人多,你们可要跟紧了我,看上什么想要买的就和娘亲说。” 李毅和李彬都兴奋的点头,两只眼睛离不开两边的小摊子。 一路下来,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不少的小东西,李毅本想克制着只买一两样东西的,只是木兰看得出他喜欢的,都会掏钱给他买,到最后他也放开了,还给阳阳选了好几个小玩意。 阳阳手里拿着一个风车,兴奋的直晃脚,让木兰差点抱不住他,木兰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不要乱动,等一下摔跤可不要哭鼻子。” 李石在医馆里看到母子四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来了?” 李彬胆子大了不少,抢先回答道:“娘想爹了,就带我们来看看爹。” 声音洪亮得医馆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木兰顿时一囧,这坑娘的娃到底是谁教的? 李石却愉悦起来,见木兰脸上只有窘色,就知道并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眼里也带了笑意,见医馆里的病人都看着,就轻咳一声柔声道:“到后院去等我吧,我写完这个方子就去找你。” 木兰忙点头,抱着阳阳领着两个小的去了后院。 一到后院,木兰放下阳阳就拧着李彬的耳朵问道:“那些话是谁教你的?害得我在大家跟前出丑。” 李彬本来还吓了一跳,脸色微白,但见木兰拧着他的耳朵并没有用力,一点也不疼,虽然话里责怪他,眼里却没有,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道:“是我猜的。” 李彬的脸色虽然恢复的快,但木兰还是看见了,忙放开他的耳朵,关心的摸着他的额头,“刚才怎么脸色发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刚才太阳晒的?也不会啊,春天的太阳又不毒……” 李毅察言观色,加上他和李彬一样敏感,自然知道原因,所以就上前解围道:“肯定是刚才跑得跑得太狠了,他早上吃的太多了,娘,等一下吃午饭的时候不要让他吃太多了。”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吃饱后跑步造成的,你早说呀,我们慢慢走过来……” “什么慢慢走过来?”李石才进来就见他们围在一起说话,问道:“怎么不进屋里坐?” 阳阳又跑去让父亲抱。 李石不抱,阳阳就能一直举着手,而且总是跑到李石的身前举手,你想忽视也不行。 李石无奈的抱起他,对木兰道:“阳阳的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过来?真是越大越懒。” 一家五口说着进屋。 “中午我们去饭馆里吃吧。”木兰很久没有逛街了的,所以今天想好好的玩一玩。 李石自然没有意见。 赖五已经确定了后天开始回苏家庄祭祖迁坟,他和木兰都要跟随回去,就连苏文也得回苏家庄一趟,等到下次有时间出来逛街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这次陪陪妻子倒也没什么。 大家在城里用过午饭,又晚了一会儿,木兰见阳阳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李彬也有些犯困,就知道他们午睡的时间到了。 李石去街上雇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去,木兰问:“你要不要回去?” 李石想了想,也爬上了马车,从木兰手里接过阳阳抱好,木兰就搂着李彬,“先别睡着,等回到家里再睡。” 从这里到家门口,坐马车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但李彬还是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李毅手一痒,就伸手过去抓住李彬的大腿肉扭了一下,再大的睡意也没了。 李彬委屈的看着木兰,木兰好笑的拍了一下李毅,“你也真是的,哪有这样对弟弟的,你就是扭也该扭腰上的肉,大腿上的太疼了。” 李彬就委屈的和李石寻求安慰。 李石失笑的摇头。 294第294章教训 秋霜正站在院门口张望,看到李石竟与木兰一起回来了,顿时缩了缩头,李石看见留了心,并不说什么。 木兰却笑着冲秋霜招手,“你过来。” 秋霜有些胆怯的上前,木兰笑道:“你去议事厅等我,一会儿我有话与你说。” 秋霜如蒙大赦的行礼跑了。 木兰斜睇了李石一眼,“你看把人小姑娘给吓的。”木兰让李毅牵着李彬回去午睡,自己和李石回了自己屋。 阳阳已经靠在李石的肩膀上熟手了,这个小子还发出了淡淡的鼾声。初春的天气还阴冷得很,李石和木兰生怕他冻着,在他身上盖了一件外套,一进屋,木兰就将外套取下来,李石小心的将阳阳放到床上,脱了鞋子给他盖好被子。 见阳阳睡得安稳,这才有空问道:“傅氏找你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给她拿样东西,你先睡着,我一会儿回来。”木兰不想用家里的事烦李石,他在外面本来就够劳累的了,难道回到家之后还要为这些事烦恼? 李石本来怕妻子被欺负,见妻子这样说,反而打消了继续问的念头。 木兰让周春带上礼单及账,“……全都装到一个盒子里去。”两人一起去了议事厅。 秋霜忐忑的在那里等着,此时她不由有些怨二太太,明明屋里并不缺什么东西,干嘛一天三趟的要东西? 春红姐不太会说话,这个差事就只能她与春霞姐来做…… 秋霜有些烦躁,觉得傅氏先前的那点看重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木兰看出秋霜的不安,知道做人奴婢的没有反抗的资格,她也就不多说,直接让周春将盒子交给她,“你带回去给你们二太太吧。” 秋霜愣愣的接过盒子,有些呆呆的道:“二太太打发我来要帐子的,不是要这个。” 木兰好笑,却点头肯定的对她道:“就是这个东西,你交给你家二太太,她就不会叫你来要东西了。” 秋霜缩了缩脖子,行礼退下。 周春愤愤不平,“二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还没分家呢,这虽然是四少爷的洗三,人家看的却是李家的面子。” 木兰好笑的斜睇了她一眼,“是看李家的面子,还是看赖家的面子?” 周春脸色微红,跺脚道:“太太!” 木兰早上的烦闷已去,此时自然不会再去,只是道:“全看她怎么选择吧,上下牙齿还有大打架的时候呢,更何况我们只是妯娌,她有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 周春只觉得木兰好欺负。 秋霜带了盒子回去给傅氏。 傅氏看到上头的礼单嘴角忍不住一挑,愉悦的翻看来看。 旁边做针线的陈嬷嬷见了却微叹一声,二太太以前还谨慎些,现在却越发大胆了。 陈嬷嬷看了摇篮里的孩子一眼,生了孩子就不一样了,生了孩子她就是真正的李家人了,她要谋算也算正常,只是这也太急了,二爷一向孝顺,只怕知道后要不高兴了。 陈嬷嬷才想到这个,却发现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傅氏像吞了苍蝇一样看着盒子。 陈嬷嬷低下头,并没有问,她现在只想熬到荣养,并不想再插手傅氏的事。 傅氏丢下盒子,气得胸膛起伏,见陈嬷嬷低着头做针线,就有些委屈道:“嬷嬷,你看一下吧。” 陈嬷嬷没奈何,只好拿起盒子,上面是这次收的礼单,下面却是具体的账册,后面则记录着送礼的官阶和家里主要的大小成员,上面记录着他们的生辰及最近会有的庆祝宴会等。 陈嬷嬷一开始还有些迷糊,此时却是马上清醒过来,大太太这是让他们二房以后单独还礼。 陈嬷嬷眼里闪过亮光,看来大太太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好说话,这一记可谓又狠又准。 难怪二太太的脸色这样难看。 二太太做这些事是避着二爷的,若真的单独还礼了,不说二爷知道,只怕所有收到还礼的人家都知道了,只怕到时候二爷第一个绕不过二太太。 更何况,这是把二爷往风口浪尖上推,谁都知道二爷是老爷和大太太带大的,此时出息了,却与大房分开来,是个人都要不齿。 二太太先前敢这样做,无非是拿准了大太太疼二爷,不会让二爷难做,此时大太太偏用这个回二太太。 难道二太太又敢用二爷的前程来赌吗? 大太太这一手够狠,陈嬷嬷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这样也好,以后二太太也有所顾忌些。 二太太神色不定的看着这个盒子良久,问陈嬷嬷,“嬷嬷认为我该怎么做?” 陈嬷嬷不由劝道:“二太太,我们还是将盒子还回去吧,这礼既然收了,少不得礼尚往来,真正能赚到手的并没有多少,这些人家有大半都枝繁叶茂,只怕我们还得亏损不少。大房这边的财政二太太应该也有大概的了解,里头不过几千两的银子,哪里够还礼的?大太太要动用这些东西也是迫不得已。” 陈嬷嬷见她脸色还是难看,就低声叹道:“这外人不知道,难道二太太还不知道?二爷成家以后,他的那份产业就单独分出来了,可现在二爷每年还是吃的公中的,并没有银子交到公中账上,现在还好,等过几年几位少爷大了,老爷难免也要为几位少爷考虑的,若是惹恼了老爷,老爷收回那些产业……” 陈嬷嬷并没有说完,只是看着傅氏,意思不言而喻。 傅氏脸色微变,是啊,在外人眼里,李家并没有分家,真的惹恼了李石,李石真的收回产业,以后再分,那他们何止亏了一星半点? 傅氏压下心中的不舒服,将盒子交给陈嬷嬷,“那嬷嬷亲自拿去还给大嫂吧,将屋里的那几样东西带上。” 陈嬷嬷应下,让春霞和春红抱了东西过去。 路上,陈嬷嬷见四下无人,转头对春霞和春红道:“你们年纪大了,也该放出去,我无儿无女,这两年多亏了你们姐妹服侍才活下这条命来,我想收你们做义女,到时候也好为你们选个好夫家。” 春霞和春红脸色微红,春霞看了春红一眼,她比较清醒,知道这事的可操作性比较低,因此道:“嬷嬷,您若收一个还好,收两个,只怕在二太太那里过不了,还引起二太太的忌讳。” 春红微张着嘴巴。 春霞见了一叹,“嬷嬷不如就收春红做干女儿吧,这些年都是春红照顾的您,您收她在二太太那里也说的过去……” 陈嬷嬷最喜欢春霞的这份聪明和仁义,“傻丫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法子,主意总是靠人想出来的。你们姐妹我一个都舍不得。”若不是有春霞和春红,她早死了两回了。 春红也红了眼眶,犹豫了一下就咬牙道:“嬷嬷还是收春霞吧,我性子糙,现在又不在二太太跟前,不会有大妨碍的。”说着,春红涨红了脸羞涩道:“只要到时候嬷嬷给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她不在二太太跟前,陈嬷嬷给她找好人家和傅氏说一声,这样的可操作性比较大。 但春霞不一样,她是在二太太跟前当差,又是的用的人,若是要嫁出去,傅氏难免要多问一句,陈嬷嬷收了她做义女,才能名正言顺的为春霞谋划。 陈嬷嬷更满意,春霞聪慧仁义,春红耿直善良又讲义气,她若是能认下她们做干女儿,晚年也就不用担心了。 陈嬷嬷刚到主屋就被周春拦下,“陈嬷嬷怎么来了?” “二太太叫我来给大太太送东西,”陈嬷嬷看了一眼主屋,压低了声音问:“大太太睡下了?” 周春点头,引着陈嬷嬷去议事厅,“嬷嬷不如先等着,或是将东西交给我,回头我再交给大太太。” 陈嬷嬷笑道:“我无事可做,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周春姑娘不如先去忙着。” 周春想想,让她们在这里等也无妨,就对春霞和春红微微点头出去了。 春霞和春红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的放在桌子上,不一会人小坠就给他们端些点心茶水来。 春霞就拉着小坠的手道:“好几日不曾见你了,你跑到哪儿去了?” “大太太叫我去伺候大少爷,大少爷上次在钟先生那儿买了好多书,他们急着回来,我只好留在那里将书都整理好送回来,我昨儿才回来的呢。”坠儿说完又道:“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上次给老爷太太们拜年的时候不是刚见过吗?” 春红就笑着点她的额头,“不是有一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板着手指算算我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 “春红姐姐又说歪理。”虽然这样控诉,但坠儿和春红还是很快玩到一起,她们平时也很要好。 春霞就叹道:“现在府里的人都忙得很,老宅这边只有你与春儿,忙得过来吗?” “还好,老爷太太那儿不用我们贴身伺候,大少爷和二少爷身边的事也是亲力亲为,下面又有婆子做粗活,我们只要给主子们洗些贴身的衣物,再感谢杂活就好。” “老爷疼惜大太太,以后只怕不会让大太太再下手干活了,到时候只怕要忙不过来。” 坠儿也有些忧愁,“周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上次她还说老爷想要多买几个丫头回来****,只是大太太不喜欢家中人多,这才作罢。” 295第295章放开 春霞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就扯开话题。 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午睡或休息,一时间,整个家里都安静了不少,只是偶尔能听到村里的狗吠声。 春霞见小坠也有些困了,就放她出去休息。 春霞与陈嬷嬷对视一眼,这里是木兰的院子,到底不好交流。 春红不太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但不懂的她向来不多问,此时也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陈嬷嬷就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吧,免得二太太那里叫人找不到人。” 春红坐着不动,现在傅氏已经不太用她了,所以她回不回去都不要紧,春霞却不一样,现在傅氏屋里的大丫头是春霞,傅氏午睡起来是肯定要找她的。 木兰是被压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压在身上的小胖墩。 木兰就将用被子将他盖上,整个人抱在胸前,“不睡了?” 阳阳眨眨眼,看向一旁还睡着的父亲,凑上前去亲母亲。 木兰眼里流露出柔意,摸了摸他的头,抱他起身。 木兰一动李石就醒了,他转头看到阳阳整个人窝在木兰怀里,就皱眉道:“怎么还像没断奶的孩子似的?赶紧下来。” 阳阳已经好几天晚上不和母亲睡了,现在见父亲吼他,直接红了眼睛,瘪着嘴就要哭出来。 李石见了就冷下脸来,“你要是敢哭,我们就一天不理你。”说着对木兰冷脸道:“都是你给惯的。” 木兰张张嘴,很想反驳,这孩子到底是谁惯的?不过考虑到在孩子跟前吵架不好,木兰忍了。 阳阳见母亲没有替他说亲,也精乖,将眼里的眼里收了回去,只是委屈的看着父母。 木兰轻咳一声,正要给阳阳穿衣服。 李石就一把扯过木兰,将她的衣服给她,“赶紧穿上吧。”给她使眼色让她暂时不要理他。 阳阳见父母只顾自己穿衣服,却不管他,心中更加委屈,偏偏李石冷着脸,也不敢哭。 等李石和木兰都穿好衣服了,李石看着还没哭的儿子,满意的一点头,看来孩子就不能惯着,不然越大脾气就越大。 李石拿了衣服上前给他套上,他的手一碰到阳阳,阳阳的委屈就突然决堤,“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仅李石吓了一跳,就是木兰也手一抖,手里才拿的茶壶差点摔到地上。 李石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不是给你穿衣服了吗?” 阳阳使劲儿的哭着,好像要将自己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时就哭得岔了气,李石忙给他顺气,一顺过来又哭,抽抽搭搭的看着李石控诉,“坏,爹爹坏!” 被儿子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李石也顿时没辙,只点头应和,“是,是,是,来,先穿上衣服好不好?” 木兰在一旁幽幽的道:“这到底是谁惯的?” 李石身子一僵,看着眼前的儿子有些无奈。 外面议事厅里的陈嬷嬷和春红听到孩子的哭声都站了起来,隐约能听到李石哄孩子的声音。 春红羡慕道:“老爷对三少爷真好。” 陈嬷嬷点头,她也没见过比李石更宠孩子的父亲了。 “这都是大太太的福气。” 李石抱着低声抽泣的儿子出来,答应了带他到村里去玩,还许诺给他买许多的风车,让他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泥巴,阳阳这才没有再放声大哭,只是委屈的伏在父亲的肩膀上。 木兰拿了一张小毯子出来包上阳阳,道:“别让他吹风,下午早点回来。” 李石应下,看见陈嬷嬷与春红侯在一旁,脚步微顿,然后就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送走父子俩,木兰这才有时间见陈嬷嬷,陈嬷嬷将盒子交给木兰,只说傅氏有些产后抑郁,这才不断的想要这个那个的,现在已经好多了,所以这些东西还是归还库房要好。 木兰平静的接过盒子,道:“既然你家二太太身子不舒服,就让她在屋里多休息吧,有什么想要吃的和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做。” 陈嬷嬷应下。 等她们走了,木兰才将盒子扔到桌上,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桌上的盒子。 她本不想这么下傅氏的脸的,若她是傅氏正经的婆婆,自然可以将人叫来敲打一番,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明白了,傅氏当她是妯娌,那她就不能做婆婆做的事。 好在傅氏还算为李江考虑,没有糊涂到家。 现在傅氏才有一个孩子就已经在为家产算计,那以后呢? 木兰觉得要不将家分了算了。 男子成家立业之后分家,这在现代很常见,但在古代却很少见,分家,意味着有矛盾,不然兄弟几个都是守望相助的。 官员考核不仅要考政绩,还要考察人品,如果他们分家,无疑将李江放在火上烤,也因此,当初李石才想着分财不分家。 木兰站在石阶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中飘过的一朵朵白云,顿时失笑,这些矛盾几乎每家都有,偏她妄想将家庭打造成一个铁桶,众人一心。 可这世上哪有没有矛盾的家庭呢? 就是以前,他们两家六口虽然亲密,却不也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吗? 是她妄想了。 用辩证主义的观点来看就是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矛盾的。 想到这里,木兰豁然开朗,家庭有矛盾并不可怕,只要这个矛盾在可控制范围之内,木兰想,她不应该太过介意傅氏的算计。 李石知道,家里一定有什么事,或是傅氏一定做了什么,他也想过找春霞问问,或是问问周春,但见木兰眉宇间并不见烦恼,也就放下了。 他想要保护木兰,想要她无忧无虑,每天只用担心阳阳和几个孩子就好,但木兰从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就算她不喜欢算计,不代表她就会站着不动任人算计。 以前是他做错了,他想要保护木兰,就应该让她掌握更多,以后就算他不在她的身边,或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很好的保护自己,有很好的资源生活下去。 晚上回去,李石就主动交代他收买傅氏身边丫头的事实。 木兰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向以光风霁月示人的李石也会做这种小人行径。 李石见木兰眼中只有诧异和好奇,却没有厌恶,一时间心一松,就有心情与妻子打趣,“怎么了?竟一时看呆了?” 见李石脸上戏谑的笑容,木兰脸上一红。 很多人都说木兰长得漂亮,李石甚至一度想要将木兰藏起来,不让她出去,但其实李石长得也不差,关键是配上他的气质,显得胸怀洒脱,儒雅如翩翩君子。 李石见状,眼里流光一闪,就上前抱住妻子,咬着耳朵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热气喷在木兰的脖子上,木兰打了一个抖,脸上更红。 李石有些情动起来,呼吸微喘,在木兰的耳边低声笑开…… 木兰顿时羞恼的要推开李石,李石手中用力,身子就覆上去…… 春霞本来还准备好了见李石的说辞,见李石没有找她倒是微微诧异了一下。 而等到木兰要见她的时候,春霞心中打鼓,有些忐忑的去了,到了院门口却碰到了春红。 春霞微张着嘴巴,上前拉住春红,低声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大太太叫我来的,”春红不傻,见春霞也在这里,就低声问,“你也是大太太叫来的?” 春霞担忧的点头,也不知道大太太找她们什么事。 如果是单找一个还能说是有事情交代,怎么要找两个呢? 春霞和春红心中忐忑的一起进去。 木兰看着俩人,并不拐弯抹角,“你们的事老爷已经与我说了。” 春霞与春红的心顿时一松。 “府里下人少,我又不喜欢陌生人进来,所以暂时没有再买人的打算。我听说你们二太太想要把你们配出去,我就想留下一个来,以后就在府里配人,你们两个谁想留下来?” 春霞和春红对视一眼,春霞就上前道:“回大太太,我是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二太太现在一时也没将人****出来,我一时还离不开,就让春红留下吧。” 木兰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等你们二太太找到了人,你再回来。”说到这儿,木兰道:“你们的年纪也到了,平时也多留意留意,若是有心仪的人就和我说,那人若是无妻,也有那个意思,我就为你们做媒。” 春霞和春红虽然羞红着脸,却是心中欣喜,皆感激的给木兰行礼。 木兰就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回头我就和你们二太太说。” 等两人一走,木兰就将她见春红和春霞的事传到了傅氏耳朵里。 傅氏虽然聪明,但这老宅却是木兰的天下,她带来的人不少,却只在她那个院子任差,木兰好说话却不好欺负,因此只要她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傅氏就不会知道,而此时,她想要她知道。 果然,春红她们一回到院子就被傅氏叫道房里,问起木兰找她们的事。 春霞脑中急转,顿时有了对策,“……所以大太太想要问我们谁愿意留下来,她回头和二太太讨人。” 傅氏慢慢地喝着燕窝粥,轻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回话的?” “我们说,我们听二太太的安排。” 傅氏满意,“我知道了,”看了春霞和春红一眼,叹道:“我是舍不得你们两个的,但既然这是大太太说的,起码要留下一人,你们两个人中,现在我屋里的事是春霞管着,万万不能离开的,那就只能春红留下了。” 春霞和春红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296第296章祭祖 这次回去祭祖,因为傅氏还在做月子,所以留下她,三个孩子木兰都给带上了。 苏族长早在年前就知道赖五要回来迁坟,村里早就做好了安排。 赖家的两间破房子一直留着,而赖五他们来总不能住在破屋子里,因此苏族长叫族人腾挪出几间青砖红瓦的好房子给赖五。 大家夹道欢迎赖五。 与赖五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心里都有些复杂,就是村里的老人们也要叹一句世事无常。 那时候,村里最没有希望,最没有出息的只怕就是赖家兄弟了。 就是村里最懒的姑娘赖家也娶不起,实在是太穷了。 当年赖家三口能走出村庄,靠的还是苏大壮,现在,苏大壮早成了尘土,赖五却成了侯爷,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大官。 赖五骑在马上看着沿途的风光,见两边田地里已经翻土,长着一些野草,一时间思绪翻飞,那时候他和大哥最大的愿望就是挣下一块地,然后娶了媳妇给赖家留后。 不管是大哥,还是他,只要能给赖家留下一个种就成…… 大哥从小什么都喜欢让给他,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一件破衣裳,凡是能给他的,大哥都会给他,所以大哥虽然没明说,意思却很明显,以后这媳妇是给他娶的。他当然想娶媳妇,但他更想给自己的大哥娶个媳妇。 可现在…… 赖五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里匍匐着泪水,他眨了眨眼睛,不叫人看出他的异样。 老远的看见苏族长和苏村长等在村口,赖五不愿托大,直接从马上下来。 苏族长和苏村长看见赖五,见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后面押着马车,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请安,后头的村民见了也都跪下。 赖五疾走两步,一手抓住一人托起来,“两位叔叔要折煞我?快起来!” 苏族长喃喃道:“你现在是侯爷了。” 赖五不在意的道:“再是侯爷也是晚辈。”赖五的眼睛看向后面,见其中有许多的陌生面孔,叹道:“十多年没回来,这人都变样了。” 苏族长伤感道:“当年逃难出去的,活着回来的不过三四分,就这,还是附近几个村庄里情况不错的,这些面生的都是村里这些年陆续搬过来的,大家的日子都过的苦,凑合着一起过日子吧。” 赖五也知道,苏家庄的苏氏很少欺负外来人口。 赖家也是外来人口。 赖父带着赖母逃难到这里的时候才十多岁,他们是表兄妹,先前订了亲,父母家人皆亡,因此成年之后就顺其自然的成亲了。 而赖家在这里也多亏了苏氏的帮助。 虽然都是佃农,但偶尔也会帮衬赖家一些,所以赖家与村里各户人家关系还不错。 这次赖五回来,也想为苏家庄做一些事情。 他能为苏家庄做的,无非就是修桥铺路,捐献银两书籍给学堂。 这些在之前就已经和许氏谈过,所以办起来很容易,只要将附近几个村的村长和德高望重的老人既里正叫来将银子交给他们就是了。 苏族长和苏村长将人安排好,就道:“村里准备了席面,你们洗漱一番就一起到前头大榕树底下用饭,都是些糙食,还望你不要嫌弃。” “我连泥都吃过,什么时候嫌弃过这些?”赖五大大咧咧的道:“叔叔也太小看我了。” 苏族长就哈哈大笑,“你是个糙爷们,又是我们苏家庄出去的自然不怕,只是侄媳妇是高门大户,你娶了人家,难道还要人家吃苦不成?” “合着叔叔不是怕我吃不惯,是怕您侄媳妇吃不惯。” “没错!” 苏族长见赖五和善,虽然比十多年前的那个年轻小伙威严了不少,但人却没变多少,因此也渐渐放开了,他去见木兰的时候就试探道:“我看侯爷也没变多少啊,若是可以,说服他将族谱建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平阳侯的祖坟族谱在这里,那以后那些官吏都要高看苏家庄一眼,也就不敢太过欺负苏家庄了。 “赖五叔是武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他现在念着村里的情分,自然不会露出威仪,但不代表他就与以前一样。”木兰看了苏族长一眼,道:“若是一样,岂不是村里有把力气都能当大将军和侯爷了?” 苏族长沉思。 木兰怕苏族长做出什么让他们后悔的事来,就微微恐吓道:“现在苏家庄是我们苏氏做大,大半的事情是我们说了算,但若是赖五叔将族谱立在这里,您说以后这方圆百里是谁说了算?” 苏族长打了一个寒颤。 木兰叹道:“以前,这里只是钱塘苏家的一个田庄,尚且过的不好,若是赖五叔将祖坟和族谱都立在这里,这些田地他肯定会买下来做祭田,这些总不能他亲自管,一个管事是少不了的,赖五叔念着我们的好,那些管事却不一定会念……” 木兰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苏族长心中也立马打消了那个念头。开始全心全意的帮赖五迁坟,就想着让他顺利的离开这里。 赖五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带着许氏和儿子去给父母和大哥上香,跪在坟前,赖五眼睛通红,既酸涩又骄傲的诉说着这十几年来的生活。 许氏抱着旭儿跪在一边,认真的听赖五说话,既不喊苦,也不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起坟的吉日已经选好,许氏看着太阳西下,就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乳娘带着,自己扯了扯赖五的衣角,柔声道:“侯爷,时间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公公婆婆和大伯。” 赖五沉默的点头,扶起许氏,见她迈不动脚就知道她脚麻了,想也不想,就蹲下来让许氏到背上去,他背她回去。 许氏羞红了脸,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四周守卫的护卫和下人,羞嗔道:“侯爷,我能自己走回去的。” 赖五瞪她,“连脚步都迈不动,怎么回去,快上来吧。”见她急促,就道:“我们这儿都这么疼媳妇,快上来。” 许氏眼里闪过跃跃欲试,就试探的抱住赖五的肩膀,赖五一下子就将许氏背起来了,“轻飘飘的,你平时应该多吃些饭的。” 许氏的脸更红。 红叶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赖五背着许氏回去,一路上看见的人不少,一开始许氏还很不好意思,想要下来自己走,但赖五不放她也没办法,后来见大家似乎都很习以为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中却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感。 赖五直接背着许氏去苏家。 李石正在招待前来拜访的****陈先生,木兰则在厨房里做吃的。 阳阳年纪还小,有许多东西还不能吃,晚上的宴席阳阳肯定不能吃上面的东西,所以木兰就先给阳阳准备晚饭。 李彬牵着阳阳站在厨房门口流口水。 周春见了乐不可支,“二少爷,太太也做了你的那份,只是吃了太太的这份,晚上宴席你可不能再吃了。” 李彬顿时苦恼起来,“可我两样都想吃。” 李毅嫌弃李彬丢脸,远远的站着,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听到周春欺负李彬,偏李彬还当真的一样苦恼起来,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额头道:“你真是笨,不会在娘亲这里吃一些,留着肚子到晚上再吃一些?”然后回头对周春道:“周春姐姐,小彬很笨,你就别欺负他了。” 周春张了张嘴巴,正要说什么,木兰就在里面喊,“春儿,进来将饭菜端出去。” 木兰除了做两个孩子的份,还准备了一些下酒菜给****等人。 果然,****很喜欢,对李石笑道:“得此一妻,足矣!” 陈夫人听了顿时柳眉倒竖,****见了心中一跳,脸上却笑容不变的继续道:“却依然不如我老妻啊。” 李石刚喝的一口茶就呛在了喉咙里,咳了老半天才好。 陈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没教训他,倒是****见李石这样的反应,羞红了脸。 赖五背着许氏回来,一进门,许氏就红着脸从赖五的背上下来,回身去看已经熟睡的孩子。 赖五呵呵一笑,阔步走进客厅。 赖五和****是第一次见面,一个武将,一个是文人,不过倒也相谈甚欢。 赖五一直对文人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仰,对方又不是朝堂里时常唧唧歪歪的酸文官,他自然不会针对****,而****虽然久居山上,却对下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天下大乱,各地百姓可以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间,赖五所领的军队纪律严明,并无扰民的传闻和事实,所以****对赖五的印象还不错。 俩人又没有利益纠葛,自然相谈甚欢。 晚上又一起去赴宴。 村里这次是下了大价钱,买了三头猪回来宰杀,鸡鸭更不用说,村里的人都可以来吃酒,****及学堂里面的先生们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本来赖五身份尊贵,他回来,不仅是乡里,就是县里也打算给赖五办一个接风宴。 只是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赖五也不喜欢与那些人应酬,就提前说了,他回来只为祭祖,不要县里和乡里的酒宴。 今天出席宴会的,除了村长,还有里正乡长及县令和几位大人,赖五也不过与他们意思意思,他们送来的礼全都退回去了,未出席宴会而送礼过来的,赖五也全都退了。 297第297章新政 今年开春,圣上就颁发诏书要整顿吏治,赖五是皇上那一派的,若是此时被抓到把柄,他倒霉事小,要是搞坏了皇上的政策事大,到时候就是皇上自己的人给皇上脸上打了一巴掌。 赖五想都不敢想,因此开春之后赖五就很谨慎,不仅自己不收礼,底下的人也都约束好了。 而上次就有人借李家孩子洗三的机会送礼,李石和木兰一时退不回去,只能在还礼上做文章。 好在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人家都很喜欢办宴会和酒席,谁过生日了,谁又要成亲了,或是要办寿宴,甚至还有春宴等,木兰不管什么宴会,只要将礼还回去就行了。 因为没有差别对待,大家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暗地里咬碎了牙。 苏定是第二天到的,这次来的还有王氏和他们的乖乖女妞妞。 妞妞眼睛亮晶晶的,阳阳还记得这个妹妹,一见到她就凑上去摸摸她的脸,“咕咚,咕咚”的和她说话。 阳阳说不出长句,因此这时候他一连串的话出来就是他儿童国的语言,见妞妞也兴奋的挥着手“咕咚,咕咚”的回应,木兰就失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懂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迁坟之前要先祭祀一次,苏文是必须要回来的,因为当年安葬赖家人的时候是苏定摔盆充当孝子的,此时自然也要他在列。 赖五很喜欢苏文,那种喜欢和对木兰的喜欢是一样的。 也许是因为有当年苏赖两家的约定在,更因为苏大壮和赖大一起赴难的原因,赖五对苏家的孩子一直有一种责任感,而因为苏文是男孩,这种责任感在他身上体现的就更加明显。 也正因为赖五的看重,许氏在给王氏和妞妞的见面礼时直接提高了两成,赖五见了更加高兴。 他们在江南已经呆了很长的时间了,祭祀起坟之后,赖五也不得不告辞,他们取道钱塘,请了赖家的牌位之后就上京。 苏文在起坟之后就带着妻子女儿回定远县,快要到耕种时节,他有许多的政务要做。 傅氏在孩子满月之后就带着孩子回南阳县与李江在一起。 李石请了左参将帮忙护送。 二月,皇上下诏书,令天下赋田贫民与假田贫民,为无力购买种子的贫民提供粮种与耕种所用的工具。 十年战乱,加上之前的天灾人祸,天下的流民已经统计出来的达两百多万,而在战乱和天灾人祸中失去土地的何止百万? 这么多的人都是劳动力,却不能作用在土地上,更是成了国家的隐患。 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相对的,因为战乱和天灾,各地都有不少的田地荒芜下来,土地的主人要么都死了,要么被抄了,还有就是不见了。 这些土地都被收归国有,赋田,就是将这些田地赐给贫民种植,土地的所有权归贫民。 而假田,则是将国有的土地与荒山林野等地租借给贫民,收取一定的租金,让他们耕种。 只有让这几百万人有事可做,有粮可食,社会才能安定,而他们所创造的价值先会成为社会的积累,然后会成为国家的财富。 现在国库空虚,皇上又免税三年,部分地区甚至免税五年,可以说,再过两年,皇上就指着这些人给他余些钱出来,不然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这是一个好政策,就是木兰也不得不赞叹一声,“东汉时期的光武帝就以此巩固了政权,皇上此举就能稳定民心,争取到几百万人的民心。” 李石却有些担心,“范围太大,只怕尾大不掉,要知道,这世上有清吏,就有贪官,更何况,各地豪强不少,这些赋田和假田到百姓手里的不知能有多少。” 说到这里,李石却突然不担心了,只是含了些讽笑,“当今性子强硬,若那些豪强犯在他手上,只怕下场不太美妙。” 木兰蹙眉,“到那时那些豪强地主也不会坐以待毙吧,他们若是挑起造反怎么办?天下才堪堪安定下来,这时候的局势可不稳啊。” 木兰瞥了李石一眼,幽幽的道:“要是再起战事,国库空虚,那皇上也只能从百姓身上拔毛了,李石,你觉得到时我们可能会纳多少税?” 李石沉下脸,“这样看来,皇上最好还是不要与豪强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为好。” 大规模的冲突不好发,小规模却还是可以的,一个一个的将那些毒瘤拔除,时间可能会长些,却会稳妥不少。 李石给苏定写信。 他将自己的政治思想教给了李江和苏文,却是要通过苏定述说自己的政治意见。 而从苏定和李石第一次就朝廷事务进行讨论之后,这么多年来,苏定已经习惯了听取李石的意见。 李石虽不是他的谋士,却胜过他的谋士。 苏可也经常李石的信件,有时候忍不住嫉妒,此人竟然比他还适合做兄长的左右手,然后就是惋惜,“此人若为官,可为相!” 这是苏可在还不知道李石身份的时候给出的评价,在知道之后就只剩下满心的复杂了,他那个妹妹似乎运气一直不怎么好。 一出生就被送出去,好容易养父母疼爱了,偏偏又全都死了,嫁了一个聪明有才华的秀才,又有大哥帮助,本来可以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偏偏李石中途去学医,还立下不出仕的誓言…… 外人都觉得木兰运气不好,却不知道木兰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苏定收到李石的信,想了半天,到底叹息一声,连夜进宫了。 而此时,皇上也正在李石给苏定的“信”。 皇上一直知道李石与苏定有书信往来,也猜到他们是为政事,这次的赋田假田政策是他登基以来动作最大的一次,他知道李石聪明,而木兰常有急智,所以才叫人注意偷听他们的谈话,想要知道他们的意见。 连带着,这封信也就到了他的手中。 苏家有自己的秘密通信渠道,这信一发出去,就是皇上也不能得到,到底还是根基太浅。 和苏家比起来,皇上也是暴发户啊。 这信是暗卫在李石书房里就抄的,因为时间急,所以有些潦草,但并不影响。 李石的建议很简单,推迟全国赋田之策,可以先假田,让流民与贫民在这个春季有事可做,控制每个人假田的数量,只要保证他们不饿死就行。 假田的前两年,皇上又不收税,所以只要田地所出的粮食够他们吃就行了。 现在山东河北山西等离京城近的地方实行赋田之策,这几个地方因为土地肥沃,发展也比别的地方快速,地主豪强也更加强大,在赋田之策进行到一半时派出御史监察各地赋田情况。 有的豪强是真的慈悲心肠,不会与贫民抢那些赋田,也看不上,但有的却不一样,而地方上从不缺少贪官污吏,只要有心抓,都能抓得到。 只要动作快,狠,准,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的拿下那些人,不仅可以顺利的开展赋田政策,还能打架豪强,将权利进一步收归朝廷,让利于民。 国库不是正缺钱?只要拿下一两个豪强,国库就能熬过今年,自然李石在后面注解了,此法不长久,最好与皇上提的时候不要说出这个理由,不然以后皇上只要一穷就想起抄豪强,那才悲催呢。 皇上读到这里冷哼一声,难道他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不服气的再读下去,却是李石劝苏定的话,苏家已经走到了瓶颈区,现在苏定远在京城,根本就控制不了钱塘的苏家,与其放任苏家,不如一点一点的蚕食掉苏家的势力,重新再建一个苏家,不然,以苏家的跋扈,早晚有一天要倒大霉。 个人永远是和家族绑在一起的,就算苏定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也不例外。 一旦苏家出事,苏定也肯定不能善了,到时候就不是势力削弱,而是灭族的大罪了。 这个话题李石不是第一次说起,其实早在四年前,李石帮着苏定开始争夺家主之位的时候李石就开始说了,之后又提了两次。 但苏定都拿不定主意。 苏家太过庞大了。 六百多年的历史,比两个朝代都还久远的苏家,江南的土皇帝,让他自斩羽翼,就算果断如苏定也犹豫了四年。 在这一点上,苏定自愧不如李石,他还不够狠,也不够绝情。 想到李石对自己妹妹的热乎劲儿,苏定第一次觉得,李石不出仕也挺好,不然此人以后会不会变心都不一定,一旦变心,以此人的绝情绝性,木兰只有万劫不复。 皇上看到这里,不由沉思起来。 苏家,他是一定要动的! 笑话,江南的土皇帝,那他是谁?不仅他想动苏家,历代帝王也都想抄了苏家,苏家在所有世家中只能排在二流,勉强进入一流,但他们不像其他世家势力分散在几个地方,各个地方都能说上一些话,或是几个世家同在一个地方,势均力敌。 而苏家在江南是一家独大,虽然有杨家和周家并称为三大世家,但皇上从未将杨家和周家放在眼里过,在府城还好说,出了府城,谁会买杨家和周家的面子? 可苏家不一样,苏家在江南那里经营了六百年,又一直没有对手遏制他,可以说,出了府城,他就真的是江南的土皇帝了。 298第298章发怒 皇帝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家族或势力凌驾在他之上的,即使那个家族和势力的作用范围只在部分地区。 这个道理,苏定自然也知道,因此他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收拾一下进宫了。 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不是假的,也因此,在伴驾的过程中,他比别人更清楚皇上的抱负。 皇上连那些地方豪强都不能忍受,更何况,作为江南土皇帝的苏家? 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家族,但那也是他的家族,里面虽有许多的争斗,但苏家培养了他,里面还都是他的亲人。 苏定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与其等着皇上抄家灭族,还不如他亲自动手,哪怕断掉手足羽翼,好歹能保住人,不过是少些荣华富贵罢了,木兰能从流民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难道府里的人连生存都不行吗? 所以苏定在皇上沉思着如何将苏家卡巴卡巴拿下的时候进宫了…… 皇上连忙将信件收好,确定没有什么破绽后就让苏定进来。 苏定来就是提李石的主意的。 皇上顿时有些复杂,看着下面恭顺站着的苏定,一时间有些不舍。 他是真的很喜欢苏定这个臣子,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些时间呢?反正李石也劝他自断羽翼了,说不定苏定就有这个想法呢? 皇上决定将弹劾苏家的奏折和那些罪证压一压,看苏定如何决定之后再动作。 苏定还不知道着急避过了一场灭族之祸,正在就如何对付豪强,实施赋田之策与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石提出了想法,但那只是大概了,要实施还有许多要注意的问题,不说其他,就是御史监察的人选苏定就要斟酌之后再斟酌。 第二天,赖五屁颠屁颠的进来请安,以告诉皇上,他祭祖回来了。 看到赖五,皇帝就想把他派出去主持赋田之策。 只是想了想,到底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们当时进京时,赖五为了替他巩固政权可是抄了不少人家,杀了不少人,再派他出去,那就是将他放在火上烤了。 可除了赖五,皇上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 跟着他进京的将领不少,很多跟着他的时间比赖五还要长,但那些人顾虑太多,也变得太快,不过才两三年,当初的性情也变了大半,还傻乎乎的围着他转的,也只有军师和赖五了。 军师是因为那远大的理想,无条件的支持他的这些动作,而赖五则是因为信任和报恩,当初他与军师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一直记着,一直固执的认为,他的命是皇上和军师救的,因此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这俩人的,自然他以后的一切行为也都要听他们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傻劲儿,皇上和军师才这么喜欢他。 皇上看着乐呵呵的赖五,问道:“你父母兄长都下葬了?” 赖五摇头,“我问过算命的了,他说后天才是良辰吉日,到时候再下葬,现在棺停放在寺庙里。” 皇上低头思索了一下,道:“你安葬父母兄长,总要宴请客人吧,可都想好了要请谁?” 赖五不解的挠头,“我安葬父母兄长,干嘛要请客人?只我与许氏和旭儿就行了,除了木兰一家,也没其他的亲人了,木兰他们都与我不是血亲……” 皇上可怜的看着赖五,摇头道:“智商真的是硬伤。” “噗——”旁边立着的军师忍不住笑出声来,眼里满是笑意的看着迷茫的赖五,对皇上道:“算了皇上,赖五是做不来那个事的,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这是京城,若在这个当口闹出什么事来,我们也不好保他。” 皇上点头,对赖五恨铁不成钢道:“行了,再给你五天假,将你父母兄长安葬之后再来上朝。” 赖五本来还想问什么事,见皇上这样说也就闭起了嘴巴。 皇上本想借赖五试探一下朝臣对赋田之策的看法的,见赖五实在不是这个料子,就算了。 皇上不想给赖五拉仇恨值,赖五却往自己身上拉了不少仇恨。 皇上还在考虑去主持赋田之策的将领的时候,赖五就已经在往那条路上走了。 本来赋田之策只要工部的农令来做就好,可地方豪强都有武装势力,美其名曰:家丁! 有的地主豪强为了加强田庄的管理和预防叛乱,所养的家丁有上千人,而下面的佃农和租户也都属于他的财产…… 所以此行是必须要有一个将领带兵压阵的。真要起了冲突也好快速的反应,当然,他不会明着说将领是去镇压地主豪强的,只说让他保护前往督查的官员,底下的人怎么想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为什么说赖五自己往那条路上奔了?因为他已经在得罪人了。 朝廷的政令向来是由京都慢慢的扩散出去,虽然皇上向天下诏书要赋田,但实行该政策却是由京师一步步向外,而江南,虽然收到了诏令,可能要再过两三个月才会开始实行,而岭南和两广地区,预计要到明年了。 这就是地域性的诧异。 京城已经在开始实行赋田之策了,那天,赖五觉得亏欠妻子良多,所以一大早就收拾了一些食物,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踏青。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大地主将赋田上的贫民赶走,独占赋田的事。 赖五对赋田并不太了解,通过军师的解释,赖五的理解就是,皇上将自己的地拿出来送给贫民耕种。 赖五觉得皇上很善良,可没想到竟然一个地主就敢抢皇上的地,将本应属于贫民的地抢走,旁边的官吏不但不管,还帮着驱逐贫民。 那些贫民大多是京郊失去田地的农民,还有一些事逃亡到这里的流民,好不容易分得一块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抢走了。 土地一直是农民的命根子,那些人顿时嚎哭起来,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赖五见到的就是那些家丁拿着棍棒驱赶贫民。 那些家丁下手没个轻重,几乎是将人往死里打,若是以往,他早就冲上去拦住了,但这么多年来,他的心硬了不少,心思难免多转两分,而且在军师的****下压抑了不少性子,遵照军师的吩咐,遇事先了解事实的真相,因此他没立刻上前拦着,只是让侍卫去了解事实。 侍卫很快就调查清楚,话一说,赖五就怒了! 赖五平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及为恶的地主,他的心肠就算变硬,有些性情却是没变,当下想也不想就让人上前拦住那些家丁,将贫民带到他的跟前询问…… 等皇上收到消息的时候,赖五已经一怒之下将冲突的豪强地主家的子弟给砍了。 砍了小的,还有老的,而且,老的才是当家的。 赖五在战争中深知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因此叫一部分人护送许氏和孩子回府,再要两人拿了兵符去搬他的兵过来帮忙,自己直接闯进那地主豪强家,将那几个当家作主的拉出来,正想着将人下狱,军师身边的小童赶来,在赖五的耳边道:“将军,您如今抓了人,只怕他们转身就会被放出来,我朝有以银赎身的律令,他们侵占百姓田地,说是大罪,真要量刑,却还构不成死罪,既如此,您不如先斩后奏,事后再由军师为您周旋。” 赖五想也没想,脸上出现戾气,“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回去告诉军师,此事交在我身上。” 这地主豪强在京师也很有名,姓李,家中也有两个子弟在朝为官,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但人家有钱,这一片二百多顷地都是他家的,听说他家四代以上出了一位宰相,这份家业就是那时候置办下的,虽然之后没有子弟在官场上有出息,但打理家业的能力却很不错,加上一直经营着老祖宗留下的人脉,和京城里的几个显赫之家也有来往。 李家就是与他们勾结着在这几十年间又或逼或抢或买得许多的田地,这才有了这样的规模。 当今赋田之策一出来,李家就兴奋了,白得田地谁不要? 第二天就给京城的几个官员送了些礼物,然后眼睛就盯着他们家田庄附近的那些公田,有大半部分是在官员还没分发下去的时候直接贿赂了官员记在名下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像今天赖五遇到的一样,直接将贫民驱赶走,强占的。 这种事他们做过不少次,已经驾轻就熟了,所以也只派了大房的一个嫡子前去,可谁知今天就踢到了铁板。 赖五得到了军师的传授,清点了一下人,很幸运,除了在朝为官的两个,所有的主子都在。 赖五直接将人拉到大门口,当着看热闹的人的面给砍了,被拉来观看的女眷顿时惊呼一声晕倒一片。 赖五满身煞气的叫人将她们泼醒,女人们顿时尖声哭叫起来,赖五一刀将李家老太爷的头给砍了,冲她们喝道:“你们若再哭,我将你们也给砍了!” 女人们顿时停歇,赖五恶狠狠的看着她们,“你们觉得我可恶,杀了你们的家人,可你们谁知道你们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 赖五厉声道:“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本将告诉你们,这事到现在还没完!”说着让人将他们找到的灾民带上来,指着他们道:“你们说,李家共杀了多少人?” 299第299章参劾 李家还没死的男子都瞪圆了眼睛看着赖五,眼里是淬了毒的怨恨,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在家里坐着,也能突然就没命,不管此人有什么理由,他们李家可不是吃素的,一旦得了自由,定叫此人拨皮拆骨方能解心头之恨。 围观的人也震撼于赖五的凶悍,一时对李家产生了同情之心,可听了灾民的叙述之后,顿时觉得复杂起来,看向李家的目光中就有一种报应的感觉。 “……三少爷就让人活活打死了我爹娘,又将我妹妹抢走,将我们那一片的人都赶走了,我们一共有十二家,被打死了五人,我们想着进城告状,却连城门口都进不了,又一次小子与堂哥混进去了,好容易到衙门里敲登闻鼓,可衙门里的大人不但不受理,还将李家的人请去,我们又被恶打,等我与堂哥逃出来,回到家,堂哥熬了两天就去了……”说着,那人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李家人,“我不无一日的诅咒,诅咒李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死后入额鼻地狱方能解我心头之恨,现在,这就是报应,这就是你们李家的报应!” 李家的女眷都被那人眼里的狠色吓住,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贫民的诉说还在继续,赖五的亲兵在赖五耳边低声道:“将军,李家的佃农和家丁过来了,我们的人还在路上。” 赖五冷哼一声,直接下令,“除了女眷和小孩,十二岁以上的李家人全给我砍了。” 李家的男子瞪圆了眼睛,被堵住的嘴“呜呜”的叫着,奋力的挣扎起来。 这不科学,不是该将他们送到衙门吗?然后他们会被放出来,再打击报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权威。 那些人来不及说一句话,就一下子没了脑袋,脑袋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不可置信,好像不懂前一刻还在温柔乡里的他们为什么突然就成了亡魂…… 赖五手底下的兵都是杀人杀惯了,不过是砍一个被绑住的人,手起刀落的事,因此李家的家丁一到,看到的就是一地的脑袋和被抓住跪在地上的女眷,一时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措起来。 李家的家丁一向跋扈,他们也打死过人,可都是一涌而上,每人踢上几脚那人就死了,第一次看到一地的脑袋和尸体,脑海中顿时空白。 更别说身后拿着木棍锄头的佃农,他们何时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吓愣了。 赖五懒得与他们扯皮,只是扬声将他的身份及缘由说出来,然后说是官府在办事,让他们放下武器,主人家的罪过自然与他们无关。 佃农们想也不想就丢下了武器,家丁中也稀稀拉拉的有不少人丢下手中的东西,还有一些则犹豫的拿着刀剑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经常跟着主人出去欺负人,被打死的人中多半是他们下手,虽然命令是主人下的,但动手的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牵连。 这么一犹豫,赖五的调遣的军队也到了,瞬间就将李家给围了,这下子,他们想不投降也不可能了。 赖五干脆做事做到底,大手一挥,将人把李家给抄了。 李家的老太太登时晕了过去。 她恨赖五,但她好歹还有几个孙子和曾孙因为年龄没到还活着,只要事后翻身,总有报仇的机会,可这一抄家,抄出那些东西来,只怕李家一个人都保不住了。 李家跋扈了这么长时间,手上人命无数,怎么可能不留下把柄,赖五很快就在李家书房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几本账本,赖五翻开一看,顿时讥笑起来,“他们死的倒是一点也不怨。”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赖五还在抄家,那边就有人跑到皇上跟前参赖五了。 听说李家被抄,有的人顿时心中一紧,有些慌乱起来。 而李家仅存的两个官员,一时间呼天抢地的要进宫告御状,只是很可惜,皇帝因为劳累过度,一时受寒生病了,一切事情压到明日再行处理。 而就是这一天的时间,赖五不仅将李家抄了个底朝天,还收集了不少李家的罪证,靠着这些,李家的人别说只死了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就是全家再死上三次也不冤。 第二天一早,皇帝才在龙椅上坐下,就有御史出面参奏赖五任性妄为,伤民性命,灭人满门,请皇上严惩。 皇帝冷眼看着赖五,“平阳侯有何话可说。” 赖五自然喊冤,质问御史,“……你说我灭人满门,那这俩人又是谁?还在大狱里呆着的那几十号人难道不是李家人?刘大人惯会夸张浮谈,以前本将还不信,现在看来却是真的了。” “你!”刘御史涨红了脸骂道:“平阳侯杀人是事实,李家诗书传家,并没犯什么事,你冲上前去就一通杀,将皇上置于何地,将我朝律令置于何地?你将李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皆缪杀,两位李大人还是因为在衙门工作才逃过一劫……此行为……” 赖五没等他说完就冷哼一声道:“李家诗书传家,这就是诗书传家的读书人家干出来的事,简直比畜生都不如!”说着,赖五将手中的罪证甩向刘御史,然后冷笑道:“刘大人告我伤民性命,我还要告刘大人包庇罪犯,收受贿赂呢,不然为何如此为李家辩解!” 刘御史捡起一张纸看,顿时瞳孔一缩,心中有些无措起来。 他是御史,御史就是察百官言行,地方官出名靠的是吏治,而御史出名靠的就是弹劾,弹劾的人越显赫,越有权,才能更出名,出名才能流芳百世。 而赖五是平阳侯,皇上也已经露出口风,要给他加爵到国公,算是最为显赫的一群人中的一个,手上又有兵权,所以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他一方面痛恨赖五的为非作歹,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因此连夜写了弹劾折子,还想着若是皇上一心包庇平阳侯,他还要来个撞柱上谏…… 结果,李家竟然这么不给力。 刘御史不知道,他现在在众人的眼里就是小丑,有比他聪明一些的选择观望,虽然也觉得赖五做的太过分,但也打算听一听赖五的理由。 比他更聪明的人则是暗中调查过,隐约知道李家的所作所为,而平阳侯最厌恶贪官污吏与作恶地主的事大家都知道,因此觉得李家是死不足惜,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让赖五就这样不经过朝廷法度就杀人,这样一来,以后朝廷还有什么法律? 岂不是平阳侯想杀谁就杀谁,只要那人不是真的无辜就行? 不过他们知道此时不是做出头鸟的时候,等李家的事情处理完,再处理平阳侯的事。 而最聪明的那一拨人,却知道赖五的行为是被默许的,与其说这是赖五干的,不如说这是皇上干的。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个李家事小,可李家所属于地主的豪强事大。 有支持皇上的人觉得皇上的这棋走得好,只是可惜了平阳侯背黑锅,也有部分觉得皇上走得太急,应该徐徐图之。 而被触犯到了利益的人自然不想看到这种结局,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严惩赖五,将李家摘出来才能遏制住皇上的下一步行为,或许,该让底下的人动一动,也好给皇上一些震慑,有些区域不是他们可以擅动的。 于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早会就变成了讨论赖五擅自杀人是否属于犯杀人罪。 要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赖五的这个罪名若是成立,那赖五的这条命就算交代了。 支持皇上的人自然站在赖五这一边,但这竟然只是少部分,大半个朝堂,却有一半要求严惩赖五,还有一小部分闭嘴不语。 还有几个则是因为心虚胆怯,一时间最是活跃,现在他们只想将赖五拉下来,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能活着。 军师现在是左相,他轻易不开口,与他相对的右相也不说话。 皇上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下面的争论,直到此时,他方才深切的感觉到,他还并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至少,他并不能做这个国家的主,这个朝廷真正愿意为了百姓利益而奋斗为官的很少很少,大多数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 宗族,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一大早来上朝,就吃了一个饼,连口水都没得喝的赖五现在是又渴又饿。 他挨饿惯了,却偏偏最受不得饿,一饿脾气就暴躁,见他们讨论半天还是说怎么处理他,顿时大吼道:“放你们娘的狗屁,老子杀他们天经地义,合着他们杀人行贿还是对的?” 斯文的官员们被赖五吼得脸色通红(气的),继而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铁青着脸站出来指着赖五道:“竖子不可教,李家即使犯事,也该有京兆尹处理,你一领兵的侯爷,如何能越权杀人,何况,那些罪证都是杀人后方取得,若是杀错了人岂不多了几十条冤魂。” 赖五翻着白眼道:“若是杀错了人,我赔命就是,可现在我杀错了人吗?谁说我是事后才取得罪证的?李家犯事根本无所遮掩,只要派人在那附近一问,谁不知道?关于此事,我却要问问京兆尹,为何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为何京兆尹却不知道?还是说京兆尹连一三岁小儿都比不上?” 一直低着头装不存在的京兆尹顿时脸上苍白。 300第300章抄家 文武百官,并不是夸张的说法,在京中,文武官员加在一起何止百位。 朱有德进京,收下大半是武将,仅有的文士也是谋士,在治国上并没有直接的经验,他自然不可能换了所有的官员替上他的人。 而他前一任短命的皇帝安乐王,更是没来得及动过官员就一命呜呼了。 新皇登基到现在,也不过举行过一次科举,除了上一次科举选出来的人才,大部分还是先朝留下来的。 京兆尹也一样。 官豪勾结不知多少年了。 皇上低头看着面无人色的京兆尹,突然心中一动,抬头向左相的地方看去。 军师眼里也正闪过亮光,微微抬起的目光正与皇上对在一起,军师微微垂眸,表示理解并赞同,皇上的心情就突然愉悦起来,看着下面暴怒的赖五也难得没有生气。 下面的人害怕皇帝以京兆尹的事转移开话题,就赶在皇帝没有开口前道:“平阳侯,你不要转移开话题,京兆尹的事事后自然有人问,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不经过刑部就擅自定李家之罪,灭李家之族。” 赖五翻了一个白眼,不客气的道:“皇上!” “大言不惭!”一个颤颤巍巍的官员跑出来指着赖五的鼻子道:“皇上何时任你如此为非作歹,你在城外,除了派人回来领兵,并未禀告过圣上。” 赖五瞥了他一眼,骄傲的道:“皇上早在立国之初就赐我一根马鞭,说我遇到不平之事,可以为民请命,当时我在城外,用的就是皇上赏赐给我的马鞭,别说灭李家,就是公侯王亲我也灭的,只要他们欺瞒皇上,强压百姓!”说到这里,赖五脸上出现戾气,恶狠狠的道:“天下的土地都是皇上的,那些公田更是,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李家就敢抢皇上的地,以后他是不是还要抢皇上的皇位?” 赖五说话已经不经大脑,但满朝文武却是一静,偷偷的去看皇帝的脸色,发现皇帝一直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大家顿时不知道,皇上是在生他们的气,还是在生赖五的气? 但不管是哪样,他们都不敢应下赖五的话,抢皇位,不要搞笑了,只要和这个沾上一点就能被灭族啊,这赖五也忒会危言耸听和借题发挥了,不过是抢了贫民的几亩地罢了。 皇上冷哼一声,终于开口了,“平阳侯倒是没说错,朕的确赐给他马鞭,说过他上可打昏君,下可杀昏官恶霸。” 赖五吓了一跳,那不过是他胡诌的,只希望皇上为他圆一下而已,没想到皇上转眼给他的马鞭赋予那么大的权利。 文武百官也吓了一跳,他们丝毫不怀疑皇上的话,只是吃惊于皇上竟然这么信任赖五。 那些跟着皇上出生入死出来的武将心中更是复杂,他们好像比赖五还早跟着皇上吧…… “平阳侯性耿直,平生又最恨贪官污吏及恶霸,朕信他能用此鞭护持百姓,加之他受过流民之苦,对昏聩之君更是深恶痛绝,胆量也不俗,所以朕以此托着。”皇上冷眼看着下面,淡淡的道:“只是朕没想到,这马鞭不过赏下去三年就用上了……” 底下的文武百官打了一个寒颤,都没敢再说话,现在攻歼赖五的唯一论点也失去了,下面就只能等待皇上的清算了。 果然,皇上很是生气的道:“朕怜悯百姓无田地之苦,伤怀百姓流亡之境遇,才将公田赋于民,假于民,你们倒好,家中良田美妾无数,却还争抢百姓活命之物,当官是为百姓,为社稷,结果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品德都扔给狗吃了!”说着忍不住怒气将手边放着的东西全都扫下。 下面的文武百官顿时跪了一片,“臣等有罪!” “你们是有罪,不仅你们有罪,朕也有罪,京城赋田之策不过才刚刚开始就有一个李家,焉知底下没有张家刘家,京兆尹,朕命你即刻开始彻查,你若是真的连三岁小儿都比不上,朕就要想想,你是如何坐上这京兆尹之位的。” 冷寒的语气听得京兆尹的心一颤一颤的,他知道,若是得罪那些人,他是没法活命了,但皇上的意思很明显,若是不得罪那些人,就是得罪皇上他老人家,他却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他全家甚至全族的命。 欺君之罪,皇帝说大就大,皇帝说小就小。 小的不过是训斥他一番,一般情况下也就是他自己送命,但遇到不好的情况,皇帝心情不好,那就是全家的命都搭进去,再坏一些的,就是三族全灭…… 京兆尹权衡利弊之后果断的选择了投靠皇帝,以他一人之命换来全家安宁,倒也值了。 矛盾就此转移开,现在全京城目光都放在了赋田之策上,虽然如此,皇帝还是让赖五低调做人,先关禁闭几天,过后再说,给赖五加爵国公的圣旨又暂时按了下来。 皇帝要换一个监督的将领,只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做这个得罪人的差事,至少现在皇帝点名的人没过多久不是摔断了腿,就是突然病重。 皇帝固然可怕,也固然需要效忠,但世家地主豪强的势力根深蒂固上千年,前朝及前前朝努力了五百多年也只是削弱了他们的势力,让科举制成为朝廷选材的制度。 但就是这样,每年通过科举出头的士子中,八成还是来自于世家地主与豪强,来自于贫民的只有二成。 而这二成人中,能在朝堂中存活下来的又是少之又少。 因为教育资源的差异,因为跑官的资源与人脉问题,贫困学子一直斗不过他们,所以皇上虽然打压世家豪强,却也倚仗他们。 当今圣上之所以能统领底下的几十万兵马,靠的不就是辽东那一片的地主豪强捐钱捐物吗?不然光靠朱有德那点钱连兵的吃饭都解决不了,更别说兵士的饷银了。 这个道理,连最笨的赖五都知道。 赖五见皇帝为难,最后还是他跳出来道:“皇上,得罪一次是得罪,得罪两次也是得罪,不如就将此事交给我,只要我立身正,他们又能将我怎么样?” 皇帝将京兆尹拉出来,就是给赖五挡箭来着,当初进京的时候赖五拉的仇恨值已经太高了,因此他拒绝道:“总有想要巴结朕的人。” 总有一些人会想要借他出身,皇帝已经看出几个在观望的人。 军师却沉吟道:“有那样想法的人只怕没有赖五的魄力,皇上,不如给赖五一张金牌,就让他去吧,此是我们的第一战,无论如何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皇上沉思起来。 军师所说的金牌自然不是真的金牌,皇宫里没有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个代表。代表以后赖五只要不是谋反,都可以免他及其家人一死。 这东西,即使是皇亲国戚也未必能得到。 皇上沉思了片刻,就拿出一张绢布,拿出玉玺盖上了递给赖五,“你好生保管吧。” 赖五心中激动,跪在地上接过,磕头道:“皇上,臣必定不辜负您所托。” 京兆尹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加上又有赖五搜出来的东西,一时间京中落网的官员不少,加上不知死活在京中强占百姓赋田的地主豪强还真不止李家一家,赖五一点也不客气的带着人将那些人家全都抄了,人直接下了大狱…… 一时间,京城的秩序好了不少,人们走在街上都小心翼翼起来,但普通百姓的眼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兴奋和幸灾乐祸,都在暗地里拍手称庆和歌颂当今皇上。 而世家地主豪强等则收敛起来,眼里带着一些愁绪,却碍于赖五的那句“今儿抢皇上的田地,明儿抢皇上的皇位”不敢多说。 但人心却也蠢蠢欲动起来。 皇帝知道,他才登基四年,根基还不稳,甚至叛乱也刚刚才平定,天下还没有完全归到他的统治之下,不说其他,越族地区的百族就没有上京来朝拜,甚至都没用贺文前来认同,北边匈奴的几个部落也都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很小心翼翼,现在还不能将那些地主豪强得罪太狠,这些人有钱有势有人,还有武器,一旦反起来也很麻烦。 朱有德一直是一个傲气的人,此时受压制,心里自然不会舒服,因此他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直接打压那些真正的豪强,却可以剪掉他们的羽翼,一边还叫人敲锣打鼓的宣扬那些被抄人家的恶行,让百姓人人痛之恶之,断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蛊惑人心的道路。 赖五带人抄家,将那些人家的田地归为公田,或是并入皇庄,直接赋于民耕种,京兆尹因为有赖五跟着,也是兢兢业业,一时间,京城的赋田政策快速且有序的开展着。 而国库倒有了一些钱,没办法,抄的那几家外面看着不怎么样,但内里是真的很奢侈,虽然现银没多少,但其中米粮及各种奢侈品却数不胜数,米粮留着,奢侈品大部分被卖出去,皇帝很是赚了一笔。 没想到抄家这么来钱,皇帝想着,要不干脆下一站还派赖五出去。 派别人他实在是不怎么放心,那些金银珠宝,只怕那些人见了就迈不动腿,也就只有赖五会全部给他带回来再从他这里拿,换了别人,只怕是他只能得到别人挑剩下的…… 301第301章牵连 一连三月,赖五都在不断的抄家,从京城抄到了河北,再到山东,然后是山西等地,一直以为很快会停下来的政治地震终于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照这个速度,皇上该抄多少人家? 这已经触及到了部分豪族的底线,不少人家都开始私底下动作起来。 而皇上的又一道旨意颁布全国,今年的乡试录取的名额将要增加三分之一,根据比例在各地方增加名额。 此诏书一颁布,天下的读书人大半欣喜,小半忧伤。 欣喜是觉得自己考中的可能性更大了,忧伤是部分觉得肯定会中的考生觉得扩大的名额会拉低他们的品质。 朝中的臣子也提出了不一样的声音,但皇上很坚决,虽然增加了名额,但太差的也不会录取,因朝中地方官缺失严重,现在朝中急剧需要人才。 几个大臣私底下嘀咕,原来您也知道地方官缺失严重啊,那怎么还抄家抄得这么狠,那些官员眨也不眨的就下狱流放。 不过碍于皇帝的威势,大家还是没公开说出来。 李登才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会试,现在正积极的与几位同窗一起论学,等入冬就与同窗一起进京赶考。 而此时,赋田之策也进行到了江南,被派到这一块来监督的却是苏定。 苏定原在吏部干活,还担任皇上的秘书,可在内廷行走,这次却被按了一个钦差的名头派到江南来了。 鉴于苏定的决心,还有现在越来越多的豪族反抗,皇帝决定给苏家一个机会,更给苏定一个机会——让苏定成为靶子。 是站在风雨飘摇的皇帝这边,还是站在日渐愤怒,权势滔天的地主豪强这边,以后苏家的发展,全在苏定一人之念。 苏定是一个不轻易下决定,一旦下定决心就是撞了南墙也绝对不回头的主,在这点上,苏定和李石出奇的相似。 在京中的时候,他就给皇上表达了忠心,此时更不可能因为这一钦差的身份而发生改变。 可这一点只有苏定知道,还有一个李石隐隐猜到一些,皇上与众多人都将视线从赖五的身上移开,放到了苏定身上。 江南的豪族们知道是苏定来监督赋田之策后心中一喜,苏家可是江南的土皇帝,而底下的子弟也称不上多良善,据他们所了解,赋田中就少不了他们插手。 先前因为赖五抄家的动静,江南不少人家都停止观望,因此江南的赋田活动虽然开展得晚,但相对山东河北等地来说要顺利得多,虽然也有伸手的人家,但规模和人数减少了不少,因此大家听到的怨言很少。 而苏定的到来无疑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前没动手的家族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这么顾虑,而这些家族在之后苏定的手段中却不由的开始庆幸,亏得他们够谨慎,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而苏定之后在江南的动作也让他在史书上留下浓墨的一笔,后人在评定苏定此人的时候褒贬不一,夸他的说他推动了皇权集权,为当时的江南百姓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定的条件休养生息,更是打破了世家豪族垄断土地,干预政事的局面,因为苏定本身的身份,影响力远远超过了同样有功的安国公赖五。 贬他的,自然是说他以家族为踏脚石,当时抄家杀人之数甚至超过了安国公,太过冷漠血腥。 就是李石也没想到,苏定能走到那一步,心中钦佩不已。 而此时,李石也没想到,这赋田之策最后还能与他扯上关系。 李家不是贫民,更不是豪强,也没兴趣强占贫民的赋田,因此,对这个政策,李石持支持态度,却一直在观望,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个政策扯上关系,他以为自己最多是在幕后给苏定出出主意罢了。 看着跪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侄子,李石面沉如水,表现得很头疼,心中却很愤怒,眼里带了些杀意。 这件事要从头说起。 李家庄的情况一直是比一般的村庄强一些,但也只是强一些。 经过十年的****,三年的灾害,这十多年来不断的苛捐杂税早不知压垮了多少家庭,李家庄的日子是一天过得不如一天,早在几年前,李家庄大半的土地就被人给买去了,不少人家都失去了土地变成了佃农和拥农。 也就这两年,因为李江的关系,李家才慢慢的缓过劲儿来,但这个速度非常的缓慢,加上李家庄这几年也来了不少流民在此落户,可以说,现在李家庄的情况差不多和苏家庄一样了,也就李家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家情况好些。 今年赋田之策一出,李家庄里不少人家都符合赋田的标准,他们全都兴冲冲的去县衙里登记了。 巧的是,当年买他们李家庄土地的那几户人家要么是逃难走了没了,要么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总之都不在了,那一片地连着外头的上百顷土地都成了公田,他们要分田就是从那里分。 县衙知道上头的钦差快到了,动作也快,没几天就给分好了,按照标准,每个人头分得一定数量的土地。 因为已经过了第一季播种的季节,但江南气候好,农民们就指着地的收入,因此在做完地主家的活后还跑到自家的地里整理土地,打算过段时间播种豆子等物,然后等到秋末收一次,再播种冬小麦。 打算很好,大家也充满了生活下去的热情,但那些豆苗才长出来,那些地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别人家的了。 那个人家不是别家,正是苏家。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那一片的地都变成苏家的了,他们就是再笨也知道他们遇上了豪强强抢了,外头说书的现在说的不就是平阳侯如何勇斗地主豪强为百姓做主的事吗? 只可惜这里不是河北山东,而是江南,偏偏钦差还是苏家的人,他们顿时觉得没了活路,还是李家的人想起了在府城的李石,想起了木兰的身份,这才推举出两个人连夜赶路来找李石拿主意。 “你们的地契呢?可还在手上?” 李才听问,更加憋屈,道:“那地契根本就没到我们手上。” 李石挑眉。 李才解释道:“一开始县衙只统计各家各户的人数,然后丈量土地,让每家每户都心中有数,因我们那一片流民与贫民较多,县衙里的人都派了出去,实在无人再给我们重开地契,县令大人就下令先分地,记录在策,之后再统一开地契。” “可前段时间,许多人都说我们的那一块地成了别人的,我们不信,就到衙门里去问,衙门里的人吞吞吐吐的也没个准信,后头还是大家凑了一些银子,才知道县衙里做了备案,说我们都将地卖给了府城苏家,现在地契已经开给了府城苏家。” 李石垂下眼眸,苏家家大业大,子弟也是良莠不齐,也不知道是谁做下这种蠢事。 “知道地契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吗?” 李才摇头,“我们打听不到,也就知道是府城苏家的少爷。” 李石沉思片刻,道:“我记得你们县令是个清廉的人,你们去找县衙要说法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李才有些愤恨道:“县令大人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病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好,县丞也根本不见我们。” “病了?”是真病还是假病? “三弟,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我们就指着这些地活命呢,也实在是找不到帮忙的人了,这才找上你的。”李才与李石不太熟,因此开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烧,但除了李石,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李石点头,“二堂哥先在这里住下吧,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李石与知府大人相处的不错,知府大人因为年前救灾有功,升迁在望,只等明年任满考核进京述职了。 而这底下的县城都是知府大人在管,因为皇帝在这事上的强势,知府大人本身又是个好官,因此对这事也抓的比较紧。 李石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所以当天晚上李石就去拜访知府大人了,木兰则安排李家庄的人住下。 知府大人和李石相处的不错,现在算是朋友,所以他一来,知府大人就丢下吃到一半的饭将人请进来。 从书房里出来后,知府大人笑着送走李石,可等李石一走,知府大人的笑脸就冷下来了。 知府夫人正好过来,见了就问:“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知府大人冷哼一声,“自然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撼动大树之人。” 知府夫人眨眨眼睛,没有再问。 知府大人甩袖回书房,面沉如水,看来山东河北之事还不足以让他们收手,倒因为苏定的身份而又重新猖狂起来了。 第二天下午李石就知道了那侵占赋田的苏家少爷的名字——苏远。 倒是好名字,只是眼光一点也不远,这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苏家六房的三爷,李石与木兰对此人倒是不太陌生,当年刘家湾的事他们也算亲眼所见,而且,刘家湾离府城也不太远。 302第302章考量 李石不知道苏定的态度,只能将此事调查清楚写在信中交给人送去给他。 苏定现在还没到,但盯着苏定的人却不少,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苏定的态度。 若是苏定铁面无私办了苏远,势必与江南豪族对立,甚至苏家都不会认同苏定;而苏定若是不办苏远,不说朝堂中与苏家对立的其他势力,就是杨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拉下苏定与苏家的机会。 所以,人就是这么奇怪,苏定办了苏远,表明了他是站在皇上那边,那就是与地主豪强为敌,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苏定与苏家。 可若苏定站在了他们这边,他们之间又各自有利益纠葛,包庇族人,这样好的理由在这敏感的时节是最好用不过的了。 苏家在江南为霸太长时间,可是有不少人家都眼红着呢,不然杨家何必花费这么多的时间谋划? 所以李石才说苏远是蠢货,这时候不躲在家里乖乖的做他的少爷,非要跑出去祸害百姓,连带着把苏家和苏定也祸害了。 苏定收到李石的信,只是心中惋叹一声,握紧了手中的信件,叹道:“时也,命也!” “大爷?”文砚惊疑的叫了一声。 苏定摇头,“还有多长时间可到府城?” 文砚心中计算了一下,“大概还要三天半。” 苏定点点头,挥手让文砚下去,自己坐在马车中沉思。 祖父对他有怨,家族也不服他,觉得他对家族太过凉薄。 苏定嘴角一挑,那这次就让家族来做决定好了,相信祖父与父亲及诸位长辈一定会很开心的。 苏定作为钦差回到钱塘,随行的还有各类官员,他们自然是被钱塘的官员夹道欢迎的。 苏定与赖五的行事不一样,赖五是不会赴大家的接风宴的,但苏定不仅去了,面对去的是最好的钱塘酒楼也面不改色,还与大家谈笑风生,将这钱塘名菜一一道来,倒是照顾了不少随行的官员。 江南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里面的糖衣炮弹不要太多,因此能给皇帝选来做监督的官员都是铮铮铁骨,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见为首的苏定不仅接受了接风宴,还是规格如此高的接风宴,脸上都不太好看。 但众目睽睽之下,加上临出京前皇上交代了他们要听苏定的话,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当场闹出来。 钱塘当地的官员心中若有所思,杨家的几位公子更是翘了翘嘴角,冷眼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苏定。 不怪杨家的几位公子不服气,从小他们就被苏定压着,明明他们也并不比苏定差,但钱塘,甚至整个江南只知苏定,却不知他们,现在他们也只是在军中效力,但苏定却早早的在皇帝面前露脸,成为朝中数一数二的大臣了,甚至整个苏家都到了苏定手里。 这让明明是同龄的杨家几位公子如何服气?更别说杨苏两家一直是竞争关系。 苏定喝得醉醺醺的出来,却不是往家走,而是和京中来的官员一起往给他们安排的官署去。 一进入官署,苏定就放开扶着他的文砚,微闭着的眼睛睁开,眼中清明,哪里还有一些醉态。 看得几位脸色有些铁青的官员一愣。 苏定微微点头,对侍卫道:“劳烦几位大人出去帮我们守着,我与几位大人有话要说。” 这些侍卫都是皇上从自己的亲卫中挑出来给苏定的,忠诚上不用担心。 苏定对几位大人道:“几位,我们进书房谈谈吧。” 几人以为苏定要与江南的官员同流合污,正想着回头参奏苏定,没想到苏定一进门就变了,当下心喜,忙跟着苏定进门。 苏定坐在书桌后面,沉吟道:“……江南的情势与别处不同,朝廷对江南的控制并不重,从万元年间的迁徙开始,江南一直控制在豪族手中,几位若想将此差事办好,就不能光靠律法,而平阳侯的法子在这里也不怎么管用。” 几位大人都皱起眉头,但也知道苏定说的是对的。 江南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鱼米之乡,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人类开始的足迹是在黄河中下游地带,而江南这边还是属于蛮夷之地,一直到前前前朝的时候,当时的几位皇帝努力了将近两百年,将关中不少豪族迁徙到此处,江南这才慢慢的发展起来,而苏家,也是那时候发展起来的,并且一跃取代那些迁徙过来的豪族成为江南第一世家…… 因为江南离京师一直比较远,以前交通又不便,所以朝廷对江南的控制一直很弱。 不想山东河北山西等地,虽然地方豪族比江南强盛,却一直在朝廷的控制之中,“苏大人有何计策?” 苏定嘴角一挑,“这就要几位大人暂且忍耐一下了……” 苏定回府城,苏家的老太爷和苏延年一直在家里等着。 本来苏延年也在受邀出席接风宴之列,只是苏延年不想在宴席上看见儿子,所以就回绝了。 此时却见苏定久久不回家,心中气闷不已。 苏老太爷却怪苏延年,“你与定儿的关系本来就不够好,此时却还端着架子,你这是打算将他越推越远吗?” 苏延年青着脸不语。 苏老太爷就冷哼一声,“等定儿回来,你与他好好说说话,他现在是族长,我不管你们私下里如何,在诸位族老面前不许你们胡闹。” 苏延年臭着脸应下。 苏定直到深夜才一身酒气的回来,才进门就被大管家迎到书房。 大管家低着头,细声恭敬的道:“老太爷及大老爷都在书房里等着大爷呢。” 苏定点头,顿下脚步歪头看大管家,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对方额头上冒汗,才淡淡的道:“听说你孙子现在三弟跟前伺候?” 大管家打了一个寒颤,扯着笑道:“这都是大老爷的恩典。” 苏定点头,“那就让他好好的伺候三弟。” 大管家只觉得心中冰冷,这位爷的手段可比大老爷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也不知道他是否会误会。 作为苏家的大管家,他的孙子想要找什么样的差事没有,实在是没必要去做三爷苏道的随从,毕竟只是一个庶子,真要做随从,他也能将孙子安排到四爷苏乐身边,那位不仅是嫡子,还是最受宠爱的嫡幼子,再不济,还能到外头铺子里历练,以后做一个管事总是差不了的。 偏偏大老爷生怕大爷亏待了三爷,这才将他孙子安排到三爷身边,就是指着有他这个大掌柜照应,以后三爷的日子好过些。 现在,大管家就只觉得满心的苦涩了。 苏定不知道大管家的这些心思,他只是听说这段时间母亲与大妹妹在府城的日子过得不太好,苏道经常去找大妹妹的麻烦,所以警告大管家一下罢了,他虽然不在府城,但周氏和苏婉玉是他的母亲与妹妹,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苏老太爷闭着眼睛几乎要睡过去,见苏定进来,睁开眼睛问道:“可是在接风宴中出了什么事?” “接风宴很顺利,只是孙儿有些事要与几位同僚商量,所以回来晚了。”苏定顿了顿道:“祖父与父亲怎么还没睡?现在天热痢疾多,应该多加休息才是。” 江南一到热天就容易爆发痢疾,老人与小孩尤甚。 苏老太爷一叹,“这不是担心你吗?”苏老太爷眉宇间都染上了愁绪,“你怎么就接了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在京中的时候就该想尽办法推辞才是。” 苏延年冷哼一声,“只怕是念着这事的功劳,不舍得推吧?” 苏老太爷皱眉,狠狠地瞪了苏延年一眼,对苏定道:“你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苏定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他只当没听见苏延年说话,也不当这个人存在,只对苏老太爷解释:“孙儿也想过要推辞,只是圣旨是当堂下的,因为前面已有不少人或生病或受伤,皇上面上虽不显,心中却也恼上了,我身体一向健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不能推辞,所以只好接下。” 苏定见苏老太爷沉思,就压低了声音道:“孙儿出京的时候,傅大人与公孙大人因为伤重生病,皇上让他们回家荣养了,等什么时候病好了再说,现在吏部是左相暂代其职,而公孙大人的职位却是左侍郎代任了。” 苏老太爷和苏延年这才面色微变,良久叹道:“只怕傅大人和公孙的人从此就要颐养天年了。” 既然已经被人暂代,又怎么可能还能官复原职?得罪了皇上,以后只怕连官场都进不了了。 苏家现在也就只有一个苏定还能拿得出手,虽然底下还有许多苏家子弟在官场,但大多是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出色的政绩,若是苏定也没撸下来,那苏家在朝中至少又要沉寂三十年。 三十年后能够改变很多事。 现在朝廷对江南的控制在逐步加重,府城又有杨家虎视眈眈,三十年,变故实在是太大。 苏老太爷收起心思,强打起精神来道:“既然接了这个差事,那就要好好办,别辜负了皇上。”顿了顿道:“但你是首官,有些事却不必要亲力亲为,交给底下的人去做便好。” 意思是让他手底下的人去干得罪人的事,自己只要稳坐钓鱼台就好。 苏定心中嗤笑,嘴上应下了。 接下来,苏家将要一场大难,这才大难需要他与老太爷与家族一起同心齐力的度过,他不希望他们现在就产生矛盾,反正他现在说什么都先应下好了。 303第303章调查 对于苏定的回归,最高兴的莫过于周氏和苏婉玉了。 苏定从书房里出来,才到二门就看到了听到消息迎出来的母亲,苏定脚下加快了步伐,看着周氏映在等下的脸庞,眼角是压不住的皱纹,心疼了几分,“母亲,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周氏高兴道:“我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吗?看你一身的酒气,快回去喝碗醒酒汤,我已叫人准备好了热水,梳洗了先好好的睡一觉。” 周氏虽然生气大儿子不肯帮女儿,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几年不见,早想着了。 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苏定心中微暖。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周氏就在客厅里等着了,“你先用些早饭,等一下去给太夫人和老太太请安。”周氏顿了顿,问道:“你的行李怎么没送回来?虽说家里不缺你的穿用,但那些衣服东西都几年不用了……” 苏定解释道:“我今后要住在官署,东西都留在了那边。” 周氏大惊失色,“这是怎么说?你都回到家了,好好的家不住,怎么住到官署去?那里面的下人都官家请的,除了一些粗活,哪里会照顾人……” “母亲,”苏定打断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出京的时候皇上就关照过,我与几位大人也说好了,为免牵扯太多,我们就住在官署,我身边还有文砚呢,母亲不用太过担心。” 周氏不太懂政治上的事,只是单纯的担心苏定的吃穿,闻言皱眉想了想,“那回头我给你再收拾一些东西,再给你送两个丫头过去。” 苏定忙摇手,“这可不行,同住在一个官署之中,我不能搞特殊。” 周氏满不在意的道:“大不了我给他们每人都送几个丫头去。” 苏定黑了脸,心中无奈,这人要是送去,苏家更说不清楚了,如果是以前,苏定早就发火说不要了,但现在他也是父亲了,虽然还是会心中烦躁,但好歹能耐下心来给周氏解释了。 等苏定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完,他也顾不得停留,急匆匆的去了官署,今天是第一天,到底要有个什么样的章程,他还需要与属下商量。 “……既然已经来了,我们自然要快点去查,也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从京城赶到府城需一个月,他们早在大半个月前就收到了圣旨,十几二十天的时间改做完的动作早做完了,哪还有什么措手不及?” “那柳大人以为应当如何?” “自然是制定章程,一步一步来,只要仔细查验,他们只要有侵吞之举就一定会露出破绽。苏大人以为呢?” 苏定点头,“本官赞同,如此我们就划分区域吧,两人一组,快速些,但更要紧的仔细,江南一直是重灾区,当初叛乱是从江南始,那些叛军又一直躲在江南,加之去年的雪灾,只怕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此次不求快,只求稳,查出东西也先不要声张,汇集到此处,等定国公带兵到了之后再一起清算。”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慎重的点头。 平阳侯那样彪悍的人,带着兵去监督都有人要反,更何况他们都只是文弱的文官,身边只有这几十个侍卫,根本就不值一提,还是等定国公带兵到了之后再一起清算比较妥当些。 苏定拿出地图与几人划分,每一组负责一个区域,而每次出行都要随身带着侍卫。 这一次的检查就要从府城开始。 赋田的工作依然是交给地方官,苏定他们一行人的工作就是检查赋田的效率与成绩,看公田是否被侵占,检查应当分到土地的百姓是否都分到了。 府城周围的田地是知府大人直接负责,钱塘知府邓茂算是一个清廉的官,在官场中也算有名,现在不过三十多岁就是一方知府,能力也算出众。 这一行官员中包括苏定,对他的印象都还算不错。 邓茂见苏定对他态度还算不错,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与苏家的关系不算坏,但也不算多好,在这钱塘府中,他落过几次苏家的面子,也算计过苏家,此时见苏定眼中坦荡,自然高兴。 他自信他看人还是挺准的。 而邓茂的能力也的确不错,苏定带着人在府城周边清点,又下到农户中调查,该给贫民的田地都分到了他们的手中,记录在册的公田并没有被侵占。 “苏大人,会不会有没有记录在册的公田?” 苏定拍了拍账册,笑道:“回头开库房检查往年户籍销账及地簿就知道了,圣上的旨意才下不过三个月,他们就算能伪造这公田册,也不可能来得及伪造那几样。” “只是这时间……” “我们抽检一些就是,不用每一部都查,”苏定顿了顿道:“到时候你们亲自去选,每个人选三本,随机选。” 身边的几人恍然大悟,这样随机下来,只要查出一本有问题,那就代表其他的或许都有问题,而且也减少了工作量。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出京之前圣上也交代过,只要不过度,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还不是闹大的时候。” 被皇上选来这里的官员,虽然都清廉至极,但也都识时务,至少他们并不迂腐,也知道现在天下未稳,有些事情能放过就要放过。 当下大家都点了头。 苏定骑着马回去,路过鸣凤村的时候勒马站住,身边的官员就道:“大人,这里是鸣凤村,倒也有五百多亩的公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苏定点头,打马进去,入目的就是连成一片的大宅,随行的官员惊奇的“咦”了一声,“这三户人家好富庶,一家的面积等同于公侯了。” 再仔细一看,摇头道:“左右两家还罢,这中间一家却只有三进,倒是大门挺气派,倒让我误会了。” 但左右两边都是五进的大房子,围墙虽高,但他们现在骑在马上,又在坡上,不说看到里面的情景,大致的情况却能看个大概。 “这,不会违制了吧?” 苏定微微皱眉。 身后一个官员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多,摇头道:“这倒不至于,看那墙面用的是青砖,我隐约看着里头的布局也只是照着农家小院来,除了大点,却没有违制,何况,此时还有谁追究这个?” 说的也是,房屋制度虽然一直都在,但普天之下还有多少人遵守? “不过这三户人家倒是有钱,这样大的地方不知花销多少。里头又花团锦簇的,更不知耗费几何!” 他们遥遥看去,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里面树木郁郁葱葱,看得出打理得很好,但也因为距离远,他们看不出是什么花什么树。 被派来领路的衙役就忙解释道:“诸位大人却是误会了,这不是三家,而是两家,或是说一家也不为过。”就将苏李两家的关系说了,末了道:“这房屋看着大,但其实花销不大,这里头用的是普通的青砖,木头也是普通,当初建造的时候又正是挑人工最便宜的冬天,所以我们私下计算过,也不过三四百两。” “两栋五进的院子才三四百两?”不说苏定身后的官员,苏定也有些怀疑。 “这却是千真万确,诸位大人不要看三四百两很少,在这乡下,三四百两也不简单呐。”就是他,一辈子不吃不喝顶了天也就赚个二百两,还是在有灰色收入的情况下。 “这,在京城没有两三千的银子只怕买不下一个五进的院子……”那还是在地段不太好的情况下。 衙役就笑道:“大人说笑了,这乡下地方如何能与城里比,更遑论京城了,不说其他,在京城,光买地就要多少钱了,可这乡下地方可不要多少钱。”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苏定,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头还有一个故事呢,当初李苏两家在鸣凤村落户,却是得罪了里正,里正故意将他们两家放在河东,村长过意不去,在划分菜地的时候就将那一大片都给划给了李家和苏家,当时他们几个人吃饭都困难,谁能想到人家就能赚下这样大的家私,说来还是靠的那位苏姑奶奶……” 苏定似笑非笑的瞥了衙役一眼,知道他在拍他的马屁,苏家的故事在当年李江和苏文闹上门的时候就不是秘密了。 “后来他们只需买那右边的地盖房子就行了,只是这乡下地方最不值钱的就是荒地,那片地方泥土浅薄,连菜都种不活,更别说种其他的庄稼了,除了荒废,也就只能建房子了……” “最难得的是李家与苏家竟能供出两位进士,听你那样说,他们家乡邻间也还和善?” “自然是和善的,因我们当年吃过逃难的苦,对灾民最是同情,去年我们府城雪灾,就是那位小李相公牵头捐钱捐物,圣上还嘉奖过他呢……”衙役见苏定没有阻止,知道自己说的话讨了他的欢心,更是大夸特夸。 而衙役这样一说,大家也想起来了,“就是皇上赐了牌匾的德胜医馆?” “正是,正是,那位小李相公心善得很,每个月都有义诊,现在更是六十以上的老人前去看病免费,那些贫苦人家只要拿了户籍去也是免费,只要证明自己无力支出看诊的费用……” “那这德胜医馆岂不是大亏特亏?”有一个官员对钱财最是敏感,“如此,他哪来的银子扶持医馆?” 304第304章做客 衙役骄傲道:“大人不知,城里有富户想要做善事,也给德胜医馆捐了一些钱及药材,小李相公都记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公布出来,那些银两及药材用在什么地方都写的清清楚楚,还将账本给捐钱的那几家看呢。” “您别看医馆免费给人看诊,就以为医馆亏钱,前去德胜医馆看病的人不少,因此也赚了不少钱。” “难怪能将院子打理得这样好……” 有时候建房子不是最贵的,而是装修打理里面的院子才是花销最多的,其他的不说,奇石奇花奇树就不知花销多少了。 众人心中才散过这个念头,谁知衙役又笑道:“几位大人又误会了,我虽没进过这李家与苏家,却也没听说过他们家收购奇石奇树,所以这院子未必就花销大。”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衙役就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这些人走街串巷,常要了解民情,故知道的多一些。” 倒不是所有的衙役都知道这些,而是知府邓茂考虑到苏定会想要了解多一些,就专门拍了这个有包打听外号的衙役跟着。 苏定打马下坡,笑道:“我们去看看吧,正巧,大家劳顿了大半天也渴了累了,下去讨碗水喝。” 几位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有些犹豫,“讨水喝,不太好吧?” 苏定朗声笑道:“就算是不讨水,看在我的面子上,吃顿饭还是可以的。”说着打马下坡。 随从的官员都有些疑惑,文砚就笑着解释,“诸位大人不知道,下面那位小李相公是我们苏家的姑爷。” 苏家的姑爷? 苏家的姑奶奶怎么会是孤儿流民?还需要自己进山打猎供养弟弟? 疑惑一闪而过,倒是有一人三年前就在京城任职,倒是影影绰绰听过一些谣言,他一直以为那是谣言的…… 文砚上前一步拍门,李毅牵着两个弟弟的手正要出门玩,打开门疑惑的看着底下站着的人,见他们人手一匹马,知道身份非凡,一时间有些拘谨的问道:“你们是谁?” 苏定看了一眼李毅和李彬身上的衣服,对他们的身份心中了然,然后目光就放在了阳阳身上,见他几乎与李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眼睛与木兰的一样,上前一步,半蹲着道:“阳阳,你猜我是谁?” 阳阳疑惑的歪头看苏定,很诚实的摇头,李毅就上前一步挡住阳阳,戒备的看着他,李彬牢牢的牵着阳阳的手,将他扯到身后。 苏定心中就对李毅与李彬有了好感,笑道:“我是你们舅舅,你爹娘在家吗?” 李毅闻言更加戒备,“我爹娘都在家里……”别以为他小就不知道,他舅舅在定远县,他又不是没见过苏文。 “哦?你爹也在家?”苏定好笑的看着李毅,“那我怎么听说他在医馆里呢?” 苏定逗着李毅,里面周大福听到动静忙跑出来,他没见过苏定,因此没有认出苏定的身份,忙上前拉住李毅,恭敬道:“这位公子找我家老爷?” “我是苏定,你家老爷若是不在,找你家太太也行,我们路过鸣凤村,有些渴了,特来讨两碗水喝。” 周大福就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就对上苏定那双与苏木兰一模一样的眼睛,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公子请进,小的这就去请太太,几位大人快请进。” 周大福拉住李毅,低声道:“大少爷,这是您大舅舅,快牵着二少爷和三少爷回去叫太太。” 李毅这才知道误会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苏定一眼,但他不记得他还有个大舅舅,也从没听人说过呀。 但他还是听话的牵着李彬和阳阳的手跑去叫木兰。 苏定与随从的官员跟随周大福进去,现在两边的房子已经建好,李江和苏文两家都搬了进去,第一进的房屋就空了出来,木兰就依然将第一进算作前院,客厅也放在第一进里…… 几人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梨树,旁边缠着葡萄架,上面的葡萄爬满了架子,甚至伸到了旁边的围墙上,六月份正是开始吃葡萄的季节,上面白的,黑的,紫的,一团一团的葡萄挤在一起…… 这些都是当年刚搬进来的时候种的,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所以果树长得很大,现在伸张开来,留下一大片树荫…… 不远处则是一口井。 明大人摸着胡子道:“倒是凉快,好一番农家小院。” “的确别有趣味。” 周大福抽抽嘴角,这个调调…… 据他所知,二奶奶和三奶奶都不太喜欢,不过,他们现在也不住在家里,所以家里的一切都是照着大太太的喜好来的,而且很不巧的是,从老爷到三爷都很喜欢在院子里种果树…… 周大福请他们在客厅坐下,弯腰道:“公子,几位大人先坐着,小的这就去给诸位泡茶。” 大暑天的在外面跑,中午只吃了一点随身带的点心,大家早就饿了渴了,此时听周大福上茶,自然巴不得。 周大福心中却在犯难,不知道应不应该热情招待苏定。 木兰与府城苏家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平时老爷甚至禁止他们在家中说起外头苏家的消息,而苏家几次让人送礼来,老爷都是直接叫人还回去,或是下次还礼的时候直接堵死…… 虽然外头总是说苏定与自家太太的关系好,是唯一承认自家太太身份的人,但他了解太太,太太有些淡漠,只怕她还不稀罕苏定的承认呢。 周大福正纠结,木兰就从后面过来了,看到苏定,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到木兰脸上的笑容,周大福心中一松,心里有了计较。 “大哥怎么过来了?” “等一下要去查看鸣凤村的公田,就进来坐一下。”苏定起身,为木兰介绍,“这几位是我的同僚,我们都饿了渴了,所以进来讨碗水喝。”他知道这个妹妹有些一根筋,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只怕她不会很快明白过来。 木兰果然很快反应过来,“诸位大人好,我这是农家小舍,只有一些简单的饭食,只怕要委屈诸位了。” “是我们叨扰李太太了。” 木兰不在意的笑笑,对周春道:“你去沏茶上来。”招过周大福吩咐:“厨房里有新鲜的肉,再叫人去菜园里摘些菜,叫人赶紧上灶……” 周大福一一应下,低声道:“厨房里有今天早上给几位少爷做的点心……” “叫周春端上来。” “老爷那里要不要派人去叫回来?” 木兰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苏定也不是外人,叫他自己招呼就好,也好让他们自在些。”木兰看了一眼坐在外头的侍卫衙役及他们的小厮,低声道:“外头的也要招呼好来,茶点什么的快点上,让小坠及春红一块儿出来帮忙。” 周大福应下。 里面,苏定拉住李毅,从腰上扯下一块儿玉佩,再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扳指,从扇子上扯下一块扇坠,“这是舅舅第一次见你们,身上也没带什么见面礼,来,舅舅给你们带上。” 这几样东西价值都在伯仲之间,苏家是世家,苏定又是族长,身上的东西自然不会差。 随从的官员看见了,自然纷纷掏出见面礼给几个孩子,其中明大人最肉痛,他是几人里最穷的一个,三份见面礼可是耗了他不少的银子,虽然他给的并不重。 苏定见了哈哈大笑,朗声道:“这就算你们给的饭资了。” 明大人见苏定这样说,倒是将原先的拘谨丢去了,他最怕的是苏定不言语,心中却嫌弃。 “苏大人这样说,下官定是要放开肚皮吃才能赚回来的。” 李毅眼珠子一转,脆生生的道:“大舅舅,几位大人,我家有很多果子,我摘下来给你们带回去好不好?” “哦?你家有很多果树?” 李毅狠狠地点头,“很多很多。” 他和李彬现在的爱好之一就是爬树摘果子。 厨房的手脚很快,有些食材又是准备好了晚上用的,现在都是一拿出来就能用,木兰将客厅留给他们和几个孩子,自己也去厨房帮忙。并不在客厅里招待客人,只是将周大福留在那里,看缺什么就给补上。 他们不是农民,那些读书人规矩最多,木兰要是在客厅里,那些人反而会拘谨,气氛反而会凝滞,她不将苏定当外人,又将几个孩子留下,就是希望气氛能好些。 很快,木兰就端上一大盆的酸菜鱼,周春和坠儿端着红烧兔肉,爆炒斑鸠,香菇油菜,凉拌五丝,烧鸡和油煎豆腐…… 闻着香味,几位只吃了点心填补肚子的大人们顿时快速的分泌口水,眼睛止不住的往这边瞟…… 木兰将菜摆放好,让人将饭端上来,对众人笑道:“大哥与诸位大人不如先用着,下面还有几道菜,却是时间要长些。” 苏定就作为半个客人请大家入座,见桌上没有酒水,就问道:“没有酒吗?” 木兰蹙眉,“你们下午不是还要工作?可以喝酒?” 苏定摸摸鼻子,底下的人也都喜欢喝酒,但也不好意思在木兰说出这话后说喝一点没关系。 周大福暗暗着急,上前笑道:“太太,喝一些也是没事的……” 木兰的不喜欢工作的时候喝酒,也不喜欢喝了酒之后工作的人,沉默了片刻道:“我这儿倒是有新酿的葡萄酒,度数很低,大哥要是想喝就喝那个吧。”说着让周春去将葡萄酒端出来。 那是第一茬葡萄酿的,他们家的葡萄年岁大,加上打理的好,每年五月份葡萄酒开始成熟了,一整个围墙都是葡萄,成熟的不少,木兰怕浪费,就给做了葡萄酒。 305第305章托付 葡萄酒早就有了,只不过很少有人喝就是了,一是因为葡萄很少,作为水果都很贵,更别说拿来酿酒了,二是因为葡萄酒的度数很低,女子喝还好,男子喝就有些不够味了,因此葡萄酒并不普遍。 木兰酿的葡萄酒却比市面上的还要淳厚,这是她从古书中找出来的方子,其实她若是拿出前几年酿的葡萄酒只好更馋人,那些酒现在就被埋在地下,她可舍不得给几个陌生人喝…… 但苏定他们已经很满足了,这两天在外面跑,因为来不及赶回城里,他们就只能随身带一些点心在身上,午饭就简单的解决,这样丰盛还有葡萄酒喝的过时午饭却是几天来的第一次。 吃饱喝足,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苏定就摸着李毅的头道:“你不是说你们这儿有很多果树?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吗?” 李毅看了一眼周大福,见他点头后就高兴的应下了。 苏定就抱起阳阳,对随从的官员笑道:“我们也去摘一些水果,回去晚上吃。” 那让小厮或下人去摘不就好了? 不过看苏定已经起身,他们也只好站起来。 跟着李毅从侧门那里进去,转过一个弯,看着院子里隔一段距离的一颗果树,上面或挂着黄橙橙的橘子,或是缀着桃子,或是挂着一簇一簇的龙眼…… 明大人福至心灵,顿时明白苏定这是让他们眼见为实,李家这房子看着大,但花销实际上并不大,再看路两边种的花,那就是普通的菊花芍药与蔷薇等,并不十分出奇,品种也不名贵,但种在一起,若是一起开花,远远的看着,自然是花团锦簇…… 这样的院子是算不上多高雅,但住着多舒服啊,春天有春天的花,夏天有夏天的水果,秋天也有秋天的收获,就是冬天,也还有一院子的梅花可看…… 李毅爬树很厉害,着急扎了衣摆,一溜烟就爬上梨树,从上头摘了最大的几个往下丢,“大舅舅,几位大人,我给你们摘梨子。” 明大人也回过神来,笑着伸手,“也给我摘一些。” “我不喜欢吃梨,我倒是看上了龙眼,那可是好东西,只可惜我看着还没成熟……” “这橘子不错,一伸手就能摘到。” “这几日我正有些咳嗽,吃些枇杷最好……” 周大福让人给每人准备了一个篮子,就连底下的侍卫和小厮都每人一个,“诸位看上什么水果只管摘,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就是水果多。” 就有大人好奇的问道:“你家就只有这一个院子的水果?” “各处都有呢,凡是该摘树的地方,种上的都是果树,我们太太说了,那么大的地,光种树可惜了,当年我们二爷三爷又总是闹着吃水果,现在有了地,自然是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了,以后馋了,渴了,出门摘了就能吃。” 说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家太太倒是有趣。” 每个人都挑着自己喜欢吃的摘了一篮子,若苏木兰不是苏定的妹妹,他们定不会要的,他们做御史的,最怕的就是不付钱用百姓的东西。 大家闹了一阵,心情难得的好了,苏定看了一圈,招手让周大福招待他们,看好李毅和李彬,自己抱了阳阳去找木兰。 木兰就在隔壁院子里站着,苏定见了好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避讳了?”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几位大人未必不会介意。”木兰从小在外走动,怎么可能会在意见外男?只是那几位大人一看就是迂腐的人,木兰不愿意给人说闲话的机会。 到时她两耳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受到干扰的却是李石和苏定。 阳阳刚才也喝了一碗汤,吃了一些肉,所以有些困了,他也不怕生,直接靠着苏定的肩膀昏昏欲睡。 木兰见了就要接过他,苏定避开她的手,在石凳上坐下,调整好阳阳的睡姿,不在意的道:“就让他这么躺着吧。”苏定看向木兰,低声问道:“你过得好吗?” “我过的很好。”木兰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定,见他瘦了不小,想起李石与她说的那些话,知道苏定现在很为难,只怕还很难受,就低声安慰道:“你也看开些,你虽是一族之长,但有些事情并不只是你的责任,你大包大揽,对他们未必是好事。” 苏定微微一笑,“我知道。”也只是知道,却做不到。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家族为重,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虽然他一直说要将家族的陋习改过来,要破而后立,但这些事情的前提也是为了家族…… 从小到大生活的标杆,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现在他之所以愿意拿自己的家族开刀,也不过是想让苏家逃过这一次皇上的清洗,为了更好的开始。 “木兰,大哥想求你一件事。”苏定斟酌了一下开口。 木兰看向他。 苏定沉吟道:“这一次,我不知道是错是对,也不知道家族能否从泥潭中挣脱出来,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如果有一天我失败了,你能帮帮苏家,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栖身的地方,可以活下去就好。” 木兰大惊,“可你不是站在了皇上这边吗?” 苏定看她吃惊的样子,忍不住摸着她的脑袋道:“皇上是胜利者,但我不一定就是胜利者。” 在皇帝胜利之前,总是会有许多的牺牲的,他不确定他能否活到最后,他的家族能否撑到最后。 他只知道,如果他不站着皇帝这边,苏家现在平安,但也只不过多撑一些时间罢了,而他站在皇帝这边,赢了,苏家换一个方式继续站着,输了,就是失败提前了。 “我知道苏家对不起你,你也不想见到他们,但我依然要求你,是不是觉得大哥很可恶?” 木兰摇头,“他们是你的责任,你这样做无可厚非,我虽然不高兴,但我依然会答应你。”木兰顿了顿,继续道:“但如果他们会危机到我的家人,我不会继续干预的。” 木兰知道古人重诺,她若是接过这个担子,苏定只怕以为她会拼尽全力帮忙,但其实,她很自私,至少在祸及家人性命的时候,她会果断的选择家人。 苏定点头,“我明白。” 说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苏定才转移开话题,“阳阳胖了不少,大夏天的你们不要给他吃太多东西。”苏定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所以对养孩子也有一定的经验。 “这孩子是个吃货,怎么制止都没用。” “下次他再闹,打他手心就是了。” 木兰抽抽嘴角,她不提倡棍棒教育,平时阳阳要是闹得疯了,她最多拍一下他的屁股。 苏定看了哪里不明白,笑骂了一句“慈母多败儿”就转移开了话题,“……我看了一下两个孩子,品性都还不错,以后若是不变,倒是能成为阳阳的帮手,你们也要注意教育,让孩子成才总比以后留给他们家财要重要。” 木兰点头,“钟先生说两个孩子的记性都很好,在医学上很有天分,现在正跟着钟先生学习医术呢。” 苏定皱眉,“你们打算将医馆给他们打理?” “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哪里就说起这些了?不过兄弟反目成仇的多半是因为家财,以后他们要做什么也看他们的选择,至于这医馆,这又不是我们李家一家的,要怎样,还是主要看钟先生的意思。” “现在说这些虽然为时尚早,但还是要早做打算,提前将规矩立好,以后才少些纷争。” 又谈了一些孩子的事,苏定就将阳阳放到木兰的怀里,起身道:“我们等一下还要去看鸣凤村的公田,就先走了,晚上我会过来找一趟李石,你让他等一下我。” 木兰点头。 周大福就替她将一群人送出去,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一篮子满满的水果。 看得何钱氏眼热不已,转身回去收拾了一篮子野菜和今天新进山采的蘑菇就去找木兰。 她家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野菜和蘑菇还是她一早在林子外头一圈找了老半天找到的。 她知道木兰最喜欢吃林子里野生的蘑菇,现在拿去她一定高兴。 苏定正回头去看,就见何钱氏正拍门进去,顿时嘴角抽抽。 当年为了了解木兰的生活情况,他可是将鸣凤村上下的人都查了一个遍,在鸣凤村,就属这何钱氏与木兰来往最密切,苏定自然也知道,但他没料到,这何钱氏竟然是个多嘴多舌,走街串巷的人,苏定实在想不明白,一向在他面前有些内向不太擅长说话的木兰怎么会喜欢与何钱氏在一起? 其实这个理由很简单。 木兰不太喜欢与村子里的妇人们在一起,而那些妇人也不喜欢和木兰说家长里短的话,一是因为木兰的年纪太小,当年才有七岁,几乎是他们女儿的年纪。 但让木兰与一些七八岁的孩子在一起? 快别逗了,木兰的心理年龄接受不了。 但他们住在这个村子就要时刻了解这个村子的动态,至少一些最基本的常识与事件他们不能不知道,而在这里,能不嫌弃她的年纪和她说家长里短,偏偏还消息灵通的,就只有一个何钱氏。 虽然一开始木兰也不喜欢何钱氏的八卦,但十多年的相处下来,俩人早有了默契,木兰对于周围的消息几乎全都是来自于何钱氏,而何钱氏也从来不贪心,以前只要给她一些野味,现在只要给她一些点心,她就会很开心,不像其他人,和她熟了之后就会暗地里动不一样的心思,或是各种有求于她。 木兰办不到的就会说酸话,或是直接指桑骂槐。 所以到最后,木兰就只喜欢从何钱氏这里得到一些消息了。 306第306章消息 木兰才将阳阳放到床上,前面就说何钱氏来了,木兰想了想,就低声对周春道:“让何三婶先在前面坐着,我等一会儿就来。” 周春虽然不喜欢何钱氏,但也不敢怠慢。 李毅和李彬摘了一把葡萄,跑了回来,木兰见他们满头大汗,就用帕子给他们擦脸,一模他们的后背都是湿的,就轻轻地拍了拍他们,“赶紧去洗个澡,要不要睡一下?” 刚才李毅和李彬也吃了一些东西,加上夏天容易犯困,此时见阳阳睡得香,也眯着眼睛点头。 木兰就让春红给他们准备温水,“洗好了澡就****躺一会儿,让春红姐姐给你们打扇子,不许再往外跑了知道吗,大热的天很容易中暑的。” 李毅和李彬连连点头。 木兰这才去前面,何钱氏正抓着盘子上的葡萄吃。 种葡萄很容易,只要在初春插上,一般都能存活,但能将葡萄种得这么甜却很困难,何钱氏也从李家引过葡萄,但种出来的成熟晚不说,还酸酸的,甜倒是没有多少,也就比野葡萄好一些…… 所以,何钱氏每次来木兰这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葡萄。 见木兰进来,忙起身笑道:“木兰来了,快,快坐,我今儿一大早就进山采了一些蘑菇和野菜,想着你最喜欢吃蘑菇了,所以就给你送一些过来。” “正好,晚上可以做一道小鸡炖蘑菇。”木兰将菜篮子交给周春,对周春道:“厨房里还有一些点心和食材,等一会你给何三婶装上一些,再到院子里去摘一些瓜果给何三婶带回去。” 周春应下。 “现在天这么热,三婶再晚一些送来也可以的。” “这不是天热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所以想过来与你说说闲话吗?”何钱氏也知道木兰喜欢听外头的新闻,也不拐弯抹角,道:“现在外头火烧似的,亏得前天下了一场雨,不然还要更热呢。” “今年算好的了,从入春开始,一直挺风调雨顺的,现在稻子也抽穗完了,再过一个月也能收成了。我到田庄里去看过,下面的一个月只要不出大错,丰收是一定的了。” 说到这个,何钱氏也满脸是笑,“可不是吗,下面只要再有两场雨,今年就丰收了。”说到这儿,何钱氏皱眉,“怕只怕下面雨水太多……” 木兰笃定:“下半年的雨水不会太多的,三婶不用担心。” 何钱氏知道木兰一旦说了就有一定的把握,顿时心中松了不少。 她家的田地并不多,甚至种的都要比别人家的晚,但今年收成好,说不定他们能凑够修缮房屋的钱。 儿子渐渐大了,总不能还和他们睡在一个屋里,再过几年他都能娶媳妇了。 何钱氏隐晦的看了木兰一眼,微微一叹,她倒是想跟木兰借钱建房,只是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她要真敢借,也不敢确定能不能还上,木兰心软,耳根子软,小李相公却是个心硬的…… 想起她想给儿子谋个前程的事,忙打起精神来,低声道:“木兰,我这次来还是想提醒你一声。” 木兰剥葡萄的手一顿,“什么事?” “我听说苏家的大爷成了钦差了!?” 木兰好笑,“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府城也早就传遍了,还贴了告示出来呢。” 何钱氏急道:“都说你与苏家大爷感情好,我原先还不太信,但刚才我见那位大爷从这里出去,想来应该是真的了。” 木兰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何钱氏就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可得叫那位大爷小心些。” “这是为何?” “你常在家里肯定不知道,外人只怕都不知道呢,我娘家兄弟在长岭,那儿有一大片公田,听说就是叫周家给占了,周家可是那位大爷的外家,这办案办到自家外祖身上,可不得叫人戳脊梁骨吗,可这要是不办,他这钦差还不得叫皇帝砍脑袋啊。” 木兰不由坐直了身子,“这事确切?是谁和三婶说的?” “当然确切了,是我娘家兄弟说的,那片地早在开春的时候就是周家的了,我兄弟那时候还去做过长工呢,不过你放心,那片地不是抢的贫民的,听说是那儿的县太爷分给周家的……” 木兰面沉如水,周家在还没开始赋田之策的时候就占了公田? 那岂不是罪加一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定这下子倒霉了,苏家周家一块儿上了。 想到这里,木兰既心疼又好笑,偏偏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多谢三婶告诉我,不知道那块地大不大。” “大倒是不大,只有二百多亩。” 那真是不大,一个小田庄也就这个面积。 “可关键是那的地肥呀,那二百多亩地可是我们那儿最肥的地,先前连着后头的两座山都是我们那儿一个地主家的,只不过那地主倒霉,为富不仁惯了,千年造反的流民路过那儿,竟然谁家也没去,光打劫他家去了,一把火就把宅子连人一块儿烧没了。所以他家的地就都成了公田,这事大家都知道。” “先前我兄弟还以为周家买下了那块地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周家压根没买,是直接种上的……” “你兄弟连这个都能打听到?”木兰虽然这样问,但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何钱氏。 新皇登基的时候,因为天下未定,怕的就是那些地主豪强及商人仗着钱财多大规模的兼并土地,因此一开始就规定了不准买卖公田。 周家在赋田之策前耕种了公田,那就只能是销毁单据,抹平账册侵占了公田,这事一直埋着还好,若是被人查出来不知道要牵出多少事来。 而连何钱氏的兄长都能打听出来的东西,别人肯定也能打听出来。 不过这事还是需要与苏定说一声,至少要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多谢三婶告诉我了,外头还有什么新鲜的新闻?” “怎么没有?”何钱氏满怀斗志,“我们村里就有,村长家的老四前两天纳了一个妾,哎呦,你可别说呀,那妾侍长得真是漂亮,要不是我们村里还有一个你,只怕大家的眼睛就要看呆了。”说着何钱氏上下打量木兰,笑道:“不说还没发现,你好似又漂亮了一些。” 木兰脸微红,李石也说过这话…… “刘思成纳妾了,那刘四婶?” “哎呦,她还能怎么办?现在自然是刘老四说了算,好在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不然更苦。” “村长就没说什么?” 何钱氏就压低了声音道:“谁说不说的,听说为这事还把刘老四骂了一顿,只是现在村长可做不得刘老四的主了,骂一顿又有什么用?转身人家就把人给纳进来了。” 木兰脑海中就闪过刘思成妻子低眉顺眼的样子,若有所思道:“四婶是个聪明的,只要心不丢,这未必就是坏事。” 何钱氏不太明白,她只知道何老三要是敢纳妾,她非拿刀阉了他不可,所以看不出对方聪明在哪里。 “说起来,还是木兰会****人,你看江儿和阿文,比刘老四不知年轻多少,比他还出息呢,结果不也没纳妾?怎么他就先纳妾了?” 木兰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家不兴纳妾这一套。” 相对于什么公田之类的,何钱氏其实更喜欢八卦这些,不过见木兰兴致不太高,何钱氏也就不再说,只是提出了告辞。 木兰就忙起身要送她出去。 周春将她的菜篮子拿出来给她,里面已经装了满满的东西了。 何钱氏笑呵呵的接过,和木兰一起出去,到了大门口了,何钱氏却有些欲言又止。 何钱氏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木兰就忍不住问:“何三婶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何钱氏犹豫了半响,还是吞吞吐吐道:“我说了木兰别生气啊,其实三婶是有件事一直想求你。” 何钱氏有些忐忑的道:“你也知道,你三弟年纪渐渐大了,这不是他大哥在你庄子上找着了活,我们家那几亩地,我和我家那口子种就行了,他这不是就闲下来了吗……” 何钱氏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木兰就明白了,笑道:“三婶是想给何瑞弟弟谋个差事?” 何钱氏连连点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木兰,“这不是农闲,家里没什么事做,他又长大了……” “我记得二婶家的何成和何瑞一样大的。” 何钱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何成比我家那小子大上两个月,也很能干的。”虽然成的可能不是自家儿子,但那也是家里的侄子,以后兄弟之间互相帮衬些就是了。 “既然如此,婶子过两天叫他们两个过来一趟吧,李石手底下正有些活,他们要是不怕苦,可以试着看看。” 何钱氏激动的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篮子,就差没给木兰跪下磕头了,道谢的话说了一箩筐,这才兴奋的回家了。 何钱氏以前不是没动过攀附的念头,甚至因此何李苏三家的关系一度恶化。 何家三房人,除去已经失踪不见的何大郎,何二郎和何三郎都是好吃懒做的混蛋,当年看着木兰能耐,可是凑上来好几次,何钱氏脸皮比较后,也跟在丈夫身后凑过两次热闹。 但在何三郎的衬托下,何钱氏的脸皮到底还是不够厚,加上被李石暗地里****讽刺过几次,何钱氏愈加不敢轻易提出提拔这两个字。 这一次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提,却没想到木兰竟然同意了,还一同意,就同意了两个。 其实何钱氏不知道,李石现在的确很需要人手,而何成和何瑞在同一个村子里,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又还不错,木兰才同意的。 除了这俩人,李石还从李家庄选了几个人培养,就是苏家庄也没落下…… 307第307章合作 苏定虽然在江南有自己的人,但他还是想从李石这里得到一些消息,听一听对方的意见。 一来,他在这边的人手并不多,他的经营大部分是放在京城,即使他成了族长,苏家有许多的势力依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府城有他的祖父和父亲,他对江南的掌控要小很多。 二来,有些话,有些事,是底下的人不敢也不能跟他说的,但李石没有这个顾虑,他们一直是合作的关系,李石对苏定即使有隐瞒,在这些不侵犯到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总是会尽全力为他规避风险。 三来,李石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李石的慈善事业做的很大,往来的人中很杂,也因此,他也能收到很多的消息,虽然庞杂,但却是他所不能接触到的渠道。 最后,李石很聪明,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他肯定已经进行过分析了,苏定希望能听听对方的意见。 因此,苏定在听取完手下人的汇报,综合了官方得到的消息,还逛了一遍府城之后就上门来见李石了,这时候,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也有许多的方案想要和李石探讨。 李石才吃过饭洗完澡,苏定就上门了。 将人让进书房,苏定看见他脸上的疲色,问道:“很累?” 李石云淡风轻,“不过平常。” 木兰亲自守在外面,坐在石凳上拿着扇子轻轻地摇动,身边放着一枝香,那是李石制作的,燃烧之后可以驱蚊虫,大夏天的,木兰特别的招蚊子。 李毅端了一盘洗好的葡萄过来给木兰,木兰将人拉到身边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李毅低下头羞涩的一笑,“娘,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你说。” “我,我不想学医。”李毅忐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木兰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生气,只是很平和,略带些疑惑的问他,“你不是对医书很感兴趣吗?” “是,可我不想当大夫。”李毅虽然忐忑,但还是坚定的道。 “那你想做什么?”木兰好奇的李毅。 “我想当官。”李毅坚定的道。 木兰诧异,继而了然,当官,是这个时代最受推崇的职业,好像只有读书科举之后将所学所知卖与帝王家,光宗耀祖,人的一生才算圆满。 李毅看到木兰眼中的了然,却低声道:“娘,我不是想出人头地和光宗耀祖,”李毅有些忐忑的道:“我,我只是想当了官就能做更多的事,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和我和小彬一样是小乞丐了……” 木兰没想到李毅是这样想的,有些惊喜的抱住他,“小毅的这个想法很好呀,以后你若是做什么都要记住自己的这个理想。” 李毅松了一口气,“那娘是支持我去当官了?” 木兰笑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娘都不会拦住你们的,只是这都得靠你们的本事,你要是想当官,那就要好好的读书,只有读书好了,才能科举,考了科举才能当官。” 李毅狠狠地点头,“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那等你学好了,娘就让你爹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学院,你要是能考进松山书院那就更好了,你叔叔和你舅舅都是在松山书院念的书……” 李毅笑着依偎在木兰身边听她说李江和苏文的事,心思却飘散了。 他想当官,他说的理由是一个,但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最主要的理由是,他不想再饿肚子,在多年的乞讨生涯中,他深刻的知道,只有掌握了权势才不会饿肚子。 但这个想法他不敢让娘知道,他知道,木兰很疼爱他们,但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们,人生太长,也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他不愿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他想要变强,只有变强,他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他的父母也很疼爱他,他家的生活甚至过的不差,可最后还不是父母双亡,他沦落为乞丐? 若不是遇到了李石和木兰,说不定他一生也就是乞丐,最强也不过是一个混迹街头的混子…… 木兰不知道李毅的想法,只是和他说了一会话,就拍了拍他的背道:“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起早去读书呢。” 李毅和李彬每天都要去村里的学堂念书,前天和昨天是因为先生病了,两人才有时间在家里玩的。 “娘,不如让阳阳和我们一起去学堂吧。”他和李彬一去上学,家里就只剩下阳阳一个孩子。 小坠还能跟阳阳玩到一起,其他人都不懂阳阳,所以每次阳阳都一个劲儿的往学堂里跑,就是因为那里孩子最多,也最热闹。 木兰抽抽嘴角,“你弟弟才两岁,连话都还说不全,去学堂做什么?小心先生抽你,赶紧回去吧。” 李毅只好失望的离开了,阳阳很好玩,他还是很喜欢阳阳的。 直到二更,李石和苏定都没从书房里出来,木兰都伏在石桌上睡着了,要不是大夏天的热,铁定会感冒。 木兰扭头去看映在纱窗上的身影,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里给两人弄些夜宵,就听到院子外面有脚步声。 木兰起身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院子,低声问道:“谁?” “太太,是我,周春。” 木兰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见周春手里拿着毛毯,就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了,又醒了,三少爷醒来闹着要见太太,我哄他睡下了就过来的。”周春见木兰一直是在外面等着的,就心疼道:“太太也是,到隔壁屋里坐着也好,呆在外头,露水打下来,一不小心是要生病的。” “大热天的在屋里反而热的慌,外头正好。”木兰想了想,道:“你来正好,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拿一些夜宵来,老爷和舅老爷应该饿了。” 周春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就端了两碗馄饨上来,馄饨是早就包好的,一直吊在古井里,只要拿上来下了锅就能吃。 木兰见有三碗,就接过托盘,低声道:“你也去吃一些吧,然后就回去看着阳阳,别吓着他。” “那太太你也早点休息。” 木兰点头,见周春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这才敲着门进去。 苏定和李石也正好有些饿了,他见木兰端了夜宵上来,忙起身接过,歉意道:“连累得你到现在也没睡。” “我刚才睡了一会儿,你们吃过东西也睡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反正你还在府城,干什么那么急?” 苏定无奈,“我后天就要离开府城往南去,只怕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 木兰吃惊,不由坐直了身子,“不是说等定国公到了才往南去的吗?那些地主豪强护卫无数,你们就只有几十人……” 苏定深吸一口气,“定国公被绊住了,一时半会只怕来不了,他们这是等着看我的态度,不能一直等着定国公,不然我们这儿就露了怯了。” 木兰沉默片刻,“那苏家的事你要怎么解决?” 苏定眼里闪过厉色,“这一次,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会将苏家推到我跟前,所以,拿苏家开刀是必然的了。” “那样一来,你在苏家……” 苏定见木兰担忧,就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大哥已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了,有些决定并不需要我亲自下。” 其实说来,苏定骨子里和木兰更相似,虽然面上做事弯弯绕绕,但遇上家事的时候又直接得不得了,这也导致了他曾一度将家族的矛盾与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和李石谈过之后,他知道,要想不成为靶子,那就只能藏拙,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自己出头也能解决的很好。 看李石,虽然在外面大家都说木兰能干,但其实大家畏惧的却是李石,但真要说李石具体做了什么事,大家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就是高明之处。 当晚,苏定就睡在李石的书房里,李石牵着妻子的手慢悠悠的走回去,就当是消食。 苏定见李石这样毫无防备的将他独自留在书房里,眼神一暗,既佩服他的心胸,也钦佩他的算计。 苏定看着案桌上的各种账册及本子,摇摇头,进到屏风后面的塌上睡下了。 木兰好奇的问李石,“你们说什么说的这么晚?” “大哥对苏家和周家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问问我的意见。” 那也不可能说这么长时间。 木兰见李石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再问。 李石躺在床上,手轻轻地搭在妻子的腰上,呼吸平稳,但其实并没有睡觉,他在想苏定的话。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苏定说,就他所知的就已经有三拨人在盯着他了,一旦他出手表明态度,那面对他的就是无尽的暗杀,而他不仅要保护自己,也要保证随从官员的安全。 他们带来的几十个护卫根本就不够用,他底下倒是有几个人,但那几个人保护他都吃力,更别说还保护其他的官员了。 而苏家底下倒是有不少人,作为江南第一世家,苏家的底蕴是别的家族所不能比的,但情况也更加的复杂,即使作为族长,苏定也不敢全然信任他们。 因为还有许多人脉和事情,苏家老太爷并没有交到苏定手上,而是自己握着那些东西,所以,苏定不信任他们。 在府城,苏定连自己的祖父父亲和母亲都不能相信,他只相信李石和木兰,倒不是说他对李石和木兰有更深厚的感情,而是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这就是苏定的悲哀所在。 李石和苏定都下意识的不愿意木兰知道这些事,连亲生父母和从小培养自己的祖父都不能信任,这在木兰看来是一件很伤人心的事,可对苏定来说却是习以为常。 308第308章发狠 看着桌上的东西,苏老太爷脸色难看,苏延年也握紧了拳头。 苏定却退了出去,脸上带着些颓败,而走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后,苏定脸上的表情却恢复了。 他冷冷的对文砚道:“你留下看着一些,我独自去就好。” 文砚着急,“大爷,这怎么好,您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着。” “再带一个可靠的小厮就是了。” “这可不行,这正是关键的时候,奴才可不能离开大爷,若是出事了,小的真的是只能碰死了。” 苏定皱眉,文砚就提议道:“不如将暗七留下,他是暗卫,打探消息什么的比小的擅长多了,奴才贴身伺候着大爷,关键时候还能给大爷挡刀……” 苏定看着挤眉弄眼的文砚,好笑道:“难道我还指着你给我挡刀不成?” “不是大爷指着,是小的指着给大爷挡刀呢,这可是无上的光荣,是小的不愿将此机会让给其他人……” 苏定笑骂了一句“油嘴滑舌”就同意了,他也习惯了文砚伺候。 而此时,苏老太爷和苏延年正冷脸看着桌子上的各种罪证,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苏定说的话。 这些东西是有人送到苏定跟前的,正如他所说,苏家不管选择哪条路都要从江南第一世家的位置上被拉下来,只不过跌损的情况还不一定罢了。 苏老太爷面如死灰,双手握紧桌上的罪证,恶狠狠的道:“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苏家!” 苏延年脸上闪过戾气,“爹,我们也是世家,此时不是应该团结一致吗?他们怎能落尽下石?我就不信他们身上没有把柄。” “我们苏家在江南太长时间了,这是挡了人家的道了……”苏老太爷悲呛道:“好,好!这是欺我们苏家后继无人吗?” 苏老太爷发狠道:“既如此,我们苏家就是死也要拉他们垫背!” 苏延年看着苏老太爷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见苏老太爷这样生气恐怖,就是当初苏定逼着他相让家主之位,苏老太爷都没这么生气过。 苏延年想起这几天幕僚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心中忍不住一动,压低了声音道:“爹,我们原先过得好好的,还不是皇上看不惯我们世家,虽说这次是监督赋田之策,但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借口,皇上这是要清算我们世家豪族呢。” 作为当地豪族,谁的手上可能是干净的?只要一查就都能查得出一些事情来。 苏家号称是书香世家,规矩算是严的了,结果还不是有各种各样的事? 苏老太爷皱眉看向这个儿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延年凑到苏老太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苏老太爷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拍上去,“孽障,谁教你有这样的心思的?” 苏延年很委屈,“父亲,我们都快要被逼到绝境了,难道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我们苏家以往再落魄,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却还是说得上话的,真要照着皇上的法子来,以后我们苏家说话还有谁听?苏家几百年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我们手上?”苏延年痛哭流涕,“这后世的子孙不知该怎样责怪我们,就是到了地下我们也没脸见祖先啊。” “闭嘴!”苏老太爷涨红了脸,眼睛突出,瞪着苏延年道:“就算祖宗责怪,那也是责怪我与定儿,与你什么相干?这些混账话不要再叫我听到,你也不许再有这样的心思,我们苏家经历三朝,从不做乱臣贼子,这才是祖宗训示!” 苏延年脸色一白,苏老太爷的话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若不是苏定逼人太甚,他又怎么会还没坐上家主之位就拱手让给苏定? 乱臣贼子?苏定跟着朱有德造反可不早做了乱臣贼子?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不行? 苏延年很不服气。 苏老太爷却为有这样愚蠢的儿子而头疼,以前他怎么从未发现过儿子的这些毛病?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苏家正式站在朱有德这边却是在先帝驾崩,安乐王登基的时候,不管在这之前苏定是怎么做的,他都没叫人知道,更没有叫人抓住把柄。 可苏延年现在是想自己造反,甚至将朱有德落下来自己当家作主…… 苏老太爷心中嗤笑,他这是将造反当成了过家家了吗?他底下就一群家丁和护卫,定国公就领着三万兵马在湖南,只要这边一起事,转眼定国公就能将钱塘给围了,蠢货,真是蠢货,他生的儿子怎么会是蠢货? 苏老太爷面色复杂的看着桌上的东西,难怪他们敢动这样的心思,将苏家拉下来蚕食鲸吞,这是看准了他们苏家只有一个苏定,再无人能用! 苏老太爷摩挲着桌子,脑海中闪过一个一个的苏家子弟,缺发现除了苏定兄弟,其他的苏家子弟还真的拿不出手,更别说振兴苏家了,“这是天要亡我苏家吗?” 苏定还好,已经能撑起一个家了,苏乐年纪还小,现在还在读书,能抵什么用?现在看着也不多出彩,倒是老二还行,一步一个脚印,倒是稳扎稳打,但也表现平平。 苏老太爷在书房里踱步,就算苏家要落下来,他也绝对不允许别的家族跃到苏家的头上作威作福,敢冲他们苏家下手,那就要付出代价,也好叫后人知道,苏家不是这么好算计的。 皇帝纵然可恶,但他们立场不同,自然相斗,他们力量悬殊,他无话可说,但底下的那些家族,平时对着他们苏家卑躬屈膝,却也敢来撸老虎须! 苏老太爷眼中杀气腾腾,打算亲自叫人看看苏家的威势,就算以后苏家真的没落了,也定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苏老太爷拿定了主意,这才看向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儿子,见他脸上红肿,正想安慰他几句,然后吩咐他几件要紧的事,但见他脸上闪过不忿,苏老太爷到嘴的话就一顿,转了个弯道:“行了,这事没我们想的这么严重,我亲自上折子去与圣上求情,看看情况再说。” 苏延年张张嘴,低声嘀咕道:“皇上连山东孔家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给我们苏家面子?” 苏老太爷额上青筋跳动,到底没发火,只是挥手叫苏延年下去。 等苏延年下去了,苏老太爷这才颓废的叹了一声,瞬间像老了十岁般。 苏老太爷打发人去请了族老来,一群老家伙关在书房里说了大半天的话,外头层层包围,看守严密,除了里面的人,没有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到第二天早上,苏老太爷就将苏定叫进书房,叹道:“圣上很得民心,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我们苏家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的计划要改一改。” 苏老太爷不是不讨厌皇帝,也不是不想给他一个教训,但既然已经决定站在他这边,那就要做个彻底,不然两边得罪,苏家有的受,苏老太爷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苏定从书房里出来后也忍不住感叹,姜,到底是老的辣,以前是他小看了祖父。 然后苏定就又得了一个心得,以后打人一定一棒子将人打死,不然等人发起狠来,一定反受其乱。 像苏老太爷,谁也没想到触及他的底线之后他会这样狠,竟然要叫整个江南豪族给苏家陪葬。 苏定自然没意见,皇帝更是喜闻乐见,但这道菜太大,太多,也不知道皇帝是否有这个胃口吃下,所以他得提前跟皇帝打声招呼,定国公那里得加紧速度了,不然他一旦放开手脚,说不定真的会失控。 苏定临出府城,要去其他地方巡视的时候竟然在苏家住了一个晚上,虽然可以解释为苏定是与家人告别,但更多的人是猜测苏定是与苏家的人商议了什么大事,不仅外头的人有这样的怀疑,就是同行的官员也纷纷猜测,不免将目光放在苏定身上。 周家更是通过周氏想要从苏定那里得到什么信息,只可惜,苏定从不会与周氏说外头及工作上的事,这次也一样,计算周氏旁敲侧击,苏定就是不说。 周氏也就死心了,只嘱咐苏定路上小心些。 苏定自然会小心,他不仅将全部的侍卫带上,还将自己留在府城的所有暗卫都带上了,除此之外,为了保护随行的官员,苏定还与李石借了不少人,都安排在了前站,只悄悄的跟着,只要一出事,就能回防…… 那些人都是通过钟先生认识的,李石接过钟先生摊子多年,自然也认识了一些人,想要找到一些有技艺的人并不难,只要出的起钱,对方就愿意出手,其中生死不论,活着的,苏定自然有重赏与工钱,死了的,苏定和李石也不会少了他们家人的抚恤,可以说比当兵赚钱多了,因此他们很乐意效劳。 在江南官场与众地主豪族的目光中,苏定一路走去只查了三户人家,一时间连柳大人也赞叹,“看来平阳侯的铁血之策有效了,这侵占赋田的现象少了不少。” “情节也轻些。”明大人接着道。 苏定笑笑,并没有说话,在众人的目光中到了李家庄,此时,大家的目光也定在了李家庄。 309第309章各方算计 苏远在侵占公田的时候压根就没做什么掩饰,所以证据是直接摆在那里的。 也是苏家在江南横着走的时间太长,许多事情都失去了谨慎,不过,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相比,作为可以掌握他们生死之权的富家子弟又怎么会去谨慎这些事呢? 与此相似的事例比比皆是。 更何况是在有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苏定几乎是刚到李家庄附近的村落,就有贫民带着家小拦住李石的车架状告苏远。 苏定让人接了状纸,将状告之人带回衙门,却一连三天都没拿出个章程来,这与先前苏定快速的工作效率极其不相符,而与此同时,苏定与苏家的书信往来比往常密了三层不止。 明大人与柳大人等人多次与苏定发生不愉快,苏定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事发后,苏远一直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但眼见着一连三天都没事,苏定也没有写信训斥他,虽然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还是大着胆子想,苏家毕竟是江南第一世家,这儿天高皇帝远的,苏家说话一向管用,说不定还是与以往一样屁事没有。 所以苏远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竟然又提着鸟笼子,带着属下到街上游荡去了。 盯着苏家的几户人家就有些无语,说苏家才尽果然不是假的。 苏远的老爹回来听说儿子出去了,顿时跳起来要去将人抓回来,苏远的母亲很不在意的道:“这件事家主都没说什么,你这么急做什么?这些事以前在我们家哪里算是什么事?银子都不用花,只一个帖子就能搞定,我看就是你们自己吓自己。” “妇人之见,你知道什么?现在皇上卯足了劲儿要找我们的不是,远儿闯了这样大的祸,正该避避才是。” 苏母有些生气,“就算要避,也不该我们家的远儿避,大宅那边的大总管私底下并了多少田地?家主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凭什么就要拿我们家的远儿开刀?不过是因为我们是庶出,柿子捡软的捏罢了,那大总管不过是我们苏家的一个奴才,谱摆得比我们的还大。” 苏父无奈,“有本事你到他跟前说去,在我这儿说有什么用?总之一句话,这几天远儿哪儿都不许去,真要再闯出事情来,谁也保不住他。”说着甩袖离开,叫人去将苏远叫回来。 而一直盯着苏远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各自给自己的家主去了一封信,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而李石也松了一口气,即刻就叫人暗地里给苏定传了一封信,可以开始行动了。 雪花般的弹劾折子飞向了京城,里面还有苏远的罪证,也只有苏远的罪证,他们的论点也只放在苏定包庇族弟上,而不是放在苏定侵占公田上。 他们是要落下苏定与苏家,却不是想要连累他们自己,而在京城的人手也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此时,定国公带着五千人悄悄的从湖南离开,快马加鞭前去府城,与此同时,保定的郑参将也收到消息开始往钱塘赶,却是带了五万兵马…… 外面疾风骤雨,苏定全然不管,他在官署里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叫文砚抬了桌子出来放在树底下,开始磨墨作画,明大人进来的时候,苏定正拿着笔在观察树上的知了。 明大人脸色有些难看,“苏大人,朝中已经闹翻了天,弹劾你及我们的折子都堆满了案头,你这是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苏定的笔尖落在树梢的一角,微微勾勒几笔,一只趴伏在树叶背后的知了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纸上。 明大人更气,柳大人疾步进来,见状倒是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定,拉住要发脾气的明大人,对苏定行礼道:“苏大人,我们虽比你年长几岁,但论心机能力,我们却稍逊一筹,苏大人若有什么计划,还请提前告知我们,不然我们懵懂之间只怕会坏大人的事。” 文砚看看面白如玉,俊朗非凡的自家大爷,再看看脸上褶皱一堆,胡子都有些发白的柳大人,低下头忍不住撇撇嘴,什么年长几岁,分明是和他们老爷一样的年纪…… 苏定放下笔,想了想,请柳大人和明大人坐下,对文砚道:“去沏一壶茶来。” 文砚躬身而去。 明大人很怀疑的看着苏定和柳大人,苏定是苏家的家主,他一直不理解皇上为什么将督查江南的事交给苏定,按说,苏定是最应该回避的一人。 “两位大人都是皇上信任的人。”苏定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不比苏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苏定微微一笑,全然不在意明大人的讽刺,笑道:“多谢明大人夸奖,不过我这红人也的确当之无愧。” 明大人对于苏定的狂妄惊了一下,上下打量他,这个苏定与之前温润如谦谦君子的苏定似乎有些不一样。 柳大人抽抽嘴角,示意苏定继续说下去。 苏定看向文砚,见他退出去了,这才低声问道:“朝廷对江南的控制一直不大,你们觉得皇上只是想整治赋田吗?” 明大人与柳大人对视一眼,皆不语。 苏定就知道他们明白,低声道:“所以,皇帝要的是整个江南。” 柳大人眼里闪过亮光,“苏大人的意思是?” “这是一个机会,”苏定冷冷的道:“一个以苏家为开口的机会。”皇帝要整顿江南,若是江南的世家让一步,摄于地主豪强的势力,皇帝也不敢太过,比如山东河北等地。 但偏偏皇帝还没动手,江南就先乱起来了,他们想要拿苏家当垫脚石,那苏家就敢用他们来祭奠逝去的势力,就当是送给皇上的一个礼物。 明大人和柳大人吃惊,“你,你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德,我还在朝中,有什么舍不得的,路,我会给你们开好,接下来就要看两位大人的了,我们带来的人中,虽然都才能出众,但这其中最稳健的就是两位大人了,若我真出事,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明大人张了张嘴巴,喏喏的道:“你住在官署里,能有什么事……” 苏定苦笑一声,并没有作答,但三人都有些沉默。 这世上就连皇宫都不安全,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官署,其中的势力又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明大人和柳大人告辞,明大人叹气道:“但愿苏大人平安无事,他能为天下人做到此步,可算是居功甚伟,等同于开国之功了。” 柳大人沉默不说话,明大人叹息几句,见柳大人不理他,就拐了他一肘子,“和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呢?” 柳大人皱眉道:“他说什么你信什么?若他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呢?到那时我们只怕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明大人想了想,摇头道:“苏定不是这样的人,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可若是如此,他也太狠了……”那可是自己的家族啊,还是几百年的大世家,在这些世家之中,放在首位的一直不是君,而是家族!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为了家族,苏定怎么会舍得? 苏定换坐到躺椅上,看着院门口发呆,他是提供了路子,也会为他们打开口子,可能做到哪一步就要看皇上自己的本事了。 皇帝能不能取缔大世家豪族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苏定在这里悠哉悠哉,朝中已经闹翻了天,从苏定包庇苏远案,到苏家的各种犯罪证据,八百年前的事都给找出来了,就差找到第十八代祖宗那里了,但光靠这些罪证,苏家就够喝一壶的了…… 很简单,江南的世家想要拉下苏家,顺便将放在赋田之策上的目光转移到这儿来。 苏定在官署里不辩解,不出门,而苏老太爷则红着眼睛看那些弹劾的信息,冷笑一声,暗道:且叫他们再得意几天。 等定国公带着人悄悄到钱塘附近,而保定下来的人也只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苏老太爷就将自己收集的江南各官员及世家罪证一并递交了朝廷,也给了苏定一份。 要说对江南最了解的是谁,莫过于当了四十多年家主的老太爷,他手中握着苏家的资源,又与各家斗了这么多年,也合作了这么多年,那些私底下的事他可能比他们自家人还了解。 他们怎么就以为苏家受到攻击会不反击?怎么就以为他们苏家会没有反击之力? 苏家就算是败落了,也绝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老太爷燃起熊熊斗志,他要他们看一看苏家的力量。 东西一送出去,苏定就下了命令给钱塘的知府邓茂,要他即刻抓捕苏远,苏家的大管家等苏家牵涉到赋田之策中的人。 钱塘知府邓茂从苏定来的时候就一直提着一颗心。 水至清则无鱼,江南的情况又复杂,就算他清廉,底下也依然乱糟糟的,他管得住府城这一亩三分地,却管不住出了府城范围的地方。 可苏定还没到,李石就告诉他底下李家庄出事了,邓茂只觉得浑身冒冷汗,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功绩全没了,一个不好可能连家也给搭进去了。 苏定一来,他是拼尽了全力辅佐他,因为李石透露过,苏定能给他一线生机。 苏定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好,他心中也燃起了希望,可到了李家庄之后,他的一切行为他都看不懂了,但本着相信李石的想法,邓茂还是选择了观望。 现在收到苏定的公文,邓茂顿时觉得活了过来,他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却抓不住头绪,但这不妨碍他照着苏定的话去做。 310第310章自毁 苏家六房突然被围了起来,苏远惊慌失措,色厉内荏的对邓茂吼道:“我可是苏家子弟,你们想干什么?” 邓茂面沉如水的道:“不管是谁,犯法皆与庶民同罪,我们也不过是奉钦差大人的命令行事。” 苏远一愣,继而吼道:“这不可能!”苏定这么长时间不追究,又怎么会突然要抓他? 邓茂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叫人将苏远绑了,而同时,苏家大宅里,苏老太爷也帮了苏家的大管家和好几个苏家子弟,静等邓茂的到来。 苏延年急的团团转,“爹,父亲,现在将人交出去不是自毁城池吗?” 苏老太爷闭目休息,并不解释,他解释了,儿子也未必懂,懂了,他也未必赞同,所以就这样吧。 邓茂没想到抓人这么顺利,不过半天时间,在名单上的人全都抓回来了。 与此同时,江南震动,杨将军面沉如水,“苏家想要做什么?这时候将人交出来……”他心里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就是,在引起圣上震怒的时候再向皇帝投诚?上位者最讨厌左右摇摆的人了。” 杨将军面色一沉,“可若是他们一早就投诚了呢?” “这怎么可能,那他们应该一开始就以雷霆手段抓破坏赋田之策的人才是,怎么拖到这时候才动手?” 杨将军不说话。 “难道是苏家觉得我们不守信,所以恼羞成怒才向皇帝投诚的?” 合作对抗破坏他们重大利益的政策是他们这些人不用宣之以口的约定,这一次,他们违背了这个约定,在苏家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在背后捅了苏家一刀,所以苏家恼羞成怒了? “爹,就算苏家向朝廷投诚也不要紧,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也这么长时间了,只要苏定……”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低声道:“那这山高皇帝远的,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杨将军眉眼一跳,没有赞同,但也没反对,只是道:“给几家的家主写信,就说我在珍馐楼里备了酒席,请大家前去一饮。”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来得及聚会通消息,邓茂就带着人抓了不少人,其中有周家的,有杨家的,有刘家的,也有尚家的…… 监狱里一时间进入了不少世家公子哥,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 不少人家拿不准苏家的意思,但也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脸上冒出冷汗来,顾不得避讳,连忙去找人商量,若苏家真的要鱼死网破,他们一定不会好受…… 其实他们没想将苏家怎样,只是想将他从江南第一世家上拉下来,苏家自然还会是世家,不过是损失一点利益罢了…… 有人在心中弱弱的想,谁能想到苏家就这么烈性呢,跟皇帝一块儿,以后只怕连世家都算不上了…… 只是他们在这边才聚头,那边苏定就走出了官署,带着人继续往下查,这一次却是大刀阔斧,凡是侵占公田的,不管是大地主还是小地主全都被揪出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有与县衙或府城其他官员勾结的,甚至敢带着家丁护卫抵抗,此时,定国公分出来的一千人由一个参将带着,也已经到了苏定身边,有这些经过铁血训练和杀戮的士兵帮忙,无人能挡。 苏定还让人封锁了消息,设置关卡,凡是他走过的地方,一点消息都送不出去,至于私底下拐了好几道弯的消息,他想拦也拦不住,反而会将精力与兵力分散,所以苏定没有管,府城那边还有一道门槛,等他们过了那里,京城那边也应该有消息了,而郑参将带的五万兵马也早到了…… 柳大人看着被押走的人,微微蹙眉,“没想到越往南走,竟然越严重,苏大人,这样一来,只怕监牢都不够用啊。” 明大人冷哼道:“邓茂当官还行,为人也算清廉,只是江南沉冗已久,对外的控制力难免下降,此次正是一个机会,若不趁此整顿江南官场及秩序,只怕以后江南更是得寸进尺。” “只是,所拘押之人太多了。”柳大人还是担心,所以他才暗示苏定可以像平阳侯一样选择具有代表性的拘押,震慑他人。 难道京郊山东等地只有那些人侵占公田吗? 自然不是。 因为前朝皇帝对世家地主多有宽容,加上十年战乱,他们的心也养大了,加上各地官员更换的并不多,依然用的是前朝遗留下的官员,因此,稍有资产的地主商人就敢走关系侵占公田。 这些人抓是抓不完的,平阳侯只能抓最过分并且害死过贫民的人家,以此来震慑其他人。 那些人见朝廷态度坚决,把柄又落在别人手中,自然不得不将公田归还,甚至还要交一笔自赎金,柳大人已经能够预见,此事过后,国库不会再是赤字了。 明大人却很耿直,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窃国之贼,因此怒道:“监牢不够,不是还有寺庙?暂时将其他犯人拘押在寺庙里吧。” 柳大人皱眉看向苏定,若是拘押在寺庙,有心人一挑拨,只怕江南局势不稳。 苏定也想到了这条,但还是点头,“依明大人的主意。”顿了顿,道:“只是让人放出风声,就说皇帝有意让他们自赎,抓的人太多,总不能全都砍了和流放吧。” “这件事皇上已有了决断?”明大人很不喜欢自赎这条法规,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对有钱人的特赦。 苏定没点头也没摇头,柳大人和明大人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准了。 自赎的规矩古来就有,现在应用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赎金的额度,“苏大人,这赎金只怕得仔细斟酌,既能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又不至于他们家破人亡。” “所以这事还得柳大人与各位大人商议一番,不仅是赎金的额度,包括赎金的收取及监督也要拿出一个章程来,我不希望再出现贪污受贿的现象。”苏定眼里闪过厉色,“等圣上的圣旨到了,我们就先杀一批贪官污吏吧。” 贪官是禁不掉的,他却可以暂时让江南官场肃清一段时间。 柳大人和明大人都对苏定的狠辣果决刮目相看,此人若是能度过此难关,只怕前途不小。 京城中,朝廷还在为苏家的事吵吵嚷嚷,谁知一觉睡起来再去上早朝的时候,皇上却扔下一沓一沓的证据,全都是江南各地主豪族及世家的犯罪证据,从侵占公田,破坏赋田之策开始,到往年的杀人贿赂,侵占百姓田地,迫人家破人亡应有尽有,这些东西虽不能使他们灭族,却能使犯法之人掉十次脑袋,因此而被收回及罚没的财物不知凡几。 这些世家中有在朝为官的顿时都软了身子,“扑通”一声软跪在朝堂上。 这样的罪名,皇帝就是让人抄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那些与这些地主豪强有过勾结的官员也后背湿透,大热的天,他们额头上冒出来的却是冷汗,而整个人更是像从水利捞出来的一样,偏偏还觉得通体生寒。 皇上冷哼一声,“着刑部,大理寺一起调查,朕倒要看看,这鱼米之乡的江南到底藏了多少肮脏事,给苏定下令,让他彻查江南官场,让邓茂听从苏定命令,下令定国公,让他火速前往钱塘,全力辅助苏定,再让保定的郑参将带五万兵马前去助阵……” 皇帝一通的命令下来,在他的盛怒之下,无人刚反对。 最后,皇帝拂袖而去之后良久,左相和右相才从地上起来,右相看了一眼左相,慢悠悠的道:“左相要忙一段时间了,老夫才看了一眼,发现那案卷可不少啊。” 左相底下管着吏部及刑部。 左相笑道:“我不过坐镇,底下的事自然还得刑部及大理寺去做,倒是右相,此次抄没财产,户部才更忙碌才是,要知道一个不慎,就会弄错,加之皇上今年恩赏各地百姓不少土地及财物,这些都要从户部而出。期间还要负责赋田之策……” 右相嘴角不可见的抽了抽,点点头离开了。 赋田之策本来是户部负责的,皇帝却派了吏部的苏定负责监察,这是信不过他? 皇上的旨意传到江南,跟着传到江南的还有此事涉及到的家族,苏老太爷够狠,直接将江南半数家族都牵扯在内,就是李登才所在的李家都不能幸免,幸亏他们家只涉及到一个旁支子弟与民争利,抢夺了他们附近几户百姓五十多亩的土地。 李登才只觉得挂起的心重重的落地,这样的罪名虽然会被收监,但只要付得出赎金就好,只是,李登才发狠道:“这事不能纵容,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动,族里也该做出一些惩罚,不然以后给族里惹什么祸还不一定呢。” 李父稍显安慰的看着儿子,“在这读了几年书,的确有些进益了。” 李家的罪名轻,甚至都不会牵连到家族,但其他的家族就不一样了,有些决定是家族里下的,而底下子弟闯祸后也是由家族出面抹平的,里面有的甚至还涉及到人命,现在都被一一的扯出来。 李父感叹:“苏家这是要鱼死网破的节奏啊,也是他们逼迫太过的原因,不然,何至于如此。” 311第311章矿区 “父亲,皇上会怎么处置苏家?听说杨家只怕要被抄家,苏家的问题可也不少。”李登才对于苏家如此关注还是因为木兰与苏家的关系。 李父沉吟片刻道:“此事是因苏家而起,苏定又是皇上的人,这次苏家在江南的动作可是送了皇上一个大礼,就算会被削弱,也不至于被抄家,不过,皇上若是真能趁此掌控江南,那以后江南地主豪强都不能做大,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李登才就想起昨天去找李石时,偶尔听到木兰说的那句话,“若皇帝圣明,哪怕是平庸,自然是百姓之福,可皇帝要是昏聩,江南没有牵制皇帝的势力,那百姓的日子只怕会更艰难。” 李登才记得木兰那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及伤感,“不过,谁又能肯定皇帝昏聩的时候,这江南的豪族不是更欺压百姓呢?所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石轻笑道:“你说的纵然没错,但拔掉世家豪族,以后百姓至少能少去一层压迫,日子总算是能好过一些,不是吗?” 李父正凯凯而谈,转眼瞥见儿子在走神,顿时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子上,怒道:“难道你在书院里念书也是这样?” “爹,你怎么又打我脑袋?我明年春闱若是不过就是给你打笨的。” 李父只觉得额头青筋暴突,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揍他,李登才连忙跑路。 李父在这里教训儿子,而在杨家那边,气氛就不太美好了。 杨家低调了二十年,努力了将近五十年,三代人的努力,就是想取代苏家成为江南第一世家。 苏家不说,却不代表他们没察觉,何况,这几年,两家的关系越发的紧张,杨家更是在苏延年被贬好公开了自己的野心,很是吞并了苏家不少的势力。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这话放在苏杨两家的身上也很贴切。 先前送到朝廷里的苏家犯罪的证据多半是杨家提供的,而这次苏家送到朝廷里的各家证据中,杨家首当其冲,里头的各种证据更是详尽。 刑部和大理寺都不用再去找证据,只要核对那些证据的真实性就行了,就凭这些东西,杨家恐怕就得抄家。 在府城一向以慈善敦厚示人的杨家竟然私底下做了这么多的事。 杨家并没有牵扯到赋田之事中,但杨家的其他罪名也依然够抄家的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杨家名下竟然有一座铁矿和一座铜矿。 金银铁铜等金属都归国有,也一直是国家开采,死人开采一经发现就是死罪。 而杨家竟然斗胆包天的拥有一座铁矿及铜矿,至今为止,两座矿上都被杨家开采了二十多年,也就是说,在前朝时,杨家就握着两座矿山了。 难怪杨家底蕴比苏家少了近一半还能与苏家叫板,其中的财力可见一斑。 而苏家之所以能发现,还是因为杨家公开与苏家对上后,苏老太爷派人去查杨家,杨家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子弟也要求严格,至少就不像苏家子弟一样有抢夺天地的,有****良家妇女的,他们在一般百姓面前都很自律,胡闹也是在家里。 而奴才的生死,苏家也只能攻歼他们不善不仁,却不会伤到他们的实际利益,而且,苏家在这方面的把柄不必杨家少。 苏老太爷不相信杨家这么干净,知道总是盯着他们也发现不了什么,就派人去找曾在杨家的老人及杨家以前的痕迹,他不相信杨家在以前就能这么干净。 这一查就查出不同来,杨家已经荣养的老总管总是喜欢四处走动,而他走动过的地方总是会莫名的少掉许多乞丐、青壮年及半大的孩子。 其中就有一部分是青壮年是失踪,家人报案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最后都不了了之。 每一个地方失踪的人都有限,可这么多地方都失踪了一些人,加起来可就不少了,加上失踪的乞丐,这是很可观的数目。 苏老太爷发现失踪的人都是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因此心中有数,就让人特意注意这个年龄段的人,特别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这一注意,苏老太爷就吓了一跳,每年都有一批这个岁数的青年会出外打工,他们都是被过路的客商看中带走,留下的话都是去做个四五年就回来,在走之前,客商也都会提前预支他们一部分钱留给家里。 可那些青壮年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信也没有一封。 一开始家里人只当不方便或路上有事没收到信,但一两年后难免会托人一路往北打探,四五年后还不见回来,也就只能当时路上遇到了劫匪回不来了,从没人想过要报告官府。 苏老太爷的第一想法就是,杨家要造反! 需要这么多的青壮年,杨家本身又有兵权,难道杨家想要造反? 可十年战乱期间是最好的起义时候,杨家都没有动手,此时天下初定,百姓都不想打仗了,杨家又怎么还会造反? 苏老太爷悄悄的使人盯着杨家的大总管,花费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总算是摸到了铁矿和铜矿,当时苏老太爷并没有宣扬出去,他只是想握住这个证据,到时候也好拿捏杨家,只是没想到再一次拿出来的时候却是直接将杨家打下尘埃。 被骗去抓起的人大半都埋在了铁矿和铜矿底下,他们高强度的劳作,又一直被奴役,这里深山老林的,没有大夫,没有药材,吃穿又简陋,病了只能硬抗,因此死亡率特别的高,这也是杨家每年都要吸收新人的原因。 而没死的那些人,等邓茂和郑参将带着官兵过来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大多不成了人样,二十多岁的青年,衣衫褴褛,近乎麻木的看着他们,面容却比五十岁的人还要年老,头发半百,看见郑参将和邓茂,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却很少有人哭泣流泪,只有那些才被送来,或是去年才被送来的人才哭喊的叫几声“感谢青天大老爷”。 看着这上前个面目麻木的人,邓茂只觉得眼睛发涩,这都是他的百姓,都是他治下的百姓…… 郑参将见邓茂的手指抖了抖,脸上煞白,忙安抚他道:“邓大人不要自责,杨家做下此事将近二十多年,这些人更是杨家从各个地方搜罗来的,在江南之地掳掠的人倒是少,邓大人没有发觉也情有可原。” 邓茂白着脸摇头,“这铁矿与铜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上万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一个一个没了性命……” 邓茂本来就心怀百姓,为官清廉,心有大志向,此时见到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情景,心中的愤懑与愧疚可想而知。 郑参将是武将,平时最看不惯唧唧歪歪的文臣,此时见邓茂这样,想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还是挺喜欢和欣赏邓茂这个人的。 “邓大人,不如先将这些受害者安排好再说吧,我看有好多人身上都带着伤,甚至都已经发炎了,这样热的天气,若是再不救治,只怕……” 邓茂一激灵,强打起精神来去安排这些被掳掠来的百姓,受伤生病的放在一边,先清理伤口,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人运送出去,找大夫救治,而留下来的百姓则先统计好,再统一安排送回乡,而已经死去的人,他们也需要找到名册,无论如何要告诉家属一声。 杨家对这些工人很苛刻,每天就只有几个夹杂着糠的杂面馒头和一些干菜青菜等,又要从事高强度的工作,一般被送进来的人都熬不过五年,有的人毅力强大,倒是有活过八年的,但身体也早被掏空了,穿的衣服空落落的,整个人就如同芦苇般,手上脚上背上都是鞭痕和挖矿造成的创伤。 这样的人出去后也是一身的伤病,邓茂看得眼睛通红,心中开始思虑起这些人的生计来。 除了最先送进来的和去年送进来的百姓外,其他人只怕出去了也种不了地了,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太过繁重的劳动了。 邓茂让人熬了粥,让他们先填饱肚子休整一番再上路,而郑参将去处理这个矿区的守卫。 杨家既然敢将这些人圈在这里,自然是做好了防卫工作的,所以这里的防卫力量都有七百多,手中的武器更是精良,四周设置了不少的屏障,若不是苏老太爷提供的证据里还有两个来过这里的人证,他们只怕不能躲过对方的眼睛到这里。 郑参将能这么快以最小的伤亡拿下这个矿区,苏家居首功。 而下面,他们还要去铜矿区看看。 与此同时,杨家也正在商议矿区的事,“苏家那个老匹夫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矿区,为了保险起见,你现在马上出城,将那些人都藏起来,那是山林,只要进去,他们就找不到你们,将所有的账册证据全都毁掉,等我派人去通知你们,你们再回来。” “爹,苏家要是知道早就拿这事来对付我们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帮您吧。” “废话少说,叫你去你就去,若杨家出事,你直接带着人往南边去,不要再回来了,好歹给我们杨家留一条血脉。” 312第312章博弈 杨将军到底没能为杨家留下一条血脉,因为人还没走,就有人发现了隐藏在附近山林里的定国公和郑参将留给他的三万兵马。 杨将军只觉得通体生寒,皇上的圣旨不过刚到府城,定国公不是被困在湖南吗?怎么可能就一夜之间带了几万兵马到这儿来了? 杨将军当机立断的改变策略,让大儿子马上带着两个年纪较大的孙子从地道离开。 只要离开府城,人海茫茫,只要躲藏得当,朝廷是抓不到人的,而路引及户籍他也早就备好了。 杨将军看着族人,想到前几天还胜券在握,此时却被苏家打得无还手之力,杨将军眼里闪过阴霾。 “爹,我们手上就有兵权,虽说皇帝在军队里安插了几个副将,但只要我们手快……” 杨将军沉思,想到了自己手上的铁矿,之前杨家一直是悄悄的售卖铁矿赚钱,想的不过是慢慢的吞食掉苏家的势力,取而代之,后来天下混乱,他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留存一些炼好的铁,好打造成了武器,若是反起来,倒也不是没有胜算。但定国公就围在钱塘外…… 若是能多得一些支持…… 杨将军想到这次牵连的人,心中有了算计,起身道:“走,我与你去见几个人,你大哥保留家族血脉,你则要学着扛起这个家的重任。” 杨老二点头,他虽然对这个安排有些怨言,却不会反对,因为总要有一个人离开,而剩下的人要承担所有的风险,大哥比他要聪明,就是逃命,存活下来的希望也比他大。 杨将军想要获得府城其他世家地主的支持,只要能说动他们跟他一起反,成功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大,再不济,割据一方也不错。 但他没想到失败来得这样快。 皇上之所以在派出定国公两万人马之后,还让郑参将带人下来,就是为了防止钱塘兵变。 杨家有兵权,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万人,而江南各地主豪族又有家丁护卫,这些人加在一起就不少了。 因此,定国公的任务就是防止他们兵变或民变,其他的事一概交给苏定。 定国公到钱塘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暗暗留意着杨家,明里暗里的斥候派了不少,因此杨家一有动作他就发现了。 和朱有德打仗下来,定国公最喜欢的就是将危险按在萌芽中,直接将芽掐断,断绝它继续生长的希望。 定国公看了一眼京城来的信,据军师所说,杨家的罪名是证据确凿了,所以就算他此时动手也没什么,反正皇上也不是想要一举覆灭江南所有官员及地主,就给他们一条活路。 所以定国公果断出手,将杨家的造反阴谋掐断,隔绝了其他家族犯错的可能性。 杨将军前脚才出来,定国公后脚就把杨家给围了,家里能做主的主子刚好又出去了,定国公没费什么劲儿就将杨家控制住,然后就带着人直奔杨家而去。 此时,杨将军才到周家门口,还不知道自个家被灭了,才要进门,后头就声音响动的跑过来几十匹马。 杨将军回头去看,眼孔微微一缩,想也不想,伸手就将杨老二推走,低声道:“马上出城,去矿区组合人手,快!” “父亲!” “还不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了也来不及了,杨老二才跑出去一条街就让人堵在了巷子里,前面是定国公亲自带的高手,后面自然有围堵的小兵,护着杨老二的人想也不想就拔除刀剑护杨老二冲出去…… 到了傍晚,杨老二才一身是血的被人押入监牢,官府的衙役这才有些战战兢兢的提着水去冲洗巷子里和街道上的血迹。 定国公看着名册,嗤笑一声,“少了三个人,传令下去,各地戒严,务必将人抓到。” “将军,只戒严只怕抓不到人。”就连他都知道逃命要化妆更改面容及路引等,杨家当作继承人培养出来的人会不知道?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定国公自然知道这样抓不到人,但这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苏家吗? 说苏家是江南第一世家可不是白说的,他们找不到人,不代表苏家也找不到 斩草不除根,只怕苏家比他们还要心急找到人。 正如定国公所说的,第二天下午,苏家就将逃走的样子子弟送了回来,三个人,身上都带着血,只是身上的伤都不致命。 杨将军看到儿子孙子,眼睛几乎流出血来,若不是被绑在铁柱上,只怕就要发狂了。 他们杨家百年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里,甚至连一丝血脉也不能流? 端掉了杨家,苏家的心腹大患总算是去了,苏老太爷看着面色有些灰白的苏延年,心中失望,对身边的小厮道:“给我准备一套新的衣服,我要换了去赴宴。” 苏延年回过神来,拉住苏老太爷的衣袖,“父亲,您要去见谁?” “哼,自然是去见周家,尚家等家族的家主了,”苏老太爷眼里泛着冷光,“他们不是一直递帖子要见我?总不能老是托病。” 苏延年张张嘴巴,喏喏的道:“可我们现在是仇人啊……” 苏老太爷手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道:“仇人?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仇人了?不过是成王败寇,有成仇的时候,自然也有成为朋友的时候,你……”你若是有苏定一半的隐忍智慧,我何必为了你处处提防自己的孙子? 苏定是他的孙子,是他最骄傲的孙子,不仅打败了苏翔,连他也一块儿算计了,如果不是苏延年与苏定的关系越来越不好,苏定甚至直接越过苏延年夺了家主的位置,还让苏延年从朝中退下来,他早就高兴且心甘情愿的将家族所有的势力交给他了。 孙子虽然亲,但最亲的还是儿子。 这个儿子再不管用,也是自己的儿子。 苏老太爷很无奈。 他要去珍馐楼见那几家的家主,现在定国公正照着名单抓人,虽然没被抄家,但被抓了这么多人,后续的赎金就不说了,光罚金和赔偿就不知有多少,那几个老家伙心慌了,现在知道找他了,当时算计他的时候怎么不说? 苏老太爷慢悠悠的去见人,除了尚家的家主与他一辈,其他家族的家主都是苏延年一辈的,所以很是恭敬的给苏老太爷行礼。 苏老太爷知道苏家能保住的也不多,以后只怕要从头开始,因此也无所顾忌了,当下就嗤笑一声,“怎么想起请我吃饭来了?事情都忙完了?” 当时苏老太爷知道他们要算计苏家,就给众人下帖子,想要说服他们,毕竟当时一致对皇帝才是最要紧的,当时他们就以事忙没空拒绝,现在苏老太爷旧事重提,是想给他们难堪了。 尚老太爷摇头笑道:“你呀,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烈性,行了,让他们坐下吧,都还是一群孩子呢。” 尚老太爷请苏老太爷坐在上面,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我们这几家先前都是从关中搬来的吧?就算不是,在这江南扎根也有好几百年了,这几百年里,江南各家都看着你家眼色行事,我知道你不喜欢弯弯绕绕,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皇帝要掌控江南,你是怎么个意思?” 苏老太爷嗤笑一声,讥讽的看着众人,“我是个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最明白吗?” 下面的人脸上就有些难堪羞愧,苏定一开始压着苏远的事不说,明面上是为了苏家,但实际上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了,他们背后捅一刀也能算是各自的本事,如果这话是苏定说,他们还能拿捏一下长辈的身份,如果是苏延年说,他们更能打哈哈,可这事苏老太爷说,这位的辈分比他们都高。 “你呀,你呀,”尚老太爷指着苏老太爷道:“我知道你生气,但生气也不是这么一个生气法,有什么事我们内部解决,私底下谈谈便是,你一举将事情全都捅到皇帝那里,结果吃亏的还不是大家?皇帝的这一番动作下来,你苏家还能剩下多少?” 苏老太爷心痛不已,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苏家六百多年的基业啊,现在就剩下了那么点东西! 苏老太爷红了眼睛,心中却更恨这些人,想着大家现在不过半斤八两,甚至他们比苏家还不如,他们好歹还有一个苏定简在帝心。 “不管剩多少,我苏家依然为江南第一,不是吗?”苏老太爷狞笑的看着他们,“我苏家就是败落,也不是谁都能踩在头上的,我倒要看看,敢背弃算计我苏家的人最后能得个什么下场!” 尚老太爷脸色巨变,“老苏,你这是做什么?皇帝一旦掌控江南,哪里还有我们生存的空间……” 苏老太爷冷哼一声,“皇上就算是不掌控江南,也没了我苏家的生存空间,与其在你们手底下求生存,还不如在皇帝手底下干活,至少,那位还能给苏家应有的尊严。”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尚老太爷跺脚道:“孩子们纵然做错了事,但他们总不会动到你们苏家的根骨,你们苏家底下的东西能少多少?以后还有机会夺回来,可你看看,到了皇帝手里,你连看一眼都不能了。” 313第313章失去 苏老太爷冷笑道:“怎么?疼到了骨子里,所以想喊停了?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定国公被困在湖南的一万五千兵马也已经到了,与郑参将的人一起,足够围拢住我们,你们觉得皇上会将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给我们?” 众人脸上巨变,都很难看。 尚老太爷动动嘴巴,到底没再质问,苏老太爷却冷笑着看他们,“我来就是想看看,也好让你们知道知道当初我们苏家的心情,怎样?被人放在火上烤的感觉如何?这还只是开始,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看一看,家族是如何一点一点被人蚕食掉的,哈哈……” 众人看着哈哈大笑,眼角却忍不住落泪的苏老太爷脸色铁青,心中真的是悔不当初,就是与苏老太爷亦敌亦友六十来年,也没想到他是个这么烈性子的人,竟然一举将这么多家族拉着陪葬。 从此后,苏家只怕拉拢了大半的仇恨,却也让人无从下手,还让这些家族心中有愧有恼,这事的起因毕竟是他们先不仁,苏家才接着不义。 苏老太爷发泄一番,看着他们不好,他的心情这才好些,压抑了近一个月的情绪爆发出来,只感觉浑身疲惫,随行的心腹扶着苏老太爷上轿,满脸担心,“老太爷,您脸色不好,要不要给您叫大夫?” 苏老太爷本来想要摇手说不要,此时他请大夫,岂不是示弱的举动? 不过想到他若是病倒,那苏家更是会顺利的到苏定的手上,到时候苏延年就真的没有立足的地步了,想到那讨债般的儿子,苏老太爷点头,“请我们家相熟的刘大夫,悄悄的从侧门带进去,打赏丰厚些,务必让他闭紧嘴巴。” 苏定现在被公务缠住,不能回来,但他也不能松懈,苏家这次肯定会失去大半江山,他要趁着苏定现在抽不出空来整顿好剩下的资源,抽出一部分势力交给苏延年,以后,就算他不在了,苏延年也不必看儿子脸色行事。 若不是苏定太过能干,苏老太爷也不敢这样做,毕竟这有可能会造成家族分裂,现在,即使已经决定将一部分势力交给苏延年,苏老太爷也相信,若苏延年百年,苏定一定能将这些权利收归。 苏老太爷却不知道,刘大夫从苏家出去后不久,李石就知道了苏老太爷生病的消息。 在这府城,其他的消息李石或许知道的有限,但这大夫的消息,他嘴角一挑,怕是没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了。 李石写下一串的药名,递给大掌柜,道:“这些是给那些工人调养身体的,他们被掏空的太过厉害,现在不宜大鱼大肉,先用这些药熬着,喝上半个月,先固本培元再说。” 大掌柜接过药方子,见上面都是普通的药材,但方子却是全新的,他跟着钟先生多年,也没见过他用过这个方子,就知道这是李石自己研究出来的,心中微叹,李石真是天生的学医材料,又聪明,看到一副方子总是会忍不住各种调整,有好几次,他都看见李石亲自挖了不知名的野草在吃,到现在,李石发现的新增药材就有三种,其中两种的功效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还有一种还在摸索中,就是钟先生也感叹,他不及李石良多。 钟先生与他的师傅学医的时候,也只是秉持他师傅的技艺,很少有创新的时候,虽然他的医术因为实践更甚于师傅了一些,但那也是他上了四十岁之后,期间他走过的地方无数,给人看病无数,但现在看来,李石这个年纪就已经超过了四十岁的他,以后李石在医学上的成就必定不凡。 而且,李石在医术上从不藏匿,不管是钟先生传授给他的医术,还是元太医传授给他的,凡是有请教他的,他都会将自己所知的倾囊相授,若是对方人品不错,李石还会与对方探讨更深的医学知识。 加上李石本身也会经营,所以,现在李石在杏林界的地位一点也不比钟先生低了,虽然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他一直很低调。 这一次郑参将与邓茂救出来的工人都陆续被送回府城,统一放在一处照顾,请了府城不少的大夫帮忙看病,而德胜医馆自然不会少。 其中这些大夫里就由德胜医馆的李石牵头。 大掌柜叹道:“这杨家平时看着不错,谁知道暗地里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二十多年死了三万多人,竟没有人发现……” 大掌柜跟着李石做善事多了,心也变得柔软了不少。 “若不是这十来年天灾人祸不断,各地又有战事,杨家的事必定瞒得不久,杨家,不过碰巧罢了。” 大掌柜歪头想了想,“那倒也是,听说光去年的雪灾,杨家从各地招进去的灾民就有两千多人,那些灾民在外头看得倒是挺凶,在里面却不敢反抗了,他们若是群起而攻之,只怕早出来了。” “那些灾民是分批进去的,就算有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李石是到现场参观过的,杨家设置的屏障不仅是对付外来人的,也是对付里面的人的。 从那些工人的嘴里得知,凡是反抗的人无疑都被杀死了,也正是那样的铁血政策才压住了他们。 “行了,赶紧准备好药材送过去吧,凡是送到那儿的药材都要仔细检查,务必保证是合格的,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掏空,此时若是用了不好的药……” 李石没有说完,但大掌柜却一凛,想要对付德胜医馆的也不少,指不定就有人在这里做文章,还是小心为上。 他决定亲自去盯着。 李石这才抽出空来将左手摊开,里面是一条纸条,他看完就将它烧了,想了想,就回家去。 李石对周大福道:“去福来饭馆定一桌酒席,让他们晚一些送过来,晚上我们家不做饭了。” 周大福不知道李石为什么突然想要吃福来饭馆的饭菜,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去了。 李石回到书房,给苏定写了一封信,等墨干了以后放进信封里,转进了菜园里将信放在一块石头底下。 苏定说,他们的信件来往密切,苏老太爷已经注意到,只怕会让人盯着李石,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从苏定去了南边之后,李石给他的信都不再通过正规渠道。 没过多久,福来饭馆的人就送来食盒。 福来饭馆是苏定的暗桩,这事,苏家无人知道,就是李石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苏定将他们交给李石。 苏老太爷以为他不在府城,也抽不出空来整顿已经大大缩水的苏家,哪里知道,他直接将在府城的人手交给了李石。 李石帮他安排好府城的一切事务,作为交换条件,以后他将是李江与苏文在朝中的靠山,不仅仅是依靠木兰那层关系可帮可不帮的靠山,而是利益结成的靠山。 以后,三家的政治联盟会正式开始,不仅他会将他获知的政治消息共享,李江和苏文也会共享自己的消息。 这就意味着李江和苏文今后也有一个像苏家一样的家族在背后支持。 苏家现在除了他与两个弟弟,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人,就算是苏可和苏乐,也还看不出什么来。 二弟苏可平时倒是挺聪明的,但在政治上的敏锐度不够,现在还在六部历练,但看不出哪里出彩,苏乐更不用说,这孩子还在国子监读书呢,平时又跳脱,苏老太爷从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过,苏延年也没教导过他,以前苏乐都是在周氏跟前长大的,苏定也不敢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而李江和苏文不一样,他们的优秀他看在眼里,若是能组成联盟,苏家在朝中也就有了一股互相帮扶的力量,以后他就能抽出时间来培养苏家的下一代,这算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事,只不过在这事上,苏定与苏家的付出要更多。 所以李石才以此为交换,他帮他掌握整顿之后的苏家。 苏老太爷一定想不到苏定竟然会将家族争夺交给一个外人。 不过五天的时间,定国公和邓茂就将名单上的人都抓了投进监狱,此时,皇帝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所有被侵占的公田全都收回,被侵占的私田还给原主,原主已经不在了的,收为国有,凡是被迫害的百姓都能从那家得到一定的赔偿(数额不小),若是被害人极其家人都不在了,收入国库。 所有涉及到的人命官司都被单独收押在一边,随后由刑部的人亲自审理,不过大家从皇上的态度中已经看出,多半是杀人偿命,那些人连自赎的机会都没有。 而伤人的又单独放在一边,允许自赎,除了要付一大笔自赎的资金外,还要付一大笔赔偿款给受害人极其家属。 各种赔偿算下来,那些家族就被掏空了三分之一,而且皇帝不仅收回那些被侵占的公田私田,还要那些收益…… 除了田地,还有的人家侵占或利用不正当手段骗取了店铺等,这些也都要归还,包括这么多年的收益…… 他们本就生活奢靡,那些赚取的银钱早就消费掉,留下来的存为底蕴,可是,现在他们却要拿出更多的钱去填补这一项,每个家族几乎都要被掏空。 势力是要靠财产支撑的,现在他们几乎倾尽家财,又哪里还有什么势力? 314第314章回击 周氏看着手中的信,心逐渐的往下沉,苏婉玉轻柔的将燕窝粥放在桌上,担忧的看着周氏,“娘,舅舅信上写什么?” 周氏手抖了抖,将信交给苏婉玉,脸上难看道:“你大哥也是,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你舅舅现在恨死我们了。” 苏婉玉淡然的将信看完,将信放到一边,安慰周氏道:“娘不用担心,大哥做事有分寸。何况这事是圣意,大哥连祖父那里都不能说,何况是我们?舅舅也就现在生气才说这些话,等过些日子,我们两家重新走动,关系也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因为你大哥,你外祖家几乎丢了四分之三的家财,那些良田美地全都没了,玉儿,我们本来就不得你爹欢心,以后再没有你舅舅给我们撑腰,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 苏婉玉心中无奈,握紧周氏的手,低声道:“娘,我们现在最大的靠山不是舅舅,而是大哥,”苏婉玉坚定的道:“大哥现在是家主,以后苏家只会由大哥说了算,而你是大哥的亲生母亲啊。”有谁会那么没眼色来得罪她们? 不过,若是母亲自己将日子过得那么糊涂,她也没办法。 说到这个,苏婉玉就很无奈。 苏定成为家主之后,苏延年在京城里处处受制,苏老太爷不放心府城,干脆就带着苏延年回来,为了牵制苏定,将周氏和苏婉玉也给带了回来。 虽然她们的作用是牵制苏定,但苏定已经是家主,看在苏定的面上,她们的日子又怎么会难过? 即使苏婉玉是吴家遗孀,肚子里还有一个吴家的遗腹子,苏家的人依然不敢小看她,但她没想到,母亲能将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竟然还让方氏骑到她的头上,偏偏父亲也看不清,不愿与大哥重修于好,周氏的日子这才越过越差。 现在,明明是舅舅家背信弃义,先陷苏家于不义,苏家这才反击,只不过反击得狠了,得罪了一大片的人,若是母亲站得住,就应该理直气壮的去质问舅舅才是,这样,不仅舅舅有愧于他们母子女几个,就是祖父那里也高看她们一眼,偏偏母亲害怕得罪舅舅家,倒让舅舅写信来质问他们…… 苏婉玉想到大哥的话,忍不住开导周氏,“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最大的靠山是大哥,只要大哥不倒,舅舅家那里就还会与我们苏家来往,您要是担心,我就代笔替您写一封信给舅舅怎么样?” 让周氏写信回去质问是不可能了,但她却可以代笔。 苏婉玉号称江南第一才女不是白叫的,她会临摹各种笔迹,其中周氏的笔迹更是可以以假乱真。 “那你可要和你舅舅好好说,就说等你大哥回来,我一定好好的说说他,让他上门给你舅舅赔礼道歉。” 苏婉玉含笑点头,“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才怪,她还想着等大哥回来,舅舅要亲自上门给大哥赔礼道歉呢。 苏家的底蕴最深厚,此次虽然也是伤筋动骨,但因为苏家主动投诚,又有苏定在,倒能保下不少的基业,苏家削弱之后也依然是江南第一,舅舅只要不是像母亲一样糊涂,等大哥回来,他就得巴结苏家。 苏婉玉下去写信,信中以周氏的口吻叙述了这次的事情,然后在末尾质问舅舅,是不是已经不在乎出嫁女的生死了,周苏两家的姻亲到底还算不算! 苏婉玉的奶娘苏嬷嬷轻轻的走进来,“姑奶奶,该歇下了。” 苏婉玉将信封存好交给苏嬷嬷,道:“回头给周嬷嬷送去,让她将信送去周家。” 苏嬷嬷将信收好,微微劝道:“姑奶奶已经出嫁,以后这些事应该少碰才是,不然太太知道了,要怪罪姑奶奶的。” 苏婉玉不在意的道:“娘要是知道了,我再哄哄她就是了,而且,大哥也会站在我这边的。”说到这里,苏婉玉有些烦躁道:“娘也真是的,该依靠舅舅的时候不依靠,现在两家关系恶化,却一味的站在舅舅那边,祖父知道了,只怕也会心寒,到时候倒是弄个里外不是人。” 苏嬷嬷没说话,这些话不是她能接口的。 但她也觉得周氏……很看不懂形式。 周氏处理家务什么的还是很不错,平时也没看出什么来,又是世家嫡女,按说不会太差才是,偏偏当姑娘的时候被周家宠溺太过给养废了。 该依靠周家的时候不依靠,到该依靠自己儿子的时候却又临时跑到周家那个阵营去了。 当年苏延年纳方氏,周氏就应该一杯水泼在苏延年的脸上,然后理直气壮的回娘家,住个三五个月的,看苏家慌不慌。 苏家是江南第一世家,最看重脸面,将嫡长媳逼回娘家,光这一点就够苏家喝一壶的了。 周家又不是没名没分的人家。 偏偏周氏因为生了双生子,苏延年只是做出一个厌恶的姿态来,她就怂了,之后更是连苏木兰的情况也不敢多问。 之后周家在朝中受挫,求到周氏这里,周氏不仅不帮娘家说话,竟然还远着周家。 姻亲,姻亲,结的不就是两姓之好,结的不就是互帮互助,偏偏作为媒介的周氏先表态了远离周家。 苏老太爷见状就顺水推舟的没管,周家知道原委,对苏家自然不满,但对周氏却有些恨了,这是周家出嫁的女儿吗? 之后,周家大太太私底下的宴会都不会请周氏,虽然周氏依然会出现在周家,但与周大太太相交的人都知道,这位周大太太不喜欢这个小姑子,甚至是厌恶,厌恶到都不顾及周老太太的感受了。 好吧,既然已经结仇,那只要周氏拿得住,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偏偏在苏延年被撸下来,地位一落千丈的时候,周氏又急着与周家修复关系。 苏婉玉不止一次的暗示周氏,他们的依靠不是苏延年,而是苏定。 作为苏延年的妻儿,他们从没享受过他的庇护,现在他落败了,他们也不必紧张,因为苏家的权势还在,更重要的是,苏定的成就比苏延年只多不少。 相对于苏延年,苏定对他们更重要。 只可惜,周氏没听进去,或者是,没听懂。 明明手中有那么好的牌,却还能走成这样,就算是苏嬷嬷一个下人也有些看不起周氏。 苏嬷嬷怜爱的看着苏婉玉,周氏的儿女却都不像她,当然,也不像大老爷。 苏定就不用说了,那是一个顶顶优秀的人,苏婉玉也是才华洋溢,就是在外头的那位,不也从无到有,生活得好好的? 周家送信来质问周氏,也不过是想让周氏走通苏定的路子,为周家说几句话。 但周家没想到收到的却是周氏质问的信,周大太太看完信,交给丈夫,不可置信道:“这信是姑太太写的?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就是小妹的字迹。”周大老爷头疼的扶额,“一定是有人给小妹出主意,不然她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信?” 周大太太点头,小姑那个蠢货,的确写不出这样的信来。 周大太太就想到了苏婉玉,轻笑道:“看来是我们的好外甥女的主意。” 周大老爷叹道:“也只能是她了。”周大老爷将信丢到一边,“算了,等苏定回来我亲自上门一趟吧,此事是阻止不了了,苏家不也差点被抄了?只能寄希望于未来了。” 周大太太想到偌大的家业一夜之间就没了一大半,心头滴血,强笑道:“那你快去休息吧,都连着几天不合眼了。” 周大老爷头发白了一半,额头上的皱眉紧紧的皱起,“哪里能休息?若不是这一次邓茂调查,我都不知道那几个孽障在外头做下这些事来。” 周大太太没接话,那几个孽障,有庶子,却也有她的儿子。 定国公的几万兵马就驻扎在府城外,还迅速接手了杨家的兵权,除了杨家被抄家外,其他各家都是按照皇帝的那一番标准抓人,抄没财产。 有兵马震慑,无人敢动别的心思。 一番动作下来,钱塘的府库竟然装不下那些金银财宝及粮食了。 没办法,邓茂只能临时征用了一些富商的库房用作存放。 只江南一地,国库就充实了不少,至少今年与明年是不用愁了。 而苏定正带着一队人马慢慢往南排查,抄没出来的财产与各种罚款赎金还在往府城输送。 定国公看得咋舌,难怪皇上首先想要整顿江南,江南实在是太富了,偏偏江南因为用兵少,地远等缘故,是皇帝掌控力最少的地方,这些世家豪族盘踞在这里,不知道吞了多少东西。 西北常年用兵,虽然皇帝对那里了如指掌,但是穷啊,每年不说能从那里得多少银子,光送过去的就不知凡几。 先前朝廷的收入除了各种税收,也只能靠关中的补给,但现在好了,整顿了江南,以后关中的压力也能轻不少。 赖五在山西看得心动不已,真的很想照着苏定的方法来一趟,但是他也知道,江南的世家也就是在江南影响力大,而这关中及京城附近却是影响全国的大世家,他要真敢照着苏定的法子来,朝中不异于一次大地震,只怕那些人直接就反了,他可不敢给皇上找这样的麻烦,因此只能按下心中的欲望,老老实实的来。 315第315章遇刺 苏定遇刺,生死不知! 这个消息传到府城,苏家顿时乱了,苏延年出面主持大局,只是自从他被撸掉官职,威望扫地,加上苏定有意无意的针对,竟然不能弹压住人心浮动的苏家。 本来因为苏家势力大大缩减,家财几乎失去三分之二,人心就已经浮躁,此时苏定出事,大家都乱了起来。 虽然他们也恨苏定,若不是苏定,苏家说不定会落到这种地步,这一次被抓的苏家子弟也不少,但他们内心深处更知道,若不是苏定,苏家说不定更惨。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苏定的确是苏家最优秀的,若是没有他,得罪了江南所有世家豪强的苏家还能安稳的立在江南吗? 最后还是苏老太爷不顾年迈,撑着拐杖出来主持大局,苏家的人才暂时安定下来,但此时,大家都知道,这种安定只是暂时的,一旦苏定真的出事,那苏家必定大乱。 而本来因为抄家抓人等事热热闹闹的府城也一时安静下来,江南一时间风平浪静,但大家都能看到后面的波涛汹涌。 苏家的人没有哪一次如同这一次一样祈祷着苏定安全归来。 苏老太爷也一夜白了头发,苏延年也没了再和儿子争夺的心思。 他目光是短浅,但他也知道,若苏定真的倒下,那苏家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苏家根本不可能在江南立足,除了覆灭,那就只有搬离故土。 只是他们在这里扎根几近七百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又哪里是说搬就能搬的。 “爹,”苏延年也白了一半的头发,满眼血丝,“人还没找到吗?” 苏老太爷沉着脸摇头,“当时正下着雨,偏又遇上山洪,他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苏延年脸色更白,“生还的希望……” 苏老太爷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他们都知道,在被刺中两剑,还摔落山洪的情况下,生还的希望很渺茫,现在那些人还没动手,只是观望,不过也是拿不准苏定的生死。 这事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苏定再没有消息,那些人只怕也不会再等。 苏老太爷叹息的摩挲着腿,他若是再年轻十岁,哪怕是五岁也好,他也能支撑苏家一段时间,尽量将苏可培养出来。 可他现在老了,心力有限,苏可又还太嫩。 苏老太爷有些后悔起来,当时不应该只将希望放在苏定身上,应该广泛的培养底下的孙辈才是,这样就算苏定出事,也不至于青黄不接。 苏可只比苏定小两岁,若是从小培养,纵使比不上苏定,也不至于太差。 “派人出去找,定儿出事,文砚就陪在他身边,若是得救,他们一定会尽力往府城赶,让人从府城沿路往南找,肃清道路,让他们可以安全赶路,防止他们在路上再度动手。”苏老太爷眼里闪过厉色,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冷哼道:“我看是苏家太久不言语,才让他们敢对苏家的家主出手的,圣上那里,还得再上一道折子。” 苏延年忙阻止道:“爹,我们家里也不剩多少家业了,若是再折腾,只怕族中子弟要闹起来了。” 苏老太爷冷哼道:“再多的家业,若没有定儿护着,你们以为你们守得住?与其最后被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谋夺去,还不如送给圣上,他念着我们家的好,好歹能给你们一条生路。若是定儿能够平安,现在舍去一些家业立威,以后何愁不能重振苏家?你什么都好,行事也够稳健,就是目光太过短浅,有时分不出好赖来。”苏老太爷控制不住情绪数落道:“你若是能嫡庶分明,善待周氏与苏木兰,定儿何至于心寒,到最后你们父子倒针锋相对起来,我又何必为了你处处打压定儿,以至于到现在都不将手中的暗卫及各种势力交给他……”苏老太爷的心气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悲伤的低语:“若他手上有这些人手,又何至于到现在都生死不知……” 苏延年脸上惨白,却不会怨怪苏老太爷,只是跪在地上担忧的看着苏老太爷,“爹,是儿子的错,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儿子这就亲自带人去找人。” 苏老太爷看着儿子脸上的焦急,挥挥手,“去吧,带着人沿路往南,各个路口都留着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对我苏家人下手!”话说到最后带着一丝狠厉。 苏老太爷看着踉跄出去的儿子,不由叹气,他儿子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却远胜于他人,就是孝顺! 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儿子都会服从。 世家之中,多少父子因为嫡庶,权势等反目或面和心不和的,但他在家主之位上四十多年,苏延年从没想过取代父亲,就算他有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他不过训斥一番,他就没敢再动作。 苏延年手下也有一些人,又被人调拨着,真想要造反,他也是拦不住的。 在这一点上苏定就怎么也比不上苏延年。 不过才二十来岁,就敢公然与苏延年叫板,到最后甚至都算计到自己父亲头上来,直接将家主之位接过去,要说苏老太爷有多喜欢苏定是不可能的。 但此时,他也不得不尽量找到苏定。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苏延年在盛世的时候还能做好一个家主,这乱世,苏家情况又不容乐观的情况下,那就只能苏定来了。 大家都在着急找的苏定,此时正面白如纸的躺在一辆马车上,文砚脸上惨白,不时冒出虚汗,一手按着肚子,一手不停的为苏定擦拭额头,脸上焦急。 “还有多久?”文砚压低声音问道。 “还有一个多时辰,你们再忍耐一二。” 文砚烦躁道:“我忍得,大爷可忍不得。大爷已经昏迷一夜了……” 车夫闻言,手中的鞭子又抽了一下马,马车快速且平稳的向前驶,同样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人道:“告诉他,我快马加鞭,尽量一个时辰到。” 这下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一路上死了不少人,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护着苏定和文砚了,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这时候要尽量保持马车的速度,又不能表现出异常,不然真再遇上刺客或截杀的人,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从这里到鸣凤村已经没有多远了…… 木兰也在着急,“跟着大哥的人都没有传消息回来吗?” “事情突然,大哥的人也没能收到消息,现在我让他们从南边往府城这边找,就算找不到人,也要拦住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大哥一旦脱离危险,就会往府城这边赶,无论如何,要为他们肃清道路。” “那些人就够了?” “我已经找疤爷找人,早上已经又有一批人出发了,”李石想了想,握住木兰的手,低声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们也沿路去找找?” 木兰摇头,“从府城往南的道路太多,当时大哥所在的位置又是岔路口,谁也不知道他会从哪条路过来,我们现在去找,若是与他错过就糟了,现在盯着城门口的人太多,大夫也不好找,他若是到府城一定会先来找你。” 苏定受伤是从前面传回来的,所以他一定需要大夫,李石是最好的选择。 “疤爷说盯着我的人已经离开,说不定苏家是将人调派出去找大哥了,我今天进城去拿一些会用到的伤药回来,你等一会儿也到府城去走一趟。要担忧些,不要有其他的异常。” 木兰与苏定的关系好,若是苏定出事,木兰脸上无异色才叫人担忧呢。 木兰强笑着应下。 俩人说定,就各自行动。 李石让周冬带了食盒去医馆,他经常给医馆的人带一些吃的去,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然后李石从医馆里拿了伤药,放在食盒里,这才带着周冬去找木兰。 木兰正在茶馆里听说书的人说苏定勇挑江南,为民请命的故事。 底下的人就议论纷纷,“听说苏定被人刺杀,死了!” “我怎么听说是受了重伤,生死不知?” “被刺了两刀,还在心口,还能不死?只不过尸体被山洪给冲走了。” “好容易出一个好官,结果还被人给杀了。” “是啊,先前我们多少公田被侵占,苏定一来,就是我家也分到了三十亩良田。” “这么多?难道你家没一点地?” “有什么?我家的地去年就卖光了,不然还熬不过那场雪灾呢,之前租种了几亩地,现在分得了田地,也就不用租种了。” “都说好人有好报,这苏定也太倒霉了些。” “我看多半是那些被抓的人家记恨他,听说苏家现在已经乱套了。” “皇上也不管管……” 木兰看见李石过来,放下茶杯,丢下茶钱,带着周春出去。 李石见她眉头紧蹙,心不在焉,就上前握紧她的手,让她回神,“我们回去吧。” 木兰点头。 “大哥在江南的动作太大,只怕你们肃清不了道路。” “能有一点用处是一点。” 俩人走着回鸣凤村,才到村口,就听到后面马蹄的声音,木兰回头去看,就见一辆青布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快速驶过来。 大热的天,谁还将马车遮得这样严实,是刘思成派人回来了? 村里能用得起马车的,除了他们家,也就村子家了。 念头一闪而过,木兰才要回头继续走路,就双眼亮晶晶的突然扭头去看那辆渐渐驶近的马车,那匹马那样好,就是他们家也用不起的…… 316第316章动刀 李石跟着木兰回头看,眼睛微眯,拉着木兰站在一边,等马车到了跟前就招手让车夫停下。 车夫认识李石,只觉得手心冒汗,拉紧缰绳停下马车,双眼炯炯的看着俩人。 李石面若平常的问道:“是二爷让你们回来的?” 车夫心思电转,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老爷,太太,我先将马车驶回去?” “我与太太坐回去吧,这次江儿又让你们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他在县城里需要用到的东西也不少,这次他嫂子又不是整生日,何必送东西回来?” 李江是李石的弟弟,车夫顿时明白过来,提着的心微松,讨好的笑道:“这是二爷的孝心。” 李石轻笑一声,就是今天一直愁眉的木兰也不免开怀,两个人爬上马车,车夫身子微微移动,巧妙的遮掩住掀开的车帘子,让外人看不到一丝内情。 李石对周春与周冬道:“将食盒给我吧,你们慢慢走回去,顺便去学堂里接两位少爷回来。” 周春与周冬应下。 李石这才放下帘子,回头去看躺在车里面的苏定,木兰正担心的看着他,文砚看见木兰,浑身的劲儿一松,低低地叫了一声“二姑奶奶”就晕了过去。 木兰忙接住他,回头去看李石。 李石上前摸了他的脉,低声道:“是失血过多,又过度劳累,伤口有些感染发炎了,回去再说。” 话音才落,马车就到了大门口,李石直接下令道:“将门槛拆了,把马车驶进去。” 马车直接过了大门,停在侧门处,“我们的院子人来人往的,将他送到秋桐院吧。” 秋桐院在左边大宅里的角落里,平时只打扫用作客房,从没有用过,但那里可以直通后头的他们这边的菜园,从后院走过去很近。 木兰点头,俩人小心的抬着苏定下马车,李石则扶着文砚,木兰拿着食盒,将人送到秋桐院后,就急忙去拿李石的药箱。 周大福听到消息赶过来,还有些迷茫,“太太,二爷送东西来了?怎么去了秋桐院?” 木兰停下脚步,低声吩咐道:“从现在起,二爷那边的宅子不许人过去,就说二爷送东西来就行了,约束好底下的人,不要让他们乱嚼舌根。” 周大福一凛,突然就想起苏定重伤的事,但他没有多问,点头应下了,“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太太只管吩咐。” 木兰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你让人看好阳阳和几个孩子,等周冬与周春回来,让他们到秋桐院去。” 倒不是木兰信不过周大福,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周冬和周春,木兰和李石都更信得过。 木兰拿了药箱回去,李石已经剪开苏定的衣服,左胸有一个血肉翻滚的口子,已经感染,竟然化脓了,从右胸到腹部又有一道血痕,虽然剑痕长,但伤口并不大,相比较左胸的那道伤,这算是轻的了。 李石摸苏定的脉,见他脉相有些弱,甚至已经有些凝滞,就急忙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药材,挑挑拣拣,很快就称出一副药来交给木兰,“赶紧熬,马上要给他用。” 木兰忙跑去小厨房。 周春和周冬很快就接了李毅和李彬回来,他们不笨,李石与木兰又从不瞒他们事情,因此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接到李毅与李彬就急忙往回赶。 木兰看到他们,就将厨房的事交给他们,“马上熬药烧开水,周冬,再到库房里将所有能用到的伤药都带来,”顿了顿,道:“将那百年的老参也拿来。你亲自拿着钥匙去,不用经过你父亲。” 周冬接过钥匙就小跑的去。 李毅最敏感,也感觉到了紧张,拉着李彬的手微微冒汗。 李彬疑惑的抬头看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李毅摇头,拉着李彬道:“走吧,哥哥带你去找阳阳玩。”家里肯定出事了,他不能帮爹娘做什么,只能照顾好弟弟们了。 李彬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拉着李毅就往前跑。 阳阳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李彬可能是饿伤了,只要看到吃的就两眼发光,就算是吃饱了也停不下来,李石和木兰生怕李彬撑着,对脾胃不好,所以吃饭和饭后甜点水果等都有严格的要求。 但李彬从小就会自己找吃的,他知道哥哥和弟弟那里有,所以时常去他们那里蹭吃,不然就自己跑到隔壁院子里偷摘果树上的水果…… “伤口发炎了,得将腐肉切除,”李石眉头紧皱,伤口最怕的就是发炎,若是处理不好,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能要人的命,“木兰,去拿一坛烈酒来,再拿一包盐来。” 苏定受伤的地方很敏感,这是左胸,与心脏的距离很近,烈酒虽能消毒,却会刺激皮肤,现在苏定半死不活的,李石不太敢用,盐的效果却要打一些折扣,但现在也只能先用盐试一下。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苏定弄醒。 木兰拿了东西给李石,周春也将药熬好了,李石给苏定灌了药,然后就给他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将另一道剑伤伤药包扎好。 “看着他,一旦醒来就叫我,我去弄一些麻药。”这时候的麻药是麻黄和川贝研磨制成的,非常的少,因为过多的食用麻黄会致瘾,太医院与杏林界对此有很严格的规定,李石手上的也不多,还是自己去山上采药时制成的。 木兰给苏定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他,她知道,要去除腐肉必须要在苏定清醒的时候,不然一个不好,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但现在伤口已经发炎,自然是越早动刀越好。 李石拿出麻药,见苏定还没醒,这才有时间去看文砚。 文砚伤在腹部,被人一刀捅在腹部,亏得他反应快速,伤口不深,但长时间的奔波,粗糙的包扎手法,让布条上都是红色的血迹,他的伤口同样发炎了。 李石狠狠的皱眉,“就算天气炎热,你们也不可能发炎得这么严重,你们被山洪冲到了哪里?” 文砚强忍着痛意道:“我们一直被水冲着,泡了半天的水,还是被疤爷的人发现,这才捡的一条命。” 先前苏定需要请人手保护他和底下的官员,李石找的就是疤爷,他认识的人多,本事也大,挑选出来的二十人都有一身的本事,这些自然不可能是他的人,他不过是做个中介,并出面聘请这些人罢了。 但文砚平时就是认定了他们是疤爷的人,他们也不辩解。 苏定一遇刺,他们就兵分三路,一路去阻挡刺客,一路顺着下游去找人,一路则提前到下游去等待,总算是提前将人给救起来。 苏定落水的时候还清醒,但失血过多,加上伤的是要害部位,没多久就晕了过去,文砚虽然也受伤失血,却不敢晕过去,强忍着扯过一块木头,紧紧地抓着苏定,一路从上游横冲直撞的随山洪往下飘,一路上,两人光碰撞就受了不少的伤,但和剑伤刀伤相比就轻多了。 俩人在水里泡了大半天,那水又脏,天气又热,被救上来后没多久迎面就碰上了要杀他们的人,一番激战下,更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了,所以伤口就发炎了。 苏定中间醒过来几次,但时间都越来越短,庆幸的是苏定没在路上发烧,不然只怕送到李石这里也是一具尸体了。 这也多亏了先前李石给苏定的药,因为预料到可能会有刺杀,李石先前给苏定准备了一些伤药,那些伤药苏定都贴身带着,虽然落水的时候掉了一些,好在怀里还遗留下一瓶,他们俩就是撒了一些瓶子里的伤药才在感染的情况下伤口没往里发展,也就没发烧…… 李石快手的给文砚去除腐肉,因为用了麻药,倒是不怎么痛,但文砚依然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李石给他撒上药,包扎好,低声道:“我让人给你熬了药,吃完之后就睡一下,醒来后我再看看你的伤口。” 文砚却固执的盯着李石,“二姑爷,大爷怎么样了?您可不要骗我,大爷是不能有事的。” 李石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没发烧就是好事,现在他也快醒了,我去给他处理伤口,你快躺下吧。” 文砚见李石面色轻松,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二姑爷算是府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夫了,他一定能救大爷的。 李石让周冬给文砚擦一下身子,自己过去。 苏定刚醒,木兰在给他喂粥,低声说着这两天府城的情况。 苏定见李石进来,苍白着脸虚弱的跟他打招呼。 李石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道:“你先吃些东西,等一下我给你用些麻药,不过这东西不能用多,因此还会有些疼,你必须醒着,不然我不知道你的情况。” 苏定点头,“你放心,我会醒着的。” 苏定伤在左胸,离心脏太近,李石动刀的时候难免要小心翼翼,也亏得这剑偏了一点,不然,这样深的剑伤,就是大罗神仙只怕也救不回来。 317第317章脱离危险 苏定昏睡过去,李石丢掉手里满是血迹的帕子,木兰给他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就看还会不会发炎,以及愈合的程度怎么样,希望他不会发烧吧。” “我守着他,你去休息吧。” 李石点头,长时间的集中精神,他也有些累了。 苏定脸色苍白,连着嘴唇都没了血色,木兰只能用盐水沾沾他的嘴唇,好让他一直能补充一些水分。 文砚下午就开始发热,周冬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不时给他降温,偶尔会将他摇醒,灌一碗水或是一碗粥给他,好让他补充水分,又不至于脱力。 文砚每次醒过来都要迷迷糊糊的问一句苏定,周冬一概回答说很好。 文砚的脑子嗡嗡的叫着,如同浆糊一般思索不开,所以他根本没听出什么不同来。 而这边,苏定也的确开始发烧,不仅木兰,李石也吓了一跳,一边用冷水给他降温,一边给他针灸。 苏定断断续续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温度才彻底的降下去,一醒来就看到木兰守在他床前,苏定看着熟睡的木兰,微微一笑。 李石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见苏定微微点头,将药放在一边凉着,自己轻轻的抱着木兰离开。 苏定扬起的手就顿在空中,失笑的摇头。 木兰一向警醒,但对李石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木兰也只是动了两下脑袋就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了。 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守着苏定,一个晚上也没睡,直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见苏定退烧了,这才睡过去的。 李石将木兰抱回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木兰这段时间似乎总是容易犯困。 念头一闪而过,李石心中一动,轻轻地将木兰的手拉出来,侧耳听着木兰的脉相,不一会儿,李石眼中一亮。 轻轻地将妻子的手放回去,轻柔的在木兰的额间一吻,高兴的退下,虽然还没有确定,但应该是真的了,再等十天…… 李石回到秋桐院的时候,苏定已经在周春的服侍下喝了药。 “你的运气很好,那剑只要再偏向右边一点点,你必死无疑。”李石挥手让周春下去,自己拖过一张凳子坐着。 “我的运气的确好。”苏定点头道:“那剑本来是正对着心脏的,只是我身上带着玉牌,被挡了一下,剑就偏了。” “玉牌?” 苏定点头,“皇上送的。” 李石没再问,而是道:“外头的人都在找你,现在大家虽然还在观望,但等其他的钦差回到府城,你若是还没有消息,只怕苏家要危险。” 苏定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的医术。”苏定摸了摸胸口,“五天,我能下床了吗?” 李石想着今天传回来的那些消息,沉吟道:“其实你失踪一段时间也未必没有好处。”将苏家混乱,却更认同他的事说了,“如今苏家竟然难得的万众一心盼着你回去。我看你不如在这儿多住些时间,关键时刻再出现,你为皇帝做了这么多,他也应该有所表示才是。” 苏定沉思,“只怕圣上知道了要不高兴了。”鸣凤村离府城太近,他近在咫尺却对府城的混乱视而不见,就算上位者欣赏喜欢他,也不会容忍的。 李石不在意的道:“你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既然一直昏迷不醒,我担惊受怕之下不敢将你送回去也情有可原。” 苏定挑眉,“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昏迷不醒。” 他胸口的这道伤的确很严重,现在不过才说了几句话,苏定额头上就冒了冷汗,开始气息喘喘起来。 李石忙起身扶他躺下,摸了一下脉,道:“虽然没伤到心脏,却伤了心脉,又损耗元气过多,你躺一会儿,我叫人给你弄些吃的来。” 苏定眨眨眼,算是应下。 周春正在小厨房里熬细米粥,见李石出来,忙小跑的上前听吩咐,“你熬好了粥晾好就赶紧送进来,两边的药也要熬上了,多熬几遍,等到中午的时候刚好能喝,别搞混了。” “是,老爷,中午要给他们做什么吃的?还是粥吗?” “对,先给他们吃些清淡的,都熬的白粥,中午再熬些燕窝粥吧,总之不能吃油腻辛辣的东西。” 苏家沿路找过去,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江南的百姓听说苏定遇刺摔落山洪,忙自发的沿着那条江水寻找。 老百姓不知道上层社会的那些权势斗争,他们只知道苏定来了之后惩治了不少的贪官污吏,连带着那些曾经不断欺负他们的地主都被抓了,他们应得的赋田也是因为苏定才能分到他们手上的,因此他们感激他。 而且外面都在说苏定之所以遇刺,就是因为秉公执法,帮助他们,因此他们对苏定更是感恩戴德。 那些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刺杀举动竟然为苏定赢得了那么多的人心,更是有人晚上举着火把从苏定落水的地方一路往下寻找。 还别说,苏定虽然没找到,却找到了不少苏定和护卫和疤爷的人,那些人因为与刺客相搏,有死了的,也有受伤的。 问清缘由,那些百姓都将那些人送去就医,苏家的人与疤爷的人也因此更快的找到他们。 而朝廷也很快做出了反应,京城中的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定国公彻查,不仅要尽快找到苏定,还要将刺客背后的人查出来,一时间,江南的局势又紧张起来。 苏定躺在床上,轻声叹道:“刺客的事只怕要不了了之了。” 木兰坐在一旁给他削水果,闻言笑道:“现在不了了之,以后皇上总会跟他们算账的。”说着将梨递给他。 苏定挑眉,右手接过梨,问道:“木兰知道为什么会不了了之吗?” 木兰疑惑的看向苏定,“不是因为最近江南动作太大,皇上怕引起大的反弹吗?” 苏定手一顿,李石在一旁见了微微一笑,木兰对不是自己的事看得很清楚,而一旦涉及到自己与身边的人却总是有些犯糊涂。 苏定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还能看清这个,不由看向李石,难道是李石教的?也不对,他都不愿木兰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又怎么会特意与木兰说这些? “木兰最爱都史书与杂记。”李石突然解释道。 苏定了然,读史使人明智。 苏定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而且愈合的还很不错,这两天已经勉强可以下床行走,倒是文砚,比他还虚弱些。 李石看过苏定又看过文砚,就起身道:“我去医馆了,你们在家注意一些。” 李石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去医馆,这两天为了不引起外人的猜忌,他的作息也都是按照往常。 李石和木兰周春周冬一有时间就去秋桐院,家里的人不可能没发觉,就是阳阳这两天找母亲都经常找不到。 不过除了周大福猜了个大概外,其他人都迷迷茫茫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不是不好奇,木兰管家虽然有些宽松,但周大福却一直有些严厉,这次更是将人聚在一起警告过,所以他们也不敢嚼舌根。 李家这边是风平浪静,府城却随着明大人等的回来而波涛汹涌起来。 苏家还是没找到苏定,已经有人开始打压苏家剩下的铺子,想要吞并。 苏老太爷的脸色很难看,“给我守着,砸再多的钱也要给我守住,他们这是试探呢,若是我们守不住,后面他们就会将蚕食改为鲸吞了。” “爹,儿子亲自去找找吧。” “不许去,该找的地方底下的人都会找,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此时你只要坐镇家中就好,给苏可去信,让他回来,去三房将苏翔叫来。” “爹!”苏翔可是和苏定是死仇啊。 “还不快去,都这时候了,是论那些私仇的事,若是苏家保不住,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在这个时代,家族一直在君王之上,也因此,人们将家族看得无比的重要。 苏翔听到下人的回报,在树荫底下做了许久,来请人的下人额头冒汗,却不得不恭敬的站着。 翔少爷自从腿废后,脾气一直不好,他可千万别发病才好。 谁知道苏翔只是轻笑一声,就转动轮椅,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就走吧,也别叫大伯久等。” 苏翔的贴身小厮忙上前推轮椅。 苏翔的手轻轻的放在膝盖上,眼睛放空的看着前方,他自然是恨苏定的,但他并不怨他。 本来就是他算计在前,甚至差一点点就设计成功了,只要苏定没命,他就是下一任家主。 现在他腿废了,不过是成王败寇。 他恨苏定,是因为苏定毁了他的一声,但也不得不佩服他,那人能在这么多人阻拦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父亲挤下来自己做了家主,不可谓不聪明。 也正如老太爷说的,现在苏家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如果苏定活着,他自然还会与他斗下去,甚至会一直弄死他。 但现在却不是说私仇的时候,最要紧的是保住苏家,苏家若是没有了,那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此时,苏婉玉正诚挚的跪在佛前,虔诚的祈祷,祈祷苏定平安,她将自己的儿子按着跪在蒲团上,轻声道:“快求菩萨保佑大舅舅平安无事。” 她是出嫁女,所依所靠的就是几个兄弟,大哥虽然不太喜欢她,却一直承担着长兄的责任,能力又出众,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依靠了。 318第318章安定 苏老太爷撑了一段时间,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将家族中的事务慢慢的移交给苏延年和苏翔,只在幕后指挥,这才觉得好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家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 李石从府城里打听到消息,知道苏家的一个粮铺支撑不住关门了,晚上回来通知苏定,苏定沉吟道:“我明天就进城。” “我给你安排好马车。” 苏定挑眉,“你不送我进城?” 李石摇头,“我不想牵扯其中。” 苏定想到木兰的身份,也就没有再勉强。 第二天一早,苏定就和文砚坐上马车,由当初送他们过来的护卫送他们回去。 马车直接停在苏家大门口,文砚从马车里跳出来上前拍门,“快开门,大爷回来了,快开门!” 开门的小厮看到文砚吓了一跳,忙伸头去看马车,苏定就掀开车帘看了一下,小厮看到苏定,顿时失态的往回跑,边跑边喊,“大爷回来了,大爷平安回来了!” 苏定回来的消息一时间传遍整个苏家,周氏失态的站起来,捂住嘴巴,忍不住哭出声来,扶住周嬷嬷的手,“快,快去看看定儿!” 苏婉玉激动的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多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苏老太爷亲自拄着拐杖,扶着苏延年的手出来,看见面色苍白,被文砚扶下马车的苏定眼眶一热,微微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定微微一笑,视线越过苏老太爷放在他身后的苏翔身上。 苏翔坐着轮椅,也正看着苏定,见苏定看过来,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苏定对他微微点头,对苏老太爷道:“我受了伤,被人收留,伤口好一些了才回来。” 苏老太爷就叫人扶着苏定,又让人去叫了大夫。 当看到苏定受伤的位置,苏老太爷的脸顿时黑了,那些本来对苏定没死竟然没及时赶回来的族人看见那道伤口也没了怨言,他们不是大夫,看不出那细微的区别,只当苏定是伤到了心脏处,那可是要害呀。 大夫检查了一下苏定的伤口,点头道:“伤口愈合得很好,大爷不用担心,只是这伤在要害处,应当要注意些,现下天气炎热,更应该注意消炎。”然后就是嘱咐一系列的注意事项。 周氏一一记下,打算亲自负责儿子的饮食起居。 等送走大夫,苏老太爷就起身道:“你多休息吧,有什么想要吃的就和你母亲说,让她去厨房里拿。” 苏定却道:“祖父,我身体已经没多少大碍了,我回来的途中听说家里出了一些事。” 苏老太爷见状,犹豫了一下就停下了脚步,周氏忙退出去。 苏翔也被留下。 苏定看了苏翔一眼,并没有反对,现在正是家族用人之际,就算他与苏翔不和,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苏家的人在这一个房间里商量事情,而苏定回来的消息也传到了外面。 苏定刚出现在苏家大门口,盯着苏家的人就汇报给了自家的主子。 这一个晚上,注定有很多人不眠。 直到傍晚,苏定屋里的人才走完,周氏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心疼的看着苏定,“先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一下还要喝药。” 周氏怜惜的看着苏定,摸摸他的头,苏定微微一偏头,避开周氏的手,俩人之间都有些尴尬,还是周氏开口笑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也不知道给家里送个口信,不知道家里着急吗?” 苏定柔声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一直有人在搜索我们的行踪,护送我的人有十人,最后呆在我身边却只有两个,他们身上也都受了伤,我躲在那户人家中,连大夫都是假借他家的人请的,哪里敢往府城送信呢。” 周氏一想也是,连连点头,“谨慎些好,谨慎些好,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的了。” 苏定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喝粥。 苏婉玉过来看苏定。 家里人都出去迎接苏定的时候,苏婉玉不是不想出去,只是走到半路听到那些下人说闲话,想到祖父自从她回家之后就一直不待见她,一直想将她送到家庙,顿时脚下一拐,回去了。 她出现在那里,说不定会让祖父不喜,从而激化祖父与大哥之间的矛盾。 所以她直到听说大家都走了,屋里只有母亲的时候才过来。 周氏看到女儿过来,忙怜爱的拉过苏婉玉,对苏定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玉儿每天都在佛前祈祷,一直斋戒着,看,这都瘦了一圈了。” 苏定点头,看了一眼苏婉玉,“幸苦妹妹了。” 苏婉玉眼圈一红,“只要大哥平安就好。” 两兄妹呆呆的坐着,没有什么交流,周氏见了心中暗暗焦急,眼珠子一转,就起身道:“玉儿,你在这里陪陪你大哥,我下去看看药好了没有。”说着风风火火的走了。 苏婉玉张了张嘴巴,不知道应该与苏定说什么。 他们兄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出生后没多久苏定就被送到京城祖父那里教养,鲜少有回老宅的时候,回来苏定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对。 那时候她不懂,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苏定的那种眼神,似乎是在透过她看谁,后来她知道了苏木兰的存在,就更加的不喜欢了。 他们兄妹感情稍好的时候,也就是她出嫁到京城的那段时间。 因为嫁人需要依靠娘家,大哥也对她有了两分怜爱,所以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很好,却也缓和了不少。 但没想到没过多久,因为苏木兰,他们的关系又彻底降到了一个冰点。 一直到她回府城,苏定都没缓下脸色,但苏婉玉就是知道,就算大哥生气或是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所以她才将自己定位在苏定这边。 苏定看着与苏木兰几乎一模一样的苏婉玉,叹息一声,问道:“在家里可还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不过一句平凡的问候,苏婉玉却忍不住委屈的落下泪来。 李石送走苏定,彻底放松下来,对周冬道:“我这两天不去医馆了,你去医馆里说一声,叫大掌柜和几位大夫注意一些,我给你两天假,你也休息一下吧。” 周冬大喜,高兴的应下。 这几天他真的是很累,苏定那边有木兰周春一起照顾,李石也会过去帮把手。 但文砚这边却是他一人照顾的,加上前几天文砚的病情恶化,比苏定还要难伺候,所以他真的是累坏了。 不仅周冬有两天的假期,周春也能放两天假,周大福和周大福家的都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位是走了,他们的心神也能放下了。 这几天他们可真是提心吊胆啊。 李石回到后院,阳阳正腻在木兰的怀里说小话:“……娘要陪我玩。” “嗯,娘陪你玩。” 阳阳委屈道:“好多天娘都不陪我玩。” 木兰摸着他的脸道:“娘这几天比较忙啊,阳阳要体谅娘亲,等娘不是那么忙的时候娘再陪你去玩,好不好?” 阳阳就扑进木兰的怀里,“娘说话要算话。” “一定的。” 李石一进门就看到阳阳扑进木兰的怀里,吓了一跳,见阳阳还要爬到木兰的怀里去,忙几步上前抓住儿子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木兰吓了一跳,忙阻止他,“你干嘛?” 阳阳也吓了一跳,但悬着看下面,却突然觉得很有趣,高兴的拍着下手,不停的晃荡,“好啊,好啊!” 李石吓得忙双手抱住乱晃的阳阳。 阳阳顿时瘪嘴,扯住李石的头发,“再放,再放。”挣扎着要下李石的胳膊,让李石还像刚才一样提他。 李石就哭笑不得的轻轻拍了他一下,“不要乱晃。”将阳阳放到塌上,对木兰道:“别再让他爬到你怀里。” “为什么?” 李石一噎,看向木兰的肚子。 木兰心中一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手忍不住放在腹部,看向李石。 李石轻咳有一声,道:“现在还不太确定,等再过三天就能确定了,不过我看八九不离十。” “是因为日子太浅吗?” 李石点头,坐在塌上,大手覆上木兰的,低声道:“这一胎,我们要个女儿好不好?” 木兰红着脸点头,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 阳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父母忘记了自己,就着急的挤进两人中间,喊道:“还有我,还有我。” 李石一笑,“对,对,对,还有你。”李石摸摸阳阳的头,笑道:“等一下爹爹带你去摘梨子好不好?” “好啊,好啊,还要葡萄。” 李石就扭头问木兰,“回头我们多摘一些给桃子和媛媛送去吧,看他们是否愿意回来消暑。” “李登才就要进京参加考试,桃子要给他准备各种东西,还要照顾他,只怕没有时间。媛媛那里,现在赋田之策还没落幕,致德那里还需要她照顾和帮助。” “那我们就自己去庄子上避暑。” 木兰就好笑道:“我们这儿比庄子上还舒服呢,何必舍近求远,而且,我们家这里各种水果及花卉都有,东西也齐备,比庄子上不知好多少倍。”他们这里又不是城里,哪里需要去什么庄子上避暑。 阳阳见父母又忘了他,顿时生气的跺脚,“爹爹,你们又忘记我了,还有我,还有我!” 李石见阳阳的嘴巴高高的嘟起,顿时哈哈大笑,抱过阳阳笑道:“对对对,还有我们阳阳呢!” 319第319章分享 李石很快就确定了木兰怀孕的事实,高兴的在地上转了三圈,就抱起阳阳高兴的问他,“阳阳,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阳阳歪头想了一下,当机立断的道:“我要弟弟。”弟弟可以陪着他爬树,挖泥巴,还能一起去村子里面玩,妹妹就只会跟他抢东西吃。 李石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我们先要一个妹妹,然后再要一个弟弟好不好?” 阳阳很想说不好,但见父亲期盼的看着他,只好勉强的点头,“那好吧,就要一个妹妹。” 等到李毅和李彬放学,李石也同样问了他们的意见,李毅眼睛亮晶晶的,高兴的道:“我想要妹妹。” 李彬犹豫了一下,觉得弟弟似乎比妹妹好哄,但想着他已经有阳阳一个弟弟了,再要一个妹妹也不错,因此同样点头道:“我也想要个妹妹。” 李石满意,高兴的对木兰道:“看大家都喜欢妹妹,所以这胎一定是个姑娘了。” 木兰乐不可支,“你什么时候还信起这个了?” 李石摸着木兰的肚子道:“我虽不信,却也愿意去做。” “人家说怀孕初期最好不叫人知道,我看还是先别告诉桃子他们,等满了三个月再告诉他们。” 李石点头。 家里的下人听说木兰怀孕了,都跑来恭喜,李石就高兴道:“这是一个大喜事,府里的下人都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大家就更加高兴了。 大夏天的怀孕最难受,木兰现在除了早上和傍晚,都不敢往外面走,李石为了木兰好受些,还花钱买了一些冰放在屋里,只为降低一下温度。 木兰先前怀阳阳的时候前期一直在奔波,后来稳定下来胎气又不稳,因此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调理身体,阳阳也听话,从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但没想到这胎的时候,孩子却可劲儿的折腾她。 孕吐的反应是突然到的,那天大家照旧在一起吃早餐。 周春端了一碗皮蛋上来,木兰夹了一筷子,之后就突然要吐,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孕吐非常厉害。 李石急的团团转,他害怕自己关心则乱,因此也没敢给木兰下方子,直接请了钟先生过来。 钟先生抽了抽嘴角,无奈的木兰摸脉,这几年,除非是生死大病,不然很少能有人过来请他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来看最简单的孕吐。 钟先生知道木兰不喜欢吃药,想了想,就给她安排了一些食膳,对李石道:“先吃两剂药,等情况稳定一些就该吃药膳吧。” 李石松了一口气,拿过方子自己去抓药。 过了两天,木兰的情况好些了,李石这才放下心来。 而桃子却听到了消息,忙带着儿子回来,木兰正靠在塌上,周春在一旁给她打扇,阳阳坐在地上的凉席上选出图片,奶声奶气的指着图片上的动物叫“老虎,牛……”。 木兰见她回来,正要起身,桃子就紧走几步压住木兰,“姐姐怀孕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姐夫说日子还浅,等满了三个月才通知,谁知道这孩子这么闹腾。” 桃子见木兰的脸瘦了一圈,还有些憔悴,就知道这胎实在不好受,就摸摸木兰的肚子,“这么娇气,不会是个女孩吧?” 木兰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都说是女孩呢?你姐夫也一心盼着是个女孩呢。” “女孩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想着要一个呢。”桃子从奶娘手里接过儿子,将他放在凉席上,蹲下对阳阳道:“阳阳,让弟弟和你一块儿玩好不好?” 阳阳就将手里的卡片给壮壮,“这事老虎,我最喜欢老虎了。” “阳阳正乖,都知道照顾弟弟了。”桃子摸着他的小脑袋夸他。 阳阳就扬起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那当然,我是哥哥嘛。” 阳阳想了想,跑回自己的屋里拉出一个小箱子,抱着回来,将里面的东西都倾倒在凉席上,这是他收藏的宝贝。 里面有一些木棍,有一些石头,还有从木兰梳妆盒里拿的珍珠,一些色彩鲜艳的丝线以及一整套的卡片,还有李石给他买的拨浪鼓,小木马,小风车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 木兰不知道阳阳判别宝贝的定义是什么,似乎看见一块石头,合他的眼缘了,他就固执的认为那就是宝贝。 阳阳将那套卡片拿出来给壮壮,大方的道:“这是爹爹做的,送给你。” 看见阳阳的大方,木兰忍不住一笑,这东西是阳阳满周岁的时候李石费了不少的功夫画的。 上面是各种花鸟虫鱼各种动植物,李石给它们上了颜色,然后就在旁边用工整的楷体写下它们的名字。 那是给阳阳练字及识物用的,后来阳阳再大一些的时候,李石又给阳阳做了一些只有字的卡片,上面是他的名字,他们的称呼及各种各样简单的字,比如“上中下”等,被用来教导阳阳识字。 现在阳阳一共有三套卡片,这最初的一套已经被他玩旧了,还丢了好几张,所以阳阳干脆将它藏在自己的藏宝箱里。 没想到他会拿出来送人,不过看到那图片都旧成那样了,木兰就忍不住好笑,这孩子虽然学会了分享,却是将自己最旧的送了人。 壮壮可不介意,这时候他才能自己坐稳,看到那色彩鲜艳的图片,直接扯过来就往嘴里送。 奶娘见了忙挡住他的手,低声哄道:“小少爷,这可不能往嘴里送,是要看的。”她没敢说着图片很脏,只能不断的引着壮壮去看上面鲜艳的图片,不让他往嘴里送。 木兰坐在上面看着,问桃子:“再过三四个月,登才也该进京了吧?是他一个人去京城,还是你陪着他一块儿去?” “太婆婆和婆婆都叫我跟着,只是壮壮还小,我有些舍不得。” 木兰点头,“壮壮有你婆婆照顾,这却没什么担心,只是怕这孩子突然不见了你要哭闹的。” 桃子也是忧心这个,可婆婆说的也对,这次李登才有八成的把握能考上,考上之后就要跑官,来往难免需要她打点,有些后院的也是她出面比较好,何况,京城那边赖五叔也要她出面走动才好…… “……姐姐,”桃子拉着木兰的手,“我要是去京城了,壮壮这里你可一定要帮我照顾。” “你放心吧,你去了京城,我天天派人去看壮壮,这你总该放心了吧?”木兰嘱咐道:“到了京城,就要多长几个心眼,你和登才都不是擅长心计的人,所以不要轻易去得罪人,免得惹上麻烦。” “一进京,你们就住到赖五叔家去,有赖五叔的招牌在,总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撞上来,回头我给你写一封信,你给赖五叔一并带去……” 木兰仔细嘱咐了桃子,等到下午吃过饭,又叫人去各个院子里摘了不少的水果给她带上,“这些都是自家种的,比外头卖的还要好吃,你多带一些回去,给你太婆婆和婆婆也尝尝。要是吃完了,再叫人来拿。” 跟着桃子来的嬷嬷见光水果就堆了三个篮子,更别说还有一些野味及蔬菜瓜果之类的,忙上前阻止道:“亲家太太,可不能再拿了,每次来都拿这么多东西回去,我们老太太太太很过意不去。” 木兰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这些都是自家种的,不值什么,外头买的看着好,但其实都没有家里种的好吃,以后你们老太太太太想吃了,就叫人来拿,不用与我客气,桃子那孩子心粗,还劳烦嬷嬷平日里指点一二。” 说着让人又拿上来一个大大的篮子,“这是给嬷嬷的,后头还有一个篮子,回头给大家分了,大热的天出来都烧得慌。” 嬷嬷满脸笑容,不好意思道:“怎么好总是拿亲家太太的东西……”嬷嬷推辞了一番就接下了。 就因为每次来大家都能得到些东西,所以大家都喜欢跟着桃子回娘家,照顾桃子和壮壮都很尽心。 木兰一般给他们装的都是瓜果蔬菜类,对木兰来说很平常的东西,毕竟这些他们家都是自给自足,而且因为人多,种的也多,不仅可以隔段时间给桃子送去一些,大冬天各种瓜果蔬菜贵的时候,木兰还能给李江苏文和媛媛送去。 对于瓜果蔬菜丰富的大夏天来说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桃子婆家可没有种植这些东西,他们吃的瓜果蔬菜多半是庄子上送来或是出外采买的。 而采买又占了大头,只有节日或是府里主子的重大寿辰,庄子上才会送些瓜果蔬菜进来。 底下的下人更是自己买,或是在大厨房里吃,要想吃额外的东西就只能掏钱买了。 所以木兰送的东西虽然不太贵重,却也能让他们心情舒泰。 既然桃子已经知道,李石也没必要瞒住其他人了,高兴的拿起笔给他们各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木兰怀孕了,家里又要添丁。 其实李石早就想告诉他们了,但有些习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320第320章劝说 苏定在街上碰到出来买冰的周大福,这才知道木兰怀孕的事。 他看了一眼马车上护的好好的冰桶,“你家太太苦夏?” 周大福脸上带了些苦笑,恭敬的道:“太太从来没有苦夏,只是这次怀孕孕吐厉害,又是大夏天的,因此又多难受了几分,因此老爷叫我出来买些冰摆在屋里,也好叫太太好受些。” 苏定点头,夏天的冰不是谁家都能用得起的,除了一些富贵的家庭,就是一些大的酒楼饭馆才有,一般零散的冰都是跟他们买的。 但这时候的冰都非常的贵重。 苏定想了想,道:“你们常在外头买也不是办法,这天气越来越热,我看他们的存货也没有多少了,回头你跟着文砚回去,拉上几马车,放在地窖里保存,先用过这一段时间再说,不够了再来找我。” “这……”周大福知道太太只与苏定往来,却并不想与苏家有太多的牵涉,这冰虽说是苏定送的,却是用的苏家的东西,周大福不确定老爷和太太是否会同意。 苏定也知道周大福的顾虑,对他挥手道:“你带着文砚一起去见你家老爷吧。”说着转头对文砚使了一个眼色,道:“我自己去支付大人府上就行,你快去吧。” 文砚躬身应下。 周大福和文砚一起去医馆里见李石,文砚一路上都在思量着怎样说服李石接受这批冰块,谁知道周大福只是将前情一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石就点头道:“既如此,你就与文砚去一趟吧,回去后将前头那个最小的地窖清理出来专门存放冰桶。” 文砚一肚子的话就憋在心里,完全无用武之地。 李石见了微微一笑。 苏定回去的时候也听文砚说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告诉总管,就说那批冰记在我的账上。” 文砚欲言又止,苏定见了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大爷,您常年不在家,给您的冰向来只备一半的份额,您给二姑奶奶的已经超过那个额度了。” 苏定挑眉,“所以你是叫我补上差价?” “不是,不是,哪里敢叫您补上。”文砚忙摇手,苏定是苏家的家主,叫谁补差价也不可能叫他补啊,更何况,不过是几桶冰。 “其他人那里还罢,只怕大太太那里要特地去说一声,今天小的回来搬冰桶的时候凑巧就遇上大太太屋里的姐姐们过去领冰块。” 文砚含糊的道:“大爷,其实今年府里少了许多人,备的那些冰根本就用不了,小的前两天还听人说府里想将一些冰块卖给珍馐楼呢。” 苏家这次犯了大错的人全都被揪出来了,进监狱的进监狱,流放的流放,主子一下子就少了好几个,而且,苏家的大掌柜也被收监了,他的日子向来比府里的一些主子过得还要好,虽然份额上没有他的冰,但每年他用的冰并不比主子们的少,今年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用冰,那些冰块也就剩下来了。 而且,苏家家业缩减太多,连带着下人也不必养这么多了,因此,苏家现在是家财少了一大半,下人也少了一大半,每个主子身边的额度都减少了一半,加上外头粗使的人少了一大半,人员的减少更明显了。 也因此,冰块竟然只用了不到往年的一半,由此可见,往常底下的下人贪墨侵用的有多少了。 江南的天气进入了九月,用冰块的时间就会很少,府里剩下这么多的冰块,他们不可能用得完,更不可能留到明年,因此要拿出一部分出去卖。 若是以前,苏家只怕会将这些冰块赏给下人,或是留在冰库里化成水也不会再拿出去买的,丢份不是。 只是现在的苏家哪里还能顾虑到这个。 苏家的现银并不剩下多少了,而还有那么多主子开销呢,先前硬撑着面子要养这么多的下人,日子越发的拮据,还是苏定看不过去,做主将下人裁减了一大半,苏家的日子这才好些。 不然只怕支撑一段时间就要靠媳妇们的嫁妆度过今年了。 苏定整顿好家里,又清理好外部环境,将苏家依然稳定在周家等世家豪强上面,不对,现在不能再叫他们豪强了,因为他们的身家缩减,现在最多算是大地主。 将话题拉回来,文砚之所以要说起这个,就是给苏定提醒,苏家并不缺冰块。 大太太不喜欢二姑奶奶,二姑奶奶也不认大太太,关系一直很僵硬,那几个丫头知道了他搬冰去给二姑奶奶,大太太肯定也会知道,若是大太太聪明,自然当作不知道,甚至可以夸一下大爷知道疼惜妹妹。 但以文砚在苏定身边伺候十几年的经验来看,大太太多半会怪罪大爷。 大爷知道了冰块有多余,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文砚想的没错,大太太的确不太高兴,她倒不是舍不得那些冰块,她是世家嫡女,又是直接嫁进苏家享福的,别说冰块,就是珍珠她也不看在眼里,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苏定给苏木兰送东西。 要问为什么,自然是不想低头了。 在她看来,木兰顶撞她,甚至怨恨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是不对,她一直等着木兰来向她认错低头,但现在却是苏家给苏木兰送东西过去,这不是承认她低头吗? 所以她不开心。 此时她正拉着苏婉玉的手说话,“……她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教养,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一身的煞气,当初在京城,说杀人就杀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好歹是她母亲,结果她不仅当众顶撞我,看她那样子,竟然还想生吃了我一般。” 苏婉玉低头不说话。 周氏见状,就怜惜的摸着她的头,“你是她姐姐,竟然还那样对你……幸亏宝儿命大,不然你们母子还不得被她给折腾没了。” 苏婉玉强笑道:“娘,这些话你与我说便是了,可千万别让大哥听到。” 周氏眉眼一竖,“为什么不叫你大哥知道?也不知道她给你大哥灌了什么迷魂药,他就一心维护着她……” 苏婉玉无奈,极力的劝导,她是真心的不想大哥知道母亲的这些想法,倒不是她有多喜欢什么了,而是,这些话要是叫大哥听到,母亲与大哥的关系肯定会更加恶化,连带着她在大哥跟前印象也不好。 对苏木兰,苏婉玉感情复杂,就连她都不知道她见到那人应该拿出一个怎样的态度来。 她可怜她,愧对她,却更恨她。 苏婉玉只想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人,就这样,她在她自己的圈子里生活,而她也有她的活动范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苏婉玉费了不少的口水,才叫周氏不再计较那些冰块的事,因此苏定过来的时候,周氏并没有提起那件事,只是嘱咐苏定注意身体之类的。 苏婉玉悄悄的退出去,看着天上的月色,心里有些难受。 现在,苏木兰与大哥联系紧密,都已经发展到直接从苏家拿冰了,那么以后,她和苏家的联系是不是还会更紧密? 想到这里,苏婉玉有些烦躁,她现在只剩下这个栖身之地,难道要连这个也失去吗?还是以后,苏木兰会以苏家女儿的身份,像六房的那个陈苏氏一样进出苏家? 苏婉玉臭着脸慢悠悠的走回去,身边的丫头就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见过大爷。” 苏婉玉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苏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了,苏婉玉心中微慌,稳了稳心神,行礼叫了一声“大哥”。 苏定点点头,看了身边的下人们一眼,道:“我与你走一段路吧。” 下人们都乖觉的自动落后,远距离的跟着,既不至于听到他们的说话,又能看见人。 苏定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不用担心,木兰和陈苏氏不一样。” 苏婉玉吓了一跳,抬头去看苏定,“大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定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苏婉玉,没有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苏婉玉就红了眼圈,有些难堪的别过头,“我只是有些不安。” 苏定见她这样,到底心软,“她是我妹妹,你也是我妹妹,在我这儿,你们是没有什么亲疏之别的,玉儿,不管别人说什么闲话,我既然将你接回来,那自然是要负责你一辈子的,不用担心我会将你送去家庙。” 苏定柔声道:“你现在只要在家里好好的陪母亲,教养好孩子就行。” 苏婉玉听了这些话,心里却更难过,她虽然与苏定见面生活的时间不多,却也如同兄妹一样互相照顾过的,而苏木兰从小被送出去,与他见过几次面?生活过几天? 结果在苏定这里,她们两个竟然是一样的。 要说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苏婉玉有些不服气。 苏定自然看得出来,心中微叹,“玉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我从小就对她有些愧疚,她从小更是吃了无数的苦,那种苦是你所不能想象的,现在她的日子一天好似一天,我们这时候上去认她,并没有对她有任何的好处,所以你的嫉妒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你们是双生子,我听说双生子之间都有一些感应,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她呢?” 321第321章亲情 “我不想对她好吗?她是我妹妹,我自然知道她日子过得不好,可是哥哥,我们是双生子,是厄运,她被送出去了,为什么就不能安静些过日子,现在族里有多少人暗地里排揎我们,说就是因为母亲生了我们,苏家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甚至吴家先前会败落,也是因为娶了我……”苏婉玉心中委屈,就忍不住将深埋在心中的话喊出来。 说完,苏婉玉才抹掉眼角的泪,有些失态的扭过头去。 苏定沉下脸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谁说苏家变成这样是因为你?”苏定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政治较量,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如果说苏家是因为你们,那杨家周家尚家这些人家又是因为谁?” “吴家更不用说,明明是他们立身不正,”苏定寒声道:“下次你再听到有人这样说,你就大嘴巴打过去,只管告诉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造谣。” 苏婉玉苦笑,“这个规矩,苏家存在了好几百年,从立谱之时就有,大哥你觉得你能废除,能无视?” 苏定冷哼一声,“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这世上,有什么能强过骨肉亲情去?”在苏定看来,他们家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的样子大半是因为这狗屁规矩。 可以说,苏定对这个规矩痛恨不已。 苏定和一般的苏家人不一样。 其他人都是在苏家长大,从小就受到这些教育,而他因为天资聪颖,苏老太爷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接到京城亲自教养,之前在苏家不会有人特意的提起这个规矩,到京城之后,因为他的妹妹们就是这种情况,更加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起这些。 而苏老太爷要处理政事,还要教导苏定,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点,在他看来,这是祖宗的规矩,只要照着做就好,根本不存在特意去解释的必要。 因此,在苏定幼年时他就没接受过这种规矩的灌输,而苏定,又偏偏是难得的重情的一人,尤其重亲情。 从知道有一个亲妹妹被送到农村开始,苏定内心一直不安。 而在京城,他在见过世面之后,从没有人将双胞胎视为不详过。而苏延年竟然就以他妹妹的出生为由纳了方氏,更是独宠方氏,在之后有了庶子之后,更是将他与弟弟丢在一边,独宠庶子。 就连他的母亲也将父亲的这种荒唐的行为怪到妹妹的身上…… 所以,苏定讨厌这个规矩,从小就讨厌。 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打破,所以只能一直暗暗的帮助木兰。 直到他坐上家主之位,他知道要想打破这个规矩很困难,甚至终他一生都不可能,因为他并没有完全掌控苏家,甚至以后只怕也很难完全掌握苏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苏家没落了,就算是祖父也只能将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他现在是没有把握,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或者是三十年四十年之后呢? 他要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的教导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他相信,以后他一定能废了那条规矩。 苏定认真的看着苏婉玉,道:“你只管安心在家里呆着,你是苏家的女儿,即使出嫁了也是苏家的女儿,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以后,凡是有二弟三弟的,你自然也有。”苏定认真的承诺,“若是再有人在你身边说些有的没的,你只和以前做苏家大姑娘一样处置。” “只是你要记住,木兰是你妹妹,从小,你有的,她全都没有,以后我给你的,也不可能给她一份,我不希望你针对她,不管是行动上,还是想法上。” 苏定见苏婉玉不服气,就淡淡的反驳道:“你才说她为什么不能安静些过日子,难道她不是一直只在那一个范围内过自己的日子吗?当初若不是你掳她去京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苏婉玉脸色惨白,“大哥还在怪我?” 苏定淡淡的道:“她是我们的妹妹!”而你却打算要她的命,用她的命换你的命。 这句话苏定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他还会照顾苏婉玉,还是会维护她,却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完全的当妹妹看待。 他有些心寒,当初她可以用苏木兰来替她死,那有一天有必要时,是不是也会让他或苏可或苏乐替她死呢? 这个想法不仅苏定有,就是苏可与苏乐也有,也因为这个,自从苏婉玉回到苏家后,他们和这个妹妹(姐姐)的联系就少了,不是不能联系,而是有些心寒,有些戒备。 苏婉玉自然也知道,因此一直减少在苏家的存在感,就是希望兄弟们能够忘掉当初发生的事或是淡化掉。 苏定警告完苏婉玉,转身离开。 他还能在府城呆十天左右,这十天,他需要在苏家这边找一个代言人,那人要有能力执行他的想法,还能对抗其他家族,不然光他一人在京城奋斗显然是不可能的。 家族,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努力就行了。 苏定想了很久,也甄选了很久,不得不承认还是自己的死对头苏翔最合适。 能和苏定争家主之位,甚至差点成功的苏翔自然不差,甚至在某些方面,他的威望要比苏定还要盛。 苏定是在京城长大并受教育,在苏定没有出手将苏翔一举打落地狱时,苏家的子弟多是听说苏定我威名,继而传他是苏家最优秀的子弟。 但其实,在苏家子弟中,苏翔一直是领导者的存在,和苏定的优秀只是传说中不一样,苏翔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也因此,大家对他都很信服。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起了心思想要和苏定一较高下,在到京城国子监念书后才处处与苏定针锋相对,之后更是差点将苏定弄死,取而代之。 其实要不是李石请了钟先生进京救苏定,苏翔就成功了。 只可能苏定最后还是醒了。 苏定也够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然后气还没喘过来,就直接将苏翔弄残了。 即使他最后没挺过来,家主之位也会落在苏可的头上,而不是苏翔的身上。 苏定对苏翔最狠的就在于他不将人弄死,而是将人弄残,断了苏翔的前途。 苏翔残了,不仅断了仕途,就连家族产业他也进不去,这几年日子更是过得一天比一天难受,因为本来就他期望很大的父亲竟然也嫌弃他了。 苏翔有些理解苏定的那种感觉了,甚至他比苏定还要惨。 因为苏延年虽然放弃了苏定,但苏定还有一个母亲周氏关心着他,虽然这个母亲总是拖后腿。 但苏翔却是连母亲也嫌弃他了。 苏翔残了以后,父母对他一开始还不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翔能在他们眼中看到越来越明显的鄙夷和厌恶。 没有什么比亲人的鄙夷和厌恶更伤人的了,这几年,苏翔对苏定是恨到了骨子里的,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但另一方面,他又清醒的认识到,这是他开的头,是他算计在先,认真算下来,这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无所谓对与错。 但谁也没料到苏定和苏翔还有合作的一天。就是苏定和苏翔也没想到。 苏翔坐在轮椅上,慢悠悠的泡茶。 苏定坐在他的对面,帮他将茶杯放到盘子里清洗。 苏翔悠悠地道:“这是我从库房里拿的上好的铁观音,是去年的旧茶,底下的人不识货,或是特意将东西窝藏起来了,倒让这么好的铁观音蒙尘,亏得我现在找出来了,不然到了明年就更加浪费了。” “泡了几遍了?” “你运气好,今天早上已经泡过第一遍了,这是第二遍,最合适不过。” 苏定点头,“不过我喜欢喝第三遍的铁观音。” 苏翔撇撇嘴,“你好不识货,第三遍味道淡了,不过你要是想喝,回头我叫人将残渣给你包上。” 苏定失笑摇头,“好小气,我以为你会给我拿一包。” “这样好的茶叶,以后苏家可能就喝不起了,我为什么要白白的给你?” 俩人顿时沉默下来,就算铁观音再贵重,以往苏家也没有吃不起的道理,要知道,江南的茶叶很有名,有些贡茶,甚至要先给苏家挑选之后才会送到京城里的。 以后,他们却要为一铁观音发愁吗? 苏翔没时间与苏定玩沉默,自从残废后,他的耐心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发脾气,“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不会是想来看一下自己的杰作吧,或者,真是来讨茶喝?你苏定什么时候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苏定只当没听到他的毒舌,示意苏翔给他倒一杯茶,细细的品味了一下,方才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苏翔挑眉。 “再有几天我就要去京城了,虽然现在府城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但以后他们有什么动作,谁也不知道。我担心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苏家,而我在京城太远,有些鞭长莫及,所以我希望你能出面打理苏家的产业,有你在,他们未必能讨得好处。” 322第322章恶化 苏翔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是帮我,而是帮我们。”苏定看向苏翔,认真的道:“这是为我,为苏家,但更为你。”苏定看向苏翔的腿,道:“我想,你的雄心也还没被磨掉吧?” 其实苏定很想说“我想,你更需要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吧?”,不过,想到某人爱面子的事实,他还是压下了这句话。 苏翔瞥了他一眼,“那我也没必要帮你,有苏家,我的日子是这么过,没有苏家,我的日子也能这么过。” 苏定知道,苏翔在外头有一些自己的产业,就算离开苏家也能过得很好,虽然不可能这么富足,但也觉得不缺钱。 “可如果这苏家有你掌握一半,我想,日子肯定会很不一样吧?” 苏翔心中一跳,低下头去,没看苏定,生怕他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苏定不在意的笑道:“若没有意外,我以后回府城的机会和时间是少之又少,远在京城,我不可能兼顾到苏家的,若你有意,以后苏家这里就由你管理。” “苏家的族老会同意?”苏翔忍不住道出口。 “他们自然会同意,你只是执行者,我还是家主,不过是将苏家的产业交给你,顺便叫你办一些事罢了,相信族老一定会很开心看到我们相亲相爱的。” 苏翔嫌弃的撇撇嘴,看向苏定,“我可没说就原谅你了,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不介意杀了你报仇,或是,让你和我一样成为废人。” 苏定嘴角微挑,“我可以等着。” 俩人就双方各自的权利和义务展开博弈。 苏定虽然说将府城的族务和产业交给苏翔,但也限制了他的权利,有些事情与重大的决定是必须苏定拿主意才能生效的。 而苏翔也对苏定做了要求,苏定要在一定程度上给他工作上的自由,不能对他的管理指手划脚。 双方直到傍晚才谈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度,苏翔看向苏定,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没想到,最后让他振作起来,重新获得荣誉与辉煌的是苏定。 要知道,受伤之初,苏翔可是恨不得将苏定撕碎了嚼吧嚼吧给生吞了。 苏定和苏翔确定之后,就找了个时间与族里的族老们说了。 族老们只沉默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苏老太爷叹气一声,也没反对,苏延年虽然有些不服,但在苏老太爷的警告下也没说话。 苏延年的头发半白,但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今年也就四十来岁,正当壮年,本来若是不出事,这时候他应该也是刚登上家主没多久。 可是现在,儿子直接越过他接过家主之位不算,竟然还将府城的事情交给了苏翔,也不愿意交给他。 苏延年看着苏定年轻的侧脸,心中有淡淡的后悔,如果他与儿子的感情好一点…… 苏延年摇掉心中的想法,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苏翔虽然是腿废了,但脑子又没废,加上前面他在家族危难之际主持过家族事务一段时间,也算有威望在,这次又有苏定帮忙,他很快就接过了苏定手中的担子。 苏定不可能完全信任苏翔,所以他还给苏翔留下两个助手。 苏翔早料到会如此,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甚至可能做的更多,所以他没有反感,各凭本事罢了,说不定他能将这两个人收服呢?计算不行,通过努力,总能将这两人的耳朵嘴巴都闭上吧…… 苏定一边安排家里的事,一边安排赋田之策的其他事,可以说是忙得团团转,在就快要离开府城的前两天,他的伤口就恶化,忍不住晕了过去。 明大人与柳大人吓了一跳,叫人将苏定抬到官署的床上,一边叫人飞快的去请大夫,一边叫人去通知苏家。 去请大夫的是京城来的护卫,他直接去了德胜医馆。 他不知道李石与苏定的关系,只是德胜医馆在府城的名声很响亮,先前从杨家矿区救出来的工人就是他们家领头负责,因此这次他想也不想就直奔德胜医馆。 德胜医馆里坐了不少前来看病的病人,李石正在为一位老太太看病,这一次是她的孙子陪她来的,因为听说这医馆六十以上的病人看病免费,药也有优惠,所以就来了。 侍卫一阵风的进来,急哄哄的拉着药童问道:“这里最有名最好的大夫是哪个?” 药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指了李石。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侍卫又风一般的跑到李石身边,拉起李石就道:“这位大夫,快跟我去官署看一个病人,人命关天!” 说着,拉了李石就要走。 李石左手被他拉住,右手一下子撑到桌子上,侍卫一时就拉不动人,李石眉头都没动一下,淡然的道:“不知是什么病人,有和症状?” “是苏大人,苏大人先前受过伤,今天也不知为何突然晕过去了,我估摸着估计是伤口裂开了,大夫快跟我去看看吧。” 李石这才皱起眉头,起身对另一位坐堂大夫道:“你来替我,我过去看看。” 那大夫知道李石与苏定的关系,忙应下。 在官署之中,姓苏的,前段时间还受了重伤,跑来一个傻头傻脑的侍卫不知两人关系的,除了苏定不做他人想,因此那大夫很痛快的就接替了苏定的位置。 周冬在那侍卫啪啦啪啦说话的时候就机灵的跑到后头将药箱背上了,此时李石一说走,周冬就屁颠屁颠的跟上。 李石估摸着苏定的情况,到柜台那里拿了一些药材和一瓶伤药带上。 侍卫来的时候是骑马,此时他看向李石和周冬,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一匹马要怎么骑啊。 周冬翻了一个白眼,李石也移开目光,这么蠢的侍卫苏定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不够一念之间,医馆的车夫就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李石坐上马车,道:“去官署,要快些。” 德胜医馆的车厢上写着德胜医馆四字,这样的马车德胜医馆共有两辆,只有一个用途,接送病人,或是接送为病人看病的大夫。 几年下来,府城的百姓早对这辆马车熟悉了,因此远远的看见都会避开——这可是关系到人命的事。大家都很自觉,就算在路上碰到马车,那些马车也会相让。 在马车后面骑马跟着的侍卫纳闷不已,怎么先头他骑马过来的时候大家就没这么自觉呢? 李石到了官署,直接领着周冬熟门熟路的去苏定所住的院子。 旁边跟着的侍卫眼光微沉,手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腰上的剑。 李石一心放在前面的路和苏定的病情上,所以没发现。 周冬年纪小,经历少,更不可能发觉。 明大人和柳大人守着苏定,急的团团转,其他的大人听到风声急忙过来看,都叫两人赶回去干活了。 再有两天就要启程上路了,苏定怎么偏偏就这时候病倒了。 若是其他人,还能单独留下,他们先上路,但苏定是主官啊主官,他才是钦差啊。 听说大夫来了,明大人和柳大人面上一松,但看到李石,两人的动作一滞,瞪了侍卫一眼,无奈的请李石进去。 真是的,怎么这侍卫这么蠢,请个大夫都请不好。 李石实在太年轻,年轻就意味着经验不足,而大夫,经验的累积是最重要的一项。 李石瞥了两人一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没有理会两人,只是道:“病人呢?” 明大人无奈的指着里面,“在里面呢,大夫给他看一下吧,他是突然晕过去的,也不知如何了。” 虽然年轻,好歹是大夫,先让他看着,再请一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来就是。 明大人让柳大人领着李石进去,自己急忙出去又找了一个比较机灵一些的侍卫,让他再去请一位大夫,这次,明大人具体说了自己的要求,一定要年老的有本事的名大夫。 苏定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李石看了微微皱眉,没想到才十几天不见,苏定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李石抓过苏定的手把脉,然后就一把扯开他的衣服,见本来愈合得好好的伤口竟然有些崩裂,还有些化脓,脸上就有些难看。 柳大人也吓了一跳,“这,这伤口发炎了!” 发炎可是会要人命的。 文砚从厨房里端来一碗药,急匆匆的进来,就看到二姑爷坐在床前给大爷把脉。 李石冷眼看过来,文砚就忍不住跪下,结结巴巴的解释,“二,二姑爷!” 李石满腹怒火,眼中升腾着怒气,强忍着指着苏定的伤口问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文砚忍不住磕头道:“二姑爷明鉴,小的一直劝大爷多加休息的,但大爷根本不听劝,说他离开京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必须得回去复命了,小的也是没办法,但伤口的药一直用着,昨儿小的伤药的时候察觉不对,就让大爷请大夫了,只是大爷面上应了,转头却给忘了,也是小的不好,竟然没亲自去请大夫,是小的失职,请二姑爷赎罪。” 李石冷哼一声,看向他手里的药,闻到那药味,怒气更甚,“什么病什么时候用什么药都是有讲究的,何止你们一直以来只吃这副药吗?” 文砚羞愧的低下头。二姑爷这样一说,他觉得他更加的不称职了。 323第323章第三白二十二章教子 李石心中虽怒,却也不得不重新给苏定下方子。 看着已经发炎的伤口,李石一阵头疼,这地方已经发炎过一次,现在重新处理,那伤口必定又要崩开,之后的愈合程度肯定比不上第一次。 明大人和柳大人没料到李石还与苏定有这层关系,想到上次去的鸣凤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李家的主人,苏定的妹夫,可这治病怎么能看亲戚的呢? 李石给苏定扎了几针,苏定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前的李石,微微一愣。 李石沉沉的看他,面无表情的道:“伤口发炎了,需要重新处理。” 苏定就尴尬的摸摸鼻子,“此事还是不要叫木兰知道了。” 李石冷哼一声,心中不满,“木兰不会担心你的。”说着扭头对文砚:“去准备热水,热毛巾,再准备一盏灯。” 明大人和柳大人羡慕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对大舅子这样说话? 不过想到他们打听到的苏定和苏木兰及李石的关系,心中闪过了然。 等李石满头大汗的洗手出来,明大人瞄了一眼脸无血色,几乎已经要昏睡过去的苏定一眼,忙跟上李石的脚步,低声道:“李大夫,苏大人后天能启程吗?” 李石微微蹙眉,“若是路途不赶,将马车铺垫好一些应该不成问题。” 明大人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幸苦李大夫了。”他们的回程已经上交,若是这时候耽搁,就算这次他们在江南立了大功,回去后肯定也会大打折扣。 这一次,李石不仅留下了伤药,还将苏定各个阶段要吃的药方子也留下了,又嘱咐了文砚不少注意事项,这才起身离开。 文砚苦着脸回去。 苏定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帐子,脸色苍白,这一次,李石没用麻药,因此他生生受着那剜肉之痛的。 不过苏定也知道李石的好意。 那麻药多少有些不稳定,用多了对身体不好,这次面积较小,因此能生忍着就忍着。 “大爷,这次您可要听小的话,二姑爷说了,您的伤若是再不好,以后怕是就不能好了,您就伤在心口旁边,这可是要人命的。” 苏定涩声问道:“你去通知府里了?” “没有,不过明大人叫人回去通知了,也不知府里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再派人去说一声,就说我没事了,这两天就歇在官署,府里的事交给苏翔去做,你将我的东西一并带过来,后天我们从这儿启程。” 文砚犹豫,“太太那里,您也不去辞别了吗?” 苏定缓缓的摇头,“他们会来看我的。” 他这一次去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肯定要来见他一面。 李石虽然生气苏定不自重,但并不多担心他的性命。 苏定有雄心壮志,这样的人自然惜命,虽然会熬坏身体,却肯定不会熬掉性命。 他与苏定虽然有些惺惺相惜,但并不想在私情上牵扯太深,他希望的合作更多的是放在家族之上。 所以李石一到时间就高兴的收拾好东西,领着周冬去隔壁铺子买了蜜饯回去给木兰。 木兰这段时间特别爱吃甜的,家里的蜜饯做的并不够甜,因此这几天李石都是在外头买回去。 回到家,李彬正追着阳阳到处跑,李毅乖乖的在木兰跟前汇报“……先生说,天气炎热,让我们休假十天,十天之后再去学堂。” “那先生布置作业了吗?” 李毅点头,“布置了很多作业。” “那你们拿着作业到我屋里来做,这儿凉快一些。” 李毅就露出大大的笑容,整个家里,只有木兰这里又冰盆,也最凉快。 看见李石回来,李毅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爹爹” 李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李彬看见李石手上的东西,眼睛就移不开了,丢下阳阳就跑到李石跟前讨好的叫了一声“爹爹”。 阳阳见二哥不理他,左右看看,也只好跟着跑进来,一把抱住李石的腿,仰着小脑袋道:“爹爹,我要吃。” “还没知道是什么东西呢,怎么就要吃的?” “我知道,是蜜饯。”李彬吸了吸口水,渴盼的道:“我还知道是放了很多糖的蜜饯。” 看见李彬这个谗样,李石和木兰都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后,李石就板着脸教他,“吃东西要有度……”对李毅,李石不怎么担心他,这孩子要强,但知道感恩,又有志向毅力,也还算聪明,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让自己过好,也好照顾弟弟妹妹。 阳阳现在虽然还不出什么,但相信他与木兰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再不济,种地总会吧。 但李彬不一样,就算他能给李彬留够生活的资产,这孩子无节制的吃东西,不说败坏家业,至少身体会败坏。 李石一直致力于纠正李彬的习惯,热爱美食不是错,但如果以美食为生,那就是错了。 何况,这孩子不是以美食为生,只要是吃的,不管好吃难吃他都喜欢吃,简直就是以吃为生。 李石拿出蜜饯,分出一半放在碟子上,另一半叫周春收起来。 李彬眼巴巴的看着,没有李石和木兰的许可,也没敢伸手去拿。 阳阳左右看看,见二哥那样表现,以为这东西很好吃,也流了口水。 李石哭笑不得,但对李彬的反应还算满意,至少还懂得看他们的眼色。 李石给了三个孩子每人两颗蜜饯,道:“每个人每天只能吃两颗,不许相让,也不许多吃。”李石看向李毅,问道:“知道为什么不能相让吗?” 李彬很想将蜜饯塞到嘴里去,但见父亲还在问话,只好强忍着心中的渴望,眼巴巴的看着大哥,只希望大哥的答案能让父亲满意,好早点叫他能吃到这不断散发出诱人香味的蜜饯。 李毅沉吟片刻,看到李彬,顿时福至心灵,“因为娘亲说过,不能吃太多甜的,不然牙齿要变坏的,每天吃两颗是最多的了,再吃对身体就不好了。” 李彬一愣,嘟着嘴反驳,“不对,上次娘亲就吃了四颗。” 李毅一囧,无措的看向李石,李石也结舌了一下,没想到这孩子还能留意到这个,木兰眨眨眼,不知道怎么把话圆过来。 谁知道阳阳就捧着自己的小碟子道:“那是因为娘亲肚子里有小妹妹呀。”阳阳瞥了李彬一眼,很不屑的板着手指头道:“二哥哥真笨,娘亲要吃两颗,妹妹要吃两颗,不就是四颗了吗?看,我都会算了。” 李彬歪这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黯然道:“那好吧,我只吃两颗。”想了想,又对阳阳道:“弟弟,你要是不喜欢吃,我可以帮你吃的,我不怕牙坏。” 阳阳考虑了一下,犹豫道:“那不好吃的时候再给你吃。”说着就舔了舔蜜饯。 李彬眼巴巴的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吃?” 阳阳摇头,脸上一亮,“不是呀,很好吃。”说完,“啊呜”一声就把一颗蜜饯给含住,一张小嘴顿时塞满了。 李石:…… 木兰:…… 李毅:…… 不愧是府城最好的糕点铺子,那蜜饯又大又甜,只是一颗就塞满了阳阳的嘴巴。 李石担心的看着他,慢慢的哄道:“慢点吃,慢点吃,可不能噎着。” 李彬则可惜的看着阳阳手里的蜜饯,看来今天他真的只能吃两颗了,想着又看了大哥一眼。 大哥虽然经常给吃的给他,但父亲和母亲只要一说吃多了不好,大哥就怎么也不给自己吃了。 阳阳好不容易吃下一颗,木兰就赶紧给他喝一口水,低声教训他,“以后吃东西可不能这么大口,万一噎着怎么办?” 阳阳小手抓起碟子上最后一颗蜜饯舔了又舔,点头道:“好吧,我下次不吃这么大的了。” 李石却看着阳阳的小手不动,额上青筋都快凸起来了。 这熊孩子跟着李彬不知道怎么玩的,手上脏兮兮的,竟然就这么抓着蜜饯吃了,先前一颗他是就着碟子吃的,没动手,李石也就没注意,但现在…… 李毅也看到了,他知道父亲有轻微的洁癖,忙拉住还在伤感的李彬告退,说要下去温习功课了,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阳阳“啊啊啊”的叫声。 李石翻着李毅的功课,道:“小毅的功课做得不错,我打算明年送他去府城里的学院,就算进不了松山书院,去凌云书院也不错。” “只是小毅的底子不好,去了凌云书院会不会跟不上?” “回头我晚上给他加课,再给他辅导就是了,书院里教习的先生很重要,宁愿一开始跟不上,也不要书院太差,不然距离只会越拉越大。他既然想要出仕,那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木兰沉吟道:“我倒是不担心小毅,那孩子做什么心中都有成算,自己也有主意,又聪明,只是小彬那孩子,我看了一下他的功课,一直都跟不上大家的进度,他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读书。” 李石就有些头疼,他本想,让李毅与李彬都学医在医馆里干活,甚至以后可能就要继承一部分医馆了。 但李毅想要科举,他自然不会拦着,也因此,他还特意的问过李彬的意见。 谁知道一问才知道,这孩子不想出仕,但也不想学医,他想当厨子…… 324第324章置产 厨师虽然也和医者一样是匠人,但地位比医者低了不是一星半点。 李彬若是拿这个当爱好,李石还能纵容,可若是说要当作职业,李石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李石虽然不能像疼爱阳阳一样疼爱他们,但该为他们打算的,李石从不吝啬。 “小彬太过松散,我想让他读书的时候也时常过去陪陪钟先生,以后也好有一技傍身。”李石想了想,道:“再过几年,孩子们渐渐大了,给他们的产业也要提前预留出来,等他们长大一些就该让他们学着打理了。” “是不是太早了些?几个孩子还小呢。” “不小了,等他们过了十四岁就将产业交给他们打理,也好练练手。” 木兰小声的反驳,“你不要将几个孩子当成我们一样操练,不是谁都有这个心智的,孩子们年纪小,就忍不住受诱惑,你让他们独自打理生意,那就是突然之间掌握许多的银钱,一旦受人引诱,或是自己受不住诱惑,到时候我们找谁哭去?” 木兰对教育孩子一直很谨慎,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与别人家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会聪明一些,但也不会如同天才一般光芒闪烁,更不可能没有任何经历就心志坚韧。 坚强可能是孩子天生的,但坚韧却是要靠后天的锤炼。 也许看别人家的孩子在犯错之后还能摔打回来,甚至更出色她会赞叹一声,但对于自家的孩子,木兰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少走些弯路。 不是每个孩子在走上弯路之后都会回头的,也不是每个孩子在走上弯路认识到错误之后还有勇气回头的。 对于自己的孩子,木兰从不敢赌这些。 所以,她会在一开始就告诉自己的孩子哪些是错误的,哪些是正确的,会费尽心思的去引导他们应该怎样做,而不应该怎样做。 所以,木兰不希望孩子们一下子掌握这么多的钱财。 也许,突然降下的重担会让他们快速的成长,甚至是比同龄人更加的优秀,但也有可能他们还没固定的心性会改变。 但李石却还是更加偏向于捶打他们,夫妻两个讨价还价,最后将年龄定在了十六岁,“我答应你,将产业交给他们之后我会暗暗的看护着,不叫他们犯错,这总可以了吧?” 木兰瞥了他一眼,“世事难料,谁知道到时你忙不忙?而且,孩子们这么多,真要每个都看着,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说到最后一句,无比的怨念。 李石一滞,想到曾经答应妻子的事,看来医馆那边要赶紧培养起几个人了,最好能将医馆交给底下的人管理,不然等孩子再大一些,他们就是想出去也不能出去了。 “后头的几个交给大的,大的带小的,我们只要看着就行了。”李石脑子高速运转,应承道:“等阳阳再大一些,我就带你去游玩,恩,我们先去扬州?总之先将江南玩一玩,再去别的地方……” 见丈夫没有忘掉这个承诺,木兰这才开心一点。 周春牵着去洗爪子的阳阳进来,阳阳先将自己白白净净的爪子在李石眼前一晃,麻溜的爬到塌上坐在木兰的一边,嘟着嘴道:“娘,洗好了,看,白白的。” 木兰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笑道:“不仅白白的,还肉肉的。” 阳阳“咯咯”的笑起来。 李石动了置产的心思,就在村里走了一圈,选中了两块离他们家不远的地,去找村长。 村长诧异,“你想买下那两块地?” 李石点头。 “可那是荒地啊,而且也种不了粮食,”村长心中一动,犹豫的问道:“你又要盖房子?” 不怪村长惊疑,李石家的房子是他们村,甚至是乡下地方难得的豪宅了。 大部分人家有了钱虽然会将乡下的屋子整理好,却不会像李石他们一样建这样豪华的房子,大家都宁愿将钱省出来到县城或府城买房子。 李家有多少产业村长不知道,但见李石和木兰从没进府城住过,就知道他们没在府城里买房子。 之前他们要在村里建那样大的房子就有人劝过他们,难道现在又打算建房子? 可是也不对啊,那两块地虽然离他们家近,却并不挨着。 村长不知道,李石不是不想挨着,他自然希望以后子孙后代都挨在一起,但左边的地再买就到村口了,那里人来人往,李石嫌弃吵闹和复杂,右边过去又是何家和孙家的房子,李石也做不出让人家搬迁的事,所以还不如再选两块好一些地面。 “买来的地的确是用来盖房子的,但却不是现在盖,得等两个孩子长大了才动工,所以先买下来,回头种上一些果树之类的……” “是给小毅和小彬的?” 李石点头。 村长感叹,“你对他们,倒也算尽心了。” 李石笑笑,没有作答。 村长就陪着李石去看那两块地,它们离得不远,却都在河东,他看着这么大的两块地,咂舌道:“真要买下来给那两个孩子建房子?” “也不是只给那两个孩子,以后子孙多了,总要有个住的地方。” 你那地方还不大啊,几十户人家也住不过来啊。村长腹诽,但却没说什么,叫人丈量好土地就给李石写地契,回头还要去衙门里办手续才算完成。 这些都是村子里的荒地,虽然近河,但土层薄,种不了粮食,还不如山上的荒地呢。 李石说在上面种果树是不可能的事,最多也就种一些菜,不过离岸远一些,山脚下那一片倒是还能种些果树,认真算下来,也就只有三分之一的面积。 剩下的三分之二,要么任由它继续长杂草,要么就只能种一些菜了,毕竟菜根不发达,那点土还是管用的。 “明天我与你去一趟衙门?” 李石笑道:“多谢村长了,回头我在家里备下酒席,请您及村里几位长者一起过来喝酒。” 村长笑眯眯的道:“那倒不用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木兰却已经备好了酒菜,您要是不去,那我就只能送到您家里了。” 村长点着李石,“你啊,你啊,还是这么滑头。那几个老东西那里我去请,不用担心,你给村里捐了个学堂,村里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以李家和苏家现在的情况,要买村里的一两块荒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李石还是找了村长,买了地还是像以前一样会请村里的长者吃饭宣布,可见李石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谦逊。 村长哼着曲子回去,大儿子刘思远刚巧赶着马车回来,看见老爹,忙跳下马车,“爹,您干嘛回来?” “给李石开地契去了。” “李家又买地了?”刘思远艳羡道:“李家现在有好几个庄子了吧,统共起来也有快一千亩的地了吧?” “是啊,”村长想到当年李石和木兰破烂着衣服跟在他身后选了两块宅基地,谁能想到那几个孩子能有今天?“出息的人不管啥时候,啥境遇那都是会出息的,当时李石不读书跑去学医,多少人家都觉得他们家就此没机会了,可你看,现在日子过成这样……” 村长心里佩服李石他们,要知道当初他们家的情况比李家苏家要好多了,结果他和三个儿子也只能供出小儿子一个进士,李家和苏家硬是咬牙供出两个,偏偏家业还不落下。 刘思远犹豫了一下,拉住马,停下车子,道:“爹,要不,咱也买几块地吧?” 村长眯眼,“这是怎么说?你不是在衙门里跟你弟做的好好的吗?怎么想着买地了?家里去年不是才买了一些吗?” 刘思远低下头,“不是,我的意思是,再多买几块,然后我回家种地,爹,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种地……” 村长冷下脸来,也不走了,直接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敲了敲烟枪,沉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在你四弟那里受委屈了?” “不是,不是,”刘思远慌的摇手,“四弟对我好着呢,只是爹,我是真的想回来种地,衙门里的事我也不太会,可种地不一样……” 刘思远语无伦次的说着,见老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静下来,然后就半蹲在父亲前面,气闷的道:“爹,我就想着,这当官当衙役这都是一时的差事,上头要是不叫我们做了,我们就没得做了,不像地,买了就是我们家的,那都是实打实眼睛看见的,而且,我种了二十几年的地了,早就习惯了,这两年您也瞧见了,我实在帮不了四弟什么,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村长低头看着头发半百,脸上带着风吹雨打的沧桑的大儿子,胸中就好似有什么堵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涩涩的酸酸的…… 自个的儿子自个了解,老大是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多半是老四那里有人说了什么…… 要说刘思成是村长最看重的儿子,那刘思远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刘思远是自己的长子啊,哪个男人不爱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在规则之外的渣男例外)? 但刘思成读书出众,为了光宗耀祖,全家都是勒紧了裤腰带供小儿子读书,而其中,刘思远付出最多。在这么多儿子中,因为刘思成最优秀,村长也最关心他,平时关注最多的也是刘思成,外头的人都以为他最看重和最疼爱的是刘思成,但只有自己和老妻知道,他们最疼的还是这个长子,最心疼的,也是这个长子。 325第325章兄弟 “你这次又是为什么回来?”村长看向大儿子。 刘思远脸上有些尴尬,“这不是娘的寿辰快到了吗?今年好歹是个整生日,四弟的意思是要大办,所以准备了一些东西叫我送回来,顺便留在家里帮着筹办。” 村长心中一沉,看了一眼眼底有些尴尬受伤的大儿子,握着烟杆的手不由青筋暴突。 到现在他才发现,大儿子似乎经常被派回来,以前他还以为是几个儿子心疼他们二老,放心不下几个孩子,所以时常往回跑,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老大将这么多时间费在来回的路上与家里,拿什么时间来办差? 这哪里是提携兄长,分明是要将老大逼走。 村长眼里冒着寒光,“嚯”的起身,因为起的猛了,身子还晃了两下。 刘思远忙扶住父亲,眼里满是担忧,“爹,你怎么了?” 村长摇摇手,“没事,没事,你跟我说说,你平时在你四弟那里都干些什么差事?” 刘思远一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糯糯的道:“就,就是巡视街道,维护治安啊……” 村长点头,脸上带着笑,但熟知自己父亲脾气的刘思远知道父亲生气了,虽然他还怎么闹明白。 “扶我上马车,咱们回家吧。” 刘思远看看离家不到半刻钟的路,再看父亲脸色不好,忙将父亲扶上马车,小心翼翼的牵马回去。 村长就靠在马车上,头微微偏着看向李家的方向,心中带着些羡慕,李苏是两家,尚且能同甘共苦,兄弟友悌,可他生出来的孩子同父同母,却不能同心。 刘思远是三个儿子中为刘思成付出最多的,现在却也是第一个被设计回家的,没错,就是“设计”。 村长大约猜到了刘思成为什么让刘思远回来。 老大老实善良,没有他几个弟弟聪明机灵,在县衙里办事难免有些不知变通,这些他都知道。 如果老四明明白白的和他们说,难道老大会硬赖在县衙不走,难道他会硬逼着老四让老大留在县衙不成? 刘家好容易能出一个官身,自然要处处小心,为了不给老四惹祸,他是不会强作那样的要求的…… 让他生气的是,老四不明说,却这样设计自己的大哥,让老大自己提出来。 两年啊,老大跟着老四整整去了县衙两年,从一年多开始,老大就开始频频回家…… 他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竟然这样折腾自己的兄弟。 村长气得手都抖了,他是让老四照顾一下几个兄弟,这也是他的应分,因为他几个哥哥,几个侄子为了他能读书付出了那么多,看看顾也分为很多种,不一定要去县衙里办差,对于这一点,不管是村长,还是刘思远都很看得开…… 刘思远伤了心,不愿意和弟弟计较那些,他以前是真的没有发觉。 每次回来都是乐呵呵的,甚至他还感激弟弟让他能时常回家看看,可这次无意中听到的话却让刘思远伤透了心。 他与老四年龄相隔大,几乎是拿他当儿子养的,没想到头来,他却落了个蠢笨看不懂眼色的评价。 一路上,刘思远都有些神思恍惚,还是回来看到老父亲,情绪才好转些,听说李石又买地了,自己也动了心思,他是不懂县衙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也不能像二弟一样开铺子挣钱,更不可能像三弟一样只在县衙里三天就可以和所有人称兄道弟,但他会种地,他可以全村种地数一数二的好手。 村长坐在家中门口边石头上抽烟,老妻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坐到他旁边,“你这是怎么了?老大回来你不高兴啊?” “高兴,怎么不高兴,”村长掩饰的擦了擦眼角,“儿子是回来给你过寿辰呢。” 老妻怀疑的看向他,“高兴你哭什么呀?你嫉妒儿子给我过寿辰?那前年你不也过了吗?” “谁哭了?”村长面上涨红,不善的盯着妻子看。 “是是,你没哭,是我花眼了行吧。”老妻拍拍屁股起身,“我可告诉你,我好容易能过一次寿辰,你可不能给我搞砸了。” 村长张张嘴,到底没将真相告诉老妻,他知道,说了以后,只怕老妻比他还要伤心,到时候家里更不得安宁了。 村长起身道:“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了,我去李石家用。” “李石家又买地了?” 村长点头,老妻不由咂舌,“我听说李石在打听七家湾的地呢,估计要在那边买地,他们家也够富裕的。”说着愁眉道:“都是县令,怎么我们家老四就没那个本事呢?” “快别乱说了,这和县令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李石置办田地的钱是李江和苏文那儿来的?快别逗了,那两小子不从李石这儿拿钱就算好的了,你也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我们家能有今天就算不错了。” 村长虽然没有特意去打听过,但最是清楚李家的底细,大概猜得出他们家置办产业的钱多是来自李石,而李江和苏文为了更好的做出政绩,只怕不但不能往回拿钱,还要往里贴钱呢。 村长与老妻说了一会儿话,心情好了一些,换了一身干净一些的衣服就晃悠着去请村里的几个老不死的。 等所有人聚在大榕树底下了,这才慢悠悠的往李家去。 李家的大门开着,他们人刚到门口,周大福就迎出来,“几位老太爷来了,快里面请,我家老爷正要出来接诸位呢。” 话音才落,李石就急匆匆的出来了,脸上带着笑意,“村长和几位长辈来了,快里面请。”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来,几乎李石每在村里买一块公地就会宴请他们一次,也算是打个招呼,因此彼此间都熟了。 这一次,木兰亲手将饭菜端上桌,几位老人看着暗暗点头。 李石就让李毅和李彬出来见人,村长拉着李毅看了又看,笑道:“听说这孩子的功课好,我可是听着陈夫子夸了他好几次了。” 李石笑道:“不过勤能补拙罢了,村长可不能狠夸他,不然回头他该卖弄了。” 村长却摇手笑道:“这世上聪明人何其多,但出息的聪明人却不多,倒是在勤奋上努力的不少,不错,不错,勤奋可比聪明可贵多了。” 李毅低头红着脸,但很快就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圈“太爷爷”。 这些老人更加喜欢。 他们这个年纪本来就喜欢孩子,尤其喜欢乖巧听话学习好的孩子。 这一些,李毅全都给表现出来了。 李彬跟在李毅身后叫了一圈,然后就坐在大哥的下首一起吃东西。 李毅怕李彬在餐桌上失礼,就帮他夹菜,几乎李彬才抬头看向哪一道菜,李毅就已经给他夹到碟子里了。 李彬塞满了嘴,含糊的叫了一声“谢谢哥哥”,然后就认真吃起来。 李石见了,微微摇头,但眼里的笑意却不减。 村长见兄弟俩这样相处,正好触动心思,一时间竟然就愣在当场。 李石微微挑眉,心中留意起来,就拿出一壶酒道:“这是家里酿的,度数不高,大家可以尝尝。” “喝酒就要喝烈酒,喝这绵软软的成什么样子?” 李石笑道:“真要给长辈们喝了那烈酒,只怕回头几位叔伯要找我算账了。”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谁不希望儿孙孝顺?因此没再多要求,而是边吃东西边兴奋的谈起最近村里和府城发生的一些新鲜事。 就有人问村长,“……听说你家大小子回来了?这次什么时候走?” “你家大小子怎么总是回来?你也是,想孩子也不能总叫他回来,这不是折腾孩子吗?他总往家里跑还怎么干活?” 村长心中苦涩,但面上却风淡云轻的道:“这次他回来就不走了,我留了他在家里种地。” “不是谁在县衙里做衙役吗?多体面的工作,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我年纪大了,他娘身子也不好,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好了呢?他几个弟弟种地都不如他,我就叫他回来了,一边伺候我们,一边种些地。” 当下就有人皱眉,“你也太偏心了,要我看大小子比他几个弟弟强多了,怎么就得叫他让着几个弟弟?” 村长垂下眼眸不说话,只闷声喝酒。 有人冷哼一声,“我就看不惯你们偏心的样子。” 李石忙举起酒杯扯开话题,心中却若有所思,只怕村长不是偏向几个小的,而是偏向老大吧,偏偏还要为老大营造好舆论……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吗? 这一顿饭大家一直吃到月上中天,大家兴致尽了,这才要告辞。 李石就亲自送村长回去,剩下的几位老人,也都叫周大福等家里的下人陪着,务必将人安全送回去。 这几位年纪都大了,李石可不敢怠慢,真要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几位老人对李石的体贴很满意。 李石送村长到家门口,刘思远正举着灯笼要出来接人,看见李石搀着父亲回来,忙上前接过,李石道:“刘大伯,您回来了?村长多喝了两杯,刚才已经喝过醒酒汤了,您给他擦洗一下睡一觉就好了,不会有宿醉的。” 刘思远感激,“多谢小李相公了。” 说着扶父亲回去。 才将门关上,半扶半抱的将父亲扶回去,就听到父亲幽幽的道:“这次你就别走了,留下来种地吧。” 刘思远身子一僵,身后眼眶一热,狠狠地点头,“爹,我在家里伺候您和娘。” 村长的眼睛也有些发热。 326第326章寿宴 村长老妻的寿辰,李石和木兰也收到了请柬,俩人准备三份礼物送过去,中午的时候还要去赴宴。 李毅早就领着两个弟弟跑到河西去了,和村子里小孩混在一起。 李家现在的生活很好,教育方式也和村里的孩子截然不同,但李石不希望几个孩子脱离人群,所以他从不限制孩子们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玩。 李毅和李彬有自己的同窗,每天放学回来会有半个时辰的玩耍时间,他们会很自觉的带上阳阳出去和自己的小伙伴们汇合。 而阳阳也有属于自己的小伙伴。 木兰不太喜欢出门,但也会时常牵着阳阳到外面走走,那些有孩子的人家也看出木兰的心思,就时常带孩子到木兰这里来窜门,大部分时候,李家的大门都是不关的,和村里所有人家一样敞开了门欢迎来客。 到后来,阳阳熟门熟路,已经会自己跑出去找小伙伴了,木兰干脆将阳阳交给坠儿带。 早上和傍晚天气凉爽的时候,阳阳就会拖着坠儿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 今天是村长家的好日子,刘思成特意送银子回来叫村长办成了流水席,村里不管是谁家都能去坐席,这对孩子们来说是最大的喜讯,因此一大早他们就跑到刘家,“寿比南山,长命百岁”等贺词不要钱的往外蹦。 村长和老妻看到这么多萝卜头,自然高兴,给每人抓了一大把糖果。 阳阳看了兴奋不已,也挤上去,结结巴巴的说了句“长命百岁”,村长见是阳阳,高兴得不得了,夸了他一句,就给他抓了两把糖果,使劲的塞进他肚子前面的围兜里。 旁边的小孩见了嫉妒不已,就挤上来眼巴巴的看着,李毅见了就护着阳阳出去,一把扯住流连忘返的李彬,出去了。 李彬虽然和想多拿一些,但也知道弟弟最重要,所以遗憾的护着阳阳往外走。 到了外面,李彬陶陶自己的口袋,再看看一样围兜里的糖果,哄着阳阳道:“弟弟,你不喜欢吃的糖果就给我吃吧。” “我不,”阳阳一把护住围兜,戒备的看着李彬,“这是我的。” 阳阳倒不是多喜欢吃这些糖果,但这是他的,而且还是别人给他的,他的比别人的都多。 李彬很失望,就一直跟在阳阳身后转,李毅见他这样,就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行了,你今天吃了这么多糖,小心娘知道了抽你,中午还要吃饭呢,你吃了这么多东西,中午还能吃下饭吗?” 李彬在饭和糖果之间,果断选择了饭。 所以他就安静下来了。 李毅很满意。 刘家的孩子跑过来找李毅,“李毅,你都多大了还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去水里捞鱼吧?” 李毅摇头,“不行,我要照顾我弟弟,而且我娘不给我们去河边玩。” “真没劲儿,把你三弟给你二弟带就是了,我们去山侧的河滩那里,不会有人看见的,我们不说,你娘自然也不知道。” “天气这么热,下河才好呢,还能摸鱼。” 李毅有片刻的意动,现在的天气的确很热,河水很凉快,上次他就偷偷的去过…… 但李毅看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数糖果的阳阳和正眼巴巴的看着糖果的李彬,还是摇头了。 他两个弟弟都是二货,只怕他走了,阳阳的糖果就被人抢了,上次阳阳带出来的糕点就被人抢了,李彬因为这个还和别人打架了,回去让爹罚抄了三十张的大字。 几个小伙伴很失望,转而邀请其他的孩子去了。 阳阳拿起一块糖,犹豫了一下,数道:“二十七……” 李彬白了一眼,纠正道:“阳阳,你又数错了,明明是二十四。” 阳阳瘪了瘪嘴,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糖果都塞回围兜里,嘟着嘴道:“你数对了也不给你。” “小气鬼!” 阳阳反驳,“你是好吃鬼。” 李彬使出杀手锏,“我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阳阳一愣,然后就气势汹汹的道:“不带就不带,我自己玩!” 说着转身就要跑,李毅一把扯住他的脖子后领,教训道:“你们又吵架,快站好了。” 阳阳不情不愿的站好了,李毅就让李彬给阳阳道歉,“都说不要吃那么多糖果了,你怎么还是不听?又惹弟弟生气……” 又去说阳阳,“……你又不吃,给一些二哥哥也是应该,要学会分享……” 阳阳最后不情不愿的给了一颗糖果给李彬,李彬接过来放在衣兜里,拉着阳阳的手,阳阳甩开,再去拉,没一会儿,俩人就互相拉着手笑开了,然后跑去挤人群。 李毅在后面看得很无奈,那么热的天,为什么一定要去挤人群啊喂。 等到了开席,李毅就牵着两个弟弟去找李石和木兰。 木兰的孕吐好了很多,但大热的天,宴席上又多是油腻的大菜,李石干脆让木兰在家里吃饱了再出来。 看到桌上的鸡鸭猪鹅肉,李石深深的庆幸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现在木兰吃的东西多数是以清淡为主,炒青菜,煮青菜,青菜炒肉,总之就是各种少油少盐的青菜谱。 李石拿出手帕给三个孩子擦汗,指着木兰的方向道:“到你们母亲身边去,不要乱跑,吃过了宴席就回家睡觉。” 孩子都是与女客在一桌的,男客则互相喝酒聊天。 李石自然不会留下几个孩子陪在身边,乡下人喝醉了酒什么话都说。 何钱氏正要进去,看见李毅三个,眼睛一亮,就上前拉住阳阳,“哎呀,你们怎么在这儿呀?快跟我进去,你娘快要上桌了。” 说着扯了三个孩子进去,木兰身份在村里算贵重的,因此在第一批被安排的人里。 刘家人自然也在木兰身边给三个孩子留了位置。 何钱氏看到木兰就忙过去木兰身边站着,“……我才看见几个孩子在外头站着,就带他们进来了。” “多谢何三婶了。”木兰拉过阳阳,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今天去哪儿玩了?” 阳阳伸手掏出李石的帕子递给母亲,很显然是叫她用这个给自己擦汗。 木兰好笑,接过帕子给他擦了一下额头脖子,正好又有一阵风来,阳阳就舒服的眯起眼睛。 “……我们就在外面跑了一会儿,娘,吃饱饭一定要回去睡觉吗?”李毅在一旁回答木兰的问题,还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不睡觉你们想去干什么?午睡好了再出去玩啊,现在外面很热的。” 李毅有些失望,“好吧。” 刘于氏来请木兰去坐席,何钱氏眼睛一转,就要起身,刘于氏却先一步按下何钱氏,笑道:“弟妹先坐着,我带她们去坐席,回来再和你说话,一定要等我啊。” 何钱氏抽抽嘴角,点头应下了。 木兰对何钱氏点头示意,带着李毅他们过去坐席。 她虽然不饿,但也不好什么都不吃,因此只挑桌子上清淡一些的东西吃,又因为照顾一边的阳阳,倒也不显得突兀。 同桌的人都奔着荤腥去了,不过一刻钟,桌子上的肉菜就被吃了大半。 这个时代,除非是过年和重大的节日,不然在农村,没有谁家是天天有肉吃的,就是村长家,也是隔了五六天才吃一回肉,像木兰家从小就不缺肉的很少。 但就是这样,阳阳也很喜欢吃肉,这一点他继承了自己的母亲,同样是肉食动物,更别说做过乞丐的李毅和李彬了,所以他们的筷子也都是往肉菜里夹的…… 刘家就算大方,做的肉菜也多,但也不可能让打击吃尽兴的,这个时代油水太少了,就是李毅肚子饿的时候都能自己吃一只鸡还能再塞下二两的猪肉…… 见桌子上没了自己喜欢吃的菜,阳阳微微失望。 木兰就给他们夹了不少的青菜,低声道:“多吃一点青菜,对身体好。” 旁边一同坐席的人听了,不屑的撇撇嘴,从没听说过吃青菜也能身体好的,他们只知道只吃菜,没有肉吃,脸上都会是菜色。 李毅和李彬都学了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知道木兰说的是对的,虽然更喜欢吃肉,但还是将碗里的青菜都吃了。 桌子上的菜很快被扫一空,木兰牵着三个孩子的手出去外头树底下坐着乘凉休息,阳阳就嘀咕道:“不好吃,没有家里的好吃。” 李彬郑重的点头,“还不够吃。” 李毅很无奈。 木兰就点了他们额头道:“这话可不能说出去叫人知道明白了?那样是不礼貌的。” 李彬和阳阳一头。 其实刘家准备的菜算是不错的了,量几乎是上一世他们坐席时的两倍,但耐不住这儿的人胃口要好得多…… 吃饱饭,几个孩子就昏昏欲睡,榕树底下凉快,又有凉风习习,三个孩子就互相靠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木兰微微一笑,正打算将他们叫醒回家去睡,就听到一片嘈杂从远处传来…… 木兰耳朵动了动,微微皱眉,她似乎听到孩子们惊惶的叫声。 她认真的侧耳旁听,就突兀的站起来,让靠着她的阳阳和李彬撞在了一起,李毅也倒了一下,他揉着眼睛迷糊问道:“娘,怎么了?” 木兰侧耳仔细的听着,不确定的道:“似乎是说,有人落水了……” 李毅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突然就想到了要去河里摸鱼的小伙伴们。 327第327章落水 “娘,刘中他们去河边了。”李毅惨白着脸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出事了?” 木兰沉下脸来,也没时间计较孩子们不听话要去河边的事了,急忙冲刘家门口热闹说笑的大人喊道:“好像孩子们落水了,你们快去看看!” 门口说话的几人一愣,怀疑道:“李娘子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木兰侧耳听了一下,“那边正吵闹呢,总之你们快去看看,我去叫李石。” 几人听着好像是有人在叫,他们只当是孩子的玩闹没在意,但如果是落水…… 这种时节,孩子最喜欢往水里去,一旦出事……几个大人脸一白,忙朝河边跑,边跑边挥手,“那李娘子快去叫李相公来。” 木兰提着裙子跑去找李石。 男客们但单独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五张桌子坐满了人,因为这里也没有女客来,有的人干脆脱了上衣踏在凳子上和人猜拳。 木兰一进来,大家根本就没发现。 木兰看到这种情景,鼻尖又被浓郁的酒气汗味一冲,就有些犯恶心,她着急的环视一周,就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李石,上前一把拉住他,“李石,快走,前面好像有孩子落水了。” 李石有轻微的洁癖,又不喜欢热闹,村长干脆就关照过将他安排在角落里,但就是这样,他依然成了大家的焦点。 鸣凤村,不管是多内向的,或是新来的,都不可能不认识李石,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石已经成了大家心中仰望的存在。 以前,李石被放在了大家赶超的位置,但当他的位置越来越高,人们也就失去了赶超的动力,反而会成为一种仰望。 在以前,村里没多少人看得起李石,虽然李石会读书,能在府城里摆摊给人写书信,过年还能写对联卖,但在众人的眼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有木兰的存在。 如果没有木兰养家糊口,还负担李江苏文上学的费用,李石能安然的在府城里摆摊,边看书,边每天挣那十几二十文的小钱吗? 如果不是有木兰赚钱,李石能有机会读书并一次性买下那么多的笔墨红纸来制作对联吗? 甚至到最后李石弃文从医,一并数年不能为家里赚钱,靠的还不是木兰支撑? 对于吃软饭的男人,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感,即使那个被吃软饭的并没有钱。 可李家却是从李石开始干活后崛起的。 从一开始的大夫,到现在的医馆,从一开始几十亩的田地到现在的规模,有木兰的功劳,但也有李石的功劳。 而且,从李江和苏文考中进士当了县令之后,众人对李石的看不起就彻底扭转过来了。 因为木兰曾经当众说过,她是个粗人,不会教孩子,所以家里四个孩子都是李石教的,就是李江和苏文的功课,在他们考中举人之后,李石都还能给出些意见。 这个时代的人对读书人怀有一种特殊的敬意,而李石,不仅能自己读书,还教出了两个读书人,两个进士,这无疑让他从柴米油盐中脱离出来,成为了一种仰望的存在。 村里的人都自以为了解的认为,李石不是不能赚钱,只是他的主要任务是培养两个弟弟,所以这养家的事自然是木兰挑过去了不是吗? 李石自从开办医馆之后就很少在村里走动了,因为他忙完了医馆里的工作还要回家陪妻儿,剩下的时间则是给李江等擦屁股,所以村民们能见到李石的时间也变少了。 此时见他出现,自然要围观一下,虽然他们对这个人并不陌生,但打一下招呼,套一下近乎还是要的。 大热的天,李石被围在中间,心情很不好,但脸上依然带着温润的笑。 这时,大家都喝高了,李石正想着他是不是趁着这时候没人注意溜出去,手就突然被抓住,然后他就听到自己的妻子说:“李石,快走,前面好像有孩子落水了。” 李石“嚯”的起身,扶住妻子,脸沉下来,发觉对面的男人正直勾勾的看着木兰,顿时冷下脸来,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扶木兰出去,“再哪里落水的?有几个落水了?救上来没有?” 木兰摇头,“我只是听到孩子们喊,没看到情况,也听不太真确。” 李石拉着木兰出去,小心的护着她。 屋里的人听说有孩子落水,也纷纷跑出去。 等人走了一大半,还有两个人呆呆的看着刚才木兰站的方向,有人看不过去,一巴掌拍在其中一个的肩膀上,“发什么呆?还不快出去看看,你家的侄子那么调皮,不会也跟着下水了吧?” 那人被那巴掌一拍直接摔地上了。 拍人的人一愣,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就听见地上的人呆呆的道:“我看见仙女了!” 拍人的人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这话可不能叫外人听见,要是传到小李相公的耳朵里,你还活不活了?” 想到李石的手段,他打了一个寒颤,直接丢下地上的人,道:“我先去河边看看了,你在这儿发呆吧。” 李石担心的看了一眼木兰的肚子,“你在这儿带着小毅他们吧,我自己去就好。” 木兰左右看了一下,却发现只有小彬牵着阳阳的手站在一边,李毅不知道去哪儿了,就点头道:“那你赶紧去吧。” 李石跟着众人小跑的过桥,去山西侧的河滩,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小彬,大哥呢?”木兰左右张望也没看到李毅的身影。 “大哥回去拿爹的药箱了。” 木兰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也回家去。”说完要抱阳阳。 谁知道阳阳一躲,看着木兰的肚子道:“我要自己走。” 李彬赶紧点头,“不能踢到妹妹。” 木兰脸上紧绷的神情微松,“那娘亲牵着你的手回去好不好?” 阳阳高兴的去牵木兰的手。 此时,李石已经小跑到家门口,正要进去拿药箱,李毅就已经拿出来了,李石快速的接过药箱,只来得及喊一句,“不许跟来,回去陪你娘带弟弟们。” 李毅虽然很想跟着去看看,却不敢不听父亲的话。 好在木兰也过了桥,俩人将李彬和阳阳送回去。 阳阳好奇心旺盛,但他还不太能理解落水的含义,因此被木兰拿着东西一逗,就转移了视线,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起来。 李彬却是除了对吃的,对别的很难感兴趣,因此也很快跟着阳阳一块儿头一点一点的了。 木兰就让周春抱着阳阳上床,她也推了李彬睡在阳阳的外面,小声对周春道:“给他们打扇,看紧了他们,别叫他们跑出去。” “太太,这大暑天的,您可不能去,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周春看出木兰的意图,忙阻止道。 “我实在不放心,就去看一看,不然在这儿等着也焦心。” 周春也知道拦不住木兰,只好道:“那,那您带上春红姐姐吧,让她跟着您。” 木兰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李毅亦步亦趋的跟着木兰。 “你回去陪着小彬和阳阳午睡……” “娘,我也要去。”李毅坚持的看着木兰眼里带着些担忧和愧疚,“本来,我也想去的,要是我去了,说不定能劝住他们。” 木兰就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满脸怒气,“说的什么胡话?你去了管什么用?你去了我还担心你也落水呢。”说到这里木兰才反应过来,又狠狠的打了李毅一下,恶狠狠的道:“原来你也想去玩水,说,你以前是不是也去玩过?我不是说过不许去河边吗?每年因为玩水死的人还少吗?” 李毅低着头不说话,但态度很明显,他就是要跟着去。 木兰也能理解他的心情,那些孩子中有他的玩伴,有他的同学。 李毅虽然平时表现得很冷漠,但其实心最热,“你可以跟着,但到了那里要听我的,可不许乱跑。” 李毅赶紧点头。 春红遵照木兰的吩咐去药房里拿了几瓶急用的药过来,俩人一左一右扶着木兰去河滩。 木兰一路上不放心的又嘱咐了李毅几句,道:“……你妹妹淘气得很,到时候你可要跟在娘身边保护娘。” 李毅就有些焦急,“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太阳晒得慌,总之你跟在娘身边就是了。” 李毅就紧紧的跟着木兰。 河滩那里正一片混乱,河边围了不少人,落水的孩子救上来了三个,还有一个没找到,河里有不少青年正在潜水寻找,不时冒出来一个人头,喊道:“没看见,刘金,马文,你们再想想,刘中到底是在哪儿扑腾的?” 刘金和马文脸上苍白,这时候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就,就在那儿呀。” “当时混乱着呢,谁也没注意……” 刘家人几乎要疯了,要知道今天可是他们刘家办寿宴,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刘于氏崩溃的站在河边喊道:“中儿啊,中儿,你到底在哪儿呀?” 刘中是刘于氏的孙子,最大的一个孙子,今年才不过八岁,平时最疼爱,刘于氏的儿媳马氏从知道儿子溺水找不着时就晕了过去,此时才一醒来,就听到婆婆喊这话,又差点没晕过去。 她用力的推开丈夫,跌跌撞撞的就要往河里冲,刘盛田一把拉住妻子,“你不要命了!?” 328第328章救援 “我就是不要命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马氏挥开刘盛田的手,跌跌撞撞的往河里跑。 正在救治三个溺水孩子的李石皱眉,快手快叫的顶住一个孩子的腹部,看他将肚子里的水都吐出来,摸了一下脉,点头对身边的人道:“扶他下去休息,注意看着他,一旦有心虚气短马上来告诉我。” “小李相公放心,我眼睛肯定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孩子父母也在旁边保证一定会看着孩子的。 李石这才到河边看,皱紧了眉头,“时间来不及了,再找不到人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村里谁的水最好,分散开来找,让三个到下游去看看,快!” 村长抖着手安排人下水,刘盛田一把将妻子扯回来,咬牙道:“我下水去找。” 刘于氏忙回头拉住刘盛田,“你疯了,你都多少年不下水了,你小的时候,也就刚刚学会游水而已……” “娘,那是我儿子!”刘盛田着急道:“爹都下水了,没道理我这又做老子又做儿子的在岸上干着急。” 李石没空理会刘家的争论,将刘金和马文叫过来问具体的情况。 木兰站在李石身后。 李石看见妻子没说话,只是捡起地上的一顶草帽戴在妻子头上。 刘金和马文吞吞吐吐的道:“……我,我们只是想摸两条鱼烤着吃……”刘金小心的看了李石一眼,低声道:“……大家都分散了,突然柱子大喊一声他腿抽筋了,然后就在水里扑腾着救命,我们都慌了,都游过去要救他……三弟肯定也跟着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们使劲儿也拉不上人,反而大家都给拖下水了……三弟找不着了……” 李石知道几个孩子贪凉快,摸鱼倒是其次。 他看着河水和河里的几个人沉思,脑中快速的模拟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又问了刘金几个问题,知道大家大概的位置后,突然就将目光定在了某处。 李石指着山脚的一个转弯道:“刘大叔,快到那儿去看看。” 刘思远想也不想就蹬腿过去,潜进水里,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底下,就看见自个的孙子声息全无的躺在睡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脚上缠着水草。 他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顾不得进眼的水,脚下猛的一划水就到了孙子身边,手用力的扯断水草,就将人往上扯。 附近的几个青年在李石喊的时候也往那个角落去了,才到那地方,刘思远就带着孩子浮上来了,大家连忙抓紧将孩子往岸边送。 李石快走几步接过孩子放在地上,但刘思远却瘫坐在地上,刚才他抓着孩子的脉搏,感觉不到一点跳动。 李石自然也摸到了,他想也没想,先将孩子倒过来,发现不能将水挤出来,就给孩子做心脏复苏按压,想到他和木兰私底下做的试验,想也不想,他掰开孩子的嘴就往里面吹气。 村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就是村长也忘记了地上躺着的玄孙,一愣一愣的看着李石。 李石又是吹气,又是按压一阵,刘中的口鼻中突然呛出水来。 马氏喜极而泣,“活了,活了,我儿活了。” 村民看向李石的眼中就带了敬畏,李石竟然能将死人救活。 李石见状,心中一喜,连忙加快手中的动作,刘中就“哇”的吐出不少的水,迷迷蒙蒙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就又昏睡过去了。 李石给他摸了一下脉,松了一口气,拿出针给他扎了几针,刺激了一下他的穴道,不一会儿,刘中就将肚子里的水给吐出来完了。 摸摸孩子的额头,将他交给马氏,道:“先将他带回去换衣服,回头叫人来我家拿药和方子。”李石看向其他三家的家长,“你们也是一样。” 四家都感恩戴德的向李石道谢。 “赶紧去将其他人找回来吧,咱们村的这条河很深,里头石头水草多,就算是水性好的也要小心些。” 大家应了一声,忙将河里的人叫回来。 因为孩子都救回来了,大家就都慢慢的走回去。 木兰见几个孩子家长脸上都带着怒气,有的家长甚至眼含煞气,若不是顾忌众人,只怕早一巴掌挥上去了。 木兰想了想,就对参与游泳的几个孩子家长道:“孩子们今天都受了惊吓,没今天回去可不许打他们,也不要骂他们,等他们过了心中那道坎,不是那么怕的时候再教训他们,不然孩子惊惧之下很容易发烧的……” 木兰的话没有说完,但后续的意思让几个家长警醒过来,他们都不是孩子了,自然知道有时候惊惧后发烧也是能要人命的。 暗暗将心中的戾气收了收,看着自家的小兔崽子胆颤心惊,不敢抬头的样子,怒气就一滞,一时间竟然没有这么生气了。 木兰见他们明白,也就尽到提醒的义务了。 几个孩子还心中忐忑,不知道回去以后父母要怎么教训他们,但他们没想到,这次回去老爹老娘竟然没打他们,更没有怪他们,虽然还是冷着脸,好歹也会将平时的好菜留给他们。 众人心中顿时一松,等到所有溺水的小伙伴都脱离了危险,孩子们就重新露出了笑脸。 他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其实事情哪里这么简单。 他们才高高兴兴的回到家,就被老爹抓过去一顿狠揍,还被罚跪在外面大半天,关键是晚上还没饭吃…… 那天晚上,木兰是枕着孩子们的哭叫声入睡的,即使隔了一条河,孩子们的哭声依然飘过来,吓了阳阳一跳,他不由扑进木兰的怀里,害怕的道:“娘,有人哭。” “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吗?” 阳阳摇头。 “因为他们被他们的爹狠狠的揍了一顿,”说着眼睛一厉,阳阳就吓了一跳,木兰继续恐吓道:“还不许吃饭睡觉,还要被罚跪。” 阳阳露出害怕的神情,“好可怕呀。” “那阳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挨打吗?” 阳阳摇头。 “因为他们不听话,竟然跑到河里去玩。” 阳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是河里的确很好玩啊……” 木兰就眯起眼睛,李毅恨不得去捂住这个傻弟弟的嘴。 “水说河里好玩的?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河底的东西,看到了,你就不觉得好玩了。”木兰压低了声音道:“那河里可是有大水怪的!” 阳阳和李彬都惊惧的看着木兰,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李毅则张大了嘴巴看着木兰,娘亲怎么可以撒谎? 此时,村民正走在李石的身后,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上前问,“小李相公,你最后做的那动作是什么动作?”他没好意思说亲嘴。 但李石却明白了,笑道:“那是我在一本游记当中看到的偏方,不记得是哪本游记了,但上面记载着作者到了南岭一个多水的地方,那里每到夏季就多有人溺水,因此那里有一种独属于自己的救治法子,就算人暂时闭过气去也能将人救回来。” “这个法子我也是看过但没用过,刚才刘中已经没有脉相,我又实在是束手无策,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用了那个偏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听到解释,大家看向李石的目光更崇敬了,读书就是好啊,这样珍贵的偏方在书中也能找到。 大家对李石的话信服不已,没有人会往歪处想,到哪还换了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所以这就是威望了。 “这个法子我看着也挺好,可以救急,但这按压的活我们可做不好,一不小心别按出人命来了。” “就是,渡气倒是会,但这按压可是要学问的。” 李石就低声教导他们,将按压和过气的方法和注意事项毫不保留的告诉他们。 大家对李石更高看一眼了。 这个时代,对技艺看得很重,各种各样的附加条件,比如传男不传女各种规矩。 而大夫也一样,现在依然有许多大夫不愿意将药方子交给病人,就是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药方子,让人学了去。 而现在,李石竟然愿意将这偏方教给大家,听说李石对同行业的医者也很大方,只要是问他问题,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大家在称赞李石的品德的时候就到了李家大门口,李石疲惫的拱手道:“诸位也回去休息吧。”又对村长抱歉道:“……晚上怕是不能去吃饭了,还望您能见谅。” 村长看了眼李石眉宇间的疲色,自然不会介意,人家可是刚刚救了自己的玄孙。 李石扶着木兰回屋,低声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不是叫你在家等着了吗?外头乱糟糟的,那河滩上的石头又滑,要是一不小心摔跤了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娇气?” “你也别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这些年我好容易才将你的身体调理好呢。而且,你也不该将小毅也带去,当时若不是你看得进,这孩子说不定就跳到水里去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木兰连声求饶,但就是这样,李石也硬是两天没理木兰。 329第329章秋收上 因为这次溺水事件闹得大,村里对小孩的管理更严格了,连河边都不再许他们去,要不是他们进村出村都需要过桥,而半大的孩子也能帮衬家里,他们就把孩子们给关在家里了。 木兰对李毅和李彬也看得更紧了,要求他们下学后就回来,不许在外头多逗留。 反正他们家那么大的一片,家里花花草草果树等一概不缺,就在家里玩好了。 李毅叫苦不迭,倒是李彬因此获得了许多吃的机会,所以乐在其中。 木兰给几个孩子准备好酸梅汤,让人放到井里冰一下。 先前木兰贪图凉快,就用竹筒装了酸梅汤放在冰盆里镇着,结果孩子喝了闹肚子,吓了木兰一跳,再没敢放在冰盆里,而是改放在井里。 这样,酸梅汤既有一点凉丝丝的,又不至于太冷而闹肚子。 “孩子们真是太可怜了,竟然大暑天的也要上学,要是有暑假就好了。”木兰同情的看着一边满头大汗,一边坚定不移写作业的李毅。 李石切西瓜的手一顿,见李毅竖着耳朵听,就冷哼一声道:“读书讲究的就是坚持,哪个有出息的人不是寒窗苦读,别说大暑天,就是天上下火,地上积冰,也要坚持不辍。更何况,现在他们条件多好,上学是坐在亮堂堂的课堂里,回家有酸梅汤和西瓜吃,屋里还放着冰盆……以前江儿和阿文读书的时候可没这些东西,遇上农忙,白天还要和我们一块儿下地,晚上回来不一样要挑灯夜读?” 李毅就坚定了神情,低下头继续做作业。 李石这才满意。 木兰拿着葡萄的手就是一顿,眨眨眼,她不过是感叹一句而已…… 李石瞥了妻子一眼,又瞥了几个孩子一眼,意思很明显,不能养成孩子好逸恶劳的习惯,不过是大暑天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今年的天气的确要比往年热一些。 李石想到去年冬天的大雪,觉得这两年天气的确有些异常,好在天气虽热,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一场雨,今年也算得上风调雨顺了,就不知道明年的气候会怎么样。 “今年风调雨顺,咱们的庄子收成还不错,留下足够三年的粮食,剩下的都卖出去吧。”李石年纪虽小,却经历过好几次天灾人祸,从而养成了屯粮的习惯。 “现在粮食还没开始收,我听周大福家的说,市面上的粮价一直在涨,不如将家里的那些陈粮都卖出去吧,不然等丰收后在卖就亏了好多了。” 李家和苏家一直有屯粮的习惯,一般都是屯三年,有特殊情况还会屯更多。 去年因为早有钦天监通知可能会有雪灾,李石就将所有的粮食都屯下,一粒都没卖。 后来雪灾,李石和木兰捐出去大半的粮食,只留够他们三家吃几年的。 现在雪灾顺利度过,今年又是大丰收,自然要把陈粮卖出去,囤积新粮。 “也好,回头我找一下粮商。” 根本不用李石去找,他才叫周大福去打听粮价,元家就找上门来了。 元家的大管事对李石毕恭毕敬,“……我们大老爷说,三爷这里无论如何要给个好价钱,赚谁的钱也不能赚三爷的钱。” 李石轻笑出声,好心情的道:“那也不能叫大师兄和二师兄破费,你回头叫人悄悄去拉粮,就照着你们给其他人的价给就行了。” 元家大管事为难道:“那可不行,哪有赚师兄弟的钱的,大老爷知道了要抽小的的,三爷,您还是别叫小的为难才好。” “行了,多大点事,回头你与大师兄说,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若是怪罪,等他下个月寿辰我亲自去与他解释。” 元家大管事就松了一口气,高兴的退下了。 大老爷和二老爷不时的出来刷一下存在感,不就是要三爷不要忘了元家的师徒之情吗? 这一次苏家的手段太狠辣,一下子就将江南大半的地主豪强拉下马,倒给了一直不上不下,甚至有些没落了的元家一个机会。 老太爷当年布下的局总算是开始起作用了。 李石自然也知道元家的心思,但他并不十分反感,相对于那个算计了他,还一脸他对他有大恩惠的师父,李石更喜欢那两位想要什么就表现出来,并会拿出交换东西的师兄。 他们智商虽然不特别高,但这几年,他们越发走得稳健,也渐渐的开了眼界。 如果可以,李石不介意和他们合作。 毕竟,这对他也好好处不是吗? 将家里的存粮卖出去,家里又多了一笔收入。 转眼进了秋天,天气的炎热才慢慢好一点,秋收也开始了。 木兰开始监督起庄子里的秋收,因为害怕老天这时候下雨,自然是越快抢收越好。 不过这时候的工钱很高,李石不是多大方的人,自然舍不得拿出那么多钱请短工,因此就把主意打到府城乞丐和贫民的身上。 那些人多半是没地的,又多是外地人,流浪到府城讨生活,有的甚至连户籍都没有,流落到这里,不是行乞,就只能蹲在路边等人招短工,一般东家只要保证他们三餐就可以了。 但就是这样,因为害怕他们闹事,真正愿意请他们的也很少。 那些大富和中富人家有自己的长工,小富人家不敢请,生怕引起那些人的窥伺。 因为发生过小地主请他们干活,反而被他们强抢灭家的情况,所以大家都不喜欢请他们。 但李石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家的长工和佃农不少,关键是,李家和苏家高高的围墙,上面甚至还削尖了竹子插在上面,家里又养了两条大狗,谁会没命来掠夺他们家? 李石不仅包他们三餐,还给了他们每天十文钱的工钱。 而此时,农村短工的工钱已经涨到了每天二十八文,不过他们只用包午餐就行。 这样的待遇在短工之中自然不优渥,但比起其他人开给他们的,却是天大的喜事了。 那些异乡来的贫民和乞丐都紧张的搓着手,有的甚至衣不遮体困窘的站在那里,生怕李石看不上他们。 李石看了一圈,微微点头,对周大福道:“将他们安排在庄子外头的草棚里,每天煮好的东西也送到那里去,工具都准备好了吗?” “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石满意,“那此事就交给你了。”李石回头对他们道:“工钱有一日一结,五日一结,十日一结及结束再结四种方式,你们可以自己选,还有,在庄子里,我不希望你们闹出什么事来,因此,你们最好安分守己,若是有人起了歹心或是持强凌弱,就不要怪我李石心狠手辣。” “李东家放心,您是大好人,俺们只要不是良心被狗吃了,一定好好干。” “对,对,多谢李恩人给我们一口饭吃。” 李石诧异,看向说话的人,那汉子虽然衣衫褴褛,却将脸和手洗干净了,见李石看过来,就讨好的一笑,“李恩人,您忘了,去年雪灾的时候,您救过我们的。” “是啊,是啊,这次就是白干活我们也乐意,就当是报答李恩人的。” 李石的心却并没有因此变软,只是点头道:“既如此,你们就好好干,我总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着转身走了,周大福紧随其后,让向全看着他们。 李石停下脚步,蹙眉道:“将向成也叫过去庄子那边一起看着,不仅要护好粮食,也要盯紧了他们,庄子里的长工和佃户都不少……” 周大福一凛,“老爷是怀疑……” 李石摆手,“希望是我多想了,”顿了顿,李石道:“你回去和太太说,在三爷那边收拾一个大院子出来,将村里庄子里的那十二个孩子都给带过来,虽然有狼狗,但都还是孩子,这时候单独在外头住不安全。” 周大福连声应下。 每年抢收的时候也是最乱的时候,偷抢粮食算轻的,怕就怕有流窜到这儿的人跳进屋里行不轨之事。 那十二个孩子中就有八个女孩,最大的那个已经是个小大人,真要放在外头住也实在是危险。 十二个孩子被接进李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住进李家,上次雪灾,他们就在李家住了有一个多月,还是因为赖五来这里,木兰才将几个孩子送回去的。 但木兰喜欢孩子,几个小的和李彬和阳阳又是好朋友,所以他们也经常到李家来玩,可以说,他们是村子里最熟悉李家的孩子了。 他们身上都挎着包袱,叽叽喳喳的跑进来,看到木兰站在廊下笑着看他们,就一窝蜂的跑上前,“木兰阿姨,我们做了好吃的糕点给你吃,是三姐做的,可好吃了。” “李婶婶,我给小妹妹做了漂亮的小裙子,等小妹妹生出来就给她穿好不好?” 还有人叫“木兰姐姐,我能到院子里玩吗?能摘果树上的果子吗?” 婷婷黑着一张脸进来,看见弟弟妹妹们这样,想要教训他们,但是老二立马拉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木兰姐姐喜欢他们,就让他们闹吧,大家好容易开心一些,你放心好了,他们都知道分寸,不会惹木兰姐姐生气的。” 婷婷的脸色方好一些,但也教训老二,“怎么又叫木兰姐姐?上次李叔叔就生气了,还是叫李婶婶吧。” 老二吐舌头,娇声道:“可我就是觉得木兰姐姐明明很年轻啊。” 330第330章秋收中 范飞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口粮,急匆匆的回到崔庆的身边。 崔庆正端着一碗水在喝,抹了一下嘴巴,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好久没有吃饱的感觉了。” 范飞将一个馒头交给他,“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河里洗一下,早点睡觉,听说明天要将这个庄子的粮食收完,好赶去下一个庄子。” 崔庆不客气的接过,范飞食量不大,每次领了口粮都会给他一个。 而每次,他都会偷偷藏起来一个做口粮,多年的流浪生活让他习惯了贮存粮食。 以前流浪也是这样,范飞拿到了食物就会给他留一份,而他就会从自己这里留下一部分藏起来,等到两人山穷水尽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范飞是个读书人,斯斯文文的,根本就保不住粮食,就算这是在小李相公的庄子里,但那些人的眼睛依然充满侵略性,崔庆从来不敢懈怠放松下来。 有几人看见范飞又给崔庆食物,狠狠的啐了一口,“果然是兔儿爷,这是可劲儿的巴结金主呢?只是可惜,巴结的也是以乞丐,有本事去巴结李东家去呀!”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他们以及附近的人听到,当即有人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范飞等人。 崔庆心中一恼,就要上前找人理论,范飞就一把抓住他,“别闹,真要出事,我们一定会被逐出去。” 范飞眼里带着些坚持和渴求的看着他,他们找到这样一个活计不容易。 崔庆有力气,可以做搬运重物这样的活,但就是这样,他也会被钱塘这儿的人排挤,这儿的掌柜管事也不喜欢用外乡人。 而他虽然识字会算账,但他没有户籍,没有路引,更不可能有店铺肯用他,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糊口的短工,或是在街上乞讨,在丰收的时候去拾荒…… 李石给的工钱不多,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千年难遇的优渥,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崔庆恨恨然。 “不过是让他们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崔庆脸色难看的坐下来,“可你是读书人。” 范飞苦笑,“你觉得我还像读书人吗?” 崔庆低头不说话。 “赶紧吃吧,吃完去洗澡。” 这几天他们都在这个庄子里抢收,这六百亩的田都是李家的,早出晚归,即使中午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他们也累得够呛。 但他们从不抱怨,就是那几个刺儿头也从不喊苦,不偷奸耍滑,因为没有哪个东家会给底下的短工中午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的,他们恨不得让他们晚上也在工作,又怎么会在白天让他们休息呢? 为了给这些短工一个睡觉休息的地方,李石让人在庄子边上盖了十几间的棚子,很简易,里面连床都没有,就只有一些茅草铺在地上,两个人一间。 但就是这样,短工们也很满足了,而那些曾经做过乞丐的更是感恩戴德。 现在范飞和崔庆就躺在茅草上,崔庆已经要昏昏欲睡,范飞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闪过白天那几个人讥笑的同时,又不由闪过那几人看向庄子里的贪婪眼神。 范飞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李家,提醒又该提醒到一个什么度…… 他一生闯荡过不少地方,比李石他们善良助人的不是没有,但真正让他认同的也就只有李石。 如果这次秋收他们在李石这里做得好,一旦名声传出去,那他们很可能就从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里脱离出去。 他们需要的工钱少,又是短工,也能为东家省不少钱不是吗? 如果这事能成,不知道能活命多少人呢? 何况,他还想借着这股风让他和崔庆的日子好过些,至少不再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 范飞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下地割稻谷的时候就特别的卖力,早早的将属于他和崔庆的那一块割完了,拉着崔庆走向河边,“走吧,去泡一会儿水,我觉得有些头晕。” “你要不要喝一碗酸梅汤?我去给你倒。” 范飞想了想,就点头瘫坐在陇边,崔庆走到田边,倒了一碗酸梅汤,先自己“咕咚,咕咚”的喝下一碗,这才给范飞端一碗过去。 田里有人看见,忙喊道:“崔庆,你可不能喝光了,我们才喝了两碗呢。” “拉倒吧,你都喝了三碗不止了,要留也是给我们留着。” “呸,我喝得多,崔庆喝得比我还多,一天光看见他跑田边去了。” “人家喝的是范飞的份,有本事你叫范飞也让给你呀……” 就有人嘀咕了一句什么,那附近的人哄然大笑起来。 崔庆气得瞪眼,“去去去,胡咧咧什么呢?这儿还有一大桶呢,灌不死你们。” 守在田边的向成抹了一把汗,手里拿着扇子使劲儿的煽风,喊道:“快别吵了,我们家太太说了,酸梅汤管够,喝完了我再回去要就是了,你们赶紧干活,这个庄子的做完了提前下工,你们也好早点回去休息,我们老爷说了,今天不管多早下工都算一天的工钱。” 此话一出,大家手下的镰刀就快了不少,既然不用赶着去下一个庄子,还算一整天的工钱,他们自然愿意加快速度了。 崔庆和范飞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担心今天还得赶下一趟呢。 范飞喝了酸梅汤,感觉好多了,就对崔庆道:“走吧,我们先去河边泡澡。”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对俩人羡慕嫉妒恨。 范飞的速度不快不慢,和他们的差不多,但崔庆的手快,干活又不惜力,简直是一个人当两个人在使,所以每次分配任务之后他们这一队总是最先做完。 这也是大家都嫉妒范飞的原因,谁不愿意有这样的队友啊,偏偏有不少人暗示过崔庆,崔庆都只坚定的选范飞。 见范飞每餐都给崔庆一个馒头,大家也就慢慢的不说什么了,但心里还有有些不满就是了。 范飞拉着崔庆往河边去,却没有去河滩,而是沿着河流往下,竟是朝着李家而去。 崔庆吓了一跳,左右看看,见没有人,这才小心的问道:“你这是干嘛?让人看到了我们就不用混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矛盾,都不会找东家解决的,因为那样一来就意味着被所有人拒绝来往,甚至在之后还会被人刁难针对。 范飞无奈,“我自然知道,但万老大他们很奇怪,”范飞含糊道:“李家对我们有恩,去年雪灾,要不是德胜医馆,我们俩早没命了,这次李家又给我们一口饭吃。” 崔庆顿时安静下来,没再反对。 万老大他们的异常和眼神他自然也看到了,能在他们中间混的,还能活到现在的,就没几个是不会看人眼色的。 “你放心,我不找李东家,只找周大福。” 崔庆彻底放下心来,就算他们真被人看见,大不了用别的事情做借口就是。 崔庆心里已经转过各种借口,却不知范飞敢来找人就是已经找好了借口,就算被人质问,也能轻松应对过去。 范飞拉着崔庆站在路边的树荫底下等着,每天这个时候,周大福都会去府城采买食材。 崔庆没想到范飞连这个都打听到了,范飞却道:“我没打听,只要每日留心一下就能知道了。” 因为有前车之鉴,因此周大福对招来的这些短工很戒备,虽然平时没表现出来,却一直叫人盯着他们。 向成向全两兄弟武力值不错,一直轮流盯着他们。 名为监工,但其实他们干活都不赖,很少有偷奸耍滑的。 他们的任务更多的是盯着他们是否有什么异常。 一旦发现立马上报。 那个庄子就在鸣凤村附近,甚至有不少的地就在鸣凤村内,他们住的地方也离鸣凤村不远,走路两刻钟就到了。 村里老弱妇孺不少,一般村庄对外的防备又不深,李石虽然有心给他们一条活路,但一旦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李石不介意杀鸡儆猴的。 可周大福没想到,向成向全没发现异常,他也没发现异常,却是有人来告诉他有异常。 但想到范飞和崔庆的身份,周大福就释然了,这几个可是与他们朝夕生活在一处的,有些事情能瞒得过监督的向成向全,但一定瞒不过一起生活的人。 周大福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回去吧,就当你们不知道此事,我会与老爷说的。” 范飞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还有一件事要求周管家,我有些中暑,这是以往大夫给开的药方,不知道您去府城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抓两副药回来。” 周大福挑眉,赞许的看了范飞一眼,接过药方,点头道:“自然没问题,这药也不多贵重,我们家里就有,也不用去药铺子了,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去。” “那怎么行,小的还带了药钱来的……” “两副药不值什么,你们先回去吧,傍晚的时候我叫人给你送去。” 范飞没有再推辞。 他们先去河里泡澡,然后才回的棚子,果然,他们去找周大福的事到底瞒不住,一进入棚区,不少人都看过来,眼里带着探究和怀疑。 范飞拉住崔庆,只当看不见,也不解释。 331第331章秋收下 棚区的气氛紧张起来,只要有人发出大一点的声响,大家就有些不安起来。 但范飞和崔庆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异常一样,该干嘛还是干嘛。 万老大脚下狠狠地踢了一下木桶,“砰”的一声让胆小的几个人直接跳起来。 范飞微微皱眉,也有些疑惑的看过来,万老大走过去,正要说什么,余光就看到向成慢悠悠的踱步过来,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只是警告的看了范飞一眼。 “喏,这事周总管叫我给你送来的药,总管说了,身体不好就休息两天,我们李家别的没有,这种寻常药最多了。”向成把手中的两副药交给范飞。 范飞感恩戴德的道:“多想周总管,向管事,我只是有些头晕,不用休息的,吃了药晚上睡上一觉就好了。” 范飞点头,转身对大家喊道:“赶紧吃完休息了,明天得赶早起来收拾东西,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庄子呢,这些木板都要收着,拉到下一个庄子里继续用。” “向管事,这木棚得我们过去才搭?” “不然你们以为有谁给你们搭?搭个棚子,一个时辰就搞定了,用多大会儿功夫。” 有人苦着脸道:“那我们明天下午也不能开工了?” 向成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就不在意的道:“我们老爷说了,明日搬家也算在工钱里,只是你们手脚也快些,后天一早就要下地,我们老爷说了,再过四天就要有一场大雨,我们得加快速度,往后还不知道雨水怎么样呢。” 大家自然是一番感恩戴德。 向成查看了一番棚区就离开了。 大家这才放松下来,有与范飞毕竟要好的人就上前关心的问道:“你这是咋了?怎么要喝药?” 范飞苦笑道:“老毛病了,这几天一累就出来捣乱了,本来想忍忍就过去的,但今儿实在有些受不住,后面还有那么多活计呢,我也总不能老是拖崔庆的后腿,所以就找周总管帮忙买一些药。”范飞脸上带着庆幸,“幸亏这些药不贵,李东家都有,所以一文钱都没收,不然我这两天赚的钱都要搭进去了。” “是啊,咱们穷人可是生不起病的。”大家都有些戚戚焉。 万老大“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范飞的肩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咱们兄弟,你和我们说,下工的时候上山给你扯几把药草就是,何必还要花钱去买。” 崔庆翻着白眼道:“你就是扯来我们也不敢吃啊。” 万老大冷下连来。 “……文盲就是文盲,你以为草药摘了就能吃了?还得翻晒,还得炒制啥的,复杂得很。” 万老大脸色这才好些,“我是文盲,但你这个大老粗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崔庆挺了挺胸膛,“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好歹多识了几个字。” 万老大冷哼一声,看了范飞一眼,“也就会写自个的名字吧?还是范老弟教的。” 崔庆还想斗嘴,范飞直接推他道:“行了,赶紧去给我熬药吧,明儿还得早起拆木棚呢。” 崔庆忙闭嘴拎着药走了。 万老大一群人聚在一起,有人低声道:“老大,我们明天就走了,是到下一个庄子动手,还是……” “那个庄子离这儿远着呢,走路得要大半个时辰,我们时常被盯着,到了那边哪还有时间回来?” “只是现在动手,只怕转身就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怕什么?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走,他奶奶的,我们累死累活,一天就赚十文钱,什么心善?全都是虚伪,这一次就让李家来个大出血。” 围着万老大的人静默了一下,其实他们并不觉得十文钱少,因为他们找别的工作,是不可能有工钱的,也就包三餐或两餐,其中连油水都很少…… 但万老大说的也对,这个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们年纪不小了,这次要真能拿到一笔钱,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娶个媳妇过日子了。 万老大沉默了一下,道:“晚上等大家睡熟了就动手,拿到东西我们就走。” 计划确定,几人渐渐散开,开始啃自己的口粮。 范飞和崔庆一直没睡着,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听见万老大他们那一批人慢慢的离开了,范飞眼里染上担心。 崔庆低声道:“你说,李东家以后还会请我们吗?” “难说。”范飞可以理解李石的心理,将价钱压在十文上,自己获益,他们也有些收入,最重要的是给了世人一个姿态,他们也是可用的,以后他们找工的机会就多一些,虽然价钱上比不上本土人,但好歹有了希望不是吗? 可如果灾民侵害到自己及家人的安全,范飞不确定李石还会用他们吗? 范飞的顾虑是对的,李石从来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 他乐意去做善事,那是遵从本心,但这不代表他会吃亏或愿意吃苦。 医馆做义诊,为德胜医馆赢得了好名声的同时,也让德胜医馆多了不少病患。 李石在天灾的时候捐钱捐物,甚至亲自奔赴在第一线,但德胜医馆也收获了圣上的一块牌匾,德胜医馆响彻江南。 但李江一出事,李石想也不想的就丢下府城的灾民跑到自个弟弟那里去了。 在李石心里,家人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从周大福那里知道了万老大的异常后,李石就冷下脸来,冷声道:“既然如此不识好歹,晚上将人捉住,结了工钱,将人全部辞掉,事后你再给范飞和崔庆一些奖励。” “可老爷,我们还有三个庄子的粮食没收完呢,虽然现在佃户和长工都在赶工,但没十天半个月是弄不好的,不是说下面会下好几天雨吗,这地里的粮食……” 李石瞥了他一眼,周大福识趣的闭嘴。 “他们计划这些事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人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可能没察觉,但除了范飞和崔庆,竟然无人提醒。”李石有些心寒,“既然他们不珍惜这个机会,我又何必苦心费力的去帮他们算计?本土的短工我们不是请不起,回头你就去村长那里一下,就说我们家要招二十个短工,每个人工钱二十文,包两餐。” 周大福就知道李石生气了,“那万老大那群人该如何处理?” 李石眼里闪过厉色,“将阿福阿财牵到墙根底下,把绳套给结了,今天晚上饿一顿……” 周大福想到那有一个成年人腰高的狼狗,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应下了。 李石很生气。 木兰知道了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她也知道那些人的顾虑,但听周大福的意思,万老大一开始是将目光放在那十二个孩子身上的。 毕竟他们只是一群没长大的孩子,围墙虽高,却没有尖竹拦着,很容易就翻进去了…… 可也正因此,木兰才更生气。 那些人都经历过乱世,难道不知道里面有八个女孩,一旦出事,可能就是十二条活生生的人命? 李石见妻子脸色难看,就安抚她道:“没事,以后我们不管他们就是了。” “我们当初也是外来的,也受过排挤,我们这才想帮帮他们……”木兰脸上带着怒色,到底无可奈何道:“算了,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坏的。” “木兰!”李石皱眉,不认同妻子的心软。 木兰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说就此放过他们,而是可以换一个方式。”木兰冷哼一声道:“他们不是因为害怕才没揭穿人的吗?那我们就将他们团体全给拆了,有了利益,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这么‘仗义’。” 李石沉思。 万老大摸到墙角,看着足有俩人半高的围墙忍不住暗骂一声,“又不是修堡垒,有必要修这么高吗?” 几人拿出简易的梯子小心的爬上去,上面的尖竹离得很近,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万老大就忍着痛,小心的将整个身子都移上围墙,力气均衡,这才没流血受伤,他小心的权衡了一下,就慢慢的跳下去,落地的时候脚一麻,亏得没有受伤。 向成和向全拉着阿福和阿财侯在屋角那里,稳稳的拉住它们,安抚性的摸着它们的脖子,不叫它们发成声响,等外头的人都落下之后,一缕血腥味也传了过来。 没吃晚饭的阿福阿财都有些躁动。 万老大也闻到了血腥味,皱眉道:“谁受伤了?” 黑暗中有人应了一声,“不小心叫竹子戳破了手。” “赶紧包起来,别叫人闻见,听说这宅子里还有两条狼狗呢,把准备好的骨头给我,等一会我们悄悄摸去主屋,值钱的东西都在那儿,我们拿了就走。” 有人犹豫,“万一被发现咋办?先前不是说只在两侧没人住的屋子里找吗?” “废话,两侧的屋子没人住能有什么东西?被发现了,你们手上的刀是干嘛用的?大家都在刀尖上舔过血,还用我教你们吗?” 就有人打了退堂鼓,他们可不想闹出人命,偷东西和杀人可是两码事,以前是为了抢吃的才迫不得已出手的,现在又不是到拼命的时候,而且,李东家夫妇是好人…… 332第332章混乱 万老大即使不看也知道有人打退堂鼓了,他冷哼一声,“你们都已经来了,以为现在出去就能洗脱干净吗?” 几人脸色一白。 就算夜色黑,万老大多半也知道他们的脸色,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从开始计划打劫起,他就没想过只是偷一些东西就走。 如果只是偷一些东西,他大可以偷偷地自己摸一些东西,何必等到现在? 他要的是以后的衣食无忧,最好能凑够他买地建房子娶媳妇的钱。 万老大从来不是良善人,以前不是没想过打劫附近的村庄,但只有他一个人肯定不能成事,人多目标又大,因为连续战乱和天灾,各个村庄都很小心,而且,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给他偷的。 他瞄向李家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李家高墙大院,里面的仆人都好几个,加上他对鸣凤村不熟,他们是生面孔,只要出现在村里肯定会被盯住,想要走动都难。 因此那时候他连李家的门有几道都没打听清楚,又怎么敢动手? 但这次李石招短工却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接近鸣凤村,了解李家的机会…… “走吧,两个人一组,进去拿值钱的东西,拿好后直接到东侧门去,我们将门砸开,离开这里,回我们自己家去买地娶媳妇,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我们干过什么?” 大家的心都火热起来。 向成和向全却脸色难看,合着这些人不止是想抢夺钱物,竟然还敢伤人性命。 本来只是打算用阿福阿财吓吓他们,可现在看来,完全不必心软。 老爷说的对,斩草要除根! 万老大带了两个人往主屋去,谁知才踏出两步,就突然听到“汪汪”两声,万老大心一颤,下意识就要拿手中的骨头去引诱大狗。 但从来都是吃生肉的阿福阿财怎么会看得上这些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直接就冲万老大面门而去…… 铺面的腥气让万老大一阵恐惧,右手伸出来挡住脸,右胳膊就突然一阵剧痛,万老大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几人听到尖叫声和狗叫声都是双腿一软,下意识就跑,但阿福阿财怎么可能让他们跑? 不一会儿,这个角落就满是惨叫声,哀求声,却听不到一声狗叫声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村里土狗的注意,狗吠声顿时此起彼伏,村里不少人家都亮了灯,成年的男丁拿了棍棒出来,见发生惨叫声的是李家,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李家出事了?” “快去看看!” 何家离李家最近,何钱氏听到惨叫声就从床上蹦起来,一脚将丈夫踢下床,急吼吼的下床穿衣服,“死鬼,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李家出事了。” 何三郎很不满,“出事就出事,你又不是李家人,你操的哪门子心?” “放你娘的狗屁,不关你的事,你儿子和你两个侄子现在靠谁吃饭的?还不快抄刀子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大房二房也开门出来了。 何陈氏脸色苍白,跑进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对何二郎何三郎道:“二叔,三叔,大家邻里十多年,无论如何要去问一声。” 何王氏推着丈夫道:“快去吧,我们跟你们一块儿去。” 何二郎和何三郎都有些不情愿,但无奈家里三个女人空前的一致,没办法,只好找了棍棒带上。 等他们冲到李家大门口,河西那边离得近的马家也到了。 整个村子里,与李家交情最好的就是冯家。 何二郎何三郎还畏惧的站在后面,马家的人已经上门砰砰的敲门,“小李相公,周管家,你们还好吧?” 马家后辈多,两房人头加起来足有八个男丁,都拿着刀和棍棒。 周大福很快就打开门,感激的拱手道:“多谢诸位过来帮忙,快里面请。” “这事谁在叫?家里出了什么事?李相公和木兰呢?” “我家老爷正带着人过去看呢,”周大福一边引着人往里走,一边道:“您也知道,我们都住在老爷这里,三爷那里就只腾出一个院子给孩子们住,剩下的都空着,我们听着那声音是从二爷那边传过来的,我们老爷正过去看呢。” 马铁听了,眼里闪过怀疑,他们住在河西都能听到声音赶过来了,住在屋里的李石怎么可能才赶过去? 念头一闪而过,马铁已经来不及思索,因为眼前的一切让他瞪大了眼睛,胃有些翻滚,几乎要吐出来,而后面的儿子和侄子已经忍不住扶住旁边的树吐起来。 何二郎也脸色苍白,而何三郎却不由的闪过何大郎的脸,心虚的拽紧了衣角,所以,当年他能活着走出树林是天大的运气了。 李石和何成何全呵斥住阿福阿财,提着灯笼脸色铁青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万老大是当场死亡,其他人都或重伤,或残废了。 李石扭头对向全道:“去请村长和里正来,天亮马上去报官。” 还活着的人一颤,顾不得受伤,爬到李石面前磕头,“大老爷赎罪,大老爷赎罪,您大恩大德可不能报官啊……” 李石脸色冷漠,“我是一片好心,可我的好心也不是理所当然的!” 随后赶来的人看到这个场景都脸色微变,再不敢小看李家。 何钱氏等弱质女流则直接晕了过去,被周大福指使着婆子抬到主屋那边去。 而李石等着村里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对向成道:“去将那些短工都叫来。” 李石吩咐完,这才叫人将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上,又多点了几盏灯放在园子里,让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能看见这里的情景。 等安排完了,李石才叫人将受伤的抬出来,然后自己拿了药箱开始救人,从伤得最重的那个开始…… 村民们都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说? 竟然还救人? 难道他们不是潜进来的吗?难道他们不是要打劫李家吗?难道李石不是要弄死他们吗?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妙变医者的人是谁? 但不管李石是怎么想的,村民们看到这样的李石还是松了一口气,刚才李石的冷漠让他们心惊胆颤,也让他们动摇了以往对他的认识。 但现在看来,李石还是善良的,刚才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谁看见闯进自己家里的人不生气呢? 闻声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短工们很快也被带来,看到这些人的惨状,他们都是身子发寒,双腿发虚。 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李石给最后一个人止血包扎好,起身冷漠的看向短工,村民们就有意识的将他们围起来。 短工们一阵胆寒,就有人忍不住软倒在地。 李石淡漠的看着他们,“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件事。” 大家张张嘴,都无法辩解。 李石冷哼一声,“看来他们说的对,短工还真不能用外乡人。” 大家就一阵绝望,看向万老大等人就含了怨恨,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活计。 其中有三个是乞丐,他们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个机会,因此几乎是含着怨毒的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范飞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他依然要争取一下,所以率先走出来跪在地上道:“李东家,万老大在我们中间很有威慑,我们先前只知道他们对村子里的事很感兴趣,总是找村民们说话,但其实谁也没往这方面想,李东家,我们发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事。” 短工们反应过来,连声应道:“是啊,李东家,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李石多看了范飞一眼,心中倒是有些赞许,倒知道真真假假混着说,看来周大福说的不错,这个范飞还真是个聪明人。 周大福看了李石一眼,就向前一步嚷道:“你们说不知道就不知道?这几天你们可都是同吃同住,他们商量的事你们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 “不过是害怕得罪了他们以后不好混罢了,”周大福气愤道:“罔顾我们家老爷可怜你们,给了你们活命的机会,你们就这么报答我们家老爷……” 一通数落下来,村长看见里正来了,就出面道:“行了,此事还是交给里正来办吧,相信他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里正心中很不舒服。 在他的治下出现这样的事,无疑会让他在上峰那里很不好过。 虽然他只是一个里正。 里正心中虽然对李石很不满,但面上也没有流落出来,现在他管着的几个村子也就李石一家最有出息。 当年他就得罪过李石,两家的关系好容易好些,里正还不想重新将关系弄糟。 里正看了李石一眼,淡然道:“既然这些外乡的短工信不过,那就赶出去吧,以后不叫他们进村就是了,这几个参与犯案的就交给官府好了。” 所有的人都面如死灰,躺在地上的人是觉得他们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而站着的人却觉得他们好容易找到的一缕曙光熄灭了。 所有人都渴求的看着李石。 “里正说得对,天一亮,衙门里的人就会来处理。”李石淡然道。 短工们面如死灰。 333第333章压制 李石很快就结算短工们的工钱,将他们赶了出去。 等衙门里的人将犯事的人拉走,李石就叫人用水将院子冲洗了好几遍,将空气中遗留的血腥味都彻底掩盖。 而周大福很快就在村里和附近的村里招齐二十个短工。 李家出的工钱不少,因此有不少人家硬是挤出一个劳动力出来。 这样,向成带着那些人去李家另一个庄子上帮忙。 但被赶出去的短工并不甘心,他们刚觉得生活有了点盼头,怎么能眼看着流走呢? 范飞握紧手中的钱袋,他没料到李石会这么激烈,但他从不后悔自己所为。 就算流浪了几年,就算身上背负着屈辱和仇恨,他也从来是作为一个人活着的,真要眼看着万老大做下那种事,他觉得,他也就不配为人了。 崔庆也烦恼,但见范飞脸色不好,就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街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力气活。” 范飞垂下眼眸,“那有什么用?不过是吃上两三顿饭,有了今天的没有明天的。” 崔庆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吭吭哧哧的道:“那你说怎么办?李东家已经恼了,是不可能要我们的。说起来李东家没有把我们都送官已经不错了。” 他们真被送官,就算真的与此事无关,也保不齐有官员为了卖李家一个人情将他们判罪。 范飞眼睛一亮,是啊,李家为什么不将他们送官?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李石,但仅有的几次会面告诉他,李石并不如外面说的那样良善,至少从他放狗咬死万老大来看,他是一个喜欢斩草除根的…… “我知道!”范飞高兴道:“他这是给我们机会呢?” “什么?”崔庆满脑袋问号的看着范飞。 范飞很高兴,拉着崔庆去找剩下的短工。 “去求李东家?”短工们都很犹豫,“这样有用吗?要知道姓万的那小子可是想害李家性命的。” 说到这里,大家对那些人更是愤恨,平时欺负他们也就算了,做了坏事竟然还连累他们。 范飞心中很不屑,若不是你们不肯揭发对方,李石又怎么会这样做? 但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一定有用的,只要我们肯认错,并且保证以后一有异常就报告给东家,李东家就一定会考虑重新雇佣我们的,要知道李东家可是好人。” “对啊,对啊,大不了我们少要一些工钱就是了。” “还要呀,才十文呢,再少就没有了。” “总比现在一文钱也没有的强……” “说到底也是我们的错,若我们报告给李家,李东家一定不会赶我们走的……” 大家稀稀拉拉说了一些话,总算是鼓起了一些勇气,结伴往鸣凤村而去。 一到李家门口,范飞就率先跪下,后面的人见了也跟着跪下。 没多久,周大福就开门出来,眉头紧皱,“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老爷可都把工钱都结付给你们了。” “周总管别介意,小的们来是有事想求李东家。”范飞诚恳的道:“我们知道姓万的那件事是我们不好,以后我们一定多加留意,绝不会让东家再受这方面的损失。” 周大福低头看他们,并不说话。 范飞和众人又一通保证,包括减工资的事也说了,大家渴求的看着周大福。 周大福淡淡的道:“这事我做不得住,得找我家老爷,你们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范飞忙道:“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先帮东家收割了稻子再说吧。”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也是干闲着,纯属帮忙。” 周大福深深地看了范飞一眼,道:“你们等着吧。”然后转身进去找李石。 李石正在练字,听闻笑道:“这范飞倒是个聪明的,他是什么人?” “听说会读书会算账,只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流落到这里来的,到钱塘倒是有将近两年了。” “识字还能算账,却还做了流民,到了钱塘两年,怎么可能还混迹在流民之中?”就算外乡人在这里不好找工作,但那是指一直流浪不定的流民,范飞聪明又有本事,来了两年怎么还可能做这种苦工?“其中有什么隐情?” “听说他没有户籍和没有路引。” 李石眉头一扬,“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别的不说,光去年那场雪灾就可以让他重新上户口……”李石顿了一下,挥手道:“算了,让他们去吧,就说我说的,他们犯了错,不能不惩罚,将工钱压到五文钱,以后谁立功,谁办事好,再给他提上来,可若是再出现万老大这样的事,那就拥不录用他们。” 周大福应声而去。 李石看着桌上的字,心里算计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天下的百姓过得很苦,他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将他们的生活地位提上来,当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主,能影响的也只有这一方土地…… 李石重新录用那些短工,但待遇什么的一公布,就没有人觉得李石有多傻了。 不少人开始琢磨起李石这个人来。 没有人相信李石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至少府城和周围的地主都不相信。 骗谁呢? 河西的人都跑到他家门口了,他住在自个家里听到那样的惨叫声才起床? 就这么巧,那些人刚跳进去就被狗包圆了。 再看那些起了异心的全都给李石送到了牢里,而剩下的人却被他将工钱压到最低…… 有人就起了心思,其实李石的这个法子也不错,运用得好,他们能省很多钱呢,毕竟,他们养不起长工,每年要雇佣不少的短工。 而需要到短工的多半是农忙时候,这时候的短工可是特别贵的。 用那些流浪和乞讨的人干活能省下一大半的钱…… 于是,就有人尝试着到府城里雇佣了几个这样的短工,晚上就派长工与他们住在一起,监督他们。 又拿出李石的那套法子来,竟然平安度过了今年的秋忙。 一笔账算下来,他们的确省下了不少钱,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木兰正在和李石生气。 木兰不知道左宅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以为李石只是用狗吓唬他们,最多咬伤他们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别的不说,事后送官就够他们在监牢里过大半辈子了。 但木兰没想到李石会伤人性命,即使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杀人,甚至她自己手上的人命都要比李石来的多得多,但她对生命一直有一种尊重,除非迫不得已,不杀人她只能死的情况下,她才会动手杀人。 可现在,他们比他们优越太多,根本就没必要。 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的死法。 李石无奈,“我也没想到阿福和阿财会那样野性不改……” 木兰生气道:“你算无遗策,怎么会没想到?更何况,我们喂养阿福阿财都是用的生肉,有时候还打开门让它们去后山自己猎物,什么叫野性不改?阿福阿财一直都是野性!” “狗是向全向成牵去的,若没有你的命令,他们不会不拦着。” 李石沉默不语,但绷直的背却代表了他的想法,斩草必须除根,所以万老大必须死。 木兰摸着肚子,沉默了片刻道:“他们罪不及死。” 李石眼里闪过寒光,“难道要等事情发生后再来判他们的死刑吗?木兰,我从不是慈悲人,也从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依然会下这个命令的。” 李石伸手过去握住木兰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伤害我家人的危险分子存在。” 木兰顿时不能再反对,轻轻地靠在李石身上。 这是他背下的罪孽,却是为的他们。 李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昨晚你一整天都没睡觉,还是去睡一觉吧。” 木兰的确有些困顿,刚想应下,隔壁阳阳就突然大哭大叫起来。 李石和木兰忙跑过去,阳阳正挥着手,蹬着脚在大哭。 木兰就要上前抱住他,李石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上前两步率先一步抱起阳阳,将阳阳的头按在胸前,轻轻地拍着他,“没事,没事,爹在这儿呢,爹和娘都在这儿呢。” 阳阳眼角流下眼泪,闭着眼睛嚎了两声,闻到父母熟悉的味道,这才慢慢的停下哭泣,一抽一抽的又睡过去了。 木兰就心疼不已,“孩子这是吓着了?” “他这个年纪不宜用药,回头把他带到我们屋里,我们亲自看着。小毅小彬和那十二个孩子那里,回头我写下几个药方,让周大福家的熬了药给孩子们压惊。” 昨晚上一场混乱,孩子们虽然没看见情况,但那惨叫声也让他们吓得够呛。 昨天晚上,木兰就是将十几个孩子都聚在一起,更是亲自抱着阳阳,又解释过,但还是有几个孩子被吓着了。 阳阳也是。 一连几天,阳阳都在睡梦中惊醒,李石和木兰心疼不已,将孩子抱回自己的房里,晚上亲自看着,加上白天又有人陪他玩,这才渐渐的忘了那些事情。 十二个孩子中三个比较小的也有些被吓着,所以木兰每天都要过去看他们。 婷婷见那些短工已经离开,就想和木兰告辞,“……家里也种了一些地,总要回去打理。” “你们住在这里也是可以回去打理的,来回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现在正赶上秋收,村子里的大人都到地里去了,你们又都是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木兰沉吟片刻道:“你们白天就去割收,傍晚早点回来,要成群结队,不要落单知道吗?” 婷婷想了想,就答应了。 前几天的事也吓了她一跳。 334第334章教育 雇佣了三十多个短工,加上庄子里原有的佃户和长工,李家的粮食总算是收起来晾晒好了。 期间下了三场大雨,好在时间都不长,并没有什么损失。 李石让人将所有粮食都入库,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卖出一部分。 去年雪灾之后算是风调雨顺,虽然今夏气温高了一些,但一直陆续下雨,庄稼并没有受损,算是丰收。 但因为这几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粮食消耗很大,大家也被这世道弄得有些怕了,大部分的农民,除非迫不得已,交完税收之后都将粮食握在手中,这时候,没有什么比粮食更能让人心安的了。 而中秋节也眼看着就要到了。 婷婷他们地里的粮食也都收了回来,这是他们第一年收获粮食,产量很不错,李石和木兰又不收他们的租子,还让人帮忙和他们一起下地收割,因此,未来一年内,他们都不用从李家那里拿粮食了,因为他们自己种的就够吃了。 十二个孩子很感激木兰他们,婷婷就趁空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到林子里采了一些蘑菇送去。 她知道,木兰很喜欢蘑菇。 木兰知道他们进林子了,脸一冷,生气道:“谁让你们进的林子?里头野兽不少,若是碰到猛兽怎么办?” “李婶婶放心,我们没进去太远,就在平时捡柴火的地方采的。” 木兰脸色更冷,“我在林子里讨生活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时候捡柴火的地方还有蘑菇给你们采?” 婷婷羞愧的低下头,她忘了木兰是鸣凤村有名的猎人了。 木兰见这几个孩子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心中生气的同时忍不住担忧,要是这几个孩子私自跑进林子里…… 木兰端正了一下神色,招来周春,“你带他们四个到村里走一圈,说说林子里的事,也好叫他们知道,那林子不是谁都能进的,你们平时在外围和山脚下挖野菜捡柴火没什么,那里最多就是跑出来几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可再往里走,狍子野猪和狼比比皆是,虽说他们现在都在深林里,可保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越界了,你们才多大,身子骨有多硬实?还是你们觉得你们能跑过野猪和狼?” “鸣凤村在这里存在了这么多年,大家的日子不是没哭过,但只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谁都不会往林子里去的,为了采些蘑菇跑到里面去……”木兰低头看婷婷的鞋子,上面沾着泥土,叹息道:“你这上面是黑泥,你们那一片只有林子里的一个深坑才有,那里的药材很多,一到下雨天或是清晨,总能找到许多蘑菇,再往前走一刻钟就进入深林了……” 婷婷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木兰只是看一眼她鞋子上的泥土就知道她是在深坑里采的蘑菇,一时愣在当场。 周春见木兰心情不好,忙将他们拉出去,在临出门前,木兰悠悠的道:“林家的一位叔叔就是在那里没的……” 婷婷和几个弟弟妹妹对视一眼,后辈都冒了冷汗。 木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抱着怎样的思想。 春红给木兰熬制了蜜饯,端进来给木兰尝,见状道:“太太,他们好像一直都进林子里采药和菜野菜的,我之前还见他们把东西拿到府城里去卖呢。” “我以为他们只是在林子外围,我警告过他们许多次,不能到林子里去……”木兰悠悠一叹,“是林子里的东西太具诱惑了……”之前,她对他们关注太少了,竟然都不知道他们在做着这么危险的事。 只怕这几个孩子还在沾沾自喜自己找到了一块儿好地方呢。 这几个孩子毕竟没经历过生死,更没有直面过野兽,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 当年鸣凤村的村民饿狠了,也会进山弄些进益,但自从林家的孩子在山里出事,村里又有几个好手损失在林子里,大家才渐渐畏惧起来,即使山里的诱惑大,除了木兰和赵猎户,再没有人敢进山。 那深坑木兰知道。 深坑足有四个足球场这么大,被半圆形的高峰围起来,还有半圆却是开放式的插入深林,可以说,那深坑有三分之一是在深林的范围之内的。 那里面的土地非常的肥沃,那是真的很肥沃,连外面的良田都有些比不上那肥力。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木兰甚至起过据为己有的心思。 但她只在那里呆半天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真的险地啊。 里面长满了鲜花,药草,各种野菜野果,因为湿润,蘑菇也有不少,里面的兔子和野鸡更是成群。 当年木兰不小心发现那个地方的时候深深的惊喜了一下,觉得光这些兔子就不知道收入多少了。 当时木兰在那里设置了不少的陷阱,但是傍晚她要离开的时候,就有不少的猛兽从深林里踱步出来,直直就走进那深坑,有老虎,有狼,有野猪,它们似乎各自有自己的领地,虽然互相戒备,但竟然能相处下来。 当时木兰趴在草丛里,几乎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里了。 但猛兽并不在这里呆久,只是在深坑里休息了一下就陆续离开了。 木兰这才浑身是汗的离开那里。 后来她观察过许多次,这才确定深坑是作为那些猛兽暂时休憩的地方,大部分的猛兽到来都有时间规律,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木兰的那次意外就是她唯一猎杀了一头老虎的时候。 那时候,整个鸣凤村都震惊了。 看着木兰的眼里除了钦佩赞赏,更多的是恐惧和对李石的同情。 而李石则是恐惧,恐惧木兰会哪一天交代在林子里。 那一次之后,木兰整整三个月不进山才调节过来,后来她身体亏损严重,很难受孕,也有那一次的影响。 也是从那时候起,李石提前参与元太医的看诊,开始独立开方看诊,逐渐撑起整个家庭。 那个地方,后来木兰再没有去过。 一直喜欢去那里采药的李石也再没有去过。 太危险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这十二个孩子竟然胆大包天的去那里采蘑菇和摘野菜。 春红见木兰担心,就劝慰道:“太太不用担心,春儿带他们出去了,相信在村子里转一圈,他们会意识到危险的。” 木兰叹道:“怕就怕他们不往心里去,白白丢了性命。” 这次木兰却猜错了。 婷婷他们很惜命的。 这么多的苦难都过来了,他们自然是希望活着,特别是里面的几个女孩子,求生的欲望要比男孩子还要强。 她们要么是没了家人,要么是被家人抛弃,既然这样都活下来了,为什么在日子渐渐好的时候要不惜命呢? 所以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四个孩子都出了一身的冷汗,然后决定以后就在山脚下和旁边捡柴火和挖野菜就行了,再也不贪图利益跑到山里去了。 即使里面的东西能为他们换来钱。 周春为了让他们印象深刻些,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又顺着路领他们去了何家。 何钱氏是村里最八卦的人,也是了解村里做多信息的人,找她准没错。 何家也才收完粮食,现在是难得的清闲,何钱氏正摊在床上睡觉呢。 这几天可累死她了。 没办法,丈夫不管用,地虽然少,但什么事都要她亲力亲为,不累死才怪。 周春才到门口就大喊道:“何三婶在家吗?何三婶?” “来了,来了。”何钱氏忙爬起来跑去开门,何王氏已经开门出来了,看到周春,热情的让进来,“是周春姑娘和婷婷姑娘们啊,快进来,快进来。” 被归为姑娘的安子齐:…… 婷婷拉了他进来,介绍道:“何二婶,这是我四弟,您还没见过吧?” “见过,见过,在一个村里哪能没见过呢?是叫子齐对吧,这名字好,听说是小李相公给取的?” 安子齐红了脸,“因为要到府城念书,所以给换了一个名字。”他姓安,但之前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 “原来是到府城念书了,难怪我不怎么见到你呢。快进来吧,你三婶这几天累坏了,你们来找她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来找三婶说说话而已。”周春接过话头。 何王氏和刚出来的何钱氏死都不相信。 虽然周春表现不明显,但她们都知道,她不喜欢他们何家。 而且,周春平时寸步不离木兰,今天怎么会到她们这儿来? “先到里面坐吧,婶子去给你们倒水。”何王氏端来几碗水,歉意道:“我们家也没什么茶叶,所以你们就将就的喝喝吧。” 婷婷忙欠身道:“麻烦婶子了,这就很好了。” 何王氏见婷婷说的诚恳,知道她没嫌弃,心里好感直升。 何钱氏招呼她们,“我这儿有些野果子,都是在山里摘的,不值什么,你们都来尝尝吧。” 婷婷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打开话题了,忙放下茶碗问道:“不是说山里危险不要进去吗?” “哎呦,我们只是在外头找找野果,又不是到里头去,怕什么?在里头喊一嗓子,外头田垄上的人都能听到,而且也没猛兽到外头来呀,不过这时节可就不一定,冬天的时候也要小心些,但只要人多就不要紧。” 335第335章技艺 婷婷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现在和冬天的时候就要小心?” “哎呦,到底是千金小姐,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那野猪最喜欢现在出来刨食,地里的庄稼就不知道被它们坏去多少,不过碰见野猪也不用多怕,只要你们看见了避开它们就不会伤人。” 婷婷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见何钱氏说话虽然不讨喜,却并不是真的看不起他们,心中也就不介意。 “冬天人要觅食,动物也一样,哎呦,到那时候更不能进山了,里头的狼可不少,一不小心就给拖去了,除了木兰和当年的赵猎户,可没人敢进山。” “李婶婶很厉害吧?”安子齐好奇的问道:“我听说李婶婶打猎很厉害,可我看,李婶婶长得也不强壮呀?” “哎呀,”何钱氏兴奋的拍了一巴掌,高兴道:“你以为打猎看的是块头呀?看的是本事,你看现在木兰柔柔弱弱的,可她生起气来可是会要人命的……”说着啪啪啪的将木兰的丰功伟绩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婷婷她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周春也眼睛发亮的看着何钱氏。 周春因为在木兰身边伺候,除了李苏两家,并没有谁知道木兰以前具体的丰功伟绩。 他们也就隐约从村民那里知道一些,这一次是真的具体的了解了。 原来她家太太这么厉害啊! “……哎呦,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木兰浑身是血的从林子里出来,可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就活不过来了,结果听说她杀了一头老虎,大家就都沸腾起来了。” “可老虎是杀了,谁也没胆子进去要呀,而且她浑身血淋淋的出来,听说那老虎也被她捅了好几个窟窿,那血腥味飘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引来野兽?” “那,那最后怎么样了?那老虎就这么浪费了?”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浪费掉了,当时李江和苏文正要出外游学,那可是需要好大一笔钱的,听说还要去拜访什么名儒,光这个就不知道要花销多少了。木兰硬是要进山去把老虎抬出来,最后还是小李相公进府城找了屠户,又叫上马家兄弟,拉着一辆板车进山去了。” “好在他们运气好,那老虎被杀,竟然没引来野兽,他们匆匆将东西抬上车就走,出来以后,每家都能分到一点老虎肉呢……” “那老虎肉是不是很好吃?”安子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何钱氏。 何钱氏咽了一下口水,“可不是?好吃得不得了,只可惜大部分叫那屠户拿走了,不然我们还能分得多一些……” “弟妹又在哄人,那老虎肉那么柴有什么好吃的?不过那时候我们连吃干饭都困难,突然吃到肉,还是老虎肉,自然是吃得舌头都快吞下去了……”何王氏想起当时的事也不由感叹。 “当时李江和苏文能出去游学,可多亏了那头老虎呢,不然李家就要卖地了,听说都联系好了人家呢,咱们庄户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地,不到迫不得已可不能卖,可见当时木兰有多拼命了……” 周春回到木兰身边的时候就频频的偷瞄木兰。 木兰见了好笑,“我脸上开花了?” 周春脸一红,“村里的人都说太太好能干好厉害的。” 木兰低头继续缝制手中的小衣裳,笑道:“女孩子要多疼爱自己一些,只要没必要,是不必要那么拼命的。” “可村里的人都很敬重太太。” “让人敬重的方法有很多,我的是最苦的一种,先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我的,我能有现在的名声,还有一半是因为你家老爷,一小半是因为你们二爷和三爷,剩下的一小半才是因为我自己。” 周春就不服的嘟嘴道:“可我就是觉得太太厉害嘛。” 木兰微微一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道:“你春红姐姐刚做了些点心,你等一下去厨房端一些来,小毅他们就要放学回来了。” 周春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太太,春红姐姐的手艺越发好了,现在就是我娘也比不上了,您说,要是春红姐姐吃过珍馐楼的菜,能不能也做出来?”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问问春红,她若是能做得出来,回头我们就带她去吃一吃。” “这样,我们就每天都能吃到珍馐楼的菜品了。”周春兴奋的道。 木兰有些好笑,“和小彬呆久了,你也成吃货了。” 周春吐舌,“是春红姐姐太聪明了,真是可惜了,以前竟没早点发现春红姐姐的本事,不然我们早就能吃上好东西了……” “这话可不能叫你娘听见,现在是她管着厨房呢,要是知道你嫌弃她的手艺,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我才不怕呢,我还想着要春红姐姐掌管厨房呢,到时候就是一道辣白菜都能吃得我舌头卷下去。” 春红以前主要学习的是伺候人的活,虽然也给傅氏做过吃的,但多数是在屋里用小炉子炖的汤汤水水,她跟了木兰之后,因为木兰身边有周春伺候,她就专门照顾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都是吃货,木兰又疼孩子,加上这段时间她因为怀孕嘴馋,所以也特别喜欢吃各种东西。 春红就开始到厨房帮忙做点心,这一帮忙,木兰才发现春红在饮食上的天赋,这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大部分的菜,她只要看过样子,又吃过,她就能做出差不多味道来,有的甚至更美味。 虽然样子上没有那么精美,但木兰还是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贝,这段时间春红都是在负责他们的饮食,质量上有了一个质的飞升。 周春还在极力劝说木兰,试图让春红掌握厨房,完全不在乎自己撺掇的是让春红代替自己的老娘。 周大福家的一直管着厨房,李家的蔬菜,米面都是自家出的,也就只有肉食也一些其他的食材是从外头进的,但采买上又是周大福在管,因此厨房里的人除了吃的比别处的好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权利,至少不会像那些大家族那样油水丰厚。 何况,李家和苏家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人,都在木兰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周大福家的年纪不大,但却很能干,又能算账,以后孩子们多了,下人也肯定多,她肯定要单放出来帮忙管着下人的,所以不如趁着这时候将春红培养出来,以后将厨房交给她来管。 “春红从没管过厨房,而且她现在还是个姑娘,总不能老呆在厨房,油烟一熏会很快变老的。” “那倒也是,管着厨房的都是媳妇子,”周春有些失落,然后突然眼睛一亮,“可是太太,春红姐姐今年都二十了,也该成亲了,到时候她不就成了小媳妇,不就可以管着厨房了吗?”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上的人……”当时李石留下春红就是想给她找一门合适的婚事,但这半年一来事多,二来春红自己也没找着合适的,所以木兰就没过问。 周春大包大揽道:“太太放心,这事交在我身上,我去问春红姐姐。” “你春红姐姐我倒是不担心,她毕竟有一技之长,以后就算离开这里也能自己活得好好的,倒是你,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再过三四年,你也要放出去了,总不能还在我身边做小丫头吧?” 周春红了脸,“太太,我一辈子伺候您,不出去了。” 木兰笑道:“你愿意,我和你爹娘可不乐意。”木兰想了想,道:“女孩子还是要有一个技艺榜身才是,别的不说,以后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能自己养活自己,甚至是养活家人。” 木兰一直信奉靠人不如靠己。 周春有些失落,“可,可我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啊。” 木兰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过周春挂在腰间的荷包,“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你的刺绣很有灵气,只是可惜,你没学过,针法和绣法都不怎么样,做些帕子荷包还行,大的物件却是不能,但其实大物件只要做得好是很值钱的。” 木兰曾经绣过一个大屏风,用的苏绣,虽然花费了半年的时间,但收入也很大,整整卖出去五百两银子。 淑女坊的绣女曾经说过,若是她的针法能达到她的水平,这样的大屏风是绝对不会低于一千两的,有部分原因是那屏风是她设计的,全天下独一份,甚至承诺了,永不再绣同一幅的屏风。 木兰的绣法是比不上那些资深的绣娘的,但她有她的优势。 周春很有灵气,就算没学过什么正宗的绣法,但从她绣的帕子和荷包上也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你若是愿意,以后我可以教你,你学了,以后也能有一技傍身。” 周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太太,这,这不是要传给姑娘的吗?” 木兰“噗嗤”一声笑开,好笑道:“又不是什么秘传,我会传给自己的女儿,难道就不能传给你了吗?你只管说要不要学吧。” 周春狠狠的点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木兰。 木兰要到花园里走走,就打发周春去厨房拿点心。 周春飞奔而去,老远看着周大福家的就兴奋的大声喊道:“娘,娘,有好消息——” 周春飞奔进周大福家的怀里,兴奋的抱着她的胳膊跳道:“娘,太太说我可以跟着她学刺绣,太太说要教我刺绣呢!” 周大福家的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你这个死妮子,告诉你多少次,不要跑跑跳跳的……你说什么?”周大福家的话念叨到一半,周春说的突然就进了脑子,她跳起来道:“你说太太要教你刺绣?” 周春狠狠的点头,“是啊,太太说过几天就开始教我。” 周大福家的脸上笑开了花,只是笑到一半又生生忍住,再度一巴掌拍在女儿的背上,“就算是喜事,你也要守规矩,怎么能在园子里就跑起来……” 336第336章经年 天天扶着门口爬上门槛,再小心翼翼的挪下去,确定安全以后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见阳阳,就飞奔过去,“哥哥,哥哥,我要和你玩。” 阳阳才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脸上红扑扑的,看见天天,很不耐烦的道:“我不要带你玩,你又跑不快,上次带你去山脚玩还被娘骂了呢。” 天天很委屈,“那是哥哥不理我,把我丢在那里。” 阳阳见他又要哭了,就更加不想跟他玩了,但还是拉着他回去,见他连门槛都过不了,就站在他身后将他抱过去,不满道:“你太小了,连门槛都跑不过,我才不要带你一块儿玩。” 木兰从屋里走出来,“阳阳你又在欺负弟弟了。” 天天小声的叫了一声娘,辩解道:“哥哥没有欺负我。” 木兰将他抱起来,牵着阳阳的手进屋,“娘让春红姐姐炒了板栗,你们要不要吃?” 阳阳已经挣开木兰的手,麻溜的爬上榻了。 木兰将天天放在他身边,在榻上放了一个小桌子,将装了板栗的盘子放在桌子上。 阳阳先拿纸盒装了一些,“虎子他们也很喜欢吃我们家的板栗,等一下我带一些去给他们。” 天天立马表态,“我也要去。” “不带你去……好吧,不过你不许不听话,更不许哭。”阳阳抬头见母亲正看向这边,就立马改口。 木兰暗自摇头,天天总是被阳阳欺负,偏偏最喜欢跟在这个哥哥背后跑,就是对他最好的李毅回来了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好在阳阳虽然嫌弃天天,但到了外面还是会照顾弟弟的。 “你们书院放假几天?” “十天,娘,我们想去秋游,你带我们去好不好?” “好啊,明天就带你们去。”木兰抬头对阳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叫你体验一下什么是农家生活!” 阳阳张大了嘴巴,歪着脑袋有些疑惑,“我不是一直在农村吗?” 木兰看了一眼阳阳的小手小脚,幽幽的道:“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应该会很期待的。”这孩子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但除了平时陪她去去菜园子外,压根就没下过地。 阳阳想到了什么,兴奋道:“是不是要到田里去干活?” 木兰点头。 “太好了,”阳阳欢呼道:“我早就想去了。” 晚上李石回来的时候,阳阳告诉了李石这个好消息,志得意满的道:“爹爹,明天我就搬很多很多的粮食回来给你吃。” 李石摸摸他的脑袋,“明天爹也去,只要你不喊苦就可以了。”李石看向巴巴看着他的二儿子,道:“天天也一起去。” 天天也欢呼了一声。 哄两个儿子睡下,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话,“小毅和小彬放假吗?” “农忙时节,应该是放的,按照惯例应该会放六天,我打算明年让小毅再下场试试。” “那孩子读书太刻苦了,他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四个时辰,睡的太少是会影响记忆力的……” 李石不以为然,“只要睡觉超过三个时辰就是了,那些都是习惯,我觉得他这样很好,真照你那学习的法子,他就是再考十年,说不定还是童生。” 按木兰的想法,学习五天还必须得休息两天,每年竟然还有寒暑假,每次的假期甚至都超过二十天。 二十天下来,人都懈怠了,真要这样,还能学到什么东西? 木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也只不过私下一提,连在孩子们面前说的勇气都没有。 生怕他们听了以后心存希望,以后念念不忘或是懈怠了功课。 但她也实在觉得他们读书太过幸苦了一些。 但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为人上人。 李石侧身抱住木兰,低声咬着她的耳朵道:“当年我寒冬酷暑,也没见你心疼我一二……”说着,手悄悄的滑进木兰的衣襟,揉捏了一下。 本来只是想调戏一下的李石顿时心头一热,力气就大了一些,压着木兰,微微抬头看她。 木兰脸色通红,推着李石道:“那时候哪有心思想这些?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和孩子吃什么醋?” 李石看着羞红了脸的妻子,满意的一笑,手下越发大胆,低声笑道:“可这么多年了,你不还是这么害羞?” “你,”木兰见他将这种事与学习相提并论,顿时涨红了脸。 李石就亲亲妻子的脸颊,不再逗她,“是我不好,我给娘子赔罪……”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第二天,李石醒了以后,微微松开怀里的人,手摸了摸木兰的肚子,微微一叹,不知道木兰下次怀孕会是什么时候,昨天晚上他可是很努力了的…… 本来以为第二胎会是个女孩,但等到六个月把脉的时候,李石心中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等到八月的时候,李石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肚子里面是个小子了。 再要给儿子准备东西显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拿本来给女儿准备的东西给天天用。 天天综合了父母身上所有的优点,虽然才小小年纪,但是已经能看出他今后的俊美了。 虽然盼着女儿,但对降生的儿子李石依然高兴,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和阳阳一样的教育方式,却养成了截然不同的性子。 天天很腼腆,又有些害羞,总是会被阳阳气哭,李石在一旁看了也为二儿子着急,这么爱哭的男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要知道阳阳那个熊孩子小时候被他揍一顿屁股,也只是干嚎,连眼泪都不滴一颗的。 李石顿时觉得自个的儿子是男身女相了。 他很想要一个女儿,一个长得像木兰的女儿。 两个儿子都长得像他多一些,阳阳不用说了,除了一双眼,其他几乎是他小时候的翻版,天天也长得像他多一些…… 木兰是给阳阳喊醒的,阳阳天一亮就醒了,因为惦记着下地的事,也不赖床了,自己爬起来穿衣服,胡乱的团了一下被子就算是叠过了。 然后就惊动了隔间睡得正香的天天。 天天以为哥哥独自去玩又不带他,立马爬起来,就坐在小床上看着要出门的阳阳。 阳阳被天天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实在是无法忽视,走到了门外还是跑回来胡乱的抓起衣服给弟弟套上,然后就吃力的抱着他下床,“快走,我带你去找爹和娘。” 天天被阳阳拖着走,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鞋子穿反了。” 阳阳只当没听见。 阳阳一下子就推开爹娘的门,然后抱着天天见门,就跑进内室,“爹爹,弟弟醒了,你们快带他。”说着费力的将天天抱上床,对天天道:“你陪着爹和娘先玩着,我去练武。” 说着噔噔噔就要跑,李石快手的一抓也被他身子一扭躲过去了。 阳阳一跑出去就将门关的“砰砰”响,本来还熟睡的木兰就惊醒过来了。 李石见了满脸黑色,这熊孩子仗着学了两手功夫竟然就干砸门了,李石心里快速的计算着今天从地里回来以后要怎么教训这个熊孩子。 天天对大哥又将他抛下的事情很生气,瘪嘴就要哭。 李石就板了脸道:“不许哭,你要是哭了,今天爹爹和娘亲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天天的眼泪就给憋回去了。 李石趁机教育儿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 天天委屈道:“哥哥不带我玩。” “那你有没有想过哥哥为什么不带你玩?还有,你哭了,哥哥是不是就带你玩了?” 天天仔细想了想摇头,“哭了,不带我玩。” “所以说,哭泣是没有用的,我们应该想其他的办法让哥哥带你玩。” “什么办法?” “这个就要天天去想了。”李石很光棍的说道。 木兰已经靠在枕头上,整个人还有些不不清醒。 李石见妻子头一点一点的,知道她还没睡好,就对儿子“嘘”了一声,“走,我们去看哥哥练武好不好?让娘亲再睡一会儿。” 和阳阳不同,天天看了一眼娘亲,就点头,很小心的下床,轻手轻脚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李石见了暗暗点头,天天虽然总是爱哭,但总是会为人着想,不像阳阳,有些无拘无束,也是他从前太宠着他了,没教会他要多多体谅他人。 李石小心的将妻子的枕头放下,让妻子躺下,给她按好小被子,这才起身穿衣服,抱了天天出去,在外面给他换好鞋子,又将他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弄好,这才抱着他到隔壁去洗漱。 天天一直望着外面,眼见着天就要亮了,不由催到:“爹爹,天快亮了,我们快去看哥哥吧。” 哥哥说,太阳一上山他们就去田里玩,他就不用练武了,可他就是喜欢看哥哥练武。 “知道了。”李石嘴里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李石抱着天天去到练武厅的时候,阳阳还在扎马步,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他们来了,也不转头,只是专心的扎马步。 武学师傅林三很矜持的向李石点头打招呼,就开始拿了一本书在看,不再理会父子三人。 337第337章李石教子 阳阳很有武学天赋,当年赖五临走前就说过要为阳阳请武学师傅。 李石和木兰虽然没想过阳阳走武举一途,但多一门本事也是不错的,最次的,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阳阳对武学也很感兴趣,从林三来了之后就开始跟着他蹲马步习武,硬是没放弃过,虽然每天都会和木兰喊哭,有两次还痛得哭了。 时间一到,林三就示意阳阳起来,道:“不错,有所进步,明日就加半刻钟,一点一点来,等什么时候你能蹲着一个时辰不动,我再教你下一步。” 阳阳心思单纯,还没有从外界过得更多的信息,在看过林三表演过所谓的功夫之后,他坚定的认为,只要蹲马步,总有一天他也能一蹦就上他们家院子里那棵高高大大的梧桐树…… 所以对于每一天的任务都很认真的完成。 木兰自然不会去破坏孩子的这种认知。 年龄越大,就越难习武,不只是骨头已经硬了不好学武,更重要的是,人长大了心思就复杂,心不纯粹,就很难有人能够认真的坚持耐苦。 “爹爹,娘起床了吗?我们是不是要去田里了?” 林三眼角抽抽,转过身去收拾东西,只当没听见。 李石也有些不好意思,敲了一下阳阳的额头,“快回去吧,你娘等着我们呢。” 阳阳一听,自觉理解为木兰已经起床准备好了,和林三打了一下招呼,就兴奋的跑在父亲前面。 李石歉意的道:“最近多有麻烦林先生了。” “不甚要紧。” “先生若在家呆烦了,可以出去走走,钱塘还是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的。” “听说附近有一个月牙湖,我与友人已经约好明日出去,其他地方倒也不急。”预计他还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年呢。 “先生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与我说,我叫人去打点。” 和林三说了几句话,李石就慢悠悠的出去,阳阳早已经跑没了身影,天天就拍着父亲的肩膀道:“哥哥不见了,哥哥不见了。” 李石安抚小儿子,“哥哥是回娘亲那里了,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哥哥了。” 天天转而催到,“快点,快点。”小手不停的拍着父亲的肩膀,小脚还一晃一晃的。 李石就不由加快了脚步。 回到主屋,木兰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短打,手腕和脚都包得很严实,穿的棉布衣服,但其实只里外两层,并不多厚。 木兰给阳阳也换了短打,还在他头上放上一顶草帽,笑道:“这个不错,活像个小农夫。” 阳阳就得意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李石也是第一次见儿子这样打扮,也新奇的看了看。 “爹,你快换衣服,我们要去田里了。” “都还没吃早饭呢,急什么?把草帽拿下。”说着将天天递给木兰换衣服,自己进屋里换了一身干活的衣服出来。 一家四口谁也没带,就一身普通农户的样子出去,何钱氏正收拾了东西要去干活,看到他们,一时愣住了。 “木兰,你们这是要自己下地?” 木兰笑着点头,“阳阳都六岁了,却还不知道干田里的活,所以我们带他们兄弟下地。” 何钱氏抽抽嘴角,“这,家里有钱有人,又用不着他们下地干活,何必去折腾呢?”村里人谁家愿意这么小的孩子下地?还不是迫不得已? “我们本就是耕读出身,若是不会耕种,那就白费了一个耕字,而且,也让他们知道,我们粮食来之不易。” 何钱氏觉得她家要是有这么多钱,一定得将孩子捧在手心里,哪里像木兰还有还赶到田里干活,难道真想像农户一样一辈子在地里讨食吗? 其实木兰的想法只是遗传了上一世父母和叔叔婶婶的,而李石是真的觉得孩子就该打磨,有些事情是要从小教的。 这是一片连绵的稻田,还未全部金黄,但那是一种带着生机的黄色,这已经是鸣凤村的周边,因为都是农田,所以阳阳才能未到这边来玩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壮阔,惊叹一声,满眼震撼的看着。 小小的他还没学会太多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以至于他一直牢牢的记着此时的壮阔景色。 这里左边连着山的那一大片都是李家庄子上的,而右边则是和不少农户家连在一起,右边那几块与别人家紧挨在一起的就是木兰他们的目的地。 今天那边也会有不少人家来收割,其中孩子也有不少,有时候劳动也是需要伙伴的。 木兰把天天放在草地上,道:“爹和娘,还有哥哥去割稻谷,你在上面这里等着,和小伙伴们玩知道吗?” 天天看向那边留着口水看他的小孩,嫌弃的摇摇头,抱住木兰的腿,“要和哥哥在一起。” 阳阳的心思已经飞到地里去了,闻言道:“我要下田,可不能带你玩。” “等我们割了稻子,你就在地里捡爹娘掉下的好不好?”李石瞪了大儿子一眼,抱起小儿子哄道。 “好啊,好啊。”有了事情做,天天不再缠着阳阳。 李石和木兰已经多年不曾下地收割粮食了,因此还有些手生,但不到一会儿,感觉重新回来,就远远的抛下儿子,割到前面去了。 阳阳还在后面艰难的赶着,见状有些目瞪口呆。 那边干活的人见了就笑道:“李相公和李娘子手还挺快的,真看不出他们也能干这样的活。” “你是新来的媳妇自然不知道,当年人家可拼着呢,小小年纪,速度可不比大人慢多少,现在却是慢多了。” “人家那是许多年不干活了有些手生罢了,看一会儿人家追不追得上你。” 如果说一开始阳阳还觉得新奇,现在他眼里就只有这些稻子,心里只想着赶紧收完了回家休息。 他从不知道原来干活是这样累的。 李石过来喝水,后背已经湿透,见小儿子已经自己蹲在稻子的阴影下不动了,就微微一笑,把水壶给阳阳,“喝两口吧。” 阳阳抹了一把汗,满眼希望的看着父亲,“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受不住了?”李石示意他看虎子,“你看,虎子也只比你大几个月,他现在手脚可利索了。”虽然这样小的孩子实际上帮不上什么忙,但家长还是要把他们带来,因为只有不断的努力熟悉,以后他们才会种地,才肯种地,也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 阳阳苦得不行,“可我好累,流了好多汗,爹爹,我不想割了。” 李石就拿起他割下来的一把稻子,“这是你一顿要吃的饭,之前已经经历过了播种,插秧,除草,灌溉,打肥,现在才是收获……现在你觉得很幸苦才收割了这么一点,但人家却是比你幸苦十倍百倍才能收获这么一点。” “我记得,你每次吃饭都不肯把米饭吃完,碗里总是会剩下一下,若不是你娘压着看着,你一定会扔下碗筷就走……” 李石这边教育着大儿子,二儿子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听到他怪哥哥就大声道:“我不浪费粮食,我是好孩子。” 李石回头去看,抱起小儿子亲了一下,“是呢,我们家天天从不浪费粮食。阳阳,爹和娘带你来不仅是想让你明白粮食的珍贵和种植的辛苦,还希望你能从劳动中明白更多的道理。” 阳阳还小,并不太理解父亲话里的意思,但这不影响他记住父亲说的话。 李石摸摸他的脑袋,将天天放在他身边,“现在太阳大了,你可以去休息一刻钟,喝些水,吃些东西,一刻钟后再下来,带着弟弟去吧。” 阳阳牵着弟弟的手去了树底下,费力的拧开水壶投喂弟弟,等弟弟喝完了才自己喝。 那边虎子也跑上来了,阳阳把水壶给他,“我请你喝水。” “我家也有。” “那我请你吃绿豆糕。”阳阳拿过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包绿豆糕,拆开来分了虎子一块。 虎子就坐在阳阳旁边,问道:“你怎么也来割稻子了?” 那边木兰见几个孩子头凑在一起,就问李石,“你教他了?” 李石点头,“阳阳太过傲气,这时候要是再不压一压,以后只怕要闹出事。” 木兰想起那孩子的便扭性子以及硬脾气,叹道:“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天天倒是听话,却又太听话了一些。” 李石没敢说,阳阳的脾气是他小时候的翻版。若他不是遇到那样的天灾人祸,一路顺风的科举考出来,脾气应该就是阳阳这样的…… 下午的时候,李毅和李彬从府城的书院回来,两个孩子很乖的拿着镰刀下地帮忙。 他们也没割过稻子,所以也需要李石和木兰手把手教着。 周大福则带着长工和短工们将左边一大片上百亩的稻子全收了。 二十亩地被单独留出来给李石他们。 所以这一年的秋收不仅几个孩子过得很辛苦,木兰和李石也很辛苦。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赶着秋收过了,一个秋收下来,两人都瘦了有十多斤,李石是万年晒不黑的,木兰的皮肤却晒成了蜜色,让李石不由的看了又看,心里暗暗羡慕不已。 而李毅六天的假期之后变得更加的内敛,李彬也越发的成熟,阳阳和天天一如既往的调皮捣蛋,但至少,阳阳每顿饭都能将东西吃的干干净净,不会再浪费粮食了。 338第338章中秋节礼 “太太,这是王家送过来的中秋节礼。”周大福家的恭敬的递上来一张单子。 木兰接过来一看,挑眉,“这么早?今年的中秋节礼倒是比往年的还要厚三成。” “王先生接了王太太回来,这中秋节礼应当是王太太置办的。”周大福家的小心的看了一眼木兰的脸色,继续道:“知府夫人八月十四要在府里花园里办赏菊宴,王家也接到了帖子,听他们的意思倒是想和太太一起过去的。” 王太太毕竟离开府城多年,虽然当年的事王家苏家喝李家都没往外传,但隐隐绰绰的流言还是有。 就算三家还一直来往密切,逢年过节,给王家的礼也不少,但还是有人用王太太说嘴,觉得三家之间定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木兰若是与王太太一起出席知府夫人的赏菊宴,那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到时候就算再有人说什么,明面上也不会有人应承怀疑。 这件事,对王家自然最有好处,但对李苏两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李江和苏文毕竟是王先生的学生,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与王家疏离,名声传出去就是不好听。 “我知道了,既然是王先生的意思,到那天我们一起过去就是了。” “那给王家的节礼?” “照着往年的份例就行了,二爷三爷那里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都送过去了,二太太那里也回了节礼,二爷还叫人送回来一个盒子,说是孝敬老爷和太太的。”说着亲自拿出一个盒子交给木兰。 木兰看着小锁紧紧锁着的盒子,心中欣慰,点头道:“叫人将东西都收好放进库房里吧。” 木兰拿了盒子回屋。 用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张百两银票。 从三年前开始,每年中秋和过年李江都会送回来一个这样的小盒子,一开始木兰还以为这孩子贪污受贿,差点就杀到了南阳,还是李石叫人去问了,才知道这小子和县城里的富商黄金万和地痞付侗合伙做生意,每年的分成也有上万两,这些是真的是孝敬他们的。 木兰将这些钱都存好,她是不反对李江参与生意,但也没有多赞同就是,这些钱存着,以后说不定能用到,就算用不到,置办田地也好。 隔了一天,苏文的节礼也到了。 木兰这才知道王家的节礼却是五天前就到了定远,比以往整整厚了五成。 木兰微微皱眉:“这些礼都是王太太置办的?她这是要做什么?厚个三成就是了,厚上五成是怕别人不知道三家关系有异吗?”木兰想到王太太的智商,只好扶额。 “王先生竟没有管……” 前来送礼的王嬷嬷有些尴尬,羞愧的道:“我们家太太也知道不好,但已经送过来的礼总不好再叫人退回去,那边,太太已经用即将生产的借口把礼再加重了五成,因此,大太太这边也加厚了五成,只是,我们太太突然加厚了礼单,只怕二太太那边没支应到……” 木兰摆手道:“不要紧,这事我与江儿去说。”想了想,找来周大福家的,“给王家的节礼送去了?” “东西都点好了,人已经开始走了,估摸着快到城门口了。” “去将人追回来。” 周大福家的一惊,不过她没多问,忙下去找向成去把人追回来,这才急忙进来听命。 “打开库房,今年给王家的节礼再重三成,”想到已经出发往京城傅家送东西过去的人,有些头疼道:“回头我写一封信,你叫你当家的送去驿站,快马加鞭的先赶去京城送给安国公府。” 王家这边的节礼重了,那京城傅家的就不能短了,别的不说,一碗水无论如何要端平,李江和苏文可能不介意,但他们的媳妇却不可能理解。 再准备礼物送上京城是不可能了,只能叫安国公夫人许氏帮忙往里添一些东西了。 好在送到京城的东西都是先进的赖五家,再去的傅家。 因为王家的一份礼,木兰直忙到掌灯,还是李石见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过来把木兰从议事厅里带出去才作罢。 李石的脸有些黑,“再多的事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先吃饭吧。”心里已经把苏文拉出来鞭挞了八百遍,这几个熊孩子就没有不消停过。 木兰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惊呼,“我忘了,媛媛和桃子那边的节礼也是要变动的。” 李石的脸更黑了,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上次江儿也是这样,出了事就叫我们给擦屁股。” “行了,多大点事,我们在这儿不就是给孩子们挡风挡雨的吗?王家的辈分放在那里,除了我们出面,难道阿文和王氏还能说不孝敬不成,而且,我看这件事多半王先生也还被蒙在鼓里。” 李石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对王先生同情万分,这是做了什么孽才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王太太才被接回来,不可能再被送走的,也不可能关禁闭……”那样就意味着王太太真的德行有亏了,她的两个儿子都别想出仕了。 木兰自然也知道,所以才这么努力的给王家擦屁股,不然她理都不理。 而此时,王先生才知道这件事,他收到女儿的信,直接就晕了过去,差点吓坏了两个儿子。 这几年王先生的身体不是很好,大夫说了不能受气,不然以后只怕出大事。 两个儿子看了信,心中也是羞愧愤懑,本来母亲被送走的心疼愧疚减了一半。 王先生醒来,不顾儿子的阻拦,冲到王太太的屋里,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了半天,硬是骂不出一句话来。 他只好扭头去质问两个被吓坏的儿媳妇,“我不是叫你们管家吗?中秋节礼是怎么回事?你们若是管不好趁早与我说,我叫底下嬷嬷管着。” 两个儿媳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公爹,中秋节礼照您的吩咐,除了给李家的重了三成外,其他的都是照着旧例来的。” “旧例?这就是你们说的旧例?”王先生将信中附着的礼单丢在两人面前,想想又觉得自己一个做公爹的竟然与儿媳说起内宅送礼之事,一时间悲呛无比。 “早知道,早知道……”王先生看着两个儿子,到底没说早知道什么。 但面色惨白的王太太却读懂了,一时间心中有些难堪,她想要说什么,但看着王先生难看的脸色到底不敢。 不过四年的时间,她好像好了十多岁一样,这几年在娘家的日子她根本就不想去回忆,她从不知道,原来以为是依靠的娘家竟然可以这么恶毒的。 她努力了这么久才让儿女说服丈夫接她回来,她不想再被送走,与其再回去受辱,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父亲,让他们先下去吧,这事我们是不是要与李家说说,这节礼上……” 王先生心灰的挥手,“你以为李家与你母亲一样吗?” 王先生抬头看向正要退出去的儿媳,开口道:“你们留下吧,有些事你们也要知道才好,以后内宅的事就交给你们来做,你们母亲身体不好,无事不要来打扰她。” 两个儿媳心惊胆颤的看着公婆。 王太太脸色难看,手不由抓紧了袖子,却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只好朝各自的丈夫看去,得到他们的颔首之后方应下。 王先生见她们识礼识趣,脸色这才好些。 王先生本想当着儿媳的面将事情说开,但见两个儿子面上都是羞愧,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我与你们母亲有话说。” 四人忙下去,屋里的丫头婆子也一下子退干净了。 王太太被王先生看得不自在,强辩道:“我做错什么了?你要在儿媳面前这样给我没脸?” 王先生胸膛起伏不定,良久才压下胸中的怒意,“给敏儿的节礼是一早定好的,谁许你往上加的?” 王太太见是为这事,松了一口气,抬头道:“我给自己的女儿送东西也不行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王先生忍不住将桌子上的一套茶具扫落在地,“不是什么大事?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会将孩子们送上风口浪尖?我为什么接你回来?为的还不是孩子?可你现在,你现在……”王先生指着王太太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怎么了?我不过是给自己的女儿送些东西,用的还是我的嫁妆……” “那为什么不能私底下送?为什么不另做一份礼单,而是和家里的礼单誊写在一起,竟然还大张旗鼓的送过去,那是送给敏儿的吗?那是单给敏儿的节礼吗?那是给苏家的,给整个苏家的!” 王先生瞪着妻子,“难道你竟分不出苏家于敏儿的区别吗?想想你母亲每次给我们家的礼单,给你的,给王家的,从来都是分开的!你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蠢?!” 王太太脸色巨变,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这是王先生第一次骂她蠢,也是王先生第一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339第339章赴宴 王太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弥补女儿,因为怕两个儿媳会阻拦她拿嫁妆贴补女儿,所以才偷偷的叫嬷嬷将准备好的东西送去定远,路上再与府里送节礼的人汇合,自己再另准备一份礼单,到时候交那份就是了。 王太太心中迷茫伤痛,但这都比不上王先生对她的失望。 王太太先前被送回娘家,三家都没声张,外头也只以为王太太是走娘家的,半年不回来,很正常,山东到钱塘远着呢,慢慢赶路都要一个多月,来回就是三两个月。 一年不回来,也正常,想在娘家多玩一些时日嘛。 但王太太一直不见回来,王家走礼访亲都是两个儿媳在操持,加上山东那边隐约传过来的流言,大家都猜测苏文与岳家闹翻了。 有猜测王太太做了什么的,也有暗自责备苏文王氏不贤不孝的。 但另一边,王家与苏家的来往从没少过,王先生大寿,苏文还亲自带着妻女回来给岳父祝寿,那也是相处得好好的,关键是,人家苏文与王氏的感情好着呢,这么多年下来,别说妾了,一个通房都没有。 苏文就快要升迁了,两个儿子也准备好了明年开春进京赶考,王太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在外面了。 一个不好,儿子女婿的前途都要受到影响。 王家在官场中多年,朋友不少,敌人自然也不少,更别说苏文的升迁将会妨碍到别人的利益。 可王先生没想到老妻才回来没多久就惹了事情。 别说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家,就是一般的农户人家送的节礼也是有讲究的。 王太太突然加重了给苏家的礼,若是加个两成三成,还能说是因为女儿怀有身孕快要生产的缘故,高兴的。 可一加加五成,他们是岳家,哪有这样讨好女婿的? 苏文只能再加五成或六成给他们送回来。 他们是这个礼了,那苏文给老家及李家的礼就不能少,不然单单突出他们家的算什么意思? 苏文的礼重了,那李家回给他们王家的节礼就得加重,李家可还有另外三门姻亲呢,这些都得加。 本来他特意叫儿媳给李家的节礼加上三成,就是希望李家能够不计前嫌帮王太太辟谣…… 王先生觉得很对不起李家,只能暂时将王太太禁足,等到八月十四赏菊宴的时候再放出来。 王先生干脆将王太太所有陪嫁的人全都打发到了庄子上,重新给她安排了下人,没有了爪牙,自然也就不会犯错了,还让两个儿媳时时盯着王太太,出去以后尽量少说话。 王先生现在是宁愿在自个家丢脸,也是绝对不能够出去丢脸的。 “婆婆也是,想给大姑子东西,私底下给就是了,给多少,那都是做母亲的疼爱女儿,非要放在给苏家的礼单里,连带着我们也在公公那里受了挂落。” 钟氏看了一眼弟妹董氏,笑道:“可能母亲是忘了。” 董氏一笑,“那倒是,只是这礼单加厚了五成,那给其他人家的礼都得变一变了,本来这三两成的都在浮动范围之内,别人知道了,最多说我们家与苏家亲厚,也不会有其他想法,这多了五成……也不知道李家送的回礼有多少,大姑子那边是肯定有五成至六成的……” 钟氏不说话,她只在意木兰赏菊宴的时候是否会和她们一起。 等第二天王家收到苏家和李家的礼单,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先生亲自将王嬷嬷叫过去问话。 等王嬷嬷走后,王先生脸上的脸色才轻松些,“八月十四你们就带着你们去知府大人门前,在那里汇合之后再一块儿进去。” 两个儿媳应下。 现任知府并不是邓茂,邓茂早就升迁走了,现任知府两年前到任的。 安宣义和邓茂算是朋友,两人也算有缘分,一个人刚要走,一个人就要被调过来接任。 因为是朋友,邓茂又是升迁到京城,两人交接的非常顺利,临走之前,邓茂还将李石介绍给了他。 因此,李石与这位知府大人的交情还过得去。 平时大的宴会他们也能收到帖子,像赏菊宴,一年一次,几乎全府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其中官场上的人自然是一定的了,还有各书院及民间出名的教育人士,商人以及有一定资产的地主等。 这样大的宴会一年大概有两次,一次是赏菊宴,还有一次则是冬末春初的赏梅会。 举办这样大型宴会的表面原因是唐夫人喜欢办宴会,平时就有各种各样的宴会,只不过木兰不在受邀之列,或是在了,也会找理由推辞。 而唐夫人家是皇商,钱有的是,她似乎一直不介意那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钱…… 这次木兰没带阳阳和天天,即使阳阳滚到地上也没答应,反而还叫李石揍了一顿,虽然那顿揍在木兰看来就是轻轻地拍一下屁股,可好歹李石肯打阳阳了。 李石则带了李毅。 本来他还想带李彬,但想到李彬怎么改也改不了的吃货本质,李石就放弃了。 反正李彬年纪还小,现在还不到打人脉的时候,就再先纠正两年吧。 李石低声教导李毅,他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在别人面前有任何的自卑情绪,从小的教导中,李石就在给他们灌输一种,你们不比别人差的思想。 别人的优秀可能只是家族的优秀,这是别人的优势,但却不是根本,一个人优秀的根本只能是自己,不然家族给予再多的帮助也是枉然。 李石希望他们任何时候都要抬头挺胸,不失傲骨。 木兰知道,这两个孩子在行乞的多年中,习惯了向别人弯腰,因此她对李石的教育一句话也没说。 李石和李毅从马车里跳出来,回头道:“我看见王家的马车了,你等一会儿吧。” “我知道,你不要喝太多的酒,小毅,看好你父亲,解酒药要随身带着,你年纪还小,也不要多喝酒……” 李毅一一应下,转身却和李石说,“父亲,孩儿年纪不小,可以饮酒了。” 李石瞥了他一眼,“只要不叫你母亲知道就可。” 李毅就松了一口气,今天肯定也有同窗参加宴会,到时候少不得要应酬,应酬怎么可能不喝酒呢? 这边,王家的马车已经过来,钟氏在马车里笑问:“是亲家太太吗?” “正是,既然这么巧遇见了,我们就一起进去吧,你婆母也来了吧?” 钟氏到嘴的寒暄就一顿,董氏也抽了抽嘴角,她们不是应该假装遇见,然后寒暄一顿再一起进去吗? 果然,亲家太太的直脾气多年不曾改变。 “是,我婆婆身体好多了,公爹和我们家爷就给接回来了,只是之前一直在修养,也就没通知亲友。” “难怪,不然我该带着阳阳去见一见亲家太太的。”木兰说完这句话就示意马车开动。 钟氏满肚子的话也只好咽回去。 一切等进去了再说不迟。 这是木兰自定远之后,第一次再见到王太太。 王太太僵硬的冲她一笑,木兰就微笑着行礼,“亲家太太,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王太太顿了顿,又道:“多谢你关心。” 看着王太太半白的头发,木兰心里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同情,想到现在王氏已经再有孕,心中的怨责倒是少了些。 木兰主动走在王太太身后一步,与她说笑着走入园子。 已经到的太太姑娘们有的看过来,目光在王太太和木兰身上停顿了一下就移走,也有黏住不放的,更有的连头也不回。 钟氏和董氏就松了一口气,她们并没有引起关注,说的也是,他们家在府城不过算是中等人家。 倒是木兰这边,有人紧盯着她不放,在她转头过去寻找那几道视线的时候,甚至听到几声惊呼声。 木兰挑眉,这是她第四次参加唐夫人举办的大型宴会,她怎么会引起惊呼? 来不及多想,有与王家相熟的人家已经上前打招呼,“王太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们一声,也好叫我们去看看你。” “在山东过得如何?你怎么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王太太僵硬的笑了一下,从娘家人知道王先生没有接她回去的心思之后,她就被关在院子里,除了母亲,无人来看她,更别说出门交际了。 惯有的笑容好像也都消失了。 钟氏就上前笑道:“母亲四个月前才回来的,因为路途遥远,身子骨也不太好,父亲担心母亲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坏了,就不准我们出去说,也是怕母亲累着了。” “王先生还是这样疼王太太,现在病好了也好,看这几年,王先生身边也没个人,可见他对你的心,这实在是难得。”她们的丈夫都是同一个书院的先生,的确有很多人羡慕王太太。 王太太僵硬的一笑,就有人的目光移到木兰身上,笑问:“李娘子怎么没把孩子带来?上次我看见你家的那小子坐在李相公的肩膀上,胖嘟嘟的,活像个福娃,带了来也叫我们沾沾喜气。” “孩子们小,真要带来了,太太就该嫌弃他们闹腾了,您是不知道,如今我每天都想把那两个小子给丢到外头去……” 340第340章宴席 木兰与这里的太太们并不太熟,而众人也顾忌到苏家的关系,和木兰一直不远不近的打招呼,这次虽然众人的眼神有些奇怪,木兰也并不放在心上。 她本来可以和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坐下,吃吃东西,赏赏花,时间到了就回去了。 这里的人虽然对她不太热情,却也不敢得罪她。 而前任知府夫人与她要好,以前每次来,她都会被拉在知府夫人的身边,倒也认识了不少人。 而唐氏很显然对木兰不是很感冒,而以前看在知府夫人面子上愿意围着她的人又很快散去。 本来李石还担心妻子在外头受委屈,但见木兰一点心里去的意思也没有,也就放松下来了。 这一次,木兰却不能这么快找角落呆着,因为今天她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辟谣。 即使那不是谣言,她也不能让外头猜忌他们与王家的关系。 所以木兰一直与王家的人在一起。 王太太面对木兰时一开始还有些僵硬,毕竟,她是记得当初她是如何狼狈的被木兰关在院子里的,又是如何因为她的质问而被送回娘家的。 要说不怨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上次丈夫在她屋里发脾气,她直到今天早上才能出远门,她知道,这次事情再搞砸,她只怕真的要一个人在院子里度过余生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儿女,王太太都强笑着和木兰寒暄,至少在外人看来,李王两家的关系很正常。 钟氏和董氏见了就松了一口气。 王家的交际对象主要是在教育界,这次她们也是在与那些博士夫人与山长院长夫人之类的打招呼。 而木兰,认识更多的却是小官阶级,因为李江和苏文的品阶,平时也多是与六七品的官员打招呼,当然,更低的也有。 木兰展眼看去,这一片都是她们这样身份的人。 这次举办宴会的园子并不是知府府邸。 每个品阶官员的官邸都是有制的,知府虽是一地政务的最大官,但其实只有四品。 官邸并不是很大。 但足够一家子住的了。 当年邓茂住的时候就绰绰有余,但唐氏住惯了高楼美厦,以前她们家甚至光花园子就不知道有多少,嫁给安宣义之后生活质量“咻咻”的往下降,以前顾忌着安宣义上面压着知州知府等,她也不好过分,但现在安宣义就是一方大员了,她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因此一到钱塘,唐氏就用钱将知府府邸后面左右两边买下来,然后着人打通,建成了两个花园子,每年的宴会多是在这两个花园子中举办。 安宣义用的是自个老婆的嫁妆,又不是贪污了公中的,虽然有人看不过眼,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因为唐氏一早说了,她的嫁妆,她乐意怎么处置就这么处置。 也有御史怀疑安宣义贪污,毕竟,他们家不可能只出不进,但查来查去,安宣义他是真的清廉。 当时唐氏就嘲笑那些御史,他们家光她的陪嫁铺子每年的收益就不知道多少了,他们何苦去贪污那些几百两的银子? 至于多的,那压根就不用查,瞒得过下面,总瞒不着下面。 当时的御史可以说是面红耳赤,偏又没有办法,参安宣义生活奢靡吗? 人家安宣义过够了苦日子,节省惯了,还真就不奢靡,至于妻子,不好意思,人家用的是嫁妆,他就是管,也管不到老婆的嫁妆上去。 木兰对唐氏也有些佩服,这个时代,可以拿捏住丈夫婆家,活得如此恣意的女子很少。 即使她不是很认同对方的生活态度,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在世,所求的不过是无愧于心和恣意快乐。 这两样,木兰求得了第一样,正在追求第二样。 其实唐氏是看得最清楚的。 当年安宣义不过是一个穷举人,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偏还一心只读圣贤书,让他的老母弱妹拼了命供养他。 其实说真的,唐氏还真看不上当时的丈夫,就是现在,感情也是一般般。 但唐家是皇商,当时又初现乱象,皇上越发昏聩,唐家虽然在读书上不怎么样,但经商的眼界在那里,总觉得要乱,若是改朝换代,谁也不知道皇商这个位置还能不能保住,会不会被劫掠…… 若是不乱,皇帝昏聩,谁知道唐家能不能保住? 所以,唐家需要靠山。 安宣义虽然有些迂腐,但会读书,才二十就中举了,唐老爷拿了他的文章请了名儒看,也说勉强可中二甲。 唐老爷想着与安家结亲之后,他为安宣义延请名师,再将往年的科考卷子找出来,他就不信,不能将“勉强”两字改为“必定”。 安宣义娶了唐氏,然后就是考中进士,再然后是跑官,可以说一路上就没少了唐家。 唐家也本事,新皇造反的时候,安宣义好死不死的正好就在辽东任一个五品的参议。 眼见着新皇一步一步坐大,唐家就通过安宣义给新皇捐了不少的军饷。 新皇登基以后,差不多所有的皇商都换了个遍,只有他们家和一个徐家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而安宣义也从辽东调回京城,再从京城外放到钱塘。 事实证明,唐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虽然安宣义在献军饷这一事只是递了一封信,甚至就是信都是唐家写好的。 但这也是渠道不是? 面对着这些贵夫人,唐氏骄傲却又有些自卑。 她毕竟是商女,也在上层社会中出现过,但每次都被歧视,但现在她也是官夫人,甚至比在场的大多数人品阶都要高……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唐氏身边的丫头提醒道:“夫人,厨房那儿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叫众人入席吧。” 因为有男客与女客之分,唐氏叫人用帷幔将院子一分为二,算是将男女隔开。 其实在唐氏看来,完全没必要,当朝风俗开放,听说皇后去年除夕在宫里办迎春宴的时候就没有将男女隔开,民间自然也就没多这么多讲究了。 但江南的风俗要比北方严格些,她也只好入乡随俗。 院子里到处都是菊花盆栽,有的一簇一簇的聚着,木兰看得目不转睛。 钟氏见木兰喜欢,就低声解释道:“听说大多是安夫人花圃里出的,也有新买来的,有的贵重,一盆上千两银子的也有。” 木兰咂舌,“一盆菊花上千两,听说菊花很好养的呀。” 钟氏笑道:“那是普通的菊花,有的菊花娇贵,有的甚至是花匠自己培养出来的,那样的花花瓣花期花的颜色等都不同,因为是独一份,自然珍贵些。”最重要的是,有人去捧着。 一盆花,若是没有人捧着,最多也就几两银子,甚至几百文,但若有人捧着,那盆花就是不怎么样,买的人觉得它值几百两,那它的价值就是几百两。 木兰默然。 她们的作为被安排在中等往下一些。 钟氏虽然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与董氏一左一右的扶着王太太入座,然后请木兰在旁边坐下。 木兰稍稍点头,安排宴席的人应该也是考虑到他们两家的姻亲关系,所以将座位安排在一起。 只是看着地上的重席和小桌子,木兰无奈的跪坐下去。 看来今天晚上回去又要叫李石给她揉腿了,她实在搞不明白,桌椅的发明已经有三百多年了,大家在家里也是用的桌椅,但为什么一有大型的宴会就要回归以前坐席? 男子还好,至少还能盘腿而坐,她们就只能跪坐着了。 木兰才坐下,前边就传来低低地几声惊呼,然后木兰就感觉有不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木兰抬头朝前看去,就见周氏正领着苏婉玉款步而来。 唐氏笑着请周氏她们入席,眼光扫过苏婉玉时微微一顿,心中有些疑惑,她好似见过苏婉玉。 周氏有些歉然,“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人家出城拜佛,所以就来迟了。” 苏家已经没落,但仍是江南第一家,唐氏在虽丈夫来钱塘之时就被父亲警告过,对苏家要礼遇,她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就笑着说开了。 周氏眼睛看了一圈,见院子里各色各样的菊花都有,可以说是繁花锦簇,一时叹道:“安夫人真是好雅致,这些菊花可不是一时可以凑足的。” 唐氏笑道:“好在我下面有个花圃,倒也不特别难。”说着叹道:“我也就这些爱好罢了,不像夫人,琴棋书画俱懂,就是每天一样也是不嫌烦闷的。” 唐氏看向低头的苏婉玉,笑问:“这就是婉玉妹妹吧?这样白玉一样的人物,夫人也不带出来窜门,也合该让我们知道什么是神仙样的人物才好呢。” 唐氏右边的人就喝茶掩住嘴巴,眼里却带了不屑,果然是商人之女,好会拍马屁! 周氏也的确被拍得很舒服,就是本来心中有些忐忑的苏婉玉听了也不由心中一松,有些愉悦起来。 唐氏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叫开席。 丫头们就鱼贯进来上菜。 不少人都隐晦的瞄向木兰那一席,而在木兰对面和左右的席位气氛也微妙起来。 341第341章嫉妒 上面的人可能看不到下面的人,但下面的人却习惯性的看向上面的人,更何况,苏婉玉出现的时间很巧,就是在大家都入座定了的时候出现。 即使早就已经知道苏木兰和苏婉玉的关系,但众人却是第一次见俩人同时出现的。 就是上面那些都见过苏婉玉的人都惊奇,更何况,下面这些只是听说,还没见过苏婉玉和苏木兰的人。 木兰只是低头喝茶,就好像身边的议论都不是说她。 钟氏和董氏也惊奇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了神色。 看向木兰的目光大多是带着同情的。 毕竟本来是世家女,结果却成了农家女,现在更是一个坐在上面,一个坐在下面。 她们觉得,若是换了她们,早就难堪愤怨起来,偏木兰好似没事人似的。 大家一时也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果真如此。 唐氏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就看向下面,心中有些不解,但很显然,这不是询问的时候。 唐氏的丫头有心提醒,却不敢当着周氏和苏婉玉的面上前,这个时候,只怕她上去了,大家都知道说的什么了,反而还叫唐氏失了面子。 等宴席撤下,丫头才找到机会告诉唐氏。 唐氏挑眉,“李娘子?李石的妻子?” 丫头点头。 唐氏沉思,“我说呢,邓茂的妻子怎么就与她那样要好,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着苏婉玉很眼熟,的确是像她。” 唐氏问道:“她坐在哪里?将她的位置安排上来一些。” “太太不可,我听着那些太太们议论,似乎周夫人与李娘子的关系不太好,您看,就在一个园子里,她们连看都不看一眼。” 唐氏看去,果然,周氏好像就看不到底下还有一个女儿一样,就是什么了也不向上面看一眼,只与身边的人说话。 唐氏就觉得心中很怪异。 这世上还有比母女更牢固的关系吗? 唐氏来这里两年了,但因为她不喜欢邓太太,连带着也不喜欢邓太太交好的人,当时一听说苏木兰是邓太太的好朋友,她就没了见人的心思。 但因为安宣义与李石的关系还过得去,李石的德胜医馆每年都给安宣义的政绩润色不少,因此唐氏也就照着丈夫的意思,没到宴会都给李家送帖子去。 但除了大的宴会,李家几乎不参加其他的宴会,府城有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家,唐氏怎么会去关注一个李家? 底下的人见唐氏无心,她们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也因此,她们也都不知道苏木兰与苏家的关系。 安宣义倒是知道,但他以为自己七窍玲珑心的妻子也早就知道了,故没有再提醒…… 木兰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对钟氏笑道:“我想去看看菊花,你要不要一起?” 钟氏也很喜欢花卉,闻言犹豫了一下,王太太就扭头对她道:“你去吧,有你弟媳在这里就好。” 正与邻桌相谈甚欢的董氏回头笑道:“嫂子与亲家太太去吧,我在这里照顾母亲。” 弟媳虽然爱抱怨一些,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钟氏放心的与木兰相携而去。 木兰慢慢的走着,其实她就是跪得腿麻,所以想要起来走走。 “听说一会儿还有螃蟹宴呢,不知道亲家太太可喜欢吃螃蟹。” 木兰微微有些可惜,“还好,这时节的螃蟹正好吃。”只是可惜,她跪坐着不舒服,肯定吃不下。 回去以后就叫人去庄子上看看,听说底下有佃户养了螃蟹,倒是可以买一些回来,叫几个孩子也尝尝鲜。 钟氏和木兰寻了一个亭子坐下,木兰吃饱有些犯困,“也不知道这宴席要到什么时候?” “怎么也要到下半响吧,听说安夫人还请了戏班子来,等一会儿就移到大殿那边去了。” 木兰就觉得更困了。 钟氏见了低声道:“你若是累了,等一会儿叫丫头领你去客房休息一下吧。” 木兰忙摇头,“倒不用麻烦,只是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钟氏正想说什么,看着亭子外面的人惊了一下。 木兰就回头去看,就对上了苏婉玉沉寂的眼睛。 苏婉玉微微颔首,看向钟氏,道:“我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钟氏慌忙起身,“那你们先说着,我正想起弟妹一人照顾母亲,我去看看。” 木兰点头,等人走远了,这才回头去看苏婉玉,既不请她进来坐,也没让她走。 苏婉玉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去,坐在木兰对面,“你过得还好吧?” “你以为呢?”木兰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眼睛,看着苏婉玉,她总是有一种在照镜子的错乱感觉。 苏婉玉也不喜欢看木兰的脸,微微侧头去看旁边的放着的菊花,“大哥对我很好,母亲更不必说,在苏家虽然有些闲言碎语,但并无人敢欺辱我。”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是,”苏婉玉总算是扭头过来看木兰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问问你过得怎样,大哥一直很疼你,比疼我还要疼,我一直不明白,到现在也不明白,明明我才是放在家里的那个,明明我才是喊他哥哥的那个,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那么疼你呢?” 木兰看着她不语。 苏婉玉苦笑,“我想送我儿子入松山书院,大哥手上有名额,他却将名额留给你儿子,我苦苦求了他半年,结果还是被你抢先了,就是母亲帮忙也无用。” “所以,你是来质问我的?” 苏婉玉摇头,“我只是有些不服气,但或许这就是宿命,我从小过得比你好,到头来却还是输给了你。府里很多人都说,我抢了你小时候的福缘,而现在,轮到你抢我的福缘了,我们是双生子……” “没有谁可以抢谁的福缘,”木兰打断她的话,“我从不信苏家的那一套说辞,在我看来,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把日子过成这样就只能说明你够蠢。” 苏婉玉脸色微变,瞪着苏木兰。 木兰笑问:“嫌弃我说话难听?但这就是事实。” 如果是别人,木兰不见得这样直接,就是周氏来了,木兰也不会与她说话,但对着苏婉玉,木兰却总是有一股冲动。 好似并不用拐弯抹角的说话,事实上,木兰对苏婉玉的鄙视也从没有委婉过。 “也不知道苏家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还是,只苏家的女人这样无脑?”木兰斜睇了她一眼,“我想大哥没有明着说出来是怕伤你的心吧?但你也够蠢,这么简单明白的事都想不明白,你忘了你什么身份了吗?你儿子又是什么身份?” “你现在来参加宴会,出去游玩,用的是苏家女儿的名头,那你儿子呢?他姓吴,可不姓苏。” 苏婉玉脸色微变。 木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竟然还想着让他出人头地,是觉得他死得太晚,想要送他一程?” 木兰起身,不屑道:“阳阳的名额不用大哥送,他有那个本事自然可以自己考进去,你怨忿也不用讲事情推到阳阳身上,我觉得,为了不给苏家养一个仇人,你儿子最好还是交给大哥来养比较好……” 木兰看着苏婉玉的眼神只差没有用“白痴”来形容了。 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儿子真的会感恩吗? 不是说苏婉玉不懂报恩,而是有一个母亲在孩子耳边念叨着舅舅偏心,还带些怨忿的话,也许苏婉玉只是说说,但孩子却不一定只是听听。 木兰虽然很想看苏家倒霉,但现在苏家的家主是苏定不是? 木兰起身离开,想了想,还是决定帮一帮苏定,停下脚步回头讥笑道:“你说苏定比较疼我?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苏婉玉抬头看她。 木兰看向天际,带着些伤感又带着些讥讽道:“他不过是觉得愧疚罢了,他从不训斥我,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把你当妹妹罢了。”说着,转身就走。 有些话,一句就够了。 苏婉玉的确瞪大了眼睛回味着苏木兰说的那句话。 苏嬷嬷急匆匆的赶来,低声在苏婉玉的耳边道:“姑奶奶哟,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人多眼杂的,您怎么就和她见面了?若是传出什么话来……” “嬷嬷,”苏婉玉打断她的话,问道:“您说,大哥为什么总是训斥我呢?好像我怎么做都不对似的?” 苏嬷嬷心中一跳,暗骂苏木兰挑拨离间,生怕苏婉玉就与苏定疏离了,忙道:“好姑娘,您怎么越聪明越糊涂?大爷这是心里疼您,这才骂您呢,若是不相干的人,大爷何苦去招人怨?大爷这都是为了您好。” 苏婉玉喃喃道:“竟然是这样吗?”她觉得可笑,她在心里羡慕大哥对苏木兰的疼爱,却不知道苏木兰却在羡慕她能得到苏定的关注。 她埋首手中,露出了难得的一个笑容。 木兰觉得苏婉玉很蠢,回去的时候就和李石说了,“明明苏定苏可他们的智商都没问题,怎么内宅的女人却这么笨呢?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笨的了。” 李石一边帮木兰揉腿,一边道:“苏婉玉比周氏聪明多了,只不过当局者迷,只要遇到自己的事,难免就有些看不清,但你看,她处理内宅之事及外头的关系比周氏高明不少。” “你怎么知道?”木兰扭头怀疑的看他。 李石抽空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道听途说。” 木兰怀疑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不会设了什么情报机构,专门收集这些吧?不然我怎么觉得你说起府城各家的事很精通的样子?” 李石挑眉。 342第342章兄弟 李石当然不可能做什么情报机构,那是犯忌讳的事。 不过他是大夫,现在德胜医馆又是府城数一数二的大医馆,不说每隔一段时间医者之间的交流,就是他底下的大夫,每个月因为平安脉就走府城一半的权贵之家。 每个人家都有自己惯常使用的相熟的大夫,而德胜医馆现在在府城已经开到了三家,其中他聘用和挖过来的大夫多是可以在那些人家那里挂上名号的。 也许对方重病或是有什么事,那些人家不会第一时间想起那些大夫,但他们总是第二或第三人选。 以前李石不懂,但跟着元太医在那些权贵之家走动大半年后早摸透了规则。 大夫们守信,那也是看对象的,像病人和病人家属的那些事,他们不会与家人说,就是父母妻子问起,他们也不会说,但他们却会与同是医者的人说。 大家都有默契的不外传,属于一种资源共享,就算有一天其中有一个没命了,大家或多或少也能念在那份情义上帮衬他们家一下。 也有可能,这份情就是家人的生机。 而他们也是根据这些信息趋利避害,不然,为什么关键时候,有的大夫偏偏就是病了或出诊了呢? 不过是消息灵通,先一步避害去罢了。 他们平时被“先生,先生”的叫着,那些权贵之家也愿意尊重他们,但一旦出事,那些人使个手段,他们就是死了,家人也不可能追究。 医者的身份太低。 想到这里,李石心中一动,当今却是懂得一些医术的,听说偶尔也会主动过问,说不定医者的地位有所改善也不一定。 但这到底是因为上位者的好恶决定,李石从不是将身家性命交给别人的人,他想要改善这种状况,他想要医者可以与士一样堂堂正正,受人尊敬,而不是被上位者呼来喝去。 木兰本来还想在问,但见李石走神,顿了顿,还是暂时按下了。 木兰见他的手一直不轻不重的按着她的腿,倒是舒服得有些困了,就顺势躺下,拉过薄被盖着肚子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等李石心中计算好回过神来,木兰早已经睡熟,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李石苦笑,他这是按了多长时间啊。 捏了一下妻子的鼻子,嘀咕道:“你倒是舒服了,也不知道叫我一声。” 李石摇头着下去洗漱,爬上床抱着妻子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阳阳就牵着天天过来砸门,“爹,娘,弟弟又哭了,你们快起来啊。”伴随着阳阳叫声的就是天天弟弟的抽泣声。 木兰赶紧爬起来。 李石就头疼的扶额,咬了咬牙,决定明年开春的松山书院考试一定送阳阳去,就算考不进松山书院,也要找一个住宿的学校把阳阳丢进去。 阳阳气鼓鼓的看着木兰,“弟弟好坏,一定要我给他讲故事,我不讲,他就哭。” 木兰抱起天天,见他的眼睛只是微红,却没有泪水,就点了他问道:“是不是这样?” 天天乖乖的靠在木兰身上,告状道:“哥哥不睡觉,在练武,我要听故事。” 木兰就看向阳阳,阳阳叉腰道:“还不是你不睡觉,我才不睡觉的!都是你的错。” 李石坐在床前,板着脸道:“阳阳,进来!” 阳阳一点也不怕李石,跑到李石跟前站好,瞪大了眼睛看李石。 木兰也将天天放在床前,与李石坐在上面,木兰先对天天柔声道:“天天晚上为什么不睡觉呢?” 天天低下头,绞着手小声道:“睡不着,”见哥哥瞪着他,就有些委屈的道:“羊羊也睡不着。” 木兰想起天天还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的确不能强求,就抱了天天道:“天天睡不着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太多了?” 天天歪着脑袋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白天到底睡了多少,但还是下意识的点头了。 “天天白天睡了很多,所以晚上睡不着,但哥哥白天没怎么睡觉啊,哥哥又要读书,又要练武,肯定很困了,所以晚上特别的想睡觉,天天吵着,哥哥就不能睡觉了,那天天想睡觉却不能睡觉的时候生不生气?” 天天低下头。 木兰就摸着小儿子的头道:“所以,以后天天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悄悄的自己玩,不要吵到哥哥好不好?不然哥哥上课的时候就会睡觉,被先生发现了就会打板子的。” 天天就吓了一跳,打板子好疼啊,他就被娘打过。 天天忙点头,“以后我再也不吵哥哥了。” 木兰满意,将小儿子塞到李石怀里,轮到阳阳的时候。 木兰冷下脸来,揪着他的耳朵问,“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打弟弟了?” 阳阳心虚,“谁让他总是不睡觉?” “不睡觉你就可以打弟弟?他吵到你了不会告诉爹娘吗?小坠就在你们外头睡着,不会叫小坠吗?你看你把弟弟的手都给扭红了,你想找打是不是?” 阳阳委屈,“我就是轻轻摸了一下,谁知道就红了,我在我身上试过,都不疼的,不信你看。” 说着就要揪自己的手,木兰就拍掉他的手,“你不疼我还心疼呢,你弟弟皮肤嫩,平时手重一些就红了,以后不许再欺负弟弟。你是哥哥,以后是要保护弟弟妹妹的,你看你大哥和二哥,是不是平时都让着你?” 阳阳嘟着嘴应下了。 木兰让两个孩子出去,夫妻两个才在屋里换衣服。 等到打理好两个孩子,也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候。 木兰就不由的庆幸,亏得他们家有下人,洗衣做饭等都有人干,不然她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忙乱呢。 牵着两个孩子到饭厅的时候,李毅和李彬已经在了。 阳阳看到两个哥哥,就挣脱李石的手,飞奔而去,有些委屈的看着李毅。 李毅微微一笑,知道两个小弟弟又闹矛盾了,就摸着他的脑袋低声道:“你是不是又欺负弟弟了?还是弟弟又调皮了?” 阳阳眼睛一亮,斩钉截铁的道:“弟弟又调皮了。” “和你小时候一样调皮吗?” 阳阳迷茫的看着李毅,他小时候调皮过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李毅脸上的笑容更甚,决定等一下就和阳阳普及一下他的调皮事件。 其实父亲和母亲对两个弟弟的教育方式都没错,只是阳阳有些强势,又太过调皮,这样的孩子是不愿意带天天这个小屁孩玩的。 若天天和他一样调皮捣蛋,又比他年龄更近一些,说不定兄弟两可以组成调皮二人组。 偏偏天天很懂事,天生就有些内秀,又怕生,也就在他们家人面洽展现活泼的一面,对着外人,连话都不敢说。 阳阳自然不愿意带着这个弟弟玩了。 阳阳已经六岁,也该学着体谅人,照顾弟弟了。 天天也滑下母亲的怀抱,跑到两个大哥哥面前,请求道:“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带我玩。” 李彬对天天的脸爱不释手,边摸边点头道:“好啊,我们带你们去摘柿子,中秋的柿子最好吃了。” 李毅嘴角抽抽,一把打掉李彬的手,心里开始担忧起自己今后的前程,有这样三个弟弟,他以后的工作真的不是擦屁股吗? 木兰看着四个孩子手牵着手离开,有些担忧,“阳阳和天天越来越不对盘了。” 李石不在意,“孩子不都这样?以前江儿和阿文多懂事,不照样有吵架打架的时候。小毅聪明,有些话,阳阳不听我们的,却听他的,多让两个孩子跟着他,会好的。” “也是,孩子们长大了也就好了。” 李石一笑,“如果孩子们不能慢慢学着互相体谅和照顾,长大后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会体谅和照顾对方了?小时候的矛盾有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而沉积下来。”李石的眼有些发沉,“孩子们的矛盾先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们解决不了我们再出面。”李石拉着木兰的手道:“到时候你可不能心疼。” 木兰翻了一个白眼,“一直心疼的人是你吧?都说是严父慈母,在我们家好像全反过来了。” 李石就有些尴尬。 李毅牵着阳阳的手在荷塘边站住,“你说是你比较调皮,还是天天比较调皮?” 阳阳想也不想,“当然是天天了,他好烦的。” 李毅却中肯的道:“其实你小时候比天天烦多了,而且调皮得母亲都忍不住抽了你一顿。” 阳阳不服气,“娘亲是偏心的。” 李毅皱眉,阳阳还小,若是无人说起,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他心中留意,决定回去查一查,现在却收敛了心神,指着荷塘道:“你还记得这个荷塘是怎么来的吗?” 阳阳迷茫的摇头。 “这是前年你偶尔吃过莲子,觉得好吃,就闹着家里要种,爹爹没办法就给你挖的吃糖,水是从咱们家后面的河里引过来的。娘为了这个还跟爹吵了一架呢,觉得爹太过宠溺你了。天天胡闹,最多也是闹着要多吃一个苹果,晚上不太愿意睡觉罢了。” 阳阳小脸微红,脸上却是洋溢的笑容,心里甜滋滋的。 李毅无奈。 “你连这件事都不记得了,那你肯定也不记得第一次被打屁股打得红肿的事了。” 阳阳跳起来,“谁打我的?”又叫道:“是不是娘?” “不是,是爹!” 阳阳满脸不相信。 343第343章喜事 由此可见李石慈父的形象是如此的深入儿子的心了。 虽然李石也会冲他们板脸皱眉,但其实两个孩子最怕的还是木兰。 这就和李毅和李彬完全相反,两人是怕李石居多,与木兰更加亲近。 其实这件事鸣凤村的人都知道,就是李江和苏文及两位姑姑也是知道的。 当时也是大夏天的,李石好不容易有两天的假期,因为天气实在是热,看书看不进,睡觉也睡不着,木兰刚生完孩子,连门也不能出。 阳阳缠着出去玩,李石就带了阳阳去钓鱼。 往上游走半个时辰就是一个急转弯,那里水流湍急,但水往下流两刻钟后就平缓了,上游冲下来的鱼虾在那里最多,加上那里宽阔,又与良田相连,每年去那里垂钓的人不少。 李石带着儿子去垂钓的时候,那里的人也不少。 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凉快的树底下,李石一边钓鱼,一边低声和儿子解释钓鱼的各种注意事项及技巧。 阳阳的耐心不足,见鱼迟迟不上钩,天气又热,站起来就“扑通”一声跳进河里,那时候李石快手去抓,却连阳阳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阳阳的动作太快了。 李石当时只觉得手脚冰凉,也不记得自己不会游泳的事实,跳进水里就捞人,也幸亏他们选的地方河水不太深,直到李石的胸下,李石蹲进水里将儿子捞起来,当时脸都是白的。 跑过来帮忙的村民都被吓得不敢靠前,用当时见证此事的村民的话就是,那煞气,足可以让人退避三舍。 李石把阳阳捞起来,阳阳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在水里好凉快,扑腾着还要下水,李石想也不想,就在那棵树底下把阳阳给揍了,直把他打得嗷嗷叫,最后还是村民鼓足勇气上前拦住,阳阳才保住了屁股,但那小屁股也肿了有五天才消退。 李毅心有余悸的道:“当时可把我们也给吓坏了,我们还在学堂里,就有人跑来告诉我们你落水了,你知道每年因为落水死了多少孩子吗?前一年村长家的玄孙刘中就溺水了,要不是爹在,就救不回来了,当时我们就跑回家了……”李毅同情的看着阳阳,“不然你以为你因为什么被禁止靠近河?这个荷塘还是因为你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爹爹才同意建的。”而且,那里面的水实在不多深。 李毅看着那浅浅的一层水,也就能养一层鱼罢了。 阳阳目瞪口呆,断然否认道:“那人一定不是我。” 李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彬做着鬼脸道:“还不承认呢,幸亏娘一早就料到,所以让爹爹把你闯的祸和闹的笑话都画了下来,下面还附上文字,就等着你长大以后拿出来给你看。” 阳阳的脸就红了。 天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不懂三个哥哥在说什么,就跺着脚道:“你们不理我!” 李彬忙哄天天,“我们在取笑阳阳,回头二哥带天天去吃点心好不好?” 谁知道天天跑到阳阳跟前,张开胳膊道:“不许那么欺负哥哥。” 李彬就张大了嘴巴,李毅也一愣,然后看着涨红了脸的阳阳,就大声笑出来。 天天很是过了几天快活的日子,他发现从荷塘那里回来后哥哥就对他好了不少,晚上不会逼他睡觉了,白天出去玩也会带上他,碰到他喜欢吃的点心,哥哥也会让给他…… 只是可惜,他还没得意两天,哥哥又开始嫌弃他了。 天天在席子上爬来爬去,木兰拿了裤子叫他穿上,天天看见,手脚并用快速的爬到另一边,几乎是“咻”的一声,白白的屁股就从李石跟前滑过去。 李石有些目瞪口呆,扭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这太阳都要下山了,怎么还光着屁股?” “这孩子在水缸边玩水,把衣服都溅湿了,我刚给他洗好澡呢,他贪凉快,怎么也不肯穿上裤子了。” 李石刚要帮忙抓人,想起自己从外头回来还没洗过手呢,衣服也没换。 医馆里都是病人,李石一回来必定是要换过衣服,洗过澡才接触孩子的。 “那你赶紧给他换上吧,我去换身衣服。”等李石出来的时候,天天已经穿好了裤子闷闷的坐在席子上。 阳阳就坐在一旁掰开板栗,一颗放进自己嘴里,一颗掰碎了塞天天嘴里。 “哪里来的板栗?” “马家送的,说是在林子里捡了不少,送了半袋子来,我叫春红抄了给孩子们吃。” “山里的栗子一向好,只是我记得离得最近的栗子树也快到深林那边了,马家是自己进的林子?” “是啊,”木兰叹道:“听说他们家也要开始供底下的孩子,选出一个读书比较好的来考取功名,这银钱上难免有些不凑手,他们只怕想靠山吃山。” “这山里的活可不是这么好吃的。” “但只要不进深林,小心一些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我教了他们家几个套子和陷阱的法子,也不知道他们学到了几成。” 阳阳见父母只顾说话,都不理他和弟弟了,就生气的拉着木兰的手,“你们又不理我们了。” 就怂恿了弟弟一起上前压着俩人,一家四口顿时闹成一团。 周春就在门外高兴的道:“太太,老爷,三爷派人回来了。” 木兰精神一振,忙将挂在脖子上的天天扯下来,高声道:“快请进来。”高兴的对两个孩子道:“一定是你们舅妈生了,阳阳,你说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阳阳想也不想道:“当然是弟弟了。” 来送信的是一个婆子,“恭喜大太太,我们家太太十九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足有六斤七两重呢。” “那你家太太如何了?” “母子平安,大夫说最是顺利不过,多亏了大老爷这几年开的方子,我们家太太才恢复的这样快。” 木兰顿时喜笑颜开,“这是一件大喜事,回头府里的下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王家那边可派人去通知了?” “要等太太示下。” “那你就赶紧去吧,回来的时候再过来一趟,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太阳已经落山,虽然天色还亮着,但从城南到城北,再回来,若是不抓紧时间,只怕就要错过城门了,婆子急忙要走。 木兰就让周春给她拿了二两银子,“你先拿着,若是误了城门就现在城里过一夜,若是不误,这银子就算赏你的。” 婆子顿时高兴无比。 忙谢恩而去。 等婆子一走,木兰就高兴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下子好了,苏家也算后继有人了,今年阿文应该要回来祭祖,到时候我也算对爹娘有了交代。”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男女呢。” 木兰瞪他,“我自然是不在乎的,女子又比你们男人差在哪里?只是这个世界世情如此,立个女户都要把家财上交朝廷一半,难道我还能跟朝廷叫板不成?” 李石想了想,道:“唐时有女帝,有女官,只是可惜,当时若是再有两代女帝,说不定还真就能像你说的,可以男女平等了。” 不管是规矩,还是法度,都是服务上层阶级的,只要她们需要,她们的利益驱使,女子的地位自然会大幅度提升,只是可惜了…… 木兰却早已经把那些大问题抛开了,正在收拾阳阳和天天的旧衣服,用脸碰了碰,庆幸道:“幸亏当时我收好了,回头叫他们给王氏带去,这些旧衣服孩子穿了才舒服。” 李石见木兰收拾了有两箱子,忙阻止道:“你也留一些,全都给出去了,以后咱们的孩子穿什么?” 木兰脸微红,嗔道:“到时候再问王氏和傅氏她们要就是了,就是媛媛和桃子那里也有不少。” “那也没有自个亲哥哥的穿的舒服。”李石很坚持,“送一箱子过去就行了,你送这么多,那孩子未必就能穿,要知道,王家那边也会送的,而且,不是还有妞妞的旧衣服吗?” “妞妞是女孩……” “孩子小的时候哪分男女啊,我看穿的都是一样的。” 那倒也是。 木兰只好挑拣着又拿出来一些。 李石说的没错,苏文的孩子才出生,就有各种衣服源源不断的送进县衙。 有富贵之家送的,有同僚送的,有小地主送的,也有普通百姓送的,可以说东西应有尽有。 甚至连孩子玩的木马都有了。 苏文在定远县有五年多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定远县早已经不是六年前那贫困,有好几窝山匪的定远县。 当今对定远县的免税政策格外优待,而当时实行赋田之策的时候,苏文已经完全掌握县城,可以说,定远县是赋田之策开展最顺利的县城,没有之一。 所有的公田都被按要求赋以了百姓,这几年,苏文劝课农桑,亲自在地头田间研究,从北方引进先进的耕种技术,又引进来好几种粮食,带着百姓一起灌溉农田,为了改善盐碱地,他亲自带着人灌水排盐…… 而本来无商人路过的定远县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货物中转站…… 苏文来的时候,这里的百姓吃了上顿就不知道下顿在哪里,但这两年,几乎家家有余粮,若是年景再好些,过个一两年,就算是遇上大的灾年,定远县的百姓也不用再害怕断粮逃亡。 344第344章钱财 这是定远县有史以来过得最好的五年,虽然知道苏文就要离开县城,但念着苏文好的人不少,县太爷好容易有了个儿子,大家自然要来恭喜。 所以,等木兰叫人送来洗三礼和满月礼的时候,后头府门堆了不少的农产品,墨松正叫人将东西搬进去。 周冬有些诧异,“这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府里买的?这也太多了,只怕吃不完。”要知道,再过几个月,上头就有人来接任了,苏文他们在这儿也没多久了,这些东西都足够吃到明年六月了。 墨松苦笑:“这还是少的呢,这两天时常有人送东西过来,他们知道三爷不收,扔下东西就走。对了,这次怎么是你来?” “你们才派了两个家丁,一个婆子回去,老爷太太不另外安排人,三天的路程他们自己敢带这么多东西吗?” 墨松摸摸鼻子,“这也是没办法,县衙里的人手都被抽调了,县太爷想趁着在任的时候在东边再开一道渠,府里的下人怎么也要护着三爷,人手就不够了。” 周冬皱眉,压低了声音问:“这时候开渠,只怕不能按时完成,而且农忙才过,三爷就征召民丁,会不会让人参奏加重徭役?” 要知道,当今爱护百姓,从登基开始就下旨免除过好几次徭役,赋税也是一减再减,这几年好几个地方都只税十分之一,而像定远县这样的贫困县更是免税五年,今年才要交税。 “自然也有人私底下说些闲话,但三爷什么时候怕过这个?”墨松压低了声音道:“也不定要今年建好,三爷这时候开东渠,是想给后任的县太爷卖个好。” 周冬吐吐舌头,“没想到三爷也学会了这些。” 墨松好笑,“三爷都当了六年的县令了,别的不说,这上下打点的事早不知经历了多少。” 人都是成长的,三爷也不可能原地踏步吧? 周冬让人将东西搬下来,“这些都是给三太太的补品,还有一些小少爷要用的东西,因为再过不久你们也要回去了,老爷就没叫收拾太多东西,免得到时候你们还得再往回拿。” 墨松想到一大堆的东西也有些头疼,看向周冬,顿时有了主意。 所以,等到周冬离开那天,身后却押着三辆装满东西的马车时,周冬只有全程保持面无表情才能抑制住骂人的冲动。 叫你嘴贱多提一句,叫你嘴贱! 妞妞正趴在弟弟的小床边看着弟弟,听说主家来人了,忙丢下弟弟“噔噔”的跑出去,边跑边开心的道:“姑姑和姑父肯定给我送东西来了,还有阳阳哥哥和天天弟弟也肯定有礼物。” 妞妞的奶嬷嬷丁嬷嬷忙在后面追着,“姑娘您慢一些,可不能摔跤了。” 妞妞充耳不闻,不一会儿就把下人们扔在后面,跑到前头去了。 周冬已经叫人将妞妞的礼物单独拿出来了,见妞妞跑过来,就指了一小堆的东西笑道:“姑娘,这是给您的东西。” 妞妞欢呼一声就扑了上去,高兴完了才想起弟弟,“没有弟弟的吗?” “有的,不过跟三太太的一块儿送进去了。” 妞妞这才安心的蹲在地上查看自己的礼物,她屋里的丫鬟嬷嬷就无奈的站在一旁听她规划什么东西收起来,什么东西要马上拿回房间。 妞妞在一堆礼物里选出一个用布做成的兔子,高兴的抱着去找母亲,“娘,你看,这是天天弟弟送给我的。” 王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那你喜欢吗?” “喜欢,阳阳哥哥送了我一个大老虎,小毅哥哥送了我一套木马,小彬哥哥送了我一盒子蜜饯……” “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家和哥哥弟弟们玩了,到时候妞妞也送哥哥们礼物好不好?” “好啊,好啊,可是娘我要送什么呢?” “妞妞可以自己先想,想不出来了再来和娘商量。” 妞妞会过主宅两次,都是过年的时候回去的,但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加上岁数小,只怕都忘得差不多了。 想起主宅冬暖夏凉,王氏也不由有些意动,晚上苏文回来的时候,王氏就跟他商量,“……咱们的东西多,你又要与新县令交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将家人带来,若他随行带着家人,总不能让人家住在外头吧,我看,不如我和孩子先行,将屋子收拾出来,到时就你和墨松几个,住在哪里都一样,也好把县衙空出来给别人。” “你身体还弱呢……” “又不是说现在走,只是提前十天半个月的,那时候也有两个月了,我又坐在马车里,厚厚的褥子垫着,有什么担心的?我只担心孩子,他还小,奔波在外,也不知道对水土的适应如何。” 这个年代孩子的存活率太低了。 苏文也有些担心,“到时候你们慢慢走,我们请一个大夫随身跟着,宁愿多花费两天在路上,也不要让孩子热着冷着。” 王氏点头,低声问道:“你升迁的事已经准了?” 说到这个,苏文眉宇间尽是得意,“已经有八分准了,我可是连续六年都是优呢,不然这次朝廷也不会早早的叫人过来接任让我进京述职。” 王氏知道苏文不太会谦虚,见他这样,也忍不住一笑,“就算事情已经准了,你在外头也不可得意,不然招了人的眼,到时候有你的苦头吃。” “我已经谦虚了。”他本来是想说九成九准了。 “不仅我的准了,二哥那里肯定也准了,到时候我们家就是一下子升了个官了,加上我们家鸣鸣,可谓是三喜临门。” 王氏看着苏文摇头晃脑的样子,也不由抿嘴一笑,“到时候你们兄弟正好可以一起进京走动一番,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到了京城可不要舍不得,也不要拉不下脸,有些事情是约定成熟的,和二哥一起进京,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王氏知道丈夫不喜欢,但还是要说,果然,苏文的脸就冷下来。 苏文一直不喜欢走关系,其中又以钱权交易最为厌恶,这些年来,他的性子虽然磨平了一些,但每年考核,也依然不送礼,不去信,好在定远县的成就有目共睹,上头又有赖五镇着,才没有人黑他。 “到时候再说吧。”苏文有些敷衍。 王氏就有些担心,决定回到府城还是和木兰提一下,在这家里,也就只有木兰李石和李江说的话苏文能听一些了。 跑官这事不仅王氏在烦恼,傅氏也在烦恼,她算了一下账上的银子,对李江发愁道:“这些银子在这边算是巨富,但拿到京城去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江正在清点记下要带回去的东西,闻言有些反应不过来,“带到京城去干什么?” “自然是跑官了,”傅氏既高兴又发愁道:“你六年考核都是优,这次又是圣上亲自下旨召回,这无论如何也要更进一步才是。” 说起来傅氏有些委屈,人家三年县官,走动一下就能往上升了,李家在京中不仅有她父亲帮忙,还有一个安国公府,偏偏李江非要在南阳县呆足两任,不然,李江早是六品官了。 李江微微皱眉,低下头继续誊写,不在意的道:“那些银子你收着吧,跑官不用这些钱。” 傅氏眼睛一亮,“可是你生意上有富余?”她是知道李江与黄金万等人有生意往来的,但外头的事她了解的不多,所以并不知道其中具体情况。 李江也从不与她说。 李江不在意的点头,“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从明天开始先收拾一些东西吧,叫人先带回去,免得三个月后急急忙忙的丢东西。” 傅氏虽有些不愿,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们在这里住了六年,东西可不少,也不太可能一次性带回去,该送人的送人,该打包带走的带走。 李江见妻子出去了,就将笔丢下,心中有些烦闷。 他何尝不想将家中的庶务交给妻子,虽然他知道,作为妻子,只要管好内宅就可以,鲜少有帮丈夫管理庶务的。 但从小,家就是嫂子养的,从小大哥就告诉他,他吃饭的钱,读书的钱,穿的衣服,所有的一切花销用的都是嫂子赚来的钱…… 现在家里的情况虽好了,但除了医馆,家里的铺子田庄也还是嫂子在管,李江对讲庶务交给妻子并没有心结。 但他和苏文从小就对钱财谨慎惯了,他们成亲,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各自的庶务交给妻子。 苏文是在观察了王氏将近一年之后才将庶务交给她的,这件事他和他商量过,他自然也知道。 那时候,李江羡慕不已。 他也想交给自己的妻子。 但妻子对钱财好似看得太重,只每半年从外院拨给内院的银子都能做这么多文章,更何况管理庶务? 李江不敢冒险,也不愿冒险。 所以这些年他的庶务都是直接交给李东来管,但与黄金万等的生意却不能再交给李东了,即使他信任他。 妻子不知道,这几年他赚的钱远远要比她所知道的要多得多,就是家里边的资产全部加起来只怕也没有他手上这份多。 李江本来是想将这些银子都交给大哥,但见大哥一心扑在医馆上,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也就不强求了。 大哥这一生有过两个愿望,第一个已经因为他们毁了,他不希望大哥再因为他放弃第二个。 345第345章回家上 李江和苏文对自己第一份工作很有感情,劳心劳力六年,离开的时候也有不舍,因此他们都是尽量安排好后续的事才离开的。 自然,他们原先带着的人也都带走了。 只有没有前途的县令和拎不清的县官才会将自己带进县衙的人留下。 那不是给继任的县太爷找麻烦吗? 王氏先一步回到了府城,那时候府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木兰见到两个包的圆圆实实的孩子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木兰从王氏怀里接过用小被子包着的鸣鸣,微微掀开了一角,见孩子睡得香甜,就压低了声音道:“真是个结实的孩子,路上还好带吧?” “还好,这孩子不像他姐姐,一点也不爱哭,吃饱了就睡,饿了也只哼哼两声。相公说这孩子像他。” “这倒是真的,阿文小时候也不怎么爱哭,也是吃饱了就睡,饿了就哼哼。” 木兰又去看妞妞,阳阳早拉着天天钻到妞妞的身边去了,眼里满是好奇。 阳阳自诩为男子汉,所以只和男孩玩,像妞妞这样小的妹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乖巧的天天更是直接躲在哥哥后面,眼睛好奇的盯着妞妞。 妞妞本来大大方方的站着,但见哥哥弟弟都不说话,只盯着她看,也有些局促起来了,还有些委屈。 她转头去找母亲,却见母亲只和姑姑说话,妞妞只好自力更生的努力冲阳阳笑:“哥哥好。” 阳阳努力板了脸点头,“妹妹好,我送给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妞妞脸上顿时放光,只盯着阳阳背后的天天,狠狠地点头,“收到了,我最喜欢天天弟弟送的兔子了,弟弟,你还有兔子吗?” 天天害羞道:“有啊,我不止有兔子,还有小狗狗,还有小猫咪,还有小老虎呢,我最喜欢小老虎了。” “小老虎没有大老虎好看。”阳阳努力板着脸,眼里却满是亮光,挥着小拳头道:“娘给我做的大老虎和大狮子才好看呢。” 三个小孩迅速的说到了一起。 周春和小坠忙上前让他们回屋再说,妞妞的奶娘和丫头自然也赶紧帮忙劝着孩子们快回去。 现在的天还冷着,不小心受风可是要着凉的。 屋里烧了地龙,一进屋,王氏就忍不住舒服的一叹,将厚厚的毡子脱下来交给下人,道:“还是姐姐这儿舒服,我在定远的时候就天天盼着回来,夏天的时候凉爽,冬天的时候还暖和,在定远,别说地龙了,就是炭也时常不够用,用那些不好的,又生怕闭过气去。” 木兰一笑,“你们那边我也叫人给你们烧了地龙,先头送回来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你们要用哪些,不用哪些,都给你们收在了你们那院子里的小库房里,回头你整理一下,暂时用不到的就放到大府库那边去。” “不过现在你才回来,也不着急,还是先缓两天,孩子们也要适应,要是缺了什么东西就叫人过来与我要,先将日子过起来再说。” 王氏回来,自然要回娘家看一看,只是她也实在是累,就给娘家那边送了一封信,打算过两天再回去看看。 王先生却心急女儿的消息,第二天就让两个儿媳妇上门来看看,木兰忙将人接进来,然后送到王氏那里,也不多留,将空间让给她们说话。 董氏就叹道:“大姑子真是有福气,碰上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姑子。” 王氏就打趣道:“弟妹这话说的,难道我就是胡搅蛮缠的?” 董氏没怎么和王氏接触过,顿时有些尴尬,不过片刻就笑着恭维道:“大姑子自然是和李娘子一样的知书达理,不然也不可能与李娘子相处得这样好了。” 王氏好笑,“行了,快别贫了,坐下和我说说家里的事,父亲的身体如何了?两个弟弟的学业可还好?”王氏顿了顿,又问:“娘现在身体可还健朗?” 王氏的两个弟弟知道姐姐要回来,就打算见过姐姐一面之后再进京赶考,而这次,王先生也要跟着进京。 一来,王先生也多年不进京城了,二来,他也想多指导两个儿子一些日子,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两个孩子考中的可能性很大,而考中之后要跑官。 王先生本人看不上砸钱的行为,他们家也没这么多钱,所以就想着进京亲自为孩子跑跑腿。 他二十多年的先生可不是白当的,不说桃李满天下,但学生故旧不少,加上原本王家的关系,有他在和没他在的区别太大了。 王先生虽然自己淡泊明志,不出仕为官,但他却希望儿子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自然要尽最大的可能来帮助儿子。 王氏就敲定两天后回娘家看看。 知道了大姑子的情况,钟氏和董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见过女儿,王先生的心彻底放下心来,特别是看到女儿红润的脸蛋和两个白白胖胖的外孙,王先生更是安心,他将儿子儿媳都赶出去,私下里问女儿,“本来这事该是你母亲问你的,但是……”王先生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几年你写信回来总是说阿文对你好,我这次亲自问你,阿文真的没人?也没收通房纳妾的意思?” 被父亲问这样私密的事,王氏羞红了脸,但她从小与父亲最亲近,也只是羞涩了一下,就大大方方的点头,“他待我始终如一,除了特别忙的几日歇在外头或书房……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厮,爹爹,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喜欢丫头贴身伺候。” 王先生瞪了女儿一眼,果然女生外向。 “他对你好就好,本来我还担心因为你娘的事,他心中有结……对了,他姐姐对你可还好?” 王氏有些无奈,“爹,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都没生我的气,木兰姐姐还劝我先养好身体,说我这个岁数生孩子才是最好的,越早生的孩子越不容易养活,自然,超过三十岁生的孩子也有些危险。” 王先生彻底放下心来。 这些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天底下的父母大抵都是这样,就算明知道儿女过得好,也要他们再亲口确认一遍才肯放下心来。 这一次,王先生他们去京城,预计要呆半年左右,所以王先生还托付女儿多照顾一下娘家,“……开春的时候,阿文也要进京,到时候我们在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只是你两个弟妹在府城却无人支应,还需要你多加照拂。” 王先生顿了一下,叹道:“唉,你留在府城的时间估计也不长,这件事还得拜托你大姑子及小李相公。” 王氏不由笑道:“回头我和姐姐说一声,她必定是愿意的,姐姐那里应承了,姐夫那里也就没问题了。” 王先生点头。 “只是娘那里……” “你不用担心,我让她在家里安心念佛,你若是有空,回来与她说说话就是了。” 这次王先生对妻子的防御直接升到最高级,从上次的节礼事件之后,王先生直接对两个儿媳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叫王太太踏出院门一步。 王太太身边的人也全都换了,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王先生自己的人。 她们会给她应用的尊重,在那个小院子里。 王心敏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王先生就安慰她道:“你放心,你娘身边都是我的人。” 王先生到底是君子教养,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绝对不会任由下人和儿媳欺负自己的妻子,因此往王太太身边安排的都是最忠心的人。 除了不能放王氏出来,她们会极力的维护王氏的利益的,就算他们不在府城,也没人能欺负到她头上去。 傍晚吃过饭,王先生刚要叫儿子送女儿回去,木兰就派了人和马车来接。 王先生就在心中感叹,当年他力排众议定下的这门亲不错。 不然,换谁遇到这样的丈母娘,不说绝交,起码关系也不会太好,至少女儿的生活就不会很好。 不过想想也不对,若不是李家和苏家,那种事也不会发生,因为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丈母娘送上门的通房呢? 反正只是通房而已,不是吗? 王氏的弟弟随马车送她回去,到了李家门口,却不进去,只是道:“天色晚了,再不回去等一下城门就关了,姐姐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王氏就撩开帘子,“将衣服拉紧点,路上还有没化的冰,小心些骑马。” 叮嘱了一大堆了话,眼送着几个下人护着他骑马转弯了,这才让马车进门。 第二天,木兰却站在大门前看着空空的大门。 阳阳带着天天和妞妞在大门前的空地上跑来跑去,不一会儿阳阳就跑到母亲的跟前,也仰着头看上面,好奇的问道:“娘,你看什么呢?” 天天和妞妞手牵着手跑过来,也抬头去看。 “我觉得咱们家的大门缺了些什么东西。” “缺了什么?” 妞妞率先举着手道:“我知道,”见大家都看着她,就挺了小胸膛道:“缺了牌匾,以前我们家门口有个大牌匾,可好看了!” 木兰夸道:“妞妞真聪明,没错,我们家大门口就是缺了个牌匾,不仅这边缺了,两边都缺了,所以我们得做牌匾装上。” 346第346章心意 他们家一共有三个大门。 孩子大了都是要分家的,这也是李石和木兰在两边建了两栋大宅的原因。 李江和苏文一人一栋,以后也就不会有什么矛盾。 但其实他们两家回来住的机会很少,连带着木兰也没想到在上面放上匾额。 而他们原先住的中门,因为乡下地方不兴这个,也没有放匾额。 但现在木兰突然想起来了。 晚上李石回来的时候木兰就和他商量,“我们去做三个匾额回来挂着吧。” “两个就够了,一个李府,一个苏府,”李石瞥了妻子一眼,“挂三个,你想第三个挂什么?” 木兰歪头想,“可江儿那边的大门也很大,不挂着牌匾好像不太好看。” “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挂牌匾,不也没觉得不好看吗?他要想挂,等他回来他自己想名字去。”李石将妻子按下,给她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额头,“这牌匾的事等江儿和阿文回来交给他们去办,这几****也休息一下。” 李石心疼的摸摸木兰的脸,“这几天你都瘦了,好容易才养了一些肉又掉了。” 木兰摸了摸肚子上的肉,“我还觉得胖了呢。” 李石皱眉,“哪里胖了?你这样还是有些瘦,再过几日傅氏也回来了,家里的事就交给她,你只管着外头的庶务就行了,现在正好是冬天,除了铺子上,庄子里也没什么事了。阿文那边的事你别插手了,让王氏自己安排。” “江儿和阿文补缺就是快,从京城述职回来也到明年六月了,等他们去任上安排一下,傅氏和王氏怎么也要到八月份才能过去,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你也可以歇歇,等他们走了,我们就生个女儿……” 木兰就推了李石一下,“万一还是儿子呢?” “……儿子就先养着,总能生出女儿来的。” 木兰:“……” “王氏生了鸣鸣还没满三个月呢,我自然要多照顾一下她……” “她那边能有多少事?”李石打断她,“以前她在定远就能做好,在这里自然也能做好,何况,还有王嬷嬷帮她呢。”李石抱着木兰的腰紧了紧,道:“我不喜欢你管他们太多事,你看,因为他们回来,这两个月来你都没能好好吃饭,以前每天中午都午睡一个时辰,现在却缩短成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你才入睡就要起来,以前你每天晚上都要喝汤,现在却嫌麻烦……我好容易才让你养了一些肉出来……”李石碎碎念,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木兰必须恢复以前的饮食作息。 木兰虽然无奈,但心中却感动,她侧过身子和李石面对面,手无意识的划着他的胸膛问道:“李石,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紧张我的身体,是不是我身体不好?” “胡说些什么呢?”李石轻斥道:“你身子好着呢,以前是有些弱,还有些宫寒,但怀阳阳之前都调理得差不多了。” “可为什么别人都是一年一个孩子的生,我却是在阳阳快三岁的时候才有的天天,现在天天也快三岁了……”木兰是真的疑惑。 这个世界孩子的存活率虽然不高,但生产率却很高,没有避孕措施,一夫一妻制的农村几乎可以一年一个,一年一个的生。 木兰也没有做避孕措施。 李石静默了一下,就在木兰耳边低声道:“我吃了药。” 木兰惊诧的看着李石。 李石爱恋的抚摸妻子的头发,“怀孕的时间隔得太短对身体不好。”何况,木兰的身体还不是特别的好。 李石很喜欢孩子,他自然希望自己和木兰多子多孙,但他知道怀孕的辛苦,他还是大夫,比平常人更了解怀孕和生产的危险,他觉得三个孩子最好,只要再要一个女儿…… 木兰窝在李石的怀里,手下意识的抓紧李石的衣服,忍不住咬住他的肩膀,眼里含着泪意。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石对孩子的喜爱了,对着阳阳和天天,她还能打能骂,但李石却很少对两个孩子下手。 和对李江和苏文的严格不同,李石对阳阳妞妞他们这一辈多是宽和,平时甚至会将阳阳和天天顶在肩膀上出去逛街…… 古礼讲究抱孙不抱子,读书人对此尤为注重,李石却从不将这个放在眼里…… 第一次,木兰心里有了一种往常从没有过的甜蜜,她想,这或许就是爱意! 原来,她对李石不仅仅是亲情和夫妻之情,还有爱情! 李石只觉得肩膀一通,他微微一愣,感觉到肩膀的湿润,忙紧张的推开妻子,去看她的眼睛,“怎么了?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李石看见妻子闪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一时心如雷击,眼里只有木兰,周朝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李石轻轻地在木兰眼睛上印下一吻,手有些微抖的去抚她的背,好像要确认些什么。 木兰就主动的抱住李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木兰直来得及看到李石眼里闪过一道红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木兰从没见过这么激动的李石。 他近乎疯狂的扯开她的衣襟,他们做了将近十年的夫妻,木兰从没见过这样的李石,就连新婚之夜,他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木兰隐约猜到什么,心有些疼,有些酸,还有些欢喜,那样的猜想让她没有阻拦李石,只是顺从的躺在李石的身下。 李石察觉到妻子的纵容,动作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是更加的疯狂。 李石掐着点醒过来,他紧了紧手臂,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忍不住亲了亲她,然后就披衣服起床,打开门,正好拦住要来叫门的阳阳和天天。 阳阳正拉着弟弟的手要去叫父亲母亲起床,却看见父亲已经早一步站在门前,就抬头疑惑的问道:“爹爹,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以前都是要他们进门叫的。 李石抽了抽嘴角,看着还没昏沉的天际,有这么一个热爱早起的儿子,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母亲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陪你们玩,所以你们去舅母那边和妞妞妹妹玩吧。” 阳阳着急起来,就要往屋里冲,好在李石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低声喝道:“你娘刚睡下,不许进门吵她!” 阳阳第一次看见这样威严的父亲,缩了一下脖子,想起这是父亲,不是母亲,就无畏的道:“可我们要安慰一下娘亲。” 天天点头,很担心的道:“娘生病了,要吃苦苦的药。我们要哄娘。” 李石就耐心的哄着他们,“你们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很讨厌别人在你们的耳边说话?” 阳阳和天天歪头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就点了点头。 “那你们不舒服的时候是不是就特别想睡觉?” 这个倒是不用犹豫。 阳阳和天天狠狠地点头。 “现在你们娘亲就是这样的,爹爹在这里陪你们娘亲,你们今天要听春红姐姐和小坠姐姐的话,要和妞妞妹妹好好玩,要是表现得好,过两天爹爹就带你们去城里玩。” 阳阳和天天眼睛都是一亮,但还是对母亲的身体表示了关心,“那娘真的不痛吗?” 对两个孩子而言,不舒服=生病=痛。 李石敷衍的点头,将孩子哄走了,就对掐着点端水过来的周春道:“你去通知一下周冬,让他等一会去医馆说一声,就说我今天不去医馆了。” 周春担忧,“老爷,太太没事吧?要不要我去熬药?” 虽然木兰平时连小病都很少有,但每隔一段时间李石都会给她开方子调理身体,药膳更是没断过。 周春知道木兰的身体不是很好。 李石脸微红,好歹天色还暗,并没让人发现。 “不用了,你叫人在灶上熬上细米粥,给她做一些药膳,太太这里我来照顾就好。”说着,接过水盆就进屋了。 李石拧了一下毛巾,给妻子擦拭了一下身体,就脱掉衣服滑进被子里抱住她。 木兰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然后就沉沉的睡过去。 这时候别说是有人抱着她,就是屋子塌下来她也不会醒的。 李石却怎么也睡不着,精神越老越好。 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对,他也几乎一夜没睡,按说这时候他应该和木兰一样沉沉的睡过去才对。 但精神的亢奋却让他怎么也睡不着。 李石眼睛晶亮,脑海中不断的重复回放昨晚木兰的反应和她承认的话。 他觉得,此时他的血液都是沸的,根本就不能安静下来。 但奇迹的,只是低头看着妻子的睡颜,李石的心绪就渐渐平静下来。 李石亲了亲木兰的眼角,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渐渐也跟着木兰入睡。 李石睡觉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眉梢间总是带着的一丝清愁也消失不见了。 一向紧绷的人突然放松,显然更易沉睡。 李石就是这样。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沉到周春在外面敲了三次门也没苏醒过来。 屋外的周春很担心,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心的推开了门。 老爷和太太都不喜欢别人进他们的房间,但太太生病了,老爷却怎么叫也没反应,这很不寻常。 周春轻手轻脚的进来,刚要叫老爷,鼻尖就闻到一股味道,周春一开始有些迷茫,然后脸上大红,心中有些了然,忙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将门关起来,拍着胸口暗道:难怪要把两位少爷支走呢。 347第347章回家中 李石知道自己很贪心,他也一直抑制着自己的奢望。 他知道,他能娶到木兰,更多的是因为这门亲事是从小定下的,还因为他做出的那些承诺和他们九年的相依为命。 木兰答应嫁给他的时候,李石就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但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满足的人。 与木兰成亲以后,他知道,他还想得到木兰的心。 他以前从不知道夫妻之间应该是怎样的。 他见过很多对夫妻,有相互扶持,像他和木兰一样的,但更多的是相敬如宾。 两种,都不是李石想要的。 他一时说不清自己想要怎样的。 但木兰嫁给他将近十年,他却知道,自己从不是木兰心中最重要的,她的心里,住了太多太多的人。 每一个人的分量都不轻。 他不喜欢,不喜欢木兰为了江儿和阿文的事操心,包括媛媛和桃子,甚至见木兰将精力放在阳阳和天天的身上,李石有时候也会吃味。 虽然他比木兰更疼爱两个孩子,但他依然不喜欢他们占据木兰太多的心神。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不对在哪儿,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木兰知道李石的这些纠结,她会很明确的告诉他,他恋爱了,他爱上了她! 但这是在古代,连写黄文都是西厢记之类的书,而偏偏李石从不认为那是爱,他看不上那种爱,所以,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是什么。 直到这个晚上,他从木兰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爱啊! 而直到这一刻,李石才真正是感觉到了幸福,感觉到了踏实,他觉得,木兰不会再离开他了,再也不会了。 李石很满足,满足到木兰生气的揪着他的耳朵时他也没醒。 木兰见弄不醒他,只好放弃的自己起身找吃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木兰不会单纯的以为现在刚刚天亮,要知道,她是在鸡鸣之后才睡的,那时候李石还没停呢…… 木兰脸上潮红,她不知道李石会这么荒唐的。 整个家里都很安静。 王氏本来听说木兰病了还想过来看看,但知道李石亲自在屋里照顾后只好打住了。 只照顾好阳阳和天天。 见他们两人晚上也没有出来吃饭就有些担心,但周春表示没事,她也就不多问了。 木兰的病好像也不是特别严重,不然周春也不会一脸轻松。 果然,第二天早上,王氏就在餐桌上看到了夫妻两个。 李石脸上带着浅笑,正低声询问阳阳的功课。 天天则在一旁捣乱,拉着李石的手不断的问道:“什么时候去城里玩?” 李石摸摸他的脑袋,“明天再去,明天大哥和二哥学院放假,我们去接了他们一块儿去玩。” 阳阳和天天就兴奋的叫起来,妞妞正坐在凳子上,听见了也跟着欢呼,不断的拍手。 木兰就好笑道:“你知道哥哥和弟弟在说什么就拍手了?” 妞妞迷茫的看着众人,扭头去看母亲。 王氏就摸着她的头道:“明天哥哥和弟弟要去城里玩,你还记不记得大哥哥和二哥哥?明天他们就回家了哦。” 妞妞却问道:“城里好玩吗?” “好玩,”阳阳抢先回答,“城里有很多人,很多东西,有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你要不要去?” 阳阳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嫌弃妹妹了,觉得妹妹和弟弟也差不多,而且人多了也比较好玩。 妞妞看向母亲。 王氏微笑着点头。 妞妞就滑下凳子跑去牵阳阳和天天的手,“那我也要去。” 三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讨论明天要买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李石一如既往的给木兰夹菜,但明明是一样的动作,王氏却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直到踱步回到自己的院子,王氏才恍然大悟,是气氛! 气氛完全变了,以前李石虽然也给木兰夹菜,但不是这样的感觉。 王氏羡慕木兰,“姐夫对姐姐真好,听说她不过是疲劳过度,姐夫就特意留在家里照顾她了。”苏文虽然也很关心她,甚至县城里的太太们都很羡慕她,但那是他们还没见过李石对木兰的好。 王嬷嬷就笑道:“太太就知足吧,三爷不错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太太呢。” “那倒也是。”王氏一笑,“人要知足。” 王嬷嬷将账本拿出来给王氏看,“这是大太太送过来的账册,说是我们家在府城的田庄铺子收入,太太看看。” 王氏翻了一下。 “我看了一下,账目很清楚,我私下打听了一下,这些数字都没有作假的,东西都放在大库房那边,银钱存在钱庄上,大太太向来公正,二房那边估计也是这个数。” 王氏将账册合上,想了想,道:“将账册送回去吧。” “太太,这些都是苏家的东西,您总是叫大太太管着也不好啊,现在还好,三家的东西从未分开过,但三爷和二爷的官越做越大,以后几位少爷姑娘也会长大,到时难免有些纷争。您和三爷自然没有什么愁的,想争就争,只是岂不为难了大老爷和大太太?” “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是大太太是帮我们这边,还是帮二爷那头?” “三爷和二爷兄弟情深……”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二爷和三爷还不是亲兄弟,正因为他们兄弟情深,有些东西才更应该分清楚,不然,再多的感情也会给磨完的。” “二爷和三爷自然不会心疼这些,再苦的日子也过过,只是太太你和二太太愿不愿意?就算您愿意退一步,难道心里就没有疙瘩?” 王嬷嬷一直当王氏当女儿一般,所以说话也不客气,直接道:“感情都是要靠培养的,你们这些孩子现在不懂,但以后为难的却是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两位当你们是孩子,还是不要伤他们的心好。” “可这些东西都是三爷叫姐姐管的,我们又经常不在府城……” “叫管事们管就是了,再让大太太帮忙看顾一些,账本从我们这边走,以后也扯不上。”王嬷嬷顿了顿道:“我才和周春在厨房吃饭,听她的意思,二太太再过几天就回来了,老爷想将三家彻底的分开来。” 王氏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现在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自然好好的,但大老爷和大太太可一直吃亏呢。”王嬷嬷叹气道:“只有做了父母才知道做父母的哭,可我看,你们就是做了父母一时间也没体会到做父母的苦心。” “先前大老爷和大太太分财不分家,就是知道你们在外头需要银钱,不说别的,每年这边送过去多少米面粮食及蔬菜水果和土特产?可我们庄子上和铺子上的收入就没少过,那些东西都是大老爷和大太太补贴给你们的,二爷那边自然也一样。” “现在日子好了,大老爷这边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可都长大了,开销一日比一日大,你们还打算一辈子吃着大老爷大太太的不成?” 王氏脸微红,有些歉疚,“我还真没想到这些。”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 “大老爷想分家倒也不单只为了这个,孩子长大了若是不分家以后难免生分,外头的农户人家不分家是为了少纳户头税,富贵人家不分家却是为了照顾嫡长子外的孩子。可咱们家却没这些顾虑,户头税有多少?咱们不必避开,当初大老爷分开你们的东西都是平均来分的,您和三爷的东西可是大老爷和二爷的总额……” 王氏想了想,“这件事太大,得等三爷回来再说。” “自然要等三爷回来了,只是太太心里也有个成算。” 王氏喃喃,“这也太突然了。” 王嬷嬷想到周春暗示的话,就一笑,低声道:“听说是大老爷心疼大太太,不想让大太太给你们管家,这才决定彻底分开的,不然你看,每回来一次,大太太就忙得饭也顾不上,听周春说,大太太这两个月足足瘦了一圈,大老爷心疼的不得了呢。” 王氏咋舌,李石也太疼木兰了一些。 果然,傅氏一回来,才休息了一天,两妯娌就被李石叫到议事厅,以后李苏两家就分开,各房在自己屋里吃饭,厨房都是现成的,现在他们住的院子里也有小厨房。 每个月初一十五再过来大厨房这边吃饭,或是他们叫他们的时候再过来,总之,不仅李苏两家要分开,这边李家两房也要分开。 王氏看了傅氏一眼,这样分,就相当于把苏家与李家放在一起算作三房了。 不过,他们两家一直是这样算的。 李石将账本推给他们,“你们这次回来也带了服侍的下人,厨房和洒扫上的下人也都带了吧?” 王氏和傅氏点头,傅氏看了王氏一眼,垂下眼眸不语,王氏犹豫了一下就开口道:“只是宅子太大,下人们一时也打理不了这么多。” 李石皱眉,看向木兰。 他们家的下人也不多,但打理三栋宅子却还绰绰有余。 现在增添了下人,没道理反而不行了,但这些事李石都是交给木兰处理的。 348第348章回家下 “打扫院子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你们的院子看着大,但其实只要两个人负责半天就够了,你们也只住其中的一个院子,其他的地方只是简单的打扫就够了,又怎么会不够呢?”木兰想了想道:“若是她们不会,回头我让周大福家的带她们一下,学上两天,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木兰知道她们平时是怎么管理下人的,但她对此很看不上。 不管是什么时候,劳动力都要合理的应用。 有过分压榨下人的,但也有纵容下人的,前者是为财,后者则是为了面子和所谓的排场。 一个院子洒扫的人要有两个,修剪花木的要有两个,统管着这院子的要一个,花园里的配备再各加上一人,府里各项的管事再配备,别的不说,但苏文那边的院子就有六个,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这样配备下来,光下人就有三十多个,还不算厨房上的人和伺候的人。 这么多人,如果只靠苏文的那点俸禄,那他们连饭都吃不上,难道他们还要赚钱来养下人不成? 木兰一直是实用主义者,平时一个人管着三家的院子十几个下人绰绰有余。 她这里不养闲人。 “你们吃用的东西列出一个单子来,回头叫周大福给你们送过去。”木兰不在刚才的话题上多停留,一句话,她不支持再增添下人。 王氏看了傅氏一眼,忙推辞道:“姐姐,这合该是我与相公孝敬您才是,怎么还能从您这里拿东西……” “行了,不过是些吃用的东西,本来就给你们准备好的,”说到这里,木兰一叹,“我也没想过要分开,所以东西准备的也不是特别的齐整,回头你们列了单子,叫周大福上街去买,江儿和阿文眼看着回来了,他们回来就该准备着过年了,所以你们也要抓紧些,今年我们也过个好年。” 王氏知道木兰不喜欢推辞这套,再说下去她只怕真的要生气了,因此看了一下李石的脸色,就应下了。 将东西分好,木兰就让他们离开了。 第二天,傅氏和王氏都写了单子过来,都是一些家常用的东西和米面粮食等。 至于瓜果蔬菜等,这些都是种在后头的棚子里,想吃了就叫下人去摘,压根就不用列上。 木兰看了一下单子,发现都差不多,就交给周大福家的去调配了。 而跟着王氏和傅氏回来的下人却叫苦不迭起来,她们重新被周大福家的接手,除了王氏和傅氏的奶嬷嬷,全都要培训一遍。 周大福家的冷着脸重新教了她们一遍规矩和活计。 除了才竞争上岗的小丫头,其他的人都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周大福家的知道木兰是想让她通过这件事立威,虽然三家以后要分开,但门是连在一起的,等那两位爷回来,只怕还是要在一起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底下的下人也要有一个尊卑出来,不然她叫底下的人办件事都推三阻四的,主子的命令还怎么贯彻? 要知道,大太太可是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人。 周大福家的冷冷的看着她们道:“我知道,你们过惯了好日子,只怕一时间还不适应这乡下的生活,我倒是有耐心等着,只怕主子们却没耐心等你们慢慢适应过来。” “不要以为你们干的活多,我们是做人下人的,没有谁比谁尊贵到哪里去,在这个家里,谁都要干活。” 周大福家的目光放在几个一等丫头的身上,道:“我闺女你们也知道,这个家里,她是大太太身边最的用的,但她除了伺候大太太,平时院子里和园子里的事她空了都要帮一把手,从没有做丫头的还有丫头伺候的,所以你们最好收起你们的懒性,不管你们在外头什么样,在这个家里就得照着大太太的规矩来,大太太最见不得的就是偷奸耍滑的人。” “你们也知道,大太太仁慈,从不会打杀奴才,但若是做得不好,我们大太太要么就送到庄子上,要么就是卖不出去,我们家用不起这样的下人,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 下面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微白。 周大福家的说的没错。 木兰不喜欢打骂下人,更不允许有虐待的事情发生,可下人要是真的不好,不是太严重的,木兰会送到庄子里去劳动改造一番,但要是品质实在是太恶劣的,木兰肯定不会留下,转手就卖出去。 这几年,家里也添过下人,木兰还真就这么干过,底下的人就是磕破了头,要撞墙自尽都没用。 她们也听说过这些事的。 周大福家的见她们知道畏惧了,这才暗暗点头。 这些下人早被养叼了。 王氏和傅氏的下人都被改造了一番。 在这个时代,奴才就是主子的私有财产,脾气再好的人也不会允许别人插手自己的私有财产。 就是和木兰关系很好的王氏也有些不乐意,但木兰说的很明白,家里绝对不可以再添置下人,各自的院子各自管着,以后离开,这些下人也要全部带走。 王氏和傅氏实在不知道十多个下人要怎么管这么大的一个家,加上李石一直安坐在上面,俩人也只好交给木兰折腾几天。 可谁知道,只是在周大福家的手里过了几天,回来以后各个都会找活干了,正如木兰所说的,这么大的一栋宅子,只是打扫卫生,也不过是需要两个人半天的时间罢了。 王嬷嬷就对王氏叹道:“的确是我们管理不当,以往我们总说大太太不太会管理下人,可现在看来,却是我们一早看错了。” 王氏沉思。 “大太太从来不打骂下人,出去问一问,谁不说大太太仁慈?可您看,这么大的三栋宅子,大太太管了这么多年,井井有条,也从没出过什么事,现在那边还有十多个下人,但以前,也不过三房下人罢了。” 傅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后俩人都有意无意的留意木兰是如何管理下人的。 这一观察下来,才知道比起她们来,木兰到底有多轻松。 木兰每天花费在管理家务的时间上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而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看书消遣和陪孩子玩…… 等王氏和傅氏适应了木兰的处事方法,也终于将整个家管理起来的时候,李江和苏文总算是要回来了。 李石的脸色却一直黑着,冷气压让一向胆大包天的阳阳也不由躲开他。 李石摸了摸木兰的腰,心中堵了一口气,“你又瘦了,她们以前到底是怎么管家的?不过是接手自己的家,竟然还让你连着累了半个月……”她们要不是弟媳,而是弟弟或是妹妹,他早找鞭子抽人了。 木兰却很满意,“我觉得这样刚好,先前那样有些胖了,我穿衣服都不好看了。” 李石不会因为木兰的这句话就原谅李江和苏文的,所以等这两兄弟结伴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李石的黑脸。 骑在马上,老远就看到了门前的大哥大嫂(姐姐姐夫),俩人赶紧打马上前,只是没几步就悄悄的拉了一下马绳,大哥(姐夫)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 李石冷哼一声,眼刀子就向两人射去。 李江和苏文就知道,他们要倒霉了。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趁着大嫂(姐姐)在的时候争取到援助,有大嫂(姐姐)在,他们应该不会很惨才对。 李江和苏文在离木兰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就下马跑到李石和木兰跟前,撩开袍子就跪下,“大哥(姐夫)大嫂(姐姐),我们回来了!”说完就要磕头。 木兰忙上前拉住他们,“快起来,我们家可不兴这一套。”说着高兴的看他们,以看孩子的目光赞道:“都长大了。” 李石就冷哼一声,“不要在外头丢人现眼了,进去吧。” 乖乖站在后面的王氏和傅氏忙上前到各自的丈夫身后。 后头的孩子则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江和苏文,就是妞妞和明明看见各自的父亲也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没有飞扑上前。 这让李江和苏文都有些讪讪,兄弟俩有志一同的摸了摸鼻子。 李石在前头走着,木兰回头拉俩人,“快走啊,我叫厨房给你们准备了你们最爱吃的东西,还熬着热汤,等一下进屋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听着木兰轻柔的声音,李江和苏文心中的忐忑消去,再怎么样,不是还有大嫂(姐姐)在吗? 等李江和苏文换下风尘仆仆的衣服,喝下一碗热汤之后,这才到李石的跟前小心的听训。 李石看了一眼屋里好奇看着他们的孩子,到底没当着他们的面教训李江和苏文,而是点头道:“坐下吧,晚上我们先吃一顿团圆饭。” 李江和苏文就松了一口气。 苏文笑嘻嘻的凑到木兰跟前,“姐姐,桃子和媛媛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到时候把他们接来,我们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这几年,不是这个缺席,就是那个忙,全家一起团聚吃个饭的机会少之又少。 “致德和登才只怕要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到时他们回来我就叫人去接。” 349第349章教育 郑致德三年前就升官了,还是在江南任职。 郑家努力多年,身上的罪臣身份总算是光明正大的以功绩消掉了。 郑将军一年前正式调回京城,他年纪大了,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的身体很不好,因此回到京城,一半是为了养病。 好事要来来一双,也许是因为悬在家族头上的利剑消除,郑致德的大哥压力顿减,总算是和妻子传出了喜讯。 媛媛都有了三个孩子,最大的一个都五岁了,这对郑大奶奶的压力一直很大,郑太太也一直希望大儿媳能怀孕。 所以喜讯刚传来,郑太太就立马收拾东西回京城伺候大儿媳去了。 丈夫回了京城,大儿媳也有了身孕,就算是舍不得几个孙子,郑太太也不得不回京城,何况,这还是大喜事。 李登才则是在三年前考了庶吉士,然后直接留在京城了。 桃子自然跟随丈夫入京。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故土难离,到底没跟着去。 李登才在仕途上没什么野心,甚至可以说是懒散的,要不是家里希望他能有个身份,他连会试都不太想要参加的。 眼见着李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李登才干脆先斩后奏辞官,打算回江南教书,不然在江南做个小官也行,总之,他要回家和家人在一起。 李登才很是光棍的和吏部这样要求。 要么让他去做个博士,要么就在江南那块地找个小地方让他呆着,总之,他不要在京城追求仕途了。 若吏部做主的不是苏定,负责的官员一定会将李登才臭骂一顿,然后赶出去,爱干嘛干嘛去。 但在吏部,现在无人能越过苏定。 所以,李登才成了孝敬的典范,皇上甚至亲自过问了一声,赞叹李登才一声孝心可嘉。 当然,皇上并不欣赏李登才这样的人才,他要的是有野心的政治家,因为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更好的管理治下的百姓。 比如李江和苏文。 但他以孝治天下,孝与忠向来连在一起,就算他本人不太提倡李登才的做法和思想,但这不妨碍他夸奖对方。 所以,还在江南想着帮儿子走走关系进入六部历练李老爷直接怒发冲冠了。 偏偏,吏部的文书也发给李登才了。 年前李登才就可以交接手上的事回府城去当一五品的通判。 从一七品的翰林院学士成了一五品的通判,妥妥的升官啊。 李老爷顿时不愤怒了,只是很可惜,若是这个儿子有些野心,这样的路说不定能一路走到前面,说不定还有机会拜相。 偏偏,那小子一点也没有当官的野心。 心态太过平和什么的也很让人烦恼的。 得知过年的时候郑致德和李登才都会回来,李江和苏文顿时放心了。 他们也很久没见过两个妹妹和妹夫了。 孩子们第一次看见家里这么多大人聚在一起,一时都有些放不开,后来见大人们只顾着自己说话,并没有对他们多家约束,就慢慢的玩起来。 阳阳胆子最大,不敢跑到木兰跟前,直接去找最疼爱自己的父亲,“爹爹,我想吃葡萄,弟弟们也想吃,妹妹也想吃,哥哥们也想吃。” 妞妞和明明就眼巴巴的看着。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更别说葡萄这种反季节水果了。 阳阳他们在家里的隔一段时间还能尝尝鲜,加上夏天的时候又是敞开了肚皮吃,所以倒是不特别馋。 但妞妞和明明不一样,就算王氏和傅氏舍得花钱买那样水灵灵的葡萄,在小县城中可劲儿的让她们买的也很少。 所以孩子们是真的很馋。 苏文惊奇,“家里还有葡萄?” “这几年天气冷,你大哥就叫人挖了地龙,因为每年冬天你们都吵着要吃青菜,我就叫人把地龙拐了一个弯,从大棚子底下穿过去,好歹也有些热气透出来,加上我们家棚子盖得好,我就叫人移了一株葡萄过去,本来只是试试,谁知道今年还真就结了几串葡萄。” 苏文眼睛闪亮亮的,对几个孩子吆喝道:“舅舅明天带你们摘葡萄去!” 李江挑眉,“摘了就不易保存了,你还是悠着些吧。” 苏文却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大冷的天,外头还下着雪呢,就是放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坏不了,何况,这有这么多小肚子,还怕吃不完?” 李江瞥了他一眼,暗道一声“蠢货”,冬天的葡萄这么珍贵,自然是要留着到过年的时候吃的,难道现在就一气吃完? 几个孩子却欢呼起来,妞妞就直接钻进父亲的怀里,“爹爹,我明天要吃两串。” “可不能吃这么多,小心吃坏了肚子。” 阳阳和天天和各自找了自己的父亲,李毅和李彬就坐在木兰这边,明明站在那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扭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犹豫着没敢上前。 李石见了微微皱眉,木兰也发现了明明的异处,眉头微蹙,就冲他招手,“明明,到大伯母这儿来。” 明明看了母亲一眼,这才小步的走过去。 木兰摸着他的头问,“你想不想和哥哥姐姐弟弟们去摘葡萄?” 明明狠狠地点头。 看着眼前满眼希望,却努力抑制的孩子,木兰好笑,心中却微酸,“那明天你可要早点起来,要和大家吃过了晚饭才过去。” 李江见木兰哄着儿子,心头一跳,再去看李石,就不由低下头去。 春红已经做好了饭菜,周春过来示下,“大太太,饭摆在哪里?” 木兰看了一圈,见孩子们都有些冷,就道:“就摆在东间,拿大桌子摆上。” 东间是他们一家以往守岁的地方,那里也通了地龙,与他们房间的地龙相连,只要打开开关就行,那边再暂时断了他们的地龙,连花费都不涨多少。 吃过饭,木兰就让人将饭桌都扯下,和孩子们坐在炕上玩,王氏和傅氏则坐在一起说话,却都不由关心的看向李石书房的方向。 刚才李石的脸色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王氏和傅氏却能感受到其中的低气压。 她们不知道丈夫又怎么惹到这位当家人了,但显然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就是了。 这才是回家的第一天呢。 其实,李石也不想在回家的第一天就找了个小子的麻烦。 虽然他面上不显,但对两个孩子回来他自然高兴,不然他也不会一早跟着木兰到大门口去接人。 这几年李江和苏文都长进了不少,他看在眼里,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他们了。 可看着几个孩子,李石还是没能忍住脾气。 和对几个小的孩子不同,李石对李江和苏文一向严厉。 也许是因为他们继承了他的理想,也因为他对他们寄予了太多的希望,总之,李石对俩人一直很严格。 这种严格,不仅是在学业和事业上,也在他们的为人处事和教育上。 李石看着已有一年没见过的两人,示意他们坐下。 李江看了一圈,就拿着小炉子上的茶壶给李石沏茶。 李石抚摸着茶杯,沉沉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我与木兰这一生最骄傲的是什么吗?” 李江和苏文相视一眼,摇头。 “是你们!”李石道:“我和木兰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你们,最骄傲的也是你们。” 李江和苏文都绷直了背听着。 “一个家族是否能延续和兴盛,看的是后辈,而木兰曾与我说过,这世上没有不可爱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父母。孩子,不仅是血脉的延续,也是你们一生中的另一半责任和事业,那我问你们,你们这一半的责任和事业做到了多少?” 李江羞愧的低下头,苏文眨眨眼,弱弱的道:“妞妞是女孩……” 李石看着苏文道:“媛媛和桃子也是女孩,她们也是跟着我读书的,教女与教子一样,父亲都是不可或缺的。” 苏文低下头。 他宠妞妞,但妞妞的教育是一直交给王氏的。 李江的脸通红,比起苏文,他更加不如。 南阳县的情况比定远县要更复杂,在定远县,苏定几乎是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底下的人都照做,很少会有异议。 但南阳县不一样,他要兼顾各方利益,还要调节读书人与农民的各种矛盾,也因此,南阳县有如今的成就,李江需要付出比苏文更多的精力。 这几年傅氏身体健康却一直没能怀孕就是因为他忙的。 他忙的连香火都顾不上了,又怎么可能抽出时间来教育儿子? 因为怕儿子被傅氏宠坏,李江一见到儿子就是板着脸考校功课和讲道理,弄到最后,儿子一见到他就害怕。 刚才明明的反应他自然也看在眼里,一时心中又酸又涩又心疼。 “我知道你们急于做出一番成绩,但官场可以一步一步走,哪怕是倒退了,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再往前走,但孩子不一样,他们在一天一天长大,在不断的接受环境给他们的认知,有些思想一旦有了就很难消除,有些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改过来。” “妞妞已经四岁,王氏将她教得很好,只是你教了她什么?”李石说完苏文,扭头看向李江,眉头蹙起,“明明是男孩子,不是女孩子!” 350第350章活动 李旭明将近五岁了,明年就可以启蒙,但他平时还好,但一见到李石李江他们就缩着脖子,李石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就想纠正过来。 李家的子孙怎能这样畏畏缩缩的,养得连女儿都不如了。 妞妞还敢笑嘻嘻的和他说话呢。 只是木兰拦住了。 李石又能教育多长时间呢?明明以后是要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 与其去纠正孩子的行为,不如去纠正父母的教育方式。 李石就一直忍着等李江回来。 本来他是打算过几天再提这件事的,可今天却看见明明连自己的父亲都如此畏惧。 李石并没有错过孩子眼里的渴望,这让李石对李江更加的恼怒。 李石面上严厉,但其实对孩子最心软。不管对李江和苏文多严厉,他都尽量不让李江和苏文受委屈,更不允许别人欺负他们。 可现在日子好了,父子亲情却变成这样。 李石将李江臭骂一顿,见他羞愧的低下头了,就对苏文道:“你先去吧,我与他有话说。” 苏文就同情的看了李江一眼,跑去找木兰了。 李石眯着眼道:“王氏是因为身体不好,这才时隔四年才有鸣儿,你与傅氏皆都身体健康,为何这么多年还只有明明一个?” 李江羞愧的低下头。 因为他太忙了! 家庭与事业,并不是要失去一样才能得到另一样的。 李石不希望他们年老以后会后悔自己年轻时的选择。 明明觉得很快活,原来回老宅父亲就会抱他了。 明明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炫耀的看向阳阳和天天,眼里明白的写着,快看,我爹抱我了! 阳阳和天天还没能理解这么复杂的眼神,因此直接跑过他们向前面冲去。 李毅抱着妞妞,李彬拿着一堆篮子紧跟在后面,“你们小心一些,各自的篮子自己拿着,我不帮你们拿了。” 李彬将他们的小篮子递给他们。 阳阳接过篮子就跑,天天跌跌撞撞的抓紧篮子,见哥哥一下子就转过弯不见了,就瘪嘴委屈道:“哥哥——”天天委屈的看着李彬,“二哥,哥哥又不要我了。” 李彬拿着剩下的篮子,抽了抽嘴角,冲前面喊道:“阳阳,你给我回来带天天!” 阳阳不情愿的跑回来牵天天的手,抱怨道:“你真是烦死了,自己走不行吗?非要我带着,等一下我去摘葡萄,你不许缠着我。” “我也要摘葡萄。” “你太矮了,够不到。” “那我叫爹爹抱着。” “不行,”阳阳想也不想道:“爹爹要抱我……” 后院临近河边的地方木兰都给搭建了大棚,这里紧挨着后头的围墙,但也有小门通着,所以浇菜园很方便。 这里的泥土本来很稀薄,别说种果树,就是种菜都很难成活。 这还是建房子和往年疏通河道的时候,木兰将挖起来的泥土堆砌起来的。 不然两边的宅子虽然大,也不可能种活这么多的花树。 一个足有六分地的大棚子紧挨着墙壁立在那里。 阳阳拉着天天熟门熟路的选择一个进去,已经栽种两年的葡萄沿着棚子爬着,绿绿葱葱的,让进入这里的人精神一轻。 李江轻叹,“嫂子真是太会过日子了。” 李江将孩子们聚在一起,道:“不许糟蹋东西,都给我小心一些,别踩坏了蔬菜。小毅,你看着妞妞,我带着明明和天天,小彬,你就带着阳阳。” 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棚子,好奇的张望。 李江就把他的小篮子交给他,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问道:“明明,你想不想摘葡萄?” 明明狠狠地点头。 李江就抱着他凑到一串葡萄跟前,低声教他怎么摘下来。 等明明亲自摘下一串,就自己欢呼起来,欢呼过后又有些忐忑的看了父亲一眼,母亲说过,在父亲面前要乖,不能大声喧哗,更不能哭闹,但见父亲笑盈盈的看着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明明这才逐渐放开。 李江又抱着他摘了两串,这才放他下来与阳阳去玩,抱起天天,“叔叔抱着你摘。” 天天欢呼,兴致勃勃的一连摘了好多。 每个人都摘了一些,然后就将目光放在棚子里其他的瓜果蔬菜上面,李江就在一旁低声指导他们,几个小萝卜头聚在一起你追我赶,甚至还踩坏了一些蔬菜…… 李江忙把孩子们都赶出去,这些菜可都是嫂子精心种的,要知道踩坏了,回头被收拾的是他这个看护孩子的人。 每个人拿着自己的小篮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明明和妞妞跑在最前面,阳阳虽然最大,却还要看着弟弟,反而落在了最后。 李毅见状抿嘴一笑,虽然阳阳总是对天天恶声恶气的,却总是会照顾弟弟。 “哎呀,还真的是葡萄呢。”王氏蹲下看妞妞篮子里的东西,柔声问道:“这些都是你摘的?” 妞妞高兴的点头,“是大哥哥抱着我摘的。” 王氏就对李毅道谢,李毅笑道:“舅母客气了,照顾妹妹本就是我的责任。” 傅氏也去看明明的篮子,低声问他,“你的也是自己摘的?” “是爹爹抱着我摘的。”明明兴奋的和母亲分享。 傅氏吃惊的看向李江,见他面色柔和的看着明明,心中微讶,李江对儿子要求一向严格,少有见到这么温和的时候。 不过傅氏没有多想,只当是回老宅过年的缘故。 丈夫与儿子亲近,傅氏自然乐见其成。 李江忙着与儿子培养感情,将儿子的胆子练大,他已经决定,以后要将儿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 这段时间,看了阳阳与大哥的相处,李江才知道,原来教育孩子还可以这样教育的。 可他明明记得,大哥以前都是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若是道理说不通的时候就罚他们去跪祠堂或是直接打板子,什么时候这么温和过了? 虽然李江和苏文都有些羡慕嫉妒,但也不得不承认,李石现在这样的教育方法更好,至少现阶段看来阳阳就被教育得很好。 即将过年,庄子上的庄头来送年货。 李石直接让傅氏负责,苏文名下的则送到王氏那边去,年货是一起置办的,也一并交给了两人,这样算下来,木兰就是家里最清闲的一个了,每天只负责带孩子。 李石这才满意,抱着木兰道:“这下子你可以好好养养了。”李石从旁边摸出一本书,“这事我淘换来的,我们一起看看。” “什么书?”木兰接过去,“我可看不懂你的那些医术……”木兰翻开,只第一页就涨红了脸,她将书摔到李石怀里,一脚将人踢下床,“你给我看的什么东西?” 李石爬起来按住妻子,哄道:“这也是医术,这是易孕的姿势,天天快三岁了,我们可以准备着要个女儿了,这是我从钟先生那里拿的……” 木兰脸更红,“你竟然丢人到先生那里去了。” 李石见状,急智的扭头吹灭蜡烛,拉着妻子就压了上去,他怎么忘了,就算已经成亲九年,妻子在某些方面依然羞涩,好在开头的几个姿势他都记住了…… 木兰一连两天都不理李石,李石嘿嘿一笑,并不介意,依然每天眼含笑意的看着妻子,就好像宠溺的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木兰就有些无奈,以前李石不是这样的,但自从那次她表明了心意,他就有些赖皮起来,在大家面前还好,他还是那个儒雅有礼的李石,私底下却…… 木兰瞪着他。 李石一笑,就赖在了妻子身边,“江儿和阿文开春就要去京城,我们将家里交给傅氏和王氏,我们带着阳阳和天天去扬州好不好?” “去扬州?” 李石点头,“医馆要开到扬州,大掌柜让我有空去看一眼,扬州的西湖和大明寺久负盛名,我想带你去看看。” 木兰心动起来。 其实要不是阳阳和天天还小,俩人又是跟着他们长大,暂时割舍不下,李石连他们也不想带的。 好在钱塘到扬州并不多远,带上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去多长时间?” 李石见妻子心动,就兴致勃勃的道:“既然要去游玩,那没有十天半个月自然是不行的,时间长一些,你和孩子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春天,正是播种时刻,庄子里……” “交给傅氏就是了。”对方肯定也很乐意接手。 李石就是看傅氏和王氏在家,这才动了带木兰出去的心思,不然他也放心不下家里。 “那好,等江儿和阿文去京城我们就出发。” 李石还以为木兰会考虑几天,谁知道木兰马上就应下了。 看着眼睛发亮的妻子,李石就知道木兰到底有多渴望出去旅游了。 李石就第一次盼着李江和苏文赶紧去京城。 于是,李江和苏文就慢慢的发现,大哥(姐夫)好像越来越嫌弃他们了。 年节将近,许多礼节都要走。 李石就趁着这个机会,带李江和苏文去拜访了一下钱塘知府安宣义。 虽然李江和苏文留在府城的可能性很小,但在官场上多认识一个人总是不会有错的。 安宣义老实,却又带着一些读书人的狡诈,但他书呆子的名号却是不假,此人是实在爱书,也信书。 而李江和苏文在李石和木兰的影响下,不管多累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读书,因此很快就和安宣义说到了一起。 在过年前的一段时间,两人受到他频繁的邀约。 351第351章人脉 李石一开始心中还有些疑虑,等收到苏定的信,就好笑起来了,“看来这知府大人要比我们所想的要聪明得多。” 李江和苏文不解。 李石就把信给他们看,“府城中谁不知道知府大人喜欢看书谈书?投其所好的人也不少,可你们才见一面就能说到一块儿去……”李石摇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们的原因,现如今看来,这位知府大人的消息也很灵通,这是有意和你们交往来了。” 李江和苏文看过信,眼里都闪过惊喜。 苏文笑嘻嘻的道:“各取所需罢了。” 李江则板着脸道:“虽然这样说,但若能真正相交,自然比利益相交要好得多。” “那你们就当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吧。” 李江和苏文应下。 苏定来信,李江和苏文被皇上过问,很是夸了一顿。 如果是别的毫无根基的官员被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样夸,是福是祸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但现在苏定是吏部尚书,赖五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谁也不敢拿李江和苏文开刀,反而,他们的仕途会更加的顺利。 自然,得到了就要付出,以后,大家都会将李江和苏定划为苏定和赖五的人。 他们当中有一个出事,他们就会受到牵连。 而且,以后他们肯定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们的人一些方便。 因为有了内部消息,李江和苏文就没有那么心急了。 进入二月这才启程进京,到达京城刚好是春闱放榜。 到城门口接他们的有王家和安国公府的人,只不过互相之间也不认识,直到奔到马车前这才知道。 王家的下人稍后退了一步,安国公府的下人就上前一步高声禀道:“小的给二爷三爷请安,国公爷让小的来接两位爷,夫人已经收拾好了院子,就等着您二位回去了,国公爷现如今在西山军营里练兵,得五天后才能休沐回来,不过国公爷留下了帖子,二爷三爷若是要去拜访,直接拿了名帖,带着管家去就是了。” 李江好笑,“你这嘴倒利索,孙大总管上哪儿找来的?”李江见他没脸没皮的憨笑,也不再逗他,看向王家的下人,温声问道:“现在春闱可放榜了?不知道你家少爷考得如何。” 苏文也掀开车帘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王家的下人就松了一口气,笑道:“已经放榜了,大爷考中了二甲十八名,二爷却是中了三甲,我们老爷让二爷三年后再来。” “那也很不错了,你们二爷才多大?”苏文高兴道:“回头我就去给岳父请安,你们先回去,就说我稍后就来。” 王家的下人就知道苏文是要住到安国公府的,忙躬身退下了。 一行人的马车直接去了安国公府。 孙总管已经带了下人在大门口候着了,见到马车过来,忙上前请安,恭敬的道:“二爷,三爷,夫人在内院等着呢。” 苏文点头,“辛苦孙总管了。” “这是小的份内之事。” 李江和苏文一笑,并不置可否。 他们并不是赖家人,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怎么能是他份内之事呢? 现在他当他们做主子,也不过是因为赖五的情分,可以后赖五不在了,三家的来往也就少了。 所以,不管赖五对他们多亲近,他们都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俩人先去给许氏请安,指着外头的两辆马车道:“那是我大哥嫂子给准备的土特产,你叫人给卸下来吧。” 孙总管让管事去负责,自己亲自领了两人过去。 许氏给李江和苏文安排的是前院的院子,李江和苏文除了每天的请安也轻易不到后面去。 许氏感叹,“所以我才说这门亲好啊,对比荣家,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是太太的福气呢。” “所以我们要惜福,你回头敲打一下府里伺候的人,若是有人冲撞怠慢了两位爷,直接打板子发卖出去,我这是轻的,若是国公爷回来处置就没这么简单了。”许氏顿了顿,又道:“你让奶娘们带着旭儿三兄弟去前院,让他们叔侄也亲近亲近。” 许氏对李江和苏文看重,一个重要原因是赖五的态度,还有一个则是因为木兰了。 许氏和木兰的通信一直没断过。 俩人年龄相仿,脾气也都差不多,因此倒成了好朋友。 苏文和李江拜访了许氏,只简单梳洗一下,就带了东西过去王家。 王家是大族,在这边也有房子,但也因为族人太多,住房很紧张。 但王先生是带着儿子来赶考的,王家对科举读书尤为重视,凡是来京城求学的都可以住在王家安排的房子里,而若是来科举的,王家还会提供他们的吃食嚼用,可以说是尽可能的让王家的子弟全身心的投入到考试当中。 而王家在朝中为官的子弟就有二十多人,其中还不算在国子监中任博士教书的。 这样的才是世家大族。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雄心激起,都有些豪情万丈的感觉。 若是他们的家族也能如此…… 王先生父子三人住在王家一个偏院里,李江和苏文都以学生身份见礼。 王先生欣慰的看着俩人,然后又有些责怪道:“你们怎么到这时才来?既要跑官就该积极些,人家早半个月前就进京了,有的甚至二月份就到了京城排队,你们……”王先生摇头,“还是太过年轻了。” 苏文摸摸鼻子,虽然书房里没外人,但也没敢告诉岳父他有后台,只是和李江垂手听训。 倒是李江似真似假的解释了一句,“因为没年轻被圣上点名过,我们怕来得太早遭人眼,来得太晚遭人口舌,所以才选择二月上路的,到这儿刚好,不早不晚。” 王家当官的不少,王先生那时候又在京城,自然知道皇上夸他们俩人的话,闻言点头,“不错,倒是我心急了。” 苏文就问起小舅子,“……殿试准备得如何了?” “有四分准了。” 以小舅子谦虚的程度,那就是八分的把握了。 不过殿试的名次和会试一般都相差不大,只要不殿前失仪和说什么犯忌讳的话,都能过的。 自然,若是对答优秀,也是有一跃成名的。 苏文和李江就传授了一些技巧和介绍了一下当年他们殿试的情况,让两个即将参加殿试的考生心里准备更足了一些。 王先生暗暗点头。 虽然他也参加过殿试,但那是前朝的,有些知识和应对已经不适用,最关键的是,苏文和李江参加过当今的殿试,这对两个儿子来说是非常珍贵的经验。 王先生对跑官还没李江熟悉,因此并没有多少建议可以提,但王家门生故旧不少,加上王家又是书香世家,出仕的子弟也多是在中上及下的官职上任职,他们的人脉比苏定和赖五的人脉更合适李江和苏文。 李石当初与王家联姻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一连两天,都由王先生带着两人去拜访几位故旧亲戚。 李江和苏文考核全优,政绩有目共睹,又有皇帝的御口夸赞,就算没有五品官职,六品是铁定的了。 他们不可能再去做一方县令,那么今后要交际只多不少,人脉就是必不可少的。 而中等及中下等官员的人脉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 而李江和苏文结交王家的人脉,无疑会分去一些王家的资源。 王家的人自然不愿意让外人插手其中,若是和他们一样的世家子弟,至少还能资源交换,但李苏两家根基浅,没听说过李江苏文的王家子弟自然觉得俩人白占王家的便宜,很看不惯两人。 若不是因为王先生辈分高,早闹出事来了。 但总有王先生看不到的地方。 这一次,李江和苏文就在通往偏院的一条小道上被拦住了。 王家的几个子弟拦住李江和苏文,嘲笑道:“两位来得倒是勤快,这几日我怎么日日都能看见你们?” 苏文挑眉,吐句道:“那真是奇怪,我竟是一次也没见过仁兄。”苏文上下扫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轻蔑的语气让人光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嘲笑我?” 苏文诧异,“仁兄怎会这样想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太不留心,仁兄几乎天天能看见我们,而我们竟然一次也没发现过仁兄。” 这不是在骂他偷窥吗? 那人冷下脸来,也不顾及后头拉着他衣袖的堂兄,讽笑道:“你们自然是看不见我们的,只怕彼时你们眼里只有升官发财吧?用着王家资源做着美梦,倒是一点也不害臊。” 苏文也冷下脸来,李江则可怜的看了那人一眼,拦住苏文,摇头晃脑的道:“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苏王两家既已联姻,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何况,苏文不过是来拜见他岳父,这位仁兄却说这样的话,难道还不许苏文尽孝心不成?” 婚姻结两姓之好,李苏两家自然不可能单方面从王家获利,那样的合作关系并不长久。 王家从李苏两家身上获得的同样不少,别的不说,殿试之后,苏文肯定是会把两个小舅子介绍给苏定认识的。 苏定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去向选拔考核录用。 352第352章迁怒 拦住李江苏文的人不屑的道:“尽孝心?想要借我们王家的势就直说,如此道貌岸然好不恶心。” 李江和苏文冷下脸来,看了几人一眼,“既然王家是这样认为的,那在下及家弟就不打扰了。”说着扯着苏文就转身离开。 没道理别人“啪啪”的打脸,他们还要笑脸相迎,与王家是交换,又不是他们单方面的相求而已。 李江和苏文心情不悦的回到安国公府,正好碰到要出来接俩人回去的孙总管,“二爷三爷回来了,国公爷也回来了,正要叫小的去接您二位呢。” 李江和苏文收敛情绪,“赖五叔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休沐吗?” “国公爷等不及,特意跟皇上请了假,今儿才批下来的,国公爷一拿到假就回来了。” 自上次祭祖后,赖五有好几年不曾见过他们了。 看到李江和苏文,高兴的哈哈笑,“不错,不错,长得是丰神俊朗,我听说你们这几日都在外头跑,吏部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李江笑道:“还未面见过圣上,吏部那里也不能给出什么确切的消息,不过我们两个还想多积累一些经验,因此还是要外放,京城这边自然要多认识几位大人为好。” 李江和苏文是地方官,苏定的官职太高,他们也不能什么都指望着苏定,而赖五是武官,地方上的许多事情他说不上话,而且,他们俩的野心不小,以后自然要有单属于自己的人脉,不能处处仰仗他人。 赖五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朝中有人好做官,“那没问题,不过我认识的文官不多,但你婶婶不一样,回头我请你几个舅爷和舅舅吃饭,你们读书人能说到一块儿去。” 赖五所说的舅爷舅舅就是许氏的叔叔和兄弟了。 赖五惋惜,“可惜你们舅舅和表兄一家都被借调去了德州,不然可以请他们一块儿过来喝酒了。” 苏文忙道:“我已经给舅舅写了信,他们若是不能来京城相聚,我和二哥回去的时候会特意绕道德州,临来时,姐姐还给舅舅舅妈准备了不少东西,怎么说也是要送过去的。” “最近没什么战事,应该不成什么问题。”赖五想了想,拍手道:“何况你表兄现在立了军工,现在已是一校尉,再努力一番,成为一方参将,到时候你舅舅舅妈就能享清福了。” 苏文举起酒杯,“那也是有赖五叔照顾。” 只有当上了参将,才能消家人军籍,以后碰上战事,才不会被征用。 不要以为当兵可以建功立业就有人愿意去当,十万人中能有几人做到参将以上? 其他人要么战死沙场,要么一生孤苦守卫边疆,这个时代当兵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苏文酒量浅,李江更浅,所以酒席上多是苏文挡酒,最后苏文是被李江扶着回去的。 赖五见了哈哈大笑,眉梢间俱是笑意,许氏见了怪道:“你也是,明知道他们酒量浅还一个劲儿的灌他们,真是为老不尊,还有,大夫明明说你不宜饮酒,你怎么又喝这么多的酒?” 赖五摸摸鼻子,忙转移话题,“那三个小子呢?叫他们多和他们二哥三哥玩,也让他们从小就知道什么是兄友弟恭。” 许氏无语的看着转移话题的丈夫。 李江将苏文扶回房间,墨星和墨松忙上前伺候。 李江洗漱换好衣服,拖着鞋子过来,看着还算清醒的苏文,对墨星和墨松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和你们三爷有话说,晚上就歇在这里了。” 躺在床上的苏文就挪挪身子,给李江让出一个位置。 “明日只怕王家就找上门来了,这件事还是不要叫赖五叔知道,不然他一插手,事情就更复杂了。” 苏文哼哼两声。 李江和苏文虽然很不悦,但王先生是他们的授业恩师,又是苏文的岳父,对他们也一直很好。 赖五做事一向霸道,他真要插手,那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不过你出面也不合适,所以明天你就继续醉着吧,我出面应付,先生只怕不会来,王家来的是其他人,我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李江和王先生是师徒关系,但跟王家其他人可没关系。 苏文“嗯”了一声,翻了一个身沉沉的睡过去了。 李江看着抱着被子睡的苏文,嘀咕了一句,“真是不操心的人,跟头猪似的。”扯过被子也睡了。 他们俩人是睡得安稳了,那边王家却不消停了。 王先生早和李江苏文说好今天去拜访他一同科,谁知道今天左等右等不见人,叫人去问,这才知道俩人被挡住气走的事。 王先生直接气得砸碎了一个茶杯。 他不是本家的人,十几年来只住过这一次,这府里的奴才自然没有他的人,所以做什么事都有些不方便。 底下的仆人迎高踩低他忍了,但这次直接把巴掌呼到他脸上来,王先生自然不能忍。 他教书二十几年,身上读书人的傲气不减反增,因此连本家兄弟那里都没打招呼,直接叫两个儿子收拾东西就走。 王家的管家和下人只是象征性的拦了一下,然后就放人离开了。 王先生是旁支,又离开山东本家二十多年,虽说没五年的祭祖都会回去,每年的节礼也从不少,但本家的管家和下人还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他们的作态让王先生更气。 直接在外头租了一个院子住下,等他们安定下来,天也黑了,王先生本来还想叫儿子去看看李江和苏文,想想也就算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是。 王先生一走,管家就让人汇报给了当家主母王陈氏。 王陈氏想了一下才记起王先生这号人物,不在意的挥手道:“走了就走了吧,回头等老爷回来你与老爷说一声就是了,反正春闱已经结束,他们要回去我们也不能拦着。” 来汇报的人张张嘴,很想说人家的两个儿子都考中了,是要参加殿试的。 但想到当家太太对这些打秋风的亲戚一直看不上眼,也就识趣的没提醒。 不怪王陈氏不上心,他们是留守京城的本家嫡支,但每年上门来打秋风的王家族人不知道有多少,加上那些来求学的,来赶考的,一次两次的,王陈氏都还算热情的招待人,二十多年过去,再多的热情也给消磨完了。 所以王陈氏从不管这些事,来族人和亲戚了就交给管家安排,除了嫡支或比较强大的庶支外,王陈氏从不亲自出面,对下面的王家子弟自然也不多了解。 而且,王先生在两个儿子考中后,不想他们骄傲自满,因此都是低调处理,连酒席都没有办一桌。 王老爷倒是想办,但王先生推辞了,王老爷也就不强求了。 因此,王陈氏还真的不怎么知道王先生。 直到王老爷下衙回来,吃过晚饭,管事过来回禀一声,王老爷看着淡然的妻子,一下子就把饭桌给掀了。 王陈氏吓了一跳。 王老爷就指着王陈氏说不出话来,最后连道两声“蠢货”,这才拂袖而去。 等知道今天几个王家子弟和自己的庶子拦住李江和苏文的事后直接气得胸口疼,直接拿着柳条抽了庶子一顿,骂道:“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他们叫你去拦人你就去拦人,他们叫你死,你是不是就不活了?” 庶子被抽的“哇哇”叫,辩解道:“我说的也没错,他们的确是巴着我们王家,偏还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我就是看不惯!” “蠢货!你知道苏文的姐姐和李江的嫂子是谁吗?她是吏部尚书苏定的同胞妹妹,苏文还是安国公的侄子,你以为王家的光是白借的?今年我们王家有四个子弟参加殿试,以后说不定有更多……” 王老爷说到这里,直接一脚踢在庶子的屁股上,狠狠地道:“我们王家的打算都叫你给坏了!” 王家是书香世家,还很会读书,每次科举都或多或少有些收获,而为官的更不少,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百年来,真正能掌权的很少,现在官职最大的是任江陵转运使的堂兄,也不过是三品。 而堂兄今年五十有六了,他又能再任几年? 王家当官的人虽多,但…… 王老爷叹息一声。 也因为这个,他对每一个能考中进士的族人都很重视,并为他们提供尽可能多的资源,就是希望可以培养出一个人来,不然,王家长久的远离政治中心,他们现有的资源总有一天会被别的家族侵占。 安国公先不说,光苏定一人,就足够王家与李江苏文交好了。 何况,俩人还是族弟的学生,那苏文更是王家的女婿。 真不知道他们这几个蠢货脑子里在想什么。 王老爷急匆匆的要连夜去给族弟赔礼道歉,管家缩着脖子提醒,“老爷,现在已经快要宵禁了……” 王老爷恶狠狠的瞪着管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们挑唆的,平时迎高踩低,狗眼看人低,哪里少了你们这几个刁奴?” 这明显是迁怒了。 管家忙跪下磕头。 大家都要求加更,雨竹也想给自己多一些动力,所以,从这个月开始,月票达到三十,六十,九十,每递增三十张的时候我就加更一章,要想加更,大家就拿月票来砸吧,当然,我也会努力的。 353第353章面圣 王老爷一大早上就叫人去找到王先生租的房子,匆忙叫人去请假之后,自己就亲自去给王先生赔礼道歉。 李江和苏文那里,还是要王先生亲自出面比较好一些。 王先生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和本家闹僵,所以他虽然还冷着脸,但对着这位本家堂兄依然是以礼相待。 王老爷懊悔道:“朝中政事繁忙,家中的事难免就有些疏忽,我实在不知道家中还有这样的恶奴,让七弟受委屈了。回头我将人绑了,七弟回去后想要怎么处置就这么处置。” 王先生扯扯嘴角,道:“四哥不用客气,再过几日我们也要回去了,我正好带着两个孩子四处走走,出入难免有些不方便,何况这院子租下来是一次性付足了两个月的房租,顾我们父子三人在这儿住就好。” 王老爷有些尴尬,“七弟还在怪我?” 王先生摇头,正容道:“我真不怪四哥,只是四哥也该多注意一些,族中子弟借住的不少,其中不乏家贫才茂之人,这些人都是我王家的财富,若因为奴仆作耗损了王家的情谊,让族中子弟对本家有所怨忿,那不是白费了先祖所设立的这条规矩,反而还给王家招来祸端。” 因为子弟怨忿而报复本家的事例其实不少,这也是世家一直在规避的。 王老爷也不由正色起来,知道族弟是真的为家族考虑,但也知道只怕很难再请他回去了。 王老爷只好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说起李江和苏文的事来,“……几个孩子顽劣,并不懂其中要害,还请七弟从中调停,莫让女婿怨了我们王家才是。” 王先生冷笑道:“他不过一个七品县令,朝中又无人,有何可怨忿的?四哥多虑了。” 王老爷见王先生讥讽,忙道:“七弟莫要生气,几个孽障我已经绑了,回头你只管拉了他们去给李家苏家赔礼。”说着起身作揖,苦笑道:“七弟刚才说了一番明白话,为兄也不瞒你,我们王家现在正是要紧时候,若是能得苏定一丝帮助,那今后这路就顺畅多了……” 王老爷推心置腹,但王先生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打动的。 他住到王家也有一段时间了,看得清清楚楚,这位族兄虽然有心,却无才,王家留在京城的人才有多少?这位族兄负责这些事务都有些忙乱,大部分都是交给管家与内宅处理,就算他现在一时心软出面了,只怕以后也会故态重起,那还不如趁此机会让这位族兄明白过来,也让本家有所作为。 李江和苏文他都了解,苏文不用担心,此事涉及王家,李江应该不会叫他出面,李江虽然有些刁钻,但看在他的面上也不会多加为难。 想通这一点,王先生就拒绝了为王家出面说服李江和苏文,倒是主动提供了一个帖子。 王老爷失望,无奈的告辞。 若是时间充足,他自然可以慢慢的说服族弟,就是不行,还可以动用家族施压,但昨天事情发生,最好今天就上门解决,不然事情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王老爷咬咬牙,回去就把自个的庶子给绑了押上安国公府。 李江没料到王老爷这么狠,他还以为王家有人来向他们道歉就完了呢。 这一负荆请罪,想瞒着赖五也不可能了。 李江让人请他们进书房说话。 没多久,王老爷的庶子就被丢到外头院子里候着,谁也不知道王老爷和李江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反正,王老爷出来的时候,他脸色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没有特别差,只是对着庶子磨牙了一下。 李江这才回屋去找苏定。 苏定正在练字,见他进来就问道:“怎么样?” “他已经答应了。” 苏文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江却发愁,“我们来的时候带的银两倒不少,但这样一来准备的东西就不够了。” 苏文也板下脸,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有什么,我们不是额外准备了不少土特产吗?” 李江张张嘴,“可那是真的土特产。” 苏文翻着白眼道:“你还真的想去贿赂他人啊?我们两个身上加起来才五百两银子,这点钱谁看得上啊,而且,我们回头还要回家呢。” 李江顿时不说话了,勉强道:“土特产就土特产吧。” 苏文顿时满意道:“我们两个都是清官,这几年在任上不赚钱也就罢了,反而还贴进去一些,这时候哪里还有钱走关系?我看,送土特产就很好,都是家里地出产的,既有情义又不特别贵重,收的人也很放心不是?” 收的人自然很放心,只是不知道开心不开心就是了。 李江和苏文第二次跑官,第一次是苏定直接给他们选的不上不下的县城,所以一文钱没花,这次来跑官,他们也不想塞钱办事,因此俩人身上算是盘缠就一共带了五百两。 之后还要绕道德州去看钱舅舅,要不是为了预防意外发生,按俩人的打算,每个人带上五十两银子也就够了…… 俩人还在商量着礼品的事,赖五就叫人来叫他们过去,直接问道:“你们在王家受委屈了?” 李江就不在意的笑道:“赖五叔看我们像是受委屈的样子吗?” 赖五想到王老爷要拖着儿子上门请罪,那看来王家还是很识趣的,多半是后辈的作死,现在看,俩人也没吃亏。 赖五顿时没了问的兴致,“只要不吃亏就好,在这京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你们就和我说,赖五叔去收拾他们。” 李江就正色道:“赖五叔,侄儿有句话一直想对您说。” “你说。” “我知道赖五叔与圣上共患难过,外头也都说您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只是伴君如伴虎,就算撇开这个不提,有些事也不是圣上一人能做主的,因此赖五叔在京中还应该小心一些,可嚣张跋扈,但不可犯事。” 一句话,赖五可以嚣张跋扈的骂人,但绝对不能违反法律的欺负人,不然叫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而叫赖五恭谨,别说他做不到,他要真做到了,只怕圣上就要不安心了。 赖五正色起来,“那你们说我平日应该如何行事?”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赖五不听劝,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多费口舌劝说。 当下细细的帮赖五分析起来。 后代史书记载,安国公一生受宠,皇上对其多有优容,而安国公虽然行事嚣张直率,却从来克己行为,连同其子,一生未触犯过任何律法,堪称京城勋贵风范。 这还是后来人统计各勋贵犯事时才发现的,他们以为跋扈的安国公必定位列榜首时,却突然发现,这位虽然嚣张,但其实都是言语冲撞,行动上嘛出格的事都没做过。 什么?你说他在太祖皇帝当政初期私自抄家的事? 人家都说了,那是奉密旨行事,何况,人家手里还拿着一根皇鞭呢,上可抽昏君,下可打权贵。 李江和苏文述职的折子在到京城的第二天就交到吏部了,一直排队了半个月才被圣上召见,他们运气好,还是一同被召见。 李江和苏文没见过皇帝,此时虽然抬头就可见,但也没胆子明晃晃的抬头看,只能借着回禀的时候偷偷的用眼角瞄上两眼。 皇帝今天心情不错,因此很快就叫两人起来,拿过他们俩人的政绩考核单,笑问:“你们管一县之民,能使其安,管一县之田,能使其丰,那你们觉得,如今你们能担任多少民,多少田之责?” 标准的回答方式是歌颂皇帝一番,然后将球踢回去,意思是皇上觉得我们能担任多少,我们就能担任多少。 李江和苏文也正打算这样回答,但眼角的余光却发现皇帝正略带着兴趣看着他们,到嘴的话就停住。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思虑片刻,齐声答道:“臣觉得臣能胜任一府之民,一府之田。” 朝堂顿时喧哗起来,有的甚至当堂嘲笑出声。 皇帝则兴味的看着他们,“哦?你们倒说说,若担任能一府之主,你们将要如何做?” 李江看了一眼苏文,苏文微微点头,李江就上前一步。 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抱负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大哥说过,做任何事都要有目标,有计划。 他们想要走上巅峰,从来没想过借用什么事一飞冲天,而是需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那么,这些轨迹他们自然都计划过,此时只不过当庭将其中的一部分阐述出来,这对李江来说并不困难。 皇帝本来只是随口问一问,一府的事这么多,怎么可能光靠说就可以了? 但随着李江的述说,皇帝却渐渐正了神色。 李江说完,皇帝就将目光放在苏文身上,问道:“你也有了自己的计划?” “是,”苏文躬身道:“臣亦有计划。” 皇帝眯眼,“朕从未说过要授予你们知府之职,你们怎么就有了这些计划?” “皇上,我们不仅有一府的计划,还有一道一路一国的计划。”苏文目光炯炯的抬头看向皇帝,“臣的理想是做首相。” 皇帝想,他的嘴里此时若是含着茶水,一定会喷出去的。 而底下的官员已经按耐不住的斥道:“真是痴人说梦!” 354第354章考量 如果最后李江和苏文默默无闻,皇帝也没给他们机会,自然就是痴人说梦。 但如果因此得到皇帝的赞赏并因此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就是远知卓见,心有抱负。 很显然,当今很喜欢自荐的李江和苏文。 所以不顾底下大臣的反对,直接让他们连跳三级成了四品知府。 李江升任太原府知府,苏文升任河间府知府,两地同样相距不远,一趟只需四天的路程,快马加鞭两天足矣。 不过太原府的情况要比河间府强得多。 但苏文依然很高兴。 苏定低下头也微微笑起来,皇上很欣赏有能力且有胆量的人,李江与苏文很明显投其所好了,今后俩人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号。 李江和苏文接了旨意,就躬身退下。 同样进京述职面圣的官员懊恼不已,早知如此,当时皇帝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该过分自谦了。 原来,这个问题皇帝问过很多人,表达的方式虽然不同,但答案都差不多。 问李江和苏文也不过是例行问的,只是没想到会得到那样好的回答。 而还没来及面圣述职的人则心思活跃起来。 只是,这个问题不是回答得好就可以了的,其中更需要政绩作为支撑。 “听着抱负倒是不错,只是为何三年来你任上户民不增反减,每年田地所收及税收都在一一下降?”皇帝看着底下已经面色苍白,跪地不起的臣子,冷哼一声,丢下他考核的折子,“拖下去,着吏部与御史台查探,酌情处理。” 皇帝一连处置了几个作假政绩的官员,之后述职的官员老实了不少,而官场的风气也为之一清。 但皇帝还是从中找出了几个和李江苏文一样优秀的官员,择优加官。 苏定很高兴,第一次下帖子请李江和苏文去喝酒。 李江和苏文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点头了。 他们合作已久,但一直都是李石与对方联系,他们两个与苏定没有联系过。 苏文不喜欢苏定,应该说,他是不喜欢府城苏家的任何一人,而李江与苏文一起长大,虽然不至于讨厌苏定,但也不喜欢就是了。 “还是去吧,不然大哥和嫂子要难做了。” 苏文哼哼两声,“我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李江好笑,“是啊,我们都是看在嫂子的面子上。” 苏可对苏定这样关心李江苏文有些吃醋,嘀咕道:“大哥对他们也太好了些……” 苏定耳尖,听得一清二楚,“对他们再好能好过你去?”苏定斜睇了他一眼,道:“李江和苏文是可造之材,中间又有木兰连着,以后说不定能成苏家的助力,你对他们也客气些。” 想到苏婉玉的醋意,苏定真情流露道:“我对他们再好,他们也是外人,而你才是我弟弟。” 苏可顿时高兴起来,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他们,他们俩人我也听说过,六年的时间,能让一县之民都吃饱饭,家中有余粮,不少同僚都私底下赞他们呢。” 苏定点头,“这就对了,这次把乐儿也叫上,他都读了多少年的国子监了,怎么还是考不中?” 苏可在心里为弟弟点了根蜡,“三十少明经,乐儿也不算大。” 苏定冷哼一声。 而此时,宫里的皇帝和左相也在说李江和苏文。 “太原府情况复杂,其中势力盘根纠结,李江毫无根基,又没有家族在背后撑腰,只怕去了太原也没有多少作为吧?” 皇帝落下黑子,直接将左相的后路给堵了,漫步经心的道:“没有根基,就不会陷入当地的内斗当中,没有显赫的家族,那就不会有利益取舍。李江能力不错,心智也不弱,若是苏文去自然不行,但他的心思九转十八弯,他去正好合适。” “苏家和李家在江南,所以您才将他们俩人都安排在了北方?” 太原府和河间府,别说苏家,就是南征北战的赖五也没有势力在这两处,所以这两人去了这两地方,完全没有什么私人利益纠葛在其中。 “这几年,关中战事天灾不断,派出去的官员一直没什么作为,柳渊视察回来,若是再不能让百姓安定居所,关中只怕又要乱了。 江南虽然富庶,但也是这二三百年的事,关中却有几千年的底蕴,百姓也最多,关中若乱,天下也就跟着乱了。 皇帝这一次派出去不少清廉的官员,十人中有五人有所作为,就能暂时抑制住暴动,现在北方的游牧民族也缓过来了,这一二年间只怕就有战事,皇帝不得不防。 而太原府和河间府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非常的重要。 河间府不用说,辽若要南攻,河间府是第一道门槛,那里因为是边关,民风彪悍,但因为驻守的多是士兵和随军人员,很穷,非常的穷,而当地的百姓也比驻守的士兵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西京道与中京道都属于他们的时候,河间府的作用并不是十分明显,只能算是辽兵南下的一道关卡,但先朝混乱,两道失守后,河间府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且,辽和西夏想要南下,他何尝又不想北上收复失地? 河间府就将是他们出兵的栈道。 太原府同样重要,它是守在京城西边的最后一道关卡,此时太原府就驻有八万大军,北方若有异动,就要时刻注意支援大同府,还要守住太原,拱卫京师。 “赵威为人耿直,李江为官清廉且又懂变通,他去太原府我也放心些,至于苏文,他在定远县就敢与山匪较量,去了河间府,与那里的边军应该也能相处得来。” 文官和武官的矛盾一直有些难以调和,但苏文为人爽朗,倒有些武官的品格,和武人应该也更好相处。 左相到这时方没有任何的异议。 这是一份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机会。 守在太原府和河间府,有可能随时丧命,但他们只要坚守住,三年之后,必定更进一步。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 赖五为此特意找李江和苏文,“你们要去的地方都临近边关,河间府更是直接面对辽,你们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出事了就只能等着人宰,所以我给你们找了几个护卫,你们随身带着,他们身上虽然都带伤,但手上的功夫还在,一旦出事也能护你们一护。” “是受伤退役的兵士?” 赖五微叹,“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他们受伤了也不可能再上战场,偏又没有什么营生,家里田地也少,给人做护卫好歹还能混一口饭吃。” 李江和苏文肃然道:“赖五叔放心,我们一定善待他们,不知他们可还有家人,若有,也好早点收拾了,和我们一起回钱塘才好。” “你们要回钱塘了?”这圣旨才下了没两天呢。 “这次任职的地方太远了,要准备些东西,因此早点回去,早点出发,免得耽误了行程。” 现在是三月中旬,李江他们六月初就要去报道,几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路上了,还得抓紧了时间才足够。 赖五惋惜,“既然如此,我叫你们婶婶给你们准备一些东西,你们带回去给李石木兰,还有几个孩子,李石若是有空,就带着木兰和几个孩子进京来看看我。”赖五很怅然,“我是不能随意离京,也就只能等着你们来看我了,人老了,老了,就越发喜欢回忆从前了。” “赖五叔可不老,三个弟弟还小呢。” 赖五精神一振,笑道:“说的是,我还要看着那三个臭小子成家立业呢。” 其实不怪赖五看重李石木兰他们,实在是赖家没什么亲戚,各种节日的时候,除了几个同僚和许家,就只有李石和木兰会给赖家送节礼了。 每年赖家收到的礼物虽然很多,但属于亲戚来往的就只有这么几家,除了李家和苏家,其他的还都是许氏这边的亲戚。 所以赖五是真的很想念李石和木兰他们啊。 李江和苏文一来,他就热情接待,只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 赖五给他们每人安排了六个护卫,看着多,但其实六个人也干不了什么。 赖五道:“回头我再物色几个,等你们到了任上我再给你们送过去,别以为六人很多,边关那地方你们去了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官都要养着五六个护卫,不然,哪天敌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江和苏文忙应下。 他们没去过边关,自然没有赖五了解情况,因此现在赖五说什么,他们都虚心听取。 苏文就问那些人:“你们都还有父母家人吧?” “是,我们父母都还在,有的已经成亲有了妻儿,有的还打着光棍。” “回头你们叫家人收拾东西,跟我们回钱塘,到时候就将人安排在钱塘,那里安稳,总比呆在边关要好。” 几个护卫欣喜若狂,他们还以为主人家只录用他们,现在看来,却是连他们的家人也会做安排的。 李江和苏文打算着先取道德州,去那里看过钱舅舅后再回去,收拾东西接了妻子儿女再启程往北,计划很好,但耐不住世情变化。 这就是典型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355第355章意外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李江看着足有三马车的东西蹙眉,“这也太多了,行程只怕赶不及。” 回到钱塘之后还要急着赶去太原上任,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耽误时间吗? 墨星解释道:“这一马车是大太太准备给舅老爷的东西……” “我记得明明只有半马车,”苏文掀开帘子看了看,见里面装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还有一半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送的,让我们带给舅老爷,还有这两车东西则是给几位太太和少爷姑娘们的东西了,”见李江皱眉,墨星忙道:“一件都减不了了。” 二爷是还没见过后头护卫带的东西呢,不然得更加头疼。 “算了,我们快马加鞭,二十多天应该也回去到了。”苏文安慰李江,“这些东西又不能扔下。” 俩人正围着马车转悠,想着哪里再减一些东西,就见孙总管急匆匆而来,“二爷,您快收拾收拾,宫里的侍卫大人来了。” 李江微惊,“是来找我的?” 孙总管点头。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 皇帝要召见臣子,除了叫内侍传旨,一般就只叫侍卫传人。 只是他不过是个小官,也就前一段时间面圣的时候出了一个小风头,实在不知道皇上宣他何事。 苏文掏出一个荷包放进孙总管手里,“可说了是什么事?” 孙总管忙将荷包还回去,摇头道:“侍卫大人没说,小的也没来得及打听,二爷先去换一身衣服,小的先到前面去打听一番。” 孙总管瞄了苏文手上的荷包一眼,以前他也收过李江他们的赏银,但国公爷并不喜欢,而对于外头塞的银子,只要不过分,国公爷并拦阻,因此他对李江他们越发恭敬,却并不敢收他们的银子。 李江和苏文也隐约猜到一些,因此并没有强求。 许氏在后院也听到了动静,让人传话给孙总管,“尽量打听出消息来,银子从账上取。” 苏文本想和孙总管亲自去看一看,只是他与宫中的侍卫不熟,打交道这方面还是孙总管出面最合适,他只好按捺下心情坐在后面等着。 等李江出来,就急匆匆的和他出去,孙总管已经打听到消息,正叫了人在前头伺候,走到李江身边低声道:“二爷,太原府知府犯事被抓……” 李江一惊,苏文心思电转,呼出一口气,将身上所有的钱都塞进李江怀里,“进宫说不定能用到,你快去吧。” 李江严肃的点头。 李江幸不幸运他不知道,但太原知府无疑是不幸的,眼见着三年期满,他就能回京述职升官了,偏巡查御史迷路到了太原,无意中撞破了太原知府苛待百姓的事,巡查御史留了心,带了人在太原府查找证据,前两天才拿到太原知府收受贿赂的账本和各种贪赃枉法的证据。 巡查御史连夜叫人送进京城,今天弹劾折子和证据就摆在了皇上的案头。 皇帝正为关中百姓生计烦恼,正想着如何缓和矛盾,转眼就出了这事,还是位置最重要的太原,他想不生气都难。 他一生气就叫人亲自到太原府押解太原知府进京审问。 那么,本来应该六月去上任的李江就不得不提前上任了。 这次皇帝召见李江,一是为他说明一下太原的重要性,二是警告他,三是表达自己对太原的愿望,最后一个才是命令他即刻启程前往太原府接任。 就算是即刻,也得等到第二天。 所以傍晚的时候李江从宫里出来,回到安国公府看到院子里的马车叹道:“看来这些东西只能你押送着回去了,我明天就要启程去太原府。” “这么快,行李还没收拾呢。” “叫墨星收拾几件衣服就行了,剩下的东西叫后头的人再慢慢送过去。”说着,李江叫来护卫,道:“你们抽出三人来,明日与我们先去太原,其他人留在京城收拾好行李,护送你们的家人去太原。” 事出突然,李江只能将这些人都带着了,送回钱塘不可能了,留在京城他也不放心,这些人要是被拿捏住,就相当于他身边的护卫被人拿捏,这事性命攸关的事,李江在这方面向来很小心。 所以还是一并带去太原吧。 能和家人在一起,护卫们自然更开心。 “你给家里写一封信吧,回头我带回去,有什么要交代的事也一并交代了,不然回头还要走驿站送信。”苏文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本来带了五百两算是绰绰有余的了,只是没想到会直接从京城去上任,现在我这儿只有二百三十两,我留下三十,剩下的你带着吧。” “我这也还有呢,你回去的路上总需要花销。” “你放心好了,三十两尽够了,”苏文将银子塞给他,“现在谁也不知道太原是个什么情况,听说那儿世家不少,那些世家最喜欢给人下马威什么的,讨厌死了,身上带多一些银子心才能不慌。” 见李江要反驳,苏文忙道:“你放心好了,我银子要是不够,回头找赖五叔借就是了,而且还有舅舅呢。”苏文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道:“再不济,车上这么多东西,难道还能饿死我不成?” 李江就有些无语,“你可不许胡来,婶婶给嫂子的那些东西可都贵重得很,有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李江瞄过里头的东西,盒子里的首饰暂且不说,那些捎给木兰的布料可都是御赐的,一匹布就好几金,苏文带着它们上路…… 李江想到苏文的不靠谱,更不敢拿他的钱了,直接塞回苏文手里,“你自己拿着吧,我身上也有二百多两,这些足够了,我去太原府又不是吃喝玩乐去了,日常的花销哪需要这么多的?而且,家里边收到了消息也会给我寄钱的,你只管放心吧。” 苏文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决定回头直接塞给墨星。 只是谁也没想到,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苏文掏了掏耳朵,问孙总管,“你才说什么?” 孙总管:“……宫里来了内侍传旨,让三爷去接旨。” 苏文眨眨眼,扭头对李江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江沉默不语。 俩人摆香案接旨。 旨意很简单,让苏文即刻前往河间府上任,朝廷会派出三百护卫护送,最迟午时出发,也就是说,他还有两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太原府的知府是因为贪污受贿,那河间府又是因为什么?” 孙总管沉重道:“辽兵南下掳掠,河间府知府带人抵抗,护送百姓撤退,被流矢所伤,已经不治身亡。” 孙总管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是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接连两个府出事,皇上的心情肯定不好,二爷,三爷,你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早点出发,免得皇上那儿不高兴。” “可真够倒霉的……”苏文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皇帝。 但他还是快速收拾好了行李。 李江带了三个护卫过来给他,“河间府糟敌袭,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不太平,你多带几个护卫去吧。” 苏文想了想,摇头道:“太原府比河间府还要复杂呢,行了,你都带着吧,回头我再找赖五叔要人。” “要人,要什么人?”赖五快步进来,只听到最后一句。 苏文笑道:“我正想找赖五叔借几个人呢,河间府乱起来了,我想多带几个护卫去,只是二哥这里却是不能动的,太原府比河间府还不如呢。” 至少河间府大多是阳谋,敌袭也多是正面冲突,他要保护自己就比较容易,但李江就不一样了。 听说太原的人很聪明,到时候明枪暗箭的,李江身边的人要是少了只怕挡不住。 赖五沉吟道:“我本就想多给你们找几个护卫,现在还在挑选,让他们现在就随你们走是不可能了。我看不如这样,江儿那里暂且不急,你就先从江儿这里带上三个人,连着你的六人,九个人加上朝廷官兵怎么也能护住你了。至于江儿这里,我物色好了人立马给你送过去。” 苏文想了想,点头,“也行。” 赖五看着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微微叹息,“还有一个时辰,我们爷三连离别酒都没得喝了。” 离别酒没有,离别饭倒是有一桌。 赖五刚说完,许氏的丫头就亲自过来请人,“夫人前头准备好了饭食,请国公爷和二爷三爷过去用饭呢。” “肯定是你们婶婶要给你们饯别的,我们走吧。” 许氏看到几人,忙起身相迎,“现在用午饭是早了些,但你们时间赶得急,也就不讲究这许多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都已经收拾好了。” 许氏诧异,“这么快?” “不过是一些衣物和日常惯用的东西,其他的东西等到了那里再买也就是了。” “听说北边现在还冷着,你们可要多带几件厚衣服过去。” 李江和苏文却是挂心钱塘那边,“……这些东西还要劳烦叔叔婶婶送回钱塘,再有,我们写了封信,也要请赖五叔帮忙带回去了。” 赖五挥手道:“这有什么要紧,回头我就叫人送回去,你们只管安心去上任。” 356第356章游西湖 而此时,木兰正悠哉乐哉的躺在躺椅上,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湖光美色,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丝竹之音。 天天被阳阳从外面追进来,一把扑进木兰的怀里,咯咯的笑,“娘,我要和哥哥去钓鱼。” 阳阳爬上一边的椅子,从桌子上捧了一个果塞嘴里吃了,含糊的道:“钓鱼不好玩,我们坐小船玩。” “不能坐小船,你们这么顽皮,万一把船掀翻了怎么办?”要不是他们带的人多,木兰都不愿意带这两个熊孩子上船,实在是太顽皮了。 阳阳还想缠着,李石就拿着鱼竿从外头进来,捏住他的后脖子提溜着出去,“说要陪爹爹钓鱼的,结果才坐下去还没有五息就跑了,这样像是要钓鱼的吗?做什么事都要持之以恒,给我钓鱼去。” 阳阳就满脸苦色,抱住木兰的腿,“娘,娘,我不要去钓鱼,我要陪弟弟玩。” “我看你是要欺负弟弟吧?” 天天瞅着阳阳笑嘻嘻的。 阳阳忙保证,“我今天一定不欺负弟弟,真的,娘,你别让我去钓鱼了。” 李石看着巧笑倩兮的木兰,手一松,阳阳就“扑腾”一声掉在了船板上,好在阳阳伸手敏捷,稳稳的落下,只不过屁股着地了而已。 阳阳摸着屁股,不满的看着父亲,上前把娘亲怀里的弟弟扯出去,嘀咕道:“父亲真是太坏了,看见了娘亲就不要我们了。” 声音很低,李石没听到,但耳力出众的木兰却听得一清二楚。 木兰一囧,抬头看向李石,见他笑盈盈的看着她,就扭过头去,“走吧,我陪你去钓鱼。” “都说西湖三月‘烟柳幕桃花’,我先前还觉得大悲寺也有一大片桃花林,每日晨钟晓暮的时候山上雾气弥漫,那样的景色应该也比得上了,实在没必要花费两天的时间到这儿来,可真正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做犹如仙境了。”木兰看着岸边迷蒙盛放的桃花,心沉静下来,不由的露出愉悦的微笑。 李石捏捏妻子的手,“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多留几天。” 家里的事已经交给傅氏和王氏,医馆的事交给了范飞和大掌柜,这两年,用到李石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少了,而铺子周大福和向成也能独当一面。 李石想到以后可以和妻儿到处走走玩玩,只要想一想,李石都觉得很惬意。 “西湖到底太近,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泰山走走,嗯,还有各种名寺古刹,你不是最喜欢看各种游记?也许你也可以自己写一本。” 木兰有些心动起来,“不仅是名川古迹,还有各地风俗及美食,都可以写进去。” 李石眼里闪着笑意,“那就从西湖开始写起。” 木兰眼里闪动着野心和找到目标的亮光,狠狠地点头。 李石心中不由飞扬起来,从前充满斗志的木兰又回来了。 有目标才有奋斗的源泉。 木兰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又重新沸腾了起来,她感激的看向李石,到了这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木兰感情外露的抱住李石的腰身,轻声道:“谢谢你!” 李石耳朵尖“腾”的冒起火来,眼神有些游移的看向四周,虽然不好意思,但到底没有推开难得一次投怀送抱的妻子。 西湖上还有不少的船只,就有人好奇的看过来,“那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倒是不错,我怎么从没见过?” “公子眼睛看差了吧,那不是商船,是民船,而且,那船上还带着孩子呢,估计是哪家公子带着家人出游,公子是嫌弃奴家伺候的不好吗?怎么眼睛还看着别人?” “民船?总不会是外室吧?” “不是外室也是妾,”一个歪在塌上的公子抛着花生米道:“别的不说,谁会把正室带到这一片来?” 那边李石也发现了不妥,让木兰坐下,自己去找船家,“那边都是什么船?怎么划到这边来了?” 船家擦着冷汗,连连弯腰请罪,“东家赎罪,东家赎罪,刚才风太大,一时手松,方向就偏了,我这就往回划。” 木兰找过来,见船家和他儿子脸都吓白了,知道他们在水上讨生活不容易,就拉了拉李石的衣袖,“算了,让他们回去就是了。” “你们也不要急,慢慢划回去。” 船家的心稍定,忙点头,拉着儿子赶紧往回划。 这边多是花船停留,虽然没有明着划分出来,但花船停留在这一片已经是约定成熟的事,大家游西湖的时候,有女眷的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一片。 “咦?”那边有人发现木兰他们的船往回划,就“扑哧”一声笑出来,“该不会划错地方了吧?” 当下花船上的人就不厚道的哄笑起来,有一个轻佻的就朝李石他们的船吹了一声口哨。 李石听到,脸色微变,冷着脸看过来,眼神之厉让吹口哨的人身子一僵。 而这边花船上的人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怒道:“乱吹些什么?没听到那边的人叫的是太太吗?人家是正室!” 就算他们逛花船花楼,但对妻子都很尊重,对同为正室的女人同样尊重,人家不过走错了船道,以这样轻佻的行为对待,是不想活了吗? 他们是来玩乐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人摸摸屁股,见不少人都瞪着他,只好敢怒不敢言的躲到后面去。 几个花花公子冲李石微微点头。 李石冷下的脸色稍缓,也颔首算作回答,牵着妻子的手进船舱。 阳阳和天天毫无所觉,他们正在船尾看着桶里面的鱼,这是李石钓上来的。 阳阳小心的指了指鱼,鱼就跳跃起来,甩开的水洒在俩小孩脸上,天天就“咯咯”的笑起来,拍着小手道:“放下去,放到河里去。” “这不是河,这是湖。”阳阳纠正道。转了转眼珠子,就费力的抬着桶到前面找父亲,天天也帮忙抬着桶的一角。 小坠和周春一边说这话,一边走在外侧留意俩人的动作,并不上前帮忙。 太太不让她们插手他们兄弟间的事,只要没有危险就让他们自己玩,闯祸打架也没什么,回去的时候和她说就好。 “爹爹,我们要放生。” “是放鱼。”天天纠正。 阳阳翻着白眼道:“放鱼也叫放生,就是放他们生命,所以叫放生。” 李石抽抽嘴角,低头去看水桶里的鱼,“这是中午要吃的鱼。” “中午我们不吃鱼,我们吃鸡肉。” 天天在一旁点头。 “你娘喜欢吃鱼。” 阳阳想也不想道:“今天中午娘就不想吃了,爹爹,我们把鱼放了吧。” 俩熊儿子巴巴的看着李石。 拒绝的话就梗在李石的喉咙里。 但是,这鱼是他从早上到现在的收获,就是为了中午给木兰做一道糖醋鱼。 父亲不语,阳阳直接就当他同意了,和天天高兴的拖着水桶到船边。 李石微叹,认命的上前护着他们,“你们要小心一些,要是从船上摔下去,爹爹可不会游泳。” “没关系,娘亲会。” 李石再次被噎住,“你们娘都十多年没游过水了,总之你们要是敢掉下去,下次我们出来玩就再也不带你们了。” 俩小孩这才老实下来。 李石不怕护不住他们,就怕这俩孩子自己“扑通”一声自己跳进水里。 阳阳不用说,这种事他干过,天天虽然听话,但有时候熊起来他也头疼得厉害。 李石看着两个孩子说要放生,偏伸着手却不敢去抓鱼,顿时无语。 他也不言语,就蹲在一旁看他们动作。 船慢慢地朝后驶去,阳阳和天天都着急起来,“爹爹,船开了,小鱼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着眼巴巴的看着李石,希望他能叫船停下来。 李石瞥了他们一眼,淡定的道:“这鱼一定也不小了。” 阳阳瞪着他。 “你们再不放,我可改主意了,中午就吃鱼。” 阳阳怕怕的缩缩手,天天已经快速的伸手下去抓住一条就往船外面甩,那条鱼在空中划过一条线,李石甚至看到它摆了一下尾巴,然后“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对面的花船听到动静,诧异的看过来。 李石也诧异的低头看着小儿子,见他咬着小嘴唇,眼睛里却满是兴奋,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嘴角不可抑止的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一直觉得小儿子太爱哭,太过腼腆,木兰的果敢,他的果决一点也没有继承到,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天天趴在船边,怎么也看不到那条鱼了,就回头问父亲,“爹爹,小鱼走了吗?” 李石满含笑意,“走了,他回去找他爹娘去了。” 天天小小的欢呼一声,就看向水桶,打算继续刚才的事业。 阳阳就遮住水桶,“轮到我了。”说着深吸一口气,瞄住一条鱼抓起来,但那鱼太过滑手,刚抓起来就又滑出去了。 阳阳一开始还害怕,但抓了两下,却发现鱼没有咬他,而且摸起来还挺舒服的,心中也就不再胆怯,在第四次抓鱼的时候就稳稳的抓了起来,对着外面就抛出去,看着鱼落下,兄弟俩欢呼一声,然后你一条,我一条就全给扔水里了。 李石看着空落落的桶,他一上午的努力全白费了。 对面的人看了半响,“扑哧”一声笑出来,几个纨绔聚在一起笑道:“这游戏好像还挺好玩的,回头我们也去买几条鱼来放生。” 从此,西湖的渔民和水工们多了一项收入,抓来的鱼卖给来游玩的纨绔,让他们放生。 而这个游戏又由这些纨绔传到了其他游客那里,渐渐的成为了一种传统。 阳阳和天天不知道,他们无意中引领了一个风尚,并为不少渔民和船工创收。 这是月票三十加更,下一次加更是月票达到六十,所以,要想加更不是梦,筒志们把月票砸过来吧…… 357第357章救人 船渐渐回到了游客们聚集的地方,木兰肚子饿了,“我们上岸去吃东西好不好?” 阳阳和天天意犹未尽,“在船上吃不好吗?” “船家今天没有准备,我们可以明天再来,今天先上岸去吃好不好?” 见阳阳和天天失望,木兰就指着岸上道:“上面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等一下爹爹和娘亲带你们去逛集市,明天我们再来坐船。” 阳阳和天天只好点头,李石就抱了阳阳,木兰抱着天天上岸去。 天天搂着母亲的脖子,一再的要承诺,“娘说话要算数。” “娘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天天仔细的想了想,还真的没有,就高兴起来,“那我们明天还来这里吗?” “明天我们不来这一片了,我们去另一边,听说那里有很多很多的荷叶,我们摘了荷叶回去做叫化鸡吃好不好?” 天天歪着头想了想,道:“荷花是夏天开的。” 木兰笑起来,“荷花是夏天开的,但现在是春天啊,春天已经有荷叶了。” 三月末的西湖,甚至已经有荷花的花苞了。 那边阳阳听说有叫化鸡吃已经流口水了,揪着父亲的头发纠结道:“爹爹,我们今天中午就吃叫化****。” “你是想吃自己做的,还是想吃饭馆做的?” “想吃娘亲做的。” “我们现在没有荷叶,做不了,明天我们去摘了荷叶再让你娘做好不好?” 阳阳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李石直接带了他们去望湖楼,阳阳和天天对着摊上的小吃流口水。 李石嫌弃的拿手绢给他擦,小摊上的食物虽然好吃,但小孩子肠胃不好,李石和木兰都不敢给他们吃。 周冬已经先一步到望湖楼定位置了,此时迎出来接过姐姐手上的东西,“老爷,太太,望湖楼已经没有包厢了,我们就在二楼坐下吧。” 李石点头,放下阳阳让他自己走。 “今天天气不错,出来春游的人倒是不少。” 小二已经迎上来道歉,“老爷太太快上面请,实在是因为这两日出来游玩的人比较多,所以包厢都满客了。” 李石不置可否的点头,在临窗的二楼坐下,这个位置可以直接看到湖上的风光,也很不错。 阳阳已经爬上临窗的椅子上做好,木兰把天天放在他的对面。 小二拿了菜单上来给他们看。 望湖楼的菜单制作的很精美,李石却合上菜单,让小二唱菜。 小二满脸高兴,一溜儿的菜单顺溜的从他嘴里蹦出来,本来正在玩闹的阳阳和天天也不由被他吸引,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小二见了更加高兴,唱完菜单,不由对两个小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阳阳也回一一笑,天天则羞涩的低下头,却又不由的偷眼看他。 木兰好笑的摸摸他的脑袋,李石打开菜单,指了几道菜,又道:“再上两道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就这些吧。” 李石扭头对跟在身后的几人道:“你们也下去下面大堂吃饭,菜就点这几样。”李石的手快速的在菜单上划过,所点的东西都是望湖楼做得不错的菜。 李石的视线还在春红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周春几人都兴奋起来。 望湖楼可是江南有名的酒楼,里面的有些菜肴就是府城的珍馐楼也比不上,全因为望湖楼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如果说珍馐楼是府城的第一酒楼,那么,望湖楼就算是整个江南的第一酒楼了,它名声在外,历来在这里题字作画的文人骚客数不胜数,所以每个接手望湖楼的东家都会想尽办法将酒楼经营好,而上一任东家也会尽量把菜方子和厨师留给下一个东家。 也因此,望湖楼的拿手好菜中有几样是亘古不变的。 望湖楼菜品的价格属于中上,除了四楼的包厢价格非常昂贵外,二楼三楼富贵之家都能接受,而中下等人家在大堂里也能享受到美食。 这就是望湖楼的聪明之处了,它不像珍馐楼那样将价格定的非常高,一下子就将不少人拒绝在外。 望湖楼和珍馐楼不一样。 去珍馐楼吃饭的多是权贵和富裕人家,而来望湖楼吃饭的,多是来西湖游玩的。 来到了西湖,只要有能力的,大家都会尽量到望湖楼来吃一顿饭。 周春很高兴的想要和春红说什么,周冬就忙拉住她,“姐姐,我们快走吧,不然大堂要没位置了。” 春红也回头来冲她眨眼,小坠就掩嘴而笑,拉住周春的另一只手。 周春脸一红,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心里的兴奋怎么也掩不住。 春红的手艺她知道,以前太太就带她们去珍馐楼吃过,回来以后春红姐姐虽然做不出一模一样的菜品,但好吃的程度也八九不离十了,虽然在色上稍显不足,但自家人吃饭,似乎也不用摆得那么好看。 这次来西湖真是赚到了。 李石的确是抱着这个想法给周春他们点这几道菜的。 嗯,看来当初他和傅氏留下春红伺候木兰还是很正确的选择。 李石见妻子眼里带着笑意看向他,就冲她眨了眨眼。 小二很快上菜,夫妻两个一边照顾两个小孩吃饭,一边细细的品尝望湖楼的菜肴,点头道:“的确不错,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等一下叫他们打包带回去吧。” 阳阳似模似样的点头,“不能浪费粮食。” 旁边桌吃饭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打包的,要知道,这是很丢脸的事。 李石只当没看见那些人异样的眼光,扭头问阳阳,“你吃饱了吗?” 阳阳摸了摸肚子,“吃得太饱了。”见父亲皱眉,就忙道:“只有九分饱,”然后又有些委屈,“是很好吃嘛,春红阿姨都做不出来这么好吃……”不然他也不可能吃撑了。 李石暂时原谅阳阳,刚要叫小二上来结账,一声暴喝声起,刚才为他们上菜的小二就被人一脚踹过来朝窗口飞来。 木兰一手护着天天,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小二。 如果木兰不拦着,小二必定会摔下去,二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被这么踹下去,下面又是西湖岸边,若是有个凸起,不死也重伤。 木兰手微抖的放下小二,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的捂住肚子就知道他伤的不轻。 李石忙把护在怀里的阳阳交给木兰,自己上前查看,“把手拿开,我看看。” 小二只觉得肚子钝痛,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李石顾不得其他,掰开他的手,掀开衣服,摸了摸他的肚子,小二立马疼的“嘶”一声,李石又给他把脉,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感觉怎么样?我摸着肚子的时候什么感觉?” 小二张嘴正要说话,一口血就从口里涌出来,围观的人吓得尖叫一声,小二也吓得冒冷汗,他莫不是要死了? 李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对他道:“你有些内出血了,我要与你施针,但这只能暂时制住血。” 李石回头看向罪魁祸首,那人眉眼间都是煞气,见李石看过来,恶声道:“看什么看?那都是他自找的,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李石移开目光,看向正跑上来的掌柜。 从那人出脚踢人到木兰接人,再到李石给人把脉诊断,其实也不过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掌柜的脸色很难看,看也不看闹事的人,直接上来对李石作揖,“这位公子,小五怎么样了?” 李石挑眉。 “哦,这小儿小名小五,我们都这么叫的,他是我们酒楼的人,又是在酒楼出事,自然由我们酒楼负责,不知您是否是会医术,若是会,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这就叫人去准备。”但其实他已经叫人另外去请大夫了。 “我是大夫,如今他是内出血,但情况如何还不完全确定,需要先施针止血,我这有一个方子,掌柜的不如先叫人去抓药吧。” 说着刷刷写下一个方子交给他,对已经挤上来的周冬道:“你与这楼里的店小二一块起,抓了药马上煎上。” 说完弯下腰抱起小二起身,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会意,忙引着他走向旁边的一间包厢,“您不如先在这里施针。” 二楼一共只有两间包厢,都在角落里,左右各一间,并不宽大,不过是因为在转弯角落设两桌地方不够,设一桌又浪费空间,因此用隔板装修成了包厢,这样收费也能贵一些。 李石也不介意,直接抱了小二进去。 木兰牵着两个孩子进去,脚下勾过来两张长凳子并在一起,手里再拖过来一张,三张长凳子就拼成了一张简易的医疗床。 李石将人放在上面,细声的询问小二情况,一边低声安慰他,而周春已经从包袱里拿出李石的医疗包了。 随身带着治病救人的东西,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大夫的职业病了。 但李石从没有想改过。 李石快速的给小二施针,掌柜的看见李石快速的手法,眼睛微微一闪,和木兰告罪一声,出去处理这件事。 木兰听到掌柜的扬声和大家说道:“今天让大家受惊了,是我望湖楼的不是,凡是在二楼用餐的今天都半价,算是我们望湖楼的赔罪……” 掌柜的安抚完大家情绪,这才将目光放到踢人的人身上…… 358第358章纠纷 有愿意和李石一样放弃包厢在二楼吃饭的,自然也有非要在包厢里吃饭的主。 要说酒楼里的包厢全都客满了,李石是不相信的,但凡好一点的酒楼,总是会预留出几间来备用,以防有贵客来或是东家要用。 望湖酒楼是一等的酒楼,自然也一样。 但李石自问他没有这样的能量,也没有兴趣去揭穿酒楼的这种暗地里的“规矩”。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李石一样的,有些人就非要坐包厢,这位惹事的主儿就是这样的人。 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堂和二楼这种地方吃东西? 不坐在包厢里简直就侮辱他。 而那个叫做小五的小二更可恶,虽然笑嘻嘻的,但就是不为他安排包厢,骗谁呢? 他都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有包厢空着,别以为他没听到刚才有几人从他身后越过自己要了一间包厢,明明是他先来的,明明也是他先要求要包厢的,说了老半天,凭什么后头的人一来就能要到,他还要憋屈的在这里和一个小二讲规矩?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所以他才想也不想的将人踹飞的。 望湖楼的掌柜眯眼看向这个惹事的人,却发现他并不认识对方,而脑子也快速的动起来,发现新来的人中也没有这号惹不起的人物。 因此望湖楼的掌柜直接将他定位为可以丢出去的人。 望湖楼的能在西湖边上屹立,它的东家自然不是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 每一次望湖楼易主,都是因为后头的人权利变更。 而每一次掌握望湖楼的人,在权势上都有一定程度的成功。 掌柜的连问都不问话,直接冷哼一声,挥手就叫望湖楼的打手将人拖下去。 本来正仰着头等掌柜的来找他麻烦或来给他道歉的青年顿时青了一张脸,指着他道:“你竟敢这样侮辱爷。” 掌柜的冷哼,“我们望湖楼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这位公子到了我们望湖楼二话不说就打人,我们还没找你追究责任呢,不送你去官府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来人,将他给我扔出去,从此后不许他再进望湖楼。” “你知道爷是谁吗?” 掌柜的甩袖,“我不用知道,”掌柜的瞪向后头站着的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丢出去。 木兰站在包厢门口皱眉看着,心中对掌柜的那一丝好感顿时全消。 她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这青年的确是缠着要了将近两刻钟的包厢,并不是一来就动手,这掌柜的说话偏颇了。 思绪不过一闪,场中情势已变,众人只见那青年三五下,也不见怎么动作,那些护卫就全都摔了出去。 木兰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人会拳脚功夫,先是一脚将冲向他的一人踢出去撞倒了俩人,然后飞步上前将另一人揍翻,退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将摔倒在地上的三人一脚踢下楼梯…… 不错,就是一脚,这人倒是神力,一脚能踢下去三人。 掌柜的忍不住后退一步,叫下面的护卫上来支援,青年有些狠厉的看向掌柜的,变拳为爪就要去抓人…… 木兰微微皱眉,以这人的力气,这一抓下去只怕就出人命了。 木兰将探头的阳阳和天天退回去,一脚将旁边桌子边上的凳子踢过去挡住他的手,喝道:“还不停手,公子是想闹出人命吗?” 青年的手将凳子击飞,长条的凳子直接碎裂成块,由此可见他的力气。 掌柜的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木兰只站在包厢前瞪着那青年。 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上下打量木兰,点头道:“我知道你,刚才你一手接住了那个小二,力气倒是不错。” 木兰呼出一口气,面上的神情微缓,道:“公子,此事就暂且到此为止吧,不然闹出人命来你也不好交代。” 青年皱眉,指着掌柜道:“那也是他先愚弄于我,明明就有包厢,为何就只对我推脱?” “我们比公子早来了两刻钟,而我们的仆人还在我们之前进来定位置,也找不到包厢。” “可后头就有人进包厢了,我看见了!” “也许是人家早就定好的……” “不可能!”青年厉眼看了掌柜一眼,回头对木兰道:“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人问掌柜的还有没有包厢,他说有,这才带人过去的。” 掌柜的抽抽嘴角,青年已经恶狠狠的道:“我问的时候他就推辞,随便叫了一个小二来应付我,果然是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 木兰也抽抽嘴角,“那你也不能踢那小二哥呀,他不过是听命行事。” 青年眼里闪过片刻的尴尬,但还是仰着脖子辩解道:“那是因为他太弱了。” “才不是呢,明明是你力气太大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木兰的身后传来。 大家都是一愣。 木兰回头,就见阳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天天的手站在她身后了,青年好奇的看了阳阳一眼,对他说的话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很高兴,“你也觉得我力气很大?” 阳阳一本肃穆的点头。 “所以就是你的错,你还不认错。”天天稚声接道:“不认错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青年脸上一僵。 木兰本能的防备青年,但见他脸上只是尴尬,并没有冲阳阳和天天发火,倒是惊异了一番,这个青年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坏。 木兰眼角的余光瞥见掌柜的要悄悄溜下去叫人,不太想将事情扩大化,就想提醒他离开。 “世子,世子,”楼下“咚咚”的跑上来两个人,擦着额头上的汗对青年道:“世子,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几位公子都在船上等着您呢?他们都是和您开玩笑的,快别气了,我们快回去吧。” “咦?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人总算是发现了异常。 木兰兴味的看向掌柜,果然,掌柜的身子一僵,木着脸看向青年,虽然不愿相信,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哪位世子?” “我们公子是定国公世子。” “我是哪个世子关你屁事?” 两句话同时冒出,掌柜的却只注意到第一句话,他就闭上眼睛“咚”的一声晕倒在楼板上。 他知道,他完了! 定国公,圣上的心腹之一,是四位国公的一位,除了皇子之外,全朝最尊贵的就是这四位国公爷了。 也许望湖楼没事,但他一定会有事,如果只是拒绝包厢也就算了,偏他刚才还对着定国公世子冷嘲热讽,冷嘲热讽也就算了,他刚刚还叫护卫将人扔出去……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要包厢的时候不点明身份?为什么事后闹起来的时候也不点明身份? 要是说了,他何至于如此…… 木兰对这个神转折也有些咋舌,直接拉了两个小孩就要回包厢里去。 阳阳和天天却好奇的看着青年,有些固执的道:“娘亲,他还没有给小五叔叔道歉呢。” “打人要说‘对不起’。” 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青年。 青年摸了摸鼻子,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交给木兰,“替我给他吧,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哪知道他这么弱?” 木兰看向他的腿,“是你的力气太大了。” 青年骄傲的仰仰脖子。 李石撩开帘子出来,对青年微微颔首,与木兰道:“暂时止住血了,不过以后只怕不能干太重的力气活了。” 青年脸上闪过愧疚,将荷包里的银子都倒出来给木兰,想了想,又搜出两个随从身上的银子交给木兰,“全帮我交给他吧,算是我给的补偿。” “世子,这可是上百两的银子……”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青年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们飞快的离开。 木兰将银子全都拿进去放在包厢的桌子上。 小五似乎也听到了李石的诊断,正黯然神伤,不能干重活,在古代,就几乎判了一个男劳力的死刑。 木兰看了他一眼,扭头问李石,“你骗他的吧?” 李石微笑,低声安慰小五,“你放心,你只是轻微内出血,方才你那一口又将血吐得差不多了,吃了药彻底的止住血就没多少问题了。” 小五眼里重新燃起希望,“那,对我以后的身体……” “休息上一个月就没事了,只不过以后也多注意一些就是了,并不影响干活,我刚才那样说是吓那人的。” 小五就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李石。 李石将桌子上的钱用一张帕子给他收好,“这些都是他给你的赔偿,你好生收着吧。” 周冬将药端来,小五喝了药,不知道是心理的作用,还是药有了效果,总之他觉得好多了。 阳阳和天天却还在纠结青年没道歉的事,木兰就摸着他们的头道:“大哥哥给了钱,但没有亲口道歉,所以算不上一个完全的好孩子,以后你们不要学他,还有,小五哥哥是无辜的,大哥哥拿他撒气更不对,打人最不对,我们阳阳和天天都是好孩子,以后不要学大哥哥知道吗?” 阳阳和天天点头,但阳阳也有疑问,“那要是那个掌柜爷爷不给我们包厢怎么办?” “阳阳一定需要包厢吗?” 阳阳思考了一下,摇头。 “既然不是非要包厢不可,那我们退一步又怎样呢,你看刚才我们坐在船边吃饭是不是也很舒服,很棒?” 阳阳想了一下,点头,“可以看到湖,还有船,还能看到酒楼里的好多人。” 天天在地上滚了一圈,伸着胖胖的小手,鼓着小脸道:“月票,月票,有月票才有会加更哦!” 359第359章斗殴 木兰不希望阳阳和天天被人欺负,但有时候却又不必为了一些意气之争而伤了和气,能让则让,不能让则要果决的出手。 她和李石都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在乡邻亲友间也是能让则让,涉及到底线时则是寸步不让。 不然,他们又怎么处理好李家庄苏家庄和鸣凤村之间的关系? 鸣凤村里受他们恩惠的不少,不懂感激的也有,但小的,俩人都不愿去追究,因为没必要,帮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心安,那些人感激,他们自然高兴,不感激,他们也不会多伤心,最多以后不帮,或者相对别人来说少帮。 而这,比他们自己出手解决更让人痛苦。 天天还好,似乎天生就喜欢把东西与人分享,对亲近和喜欢的人,比如阳阳,异常的大方,就是阳阳和他要他最喜欢的小狐狸,他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会给。 阳阳却不一样,内外分得很清楚,又很“小气”,除了自己不喜欢的或不在意的,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和外面的小朋友分享。 很“独”! 好在这孩子对她和李石天天还算大方,弟弟缠着他要某一样东西,他虽然又骂又哭,但还是会让给弟弟。 木兰不指望他们多完美,但也希望他们能将身上的一些毛病改过来。 李石则重新给小五开了一张方子,这张方子上的药要好一些。 虽然掌柜的说的大义凛然,表示他的伤由望湖楼负责,但如果看病吃药的钱太多,酒楼只怕会推脱。 看病的钱他可以不计较,但这药方子的钱却是要酒楼出的。 因此,李石一开始开的方子里所用的药并不贵,但现在那青年赔了这么多银子,好的药还是吃得起的。 李石开好两个药方递给小二,“头三天先吃这张方子上的药,一天两副,早晚各一副,三天后就换这一张,一天一副,连着吃半个月,然后你再去找大夫看一下,若好了自然就好了,若没好,你到德胜医馆去找坐堂大夫,将我开的方子给他看,他会为你免费诊治的。” 小二感激涕零。 李石点点头,和木兰牵着孩子们的手出去。 望湖楼的大掌柜晕过去了,少东家急忙赶了过来,迎头就碰上李石。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副掌柜的说了,这件事能这么快解决,还得靠这夫妻俩,忙笑着揖手,“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在下望湖楼的少东家,两位今天这顿饭菜就算我请了,以后但凡来望湖楼都给你们优惠。”说着就让副掌柜带他们俩人下去领诊费,急匆匆的要去后头找大掌柜了解最具体的情况。 木兰不悦的皱眉,李石也挑眉,这人说话倒是有意思。 “少东家客气了,我是大夫,看见病人自然要上前,这免单就不必了,先前我们也吃完了正要付账呢。”说着,李石冲他微微点头,牵着阳阳就拉着木兰朝柜台走去。 这下子少东家却站住了,诧异的看了李石一眼,见他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挥手让副掌柜去处理。 这么年轻的大夫能有多大的能量?实在没必要他去费心。 还是赶紧问问定国公世子的事是怎么回事吧。 李石掏钱付完帐,就带着一行人出去了。 周春见望湖楼远了,就低声抱怨道:“那位公子也太冲动了,但望湖楼也不好。” 小坠点头,“我也不喜欢望湖楼的掌柜和少东家,但哪里不好我也说不上。” 春红就点了她们的额头道:“这可是在西湖边上,你们给我小声一些。” 俩人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天天扯了扯木兰的裙子,眼蒙蒙的道:“娘,我想睡觉了。” 木兰忙将他抱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睡觉好不好?” 天天迷糊的点头,人已经趴在木兰的肩膀上迷迷糊糊起来了。 李石忙去看阳阳,阳阳的眼睛也快眯起来了,真是吃饱就想睡。 李石虽然抱怨,但还是把阳阳抱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从这儿到他们租的院子足有三刻钟的时间,周冬忙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姐姐,“老爷,我去叫马车。” 李石点头,“快去快回,多叫一辆,我们人多,一辆马车是不够的。” 因为这次来扬州的主要目的是游玩,所以李石干脆在西湖边上租了一个小院子居住。 阳阳和天天都不喜欢德胜医馆那股浓浓的药味,听说不住在医馆后头的院子的时候高兴地不得了。 望湖楼离他们租的地方还挺远,所以只能坐马车过去了。 李石和木兰才把阳阳和天天放到床上,隔壁就突然传出喧闹打架的声音,阳阳和天天惊得弹跳起来。 夫妻俩忙一人抱住一个,压住他们的胸膛低声哄道:“没事,没事,娘和爹爹在这里,乖乖睡觉,不要怕!” 阳阳和天天睁开的眼睛就由慢慢的合上,不一会儿就发出淡淡的鼾声。 外边的喧闹声却越来越大,木兰眼里闪过戾气,李石拍拍她的手,“你在这儿看着孩子们,我出去看看。” 周冬和周春等人正站在院子里朝隔壁张望。 见李石沉着脸出来,周冬忙上前汇报,“是隔壁的人在吵,似乎是为了租房子的事打起来了。” 李石不悦的皱眉,“里正和衙役呢?都不管吗?” “老爷,您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贵重着呢,里正和衙役哪敢管呀,估计早躲得远远的了。”小坠快言快语的道。 李石仔细一听,这才听出其中有一道声音是定国公世子的,顿时有些头疼,怎么遇到这人就没好事? 李石转身要走,想到赖五,到底停下脚步,叫周冬搬来梯子,爬上去一看,对面已经打成一团,有趣的是,四周围着的都是奴仆下人,动手的反而是衣着华丽的贵公子。 李石:“……” 李石轻咳一声,那边的下人正满脸着急,看到墙头上探出半个身影,顿时想也不想的指着李石大声道:“公子,有人偷窥!” 李石挑眉。 场中的人一顿,都扬着拳头看过来。 定国公世子在一群狼狈的人中算好的,只是脸颊青了一块,此时也压着一人抬头看向李石这边,发现是李石,就诧异道:“怎么又是你?” “这话亦是在下想要问世子的。”李石淡淡的道。 “你有什么事?怎么,看到我们受伤了,所以也想诊治一番?”定国公世子有些讥讽的看着李石。 “不是,”李石摇头道:“只是你们吵架打架的声音太大了,我的孩子正在午睡,你们吓着我的孩子了,所以我上来请你们小声一些,自然,你们换个地方再打我也没意见。” 被定国公世子压着的人一把推开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李石的鼻子嚣张的道:“爷爱在哪里打架就在哪里打架,你管得着吗?” 李石从来不知道纨绔原来这样讨人厌,“自然管不着,只是诸位真的决定还要再打下去?要知道你们现在都带了伤,难道你们的脸和嘴不疼?腰不疼?背不疼?腿不疼?” 李石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底下的人真是觉得哪儿哪儿都疼。 有忍不得痛的当场就叫起来了。 李石满意的一笑,爬下梯子,对周冬挥手道:“把梯子搬回去吧,将门紧闭,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 说着往后院去了。 木兰听着动静小了不少,就小声问回来的李石,“隔壁怎么了?” “没什么,一群孩子显得没事做了,我们也躺一会儿吧。”说着拉着木兰去旁边的塌上躺着。 隔壁院子的人叫苦不迭,纷纷抱怨对方出手太重,伤的最轻的司马青叫下人去请大夫。 宁国公的小儿子冯承运捂着腰指着司马青道:“司马青你够狠,回到京城我一定叫我大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司马青竖眉,“就凭你大哥?呸,有本事就叫他来。” “我都能揍你一脸青,我大哥对付你还不是几息的事。” “那是我让着你的,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起来?我可只用了三分的力气。”司马青大马金刀的坐在台阶上,看着底下躺了一地的人,哼了一声道:“总之我赢了,这院子就我住,你们谁有意见再来找我单挑。” 底下的人抽着嘴角,只当没听见司马青的话,他们那么多人对付他,也只在他脸上和背上揍了几拳,单挑? 呵呵,他们是不想活命了吗? 司马青看着下面的人没意见,这才满意的指了两个跟自己最要好,刚才和自己统一战线的人道:“你们两个跟我住在一起,剩下的,你们再自己找地方住吧,看在你们伤的这么严重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们在这里看病包扎。” 底下的人干脆躺在地上不动了。 去请大夫的人很快回来,哭丧着脸道:“爷,我们找的大夫都出诊去了,那些留下来的不是医术不精的,就是刚出师的,小的们也不敢请他们来给爷们看病啊。” 冯承运浑身都痛,闻言气死了,“出诊了不会出去找啊,就是绑也要给爷绑来,爷都快要痛死了。” 下人忙又跑出去查探顺便绑人。 但他们刚从京城来,又是独自出游,在这扬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找到好大夫,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李石醒来。 这是月票六十加更,下一次加更是月票满九十后。 360第360章起意 司马青看着痛得“嗷嗷”叫的几人,总算是想起了隔壁就有一个大夫。 司马青伸脚踢踢自个的小厮,示意道:“到隔壁去请那大夫过来给他们看看。” “爷,那大夫看着年纪轻轻的,手上能有多少本事?不如再等等,那些知名的大夫总不能老是出诊吧?”反正都是皮肉痛,不治也没多大伤害,就怕找了个医术不精的,把好好的人治坏了,到那时才糟糕呢。 司马青瞥了他一眼,“人不可貌相不知道吗?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又没伤着筋骨,擦擦药水总不会将人擦死吧。” 冯承运指着司马青“你”了半天,司马青一把打下他的手,“得了吧,我不过才揍你几下,能有多疼?” 李石开足了价钱,这才跟着那小厮过来,让人把人抬到堂屋一溜儿的排过去,自己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酒就给他们搓上。 屋里顿时鬼哭狼嚎起来,怒骂声不断,要不是司马青在一旁拦着,围着的下人早上前把李石扔出去了。 李石淡定的给每一个人都上了药,拍拍身下的人,道:“试试看,是不是好受多了?” 身下的人动了动,“咦”了一声,“还真的没那么痛了。”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这么快?”说着也自己动了动,“还真是。” 司马青鄙视他们,“药酒就是揉开了才见效,在军营中都这样,也就你们细皮嫩肉的一点痛都受不了。” “司马青,别以为你混过军营就比我们好多少,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被自个亲爹拖了一路,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司马青脸顿时黑了,“嚯”的起身就要动手。 李石让到一边,道:“我的出诊费是每人二十两,诸位不如等我出去后再动手?我就在隔壁,等一下打完了叫我。”说着收拾了药箱就要走。 冯承运却跳起来,“二十两?你抢劫啊?宫里太医出诊也就这个价,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 “在下是德胜医馆的李石,我的出诊费就是这个价,诸位要是不相信可以随便找个医馆去打听,绝对不骗大家。” 众人怀疑的看着李石。 二十两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们都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二十两银子的消费能力可不低,足够一家五口富裕的生活一年了。 德胜医馆,名字有点耳熟,但他们肯定不认识。 李石坐在大厅里喝茶等待,出去打听的小厮跑回来,“几位爷,那人说的没错,他出诊还真就这个价。” “他什么大夫啊,出诊费这么贵?能有多少人找他看病?” 小厮抹了一下汗道:“可多了,钱塘扬州杭州这几个城的富贵人家都喜欢请他出诊,有疑难杂症,别说二十两,二百两都请,不过他在医馆里给贫苦百姓看病不要钱,六十岁以上的贫苦老人去他那里看病也不要钱。” 冯承运趴在塌上歪头,“我好像想起他是谁了,似乎听我爹说起过这号人物。” “管他是谁呢,既然没骗咱们就把钱给他就是了,二十两而已,我们又不是付不起。” 冯承运也没了追究的心思,挥手道:“赶紧把钱给他让他走吧,对了,让他把药酒留下。哎呦,司马青,你看我腰都摔断了,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放屁,就青了一块就算断了?那人家真断的叫什么?” 李石拿着几锭银子回家,阳阳和天天正迷糊的坐在床上,看见父亲进来伸手就要抱。 李石就随手把装银子的包袱放床上,抱过天天给他穿好衣服。 阳阳好奇的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银子,惊呼一声,就抱住银子不撒手了。 木兰过来边给他穿衣服,边将银子扯出来,“又不是没见过银子,平时又不短你吃穿,怎么还跟个财迷似的。” “和你一样。” 木兰瞪他,“我什么时候是财迷了?” 李石但笑不语。 “那些人怎么样了?” “不过是玩闹,都没有伤到筋骨。” “他们怎么会从京城到这儿来?看样子地方官和那些世家都没有收到消息,连个住处都还没有安排好。” “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我们只管玩好我们的就行了。”话虽然这样说,但李石还是给赖五写了一封信,将这边的情况和他说了一声。 而那边,望湖楼的少东家经过一番波折,总算是找到了这边院子来。 他带着礼物亲自上门来道歉。 司马青虽然很不喜欢望湖楼,但他也知道不能给老爹惹祸,所以还是叫人收下了礼物,暗示他已经原谅他们,既往不咎了。 但却没有同意他跟在他们身后的请求。 笑话,他们是被家里人扔到这边来历练的,要是收了狗腿,那还叫什么历练啊。 司马青拿着李石给他留的药膏在脸上擦,感觉到脸上一片清凉,然后痛感就消失了不少。 不由赞叹,“这药还挺好用的。” “那药酒也好,我给我腿上擦了一下,发现旧伤也没那么疼了。”身边一个护卫给司马青把水端进来,闻言接过他的话。 “真的,假的?那药酒我闻着和我们军中用的也没多大差别。” “那是因为爷没用过,若用过就知道差别了,不过搓的时候要疼得多,但忍过去就觉得腿轻松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这一瓶药酒作价几何。”司马青握着手中的药酒转了转,这样好的东西若是能传到军中…… 司马青兴奋起来,老爹叫他下江南不就是历练来的?这也属于历练的一种吧。 “你悄悄的去问李大夫身边的小厮,这药酒哪有有卖,价格高不高,你先买上十瓶回来。” 护卫眨眨眼睛,有些闹不明白这位爷的想法。 不过想到这药酒也不差,买了他们用就是,就是他们用不完,还有好几个战友呢。 他们都是受伤退役的老兵,将军心疼他们才将他们收罗在身边做个护卫的,但退役的老兵谁身上没个伤呢? 司马青觉得李石的收价肯定很高,因此想要绕过他买下这种药酒,但一打听才知道,这药酒在药店中都没有卖,就是德胜医馆那边也没有。 司马青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足了精神想要和李石好好的谈一下。 他却不知道,他的护卫前脚一走,周冬后脚就把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李石了,还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交给李石。 李石看着那银子笑道:“他倒是舍得下本钱,你都收着吧,以后他们不管是谁跟你打听什么,你只管照实说,给的东西你也都收下,不用上交了。” 李石悄悄桌子,一时也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 木兰好奇的看着那瓶药酒,“这不是我们时常擦的吗?这瓶药酒怎么了?” “……我们好像从未用过别人家的药酒。” 木兰眨眨眼,“可我们家的这药酒不好吗?” “只怕就是太好了。” 这药酒的方子是李石改良的。 一开始是木兰的师傅赵猎户见木兰受伤,将药酒给她,后来赵猎户时常不在家,就把方子给了李石。 那不过是普通的药酒方子,李石觉得那药酒擦了总是过上好几天才好,就断断续续改良了不少,后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木兰觉得好用,他们家就一直用的这个方子。 因为药酒在农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李石和木兰从没想过这药酒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别人家的好用罢了。 但关键就在好用上。 李石虽然没猜透司马青的意思,但也知道他对自己的药方子感兴趣了。 李石以不变应万变。 司马青找了不少的药酒来试,倒是有两种效果和李石的药酒不相上下的,但一打听价格,他顿时排除掉了,价格太高,军队不可能负担得起的。 司马青决定正式问问李石,若这药酒所用到的药不是特别的贵重的话,就可以考虑用到军中。 “世子爷,他们回来了。”负责盯梢李石一家的人一看到他们出现在巷口,马上来汇报。 “我们走。”司马青丢下茶杯,快步往外面走。 司马青远远的就看到两个孩子互相追逐着往这边来,李石和木兰的目光都定在孩子身上,俩人并肩走着,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话。 司马青看着顿时有些羡慕起来。 其实他的岁数和李石差不多,儿子比阳阳还要大些,但他在军中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就算父亲手中领着兵权,又是国公,为了不让皇室猜忌,前期他一直什么都不能做。 现在能做了,但条件又很对自己有些不利起来。 这样看来,这可以游山玩水,事业有成的李石竟是比他还快活了。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司马青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客气带着两分亲近的对李石道:“李大夫,你这是又带着家人出去游玩?” “是啊,世子爷这几天都去哪里玩了?” 司马青苦笑,“我哪有心情玩,不过倒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李大夫,不知李大夫可有时间。” 李石看了一眼妻儿,犹豫道:“倒是有一些,不知世子爷想要去哪里说话?” “去你家吧。”司马青想也不想的道,他住的院子可不只有他一人,还是李石这边安全些。 李石微微挑眉,但还是相让着让他进去。 361第361章说服 司马青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刚坐下就开口问道:“李大夫,你那药酒非常好用,只是我在德胜医馆并没有买到这样的药酒。” “那是我自己调配的,也只给家人使用,上次是因为我这儿没有什么药酒,又见诸位难受,这才拿出来的。” 司马青眼睛亮亮的看着李石,“那不知这药酒所用的药材是不是特别贵重,我在扬州城的医馆中找过,差不多功效的药酒所需的药材都有几味特别的珍贵。” “那倒不会,我这药方多是普通的药材,其中并没有特别珍贵的药材,不知世子怎么对这些感兴趣。” 司马青顿时兴奋起来,“真的只有普通的药材?” 李石心中有所猜测,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着点头。 司马青就好像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李大夫有没有兴趣与军方做一笔生意?” 李石看着手边的茶杯,轻笑道:“世子可以做主吗?” “……”司马青轻咳一声,“我会尽力说服我父亲的。” 李石没有回答。 司马青只好略显失望的离开。 但他相信他一定能说服李石,不是都说李石是个大善人吗? 帮助军队也是一个善举啊。 李石坐在堂屋里沉思。 木兰拦住咋咋呼呼的阳阳和天天,让他们去后面玩。 “司马青是有什么事求你吗?” “他想将药酒用到军队中。” 木兰偏头想了一下,“这倒是好事,只是司马青不太适合做这件事。” 李石点头,“他只问我是否有用到贵重的药材,却并没有问造价几何,这是最基本的,而且,药酒的利润虽然不大,但架不住量大,全国十二卫所,八十多万的兵力,一旦有战事,这药酒的消耗……” 李石看向妻子,木兰的脸色微变,“这么大的利润,就是上面那位都保不住……” 李石点头,“所以,这门生意我们不能接。若司马青靠谱一些,我也许还会考虑小范围的试用一下。”想到连最基本问题都没考虑清楚的司马青,李石摇摇头。 “我们家的药酒真的这么好用?”木兰很疑惑,这药酒她用了许多年,感觉也就那样。 “我先前不太留意这个,还是司马青打听以后我特意买了几瓶药酒回来,才发现我们的药酒的确算不错,比得上人家造价二三两银子的药酒。” 药酒毕竟是辅助类的药物,李石很少关注这个。 木兰咋舌,那药酒所用的药材她是知道的,一瓶药酒所用的药材平均下来也不过二十多文罢了。 “军队中磕磕碰碰的不少,这药酒的用处并不少,若是可以,送给他们也没什么,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我当然知道,只是这一次他问了我们就捐了,那下次呢?”李石在屋中来回踱步,低声道:“我手上有很多先生的药方子,有些东西可以给出去,但有些东西却是要留下的,有一就有二……” 木兰沉默片刻,斟酌道:“你有没有想过写一本医术或者药方书?将自己的医术和前人的医术通过书籍传下去。” 李石沉默。 他很早就发现了妻子的共享思想。 有人进山打猎,别人只要来请教她就教人,她做衣服和刺绣的手艺,也是如此,只要有人问,她就会知无不言,好像她从不会藏私。 做大夫的,有愿意编写书籍传世的,但更多的是想将手艺传给家人和徒弟,很少有人想将手艺传给外人或者是,所有人。 但以后他的医术由谁来继承呢? 小毅已经明确表示他要读书科举,小彬虽然医术学得好,但其实兴趣并不是很大,除了对吃的,他对任何东西兴趣都不大。 阳阳和天天,不说他们愿不愿意,李石就不愿意他们走这条路,所以他才会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两个孩子接触医术,甚至连药材都很少在家里处理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从事大夫这一行业。 所以,除非收徒,不然他的医术,不,应该说是师父和钟先生教给他的这些医术就只能到他这里为止了。 但李石对外人并不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至少,他不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去培养一个徒弟。 他宁愿将这些时间用在陪伴妻子和家人身上。 所以,似乎只剩下著书一途了。 那么,那些药方子再藏着还有多少意义呢? “我们的祖先也并不是一出生就会医术的,都是在不断的尝试和学习中学会的,现在的医术就是前人不断的试验总结出来的,他们愿意著书流传,给后人一个生存的机会,我们为什么反而要小气起来了呢?”木兰试图说明李石,“虽说著书,但并不是读了书就能学会的,能走到哪一步,最后看的还是那个人的努力与天分。” “就好比读书科举,一样的四书五经,有的人就能一路顺畅考中进士,有的人却终生连童生试也过不了。” 木兰见李石沉思,就留给他空间和时间考虑。 李石一直保持着一种思考的状态,晚上睡觉的时候,木兰见他还睁着眼睛看屋顶,就翻了一个身道:“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有些事情又不是一下子就能想通的。” 李石应了一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可要他将自己所有的知识著书公布却还是有些困难。 而且,这事还得问问先生,他的基础医术是和元太医学的,但更深一层次的医术都是和钟先生学的,他所知道的大部分药方也是来自于他。 剩下的,则是来自书籍了。 想到这里,李石心中一动。 是啊,自己尚且要参考书籍,后人自然也希望能有一本书籍解惑。 著书,似乎也不错。 但,李石将妻子摇醒,低声道:“著书倒没什么,但现在还不能将药方公布,而且,有的人向来喜欢以恶意去揣摩别人,所以这一步我们不能让,不然,只怕李家保不住。” 就算是著书,要公布也得等他有足够的力量和声望之后,不然,只怕外人要怀疑他藏奸,到时候反而给了那些人借口,若是借机针对德胜医馆和李家,那就糟糕了。 木兰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含糊道:“好吧,快睡吧。” 李石好笑,心中石头放下,这才有心情低头看妻子的睡颜,在妻子额头上印下一吻,“好什么呀,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 木兰已经浅浅的睡着了。 李石满足的抱着妻子,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没有意外的起晚了。 司马青一大早就来了,得知李大夫身体不舒服,司马青只好失望的离开,心里却没有放弃。他决定明天再来看看。 李石就对木兰道:“这个司马青只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如我们回家吧,也好暂时避开。” 木兰低头问阳阳和天天,“你们想回家吗?” 天天想也不想的点头,阳阳则犹豫了一下,“我们还会来这儿玩吗?” “应该会的,这儿离我们家又不是很远,只要有空,想来了,我们就可以过来住一段时间了。” “那好吧,我勉为其难的同意回家。” 李石的手就有些痒痒,最近他总是想揍阳阳,“你的学业荒废了几天?回到家里给我好好的补一补。” 阳阳顿时哀嚎一声,“我一直有做作业的。” 李石挑眉,“每天半个时辰练字,半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的作业而已,比平时少了一半还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懒。回去给我加倍补上。” 阳阳泪眼汪汪的扭头看母亲。 木兰可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 天天吃吃的笑。 “你等着,等你上学了,作业一定比我的还多。” 天天挺足了胸膛道:“我不怕,爹爹说我要考状元。” 阳阳就嗤笑一声。 夫妻俩打算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启程,只是没想到行李刚收拾好,京城的信就送过来了。 来送信的是向全。 李江苏文的信是先回的钱塘,傅氏和王氏也收到了家信,拆开一看,得知他们谋得知府的职位,偏偏都必须提前上任,上面虽然没说明理由,但俩人也感觉到了不妙。 俩人打了一个照面,就决定把信送到扬州城来。 丈夫可能是为免她们担心所以没写明理由,但给李石的信中一定写明了原因。 潜意识里,好像家里每次出事,都是李石和木兰出手摆平的。 信就被向全从府城带到扬州来了。 李石拆开一看,淡定的将信递给木兰,“这两小子倒是好运。” 木兰一目十行的看完,“好运往往和风险相伴。” 李石皱眉,“你可别想我再帮他们了,你也不许再为他们操心了,以后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混小子自己去做。是好是坏,全凭他们的本事。” 木兰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说我们要是将药酒的方子公布出来,然后提出条件承包北边三卫所的药酒供应怎么样?” 李石:“……那两个臭小子!”为什么每次那两个臭小子出事,木兰都能很快的想出办法来,而到了他这里却是自力更生? 这到底是谁老婆? 虽然很晚了,但总算是完成了,加更什么的太幸苦了,其实的大家的月票可以晚几天投,我真的好不想加更啊…… 362第362章质疑 就算要和军队合作,李石也不可能将事情放在司马青一人身上。 他不是可以负责得起这件事的人,从他提起这件事开始,李石就知道这位并不是多合适的合作人。 但撇开他另外寻找合作者也是大忌。 李石就想到了和他一起来的几个青年。 那几人虽然刚打过架,但也看得出他们关系还行,这些人家的子弟无非是合作和争斗,既然愿意结伴一起来西湖,那就是合作的意向多一些的。 李石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那些人,但通过上次短短一个多时辰的相处,对他们各自的性格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在看人这一方面,李石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而且,军队太大,利益必须切分,不管是他还是定国公,就算是再拉上安国公赖五也不敢揽下这样的生意。 “我回头找司马青说一下。”李石的目光落在刚收拾好的行李上,叹道:“看来我们还要再住一段日子。” “这有什么,反正我们付了两个月的月租,不过阳阳和天天不能再放出去疯玩了,从明天开始我监督他们读书。” 李石看向在外头跑着让天天追的大儿子,阴阴的笑了一声,让你这个臭小子不分场合的撞门。 李石让周春她们将行李重新拿出来,让木兰给傅氏和王氏写信,“让她们安心在家呆着,我们这边想想办法,但现在河间府有些不稳,江儿那里也没安定下来,等他们送信过来她们再去任上,但江儿和阿文带在身边的人少,让她们挑选出江儿和阿文惯常用的人送去。” “这次和军队合作我们是选南边的这块还是北边的?”木兰蹙眉想了一下,“我们在南边,交通什么的也方便,人脉也多在这边,但江儿和阿文都是在北边,我们接这门生意本来就是为了他们,那就要接北边了,可那边的势力大多是固定的,我们这样贸然插足进去……” 木兰眼巴巴的看着李石,对于这些她向来不太擅长,只能指望着李石拿主意。 “就争取大同卫所的供应吧,我们公布了药方和药价,只是要求大同卫所的供应……”李石顿了一下,道:“我让人去一趟太原,看是否可以在那边开一个医馆,这样以后制药等都可以放在太原完成。” 只是那样一来,他对医馆的控制力无疑会减弱很多,好在太原还有一个李江在。 李石虽然打算接这门生意了,但却不会主动找司马青。 第二天一大早,他更是让司马青在前面等了两刻钟才出现。 司马青看见他立马站起来,“李大夫,你今天有时间了?” 李石脚步微顿,看,这个合作者连话都不会说,他又怎么敢指望他? 李石点头,知道说拐弯抹角的话司马青也听不懂,就直截了当的道:“你说的这门生意我考虑了许久,却还是不能接。” 司马青一愣,干巴巴的道:“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赌上我的身家性命的,何况,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 司马青皱眉,“只是一个药酒方子,怎么就跟身家性命扯上关系了?” 李石放下茶杯,直直的看向司马青,皱眉道:“利益能使人疯狂,我一瓶药酒的造价也就二十多文,就算是便宜卖给军队,那也要四五十文,自然,还能更少的,但不管多少,全国十二卫所,八十多万的兵马,世子算过这门生意的利润吗?” 司马青干巴巴的道,“这,也不一定是十二卫所的生意都做啊。” “这药酒既然是朝廷出面购买,给那个卫所,不给哪个卫所,只怕将军们都不乐意,所以,要么都提供,要么就都不提供,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世子应该明白吧?” 司马青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见过自家老爹和几位将军吵架的架势的,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都敢抡拳头打起来,这要是真的供给这个,不给那个,只怕朝堂又要闹翻天。 “而且,这样大一笔支出,兵部和户部那边是什么意思?”李石又抛出一个问题,“这药酒一瓶虽然便宜,但一下子购买这么多,所需要的银两可不少,户部愿意给军队出这么多钱?” 李石一看司马青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考虑到这些,李石微微一叹,“我听说这次和世子来的几位公子都是能干的,您有没有想过和他们合作?” 司马青眼睛一亮,拍手道:“我怎么忘了,冯承运他哥就在兵部任职,文彦他爹就在户部。”而且跟着他来的几个,家里就没有平庸的,家里人不是老说他们无所事事吗? 这次他们一起做出一个成绩来。 司马青野心勃勃。 “那样的话,这门生意就不能你一人把守了,你若是不介意,就将这药酒单独分出来,我们都出钱参股,你以为如何?” 司马青虽然很少动脑筋,但不代表没有脑筋,一开始他只是想将这件事作为自己的功绩,但现在拉了这么多人进来,他们肯定不会满足只分功绩的,这门生意他们肯定要分去一些。 “药方我可以贡献出来,我只要大同这一个卫所的份额,你觉得如何?” 司马青皱眉,“大同?这离江南也太远了,你确定?” 李石点头。 司马青想了想道:“好吧,我先在这里应承你,我找他们商议一下。” 司马青去找他的伙伴们,李石却给京城的赖五和苏定各写了一封信。 十二个卫所,司马青愿意让他独占一个,但其他人未必愿意。 若是其中有个心思狠毒的,涉及从他这里拿走药方,再找个借口打发他们一家也不是不可能。 李石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决定要做,他自然不允许有人威胁到他,至少是要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将这份利益割给他的。 李石猜得没错,司马青才提这件事,就有人嚷道:“一个卫所的名额?他一个小大夫也敢开口,也不怕噎死!” “就是,不就是一份药方吗?出钱买过来就是了。” 想到那药酒的市场和军队的消费能力,几人的心都有些火热,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 当中就有几人对视一眼,心里瞬时转过七八个念头。 司马青一愣,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和司马青一块儿玩大的冯承运一看就知道这呆子在想什么,瞪着那几人道:“你们给我老实一点,这可是扬州,再说了,这样损阴德的事我们可不能做,不过司马青,他们说的也没错,那个大夫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只凭一张药方子就想吞掉一个卫所?” 司马青皱眉,“我原先还想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他呢……” 哥几个都震惊的看着司马青,冯承运咋舌,“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从司马青的脸上,他们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冯承运砸吧砸吧嘴,“看来那大夫还行,知道拒绝你,不然他真的晕头答应了,他这条命和他家人的命……”冯承运啧啧两声,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那三个本来主张“买”药方的人也顿时趴在塌上好奇的看着司马青,“他既然拒绝了,那怎么现在又应承了?” “我怎么知道?总之当时他的确是拒绝了,我还看见他家的下人都收拾东西要走了,今天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过去的,谁知道他就应承了。” 几人对视一眼,“这转变得也太快了。” 冯承运想了想,叫来小厮,“你出去打听打听,隔壁家昨天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打听仔细了。” 他们要做这件事,自然不愿意出现什么意外。 李石有意的露出让周冬露出昨天收到一封信的事,但信件的来处却改成了京城。 半真半假,凑在一起的几个人却深信不疑,“难道是京城设计我们的?” 几人顿时阴谋论,这件事要失败了,他们肯定会受到一些印象,但这件事那么大,他们又不可能自己做主,肯定是要上报给圣上,等着圣上和朝廷拿主意,那样分担到他们身上的责任就少了不少。 谁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他们? 而且,他们前两天打架是临时起意,请李石来看伤更是意外之举,远在京城的人怎么就知道了? 司马青却没想这么多,和他们呆了半天,被他们的各种阴谋猜测搞得头都疼了。 他有些烦躁的开门出去,冯承运忙紧随其后,“你怎么了?大家都在商量呢?” “他们这是在商量吗?先前是想着怎么杀人夺方子,现在却是在猜忌有谁要对付他们,做事总是这样阴狠猜忌,能有什么作为?我爹说,大丈夫就该坦坦荡荡,少搞那些阴谋诡计。” 冯承运有些尴尬,因为他也是属于“买”方子的主张者。 “大家不是在商议吗?” 司马青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和他们一块儿干?就是因为这个。李大夫本来是没那个意思的,我好容易说服了人家,要是李家因我而出事,我这辈子良心都不安,总之,那么要是不相干早说,我找其他人去。” 冯承运沉默了一下,拉住司马青,“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也就那么一说,你见谁手上真的沾惹过人命?不过他们小心一些也正常,毕竟家里的地位摆在那里,一步走得不对,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这样吧,我和你去见见那李石,看看他是怎样的人。” 这是月票九十的加更,下一次加更是在月票满一百二十的时候,还有,今天是雨竹的生日,大家祝我生日快乐吧! 363第363章知悉 站在李家门前,司马青有些犹豫,“都这么晚了……” 冯承运不在意的道:“他们家的灯还亮着呢。”他自然也知道这时候上门有些失礼,但看司马青的样子,今天晚上要是不做些什么,他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两个人虽然从小打打闹闹的,但他自认为是司马青的兄弟,是兄弟就不能看着对方这么纠结。 李石都要洗洗睡了,听说司马青和冯承运过来拜访,脱衣服的手就一顿,他回头看妻子。 木兰一整天都盯着两个顽皮的孩子,早累坏了,因此正有些迷迷蒙蒙的。 李石重新穿好衣服,木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迷糊的问道:“怎么了?” 李石将人压下盖好被子,“没事,我去见两个客人,你先睡吧。” 木兰就重新躺回去,清醒了一些,“见谁?” “司马青,可能是有事与我商量。” 木兰打了一个哈欠,低声抱怨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说啊……那你快点回来。” 李石应下,轻轻地拍了一下妻子,见她重新闭上眼睛发出轻浅的呼吸,这才起身离开。 司马青和冯承运正坐在前院喝茶,司马青觉得深夜造访很不礼貌,因此举止间就有些拘束,倒是冯承运左右看着,自在得很。 李石的脚步在门外既不可见的一顿,然后就轻轻地走进来,笑问:“两位怎么有空过来?” 司马青干巴巴的道:“是有些事要说,打扰你了。” 冯承运笑道,“是我想过来见见李大夫,上次我们受伤的人多,李大夫给我上药,我也没能和李大夫多说几句话,听司马说李大夫学识渊博,医术高超,所以就想过来拜访一番,还请李大夫不要介意才好。” 李石脸上带着标准的客气笑容,“冯公子能来是在下的荣幸。” 冯承运见李石就打算在这里招待他们,微微挑眉,看来还是个硬骨头,不说点实际的,似乎不会带他们去书房。 冯承运垂眸想了一下,还是直接了一些,“我听司马说李大夫手上有一张药酒的方子,效果非常的好,若是能运用与军队中,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李石心中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正是,在下正考虑着把这药方公布呢。” “我家正好也有一家药铺,不知道李大夫是否介意与我做一笔生意。” 李石有些似笑非笑的看了冯承运一眼,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有些吊儿郎当的他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压力,一种只有面对自家大哥和老爹才会产生的压力。 冯承运有些怀疑的看向李石,这个,真的只是一个大夫? 在冯承运思索的时候,李石已经起身,“冯公子和司马世子若是不介意就随在下去书房一谈吧。” 四月份的江南还有些湿冷,夜里更是带着一股寒意,李石坐在书房里,想的却是暖暖的被窝和睡在床上的妻子,看着坐在下首的俩人就有些不耐。 李石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却想要速战速决。 一开始他还没太明白俩人大半夜过来的意思,但听冯承运说了半响,他想要不知道都难了。 冯承运的暗示很明白,李石只是一个大夫,他独自占着一个卫所的份额太多了。 李石心中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在北方的那两个臭小子,他才懒得和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朝廷打交道呢。 他愿意趟这趟浑水就是为了帮李江和苏文在北方积累更多的政治资本,让他们在北方的工作更顺利。 虽然他一早就和木兰说再也不管两个臭小子,但那是自个一手带大和培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 在某些方面,他也不过呈口舌之勇罢了。 要不是顾忌李江和苏文的上级和上面那位的想法,李石甚至都想直接要求要太原和河间两卫所的份额。 现在只能迂回的要求大同府的份额,就是为了拱卫太原和河间,若是再与其他人分割势力,那将是对李江和苏文很大的打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这件事呢。 所以,在这一件事上李石异常的坚持。 本来对李石印象还可以的冯承运顿时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石,看着一点也不蠢啊,怎么就有底气提出独享一个大同卫所呢? 李石好像知道冯承运在想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就暗示自己在京城有两门亲戚,这门生意并不只他一家,已经有了两家,就算他同意将大同卫所再分出一部分利益,他的亲戚也不会答应的。 冯承运脸色一僵,眼睛瞟向司马青,李石的亲戚是谁? 司马青茫然的回望,他怎么知道是谁,李石又没和他说过。 要不是顾忌着李石还在,冯承运正想敲开好友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冯承运在这里对司马青恨铁不成钢,殊不知他在李石那里也落了一个蠢货的评价。 司马青不靠谱,没想到这个看着精明的冯承运也这么不靠谱,这样的人真的可以落实这件事吗?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将对方的基本情况,不说祖宗十八代,但至少他所倚仗的东西都要查个大概,但看俩人的样子,竟是对他一无所知。 德胜医馆在扬州的影响虽然比不上在府城的,但名声也不小,只要去随意一家医馆打听都能知道他的基本情况。 何况,为了生意好做,他还特意宣扬了一下他们家和赖五的关系,而和苏定的关系,那不用他宣传,这件事本身就很有茶余饭后的吸引力,整个江南,除了一些偏乡僻壤,没有人不知道德胜医馆的东家是钱塘苏家家主苏定的亲妹夫,后面还要再加上一句,那位苏家的姑娘是从小被送出去的…… 李石和木兰就不止一次的听到别人议论这些,他不相信,俩人有心打听能打听不到。 所以说,对方要是太过轻视他,连打听都不愿意,要么就是缺心眼…… 两者,李石果断的将对方定位在第二种。 殊不知,司马青是属于第二种,而冯承运则是属于第一种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李石都很不开心,这样的合作伙伴真的可以吗? 不过想到几人身后的能量,李石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怀疑和动摇,没关系,李石安慰自己,反正到最后要做具体事和决策的还是他们的父亲或兄长。 他们几乎就是一道桥梁的作用。 第一场,冯承运&司马青PK李石,李石完胜。 冯承运笑眯眯的拉着司马青告辞,一到外面,冯承运的脸就冷下来,气狠狠的对司马青道:“那李石有什么背景?你怎么都不打听清楚?让我们这么被动!” 司马青翻着白眼道:“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打听?而且你不也不知道吗?进去之前也没见你问我。” 冯承运张张嘴,哼了一声,傲娇的回去,第二天一早就踢了小厮一脚,让他们赶紧去打听一下,听那李石的意思,他的情况似乎并不难打听。 的确不难打听,到他们中午起床吃午饭的时候,两个小厮就满脸兴奋的回来了。 昨天晚上一群纨绔睡得很晚,因此都睡到快要吃午饭的时候才起床,才坐到饭桌上就可以听着这样跌宕起伏的——故事。 没错,就是故事,对于他们来说,李家苏家和府城苏家的事情就相当于说书先生嘴里的那些故事了。 两个小厮绘声绘色的将自己打听到的都汇报给大家听。 文彦砸吧砸吧嘴,“这是编的吧?” “这可不是编的,当年李江和苏文兄弟带着两个妹妹到苏府门前大闹,可是传遍了江南的。” “是啊,文爷,这件事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不过说也奇怪,苏府为什么会掳那位苏家的姑奶奶?既然是自家的女儿,直接叫去不就行了?” 司马青和冯承运对视一眼,好像隐约记起了一件事,但又有些不肯定,“那李家和安国公有没有关系?” 小厮瞪圆了眼睛,“冯爷好厉害,小的们还没说您就猜到了,听说这位苏家的姑奶奶是安国公的侄女,前几年安国公回家祭祖的时候就是住在的他们家,先前安国公征战南北,赖家的牌位都是李家和苏家在供奉,所以听说安国公将两家的都当作自己的儿女一般照顾。” 司马青和冯承运舌尖苦涩,对视一眼,这世上的事怎么就这么巧? 别人或许因为事情过去许久不记得了。 但司马家和冯家同为国公府,而自家老爹要么和赖五关系不错,要么是关系恶劣,又是同一个阶层,自然更加留意他的事。 六七年前他们就在京城,依稀记得那时候赖叔叔怒发冲冠的抄了吴家,似乎就是为了他一个侄女,因为搜出吴家造反的证据,皇上因此还奖赏了那女子一番。 当时似乎就有传言说那女子是苏定的亲妹妹,而她是被她的同胞姐姐掳进京城,想要李代桃僵逃过一劫…… 当时他们一门心思都放在军队上,这些八卦也不过是听一耳朵,才能没有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个世界这样小。 364第364章合作 “如果李石说的那两个合作的对象是赖叔叔和苏定,那他们独占一个大同卫所倒也不是不可以。”冯承运沉吟道:“这是不知道这件事是由我们提出来,还是赖叔叔和苏定那边已经和圣上提过了。” 顿时有人骚动起来,“不是吧,不是说让我们提?如果已经有人提了,我们还有屁的功劳。” “这李石不会这么不上道吧?” 冯承运翻了一个白眼,“昨天晚上是谁唧唧歪歪的说要弄死人的?” “那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他背后有人啊……”还是两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赖五就不用说了,四大国公之一,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那苏定也是吏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员,同样在皇上跟前很吃香。 司马青的脸色虽然也不好看,但却道:“李石不是那样的人。”司马青一开始提出这件事就是想要这个功绩,李石又怎么会这样做? “行了,行了,这件事你们只说干不干吧,要是干就趁早发言,不干的人也别想着把消息漏出去,不然就是公然与定国公府和宁国公府作对。”冯承运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带着些威严。 “没错,李石这次是到扬州来游玩的,继续呆下去的时间不长了,要干就赶紧拿主意。”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虽然需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收益也是可以预见的。 所以大家迟疑着都点头了。 冯承运就站出来道:“既然都点头了,那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是我们出来自己折腾出来的,所以暂时别和家里人说,我们先靠自己弄出个模样来,就算是罪过,那也连累不到家里,大家也都没意见吧。” 这一次大家都点头了。 他们来扬州就是为了历练自己,自然不会这时候做“叛徒”。 “还有,李石那里就分出去一个大同府,这剩下的却也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冯承运看着他们,满含深意的道:“我们吃肉,总要给别人留些汤水……” 李石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商量的,总之司马青很快就找到了他,表示同意他的意见,今后会尽力的为他争取大同府这单生意。 李石就让他们尽快做出一个计划书来,自己也会写下药方。 这一次,李石不仅给出药酒的药方,还有一些止血药粉的药方,这在军中都是经常用到的药。 李石知道,他们给兵士用的药肯定不会用贵的,因此他挑选出来的有三种价格的药粉,效果却比外头卖的金疮药好一些。 木兰看着那三张药粉,有些伤感,“他们为国家出生入死,到头来用的药却还是最廉价的。” 李石有些不能理解妻子的悲伤,“他们以前连这些药粉都没有,受伤之后只能靠军医治疗,而军医少,往往会错过最好的止血疗伤时机,不少的人都是因此丧命,若这次兵部和户部能同意司马青的提议,别的不说光止血粉不知道就能救下多少人命。” 所以,这是好事,李石不觉得有什么悲伤的。 这个时代的兵和木兰前世的兵完全不一样。 前世,当兵就意味着付出,意味着牺牲,从网络上就能看出大家对士兵的尊重。 大家听说公务员涨工资都是各种反对的声音,但如果说是给当兵的涨工资,却很少会听到反对的声潮。 可这个时代不一样,只有最没有出息的人才会去当兵。 在这里,当兵是服兵役,兵天生就比民低一等,战时要打仗,休战时还要耕种户田,而户田的所要缴纳的租调要比民多三分之一,而普通的士兵向来被剥削严重。 别的不说,普通的士兵除了要耕种自己的户田外,还要负责帮忙耕种小旗,总旗参将的户田和私田,简单来说,战时,他们是冲锋陷坚充作肉盾,休战时是免费的奴隶。 也因此,这个国家的士兵有很多是罪犯和流民,自然,大部分是不得不服兵役的百姓和因为各种原因被划为军籍的百姓。 “那你觉得朝廷会同意吗?” 李石沉默了一下,“……主要还是看当今的态度。” 木兰歪头想了一下,“当今还算励精图治,也算爱护百姓,而且,这几年国库充实了不少,你又公布了药方和药价,这笔钱应该不成问题的。” “但这些药是要长期供给的。”李石的信心只有一半,“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就算是朝廷不同意这项政策,我们也可以为朝廷捐献一批药酒和止血药,就只供应给大同。” 木兰惊讶,“又要打仗了?” 李石对于妻子在某些事情上的敏锐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听司马青的意思,这半年来,边境的冲突一直在增多,北方的几个游牧民资只怕想要南下,而前朝我们失去了西京道和中京道,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想他肯定想要收复失地,这场战事在所难免。” “那我们捐的那些药能有多大的用处?才那么一点点。” 李石失笑,抓着妻子的手道:“我倒是也想捐献多一些,只是你相公我现在还没那个本事,不过是想在上位者那里露个面,让江儿和阿文的路更顺畅些……” 说到底,李石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家的那两个孩子,而不是司马青说的什么“利国利民”的崇高理想。 当然,在有能力做的时候,李石是不介意做一些善事的。 “我们先回府城吧,这件事交给他们来做。”反正不管是哪个结果,他的最初目的都能达到,只不过第二种只是单纯的获得一些好名声,对李江和苏文的帮助也有限。 若能达成第一种,不说三地互相照应,可以帮助到李江和苏文,就单单其中的利益就有不少。 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木兰瞪大了眼睛,“就这样把事情都丢给他们?” 李石点头,“阳阳和天天也玩够了,再不回家两个孩子的性子就该野了。” 李石说走就走,东西因为收拾过,再收拾就要快速的多。 当天晚上李石去和司马青及冯承运告辞。 司马青没想到李石这么快就要走,忙开口挽留,“我们到西湖,还没请你们一起玩过呢。” “那是因为你们没出去玩过,我却是将西湖游遍了,此时也没了留下的必要,诸位可以慢慢的玩,事情可以等到上路之后再商议也是一样的。” 李石提醒他们可以早点回京城,留在这里并不可能会有什么作为。 “那李石就这么走了?他不怕我们拿了药方翻脸不认账?”文彦蹲在冯承运身边好奇的问道。 “哼,有苏定和安国公在京城驻守,我们谁敢亏欠他?你有胆子,你不认账试试看。” 想到赖五的凶残和正直,文彦缩了缩脖子。 李石放心的回了府城。 傅氏和王氏都满心担忧的等着,收到李石木兰回来的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 拿不到丈夫的消息,李石那边也没传过来什么消息,俩人也不敢写信去问,只能忍着。 现在见李石神采飞扬,一如从前,而木兰脸上也不见焦躁,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浅笑,俩人就更加的放心了。 看来丈夫那里真的没什么事。 妞妞和明明正围着阳阳和天天,羡慕的问:“西湖好玩吗?” “好玩,”阳阳脆生生的道:“我们玩了很多东西,划船、钓鱼、摘荷叶,我爹爹还带我们去逛街了。” 妞妞和明明更羡慕了。 天天就大方的道:“下次我们再去玩,我就叫娘亲带上你们。” 妞妞和明明就低低的欢呼一声。 大人们听着童言稚语都有些无奈。 王氏让孩子们在一起玩,等李石一走,就焦急的拉住木兰问苏文的情况,“……大嫂,三爷到底怎么样了?他在信里有没有说让我什么时候过去?他一个人在边关,我实在是不放心。” 虽然那封信是给李石的,但大家都知道,李石一定会把那封信给木兰看的。 “再过几个月吧,等他来信接你们,你们再过去,不然,现在你们过去我更加的不放心,阿文也会分心照顾你们,那些辽人可不是讲道理的。” 王氏脸色一白,“但河间府就是这样,哪年没有边境冲突?我总不能因为怕死就苟活于家中吧?” “胡说些什么?”木兰低声呵斥道:“你是要置两个孩子于何地?别说阿文没出什么事,他就算是出事了,难道你还真打算追随他而去?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一喜,也该顾虑顾虑两个孩子。” 木兰见王氏低头,就叹道:“行了,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了他什么,你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全。赖五叔给他派了好几个侍卫,江儿那边又给了他两个,现在他那里可不缺人,可你们过去就不一样了,他要分出兵力和精力以及护卫来守护你们,到那时反而添麻烦。” 王氏虽然很想马上到丈夫身边,但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的。 而傅氏也正满怀希冀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将李江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道:“你大哥打听过消息,说那边正在打擂台,江儿要趁机拔除一些势力,你们过去了我们也不放心。” 很晚了,姐妹们快睡吧,顺便求求月票!!! 365第365章囤积 司马青等人回到京城就提出了低价为军队供应药酒和止血药粉的事。 皇上压下奏折没发,却将那些人的父亲都给叫进了宫里。 几个家长在御书房里谈论了什么不知道,但他们出宫后都咬了一下牙,家里的孩子真是太能闯祸了。 皇上现在手上所握有的兵权只有四十万,剩下的四十万就是掌握在底下各将军的手里,其中赖五手中的兵最多,统领河北东西两路和河东路的兵马,足有二十三万人马。 这一部分人皇上并不用多担心,因为早在建国初,赖五就将兵符交给他了。 现在赖五只有统领权,而不是所有权。 但当时天下初定,还不够太平,为了不使人猜疑,皇帝和赖五都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 每一任皇帝,对兵权都有一种异常的执着,这种轻易可以颠覆社稷的力量自然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全。 司马青还好,这小子只是想做出一番功绩来,让自己的父亲和别人刮目相看,但其他人不是,他们想要占有利益。 这样难免会和皇帝的初衷相悖,就算势力分割成十几份,皇帝也不允许。 因为如果利益统一,他们必定会联合起来。 虽然现在看着只是两种成药的供应,但军中用药一向大,战时更不用说,皇帝不想将命脉交到别人手里。 所以,皇帝提出,他们上交药方,朝廷配药,该有的功绩他会给他们。 司马青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但其他人却不会答应,他那些朋友的父亲们更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利益。 定国公磨着牙齿,没表态。 其实他和他儿子一样的想法,司马家已经够显赫了。 除了皇上和几位皇子,就是他们四国公,以后再立功那就是郡王,所以犯忌的事自然是能少做一些就一些。 但偏偏儿子这次找的人都不是省事的,那些人家更是难缠,可能那些孩子没多想,但大人们就不一样了。 司马家就算硬气,也不好一下子得罪这么多的人。 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事后,他就去找赖五商量,“……皇上是个什么意思?老弟,你可得提醒我一下,若皇上真的不愿意让一步,你提早告诉我,我让青儿装病出去躲一阵。” 赖五见司马青脸上焦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想到军师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到嘴的话还是转了一个弯,“这件事皇上没问过我,老哥,你问我就问错了,你不如去问军师吧,这件事皇上肯定跟他商量的。” 司马青叹息一声,脸色有些艰涩,“你觉得我能从军师那里套话吗?” 赖五就可怜的看着他,“要不,你就让青儿出去躲躲?” 司马青摇头着离开,但一上自家的马车,脸上的烦闷就没了。 司马青的智囊身子微微前倾的看着他。 司马青脸上带着淡笑道:“战事在即,皇上肯定会让步,我们就继续保持沉默吧。”这样,既不得罪皇上,也不会得罪那几个家族。 赖五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察言观色这方面他做得要比赖五还要好一些。 司马青满意的摸着胡子,看谁还敢说他是大老粗。 皇上与几个臣子扯皮了一阵,最后朝廷分割去一半的利益,皇上自己的私库还要单独和他们平分利益,这就相当于朝廷直接掌握了一半还多的军队药品输出。 而且皇上很精明,采取了军师的意见,一半的利益并不是取六个卫所,而是十二个卫所取一半的定额,这样,他对每一个军队都有了一定的掌控力,甚至以后会慢慢的渗透进去。 本来是有利于几个掌权将军的局势瞬间就被扭转成皇帝的优势。 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兵权虽然是掌握在几个将军的手中,但军队名义上是国家的,并不是他们的私有物。 这次提出这件事的人都得到了皇帝的嘉奖,特别是司马青,皇上直接让人进入兵部。 司马青很高兴。 冯承运虽然很可惜被分薄的利益,但还没到利令智昏的地步,他也知道,这样对军队和百姓才是最好的。 其他的人中有不在乎的,自然也有生气了,身上越发的阴郁。 司马青看不上这样的人,倒因为这件事渐渐与那些人走远了。 朝廷分去了一半的利益,剩下的则要各家商量着来分了。 这次和司马青一起去扬州的,算上他自己一共有八个人,八个人就是八个家族。 算上皇上,那就是九分,而皇上这里肯定要占大额,谁也不敢跟他抢。 因此,先前要求独占大同卫所的李石就特别显眼了。 有人当即冷笑道:“不过是个匠人,与他要药方是看得起他,回头我叫人去与他拿药方就是了。”没有提利益分割的事。 司马青和冯承运皱眉,俩人没说药方就在他们身上。 他们只是坚持要将李石该得的利益给他。 有几家本来就因为朝廷的介入脸色很不好看了,此时见这么点利益司马青和冯承运还要给一个没什么看头的外人,自然很不高兴。 脸色也落下来了。 定国公见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给他儿子脸色看,当下就冷哼一声道:“荣大人倒是好胆气,李石可是安国公的亲侄子,又是苏定的妹婿,虽说他要独占一份,但安国公和苏定的份额肯定是不少的,你若要将他剔除在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最好先与安国公说一声。” 荣大人脸色顿时白了,“那大夫是安国公的侄子?” 定国公冷笑。 估计这几人光把心思放在利益分割上了,压根没仔细听他们的儿子汇报情况。 荣大人满脸怒气的去看儿子。 荣公子很委屈,他明明记得自己跟父亲说过了的,当然,那时候他的重点是放在李家和苏家的八卦上,但他可以保证,他也提了李石和安国公的关系了。 至于当时父亲在想什么以至于没听进去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其实大同府分去一半的利益给朝廷,皇上又占去一份,李石只能占剩下的一些,还要分给苏定和赖五一些份额,其实是真的没有多少了。 但大同一直是边关要塞,不说常年打仗,但大大小小的冲突和小战役一直就没少过,一旦发生大的战事,大同就是主要的守卫地,到时候,药酒不用说,光止血的药粉都要消耗多少? 所以,一个大同卫所其实相当于其他三个卫所了。 但涉及到护犊子的安国公,后面还有善于算计的苏定,以及持支持态度的皇帝,他们也只能咬牙应了。 皇帝自然会支持。 大同府是边关要塞,这个地方驻扎的是赖五的兵马,他不希望有别的势力渗透进这里,而赖五和苏定并不直接经营药品,而是全权交给李石,只是出钱,安心等着年终分红。 而李石是民间大夫,在这一点上,自然要比其他官员要安全得多。 皇上不管那八家如何确定剩下的利益,但大同府的事情却是确定下来了。 司马青和冯承运这才将药方上交。 皇上直接让户部拨钱给兵部开始筹备一个成药铺,就专门负责为军队输送药品。 国家的荒地有很多,国家收回的荒宅也有很多,皇上直接给他们拨了一个大一些的宅子做药品生产,再播出一个皇家庄园专门种植所需的药草。 至于生产的人员,那更加的简单,每年的官奴有这么多,直接培训上岗,连工钱都不用发的。 所以总体来说,朝廷办的成药铺竟然是成本最低的。 自然,现阶段他们不可能马上取用自家种植的药草,只能向外购买。 而在大家的视线还定在剩下的利益分配的时候,李石已经带着人悄悄的上京,几乎掏空家底的收购了那几种药材。 那几种药材很普遍,所以很便宜。 李石的资产不多,木兰将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又和李江要了三万两,和苏文要了六千两,一共九万八千多两银子全给买了那几种药材。 包括晾晒好的,和正在晾晒的。 一时间,这几种药材被收购一空。 而等到朝廷的人想要收购这几种药材的时候竟然发现缺货。 负责这个项目的赵大人一时脸上冒出冷汗。 皇上已经说了,他希望他们能在一个月内赶出一批药来,马上要送到大同,太原和河间三弟。 他前期准备工作就花费了十天,现在还有二十天,而本来最是普通的药材竟然缺货。 就算他比较平庸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有人想要囤货投机? 这是活腻歪了吧? 但不管是不是活腻歪了,这是他升迁上任的第一件事,结果就遇到了麻烦,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落不到好。 他急得嘴角冒泡,不得不连夜写好请罪折子,折子里对囤货的商人是恨得牙痒痒。 第二天,赵大人脸色有些灰白的走出家门,正想去上朝请罪。 谁知道大早上门口上就等了人。 赵大人疑惑的看向倚在马车边上的青年,青年穿着一件石青色湖绸素面直缀,腰上挂着并蒂莲花锦缎荷包,旁边压着一块儿上等的白色圆玉佩,面白如玉的脸上挂着浅笑,正眼神温润的看向这边。 赵大人的脚步就一顿,见他身后的马车只是黑漆平顶马车,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样气质的人不该只是普通人,虽然对方站在他家大门对面,但他不认为是找他的。 赵大人脚步只是一顿,弯腰就要进轿子,耳边就听到略带着笑意的温润声音道:“赵大人请略留步。” 赵大人惊诧的抬头看向那人。 366第366章垄断 成药铺隶属于药司,暂时挂在兵部下面,但其实偌大的药司只有一个成药铺。 现在,赵大人就是药司的长官。 赵大人在被派来管理这个成药铺之前只是户部的一个从五品小官,在三品二品官满地走的京城,五品官实在是说不出口的小。 他为人平庸,在政绩上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贡献,但此人天生对数字敏感,户部每年秋收年终的数字核对都是他在负责,虽然功劳都是记录在别人名下,但皇帝通过军师的明察秋毫,将他从一众人中选出来,直接升为三品官负责药司的所有事宜。 这人对数字和钱财有一种特别的执着,但为官还算清廉,这也是皇帝敢把他用在药司上的原因,要知道,药司过手的钱财可不少,而药材的可操作性很大。 别的不说,负责人要是直接将好的药材换成不合格的药材就能贪下好大一笔钱,就算皇上设立了监察机构,但也并不是不可以操作。 这人的爱好注定了他看人首先看的就是人家身上所有可以代表金钱的东西,比如衣服佩饰等。 李石见对面的人看着他发呆,微微的挑眉,再次出声提醒道:“赵大人,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些时间,在下有一笔生意想和您谈。” 赵大人回过神来,老脸有些红,但好在他脸色本来就比较黑,所以李石没发现。 “这位公子要和我说什么生意?本官现在要去上早朝,不如你先到衙门里等着,我下了朝会去衙门。” 李石微笑道:“听说大人想要收购一些药材,在下手中正好有一些。” 赵大人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李石,“公子手上有药材?成色如何?” 李石脸上的笑容更真确了两分,“我手上的药材有三等,但都是合格的,这一点大人尽管放心。” 赵大人顿时也没了上朝的心思,让下人赶紧拿着请假折子去请假,自己请了李石进门,边走边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李石。” “李石?”赵大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石,“钱塘李石?” 李石挑眉,“在下的确出自钱塘,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大人所说的钱塘李石。” 赵大人的脸色就沉下来,“德胜医馆的东家?” “正是在下。” “市面上的药材是你垄断的?” “正是。” 赵大人对李石怒目而视。 李石忙摇手道:“大人莫要误会,在下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发现有人在囤积这几种药材,这才将所有身家抢在前面收购的,并不是有意垄断,这不,在下让人一边收购,自己却赶往京城了,就是为了和大人做一笔生意的。” 赵大人冷哼一声,并不相信,“收购几样药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短短的一个多月,你竟然就将京城附近,江南及河北东西两路的药材收购一空……”要说没有坏心思,打死他都不信。 李石苦笑,“赵大人只怕是第一次接触这行这业,因此对药材行还不太熟吧?” 赵大人脸色一僵,没说话。 他是官,又不是商人,更不是药材商人,怎么可能了解药材行? “大人,药铺一般都有合作的药材商,而德胜医馆如今不说开遍江南,但分行不少,加之每年的义诊所要花费的药材,我们医馆有好几个相熟的大药材商,而药材商之间都是相熟的。我要收购一种药材,并不用每次都要到当地去谈价,只需传信并交付定金给他们,他们自然会将我所需的药材送来,至于价格,都是以往定下的,没有定下的,也是按照业内的价格往下调一些来定,所以在下收购药材真的不困难。” “原先我与妻儿回到钱塘,却发现有人在偷偷的收购药方上的几种药材,手段粗糙,并不像是业内人,所以我才起了警惕心,只是我派人去查探的时候却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无凭无据,我也不能告官,家弟在太原府任知府,写信与我说边关不稳,只怕这一两年要生战端,那些药材都是战时必须,石情急之下这才倾尽所有收购药材,只是那些药材我现在根本无用,留到明年药效必定有所折损,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卖给朝廷和几位大人家族。” 赵大人半信半疑。 李石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叹道:“只是可惜,几位大人家门槛太高,在下的帖子都递不进去,只好来大人这里撞撞运气。” “那你想以什么价格将药材卖给我?”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事实来得可靠,就看药材的质量和价钱就知道李石是不是有意囤积药材。 李石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交给赵大人,上面有药材的等级和各自的价格。 赵大人沉吟了一下,这些价格倒是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说真的,比他预想的还要低些,但就是这样也比他从药材商那里打听到的要贵上一些。 虽然只是一两文的差价,但耐不住数量大,这样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赵大人点着纸道:“这价格,贵了。” 李石苦笑,“石自然知道贵了,但先前要的药材太急,所以价格上药贵些,加上来往的运费……”李石苦着脸道:“就算不赚钱,在下也不能亏了钱,不然我家夫人那里不好交代……” 赵大人默然,这是假的吧? 这世上还有把妻管严挂在嘴边的?你是不是男人啊?还要不要面子了? 赵大人拿着朝廷的钱,自然要精打细算的为国家着想,因此和李石扯了半天,总算是将价钱拉回来一点,每一种药材都便宜了一文钱。 “本官还要看过你拿来的药材才能付账。” “这是自然的,”李石脸上露出笑容,想了想道:“大人筹备成药铺的时间应该也不多长,不知人可都学会了制药的步骤?” 赵大人顿时苦恼,“太医院的太医一直在教着,但手上还有些生疏,有的药甚至会配置失败。” “大人若是不介意,在下愿意亲自教他们一段时间。” 赵大人眼睛一亮,“那就麻烦李大夫了。” 李石是这些药方的主人,之前不知配了多少次,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几种药的配置方法了,所以李石愿意亲自教他们,赵大人自然高兴。 回顾这一段历史,赵大人不止一次的庆幸当时让李石帮忙教授官奴们配备药材了,因为,李石教会他们最珍贵的不是药材的配备步骤,而是药材配备过程中的分工协作方式。 几种药材变成一种药粉或药丸,其中的程序个不相同。 有的药材可能需要炮制和特殊的处理过,有的药材却可以直接使用,在配比过程中的时间和比例都有严格的限制。 简单的药方自然很容易学会,但有的药方配置过程却很繁杂。 一开始,李石是怕手下的人记不住,所以让他们一段一段的学习,以至于熟能生巧。 后来德胜医馆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钟先生给他的药方越来越多,其中就有不少成药药方,而李石自己也改良了几种药方。 这些都是德胜医馆的招牌成药,最关键的是保密。 但李石很懒,他付出在德胜医馆上的精力和时间本来就够多的了,每天只有傍晚才有时间陪妻子和孩子说说话,他是不可能再拿出更多的时间放在医馆里了。 而教授下面药童的方法给了他启迪,李石将自己的想法和木兰一说,木兰就提出了更为详尽的分工合作法。 将药的制作动作分解,一个人负责一个步骤,通常一个药方就有十来个步骤,这样,秘方外泄的可能性就很小,但工作效率却上涨了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这个方法并不利于培养医馆的人才,所以这种工作方式只限于制作成药的工人,对在医馆里学习的大夫和药童,李石还是要求他们独自负责一个完整的药方,只有这样,药方才不会失传,人的能力也才不会丧失。 李石将这个方法运用与药司,不仅可以防止药方外泄,还能让制作成药的官奴尽快熟悉成药制作起来,加快了速度。 战事将近,李石也很担心的。 成药铺在东城的一栋大宅子里,赵大人带着李石进去,在听李石的讲解之后,赵大人眼里的异彩就没停止过,他觉得,虽然和李石买的药材比外头买的贵上了一文半文,但还是他赚了。 李石口干舌燥的从成药铺离开,和赵大人约定明天再来,而明天,第一批药材也会送到这里来。 李石直接坐上马车去安国公府,他有些头疼的扶额。 很久没有这么忙过了,自从范飞接手医馆的事后,李石很少有这么忙的了。 先前和赵大人说的那番话半真半假。 在回到钱塘之后,李石并没有想过垄断药材,只是想着先买一些备着,派去大同府和太原府开医馆分店的人已经出发了,李石只想送一批药材过去。 但没想到范飞发现了异常,在江南,有人在暗地里收购那几种药材。 收购的人很显然对药材行不太熟,竟然才开始没多久就被范飞发现了。 几个药材商觉得异常,就在行业内互通信息。 李石知道后就当机立断的大量收购这几种药材,并派人去查那伙人的背景。 查来查去,就查到了京城荣家的身上。 很晚了,姐妹们明天再起来看吧,早睡早起身体好。最后,再求一下月票,月票每涨三十张就加更一章。 367第367章黑脸 在政治上,李石自然是不能与那些家族相比的,但在杏林界,李石可以肯定,没有谁的消息有他灵通。 钟先生的人脉由他接手,他在江南的声望不用说,很多药材商都卖他面子,所以荣家想要瞒过别人的耳目偷偷的收购那几种药材还真有些困难。 偏他们打量收购不说,还选择在江南收购,还是就在离府城不愿的杭州城。 也正因此,李石才动了囤积药材的心思。 在合作的过程中,李石对那几个官二代官三代等都做了一些了解,对于荣家的某些行事也有所了解。 对方不过是想抢占在众人面前囤积药材,先一步做出成药售卖,或是将药材价格抬高出售给他们。 荣家向来心狠手辣,只怕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他们会一直囤货不出,而李江来信告诉他,北方的冲突越来越多,最近大同府守将和太原守将都加紧了粮草的征收,战事一触即发,药材上却不能保证。 到时候荣家一味提价,朝廷拿着国库的银子,荣家再走动一番,只怕真的不会心疼。 对于荣家的作为,李石心中微怒,干脆就让人快速的连续第一级的药材商,直接在那里截货。 荣家可以垄断,他自然也可以,虽然一番运作下来赚的钱不多,但贵在心里舒服。 而那些药材商多少都和李石有些交情,也知道李石喜欢做善事,每有天灾人祸的时候,李石必将大量收购普通的药材。 那些药材多是进了灾民和贫民的肚子里。 商人,并不是只唯利是图的。 大部分时候,商人要比那些为官的更容易产生怜悯之心,也更愿意出一份力来帮助百姓,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卖李石面子,并没有趁机提价,反而还将价格往下压了压,倒是让李石又多赚了一些钱。 李石将全部的身家都投进去,也的确冒险了一些。 买的药材陆续送到京城,再由李石的手送进药司,赵大人也爽快,很快就付清了尾款。 看着盒子里的银票,李石松了一口气。 这样刺激冒险的商业活动进行一次就够了。 李石放松下来,在安国公府里睡了个天昏地暗,却不知道荣家却因为他闹翻了天。 荣家在京城谈判的时候就在计划着如何让利益最大化。 虽然荣家在京城的权势也不小,在前朝就是一个小小的贵族,但贵族过得也并不是都很好的。 没有足够的资产,很多时候荣家就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荣家的人在读书上都很有天分,在官场上也混得很开,但不知为何,荣家人在打理庶务上都不太擅长,所以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巴的。 这一次的军队成药生产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几乎不用特别的用心就是一项赚钱的生意。 只要收购这几种廉价的药材,按照方子制成成药出售给军队就可以得到大笔的钱了。 所以荣家是最积极的,在与朝廷博弈不得不让出一半的份额的时候,荣家就派人去江南收购药材。 既然不能得到更多的份额,那就只能通过别的方式大赚一笔。 不得不说,荣家是真的不太会打理庶务,才下江南没几天,就闹得人尽皆知。 实在是他们家收购药材的法子太粗暴,也太让人诟病了。 荣家没有足够的资金,只能赊账,但他们还知道要隐藏身份,因此是先找上荣家一个在杭州城任职的门生,通过他和药材商赊账。 药材商虽然很想和当地官府打好关系,对着他们的时候笑嘻嘻的,但其实一出来就叫人去查探,并且到圈子里面打探情况,这才知道,竟然有不少的药材商都被找上,点名要大量收购这几种药材,还都是赊账。 其实这几种药材都不贵重,就算大量赊购也没多少钱,但他们感觉怪异,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的应承。 从杭州城传到府城,也不过一天的消息罢了。 府城的药材商和府城的医馆都是熟人,消息都是流通的,也因此,他们知道了,医馆里的人也就知道了。 元家知道后很奇怪,就找人将几个药材商和医馆的东家一起商议,是不是这几种药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李石却知道,从范飞那里知道了情况,李石干脆在会上明确说了,这药材是他的几味药需要用到的东西,有人想要针对他,所以他要大量的回购这几种药材。 当时李石说这话的时候很生气。 大家只当李石是在赌气,都劝他,“这么大量的药材你也用不了,何必为了赌气就大量收购?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 李石眼里就闪过愤怒悲伤,“这些药材早晚有一天要用到,诸位要是不嫌麻烦就帮我大量收购吧,回头我都收了,价格上……” “价格上自然还是原价,反正你的生意是做,别人的生意也是做。” “没错,没错,而且这样大量的药材,我们让一些也没什么。” 商人都精,自然不是念着交情才给李石这样的优惠,而是看李石脸上又是悲伤,又是愤怒,都知道他的习惯,只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又要出什么大事需要大量用到这些普通的药材了。 大家卖李石这个面子,也不过是为了提早知道一些消息,好早些做准备。 所以等李石一走,他们就凑在一起,“现在才夏初,风调雨顺的,我前两天问过药农,都说今年的雨水还行,就算没有前两年风调雨顺,也不像是有天灾的样子啊。”当然,一些小旱小涝的他们还不放在心上。 “人祸也不可能,当今吏治清明,就算有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前几年可是砍了不少贪官污吏。” 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上面坐着的元家大老爷。 元大老爷忙摆手,“你们可别看我,我若是知道,也不会坐这儿了。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我这小师弟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有什么祸事,他要收到了消息肯定会提点一二的,他要是不说,要么就是还没确定,要么就是不能说了,大家也别为难他。” 众人心中大骂元大老爷会做人情,嘴上都应了。 李石嘴巴向来严,他要是不想说的,再去打探也没用。 也正如元大老爷所说的,李石的消息一向快准,时常会提点他们一些事情,若是能说,李石向来不吝啬。 也因为这样,大家才甘愿大批量的为李石供应药材,遇上灾年的时候,药材商们也乐意暂时赊借李石一些药材给灾民。 虽然荣家那边是官出面,大家不好得罪,但操作性很大,药材行也有药材行的规矩和运作方式。 荣家想要不付一文钱就拿走这么多药材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杭州城那边被找上的药材商都苦着脸叫穷一阵,然后都意思意思拿出一些药材赊账给对方,转身却大批量的将药材送到了府城李家。 荣家在江南收购的药材看着多,但其实真没有多少,去的人对药材也不多了解,看着三辆马车的药材自以为很多了,又听说杭州城这片的这几种药材都断货了,就心满意足的拉着药材回京了。 他倒是想多去几个地方,但荣家的门生没这么多,在外面又不能用荣家的名号,谁买他的帐愿意赊账给他?所以他只能回来了。 荣家的家主就是再不了解药材配置的事,也知道三辆马车的药其实没有多少,也许供应一个药店是绰绰有余,但他们现在是要供应军队,更是想要垄断这几种药材。 荣少爷看着祖父这副样子,很想翻白眼,“爷爷,我们荣家又不是做药材生意的,连个押金都拿不出来,人家怎么可能会平白的赊账给我们?”关键是你不要让用荣家的称号。 荣家父子直接黑脸。 年少的荣少爷还没学会祖父和父亲的算计,所以说话还很不客气。 没办法,荣家只好想尽办法凑了一些钱,就近在京城附近几个城市收购药材,可谁知,他们也只能从药店上买,因为药材商那里都断了货。 荣家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和他们一样囤积了这几种药材,而且速度比他们还快。 一连找了几个药材商都没货,荣家虽然咬牙切齿,一时间也只能从药铺那里买,但药铺里能有多少? 而且,药铺也很警觉,这几种药材一断货,他们就察觉不对,直接减少供货量,每天放到台面上的很少。 荣家想要药铺库房里的药也要看够不够资格,在京城和京城附近几个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 所以除了一些没有靠山的小药铺之外,他还真没收购到多少药材。 而且,他们收购来的药材还被提价了不少,和成药的价格几乎相差不了多少了。 荣家打算制成成药后提高价格,可谁知,他们满怀信心的开始筹备药铺的时候,朝廷不知从哪里打量收购到了药材。 有了朝廷这批药做铺垫,他们的成药怎么还可能提价?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原先定好的价格出售,可那样一来,他们几乎就不赚钱了。 想要以此来打翻身仗的荣家彻底黑了脸色。 368第368章互助 “想办法查清楚垄断药材的人是谁,”荣家主眼里闪过寒光,“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这样霸道。”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其他家里,不管是否与这件事利益相关,对这种行为,他们都不太看得上。 也不知道朝廷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对于药材收购的具体价格,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皇上却早在价格定下之后没多久就知道了。 赵大人从李石那里听说有人想要垄断药材,他可不相信那人也会如李石一样好心愿意以合适的价格卖给朝廷。 因为天灾人祸发国难财的人向来不少。 李石查不出来,他也查不出来,但上面那位却不可能查不出来,所以赵大人送走李石后就连忙进宫汇报去了。 皇上看了汇价单,看到上面的面子,眉挑动了一下,“李石?” 赵大人低下头,谦卑道:“是,此人是钱塘人氏,是德胜医馆的东家,他……” 皇上扬手打断赵大人的话,问道:“他给的价格比药铺给的价格如何?” 赵大人的声音低了八度,“贵了一文钱,质量稍差的同等贵了半文。” 皇上点头,“这样,他能赚的也不少了。” 赵大人低头。 皇上放下手中的单子,敲了敲桌子,“他说有人在江南收购这几种药材?” “是,臣听说还是赊购。” 皇上冷哼一声,“这事你不用管了,先将成药弄好。” 赵大人就知道皇上会自行调查,他松了一口气。 刚接受药司就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预兆,若是这件事不能处理好,以后只怕谁都可以欺负到药司头上来。 他不是多霸气的人,只能寄希望于皇上了。 赵大人一走,皇上就让人去调查了,“发生这样大的事,你们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底下跪着的人羞愧的低下头。 不是他们收集信息不到位,物资方面,他们也就关注关注粮食和食盐,谁也没特意去注意这几样药材。 暗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们压根就没去查李石,直接摸到杭州城,顺藤摸瓜摸到了荣家。 李石那边皇上一直有留意,而且看皇上并没有怪罪李石的意思,他们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还是去查李石发现的人吧。 皇上这边气恼的找来军师,无论如何要找一找荣家的麻烦,好出一口气。 众人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大家都盯着给药司提供药材的人。 在皇上查到荣家的时候,大家也查到了赖家。 不错,就是赖家。 别管李石姓李,在他们看来,李石住在赖家,还是赖五的侄女婿,这样大手笔的直接垄断药材,那就是赖五指使的。 御史刚想上折子弹劾赖五,那边药司就传出消息,他们买的药材是在合理价格之内,比先前他们找到的卖家所给的价格要低得多。 而当天,皇上和赖五在御花园里下棋,皇上高兴,觉得赖五棋艺有所进步,直接赏了他一顿御膳。 于是,御史们的折子就全都被按下烧毁了。 赖五棋艺进步? 骗鬼呢,谁不知道赖五是臭棋篓子,下不到三步就能把自己作死,他会下棋? 所以,药材什么的根本不是赖五垄断的,而是皇上垄断的吧? 于是,大家都淡定了。 但还有些大臣觉得皇上与民争利,有些不地道。 一连几天,几个年老的大臣都进宫为皇上讲解治国之道。 皇上不胜其扰,直接拿荣家开刀。 荣大人因为殿前失仪,直接被赶回家吃一个月的自己,职位暂时由副手替代,但他能不能回来任原职,谁也不知道。 朝堂一时安静了一会儿,拿不住皇帝是因为什么看荣家不顺眼的。 但荣家却已经猜到了始末,从摸到安国公府开始,荣家就觉得不妙了。 赖五虽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其实并不太会经营,在庶务上甚至有点死脑筋。 很多功臣封爵赐地之后都想办法圈了不少地,或买了不少的铺子利用特权做生意,就是想要家里更富裕,为子孙铺好前路。 但赖五除了皇上赏赐的土地和他身为国公应得的爵地之外,从不圈地。 私地都是花的真金白银买的,至于店铺,四个国公里就属他的铺子最少,甚至连下面的伯爵都不如。 他的铺子也简单,全都是出租出去,自家经营的一个没有,这人有了钱就是买地,在京城买,在河北东西两路买,也在钱塘买……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垄断药材? 李石是在他们开始收购药材之后才紧跟着收购的,所以,是皇帝发现了他们的动作,通过赖五做的应对? 荣家脑补之下,李石就成了皇帝的手,也就没敢去找麻烦,这几日更是缩着脑袋过日子,生怕皇上找他们算账。 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 赖五看着冷哼一声,仰着头斜睇了荣大人一眼,鄙视之意尽现。 定国公见了眼睛微闪,下朝的时候特意走在赖五身边,低声问道:“荣大人得罪了你?怎么看你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赖五从皇上那里知道荣家想要垄断药材的事,心中很气,闻言甩袖道:“那种小人,我才懒得理他。” 北边的兵马都是他的,一旦发生战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人,此时荣家想要垄断药材抬高价格就是推着他底下的人去死,赖五怎么可能不气? “这话怎么说?荣大人风光霁月……”定国公在赖五鄙视的眼光下也说不下去了,但还是问道:“就算你看不惯荣大人,也不该当着他的面那样看他……” “难道我还怕他不成?”赖五冷哼道:“他既敢做,怎么还不能受了?我只是冷脸对他算我脾气好的了,早两年,我早拿刀砍上去了,将士们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他却在后面给我捅刀子,哼!” 赖五说完就走。 定国公一时疑惑。 旁边竖着耳朵的人也疑惑起来。 京城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没过多久,荣家在杭州城做的事也传了出来,大家这才明白赖五的意思。 于是更加坐定了皇上察觉荣家行为不轨,让赖五垄断药材的传言。 皇上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脸上就如同便秘一样瞪着军师,“他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好像每次都是朕给他背的黑锅。” 军师轻咳一声低下头没说话。 赖五却很奇异的眨眼睛,“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竟然还有鼻子有眼的。” 李石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这样一来,他也不用再留在京城防范了,而是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赖五也不留他,“你早点回去也好,这战事将起,还是别在外头走动的好,江儿和阿文那里我会叫人多加照顾的。” 李石就拿出两个盒子,“这里面是一些银票,先前我买药材,一部分钱是跟江儿和阿文拿的,现在他们在任上,身上估计也没多少银子,还请赖五叔帮我送去给他们。” “没问题,正巧我也要派人过去查看边防,就交给他们顺路带过去就好。” 李石这才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上次我们说好的成药分成,苏定的那份已经签字,赖五叔也签字吧,等我回到江南就开始筹备成药铺的事,不过要想在太原和大同建成成药铺只怕有些困难,所以我暂时还将店铺建在钱塘,等北边安定了一些再说。” 赖五不懂这些,自然李石说怎样就怎样。 “你算出钱来,我叫管家给你钱,这前期的投入只怕不少。” “我的意思,既然战事将起,成药用的肯定多,因为还不知道这场战事要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想先投入一万两,赖五书占了三成,所以拿三千两。” “这怎么行?我和苏定只出钱不出力,药铺几乎是你在管,合该我们出大份,你出小份才是,到时候你只管占着你那四成……” 李石却摇头,“赖五叔,这药铺我也就前期的时候看一下,其实也是交给底下的人来做,哪里又花费多少功夫?更何况,这些都是先前计划好的,若是再变,那免不了还要请苏定过来一起商议。” 赖五顿时不说话了。 他绝对不想再有和苏定坐下来谈生意的经历。 李石这才满意。 赖五没有多少经营头脑,只会买地然后雇人种地或将地租出去。 其实一年下来收成也不少,但比起其他国公甚至是侯爵伯爵都差一些。 而许氏也不太擅长这些,所以也就遵循了这种经营模式,好在他们家人少,满打满算就几个主子,关键是赖五还节俭惯了,除了吃肉不能省,其他的穿用的东西都不奢侈。 孩子也是摔打着长大,所以花销和其他勋贵比起来更是少。 不说其他,他一年的俸禄就能养家了。 而其他勋贵之家,一年的俸禄连零花钱都还不够。 这次李石拉赖五入伙,除了要找靠山之外,也是想给他找一个创收的法子。 现在赖五的钱自然是够用并且剩余的,但以后几个孩子长大,要花费的钱可就不少了。 赖五和许氏虽然不太懂得庶务,但他们并不笨,自然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对李石都有些感激。 就是苏定那边,对李石也是心存感激。 苏可嘀咕道:“总算是懂得回报了。” 苏定就瞪了他一眼,“不懂就不要乱说,若是没有他,我们一直在合作中,并不是你以为的只有我帮他们。” 369第369章制药 战事来得很快,李石还在回程途中就在饭馆里听到了辽兵大举入侵的消息,大同府已经坚守了十天。 李石的手心有些冒汗,加快了行程,第三天就回到了府城。 木兰亲自出门接他,“是赖五叔亲自领兵吗?” 李石点头,“赖五叔亲自带了十万兵马过去,只要守住大同,太原就不会有事。” “那河间府呢?” 李石脚步微顿,“河间府那边的辽军少……” 木兰脸色凝重,“早知道这样……” 李石握住她的手,“建功立业,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弃的。” 木兰垂下眼眸,“可这是拿命在赌呀。” 李石只能握住妻子的手给他安慰,虽然他也有些心惊胆颤,但现在除了静等消息,他们能做的很少。 木兰突然振作起来到:“不是说他们那里缺医少药?既然已经接了单子,那就快开工给他们提供成药吧。” 李石点头,“止血药最关键,回头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好用的药方,我们也给京城送一些过去。” 木兰见李石脸上带着疲色,知道他连着赶路几天累了,就推着他回屋,“这些事明天再说,你先回去洗漱吃点东西睡一觉。” 李石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将东西都交给了木兰。 李毅李彬和阳阳都在书院里读书,天天和几个小的则在午睡,所以院子里安静得很。 木兰将李石带回来的东西分类送进库房,许氏单独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晚上再分给大家。 然后就是一盒子的银票了。 木兰数了数,暗暗咂舌,没想到,只是倒卖一次药材,还特意压了价钱,还能赚到四万多的银子。 这可是他们好几年的收入了。 木兰将盒子放好,拿出另外一个,这个却是他们办成药铺的一万两本钱,木兰将它放在床头柜上,拿出先前的账本算账。 李石去了京城,府城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了木兰。 木兰知道战事一起,这几种药是不会嫌多的,但江南的药材都被李石收购一空,她只能往西南方向找。 好在这几年国内太平,江南和西南的联系也一直不断,木兰找到常跑西南的药材商,通过他与西南的几个药材商搭上话,买了将近三千两的止血药材和一千两制作药酒所需的药材。 不过,这都是用李石的名誉来赊账的,没办法,李石将家里面的钱都给拿了,她要买药材,只能赊账了。 好在李石名声好,他走之前也暗示过北边战事将起,这药是要往北送进军营的。 药材商们以为李石是要做善事,也就没往上加价,以最便宜的药价卖给了木兰。 自然,等他们意识到李石他们接了一单什么样的生意时,都懊悔得想要吐血。 要知道李石这单生意是赚钱的,他们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木兰算好帐,从盒子里取出药材所需的银钱放在另一个盒子放着,又计算其他的花销。 在李石回来之前,成药铺的地方她买了,至于制药的人,木兰也雇佣了不少在药店做过的药童或是熟悉药材的人,昨天才将人安排进买好的成药铺里,就等着李石回来以后正式开工。 木兰有方子,倒也不是不可以提前做,只是李石说过,这其中有两个步骤很关键,就是有药方,若是他不亲自教导,也很难做出好药,所以木兰才决定等他回来的。 等木兰将一切算好,李石也醒了。 他睁开眼睛,屋里有些暗,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家了。 他扭头在房间里找人,却发现木兰并不在屋里,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李石才将被子掀起来,门就被悄悄的推开,发出几声“吱吱”的声音。 李石的动作一顿,在大脑还没开始运作的时候,身子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躺下,盖上被子装睡。 李石做完一套动作也不过半息的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身子不由一僵,他什么时候喜欢做过这种幼稚的事? 李石有心起来,但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他正想着等妻子进来的时候怎么解释,就听到几声又碎又重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小声的嘀咕声,“爹爹还没醒吗?” “爹爹累了,娘说爹爹都没睡觉,好辛苦的。” “可是我们都吃饭了,爹爹要饿肚子了……” “那我们小心点过去。” 李石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原来是这两个小子。 他微微侧身,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透过窗户的朦胧月光,他可以看到两个小黑影蹑手蹑脚的朝他这边移动。 李石嘴角含笑看着。 在两个孩子快要看到他的时候将眼睛闭上。 阳阳和天天小心的趴在床前,仔细的看李石的脸,天天小声道:“这就是爹爹呀。” 阳阳翻了一个白眼,拍了一下弟弟的头,“爹爹才走两个月,你怎么就忘了。” “我才没忘,只是觉得爹爹瘦了好多,不像爹爹了。” 阳阳就仔细看,小脸几乎凑到李石的脸上,还用小手捏了捏李石的脸,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是瘦了,爹爹一定是没有肉吃才这样的。” 听着儿子的童言稚语,李石也不由好笑,他睁开眼睛。 阳阳和天天就小声的“呀”了一下,然后就害羞的埋头进被子里。 李石看得好笑,起床点灯,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想不想爹爹?”李石将儿子抱上床,俯身问道。 “想。” “有多想?” “很想,很想,有这么想。”天天边说边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阳阳就比了一个更大的圈,“我比弟弟还要想。” “爹爹也想你们,你们在家有没有听娘亲的话?”李石边起身穿衣服,边问他们各种问题。 等他洗漱好,也大概了解了两个孩子这两个月来调皮捣蛋的事。 他一手抱住一个孩子往大厅去,“你们都吃过了晚饭?” 阳阳抱紧父亲的脖子,“娘亲给爹爹留了菜。” 傅氏和王氏还留在大厅里没有走,看到李石过来,忙起身立在一旁。 行礼过后李石让她们坐下。 木兰让春红去将厨房里还热着的饭菜拿上来,“饿坏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李石给几个孩子拿了一块,就让阳阳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 阳阳不愿意,拉着弟弟妹妹们就坐在摊开的毯子上。 李石也不勉强,看向傅氏和王氏,道:“这几日你们闭紧门户,外头谁来你们都不见,北方战事已起,江儿和阿文都在边关,特别是阿文,河间府连着关口,我不希望家里给他们惹下什么祸事。” 傅氏和王氏都担忧不已,虽然已经从木兰那里得到了消息,但还是想要确认一番,“二爷和三爷他们没事吧,那里这么近……” 李石挥手道:“他们是知府,只在后方统筹粮草,在前线杀敌的是将士,就算有危险,他们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真的受不住,就算逃出命来也落不得好。”李石顿了顿,见他们面色苍白,就安慰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朝又不是全无准备,安国公已经带了援军前去,现在大同府还守得住,河间府那里有山脉挡着,所能到达的敌军兵力有限,这场战事我们未必会输。” 不仅不会输,赢得可能性还很大,毕竟,当今也做了六年的准备。 赖五虽然没有明说,但李石从他的言行中也猜的出来,粮草早已经运送到太原府和真定府,没有了后顾之忧,赖五就可以放心的冲锋陷阵。 这一次,就算他们不主动入侵,皇上也要找借口收复西京道和中京道两路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傅氏和王氏怎么可能放下心来? 眼看着木兰与李石天天往外跑,听说是要往边关送药,她们不懂那些,只好将家里的事情打理好,主动接过照顾阳阳和天天的事情,妯娌两个倒是难得没闹什么心思。 木兰就更放心的和李石在外面跑动了。 三天后,德胜成药铺的第一批军用成药制作出来,李石试用了一下药效,点头道:“不错,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叫人就这么做,尽量加快速度,半个月以后要开始送往大同府。” 木兰看了一眼埋头制药的工人,道:“半个月只怕有些困难,若是能再请几个人就好了。” “可府城里凡是能请的都请来了。”范飞皱眉想了一下,“倒是可以到底下的县城里找找那些学过药理知识的。” 这个世界,技术性人才因为受到歧视,很少有人去学这些技艺的,包括医术,而且因为经济不够发展,一个城市所需的药童及大夫也有限。 而但凡有点本事的大夫,又怎么会愿意到李石这儿来制药? 还不是独立掌握一个配方制药,只是负责其中一个步骤,所以他们能找的都是一些懂得药理知识和做过药童稍微学过医术的人。 李石想了想道:“我试着从元家那里借一些人过来。” 元家的医馆依然是江南最大的医馆,下面的人可不少,懂得医术的人更不少,现在只能找他们帮忙了。 370第370章启程 李家接了这单生意,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但都知道他背后有安国公和苏定撑腰,所以连酸话都没听到过。 元家和李石的关系经过这些年也渐渐好起来,联系也越发密切了,对于李石的请求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的。 有元家的加入,德胜成药铺很快就生产出一批成药,李石让向成亲自带人押送去大同。 除了朝廷,李家的这批药是唯一私自供应的。 这次向成去大同府,肯定还要去太原府看一下,今年五月的时候,李石就让大掌柜带着人去这两个地方开德胜医馆的分店了。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应该李石亲自去的,但当时李石正在跑药材的事也就交给大掌柜了。 现在,那边基本已经稳定下来,李石也没了再过去的心思。 一来一回,如果不耽误时间,则需要三个月的路程,如果路上再被耽搁,五六个月是常有的事。 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李石越发不愿丢下妻儿离家。 这也是李石逐渐培养范飞的目的,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管理德胜医馆,知恩图报又有把柄在他手上的范飞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傅氏和王氏知道向成要去大同府,都提前做好了几件衣服和收拾了一些东西给他带着,“你路过太原府的时候给二爷留下,让他派人送到三爷那里去。” 王氏将一个包裹交给向成,嘱咐道:“让二爷给三爷带口信,让他小心些。” 向成一一点头。 傅氏也给李江准备了不少东西,“二爷去上任的时候急,身上带的东西不够,这些都是我收拾的,怎么用我信上都写了,你路上注意不要受潮就行。” 李石见木兰也准备了不少东西,就做主拿掉一些,“这些傅氏和王氏都准备了,你再准备就重复了,马车也有限,东西准备一些就够了,何况那边在打仗,他们吃穿太好影响不好。” 虽然这样说,但最后给俩人的东西也装满了一个马车。 春红红着一张脸站在后面,木兰就回头对她点头道:“你也去和向成说几句话吧,这一去只怕得有四五个月才能回来。” 春红脸红着上前,半响才挤出一句话,“你放心去吧,孩子我带着呢。” 向成就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安全回来的,到时候我给你带一些土特产回来。” 春红红着眼点头,“你要注意安全,什么土特产我也不稀罕,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那毕竟是边关,刀剑无眼,你尽量避着些……” 向成一一点头。 等着人走了,春红还站在大门外不动,周春就凑上前,“春红姐姐舍不得姐夫了?姐夫才走呢就想上了。” 小坠憨憨的道:“妻想夫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春红脸爆红,掐着周春的脸道:“你现在打趣我吧,等过两年有你受的时候。” “我才不怕呢,我又不嫁人,担心什么?”周春满不在意的道:“我是要伺候太太一辈子的。” “谁说成亲了就不能伺候太太一辈子了?我现在不也在太太身边伺候?” “你那不一样,姐夫是我们家的,你嫁也是嫁在我们家里,自然可以在屋里伺候。” 但家里却没有和周春年纪相仿的男仆了,周春要嫁就只能嫁出去。 这些年日子过得好,木兰大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对她又好,周春自然不愿意嫁出去受气,所以决定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伺候木兰。 “你现在是这样想,等以后有孩子就不这样想了。” 周春撇撇嘴,“有孩子不也要伺候?我要想心疼孩子,家里有的是,再不济以后我弟弟有孩子了我过去抱着养一段时间就是了,谁稀罕。” 春红觉得周春的思想太过惊世骇俗,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周春就拉着她道:“行了快走吧,太太说今天她要亲自下厨,我们快去厨房准备一下。” 春霞已经在厨房里了,周春知道她们是好姐妹,现在又是妯娌,也就不在这里碍着,丢下一句“我们去照顾少爷姑娘们”就拉着小坠跑了。 春霞看着周春跑开的背影,再看只顾红着眼睛的姐妹,顿时叹息一声。 亏得这是在大太太身边,周春和小坠心思也比较正,若是在二太太那里,春红这样的性子,只怕早就被拆骨入腹了。 春霞拉着春红的手坐在厨房里,此时厨房里只有她们俩人,因此她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一边摘菜一边低声道:“……小叔这次带了这么多人,又是走的官道,听说那些蛮子连大同府都过不了,安全上是不用担心的。” 春红情绪低落的点头,“我知道,但从这儿到大同路途太过遥远,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春霞摸摸她的头,“我估摸着要是入冬前蛮子南下不了,二太太就要带着我们去太原,到时候我帮你留意着。” 春红精神一振,但眼里带着些担忧,“你们怎么去这么早?大太太不是说危险,不叫你们北去吗?” “关键是二爷在那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他现在是一府长官,后院肯定要有人操办,而且,”春霞压低了声音道:“二太太也不放心二爷。” 春红顿时不说话了。 春霞叹道:“我们姐妹才相聚大半年,这就又要分开了,以后再要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太原和南阳不同,以前南阳到府城也不过一天半的路程,走慢些也就两天,可从府城到太原,起码得一个多月两个月的路程,来回就要三四个月。 太远了,几年也难得相聚一次。 “你嫁给了大伯,不能留在这里吗?”春红微微有些着急。 春霞想到了老爷,摇了摇头,“老爷那里只怕不愿意……”这一句话几不可闻,但春红和春霞挨得近,还是听到了。 她身子一僵,这才记起当初的承诺和交易。 当时二太太想要把她们胡乱配出去,两人病急乱投医,就向老爷投诚,之后春霞自愿留在二太太身边,她则留在了大太太这里伺候。 她虽然没问过春霞,但春霞从这里传过两次消息给老爷。 这是她们的交易,既然走出那一步了,只要老爷不说停就不能停。 而老爷对她们也的确不薄,她嫁给了向成,现在有了一个儿子,更是单独管着厨房。 而春霞回来后不久也由大太太做主嫁给了大伯向全,现在才怀上孩子。 向成和向全都得老爷重用,关键是人品好,还能干,能够嫁给他们兄弟,春红和春霞都很满足,甚至是带着感激的。 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第一次她们不能选择,但这一次,老爷和大太太却是将选择权交在她们手上的。 春红选择向成的理由比较简单,向成喜欢她,一直在追求她,她心动了就嫁了。 但春霞这边则是完全相反。 她年纪大了,二太太却是存着让她梳头伺候的想法,春霞的亲人都在京城,以后怕是别说在一起生活,怕是联系都困难了。 她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春霞很聪明,她冷眼看了许久,最后选中了老实善良,踏实肯干的向全。 她陪着二太太回来不久,就隐晦的和李石提供自己想嫁人的想法。 春霞知道,老爷喜欢直来直往,有任何需求和条件可以直接向他提。 而老爷爷的确没叫她失望,还没过年,大太太就提了她的婚事。 春霞知道,二太太有些不高兴,但二太太很会做人,她的份量还不足够二太太违逆大太太,所以二太太连问她一声都不曾的直接让她嫁给了向全。 在见了二太太的态度之后,春霞更庆幸自己的选择了。 因为她知道,换成别人来提,只要对方份量比她大一点点,二太太都会同意的。 “你去太原,那大伯岂不是也要跟着去?大伯可是老爷的人。” 春霞眼里闪过讽刺,“二太太只怕巴不得呢。” 若是能带向全去太原,就相当于在大房这边安插下了钉子。 二太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春红微叹,“这几年在老宅养的都不适应了,咋听你说这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春霞带着些淡淡的羡慕道:“那是你的福气。” 春红就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既然要去,我就抓紧时间给你们多做几套冬衣,再过几个月就入冬了,听说那边的冬天可冷了,你的肚子又正好大着,怎么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春霞摸摸肚子,略带些苦涩的应下。 而主屋那边,木兰也在和李石说冬衣的事,“照你这么说,皇上是想要收复失地了,那样一来,岂不是入冬也不能停战了?” “他们的兵力也不弱,听赖五叔的意思,明年春天之前能停战就算不错的了。” “那冬衣可要提前准备好了。” “那是户部和兵部要操心的事了。” 木兰却皱起眉头,想起赖五曾经说的边关打仗时穿的破棉袄和棉里夹芦絮的事。 371第371章冬衣 “若是可以,我们给边关做些冬衣送去吧。” 李石沉吟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行,但不能以江儿和阿文的名义,就用德胜医馆的名头吧,正好,大掌柜在大同府太原府那边都开了分店,做好了衣服直接送过去就行。” 木兰暗自算了一下可以抽出来的银子,摇头道:“我们能拿出来的银子就是这次倒卖药材赚的,其他的要留给孩子们,也不过四万两,满打满算也就能做五万多套,那里现在守边的可是有将近二十万的将士。” 李石好笑,“难道你还想每人做上一套?” 木兰微微坐直了身子,“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李石好奇的看着妻子。 木兰眼里异彩连连,“光我们一家就能捐五万套,那还是我们买的,可若是我们买了棉花和布料自己做呢?”木兰拿过算盘算账,她本来就是做衣服的,对棉花和各布料的价格也十分了解,不一会儿就算出来,道:“起码能多出五千套的棉衣棉裤。” 李石无奈的提醒,“就算我们请人做,这也是要花钱的,而且花的钱未必就少了,还不如直接和制衣铺订做。” 木兰摇头,“我们是做善事,肯定也有人愿意做善事,百姓们也许没有钱捐钱捐物,但一把力气手艺还是有的,而且现在秋收也快结束了,接下来大家也没什么可忙活的了。” 木兰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李石,“我们试试吧,说不定有人愿意帮忙呢。” 李石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想让我出面?” 木兰点头,“德胜医馆在江南的名声好,又一直有做善事的义举,由你出面,百姓也比较信服。” 李石打趣的看向木兰,“只怕计划不止这样吧,不然也只多了五千套衣服而已。” 木兰嘴角微翘,“当然,我们府城有这么多富贵人家,他们的善心也不少,别的不说,就是知府夫人也是大善人。” 唐夫人每年都会捐钱捐物给济善堂,因为这个,还得到过皇后的嘉奖。 不论皇后是怎么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钱塘的事的,唐夫人因为做善事被嘉奖是真的。 李石弹了一下妻子的额头,教她道:“你去找唐夫人的时候要谦卑些,最后不要明确说出这个主意,只管引着她往这边想,然后说德胜医馆想要捐出一些衣物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唐夫人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大方和好说话,相比之下,安宣义似乎更愿意参与到这样的事来。 对于这方面,木兰一向听李石的。 木兰不可能就这样找上唐夫人。 她需要做的准备不少,好在现在大家都忙着秋收的结尾,冬天离他们还有几个月,做准备的时间还有。 木兰先去了淑女坊一趟。 聂家的淑女坊一直屹立在府城,不管京城和府城的权势换了几波,它好似都没受到多大的影响,现在淑女坊在江南不说是第一绣坊,但也一直引领前沿。 聂家的掌柜知道,这有一部分原因是木兰愿意将设计的手艺教给聂家的绣娘,淑女坊才能每年都有新鲜的花样和式样出来。 慢慢的,淑女坊设计出来的衣服也就成了时尚,一般都是从府城传播开去。 好在聂家没有一家坐大的心思,店铺只开在附近三个大城市中,围着府城就不再往外扩张,大家对淑女坊也都比较尊敬。 木兰很久没来淑女坊了,因为用不着。 家里的衣服都是她带着周春做的,很少有出来外面买的,布料却大多是许氏从京城送来给他们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不是御赐的也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而平时要用到的布料,有时候木兰懒得出来了就制定了颜色和花样叫李石买回来。 所以淑女坊的掌柜看见木兰很是惊讶了一番,然后就恭敬的迎上去,“李太太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木兰微笑着点头,“掌柜好,老掌柜的身体如何了?” 老掌柜是现任掌柜的爹,也是当年收木兰衣服的掌柜,早在几年前就回家荣养了,现在是他儿子接手这个店铺,但他对木兰也还算熟悉。 “老父身体还硬朗,现在正随侍在老太爷身边,前几日还说起李太太呢,说好久没见过太太了。” 木兰抿嘴一笑,“你和老掌柜完全是两个性子,若不是样貌差不多,我还真不信你们是父子。”木兰的眼睛在店铺里扫了一圈,赞道:“今年的新款可真不少,淑女坊今年又要大赚了。” “再好的衣服也比不上李太太的,李太太的手艺可是坊里的几位绣娘怎么赶也赶不上的。” 掌柜的这句话并不是夸张,而是实话,木兰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自己设计,全天下只怕独一份,并不是就没有比不上的,但木兰设计的衣服总有一股活力,是别人所触摸不到的。 旁边正在选布料和订做衣服的太太小姐们也正偷眼看过来。 看到木兰身上的衣服也是眼睛一亮,不认识木兰的就低声询问旁边的人,有见过木兰的就低声普及一下。 掌柜的请木兰进包厢说话,耳尖的木兰听到外头有人低声道:“……听说当年连饭都吃不上,就是靠给淑女坊做衣服生活的……” “真可怜,那她身上现在穿的衣服也是自己设计的?真漂亮,我好喜欢的,也不知道淑女坊能不能做出来……” 掌柜的关上门,躬身问道:“李太太这次来是选衣服?” 木兰摇头,“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掌柜的,所以进来问问,叨扰之处还请掌柜的见谅呢。” “太太客气了,聂家一直念着您的那份情义呢,有什么话您只管问,只要在下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木兰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我打算做一批冬衣,只是不知道现在市面上的棉花和布料是什么价。” “棉花是五十文一斤,布料嘛,要看太太打算用什么样的布了。” “就用粗棉布。” “那也有三十文一匹。” 木兰笑道:“我问的是批发价。” 掌柜的一惊,斟酌的问道:“太太是要买多少棉花?” 木兰一叹,“冬天快要到了,每年冻死冻伤的人不少,加之今年北方有战事,所以……” 掌柜的了然,沉吟片刻道:“若是太太买,我可以棉花三十文,粗棉布二十文卖给您,只是这么多衣服,您是要自己做?” “我又不是神仙,一个人哪里做得这么多?不过想请村民和愿意出力的百姓帮帮忙罢了,实在是我能拿出来的银钱也有限。” “那也是太太心善。” 木兰想了想,道:“你再帮我和你东家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价钱再往下压一压,”见掌柜的面露为难,就道:“我也是没办法,今年我家两个孩子都是在北边任职,写信回来说,那边极其困难,所以才想给他们送一些东西过去……” 木兰和掌柜的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去了,上了马车,周春就好奇的问道:“太太,那价钱那样低了,我们怎么还不买?”在周春看来,两者的价钱都压下三分之一了,已经是很便宜了。 木兰却摇头道:“这个价钱还有水分,这到底不是老掌柜,要是老掌柜……”要是老掌柜也不会和木兰兜这么大的圈子了,能就会给最低价,不能也会实说,所以木兰实在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说话喜欢藏一半的人说话。 周春暗暗吐舌,“这个价钱还高呀。” 木兰肃穆的点头,“不然你以为绣坊赚的是什么钱?买成衣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买的还是布料,冬天的衣服大多也都是自家做的。”所以绣坊赚的钱有一半是卖布料来的,而冬天的棉花也是热销品。 “那,掌柜的会便宜卖给我们吗?” “这就要看聂家的意思了。”木兰挺直腰背,道:“我们去济善堂吧。” 淑女坊里面,掌柜的也正在和心腹谈起李家。 “大掌柜,这价钱也太低了,这样一来我们绣坊就不赚什么钱了,她竟然还嫌低?” “你懂什么?这位木兰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小气,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心腹咂舌,“可我看她穿得光鲜亮丽的,没想到还是这么吝啬的人。” “吝啬?”掌柜的笑着摇头,“我说她小气,却不是说她吝啬,她可不吝啬,甚至还大方得很呢。” 心腹不解的看着掌柜,小气和大方好像是反义词吧? 掌柜的一叹,解释道:“你才来不知道,回到聂家可不许胡说八道,免得被撵出去,我们家老太爷对这位太太可是推崇得很。她买这些布料棉花是拿去做善事的,往年也不是没有过,记得有一年冻得厉害,她就直接拿了一千多两银子买了棉花和布料给灾民,这一次,只怕是要送到北边去的。” “我们家老太爷也心善,每次听说她要做善事,都会尽量压低价钱给她,现在老太爷却不太管事了,大老爷也不太管这些事,就是不知道大少爷愿不愿意压低价格了。” “他们家也大方,每年做的善事都不少,也因此,这家业积累了十多年,还在城外打转,以后他们的子孙有的受了。” 李家每年送往济善堂的东西也不少,加上德胜医馆一直定期免费给济善堂的人看病,所以在这里名声很好。 可是,真正认识木兰的人却没有几个,外头的人虽然也知道李家和德胜医馆一直在帮助济善堂,但具体的情况除了知府府的几位大人和专门负责济善堂的官员,其他人并不是很了解。 比起名声鹊起的唐夫人,李石他们就要低调得多。 实在是德胜医馆在义诊这方面已经出尽了风头,李石不希望再在其他方面惹人注目。 372第372章准备 济善堂的官吏不入品级,连在街上巡逻的捕快都不如。 至少做捕快还有一些额外的收入,管理济善堂也就只能截留一些给济善堂的吃食和衣物等。 而那些吃食和衣物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至于捐献过来的银钱大部分都不会过他们的手,以往遇上贪官污吏,捐献的钱十分能有一分到济善堂就算不错的了。 但从上任知府邓茂始,钱塘的吏治都比较清明,这也是木兰和李石愿意往济善堂送物资的原因。 现任知府安宣义看着中庸,没什么作为,但他一直保留着邓茂的许多政策及清廉的形象。 木兰和济善堂的人算熟的了,毕竟每年都有两三次往这里送东西。 秦孝廉看到李家的马车,忙从济善堂里迎了出来,门口聚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以及弓背的老人。 “李太太来了,快里面请。” 木兰看了那些人一眼,露出一个笑容,和秦孝廉一起进去,“秦大人,我看济善堂的人少了不少。” “有手有脚还能干活的都到附近的村庄找活干去了,就是帮人收稻,多少还能赚几文钱。稍大一些的孩子则跑去拾荒去了,那些还能走动的老家伙也去了。”所以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残了。 “这样也好,多存些粮食,冬天的时候也好受些。” “太太这次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现在是秋田,又不是青黄不接和大冬天的,一般苏木兰不会来这里的。 “的确有事和大人商议。”木兰坐在一边椅子上,谢绝了对方倒茶的举动,直接道:“我打算给北边军队送一批棉衣棉裤过去,只是和绣坊订购价格太高,所以我想请大人和济善堂的人帮忙。” 秦孝廉心中一跳,不由坐直了身子,眼睛闪亮的看着苏木兰,“太太的意思是?” “让济善堂会做针线的人帮忙缝制衣物,就算是不会做针线的,也可以帮助打棉花,填充上也可以帮忙,这样速度快些。” “太太多年来一直在资助济善堂,这次又是为边关战士筹备物资,我们自然会鼎力相助,您放心,晚上等他们回来了,我就和他们说,若知道这次是帮太太,他们一定会非常乐意的。” “我也不叫他们白帮忙,现在是秋收的尾巴,棉花和棉布我也没准备好,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到时候他们帮我做衣服,每做成一件我给他们十文钱,”顿了顿,木兰道:“我知道这钱少了些,所以等做完冬衣,我承诺给他们每人两套冬衣。” 秦孝廉却很高兴,激动道:“不少了,不少了,他们出去帮忙收割稻子,也不过一天七八文钱罢了。”而且,过了秋收就找不到活干了。 木兰强笑一声,这工钱很低,提出来的时候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正如李石所说的,真要像她提议的那样按照正常的工资给,只怕真就要养出仇人来了。 他们是要长久做慈善事业的,都不希望养出仇人来。 木兰起身,“那我们就说定了,您再琢磨一下分配的问题,我这衣服是计件算钱,到时候也要检查质量的,若是质量不过,不仅不给钱,若是费了布料……” 秦孝廉拍着胸脯道:“太太放心,若是坏了布料,到时候我赔给您。” 木兰点头,走出去看到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带着一群一两岁的孩子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她。 木兰就觉得心酸胀酸胀的,她不由停下脚步,周春忙上前一步扶住木兰的胳膊,“太太,我们快走吧,知府夫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木兰胡乱的点头,情绪有些低落的走出济善堂。 秦孝廉见了心中微喜,仔细的送人上了马车,就高兴的摸着胡子。 秦孝廉的儿子秦钟书在后头见了就撇撇嘴,“父亲,人早走了,你再看她也不可能回来的,我们还是赶紧家去吃饭吧,娘都催了三四回了。” 秦孝廉“啪”的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你知道什么?你没看到李太太离开前那不落忍的样子?只怕再过不久济善堂又能得一批物资了。” 秦钟书眼睛一亮,“那我能吃干饭了?” “你想得美,现在你年纪小,就应该多吃一些流食,这样对肠胃好,不要动不动的就要吃干饭。” 秦钟书跳起来,“爹你就骗我吧,明明是你没本事,什么年纪小吃流食对肠胃好?明明就是没米让我吃饱肚子……” 周春小心的看了木兰一眼,安慰道:“太太为济善堂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过是力所能及罢了,”木兰透过车窗看着外头或站或作,都眼露期盼看着她的孩子,轻声道:“若是有一日能办个学堂让这些孩子都学到一些本事可以养活自己就好了。” 周春吓了一跳,不敢接口,生怕木兰真的就给济善堂办一个学堂了,这里头的花销可不少。 木兰自然知道自己能力不够,说到底她还是个自私的人,做慈善是在她和她的家人都过得好的前提下。 木兰昨天给知府夫人递的帖子,今天刚好可以前去拜访。 “太太,我们用过午饭再去吧。” “也好,叫马车随便在一家饭馆停下,我们用过了午饭就过去,早去早回,别耽误了人家午睡。” 周春吐吐舌头,是您想午睡吧。 木兰有午睡的习惯,但唐夫人却没有。 所以木兰拜访的时候精神有些不济,但唐夫人却精神奕奕的。 唐夫人看到木兰,笑道:“李太太可是稀客,快请进来。”唐夫人扭头对下人道:“前两天舅老爷不是送了些山竹来?你去拿一盘子过来,让李太太也尝尝鲜。” 唐夫人请木兰坐下,解释道:“这山竹是我娘家大哥从别处得来的,我并未见过,没想到还挺好吃的,李太太也尝尝。” “山竹……”木兰心思一转,想到李石对唐夫人的评价,到嘴的话就一转,眼里适当的带了些疑惑,“山竹是山上的竹子?这也能吃?” 唐夫人开怀的哈哈大笑,“不是山上的竹子,是南边的一种水果,我大哥走商到那里,无意中吃到的,就给家里带了一些回来,因为我们这边都没有,所以才显得贵重些,若是到了京城和更北的地方,那就更稀有了。” 木兰尽量让自己奉承得更自然些。 李石说过,唐夫人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最喜人推崇她,最讨厌地位比她低下的人表现比她还优秀,还高贵。 她不过是一个农妇,在她的标准里,地位应该不高吧。 山竹很快送上来,木兰拿起一个,疑惑的看向唐夫人,唐夫人自得的一笑,就手把手的教木兰剥山竹。 一个有意炫耀,一个有意奉承,主宾很快尽欢。 木兰见唐夫人高兴了就说起了正事,她不是一个陪玩陪吃四五天,甚至更久以后才提起正事的人,在她看来,陪着说笑了半个时辰已经算是极限了。 所以木兰率先提起今天来的目的,“……我们虽有心,但能力也有限,都说唐夫人宅心仁厚,不管是修桥铺路,还是每年的灾民救济,您都带头领先,甚至还定期给济善堂送吃食衣物,我这才想来请示夫人,不知道夫人可有意发起募捐。” “募捐?” 木兰点头,“夫人是知府夫人,又有能力手腕,还德高望重,若是要发起募捐,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 唐夫人本来要拒绝的话就暂时的咽了回去,微微犹豫起来。 木兰也不马上要答案,起身道:“夫人不如考虑一下,夫人若是发起募捐,木兰一定第一时间响应。” 唐夫人就收敛心神,笑道:“这可是件大事,我还得问过我家老爷,不过真要给北边将士募捐,我一定找李太太。” 唐夫人送木兰出去,等人上了马车就落下脸来。 “太太,我从未听说过给将士募捐的,将士们过冬的衣物不是由兵部出吗?哪里还用我们另外筹备?” “你懂什么?兵部和户部送过去的那些衣物,只怕只有一半能穿,而且,也不是每一个兵士都有的。”唐夫人虽然自傲又虚荣,但她跟着自家祖父和大哥管过账本,也算是见过世面,粮草里面的文章可大着呢。 当今严明,情况应该还好,前朝中宗时的辛亥案不就是因为兵部和户部以芦絮替代棉花,使身在前线的二十万将士冻死冻伤,无力抵抗北方游牧部族,那些人一路向南,抢掠十一城,屠三城,最后逼近了京城。 那一次,因战事而丧生的人不计其数,之后追究下来更是有好几个家族近千人被斩首,但就是这样,偷工减料以及棉花中参杂芦絮的事也从没断过。 唐家是大富商,也有人找上过唐家,不过祖父看不上这样的事,更是明令禁止,家族中谁也不敢沾染这样的事,否则,除族驱逐不二论。 她也因为这个知道的多些。 可唐氏并不想给边关送什么棉衣。 她和木兰不一样,看得出来,苏木兰是真的想做善事,但她做善事是为了名声,是有所图,给边关送棉衣,一个不好,要被人盯上唐家的家财了。 李家在她眼里不过是小有资产,人家也不屑于谋夺,但唐家不一样,唐家的家业太大了,又不是没被人算计过。 而且,做这样的善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她所说的领头募捐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她出个几百两银子就能得到一个好名声,还不会惹上人的眼睛。 373第373章说服 木兰的马车才出知府大门没多久就被拦住,木兰迷迷糊糊的醒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是老爷。” 话音才落,李石就从外头进来,周春识趣的坐到外面去。 “你怎么来了?” 李石将木兰拉起来,坐在她身边抱着她,好让她更舒服的睡着,“正好来找知府大人,知道你过来就特意转弯过来等着了。” “你找他说募捐的事?” 李石点头,“我们捐了四万两的棉衣,这样大的事还是与知府大人说一声的好。” 在这方面,李石一直很会做人。 “那知府大人怎么说?” “他心动了,由他去说服唐夫人更好。” “可我看唐夫人似乎不是很乐意。” “唐家的家业太大,有所顾忌也是应该。不过若是操作的好,既不会叫人惦记上唐家,又能给知府大人记一笔功绩。” 木兰默然。 “安大人任知府是第二任了,当初邓大人能升官不就是因为救灾有力?其实这和当初邓大人所为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就是用这个说服知府大人的?” 李石含糊的应了一声,见妻子的眼睛几乎已经要闭起来了,就低声道:“安大人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平庸……” 回到李家,李石直接叫人将马车驶进院子里,他见木兰睡得熟,也不叫醒她,直接将人抱回去了。 孩子们还在午睡,家里一片安静,甚至一路上连个下人都没碰见。 李石将妻子轻柔的放在床上,就洗漱一番换掉衣服也爬上床去午睡。 李石虽然想帮助守边的将士,但因为不是切身利益,冬天离着也还长,并不如先前那样紧迫。 李石不急,但安宣义却有些急。 他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了半响,权衡了一下,还是拿定主意往后院去。 唐夫人正带着丫头们打马吊,看见安宣义,忙起身笑道:“老爷怎么这时候到外头来了?我让人去洗些水果来,虽说现在天气没这么热了,但也去去暑。” “我是从书房来的,又没晒着太阳,去什么暑?”安宣义带着笑容拉着唐夫人到内室去,笑道:“倒是你,忙了大半天,自己吃些润润嗓子吧。” 唐夫人很受用丈夫的关心,开心的让人下去准备了,见丈夫坐在那儿喝茶,微微一笑,让人下去了。 安宣义虽然不像酸腐一样对儒家规矩一板一眼的执行,但也很少在这个时间到后院来,若是累了也多是自己在前院的书房里休息。 “听说今天李大夫的太太过来拜访了?” 唐夫人手中一顿,不动声色的点头,笑道:“是啊,李太太不太爱出来交际,自上次赏菊宴后就没见过,这次一见却发现她不仅没老,还变年轻了一些,也不知道李大夫是怎么帮她调养的。” 见妻子扯开话题,安宣义就明白了妻子的立场,想了想道:“李大夫和李太太都是慈悲心肠的人,我听说这次他们要往边关送价值四万两的过冬棉衣过去,那几乎是他们一半的家财。” 唐夫人吓了一跳,“四万两?”就算是她唐家家财百万,也很少有捐献上万的,何况还是四万。 安宣义点头,“李家每年用作慈善的银两都不少,大家私底下都说李家至今不在城中买房就是因为每年的花销太大,因为慈善而不能住进城里……” 虽然知道这事不真,但对于李石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积善行为,安宣义依然佩服不已。 唐夫人垂下眼眸不说话。 安宣义就低声道:“夫人,这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夫人若是能带头募捐,到时不仅有李家做掩护,江南这么多富贵人家也能遮掩掉唐家的豪富,但因为是你牵头,宫里也只会记着你的功德。” 想到去年送到她手上皇后亲自书写的牌匾,唐夫人心动不已。 这个时代,女子想要出头太过艰难了,而先前皇后的鼓励无疑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但她一直在控制自己,无非是害怕出手太过阔绰,怕唐家给人盯上,历史上因为豪富而招致灾祸的富商不在少数。 但现在有李家和整个江南做掩护。 “为夫这已经是第二任,只要这次政绩考核再为优,两年之后,升迁是必然。” 唐氏瞬时下定决心,“那我下帖子请人过来,我们好好开一场募捐宴会。” 安宣义嘴角微翘,心情很好,“最好强杭州与扬州的几位太太夫人们也请来。” “那样宴会就大了……”唐夫人沉吟道:“只怕得要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呢。” “这个不急,离入冬还有两个多月呢,而入冬后下雪也还有一段时间,夫人只管慢慢准备,”安宣义意有所指的道:“只要到时能买到棉衣就好。” 唐夫人眼睛一亮,唐家就是富商,其中涉及到的生意千千万万,自然也有纺织业,棉花及棉布唐家都有…… 这可是一门不小的生意。 只李家一家就捐献了四万两,那合着其他的家族呢? 安宣义见妻子眼睛晶亮,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暗示道:“听说李太太要亲自买棉花棉布,请济善堂里的人帮忙缝制,到时候支付工钱。有李太太监督,定不会出现棉花参杂及质量不好的问题。” 唐夫人立马道:“老爷放心,我们唐家一向有原则,也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上头的人找唐家在棉衣里作假唐家都不愿意,现在又怎么会为了一单生意毁了自己的声誉? 等到木兰终于得到聂家的信,能够以更便宜的价格从淑女坊进棉花和棉布时,唐夫人的帖子也送到她手上了。 看到上面所说的募捐事宜,木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满怀斗志的去了济善堂。 济善堂很少有健康的青壮年,几乎都是被抛弃的老人孩子和妇女,或是身体有所缺陷的男子。 妇女和老人还好,多多少少都会些针线,那些男人和孩子却没学过,平时最多也就自己缝缝补补,哪里认真做过衣服?所以拿到棉花和棉布的时候都有些无措。 木兰就道:“我可以教你们一些,不过你们要实在学不会,我可不会将棉花及棉布给你们浪费,到时你们可以和会做衣服的人商量一下,你们替他们打棉及填充,其实两个人合作是最快的。” 见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她,木兰就拿过篮子里的一匹布在一张桌子上示范,一边放慢速度裁剪,一边讲解,从裁剪到缝制,再到打棉填充等她都手把手的教着。 几天下来,除了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和怎么也学不好的男子外,大家都学会了缝制棉衣。 木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脖子有些酸疼。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木兰,有些委屈,又有些胆怯和羞愧,木兰见了,到底不忍心,想了想道:“我教你们打包衣服吧,到时候将棉衣棉裤捆在一起,一套一捆,再十套做一捆,工钱我也照算你们的。” “那我们有过冬的棉衣吗?” “当然。” 几个孩子就小声的欢呼起来,脸上扬起如太阳一般的笑脸。 木兰心中也忍不住愉悦起来。 另外几个男人则扭捏的站在一边,眼中有些黯然,倒是有一个胆子大一些的上前道:“太太,我们也能打包的,而且十套一捆太大,这几个孩子这样小,只怕做不来。” 几个孩子就恶狠狠的瞪着男子道:“你胡说,我们能做的。”一边说一边着急的看向木兰,生怕木兰真的就不把活派给他们了。 木兰安抚的摸摸他们的头,对男子道:“你说的对,本来也是要请你们的,孩子们还小,所以他们只负责一套一捆的绑,你们就负责十套一捆的绑起来,除此之外,还要十捆再绑做一捆,用油纸包好,以免进水。” 几个男子就高兴起来。 木兰安排好工作,又让秦孝廉做好监督,就先回去了。 “太太,这些工作不是要交给向全他们的吗?” 木兰摇头,“还是交给他们吧,不然我也实在想不出他们能做什么了。” 木兰看着外面街面上来往的人,道:“我们还是太弱了,所以能帮的人也有限,若是再富有一些,说不定就能帮助更多的人了。” “太太,咱们家做到已经够多的了,我爹说,要不是每年送出去这么多银子,只靠着医馆,早就能在城里买一栋大房子了。” 木兰开怀一笑。“谁说我们有钱了就要去城里买房子?我们不进城买房是因为没必要,难道我们现在的房子不好吗?” 木兰敢说,府城里除了苏杨周三家及合并了两家的唐夫人外,没有谁的房子比上他们家的房子大了。 当然,里面的精致什么的是差了一筹,但那也要看是谁来欣赏了。 那些园林里的水榭假山是价值连城,但她觉得她种在院子里的各色花卉蔬果也很不错呀,不管是实用价值还是观赏价值。 周春吐吐舌头,“自然是好的,但住在城里不是大家的冤枉吗?” 木兰含笑,“可我和你们老爷都觉得住在村里也不差。”顿了顿,又道:“以后你们少爷长大了,或是二爷三爷以后想搬到城里住,他们再买好了,现在我们家是比不上城里那些人家,但买房子的钱还是出得起的。”特别是李江,因为和黄金万等人做生意可是赚了不少钱。 当时李石一说倒卖药材,他立马叫人送来了三万两银子,看他那毫不犹豫的劲儿和傅氏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只怕这笔钱还是瞒着傅氏的。 374第374章资本 木兰想要挣更多的钱帮助更多的人,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何况,她和李石都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平时挣了钱留够家里用的和预防万一的钱外都买了地或铺子。 地是雇人耕种或直接租给佃农,铺子也是租给别人。 木兰还真想不出什么赚钱的法子。 李石和木兰想不出来,不代表就不能做,因为他们手底下有范飞。 范飞曾经是流民,甚至在前朝时因为杀人不得不远离家乡逃到这边来。 因为命案,他也一直在被捕名单里,所以一直是藏身在流民之中,就算识文断字,也不敢找正经的活计做,一直是靠着崔庆帮忙才活到现在的。 当时他和崔庆受雇帮李家秋收,因为有流民起了坏心思,想要杀人夺财,范飞心中不忍,悄悄的通知了周大福,李石他们这才提前做好准备逃过一劫。 之后,李石查清楚范飞的事后,就想办法帮他申诉销了命案,之后范飞就自愿在李石手底下干活。 崔庆自然也留了下来。 范飞曾经是秀才,不仅识文断字,当初为了生计还在他们县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因此对数字很敏感。 医馆交到他手里比在李石手上被管理得还要好。 范飞和崔庆见李石渐渐的将医馆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们,心中欣喜感激的同时也不由的开始考虑卖身进李家。 古代和现代不同,在有奴仆的情况下,主人几乎只信得过卖身的仆人,而很少有将事情交给外人的。 就是德胜医馆的大掌柜也是钟先生的仆人,当初,钟先生救人一命之后,大掌柜追随在钟先生身后,干脆就自卖自身给钟先生了。 但李石和木兰却并十分担心这个,人若要背叛,纵然因为卖身契而多一层顾虑,但也并不是不可以操作。 而且,范飞身上还有一股读书人的傲气,李石和木兰都不想剥夺,因此都没同意他们卖身的请求,只是和对方一下子签了二十年的劳工合同,给的工钱足以令范飞不会离开就是了。 所有人都觉得范飞好运气,但李石和木兰却知道自己的运气也很好。 只是三年的时间,范飞不仅可以代替即将退休荣养的大掌柜接手医馆,还将医馆多开设了五个分店,收益一年比一年高,但每年对于义诊及慈善的支出只增不减,由此可见他的本事。 果然,李石和木兰才和范飞说了一句想要扩大生意规模,范飞就道:“老爷,太太,我们不如单独开一个成药铺。” “我们不是才开了一家德胜成药铺吗?” “但里头的药只负责供给给军队,我想将成药铺的规模扩大,到时候拿出一个铺子来做店面,直接卖给大家。医馆里的成药毕竟是少数,还有许多的成药没有涉足,但若是再医馆里增加成药的销售,又怕主次不明,到时候反而本末倒置了,所以不如另外开一间成药铺。” “像治疗风寒发烧这类急症的,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些药丸,药效可能比不上熬制药汁,但贵在快捷方便,旅途之中最好携带,还有现在做的止血粉及药酒,甚至防虫防蚊的药包,清热解毒的解毒散……这些都是出门在外需要携带的东西,又省却不少麻烦。” 李石沉吟,“这些都是便宜的,豪门大宅之中,年长之人还喜欢养生,像人参养荣丸和天王补心丹,我手上还有不少的养生丸药的方子,这些的售价可都不低。” 范飞就有些犹豫,“这些药会不会太贵重了?我们可以先做一些普通的,老爷,现在我们手上的现钱不多。” 木兰脸上的神色就有些怪异,李石瞥了妻子一眼,淡然道:“没事,我这里还有些家底,几张方子还是配得起的。” 木兰也歪头想了想,“除此外,还可以做些补阴益血的丸药,女子对样貌很是看重的,这方面能赚的钱肯定不少于那些大补丸。” 木兰扭头对李石道:“我记得你手上有好几张很好的方子。” 李石挑眉,道:“那几张方子是给你用的,她们不一定适合,回头我再找出几张来,反正现在药铺也没开始办,不急。” 那几张方子可是他亲自改良,根据木兰的体质配置的,其中使用的药材也是定好的,正要做成丸药或药膏,里面的成本可不是李石可以负担得起的,除非那些人愿意付更高的价钱。 不过他手上还有好几张从钟先生那里拿的美颜方子,倒是也很不错,成本虽然也有些高,但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定价上也肯定比较好定一些。 三人说了半响,都出了几个主意,最后范飞将这些都记录下来,直到外头的天色都暗下来,范飞才起身道:“那我这就回去开始准备,将各项预算算出来,争取入冬前可以将成药铺开起来。” 李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吃了饭再回去吧。” 范飞摇头,“崔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反正也不远,就回去吃了。” 李石也就没再阻拦,让周大福送范飞出去。 范飞就住在婷婷他们不远处,也属于李石农庄范围内,当时范飞跟随李石之后,李石就让人在庄子里给他盖了一栋房子居住,虽然不大,但他与崔庆居住是绰绰有余,甚至俩人成家后分开住也是够的。 从这儿走过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的确不长。 范飞一走,木兰就戏谑的看着李石,“嗯,人参养荣丸?很贵吗?” 李石就点着木兰的鼻子道:“真是调皮,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便是,哪里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木兰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是范飞是掌柜,以后他就算不看药方,查看账本肯定也能知道一二,现在又何必戏弄他?” 人参养荣丸,说着好听,其实不过是现代版的补阴养颜的药丸罢了,其中也就人参和茯苓当归比较贵一些,但也是普通的药材,当然,其中人参又要比较贵重些。 但又能有多少人参呢? 别人的木兰不知道,但李石自己做过人参养荣丸做礼品送人,木兰打下手的时候看过,一瓶二十粒装的人参养荣丸所用的人参也不过是几根人参须,还是因为这事要送礼的,李石特意做得特别好的人参养荣丸。 因为是日常服用的补药,李石不敢多加人参,生怕补得太过将人补坏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药很贵了,别人自然也会认为很贵了。”李石低头看着木兰道:“就好比你,我是怎么也不敢让你去卖人参养荣丸的,因为这样一来,大家不是认为人参养荣丸不贵,就是觉得你卖的是假药,其中又以第二种占多数。” 木兰就有些泄气的抚着脸道,“有这么明显吗?” 李石点头,“有,就差没在左脸写上‘你们都好蠢’,右脸写上‘这药一点也不贵’了。” 木兰抽抽嘴角,背过身走出去吃饭,她觉得暂时不理会李石了。 李石眼里闪过笑意,追上妻子,等走了一段路才去抓她的手,讨好的一笑,“别生气了,我那是逗你呢。” 木兰就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说唐夫人的宴会上我们捐些什么东西?” “你拿些首饰来吧,到时候再加一些银子进去。”顿了顿,道:“那些好的首饰不要拿,现在好的东西很难买的,而且还贵的离谱,拿出去有些得不偿失了。” 木兰点头,“所以我们主要是送银子了。” “我们又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人家,送银子也没人说什么的。” 虽然先前已经花了四万两,但李石和木兰都知道,这件事只能放在私底下和稍后抬到台面上,若是在宴会上放到捐献台上,只怕会得罪不少人,到时候木兰就成为被攻击的所在了。 “将傅氏和王氏也带去吧,和她们说一声,让她们也准备一些东西和银子。” 木兰点头,“还有二十多天呢,时间很足的。” 傅氏和王氏已经摆好了饭,正拦着几个孩子,让他们到耳房那里去玩,见李石和木兰联袂而来,忙拉着孩子们站好。 李石摸摸妞妞的头,将她抱在怀里,“妞妞怎么嘟着嘴巴?” 妞妞小声道:“姑父,我也想跟着阳阳哥哥和天天弟弟去上学。” “上学是为什么?” “为了识文断字。” “那也不一定要出去上学,你阳阳哥哥去的是书院,那里只收男学生,天天弟弟去的是村里的学堂,里面也没有女孩子和你玩,所以不如在家里和你娘亲学,到时候又可以识文断字,还可以陪陪姑父,好不好?” 妞妞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点头,“但是姑父经常不在家。” 李石摸着她的头道:“过一段时日姑父就能经常在家了,到时候姑父带你去月牙湖玩好不好?” 妞妞眼睛一亮,狠狠地点头。 王氏就歉然的看着李石,拉过妞妞,低声教育她,“怎么又缠着姑父?快坐下吃饭,你看看哥哥弟弟们都坐好了。” 因为妞妞是唯一的女孩,不说李石木兰疼爱,就是傅氏对妞妞也要比其他的孩子和颜得多。 妞妞就乖乖的坐在天天的身边拿起勺子看向上座的姑父。 李石举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放进自己的碗里,点头道:“快吃吧。” 孩子们这才开始动手吃饭。 375第375章碰见 “你们准备一下,这次唐夫人的宴会我带你们一块儿去。”木兰将帖子给她们看。 傅氏和王氏第一次知道这个募捐宴会,都微微有些惊讶,因为这样的宴会时第一次见。 以往,过年或灾年的时候大家虽然都会拿出一些粮食或银钱来助人,但都是各自做各自的,很少这样相约着一起捐献,更别说捐献首饰再花钱买回来的行径了。 但无疑,这是一个积累好名声,以及结交朋友的一个好方法。 傅氏和王氏心中已经快速的算计起来,打算到时候拿些什么东西去了。 傅氏问木兰,“不知嫂子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只有知道一个大概的价值,她们也才好准备。 “我的首饰不多,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我只打算带个几百两银子就好。”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你们俩和唐夫人的身份却相差不多,虽然没有请封诰命,但江儿和阿文的品级在那里摆着,所以你们不用照我的规格来。” 傅氏有些心疼,木兰都给几百两银子了,那作为知府夫人的唐氏不得给个几千两? 她也是知府夫人,几千两银子可是家里一年的大半收入了,傅氏有些舍不得。 王氏也有些犹豫,因为苏文去京城的时候,因为怕他需要花销,王氏将小半的现银都给他带上了,自己这边只留了大半,偏上次李石他们倒卖药材的时候从她这里拿走了。 李石赚了钱虽然还回来了,但她因为害怕苏文在边关急用钱,也为了给他防身,就把所有的钱交给向成带过去了…… 王氏就想到了自己的嫁妆。 傅氏和王氏各自回去找参加宴会需要捐献的东西,木兰回去以后也找出两个盒子,对李石道:“我看傅氏和王氏脸上都有些为难,要不我给她们送一些过去?” 李石皱眉,“不许送,她们手上又不是没银子,何必要你事事操心?”李石将盒子夺过来放好,“你的嫁妆本来就不多,再折腾下去就没有了。” 说完将妻子箍在怀里,埋进她的脖子里道:“你放心好了,这个宴会对她们来说是物有所值的,别的不说,这次唐夫人可是将江南半数家族和官员家眷都请来了。” 木兰没再说话。 “也不知道这次桃子和媛媛来不来。” 李石算了一下郑致德和李登才的品级,道:“那要看唐夫人是以什么标准请人的了,不过我猜她们多半是要去的。” “唐夫人请这么多人,忙得过来吗?” “这不用我们操心。”李石翻身压在妻子身上,低声道:“你该操心的是我。” 唐夫人这辈子随着家人见识过不少的宴会,像这次这么大的宴会自然也见过,但亲自操办却是第一次,虽然劳累,却很有成就感。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凡是别的地方过来的客人都被她安排住进了府城两个打头的客栈里和自个家的院子里。 而在府城有亲朋好友的客人则住进亲朋好友家,这些人家若是也接到了帖子自然好,没接到帖子的,她们会主动带上一两个参加,这样下来,参加宴会的人数又增加了不少。 而整个府城,因为这场宴会竟然热闹了不少,就连普通老百姓家都知道了唐夫人为北地将士募捐而请了不少人来。 其中有人听了夸赞一番,有人听了却嗤笑一声,觉得唐夫人不过是为博好名声,但也有人觉得唐夫人此举是真的好,不仅为北地将士募捐到钱财,也促进了府城的经济一时兴盛,反正花的又不是他们的钱,只要那些太太姑娘们不心疼就好。 但也有人觉得羊毛终究会出在羊身上。 不管别人怎么想,唐夫人总算是在宴会开办的前一天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而外地来的客人们也陆续到达了府城。 木兰并没有问傅氏和王氏准备了什么东西,只是道:“到了那儿,远着苏家与周家一些,钱若是少了,叫人来与我说一声。” 傅氏和王氏低头应下。 这一次,他们一个孩子都没带,就算阳阳拉着木兰的手不放,木兰也没答应带上他。 秋风正爽,自从秋收结束,天气就变得凉爽起来,阳光轻柔了不少,这样的天气,就算是在外面站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晒的。 唐夫人选择的这个日期很好。 傅氏和王氏因为不常在府城,王氏还好,这次来参加宴会的人她多少认识一些,傅氏那边,却显得单薄了。 木兰示意王氏带着傅氏,三人一起下了马车,却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安排,木兰才一抬头就和刚下马车的苏婉玉对上了目光。 苏婉玉看到木兰也微微诧异,然后就收敛了神色,对木兰微微点头,回身将周氏扶下来。 周氏看到木兰却没有苏婉玉的好脸色,几乎是看到木兰的一瞬间,她的脸就冷下来了。 苏婉玉紧张的抓住周氏的胳膊,“母亲?” 周氏冷哼一声,木兰却在看到她的脸色之后就移开了目光,对呆住的傅氏和王氏道:“我们走吧。”竟然就无视周氏,率先离开了。 苏婉玉看到苏木兰转身离开却是松了一口气,若是母亲惹恼了苏木兰,只怕粗莽的苏木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人骨子里颇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周氏却更加的气恼,自己虽然不待见她,但被木兰这样无视,周氏怎么可能不生气? 本来就冷的脸更黑了。 傅氏和王氏回过神来,忙跟上木兰的步伐。 木兰就回头去看还呆在原地的安家下人,似笑非笑道:“要不要我走在前面给你领路?” 小丫头脸色一变,忙小跑着上前,“太太见谅,奴婢这就带您去前厅。” 木兰瞥了她一眼,小丫头脸色微白的走在前面引路,一路上似乎为了弥补,不停的介绍路边的景致,一直到了大家汇合的花园,木兰才微微点头,“多谢你了。” 小丫头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太太不嫌弃就好,这园子里已经摆了吃的,太太想吃什么可以自取,也可以叫下人送过来,等一会儿我们太太就过来了。” 而周氏还停留在停马车的地方,对着苏婉玉发脾气,“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你还叫我对她好一些,对着她那样的脸色,我还怎么对她好?” “哪个子女敢这样对待自己的父母的?都说她读书识字,我看却连那些莽夫村妇都比不上,到底是乡野长大的,不懂规矩。” 苏婉玉微微皱眉,见前面负责给她们引路的小丫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就低声叫道:“娘,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吧。”心中却打定主意,进去后无论如何要隔开母亲与苏木兰,不然真要有什么冲突,苏家还不成为府城的笑柄? 虽然在府城,苏家的笑柄已经够多的了,但这不意味着苏婉玉愿意再添一件。 她和苏木兰虽然有很多的矛盾,但这是苏家内部的事,再多的矛盾她也不会将外人牵扯进来。 这也是为什么苏婉玉明明可以在他们这个阶层发起抵制甚至是诋毁木兰的举动却一直没有做的原因。 苏婉玉隐晦的看了那丫头一眼,心中冷笑,唐氏想要看她们的笑话却是打错了算盘。 木兰带着王氏和傅氏去自己熟悉的圈子里。 王氏的两个弟媳也来了,大家打过招呼后自然呆在一起说话,“母亲说不爱热闹,所以就没来。” 王氏也不介意母亲来不来,在她看来,这种情况母亲不来更好。 傅氏却想认识更多的实权派的人,但木兰不擅交际,王氏认识的人还没达到知府夫人那一个阶级。 虽然傅氏和王氏现在也是知府夫人,但她们一没有被请封诰命,二来丈夫又都是在北边任职,与江南的官场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虽然有人上赶着巴结,但都不是傅氏和王氏想要认识的人。 这样的情况却在媛媛和桃子到来后一松。 媛媛聪慧,加上现在郑家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郑致德的大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领侍卫大臣,而郑致德自己也能干,所以在江南的官场很吃香。 而桃子更不用说了,李家在江南虽然比不上为首的几个家族,但也有二三百年的资历,算是中等家族,有长辈们领着,她认识的人并不比媛媛少。 加上她性子娇憨,很多老人都喜欢桃子这个样子,这两年因为连续生了两个儿子,身子越发圆润,看着很有福气,一出来就被那些长辈拉着说话。 还是老远的看见媛媛才借口脱身的。 俩人一起来找木兰。 “姐姐!” 媛媛和桃子小女儿姿态的倚在木兰身边,王氏就笑道:“你们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偏还想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桃子就用头蹭蹭木兰的肩膀,“在姐姐的眼里,我们一直是孩子啊。” “好不还害臊,也就嫂子这样宠着你们。”傅氏也取笑道。 媛媛和桃子却满不在意,“我们喜欢,姐姐也乐意。” 木兰就摸着她们的脑袋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给我送个信?” 376第376章针锋 桃子就嘟着嘴道:“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路上耽搁了,昨天晚上入夜了才到,我们又不好还去打扰,就只好先进城了,也亏得城门口没关,不然我们就只能在外头过夜了。” “这次你们可忙着要走?” 媛媛摇头,“我要回娘家住两天,然后再回去。”说着眼巴巴的看着木兰。 桃子也忙把头凑到木兰跟前,木兰就好笑的推开她们的头,“行了,你们想住多久都行,只要家里的男人和孩子没意见就行。” “有意见也可以无视。”桃子欢快的道。她心眼少,又一直被保护得挺好,嫁给李登才之后更是被李登才捧在手心里,李老太太和李太太都很宠爱她,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多长几个心眼。 “有什么话回去后再说,先带着你们二嫂三嫂去见见人。” “姐姐不去吗?”媛媛不动声色的看了傅氏和王氏一眼,问道。 木兰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喜欢这些,你多照顾一些你两个嫂子和桃子,特别是桃子,别叫她闯祸。” 桃子在一旁不服气的嘟嘴。 媛媛只当没看见,拉着她起身,对一旁站着的傅氏和王氏笑道:“二嫂,三嫂,我正好能与唐夫人说上话,我带你们过去吧。” 傅氏求之不得。 围在唐氏身边的都是最出色的家族。 唐家的生意在往北边扩大,而郑将军底下有好几个将领就在北边镇守,所以最近唐家通过唐夫人在走郑家的路子,虽然还没扯上她这边,但也见过几次面,倒也能搭上话。 木兰就独自坐在花丛中的石凳上看着热闹的人群,知道募捐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木兰这边自然是怎么悠闲怎么来,但唐夫人那边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苏婉玉在针对唐夫人。 苏婉玉被接回来后一直很低调,在苏家面对苏家人时也是能让则让,并没有出嫁前的娇惯,虽然她也被人耻笑,但因为当初绑木兰的事只在京城和府城上层相交的几个人家中流传,甚至只是在当家夫人间流传,所以过一段时间人们淡忘之后对她的影响并不太大。 加上苏定的态度,大家更不会当着苏婉玉的面说什么,而苏婉玉又很聪明,六年下来却让人心中只留下淡淡的惋惜了。 而唐氏的算计也太明目张胆了,以为她总是坐着温婉微笑就当真以为她好欺负了? 苏木兰不计较,不代表她会就此揭过。 唐氏虽然是知府夫人,但唐家在江南并没有什么根基,所有的基业几乎都在西京开封那边,更别说安家了。 在苏家的地盘上针对苏婉玉,这不是找死吗? 而这几年也的确有不少人看不惯唐氏的蛮横霸道和她的奢靡,见苏婉玉与唐氏打机锋,都低头喝茶不语,看戏的态度明晃晃的,甚至还有人看戏不怕台高的挑拨一番,还暗示站在苏婉玉这边。 唐氏的城府不低,所以面色没变,依然笑盈盈的和苏婉玉说着变味的话。 唐氏有这个城府,但她的女儿却没有,才十二岁的唐姑娘一开始还很高兴苏婉玉夸她,但不一会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张俏脸就冷下来了。 媛媛她们过来的时候,场中一片寂静,气氛有些怪异。 媛媛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才要停下脚步,谁知唐氏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此时不管是谁来都可以帮忙解围,因此她想也不想的看向来人,在看到媛媛的时候更加开心,亲自起身来接她们,“郑二奶奶来了,快请进来,听说你大嫂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你婆婆该高兴坏了吧?” 媛媛露出笑容,“唐夫人消息好灵通,我也是才收到消息不久。” 苏婉玉眼睛滑过媛媛和桃子的脸,笑道:“唐家的生意遍布中原,消息自然是快的,所以若论见识,这满屋子的人只怕都比不上唐夫人呢。” “难怪夫人的生意做得这样好,虽然才来府城三四年,但我们这些人家也要退一舍地了。”底下一位太太笑着接口。 唐氏心中就有些恼怒,不过是想看看苏婉玉和苏木兰碰面会怎样,这苏婉玉竟然就抓住不放了,果然,前几年的温婉都是假装的吧?倒是她看走眼了。 媛媛怕被人当作枪子,因此只是笑着没怎么接口,但她看见苏婉玉就不喜欢,所以也乐得帮唐氏转移话题,就笑道:“我是听说好几位夫人都在这里,我嫂子们才从外头回来,对江南还不熟,所以特意带她们过来的,谁知道人竟然这么齐全。” 媛媛说得坦坦荡荡,并没有一点结交的窘迫,倒让人心生好感,就是几个隐隐针对唐氏的太太对笑眯眯的媛媛也生不出恶感来。 看向媛媛身后的三人,目光落在桃子身上,有人迟疑的问道:“这是李家的媳妇吧?这样福气的面相我只见过那一个。” 桃子的脸就红了——羞的,当下就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服气的道:“刘太太,我已经瘦了很多了。” 听到桃子娇憨的语气,刘太太顿时“哎哟”一声,“我就说是你,果然就是你,快过来,快过来,”刘太太抓住桃子的手摸了又摸,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刘太太就笑道:“哪里瘦了,我看还是一样的,”说完又虎着脸道:“可不许减肥,这样正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要不是李家那小子抢先了,我肯定把你抢回来做儿媳妇,便宜了你婆婆。” “这么好?我也摸摸。”说着就一把夺过桃子,顿时惊叹,“真的是软乎乎的,是泉州李家的媳妇吧?都说李家那小子是有福的,生来是幼子,两个哥哥又出息又疼爱,父母健在,祖母也宠爱,仕途上又不要求,谁知道福气这么好,娶个媳妇也是有福的,胖乎乎的不说,还三年抱了两个儿子。” 在这个时代,长辈俱在是福气,而子孙是大计,李登才两样都占了,偏偏还年纪轻轻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又照着自己的心思回了近家乡的地方,可以说李登才是少有的有福气的人。 厅中的气氛一松,大家都跑来打趣桃子了,先前的事也没人再重提了。 唐夫人就松了一口气,媛媛就乘机介绍傅氏和王氏。 唐氏是有些傲气的,偏她的傲气中又夹杂着一丝自卑,这就是她的身份使然了。 她从小吃穿住行都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差,但地位却低,因此每次宴会她都只能跟在那些人身后,甚至连那些贵人的眼光都很难得到一个。 而那些家财比不上她的贵女可以嫁一个身份显贵的丈夫,她明明有数不尽的嫁妆,却只能在贫困学子中选一个人嫁了…… 唐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心里一直自卑着。 所以在来到钱塘成为知府夫人之后,她极其热衷于举办宴会,一年四季,最少也有五次宴会,就是因为从小深烙在骨子里的印象。 她现在有了诰命,又有财富,理应是别人追崇着她才是。 偏江南不少世家还拿捏着架子,明明已经被圣上打成了一盘散沙。 其中,唐氏最看不上的就是苏婉玉。 夫家已经是罪人,自己生的孩子也是罪臣之后,偏每次宴会的时候都只微笑的坐在那里就已经有不少人上前去攀谈,她明明做了这么多。 在看到和苏婉玉长得一模一样的苏木兰之后,唐氏不可否认的心里闪过一些快感。 设计让两人碰上是她临时起意,也不过是想让两人尴尬一下,听说两人关系不好,若是有了冲突就当是看个笑话罢了。 谁知笑话没看成,苏婉玉倒是不依不饶起来了。 唐氏愣神的时候,傅氏和王氏已经和附近的几个人见过礼了。 唐氏回过后就主动为傅氏和王氏介绍大厅里的人,然后看向苏家和周家坐着的那边,唐氏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周家的两位太太和苏家的太太,说起来,王妹妹的夫家也姓苏呢。” 王氏顿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微笑。 媛媛哪里还看不出唐氏想要拿傅氏和王氏当枪使,看了笑着的苏婉玉和面色如常的两位周家太太,只有周氏的脸有些不好,权衡了一下,就利落的拉着王氏道:“这天下同姓的人是不少,我三哥出自苏家庄,自然是姓苏了,说到苏家庄,夫人一定没怎么出过府城吧……” 媛媛拉住了王氏,又将话题扯开,一边的桃子也帮忙道:“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募捐啊?我有点想看几位夫人拿出来的东西了。”说着做出垂涎的样子,“那些首饰一定很好看。” 刘太太“扑哧”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是首饰?” “就算不是首饰,也必定是好看的瓷器玉饰等,不然就是书?我们女子除了这些东西特别喜欢收藏外,还有什么?总不能把好吃的也给端上来拍卖吧?” 就有人笑道:“你说的是你吧?”说着怅然道:“这世上的好东西多着呢,别以为女子就围着首饰打转,我们这么多人捐的东西你一个人又怎么能想得出来完?” 377第377章相对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而古代的女子因为呆在后宅的时间比较多,在培养兴趣爱好上,女人们一点也不逊色于男人。 而募捐就是其中的一个表现。 唐夫人让人在上面摆了一张桌子,两边则和平时宴席一样摆满了席位,前面的小桌子上摆了一些水果和点心。 在前几天,众人已经将募捐的东西交给安家,最晚的,刚才进门的时候也拿来了。 所以唐夫人可以直接将东西摆出来,大家大多会再将自己捐出来的东西再拍回去,付出的钱就是善款。 当然,你若是在场中看到着实喜欢的首饰,也可以相争,但大家都不太愿意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让给别人,即使那些东西她们没怎么放在心中过。 木兰坐在下面,抬头看向上方,第一个被抬出来的是一座玻璃屏风,里面是长五米高三米花开富贵的屏风,所用的是苏绣,即使离得比较远,以木兰超好的视力还是看到了图上精湛的绣技。 木兰有片刻的心动,不过想到这图只怕没有三四百两银子是拍不下的,加上捐出这样屏风的人一看就不是缺钱的,对方若不肯相让,她去争不仅会大伤元气,反而还太不识趣。 木兰按下心思,打算静观其变。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木兰一样秉持着以和为贵的,唐夫人请了这么多人,其中有亲朋,有陌生人,自然也有看不惯对方的人,甚至还有五家是世仇。 能下仇人的面子,他们是不会顾忌的。 所以屏风一拿出来,就有人率先喊道:“三百两。” 唐夫人笑道:“元太太好眼光,这玻璃屏风的限价正是三百两,加价上我们就不限了,大家可以根据自个的情况去加,价高者得,这些银子稍后都是要买了物质捐往北方军营,为了让众人了解详情,我们还会做了账本写明每一笔的支出,到时候不仅会给诸位送一本过去,还会张贴出去,让大家做个监督。” 木兰垂下眼眸,场中的人也似有似无的朝这边看过来。 木兰只当没发觉的继续低头,傅氏和王氏及媛媛桃子都淡定的坐着,似乎并不知道大家在看她们。 这个法子是参照德胜医馆的。 因为德胜医馆每年做的善事不少,偶尔也会有人往德胜医馆捐助。 李石全都叫人手下,然后汇成账册,有名有姓的就给人送去,每半年还会在城门口公告的地方张贴出来,无名无姓的也会记清楚。 也因此,很多喜欢做善事却又嫌麻烦的人都会选择德胜医馆。 因为只需出钱不用费力,但好名声还是他们得了,何乐而不为? 李石和木兰都没和唐夫人说起过这个,唐夫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德胜医馆能成为今天这个规模,还是李石摸索了五年才渐渐形成的规矩。 木兰的态度让人又将视线放回到唐夫人身上。 唐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这道屏风是泉州李家送来的,大家现在可以开始拍卖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次拍卖东西,唐夫人都会说明是谁的东西,然后着重观察与送东西关系不睦的几个人,还别说,这个法子还是好用的。 既让捐东西的人很有面子,又让与捐东西有隙的人抬高价格。 李家的屏风是桃子的太婆婆捐出来的,还是她的嫁妆呢,李家自然不会让李家的嫁妆流落在外,因此在元太太喊价之后,桃子就喊了“三百五十两”。 元太太看了桃子一眼,再看向木兰,虽然很喜欢这道屏风,但还是没再出价,李石可是公公的师弟,她丈夫的师叔。 元太太不出价,但很快就有人喊道:“五百两。” 桃子一愣,循声看过去,看到出声的人就微微皱眉,让丫头加了五十两,谁知道对方又往上加了五十两。 不一会儿,一道价值三百两的屏风就被喊到了七百两。 桃子脸色有些难看,就算她已经嫁作人妇多年,也依然学不会太过收敛自己的情绪。 木兰也微微皱眉,“那人是谁?” 桃子略微有些烦躁,“是姑太太的女儿,是登才的表姐。” “那不是亲戚吗?”媛媛也惊讶起来。 桃子趁空让人再往上加了二十两,一边含糊的答道:“老一辈的恩怨了。” 估计这位表姐也有些够呛,让丫头往上加了三十两。 桃子见她不依不饶的样子,心中窝火,这次李家拿出来不少好东西,这道屏风价值算不上多贵重,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排上了,但其他的东西可以不要,这道屏风却是一定要买回来的,这可是老祖宗的嫁妆,是要往下传的。 虽然老祖宗是因为好玩才拿屏风出来的,但他们子孙要是不拍回去,那也太无能了一些,因此桃子咬咬牙,想要再加五十两,木兰就拦住她道:“往上加一百两。” 桃子微微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咬牙亲自喊道:“八百五十两!”说着狠狠地瞪向斜对面的人,大有她若是再喊,她就拼命的感觉。 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下,大概真的害怕她喊价之后需要买单,因此没再吱声。 上面主持的丫头就敲了一下桌子,脆生生的道:“恭喜李三奶奶,以八百五十两购回花开富贵屏风。下面,我们请出的是德胜医馆李太太捐的一套首饰……” 接下来连着的几件的拍卖就有些平平无奇。 木兰象征性的喊了一下价,发现有人喊的价钱超过自己捐献东西的价值之后就不再喊了,让与她相争的好几家太太愣了好一会儿。 她们大概没想到苏木兰竟然这么快就放弃自己的东西。 她们哪里知道,木兰捐出来的那些首饰全都是以往人家送礼的时候送的。 木兰又不戴,一直收在库房里,现在捐出来自然也没有非要赎回去的意思,毕竟,她身上的现钱也不多了。 木兰本以为这个宴会不会有自己所需要花钱的东西,可在两个婆子将一把弓抬上来的时候,木兰的眼睛就离不开了。 下面的太太姑娘们看到突然出现的一把弓也有些惊奇,要知道刚才拍卖的东西有古董瓷器,有茶具,有梳子,有精美的刺绣,还有各种首饰盒玉器,但出现武器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是谁捐的东西。 上面的丫头就算早已经知道要拍卖的是弓,但脸上也有些尴尬,解释道:“这是扬州徐家送来的弓,底价不限,现在可以开始开拍。” 园子里却是一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喊价,反而挤眉弄眼,要笑不笑的样子,显然都是看热闹的。 唐夫人就起身道:“你们也别光笑,我虽不懂武器上的事,但也知道这把弓难得,你们谁家里有爷们用得上这个的就拍回去给他们玩玩也成。” 徐太太尴尬的站起来解释道:“这把弓并不是我家的,而是杨家的,之前我家那口子与杨家的老三打赌给赢回来的,只是我们一家文臣,谁会用这个呀,这次来府城就给带过来了。” 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拍回去给自家爷们用的武将太太们也顿时坐稳了。 杨家的? 那不是很晦气? 还是不要了,不过是一把弓罢了。 但箭术出众的木兰却不能骗自己那只是一把弓罢了,那明显是上了年份的沉香木所致,她虽没摸过弓弦,但只以眼看就知道不凡。 她本来还担心捐献的人会再拍回去,现在见她无意,自然不再犹豫,直接让周春喊价。 周春犹豫片刻,低声道:“太太,喊个什么价合适?” 木兰也蹙眉,她平时用的弓都是二两银子叫人打的,并不知道一把弓该值多少钱,因此犹豫道:“一百两?”反正是做善事,多了算捐的,少了算自己赚的。 周春顿时挺直胸膛,喊道:“一百两。” 本来徐太太正尴尬,气氛也有些怪异,周春这句话就显得尤其突兀,但园子一静之后却是一松。 徐太太感激的看了木兰一眼,果然,德胜医馆的李太太心肠就是好,夫妻俩都是一样的热心人。 园子里其他人也都觉得木兰是看徐太太尴尬才替她解围的,大家也没人和她争,因此,这把弓却成了喊价次数最少的商品了。 木兰一口价就给喊走了。 唐夫人也看了木兰一眼,心中疑惑,难道这人真和丈夫说的一样,夫妻俩人都是好心肠,并不是另有图谋? 弓被人抬了下去,之后的拍卖却重新热闹起来,因为下面出来的都是贵重物品,唐夫人手上有不少好东西,这次她也拿出来不少拍卖,但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苏婉玉拿出来的东西。 唐夫人这才真确感觉到什么是世家的底蕴,有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看着台上被人抬上来,又抬下去的东西,她重新打点起精神,没关系,她现在不是商家女,而是官家妇了,她现在手上有权有钱,再过几代,她的子孙也定会像苏婉玉一样尊贵。 苏婉玉捐出来的东西也和木兰差不多,也只是象征性的喊一下价,并没有非要一定收回这些东西,但场中喊价依然激烈,因为,这些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木兰也没想到苏婉玉会这么大手笔。 378第378章拍卖 苏婉玉却只坐在席上淡淡的喝茶,周氏也没说话,只是嘴角带着淡笑,满含自信的看着下面。 其实这些东西并不完全是苏婉玉的东西,大部分是苏家出的。 这次不仅是苏家,周家和府城杭州扬州几个有名望的家族都拿出来不少的好东西,他们是想告诉大家,就算上次他们大伤元气,也依然底蕴深厚,不是谁都可以打主意的。 这两年,那些新兴起来的家族越来越过分了,不过是才两代,有的甚至只有一代就敢在老虎头上摸须,太岁土上动土。 木兰对这些并不太关心,她甚至有些厌恶这些斗争,反正自己喜欢的已经拍到手,剩下的时间她就有些走心。 傅氏却有些复杂的看看被众人包围和簇拥的苏婉玉,再看看苏木兰,见她只低头喝茶,心中微叹,她不知道苏木兰会怎么想,但若换了她心里肯定难受极了,明明是同胞姐妹,甚至还有双胞胎,就只是晚生了一会儿,待遇竟然就是天差地别。 而同时,傅氏也有些好奇起来,苏木兰到底是多大的心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现在这样一副爱助人为乐的性子? 王氏心中也有些同情木兰,所以坐在席上很安静。 媛媛和桃子却全然不当回事,看上喜欢的就叫价,价格超过自己的承受范围就停止,好拉着木兰一块儿参考。 木兰虽然不太戴首饰,但她其实很喜欢这些东西,很少有女人可以抵挡住首饰的诱惑。 她视力好,加上做服装养出来的好品味,也为两人参考了不少首饰。 媛媛和桃子都买下了几套不错的头面。 值得注意的是,桃子一直在和他们家的那个表姐作对,似乎是先前的事惹恼了她,这妮子凡是见她喊价,必要叫丫头也喊价相争一番。 木兰最擅观察,视力又好,桃子干脆跑到木兰左侧,将王氏挤到一边,就坐在木兰身边叫她帮忙观察那位表姐的神情。 若是碰上对方真心喜欢的,桃子就会将价格喊上去,要么叫她拍不到,要么叫她花大价钱买下。 而对于对方志在必得的,最后只剩下两人相争,最后都被桃子喊到一个很高的价格,对方却不得不以更高的价格买回去。 对方也不是没想过给桃子设套,就有一次,她故意引着桃子去争一个玉雕的展翅高飞,可惜对方的面部表情虽然控制得好,但身体与眼睛的激动显然还不能和面部表情协调,因此最后被木兰拦住。 看着对方如同吞了苍蝇一样不得不花两倍还多的价格买下那玉雕,桃子就是一阵高兴。 在场的人都知道俩人打起了擂台,又因为这件事是李登才的表姐挑起的,与她们利益不相干的时候她们也乐得看戏,若是抬价到了她们看中的东西上也多是埋怨李登才的表姐。 虽然也有对桃子不喜的,但好歹没到厌恶的时候。 拍卖物品还挺多,大家用过了午饭只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 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拍卖完毕。 唐夫人就留大家用晚膳,大部分人都选择告辞了。 她们还会在府城留一段时间,要相聚有的是时间,今天却着实有些累坏了。 和唐夫人处得比较好,或借住在她这儿的人就留下,她们多半是和唐夫人一起组织这次拍卖会的。 毕竟其中涉及的财货过大,唐夫人也不敢一人独专,所以之前是请了几位有名望的夫人与她一起管理的。 现在客人们离开,有的人拍卖的少的,自然是付钱提了东西走,有的人却拍下了不少东西,今天又太累太晚了,大家多是决定第二天或第三天来付款收货。 木兰她们一行人拍的东西并不多,加上物件也不太大,因此是直接去付钱拿的东西。 负责点钱收货的丫头和婆子有些为难,“李太太,您买下的那把弓太重了,您看是不是叫婆子给您送到马车上去?” “不用了,拿来给我就好。” 因此大家就有幸看见木兰单手拿起两个婆子合力抬过来的弓,木兰拉了拉弓弦,脸上笑意加深,满意的将弓拿到手上,对媛媛等人点头,“行了,你们也快拿上自己的东西吧。” 旁边同样有付钱取货的太太姑娘们都隐晦的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木兰。 看看她的手,再去看看立在一旁五大三粗的婆子。 她们自以为隐晦,却不知道木兰一直将她们的神色收在眼底。 有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很显然还藏不住话,趁着母亲不注意就挪到木兰身边了,“李太太,你拿着弓不重吗?” 木兰微笑着摇头。 “那为什么要两个婆子才抬得起来呢?” “那是为了稳妥起见,这把弓并不是很重,一个人也拿得起来的,不过是有些沉,一个人拿只怕有些沉,怕摔坏了,所以要两个人抬。” 小女孩扭头去看那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就努力的挤出笑容道:“李太太说的没错,我们一个人也拿的起来,只是有些吃力罢了,生怕将弓摔到地上,所以才两个人抬的。”笑话,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摔坏了卖她们十次也赔不起的。 “那李太太一个人拿就不怕摔坏吗?” “我的力气比她们大一些。” 小姑娘就羡慕的看着我的手。 那位太太很快就出来,叫下人小心的将东西送回自己的马车,转身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来,转了一圈,发现女儿正围着木兰身边问东问西的,而苏木兰脸上带着淡笑宠溺的回答她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那位太太忙上前拉过女儿,歉意的看着木兰道:“麻烦李太太了,家里孩子不懂事,还请您不要介意。” 木兰笑道:“孩子活泼一些好,而且不问不知,孩子有问题,会问问题是好现象。”木兰半弯腰与孩子齐平,眼对眼看着她道:“只是有问题是好事,但也不能事事都去问别人,有的问题自己可以先找答案,找不出来后再问别人不迟,人除了有疑问之外,还要有求知之心,学会自己找答案。” 小女孩若有所思。 那位太太也不急着拉女儿离开了。 她是年近三十才有这个女儿的,先前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现在孙子孙女都能满地跑了,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不管是她,还是丈夫,或是儿子,对女儿都非常宠爱,这也养成了这孩子从小就不走心的性格,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什么都好奇,好奇之下更是奇奇怪怪各种问题。 一开始自己还能回答一两个,到后来只能交给丈夫,现在是丈夫和儿子们一看到这孩子脸色立马就变了。 若李太太能叫女儿收敛一些也很不错。 那位太太和木兰道谢,临走之前给了木兰一个名帖,邀请木兰有空可以去她家做客。 媛媛她们也领好了东西。 桃子拉着木兰空着的那只手,“姐姐,明天你一定要早点派人去接我们。” “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连着忙了这么多天,一定累坏了。” 媛媛和桃子得了保证开心的走了。 看着俩人的马车消失,木兰对傅氏和王氏道:“我们也回去吧。” 迎面却碰上从里头出来的苏婉玉。 苏婉玉也是一下子付清款项将自己和周氏买的东西都带回去了,所以也晚了一些。 这一次,苏婉玉和木兰都没再怀疑是唐氏做的手脚,因为她们两家的马车正是停在一起。 周氏站在那里不说话,木兰也不理人,直接让傅氏和王氏上马车,自己也正要上马车离开,谁知道苏婉玉会上前一步叫住木兰,“我那里有不少的苏绣和蜀绣,你若是喜欢,回头我给你送去一些。” 说完,苏婉玉有些忐忑的心突然就宁静了下来,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艰难。 木兰有些惊讶,扭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的周氏,再低头去看苏婉玉,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这些东西我也有不少。” “我那还有一本专门说苏绣绣法的。”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木兰。 木兰突然间就有些烦躁,六七年前她们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和孩子差点因她而死,她也差点杀死对方和她肚里的孩子,甚至吴家覆灭,表面上是她直接导致的,苏婉玉现在是要做什么? 重归于好吗? 木兰语气有些不好的道:“不用了,这些东西李石都能给我找。”说完,放下布帘子,坐回马车里去。 周氏见到疼爱的女儿受辱,哪里忍得,当场就要上前,苏婉玉忙拦住周氏,低声道:“母亲,很多人都看着呢,别忘了我们来之前祖父说的话。” 周氏一顿,嘴巴张了又张,教训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她们一来唐氏就算计她们,刚才在里面唐氏也是各种挤兑,真要在这里发生什么,吃亏的还是她们,最后反而便宜了唐氏。 周氏没说什么,上了自家的马车,但心气不顺是真的。 几个儿女之中,周氏最倚重的是苏定,最疼爱的却是苏婉玉和最小的儿子苏乐。 但苏乐自从去京城念书,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另外两个儿子也不在身边,只有女儿苏婉玉,在她最艰难的几个时期都一直陪着她。 本来就有些偏心的周氏心更偏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自己是认定了苏木兰就是灾星,别说对她的母爱了,不厌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379第379章往事 木兰第二天就让人去接媛媛和桃子回娘家。 她们这次是专门来参加唐夫人的这个宴会的,因此带的人并不多,木兰派人去接她们的时候,她们干脆叫人将东西收拾了从别院搬回娘家去了。 桃子舒服的躺在塌上,和木兰撒娇道:“还是在家里舒服,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媛媛也脱了鞋子爬上塌,舒服的叹一声,“小心一会儿大哥回来教训你,坐没坐样,站没站相。” “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媛媛微微撑起身子,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老太太还有一个女儿?” 亲家的亲戚她们也需要了解一些,不然两方相遇却不认识就不太好了。 “我先前也不知道,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一位姑奶奶的,都十多年不走动了,一回来就气老太太。” “是老太太的庶女?”木兰又摇头,“我看李老太太心胸宽广,并不像容不得庶女的。” “李家没纳妾的习惯,哪有什么庶女啊,那位姑奶奶是太婆婆的嫡亲女儿,算起来还是我公公的姐姐呢。” 媛媛眨眨眼睛,“那怎么……关系闹成那样?” “太婆婆青年丧夫,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因为寄希望于公公,所以对他要求严格些,读书考试生活全都是太婆婆一手操持,加上家里的庶务,又要应付一些糟心的亲戚,难免就有些疏忽姑太太,等发现的时候,姑太太已经闯下大祸,太婆婆费尽心力的给她安排了婚事,谁知道姑太太却怨恨太婆婆,出嫁后连三朝都没回,还是我公公放心不下姑太太,和她夫家来往勤快了一些,两家的关系这才慢慢变好,谁知道十几年前因为姑太太想要我公公送她小儿子进松山书院,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又给闹翻了,都十来年不来往了,去年她破天荒的回来,却是冲着老太太的嫁妆去的。” 桃子说到这里还有些生气,“不然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也不会只在家里呆两天就急匆匆的回去。” 李家的故事还真没有多少人知道,即使是泉州与李家世代来往的家族也不了解其中详情,只知道李老太太和她闺女感情不太好,但具体是为什么却说不清楚。 有说是为财产,也有说是为了婚事。 要李老爷来说,其实都有。 李老爷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到现在几乎已经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他自懂事起就被灌输好好读书,光宗耀祖。 那时候看见母亲为了他那样辛苦,他更直接的目的是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虽然那时候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差,他们有几辈子都用不了的产业,但却很容易被人夺走。 他那时候的理想就是守护这些东西,守护好母亲和姐姐。 李老爷和他姐姐的感情并不深,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书了,剩下的一点时间也被李老太太带在身边学习着如何管理庶务,所以很少和这个姐姐相处。 李老爷不知道,他的姐姐有多嫉妒他,明明都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母亲却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留给了弟弟? 嫉妒让李氏变得有些癫狂,心里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缺口渴望着温情,所以陶建柏出现的时候,她的心就只剩下那一个人了。 陶建柏是李老爷的同窗,而且是一个寒门同窗。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却差点让李家天翻地覆。 如果陶建柏心正,李老太太未必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他们李家有钱,陶建柏又有才,又是李老爷的同窗,两家若结成姻亲,也是一个助力。 但偏偏事情都快成了,李老太太就发现了陶建柏不该有的心思。 这人心太大,竟妄想取李老爷的地位而代之。 陶建柏的计划很好,如果他不是算漏了李老太太对儿子的过度关注,说不定他还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功。 李老太太全部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李老爷身上,几乎是李老爷身子一出现问题她就发现了异常。 她的丈夫就是因病过世的,之前甚至还活蹦乱跳一点预兆也没有,但就是一场普通的风寒,人就没了。 因此,李老爷虽然只是有些食欲不振,她也很紧张的叫来了泉州最好的大夫。 李老爷被查出中毒,李老太太差点就将李家闹个天翻地覆,她以为是族里那些想要谋夺她家财产的人终于忍不住出手要她儿子的命,谁知道叫人查来查去,竟然就查到了陶建柏的身上。 陶建柏做事不留证据,但却都有迹可循,李老太太毕竟比对方多吃了二十年的饭,加上李家当时混乱,她的心智并不比男子弱,所以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却可以确定是陶建柏所为了。 看着痴迷的女儿,李老太太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她的儿子死了,证据却指向李家族人,以李老太太的烈性,只怕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将家业留给那些人的,偏她还有一个女儿。 儿子没了,她必定会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女儿身上,那么,不管最后是他入赘,还是李老太太以那些财产做女儿的嫁妆,受益的都会是他。 当然,以李老太太对功名的看重,女儿带着嫁妆嫁给他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入赘是不能科举入仕的。 陶建柏计划的很完美,就是李老太太也不得不赞一声他的心机,但他却输了。 李老太太没证据,却可以杜绝与他来往,甚至叫人在他的仕途上设计更多的绊脚石,让他一辈子都出不来头。 陶建柏所依靠的不过是女儿李氏的情分罢了。 李老太太也不拖沓,几乎是立马斩断了他们的联系。 李氏都已经将一颗心都放在陶建柏身上了,结果母亲连一个理由都没告诉她就断绝了他们来往,甚至给她定下婚事,可以想象,不明真相的李氏自然会产生强烈的反抗情绪。 木兰眨了眨眼,其实很想说,站在李氏的立场上,她的情绪是很正常的。 李老太太是不想女儿知道真相伤心,却不知道这对李氏的伤害更大。 李氏是带着对李老太太和弟弟的怨恨出嫁的,也因为她的这种情绪,她在婚后的生活很不好过,还是有了孩子,磨合了十几年后生活才渐渐稳定下来,但十几年下来,让她对母亲和弟弟的感情也更加的单薄,可怨恨却没少多少。 李氏的夫家前两年出了一些事,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她却咬紧了牙关没跟李家这边说,李家因为十多年来没与她联系,虽然时不时的关注,但并不会往深里打探,因此也不知道。 但不巧,李氏偏在扬州遇上了在扬州为官的陶建柏。 五十多岁的陶建柏看上去依然温雅,但脊背却被压弯了一些,李氏的哥哥早是一方大员,现在更是想着荣退回家,但陶建柏却还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手上没有实权,过得清贫无比。 分别了三十来年,李氏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了,但初恋的记忆却一直在,甚至随着年岁的增长和生活的辛苦,记忆越发梦想化,就连李氏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那些记忆是否存在过。 李氏本来想点个头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谁知道陶建柏却苦笑着和她透露这三十多年来他一直被李家打压,所以就算再努力也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还没有什么实权。 陶建柏的话就引出了李氏深藏在心中的怨恨,所以去年她才会回娘家大闹,几乎是抱着一种自己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的想法去的。 李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疏忽了女儿,所以对她有些歉疚,李氏肯回来看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李老爷对这个姐姐也多有相让。 但李登才几个兄弟对这个姑姑的印象却不太好,也不深,李登才更是只见过这个姑姑一次,对上一辈的恩怨完全不了解,见姑姑将祖母气病了,就在桃子跟前抱怨,桃子自然是站在丈夫这边的。 还是过了正月,李老太太的情况好了些,她将家里的人都叫去,又将李氏一块儿叫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给她听,桃子才知道了个大概。 但很显然,李氏不接受这个解释,这一次,李氏的女儿更是公然与李家对上了。 桃子烦恼道:“这件事若被老太太知道,李太太又该生病了。” “那你就瞒着呗,叫下人们闭紧嘴巴,再告诉你婆婆,她自然会把好内院的。”媛媛给桃子支招。 木兰却问桃子,“那你觉得这件事是谁的错?” 桃子张张嘴,嘟囔道:“这几十来年的事情,谁对谁错哪还分得清?” “是这样没错,但最开始做错的却是李老太太。”木兰道:“说长辈的不是不好,只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个教训,不要以为对孩子好就隐瞒他们,有时候坦白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孩子的承受力没你们想的那么弱,我看,李登才的姑姑现在却不是因为陶建柏而怨恨李老太太和李老爷,倒像是因为他们的隐瞒。” 380第380章思考 一家只有三口,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几十年,婚事也是匆匆定下,是谁都会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李氏只怕会以为自己不是李家的人吧? “你们现在也为人父母了,孩子们眼见着要长大了,也该想想以后要怎么教孩子,怎么和孩子相处。” 桃子有些迟疑的道:“我们家孩子都是放养的,就跟我们小的时候一个样。” 木兰一顿,斜睇着桃子问道:“那么你相信你小的时候我和李石是怎么教你们的。” 桃子眨眨眼,不就是大哥教她读书,然后姐姐教她们刺绣吗? 剩下的时间不都用来干活了吗? 种菜养兔子养鸡,还要洗衣服下厨房,可是很多事情要忙的。 但现在她的孩子这些活都不用干,读书大部分是先生在教,有时候孩子的祖父会把孩子抱过去教导一番,李登才最多也就检查检查孩子的作业,他们还要怎么教育孩子? 木兰看着懵懂的桃子,一口气就噎在喉咙里。 桃子见姐姐瞪着她,脖子缩了一下,小声的嘀咕道:“我的确不知道嘛。” 媛媛却若有所思,“大哥和姐姐很少瞒着我们做决定,一旦家里有什么大事都会通知了我们,有时候甚至会问我们意见才做决定。” 木兰看着媛媛微微点头。 媛媛就鼓了勇气道:“所以我们不能以为孩子好为借口帮他们私下里做一些决定。” 木兰点头,“我们常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但其实孩子们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和算计的,你贸然的决定可能就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不如将事情说出来,和孩子沟通好,再最终做决定。” “你们不能将孩子的一切都交给先生和书本,先生大多传授的是知识,思想也是自己的思想,许多做人的道理,先生并不会特意去教导学生,而书本更不用说,那些书本都是人写的,那也是别人的思想,你想孩子成为什么样?孩子又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大多应该由父母来引导……” 木兰前世死的时候也还算是一个“孩子”,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孩子”,她才从大学里毕业出来没多久,一直被叔叔婶婶和堂哥堂妹护着,对教育孩子更多的是理想主义的思想。 但她到这边后却觉得养孩子一点也不简单。 养李江他们四个的时候,木兰在摸索,李石也在摸索,这四个孩子几乎是他们摔打着长大的。 有时候她气了烦了会吼几个孩子,甚至会动手打他们,李石更不用说,四个孩子现在对他都还有些畏惧。 媛媛和桃子还好,最多抽抽手心,关到祠堂里罚跪,李江和苏文却被打得很惨,又一次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养过四个孩子,现在木兰和李石也才摸到一点边边,在教育阳阳和天天的时候虽然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但问题也一直不断。 教育从来没有固定的模式,每一个孩子都不一样。 木兰希望他们也能将自己的孩子教好。 也正是木兰的这一番话,让桃子和媛媛对孩子的教育更加的上心,之后连着两代子孙都很出息,并且兄友弟恭,没出现什么纨绔子弟。 媛媛和桃子在木兰这里住了五天,抽了三天时间去拜访亲戚,然后就一起坐在塌上说话做针线。 除了第一天,傅氏和王氏每天都会过来报道,大概也是觉得她们三人的私房话应该说得差不多了。 傅氏见小姑对她有些客气冷淡,对木兰却一直亲近有加,要说心里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也知道对方是被木兰当女儿一样养大,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有些不服气媛媛对王氏的亲近。 这么多年了,傅氏依然习惯的将李苏两家分开来看,但王氏却早已习惯将两家当作一家。 在这一家里,她只要把李石动作公公,木兰当作婆婆,媛媛和桃子当作小姑子,傅氏当作妯娌就好。 这个认知体系是她还没嫁给苏文的时候就设定的,因此她和夫家人的相处一直无障碍。 但傅氏对李苏两家以前的事大多是别人和丫头们的议论,她很难代入进去,加上嫁给李江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李江在任上,很难将苏家也放到夫家的行列来,她始终认为苏家是苏家,李家是李家。 这也是傅氏不满木兰将粮食蔬果之类的分给西宅的原因。 媛媛和桃子对王氏也比较亲近些,虽然面上两个嫂子都是一样的,但她们明显和王氏说的话较多。 本来因为李江苏文去边关任职而合作的妯娌突然间又有了些微妙的气氛,关系又紧张起来了。 木兰感觉灵敏,虽然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猜出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主动拉开话题,问傅氏,“募捐已经结束了四天了,唐夫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傅氏笑道:“听说明天唐夫人就会叫人送账册来,还叫人抄录了一份,要挂到城门口那里。” 木兰点头,“那就是资金已经统计出来了,剩下的就是买物资了。” “唐家的生意做的大,只怕是直接从唐家那里进。” 木兰不在意的道:“唐家一向诚心经商,从他们家进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下次见到唐夫人的确要和她说一声,既然是从唐家进货,怎么也要给些优惠才是。”那么多物资,一样优惠一点就又能省下一笔钱来买不少的物资了。 傅氏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唐夫人那里……只怕不太好说话。” “唐夫人很好说话的,”木兰若有所指的道:“我想她一定会答应的。” 唐夫人不仅会答应,而且会很干脆的答应。 第二天账本就送到木兰手上了,一家一本,木兰翻开,直接看了总账,嘴角微翘,这些资金加上她这边捐的衣服,北边大半的将士应该就能够确定保暖了,剩下的,就看朝廷的了。 唐夫人的账册一贴出来就引起了轰动,大家都赞扬她菩萨心肠,而北边的战事也会因为有她的支持而战胜的。 唐夫人很高兴,找了个时间问过几位太太的意思,就决定买上大量的防寒物资送到太原。 捐献物资的人中有部分表示唐夫人可以自主决定,却也有人问起物资从哪家购买。 木兰就趁此机会提出由唐家供应,一来,唐家的实力和信誉摆在那里,二来,这件事是唐夫人打头,怎么说唐家也要便宜一些吧。 唐夫人是已出嫁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做的了唐家的主,只能说尽力而为,但优惠总是有的,优惠多少却不一定了。 木兰直接提议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和唐夫人一起与唐家的负责人讨价还价,争取为北地将士争取更多的过冬物资。 被选出来的几位夫人不仅德高望重,能力还非常出色,有两个甚至对唐氏有些看不顺眼。 当拿到唐氏送过来的采购单时,木兰的眼睛都笑眯了,没想到他们这么给力,这下子木兰不用再担心北军因为过冬物资单薄受不住边关而导致敌军冲关了。 李江在太原,算是在后方,苏文在河间府,那可是前线,好在他是文官,只负责调度部分粮草和维护河间府的秩序。 但如果敌军冲关,他们两个一定活不了。 唐大爷拿着采购单,摇头失笑,“这几位夫人都厉害的很。” 唐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大哥,你怎么就答应了这样的条件?这样一算下来,我们家几乎不赚什么钱了?” 唐大爷看了一眼妹妹的脸色,暗自摇头,温声解释道:“我们不是还赚了六千多两吗?不算赔本的买卖。” 唐夫人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六千两,这么一大宗的生意就只赚六千两!” 唐大爷脸上的笑容微淡,“六千两也是银子,想当年祖太爷手上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硬是打下了这么大一番家业,难道你现在还看不起六千两?多少人家撞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唐夫人张张嘴,唐大爷就挥手打断她道:“更何况,你是为了做善事,不是为了让唐家赚钱,你该明白自己的立场才是。” 唐夫人不说话了,只是蹙眉。 唐大爷一看就知道她不服,想到妹妹的骄傲及习惯,也不再说什么,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这批货我早就在准备了,不过比我预计得要多很多,看来我得叫下面的人加快动作了,无论如何要在南方第一场雪到来之前运到北方去。” 北方的冬天来得要比男方早得多,在南方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北方的路也快要被封住了,所以他们要加快动作了。 唐夫人离开了,虽然面无表情,但熟悉唐夫人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心情正不好,丫头们都远远的跟着,不敢走近。 唐大爷看着唐夫人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点了点采购单,低声道:“倒是个聪明的女子。” 相对于妹妹和来谈判的几位夫人,唐大爷更关心的是组织她们来的木兰。 据他所知,苏木兰还私下里准备了将近六万套的棉衣棉裤,在他看来,这才是做善事的主儿,妹妹那样的,也就图个好听的名声。 381第381章力所能及 木兰将济善堂的那一批棉衣与江南筹集的资金一起送往太原。 这一批物资差不多够北地将士过冬了,而朝廷准备的军资里虽然有掺了芦絮,也有克扣下来的,但因为当今严明,所以还在控制之中。 有了这一批物资,至少大家都不用担心会被冻死冻伤了。 对北方部族的讨伐更加坚定。 将近半年的战事,朝廷已经收回了一半的失地,现在已经将战线往前推移了六百多公里,只要粮草供应得上,天气也不是很糟糕,应该可以完全收复失地。 其实要不是百姓还需要休养生息,皇帝是不介意开疆扩土的。 因为战线往前推移,李江和苏文也更加的安全,跟随江南那批货一起去的棉衣,到了太原后却是直接交给了李江。 捐献的名字虽然是李石和木兰的,但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李江也聪明,直接分出一半运往河间府,交给苏文送去河间军营,那边人比太原少,但却比太原这边要艰苦得多,民风也更加的彪悍,苏文施恩于他们,更容易取得当地百姓的信任以及拥戴。 六年的官途,让他们运用这些心计更加的纯熟。 他们也知道这批货不能是他们捐出去,所以拿到军营的时候明言是家中兄嫂所赠。 军需官笑眯眯的接过这些物资,承的却是李江和苏文的情,转身就把这件事夸了又夸上奏给皇帝了。 江南运送来的那批物资虽然也多,但大多是先供应在前线和更北的将士,轮到他们的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而且,战时情况混乱,谁知道有没有人浑水摸鱼? 所以还是李江送来的这批现成的物资更得人心。 苏文那边更不用说了,朝廷反攻是从大同那边进去的,河间府这边因山脉阻挡,只需防守,他们的物资往往是最后才送过来的。 所以苏文这批物资一送过去,就连河间守将都笑眯眯的跑出来迎接了。 李石收到他们平安的信,又知道战线往前推移,就丢开信,对木兰笑道:“我们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大多收获颇多,加上前几年的积累,也应该可以过一个好年。”这就意味着今年他们将不会太过辛劳了。 李石扯过木兰,捏着她的手道:“今年的确要松快许多,你不是说济善堂的日子不好过吗?今年我们就多捐些东西过去,秦孝廉也忙了许久,就算是酬谢他。” “说起济善堂,我想起一事,”木兰有些犹豫的道:“我想在济善堂附近开一个学堂,只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算术,若是能请到一些手艺人前去教学是最好的,那些孩子大多是孤儿,他们长到十二岁就会被赶出济善堂,小小年纪也只能依靠乞讨和力气吃饭,大多成了混混,不然就是……”不然就是饿死或冻死街头。 “我想,他们若能学得一些本事,十二岁满之后多少能找些活干,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毕竟李家家业少,每年能帮的有限,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李石沉吟片刻,“就如同苏家庄的学堂?” “苏家庄学堂里主要教的还是科考举试,但这个学堂我却不想设这个,前头只认些字,然后学算术记账,若能请到教授手艺的先生最好,当然,若有学生于科举上有天赋,我们也会帮忙一二,这就要设立奖学金与一些助学金了,其中分几个学科就分为几种,不仅读书成绩优异的学子可以获得,那些手工厉害或有创新的学子也可以获得,算术记账厉害的又算一种……” 这些奖项看着多,但能帮助的也不过是这几个,所费的银子也不多,别的不说,每学期的奖学金只设二十两,对学生来说是巨款,但对他们每年捐献出去的东西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李石越听眼睛越亮,“松山书院也有奖学金,不过大多是作为荣耀所在,只做激励作用,不像这个学堂……” 木兰点头,“学堂里的孩子大多贫困,甚至没有资产,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生活两年了,但若是算上买书和各种读书需要的东西,一年也就花完了。” 但就是这样,对于无产阶级的孩子们来说,依然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 这是一个大的工程,李石还有些犹豫,“只怕府城的这个学堂一开,其他地方的孩子就要都跑到府城来了。” 木兰垂下眼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的能力有限,现在也只能在府城这么干,他们若来,我们也只能接收。” 这件事还只是一个想法,要做成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李石也没有再纠结下去,拉着妻子去饭厅,“这件事我和范飞商议一下,我们先去吃饭吧,今天阳阳他们跑去河边钓鱼,厨房给做了,我们一会儿尝尝。” “河里不是结冰了吗?” 李石笑开,“他们把病砸碎了,薄薄的一层冰,用石头砸了两下就破了,也就是现在,不然阳阳可钓不到鱼。” 阳阳多动,总是静不下来,每次和李石去钓鱼不是在旁边捣乱就是自己跑到一边玩去了,也就是冬天的鱼比较好钓,结了冰的河,只要把冰砸开,放下鱼饵,不一会儿就能钓起来一条。 若是遇上冰层够厚,鱼在水下憋得久了,用镐将冰层砸开,鱼就能自己跳上来。 以前村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个规律,也很少有人想过冬天去垂钓的,就是博学强记的李石也不知道。 还是有一年冰冻得厉害,大雪封山,木兰没法进山狩猎,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收获,那时候又快要过年了,家里好几张口都等着她投喂,他们没敢动用以前存下来的钱,木兰就想办法从外头赚些钱或食材,就想到了屋后的一条河。 午后太阳比较大的时候,木兰就提了桶带着李江苏文小心的避开人走到隐蔽的地方,这才走进河中间。 那时候河的冰很厚实,冻上也有一个多月了,木兰直接拿着镐将冰层给砸了,小心的不叫河水溅到身上。 那时候实在是太冷了,河水若溅到身上,只怕会立马结冰。 她小心的砸开冰层,没过多久,一条鱼就从河里跃起来,尾巴甩开一个弧度,“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冰上。 木兰赶紧将鱼踢开一段距离,预防它再跳回水里。 李江和苏文却高兴坏了,他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荤腥了,十来岁的小子肚子里没油水最难捱,看见鱼立马跑上去抓,苏文还扑通摔了两次,然后后面的情景却让趴在地上的苏文和小心捧着鱼的李江一辈子也忘不掉。 他们在今后的人生中都很少能遇上那样让自己心情激荡的事了。 一条一条鱼接连着从河里跳出来,就落在他们的身边,那些水溅到手上,脸上,就是一片冰凉。 那时候他们的眼里就只有前赴后继跳上来的鱼,而木兰却着急的给他们擦脸上的水,使劲的拉他们起来。 那一天,他们直装满了两桶鱼才回来,小心的避过人,回到家里就忙将已经结冰的鱼倒出来。 因为是冬天,鱼连杀都不用杀,直接可以丢在雪中保鲜。 后来不用木兰教导,李江和苏文也能自己砸冰捡鱼,但后来日子越来越难过,村里甚至差点饿死了人,木兰到底不忍心,就带着镐在自家屋后当众砸了一次冰,从那以后,村里就学会了这个技能,那个冬天,村里没人饿死,而那个方法也传了出去。 好在村长和几位老人出面,明确要求了小鱼要放生,只需抓大鱼,这么多年,河里的鱼硬是没绝迹。 这几年日子渐渐好过,冬天也很少有那样鱼跃冰层的现象,大家多是砸开冰后用钓钩垂钓,但这大冷天的,大家又不缺那点钱,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冒着风雪跑河边去钓鱼。 也就阳阳几个孩子好玩,而村里的大孩子们也喜欢自己开小灶,所以就带着阳阳他们一起拿着钓钩去钓鱼了。 村里的大人们都会远远的看着,或蹲在树下三五成群的聊天,或是直接在地上生一堆火,然后在那里说话,一边看着孩子,倒也没事。 木兰也让周春等人看着,所以并不拘着阳阳和天天,她希望阳阳和天天能融入到孩子之中去,他们总不能不交朋友。 李石和木兰才出现在饭厅门口,圆溜溜的天天就跑出来一把抱住木兰的腿,仰着头高兴道:“娘,我今天钓了好多鱼,快来吃鱼。” 木兰将天天抱起来,掂了掂,对李石笑道:“又重了。” 天天嘟嘴,“是衣服重的。” 李石捏了捏他的胖脸,“你要再这么吃下去,以后就算不穿衣服也会这么胖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才入冬,三岁的天天就一天比一天圆,三岁的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圆圆的天天,别说是木兰,就是阳阳也总是忍不住又抱又掐,晚上还主动要抱着弟弟睡觉。 但木兰也知道天天不能再胖下去,不然以后减不下来就糟糕了。 李石开始有意识的控制他的零食,所以这几天这孩子的点心供应都少了不少。 只是李石和木兰都没想到,总是欺负弟弟的阳阳会挨不住天天可怜的小眼神,将自己的点心让给他吃。 382第382章生气 木兰抱着天天进屋,阳阳正给小毅和小彬展示自己做的玩具,三人看见父母进来都起身站好。 李石挥手道:“坐下吧,今天就尝尝阳阳钓回来的鱼。” 天天忙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钓了。” 李石宠溺的看着小儿子,“对,还有你。” 小毅就对阳阳道:“明天我们陪你们去,我们多钓一些回来存着,过年的时候吃。” 小彬连连点头。 这两孩子小时候饿伤了,储存食物几乎是本能。 木兰也不拦着他们。 “这时候傅氏和王氏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李石心中算了算日程,点头道:“若没有意外,应该是快到了。” “现在战事还没定,过去还是太危险了。” “这是她们的决定,有什么后果她们心中应当明白,孩子们大了就该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事情,你操心太多了。” 木兰顿时闭嘴。 小毅和小彬也照顾着弟弟吃饭,不敢多说话。 天天没察觉出什么,正抓着勺子努力的吃饭,而阳阳眼珠子转了转,很老实的吃掉大哥夹过来的食物。 木兰见李石黑着脸,就给他夹了一块鱼,低声道:“快吃吧,春红的手艺又好了不少。”就好像哄着天天吃饭一样的语气。 李石心情顿时好转,脸上神情稍缓,他几乎听到几个孩子呼出一口气的声音。 眼里闪过笑意,低下头的嘴角微翘。 吃过饭,一家人在屋里玩过一阵消食,李石看了一眼沙漏,见几个孩子都有些困了,就对小毅道:“你带着小彬回去睡觉吧,晚上别看书了,免得伤眼睛。” “难得有一个长假,你们也玩一玩,只要先生们布置的作业不丢下就好。” 李石本想说读书就是日积月累什么的,听木兰这么一说只好将话咽回去了。 算了,江儿和阿文也是这么教养出来的,也没见这两个孩子比别人差多少,休息一段时间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小毅和小彬隐隐有些高兴。 李石和木兰也抱着阳阳和天天回去睡觉了,大冷的天,李石和木兰到底不放心他们两个独自睡觉,就在自己屋里的暖阁里放了一张床。 晚上李石会起来看一眼,给他们盖盖被子什么的。 屋里烧了地龙,就算是起夜也不会太冷,披一件衣服就行。 李石半压在木兰身上,咬着她的耳朵道:“她们不领情,你又何必去为她们操心?以后我不许你再管着她们,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好?” 木兰无奈,“可她们是弟媳啊。” “你放心,她们可比你厉害多了,我们就在府城,有能力就帮帮江儿和阿文,为身边的人做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空了,我就带你和孩子们出去游玩,好不好?” 木兰微微点头。 李石就含住木兰的嘴唇,有些情动的伸手进衣襟里…… 木兰抓住他的手,“孩子们在暖阁里呢。” 李石又咬住木兰的耳朵,果然,木兰轻轻地颤了一颤。 李石眼里闪过自得,含糊道:“孩子要在暖阁一个冬天呢……” 对于这方面,木兰一向没有什么招架之力,不一会儿就任由李石为所欲为了。 李江和苏文收到信,知道傅氏和王氏要来,忙叫了人出城去接人。 李江是到了晚上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见妻子儿子的。 他抱了抱和自己越发亲近的儿子,皱眉看向傅氏,“不是让你们推迟到明年春天才来吗?怎么你们都过来了?弟妹也是,阿文那边比这儿还要乱,他要顾着外面,哪还有时间顾着家里?” “我是担心二爷,二爷在这边也没个照顾的人……” “谁说没照顾的人?墨星他们不是人吗?你知道太原有多乱?” 傅氏一怔,笑道:“不是说收复了不少失地……” “收复再多的失地太原也是要塞,往这儿跑的细作不知凡几,城中官员的家眷都是往后送,只有你们这时候往这儿来……”李江见傅氏忐忑,见人已经到了,李江忍了忍,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手道:“算了,你们赶了那么久的路应该也累坏了,快去休息吧。” 傅氏松了一口气,上前服侍李江,“二爷也洗漱吧,一会儿我们一家吃个饭,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吵着要父亲……” 李江的神色越发和缓,吃过饭就抱了儿子坐在塌上看他写字。 李旭明现在已经不怕父亲了,甚至比依赖母亲更依赖父亲,现在就坐在父亲的怀里怎么也不愿离开。 傅氏就哄了他去睡觉。 明明就抱着李江的脖子不松手。 李江就抱起他,笑道:“算了,晚上让他和我们一块儿睡吧。” 明明就欢呼一声,低声道:“阳阳哥哥和天天弟弟也是和大伯伯母睡的。” 李江神情柔和的摸着儿子的头。 第二天李江就特意抽出空来问跟过来的下人,“怎么春霞和陈嬷嬷不见?” “春霞嫁给了向全,大老爷做主留下了,陈嬷嬷年纪大了,不好再奔波,二太太就让陈嬷嬷在家里荣养了。” 李江不动声色的问道:“春霞是大老爷做主留下的?” 下人一时没闹懂李江的意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道:“是,大老爷舍不得向全,也没有让新婚夫妻分离的道理,春霞就留下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正留在大太太身边帮助大太太打理账册。” 李江点头,又问了一些事,神情就有些不好,“你说二太太三太太与大太太吵嘴了?” “也不算吵嘴,只是大太太觉得这时候过来太过危险,所以就没答应,后来二太太和三太太说放心不下二爷三爷,大老爷就同意了。” “大老爷是不是生气了?”李江轻声问道。 下人心中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点头,“应该是的,那两天大老爷心情都不太好。” “那你可还记得二太太和三太太是怎么和大太太说的?” 下人摇头,“小的只在外院伺候,内院的事却不太知道。” 李江点头,让他下去了。 大哥向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涉及到嫂子和他们的时候才会生气。 是傅氏和王氏说了什么让大哥生气了?以至于给自己写信的时候语气都不太好。 嫂子嘴拙,几乎是家里最不擅言辞的,傅氏和王氏…… 想到这里,李江微微一叹。 妻子冒着危险来找他,李江自然也感动,但感动之后就是觉得麻烦。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经历过生死,他们对生命就有一种近乎苛刻的渴求与珍惜。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越是经历过死亡的人就越渴望活着。 他在这里有兵有衙役保护,还有赖五叔给的护卫,还有家丁,可以说很安全,他只要将安全交给自己墨星就好。 但现在妻子和儿子都来了,他肯定要分出大半的人去保护他们,甚至安防上还要小心再小心…… 明明已经很忙了,现在却要更忙。 李江叹息一声,没再追究,打算等战事结束了就亲自找些东西给嫂子送回去算作赔礼。 嫂子忘性大,只怕没过多久就忘了,但大哥可不会忘记,东西还要备好的才行。 此时,离太原不远的河间府里,苏文也在抱怨妻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你来就来吧,还把孩子也给带过来了,这边天寒地冻的,孩子身子弱……” 苏文低声说了几句,到底没将那不吉利的话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王氏抱着他的胳膊,“我就是想你了,也担心你,这都大半年了,河间府这边不是安定了不少?等到开春,谁知道还要不要等到初夏?” 苏文叹了一声,“姐姐肯定不愿意你们来,你们是怎么说服姐姐的?” 王氏低下头,眼睛有些游移。 苏文皱眉,“你们不会先斩后奏,自己跑出来了吧?不对,这么多人和东西呢,哪里能瞒过姐姐?” “是姐夫同意我们来的。”王氏打断苏文的猜测。 谁知道苏文眉头皱的更紧,“你们是不是惹姐姐生气了,不然怎么是姐夫同意你们来的?” 王氏羞愧的低下头。 苏文生气了,“你们和姐姐吵嘴了?” “我们只是想你了……”王氏喏喏的道。 苏文脸色怒气未消,但态度却柔和了一些,想了想,道:“姐姐也是为你们好,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姐姐连哭的地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王氏早就算到苏文会生气。 他待木兰如母,王氏也一直把木兰当婆婆对待,上次为了北上与木兰争执,她就知道肯定会招苏文生气的。 但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呆在家里了,她想苏文,也担心苏文。 他们少年夫妻,第一次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苏文安抚住王氏,和李江一样,打算等过一段时间不这么忙了就给姐姐送些东西回去赔礼。 只希望下次回家的时候姐夫不要太狠就行。 苏文和李江同时为礼物犯起愁来,木兰现在什么都不缺,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回去。 但第二天他们就知道应该送什么了,两人同时想到,同时写信给对方,却发现所想的礼物一样,顿时起了争抢之心。 383第383章请封 小时候,李江和苏文读书,最常挂在嘴边的承诺就是光宗耀祖,为木兰争一个诰命回来。 只是先前他们不过是七品的县官,就算上奏朝廷得了敕封,也不过是七品的安人。 嫂子(姐姐)毕竟不是母亲,很难跟随他们官阶的上升而提高诰命,也因此,李江和苏文没有第一时间请封,甚至也没有为自己的妻子请封,就是想等到官职更高一些,他们可以为木兰争得更多的荣耀。 但现在他们已经是四品知府了,甚至远离江南,很难庇护到兄嫂,可如果能为嫂子请封到诰命呢? 李江和苏文能想到这个,完全是因为军队将收到物资的事上奏给朝廷,朝廷很高兴。 只是李江和苏文刚连升三级成了知府,肯定不可能再加恩于他们,那就只能加恩于他们的母亲或妻子了。 这也是朝廷惯用的一种奖励手法。 但李江和苏文的母亲都早逝,所以只能暗示对方可以为妻子请封诰命了。 诰命一下,朝廷给的赏赐多一些就算是奖励了。 李江和苏文觉得他们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更上一步,相比于陪在他们身边的妻子,远在老家的嫂子很显然更需要这个诰命撑腰。 李江和苏文兴冲冲的将自己的发现及决定写信告诉对方,没两天却又收到对方同样的信。 苏文心一凸,想也不想,回了书房就言辞恳切的为木兰请封诰命,然后交给下属,“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京城,一定要赶在二爷前头送到内阁去。” 姐姐的诰命自然要由他来请封才对。 李江同时也收到了苏文的信,不过很可惜,那天他出去处理一些事情,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拆开苏文的信才知道这个法子不是自己一个人想到的。 他磨了磨牙,有些心焦的写完请封的折子,但城门口却关了,他要送折子出去必须得等到明天。 而太原到京城和河间府到京城的距离都差不多,他只能希望苏文也和他一样没能及时看到他写的信。 苏文的信快一步到了京城,负责筛选折子的官员看到请封折子就单独放在一边,和同僚笑道:“见过给祖母、母亲和妻子请封诰命的,甚至还见过给庶母请封诰命的,但给已出嫁的姐姐请封诰命的却是第一次见。” 同僚拿起折子看了一遍,摸着胡子赞道:“这位李苏氏贤良淑德,供养自己弟弟长大成人,这份诰命倒也当得。” 坐在一边筛选折子的官员甲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闻言却嘀咕道:“这样的人做姐姐自然是好的,但做妻子和儿媳就不一定了,毕竟是拿夫家的钱养娘家的人。” 声音虽低,但不少人还是听到了。 当下有个老学究官员乙皱起眉头,“话不可如此说,李苏氏为长姐,友爱弟妹是本分,抚养弟妹长大是美德,如今苏知府要报答是孝悌,怎么到了你嘴里却变成如此粗陋不堪的算计了?果然是世风日下啊。” 那年轻的官员甲顿时变了脸色,但这白胡子老学究在这里已经任职了十几年,算是老老前辈,虽然一直没能升迁,但在这屋子里却很有威望,他也不敢得罪他。 但他的心里对老学究官员乙的说法也不以为然,娶妻当娶贤,但那贤也是相对夫家来说,这都出嫁的女儿了还拿着钱供养娘家的兄弟,那致夫家以何地? 他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滑而过,见有几人对老学究的话也不以为然,就知道和自己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顿时撇撇嘴,打算下衙之后就和几个同僚去喝喝酒聊聊天。 有不赞同的,自然也有和老学究一样称赞木兰的,但不管是为什么,这也是要上头的人审核拿主意的,毕竟他们只负责给折子分类及筛选。 但屋里的人都知道,像这种请封多半是能过的。 只要不是请封争议比较大的庶母妾侍之类都很容易过。 这李苏氏幸苦供养弟弟长大并读书科举为官,也算是充当了一个母亲的责任,自然没有问题。 这个屋里的官员也不过是过了脑子,除了那位有些不忿的官员甲打算以此说闲话教育众人今后选妻子小心点之外,大家都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第二天大家又收到了一封请封折子,筛选的人不巧又是昨天的人,因为是给嫂子请封,他就多看了一眼,却发现李苏氏的资料是一样的,不免就惊奇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 “快看,又是一封给李苏氏请封的折子,不过这次却是小叔子给嫂子请封。” “我看看,原来是太原府知府和河间府知府,去年就是他们一起官升三级吧,竟然是亲家。” “可不仅仅是亲家,只怕还是表兄弟呢。你看后头的父母家谱那里。” 果然有人拿了李江和苏文的折子对比,后头的家谱成员果然有同村同姓。 “看李知府的折子,两家却是一起生活的,李苏氏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养育他们了。” “这请封的折子要到明天才统一上交吧?”因为这类折子并不是很要紧,也很少,所以都是积累到一定天数之后才一并上交一并解决,这样可以省却许多时间。 官员甲转了转眼珠子,出主意道:“这请封的折子也积累了不少了,不如今天就拿上去吧,早会的时候也正好拿出来讨论。” 老学究官员乙摸了摸胡子,“此等贤良淑德之人,的确应该早日诰封。”也就是同意了,偏还扯什么酸文? 官员甲自告奋勇的抱起那几本请封的折子送到前头去了。 今天早会肯定又要热闹了。 俩人为一人请封,偏偏官职还都一样,就看应谁不应谁了。 但到了早会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官员甲设想的那样,因为折子送进内阁之后,内阁的几位大人一时间也拿不定注意,但他们并没有将折子拿到早会去讨论,因为觉得没必要。 虽然大家的意见有些分歧,但对李苏氏诰封的资格是统一的,和大家又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不管是从李江这边还是苏文这边诰封都是一个道德的宣传点。 有人偏向于李江这边,认为长嫂如母,李苏氏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所以不如从李江这边诰封。 但也有觉得从苏文这边诰封更合适,长姐如母,若李苏氏能从苏文这边诰封,无疑让她在夫家的地位更上一层,对她也有好处。 除了前两年山西崔浩元为庶母求封诰命而将嫡母置之不理后,内阁第二次在请封上产生了分歧。 没办法,那只好请左相和右相拿主意了。 相对于上次崔浩元请封的一边倒反对言论,这一次却是讨论该从哪边请封比较好,对李苏氏的请封资格,并没有人反对。 折子里写得很明白,李江和苏文能有今天,几乎全仰仗兄嫂(姐姐姐夫),长兄(姐夫)那里是没办法给个官职什么的,但长嫂(姐姐)那里的诰命还是可以的。 右相也没多放在心上,挥手道:“到时候你们投票表决,拿定了主意再上交给圣上就是了。” 左相却拿起两分折子,拢在了衣袖里,道:“我去请示一下圣上。” 右相挑眉,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何还要请示圣上,就算大家意见不统一,又不是什么争议很大的事,投票表决就是了。 最关键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利益相关吧? 右相想了想,也拿起几封比较重要的折子,“左相稍等,我与你一起去,正好,这些折子都是要圣上亲自过目拿主意的。” 左相微微点头。 俩人结伴去御书房。 皇上正在批阅只能御呈给自己的奏折。 右相拿出三本折子交给内侍,躬身道:“陛下,这是青州齐州及德州的折子。” 皇上点点头,“给两位丞相上座。”接过折子很快就看完了,批上朱批,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今年三州受灾并不严重,加上连续几年丰收,百姓们的这个冬天应该都无大碍。” 右相也露出了笑容,“前方战事也是捷报连连,社稷呈欣荣之态,这全是圣上福祉。” 皇帝不由嘴角微翘,显得心情很好。 他见左相坐在下面,就笑道:“左相过来也是送折子?” “是,”左相起身将那两封折子拿出来递给内侍,笑道:“看到两封有趣的折子,大家都无法决断,所以拿来给圣上一观。” “哦?是什么折子连左相和右相也拿不定注意?”皇帝展开,只是略微挑了一下眉头,看完后哈哈大笑,“这李江和苏文是在相争吧?苏木兰倒是好福气,多年辛劳也算有了收获了。” 左相笑容一僵,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右相。 右相正微低着头坐在一旁,好像并没有听到皇上的话,但心里却诧异不已,甚至还有些惶恐不安,皇上怎么会知道李苏氏的闺名? 女子的闺名总是不能轻易告知别人的。 木兰姓苏,在出嫁之前,不相熟的人只会称她为苏氏,嫁人之后大家只会称她为李苏氏。 而折子上面也都是这样表达的。 但皇上怎么就知道对方的名字?还如此熟稔的样子。 苏木兰? 右相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到过。 384第384章诰命 皇上已经微闪,也知道自己疏忽了,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今时已不同往日,以前他忌惮朝臣世家,自然不肯将自己顾忌的一些东西及培养的人手放到明面上来。 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护住自己想护的人,终有一天,他还能让人不会对自己的行为不再质疑。 皇上将折子放下,笑道:“李江和苏文都很不错,这折子还是明天朝会的时候给大家讨论讨论吧,朕听说,这次送往太原和河间府的物资全是苏……李苏氏捐献的?” 左相微笑,“正是,除此之外,跟随江南物资送往前线的也有李苏两家捐献的一部分,臣还听说,钱塘知府夫人能想起募捐这个法子还是李苏氏提议的。” 右相的眉头总算是忍不住抽了又抽,这是已经不避讳他了? 江南筹集物资送往前线他知道,由钱塘知府夫人唐氏牵头他也知道,但由谁提议他还真没去关注过,相信很多人也不会去关注。 而左相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他的信息一直如此细致迅速,还是单单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比如,那位李苏氏。 若是第一种,他肯定不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表露,那就是第二种了。 难怪李江和苏文的升迁之路如此迅速。 右相不敢再深思,而是顺应左相的话道:“如此大义的女子,的确应该诰封。” 皇上就敲了敲桌子上的折子,沉思起来。 右相一下子就拿不准皇上的意思了,他偷眼看向左相,若论猜皇上的心思,只怕无人能比得上这位左相了。 谁知道左相却垂下眼眸不说话。 想到皇帝对那李苏氏的重视,右相福至心灵的道:“皇上,李苏氏德馨才韶,加之又大善大义,不如在四品恭人上再上一品,也算是对她的嘉奖。” 皇上就露出笑容,“右相说的到不错,只是这次李江与苏文同时为李苏氏请封,允了这一个却拒另一个,到底不好。” 左相就笑道:“这有何难?皇上不如就全都成全了他们的心思,在右相的提议上再上一品,直接诰封李苏氏为二品夫人,也算全了他们的心思。” 皇上这才满意,“既如此,明日早会的时候,左相和右相再提出来吧。” 从四品恭人跳到二品夫人,若是没有强有力的理由,就算这是一个与他们利益无关的诰封,那些朝臣只怕也不会同意。 左相欣然应下。 右相却是被赶鸭子上架。 他总算明白了,刚才皇上和左相就是拉他下水的,早知道他就不跟着左相过来了。 可若是不过来,他又怎么会发现原来皇上竟然如此欣赏李江和苏文呢? 还有那李苏氏,到底与皇上是什么关系? 左相与皇上好似对她都不陌生。 不管之后右相怎么想怎么去调查,总之第二天朝会的时候是热闹了大半天。 因为左相和右相都同意了,坐在上面的那位也没什么意见,虽然还是有人喊着诰封品级太高,但诰封的圣旨还是发下去了。 满朝二品夫人算起来就没几个。 除了皇子妃及四位国公夫人是超一品外,侯夫人是一品,伯夫人是二品,左右相爷夫人是一品,还有御史大夫夫人也是一品,接下来就是四位二品的尚书夫人了,加上前朝留下的还活着的一品二品夫人,能跑到木兰头上作威作福的还真没几个。 在府城,也就苏家和周家的老太太与她平级,也就是说,按诰命算,她在江南还真不用对谁低头。 皇上这是直接给了木兰一个金牌。 李江和苏文没料到还能有这样的惊喜,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李石曾经说过的木兰幼年和皇帝见过面及当年木兰的救驾之举。 两人顿时明白,他们的请封不过是一个条件,真正让木兰得到二品诰命的却是木兰自己。 内务府很快准备好木兰的诰命服及各种品级首饰,收拾收拾就要下江南。 皇后就照皇上暗示的赏赐下一大批东西。 皇后并不知道苏木兰的事,只是知道多年前苏木兰曾经在京城救驾过,但当时出于利益考虑,所以并没有公开,她以为皇上此举不过是为了补偿,也算是当初的赏赐。 她并不知道她的大儿子当年被两个儿子追杀的时候也是木兰相救的。 所以在听说大皇子妃也给赏赐了不少东西时就将大皇子妃叫进宫里询问。 大皇子妃得到大皇子的提示,答道:“是殿下听说了李苏氏的事,觉得李苏氏友爱兄弟,对她十分欣赏推崇,这才叫儿媳对她多加赏赐的。” 皇后顿时不说话了,她的两个儿子现如今还被幽禁,微微叹息一声,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内侍明天就出发,你给的赏赐也尽快列好单子吧。” 大皇子妃应下。 李江和苏文正高兴的给李石和木兰写信。 傅氏纠结万分,一张手帕几乎要撕碎了,晚上李江跑回来高兴的对傅氏道:“多准备一些东西,给嫂子送回去做贺礼。” 傅氏强笑一声,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很差劲,她应该表现的很高兴,很大方才能得到丈夫的欢心,但在知道木兰得封诰命的时候,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诰命本来应该是她的,她才是李江的妻子。 李江很快就看出妻子的不高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抱住她哄道:“我知道你也想要个诰命,封妻荫子,你在外走动,若是身上有诰命自然会比较方便些。” 傅氏见他明白,心情好了些,“二爷,我知道嫂子待你好,这诰命先封嫂子也没什么,长嫂如母嘛。” “正是这个道理,”李江竟然点头道:“你不在府城,只怕不知道大哥和嫂子为我们付出的。嫂子就不用说了,相信你听了很多,就是大哥那里,我和苏文松山书院的名额是大哥用他的前途换来的。” 李江每每想到这个都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他压下心中的痛意,握紧妻子的手道:“大哥是我们那儿有名的神童,先生们常说我和苏文聪明,却不知道大哥比我们聪明十倍,若是他,成就必定不低于我们……” “但大哥为了我们放弃了许多,这里面也就放弃了嫂子的荣耀。给嫂子挣诰命,不仅仅是我们的目标理想,也是大哥的愿望。” 傅氏张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但一连几天她的心情都不太好。 李江给木兰请封了诰命,那她只能等李江调任或升任之后才能请封了。 此时,苏文也在和王氏解释。 王氏心中虽然也有些复杂,但因为从小在府城长大,又和李江苏文是师兄妹,对李苏两家的情况很了解,自然知道他们对木兰的感情,更知道木兰和李石对他们的付出。 真正是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了,所以虽然有些惋惜,但也能理解。 李石和木兰最先是从知府大人那里知道消息的,苏定传递消息要快得多,但他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特意告知他们。 所以直到公文下到府城,安宣义知道了,这才通知的李石。 李石拿着公文呆愣住,安宣义则恭喜他。 他是真没想到李家竟然发展得这样快,李太太竟然一下子就成了二品的诰命。 李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安宣义道谢一声,回家告诉木兰这个好消息,他有些怜爱的抚摸着木兰的头发,“我知道他们肯定会为你请封诰命,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圣上会如此优容,直接给了你二品的诰命,这下好了,你以后再出去参加宴会,再没有人能给你脸色看了。” 木兰看着李石的眼睛,拉下他的手紧紧的握住,笑道:“说什么呢?谁能欺负了我去?” 李石一笑,自然没有人明着欺负她,但暗地里欺负的却不少。 李石虽然没有进过他们后院的宴会,却也听过和打听过不少,那些人私底下独立木兰,将她排除在一方小世界里,因为他的身份,她也时常被人嘲笑。 而在得知她与苏家的关系之后,虽然没再敢嘲笑,私底下的议论却没有少过。 这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妻子。 他纵然只是平民,但也想护住自己的妻子,想要她开开心心的。 他是不可能给她诰命了,但李江和苏文却可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悄悄的壮大自己的力量,就是想着,即使有一天,哪怕木兰没有诰命,凭借着他的力量,他也纵然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而现在,木兰能拥有这个身份,李石自然高兴。 李江和苏文的信迟了几天才到,确定了消息,李石算了一下大概的时间,就开始准备接旨的事宜,之后肯定是要宴请宾客,也算是昭告大家木兰的身份。 李石在苏家和周家的名字上微微蹙眉,不知道该不该宴请他们。 木兰见了就笑道:“请吧,这么多人都请了,单独将他们排除在外倒难看了。” 李石就添上他们的名字,“那到时候让别人去招待,你别理他们。” 木兰笑眯眯的点头。 385第385章各方反应 “二品诰命?”唐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可李石只是一个秀才啊。” 安宣义将外衣脱下,交给丫头,笑着解释,“李知府和苏知府俩人同时为她请封,皇上念她贤慈,加上他们夫妻十年如一日的行善,就破格升上两级诰封,不过,这次也用了李知府和苏知府俩人的名额,他们再向给自己的妻子请封,那就得等到下次升迁了。” 而从目前来看,李江和苏文最少也在知府这个位置上呆足两任。 唐夫人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眸,不叫别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情绪。 二品夫人,也就意味着以后木兰再来参加她的宴会,她得向让周氏一样让她坐在上首了。 唐夫人讥笑一声,这算什么?要知道,以前苏木兰的位置都是中等靠后的,若不是安宣义关照,苏木兰这样的人她都不会请。 在唐夫人看来,李家和苏家实在是太弱了。 不过是开了一个医馆,有钱也多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因为李石善事不断,这才允许苏木兰进场罢了。 但现在…… 安宣义知道妻子的小心眼,也不劝她,直接洗手用饭,有些事情他越说,只怕她越钻牛角尖。 苏木兰诰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城,甚至江南各处都有所耳闻。 毕竟是二品诰命,朝廷的公文不少人都看到了,就算安宣义不说,别人也会知道的,何况,安宣义想要卖李石一个好,并没有拦着消息传播。 周氏听到消息,并不相信,只以为外面是以讹传讹。 但苏婉玉却相信了,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回顾了自己的这一生,嘲讽的笑道:“竟是反过来的吗?”她是先甜后苦,所以苏木兰就是先苦后甜吗? 周老太太则怅然的对周大太太道:“这是她的福气,谁也夺不走,你准备好一些东西吧,怎么说,你也是她舅母,总要去贺一贺的。” 周大太太勉强一笑,应下了,走出来时站在台阶上蹙眉看着天际,早些年人家饿的快要死的时候不认,现在凑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但老太太顾虑的也对,周家的地位越来越低,现在整个周家,除了她儿子,无人在朝为官,而她儿子也因为周家的缘故,在京城五品小官的位置上呆了两年,一点要动的迹象也没有。 产业也在一步一步的收缩。 而李家正在一步步的上前,只希望苏木兰念着骨血亲情吧,到时候两家能合作,自然更好。 周大太太觉得自己现在想的太多了,毕竟,现在李家和鸣凤村苏家都还很弱,并没有能帮到他们的。 与其去求苏木兰,不如去求苏定。 只是上次的事情闹得太难看了…… 周大太太胡思乱想的离开。 而郑致德和李登才收到消息后只有高兴,兴冲冲的带了消息回去找妻子。 媛媛眼里闪过泪光,“姐姐总算是熬出头了,有了这个诰命,以后在府城再没人能轻易欺负她了。” 郑致德点头,“而且嫂子的这个诰命好,既不全因二哥,也不全因三哥,倒是因为嫂子尽心抚育他们,诰其美德,以后就算……咳咳,嫂子也能安然无恙。” 媛媛瞥了他一眼,道:“我是那种忌讳的人吗?在朝为官,这些政治风险本来就是应该的,你说的没错,以后二哥三哥正要出什么事,姐姐也不会有事,甚至……”甚至,李家和苏家出什么事,木兰的诰封和美德摆在这儿,她也能平安无恙。 桃子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她拿到消息后几乎要跳起来,抱住李登才高兴的喊道:“太好了,太好了,哼,看她们以后还敢动不动就给我姐姐脸色瞧吗?” “姐姐被人欺负?”李登才愣愣的问道,继而义愤填膺的撸着袖子道:“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找他算账。” 桃子瞪他,“你敢打女人?你就是敢打,也未必打得过人家。”桃子哼哼道:“那些人就是私底下说些酸话,孤立姐姐罢了,但我苏家和李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说其他,我们几家的姻亲就足够了,而且姐姐也不喜欢应酬。” “那些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桃子将信折起来放好,笑道:“我要准备好贺礼,这么大的事大哥肯定要办宴席,到时候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住两天。”说着,桃子同情的看向李登才,“至于你,似乎有些走不开呢。” 李登才顿时挺直胸膛,雄赳赳的道:“我抓紧将公文全都处理完,然后请假和你一起去。” “你也知道,我已经将近有一年没出去走动过了,那什么青山绿水离了我好远好远。”李登才可怜巴巴的看着桃子。 “你看着我有什么用?应该去求你们上峰和父亲才是,我有的是时间,就看你的时间了。” 李登才顿时又起了辞官的念头,如果他不是官吏,自然想带着妻儿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反正家里也不缺他那点俸禄,就算分家,他的那一份也够自己和妻儿富足的生活几辈子了。 李登才菜肴咧开嘴笑,李老爷森寒的脸就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李登才一个寒颤,顿时从椅子上摔下来,辞官的想法顿时云消雨散。 两个儿子一进来就看到父亲从椅子上摔下来,顿时拍着手道:“爹爹好笨,连椅子都坐不稳。” 桃子也惊奇的盯着他的屁股和椅子看。 李登才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鸣凤村李家庄和苏家庄还一无所知,李石也没想过要早通知他们。 别人说,只能说是人家消息灵通,但他们若在圣旨还没到的时候主动闹得满城风雨,无疑会给人一种轻狂的印象。 所以这几天,在外头沸沸扬扬的时候,李石难得的休假在家与木兰休息。 俩人对坐的半躺在临窗的塌上,看着外头院子里的李毅带着弟弟们堆雪人。 李石见孩子们闹成一团,微微一笑,拿过书来看,木兰却在对面打了一个哈欠,头微微偏着,眼睛微眯着要睡着了。 李石看了看,见屋里只有俩人,外头的孩子并不注意这边,就小心的绕过中间的小桌子,半倚在塌上,悄悄的亲了木兰一下,将靠枕给她放在背后,又用毯子盖上她的肚子,看着眼睫毛颤了颤的妻子,知道她正半睡半醒,那长长的眼睫毛就好像是扫在他的心间一样。 李石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眼睛,这才到对面坐下,自己这边的毯子盖住肚子的同时还将木兰的脚也给包住了,见她舒服的调整了一个睡姿,就满足的低头看书。 李石不知道,李毅将雪从阳阳脖子里拿出来,给他围好脖子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呆呆的看着,李彬拉了他一下也没反应。 “大哥,你怎么了?”天天仰着小脑袋问他。 李毅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以后要娶个像娘亲一样的人,我也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 天天满脸的问好,挠了挠脑袋,听不懂,就跑去找李彬,“二哥,你跟我去玩捉迷藏吧,大哥不玩。” “人少不好玩。” “可大哥在说奇怪的话,可能是在思考。” 阳阳从地上团了一团雪,瞅准就给了天天一下,大笑道:“捉迷藏是三岁小孩玩的,我们要玩打雪仗。” 天天委屈的抓掉身上的雪,“可我就是三岁啊,哥哥是坏蛋!” 阳阳吐着舌头道:“过了年你就是四岁了,虚岁是五岁了,还三岁,好不害臊。” 天天哭着脸看向李彬,李彬被天天湿漉漉的眼睛一看,软绵绵的教训阳阳,“弟弟还小,你怎么能欺负弟弟?” 阳阳全不在乎。 李毅已经回过神来,他可没有李彬这么软的脾气,直接上前将阳阳提过来,“打雪仗就打雪仗,但不准把雪往脖子里扔,会着凉,还有,你是哥哥,哥哥要照顾弟弟,你怎么又欺负天天?” “可我看到他就想欺负他怎么办?” 李毅一噎,“哥哥怎么能欺负弟弟?” “弟弟就是用来给哥哥欺负的,”阳阳理直气壮的道:“我一看到他就想欺负他!” 天天听到哥哥这么说,“哇”的一声哭出来,蹲下去团了一团雪就朝阳阳扔过去,雪球直朝阳阳的脸上来,太近,阳阳躲了躲不了,李毅想也不想就上前一步挡住了,雪就打在了他的胸口。 阳阳吓了一跳,跳开一步,直接给天天回了一个雪球,“来呀,我不怕你。” 天天激动的抓起地上的雪就扔过去,才三岁多的孩子还没有耐心将雪团城团再扔出去,但阳阳却要聪明得多,每次都是团好才扔,虽然准确度堪忧,但好在能扔到人身上。 呆在天天身边的李彬一连被砸了三四个雪球,也忍耐不住了,帮着天天砸回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只剩下孩子们的惊叫声和欢笑声了。 李毅单独站在边缘,有些无奈的看着。 天天好像忘了刚才哭泣的事,此时正“咯咯”笑着抢过李彬手中的雪球扔过去,雪球精准的打在阳阳的身上。 李毅就算是站到边缘也还是被波及了,他忍不住也加入了战局。 李石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嘴角微翘,觉得呆在家里也很不错。 386第386章厉声 前来宣旨的内侍和护送赏赐的护卫直接住进了府城最大的客栈——安居楼。 “华内官不如先休息一番,钱塘虽比不上京都繁华,却别有一番江南滋味,内官不如在钱塘多玩上几天。” 华内侍对安宣义笑道:“多谢安知府款待,只是我们是奉了圣上之命下来的,明日就要去鸣凤村宣旨,皇上及皇后和几位皇子妃的赏赐也要尽早送到。” 安宣义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这是我的疏忽了,的确是应该先去李家宣旨。几位皇子妃大义,没想到还会给李苏氏赏赐。” 华内侍瞥了安宣义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大皇子妃素来大方,听说了李夫人的壮举,心中感念,就给了不少的赏赐,几位皇子妃听了,也觉得李夫人大义,这一来二去的,赏赐自然就多了。” 安宣义就塞了一个荷包给华内侍,笑着应和,“那倒是,天家威严,几位皇子妃素来大方。” 但安宣义却知道,这是因为大皇子妃挑头的,难道李家还和大皇子有关系? 安宣义自己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李家看着就不像这样的人,那看来是因为李苏两家背后的苏定和安国公了。 华内侍休息了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朝鸣凤村而去。 而李石早在前一天晚上就收到了消息,早将香案备好,放在正堂,因为怕孩子冲撞,就让李彬带着阳阳和天天躲到了后面,只带着李毅在身边。 李毅紧张的抹了一把手心里的汗,大冬日背后竟然出了汗,木兰就悄悄的给了他一个帕子,微笑的看着他。 李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然后就慢慢的自信起来,乖乖的站在父母身后。 李家大门中开,李石带着李毅出去迎接。 安宣义和几位官员陪同华内侍一起过来,四周渐渐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大家都被这个排场吓坏了,“这,这是啥?李家这是怎么了?” “看着像是喜事。” “废话,没见陪同的几位大人脸上都带着笑吗?李相公脸上的笑虽然淡,但那也是笑,当然是喜事了。” “这么大的排场,肯定还是大喜事。” 李石和木兰领着李毅跪下,听华内侍宣读圣旨,无非是夸木兰贤良慈善,德馨才韶,皇帝感念等等,所以诰封她为二品夫人。 木兰毕恭毕敬的接过,李石就拱手笑道:“辛苦华内官跑这一趟了,寒舍准备了一些酒席,请您先去用饭吧。”说着转身站在华内侍的身侧,手中的荷包就滑进了华内侍的袖子里。 李石在行医过程中也常接到塞来的荷包或银票,所以这个动作做得还算自然,但和安宣义相比还是差了些。 后面的人虽然看出来了,但并没有说什么,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若李石不塞钱,他们还会觉得李石不懂礼数呢。 华内侍垂下的手摸了摸荷包,感受了一下厚度,顿时眉头微蹙,心情有些不好,但他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所以依然笑眯眯的和李石往后面去。 木兰则拿着圣旨回内院,这东西是需要李石和她一起放进祠堂里的。 周春眼巴巴的看着,敬畏的道:“太太,这就是圣旨啊?” 木兰点头,将盒子放在桌子上,道:“去厨房看看,春红若是准备好了就让人送上去。”想了想,又道:“你和小坠不要到前头去,让婆子们去上菜。” 周春有些迷茫,“叫婆子去?她们粗手粗脚的……” “再粗手粗脚,摆放碗筷,上菜倒茶这样简单的事还是难不住她们的,让她们换上最新且干净的衣裳,快去吧。” 至于其他的方面,木兰并不多操心,家里的下人,木兰的卫生要求一向很高,又有周大福家的监督,平时连手指甲木兰都不给她们留太长。 客人们要是不满意,那只能是婆子们的年龄和脸的问题了。 但木兰听说过华内侍的爱好,别人她管不着,但家里的人和村子里的人她却是要管的。 在眼皮子底下,木兰怕真要出事,自己要么闯祸,要么就是一辈子良心不安。 两个错误木兰都不想犯,所以,上菜的只能是婆子了。 前面,安宣义看到来上茶的周冬还没特别的感觉,但看到来摆放碗筷,并陆续端菜上来的婆子时,安宣义哪里还不明白? 若不是克制力强,他早就一口茶喷出来了。 李石也有些无奈。 他只是从安宣义那里打听到一些这个华内侍的特殊爱好,和妻子说了一声,意思是让她提前约束好村里的姑娘们,别叫她们今天过来串门或出现在华内侍的面前。 但没想到,她连家里年轻的女人们也都算上了。 不错,正是女人,周春和小坠暂且可以排除,但春红和春霞都是成亲的人了。 不过想到春红春霞的颜色,李石觉得还是算了,这样也好,彻底绝了后患。 华内侍并没有发现这是针对他的,只是觉得不太高兴,连个像样的侍女都没有吗? 才从外面看的时候,这个宅子还是挺大的,但刚才看,中庭又有些旧了,而且房间虽多,院子也大,但零星的几棵果树,实在是没有韵味,这屋里也是,虽然够大,但偌大的中庭,连一个屏风也没有,隔壁角落桌子上放的花瓶也是最普通的官窑,在外头一两银子能买一对。 这么穷,难怪给的荷包薄薄的一层,根据他多年的手感,里头也就一张。 华内侍不高兴,也就不想多呆,但又不好马上就走。 他来之前唐总管可是说了,他很好奇李夫人这位奇女子,所以叫他多打听一些事情回去和他说。 华内侍要巴结唐总管,自然不会违逆。 想了想,华内侍就提出了去更衣,也让自己轻快一些。 李石实在是太端肃,只要坐在那里或站在那里就觉得是个君子般的人物。 华内侍最讨厌君子了,所以他觉得很压抑,还不如借着更衣到处去走走呢。 周春很好奇,想要拉着小坠去看看。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内侍呢。 木兰见状,冷下脸来,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想死,就自己去,不要把坠儿拉去。”木兰厉眼看向周春,盯着她拉着坠儿的手,寒声道:“把她放开!” 周春吓了一跳,“太……太太!” 木兰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将坠儿拉到自己身边,冷声道:“你忘了我昨晚上和你们说的事了?” 周春打了一个寒颤,嘴张了张,慌张的去看坠儿。 “我先把话放下,若是因他,你落入那种境地,我自然会想办法救你,但若是你自己作死,我绝不会理会,但你要去涉险,别把坠儿带上!” 周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太,我,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为了好奇,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落入他那样的人手里,可是生不如死,你也愿意?”最后一句,木兰几乎是暴喝出声。 周春颤了颤,吓得趴伏在地上,“不是,我再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 木兰冷哼一声,“你就在屋里呆着吧,今天哪儿都不要去。”木兰看着也被吓到的坠儿一眼,“你也在屋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 在这个家里,没有哪里比得上后院木兰的房间更安全的了。 坠儿和周春都应下。 木兰起身去后面看还被关在后头的孩子。 周春软倒在地上,“太太,太太太吓人了!” “可太太说的对,那样的人好可怕。”坠儿打了一个寒颤,蹲坐在周春身边,“我听说那些人买了女孩去会抽她们鞭子,死了还要杀了她们陪葬。” “可,可这是我们家啊……”周春有些不确定,“现在我们太太是二品夫人了……”她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意识到这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但周春哪里知道,像华内侍那样有缺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异样的眼光。 当今圣明,内侍的权利都不大,但再不大,这样的人官员也不愿去得罪,何况,华内侍现在已经爬到四品,正在唐总管下面打下手,时常出现在皇帝身边。 周春真要这样跑出去好奇的盯着华内侍看,华内侍就算先前没什么想法,也会想法子把周春弄到手百般折磨的。 木兰的严厉让周春有些惶然,这次是老实的呆在房间里了。 她虽然没有多少心眼,但一点也不笨,想通之后就实在是害怕起来了。 而此时,华内侍正打开那个荷包,里面只有一张银票,他百无聊赖的打开一看,诧异的挑挑眉,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错,不错,倒有点眼色。” 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里面是二百两银票,这样的赏钱在他收到的赏钱里自然不是最多的,但也能占一个中上。 京城的人打赏习惯了十两一张银票的折了放在荷包里,李石很显然没学到这个习惯,这让华内侍先入为主的以为李石只给了他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不过是他在宫里收到的日常打赏,一般这种宣旨的差事,最少也能得到五十两的赏银的。 二百两对于华内侍来说并不多,但或许是因为有了一个错误的前提,现在再得到这二百两,就觉得很惊喜了。 所以华内侍的心情也蹭蹭的好了,他哼着歌,摇头晃脑的到前头去,迎面就见李苏氏牵着几个孩子往这边来。 387第387章担心 华内侍看到苏木兰的面容有些惊艳,然后就赶紧低下头去,面带微笑的立在一旁,拱手道:“李夫人安好。” 木兰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华内侍,牵着天天的手微微一顿,见他老实,眼睛滑过他时就将眼里的凌厉收了起来,笑道:“华内官好,这半日辛苦您了。”移目看向华内侍身后的周大福,“前面备好了饭菜,老爷和几位大人都等着华内官呢,你好好伺候华内官过去用餐。” 说着歉然的看向华内官,“乡野小民,下人也不懂规矩,让华内官见笑了。” 华内侍自然连道不敢,和周大福变了方向,从原路离开了。 他会对李石摆脸色,是因为李石不过是一秀才,但苏木兰却是二品夫人,他自然要客气些。 华内侍知道了赏钱的数目,自然也不会再给李石摆脸色,放下赏赐的单子和赏赐的东西就施施然走了。 他一回到安居楼,就叫来随行的小太监,“你们今天都打听到了什么?” 两个小太监缩着脖子道:“李家下人嘴严,并没有打听到什么,不过外头却有许多人知道这位李夫人的事,奴才明天就出去打听。” 华内侍紧蹙的眉头这才松开,“我们来时唐总管给限制了时间,大后天我们就要离开,想要上街买些什么东西,这两天就要买好,别到头来却慌忙起来。” 两个小太监忙应是,恭敬的退下了。 华内侍将离开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而李石却将宴请的时间定在了这个月的月末,还有十八天的准备时间,所以他倒是不急。 他见周春眼睛微肿,就挥手让她退下,“你今天骂了周春?” 木兰“嗯”了一声,“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春红和春霞都不敢往前走一步,她竟然还敢跑去偷窥华内侍,叫她吃些教训也好。”要不是华内侍这个教训一吃可能就会万劫不复,木兰说不定就要袖手旁观的看她撞南墙了。 “那也都是你惯的。” 木兰对周春及坠儿几个都很好,就是婆子那里木兰也明言过,只要不偷奸耍滑,不做背主之事,老后不管有无儿女,她都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所以家里的下人虽然管得严,心也齐,但是有时候对着外面的确少了一些畏惧之心。 “就让她吃个教训吧,帖子写好了吗?” 李石点头,“只要将日期填上就好了。” “那我和你一块儿填吧。” 木兰想到华内侍,问道:“华内侍那里,我们应该不用再招待了吧?” 李石见妻子有些被吓住,就握住她的手,“什么风雨没见过,怎么却怕起他来了?” “我就觉得厌恶,看见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怕我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木兰这一世见过不少的恶人,但她从不会对着谁违背心情的笑,就算不冷着脸,也定会板着脸,前头自然有李石顶着。 但华内侍不一样,这一次是她诰封,就难免需要与他打招呼。 李石就有些苦笑,“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那些了。” “别,你还是告诉我吧,不然任着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妇们跑过来,真要被他看上了,我们还得费力的将人捞出来。” “你放心,他这两日也要走了,我只是秀才,自有安知府和几位大人招待他,我们不往前凑,他自然也不会再过来。” 木兰放下心来。 她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身边,她睡觉都不安稳。 鸣凤村也热闹起来,大冬天的大家都空闲,看到这么大一批人来李家都惊奇起来,听说木兰得了二品的诰命,都想第一时间去恭喜。 平时大家也时常去李家串门,但昨天村里的人正要去的时候却被向全给拦住了,说让他们过两天再来。 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连门都没进就给打发回去了。 大家心中都有些惴惴,拿不定木兰是什么意思。 “木兰也不像一朝得势就势力的人啊。” “马家大婶不是和木兰说得来?不如让她去打探打探?” “拉倒吧,马家大婶跟木兰有什么说的?李家和马家关系虽然好,但要说能和木兰说上话的,除了村长家出嫁的孙女,就是已经死了的方氏和钱氏,哎呀,怎么把钱氏给忘了,叫她去最好了,她和木兰可是走得最近的。” 村民们都不太理解,木兰为什么会喜欢和何钱氏在一起,因为钱氏太碎嘴,虽然在村里谁都能说上话,和她关系好的也不少,但大家就觉得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就不应该是木兰。 大家所认识的木兰是对着大家的调侃会有些羞涩的低头;是每天都会背着背篓进山打猎,辛苦养家;是不擅言辞,交往都是李石和媛媛等人出面的姑娘;甚至是面对侵犯时冷冽的站在台阶上用箭对着他们的人,可就是和钱氏的八卦以及呱噪不搭边。 但就是这样,钱氏偏偏是和木兰相交更深的。 村民们不知其中缘由,但何钱氏却猜到了一些。 她和木兰认识了十多年,因为住得近,也因为对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羡慕过,嫉妒过,几乎日夜都在想着这个人,自然也了解了木兰。 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木兰,除了李石和他们家那四个孩子外,只怕就是钱氏了。 木兰每次打猎都要从他们家门前经过,出去和回来,每次钱氏都会倚在门口那里和木兰打招呼,所以村里那么多人中,木兰和钱氏最熟。 虽然她帮过方氏,也帮过何陈氏,但其实木兰和她们交情平平,与钱氏却还有一份交情在。 一开始,钱氏同情可怜木兰,但木兰却不太喜欢何钱氏,觉得她太碎嘴,但她不擅交际,尤其不擅和古代的妇人交际,李石和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木兰不太记人名字,她知道这个人是哪家的媳妇,哪家的女儿,但就是记不住人的名字。 一个人,她看过了就会有印象,甚至可以回忆出当时那人在做什么,动作是怎样的都能一清二楚,但就是反复的记,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将那人的名字给忘了。 也正是这个缺陷,让木兰更不喜欢与人交流了。 何钱氏的八卦很明显的弥补了这个缺点。 木兰和村民们交际少,但为什么每家每户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一些? 就是因为有何钱氏在。 何钱氏嫉妒过木兰,也时常的想蹭些好处,但人的心性真的会改变,有人变坏,自然也有人变好。 也不知道是自己想通了,还是受木兰的影响,总之何钱氏的底线越来越高,也知道约束自己的行为。 而木兰也正是看中她的这一点,愿意时常的帮她一些。 村里的人就去找何钱氏,撺掇着她去找木兰问问。 村长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意思也很明显。 二品的诰命啊,他们村从没出过这么高的诰命过,他儿子和李江苏文是第一批当官的,但他一直觉得能做县太爷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二品的诰命。 何钱氏却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喜欢拔尖,摇头道:“现在木兰忙着呢,那皇宫里的人可在她家呆着呢,要问也得明天才上门。” 村里的人见何钱氏坚决,也就罢了。 何王氏见人都走了,就悄悄的进来,“弟妹,你说木兰该不会想搬到城里去吧?” “不可能,”何钱氏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道:“木兰可不喜欢城里,我以前问她,她都说在城里不自在。” “可她现在是夫人了。” 何钱氏低下头不说话。 何王氏就叹了一口气,“我们村子里因为有李相公和木兰在,不知道日子好过多少,他们要真的住进城里……” 李相公给村里人看病从不收钱,穷人家去了还给免费抓药,灾年全村都免费。 木兰每年带着李石和向成兄弟进林子一趟就能拖出两头野猪,村里的人多少都能分到一些,有时候运气好了,还能分到一些鹿肉,灾年的时候,村里也从不会饿死人,因为木兰会借给他们粮食,不收一分利钱的借粮食,借钱。 李石和木兰真的要搬到城里去住,别的不说,要真遇上灾年,只怕村里又要重新饿死人了。 有了何王氏的这番话,第二天一大早,何钱氏收拾收拾就去木兰家串门,何三郎看了就哼了两声,“整天的不着家……” 何钱氏真心里不爽快,见丈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拿起枕头甩过去,“何老三,你个窝囊废,木兰他们要是搬走了,就是给你气走的,她又不欠你的,你整天摆着个脸色给谁看?” “我呸,她怎么不欠我的?她……” “她杀了你大哥?你这个论调都说了多少年了,你看有谁信你了?你大哥是自个走的,关木兰什么事?” 何三郎涨红了脸,“我什么时候说过木兰杀了何大郎了?我就是看不惯你去巴结她的样子。” “我呸,我不巴结她?我不巴结她你能养活我们娘俩吗?能吗?你能给你儿子找一个好活计吗?你能给你儿子娶上媳妇吗?你但凡勤快一些,能立得住,我用得着巴结这个巴结那个吗?” “你也不去村里打听打听,谁愿意嫁到你们何家来?要不是我儿子有一个好活计,他大哥二哥也慢慢的出息了,你儿子能定下亲来吗?你们老何家的名声早就臭到了十里八乡外了?全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连着带坏了我儿子的名声!” 何钱氏说着还特意朝上房那边吼了一嗓子。 何老汉沉着脸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何陈氏和何王氏冷眼看着,都在自己屋里呆着。 不怪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进何家,实在是何家的男人太差了。 而坏的根基无疑就是何老汉。 388第388章请助 何钱氏最后红着眼睛出来,她在河边呆了一会儿,这才带着笑意去敲木兰家的门。 木兰家的大门平时是不关的,因为前头有陈富贵看门,也不怕别人溜进来。 也因为李家的大门和别家一样不关,李家与鸣凤村村民的关系一直很好。 除了特殊情况,李家真的很少关大门。 陈富贵弯着腰给何钱氏开门,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道:“是何家的三媳妇啊,快进来吧,太太在后头呢。” “哎呦,这大冷的天还劳驾您给我开门,您快回门房里烤火吧,我帮你把门给关了,对了,李相公在家吗?” 陈富贵却坚持自己关了门,抽空回道:“在呢,老爷在书房教大少爷念书。” 何钱氏的脚步一顿,问道:“明年小毅也要考举人了吧?” 陈富贵满脸是笑,很自豪的道:“可不是吗,太太说,明年不管中不中,都要给大少爷说亲了。” 何钱氏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往后面去。 木兰正端坐在屋里给帖子填写上日期。 因为要宴请的人多,这帖子是之前李石和她及李毅李彬一起当练字一样写成的。 但明年李毅要参加乡试,李彬也要继续考童生,自然不能再让两人干,李石也要在一旁指导,这大部分的帖子就落在了木兰的手上。 她要在明天下午之前将所有的帖子都填写上日期,好尽快送出去。 何钱氏进来,周春忙起身让她进来坐下,“您快坐,我给您准备茶点去。” 木兰抬头,放下笔,笑道:“是何三婶来了,快坐下。” 何钱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炕桌上的帖子,羡慕道:“木兰写的字真好看。” “和李石他们比起来差远了,三婶怎么有空过来?” 何钱氏知道木兰不喜欢拐弯抹角,也就直接道:“听说你升了二品诰命,要先恭喜你了。” “这都是那两个孩子孝顺。” “也是你慈心,李相公也教的好,不然哪有这个福气?”何钱氏斟酌道:“昨儿村里的人就想上门道喜,只是才走到一半就给向全给拦回去了,村里人只好拖我来问问,看什么时候合适,咱们上门来沾沾你的喜气。” 木兰接过周春递上来的茶放到何钱氏面前,闻言笑道:“大家要想来,今天就可以,昨天我让向全拦着大家也是为大家好,前儿晚上我们才收到知府的信,说京城的内侍到了府城,村长已经睡了,我也就没来及去通知大家,而且,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 何钱氏眼睛一亮,她最喜欢听八卦了,顿时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昨儿有什么不妥?” 木兰也不说是什么事,只是点头道:“是,昨天是真的不方便,今天却没什么妨碍了。” 何钱氏见木兰不说,也就不再问,这么多年她早就摸到了和木兰相处的诀窍。 何钱氏看向桌子上的帖子,羡慕道:“这是要宴请客人哪。” 木兰点头,“到时候村里面的人也来,只是咱们农村人不兴帖子这事,我也就不给你们写了,到时候大家只管来就行。” 何钱氏微微犹豫,“都设在同一日?” “这一个月和下个月都只有那一个日子合适,所以只能设在同一日了,不然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办宴席这类事情太累,我可不想过年的时候都不安生。” 何钱氏就局促的抓着衣角道:“我只是怕我们上不得台面,到时候给你丢脸了。”关键是他们也不自在啊。 农村人坐席,只要对方家里还过得去,都是拖家带口过去的,能吃一块肉不容易,这村子里,也就吃木兰家酒席的时候肉食管够的,但那也要抢,真要和那些太太姑娘们坐在一起,他们肯定不敢伸筷子。 木兰就解释道:“到时候咱们在西宅,东宅就拿来招呼这些上帖子的人,中门关了,只开东西两道大门,谁也不碍着谁,我们只管吃我们的。” 何钱氏就松了一口气,“没问题,这报喜的事交给我,你只管告诉我时间,不仅咱们鸣凤村,连着李家庄和苏家庄,我也叫村里的人给你通知到。” 木兰高兴起来,“正要麻烦何三婶呢,不仅报喜,连着置办酒席和采买,这来来回回要许多的东西,家里人少,现在又是年根下,李石要顾着医馆,我也顾不过来,到时候还得您请村里几个后生给我搭把手,这工钱我不会少他们的。” “哎呀,说什么工钱,村里谁家办喜宴不是村里帮忙的?也没听谁家给过工钱,你要给,村里人肯定不乐意,回头我给你找几个后生,你只管使唤,回头给他们几斤猪肉就行了,村里其他人家请人也就一碗肉的事,你这还是给多了呢。” 木兰也不再提,知道她要真给工钱,他们也不可能要,只能多给他们一些鱼肉做礼。 何钱氏最关心的还是木兰会不会搬到城里去住的事。 木兰听问,就笑道:“也许以后他们会在城里买房子,只是我和李石都住惯了这里,只怕不太习惯城里的生活,而且鸣凤村离城里又不远,也没必要。” 何钱氏就放下心来。 她心满意足的离开去村里找了几个能干的后生,下午就带到李家去给木兰看。 木兰就将人交给周大福,道:“你们听周大叔的就行,菜单我都给拟好了,有好几天的时间,你们慢慢的置办,回头吃酒,还要请你们帮忙上菜。”见几个小伙子都紧张起来,就笑道:“就是给乡亲们上菜,你们只管照以前村里的酒席办就行。” 几个小伙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西宅的宴席好办,要的就是大盘的肉菜,只要交给村里会置办酒席的人就能办好,但东宅的事情就有些难办了,照李石的意思,他们完全没必要那么累,直接交给酒楼承办,请了酒楼里的厨师来家里,他们只要准备食材,回头给酒楼一些钱,再给厨师包个红包就行了。 但上菜的人呢? 一般人家,丫头可以说是多得数不胜数的。 就拿唐氏来说,她本身就有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下头的三等丫头和小丫头更是不用说,而放在厅堂的,厨房的,这些丫头得有二十好几个,所以举办宴会的时候,这离抽几个人那里抽几个人就行了。 但李家不行,木兰身边只有一个周春,小坠是照顾阳阳和天天的。 春红和春霞都已经成亲,已经被纳入婆子的行列,可以说,能充当劳力上菜的就只有周春和小坠。 木兰自然不愿意她们那么累,因此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买人是来不及了,木兰也不愿意买,因为这样的宴会其实很少,他们家是真的不缺人。 她和李石的穿衣洗漱不用人伺候,周春只要每天早上给他们端一盆水来就好,大部分时间,茶他们喜欢自己泡,做饭是厨房的事,贴身的衣服木兰会自己洗,衣服也都是自己做,每天也必定是要到菜地里转一圈,就连周春也时常会说闲的发慌。 能不闲的发慌吗? 家里就这么多活,这么多人难道还干不了? 再添丫头干什么? 可是不买人,上菜的丫头又去哪儿找呢? “和媛媛桃子借吧。”李石沉吟片刻,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写信让她们多带几个丫头来,让周春和冬香冬晴带着,反正菜也只上一道,最关键的还是看好各处,到时候别出什么事好。” 木兰脑海中就闪现各种宅斗,打了一个寒颤,惊疑不定的道:“应该不会有人做什么事吧?” “难说,我们不能保证别人的行为。” “那媛媛和桃子带过来的人可一定要信得过才行,还要提前来几日,怎么也要熟悉一下东宅。” “嗯,让她们早几天来吧,也好叫她们帮一下你。” 木兰就先将桃子和媛媛的帖子挑出来,又特地给两个人写了一封信。 桃子接到信,高兴的去找婆婆。 李太太当即拍板道:“我和你一块儿去,不等三子了,咱们带着壮壮和康康一块儿去。” 桃子很高兴,抱住婆婆的胳膊道:“那太婆婆呢?她要知道我们丢下她去了府城,肯定要生气的。” 李太太犹豫,“你太婆婆的身体不太好,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不告诉我什么?”李老太太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就拄着拐杖,扶着丫头的手慢悠悠的进来。 李太太就懊恼的看着婆婆,“娘,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桃子已经快速的将请帖藏到了身后。 “我要是提前说一声,我还知道你们要丢下我老太婆自己出去?”李老太太虽然腿脚不太方便了,但眼睛和耳朵却好使,坐到了塌上,直接向桃子伸手,“拿来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桃子偷眼看向婆婆,只好拿出来,李老太太翻开一看,乐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去府城呢,这个好,咱们收拾东西一起去,顺道去你舅舅家过年,今年我就不回来和那几个老东西扯皮了。” 李老太太说的舅舅却是李登才的亲舅舅,她的侄子,也是李太太的亲哥哥。 “祖母,父亲知道了要生我们的气的,大夫说了您要静养的。” “才两天的路程,我们慢慢的走,走它个四五天不就行了?静养?在泉州我能静养吗?每次过年看到他们我就一肚子的气,还不如去府城呢。”李老太太甩了甩信道:“正好,这次我们娘仨儿一块去,多带几个丫头,也好帮衬一下你姐姐。” 李老太太拿定了主意,李太太和桃子都拿她没办法,只好求助各自的丈夫。 李登才回到家中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向来疼爱李登才的李老太太硬是咬住了要去府城。 李老爷只好亲自出马。 389第389章劝说 “母亲,大夫说了您要静养,这半年才将身体养的好些,您要想去舅母和表哥那儿,等到明年儿子请了假亲自陪您一块儿去。” 李老太太没了在李登才跟前的笑容,略带着些愁绪道:“我这次去府城却不是想回娘家,而是想和你姐姐见见面。” 李老爷面色微变,“母亲,姐姐那里我会照顾……” 李老太太摇头,叹道:“人老了,想的就多了,你姐姐那个拧脾气,总不好叫你们犟着,她想要我的嫁妆,总要让我见过她才好。”李老太太眼里闪过寒光,“只是陶建柏那里你要拿主意才是,我们李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敢算计的。” 李老爷羞愧的低下头,陶建柏曾经是他的同窗,也是好友,在他看来,若不是他将陶建柏带回家做客,这一切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江南二十多年都没出过一个二品的诰命了,上次还是周家的老太太诰封的,那也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这一次你姐姐肯定会去,还有你外甥和外甥女几个,也让你舅母和你表哥们做个见证,趁我还在的时候把嫁妆都给分好了,免得你们姐弟以后还会打官司。” 李老爷无话可说。 李家财产不少,他自然不会贪图母亲的嫁妆,但好歹是些念想,他不要是一回事,姐姐那样抢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老爷和李氏的感情还真的不怎么好,先前的愧疚,这些年也磨得差不多了。 李老太太定了时间,让桃子先带着十几个丫头们先过去了,一是要先收拾出自家的别院歇脚,二来也是应木兰的邀请。 李登才泪眼汪汪的看着,“祖母,再等七天,孙子就去陪你们。” 李老太太看着一乐,“那你回去衙门里好好干活,祖母在府城等你。” 李登才脸更苦,看向母亲和妻子,却见母亲笑盈盈的,并不帮他说话,而桃子干脆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的手,忙得不得了。 李大爷上前一巴掌拍在幼弟的脑瓜上,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做的什么姿态?你连着请了十天的假,我和你二哥还没说什么呢。” 李登才顿时收敛情绪,毕恭毕敬的站着。 李大爷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李大奶奶和李二奶奶也想去,这次去府城肯定是盛况,上次唐夫人的宴会时桃子去,没道理这次她们也不能跟着去,关键是这次她们的娘家肯定也去,所以犹豫的看着婆婆。 昨天她们就已经提出来了,只是婆婆却觉得家里无人照应。 看着俩人隐隐透露出来对桃子的嫉妒,李太太没办法,只好道:“你们若是安排好了,到了日子就过去住几日也行。” 李大奶奶和李二奶奶这才露出笑容,躬身应下了。 桃子把孩子抱到车上,又扶了李老太太和李太太上马车,这才坐上马车。 一共两辆马车,桃子和孩子们一辆,李老太太和李太太一辆。 桃子一行人的车速比较快,只两天就到了府城,老太太他们却慢慢的走着,并不着急,一切以老太太的身体为要。 “我把秋桐院收拾了出来,那儿大,你们一家就住在那儿吧。”木兰抱着桃子的小儿子康康,让李毅带着壮壮进去。 “老太太和太太肯定是要住到别院去的,我也就在家里住两天,肯定不能多住。” 木兰就道:“也是我没说清楚,昨天你们别院的管事过来告诉我,别院后头的倒座倒了,所以还是住在我这儿吧。”想了想,又道:“等你婆婆他们来了,若是想住到荣家去也行,只是荣家那边只怕没有这边宽敞。” 桃子皱眉,“好好的,怎么会倒了?” “回头你问一下管事吧,你们那别院不是五年前还修过吗?按说不会倒的。” 桃子点头。 秋桐院很大,当时赖五和许氏来的时候,木兰就是安排他们住的那里。 可以说李苏两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院子和房间多,别说只是住桃子婆媳几个,就是多来四五家这样的也绰绰有余,关键是他们都带够了丫头,木兰并不需要多负责多少事。 “媛媛明天也到了,这次致德也来,我让他们住在梅园,前头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让丫头们注意宴会那天的事就成。”木兰顿了顿道:“你和媛媛都没有单独办过宴会吧?这次就当是给你们练练手,西宅那边不用你们操心,马家两个婶子和何家三位婶子就能够了,关键就是东宅这头。” 桃子别说办这样大的宴会,就是参加也只参加过一次这样大型的,也就是上次唐氏的那个募捐宴会,手心里不由有些冒汗。 木兰就拍着她的手道:“你不用紧张,后头不是还有我顶着吗?” 桃子就放心下来。 木兰将康康放到塌上,看他晃晃悠悠的扶着墙壁站起来,外头阳阳已经跑进来,后面壮壮牵着天天的小手跟着进来。 “娘,小姨来了,我晚上要吃涮羊肉。” 天天就扯着壮壮的衣袖道:“涮羊肉可好吃了,我能吃一小碗。” 壮壮的口水就流下来了。 木兰看得哈哈大笑,应下了。 壮壮很会照顾弟弟,但还小的康康并不用他多照顾,因此比他小一些的天天就成了照顾的对象。 天天就更粘壮壮了。 阳阳顿时不高兴起来,冷着脸挤兑壮壮,还将天天拉到自己身边,夹起锅里的羊肉给他,“快吃,快吃,不然就没了。” 天天本来还想跑到壮壮身边的,一听要没了,赶紧坐下吃。 李毅看了挑眉。 木兰不给孩子们多吃这些东西,每次都限量,以往阳阳都会赶紧吃完自己的那份,然后去抢天天的,这倒是第一次把自己的那份让给天天。 李毅看了一眼正奋力夹羊肉的壮壮,觉得小表弟时常来家里做客也不错,可以促进阳阳和天天之间的兄弟感情。 李石在上面看了却觉得好笑。 等到媛媛带着大宝过来的时候,家里更热闹了,不算康康,六个孩子聚在一起,院子里就好像有一堆鸟在叫,好几次木兰都差点忍不住把几个孩子给扔出去。 好在李毅会带孩子,经常引着他们去园子里面玩。 李石则让李毅和李彬回去念书,“让他们四个自己玩,后头跟着一串的下人呢。每日午时和酉时可以陪他们玩半个时辰。” 李毅就拉着有点惋惜的李彬去书房念书,“你都考了两次了还没过童生试,也该抓紧时间了,这次再不过,你年纪就越发大了。” 李彬很委屈,“我才十四,人家都胡子花白了还在考童生呢,急什么?” 李毅一噎,“你还真想考到胡子花白啊?” 李彬就舔着脸道:“大哥,我不喜欢念书,考功名的事还是你来吧,我和师公学医术挺好的。” 李毅冷哼一声,“你学医术?我看你是在研究药膳吧?上次我到师公那里找你,你是从厨房里出来的,小心爹爹知道了抽你。” 李彬吐吐舌头。 李毅苦口婆心,“你就算不想为官出仕,好歹也要考个秀才,身上有了功名,在外头行走才方便些,像爹爹,为什么外人对爹爹这么尊敬?一部分原因就是爹爹身上有功名,满城的大夫,有功名的大夫也就爹爹一个。” “可读书真的很难……” “你那么聪明,这么多的药名都背出来了,你小的时候读书认字也快,不过是没兴趣,也没心,所以才一直没学好,你若是肯下功夫,考个十年八年的,总能考下秀才的。” 李彬顿时萎靡,“十年八年,好长的时间,我都没空研究药膳了。” 李毅冷哼道:“那你早两年干嘛去了?不是让你好好读书了吗?你若是认真,现在最起码县试是没问题的。” 李彬:…… “爹爹肯定会让你一直读书的,要是不考个秀才出来,你就不能自由。爹娘也是为你好,有了秀才的功名,以后分家,你才能更好的安身立命。” 李彬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爹娘要把我们分出去了吗?”李毅的年纪不用说,就是他,在外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李毅摇头,“阳阳和天天还小,爹娘不急,就是要分家,也要等到阳阳成亲的时候,但这也就是十来年的事,难道你要等分家了才肯努力读书?爹娘那时候年纪大了,可没这么多精力来督促你了。” “好吧,我会努力读书的。”李彬情绪有些低落,“大哥,你说爹和娘会让我学着做药膳吗?” “娘应该会同意,但爹那里很悬。”李毅顿了顿道,“我也不太乐意。” 为人父母的,都对孩子有所期望。 李彬若是学医继承李石的事业也就算了,偏偏他想当厨师,那可是厨子啊。 药膳说得再好听也不能改变这是厨子干的活。 李石还不知道李毅的一番话让李彬决心了要考中秀才,然后争取他的同意专心研究药膳。 李彬以前还小,是真的大人说什么都照做的类型。 如果李石和木兰强势一些,什么都替孩子安排好,说不定李彬也会浑浑噩噩的念书科举然后出仕,或是学医和李石一样当一个大夫。 但偏偏李石和木兰对孩子们都比较宽容,李彬来他们家的时候还小,加上吃过不少的苦,难免就有些溺爱。 尽量让孩子的兴趣发展起来,这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李彬小的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挨饿,因此对食物有一种特别的渴望,李石给他开过药,木兰也想方设法给他做过心理辅导。 但李石没这方面的认识,木兰没这方面的知识,成效都不怎么好。 随着年纪的长大,李彬依然对食物有一种饥渴,这几年还好,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食欲,不会暴饮暴食了。 但他却将所有的兴趣爱好都转到了食物上。 他甚至潜意识的开始讨厌读书和学医。 可以说,四个孩子中,李石和木兰最担心的就是李彬。 最后没办法,李石见他实在学不下去,就给他定了目标,无论如何想办法考个秀才,又引着他将兴趣定在了药膳上,而不是膳食,这才让他重新学起医术来。 但这些年来,李毅先考了童生,再考中了秀才(虽然考了两次),但李彬却连县试都没过。 李彬不笨,归根结底还是没心读书罢了,李石要知道这小子终于愿意拿出毅力来读书应该会放下一半的心来。 390第390章花销 桃子帮着木兰将院子都打扫了,让冬香带着几个丫头熟悉一下院子。 如无意外,她这边会出十个丫头在宴会上帮忙,不要求她们闭着眼睛也能分清各个院子和路口,至少引路和把守的时候不会出错。 第二天一早,桃子就拎着一些东西去村里拜访。 木兰和村里平辈交情浅浅,倒是和长她一辈的人相交多,但桃子和媛媛小时候却有许多的小伙伴。 好容易回一趟娘家,除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外,那些昔日的小伙伴那里也要走一走才好。 “咦?那是不是媛媛回来了?”黑妞指着驶来的三辆马车问。 桃子扭头一看,眼睛一亮,“就是媛媛,你先忙着,我先回去了。” 黑妞很是羡慕,“你们姐妹现在都是诰命了,木兰姐姐更厉害,听说就是苏家那边的老太太也不过是二品诰命而已。” “以后叫学才哥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黑妞脸一红,“你学才哥哪有那个本事,也就寄希望于家里的两个臭小子了。”黑妞见马车快到桥边了,就推她道:“你快去吧,别耽搁了,你们姐妹也许久才见一次面。” 桃子高兴的带着冬香过去。 郑家的车夫老远就看到了姨太太,马车到桃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郑致德撩开帘子,笑道:“你倒是神算,知道来迎接我们。” 桃子翻了一个白眼,“我可不是来接姐夫的,我是来看我侄子的。” 郑致德跳下马车,拿出一个矮凳,“快上去吧,媛媛和大宝都在上头呢。” 桃子撩开帘子一看,媛媛迷迷蒙蒙的看着她,桃子就知道刚才媛媛在睡觉呢,忙上前坐在她身边扶住她,伸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大宝,吐着舌头道:“这么晃的车你们也睡得着。” 媛媛清醒了不少,闻言笑道:“大宝从小一坐车就睡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去看了几家老人,还有黑妞她们。”桃子仔细的看了看媛媛,道:“你的脸色怎么差了这许多?” 媛媛摸了摸脸,苦笑道:“反应是大了些,先前怀大宝的时候可没这么难受,这次吐得厉害,和姐姐怀天天的时候差不多,娇气得很。” 桃子一呆,继而大喜,“你有身孕了?” 媛媛含笑点头。 桃子高兴道:“这可是个大喜事,回头告诉姐姐和大哥,他们一定高兴。” 媛媛嘴角微翘,她这些年只有一个大宝,也不是不急的,现在有了第二个孩子,这才觉得踏实许多。 马车很快进了李家,郑致德坐在外面,还不等桃子撩开帘子就率先跳了下去,将矮凳放好,桃子就抱了大宝递给他。 郑致德抱着大宝,低声嘱咐桃子,“你扶着媛媛的时候小心些。” 冬晴和一个大丫头赶紧跑上来护着。 媛媛就道:“我自己能行,又不是瓷器,哪里一碰就碎了。”但到底没拒绝,扶住桃子和冬晴的手下马车。 一群孩子就呼啦一声跑过来,边跑边叫着“姑姑,二姨”,本来还埋头在父亲怀里的大宝也醒过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回到舅舅家了,就滑下来,看到跑在最前面的阳阳,松开父亲的手就迎着跑上去。 郑致德看着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围住儿子问东问西的,失笑的摇摇头。 “我们走吧,嫂子也快要过来了。”郑致德招呼着孩子们走。 “不是说下午才到吗?怎么倒提前了?” “姐姐,”媛媛抱住木兰的胳膊,笑着解释,“路上走得快了些,就提早到了。” 媛媛给孩子们带来了不少的礼物,分发给他们,就让阳阳带着一群孩子出去外面玩,“不许玩雪,更不许到外头河里去玩,只能在园子里逛逛。”左右一看,不见李毅和李彬,就问起,“小毅和小彬呢?我给他们带了一些好玩的,怎么不见他们出来?” “你大哥嫌孩子们吵,一大早就带着他们到西宅边上的晴雨轩去读书了,中午也歇在了那边,要到晚上才肯回来,你别管他们了,把东西放着吧,等晚上吃饭了再给他们。” 木兰看媛媛的脸色发白,就握住她的手,冰冷冰冷的,眉头一皱,就试着给她把脉,半响,有些犹豫的道:“这是,滑脉?” 媛媛抿嘴一笑,点头,“姐姐也会把脉了。” 木兰大喜,“跟你大哥学的半吊子,难怪脸色这么难看,快回去洗漱一下休息,我让人在厨房里熬了热汤,等一下你和致德喝一碗滚烫的下去,暖暖身子,我叫人去把你大哥叫回来,赶了两天的路,也不知道影不影响胎儿,你也是,既然有了身孕,那就推迟一段时间回来就是了,不然路上慢慢的走着就是,何必这么赶?” “媛媛说与其拖延时间劳累,还不如一鼓作气,到了家里也能更好的休息。” 木兰就嗔怪郑致德,“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这孩子日子不长,最忌惮颠簸,她说怎样你就任她怎样?” 郑致德低头挨训。 周春过去叫李石。 李石留下周冬看着两个正在念书的孩子,急忙往这边赶,到院子外的时候才放慢了脚步,以正常的步速进来。 郑致德忙起身,“大哥。” 李石肃着脸点头,看向媛媛。 木兰心中偷乐,李石的步伐虽然和以往一样,但她也算是半个练武之人,自然能听出他的心跳不对,而且,从晴雨轩到这儿也太快了些。 李石给媛媛把脉,松了一口气,“没事,只是反应大些,不用吃药,回头叫春红给你熬些汤水,再做些药膳,休息两日就好了。” 李石瞪着露出笑容的媛媛,“下次再如此,我就给你扎针。” 媛媛就缩了缩脖子。 李石冷哼一声。 因为媛媛怀孕,木兰也就不让她操劳,“你就坐在旁边看着吧,将你可以安排出来的丫头交给冬晴,回头叫冬晴和冬香两姐妹一块儿管着底下的丫头。” “酒宴办得怎样了?” “我们打算请风华楼的厨子,我们只要几个婆子打下手就行,厨房那边不用我们操心。” “帷幔之类呢?”媛媛想到唐夫人宴会上那漂亮的帷幔,与园子里的花相映成趣。 “一概不用,那些布料若做成帷幔,那之后就没什么用了,前院和后院既有门锁着,又有婆子在那里把守,那些帷幔往常也不过做装饰用。”说到这里,木兰庆幸道:“幸亏现在是大雪天,不然没有帷幔也得拿其他东西顶上。” 桃子瞪圆了眼睛,“姐姐,你们选了二十八,不会是算准了要下雪吧?” 木兰忍不住露出笑容,“正是,你大哥算好了二十六二十七两天有大雪,到那天我们请人将园子的雪打理好,白茫茫的一片,有没有帷幔也好看得紧,而且,这次园子里的梅花也结了花苞,到宴会那天只怕要开一半。” 桃子吐着舌头道:“姐姐可真够省钱的。” “家里没多少银子了,自然是能省就省,这次宴席的花销不少,我可巴着过后的礼钱用呢。” 媛媛和桃子对视一眼,微微坐直了身子,“姐姐,家里的银子怎么会不够用?”就算这两年家里花销大,但大哥医馆赚的钱应该也不少啊。 “是不是二哥和三哥那里急用钱?” “他们的钱都是自个挣自个花,这两年我和你大哥都没再给他们钱了。” “那怎么……” 木兰无奈,“是我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木兰想要给济善堂建一个学堂,秦孝廉听说了兴奋的跑上跑下,不到一个月就和安知府磨下了济善堂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的宅子做学堂。 但那宅子足有二十来年不住人了,虽然大,但也够破,别的不说,里头光草就长了有腰际那么高,更别说那些斑驳的墙体和木头。 木兰还真怕那宅子会倒。 秦孝廉信誓旦旦的说那宅子曾是几十年前一富商的,后来因为犯事被衙门里交公了,前后住进去几个官员,都先后因为贪污和渎职等各种原因被免职,那宅子就一直被空着。 秦孝廉不信鬼神之说,在他看来,那完全是人家自作孽,但这不妨碍他对着这宅子流口水,因此,才知道木兰有意给济善堂办学堂,他马上就磨下了一栋宅子。 秦孝廉虽然说着宅子结实,立个百十年不成问题,但木兰却不敢侥幸,何况,除了请人检查外,还要将里面的屋子调整一下,包括学堂所需的桌椅等。 这些都还算是小项的支出,最贵的怕是书了。 这个世界的书很贵,笔墨更贵。 李江和苏文读书的时候,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买书和笔墨上,相对来说,束脩和吃穿反而不太多了。 一本《三字经》也要八钱银子,而《千字文》要一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书了。 而木兰不可能一样书只买一本,这是一个,还有就是先生了。 济善堂要请到先生很难,即使他们给的束脩不少,也很少会有秀才愿意来教书,更别说举人了。 叫技术类的先生倒是好找,李石一早就打算买匠人,然后给他们赎身,再安排进学堂里,主要教孩子们各种技艺,包括木工,纺织,算术,园艺和耕种等,凡是他们能想到的可以让孩子们在这个社会中安身立命的,他们都会尽可能的去做。 但教育就好似一个无底洞,那些孩子是济善堂的孤儿,秦孝廉也拿不出钱来,朝廷连穿暖吃饱都不能保证,又怎么可能拿出钱来给他们读书? 所以这一切的花销都堆在了李石和木兰身上,幸亏他们只打算在府城这样干,不然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391第391章准备 媛媛皱眉,“嫂子,你们投入这么多钱,以后阳阳他们怎么办?小毅明年也要乡试了,过后又要说亲,这一笔一笔可都要钱。还有小彬,再过几年他也要说亲了。” “这些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本来还说要给几个孩子多留些东西,但现在看来,以后多半也要靠他们自己挣了。”木兰的心很宽,“子孙自有子孙福,我们只保证最基本的就行了。” 媛媛和桃子完全不信,“当初对二哥三哥你们也是这样说的,结果二哥三哥一出事你们还不是急匆匆的赶过去?头两年他们花销的钱还不是你们送的?” 木兰脸微红。 媛媛就低声劝道:“您和大哥也该为自己留一些银子,儿女是有儿女的福气,咱们家的孩子自然是好的,但你们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 媛媛和桃子最担心的还是木兰和李石不给自己留个退路。 木兰微微一笑,“放心,我和你大哥虽会做些善事,但说到底还是建立在咱们家平安富足的基础上。” 所以钱可能会少些,产业也可能会减少,但生活的质量不会降低的。 在选出来的二十个丫头渐渐熟悉了东宅之后,李老太太和李太太也到了府城。 得知自家别院的倒座塌了,俩人都有片刻的愕然,看向木兰。 桃子亲自去看过,也询问过管事,但具体的事情并没和木兰说。 李太太见木兰并不了解其中内情,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好的倒座倒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李太太也不相信,她最介意的无非是让木兰看了笑话。 但现在看来,儿媳妇虽然天真些,却并不蠢笨,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跟娘家人说的。 “老太太和太太不如住在我这儿,您也知道,我这三座大宅子,就住了这么几个人,而且,我也是头一次办这样的宴席,有许多的事情要请教到老太太和太太。” 李老太太推辞,“不用,不用,让桃子留在这儿帮着你,我啊,和她婆婆回荣家看看去。” 木兰就挽住李老太太的胳膊,“荣家自然是要去的,但去玩一阵再回来住就是了,我和桃子哪知道这些宴会上的忌讳?还得问您和亲家母。今儿您和亲家母也累了,不如就先在这歇下,我派人去荣家说一声,明天再回去看看。” 说着让人将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带来的人安排到后头去,把东西送到秋桐院的库房里。 木兰指着秋桐院道:“这个院子大,老太太若是在屋里闷了,可以出来走走,从那小门出去不远就是梅园,今年园子里的梅花开得特别好。” 本来不太想留下的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在看到这个院子后就考虑了起来。 荣家虽大,但却没有李苏两家加起来那么大,关键是,荣家子孙众多,都住在那里,就显得拥挤了许多。 每次去荣家做客,李老太太都是和自己的嫂子挤在一起,李太太也是挤在客房里。 所以她们才会在府城买别院,既是给李登才小夫妻居住,何尝又不是给她们一个歇脚的地方? 荣家实在是太拥挤了,和木兰这边的宽敞完全不能相比。 木兰见她们心动,更加热情的扶着李老太太进了正屋,“这是桃子给您收拾的,我也不懂您喜欢什么样的,就让她给收拾了,您看还有什么改的,告诉我,回头我就叫人改过来。” 正屋布置的简洁大方,李老太太很满意,拍着木兰的手道:“你这个妹妹几乎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屋子布置的正和我的心意。” 木兰又引着俩人去看李太太的房间,却见院子边上的一个小屋子有烟火气冒出,木兰就解释道:“那是小厨房,一入冬我就犯懒,平时都是在自个的院子里用饭,所以这秋桐院和梅园都设了小厨房,到时候桃子和媛媛喜欢吃什么,只管叫小厨房的人做,也免得汤汤水水的从大厨房那边提过来,还冷了。”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就觉得木兰此举实在是太贴心了,本来已有了五分意动,现在已变成了九分。 将秋桐院转了一圈,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就在这儿住下了。 桃子进去伺候太婆婆,木兰告辞而去。 李老太太对桃子笑道:“你以往常说你姐姐不善交际,我看你姐姐却看得最通透,一举一动都沁到人心里去了。” 桃子就笑道:“姐夫就说姐姐最是体贴人心,但就是不善言辞,平时遇上个陌生人,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也只能干巴巴的问人家今年收成怎么样?日子过得好不好?” 李太太就敲在桃子身上,“你个促狭鬼,哪有这样说自己姐姐的?” “这是实情啊,姐姐的确不擅言辞,但总是教我们要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给人予自己想要的方便,所以姐姐在外头总是吃亏。” “你姐姐说的没错,吃亏是福,贵在能为人着想。” 李老太太微微一眼,怅然的想到,自己的女儿若是能有木兰一半的觉悟,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姐妹三人一起打理,加上有李老太太和李太太的指点,宴会的准备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 李登才也护送着他两个嫂子过来了,一个秋桐院住着就有些挤,木兰干脆将旁边的松桂园也给收拾出来给李家的两位嫂子住。 而二十六这天,才过正午,天就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直到傍晚才下起雪来。 木兰就让人在秋桐院的厅堂上起了火炉子,对李老太太道:“今天晚上我们吃锅子,也暖和暖和。” “那也该老婆子过去,几个孩子跑过来小心摔着。” “有我们呢,而且孩子摔摔长得快,您是老寿星了,可不敢摔着。” 李老太太一笑,打眼看见桌子上的鹿肉,“这还有鹿肉?这几年鹿越发难打了,今年泉州城也不过抓了几只,一家也才分了一些,还是北来的商户带了一些下来,只是他们的鹿都是家养的,加上又腌过,并不新鲜。” “这是上个月我设在林子里的陷阱抓到的,都冰在雪里,老太太喜欢多吃一些。” 李老太太更加高兴。 他们大人一桌,孩子们却单独设了一桌,那边热热闹闹的,有丫头和乳娘照应着也并不用她们多担心。 李老太太看着感慨道:“这才是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啊。” 李大奶奶和李二奶奶举着筷子的手一僵,木兰却道:“李太太若是喜欢,可以多住一些时间。” 李大奶奶和李二奶奶见苏木兰并没有往深处想,也没有夹枪带棒什么的,俱都一松。 这一个晚上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二十八一大早,周春就把木兰的诰命服和首饰拿出来,看着头冠上硕大的珍珠,两眼发光道:“太太,不对,夫人,您看,这好大的珍珠啊,听说是东珠呢,别的诰命夫人可没有,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赏赐的,内务府的人就把它镶到头冠上了。” 木兰掂了掂,“好重啊,幸亏只带一会儿,要是带上一整天,我的脖子也不用要了。” 周春吐吐舌头,服侍着木兰换上衣服。 诰命服一层套着一层,若是没有人帮忙,一个人还真的很难穿整齐。 请来的梳头嬷嬷就帮木兰好头发,小心的绾好头发,将头冠戴上,然后才打开盒子要给木兰化妆。 木兰就道:“打一下粉,画画眉毛就好,不用铺太厚的。” 嬷嬷应下。 嬷嬷愣愣的看着转身过来的女子,在对方蹙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夫人,您看还满意吧?” 木兰点头。 嬷嬷呼出一口气,见身边的周春还瞪大了眼睛看木兰,就伸手悄悄的掐了她一下。 周春痛呼出声,反应过来,忙上前为木兰端茶送水。 木兰喝了一口茶,道,“行了,我们走吧,前头客人们应该也快要到了。” 木兰扶着周春的手出去。 李石正站在院子里,出神的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板栗树,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那是他们搬进来的那一年,木兰进山打猎,看到了山里的板栗,专门带着他们进山捡了不少回来贮藏做了冬粮,但那里毕竟太深,她害怕遇上野兽没法保护他们,就和他一起挖了一棵半大的板栗树回家种在了院子里。 这棵板栗是五年后才开始结果的,现在,每年秋天,满树都结满了板栗…… 李石的手心紧了又紧,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明明早已经知道妻子被封为二品诰命,却是到这时候才有一点紧张的感觉…… 木兰看着院子里的李石,对嬷嬷和周春挥手,两人毕恭毕敬的退下。 木兰轻轻地走到李石身边,握住他的手,李石低头看了一眼木兰的手,这才顺着手向上,待看到穿着诰命服的妻子,李石眼孔一缩,咽喉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木兰看着呆呆的丈夫,不由抿嘴一笑。 李石的眼睛更直了。 眉眼弯弯的妻子。 李石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眼角,见木兰温柔的看着他,就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 木兰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就刷在了李石的脸颊上,李石心中一动,不由的抱住妻子的细腰,加深了这个吻。 李毅跑进来看到的就是父亲抱着母亲在树下拥吻,树上的雪不时的飘落在两人的肩头。 李毅脸一红,却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然后就悄悄的退出去蹲在院门口发呆。 前面客人已经来了,小姨和小姑让他来叫父亲母亲出去,可现在怎么办? 父亲好像不太希望自己去打扰。 李毅有些苦恼。 392第392章撞破 “大哥你生病了?”阳阳踮起脚尖要去摸李毅的额头。 李毅的脸更红了,“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天天也凑过来看,一本正经的道:“脸红是发烧,很难受的,要吃苦苦的药。” 阳阳扯着李毅的衣服执意要去摸李毅的额头,眼角就突然看到从里面拐出来的父亲母亲,他愣怔之下站立不稳,就直直摔进了李毅的怀里。 天天也看到了盛装的母亲,“哇”的一声,兴奋的跑上去,“娘,娘,你好漂亮!” 木兰不由露出愉悦的笑容,摸了摸天天的脸,“有多漂亮?” 天天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有这么漂亮!” 阳阳也回过神来了,围着木兰和李石转圈圈,“娘好漂亮,像过年一样。” 李彬也满脸兴奋的看着木兰。 只有李毅红着脸站在一旁,李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只当是少年长大,不好意思了。 李石笑着微微摇头,没有往心里去。 “小彬,你带着弟弟们到梅园去,我和你娘亲去前面接待客人,小毅,你跟着我们一起。” 李毅就松了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幸亏父亲没问他刚才从哪儿来。 媛媛和桃子也被木兰惊艳了一下,只是她们是女子,对女人的美回过神来更快。 而李毅则跟在李石身后学着如何待人接物。 唐夫人看着盛装的苏木兰,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原来,苏木兰也可以如此艳光四射吗? 她四处一看,却没发现苏婉玉,倒是周氏和苏家的几位太太都来了,周家的两位太太也都到齐了。 她挑挑眉,这是不好意思来了?害怕自取其辱? 唐夫人却不知道,苏婉玉不来却是因为木兰不喜欢她来。 她倒是想来,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但上次木兰的态度让她明白,她们姐妹之间是不可能做到和睦相处的,只能如同陌路一般进水不犯河水,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木兰盛装与大家喝了三杯酒,这才下去换了轻便一些的衣服,她这才感觉舒服了些,先前那么重的衣冠实在是太压人了,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了。 木兰招手叫来春霞,“厨房那边有春红盯着,你就盯着园子,谨防意外发生。” 木兰也听说过不少那些宴席之下藏污纳垢之事,但这是在李家,在她苏木兰的宴会上,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春霞应下,“夫人放心,我都给安排好了,各个路口都有人,何况,几位少爷就在园中玩,那些姑娘和年纪小的少爷都被带到那儿去了,不敢有人在那一片胡来。” “孩子那边也要注意些,别叫他们走到荷塘那边去,叫婆子们也看好了,不许孩子攀爬树木和假山。” 春霞一一应下。 木兰就没什么交代的了。 桃子带着冬香过来,“姐姐,我过去西宅那边看看,李家族长和苏家族长都在那边,而且咱们村长也在,我和登才一块儿过去。” “也好,就说我和你姐夫一会儿就过去。” 桃子蹙眉,“那些人都拉着姐姐,姐姐能走脱吗?” 木兰眨眨眼,笑道:“我不胜酒力,中途下去休息也是常有的事。” 桃子顿时抿嘴一笑,木兰喝的酒早被换成了水,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了。 各处都照应到了,短短的宴会,大家不过是互相吹捧,旁敲侧击的说些话,还有就是赞扬木兰,因为和木兰实在不熟,说的最多的话也就是木兰长得漂亮,慈嫂之心之类的。 大家对木兰的态度都比较奇怪,要恭敬却又不够恭敬,却又不会怠慢。 木兰是二品诰命不错,这样的品级在江南很值得人尊重,现实也是这样,就算是骄傲如唐夫人,现在对着木兰的时候都是恭敬有加,笑意盈盈的。 但其实大家对木兰又不够重视,至少不会同等她的品级一样重视,因为,她的这个品级不是建立在相应的权势上的。 家族与家族之间相交,更重要的是看重对方背后的权势。 木兰有了品级,但背后却没有支撑这个品级的权臣。 但,谁在乎呢? 这个宴会是一种昭告式的,只是昭告众人她是二品夫人罢了。 她只想快点结束,因为实在是太劳心劳力了。 周春见木兰脸色还红润,知道她状态还好,只是想起老爷的吩咐,还是上前低声道:“夫人,前头有事要您决断呢。” 木兰歉然的对身边几位夫人道:“几位夫人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夫人只管忙去,我们打一下马吊。” 木兰起身离开,唐夫人就扭头对周氏笑道:“也幸苦李夫人了,上无公婆指导,下无妯娌帮忙,也亏得她有个妹妹和小姑子回家帮忙,不然今儿要更忙了。” 周氏本来还浅笑的脸就冷下来。 唐氏却似没有发觉的低头喝茶,几日郁结于心中的闷气总算是散了一些。 周大太太和周二太太对视一眼,对唐氏笑道:“多少人都和李夫人一样,哪里谁都能和唐夫人一样好福气,不仅家里婆婆可以帮忙,小姑子也常住家中帮忙打理家务,娘家那边姐妹更是众多,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能顶半边天了。” “是啊,”周二太太接口道:“不像我们,家中只有一两个姐妹,假得又远,平时难得见面,也就这样大的宴会的时候还能见见面,也就趁着这种时候让姐妹搭把手,不然,更没有使唤姐妹的时候了。” 唐氏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心中重新升起一股闷气。 她家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女儿,底下虽然姐妹众多,但全都是庶女,感情一直不好,自出嫁后就没再联系过。 而婆家这边,唐氏垂下的眼眸中闪过寒光。 婆婆不过是个村妇,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喜欢什么都插手,若不是她足够强势,好好的一个家还不知道要被她弄成什么样呢,现在也就在院子后头给她开了一块菜地种着才安生些。 小姑子更不用说了,婆婆和她作对,全都是她撺掇着,自己的婆家不住,非要隔三差五的跑回娘家。 回娘家也就算了,不过是几双筷子的事,却是个眼皮子浅的,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 唐氏看了一眼周氏和周大太太,看来,就算周家和苏家闹掰了,也依然连在一起。 周氏淡然的喝茶,心里暗骂唐氏蠢货。 就算苏家和周家的关系不如往昔,她也依然是周家的女儿,岂是谁说欺负就欺负的? 全然不知周大太太和周二太太也在暗骂她蠢货,明明苏家的境况比周家好了不是一倍两倍,有那样一个能干的儿子在,到了外头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冷着脸坐着有什么用? 那脑子全都用来窝里横了。 周大太太和周二太太很生气,但又不能任由唐氏当着她们的面欺负周氏。 这边暗潮汹涌,那边木兰却舒服的靠在塌上,背后垫着一只靠枕。 周春正给她捶腿。 “看来还是不能落下锻炼,才大半天的功夫,比以前在林子里跑一天还累。” “夫人是不习惯才觉得累的。” 木兰摇头,“也是长久的不动弹了,从明儿个起我要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练箭打拳。” 周春手一顿,“夫人,您还会拳法?我怎么不知道?” “不会,所以我打算和钟先生学五禽戏。” 周春脸色顿时怪异起来,她想起了钟先生在院子里打五禽戏的模样,想了想道:“那夫人可要把院门关紧了。” 木兰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妮子,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练。” 周春就苦着张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木兰。 “你别小看这五禽戏,这可是个好东西,钟先生手里的是完整版的,到了以后能不能完整的传下去还不一定呢。” 木兰觉得松泛了些,下了塌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们走吧,也不能把人丢在那里太久。” 周春应下,扶着木兰往东宅走,因为要赶时间,俩人直接从后院的小门那里过去,绕过秋桐院出了三门就到。 因为秋桐院和梅园住人,就将前面的院门锁了,不叫客人往这边走。 俩人也不担心路上碰见人,却偏偏那么巧就碰见了人。 木兰停下脚步,侧耳旁听,周春疑惑的看着木兰。 周春听不到,不代表木兰听不到,前面有个女声压抑着声音道:“我无理取闹?你心里就只有他,在你看来,我做什么都是无理取闹,既如此,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木兰脸色微变,她听不出这声音是谁,但这话太有歧义了。 很快,一道有些熟悉,又苍老的声音道:“那你要怎样才肯与你弟弟重归于好?我一心为你好……” “放屁!”女声尖锐激动的道:“你为我好?你只为你那个儿子好!你为我做过什么?把我匆匆的嫁给刘俊奇?这就是为我好?那你的好我还真不敢恭维!” “那也是你不会过日子,若是你一开始不和姑爷闹脾气,抓住他的心,你的日子如何会过得这样?” 李氏悲呛的笑了两声,“抓住他的心?”李氏盯着李老太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还没那么不知羞耻。” 李老太太面色巨变。 393第393章质问 李氏见了,脸上这才有了些快意。她讥讽的看着母亲,“李家书香门第?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真是好一个书香门第啊!” “闭嘴,你侮辱自己的母亲就罢了,就连自己的家族也侮辱吗?”李老太太气恼的用拐杖敲着脚下的青石板。 “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认?你说陶建柏无耻,你们又好到哪里去?”李氏激动的道:“他把陶建柏叫来家里难道不是得了你的同意?和与陶建柏谈诗论琴难道你不知道?我给他们送过吃食呢,你又阻拦了?到头来出了事就是我不知廉耻,连一句话也不给就将我匆匆的许配出去。二十八年了,整整二十八年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实情,你怎么不继续瞒下去?你怎么就不继续为我好了?不告诉我不是怕我伤心吗?难道现在就不怕我伤心了?不过是因为你儿子,因为我触到了你儿子的利益,所以这时候伤不伤我也就不在意了,是不是?” 李氏血红着眼睛瞪着母亲,李老太太在她的质问中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睛。 “呵呵……”李氏有些神经质的笑起来,“原来你也知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李氏冷下脸来,满怀恨意的看着母亲,“既然如此,你现在来找我说所谓的道理不觉得太无耻了吗?而且,也太晚了吧?” 李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那你待要如何?” 李氏眼里闪过讽刺,心里却带着苦涩,“我要你的嫁妆,你既然也是我的母亲,那你的嫁妆,自然也有我的一份,我要与他平分,母亲,你不是说你很疼爱我吗?我就想看看你有多疼爱我。” 李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李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不再看身后后背越发佝偻的老人。 她恨自己的弟弟,却更恨自己的母亲,只有他们过得不好,她才能好受些。 李氏悄悄的摸着越发疼痛的心脏,觉得有了一些快感,虽然快感之后是更加厉害的疼痛,她也甘之若饴。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在受苦?就算是下地狱也该大家一起下才是。 以前她就是太笨了,苦的酸的都自己咽下,但陶建柏说的对,既然她过得那么不好,为什么还要边痛苦,边默默地看着他们过得那么幸福? 她应该把他们一起拉下来的,让大家一起在地狱里生活就好了。 李老太太却好似老了十岁般,荣嬷嬷担心的扶着她进屋休息。 “她这是在报复我,她哪里是为了钱财才争那些嫁妆的?她这是为了折辱我和她弟弟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太太,等姑奶奶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体谅您的苦处了。” “她都四十多了,难道还没长大?”李老太太手微抖的扶着床沿,无神的看着屋顶,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般不能平静,伴随着是心脏处阵阵的疼痛。 她知道,她有些偏心。 但她一个寡妇,李家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们家那点产业,她不仅要照顾儿子,还要保住家中才财产,对女儿自然是有些疏忽。 但别人家的女孩有的,她都给她了。 她以前瞒着她陶建柏的事也是真的担心她知道真相之后伤心,至于急忙的将她嫁出去…… 李老太太紧了紧手,垂下的眼眸中掩饰了悲痛,她当时的确是害怕女儿和陶建柏的事传出去对李家的名声不好,这才急忙将女儿嫁出去。 但她给女儿找的姑爷也是千挑万选的,若不是她嫁过去后太过冷淡,姑爷也不可能那么早纳妾,那么早有庶子,以至于他们二十多年来,夫妻感情都淡淡…… 李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没错,没错,但另一道声音却不断的重复女儿对她的指控。 李老太太落下泪来,紧紧地拉住荣嬷嬷的手,“我是真心疼爱那孩子,但她要是跟她弟弟过不去,我也只能,也只能……只希望她下头的几个孩子不要怪我。” “不会的,您是他们的外祖母,和疼几位孙少爷一样的疼爱他们……”荣嬷嬷违心的安慰道,心里却为李氏叹了一口气。 而屋外,木兰等李老太太进屋后就悄悄的拉着周春离开了。 一离开秋桐院,周春就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夫人,亏得没被发现。” 木兰皱眉,“出去不要乱说。” “您放心吧,夫人,春儿又不笨。” 俩人回到宴席中,李氏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低着头呆呆的坐着,也因此,周围的人并没有发现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睛。 木兰见了心中微叹。 李老太太以为她是为女儿好,却全然不知让不知内情的女儿离开自己喜欢的人,突然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另一种伤害。 而很显然,李氏现在被人引着钻了牛角尖,并不像以前一样退让。 木兰移开目光,这毕竟是他们家的事,木兰不好插手,只好当作不知,只希望事情不要在宴会上闹开才好。 桃子小心的移动到木兰身边,“姐姐,你该过去西宅那边了。” 木兰点头,“你和媛媛帮我看着一些,”想了想,又道:“你姑母若是累了,你就带她到客院去休息一会儿吧。” 见桃子皱眉,语气中就不由带了些严厉,“不管她与李老太太有什么矛盾,那都是老一辈的事,你是小辈,就理应尊敬她,不可造次。” “我知道了,姐姐。” 见桃子认错,木兰这才放过。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对桃子好,桃子偏袒她们无可厚非,但她并不愿意长辈的恩怨也延续到下一代。 李石已经在西宅那边,正被村长和两家的族长压着喝酒。 全场也就只有这几位长辈敢压李石喝酒了,其他人莫不是对他恭敬有加,少有敢调侃让他喝酒的,就算拿着酒杯上来敬酒,也必在后面加一句,“您随意。” 木兰一过来就被苏家的族长夫人拉住,“木兰,来跟婶子喝一杯,你可是我们苏家庄头一个得诰命的姑娘。” 苏家的族长夫人很是艳羡,早知道,当年那辆马车进庄子的时候她就该想着争取下木兰的抚养权,说不定现在有福的就是他们家和她的儿子们了。 在她看来,苏文能有现在的出息,一大半就是因为木兰,连带着桃子也能结一门好亲事。 族长夫人有这个想法,族里其他人家有这个想法的也不在少数,还是后来族长点醒她道:“你以为你想收养就收养?虽说现在苏家太太对木兰不好,但那时候,木兰也是她心尖上的人,这抚养的人家自然是精挑细选的,从她后头给苏家送银子去就知道了。” 族长夫人就感叹,“你说苏家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小时候还隔个半年的派人去看一眼,结果大了却讨厌起来了,连求到门前也能赶出来。” 族长抽了一口烟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头两年她还有些慈母心肠,后头再软的心也被后宅磨完了,木兰又不在她跟前,忘了也就忘了,后头木兰找上门,对她来说就是麻烦了,既然是麻烦,那自然是有多远就扔多远了。” 李氏的族长夫人见了也忙端了酒杯上前敬木兰,她与木兰不太熟,这时候自然是能多奉承就多奉承。 毕竟两家因为远,也很少来往。 “今日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这杯酒是我木兰敬大家的,今儿大家就放开肚皮吃,不够的只管叫厨房加上。”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除了李家和苏家,村民们很少有能参加酒宴可以放开肚皮吃的时候。 李家庄和苏家庄离得远,这次被安排在西宅的一个院子里住下,等明天才会离开。 宴会结束后木兰过来看李家庄和苏家庄休息的情况,进了苏族长他们住的屋子,族长夫人就拿出一个长盒子交给木兰,“这是陈先生和陈夫人叫我给你送来的贺礼。” “怎么陈夫子和陈太太没来?”木兰给他们专门下了帖子了的。 “先生和陈夫人说年纪大了,不好动弹,而且明年开春族学里就有人要去参加府试,他要在村里辅导孩子们。”说到这里,族长夫人有些骄傲。 木兰则眼睛一亮,“今年有多少孩子能参加府试?” “就只有赵子文一个,但夫子说他基础扎实,八九能中,只是可惜,不是我们苏家的人。”族长夫人叹惋,不过好在对方是苏家庄的人,又在苏家的族学里念书,他以后肯定会念着苏家的好。 木兰则看了李石一眼,笑道:“我这里有几本书,回头婶子带回去给他,都是以前江儿和阿文用过的笔记,他用完了还可以给其他人用。” 族长眼睛一亮,“嚯”的抬头看木兰,族长夫人忙笑容满面的应下,“你放心,我一定带到,这可是好东西呢。” 那些笔记是木兰叫人复印的,并不是原本,原本在书房里收着呢。 不管其中价值如何,这都是有纪念意义的事,木兰不会拿出去送人。 但李家庄那边暗示过几次,想要借阅李江和苏文的笔记,陈先生也叫人传过话,他多年没关注过科举,有些试题知道的并不太清楚,为了更好的复习,陈先生就希望可以借阅李江苏文的笔记。 木兰干脆就叫书局的人复印了一百本,李家庄和苏家庄各一半。 394第394章释疑 李石等出了院子,才牵过木兰的手,低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 木兰撤下心防,一天的疲累就显出来,“这样的宴会一次就够了。” 李石就握紧了木兰的手,他知道,木兰不是因为宴会而烦恼。 虽然她总是说麻烦,但他知道,她心中骄傲,这毕竟是江儿和阿文为她争取到的荣誉,就是他,听着也自豪。 就算宴会麻烦些,木兰也不会介意的,就如同他一般。 “是不是宴会上出了什么事?” 木兰沉默的回房,李石见她不答,也没再追问,只是留了心。 晚上木兰躺在床上,李石一上床,木兰就半压在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 李石忙用被子将她包起来,“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你一受凉咳嗽就是一个多月的事。” 虽然很絮叨,但木兰却出奇的安心,她紧了紧手臂,问李石,“我们要是有了女儿,你会不会偏心阳阳他们,重男轻女?” “当然不会,”李石轻轻地吻了一下木兰的眉头,低声保证道:“我会更疼爱我们的女儿,阳阳和天天是男孩子,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但女儿不一样,若是我们再不疼爱她,还有谁能给她依靠呢?” 木兰心里好受了些,低声将今天在秋桐院听到的话和李石转述了,“……李老太太那样一个明理明智的人都会为了保全儿子和家族下意识的牺牲女儿。” “我们和她不一样,”李石紧了紧手臂,将木兰牢牢的固定在胸前,低语道:“在我们心中,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木兰和李石对李老太太的印象都不错,但因为李氏的事,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对她却不如先前亲近。 “这毕竟是亲家的家事,我们不要去管,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只是桃子那里要提点一二,李氏毕竟是登才的姑母,老一辈的恩怨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干涉的。” 木兰点头。 不能和女儿和解,李老太太这次府城之行就失败了一大半,宴会结束后她也没有多留的心思,就和李太太提出了告辞。 太婆婆和婆婆都回去了,作为孙媳和儿媳的桃子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只好和木兰告辞。 李家零星的来齐,走的时候却是一起走的。 桃子的两位嫂子对木兰都很客气,这次来府城也算尽兴,加上木兰的关系,所以倒和桃子和睦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样是客气防备居多。 媛媛却打算留下来,郑致德拜托木兰,“……家里的长辈也不在这边,我难免有些照顾不到,所以还要麻烦嫂子多照顾一下媛媛。” “你放心好了,有我和你大哥在,你只管放心当差。” 媛媛这一胎的反应很大,几乎东西才吃下去就会吐出来,李石一直在给她调理,但显然成效不大,倒比木兰先头怀天天的时候还娇气。 郑太太在京城,现在听了消息正打算南来,但这也需要一段时间,而媛媛现在日子还短,郑致德实在是太忙,只好交给木兰照顾。 送走郑致德,家里算是安静下来了。 李石比木兰还累,木兰见他眼底都是青的,就推他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快回去休息吧。” 想到明天医馆的义诊,李石也不推脱。 木兰叫来马家的两位婶婶和何家的三位婶婶,指着厨房的剩菜道:“这些都还不错,几位婶婶分好,回头给村里的人都分一些,几个比较困难的人家就给多一些。” “这,这也太多了,这些饭菜有的都还没动过,你们留着自己吃就好。”马大婶很不好意思。 何钱氏却双眼发亮,一把拉住马大婶,笑道:“木兰哪会吃剩饭剩菜啊,木兰你放心,这些东西我都给你处理好了。” 何王氏见弟妹这样,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冲木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马家的两位婶婶只当没听到何钱氏的话,视线在厨房里遛了一圈,就拿出几样压根没动过的菜,“木兰,这些你们都留着,自家吃,我们只要些先前我们吃剩下的就行。村东头那几家我给他们多打包一些,叫他们多打几天牙祭就是了。”都是打苦日子里过来的,木兰以前说过,她都从别人嘴里抢过食物,还会介意这些完好的剩菜? “婶子们只管收拾,我那儿都留有了,厨房里多做了,还有些没装盘呢。”木兰说着,上前打开一个锅,“这些婶子们也收拾了,回头还要麻烦你们给各家各户送去。” 几人看着里面装得好好,完全没动过,甚至热气都没散的菜顿时不再反对。 “这得多费多少钱啊,下次你还是不要请什么酒楼的厨师了,到底不懂为主家省钱。”马大婶虽然没再反对,但还是觉得心疼。 将厨房巡视一遍,这下不仅何钱氏,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何王氏不由咋舌,“这些菜似乎都没动过似的,那些贵夫人真是奇怪。” 木兰一边帮着将菜倒在一个大的盆子里,一边道:“那些人和我们不一样,人家参加宴席不兴吃饭。” “那她们兴什么?”何钱氏好奇的问道。 大家也都伸长了耳朵听。 “她们兴说话,来参加宴席多半是为了聊天和交朋友来的。” 何钱氏就撇撇嘴,“说话什么时候说不得?非要弄一个宴会,这得多费多少钱啊。” 木兰笑笑,没有作答。 马大婶挑出一个大盆,道:“这给东边柳家送去,他们家困难,听说入冬来都没买过一块肉,他家老爹今年吃药,怕是连过年都买不起肉,现在天冷,刚好可以冻上。” 马大婶给他们挑的都是最不精致的菜,这也意味着肉菜比较多,而且油水也多。 总是饥肚子的人和上层社会的夫人们的饮食习惯是不一样的。 在夫人们看来精致的素菜,在马大婶他们的眼里还比不上一碗水煮肉片。 木兰将分配权交给马家的两位婶婶。 何钱氏虽然不忿,但想到木兰说一不二的性格,也就没敢说什么。 何陈氏和何王氏更加不会说什么,马大婶和马二婶很公正,她们知道木兰的意思,无非是想多照顾一下村里那些孤寡贫困之人,所以就将油水最多的一些给了他们。 但俩人也很会做人,木兰将何家三妯娌留下,一是想多帮帮他们家,二来也是因为与何家的交情,而且,她们也不会让自家太吃亏。 所以他们五人分到的东西也不差。 厨房里的人帮着一起分,马家二婶又回去把马家的孩子及比较交好的几家孩子一块儿叫来,每个人送几家,天黑之前,所有的人家都送到了。 何钱氏端着属于自己的一盆,犹豫了一下,“木兰,我见我们原先也省下了不少东西,但厨房里却没怎么见着,那些剩菜呢?” “那些是留着喂猪的。”木兰愣愣地道。 “哎呀,这么好的东西你拿去喂猪啊,那得多可惜呀。”何钱氏跺脚不已,“都倒了?” 本来已经要走,听到话头的几人也忙停下脚步,“木兰,那些可都是好东西,里头油水不少,你怎么能拿去喂猪呢?我们现在家里吃的都没那个好。” 没走的人都目露谴责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硬着头皮顶着他们的目光道:“这不是厨房里已经剩下了不少东西了吗,所以我就想着那些不太好的给喂猪……” 何钱氏赶紧放下盆子,“我们平时能有那些东西吃就算不错了,木兰,那些菜你都收到哪儿去了?” 木兰就看向春红,春红忙道:“都给收在西宅的厨房里了,因为以往这些东西都是要打包给大家伙的,所以这次我们厨房的人也就没怎么动。” “那感情好,大家赶紧去收拾收拾,再去村里招呼大家一声,有想要的就自己带了家里的盆子来,我给大家倒上。”马大婶当机立断的道,直接将木兰推给周春,“你赶紧回去收拾吧,这些东西我来打理就好。” 木兰无奈,只好转身回去。 周春有些不满,“夫人,马大婶也太不客气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给我们猪的。” “闭嘴!”木兰不悦的喝道,“大家既然不介意,那自然要给人吃,你没经历过灾年,哪里能知道那种饿肚子的感觉。” 周春忙低头认错。 自上次木兰生气之后,周春行动间谨慎了不少,这次还被木兰训斥,神情有些恹恹的。 木兰心软,放柔了声音道:“你还小,又一直在内宅长大,有许多的事情你不知道,等你以后经历的多了,可能就有些理解马大婶了。” 周春眼睛微红,心里有些委屈,“夫人教我,我会知道的。” 到底陪伴自己多年,周春年纪又不大,木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放心。” 木兰没说让她放心什么,周春也没问,但俩人心里都知道。 周春更是放下心来,自从上次惹恼木兰后,她一直隐隐有些担心,虽然知道木兰不会将她卖掉,但她还是害怕,害怕被木兰冷淡,害怕被遗弃,她是奴婢,以为这种担心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但现在,周春却觉得自己不用再惶恐了。 395第395章亲事上 诰封之后,李苏两家正是踏入上层社会的上层阶级中,木兰的要求和拜访也多了起来,以往从不会来往的人家也渐渐开始走动。 李毅已经可以说亲,就是李彬这个年纪也可以留意了,所以木兰打起精神来,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了。 而她在应酬之间,竟然也真交出了朋友。 左志浩的夫人杨氏比木兰稍大两岁,在众人走后却留了下来,拉了木兰进屋,“我见你这段时间见的都是带着姑娘上门的夫人,难道你想给你养子说亲?” 木兰点头,“小毅这个年纪放在外头孩子都有了,但我和李石都不太同意早婚,加上前两年他一心读书科举,也就耽搁了下来,现在年纪大了,我才知道着急。” 杨氏最大的女儿已经十二岁,最近也在说亲,闻言笑道:“可不是,你们也太不着急了,那孩子来你们家的时候都这么大了,我冷眼看着,你们却一点也不着急,那孩子也沉得住气,这么些年,一点也没急。”杨氏想了想道:“那些人家未必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养子,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就是阳阳,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这就是木兰愿意和杨氏交朋友的原因了,俩人都是直来直往的人,而且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让人太过难堪,却又能叫人明白。 木兰微叹,“我哪里不知道,她们来我家做客,不过是因为我是二品的诰命,但我这诰命却是因为江儿和阿文诰封的,李石没有相应的官职,她们自然看不上阳阳他们。我也没想就从他们之间找,李石也说,找个读书人家,儿女皆识文断字,家教人品都好的,只是这样的人又哪里是好找的?我也只好与他们说,万一他们中谁家亲戚有合适的呢?多少亲事都是这样做下的。” “这话不假,”杨氏可惜道:“只可惜我认识的都是武官的家眷,你们也未必看得上,对李毅也没什么助力。” 木兰心中一动,但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念头,正如杨氏所说,李毅没有多少根基,除了家里,就只能寻找岳家这样的外援,女方的人品排第一,那女方的家世就要排第二了。 但如果岳家是武职,对李毅并没有多少好处。 自两晋十国后,文武之职分得很清楚,武将不得干涉文官之事,文官也不得参与武将之谋。 “对了,你们家都晚婚,其中可有什么讲究?”杨氏好奇的问道。 朝廷有律法,女子十四,男子十六,若还不成亲,就得交纳罚款税金,对他们来说不多,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却不少,因此,民间男女多早婚。 但李苏两家的女孩都留够十五,男子更是过了十八才成亲。 木兰当年是仓促成亲,也有十六。 “其实男女都该过了十八才好成亲,女子最早也该在十六,不然发育未全,怀孕生子都有些危险,男子该当过了十八精子才健康强壮,为什么现在孩子多早夭?有的甚至都没来得及生下来,就是因为做父母的本来就没长大,如何能留得住孩子?” “第一胎没留住,后头的孩子也就弱了。我们家也不缺那点钱,自然是能多留就多留。” 杨氏皱眉,“那我家妞妞还是留到十六再出嫁吧。”她也掉过两个孩子,那种感觉真的痛不欲生,而且那两次之后怀孩子都很困难,保胎也很幸苦。 “也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规定那么早就结亲。” “前些年战事不断,现在北边战事又起,人口少了不少,朝廷为了尽快恢复人气自然要规定早婚。”又道:“但其实将年龄定后一点,人数的增长未必就少,毕竟会少许多夭亡的孩子,而人成亲晚,寿命增加,老年的态势也会变慢。算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干涉的。” 木兰送杨氏出去,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帮我留意一下,现在也不着急定下来,小毅明年要参加秋闱,能在春天的时候定下最好,到时过了秋闱就可以成亲,不管他能不能考中,这都是一门喜事。” “李毅年纪还小,你急什么?多少人在他这个年纪还在考童生呢,不过你们家的孩子都会读书,说不定他又少年成才也不一定。” 木兰只是一笑,李石早和她说过,李毅基础太差,这次秋闱十有八九不中,但李毅从童生到秀才,几乎没有什么障碍,难免有些自满。 李石就想这次让李毅沉静一下,所以才没拦着他去参加乡试。 木兰送杨氏离开,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从外头回来的李毅。 李毅看到母亲,忙疾走几步上前,“娘。” 木兰点头,“今天去参加的诗会怎么样?” 李毅眼睛晶亮,“受益良多,诗一直是我的短处,若能更进一步,秋闱上的诗题我就更有把握了。” “这些作诗的事我可不懂,不过你可以和你爹爹说说,对了,我在给你说亲,你和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李毅脸色顿时通红,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游移起来。 木兰一愣,继而笑道:“难道我们家小毅已经有心上人了?”心里却有些惴惴,可千万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李毅脸红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就想摇头,只是想起父亲说的,男子要有担当的话,顿时停下动作,有些忐忑的看来母亲一眼,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木兰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伸手拉了李毅回屋,让周春下去了,这才仔细的问道:“你和娘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李毅犹豫了一会儿,反而问道:“娘,你说门第很重要吗?” 这是看上了高门大户的姑娘? 木兰的心沉了一分,思考了片刻,道:“那要看怎么看了,各人心境不一样,自然也就不一样了。比方说,若是男子心胸宽广,外人说什么全然不在意,一心一意对着妻子,女方那边也不心生怨气,岳家也不说刻薄的话,自然是和和睦睦,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人依然脱不掉七情六欲,外人的议论和猜忌会使他心浮气躁。若是岳家再轻看他一分,夫妻再多的情分也会变薄。” 李毅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岳家会看轻他。 木兰看着他眼里的迷茫,微叹一声,摸着他的脑袋道:“结亲为何要讲究门当户对?门当则生活知识层面大致相同,你们才有共同语言,户对则是两家情况相当,关键时刻能互相帮助,不会发生一家看不起另一家的情况。” “可是娘,我们经历差不多,生活习惯也的确差不多,至于知识,她也识文断字,这些年也没断过看书,至于户对,爹和娘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又怎会因为这个嫌弃她?”李毅目光炯炯的看着木兰。 木兰眨眨眼,似乎有点不对,歪着头问李毅,“你看上了谁?” 李毅刚恢复的脸又通红起来,跪在木兰跟前,结巴了半响,才闭着眼睛,好似豁出去一样,“我,我喜欢婷婷。” “你说你喜欢谁?”木兰表面柔声,实则呆呆的问道。 “婷,婷婷,”李毅坚持的看着木兰,“娘,我喜欢她。” 木兰脑海中就闪过婷婷坚毅倔强的脸,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将心提起来。 李毅抓住木兰的手,带着些恳求的看着木兰,“娘亲,若真论身份,是我配不上婷婷,她亲生父亲好歹还是官身,祖父更是五品通判,我家却不过是连饭都吃不上的农民,我从六岁起就做乞丐,若不是碰上爹娘,我长大后最多也是一个大乞丐或是流民……娘!” 李毅不由抓紧了木兰的手,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木兰张了张嘴,最后道:“这事我得问过你父亲,不过婷婷的确是个好孩子。” 虽然有他们的帮助,但他们能在村里站稳脚跟,将日子经营得这样好离不开婷婷的能干。 那的确是一个很能干的孩子,也是一个很硬气的孩子。 木兰本身也是一个硬气的人,但婷婷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石也曾经担心过她过刚易折。 对于这样刚性的人,李石和木兰更多的是欣赏,然后就是想办法保全这样的人。 很多人都觉得木兰不该与苏家犟着,既然苏定认她这个妹妹,现在她的生活也越过越好,那她只要对周氏,对苏家低一下头,再讨好一番,久而久之,她自然可以重归苏家。 但木兰偏偏除了苏定谁也不理,人们谅解之下,难免觉得她太过刚性。 但只有李石和家里的人知道,木兰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宁折不弯,因为如果涉及到家人,有必要,木兰会向他们低头的。 在木兰看来,尊严果然重要,但在家人的性命面前,尊严就显得不堪一击了。 这也是李石和李江苏文等心疼木兰的原因,因为就是他们也不敢保证会为了家人放弃尊严。 木兰在这一点上体会尤深,她毕竟是成人,对苏家也没什么感情,所以可以说断就断。 但婷婷不一样,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在未被拐卖之前更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一朝遭受巨变,家人却不愿再接纳她,她也断的干脆,这样的倔强和傲气是木兰远远不及的。 396第396章亲事中 就算当朝对女子比先朝更宽容,风气也更开放一些,但对女子的束缚依然不少。 被人贩子拐卖,婷婷和几个孩子明明是受害者,被千方百计的救出来后却不能为家人所容纳,倒像她们才是害人的人似的。 婷婷最开始的绝望木兰是看在眼里的,可以说当时木兰拿定主意留下那些孩子,婷婷占了很大的一个比重。 这些年,婷婷抚育幼弟幼妹,操持家务,木兰很是佩服。 虽然李石总说婷婷比不上她,但那是因为她有成人的思想,前世,她九岁,十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她还是一个小学生和初中生,正因为同学们嘲笑她没有父母而大哭。 方家对婷婷毕竟不像苏家对她一样完全放得下,虽然木兰从不刻意打听,但也知道这些年方家陆续来过几次,暗地里和婷婷接触过,似乎想要帮助她。 但婷婷都拒绝了,甚至连人都不肯见。 木兰知道这孩子一定伤透了心,但也因为婷婷的刚强和倔强心惊。 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时代,日子会很难过。 木兰没想到,李毅的心上人会是婷婷。 木兰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发觉其中的蛛丝马迹,两个孩子碰面的时候李毅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啊。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没成亲前李石可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她从山里出来,李石一定会检查确定她没受伤,她脸上一旦有疲色,李石就会强按着她休息,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李石的目光大半就会随着她走,木兰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很甜蜜,但她现在仔细回想,还真想不出李毅什么时候表现过喜欢婷婷。 李石一回来,木兰就把人拉回房间里去了。 李石挑眉,“娘子什么时候这么急了?” 木兰红着脸踹了他一脚,“胡说些什么呢?我是有事与你说。”将李毅的事说了,末了有些担忧的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明不明白喜欢的含义。” “你是在担心什么?”李石问木兰,“是担心小毅分不清喜欢与爱,担心他日后多情上了过刚的婷婷,还是担心婷婷的性子会让小毅心生厌恶,最后两人不好收场?” 这两种假设都是一种结局。 木兰脸色微黯。 “你大可以去问明白小毅,他年纪不小了,又从小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就是在你眼里还是个孩子,他和婷婷要比你想象的明白得多。现在你应该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两个,第一,婷婷是否愿意这门亲事,第二,你是否同意这门亲事。” 木兰沉思起来。 木兰:“那你同意这门亲事吗?” 李石:“我听你的。” 木兰:“……” 最后,木兰还是问了李毅,李毅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是一心一意对婷婷的,而对于婷婷的性格,他很了解,甚至很赞同婷婷的做法。 他和李彬都是父母双亡之后沦为乞丐的,他的父母将最后一口吃的让给他,为了他拼命从别人嘴里抢来东西,甚至在快要死的时候还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把他包好…… 他的爹娘是在他怀里僵硬的。 而李彬的父母也是将最后一口吃的送到他嘴里,最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僵硬的。 所以他很不能理解,竟然会有父母放弃自己的儿女,而且还是因为那种可笑的理由。 所以,他觉得婷婷比他和李彬还要可怜。 在被李石和木兰收为义子后,李毅的这种想法更坚定了。 所以就算方家后来又偷偷找上门,他也觉得方家不值得原谅。 何况,方家找上来也并不是要认回婷婷,而是为了给婷婷一些钱,支援一下她。 这件事,李毅知道的要比木兰还要清楚。 她是亲眼看到婷婷在得知方家找上门来的那种惊喜转变为获知真相的那种哀痛,也因此,他更加的心疼婷婷。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有心无意的注意起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小女孩。 婷婷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无意识的挪动了一下,继而想到了什么,担心的看了一眼屏风外面。 然后又低下头去。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过这门亲事还得问过婷婷的意思,这段时间你还是认真备考吧。” “那,父亲和母亲也同意了吗?” 木兰静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得先问过婷婷的意思,你先去读书吧。” 等李毅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木兰才拐进屏风,“你都听到了?” 婷婷微微点头。 “那你怎么想?” 婷婷一时拿不定木兰的意思,抬头看她。 木兰就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若你愿意,”木兰斟酌的道:“我和他父亲自然不会反对,你若不愿意,那我……” “我愿意!”婷婷截断木兰的话,坚定的看着木兰,“李婶婶,我愿意。” 木兰:“……” 婷婷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急了,脸红了起来。 “那你家里的事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婷婷背后的一家子是个麻烦,除了她,还有十一个孩子,最小的也不过才九岁。 木兰虽然一直提供他们的粮食,但其他的事情却要他们自己做。 婷婷虽然有些担心,却很自信,“二妹和三妹能照顾得好,而且,李婶婶,我虽然出嫁了,但也能帮助娘家。” 当着未来婆婆的面说以后要帮扶娘家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木兰也不反感。 “你愿意就好,”木兰觉得这是她负责的几门亲事里最简单快捷的了,“那我们找个好日子,婶婶带着媒婆上门提亲,还有核对八字,小定……到时候我请马家大婶帮你。” 木兰毕竟是男方这边,总是出入他们那边也不好,只有让马家大婶帮忙了。 婷婷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一直绷着脸,也绷直了背脊,但一直在担心,即使木兰应承了婚事,她还是没能放松。 家里没个长辈,她实在不懂其中的礼仪规矩。 木兰让周春送婷婷出去,自己打开箱笼想着拿什么东西做小定礼。 周春欢快的回来,“夫人,我们府上又要有喜事了。” 木兰就回头看周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你要是肯出嫁,我们家里的喜事肯定又多一桩。” 周春吐吐舌头,“我才不要成亲呢,成亲了还要伺候男人,生了孩子还有伺候孩子,我一个人多自在啊,以后老了夫人也不舍得把我丢出去不是?” 木兰继续低头找东西,只当没听到周春的话。 这姑娘今年已经二十了,却一点想要成亲的意思也没有。 周大福夫妇急的头发都白了,她已经看到周大福家的跑过来好几次了,每一次从周春屋里出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木兰早说过她们几人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现在也不好反口给周春指定婚事,所以现在只能看周大福夫妇和周春各自的本事了。 不过以木兰对周春的了解,想要这妮子嫁人,很难。 若不能找到心意相通,且一心一意对自己的,那嫁人还真不如自己一个人过。 木兰甩掉念头,从箱笼里找出一柄玉如意,“你看这个如何?” “太贵重了,可以拿来做大定礼,小定礼还是再轻一些吧。” 木兰再找。 周春在一旁提意见,“我看婷婷姑娘身上的饰品很少,夫人不如送两套头面过去?” “好主意。” 木兰挑出了两套头面,放进盒子里收好,“明天让向全跑一趟,把官媒请来,我们早点讲婚事定下,也让小毅安心去应试。” “老爷那里不再问了?” 木兰摇头,“他说了听我的,他不会反对的。” 李石的确不反对,只是出主意,“你再收拾一些东西,找个时间送过去,那些孩子虽然不缺吃的,但生活也并不富裕,既然小毅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也不好叫她太过寒酸的嫁过来,她毕竟是长媳。” “从穿的到用的,这里头可不少东西,婷婷那孩子要强,只怕我们送过去了她要多想的。” “那就多送一些,每个孩子都有,她会明白你的苦心,若是她不领情,那小毅也不过是看错了人。” 李石虽然敬佩要强自尊之人,但这其中也要有度,过分的好强和自尊,那就是病态,再好的东西都是过犹不及。 而这样的人有时候更可怕,李石不会接纳这样的儿媳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给大家惹来祸端。 她这里正好有孩子们用的东西,就给收拾了一小车,给庄子里的孩子们送去了。 而理由也是现成的,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这是她送给他们的年货之一。 车子才在门口停下,孩子们已经跑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李婶婶,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年货来了。”木兰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笑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你们哥哥姐姐呢?” “姐姐们在做绣活,要赚了钱给我们买肉吃。” “还要给四哥他们买书。” “四哥他们读书去了。” “李婶婶给我们送了什么?”已经有孩子伸出了脖子看。 但也有孩子很不好意思,“李婶婶,您不用给我们送东西了,先前庄头爷爷才给我们送粮食和布匹来,我们的地也收了一些,卖了就能买年货了。” 397第397章亲事下 木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是李婶婶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回头你们就分了,你们的大姐姐呢?” “大姐在后头菜园子里呢,我去叫。” 婷婷只匆忙擦了一下手就赶过来,木兰已经在大厅里坐下了。 二妹三妹也从后院出来,皆有些复杂的看着木兰,“李婶婶。” 木兰点头,“我有些话要和婷婷说,你们先去帮着把东西搬进来吧。” 三妹踌躇,二妹就直接拉了她出去。 一出门,三妹就甩开二妹的手,“你做什么拉我出来?” “大姐过了年就十六了,难道你想让她留在家里一辈子给我们这几个小的做牛做马?” 三妹脸色很难看,张了张嘴,艰涩的道:“可我怕……” “怕什么?”二妹坚毅的道:“就算她出嫁了,那也是我们的大姐,何况,她还是嫁到李婶婶家里去,我们应该庆幸才是。” 三妹看到几个妹妹兴高采烈的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回来,一颗心渐渐放下,是啊,大姐是嫁到李婶婶家的。 总比嫁给一个陌生人要好。 李婶婶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拦着大姐回娘家,而别的人家就不一样了。 他们这样的娘家,只怕是恨不得大姐与他们断绝关系吧?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三妹一想开,也露出了笑容,“是我想左了。我们一起去搬东西吧。” 屋里,木兰单独给了婷婷一个盒子,“这些东西你收着,算婶婶提前给你的添妆。” 婷婷红着脸接过。 “明天我就去找马大婶,后天媒婆就会来,那天你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吗?” “木兰?你怎么来了?快里面来。”马大婶开门一见是木兰就吓了一跳,赶紧把人往里请。 屋里的马大叔听到动静,也忙跳下炕垫了鞋子就跑出来,“木兰来了,快,快里面坐,这大冷的天,你看,家里也没什么准备。” 木兰笑道:“大叔别忙,我是有事求大婶呢。”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你大婶能办的肯定给你办了,这大冷的天随便叫人来通知一声就行了,你看你还亲自过来。” 马大婶引了木兰去屋里,木兰知道他们有些不自在,就开门见山的将来意说了。 马大婶惊讶,“小毅要和婷婷做亲呀?” 木兰点头,“婷婷那边也没个长辈操持,所以我就想请马大婶帮帮忙。” 马大婶只是一惊,然后就满口答应,“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 木兰这才放心,将带来的礼物留下。 外面已经飘飘扬扬下起了雪,“木兰不如等雪停了再回去?” 木兰却生起了漫步回去的心思,“不用了,大婶给我一把伞吧。” “那你路上可得小心些。” “婶子就放心吧。”木兰接了伞就走。 马大叔见马大婶还站在大门口前不动弹,就道:“行了,你也忒担心了,以前的雪那么大,木兰在林子里都能健步如飞,这样的小雪,路又平坦,还是在村里,你瞎担心什么?” 已经出门的木兰就慢慢的往回走,站在稍高一点的坡上,往府城的方向看,这时候李石应该还在医馆门前义诊吧。 这雪不大不小,但他肯定也不敢让病人在门外等候,也不知道医馆能不能容纳那么多人。 大冬天的,不仅生病的人多,以前生病一直没时间来治疗的人也都会选择冬季的时候来府城义诊。 虽然德胜医馆已经在其他的地方开了分店,但只要离府城不是特别远的,还是会选择来府城看诊,是因为有李石在吧? 他今天一定又会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看来要提前准备好热袋热汤,他一回来就能喝口热汤缓缓,热袋正好可以拿来暖手…… 木兰胡思乱想的过了桥。 周春看着呆呆的站在桥上的夫人,忙着急的喊了两声,“夫人,夫人!” 木兰回过神来,看着着急看着她的周春,笑问:“你怎么来了?” 周春仔细留意木兰的神色,回道:“天上下雪了,我估摸着夫人也快要回来了,就给夫人送伞来了,夫人,您刚在想什么呢?”怎么像整个人都飘起来一样?吓了我一大跳。最后两句话周春没敢说出口。 木兰却突然有股冲动,“我们去城里看看老爷吧。” 说干就干,木兰拉着周春的手就走,“我们现在就去。” 周春张口结舌,跌跌撞撞的跟着木兰的脚步,“夫人,夫人,我们回去坐马车……” “坐什么马车?当年我们家别说马了,连骡子都养不起,进城出城靠的都是两条腿,每次我在山里收了猎物,都是背着背篓就往城里跑,从这儿到摊子上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你不是总说我力气大?我的力气就是这么练来的,现在我们两手空空,还用特意回去坐马车?赶紧跟上吧,我们得快点去,正好可以和李石一起回来,说不定还能帮一些小忙呢。” 周春脚下打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木兰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周春,“你也太弱了些,来,我扶着你。” 周春欲哭无泪,看着木兰手里扶着她也能快速的在雪地里行走,只好破罐子破摔的让木兰扶着她。 过了城门则好多了,至少以往的雪都被清理到道路两旁,新下的雪还不是太厚,所以周春也不用木兰扶着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周春总算是气喘吁吁的到了德胜医馆门前,而木兰却还闲适的站立在周春身边,正微笑的抬头看向德胜医馆的大门,若不是鞋尖的一点雪渍,没人会想到木兰才一路从雪里走来。 周春看了木兰的形象,再低头看自己已经脏污湿透的鞋子和已经变黑的裙角,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弱了。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德胜医馆的大门紧紧的管着,木兰一推就开了,里面是与外面的清冷完全不同的温暖及热闹。 木兰将周春拽进来,将门紧紧地关上。 低头忙碌的药童头也不抬,喊道:“看病的去排队,抓药的到药柜前排队。” 德胜医馆里烧着炭,比外头暖和一些,但病人们依然挤在一起,因为等候在外头的人都给放了进来,德胜医馆就挤满了人,以木兰的耳力及视力判断,只怕后院也堆了人。 周春看见这么多人,忙打起精神来护着木兰到后面去。 众人看见一群寒酸的病人里突然冒出两个衣着不错的女子,俱都好奇的看着,有好几个甚至眼里冒着精光,下意识的寄过来,眼里发出奇异的光。 木兰感觉到恶意,眉头一皱,眼如寒星的看向四周,与木兰视线对上的人就觉得浑身一寒,不由的低下头去,那几个有所异动的人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木兰冷哼一声,小声的和前面的人借道,不一会儿就带着周春到前头去了。 范飞抱着一箱药材出来,打眼就看到木兰,吓了一跳,忙将药材放到柜台上,“这是黄芪,赶紧收好。”说完就挤开前头的人到木兰跟前,“夫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过来看看,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范飞无奈,“没办法,也就这时候他们才舍得出来看病,往常都想办法打零工挣钱。” 木兰皱眉,“就算我们可以推迟收工的时间,可晚上他们住在哪儿?” “您放心好了,他们既然选择这时候来看病,自然都是安排好了,不然治好了病又冻死饿死反而不划算了。” 范飞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 若是李石木兰心软收留他们还好,就算不收留他们,他们也会找出地方来睡觉,并保住性命。 “李石呢?” “老爷在后头给病人看病呢,来了一位老人,病得很严重。” 木兰随范飞去了后院,后院的廊下也聚了不少的病人,他们虽然没有被雪直接淋到,却挡不住寒风呼呼的吹。 木兰见他们身体多强壮,至少比前头屋里的老弱病残好多了。 范飞解释道:“这是陪病人来的。” 木兰抬头看了一眼天幕,见天昏沉沉的,别说今晚,就是明天只怕雪也不会停。 “前面屋子太小了,今天已经晚了还好,明天肯定呆不住那么多的病人。” “那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范飞很无奈,“夫人,能想到的法子我们都想了,甚至已经和其他几家医馆说好了,他们愿意接收一部分的人。”顿了顿,又道:“府城其他几家医馆都有了些怨气,好几次我们医馆都将病人塞给了他们,他们也被迫与我们一起做起了义诊。” 不是所有人都会拒绝他们,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花钱做这样的好事,就算是用好名声也不行。 说到底他们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普济众生,而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 一次两次他们也愿意为了博得好名声而伸出援手,但次数多了难免厌烦,而像德胜医馆数十年如一日的坐着善事的更是没有。 木兰沉思了一下,指着后院的空院子道:“派人回去拉一车的木头架子来,我叫人去买布,将这天井围起来,回头你再叫人在头顶点上灯笼,至少能多容纳一下病人。” 范飞吞咽口水,“这,这得费多少钱啊?” “不费多少钱,木头架子是家里现成的,原是打算用来搭大棚的,至于布料,”木兰沉吟道:“我来解决,人手就要这些陪同病人来的青壮,不够的去街上找,肯定有做苦力的,工钱按双倍给他们算,今天最好就搭起来。” 398第398章打击 范飞不得不承认木兰的这个法子很好,若是不算其中花费的钱的话。 工钱且不说了,虽然要出双倍的钱,但这时候人工便宜,就算是双倍也没有多少。 如木兰所说,木头架子也不算,那些都是盖大棚需要的,大不了过了这场雪再拆下来还能用。 但布料呢? 这个天井可不小,要将这天井盖起来,这得多少布啊?这可是不小的成本。 范飞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医馆明明赚的钱不少,老爷还总是觉得钱不够用,让他尽量能省就省,然后将省下来的钱开心的医馆,继续赚钱…… 想到不久前才送到北边的价值四万两的棉衣棉裤,范飞在心里为老爷点了一根蜡,有这样烧钱的夫人,老爷也太可怜了。 就算是用上最结实最便宜的粗布,要将整个天井围起来,那也要花费将近百两的银子,算上人工费,超出百两妥妥的。 不要觉得百两银子很少,对木兰来说,一百两银子可以做许多的事情。 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七十八石粮食,而一石粮食够十人度过二十天的冬季,而在关键时候,可以救下七百八十人,让他们能活过这个冬天。 木兰摇头,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算。 这些粗布只要保存得好,以后还能继续用。 木兰没来得及看李石一眼,转身就去附近的布庄里买布。 等木兰再回来的时候,李石已经坐在房中等她,见妻子进来,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拉过她的手,“大冷的天,你就往外跑,不是和你说过要注意保暖吗?” “我想你。” 李石:“……” 李石握着木兰的手紧了又紧,耳朵尖都红了,眼睛亮起一道光,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不对,可他还是忍不住翘起嘴巴。 木兰见了,就反身抱住她的腰,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李石抱住木兰,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木兰微微摇头,推开李石,道:“我已经和马大婶说好了,明天官媒过来就过去提亲,小毅的新房也要开始准备了。”木兰道,“东宅和西宅既然已经决定留给江儿和阿文,那就不能再动,我的意思,就让他们小两口以后住在江儿原先住的院子里,小彬依然住在前头,再过两年,阳阳也要搬出去和小彬一块儿住。” 李石见妻子避而不答,也没有追问,只是变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边答道:“不是另外买了两块地?那地方够大,暂且先留着,等孩子们大了再迁出去,不怕没地方安置。” 李石没说的是,早在给李江和苏文建房子的时候,李石就想到要买何家及孙家的宅基地,这样,他们一家子就串在了一起,只要他给何家和孙家另外建好房子,又给出补偿就好。 何家还好说,这些年和木兰的关系不错,但孙家不一样。 这些年,孙家一直仇视他们,木兰也讨厌他们,所以即使孙家也很困难,木兰也从未对他们施过援手。 不管是李石还是木兰,都无法忘记当年方氏被赵猎户救出来时的模样。 也因此,他选择在孙家的西边买了一块地,再更西的一个山凹里又买了一块地…… 夫妻两个头依着头在屋里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范飞过来请示,“老爷,所有的病人都打发走了。” “那就让大夫和伙计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儿大家都累了,明日还要一早来医馆呢。” 范飞就站在门外,也没想过推门进来,应了一声,又道:“天井的棚子已经搭了一半了,老爷和夫人不如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盯着。” 李石“嗯”了一声。 木兰则道:“今儿晚了,我让人去买了大馒头和一些菜,等一会送来,你让他们吃饱了再干活,让周冬去集市上买一些羊骨回来炖汤,让每个人都喝上,至少能暖暖身子。” 范飞就替所有人谢过木兰。 李石牵着木兰的手出来,见范飞眉梢都是白霜,就道:“忙完了这两天,你就休息三天吧,剩下的事我来做。” “多谢老爷。”范飞眉梢间带了些喜意。 木兰则是最近跑亲事,见了谁都会往婚事上想,此时见到范飞,就想起了范飞的终身大事。 因此停下脚步问道:“范飞,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范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木兰说的是什么,忙红着脸摇头,“夫人,我,我现在还不想成亲。”说着,有些忐忑的看着木兰。 木兰点头,“那就算了,以后你要是想成亲却找不着结婚的对象了可以来找我,说不定我能为你做一门亲事。” 木兰豪爽,范飞也不好拖沓,点头应下了。 一上马车,李石就点着木兰的鼻子道:“真是说亲说出兴致来了?” “可不是?这次小毅的婚事有些急了,我决定等小毅成亲后就开始为小彬说亲了,咱们慢慢来,我就不信还会像现在这样急。” “等小毅成亲,我打算送他去京城念书。” 木兰心中有了猜测,“国子监?” 李石点头,“大哥给的名额,本来是要留给族里的,但小毅这几年有些骄傲了,也该让他到大地方去磨练一番。” “你就这么确定他考不上?” “除非他运气逆天的好。” 李毅很聪明,李石不能否认,他的聪明虽然不及苏文,却和李江不相上下,而勤奋更超李江。 但他的局限也很明显,他的基础太差,而眼界也不够高。 苏文五岁就开始跟着苏大壮识字,六岁正式读书,而李江更早,才三岁的时候就被他的父亲押着读书,他的基础比苏文还要好。 他们又一直被他和木兰教导,有他在,大方向从不出错,有木兰在,又时有奇见,所以李江和苏文才能这样优秀。 但李毅是十二岁后才开始正式接受教育的,就算先前识一些字,基础也不好。 他能在短短的六年间走到这一步,可以说靠的并不完全是自己的能力,其中,李家和李石的作用很重要。 童生试的时候,考的主要是记诵,李毅记忆力不错,又有李石找来的历年童生试试卷及划出来的各种重点,李毅只重点记诵那些,想要拿下童生试自然不是问题。 而府试,和童生试差不多,李毅考了两年,头一次有了经验,第二次自然也过了。 其实李毅府试的成绩并不是非常好,只能算是中上,但就是这样,也足够才读书六年的李毅骄傲了。 李石有心叫他多读几年书,再出去游历一番,等到三届后再参考,而三届后就是六年,李毅急着出人头地,自然不愿意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李石见状,立刻就调整了方案,决定叫李毅碰壁一下,也好叫他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可以说,李石压根就没觉得李毅这次能考中,他甚至有预感,这孩子这次跌的跟头不轻。 木兰有些担心,“若真如你所说,我就怕这孩子移了性情。” “你放心好了,小毅虽然骄傲自满,但他心性坚韧,这点打击他还是承受得住的。”不然,李石也不会采取这个方法了。 木兰顿时放下心来,对于丈夫,她一向信服。 既然已经不用担心李毅被打击,那木兰就一心准备他的婚事了。 官媒上门后,鸣凤村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木兰要了婷婷做儿媳,一时间,鸣凤村热闹起来。 不是没人打过李家的主意。 但李江和苏文官越当越大,李家也越来越富有,那点小心思自然也收了起来,即使李毅和李彬只是养子,鸣凤村的大媳妇小姑娘们也打过他们的主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木兰竟然连是孤儿的婷婷都能接受,那是不是她们(的女儿)也能嫁进李家? 一时间,大家将目光都定在了李彬身上。 没办法,李毅已经定亲,阳阳和天天还太小了。 什么? 你说李江和苏文的儿子? 快别多想了,两人几年才回一趟家,而且跟着父亲在任上,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见过? 也有未雨绸缪,刚好家里有年纪小的孙女的,特意就将那几个孙女聚在一起,哄着她们去找阳阳和天天玩。 感情可以从小培养嘛,青梅竹马,多好听啊。 日久生情后,只要阳阳和天天愿意,以他们对木兰的了解,她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而李石,不是还有木兰吗? 于是,不仅李彬出入总是偶遇许多十岁到十五岁的小姑娘,就是阳阳和天天也被许多小女孩缠着。 阳阳连天天都不耐烦带着玩,更别说带一群小女孩了。 第一次还出于礼貌让她们跟着玩,第二次就干脆丢下人跑了,第三次……第n次后,阳阳终于忍受不住发了脾气,哭着跑回来找木兰,控诉道:“我不喜欢和女孩子玩,我不喜欢。” 木兰忙哄着他,“娘没叫你和女孩子玩啊?” “可我每次只要一出去玩,不管跟谁一块儿,到哪里,她们总是会出现,娘,你快把她们赶走,不然就告诉她们,不要来找我玩。” 木兰有些无奈,“娘不可能去赶她们,外头是公共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去那里玩,你要是不想见着她们,可以把你的小伙伴们请来家里玩,我让人开了园子的门,你们可以在里头玩耍。” 阳阳想了想,同意了。 在家里的园子玩也不错,有花有树,还有各种虫子,关键是他们要是饿了就能马上有吃的…… 399第399章反省 天天本来还高兴有许多的小姐姐小妹妹和他一块玩,却在发现他要在哥哥和小姐妹们做选择时,果断的选择了跟在哥哥屁股后面。 虽然阳阳还是很不喜欢天天跟在身后,但对于天天的选择很满意,就勉为其难的带着他一块儿玩了。 虽然弟弟也很爱哭,但至少会讲卫生,不像那些小女孩,手脚脏兮兮的,一哭起来,眼泪鼻涕都流在一起。 阳阳打了一个寒颤,将脑海中的画面祛除,抬高了下巴对弟弟道:“你要听我的话,我叫你往东,你不准往西;还要给我挣面子,不许哭,不然下次我就再也不带你玩了……” 面对一系列的不公平条约,天天全都高兴的应下了,还屁颠屁颠的跟在高扬着头的阳阳身后离开。 木兰就撑着下巴看着两个孩子离开,失笑的笑笑,然后就有些发愁。 阳阳还是会欺负弟弟,天天性子太腼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受虐体质,不管阳阳怎么欺负他,虽然哭得厉害,转身却又跟在阳阳屁股后面。 以前李江和苏文就没这些毛病,他们那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读书出头,然乎就是吃的和穿的。 就连很小的媛媛和桃子也是一心想要帮衬家里,哪里需要木兰想这些问题? 果然,就算养大了四个孩子,她还是不太会做母亲。 算了,顺其自然吧。 木兰转头就将这些事情都丢下了。 李毅和婷婷的八字才合定,除夕就到了。 这一次,李石出门做客或宴客的时候将李彬也给带在身边了。 木兰出门做客,也会叫李彬陪着一块儿去,或是在家里宴客,也会叫李彬到后院走一趟,别人问起李彬,木兰都会说是自己的次子。 等年节一过,木兰就给俩人下定,而北边的战事也结束了。 朝廷收回了前朝的失地,春天到了,不管是北边的游牧民族,还是他们本国,都要开始播种劳作。 朝廷不能再将战线向前移动,敌军也不可能再往南进一步,战事胶着下来,双方的军队在戒备中过了一个年,然后双方就派出使臣进行和谈,现在边关的战士虽然没往回撤,但也不再有战事,只是戒备在边关。 大家都知道,若没有太大的意外,战事应该可以暂时停止了。 李毅六月份大定,婚期定在了十月,而秋闱在八月,不管他是否考上举人,秋闱之后他都要准备成亲了。 但李毅却很难将心神放在婚事上,除了吃饭和必要的睡觉,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看书做试题上。 这些试题都是李石给他找来的近年来出的试题及松山书院的测试试题。 情况有些不容乐观,但李毅依然自信。 因为这些试题内容他多少都有涉及过,只要多加努力,不说掌握,至少能打出六七分,这就足够了,哪怕就吊在车尾,李毅也很满足。 但八月秋闱一出场,李毅就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说他太过骄傲自满了。 三场考试,除了第一场他勉强答出六分外,其他的两场,他连三分只怕都答不上。 李毅的脚步有些踉跄,脚在台阶上一弯,人就要摔下去,李毅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手臂就突然被人拉住。 李毅睁眼一看,李石正冷眼看着他,脸色有些冷肃。 李毅心“砰砰”的跳起来,有些不敢看扶住他的父亲。 李石冷哼一声,顾忌到身边都是人,又都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扶着李毅上了马车。 木兰在马车里将李毅拉上去,用毛巾给他擦汗,又灌了他一碗热汤,见他神色缓了些,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时你的锻炼也不少,怎么就和你叔叔舅舅差这么多?当年他们从考场里出来时,不说精神奕奕,但脸上也就疲惫些。” 李毅更加的羞愧了。 “行了,回去再说吧。”李石说完,让车夫回去。 李毅低着头跟父亲进书房,羞于抬起头。 “三十少明经,有人五十岁得中进士还觉年轻,你今年不过十九,有什么可羞愧的?” 李毅跪下,眼睛微红,“儿子,儿子不该骄傲自满,不听父亲劝告,让父亲丢脸了。” “为父不觉得丢脸,你读书不过七载,年纪又轻,能参加秋闱就算不错的了,不过你也的确有错,说到底是阅历的问题,等你成亲后你就去京城读书吧,到了那儿,你也可与同学出去游历一番,多长些见识。” 李毅愕然的看着父亲,“京城?” 李石点头,“你大舅舅给了我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京城不比府城,那里我和你叔叔舅舅都说不上话,所以你要谨慎小心些,不要惹祸,但你也不必胆怯,你五爷爷和你大舅舅在京城还能说上些话,若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来,只管出头,有时,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但有时却会万劫不复,端看你如何判断选择。” 说到底,李石不希望李毅去京城闯祸,但也不愿看到他缩手缩脚,男儿立于世就要顶天立地。 李毅顿时纠结了,但他很快就被去京城的兴奋取代。 同时,心里涌上的是满满的感动。 国子监的名额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父亲很显然一早就为他打算好了。 父亲更疼爱阳阳和天天,这点他自然知道,但他一直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 阳阳和天天毕竟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到这个家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父亲母亲能供他读书他已经很满足了,他没想到父亲会为他操劳至此,原先父亲的劝告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李毅眼睛通红,决定以后一定踏实读书,再不如此浮躁。 李毅将自己关在屋里反省。 木兰见他十天都没出来,不免有些担心。 李石则道:“这孩子是在屋里读书呢,你不用管他,等他想过了这一阵自然就好了。” “可他婚期将近,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给他反省?他的喜服还没做好呢。”木兰有些生气。 反省个三两天就好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纠结要想? 李石顿时不敢说话了。 好在李毅还记挂着婷婷,深刻的反省过后就从屋里出来,先去看了一眼未婚妻,告诉她自己没事,顺便将去京城的事也给她说了。 婷婷顿时担忧起来,“要去京城?那,那我岂不是也要去?” 李毅知道她放心不下她家里的弟弟妹妹,就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有母亲在呢,而且我会叫二弟照顾这边的。” 婷婷看着脚尖不说话。 李毅一叹,“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倒把自己的身子想坏了。” 婷婷抬头,“我,我想给四弟换一个私塾……”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李毅沉吟半响,“这也没什么难的,我现在所在的书院还不错,不如就送四弟和八弟去。” 婷婷忙摇头,“八弟年纪还小,不急,就是四弟,他都快十四了,私塾现在教的东西都不够用了,所以我才想着给他换一个地方的。” “你放心,回头我就去找我们的院长说说,四弟的学问我知道,进我们书院还是没问题的。” 婷婷就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毅并没有告诉李石和木兰这件事,父亲说过,他自己可以做好办到的事可以自己解决,不用事事向他禀报。 而他现在也不小了,也的确不用事事依赖父母。 李毅现在的书院在府城属于中上,是当初李石在众多的书院中给他挑出来的。 这个书院的大部分学生家境都一般,学习能力都还不错,关键是勤奋,学习氛围非常的浓烈,考中的比例也属于中上,当时李毅没有其他的优点,就是勤奋,因此李石就给他选了这个书院。 想要进入这个书院有两个途径,第一个自然是考核,大部分学生都是通过这个进去的。 第二个却是用钱买名额。 好的书院每年都会拿出一定的名额买卖,会在这个书院买名额的多是中产之家。 李毅当时进入书院是考进去的,李石给他准备了不少的试题。 所以李毅也给老四准备了不少的试题,若是他考不上,他再出钱给他买一个名额就是了。 一个名额二十两银子,加上头年多一倍的束脩是三十两,他这些年存下来的零花钱比这个数多一些。 李毅才安排好婷婷的四弟进书院的时,他的婚期就到了。 木兰提前给婷婷准备好了嫁妆,叫人在天黑的时候抬到了庄子里。 婷婷看着院子里摆的几个大箱子,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二妹和三妹一人一手的抓住婷婷,保证道:“大姐放心,我们回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婷婷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只是,心中难受得厉害……” 怎么会不难受,即使知道木兰是好意,知道李毅是真心待自己,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的出嫁,连嫁妆都是婆家那边给准备的。 明明她该无忧无虑的长大的,明明作为嫡长女的她会有一份很不错的嫁妆的,明明她的婚事可以不用她如此劳心的…… 可这一切都毁了,毁在了人贩子的手里,也毁在了自己家的规矩里。 其他人的身世没有婷婷的好,大多数都是农家的孩子,她们若是出嫁,最多也就是一匹布,一个箱笼也就打发了,所以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好。 所以她们还不能理解婷婷的心痛。 但和婷婷一样是因为父母抛弃不愿认回的女孩却明白婷婷的心思。 她们的家境都不错,虽然年纪还小,却受到不错的教育,不说前途一片光明,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不见前路,就连嫁妆都是别人准备的。 400第400章婆媳 木兰终于升级成为婆婆了。 才二十八岁的木兰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呆呆的坐了半响,就推了推躺在外侧的李石,“我今天是婆婆了。” 李石心中一阵无奈,然后就是更加的无力,他用被子蒙住头,不语。 木兰推了推李石,“你说我给婷婷的改口礼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再加一些?” 李石“嗯”了一声,被子依然蒙着头。 木兰继续揪着李石的被子,“马大婶说婷婷今天要起早下厨,我记得我们成亲那会儿就没有这个规矩……” 木兰没给人做过儿媳,自然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给别人做婆婆,一切都是马大婶在一旁教她的。 李石在木兰的骚扰下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一把狠狠地抱住妻子,在她的脖子上狠狠的啃了几下,这才放开。 “起来吧,让你儿媳给你磕头。也好早点让你过了做婆婆的瘾。”不然每天都这样,他肯定受不了。 阳阳牵着天天的手过来,见母亲竟然已经穿衣打扮好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上下看着母亲,眼里掩饰不住好奇。 在阳阳的记忆里,母亲经常赖床的,每次都要他来叫才起床,怎么今天起的这么早? 李石喝了一口茶,手指弹了一下阳阳的额头,道:“别乱想,今天要见你大嫂,所以你不用去习武了,我已经和你师傅请假了。” 天天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抱着一块点心吃,闻言高兴的把一块点心塞在阳阳的手里,“哥哥吃,然后陪我玩。” 阳阳接过塞进嘴里,“我带你出去玩,但你不许哭。” 天天挺起胸膛保证一定不哭。 阳阳这才满意。 木兰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去前厅,“等一会看到婷婷姐姐要叫大嫂知道吗?” “为什么?”天天有点不乐意,“叫姐姐不是更好吗?” “真笨,婷婷姐姐已经嫁给大哥了,当然要叫大嫂了。”阳阳很鄙视弟弟的智商。 李石则教育阳阳,“好好说话。” 阳阳吐吐舌头,看到李彬在院门口,就松开父亲的手,跑到他跟前,“二哥,你吃早饭了没有?” 李彬摇头,“今天是大嫂下厨,我要等着吃大嫂做的。”说完吸了吸口水。 阳阳见了眼睛一亮,期待的问:“大嫂做的很好吃?” 李彬狠狠地点头,“大嫂的手艺很不错,虽然比不上春红姐姐,但也很好吃。”沾李毅的福,他也吃过婷婷做的东西。 木兰见李彬馋嘴的样子,叹道:“看来以后给你找媳妇,不找一个厨艺好的,那也得找一个会吃能吃的。” 李彬顿时羞涩的低下头。 看着耳朵尖都红了的少年,木兰顿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李石轻咳一声,让木兰回神,“走吧,小毅他们也应该来了。” 一行人才在前厅坐下,李毅就带着婷婷来了,他走在前面,婷婷落后他一步走进来。 周春端着茶上来,递给婷婷。 婷婷红着脸在李石和木兰跟前跪下,恭敬的将茶奉给俩人。 李石给了一个红包,木兰则是给了一套红宝石首饰,无非是嘱咐她“善行持家,相夫教子”这样的话。 婷婷就去厨房给大家做早餐,无非是一些清淡的小菜和粥品。 家里几个都是肉食动物,但每天早上吃的都很清淡。 一来,这是木兰前世的习惯,二来,李石自学医后就对养生一事很注重,所以李苏两家的早餐一直以清淡为主。 婷婷将碗筷摆好,就要站在木兰身后伺候她用餐。 木兰身子微僵,阳阳和天天也都好奇的看着大嫂,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不坐下吃饭。 木兰忙拉住婷婷的手,道:“我们家没这么多规矩,你快坐下和我们一块儿吃吧。” 婷婷推辞了一番,见木兰脸上有些不自在,就坐在李毅的旁边去了。 李石这才动筷,孩子们这才开动。 木兰留下婷婷说话,将他们都赶了出去,“我们家没这么多的规矩,家里丫头少,春红在厨房,春霞则帮我管着账本,小坠陪着阳阳和天天,周春则照应我这边,现在小毅和你也成亲了,也该有个丫头,正好,小彬也长大了,身边也要放一个小厮,过两天等你收拾好了,就叫人牙子来一趟,你选几个丫头出来,叫周大福家的调教好了,回头你们去京城的时候带上两个。” “至于小厮,我和你公公这边已有了人选。” “这,其实家里的活我都能干,并不用请丫头的。” 木兰的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们家也不差那些钱,能松快一些自然要松快一些,以前家里丫头少,一来我不愿浪费,二来,我也不想让几个孩子养成眼高手低的样子,有些事情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但现在你们成亲了,又要去京城,身边总要有自己使唤的人才方便。这是我和你公公商量好的,你只管选人就是了。” 婷婷这才没有再拒绝。 李毅正在书房里读书,秋闱的名单早在一月前就公布了,他没有榜上有名。 李石托安宣义帮忙查了一下,李毅的成绩离最后一名还差了三百八十六名,可以说想要考中还任重道远。 李石将批改过的卷子抄录一份回来给李毅。 李毅看了心中更加羞愧,也因此,即使是在新婚,他依然没放弃读书。 李毅基础差,以前都是为了考试在读书,因此其他书几乎都没有涉及,这次,李石让他六年后再回来参加乡试,李毅也静下心来,拿了李石罗列出来的书单一本一本细细的看着,倒是受益良多,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总说他见识有限。 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上京城,他想趁着进入国子监前多读一些书,免得进去后被人嘲笑。 李彬抱着一堆书来找李毅,“大哥,这是我在书店买的,都是刚到的新书,你快看看,能不能用,回头你给装到京城去。” 李毅翻了一下,见多是游记、农书及天文,就好笑道:“你怎么想起买这些书?” 李毅还是对历史最感兴趣,对这些书都不太爱看,也从没看过。 李彬呆呆的道:“我见母亲很喜欢这些书,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的。”李彬嘟嘴道:“这可是我花了两个月的零用买的。” 李毅本来还若有所思,听到最后一句,就好笑道:“那可真不错,难得你会将钱省下来买书。”要知道李彬的钱大多是存下来买吃的。 书籍一类的花销都是父亲和母亲出。 李彬嘿嘿一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都看了不少的书吗?” 李毅将书收好,道:“以后你不要给我买书了,这些书在京城也有,并不难找,不过你可以给父亲和母亲带几本,自己也可以买一些医书和膳食有关的书籍。” 李毅想了想,道:“你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一条道,总要努力一些才是,别叫父亲母亲太过失望。” 李彬低头,用脚尖戳着地板,“我学医很努力的,钟先生教的我都努力学了,我只是喜欢吃的而已。” 李毅皱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拿药材做膳食,现在父亲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读书上也该多努力些,明年怎么也要考下童生来。” “父亲是为你着想,身上有功名和没功名相差很大,你若是有了功名,就算以后……以后你跑去做厨子,外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最多说你爱美食,是美食家。可你若是没功名,就算叔叔和舅舅官职再高,我与阳阳他们再出息,你也只是厨子。” “父亲现在压着你读书,不过是想你以后能挺直了脊背生活。” 随着年纪的增长,李毅越发能明白李石对他们的严厉。 谁不想要自由?谁不想照着自己的兴趣爱好来? 可人活在这世上就要受规则的限制,何况,他们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平民。 只有更努力,他们才能更接近自己的幸福和爱好。 李彬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日子过得得过且过,觉得现在有父母疼爱,以后分家所获得的资产也不少,所以少有努力的时候。 但李毅不一样,他不仅明白这个道理,他还有野心。 “本来我想带着你一起去京城的,但父亲说你心性未定,此时去京城不好,所以你要想去京城,就要快些考下功名。” 李彬睁大了眼睛,眨了眨,不解的道:“我没想过要去京城啊,京城哪里有家好?” 李毅语噎,半响才道,“去了京城就可以更加开阔视野,增长见识,而且京城与府城的繁华不同。” “可京城的花销好大,而且那里有春红姐姐的手艺吗?在家里吃春红姐姐做的饭菜不用花钱,去了京城,买一个馒头都要付钱的。” 李毅扭头转身,“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总之你记得明年无论如何要考中童生就是了。” 李彬就垮下肩膀,“今年我差一点就考中了,真的,父亲都帮我看过了,就差一名。” “半名也是差,而且你的目标是秀才。现在我们开始看书吧。” “我,我还要陪阳阳去玩呢。” “阳阳才不叫你陪呢,赶紧坐下和我读书。” 李彬顿时觉得,和钟先生处理药材,背药方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了,至少那是他擅长的。 401第401章京城居 李石将李毅叫进书房,将一个盒子交给他,“这是我和你母亲分给你的产业。” 李毅大惊,“父亲,我,弟弟们还小呢,而且,您与母亲俱在……” “这是我们家的惯例,其实并没有多少,以后等你弟弟们长大了,我与你母亲也没了,家财自然要重新分配,这些东西却是我与你母亲给你的私产,我们家的孩子,凡是成家之后都有一份。” “所以,你与你媳妇也要学会持家生财。”李石将盒子打开让他看,“这是一个田庄和一间铺子,都在扬州城,我已吩咐庄头与管事后天来见你了,这里头还有一些银子,你们去了京城,我与你母亲每年再给你送三百两银子,剩下的花销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李毅低头看里面的足有五百两的银票,眼睛微红,“父亲,这些都太多了,您知道,我一年的花销没这么多的。” 李石就板了脸道:“现在自然没这么多,但到了京城,吃住都从这儿出,你与同窗交际难免也要花销,这些银子现在看得多,但其实真用起来有多少?”李石顿了顿,道:“你若真的擅经营,就将钱存起来,在京城附近买些田地也好,买铺子也罢,若真能盈利,以后手头也宽裕些。” 李石将盒子推给他,“你收下吧,当年你舅舅及叔叔成家的时候就要学持家,以后你几个弟弟再成家,也都是照这个例。” 李毅这才收下。 “这是庄子和铺子最近三年的账本,你拿回去看吧,回头庄头和管事来了,你见见他们。” 李毅手心有些冒汗,虽然这两年他跟着李石也见过不少人了,但他从未管过庶务。 李毅捧着账本回去,拿出一本翻开,顿时有些眼晕。 他虽然也学过算术,但实在不通,此时看着账本头都大了。 婷婷见丈夫面带苦恼的坐在书桌前,就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毅将账本摊在她面前,“这是父亲刚交给我的庄子和铺子的账册,只是我看的头晕,虽然都看懂了,却不通。”上面的文字和数字他都认得,但账本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盘账,盘账,不仅要了解其中的花销盈利和各种比例,还要查探其中是否有隐瞒。 李毅没看过账本,现在也就看个热闹,哪里懂这个? 婷婷接过账本,翻了几页,道:“这个铺子的管事倒是实诚,里面进货的价格并没有多少猫腻,但不知质量如何,回头你还要去铺子里看一下货的质量才好。” 李毅眼睛一亮,拉住婷婷的手,“你看得懂?” 婷婷脸微红,“我帮木兰……母亲盘过账本,而且,我小时候母亲也教过我。”说到最后,婷婷有些怅然。 她是嫡长女,从七岁的时候就被母亲拉在身边一起听她议事,从八岁的时候可以看一些简单的账本,加上这几年操持家庭,对外头的物价很了解,因此看这账本才不觉得困难。 李毅却大喜,一把抱起桌子上的账本塞给妻子,“那这些账本你来看好了,庄子和铺子也交给你管。” 婷婷身子一僵,有些无措,“这,这是父亲交给你的庶务,我可以帮你,但怎么能全都交给我呢?父亲知道了要生气的。” 李毅不在意的道:“这是父亲给我们的产业,我们家的产业也多是母亲在管,父亲不会生气的。” 婷婷一惊,“父亲怎么想给你产业?” “我们家的规矩,成家之后都有一份私产,一来是锻炼自身,二来,我们生活也能宽裕些,三则是可以减少从家里拿的钱。”李毅将刚才的盒子找出来给婷婷,“这是我们去京城一年的花销,你收好来,父亲说,若是有多余的,那就在京城附近买些地或买个铺子什么的经营,我们在京城也方便些。这些你都收着,我对庶务不通。” 婷婷见丈夫如此信任她,心中微暖,同时又有些自惭形秽。 她若是有嫁妆,也能帮衬一些,偏偏她没多少嫁妆。 “你看好账本,回头和我说说,后天庄头和管事就要来了,我与父亲去见他们,到时候我想办法让你也见他们一面,以后咱们房里的庶务就交给你了。” 婷婷一直想帮助丈夫,自然满口应下。 如果说铺子的管事很老实,那么庄子里的庄头则有些狡猾了。 婷婷放下算盘,挑了挑眉,这人倒是有意思,贪的不多,但胜在一个巧上。 婷婷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但她性烈,最容不得这种事,也不知道母亲知不知道这件事。 婷婷看着账册发呆,见丈夫正全副心神放在书本上,压下了心中的戾气。 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去京城了,这庄头既然有所顾忌,那就暂且放过他,等他们在京城站稳脚跟再说。 李毅不想给父母增添麻烦,婷婷自然不会在这关键时候惹出事来。 于是,从扬州赶来的俩人与李毅和婷婷会面很顺利。 今年庄子上已经收成,再要播种得等到来年秋天,今年所产的东西并不算在小夫妻俩的金库中。 好在铺子要到年底才盘账,这下半年的盈利却是属于他们,所以就算初到京城花销大,他们也能很顺利的度过。 李石和木兰给赖五和苏定写了信,交给李毅带去京城。 至于他们要住在哪里,就看他们自己了。 李毅和婷婷更倾向于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在京城书院附近租一个小院子就够了,一个月也就需要二两银子左右,这点钱他们还付得起,关键是自由得很。 但俩人一到京城就被安国公府的人给接进公府了。 赖五直接给他们拨了一个小院子,“既然来了京城,没有叫你们再出去住的理,你们就在家里安心住下,缺什么就找你们叔祖母要,就把这儿当做你们的家一样。” 李毅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想要推辞,赖五就挥手道:“行了,你们就只管住下吧,你父母那里我与他们说,你们若觉得不自在,我叫人开了侧门,你们就从那里进出,也是一样的。” 婷婷就拉了拉李毅的衣角,李毅这才没有再拒绝。 许氏给他们在连通东角门那里收拾出来一个院子,里面分为前后两处,前头是三间正中的大屋,后头是五间大房。 婷婷就收拾了前面给李毅做书房待客用,他们人住在后面,后面有一道小门只通公府的花园,拐过一道假山及水榭就可以到后院的夹道,从那里可以直接去到许氏的正屋。 婷婷暗暗计算过,她每天从这儿去给许氏请安,走路也得要两刻钟左右,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因为婷婷身边只带了两个小丫头,李毅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厮,所以许氏给他们院子里安排了几个婆子丫头。 虽然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婷婷与许氏每天都见面,安国公府又没有其他的女眷,俩人说说话,不久就混熟了。 许氏见婷婷生性耿直刚烈,心中多了两份喜爱,加上当年南下时还有的一份情义及怜惜在,没多久,倒把她当作自己的儿媳来看了。 没了生疏,说话也就没这么多顾忌了,许氏拉着婷婷道:“你婆婆年纪与我差不多,阳阳与旭儿也差不多大,那时候我还和你婆婆说,到时候他们叔侄两个年纪差不多,以后就算做婆婆肯定也是差不多时候,谁知道,我们家旭儿才几岁,她就升级做了婆婆。”许氏笑道:“不过这样也不错,她做了婆婆,我自然成了太婆婆了。来,叫声叔祖母听听。” 婷婷抿嘴一笑,“夫人这话可不能叫母亲听到,不然她要与你理论一番了。我与母亲和叔祖母走出去,谁看得出来我们的辈分?大家都说我是你们的妹妹呢。” 许氏想到她们三人的年龄,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也都是你婆婆害的,当时她多大?小毅多大?就收了他做儿子,当时国公爷也提议说收做弟弟的……” 许氏一顿,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就是你婆婆,当时当母亲当上了瘾,你公公又宠得她没边了,这才多了两个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儿子。” “那是相公和二叔的福气。”婷婷坦然道。 许氏一叹,“可不是福气吗,你婆婆心好,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有福气,可惜了……” 婷婷低头不语。 “对了,你大舅母那边下了帖子,后天我带你出去走动,走动,这都快要过年了,也不能总在家里呆着。” 婷婷踌躇。 许氏就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大舅母在呢,而且,你婆婆是二品诰命,她虽然不在京城,但名头响亮着呢,你只管放开手脚。” 婷婷心就稳定了一些。 在京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艰难,至少她与李毅的日子过得不错。 赖五和许氏因为公婆的关系,对他们多加照顾。安国公府的下人对他们也很尊敬,而在那小院里,因为吃用花销用的是自己的钱,所以也比较自由。 而苏定那边,在他们到京城的第二天就派人来接他们夫妻出去一趟,亲算是认下了。 在京城,有苏定和赖五护着,还真的不会有人为难他们,就算李毅现在只是一个秀才。 回到屋里,婷婷拿出放银子的盒子,想了想,决定趁着过年考察一下京城的市场情况,若是可以,还是租个铺子或买些田地,才到京城不到一个月,她已经看到了庞大的花销。 若是不开支,他们就只能节流,就是这样,家里送来的钱也未必够用。 402第402章进山 京城的地并不好买,而且收获也慢,婷婷就将目光放在铺子上。 京城好一些地段的铺子都很贵,小一些的四五百两银子,大的也有上千两的,而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他们现在都没有能力买,所以他们只能租。 问过李毅的意见,婷婷就开始到京城西市那边看铺子,没过多久就花了八十六两银子租了一个铺子。 这是年租,因为不敢保证生意如何,她只敢租一年。 李毅夫妻这边的生活渐渐上了轨道,而府城的李彬也开始拼命读书。 李石限制了他的吃食,连着零花钱都不给了,什么时候考中秀才,什么时候有额外的点心吃,零花钱也到时候再一并发。 为了吃的,李彬拼了。 阳阳和天天都看着他抿嘴笑。 李彬抿了抿嘴,“哼,你们现在笑话我,到时候有你们头疼的。”以为考试是这么好考的? 阳阳却一点也不担心,父亲说了,只要能考中秀才就可以,母亲也说以后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阳阳看来,考秀才并不多难,二叔和小舅可是说了,他很聪明的。 阳阳转身牵着天天出去玩,“那二哥你好好读书,我们去玩了。” “先生布置的作业你都做了?” 阳阳鄙视他,“早就做好了,也就只有二哥喜欢拖到最后才做。” 李彬一囧,看向天天,“天天,你也有作业,快留下和二哥一块儿做作业。” 天天摇头,抓紧阳阳的手,“我今天的作业做完了,我要和哥哥去玩,二哥你自己做吧。” “可你还有一百二十张大字没写呢。”李彬吓唬他,“到时候你要是交不上大字,先生就不收你了。” 天天一点也不担心,自信满满的道:“我每天写二十张,还有六天就写完了,不会耽误交作业的,连拜年都不耽误呢。” 这个量是木兰给他安排的,先生一共给他布置了二百张大字,本来要一天写十张的。 但木兰怕孩子中间顽皮或有什么意外会中断,所以给他规定每天写二十张。 几个孩子性格完全不同。 阳阳是拿到作业后就集中两三天写完,然后就痛痛快快的玩,除了每天清晨必须读书外,其他时候他就没拿过书了。 而阳阳则会捧着书本和字帖去找父亲母亲,让他们帮他安排,每天写多少,然后照着来。 一大早起床写完以后才爬下椅子去找哥哥玩。 只有李彬,能拖则拖,不管李石和木兰怎么教育,作业总要拖拉到最后几天才火急火燎的写完。 也因此,几个孩子中,李石才会对李彬最严格,木兰才最操心他。 李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俩手牵着手哼着歌蹦出去玩了。 他有些忧伤的回去背书。 童生试主要靠的是死记硬背,只要拿出功夫就能考下。 木兰隐在树后见了,这才转身回去。 “二少爷又偷懒了。”周春吐舌道:“读书的机会多难得,二少爷也太不会珍惜了。” 在周春看来,二少爷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如果他没有读书的能力也就罢了,偏偏他记性不错,读书也挺棒,大少爷不就说过二少爷要比他还聪明吗? 只是可惜,就是不够勤奋。 读一个时辰的书能往外跑五次,次次都是要吃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不喜欢读书,总不能强压着他去考科举当官,但就算再不喜欢,书还是要读的,总不能连字都认不全吧?”而对于李石强求的秀才功名,木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世界对民的剥削太重,有功名和没功名的待遇相差太大。 就算现在难受,她也要逼着孩子们读书考出一个秀才来。 过了二十,若是还没有成就再说吧。 木兰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晚只怕要下雪,你叫人将炕烧热一些。”想到林子里的猎物,木兰有些意动,“这时候进山设伏是最好的。” “老爷要是知道夫人进山肯定生气,您前两天才发汗,这两天才好些呢。”周春劝道:“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野味,您要想吃,叫我爹进城里买一些回来就是了。” “倒不仅仅是想吃,这是一种乐趣。”见周春茫然,木兰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的,那些当官的秋天的时候也去围猎,那些贵公子动不动就骑马跑到林子里去,听说周家的小少爷就是这么摔断腿的。” 木兰顿下脚步,“你说的没错,也许我应该拉着你家老爷一块儿进山去。” 周春眼角撇到站在身后的人,缩了缩脖子。 木兰见周春不应声,就敏感的回过头,看到李石,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 李石拉过木兰的手,将人牵回屋,“医馆的事安排完了,我也休假了,今天就早点回来了,你刚才说要和我一块儿进山?” 木兰正斟酌着怎么把这话揭过去,就听李石道:“今天晚上只怕要下雪,要进山只怕要趁早,现在回去换衣服?” 木兰眼睛一亮,晶晶的看着他,“你要进山?” 李石蹙眉,“不是你要进山吗?” 木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狠狠地点头,“没错,我想进山,你是不是要进山采药?我知道一个地方药材特别多,也许我们应该去那里看看,然后带上几个套子,不一定要挖陷阱,做套子也能套住猎物……” 李石见木兰欢快的叽叽喳喳个不停,嘴角也露出愉悦的笑容,没打断她。 下雪前夕最冷,好在现在是白天,太阳也出来了,总算不是特别的难受,所以木兰活动了一下就只穿了一件棉袄,将毛绒绒的狐狸皮衣给脱了。 李石比她穿的还要少。 别看李石武力值比不上木兰,他的身体要比木兰好得多。 木兰一到冬天就手冷脚冷,都是李石给暖的,就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木兰的脚也是包的好好的,流汗的很少。 李石将木兰上下检查了一边,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靴子,道:“里头再穿上一双毛袜子吧。” 木兰动了动脚,嘟囔道:“已经穿了一双厚厚的了……” 见李石坚持,只好脱下靴子再套了一层毛袜子。 俩人各自背了一个背篓鬼鬼祟祟的绕过阳阳和天天玩耍的地方进山去了。 一到山里,木兰就放开心情,大跨步的向前,“快点,我们得赶在申时之前回来。” 木兰已经很久没进山了,所以也不知道里头现在是什么情形,一路上她小心的看着地上的痕迹,只要发现有大型动物出现的痕迹就绕开。 兜兜转转,就去到了记忆中的地方,这已经快要接近内林了。 李石也来过这里,看到地上几株珍贵的草药,点头道:“几年没来,这草药倒是长了不少,也越发珍贵了。” “没了你祸害,自然长得好。” 李石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妻子,“那倒是这林子里动物的福气了。” 木兰脸一红,好像这林子里的野物真的是她打的比较多。 李石拿出药锄采药,木兰则在周围看了看,见附近有狍子出没的痕迹,心动了一下,到底还是压下了念头。 这里离内林太近,回头还要跑到这里来查看,从这里拖猎物出去可不轻松。 还是在外面一些的地方设伏比较好,再进来取猎物的时候也方便些。 木兰拿出药锄帮李石采药。 李石反而放下手里的活站在木兰身边指点她,“不要伤到根茎,可以在离它三寸的地方开始锄,大蓟可凉血止血,解毒消痈,对尿血,血崩,吐血,肠痈都有效果……” 木兰手一顿,抬头看他,“你不采?” 李石眼里闪过笑意,“我看着你采。” 木兰嘟了一下嘴,想到今天他好歹同意她进山了,也就没计较,老老实实的在他的指点下将附近的几种草药都挖了一些。 “大蓟都是成堆生的,这里既有一大丛,那么附近肯定还有。” 木兰甩了甩手,“都要采吗?” 李石摇头,“这药不难买,而且也要留一些下来,我们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药材。” “既然能买到,那还叫我采这么多……”嘀咕声很低,但李石还是听到了。 他回头去看妻子,妻子就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快走吧,快走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在附近找到过人参,说不定这儿还有人参呢?” 李石好笑,“这儿哪有那么多的野山参?上次是好运,才能找到一株五十年份的……” 李石话没说完,因为木兰已经掀开附近的草丛仔细的寻找。 李石摇摇头,倒也没阻止。 他知道妻子不是想找人参,她更多的是想留在这里,他偶尔也会怀念当年进山采药烘制卖药的岁月,也会想要进山采药的冲动…… 木兰常年进山,几种比较珍贵的药材她都认识,虽然她从没采到过,但她想采的心一直没变。 她一边留意着附近的动静,一边念叨着要找人参。 当看到小坡下的那棵植物时,木兰还揉了揉眼睛,当确定后才惊叫一声,“李石,你快过来看。” 403第403章受伤 李石愕然的看着下面的那株植物,又低头看了一眼妻子,不得不感叹她的好运气。 他小心的滑下坡,又将木兰扶下来,蹲在那株植物前仔细观察,数了数上头的叶子数,“不知是几年份的,但肯定不低于五十年份。” 木兰高兴,“看来我不打猎的时候也可以采药嘛,奇怪,这里我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次,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这就是机缘了,这一带本来还有些灌木遮挡,若不是你钻进来,又正好看到下面,谁会发现下头有一棵人参?何况,认识人参的也没几个。” 李石将附近的草丛扒开,因为怕弄断须,他划开土后直接用手挖。 木兰则在附近搜索,只是可惜,这小坡下面只有这一棵人参,连最普通的药材也没见一棵。 木兰见人参上的枝叶已经有些枯萎,顶端吊着几颗种子,就伸手拿下来,分出一半埋在附近的土里,还有一半则收好。 李石见了笑道:“你打算种在哪里?” “园子里啊,我们家这么大,难道还没种的地方吗?” 李石想到园子里的各种花卉和蔬菜果树,没再说话,只是想象着江儿和阿文回来看到的反应。 其实想想也不错。 李石费了半天功夫将人参挖出来。 木兰看着已经初具人形的人参,咂舌道:“这得上百年了吧?” 李石点头,“拿回去晒好,我们自己收着,以后可以救命。” 收获了这样一个好东西,李石也不再采药,用他的话说,今天从这山林里采的药已经足够了,再多,山林就要生气了。 夫妻两个到外围去设伏,看着地上的痕迹,木兰微微皱眉,“这已经是外围,竟然也有野猪的痕迹,出去后叫村里的人小心些,就算是砍柴禾,也不能往里来了。” 李石点头。 木兰只挖了一个陷阱,剩下的全放的套子,然后就和李石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因为不愿意饶远路,俩人一出来就被阳阳和天天看到了。 阳阳一愣,然后就丢下小伙伴们冲向父母,控诉的看着俩人,“爹,娘,你们进山也不叫我。” 木兰拍了一下他的背,承诺道:“等你满十岁,娘就带你进山。” “不行,明天我也要进山,娘,你明明七岁就进山了,我也有七岁了。” 天天扳着手指算了算,也忙跑上来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李石将小儿子拎起来抱进怀里,好笑道:“你知道是什么就你也要去?”然后低头对着阳阳板脸,“不许无理取闹,你才多大?大冬天的就敢进山,你若想去,等明年秋天我们带你去。” 木兰目瞪口呆看着丈夫,怎么能做下这样的承诺? 阳阳顿时欢呼一声,十岁换成八岁! 李石低声道:“到时候我们只在最外围……” 冬天的动物凶残,而秋天却是狩猎的好季节,只在最外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木兰看了一眼高兴的跳来跳去的阳阳,到时候将向成兄弟带上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阳阳就跑到林子里去了。 跑来报信的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外面道:“木兰婶婶,阳阳跑林子里去了,您快去看看吧,天天也要跑进去,我大哥正抱着他呢。” 木兰脸色一变,起身的时候身子还“晃”了一下。 李石忙扶住她,手微微有些发抖,“我去叫向成兄弟。”说着跑出去,步履间有些慌张。 木兰忙紧跟其后,周春和小坠已经跑到隔壁抱了弓箭出来交给木兰。 “你们快到村里去找人,进山的孩子有几个?” “有,有四个。”孩子被木兰的反应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道。 木兰就控制着面部表情放柔了声音问,“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跑进林子里吗?” “兔子,我们看见了兔子,就追着进去了,我大哥说不能进……” 木兰顿时明白了,咬了咬牙,“好孩子,你哥哥做得对,你快回家去吧,婶婶进去找人。” 木兰小跑着朝阳阳他们进山的地方跑去。 几个孩子及家长站在那里,和阳阳一起进山的几个孩子的家长也听到了消息,正坐在地上哭。 看到木兰跑过来,一骨碌的爬起来就抓住木兰的腿,“木兰,你可得救救我儿子啊,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小子呀。” 木兰脸色难看。 孩子的父亲就上前扯开妻子,“滚,还不快放开木兰让她进山,你要害死咱们的儿子?” 孩子的母亲忙松手,满眼期盼的看着木兰。 木兰冷着脸看向向全,“老爷和向成呢?” 向全脸上带着焦急,“老爷和我弟进山去了……” “那我们快走。阳阳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去追兔子的?” “几个孩子都吓坏了,而且当时离这儿也比较远,他们根本没看清。” “木兰,我们跟你一块儿进去。”几个青壮拿着棍子锄头等过来,他们是最早赶到这里的人,其中就有几个孩子的家长。 还有一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和李石先进山去了。 “走吧,进了山紧紧地跟着我,不要走散了。”木兰脸色难看,跑进去,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就快速的朝一个方向跑去…… 好在几个孩子都不会掩藏痕迹,希望他们不会遇到大型的动物…… 木兰的希望很快落空。 她才跑了不到半刻钟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声和大人的暴喝声。 木兰脸色一变,脚下飞快的朝那个方向而去。 两个孩子摔倒在地上哭喊着,另一个孩子则似乎被吓傻了,瘫坐在地上,阳阳则被李石护在身下,李石…… 看到李石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木兰眼孔一缩。 向成和另一个村民正拿着木棍驱赶三头野猪,但显然不见效,一头野猪趁着村民护着三个孩子的空档,直接跃过直冲躺在地上的李石而去。 木兰目眦尽裂,根本来不及抽箭射击,只能一跃而上,右脚用力的踢向野猪的头,拼尽全力的一腿也不过让野猪的身子歪了一下…… 木兰滚到土里,手已经抽出一支箭,翻身就瞄准野猪的脖子,用力的刺进去…… 隐含着愤怒的一箭,让箭稳稳的插进去,木兰手一扭,就让箭在野猪脖子里一绞。 野猪痛苦非常的叫了两声,蹄子朝木兰的胸口踢去…… 这一下若是踢实了,木兰不死也废了,她就地一滚避开猪蹄,野猪倒在地上,致命的伤口让它不能再爬起来,但它并没有死。 木兰爬了几步,上前试了试李石的鼻息,指尖的温热让木兰差点落下泪来,还活着,还活着…… 阳阳已经吓傻了,愣愣地躺在父亲身下。 木兰此时没有理会他的时间,爬起来抓住弓箭,那边和木兰来的向全及村民们已经迎上去帮向成俩人。 野猪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 木兰却不能让他们离开。 等野猪跑出一段距离,木兰两支箭离弦,直直的****野猪的脖子里…… 村民们忙握着棍子冲上去将补刀将野猪杀死了。 三个孩子的家长则跑到各自孩子的跟前检查他们是否受伤了。 木兰蹲在李石跟前,有些无措。 “夫人,老爷是被野猪踢到了。” “踢到哪儿了?” “胸口。” 木兰脸色很难看,“你快回去把担架拿来,叫周大福去叫钟先生来,我们小心些把他抬回去,尽量不要晃动太大……” 木兰轻轻地叫了李石两声,见他全无反应,心顿时慌起来。 这是第一次,木兰叫他的时候,他没能及时回答她。 木兰愣愣地看着李石发呆。 向全只好自己低声哄着阳阳,他也不敢将阳阳抱出来,现在他被压在李石身下,动了他,难免会动到李石…… 阳阳缓过神来,张嘴就要哭,木兰厉眼看向他,低喝道:“不许哭,更不许动!” 阳阳被母亲吓住,眼里的泪水被逼收回去,愣愣地看着母亲。 木兰对孩子虽然严厉,但更多的是讲道理,这是第一次,木兰对孩子如此冷然。 等担架到来,木兰和向成这才小心的将李石抬上担架。 大家小心且快速的将担架抬出去,向全就一把抱住阳阳跟上。 村里的人都知道李石被野猪伤到了,全都关切的围在李家。 李家的好处,这几年鸣凤村的人可没少享受,李石虽然严厉,但心却很好,谁也不想他出事。 周大福快马加鞭的驾着马车将钟先生请来。 钟先生脸色难看的快步进去,李石已经被放到了床上。 “先生,您快来看看他。”看到钟先生,木兰心里的脆弱显露了一点点。 钟先生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抓住李石的手把脉,片刻,微微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气血还足着呢。”然后才掀开李石的衣服查看。 李石被钟先生一针扎醒,看到木兰红肿的眼睛,就想开口安慰她,结果还没开口就觉得胸口钝痛。 钟先生瞥了他一眼,“你是肋骨断了,好在只一根,不然……”钟先生冷笑两声,转身去给他抓药。 屋里的人也都出去,木兰就趴在李石的床边,抓着他的手忍不住低低地哭起来,好像要将心中的恐慌全都哭出来一样。 404第404章大哭 李石握紧妻子的手,艰难的哄她,“不哭……没……没事……” 木兰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别说话,我一会儿给你包扎。” 李石在屋里看了一圈,木兰忙道:“阳阳没事,其他三个孩子也只是吓着了……”木兰眼睛微红,“只有你受伤了。” 李石却拿起木兰的手,看到上面裂开的口子,血没再流,但翻滚的白肉预示着很痛。 他眉头不由皱起来。 木兰见他想要爬起来,忙阻拦道:“你要吓死我?我们抬你回来的时候都没敢多动你,我伤口上了一些药了,也不出血了,等你包扎好我就叫周春给我包扎。” 木兰倔强的看着李石。 李石无奈,只好躺着等钟先生来救他。 说起来,李石救过不少的人,他自己也生病过,但大多是自己抓一把药回来吃就完了,这是第一次沦落到让人救的地步。 钟先生很快就配了药来,内服有,外敷也不少。 费了半天的劲儿才给李石固定住胸口,周春也端了内服的药来。 钟先生一点也不温柔的灌了他一碗,拍拍手走了。 临走前和木兰道:“你只管放心,死不了,一百天后,他铁定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最关键是能不能休息好,若是在一百天内乱操劳,”钟先生冷笑一声,“他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知道后果。” 李石自然知道,所以就算是再放心不下外头的事,也不得不卧床休息。 李石被折腾了半天,加上受伤,困意来袭,却惦记着木兰手上的伤不肯睡觉。 木兰就让周春给她清洗一下伤口,拿着他配好留在家里的药撒上包好。 “阳阳也太无法无天了,这一次你可不许拦着我,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不成。” 李石想到那时候的惊险,脸色也一黑,点了点头,但想到儿子也受了大惊吓啊,就拉拉木兰的手,示意她可以等儿子缓过来再动手,这时候还是别追究。 木兰点头。 李石这才放心的睡过去。 木兰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起身出去,“阳阳呢?” “在侧屋里跪着呢。”周春小心的看了一眼木兰的神色,“一直都跪着……” 木兰脸上一黑,快走了几步。 阳阳正低着头跪在地上,天天也抽泣着跪坐在他身边,眼睛通红,李彬正急得团团转,试图将阳阳和天天拉起来,“爹娘都受伤了,你们要是跪在这儿生病了,娘还得抽出空来照顾你们,阳阳,你快起来,你跪着,天天就跪着。” 阳阳木然的跪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地上,不语。 木兰本来满肚子的气,看到阳阳这样,气也消了大半,倒是担忧起来,这孩子该不会是吓坏了吧? 李彬看到木兰,激动的起身,“娘,爹爹怎么样了?” 阳阳“嚯”的抬起头,忐忑的看向母亲。 “没事了,你师公给他看过了,现在吃药睡下了。”木兰看向阳阳,板着脸问:“你现在知道错了?” 阳阳的眼泪“哗”的流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木兰和李彬都吓了一跳。 天天看到哥哥哭,也“哇”的大声哭起来。 木兰第一次看到阳阳这样嚎啕大哭,一时也有些无措,忙俯身去抱他。 天天也挤进来,一起抱着木兰的脖子大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都还没动手呢,你哭什么?” 阳阳却完全听不进去,只是抱紧了木兰狠狠地哭了一场,好像要将他心中的恐惧和恐慌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木兰一下抱不住两个孩子,只好坐到了地板上,半抱着他们,轻轻地拍着他们的后辈给他们顺气,眼里有些无奈。 她本来还想把人揍一顿的,可现在看来,孩子自己就吓坏了。 木兰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她最怕的是这件事会在阳阳心里落下阴影,以后胆气难免不足。 李彬看着地上相拥的母子三人,眼里带了些羡慕。 “周春姐姐,我去看看父亲。” “二少爷不如去看看老爷吧,老爷那里只有周冬在,您懂得医术,守在老爷身边更好。” 李彬眼睛一亮,“对,那我去父亲那儿了。” 阳阳和天天哭了老半天才停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木兰让周春送润喉的水来,仔细的喂他们,“喝过水就和母亲去看一下父亲吧。” 阳阳抽抽噎噎的问,“爹爹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只是也断了一根肋骨,得要休息三个月才好呢。” 阳阳羞愧的低下头,几不可闻的道:“对不起。” 木兰摸着他的脑袋,“你去和你爹爹说吧。” 木兰牵着俩人的手去看李石。 李石睡过去且还没醒。 阳阳亲了亲父亲的侧脸,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药味,心中更加难受。 父亲身上虽然一直都有药味,但以前是淡淡的药香,现在却是浓烈的药味,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了,看过父亲我们就回去吃饭洗漱睡觉,等父亲好了再来商量怎么处罚你。” 阳阳虽然有些忐忑,但知道父亲平安后却放松了不少,一放松,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就困倦起来。 他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就窝在木兰怀里睡着了。 天天却早趴在李石的床边睡着了。 木兰无奈,抱起天天,让周春背着阳阳回去了。 “夫人您看,三少爷身上有伤。”周春给阳阳擦拭身体,却发现他腿上和背上都有些淤青。 木兰看了一眼,摸了摸,道:“估计是摔的,你去药房里拿瓶药酒来。” 木兰用被子包好他,看着睡梦中不安的阳阳,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一个晚上,阳阳惊醒了四次,每次都是又哭又闹的醒过来,然后就趴在木兰的怀里哭着睡着,连着天天也做起了噩梦,非要木兰抱着才能睡着。 木兰白天担惊受怕一天,晚上又被两个孩子折腾,第二天差点爬不起来。 阳阳红肿着眼睛,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只要木兰一回头看过来,他就立马低下头去。 木兰看了他的眼睛一会儿,对小坠道:“你去准备一些冷毛巾,给他们两个敷眼睛。”木兰给他们穿衣服,边道:“一会儿别让父亲看到你们红肿的眼睛,知道吗?” 阳阳就外头看向内室,低声问道:“娘你小声些,爹爹要醒了。” 木兰瞥了他一眼,“放心吧,你爹一个时辰前才醒来吃过一次药,不会这么快就醒的。” “哦。”阳阳有些失望的低头。 天天坐在床上,茫然的看着母亲和哥哥,“哥哥,爹爹怎么了?” “爹爹为了救我受伤了。”阳阳的情绪有些低落。 “那爹爹什么时候好?” “三个月后。” 天天嘟嘴,“那我就不能骑着爹爹肩膀去打雪仗了……” “行了,这几天你们谁也不准出去玩,只能在家里呆着。”木兰给他们穿好衣服,就拍了拍他们的屁股,道:“快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去读书。” 阳阳低着头拉天天出去。 木兰进内室去看李石。 李石的脸色红润了一些,至少不像昨天那样苍白。 木兰松了一口气,给他盖好被子,一出来就被周春拉过去念叨换药,“夫人,都说了这些活交给我们,您看,你伤口又出血了。” “阳阳现在不愿意要你们,算了,等这两天他缓过来再说吧。他现在在哪儿?” “二少爷带着在书房念书呢。” “那我睡一会儿回笼觉,你们看着他们一些,今天谁也不准出门。” 周春应下,拉着在侧屋里守候的周冬下去,这整个院子里顿时只剩下夫妻两个了。 木兰疲惫的爬上床,在李石的外侧躺下,看着他的安睡的侧脸,没受伤的左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昨天晚上尽哄着两个做噩梦的孩子了,根本就没睡多久。 木兰觉得自己才睡了一会儿,一只小爪子就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木兰不舒服的蹙眉,不耐的翻了一下身,恍惚中似乎听到李石弟弟的呵斥声…… 李石怎么能呵斥呢?他胸口还疼着呢,可不能说话…… 木兰隐隐约约的想着,然后就突然惊醒过来。 她睡在李石的外侧,不会压着他的伤口罢? 木兰睁开眼睛,一时间还有些迷茫,天天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正努力的从她身上翻下来。 母子俩视线对上,天天眨了眨眼睛,就突然不好意思的埋头进木兰的胸膛,不抬头了。 木兰总算是知道刚才梦里的那个爪子是怎么回事了。 她扭头去看李石。 李石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娘,你睡得好久啊,我们都吃过午饭了。” 阳阳坐在里侧,探头看过来,羞羞道:“娘赖床。”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天天抢着回答,“未时了,我和哥哥都午睡起来了。” 木兰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在李石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 李石不能说话,就含笑的摇了摇她的手,神情在问:昨天晚上很累吧? “两个孩子都在做噩梦,所以有些睡不好。” 李石微微蹙眉,看向低着头的阳阳。 心中微叹,抓着木兰的手就轻轻地一划,示意她先别教训阳阳,等他好过来再说。 木兰虽然很想让他有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教训他的时候,她所能做的更多的是教育和引导。 405第405章找上门来 木兰问阳阳,“昨天你们是谁带头进林子里去的?” 阳阳低头坐在李石身边,小手揪着棉被,低声道:“是我。” 木兰柔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进林子?娘不是说过不许进林子的吗?” “我们在玩雪,林子里突然就跑出来一只小兔子,我们就想抓,但抓了两次还是没抓住,兔子被吓着了,就跑到林子里去了,我就追进去了,阿湛几个就跟着我跑进去了……” 阳阳小心的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父亲,果断认错,“爹,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木兰哼了一声,一眼就知道他只是说说。 也许他是知道错了,但却不会就此不进林子。 但不知为何,木兰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阳阳会因为这件事而惧怕山林,现在看来,这小子的胆子可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才一个晚上就恢复了大半。 但木兰却又转而担心起这孩子胆子太大,以后行事会无所顾忌。 这就是父母了! 木兰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何况李石?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脑海中片刻就闪过好几种磋磨这小子的法子,最后看到无意识揪着被子的一双小爪子,到底还是将脑海中的念头赶出去了。 现在孩子还小,那几个法子明显不适用,还是等他再大一些再说吧。 李石在木兰的手心里划了一下,让她不要生气,此时教训了这小子,以后再要借此教训他就难了,所以还是一并放到他好一些再说吧。 木兰就收敛了怒气,深沉的看了一眼儿子,没打他。 “一会儿你就带着几副药去看看你那三个小伙伴,都是你爹给开的压惊药。” 阳阳却惊疑的看着母亲,“娘,你怎么不打我?” 木兰挑眉看向他。 阳阳顿时低下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就是,我不听话,娘不是应该揍我一顿吗?” 木兰幽幽的道:“等你爹病好了再说吧。” 阳阳这下子担心起来了。 木兰将两个孩子赶出去,对李石道:“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时间久了,这小子只怕把这茬给忘了,到时候再教训他也没多大用处了。” 那就时刻提醒着他,让他担心一阵。 木兰犹豫,“可那小子昨晚上做噩梦那样厉害……” 李石瞥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白,那是因为他没醒过来吓的,现在他醒过来了,又喝他玩了半天,孩子忘性大,只怕没两天就把那场恐惧给忘了。 木兰决定观察过后再做决定。 李石看着木兰,木兰就笑道:“我还不太饿,等一会儿再去吃,你被孩子们闹了一上午,快睡一下吧,钟先生说你不能劳神,要多休息……”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默契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只是彼此一个眼神,双方也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木兰就躺在床上和李石低声说话,院子里突然就喧闹起来。 木兰一骨碌爬起来,李石疑惑的看着木兰。 木兰拍拍他的手,“我也听不到喊的什么,我去看一下。” 李石点头。 木兰穿好衣服就快步往院子里去。 周大福家的带着周春和几个婆子拦着人,“我说孙大婶,这是李家,我们老爷可还病着呢,有什么话前头说去。” “呸,你一个做奴才的,管到我头上来了?我就要找他李石和苏木兰说话,我孙子因为他儿子现在吓着了,他们要不要负责?病了?他一个做大夫的,谁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周大福家的脸沉下来,不骄不躁的道:“孙大婶,我虽是奴婢,但也是我家老爷夫人的奴婢,可不是您的,您是尊贵人,我们自然管不到您头上,不过,这是李家,不是孙家。至于我家老爷的病,昨儿去抬人的都知道我家老爷是真病还是假病,您若是有怀疑,大可以去问村里的乡亲。” 孙大婶抽了抽面皮,直接越过周大福家的扯着嗓子喊道:“苏木兰,你给我出来,我问你,你到底要不要负责我孙子的病……呜呜……” 周大福家的和两个婆子抓住孙大婶,塞了一块布进她的嘴巴,道:“将人拖出去,我们家老爷可受不住累,孙大婶,有什么话还是前头说的好。” 孙大婶剧烈的挣扎起来。 孙大婶的儿子孙三德上来拦人,“你们想干嘛?不过是个奴才,就敢对我们动手了?快来人啊,仗势欺人啊……李家打人……”孙三德看到院子里转出来的人,声音戛然而止,脊背一寒,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木兰看向人群,见村里不少人都围着,却无一人上前为李家说话,心中一冷,再看向孙大婶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孙大婶,我现在出来了,有什么事前头去说吧。”说着越过众人先一步朝前厅去了。 周大福家的直接让两个婆子押着孙大婶去前厅。 夫人既然没有叫她放开,那押着人去总不会出错吧?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李家的热闹啊,好像除了最开始几年,就没人敢闹上李家过了。 木兰坐在上首,见呼啦啦进来这么多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就将视线放在孙大婶身上,“把她放开吧。” 周大福家的就叫人给她松绑。 本来想要下去准备茶点的周春脚步一顿,又回来到木兰的身后站定,小坠眨了眨眼,也不动了。 夫人既然没叫上茶什么的,那她们就不用理会了吧。 夫人也没请他们上门什么的。 孙大婶口里的布一拿下,她就赖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李家欺负人了,我好心上门来,不过问了一句话,你们就把我给绑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呀……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穷人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周春没想到孙大婶这么不要脸,脸都红了——气的。 抬脚就要上前理论,木兰就瞥了她一眼。 周春退回到木兰身后。 孙大婶拍着大腿哭诉,前厅也是乱糟糟的一片,各种议论声都有,木兰也不管,只端茶喝茶,然后就冷眼看着,心中却将今天来的这些人都记在了心里。 孙大婶渐渐哭不下去了,木兰只坐在上面喝茶,连一句话都不回她,这与她设想的不一样,最起码也要像刚才周大福家的对她一样嘛,那样就有的话说了,也可以赖上李家。 孙大婶眼珠子转了转,正想将刚才的事翻出来说,就听木兰问道:“哭完了?也都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 前厅早一片安静,围观的人都略微有些不安,但见村民不少,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继续留了下来。 木兰挺直了腰背看向孙大婶,“你说你孙子是因为阳阳才进的林子,我记得你孙子今年有九岁了吧?而我们家阳阳才七岁。先不说当时的情况如何,你觉得你九岁的孙子进林子是因为阳阳邀请他的?” “我孙子一向乖巧,九岁了,从不进林子,怎么才和阳阳玩一天就跑到林子里去了?木兰,我家孙子现在被吓着了,正发着高烧,你们可不能不管。” 木兰微微皱眉。 周春就低声在木兰耳边道:“夫人,我问过了,她孙子压根是看上了那只兔子,害怕被三少爷他们抓了才跑进林子里的,几个孩子都说是他先跑进去的……她孙子的确被吓着了,听说一直做噩梦,但并没有发烧……她是想讹钱呢。” 这是拿李家当冤大头了? “这件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既然你执意说是阳阳的责任,那我们就请村里的长辈和村长一块儿判决就是了。” 孙大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娘——” 老娘一开口,孙三德就知道要糟,他暗暗跺脚,对木兰道:“木兰,我娘糊涂你别介意,但当时的确是阳阳想抓兔子我儿子才跟着跑进去的。”说着,孙三德苦着脸道:“孩子被吓着了,本来是想送他进城看大夫的,偏偏家里准备过年,把银钱都花光了,我娘也是心疼孙子,这才说了些过激的话的,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木兰心平气和的道:“只是是非对错总要有个判断,你说你儿子是追着我儿子进山的,我了解的却是你儿子是最先跑进去的,阳阳和另外两个孩子才跟着跑进去……既然我们两家各执己见,不如就请当时的几个孩子过来,让村里的长辈和村长判断好了,若真是阳阳逼着你儿子进山,别说是治惊吓病的钱,就是其他的病我也一块儿治了,但若不是阳阳的责任,”木兰看着孙三德的目光有些深寒,“我也不能白叫我儿子担了罪名。” 孙三德脸色一白,他没料到木兰会这么较真。 李石和木兰向来心软,村里也都说他们是大善人,每年帮着村里不少,那些贫困的人家更是家家都受过他们的恩惠。 村里来这儿找李石看病抓药从不要钱,这也是他们能在村里获得如此超然地位的原因。 他真的只是想弄些钱来花而已。 406第406章公正 孙三德心生退意,不想再纠缠,就满脸悲苦的叹气道:“木兰既然这样说,那就是我儿子的错吧。”说着上前拉孙大婶,“算了,娘,我们回去吧,把孩子带到府城医馆里看看。” 木兰脸色更冷,见村民们只袖手围观,交头接耳间不由带了些恶意的猜测。 阳阳是她的儿子,她这么可能允许别人这么污蔑他!? 木兰转头对周大福道:“去请人吧。” 孙三德脸色大变,木兰对他道:“你若怀疑村长和长辈们的公正,大可以到府城里请大人们判决,若是还怀疑,再可以往上一层告,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说完甩袖道:“我家事多,估计想要围观的人也不少,既如此,大家就全到大门口去吧,周春,叫人搬几张凳子到门口。” 这下不仅孙三德变了脸色,就连前来围观的村民也不安起来。 这一次,木兰却没有善解人意的为大家解围。 她被为难的时候又有谁来为她说话了呢? 当时和阳阳在一块玩的孩子这么多,为什么孙三德就敢找上门来? 为什么他就敢颠倒黑白? 是笃定大家不会站出来揭穿吗? 可为什么? 李家给鸣凤村的恩惠可不少,不说其他,仅每年看病抓药的就有多少? 凡是李家库房里现有的药,李石分文不取,不管多晚,村里来人叫,李石都会爬起来去给他们看病…… 如果不是他们一家在村里根基实在浅,他们又何苦这样?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只能一味的相让。 木兰的强势让村里的人不安。 被邀请的几位长辈更不安,范大爷抽了一口旱烟,不虞道:“几个小辈也太贪心了,每年李家和苏家给的资助可不少,木兰看着性子软,但其实最烈性,李相公更不用说,向来是软中带刚的,想要欺负他们,他们是长了几个脑袋?这件事别巴望我帮助,到头来,倒把我们几个老头子的面子里子全给揭光了。” 几人默然。 李石可能不会做这样得罪人的事,但木兰就不一样了,真惹恼了她,那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只怕宁愿搬家也不会留在鸣凤村。 想到这儿,众人心中一凛,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这下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事情是怎样就怎样,也不用偏颇了哪个。” 马大爷点头。 村里和李家苏家关系最好的就是他家,他家的两个小子可都在李家苏文手底下干活,虽然现在只是皂隶,但日子却好过不少。 林大爷起身,“走吧,别叫把人得罪光了再出现。” 老村长叹息一声,起身和几人一块儿过去。 照他说,李家和苏家给的恩惠太多,李相公和木兰又一向与好心示人,这才被人欺负的。 他们家庄子里的那几个孩子,医馆的义诊,每年捐献出去的粮食药材…… 他们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数额,但府城就这么远,别人的议论他们不是听不到,这是觉得他们好心,所以欺负上来的。 这一次,就算木兰不发威,事后李相公也会找回场子的,那一位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仁善,几个老人眼里心里敞亮着呢。 村里不少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拢着手站在李家大门口的空地上,他们是听到风声后来赶过来的。 见老村长和几位长辈过来,忙让出一条道来让他们进去。 何钱氏刚挤到木兰跟前,“木兰,你没事吧?” 看到何钱氏眼里的关切,木兰心情好了些,摇头笑道:“没事。” 何钱氏张张嘴,正要安慰她一些,就见老村长他们过来了,忙让到了一边。 木兰上前行礼,“……麻烦几位长辈了,只是我们家阳阳还小,有些罪名却不是他能够承担的,所以只能劳累几位长辈了,也给孙三叔一个交代。” 孙三德不安的挪了挪脚,在人还没来的时候,孙三德就不止一次求木兰就此算了,但木兰全都不以理会。 孙大婶还赖在地上哭闹过,木兰全然不理,但他们要走却被李家的家丁团团围住,不动手,却堵着不让他们走。 孙大婶倒是爬起来挠了向成一爪子,但向成动也不动,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孙大婶和孙三德倒先怯了,而且围观的人看着,最后还是他们落不是。 孙三德顿时后悔起来,想起当年李苏两家刚搬到村里的强硬态度,心就如同打了半桶水的水桶不停的晃荡,怕的! 他不该听了外人一句话就心动的来找李家麻烦的。 老村长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孙三德,点头道:“村里的人自然会秉公处理,不过木兰,这事到底是几个孩子惹的,孩子要教育,但也不要太严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这是劝告了。 木兰却道:“孩子自然是以教育为主,但大人就不一样了,若是长到这么大,连基本的是非曲直都不知道,再教育也是浪费。” 范大爷和林大爷诧异的看着木兰,这样硬气的回答,他们多少年没听到了? 自从木兰嫁给李石,一身硬气就收敛了不少,今天看来,木兰只是内敛,脾气还是那样硬。 老村长见木兰要追究到底,也就不再劝,端坐在上面的椅子上,对村民们道:“你们既然赶来了,总要和你们说明一声,免得以讹传讹,今后又生是非。” “今天是木兰请了我们来做个公正的,孙三德和他老娘说昨儿是阳阳带着几个小子进山,害得孩子们被吓坏的,要李家负责,木兰却说是孙三德的小子带头进去的。”村长顿了顿,道:“其实照我说,甭管是谁带头进去的,几个各自都还是孩子,腿长在各自的脚上,哪里分得出来谁对谁错,不过既然孙三德和木兰质疑要分个先后,我们几个老头就过来给他们公正公正。” 孙三德张张嘴,很想说自己没想分出来,但见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了,他也就没敢说出来,当时老娘的咄咄逼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了。 孙大婶也没料到木兰这么较真,一时愣愣地站在儿子身边。 “去,把昨儿在那儿玩的孩子和附近的大人都叫出来,那几家跑进林子里的孩子也抱过来。”村长眯眼看向下面的孙大德,喊道:“大德,回去把你侄子抱来。” 孙大德躲在人群里,很想装作没听到,旁边的人却嬉笑的把他推出去,没办法,只好挪着回去,想着回头怎么给李相公和木兰解释,他没有他三弟那样的心思。 木兰也叫人把阳阳给带出来。 李彬板着脸牵着阳阳出来,脸色冷冷的站在他身边,看向孙三德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恨意。 阳阳却全然不在意,一出来就要跑到母亲身边,李彬一把抓住他,“不要给娘添事儿,老实呆着。” 阳阳扑腾了两下见没挣脱,就喊道:“我只是过去找娘的。” “那也不行,这时候你只能呆在这儿。”李彬牢牢的抓住他,见他脸上着急,就微微放柔了声音哄他道:“你放心,我在这儿陪你,定不叫人欺负了你去。” 天天站在一旁也拍胸脯,“哥哥放心,我也保护你。” 阳阳就翻了一个白眼,鄙视的看着弟弟。 天天很高兴,除了过节,他很少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人,而小小的天天,脑海中仅存的过节,也不过是中秋时大街上的人山人海和花灯。 要不是二哥说要保护哥哥,他早就跑到底下人群里玩去了。 另外两家的孩子很快被抱来,最后才是孙三德的儿子。 他们神色都有些恹恹,不比阳阳精神。 昨天他们都吓坏了,回去父母又打骂了一顿,之所以没发烧,还是因为昨天李家送过来的药水,但还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又哭又叫的,所以都恹恹的,好像生病了一般。 今天早上阳阳也是这样样子,不过这小子恢复的快,父母没怎么责备他,昨晚又把恐惧化作了噩梦发泄出来了,加上今天早上在书房里有李彬安慰,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下就精神奕奕了。 当时和阳阳他们一块儿玩的孩子也一并被找来了,其中最大的孩子都十二岁了。 长辈们点头,孩子大一些好,这样事情说得更清楚了。 十几个孩子排排站在众人面前,孙三德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他可以利用嫉妒和利益让村里一部分大人闭嘴,却不能左右孩子们。 阳阳在村里可是很受欢迎的,所以村里的孩子都愿意和阳阳一块儿玩。 看,这不村里大半的孩子都站在这儿了吗? 阳阳性格开朗,为人又豪爽,也从不仗势欺人,和村里孩子争吵大家后也是拍拍衣服就回家,从不告状。 从三年前才四岁的阳阳被人胖揍一顿却没告状后,村里的孩子就完全把他当普通孩子看了,该吵吵,该打打。 村里的大人也因为李石和木兰的态度,从不管孩子们的小纠纷,这几年村里倒安静了不少。 这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因为孩子的事闹上的,还闹得这么大。 孙三德心如死灰,他儿子的人缘可不太好,这一点他最了解,在木兰决定叫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要输了,而且还输的很难看。 攀咬长辈? 快别说笑了,他还想不想在村里混了? 我的旧书《随身空间:玉石良缘》今天限免,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 407第407章权衡 “你们来说说吧,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大爷在几个长辈中年纪最长,也最有威信,最后是他开口问道。 十几个孩子缩着脖子不敢开口,有的还偷偷地看着各自的父母。 范大爷见了冷哼一声,如果说老村长在村里行事圆滑,处事公正,那么,范大爷的脾气就像大夏天的爆雷一样,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这也是为什么周大福来请人后最先提议过来且明确处事原则的是他,而不是老村长,更不是与李苏两家走得最近的马家。 不然,以他的能干,就应该是他做村长才是。 范大爷的视线在几个孩子身上划过,正要点一个来说,才七岁的赵鹏就跑出来,大声的道:“是兔子自己跑出来的,还撞在了阿财哥身上,我们要抓,它就跑进去了,然后我们才去追的。” 说完见大家都看着他,就怯怯的道:“阳阳他们不是故意跑到林子里去的。” 范大爷大悟,见几个孩子都缩着脖子,似乎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聚在这里,想了想,就放柔了声音问道:“那你说说,兔子撞到阿财身上后你们是怎么抓兔子的?” 赵鹏隐隐兴奋起来,“阿财反身就要抓,但兔子跑得快,没抓住,阳阳身手最好,一扑上去就抓住了兔子的后腿,可我们都扑上去了,就不小心把阳阳给撞开了,兔子一溜烟就跑到林子里去了,我们要去追,我大哥就扯住我,把我给扯出来了,然后就跑回去叫大人了。” “你们去追兔子,是谁最先跑到林子里去的?”林大爷问道。 赵鹏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家一块儿跑进去的,忘了是谁先进去的。”赵鹏很不解,“反正就是一窝蜂进去的。” 几人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老村长问道:“那你们进去前,阳阳是不是停下来叫你们一块儿进去了?” 赵鹏摇头,一脸“你们好傻”的表情看着他们,当时大家都追着兔子呢,哪有时间说话?还停下来?! 几人咳嗽了一下,赵大柱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皮痒了是不?” 赵鹏缩头。 又问了几个人,大多大同小异。 当时大家的心神都在兔子身上,哗啦一群人就给追进去了,十几个孩子跑进林子里,还是最大的赵雄先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扯了六个孩子出去,然后一边叫人回去叫大人,一边跑进去喊那些深入的孩子出来。 最后就只剩下阳阳和孙财及另外两个孩子追到最后,其他孩子听到赵雄的喊声,想到父母的嘱咐,加上昨天晚上的一场大雪,他们也跑不快,所以就出去了。 而回去叫人的两个孩子一路叫着跑去找木兰,惊动了附近的大人,大人们都急忙赶过去了。 其实这样的事无所谓谁对谁错,一群孩子,又不是谁特意组织带头进去的。 搁在往常,各家的孩子各家教育,打一顿就完了,偏孙三德闹出来,非要说是阳阳领头进去的,话里话外带着阳阳逼着孩子们跟他一块儿进山,这事不管真假,若坐实了,以后阳阳这孩子也不用在村里混了。 但他们也不能就照着木兰的说法来,那样照样是毁了孙三德的儿子阿财,所以此时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天的事说清楚。 事情梳理清楚,老村长和林大爷看向马大爷,马大爷叹息一声,对木兰道:“这事是三德的错,乡里乡亲的,闹得也太大了,回头叫他给你备酒赔罪,你看如何?” 木兰冷着脸道:“赔罪就不用了,我只问他,是谁指使的他上门来闹的?昨天李石受伤了,我家虽然没能给几个孩子看看,可都送了压惊的药过去了,我怎么听他的意思,要从我这儿拿赔偿款?” 老村长皱眉,“孙三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孙三德自然不能承认他是听了别人的挑拨,真要那样说,他在村里就真的没法混了,因此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啪啪的抽了自己两巴掌,哭道:“村长,范叔,林叔,马叔,是我混蛋,家里现在也就只剩下下锅的米了,我是嘴馋了想从木兰这儿弄些肉回去吃,我错了,我不该乱攀咬,我混球,我混蛋……” 孙三德边说边抽自己的嘴巴,将所有的事都推到自己家境困难馋嘴上。 孙大婶缩了缩身子,尽量减淡自己的存在感。 老村长看着他抽了自己十来个巴掌,看了面无表情的木兰一眼,道:“这事是孙三德混球,木兰你看……” “就照老村长和几位长辈说的做吧。”木兰看了一眼围观的村民一眼,微微弯腰道:“今天实在是麻烦村长和长辈们了,不过李石还伤着,我下响要给他换药,就不能招待了。”木兰接过周大福送过来的东西,交给村长他们,“今日叫你们受累了。” 木兰送过来的东西并不贵重,无非是一条肉加一瓶酒。 但老村长心却一沉,看了木兰一眼,笑着接过了。 范大爷心中叹息一声,也接过礼物,冲木兰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下面围观的人中有心思通透的心都微沉,今年,大家的年只怕要不好过了,不,可能以后大家的年都不太好过了。 老村长请三个老伙计到家里去坐会儿,范大爷三个都把礼交给家里的后辈带回去,背着手去了老村长家。 才在屋里坐稳,老村长就担忧道:“木兰只怕生大气了,不然也不会当场把东西送我们。” “那也是他们活该。”范大爷气狠狠的接了一句,却也不免染上担忧,“咱们村都多少年没冻死饿死过人了?这几年更是受着李家和苏家的恩惠,你刚才不敢把东西推辞回去,不就怕逼得太急,木兰撕破脸皮吗?你说说,现在有什么法子?” 就算他心中也很不忿,但也不得不为村民们着想一二。 今年李家和苏家资助过冬的物资还发呢。 林大爷道:“这几年风调雨顺,朝廷的税收也不重,家家户户都有些存粮,就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今年过冬的粮食还是有的,也没有总要李家和苏家帮助的道理。”若是他们感恩也就罢了,可这几个明显是起了歪心思。 老村长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大爷,他以为这话应该是亲近李苏两家的马大爷说才对。 “可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老村长犹豫道,“加上有些人家将粮食卖出去了……” 这下连脾气最好的马大爷也生气了,“总要给个教训,不然以后只怕要出大事,这是太平年间,倒还好,若是遇上荒年或战事,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村长顿时不说话了,范大爷就敲下道:“这事先放着,让孙三德给木兰磕头赔罪,木兰那丫头性子烈着呢,难道我们几个老了老了倒要豁出脸来和个丫头理论?丢人不丢?等李石好一些,我们亲自去找他。”在范大爷看来,李石虽然难搞定些,却比木兰要好沟通得多,那妮子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像李石,还能用利诱劝说等手段。 不是他们偏向木兰,若李苏两家和村民们发生冲突,就算李苏两家站在理儿上,他们也得牺牲李苏两家保全村民们的利益,这不仅是为大局着想,也是利益使然。 但很显然,现在还没走到那个地步。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个小矛盾,小事件,木兰性子烈,心中有气出不来,让她发泄一顿就好了,等她气消了也就好了。 而且,村里有些人家心也太大,竟然拿着吃用的粮食去换钱。 村里没有秘密,几个老的又是火眼金睛,很少有瞒过他们的事,谁家收成多少,只要看地里的活心中就有数了。 有的人家收成好,加上这几年的积蓄,拿出一些粮食来换钱无可厚非,可有的人家只堪堪够吃也敢这么做,无非是抱着李石不会看着村里人饿死的想法。 就他们知道的向李石借粮的就不少。 现在还好,再过几年,养出惰性来了,若是遇上灾年和战事,只怕要出大事,到时候李石是帮还是不帮? 村里的四位老人决定先将事情放下,先让木兰出气再说,却没料到木兰的反应这样激烈。 她接受了孙三德的道歉,也接了赔罪的酒,但转身就让人给村里几户比较困难的人家送去了今年的资助粮,然后就是给何家送了三袋白面,三袋白米,一房一袋。然后就关起门来过日子,不仅下人,就是阳阳和天天也不叫出门了。 村里的人冷眼看着,眼见着春节越来越近,但李家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渐渐就坐不住了。 要知道,平时这时候,李家资助村民的粮食早发了。 最后还是一个老太太上门,只说自己冻伤了。 周大福客气的请人去府城的德胜医馆看看,“……我家老爷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能为您老人家看病了,您可以让家人带着去府城看看,您这个岁数,医馆看病是不收钱的。” 老太太强笑道:“这不是手脚不方便,这雪天地滑吗?” 周大福很同情的道:“可惜我家老爷伤得重,您还是叫儿子和孙子背着去吧,咱们德胜医馆里的大夫都很不错的。” 是不错,可怎么能跟李石相比呢? 而且,德胜医馆的药材有一些虽然是免费的,但一些贵重的药却要花钱买,若是在这里李石给看了,那给抓的药比医馆里要好多了…… 408第408章亲疏 不仅老太太上门看病被拒绝,村东头几家比较困难的人家也隐晦的露出日子艰难的话头。 但这次木兰没接话,让来串门的婶子嫂子心里很不好受。 走的时候,木兰也只叫人包了几块点心,表示李石伤的有点重,这段时间怕是不能接待乡亲们了。 这下子,其他人也不好再上门了。 木兰冷眼看着她们离开,转身就回了后院,心中冷哼一声。 孙三德和孙大婶逼着她的那天,她们的丈夫或公公可都在呢。 这几家因为地少人多,日子一直不好过,前些年遇上雪灾的时候差点没活活冻死饿死。 是李石治好了他们,是木兰给他们一碗粥喝,这些年因为想要在鸣凤村站稳脚跟,也为了李江和苏文的名声,他们可没少资助这几家。 可倒好,转头就对上了他们家。 就算李石和木兰抱着其他的目的,但也的确是好心为他们,的确帮了他们的,论谁遇到这样的对待也不舒服。 李石说得对,她的心太软,以后这种事还是硬着来吧,实在不行就交给李石和范飞吧。 李石正靠在窗边的塌上看书,正对着窗口,一眼就看到木兰进来,就放下手中的书,含笑的看着她。 木兰也收起了脸上的凝重,脸上带着笑意,“怎么起来了?先生不是说要多躺几天吗?” 李石拉拉木兰的手,只含笑。 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实在是闷得慌。 木兰无奈,“那也不能坐到这儿来,风一吹,身上就冷了。”木兰将毛绒绒的毯子围好李石,想了想,叫来周春,“我记得那张虎皮收在了东边库房里,你去找出来,给老爷铺上,这样就不怕了。” 周春眼睛发亮,高兴的应了一声,“夫人放心,我立马就找出来。” 听说那头老虎还是夫人打的呢,虽然是杂毛的,但这是老虎啊老虎,可惜她只见过两次,这一次一定要上手摸一摸。 那张虎皮并不太完整,当时木兰可是戳了那老虎好几个洞,这样的虎皮虽然值钱,却不贵重。 那时候木兰也不舍得卖,李石更不舍得,那可是妻子舍了命猎到的老虎。 而木兰不卖,这纯粹是因为,这是珍稀动物啊亲,老虎耶,以前她只在动物园里远远的看一眼,还是瘦骨嶙峋的老虎…… 破了洞的虎皮硝好后木兰就给补上了,那头老虎的毛发旺盛,只要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那张虎皮一直被收着,没人用过。 周春找了虎皮出来,摸了又摸,欣羡道:“这毛摸着真舒服。” 木兰见了好笑,“那是你没看到最开始的样子。”木兰摸着老虎头道:“这虎皮一开始是林大爷帮着硝的,只可惜那时候他也没多少经验,那时候的皮毛摸着可硬了,好在他仔细,把碎肉碎骨什么的捡的干净,加上那时候他宁愿硝得不软和,也不坏皮质,倒很好的把虎皮保留了下来,为后来的硝制留了多少空间,后来你家老爷请了北来的匠人帮忙再硝一次才这样软的。” 木兰将虎皮抖开,在炉子边热了一下,将因为长时间放置的腐气驱散,这才拿去给李石盖上。 “明天我再把它铺在塌上,到时候一半垫着,一半盖着。” 李石微微摇头,苦了苦脸,表示那样会热死的。 “到时候把火炉子移开一些就是了。”木兰很坚持,“谁要你非要在窗口边坐着的?” 阳阳和天天从外头跑进来,看到母亲手中的虎皮,“哇”的惊叫一声,然后就兴奋的跑上前要摸。 “这是真的!”阳阳仰着小脸兴奋的叫到。 “真的也不是你的,这是给你父亲用的。” 天天已经扑了过来,虎皮落在地板上,他直接在上面打滚。 听说是父亲的,阳阳可惜了一下,然后看着父亲扭捏道:“既然是爹爹的,那就算了,爹爹现在是病人,我不和爹爹争。” 李石听了不由轻笑出声,不小心牵引到了胸中的伤,倒是疼了一下。 天天已经整个人埋在虎皮里了,怎么也出不来,兴奋的“呜呜”的叫着。 阳阳见了心动不已,也扑了上去,兄弟俩就抱着虎皮在地板上又摸又滚。 木兰就坐到李石身边,含笑看着他们。 李石见木兰几天就瘦了一圈,担心的握着她的手。 木兰半倚在他身上,笑着安慰道:“我没事,如今年节快到了,我已经叫人给苏家庄和李家庄送信了,叫他们今年都不用过来了,府城里的那些人,我也让人露了风声,今年我们一家自己过就好,将节礼送出去就行了,不用再接待人。” 李石这才满意。 每年过年,木兰总是要瘦下几斤,明明他们家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但应酬依然不断,前院的事还好,内院的事李石却不怎么帮得上忙。 礼单早在几天前就拟好了,剩下的不过是从库房里拿东西,这些事情周大福和向成都能做。 李石担心的却是村里的事。 虽然没人和他说,但他也察觉到了,前几天前面闹哄哄的,他并不是听不到。 他刚受伤,木兰正是伤心担忧的时候,村里的人这样闹,她只怕要大怒了。 以木兰的性子,只怕手段还很强硬。 李石不想与村民将关系弄得太僵,但木兰显然不是圆滑的人。 她平时很心软,别人欺负她,只要不大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大多一笑了之,也很容易同情人。 可若是惹恼了她,又触及底线,她却是最不顾人面子的,手段狠厉,就是他有时候也不由惊心。 按说李石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女子的,偏偏他就是将她放在了心里眼里,一刻也离不得。 李石无意识的在木兰手心里划了又划,他最快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开口说话,那时骨头接上,也没有那么痛了。可那时候年节都过了…… 李石看着木兰的侧脸,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就由她去吧,她如此生气一半是为他。 大不了回头他再利益诱之就是了。 李石却不知道,木兰却是下定了决心要整顿一番的。 通过这次事情,木兰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升米恩斗米仇。 由鸣凤村又想到了苏家庄和李家庄,还有医馆,甚至每年他们捐献出去的东西,种种行为。 有些人受了恩德会记在心中,但有些人却会渐渐的将恩德当成理所应当,最后甚至还会有所怨忿。 比如孙三德,比如那天跑到李家前厅围观的村民。 木兰就想到了李家庄。 也许是因为幼年的经历,李石和李江都不喜欢李家庄,而木兰和苏文更不用说了,自然是看李石和李江的态度行事。 也因此,李江出息以后,虽然给李家庄的族学捐了些钱,还在一些小事上多有帮忙,但其他的事却很不假辞色。 除了最开始李家庄的人有些倚老卖老,倚仗宗族之外,之后都老实不少,至少不敢在大事上给李石和李江添堵。 苏家庄却和李家庄不一样。 苏家庄当年可以说是尽全族之力来供养苏文读书的,虽然他们每年给的钱不多,也并没有帮到苏文什么,但那却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多的钱。 更别说苏家在苏家庄的田地一直是族人免费帮忙耕种的。 这份情义木兰记着,苏文记着,李石和李江也记着。 所以大家对苏家庄操心最多。 苏家庄以苏文为尊,可以说事事以他为先,加上庄里有家族的长辈做主,也从没闹出什么事来。 李石也一直很喜欢苏家庄的识相。 有些事,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大家都知道,苏文能读书并且考出来,靠的却是木兰和李石,苏家庄的人知道他们念着他们当时伸出援手的情分。 但其实,当时就算苏家庄不伸手,木兰他们最多也就是更累一些,更麻烦一些罢了;而当时他们伸手,也并没有帮到李石木兰多少。 鸣凤村则不一样。 李苏两家是外来的,虽然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大多是外来户,但大多也扎根好几代了。 来的时候也是拖家带口,几代下来都有了宗亲。 李苏两家若是带了长辈大人还好,鸣凤村自然要忌惮一些,偏偏里面最大的李石也不过半大的孩子,连纳税租调的年龄都达不到。 更别说,还是靠着一个七岁的女娃进山打猎维持生活。 鸣凤村的村民们虽然羡慕他们家日子慢慢过得好起来,但也轻视他们。 这个时代,老人是受尊敬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而李苏两家,却连个大人也没有。 偏偏他们家的日子还越过越好,十几年过去,甚至做到了官身。 鸣凤村的村民们畏惧羡慕嫉妒的同时,也有人带了些怨恨的复杂情绪。 更别说,从五年前开始李石就开始资助村里的贫困人家,加上每年免费为村民看病花销的银钱,想要不让人嫉妒也难。 所以,在孙三德找上门闹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凑热闹。 李石和木兰想要以施恩的办法巩固在村里的地位,何尝不是对鸣凤村没有归宿感的原因? 所以说人是奇怪的。 若是在李家庄,李石和木兰虽然会厌恶烦恼,却会将李家庄当作自己的故土,李家庄的人虽然贪婪恶劣,却不会将两人排除在外。 409第409章拜年 有些习惯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 木兰首先就是想要鸣凤村的人认识到,他们的帮助并不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个年,有不少人家想上门打秋风,都被木兰堵了回去。 村里谁家的情况如何,木兰心中也有数,除了村东头那几家,各家都不是特别艰难,一个冬季还是过得了的。 至于村东头那几家没得到救济粮的,不是还有村长吗? 木兰表示,李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至于医馆的问题,则要留到日后再改革了。 而涉及到其他的慈善则要更仔细了,木兰表示他们时间很多。 将大门关上,木兰高高兴兴的筹备过年。 李石胸口的伤还没好,还是只能吃流食,但也许是因为休息得好,加上疼痛稍减,精神却很不错,才吃完晚饭,就兴致勃勃的靠在炕上看着三个孩子凑在一起玩。 木兰将他的靠枕微微放平,“你的伤还没好呢,别坐的这样直。” 李石低声说道:“不碍的,才吃饱饭呢。” 木兰横了他一眼,“你胸口还疼着呢,不要说话。” 李石低声笑开,点头应下,却不过半刻钟就抓住木兰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段时日,让你担忧了。” 木兰瞪他,见他眼里含着情义,脸不由一红。 李石怜惜的想要伸手摸她的脸,看着不远处的三个孩子,到底不好意思,就伸手进毯子里握住木兰的细腰,“村里若再有人家找上门来就让范飞去处理,你不用每个都出面。” 木兰却认真的要求他,“你不要说话,牵引到伤口怎么办?” 李石无奈的解释,“伤口已经好多了说话并不碍的,真的,我是大夫呢,怎么会亏了自己呢?”虽然此时说话,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但他就是想和木兰说话。 他从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一个话多的人。 木兰怀疑的看向他,李石忙保证,“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先生。” “好,等一会儿先生来了我就问他。” 李石一点也不担心钟先生会揭穿他。 说起钟先生,木兰不由关怀的问道:“先生那样关在屋里真的没事吗?连年夜饭都没吃……” 钟先生年纪渐渐的大了,以前李石邀请的时候,他总是不愿意到李家过年,今年木兰就以李石的病情为借口,在小年的时候就将人接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钟先生的老仆。 本来以为今年可以一起吃个年夜饭,谁知道前两天不知道是谁给钟先生递了一封信,里头有个方子。 钟先生拿到手后让人备齐了药材关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 李彬亲自去请人也请不出来,还是做好了食物送过去的。 木兰第一次见到钟先生如此醉心医学,她一直以为钟先生在这方面比较冷心冷性呢。 李石却了解不少,“先生除了医学,也无所爱了。”这辈子,他连妻子儿女都没有,似乎大半辈子都用在学医及研究上了。 木兰想了想,道:“先生是个公正之人。”这也是她能想到的给钟先生的赞誉了。 因为作为大夫,他不是父母心,木兰也从没见过他怜悯过病人弱者,有钱他就治,或是有研究价值,他也会考虑治。 这和木兰的价值观有些冲突,她虽然会尊重,但她很难违心的说出欣赏之类的话。 甚了解妻子的李石好笑。 一直到深夜,钟先生也没出来,木兰叫人给他送去一些宵夜,也不盼着他出来了。 见三个孩子眼睛都快闭上了,就摊开被子将他们塞进去,让他们睡在了炕脚那里。 李石也有些犯困,木兰小心的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李石也拉着妻子在他身边躺下,“你也睡一会儿吧,离子时还长着呢。” “嗯。”木兰躺在李石身边,不由打了一个呵欠,“这炕烧得不错……”一句话说完,人已经浅浅的睡过去了。 李石微微一笑。 外面的鞭炮声一响,阳阳就跳了起来,跃下炕就要往外头跑,还是木兰眼疾手快扯住他的后领才将人拦住。 李石板了脸,“胡闹,连衣服也不多披一件,想明天吃药吗?”因为害怕牵动伤口,这句话说得软绵绵的,一点气势也没有,但李石威压甚重,加上板了脸,阳阳就缩了缩脖子。 李彬已经快速的自己穿好衣服,还将阳阳的衣服给扔他头上,“快穿上,我让给你三个大炮。” 阳阳和木兰告饶,快手快脚的穿衣裳。 李彬这边正在给睡眼惺忪的天天穿衣服,还拿着大麾包住,这才将人抱出去。 从鸣凤村里隐隐可以看到府城的烟花,阳阳“嗷呜”的叫了一声,就冲过去抱住一个大大的烟花,要头一个放。 天天也醒了不少,乖乖的窝在李彬的怀里看着府城的方向,微微张着小嘴道:“好漂亮啊。” 木兰也扶着李石小心的出来了,“阳阳,先将咱们家迎新的炮竹给点了,再放其他的炮仗,烟花也随后再放。” 周大福和向成等人都过来了,主要是为了看住几个孩子。 阳阳应下了,兴奋的抱了迎新的炮竹去大门口放。 以往这件事都是爹爹干的。 今年,木兰没想请村里的孩子们玩,因此只买了少量的烟花爆竹,比往年要少不少。 也因此,很快就放完了。 阳阳意犹未尽的扯住李彬,“二哥,你答应把你那份让给我的。” 李彬翻着白眼道:“我只说让你三个,没说全都让给你。” 阳阳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就定在了正在场中跑来跑去的天天身上。 李彬一把将人扯住,“快别多想了,娘压根没准备天天的,你想了也白想,不过你要是愿意把明天的红烧狮子头让给我,我就再让给你三个炮。” 阳阳犹豫,他也很喜欢吃红烧狮子头的,“让你一个?” “三个对三个。” “不行,”阳阳板着脸讨价还价,“我统共只能吃三个红烧狮子头,一个换三个。” “两个,”李彬道:“我的炮也没有多少了,而且剩下的都是大的,一个定了今晚的两个呢。” 阳阳想了想就同意了。 这边天天还在乐此不疲的围着刚才放烟花爆竹的地方跑来跑去,阳阳看他不停歇的样子就一把抓住他,“快别跑了,回去睡觉。” 木兰已经扶李石躺下了。 他手脚受伤,并不好多站,看阳阳放了一个烟花就回来了。 见三个孩子回来,李石就让他们喝下早就备下的汤水,“更深露重,喝了便睡下吧,明天还要出去拜年呢。” 木兰抱来一床被子放在炕脚那里,“今晚你们就在这儿睡,你们的房间现在是冷的,不好睡。” 孩子最喜欢热闹,自然乐呵呵的应了。 这个炕当年起的时候就是为守岁用的,因此起的特别大,当年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家六口就在上面守岁,现在别说睡两个大人一个少年两个孩子,就是再加上两个大人也睡得。 三个孩子心满意足的睡了,不一会儿,李石夫妻也睡着了。 大年初一,村里的孩子会来串门。 木兰一早就让人备好了各色糖果点心及红包。 她并不打算将孩子们牵扯进来,因此今年的糖果点心等并没有改变。 孩子们一来,木兰让他们吃了一些,再每人抓一把放在他们的口袋或肚兜里,发了红包。 而阳阳和天天也穿戴一新的由李彬牵出来。 “你们要和他们一块儿去拜年吗?” 李彬犹豫了一下摇头,“我们还是等二姐他们过来吧。”那是嫂子的娘家,他们一起行动更好些。 木兰点头。 庄子那头的十一个孩子犹豫了半天还是磨蹭着来了。 木兰见了好笑,“你们大姐虽然嫁入我李家,但我待你们与往日并无不同,而且,我们两家也算是姻亲了,怎么反而拘谨起来了?” 二妹低头苦笑,她就是怕他们上门太多,叫李家看低了大姐,这才迟疑着不肯带人过来的,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木兰给几个孩子抓了几把糖果点心,指着李彬三个道:“小彬有些腼腆,而阳阳又太顽皮,天天还小,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了。” 稍大的几个孩子自然满口应允。 几个孩子时常结伴玩耍,此时也不生疏,手牵着手出去拜年了。 村民们反应各异,有和木兰一样同往年不变的,也有对李彬三人讨好的,更有不给好脸色看的,可以说,与以往过年的和气完全不同。 李彬和那十一个孩子最敏感,一早就察觉到了,也就没有做客的心情,匆匆拜过年,完成任务后就走,也很少和孩子们在那些人家里玩。 至于阳阳和天天,一开始没有发现,但阳阳聪慧,看李彬的行事就知道一二,再一仔细观察,哪里还不懂? 心里冷哼一声,紧紧地跟在李彬身边,很快就将村里走了一遍。 而懵懂的天天感觉到异样,更是挨着自己的哥哥了。 从最后一家出来,二妹呼出一口气,“这是怎么了?村里怎么变得怪怪的?” 李彬冷哼一声,“心大了呗?” 410第410章打架 李彬气呼呼的回去找木兰:“他们不是对我们摆脸色,就是讨好我们,明着暗着说家中生计困难,让我们多帮衬一些,就差明着告诉我们,没有我们李家的救济粮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娘,我不喜欢他们,好像我们若是不给救济粮,就是眼看着他们去死一样。” 阳阳也板着脸仰头看母亲,“娘,我也不喜欢他们这样,他们和虎子们不同,我把我的东西给虎子们吃,虎子他们就帮我们家割草喂兔子,我要是在学堂里被欺负了,他们还会帮我。不像他们,我们帮了他们,他们还反过来怪我们。” 木兰摸摸阳阳的头,“是娘不好,阳阳都知道的道理,娘竟然忽视了,娘一定改过。” 初一到初三都是拜年的时间,木兰想了想到:“你们既然不喜欢,那就呆在家里吧,我们在家陪你父亲。” 三个孩子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过年还是很好玩的,不过想到今天的经历,三个孩子都不太想出去了。 钟先生晃晃悠悠的过来,一巴掌拍在低头伤心的李彬头上,“大过年的,这是闯祸了?” 木兰惊喜的回头,“先生,您出关了?” 钟先生一愣,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是啊,没想到已经初一了。” 木兰不由一乐,“这闭关自然不知民间岁月的,先生,我去叫厨房给您准备些吃的,您先和孩子们玩。” 钟先生最喜欢李石的几个孩子,闻言点头,而且,他也想考考李彬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没背药方。 李彬只觉得后背一阵寒风吹过,顿感不妙,有些战战兢兢地跟在师公后头,倒是阳阳和天天,非常的喜欢钟先生,一左一右的拉住他都手,缠着他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李石知道钟先生出关了,也叫周冬给他套了衣服慢悠悠的出来。 跺步到前头,钟先生已经从几个孩子口中知道了村里最近发生的事,连着今天他们所受的问委屈也知道了。 看见李石过来,顿时冷哼一声,道:“当初我就警告过你,小心养出白眼狼,叫你徐徐图之,偏你好心,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扔,如今如何?” 李石慢悠悠的道:“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的,他们就算心大了,也不过闹腾些,却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最近出头的来去也不过是那几家,而像刘家范家这些人家可都稳稳的立着,对他们依然恭敬。 不过就算人少,李石也没想一下子就处理掉。 这些事李家毕竟做了五六年,突然间要加上条件甚至取消这些资助,不说这几家,其他利益相关的人家肯定也会心中不满。 李石不像木兰,木兰很少去在意别人的看法,惹恼了她,她就怎么高兴,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但李石需要权衡的更多,就算要在他的资助上加条件,他也要他们感恩戴德,至少,他不希望这类的事情再发生。 所以,这段时间木兰的动作他都默认了,甚至还让木兰尽量冷处理。 “早照我说的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钟先生略微不满到道。 “那江儿和阿文的优评也更加的困难了。” 钟先生撇撇嘴,“我就知道,你不能平白做好人。” 钟先生不再管,抱着天天,领着阳阳和李彬去吃饭。 因为钟先生出关,家里又热闹了一些。 “老小孩,老小孩说得一点也不错,钟先生也是越老越像小孩。”木兰看着和孩子们在一块玩雪的钟先生道。 李石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而是正色道:“明天就过了初三,家里只怕要有些人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别管,只叫人将他们带到我那儿去。” 木兰冷下脸来,断然拒绝,“你还伤着呢,这些事不用你管。” 木兰的脾气比李石想象的还要大,“他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村长想要拿他们探路,我就给他们一个答案,免得谁都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 李石诧异,他没想到木兰的气性会这样大,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这实在是不像木兰的脾气。 “他们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惹你生气了?” 木兰眼眶微红,握紧李石的手,“当时我吓坏了……” 不过是几个村民的小打小闹,连生死都见识过的木兰怎么会害怕? 李石眼里闪过疑惑,继而了然,心中激荡,“你是担心我?” 木兰不语。 李石就没再劝,这是为了他呀,他凭什么享受着木兰的维护还要为那些人说话? 虽然他们多半是被迁怒道。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因为有了李石这句话,木兰直接让人将大门关着,谁来都不见,就说他们家有病人,需要安静,谁来也不接待。 村里有几家粮食差不多完了,不免着急起来。 而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春季,连庄稼都还没有下种,哪来的收获呢? 而粮价也微微上涨了些,正想掏钱买粮的人顿时心疼起来,这一心疼,也就没买。 大家都想着,也许李家见他们艰难就会救济一下,不济,还能和他们家借粮食不是? 虽然最后都要还。 但这几年风调雨顺,今年的收成应该也不差,那时候粮价也便宜些,所以借粮要比买粮划算得多。 可李家的大门一直紧闭,每天也就李彬领着两个小的出去上学堂,连总喜欢出来串门的婆子都不出来了。 有的人终于等不住,趁着李彬带着两个弟弟放学回来,两家长辈就跟在李彬身后要进门。 来开门的向全自然是拦住,“……两位老爷,我家老爷真的还伤着,夫人是没空见你们。” 赵有地道:“我们不找你们夫人,找李石,李石这伤也养了将近两月了,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家老爷又伤在胸口上,哪里是这么容易好的?夫人一早就吩咐了,谁来也不准老爷见,两位还是不要为难小的。” 赵有地脸色难看,“李石就是大夫,还是府城数一数二的好大夫,怎么可能连自个的病都看不好?你走开,总之我今儿一定要见到李石,谁若是拦着,我就跟谁拼命。”说着,脸上带了些狰狞。 天天吓得躲在两个哥哥身后。 李彬脸色难看,上千挡住阳阳和天天,“赵爷爷,向全叔叔都说了,我娘不让我爹劳累,您有什么事还是等我爹的伤好了再说吧,还有,我爹的伤到现在还不好,不是因为我爹的医术不好,而是因为伤得太重,加上后头叫人给气的。” 赵有地鄙视的看向李彬,“你不过是个养子,连个鸣凤村的人都不是,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李彬的眼睛顿时红了_气的! 阳阳“嗷”了一声,对准赵有地的肚子就冲过去,如同炮弹一样,头狠狠地顶在他肚子上,让他连退四五步,一下子摔在地上,还在地上滚了一下才停住。 旁边围观的何永财张大了嘴巴看着。 阳阳将人顶倒后,已经一跃而起,跨坐在赵有地的肚子上,左右开弓的往他脸上打,边打,边骂到:“坏人,坏人,敢欺负我二哥,我打死你……” 赵有地懵了一下,等到脸上的痛觉传到神经,就张手要将阳阳掀下去会… 阳阳学了两年的拳脚功夫,虽然大多时间在蹲马步,但简单一些的拳脚功夫还是会的。 在赵有地伸手过来的时候,他就躲开了,但他毕竟是孩子,身手纵然灵活,也敌不过大人的力气,一下子就被甩在了地上…… 李彬“嗷”的一声冲上去,对着赵有地的脸就挠,天天见哥哥被甩在地上,顿时大哭出声,紧跟着冲上去抱住赵有地的腿就咬…… 阳阳摔的不重,翻身爬起来就去揍赵有地。 一旁的向全和何永财张大了嘴巴…… 这一系列的动作虽然多,但其实不过是十来秒的时间。 最后还是向全率先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的上前牢牢抱住赵有地,口中喊道:“赵老爷您冷静啊,我们家少爷年纪小,可不经打啊……“ 笑话,他再老实,也知道这事不对,但再不对也不能叫自家少爷被打了去。 可怜的赵有地就被三个孩子揍了一顿。 等木兰赶过来的时候,赵有地眼里已经冒出火来,看到木兰,大喊到:”苏木兰,你儿子这样无法无天,你管是不管?” 阳阳看到木兰,“哇”的一声哭出来,委屈的扑进木兰怀里。 天天也松开赵有地,本来他已经不哭了,现在看见哥哥哭,想也不想也跟着扑进木兰怀里大声哭出来。 李彬也低着头,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 要是不知道,还以为赵有地怎么了他们呢? 不仅是何永财,就是向全面色也有些古怪起来。 木兰沉着脸,抱着两个孩子,将李彬拉到自己身后,冷冷的回看赵有地。 赵有地本来理直气壮的脸在木兰了然且冷然的目光中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偏开,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刚才的不自在顿时抛却,愤怒的看向木兰,“这几个孩子也太过无法无天了,对着长辈都敢动书,以后岂不是要反了天去?” 411第411章威胁 木兰检查了一下三个孩子,见他们身上并没有伤,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些,但看向赵有地时还是带着冷意。 “赵大叔怎么想起来我家?还和几个小孩子打起来了?” 赵有地愤愤,“什么叫和几个孩子打架?明明是他们不敬长辈,三个打我一个。” 木兰冷笑,“我竟然不知道三个平均年龄在七岁半的孩子竟然可以殴打您。” 赵有地脸色涨红,指着向全道:“要不是这个奴才,我怎么会被打?” 向全忙辩解,“赵老爷,您和小少爷们打架,奴才自然要劝架的……” 赵有地想到刚才被这个奴才抱住任由三个孩子殴打,更气,“劝架?放你妈的狗屁,你就抱住我一个给你主子们打,算是哪门子的劝架?总之今天你们李家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一定告到村长那儿的去,让大家伙给我评评理。” “那就告吧,”木兰淡然道:“你要是嫌不够,再把乡亲们都叫来也一样,不过,在此之前,我就想问赵大叔两个问题,赵大叔来我家做什么?第二,赵大叔既然说是三个孩子打的你,但我们家孩子最是知礼,别的不说,他们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们打过哪个长辈,所以我想知道原因。” 阳阳就恶狠狠的瞪着赵有地。 赵有地就缩了缩脖子,他总算是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了。 他不是来说服李石救济一下乡亲们,特别是他吗? 赵有地脸色难看,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李石有心救济,也绝对不会有他的份。 赵有地的嫌恶的目光落在对面三个孩子身上,突然灵机一动,这殴打长辈可不是个小罪名,若是他以这个威胁…… 赵有地眼睛一亮,木兰的眼里却透着冷意。 木兰是不善交际,但又不是傻子,对方的表情那样明显,她想要装作不知道都难。 威胁,勒索,向来是无止境的。 别说三个孩子不一定犯错了,就是真大犯错了,她宁愿他们接受惩罚,早日认清错误,也绝对不允许他们被人勒索威胁。 赵有地清了清嗓子,道:“听说李彬就要参加童生试了,这名声不好的人也能参加?看来村里有些人家就是不太能够认清有些人的本质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木兰眯了眯眼睛,李彬却是脸上一白,同时有些愤然。 他不喜欢科举是一回事,但他被迫的不能科举却是另一回事。 木兰却轻笑一声,侧身道:“走吧,我们到大厅里坐着说话,总是站着也够累的。” 赵有地就抬高了下巴走进去,何永财犹豫了一下,虽然救济粮很重要,但得罪木兰显然是不明智的。 他想转身就走,木兰却叫住他,“何大叔,既然来了,那也一起吧。” 何永财只好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跟着木兰走进厅堂。 木兰坐在上首,三个孩子就站在她身后及身侧。 赵有地左右看着厅堂的摆设,摇头晃脑道:“都说你们日子富贵,但看这厅堂也看不出来嘛。” 木兰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道:“本来是有一些东西的,但因为要在府城给济善堂办学堂,家里银钱不够,也就收起来了。” 木兰说是收起来了,但赵有地和何永财却以为木兰诗是卖掉了。 心里有些痛,即使那些东西不是自己的。 何永财没说话,但赵有地却以长辈的口气教训道:“我就说你们不会过日子,那些人与你们无亲无故的,你们做什么又是办学堂,又是送吃送穿的?” 木兰轻笑,“赵大叔说道没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在他们还懂感恩,前一段庄子里的野草都是他们悄悄地帮着锄掉的。”木兰脸色顿时一冷,“但也有受了别人恩惠不仅不感激,还想要恩将仇报的人。”说完,如电的眼神射向赵有地。 赵有地脸色一白,胸中升腾起怒气,他本不想多计较,但木兰也太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他就只好不客气了。 想着起身摔袖道:“你也不用指桑骂槐,你既然不愿赔罪,我只好请村长主持公道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但脚步却刻意放慢,想着苏木兰为了她儿子,总要叫住他的。 谁知木兰只是淡然的道:“慢走不送。” 赵有地脚步一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脚步重重的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木兰问何永财,“我记得我李苏两家刚搬到村里的时候,我曾经射穿过一人的屁股,那人和赵大叔倒有两分相似,他们是亲戚?” 何永财额头上滑下冷汗,“木兰不记得了?那是赵有地的侄孙,这几年都在外头。”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像,当年我脾气不太好,太烈,动手就重了些,但如今看来,他们家做这些事也有些渊源,不知道他改过了没有,可别像他叔爷爷一样才好。” 何永财尴尬的笑了两声,心中却开始后悔跟着赵有地过来了。 这几年木兰诗是温和了不少,但脾气和能力在那里,想到当年杀神一样的木兰及那些传说,何永财头更低了。 而走到外面却听了全过程的赵有地后背也湿了,和何永财一样,他也想起了木兰那手本事和脾气。 赵有地出了李家,在桥头那里转了又转,觉得这样太过便宜木兰他们了,咬咬牙,还是跑去找村长了。 赵有地比村长还小一辈,见着村长就哭得眼泪鼻涕乱流,将在李家的遭遇哭诉出来。 李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三个孩子才多大就敢打长辈,以后还有什么不敢当? 村长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抽烟,额头上有几道皱纹,“你说阳阳把你扑倒,然后三个孩子就一起揍你?” 赵有地连连点头,“还有那向全,要不是他抱着我……” “要不是他抱着你,你是不是还想打几个孩子?” 赵有地顿时哭起来,“村长,您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他们金贵得很,我哪敢打他们?” 村长冷哼一声,“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不尊贵,只是村里的一般小孩,你就打了?” 赵有地一噎,大人打小孩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村长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义,木兰肯定也知道,只是那孩子脾气向来硬,你要是好声好气的,她说不定还真如你所愿了。”村长摇摇头,“你呀,心太大……”也太蠢了。 赵有地顿时知道村长为他做主的机会很小,粗着脖子道:“难道就让他们殴打长辈?以后传出去村里的孩子都有样学样……” “那也总比大家学着你强,”村长截断他的话,又道:“何况,你算他们哪门子长辈?什么亲戚关系也没有,村里的辈份都是照着年龄乱叫的,他若认,就是,若不认,你能耐他何,别说我,就是拿到衙门那里说也没用。 难怪苏木兰会一点也不害怕,他说要让李彬不能参加科举也一点也不着急,合着对方压根就不担心。 赵有地恨得牙痒痒。 “行了,你也回去吧,别想着救济粮的事了,本来我和你范大叔他们打算过两天上门找李石,现在估计也不成了。以后村里还要依靠李苏两家,你们给我老实一些。别叫我知道你们再犯事。” 赵有地低下头,磨了磨牙。 赵有地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所以,还没到晚上,鸣凤村的乡亲们都知道李家的三个孩子把赵有地给打得躺在床上了。 一时间,有相信怒骂李家三个孩子没教养的;也有人隐晦表示有其母必有其子的,更多地,却是不相信。 李家的三个孩子,除了阳阳顽皮一些,李彬腼腆内向,天天更不用说,一个才三四岁肉嘟嘟的小团子,平时胆子又小。 阳阳就算是顽皮些,干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当着他爹的面跳进河里…… 打架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吗?村里的男孩子除了李彬,就没有哪个没打架过。 至于打长辈之类的。 孩子中间还真有两三个辈份比较大的,但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放在身上。 但和赵有地那样辈份年龄都是长辈的长辈打架,很多人也不相信阳阳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何况,三个孩子才多大? 赵有地多大? 除了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大多数人都在看赵有地的笑话。 “有地那小子越活越回去,竟然还和三个小娃娃干仗,这也就算了,还被打趴下了,听说连床都起不来了。” “他起不来是因为有地媳妇吧?不然就凭阳阳三个孩子?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撩倒一个,怎么可能被打趴下?我看他是被有地媳妇榨干了,没好意思说,这才推到三个孩子身上的。” 众人哄堂大笑。 屋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赵有地气得压根痒痒,这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不是等着救济粮吗?现在多好的一个借口,拿着这个就能逼着李家让步,结果他们不去李家闹,反而跑到自家门前来看笑话了。 周春从外头进来,将村里的议论学了一下,道:“他活该,叫他欺负少爷们。” 木兰冷笑一声,赵有地不想就此放过几个孩子,她又怎么会就此放过他? 败坏孩子的名声,就是一丝可能她都不允许存在。 412第412章检查 鸣凤村的村民嘻嘻哈哈的看着赵有地的笑话,但很快,另一股热闹来临。 府城大半的大夫都给请到了赵有地家,要给他看病检查身体。 周大福恭敬地立在赵有地家的院子里,既是对赵有地说,也是给村民们解释,“既然赵老爷咬定了是我们家三位少爷打了您,那就让府城的大夫们检查一下,若是有伤自然是治伤,其他赔偿上我们也不会少,自然是该多少就多少,一切照着规矩来,可若是查不出来什么,赵老爷诋毁我们家少爷的事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了的。” 周大福说到最后一句,脸上的笑意微收,眼里隐隐透着股冷意。 围观的村民脸上也不由带上了些郑重和凝意。 本来,村民们大多数将此事当一个笑话看的,没多少人放在心中,以为是赵有地为了救济粮攀咬李家。 可如今看来,却像是李家一家要追究赵有地。 以前,李石纵然会生气,也不会当着乡亲们的面那样下赵有地的面子,最多是私下教训。 想到这一个年节来李家的态度,不少人暗自咬牙责怪,“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得大家不安生,这下把李家给惹恼了吧?” 但不管怎样,还是没有人离开,围在赵有地家看他的应对。 李石和木兰纵然生气,也不会牵扯到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身上。 屋里,赵有地的媳妇正举着拳头打他,“我让你作死,让你作死,早就和你说过做人不能太无耻,你偏要拿捏着架子,木兰岂是好欺负的?当年他们初来乍到,都还是孩子的时候都没叫人拿捏了去,现在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难道还怕你这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废人?” 想到米缸里快要吃完的米,赵有地的媳妇悲从中来,“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当初早让你不要卖粮,不要卖粮,你偏贪图那几文钱,现在好了,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现在的米价比当初卖的还要贵上四文钱,作死啊……” 赵有地脸色也很难看,他哪里料到李石木兰这么较真? 不对,李石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又还病者,应该是木兰自作主张干的。 但想到李石对木兰的维护,赵有地的肩膀又微微胯下,若是换了其他人,赵有地还能挑拨一二,但李石? 赵有地见媳妇哭得悲伤,脸上闪过狠狞,爬起来拿过一个尖尖的锥子塞在她的手里,“你往我身上用力扎。” 赵有地的媳妇愣愣的看着他,“你疯了?” 赵有地烦躁道:“让你扎你就扎,你说这么多话干啥?” 赵有地的媳妇很快反应过来,丢开锥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敢这么做,看木兰不剥了你的皮。” 赵有地只是见过木兰小时候的凶残,但赵有地的媳妇却更了解木兰的性子。 那孩子较真起来,可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的。 赵有地真敢这么做了,木兰就不止是将事情掰开说了。 “你老实出去认错,就说你是说着玩的。” “放屁,老子那是说着玩吗?那三个王八小子是真的打我了。” “那也是你活该,定是你做了什么惹他们生气了,不然他们那么好的教养怎么可能动手打人?我就没听说过几个孩子欺负谁的。” 夫妻俩正吵着,周大福突然出现在窗口边,幽幽的道:“赵老爷,您怎么不开门啊。” 赵有地和他媳妇都吓了一跳。 周大福看着地上的锥子,意有所指的道:“赵老爷,这新伤和旧伤大夫还是分得出来的,何况,昨儿我们家院子里好像并没有这个东西。” 赵有地咬碎了牙。 外头的大夫排成两排,要逐一给他检查身体。 周大福很是大方的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家老爷就是大夫,这府城的大夫,十有六七都认得我家老爷,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我家老爷可不是作假虚伪之人,这大夫也都是我叫人到府城请的,来之前也只说看伤,其他一概没说。乡亲们若是还不放心,大夫检查的时候也可在旁边看着。” 大家顿时笑道:“小李相公的人品若是还信不住,那还有谁的人品可信?” “就是,就是木兰那里也是没话可说。” 但这不妨碍大家参观一下赵有地的身体。 因此,大家都围在赵有地家的窗口边上,有人则趴在别人的肩膀上往里看,还有的人面皮比较厚的,直接挤到屋里去。 还有人提议到院子里去检查。 看着外头还没彻底化掉的雪,大家顿时哈哈大笑。 赵有地的脸色却更加的难看。 这时,他就是有心不检查也难了。 可他能检查得出什么呢? 阳阳打他的时候虽然疼,但他的年龄摆在那儿,也就是疼那一阵罢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更何况,经过一个晚上,那些疼痛也早就消除了。 至于李彬,那孩子好吃懒做,力气也就比阳阳大一些,他又是往赵有地的肚子和胸口上使劲儿。 隔着厚厚的衣服,更是连个红点都没留下。 天天倒是咬了他几口,也当场留下了银子,可一个晚上也消了…… 也就是说,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乡亲们压根不用等大夫们把脉,只看赵有地的反应就知道了。 但大夫这一把脉,伤没找出来,其他的小毛病却找出来不少。 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太好,而赵有地本人还懒,日子过得更不好了,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来之前周大福就和他们说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管什么隐疾病痛,全都一一说出来。 这一说,赵有地的脸上有些错愕,然后就从错愕变成了慌张,然后脸色就更加的难看。 伤口没检查出来,毛病却有一大堆。 大夫们很快一一轮流看过,然后就看向周大福,“周管家,可用开方下药?” 周大福却道:“这事却要问赵老爷了。” 赵有地顿时担心戒备起来,“你们不会叫我付诊费吧?我可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周大福抽抽嘴角,叫你付,你付得起吗?“赵老爷不用担心,这次的诊费是我们家夫人出,怎么说,这次是为检查伤口而来的。” 赵有地犹豫起来,大夫们说的那些他都没怎么听懂,但只是听音就知道很严重了。 可家里连下锅的米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治病的钱? 赵有地就想起了李石的德胜医馆,但这丝心动也一闪而逝。 先不说现在他们关系已经闹僵,就是以前还好的时候医馆也不会算他义诊的。 虽然他从没去医馆看病过,但标准还是知道的。 现在日常中,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全然不接受义诊,而每月一次大的义诊对病人要求也严格不少,他根本不符合要求。 若是以前还能求李石给他开个方子,舍几服药给他,现在,想也不要想了。 赵有地的脸色变换,最后强笑道:“那就请几位先生给我看副药,回头我再叫人去抓。” 就算现在没钱抓药,以后有钱再抓就是了,先把方子拿到手。 几个大夫看了赵有地一眼,权衡了一下他的经济实力,最后还是开了一个比较实惠的方子给他。 不管他和李大夫有什么纠纷,为医者的医德却是要遵守的。 等大夫们出去,周大福才继续道:“赵老爷,我们夫人听到您说三位少爷将您打成重伤,心里气怒,这才请大夫来验伤的,可刚才大夫的诊断诸位也都看到了,不知这重伤一说从何而来。”周大福面色一正,“说到这儿,我们家夫人却叫我问赵老爷一句,当初你在我们家院子里说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大福在喊出最后一句的时候,隐隐拿出训诫下人的气势,而赵有地还在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忧,心神不在这儿,一时间被周大福气势所逼,倒是显得气虚起来。 周围的人看了不免微微偏向李家,以为赵有地是说了什么不得当的话才引得几个孩子及木兰大怒的。 “我,我说的是事实……” 周大福脸上铁青,“赵老爷慎言,当年我家老爷夫人收养两位少爷的时候就说过他们如同亲子,这几年更是视如己出,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户口也早就落在鸣凤村,您为何说我家二少爷连鸣凤村人都不是?”周大福厉眼看向四周,“还是很多人都如此以为?” 被看到的村民忙摇头表示他们一直当李彬是李石的儿子,也当他和村里其他的小孩一样的。 周大福这才满意的回看赵有地。 等赵有地说不出反驳道话后才微微放软了声音道:“我家几位少爷一直相亲相爱,我家三少爷又最正直,你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辱骂我家二少爷,别说是你,就是李家庄其他长辈来了,我家几位少爷也断不给他们脸面的。” “我们夫人说,兄友弟恭,我李家就是要这样,至于外人,”周大福冷冷的看向赵有地,“夫人说,全然不必去理会,至于你来我们家的目的,我们夫人说了,你就不用想了,这些年我们家给的救济粮可不少,但如今看来,却养出了不少的白眼狼,既如此,那还不如不给。” 413第413章磊落与计谋 这话一出,不仅赵有地变了脸色,围观的村民们也变了脸色。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周管家,那小李相公以后是不是就不为我们看病了?” “医者父母心,我们老爷既然是大夫,有人上门求诊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周大福道。 那收不收诊费?所需的药材收不收钱? 想到现在关系正僵,大家到底没问出口。 事情搞定,周大福告辞回去。 围观的村民直接借了赵有地家的院子讨论起来。 有说木兰说的只是气话的;也有人说李石木兰早就不想给村里的人免费看病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众人都担心起来,毕竟李家每年帮他们的不少。 别的不说,他们生病了就不像以前那样担心。 大家商量不出什么办法来,就有些责怪起赵有地,“……你说你要是不去木兰家闹,还那样说李彬,人家也不会这样,村里的福利就这样让你给弄没了。” 赵有地岂是好欺负的?“放屁,老子没去之前,你们看李石给谁看病了?上次刘家三房的那老太太,还不是让她孙子给背去府城?” “那是人家李石受伤了,伤好了自然会和以前一样的。” 赵有地冷笑一声,“别把黑锅栽我头上,之前孙三德和他老娘去闹的时候,只怕李石木兰就有这个想头了。” 人群中就有人嘀咕了一句,“只怕还因为当时跟着孙三德去围观的那些人吧?” 众人默然。 那天木兰的恼怒他们是看在眼里的,那些跟着孙三德去的人大多数可都接受过木兰的救济粮,更别说看病吃药之类的了。 “也难怪周管家那样说,可不就是白眼狼了吗?”有个小伙子嘀咕了一句,身边的人就一把拉住他,“不怕挨揍啊你,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赶紧家去。” 小伙子涨红了脸到道:“我和李大哥木兰同辈的。” 小伙子身边的几个就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就当没听见的继续看向中间。 小伙子愤愤,“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追上李大哥的,最少,最少我也得有他的一半。” 大家只当他在说笑话。 村长家的老幺,过年的时候回来,还不是得提着东西去看李石? 这边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去请村长和村里的几位长辈。 有些事他们不好提,也就只能村长和长辈们和李石提了。 村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起来,不复过年时候的喜庆,大家都目光都投向了李家。 而李家里,木兰正在教子,“你们昨天做得很好,你们是兄弟,是一家人。阳阳,小彬是你二哥,他性格腼腆,那么是兄弟,若是你都不为他出头,还指望谁来帮助他呢?” 阳阳眼睛亮晶晶的,“娘,昨天虎子抢了弟弟的木车,我把他也给打了。” 木兰抽抽嘴角,“虎子比你还小两个月,你力气这么大,可别把人打坏了,他是你的伙伴,又还小,他要是抢弟弟的东西,你就和他讲道理,尽量先调节他们的矛盾……” 阳阳撇撇嘴,他还以为从此以后就得了免罪金牌呢。 木兰对李彬也是夸奖,“以前我和你父亲总怕你在外头被人欺负,昨儿我看,我儿也可以很勇猛的,以后谁要是再敢这样欺负你,你就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李彬本来有些忐忑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双拳紧握,双眼发亮的点头,“娘,我一定听你的。” 天天见两个哥哥都得了夸奖,就抬高了头眼睛发亮的看着母亲。 木兰果然不负他的渴望摸着他的脑袋道:“我们的天天是最厉害的,你这么小就知道帮助哥哥,保护哥哥,娘很高兴,希望你以后都像昨天一样勇敢。” 天天就咧开一个大大的笑。 内室的李石已经不忍直视的捂脸了。 想了想,还是没敢将孩子们的教育都交给木兰。 但教育孩子最怕的就是反复,父母教育的不统一,会让孩子无所选择。 不过这一点也不难,已经有抚养四个孩子经验的李石表示这一点也不难。 在以往的十多年里,他早就摸索出了一套非常好的教育方法,既可以不否认木兰的观点,又可以“正确”的教育孩子们。 等木兰一走,李石就将三个被夸得飘飘然的儿子叫进内室。 三个孩子脸上都带着被夸奖之后的羞红,眼角还隐隐含着得意和兴奋。 李石几乎忍不住要扶额,木兰就是这样,教育孩子以夸奖为主,虽然有时候气起来可以抄棍子揍人,但更多地是夸他们。 江儿和阿文只要是被木兰夸就会像喝了酒一样兴奋…… 明明,木兰的夸奖是这么多…… 李石示意三个孩子搬凳子到床前坐下。 可能因为刚被母亲夸过,本来还有些惶惶的孩子全然将父亲可能的责备抛在脑后,兴冲冲地搬了凳子过来,排排坐在李石的床前。 李石含笑问道:“爹爹听说,你们昨天打了赵爷爷?” 阳阳狠狠地点头,告状道:“他在我们家门口那里阴阳怪气的,还辱骂二哥,我就把他揍了一顿。” 李石笑着点头,鼓励的让他继续说下去,心里却给儿子记了一笔,不会透过对手的脸色看到对方的真实意图,实在是太笨了,要加强锻炼。 “赵爷爷那么高,那么大,你们是怎么打倒他的?和爹爹仔细说一说好不好?” 阳阳就兴奋的讲解起来,不时还兴奋的跳起来比划。 李彬一开始还隐隐有些担心,见父亲一直笑着,也渐渐放开,跟着阳阳补充一些他遗漏掉的细节。 天天也跑来凑热闹。 经过三个人的添油加醋,李石去掉一些枝叶,虽然没有完全还原当时的情况,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那当时向全叔叔要是不在,你们觉得你们打得过赵爷爷吗?” 阳阳挺直了胸膛,“当然,我都把他撞倒在地了。” “可他也很快就把你甩下来了呀,他要是起身踢你一脚,只怕你就受不住了。” “我又抱住他的,还打了他的肚子,当时他都痛的弯腰了。”李彬紧接着道。 “可你答力气很小,后面要不是向全叔叔帮着你们,你们觉得能打赢他吗?别的不说,他可以先打小彬,将小彬推开,然后再去揍阳阳,至于天天,那更不用说,直接一脚就把人给踢开了……” 三个孩子张大了嘴巴,他们明明都已经赢了,自然不会再去想输的事。 “这是在我们家,有向全叔叔和其他的人帮着你们,不会叫你们吃亏,可你们要是在村里被打呢?他们不会像向全叔叔一样护着你们,虽然有顾忌,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阳阳就土匪的喊道:“谁敢打我,我就让娘去揍他。” 李石一笑,“不错,你打不过人自然可以回家叫人,可你都被打了,你娘去最多也就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有时候甚至连公道都讨不回来,你要知道,打得过你们三兄弟的必定要比你们大得多,他为什么打你们?他可以说是教育你们,身为长者,同村是可以教训教育你们的。” 阳阳瘪嘴,天天也很不高兴,“我不喜欢他们。” “可这是事实,不管你们喜不喜欢,这种事都很可能会发生,但这还算是好的情况,在这村里,我们李家和苏家的权势摆在这儿,就算有人再不喜欢你们,也得给我们家三分面子,所以你们就算是被打也不会太惨,可要是出去外面呢?比如府城,比如更远的地方。” 李石目光轻柔的看着三个孩子,低声问道:“若是在外面,有人辱骂欺负了你们,在身体力量和其他力量对比不上对方的情况下,你们还能冲上去就打人吗?” 阳阳想也不想的握住拳头道:“那也不能叫人白欺负我们,打不了和他们拼命。” 李石“咻”的落下脸来,脸上如风雨将至,“你和他们拼命,那可想过我与你娘?想过你哥哥和弟弟们?” “我,我就是不想做懦夫。” 李石脸上稍霁,但还是沉着脸道:“父亲想要你们明白,那些意气之争不过是一时的荣辱,你们若是真的失去生命,我和你们母亲……” 李石没说下去,但阳阳和李彬也羞愧的低下头,阳阳更是保证,“爹,我以后一定不会为了小事去与人争这些的。” 天天迷茫的看着大家,表示他有听没有懂。 李石摸摸他的脑袋,并不着急,天天还小,以后可以慢慢再教,现在却是先紧着这两个大的。 “你们的武力值比不上别人,父亲不希望你们受伤,但同样不希望你们吃亏受辱。” 阳阳和李彬对视一眼,很是苦恼,“那到底该怎么办啊?又不能打人,又要出气。” 李石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世上,可以帮着人讨回公道的办法千千万,只是你们还小,所以接触的少些罢了。” 李彬和阳阳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发亮的看着李石。 李石微微一笑,低声道:“赵爷爷欺负了你们,就算当时你们没打回去,爹爹也有许多的办法教训他给你们出气,而且还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外人诟病,你们想不想知道?” “想!”阳阳大声的道。 李彬则犹豫了一下,“这可能不是君子所为。” 李石看向李彬,这孩子倒是敏锐。 414第414章交锋 李石当然不会承认这不是君子所为,他告诉三个孩子,这是阳谋。 阳谋:随势而动,随势而发 在武力值不及对方的情况下,避开己短,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无疑是更好点选择。 那种不顾现实,一味雪耻无疑是莽夫的行为。 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那娘是莽夫?”阳阳皱着鼻子问道。 李石一噎,只道:“你娘使性情中人。” 李彬眨眨眼睛,然后就调皮的冲父亲笑笑。 李石只当没看见。 李石给三个孩子开课堂,教他们如何在武力值不及人的情况下讨回公道。 也同样是分为三种情况。 自家权势及个人能力完压对方的;自家权势及个人能力与对方家中旗鼓相当的;自家权势不及对方,或是在发生地不及对方的情况。 李彬早已经接触过一些,所以最快听懂,但阳阳最优秀,这孩子听了两个例子,就会举一反三起来了。 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他和李石的各种讨论,为了报仇,这孩子的坏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不过李石很会控制场面。 他一直主张孩子们以计谋和自身能力取胜,但不代表他认可所有的计谋。 阴谋,一直不是正道。 等木兰回来的时候,李彬正低着头若有所思,阳阳则跃跃欲试,很是兴奋,天天眼里尽是迷茫,看见母亲进来,天天就扑进母亲的怀里。 “娘。” 木兰摸摸他的脑袋,问几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石眨眨眼,“这是我们的秘密。” 正想告诉母亲的阳阳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下去。 木兰也不在意,拍拍李彬的肩膀,“带弟弟们下去洗漱,一会儿过来吃甜瓜。” 孩子们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木兰问李石,“你的伤不是都好了,怎么还躺床上?” “这两天可能会有客人来,我再休息两天。” “你要是担心他们为难你,就让我来回他们,你都躺了三个月了,快出去走动走动。” 李石就拉住妻子的手,笑道:“就让我多休息两天怎么了?不然回了医馆,又要早出晚归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在家闷坏了吗?之前伤得那样重都想着出去走走,现在好容易好了,却呆在家里不动弹。” 李石虽然也很想出去,却不想再让妻子承担乡亲们的怨气。 “这事交给我,他们要是来了,就请他们进来。” 木兰犹豫了片刻,“那你可不要和他们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生气。”李石笑眯眯的道:“我一定好好的和他们说。” 李石当然会和他们好好的说,他不像木兰,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以至于村长们到现在都没找上们来,就想等木兰消了怒气再上门。 此次若不是赵有地做了蠢事,他也不会抓住这个机会公布。 村长听到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汇报,一时间也急起来,找了几个在村里说得上话的老人一起过来看李石。 李石躺在床上,看到他们进来,忙起身。 村长紧走几步拦住,“你快躺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就是来找你说说话。”村长闻着屋里淡淡的药香味,问道:“伤还没好吗?” “好多了,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了。” 村长没再问那为什么不下床。 在他看来,李石一向好强,既然没下床,估计是伤得很重,而他现在说道话不过是客套。 因为李石还伤着,村长说话就多斟酌了几分,沉吟半响,才问道:“我隐约听村里人说,木兰要断了之前你给村里的救济粮?” 李石心中微微不悦,不动声色的道:“是周大福通知的吧?那却不是木兰的吩咐,是我的意思。” 村长吃惊,他没想到李石会这么说,倒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李石,我知道,之前村里有些人的行为让你伤心了。”最后还是范大爷道:“但乡里乡亲的,你能力大,若是可以,就拉拔一下乡亲们,我为之前的事替他们向你道歉。” “范爷爷客气了,”李石笑道:“您也说了,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也是真心想帮一下乡亲们,只是您也知道,我李石向来是个自私自利的,做什么事都以家庭为主,若是帮衬着村里却损坏了家里孩子的利益,还叫木兰受委屈,我就是有再多的心也不会再做。” 众人默然。 马大爷忙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们几个在村里还有些面子,前头的事一定给你一个交道,后面有我们几个老东西盯着,定不会再叫这样的事发生。” 李石只摇头。 大家顿时为难起来,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替村里留住李石。 虽然村里可以压着李石做些慈善,但到底不是心甘情愿,惹恼了他,他搬走了,那才叫损失惨重呢。 毕竟,李石搬来鸣凤村才十几年,根还没有完全立下,要是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你若有什么想法就和我们几个说,”村长想了想道,“你也为村里做了这些年的善事,木兰那孩子又心善,你现在说不办了,几个孩子没有意见,以后木兰只怕又要心软,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提出来,也叫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给你参详参详。” 李石等的就是这句话,到底还是村长老练,李石露出一个微笑,道:“说到底,我和木兰气的不过是他们忘恩负义,我自问对他们不薄,不说每年入冬的救济粮,就说平日里大家看病抓药,谁没有受过我李家苏家的恩惠?可我不过被野猪踢了一脚,人还没咽气呢,他们就闹到家里来,”李石想起当时木兰通红的眼睛,眼里就闪过寒光,“若是我真的死了,江儿和阿文远在北方,木兰孤儿寡母的岂不是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他们敢?我们几个都还活着呢,而且,你现在不也好好的?”村长劝慰道。 但其他几个老人却抽抽嘴角,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木兰的彪悍来,但当着李石的面他们没好表露出来。 而且李石说的也没错,李石要真的出事,那些人说不定真的会欺负木兰和几个孩子,当然,欺负得到不到另说。 所以几人也感觉承诺,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就没人敢欺负到木兰头上来。 李石自然也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这些誓言,随着时间和境遇的改变都会变化,唯有规矩才能约束住众人。 几人自然也知道李石不会光凭这几句承诺就继续无偿的帮助村民,所以村长就隐晦的提出,李石若是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出来,只要能满足的,他们都会答应的。 李石没将这话当真,知道开始进入讨价还价的阶段了。 其实李石的条件很简单,除去一部分特殊的人群,其他村民从他这里得到的帮助都将不是无偿的,而是有偿的。 除去的那部分特殊人群包括孤儿寡母及孤寡老人,这些人,孤儿可以在村学里学手艺学到十四岁,李石会供给他们基本的生活资源,十四岁后,他们自己去找工作养活自己。 寡母,李石会给还有工作能力的人提供或介绍一定的工作,没有工作能力的,每年会资助一些生活所需的东西。 孤寡老人,平时李石会负责他们的基本生活所需,但丧葬却要由村里负责。 而其他的村民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帮助,比如说无粮时可以和他借粮,李石虽然不会收利息,却一定要还,不然,再借只怕就不能了。 自然,特殊年份除外,比如说荒年的时候。 至于看病和药钱,李石不再无偿的为众人看病治病,而是收取一定的费用。 其中,看诊费可以忽略不计,而药费,李石却表示爱莫能助了,他不会再像以往一样负责他们的药材。 而特殊人群除外。 就算是村东头的贫困之家也包括在内。 当然,他们要是没钱买药,李石表示可以在自家库房有药材的情况下佘借给对方,而还掉的方法有很多种,有银钱还债,也有劳动还债。 其实李石觉得他们大多数会选择第二种。 劳动,分为很多种,那些孤儿及孤寡老人需要照顾,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李石不会再花钱请人来照顾他们的,而村里的村民正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其他的零碎要求更多,一一写下来就有一百三十六条。 村长逐条逐条的看下去,发现各种情况都有罗列其中,这样算下来,李石给村里的帮助,起码要比以前的缩水了三分之二。 村长倒吸一口冷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李石竟然帮了乡亲们这么多,真确的体会到了李家的强大 李石为这事准备了三个月,躺在床上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慈善改革方案,自然是详尽的,为了这个,李石也和木兰讨论争辩过不少,这是他们拟定的最后的计划,自然,要最后定稿,还得问过几位老人的想法。 毕竟,这次要改的不仅是鸣凤村,还有他的医馆和府城的慈善事业。 415第415章算账 几人讨价还价到傍晚,总算是将有偿资助的细节敲定。 李石留几人吃饭,村长代表大家推辞了,面色复杂的看着李石,“你多休息吧,我和你几个叔爷爷就先回去了,乡亲们那边由我们去说,回头我与你几个叔爷爷就将这东西抄写几份张贴在村里,叫小子们给大家念和讲解,你放心,你与木兰付出这许多,他们定会感恩戴德的。” 村长愿意承担教育村民的责任,李石自然求之不得。 周冬送几人出去,正好在院子里与木兰碰上。 木兰手里拿着几个甜瓜,看见几人就笑道:“叔爷爷们就要回去了?我才摘了几个甜瓜,正要拿去给你们尝尝呢。” 几人都没心思吃东西,即使大冷天的甜瓜很稀奇,但几人都没往心里去,村长摇头道:“不用了,你和孩子们慢慢吃吧,我们几个先回去了。” 村长想了想,又道:“木兰,孙三德和赵有地不地道,你别生气,回头我帮你教训他们。” 木兰一愣,摇头笑道:“我已经没多生气了。”李石的伤好了,木兰的心境也平和了不少。 村长只当木兰客套,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整治整治那几人,若不是他们闹腾,事情又怎么变成这样? 想到李石定的那些规章制度,村长轻叹,其实这也不错,倒省的李石许多冤枉钱,但这无疑,对村民们的利益不太好。 木兰看着几人摇头晃脑的离开,摇摇头,捧着甜瓜进屋。 范大爷叹气道:“行了,总比其他村无人帮衬的好吧,虽说李石帮人让他们以工还债,但看其中规定的工作数量,也不过是让他们知道救济不是无偿的罢了,和李石付出的实在不值得一提。” “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大家无偿受着这许多年的恩惠,只怕乍一改,让很多人不满呢,到时候在上头镇场子的不是你,你自然是不愁的。” 范大爷冷哼一声,“你是村长,你自然要在场上镇场子,你若是把村长之位让给我,我也乐意给你镇场子。” “拉倒吧,就你?你要是有那个能耐,当年范大叔就不能越过你把位置传给我。” 范大爷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语。 商量了两天,在李石伤好了后,村长就将各家各户给聚拢在自家前头的草坪上,自己搭了一个高台,身后坐着李石及村里的十几个老人,看着台下闹哄哄的,就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别瞎嚷嚷了,都安静下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场面得到控制。 村长扬声道:“想来大家都猜到了今天为何叫大家来,不错,正是因为李苏两家资助的事情。” 村长道:“之前发生的事让李石和木兰寒了心,俩人都不太想再继续下去了。” 下面的村民顿时乱了一下,前后左右议论起来,坐在上面的人似乎还隐约听到一句,“……小李相公,我可不在那些人里头,您就帮帮我,让我娘多抓几天药吧。” 同座上的人扭头去看李石的反应,李石却正抬起眼悲天悯人的看着下面的人群。 同座的人不知为何,心中微寒,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心中怪异的感觉去掉。 李石一向好心,是的,他是真的一直很好心,只看他开的德胜医馆和每年捐出去的东西就知道了。 村长等下面的人议论够了,这才抬手打断大家,叹道:“但这毕竟是少数人,我们的乡亲,大多数还是知恩图报的,所以我和几位长辈就劝着李石,哪怕是付出一些代价也好过到府城看病抓药,过年的时候挨饿受冻。” “是啊,是啊,小李相公,我就是知恩图报的,那些人的想法和行为我可从没参与过。” 那个人的声音还未落,人群中就有几个人悄悄的后退了。 李石定睛看去,就发现那些人正是那天跟在孙三德身后来看热闹的人。 看来,他们也不是全然不怕嘛。 “行了,行了,这些事不仅李石心中有数,我们几个老的也门儿清,有的人更可恶,竟然为着外人谋划起我们村来,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今后我们再算这笔账。” “李石已经说了,他愿意再资助村里,可却是有偿的,免得日子久了,就有人当成理所应当了。”村长掏出一本册子,展开,“下面,我就念一念其中的各种规定,你们也了解了解,若是有需要就给我牢牢的记住了,别以后跑到李石家抱了粮食就走,也不思回报。” 下面的人顿时担心起来,这有偿是怎么个有偿法? 等到村长念出来,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石的条件并不苛刻。 比如从李石那里借了一袋粮,那来年收成的时候就要还回去一袋粮。 若是家里困难,不借而是寻求资助,那从李石那里拿走的一袋粮,就要在春天耕种或者秋天收获的时候以一定的活计偿还。 这其中借粮与救济粮的条件又有严格的限定。 村里没有秘密,大家家中的资产李石都大概心中有数,若是可以自己东凑西借的过日子,李石是不会借粮的。 他要借的是那些从别的地方得不到粮食而又面临着饿肚子的乡亲。 里面条条框框很多,但大家都认真的听着,对比自身的情况,尽量做到心中有数。 等村长念完,底下立马有人喊道:“那这些有偿的劳动以后还会不会增加?” 村长看向李石,李石思索片刻道:“看情况而定,不过这些事我今后都会交给村里的长辈们来处理,因此以后若要改规矩,也要通过大多数的长辈同意才行。” 底下的村民就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出乎村长和长辈们的意料,这件事除了少数的几个说酸话,暗示李石有阴谋的除外,大家竟然一致的没有反对。 村长不免好奇,后来就有村民解释道:“我都受李石木兰帮衬四五年了,心中一直有愧,就想着平时给他们帮帮忙,但每年他们家的长工都不少,完全可以自己应付,我就是想回报一二也找不到机会。这下倒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还一些,剩下的就是人情了。” 村长很高兴,觉得乡亲们还是好的居多,也就孙三德几个老鼠屎。 村里重新热闹起来,村长将抄好的册子张贴出去,其中村学那儿最热闹,因为夫子现在叫人每天在门口为大家读册子,村长有时候也会去那里为大家答疑。 这样,村学就没法安静的念书了,村长见大家的兴奋劲儿,干脆就休学三天,三天之后再来上课。 村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李石的伤养好了,开始去医馆上班,几个孩子也被一一送往学堂。 木兰想着阳阳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上次的野猪事件是不是也该和他算算账了? 阳阳敏锐的注意到母亲的眼神变化,立马飞奔的去找李彬,“二哥救我,二哥救我……” “怎么了?”李彬慌张的拿着书从书房里跑出来,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自从阳阳为他打架后,几兄弟的感情更好了。 阳阳喘着气道:“娘一定是想揍我,二哥,你可一定要救我!” 李彬犹豫的问道:“是因为上次野猪的事?” 阳阳苦着脸点头,“一定是的,我就不该相信娘的话,果然,现在我的小心灵就受了伤害。”说着,捧着心欲倒不倒。 李彬见他这样,顿时不担心了,笑道:“叫娘打你一顿也好,不然要更加的无法无天了。” 阳阳一愣,就跳上李彬的背,威胁道:“你帮不帮我,帮不帮我?不帮我就不下去了。” “快下来……”李彬见怎么也无法将人扯下来,只好无奈道:“娘要揍你,就是爹爹说情也没用,你找我有什么用?” “谁说没用的?再过不久你就要参加考试了,娘现在肯定最紧张你,你只要做些小动作就可以把娘的心神全引过去了,比如装个忧郁和考前恐惧什么的。” 李彬眨眨眼,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摇头道:“不行啊,我不会装忧郁和考前恐惧,不如,你做给我看,我试着学学。” 阳阳顿时忧伤了,他哪里知道忧郁和考前恐惧是怎样的?不过是听同窗说过,他记在了心里,今天正好拿出来用。 李彬看着可怜巴巴的阳阳,想了想道:“不如我试试看?” 阳阳狠狠地点头,他太了解这个哥哥了,二哥既然已经答应,那除非是他亲自解除这个任务,不然他只怕就一直会想着。 李彬想着怎样装忧郁和考前恐惧,但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来,倒是因为一整晚没睡觉,所以有些恹恹的,精神更是不济。 木兰见了担忧,“小彬,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那样难看?” 李彬下意识的摇头,想到什么,就赶紧点头,有些磕磕绊绊的道:“是,是有些紧张。” 木兰就忙安慰他道:“不要着急,书要慢慢的看,你父亲也是希望你能赶紧考上秀才,但其实你这个年纪不算大,今年若是还考不上,我们等明年就是了。” 416第416章心愿 李彬有些心虚的看向母亲,顺势的表现了一下自己的紧张。 木兰果然将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李彬身上,阳阳侥幸逃过一劫。 但李彬也道:“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母亲总有一天会再想起来的,到时候又找什么理由?你还不如诚信认错,争取从宽处理。” “我已经认过错了,只是爹爹伤得那么重,就算认错,娘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阳阳早就知道,他一顿打是少不了的,之前他也没怕,想着打就打吧,痛过几天也就过去了。 但娘一直不动手,阳阳自己也产生了逃避的心理,现在开始害怕被打了。 阳阳苦恼,早知道,当初就叫娘早点动手就好了,现在也不必这样苦恼了。 李彬没给阳阳打多久的掩护,因为他很快就去参加童生试了。 今年的童生试提前了两个月,在春寒中,本县的学子前来赴试。 木兰见李彬情绪还好,回家就把阳阳给拎到祠堂,在他的鬼哭狼嚎中把他揍了一顿,还让他在祠堂里跪了半天。 阳阳委屈得哭肿了双眼。 李石回来听说,忙跑到祠堂观看,虽然心疼,却还是道:“也好,让你记住这个教训,当时若不是父亲及时赶到,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里哭吗?” 阳阳低头啜泣,“我一定会学好本事,进山把野猪都给砍了。” 李石哭笑不得。 等时间到了,李石就把他领回去上药。 阳阳喊痛的声音就没停过,李石听出他故意扬高了几分,手下就重重的一按…… “嗷_”阳阳惨叫出声。 端水进来的木兰脚步一顿,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进来。 阳阳哼哼两声,不敢再乱叫。 李石这才放轻了动作。 木兰将毛巾递给李石,“怎么样了?” “嗯,还不够重,你该多下三分力才是。”而且孩子屁股上只是红肿了,一看就知道是巴掌印,有棍子不用,显然是怕掌握不好力度了。 李石横了阳阳一眼,“就这样还乱嚎乱叫,该叫他尝尝当年我揍江儿和阿文的力道才是。” 木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就这样你还心疼了,又怎么可能下的去那样的手? 木兰拍拍阳阳的屁股,冷声道:“明天早上起来跟着你师傅习武,不准偷懒。” 阳阳咬住辈子,呜呜的道:“可我受伤了。” 木兰哼了一声。 阳阳不敢再说。 教训了儿子,木兰就把他丢开了李彬,“娘要准备春耕的事,就由你来监督他,自然,你的学业及医术也不要放下。童生试已过,不用再多想了,我们只等放榜就行了。” 李彬应声,拉着阳阳去念书。 木兰要安排所有庄子里的春耕,和将春耕秋收完全交给庄头不一样,木兰会经常到田地里去看,除非是远的地方,不然,没有她所不了解的事,也因此,农庄之中,少有可以糊弄她的。 这次春耕的种子已经买好,木兰要和周大福向成把种子发下去,还要检查一下地里的准备工作是否做好了。 李石今天正好休息,就帮着木兰核对账册,安宣义派人来请李石过去叙话。 木兰疑惑,“出了什么事?” 李石沉吟,“可能是为了新设立的慈善规矩。”德胜医馆在江南的影响越来越大,而且,李石每年捐献出来的粮食也不少,安知府只怕是听说了什么,心中担忧,所以叫李石过去问话。 “不要紧,我与他解释就是。” “只怕他不理解。” 李石不在意道:“只要下面的人不乱,安知府就不会介意的。” 安知府的确是因为医馆和府城慈善的事找李石。 德胜医馆现在差不多开遍江南,影响力日大,奔着德胜医馆免费看诊去的人不少,若是此时德胜医馆改玄,只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若再叫有心人挑拨,只怕要出事。 安宣义找李石来,一来他不希望在自己的任期内出现意外,二来,他和李石私交不错,自然要提醒一二。 至于府城慈善,安宣义当然也上心,每年因为跟风而捐献出来的东西可不少,而李石无疑是引领这股风的起始,他若是不再捐献,他几乎可以预见到今年冬季的艰难。 李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并没照木兰想的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对方,让对方放心,而是想以此为筹码获得安宣义的一些支持。 李石面上很为难,他告诉安宣义,他每年在慈善上的花销是自家其他花销的三百倍还多,先前能够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两个弟弟已经成人也已经分家,而孩子也还小,花销自然也小。 但现在孩子们渐渐长大,进学嫁娶等都要银钱,包括以后的求官,花的钱更不在少数,他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不得不开始为孩子们考虑。 安宣义看着依然年轻俊朗的李石,才恍然发觉对方竟然已过而立。 安宣义顿时自以为明白了,沉吟道:“只是这慈善你们也做了许多年,此时突然扯出,只怕下面的百姓日子艰难起来,心中难免多思,若是再有一二个心术不正的,到时候你倒白做了这许多年的善事,我看,你不如再规范一二,银钱上,我再找其他人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帮帮你……” 直到傍晚,李石才从安家出来。 范飞带着崔庆在外头候着,李石出来就上了马车,将范飞招进来,道:“我让你培养的人如何了?” “不说能独当一面,至少可以打个下手,再有个人在前头顶着,最多一年,就可以放出去了。”范飞恭敬道。 “既如此,就把他们安排进各个分店里去吧,再有,选出几个能干的出来,我划出一部分产业来交由他们打理,以后再有需要捐献的东西就从这部分产业中出。” 范飞眼睛微亮,心中松了一口气,李家的慈善事业越做越大,虽然德胜医馆也赚了不少钱,但花销同样不小,他还真怕李石的地图越铺越大,最后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现在李石愿意将慈善事业与自家的产业分割开来自然是最好的。 李石心里计算着时间,道:“最多三年,我希望各产业都有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老爷?!”范飞惊疑的看向李石。 李石压下心中的躁动,道:“三年后我要离开府城。” “您要去哪儿?” “到处游历一番吧。”李石没有多说,但眉宇间却带了些柔情出来。 范飞了然,点头保证道:“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童生试的榜单放出来了,李彬挂在了尾巴上,勉强算是个童生了。 李石看得眉头紧皱,这样的成绩,就是再给他三年只怕也考不上秀才的。 李彬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李石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再逼他,挥手道:“考得不错,晚上叫你母亲给你们加餐。不过学习上依然不能懈怠,等什么时候考取了功名再说。” 李彬本来咧开的嘴就微微一僵,片刻后又欢喜起来,管他呢,先吃饭再说,晚上有好吃的呢。 看着欢乐的李彬跳着去厨房传达他的命令,李石有些头疼的揉揉脑袋。 他想和木兰出去走走。 不仅是为了木兰,更是为了自己。 日渐一日的琐事中,李石觉得自己的心也枯萎了,就算有孩子陪伴着很温馨,但李石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想要做些什么。 但李彬功名未取,阳阳和天天也还小,到底不能完全放心。 若是李彬取得了功名,他也好与他说亲,再把阳阳和天天丢到学院里去…… 李石压下心中的渴望,这对李彬不公平,前头几个孩子他大多顺其自然的让对方努力了,没道理到了他就逼着他,这孩子心性又弱,真要逼出个好歹来,自己还不得后悔死? 当然也有可能逼出一个人才来,不过想到李彬懒散的性子,李石摇头,算了,他真要逼他成了杰出的人才,这孩子不定怎么苦呢。 李彬不是李毅,这孩子所追求的就是随心所欲,根本不爱功名利禄。 木兰一看到李石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很显然没多少温度。 “是在为小彬的事生气?” 李石摇头,“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李石紧紧地抱住木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想写一本属于我自己的《千金方》。” 木兰回抱他,“你不是已经开始打草稿了吗?” “不够,那些方子都是先生的,我虽然给不少人看过病,但改良过的药方也不过三张,木兰,我想出去走走,只有见过更多的病患,了解多更的草药,我才能写出属于我自己的医书。”李石眼睛亮如星辰。 木兰只有在当年那个谈论时局,想要一展抱负的少年身上见到过,从放弃仕途后,木兰再没在他身上看到这种情绪,更多的是稳重和平和。 木兰心动起来,觉得她愿意付出所有来为他达成目标,木兰抓住李石的手,“再等等,等我们将家业安排好,我们就一起去。” 李石瞬间握紧妻子的手,“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去?” 木兰展开笑颜,“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我游遍天下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石情动的抱住妻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愿意的。” 阳阳和天天顿时被无情的抛弃了。 三年后,阳阳几乎在地上打滚,“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天天也正含泪看着父母。 木兰可以不心疼故意的阳阳,却不能不理会伤心的天天,忙捧着他的脸道:“爹和娘又不是立时走,我们还要送你们去京城呢,然后再出去。” 417第417章进京 李石板着脸,“就是到了京城后我们也只在附近转悠,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回去看你们,你们在书院里好好读书就是。” 阳阳不依,“没爹娘的孩子怎么和有爹娘的孩子比?” 这下不仅李石的脸黑了,木兰的脸也黑了,“我们还没死呢。” 阳阳抽抽搭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等我们习惯那么时常出去后就会走远了,到时三五年才回来一趟,我们可不跟没爹娘的孩子一样了!” 天天在哥哥的叙述中几乎已经可以看到今后自己的悲惨生活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抱住木兰的腿怎么也不松开了。 李石有被叫破心思的尴尬,但更多的是后悔,他没事教孩子这些东西做什么? 最后还是木兰承诺,一年至少回来陪他们一次,一次不得低于两个月…… 阳阳和天天这才勉强止住哭声,但这对于从未离开过父母的孩子来说依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就算知道要上进城,俩人也没能开心起来。 就是李彬也低着头恹恹的。 三年的时间,李彬依然没考上秀才,木兰也没再等下去,前一段时间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只等女方满十六岁就成亲。 一家人收拾了东西要上京,产业之类的全交给了范飞和向成。 李石带着周大福一家及向全一家进京。 小坠在一年前嫁给了周冬,此时依然在李彬阳阳和天天身边照顾,而周春已经自梳,打算一辈子不嫁的伺候木兰了,不管周大福家的和木兰怎么劝都没用。 周大福一家已经死心,好在周冬与她姐弟感情好,而小坠更是将周春当姐姐一样看,以后他们的孩子多少能照顾一下这个姑姑。 当然,他们最大的渴望依然是木兰在周春年老之后让她荣养。 一家人先走水路再走陆路,李石见几个孩子情绪都不高,就特意把他们带到甲板上,将沿途的景色及风俗讲解与他们听。 三个孩子都是第一次离开府城这样远,所以没多久就被李石挑起兴致,高兴起来。 李石见状松了一口气。 木兰更是用小炉子做了一些吃的给他们摆桌子上,“来,吃点东西再去玩。” 李彬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抓了一块点心细细的啃,木兰上下看了他一圈,道:“只能吃三块,不然又该发胖了。”这几年为了给李彬减肥,她也花了不少的心思的。 李彬嘟嘴,“这叫有福气。” 木兰捏着他的肥嘟嘟的脸,“原来这叫有福气啊?不过你爹说了,你要是继续这么胖下去,不是福而是祸了,再叫你爹听见你说肥胖是福,小心他考校你功课。” 李彬吐吐舌头,乖乖的吃着点心,不敢反驳了。 过了水路还要再坐三天的马车才到京城。 远远的看着京城的城门,三个孩子都趴在窗口争先恐后的看着,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李石和木兰摇头。 周冬在前面感觉到马车的摇晃倾斜,忙道:“三位少爷,你们不能挤在一个窗口边上,小心翻车。” 阳阳鄙视的看向李彬,“二哥,都是你太胖了。” “明明是你们太小了,小也就罢了,还瘦的跟个竹竿似的。”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瘦的跟竹竿似的,竹竿有我只有的肌肉吗?”说着撩起袖子就要给他展览。 隔着一个马车,木兰听到几个孩子的吵闹声,就撩开帘子道:“你们再吵我就把你们扔出去,不要告诉外人你们认识我们,免得丢人。” 阳阳吐吐舌头,依然兴致勃勃的抬头看京城的城墙,只不过换了一个车窗。 进城要交进城费。 三个孩子稀奇的看着,将帘子别起来趴在车窗看,发出惊奇的声音,“原来进城是要交进城费的,为什么以前我们进府城的时候不用交?” 李彬犹豫道:“也许是因为这儿是京城,所以才要交的吧。” “不是,”天天肯定的道:“是因为有一定的规章制度,满足条件的就不用交。” “你怎么知道?”两个兄长异口同声的问道。 天天就指着城门口的另一边道:“你们看,那儿就有好几个人都不交进城费,只给官差看路引或户籍就行。” 两颗脑袋齐刷刷的看过去。 天天很好奇的问去交进城费的向全,“向全叔叔,你刚给他们看的是路引吗?” 向全点头。 “那交了多少入城费?” “咱们人多,又带了不少的东西,所以共交了三两六百二十文钱。” 天天张大了嘴巴,肉痛道:“这,这也太多了吧?”跟抢劫似的。 天天顿时心疼起来了,偏偏越心疼越忍不住要去算,二两银子他就能帮一人念一年的书了,三两六百二十文就能资助一人念一年半的书,剩下的一百二十文还能给对方买两套衣裳鞋袜…… 向全顿时囧了一下,见大家都看过来,老实如他也不由觉得有点丢脸。 李彬已经直接捂了脸,还从手掌下发出安慰的声音,“没关系,你存一个月就比它多了。” 阳阳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头,“你的钱是不是又没存住?全都花光了?” 城门口的几个兵士好奇的看着他们,脸上就差没写着“这是谁家跑出来的熊孩子?” 进城的人中也有善意的看着一行人的,但也有鄙夷得连一个眼神都欠给的。 几个孩子闹哄哄的进城,后面一辆马车里,李石和木兰一声不发,生怕有人知道那三个孩子的父母在马车里,等进了城,木兰才在李石怀里放松下来,抱住李石的腰道:“你说三个孩子怎么这样?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以前不说天天,也是时常往府城跑的,京城也不过比府城繁华一些罢了……” “他们就玩一个兴致,别理他们。”话虽然这样说,当得知三个小子跳下马车要去逛京城时,李石还是忍不住发飙了,若不是在大街上不好看,他真的很想把三个孩子绑起来打一顿。 阳阳试图跟李石理论,“我们好容易来一趟京城,当然要好好参观参观。” “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爹和娘过不多久就要走了,我们就想和爹娘一起逛京城。”阳阳委屈的看着父母,天天也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木兰,李彬虽然没露出那种可耻的表情,但低着头,不时抬头眼含渴望的杀伤力依然不低。 对这几个孩子,李石要宽容得多,正在犹豫的时候,木兰直接从马车里出来,拎起天天就给塞马车里了。 木兰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问阳阳,“你是我塞进去,还是你自个爬进去?” 阳阳听话的爬进车箱,李彬紧跟其后,一溜烟的爬上去了。 木兰哼了一声,上马车。 李石微微张着嘴巴,想着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学学木兰。 等人都上了马车,向全这才抹了一下汗,“我们快走吧。”免得几位小主子又出什么鬼主意,这一路上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周大福瞥了向全一眼,淡定的坐上马车。 这就头疼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老爷夫人不在,就没人能压制住几位少爷了,到时这样的事都只能算是小事了。 一行人慢悠悠的朝盛荣街去,那条街上多是权贵,路修得很快,也因此,一整条大路都很整洁安静,至少和一路走来的熙攘完全相反。 走在这样一条安静肃穆的街上,就是阳阳也不由收敛了一下性子。 李石和木兰对视一眼,让三个孩子暂时住在安国公府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马车在安国公府停下,前面也停了两辆马车。 李石示意周大福不用管,只管上前敲门,不一会儿,门房的人开门,疑惑的看着周大福,“你是何人?找谁?” 周大福笑道:“我是钱塘李家的管家,我家老爷夫人及几位少爷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见礼呢。” 门房吓了一大跳,“您是钱塘姑奶奶家的周管家?” 周大福点头,“正是在下,还烦请小哥给通报一声。” 门房忙将那半扇门打开,赔笑道:“实在不知是周管家,今儿一大早国公爷和表少爷就出城门去接了,竟是错过了吗?” 周大福也吃了一惊,“并没有见到国公爷和我们家大少爷啊。” 门房不确定这位就是周大福,但也不敢怠慢,忙叫另一个家丁去后院禀报,一边要请李石他们进门房休息片刻。 木兰耳力敏锐,虽然距离远,也依然听到了对话,和李石复述了一遍,道:“他们若是在城门口应该会碰上的,何况那时候阳阳他们还闹了那样一个笑话。” 李石沉吟道:“只怕他们是到长亭那里去了……” 木兰:“……那可能真是错过了……” 俩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另一半,本来已经要离开的那两辆马车又停了下来,车里的妇人问车窗外的嬷嬷,“是个什么情况?” “似乎是安国公府的贵客,但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贵客?那就是要去请安国公夫人了?” “是,奴婢看到一个家丁朝府里跑去了。” 妇人点头,低声道:“你带上一些珍珠银钱,过去打探一下消息,我一会儿过去。” 这是让她先去收集消息,她才好再上前攀关系了。 这种事嬷嬷做得驾轻就熟,所以从车里接过几个荷包后就朝李家车队而来。 418第418章韩氏 韩嬷嬷塞了一个荷包进一个家丁的手里,低声问道:“小哥,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家丁忙将东西塞回去,“我们是从钱塘来,嬷嬷快收起来,我家主人看到了不好。” 嬷嬷手一滑,荷包就进了那人的袖子,不在意的笑道:“不会有人看见的,我家老爷姓韩,不知你家主人贵姓?”见家丁涨红了脸,就安抚道:“我家夫人也是来拜见国公夫人的,这倒赶巧了。” 家丁是前两年李石才买的下人,就是因为要把几个儿子都送进京城读书,所以不仅配备了小厮,还给多买了几个家丁,就是想着他们离开了,几个孩子若是出去打架也有人帮个手…… 当然,这样的心思他是不会告诉几个孩子的,他也不希望几个孩子惹是生非,因此对家丁的培训尤其严格,光规矩就教了大半年,之后还时时检查。 多少事情都是从拿人钱财坏起的,李石给家丁们开的月例要比别家的高的多,也因此,直接杜绝了一些上前红包的收入。 而像韩嬷嬷的这种性质的塞钱行为就被列在了禁例第一条里。 家丁左右张望,见兄弟们都好奇的看着他,他也顾不得人看见,直接掏了滑进袖子里的荷包出来塞回到韩嬷嬷的手里,脸上涨红了不说话。 留心这边的人顿时大悟,这事塞红包来了,小六这小子也够笨,拒绝都不会,直接拿出来塞回去,这不是打人脸吗? 这的确是有够打人脸的,至少韩嬷嬷就没见过这么混的,所以一张脸微微变色,若不是顾忌对方主家的身份,韩嬷嬷早就忍不了气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连红包都塞不出去。 韩嬷嬷眼睛看了一圈,知道其他人也不可能收她的红包了,就举步回到自家太太的马车边,低声道:“太太,那家丁是个混不吝的,红包赛不出去,只知道人是从钱塘来的。” 韩太太沉吟,“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规矩倒挺严。” 韩嬷嬷低下头没接话。 韩太太想了想,吩咐道:“将马车驶过去,我亲自去拜访一番。” 韩嬷嬷忙指使车夫小心的驶过去。 车轮在地上碾压发出声音,阳阳和天天好奇,想要掀开帘子看,李彬忙一手扯住一个,“爹爹来之前说了让我们守规矩。” “我们又不是女孩子,不忌讳露面的。” 天天就反驳阳阳,“你瞧不起女孩子,娘说,现在女孩子也不忌讳抛头露面的,京中还开了女学呢。”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就是掀开帘子我们也没有不守规矩……” 兄弟俩就忘了外面的事自己在马车里争论起来了。 李彬无语的看着他们。 外面,韩太太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韩嬷嬷就上前笑道:“车上的夫人有礼了,我家太太是惠州韩氏,今日相逢有缘,故相求一见。” 李石挑眉,这个求见方式真是有够没脸的。 木兰也惊诧的眨眨眼,看向丈夫。 李石微微点头。 周春就掀开帘子跳下去,脆生生的道:“原来是韩太太,倒是巧得很,只是我家老爷也在车上,不好请太太上车叙话了。” 韩太太没想到车上还有男子,心中微微尴尬了一下,但她素来脸皮厚,马上将心中的那点不自在抛掉了,亲自开口笑道:“姐姐舟车劳顿,倒是我烦扰了,还不知姐姐贵姓。” 木兰囧了一下,听对方的声音年纪似乎也不小了,至少应该比她大,但现在对方亲自开口,她也没有再叫周春传话的道理,就隔着帘子道:“我姓苏。” 韩太太等了一下,见对方就只有这三个字,微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带着笑意介绍自己,“这倒是个好姓,我姓韩,夫家也姓韩,苏姐姐只叫我……” 韩太太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安国公府的大门突然打开,里面奴仆分成两队恭敬的排列成队,而安国公府的大总管孙总管亲自迎出来,“奴才给姑奶奶姑爷请安,姑奶奶姑爷安泰。” 李石撩开帘子跳下来,将孙总管拉起来,笑道:“快起来,你也太会弄排场了,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弄了这么大的阵仗,是存心想要赏钱的?” 孙总管笑道:“姑爷说笑了,这阵仗却是一早就备下了,就等着姑奶奶个姑爷进京呢,今儿一早国公爷和大表少爷就出城门口接去了,奴才也一直在府中听消息,却没料到不是国公爷身边的人回来报信,门口只说是钱塘李家,奴才就知道国公爷定是没接上姑奶奶姑爷,所以就赶紧跑出来了。” 孙总管和李石也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加上这几年与钱塘的人情往来都是他打点,在李石跟前有几分面子,所以才敢这样坦诚打趣。 又道:“夫人听说姑奶奶来了,也正要出门来接呢,只是身子沉重,就留在了二门,姑爷姑奶奶赶紧进府吧。” 说完,瞥了韩家的马车一眼。 韩嬷嬷早在国公府大开大门,孙总管出现的时候就退到了一边老实的站着,而马车里的韩太太也没再说话,车夫更是将马车往后退了两步。 李石点头,好似也忘了旁边的两辆马车,跟着孙总管走在前面,后头的人则驾着马车进府。 家丁一早将木板放下,将门槛拆了,等马车一过,就收起垫底的木板,将门槛装上,将大门关上,没再看外头的马车一眼。 这两辆马车这几天都停在这儿,夫人很不耐烦,总管也说过不要理会的。 先不说木兰等人进府的场景,只说外头的韩氏是脸色变了又变,良久才回过神来,“刚才孙总管叫他们什么?” 韩氏是认识孙总管的,甚至为了搭上安国公府,她还给孙总管送了不少的东西。 除了第一次孙总管收了,之后她不管送什么都被退回来…… 韩氏就知道,只怕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愿意为她递话,但她已经来到了京城,又带了大半的家资,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见安国公夫人一面,这样,韩家才有机会,她也才有机会…… 没想到,孙总管会亲自出来迎接人。 孙总管可是安国公府的大总管! “奴婢听着是叫的姑爷和姑奶奶……” 韩氏握紧了拳头,“不是说姓苏吗?怎么又变成姑奶奶了?”韩氏的声音有些变调,以至于有些尖锐。 “去打听清楚,看看刚被接进去的人到底是谁。” 韩嬷嬷满嘴苦涩,安国公府下人的嘴巴可不好撬开,真要论起来,京城这些勋贵里也就安国公府最简单了。 人口简单,奴仆也简单,亲戚更简单。 都知道赖家是没有本家的,全族只有他一人,连个远亲都没有,家里的主子也简单,一妻二子,还有一户寄住在他家的表少爷…… 下人自然也简单,而且也因为人少,所以管理更严,规矩也更清明。 韩嬷嬷不是没贿赂过,但却连一些小消息都问不出来,到现在,连寄住在国公府的那位表少爷是国公夫人的哪一门亲戚都还打听不出来。 而韩家在京城完全没有根基,想从外头得到消息就更难了。 现在他们只能耗在这安国公府,即使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他们也只能耗下去。 “太太,国公府的下人嘴巴都紧得很,奴婢看不如去隔壁家问问。” “这些过程不用与我商量,你做主就是,我只要结果。”韩氏有些烦躁,“快点打听出来,赖家不是只有国公爷一人吗?不是说连个远亲都没有吗?怎么就跑出一个姑奶奶来?孙总管还对她那么恭敬,她还说她姓苏……” 而进门的木兰和三个孩子下了马车,就被尚嬷嬷接住,请她上一旁的软轿。 木兰摆手道:“我可不坐轿子了,一路上不是坐船就是坐马车,好容易下来了就走过去吧,坐轿子还比不上我的脚程呢。”说着招手叫过三个孩子,“你们和我一块儿去拜见叔祖母吧。” 三个孩子本来还好奇的看了一下,发现国公府也不过比他们家威严一些罢了,里头照样是各种花卉植树,也没多少稀奇的,甚至看着还没他们家大呢,更不好奇了。 心里对那位坐到国公的叔祖都有些同情,就算官儿做得再大有什么用? 他有的,他们家一乡绅也都有,甚至他们家更好,要知道,李家在村里那一块儿,不远处就是上千亩的农庄,多大的一个后花园啊…… 木兰不知道几个孩子心中所想,不然铁定要哭笑不得,而李石只怕一巴掌就拍上去了。 “……婶子现在也有六个月了吧?这身子越来越重,我们偏赶着这时候来给她添麻烦。” 尚嬷嬷笑道:“姑奶奶可别说这话,夫人可早就盼着姑奶奶一家上京来的,许家四年前外放,其他族人也搬回祖籍了,这京城夫人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从知道姑奶奶要上京开始,夫人可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许氏和木兰不仅是婶侄的关系,更是闺蜜的关系,俩人年龄相近,这几年信件往来的勤,更是被双方互引为知己。 从知道木兰要上京开始,许氏就一直兴奋的在掰手指头算日子了。 419第419章团圆 许氏站在二门那里,看到木兰过来,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木兰也不由相视一笑。 许氏嗔怪道:“我不能去江南看你,你也不来见我,这次若不是送阳阳他们进学,你是不是就一辈子不来京城了?”赖五是武将,无旨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家里的孩子都小,江南离京城又远,我哪里放心得下家里?”木兰扶住许氏,对李彬三个招手,“快来拜见你们的叔祖母,几年不见,你们可还记得?” 许氏见过李彬和阳阳,却没见过天天,三个孩子才拜下去,她就将孩子拉起来,又把天天拉到跟前仔细的看了看,惋惜道:“两个孩子都长得像他们父亲,若有个孩子像你,不知道如何惊艳呢。” “婶子就打趣我吧,这世上好看的女子何其多,您在京城可别说没见过比我好看的……” 俩人边说边往正院去,许氏给了三个孩子见面礼,等丫头上了茶点,这才道:“一大早国公爷就说要出去接你们,小毅也带了他媳妇一块儿去了,你们怎么没碰见?” 不怪许氏疑惑,虽然从南进京的道路有好几条,但管道只有一条,而不管之前有多少条岔路,直通城门的只有一条。 “只怕他们是到长亭去了,”木兰说到这儿瞥了几个孩子一眼,道:“这三个小子先前闹着要走小道,想领略一番钟山的风光,我们就给绕到后头去了,只怕就此错过了。” 许氏好笑,“我还以为国公爷他们是在城门口等的你们呢,行了,我这叫人去把他们叫回来。”说完又神清气爽的道:“你赖五叔一直想第一眼就看到你们,可谁知,见到你们第一面的却是我,可见,这就是缘分了。” 木兰不知道许氏连这个都和赖五争,见她脸色红润,眼角眉梢带着得意,知道她与赖五感情不错,心中也不由欢快起来。 “你两个表弟前两天陪着皇孙们去练武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等他们回来,让他们带着小彬们去玩。” 木兰看了三个儿子一眼,摇头道:“小彬和天天还算算了吧,他们倒是勉强和吴师傅练了些把式,但都中看不中用,还不如练五禽戏呢,倒是阳阳也许还能跟着跑上两圈。” 李彬羞愧的低头看自己圆润的身子,天天则理直气壮的道:“娘,我以后是要当文官的,不做武将。” 李彬的胸膛微微挺直,也道:“我以后是要做大夫的,也不当武将……”接触到木兰的眼神后有些气弱。 “我叫你们习武又不是叫你们去当武将,只是叫你们强身健体,以后出去也有个自保的本事的。” 李彬想了想,保证道:“我会努力练五禽戏的。”在他看来,练五禽戏可比蹲马步容易多了。 许氏听着呵呵笑,和木兰道:“这几年小毅可没少被国公爷操练,现在也能在他手底下走上几招了。” “这孩子这些年都叫婶子费心了。” “他们倒没叫我怎么费心,自住在那一个院子里,事情都是自己处理。”许氏张了张嘴,因孩子们都在这儿,她也不好开口,只问起沿路的见闻来。 木兰见了也没追着问,反正日子还长着呢,等私下里再问就是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小毅和婷婷出了什么问题。 外头,李石帮着孙总管将东西规整好,这才过来拜见许氏。 虽然占着辈分,但李石和许氏的年纪差不多,他不好多留,拜见完毕说了几句话就提溜着三个儿子出去了,美其名曰:参观国公府。 以前木兰和李石是直接住在后院的,当年木兰的院子也还留着。 但赖五知道现在多少有些不方便,而且也怕木兰不自在,就让许氏将挨着李毅的那个小院子的两处大院子给拨了出去,将木兰他们安排在那儿,下人仆妇一概准备好,李石他们一来就能入住,还将后角门给开了,方便他们以后出入。 可以说,只要将夹道的门一锁,那边就是独立的一家,可见赖五用心之苦了。 李石将三个儿子提溜回去,“将各自的东西收拾好来,一会儿你们叔祖和大哥就回来了。” 赖五和李毅婷婷一直站在十里长亭那儿等着,可迟迟不见人来。 他迟疑的问李毅,“你父亲说是今天到的吧?难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李毅蹙眉,“信是父亲到了保定后才送过来的,那儿到这儿也才有两个多时辰的路,按说不应该呀。” 不过路上要真的出事,只怕消息传递的也比较慢。 李毅脸色微白。 婷婷安慰他道:“会不会是错过了?” “怎么可能?我们一大清早就出来,路上也没碰到他们,到了这儿,我们也一直盯着,他们若从这里过去铁定瞒不住我的眼睛。” 李毅眼睛一亮,“那若是他们不从这儿过呢?” “怎么可能?这管道到了这儿可没有分叉了,一路通到城门口……” “难道没有小道吗?” 赖五蹙眉,“好端端的走什么小道?” 若只是父亲和母亲可能性不太大,可若是加上那三个小子呢? 特别是阳阳和天天,那两小子可不是安分的。 李毅坐不住了,“叔祖,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吧。” 都等到这时候了,赖五有些担心错过,不太乐意。 正好此时,府里的下人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国公爷,表少爷,表少奶奶,姑奶奶和姑爷及几位表少爷已经到了府里,夫人派奴才来禀报一声。” “还真走的是小道呀?!”赖五跺脚,拿着马鞭就走,“快回府,回府。” 赖五时隔多年再见到木兰李石自然是一番契阔,见到三个孩子也是一阵欢喜。 而李毅眼里含着泪激动的跪在父母跟前,李石和木兰安然的受了小夫妻俩的三个头。 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 吃过饭,又说了一会话,许氏见几人都困了,就放人回去休息:“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呢。” 木兰想想也是。 木兰看着李彬三个孩子睡了,这才转身去大厅里。 李石正在和李毅说话,主要是询问这些年他的学习生活情况。 即使有信件,但那里面大多报喜不报忧,李石自然是亲自问过一遍才安心的。 婷婷看到婆婆进来,忙上前伺候她用茶。 木兰挥手道:“你也快坐下吧,一大早就去长亭,应该也累了。” 婷婷知道木兰向来不需要客套,就在她下首坐了,“母亲,弟弟们的衣服和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这学业上的事我不太懂,对白鹿书院的事也不太了解,所以这笔墨也没怎么采买。” “这些让他们自己去买,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木兰对于这一点并不如何担心,只是拍着婷婷的手道:“这几年也辛苦你了。” 婷婷笑着摇头,“母亲说的什么话?不能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已经是很不孝了,怎么还敢当辛苦二字……” 李石问完话,精神也有些不济,挥手道:“行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李毅却担忧的看了父亲一眼,关心的问道:“父亲胸前的伤如何了?可还会痛?当时儿子不知道,不然是一定要回去侍疾的……” 李毅并不是说好听的话,而是说真的。 当时偶尔从前来京城的同乡那里收到消息,他几乎都快要急疯了,一边赶紧写信回去询问,一边急忙打点行李要回去。 人都走到了徐州,还硬是被赶了回来。 当时他收到李石措辞严厉的信,也不敢忤逆,只好又回转,但这也足够李毅担惊受怕的了。 虽然早三年就知道父亲没事了,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李石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来。 当初李石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不就是害怕留下后遗症吗?因此他是真的养好了。 见李毅担心,就笑道:“我早就好了,我是大夫,难道还能亏待自己不成?行了,带你媳妇去休息吧,我和你娘也累了。” 李石和木兰洗漱好后躺床上,木兰伸了一下懒腰,满足的道:“总算是到京城了。” 李石亲亲她的脸,问道:“才五婶婶和你说什么?怎么见你有些不高兴?” “倒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心。”听李石问起,木兰的好心情也去了一些,“她说婷婷这三年来一直没动静,那孩子也急了,请了不少大夫来看,最近脸上很不好看,又跑出去看了不少良家女子,只怕是想给小毅纳妾。” 李石皱眉,“咱们家的规矩她都忘了?她若忘了,小毅呢?” “当时她进门匆忙,又急着上京,我也没来得及和她说,就算她在村里听说,只怕我这儿不给个准信她也不太相信,至于小毅,过段时间国子监就要考试了,只怕是没放心在这上头,也是五婶婶,当家作主,她的动作才没瞒过去。” 李石眼睛微眯,心里阴暗的想,她不会是明知许氏看着所以才有那些动作吧? 稍后又摇摇头,不会,婷婷原先的性子不会如此,而以婷婷的骄傲,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变成这样。 那她就是真的想给李毅纳妾了。 但以对方的骄傲烈性,怎么可能愿意? 420第420章白鹿书院 婷婷嫁给李毅有三年多了,他们夫妻和睦,当时又是少年夫妻,自然情深些,但三年来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石和木兰虽然没催,但婷婷还是着急起来,一年多前就开始请医问药,但大夫们都说她年轻时受苦太多,于子嗣上有些艰难。 药没少吃,但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再请大夫,来去都是那些话。 虽然成亲才三年多,但婷婷也渐渐的死心,实在是大夫们的话语里都不太抱希望。 她不想李毅纳妾,但更不想他没有子嗣,也做不出害人的事来。 婷婷早有打算,精心在外头选一门良妾,到时候迎进门来,她退避一舍就是了。 即使心如绞痛,却依然不得不强笑着应对丈夫及外面的事。 李毅这段时间一直在为父母兄弟进京的事兴奋,来回的跑着,也就没注意妻子的异样,今天晚上见妻子安安静静的,也只以为她是累了,就体贴的将床铺好,柔声道:“你先上床歇着,我去拿茶水来。” 婷婷见丈夫如此贴心,心里的委屈就怎么也压不住,眼泪就滚落下来。 李毅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李毅忙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 李毅多少知道妻子的心结,知道子嗣的事压着她,但他除了宽慰和陪她请医问药外就毫无办法了。 李毅抱住婷婷,保证道:“你放心,你我还年轻,就是父亲母亲来了也不会着急子嗣上的事的,母亲当初也是二十岁上才生的阳阳,你今年也才十九呢,我不着急。” 婷婷更加的悲戚,抱住李毅的肩膀哭得一塌糊涂。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暂时怀不上,只怕是不能生。 婷婷头一次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平,她本是官家小姐,却因为被人陷害拐带就不被家族承认,沦落到乡下地方。 这她认了,得遇木兰一家,她庆幸自己幸运,可为何眼见着日子渐渐好起来,好容易求得好夫婿,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婷婷哭了半个晚上,李毅见她眼睛红肿,担心第二天被人看见误会,就悄悄的叫了丫头去打井水来,亲自给婷婷敷眼睛。 “别哭了,万事有我呢。” “若是我不能生育……” 李毅抓紧她的手,“我还有三个弟弟呢,实在不必担心。子嗣随命,我们不应强求的。” 李毅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此时他知道,他虽然希望有自己的子嗣,但并没有像别人一样非要传宗接代的思想。 他不过是一个小乞丐,当初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此时可以去强求子嗣倒是有些不应该了。 婷婷抓紧李毅的手,心道:“那我就自私一回,若以后你想要子嗣,我自然成全你,如今,就先让我睡在梦中吧。” 就算哭了半个晚上,一大早婷婷还是起床要去伺候木兰起身。 李毅一把拉住她,道:“母亲不会这么早起床的,而且有父亲呢,他们都不喜欢人进屋伺候,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婷婷犹豫,李毅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一把将人按下,双手牢牢的抱住,不一会儿果然又睡着了。 婷婷却再也睡不着,只是闭目养神。 木兰的确没有早起的习惯。 可能是小时候经常早上四五点钟起来,自从不用每日进林子谋生后,木兰每天都改成早上七点起床了。 这在古代,的确是很晚了。 至少她每次醒来,李石都已经洗漱穿好衣服,并且将她的东西也准备好了。 木兰艰难的爬起来,只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过是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竟然就差点累散架了。 明明她还没满三十的。 古代三十算年长的了,早婚的说不定都可以抱孙子了,但在木兰的思想里,三十岁,不过是进入最有魅力的时候,事业上开始有收获的时候…… “来,我给你穿衣服,老大媳妇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李石拿了衣服就要伺候妻子。 木兰一把扯过,横了他一眼,“赶紧出去,我自己来。” 等木兰一切搞定,几个孩子早抱着肚子喊饿了,见父母出来,阳阳就跳下椅子,先跑了出去,“快点,快点,我要吃早饭了。” 许氏在饭厅里等他们,“也不知你们吃不吃得惯北方的食物,我叫人各色都准备了一些,你们喜欢吃什么就拿,若是不习惯,回头告诉我,我叫人去买一个专攻南方食谱的厨子回来。” 对于吃食,李家一家人表示很适应。 “赖五叔没去上朝?” 赖五挥手道:“我不用每天去上朝,又无战事,只大朝会出现一次就行了。” 赖五早就将兵权上交了,对其他的政务既不感兴趣也没本事,所以是四位国公中最悠闲的,平时的朝会基本不出现,大朝会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告假。 现在宇内太平,除了打仗的事,赖五的确都插不上手,他手中又没了兵权,更没必要去为军饷等各种事情与户部吏部等扯皮,所以皇帝对他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他出现也没多大用处不是? 也正因为没事,赖五表示,他有很多的时间陪他们游玩一番京城,若是家里有什么事也可以驱使他。 木兰上次意外来京,还有李石几次来京城都赶上他最忙的时候,这时候自然是摩拳擦掌想要展示一番,加上日子闲着,实在是想找些事情来做。 因此,赖五直接表示,几个孩子去白鹿书院的事交给他了。 京城书院云集,白鹿书院就是其中之一,它自然不是最优秀的,但至少可以排得上名号,在京城属于中上。 与山东的书院相比自然是比不上,但比起江南却要优秀得多。 就算不想承认,李石也不得不说,白鹿书院要比松山书院还要好上一层。 纵观全国的教育水平,山东自然是独占鳌头,就是权贵云集的京城夜不得不退社一地,之后是府川之地,而江南更次,而广南两路的教育最差,为何科举对户籍要求如此严格? 就是为了防止北方学子迁移到南方去科考,占了南方举子的名额,造成社会不安定。 前朝时有名的潮州学子暴动不就是因为这个? 要知道,每次科举各地取士都有一定的名额的。 北方的教育本就比南方要先进得多,偏偏他们还特意跑到南方来与南方学子争那少少的名额,也不怪南方学子暴动了。 至于能够将孩子送往北方读书的南方豪绅,贫寒学子们纵然有怨言,也拿不出指摘的话来。 因为游学本就是学子学习和增长见识的一个主要途径。 比如李江和苏文,当年在松山书院时,不也拿出了一年多的时间和先生同学从南往西北游学而去? 他们游学的时间算短的,有的人一出就是十年之期…… 李石和木兰身为父母,自然要给孩子最好的教育。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若他们没打算出去旅游加义诊加游历,他们最多是送几个孩子去考松山书院,或在府城找一个好一点的书院…… 可现在关键是他们要出去啊,这一出去就是一年两年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是李彬,偏这做二哥的连自个的事都管不好,更别说管两个弟弟了。 阳阳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们怎么敢独自将人丢在家里? 只怕他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能把天给捅一个窟窿,而天天…… 那孩子不用说了,用木兰的话说,那孩子就是个哈兄的,只怕阳阳说雪是红的,他也会睁着眼睛点头同意,天下就没有哥哥是不对的。 所以,李石和木兰就将三个孩子拉到京城里来了。 京城有李毅啊,四个孩子里,好歹他是靠谱的,而且婷婷也稳重,夫妻俩也自己当家作主三年了,照顾三个弟弟应该不成问题。 而京城还有赖五坐镇呢,实在不行,出门西走,快马两天就是李江所在的太原…… 好吧,木兰承认,她这做母亲的好像有些不称职。 “我们只是选定了白鹿书院,我大哥也说他那边能拿到两个白鹿书院的名额,所以我想先让三个孩子去考试一番,若是能考上,自然是省了名额,若是不能再用名额。”木兰看了三个儿子一眼,接着道:“不过我看,很难。” 阳阳怒目而视,“我很聪明的。” “只是读书不够用功。”李石淡淡的接道,瞥了儿子一眼,直看着他便扭的扭过头去。 阳阳都这样了,李彬更不用说,那孩子再三年后依然没考上秀才,说到底不过是毅力二字罢了。 阳阳倒是聪明,也有毅力,定了目标就会往前冲,但这孩子现在兴趣大半在习武上,对读书的目标定的很低。 父母给他制定的计划不被他认可,他直接丢到了一边。 “倒是天天还有可能。”李石摸摸天天的头,“若是天天能够考上,也就不用再为剩下的一个名额操心了。” “就是没考上也不用操心,”赖五大手一挥,“白鹿书院而已,我记得我好似也有名额,回头我就问人要去。” 木兰抽抽嘴角,既然有了名额,又怎么会去问人要? 赖五很少在这方面走人情,还不如花钱去买一个,反正那也是一个正常途径。 421第421章拜托 李石:“白鹿书院的入学考试在八月,如今时间还早呢,你们先温习课本。” 听说还要读书,李彬和阳阳的肩膀都有些垮。 天天则乖乖的点头。 李毅兴致勃勃,“正巧,我们书院的考试也快结束了,到时我带着你们一块儿读书,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李毅这几年进步很大,特别是基础知识打得很劳,教育三个弟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阳阳就偷眼看向李石。 李石拍板道:“就这么定了。” “可我们还没玩过呢,要是我们在街上走迷路了怎么办?所以我们还是先把京城玩一遍吧。” 李彬和天天点头附和。 赖五就逗道:“这个你们放心,叔祖给你们每人一个护卫,别说在京城不会迷路,在整个河北两路都不会迷路的。” “叔祖!” 见三个孩子苦着脸,赖五就哈哈大笑起来。 许氏锤了一下他,“别怕,你们刚到京城,我做主,先玩上个七八天,尔后再读书。”又对木兰道:“读书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赖五叔说得对,家里又不是没有名额,何必叫孩子这么拼命?没得坏了身体。” 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许氏做出安排,“一会儿叔祖母陪你们一块儿出去玩,我们全家都出去,嗯,就先去旗牌街玩玩,然后转道到朱雀大街上,多叫几个护卫跟着……” 李石则问李毅,“你们何时考试?” “五日之后。” “那你就不要去了,去书院读书吧,考试完后有的是时间陪他们出去,让你媳妇陪着就是了。” 李毅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应下了。 他想要进入甲等,虽然五天的时间可能学不到多少东西了,但好歹能再熟悉一下知识点,心里也安定些。 公府的人训练有素,许氏的话才说了没多久,前头的马车护卫等都准备好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去。 赖五和李石带着三个小子骑马,许氏和木兰婷婷则坐了马车,分成两队一起走。 “一会儿我们去锦绣坊看看,虽然家里预备了一些衣物,但孩子们的尺寸不符,所以还要新做几件衣服,最关键是锦绣坊的刺绣是出了名的好,我们也可以选几身布料。” 赖家虽然有御赐的布料,但并不全,而且,民间的东西也很好看,有的眼色料子是宫里所没有的。 凡是女子都爱新衣服,许氏的衣服布料就多是在锦绣坊买的。 一行人在锦绣坊停下,里头的掌柜看见这个阵架忙迎出来,“赖夫人,快里面请……”掌柜的看到跟在后头的赖五眼孔一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三分,“国公爷也来了,您快里面请。” “夫人公子们请。”掌柜的没见过木兰等人,但见许氏亲热的拉着木兰,那三位小公子也亲热的挨着赖五,自然也不会怠慢。 赖五让护卫在外面等着,顺便将马车牵走让道,“你们将马车及马牵到一旁去,一会儿我们走着逛街。” 木兰就看向许氏的肚子。 许氏拍着她的手安慰,“放心好了,我都生了两胎了,这个也有六个月了,正是要多走路的时候,这点子路还难不倒我。” 木兰见她说的轻松,放下心来。 因为进来的人多,锦绣坊即使宽敞,这么多人进来也有些拥挤,掌柜的就请几人到后院去,“夫人公子们不如到后院坐着,我叫人将布料拿到后头供大家选择。” 有宽敞的地方坐着,自然比呆在这儿强。 锦绣坊除了前头摆放布料的铺子,二楼还有几个包厢,是给贵客歇脚挑布料用的,但有时候为了应付进来的人多,一个包厢装不了这么多人,锦绣坊的东家就将后院也收拾出来,给身份贵重且人多的人使用。 后院种着几棵茶树,正开着花,东北面立着一个亭子,一行人被请进亭子。 掌柜的叫了人上茶,就微微弯腰恭敬的问:“不知夫人们想选的是什么样的布料?” 虽然现在男人比女人还多,但这买布料的事很显然是要问女人的。 果然,许氏道:“我想给我家老爷添两身衣服,我和我侄女侄孙媳妇也各两身,姑爷两身,孩子们的多些,你只管叫他们送布料上来,绣样不好的我可不要。” 掌柜的高兴的应下,让伙计去拿了。 许氏就拉过天天,捏着他的脸道:“叔祖母给天天做新衣服好不好?” 天天扭开脸,问道:“有娘亲给我做的好看吗?” 许氏看着天天身上穿的浅蓝色短装,干劲利落,本来乖乖的孩子硬是多了三分英气,衣领处用嫩青色线勾勒了松竹,更显英姿。 许氏眼里闪过赞赏,摸了摸那绣样,叹道:“早就听说过你裁剪衣服的本事,之前还没留意,这才发现,这些衣服最要紧的是合适二字,男子的尚且这样的,真要给你做女孩子的衣服,那还不知道能有多漂亮。” 许氏上下打量了木兰一下,摇头,“你既有那个本事就该好好用才是,怎么自己身上的衣服却中规中矩的?” “这不过是赶路用的……”她总不能在外行走也穿得花枝招展的吧? 不过木兰的衣服大部分式样都比较简单,但有几件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可惊艳得很,她也会穿,但参加宴会的时候和出来的时候却是以端庄稳重为主。 不为别的,只是为减少些麻烦。 但有时候和李石出去玩,她也会好好的将自己打扮一番。 掌柜的闻言就看了木兰一眼,富贵人家会裁剪衣服的人很少,大多都养着绣娘…… 几人选料子选得很快。 许氏眼光向来不错,木兰是设计师,眼光更是一流,就是婷婷也因小时候的教养养得一双好眼睛,所以三个人齐心合力,不一会儿就给全家人选定了布料,就连暂时不在家的两位小公爷也包括在内了。 “打包好送到安国公府。” 赖五正把天天放在脖子上让他去摘树上的果子,见他们弄好了,就想这样直接顶着天天出去。 许氏就捶他,“还不快把孩子放下来,若是吓到孩子怎么办?” 天天一把抓紧赖五的头发,“我不,我就要这样坐着。” 赖五就自得道:“天天乐意这么做,我们就这么走,旭儿和智儿不都这样坐过?”说着,一马当先的走了。 许氏只好叫他小心些。 李彬和阳阳看得津津有味,跑着跟在赖五屁股后面,也想要求坐一坐。 不过李彬是不可能了,这小子已经长大,倒是阳阳还有可能,不过被李石一瞪,什么想法都收起来了。 掌柜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对李石和木兰等人更加的恭敬了。国公爷的脖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李石走在木兰身边,低声问道:“有人在看我们?” “嗯,不过不用管她,我们只管走我们的。” 虽然如此说,李石还是微微感到不悦,那道眼光太过浓烈,他很不喜欢。 但现在目光已经消失,他想要扑捉也抓不到了。 到了门口,赖五才把天天放下来,大手一挥道:“这儿不太好看,我们去朱雀大街,那儿有不少摆小地摊的,里头一些小东西你们肯定喜欢,叔祖给你们买。”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拉着赖五就要跑。 木兰扶住许氏,道:“不如你们自己去玩,我们去酒楼等你们,五婶婶不好走太久的路。” 许氏想要拒绝,木兰就抓紧她的手,板着脸道:“我知道五婶婶的意思,只是我们这个年纪却要小心些,李石还是大夫呢,再走就不合适了,我们去酒楼坐着等,反正还要在京城里呆一段时日,还怕没得玩吗?” 许氏就静下来了,“那你们去玩吧,我们三人去酒楼等你们。” 才进包厢,许氏就拉住木兰问,“你还真放心把几个孩子扔下出去?” 许氏当时收到木兰的信时就不可置信,现在再听木兰提起,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她实在不明白,木兰为什么要丢下孩子跟着李石跑出去。 李石是男子,想要游历山川,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是正常的事,但木兰呢? 她可是一个女子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吧? “这是我幼年时的梦想,从很小的时候李石就说以后要带我走遍大江南北的,本来我们是想着等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我们自己也轻省了再出去,但这几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李石不愿再等,我也不喜欢什么都不做的呆在家里,出去游历一番也不错,反正孩子们就在京城这里,三五个月的我们就会回来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孩子们离开了我们,也好叫他们锻炼锻炼,江儿和阿文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可以独立自主了,但他们现在……”木兰摇头,“别的不说,就说小彬,这孩子是个没主意的,现在有我和他父亲给他拿主意,但以后呢?等他成家立业了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照应他一辈子。” “还有阳阳,那孩子得叫人压着才肯学习,不然就铁定跑出去玩或跑去练武……天天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只一件就不好了,这孩子什么都听阳阳的……” 所以孩子多了也不好,每个人一两个毛病,就叫木兰想要抓狂。 “不过我放心把他们放在京城还是因为有赖五叔和您在这儿,这几个孩子小毛病不少,但大毛病却没有,由你们看护着,我也放心。” “正好,你不要他们,就让他们和旭儿智儿一块儿,虽然差了辈分,但年龄相仿,正好能玩到一块儿去,家里也热闹些。” 422第422章请求 韩氏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们坐着马车离开,握紧韩嬷嬷的手,“可看清楚了?她们要去哪里?” “去的是仙醉楼,太太,我们要跟上?” 韩氏很想点头,但从昨天的经历来看,对方很讨厌这样的行为,她不得不更慎重一些。 要知道昨天是很好的趁势机会,她不是不想趁机进入安国公府的,但马车里面的人显然很厌恶她的行为,不然也不会问都不问一声就叫人拦住她。 韩氏思索片刻,道:“你坐马车回去,将我放在箱笼底下的盒子拿来,要快。” 韩嬷嬷心一跳,口干舌燥的应下了,那盒子里面的东西…… 韩氏进了醉仙楼,选了一个二楼的包厢,她根本就不需要去打听许氏等人的包厢,因为她一上楼就看到了,她认得跟在她们身边的护卫,现在那两个护卫就守在包厢门口。 东西到了,但如何送进那包厢却是个问题。 韩氏知道,她若是就这样过去,只怕都不能靠近就被人拦住了。 韩氏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赌一把。 她只带着韩嬷嬷就朝许氏等人的包厢而去,护卫戒备的看向她。 在离包厢门口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韩氏躬身道:“宜人韩氏前来给夫人请安。” 护卫听见,微微放松了些,对视一眼,决定都不进去汇报,对方声音这么大,包厢里的人应该听到才是。 许氏一时没想到自己认识哪个宜人姓韩,但还是道:“请她进来吧。” 木兰却第一时间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本想提醒许氏一声,但见娇杏已经去开门,也就不说话了。 韩氏低头垂眉的进来,许氏看见她就微微皱眉,“是你?” 韩氏眼眶通红,但还是强忍着悲伤,“夫人,妾身知道贸然求见惹您不快了,但这涉及我夫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您见谅!”说着深深地拜下去。 许氏深吸一口气,调节了一下情绪,道:“你起来吧,我也早说过,你家的事我帮不上忙……” 韩氏“嚯”的抬头,恳求道:“夫人,我家老爷真的是冤枉的,若不是有人嫉妒忌惮他立功,我们又怎会遭此厄难?还请夫人帮帮我,只叫国公爷与兵部说一声,就可还我家老爷清白,夫人,您若肯降下慈心,妾身今后做牛做马报答您!”说完就“砰,砰”的磕起头来。 许氏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尚嬷嬷要去将人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到最后韩氏干脆跪在地上悲呛的哭起来,尚嬷嬷一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了。 韩嬷嬷跪在自家太太身后,哭诉道:“夫人,我家老爷一向公正,在惠州十年,更是尽心尽力,抗击海匪,实在不知为何会背上这样的罪名啊,请夫人做主啊。” 许氏有些动摇,但她实在不想赖五再掺合到这样的事情中,赖五在朝中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若是因此再得罪人,就得不偿失了。 但对方也实在可怜,若是真的,岂不是罔顾人命? 许氏犹豫,“不如我叫我家老爷去和刑部说一声,再仔细查查。” 韩氏心中狂跳,“多谢夫人,但这件案子早已移交大理寺与兵部共审,若是国公爷能与兵部打一声招呼,我家老爷……”见许氏面色不渝,就忙道:“这也是因为我家老爷被锁拿后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有人……还请夫人帮扶。” 许氏到底有些心软,犹豫着要答应,木兰却突然扯住她的手,许氏到嘴的话就咽下,她疑惑的看向木兰。 若说许氏是有些心软,那木兰就是非常心软了。 许氏是知道的,木兰对这样的不平事向来没有多少免疫力,与其等她开口,还不如她先应下,免得最后木兰还要不好意思。 但见木兰竟然拦住她,许氏惊讶。 木兰心里很不舒服,她不喜欢眼前的女子,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而这种直觉就像面对危险一样灵验,木兰一直很相信。 根据对方的讲述,她觉得她应该要同情对方的,但奇迹的,她竟然是对她产生了厌恶。 木兰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盒子上,许氏会意,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韩氏一愣,但很快就欣喜的将盒子举头头顶,恭敬道:“回夫人,这是妾身为夫人准备的礼物。”说着,歉然道:“因赶得急,不周到之处还请您见谅。” 韩氏心里暗暗懊悔,她怎么忘了,这屋里是有三个人的,她却只准备了一样礼物。 不过这样的稀世珍宝少见,她也只拿得出一颗,应该再找其他的礼物来的…… 韩氏胡思乱想间,尚嬷嬷已经将盒子接过来呈给许氏了。 许氏却转手给了木兰,对韩氏道:“你起来坐下说话吧。” 韩氏恭敬的在下首坐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木兰手中的盒子,没想到许氏这样信任这人,可惜昨天什么都没打听到,也不知此人是谁…… 木兰打开盒子,一颗莹润的白色珍珠就呈现在眼前。 众是见识过不少宝物的许氏也不由瞪大了眼睛,这珍珠足有一个成人的拳头般大小,一时间,屋里人的眼睛都被这珍珠的光滑所摄…… 独有木兰沉下了脸,她拿起珍珠,转了一圈,确定就是真的,放进盒子里“啪”的一声关上。 屋里的人都回过神来,皆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许氏也不由心跳如雷。 韩氏心中又自得又心痛,若不是十万火急,她哪里舍得拿出这颗珍珠,早知道,应该听丈夫的,将珍珠上贡宫里,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这东西,是你家的?”木兰沉声问道。 韩氏这才从失去珍珠的痛觉中回过神来,见木兰眼神冰寒,不由一个激灵,恭敬的道:“是,是家里的仆人偶尔从海里找到的……” 木兰的眼睛就从对方的头发扫到对方的脚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你丈夫是五品的武官?” 韩氏心中忐忑,“是。” “你丈夫叫什么?” “我夫家与我娘家同姓,双字忠远。” “韩忠远?”木兰眼里不辨喜怒的看了韩氏一眼,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交予我处理吧,你先回去听消息吧。” “木兰!”许氏惊呼。 “婶婶不用担心,木兰有分寸的。” 韩氏大喜,她虽不知道木兰的真实身份,但看赖五和许氏对她的态度也知道不凡。 她当着许氏的面收下礼物,那就是和安国公府收了礼物是一个道理了。 韩氏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退下。 等人消失,许氏就惊疑的问道:“你怎么就收了这东西?这是祸不是福呀。” 木兰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直接交给圣上,自然就不是祸了。” 许氏歪头看她,“你似乎不喜欢那韩氏,可你不是答应了她吗?” “不错,我答应她要调查清楚真相,还她丈夫一个‘清白’。” 许氏感受到木兰的怒气,“你,难道她说的是假的?” “韩忠远,不过是五品的武官,而惠州大的乡绅名单上并无此人的名字,他在惠州十年却无名,那就是家族不显了,可他竟然拿得出这样的珍珠……婶婶信她说的是家里的仆人下海得到的吗?” 许氏沉默片刻,“听说渔民取蚌都要下海,且深度不低,甚至随时可能丧命,韩家的仆人无事自然不会到深海里去。” “婶婶没有留意她身上的衣物首饰吗?” 许氏一愣,回想了一下,顿时脸色微变。 韩氏身上的衣服很华丽,头上的头饰也价值不菲,但很显然有些不太合适,可见那不是她戴久的,肯定是近期添置的。 而衣服也是差不到的情形。 “我离得近,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合身,却很新,看得出并未穿过多少次,关键是上面的针线我看得很眼熟,是绣坊所出……我虽然不愿以恶意去揣摩人,但不得不深思,对方肯定是突然收了一大笔钱,这才突然有资本添置了这些东西……” “最关键的是,我们上京之前府城里进了几个乞讨之人,其中就有人说惠州潮州那边有些乱象,就是因有武将屠村,其中提到的就是惠州……” “若是真的,她怎么敢找上门来?” “婶婶,赖五叔在皇上跟前一向得宠,而赖五叔的正直也是出了名的,赖五叔真替他们说一句话,只怕这案件就不仅仅是重审这么简单了……”木兰越说脸色越发凝重,“那韩氏连我的身份都打听不出来,又怎么能想到这些?” 许氏心中一跳,“这是有人要算计国公爷?” 木兰见许氏脸色难看,就忙安抚她,“不甚要紧,现在我们不是没上当吗?不过具体怎样还得派人再仔细查查,但这珍珠我们不能留是真的。” “那你还接?” 木兰哼笑一声,“我当然要接,这么大的一颗珍珠举世难见,她若是拿了去求别人,不是白给她机会?我们接了叫赖五叔去查,她若说的是实情,自然有人替他们做主,这珍珠是以他们的名义上贡的;她若说的不是实情,也可以预防事情有变,也可查明真相,这颗珍珠依然是以他们的名义上贡的,我们又不需要这个功劳。” 许氏横了木兰一眼,东西是赖五上交的,就算是以他们的名义上交,皇上却只会念赖五的好。 “只是不知道国公爷收这样的东西会不会犯了忌讳。” “若赖五叔看到了却没接,也没上报,照样犯了忌讳。” 423第423章子嗣艰难 对于多疑的皇家来说,犯不犯忌讳全看那位的想法。 他若是觉得犯了,那就是再规矩那也是犯忌讳,他若是觉得不犯忌讳,就是捅破天去,他也能找出缘由规矩来。 那还不如就照着赖五的性子来,这才是最不犯忌讳的。 “韩忠远?”赖五合上盒子,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他,惠州永县县令冒死进谏,他屠杀了三个村的村民以冒军功,那永县县令也差点活不成,那人现在已经被押在刑部大牢,因是武官,又与军功有关,故兵部也参与了审理。” 赖五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军师偶尔和他说过一次,本来是想叫他到惠州去一趟,将东南地区的兵力整合起来。 但那不是他的势力范围,想要插手其中,并且接掌兵权,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 许氏现在怀了第三胎,前两个孩子生产的时候他都没在身边,这一胎他早做了承诺,而且朝廷现在可供选择的人太多,他去不去也就那么一回事,也就回绝了。 当时军师和他介绍东南情况的时候就着重提了一下韩忠远。 这人名字倒是取得好听,只可惜却是不忠不义之辈。 “被屠村的三个村庄都在海边,就是靠下海打渔和捞珠为生。” “国公爷怀疑这珍珠是那三个村子里的人的?”许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赖五。 赖五点头,“多半是了,我就奇怪,如今宇内太平,他怎么会突然借口海匪而屠村冒军功呢?” “赖五叔回去后就进宫吧,将这珍珠进献给皇上,再让人去查探事实,”李石道:“若那些村民真是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也该抚恤一二。” 赖五点头,将盒子收起来,“好了,好了,今儿是陪你们出来玩的,不说这些事情了,赶紧叫他们上菜,孩子们都饿了。” 吃罢饭,木兰就提议回去,“我们走了半天也累了,以后多的是时间游玩。” “你刚才怎么拉着我不叫我说话?” 李石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都明白的道理,难道赖五叔会不知道?” 李石叹气,“赖五叔入京也有十年了,他早已不似当年懵懂,有些事情是不用提醒的。” 李石将此事抛开,不再讨论,转而问起婷婷来,“我见她似乎有些沉闷,下响你具体问问她吧,他们小夫妻才成亲就到了京城来,有许多事情我们也没来得及指点,这公婆做的也不够尽职。” 赖五的事只是一个插曲,最主要的却是自家的情况。 婷婷很显然有些郁郁寡欢,木兰也反省了一下自己作为婆婆的不称职行为。 所以午睡过后木兰就把三个小子赶出去,单独留了婷婷下来。 婷婷安安静静的坐在木兰身边,给木兰拆线,“母亲,是先给父亲做,还是先给弟弟们做?” “先给你叔祖和叔祖母们做,还有你表弟们,你弟弟们衣服也带了好几套来,这次又直接买来做秋装的,倒不必急。” “只是母亲也太赶了,这么多衣服呢,不如叫绣房上的绣娘帮忙。” 木兰摇头,“你父亲和弟弟们都是穿惯我做的衣服的,这次我和你父亲又一去好几个月,若是再假人之手,只怕三个孩子就闹开了,既然他们的是我亲手做的,你叔祖那边就不好再交给绣房了。好在我只每人做一套,不然要累死了。” 木兰想了想,道:“你给我帮把手把,照着各人的尺寸将衣服裁剪出来,到时我再缝制。” 婷婷有些忐忑,“只是,我不太会……”是压根不会,她虽然会针线,做些小东西和刺绣什么的不成问题,但裁剪衣服是真的不会。 她离开家的时候才九岁,太小了没学到,离开之后为了生计奔波,既没时间也没资本学习。 “没关系,我给你画好线,又在一旁指点着,你照着裁剪就是了。” 婷婷心安了一些。 “等你以后学会了,也可以给小毅做衣服,外头的先不说,里头的衣服最好还是自己做,绣房做的难免有些不太仔细。” 婷婷红着脸点头。 木兰和她将线拆好捆成团,斟酌了一下,略显“委婉”的道:“婷婷,我闻着你身上有药味,你吃的是什么药?可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 来了! 婷婷僵着身子,僵硬的摇头,小声的道:“是,是大夫给开的一些调理的药。” “是药三分毒,有些药能不吃就不要吃。若不是急病,还当以食疗和日常锻炼为主……”木兰企图向她灌输是药三分毒的思想。 泪珠儿一颗一颗往下掉,木兰吓了一跳,有些慌乱道:“这是怎么了?是母亲哪里说的不对?还是小毅欺负你了?” 婷婷摇头,歉然道:“不是,母亲和相公对我都很好,是我的不是……”也不知为什么,最近眼泪似乎总是不可控。 她以为她的眼泪在九岁那年都流光了,但这几年却…… 木兰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放下手里的活,问道:“是在为子嗣担心吗?” 婷婷不敢抬头看木兰。 木兰叹气道:“早知如此,应该早和你说的。” “小毅是怎么说的?”木兰觉得最好还是问清楚李毅的意思。 婷婷生怕木兰误会李毅,忙道:“相公说一切都听父亲母亲的。” 木兰挑眉,仔细的看婷婷,摇头笑道:“你这孩子……算了,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你也是在我们村长大的,应该也听说过我们家里的家规,我们家不兴纳妾那一套,别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那一套,子孙们若是不纳妾过继孩子我也是没意见的……” 婷婷瞪大了眼睛看木兰。 木兰拍着她的手道:“这儿孙的福气自有他们去争取,我们将他们养大成人,教育成才也就算尽责了,这繁衍子嗣却是要他们拿主意,主要是自己过得开心……你们才成亲三年,还不急,当年我才及笄不久就嫁了你父亲,也是过了三四年才有了阳阳的……” “我不一样,”婷婷有些冲动的道:“大夫说了,我子嗣上困难,只怕这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了。” 木兰皱眉,“你看的什么大夫?你无病无灾的,怎会有这样的毛病?” “大夫们说我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婷婷九岁之前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不说万千宠爱,但家境殷实,又是官家,吃喝向来是不愁的,所以身子养的很娇气。 但突然从云端落致地上,婷婷底下领着十二个弟妹,压力如同大山一样压下,不仅要盥洗弟妹们的衣物,还有各种家务,甚至外面田地上的活计她也要做,身体一时扛不住…… 那时候她又硬气,并没有告诉木兰,更没有请医问药,甚至连同住的妹妹们都没察觉到姐姐的异常,她就这么硬生生的扛过来,再好的身体也坏了。 大夫们都说她宫寒,身体也亏损得厉害,这才不易受孕。 而她是一年多前才发现的,也才调理了一年多,成效不大,每次请大夫,婷婷都要再受一次煎熬。 “你父亲还没看过呢,你灰心什么?何况,你今年才十九,就是再调理个四五年也不急呀,小毅也还在读书进学,你们现在要孩子也是拖累,到时候有了孩子你是照顾孩子呢,还是照顾小毅?所以这要孩子的事不着急,回头我叫你父亲给你看看,若论妇科和儿科,就算是京城,也少有越过你父亲的。” 婷婷心中感动,不是为公公给她看病,而是为婆婆的安慰。 试问,哪家的媳妇三年多未孕可以得到婆婆的这些安慰? 只怕是早就忍耐不住给儿子房里塞人了吧? 婷婷眼睛通红,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幸运,虽然命运总是给她磨难,但婆婆和丈夫似乎一直在给自己温暖。 木兰安慰了一通,知道了她的心结,首要之务就是让李石给婷婷把脉,确定她的病情了。 李石淡然的将帕子收起来,对着急看着他的李毅和婷婷道:“不要紧,我给你开方子,调养个两年也就好了。” 婷婷脸上迸射出喜悦,扭头看向李毅。 李毅也是双眼发光,“一副药要连着吃两年吗?” “不是,我先开头三个月要吃的,后头需要的药方我看过之后会留下的,不过最多一年就要停药,后头就是药膳,尽量不要吃药,是药三分毒,你吃了药,药毒郁结于内,若是受孕,只怕会遗到孩子身上。” 李毅和婷婷吓了一跳,保证一定会谨遵遗嘱的。 “婷婷的身体真的不要紧?”木兰等两个孩子看不见身影了才问。 李石将药箱收起来,点头道:“比你以前的情况要好多了。” “那是庸医误人?” “那倒不是,那些大夫只怕是看她着急,这才往重的说,何况,这生育之事一直不能百分百确认,他们自然不愿意轻易做出承诺。” 木兰没想到这也是真的,就抱住丈夫好奇的问道:“那时候你的医术就这么厉害了?” 婷婷都被大夫断言子嗣艰难,很难受孕了,那她比她还要厉害,但那时候李石就已经可以给她治病了? 李石摸着她的头发道:“其实当时给你开药方的是钟先生,我又从钟先生那里找出了不少药膳,又学了针灸,不然效果也不可能这么好……”他们也不可能在那么快的生下阳阳,更何况在木兰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保住阳阳。 424第424章雷霆 李石摸摸木兰的肚子,有些惋惜,“我一直很想再要个女儿的……”明明这么努力了,天天也六七岁了,但木兰一直没再怀孕。 木兰下意识的接道:“我没问题,那是不是你有问题?” 李石的脸就黑了,压低了声音怒道:“一会儿我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问题。” 木兰脸色通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李石拖了木兰回屋,和她就“有没有问题”进行交流。 第二天,李石神清气爽的在院子里打养生拳,李毅就站在边上。 李石慢悠悠收了动作,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 因为早上起床的时间不一,李石从不让孩子们早上过来请安,大多是傍晚回来才过来。 “父亲,婷婷那儿真的没事吗?”京城那么多大夫,甚至还请了太医,都说她一生子嗣艰难。 “完全没问题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与你母亲这么多年来也才得了阳阳和天天,而你姑姑和小姨都有了三个孩子,现在更是怀了第四个……” 李石慢慢的朝园子里走去,示意李毅跟上,轻声叹道:“这就是子嗣艰难,就算治好了,底子也比别人差一些。” “她们这病症除了疲劳过度,就是因为受寒了,你媳妇大冬天的都去盥洗东西,若是成人自然没有多少影响,但她还是孩子,春寒时又要下地,那田里的水最寒,加上身子空虚,压力沉重,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些受不住了,但她的情况比你母亲要好得多,既然当初我可以把你母亲调理好,你媳妇自然也没问题。” 对于李石来说,婷婷的病情真的并不十分严重,因为他前面有过一个木兰这样的病人了。 当年木兰的压力要比婷婷不知大多少倍,心神耗费更大。 她要养整个家,要赚钱给家里的孩子读书,甚至还要为两个妹妹攒嫁妆…… 而婷婷,粮食由李家出,男孩读书上学的钱也是李家出,婷婷需要赚取一些日常和特别的花销外,就是对未来的忧虑了。 当年木兰为了打猎,大冬天的趴在雪地里一动不敢动,那寒气就透过她垫在肚子底下的兽皮侵入她的身体…… 打到猎物后大部分都是自己拖着往外运…… 木兰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躺在炕上只打滚,没到那个时候,李石就会整日整日守着她不让她进山,不让她动针线…… 当初若不是木兰态度坚决,李石是不会再让木兰进山的。 当初钟先生给木兰看病的时候就说过,再晚几年,怕是真的没治了。 而木兰能够这么幸运全是李石每个月灌她喝下的药。 李石为木兰调理身体,算上最初的,足足花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让她怀了阳阳,之后天天是隔了将近四年才怀上的,而现在,六年过去,木兰却一直没再怀孕。 李毅从李石这里得到了确定的消息,心中的担忧就彻底的放下了,他觉得能够拥有两个孩子已经很满足了。 李毅高高兴兴的去了书院。 李毅满足,但李石却不满足。 他想要很多很多的孩子,他喜欢孩子,喜欢看他们一点一点的长大,喜欢参与进他们的喜怒哀乐中。 李石坐在书房里,转着手中的药瓶,没再打开。 他到底要不要再要一个孩子呢? 也许他该听听先生的建议。 李石忍不住给钟先生去了一封信,心里算计了一下他的行程,此时他应该到了太行山了吧? 李石将信交给周冬,“给钟先生寄出去。” 李石等周冬离开,将抽屉里的药瓶再次拿出来,想了想,还是吃了一颗,算了,在没有得到先生的意见前,还是先预防着吧。 钟先生在游玩时收到李石的这封信,嗤笑了一声,嘀咕道:“早让你停药你偏不听,现在到底忍不住了吧?” 木兰几年无孕,李石又信誓旦旦的说她的身体健康,于是大家都将此事归结为缘分。 有的夫妻,明明双方都健康,却一直没有孩子。 木兰也不奇怪,好歹她还生了两个。 但钟先生知道,木兰无孕是李石控制的缘故,有时候是从饮食上控制,有时候是排出安全期,有的时候则是靠服药。 若不是李石服药,而他对药又最敏感,也发现不了。 就算木兰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这些年也调理得很好,但到底亏损过,对寿命有一定的影响,而生孩子是很伤元气的一种。 所以阳阳出生三年多后木兰才会再次怀孕,那还是钟先生肯定木兰的身体已经恢复李石才停的药。 而上次木兰怀着天天的时候反应很大,李石就一直没再让木兰怀孕,虽然嘴上总是念叨着想要一个女儿,但很显然,他更多的是担心妻子的身体。 钟先生恶趣味的在给李石的信中夹了一张药方。 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怎么也要好好调理一下吧? 医者不自医,无非就是医者牵涉到自身和家人的时候不能准确的判断下方,所以需要请外人相助。 而木兰的病李石虽然一直有再看,但其实完全是钟先生在下方子。 此时,钟先生既然回信说木兰可以怀孕,而他需要调理一下身体,李石就算心中存疑也会照做。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在,夫妻俩正在给三个孩子准备入学的东西。 木兰给他们做衣服,李石则押着他们读书。 而赖五则一大早就拿着那颗珍珠进宫去了。 皇上突然看到那么大的一颗珍珠也很震撼。 成人拳头大小的珍珠在盒子里莹莹发光,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比着更大的珍珠不是没有过,皇宫里也曾经收录过两颗,可惜,当今全没见过。 因为他入驻京城的时候,皇宫里的很多宝物都消失了,包括那两颗珍贵的珍珠。 何况,从前朝手里接过宝物和自己臣民上贡宝物,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皇上很高兴,朗声笑问:“好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还在御书房里的左右丞相及两部尚书和其他三位国公都好奇的看着赖五。 若这宝物是其他人上的,他们只怕没这么惊讶,但这是赖五上的。 要知道,赖五是最不像做这种事的人。 四国公里,赖五最得宠,权势也最大,但偏偏家业是最薄的。 因为别的国公有家族子弟,撒网下去,经商的有,从政的有,进入军队的也有,甚至在最初混乱的时候还趁机圈了不少地。 但赖五不一样,这人是贫苦出身,心中最恨欺负贫寒百姓的人,又不懂变通,皇上赏了田庄就叫长工种,或是交给佃农,收的租子是最轻的,有了多余的钱就买地。 皇帝赏的铺子不会经营,干脆就租出去,每年收些利息,打仗得了钱或是皇上赏了黄金宝物等,钱直接换成地或铺子,处理方法参照以上方式。 宝物就直接放在库房里留给后代。 下面人给的孝敬,分列之内的分文不剩的拿了,分列之外的,就是踏破了门他也不要,这脾气可以说是又臭又硬,要不是此人身后站着皇上,又有军师时不时的提点,早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要说这样的人会谄上,在御书房里的人,包括那些小太监全都不信。 赖五毫不避讳的将事情经过仔细的说了,最后皱眉道:“……我并不知她曾经上门,还是许氏问过我这案子,我听说了一些……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跟着我们到酒楼去,皇上,还是叫人再查清楚吧,若她说的是真的,就还那韩忠远一个清白,若不是真的,”赖五冷哼一声,脸上泛着寒光,“犯罪之后还思贿赂,更是罪加一等。” 在场的人低下头去,纷纷为那韩忠远默哀,找谁不好偏找赖五,谁不知道赖五最恨贪官污吏,看赖五这样,八成已经认为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了。 皇上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将珍珠放进盒子里,对刑部尚书道:“此时,还由你们负责吧?” “回皇上,因此时涉及到三个村子,案情重大,已经移交了大理寺,现由大理寺和兵部共同审理。” “那就再加上刑部,你们三部会审,若那三个村的村民真因此颗珍珠殒命,”皇上眼里闪过寒光,“朕,绝对不允许他们脱罪而逍遥法外。” 刑部尚书面色一正,恭声应下。 皇上也没心情看着举世难得的珍珠了,将盒子“啪”的合上,推到一边,问赖五,“那韩氏有没有说为何要找上你?” “回皇上,臣并未见到那人,是臣的夫人及侄女见的人。” 皇上眼睛一眯,“你侄女?” 赖五骄傲的挺胸抬头,“是啊,皇上,您忘了,就是木兰,当年……” “咳咳”左相,也就是军师,咳嗽着打断赖五的话,上前一步对皇上道:“皇上,安国公向来不管这些事,京城内外也都知道,少有求到安国公府上的,这韩氏,只怕后头有人指点。” “查,给朕一项一项的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皇上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掠过苏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道:“韩忠远在惠州呆了几年?” 作为吏部尚书的苏文上前一步,恭声道:“足有十年。” “十年,你们吏部的考核是干什么吃的?你也去旁听,朕要知道所有的事情,若是审不出来,你们就将身上的皮都给扒了。” 苏文与刑部尚书都不由一颤,皆不敢违令。 “举报韩忠远的那个县令呢?” 425第425章之怒上 这个问题也就苏文和刑部尚书能作答,可惜,刑部尚书功课做得不够,将案情移交给大理寺后就没再管了,最关键是这孩子先头他也就过问了一下,经手人也不是他,所以此时他只能拿眼偷瞧苏文,只希望对方不要和他一样掉链子,不然他们的官帽只怕真的要保不住了。 “回皇上,举报韩忠远的是惠州永县的县令马安,此人现在还在京师,但伤情严重,臣将他放在太医院左医正家中治疗养伤。” 刑部尚书松了一口气,面色如常的立在苏文旁边,还点了一下头,好像在肯定事情就是这样的。 苏文不由瞥了他一眼。 刑部尚书微微侧头对他微笑示意。 苏文只扭过头去继续听皇上的吩咐,这样厚脸皮的人他还是不要看了。 “可能行走?” “应无大碍,明日臣叫人将他抬上大殿来。” 皇帝抽了抽嘴角,算是默认了。 皇帝挥手,众人正要退下,皇上却开口留了左相和赖五。 退到门口的右相眼睛一黯,他年纪大了,皇帝又信任依赖左相,只怕他再一离开,世家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才走下石阶,刑部尚书就快步追上苏文,“苏尚书,那韩氏是否要捉拿审问?” 苏文瞥了他一眼,道:“大人是刑部尚书,按说律法应该比本官还熟才是,韩忠远所犯的是死罪,虽然罪名未确立,但在罪证确凿之下,家眷的确不应该四处乱窜,但韩忠远的罪名是否牵涉家眷也未确定,也的确不能将人押归大牢。” 刑部尚书抽抽嘴角,这事他自然知道,按照正常程序,派兵围了韩忠远的府邸,将家眷控制在他们家里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等到确定是否牵涉家眷,是抓是放也有了定论,但现在是韩忠远的府邸远在惠州,他鞭长莫及,而现在韩氏住的是客栈,不能围,那也不能抓…… 到最后问题不也没解决? “苏尚书,明日早朝过后,本官请上大理寺与兵部一同开审吧,到时,你可一定要来旁听。” “大人放心,本官定会遵照圣旨前往的。” 而御书房里,皇帝指着盒子问赖五,“你觉得那韩氏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皇上失笑,“你倒是肯定。” “回圣上,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侄女说的,她不喜欢那韩氏,觉得她说的是假话。” “哦?”皇上感兴趣起来,“她怎么就这么肯定韩氏说的是假话?” “直觉。” 见赖五回答的斩钉截铁,而皇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左相失笑的摇头,转移开话题,“韩氏那里要派人盯着,她找上你,只怕背后有人。” 以前也有动了歪心思的人找上赖五,赖五无一不将人扔出去,关键是扔出去了还要到刑部和皇上那里给备案。 那些人都被查出问题,最后都下了大牢。 那时候赖五得罪的人不少,若不是有皇上和左相护航,他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但好在赖五只是厌恶贪官污吏,对一些情理之中的忙能帮就帮,安国公府这才没有显得太过冷清。 但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依然不敢登门。 京城,或是在京城里有一些人脉和门道的人都知道,歪的邪的要避开安国公。 但这韩氏看着就不像冤枉的,却依然坚定不移的找上赖五,而根据赖五说的对方连木兰的身份都没打听出来,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将她的耳朵堵起来一样。 京城中的人虽然不会留意木兰,但安国公这边只有这一门亲戚,每年送往钱塘的东西不少,只要用心打听都可以打听得出来。 毕竟,异姓却为赖家供奉香火十数年,这件事在赖五回乡祭祖迁坟的时候也传为一时佳话。 但韩氏派下人拿着钱在赖家附近的几家里竟然一句话都没打听到。 皇上心中生恼,“这几****闭门谢客,就在家里休息,谁去找你都不要见。” 赖五是他的人,那些人很显然是想将赖五拉下水除掉他。 除掉赖五,就是砍了他的左臂,皇上能高兴才怪。 因为这个,加上三个村庄的屠杀案,让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就是沉着脸的。 赖五没听皇上的话,一大早就跑来凑热闹了,稳稳地站在底下,只当没看到皇帝的黑脸。 惠州的屠村冒功案被当堂提出来,而惠州永县县令马安被人抬了上来。 马安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是一路逃亡到京城来的,一到京城就直奔登闻鼓,本想去敲登闻鼓的,但那里守了人,他没敢过去,本想拼着一死,也要把那两百六十八户,八百三十二人的怨气直达天听…… 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却没想会碰上苏文的车架,那时候他浑浑噩噩,只隐约听到马车里的人吩咐外面的小厮转道去大理寺卿家。 能认识大理寺卿的人身份一定不俗吧? 马安的身体比意识还要快一步,他的脑海中才闪过这句话,身体已经扑到苏文的车架前了。 然后他就被送往了医馆,然后他就知道了眼前年轻的人是六部尚书中最年轻,也是传说中最为公正廉明的吏部尚书,然后,他治下三个村村民的冤屈才得以昭示。 他以为事情就那么定了,他已经从苏尚书那里得知韩忠远已经被抓,但此时他为何又被请上了大殿? 马安艰难的将腿曲起来,看上去就像是跪着。 皇帝见他痛得额头冒汗却还能如此尊敬他,对他倒是有了好感,因此脸色也好看了些,“是你告的韩忠远屠村冒功?” 马安想要磕头,但因为脊背受伤,却怎么也弯不下,只好微微低头应了一声“是。” “你身上有伤,朕赐你座位,你就坐着回答吧。”说着看向内侍。 两个内侍忙上前将马安扶起来坐在软垫上。 马安疼痛稍缓,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具体实情一一道来,你说韩忠远屠村冒功,有何证据?” 马安的眼睛顿时红了,眼里忍着泪,悲愤道:“皇上,臣治下共有三乡十二村,但三村几乎被屠寥殆尽,所幸村民都是恰巧外出赶不及回去之人,臣几乎失去一乡,又如何会不知?” 马安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韩忠远说是海匪所为,但臣仔细查探,并无海匪上岸痕迹……幸存下来的村民躲入臣家中,臣才知是韩忠远所为,所为不过是一珍珠……最为臣所不齿的是,他,他竟然还将村民首级算作海匪首级邀功,畜生也不过如此了,”马安脸色涨的通红,“不,他是连畜生都不如,那些孩子,那些老人,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最老的足有七十六了……” 大殿之中一时间只能听到马安的控诉。 马安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是真的难受,想到那天进村看到的情景,马安只恨不能手刃了韩忠远。 马安在惠州永县做了五年的县令,他家中殷实,信封的是道家,因此对仕途没多大的野心。 他在永县虽然没多大的作为,但清正廉明,加上也算尽到了扶助指导百姓之责,朝廷要求的都中规中矩的完成了,剩下的,他大多喜欢交给治下的百姓自己治理。 也因此,他治下的百姓很自由,也很喜欢他,与这个县太爷相处得不错。 而马安和韩忠远不陌生,但也不熟悉。 一个是地方长官,一个是驻守的兵部长官,韩忠远的官职又比他高,平时都是去结识知府大人的,所以马安和韩忠远只能说是认识对方的脸。 永县靠海,十二个村里更是有三个村直接连着海,除了打渔,就是靠下海捞珠为生。 而每次出海都是九死一生,也因此,大家出海的时候都是几十上百个青壮一起,那次出海也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那次是属于年轻人们的一次打闹,二十多个玩得好的伙伴一起出海扑鱼,因为年轻,也因为人少,他们并没有走远,只在浅海里玩耍似的比赛打捞鱼。 后来是大家玩闹的时候船晃了一下,有一人不小心跌进海里,顺手又抓了一人下去。 在渔村里长大的人都会泅水,也因为人多,大家也都不担心,扔绳子的扔绳子,扔桶的扔桶,再不济也能下水拉人…… 但意外总会发生,其中一人感觉脚被东西咬住,差点沉水,另一人忙将人顶上船,咬着人的那只巨蚌也就浮现出来。 大家费了不少力气将人弄出来,顺便将蚌也给弄死了,里面硕大的一颗珍珠就露出了真容…… 之后的故事很简单,二十多个少年兴冲冲的要拿了珍珠回去邀功,三个村的长辈们聚在一起,最后决定将珍珠卖钱后将钱给那二十多个孩子分了,但须得拿出一部分来给三个村平分,那些钱放在村里的公款里,那被蚌咬住的少年和托着少年上船的小伙伴多分一些。 珍珠交给长辈们拿到惠州城中交易,但他们在半途中就遇上了韩忠远…… 去惠州城的长辈共有六人,但只有一人活了回来,也只说了一句“快逃!”就死了…… 426第426章之怒中 韩忠远遇上那六人是意外,得到那颗珍珠也是意外,但就是这意外,让八百多人丧命。 韩忠远在惠州干了十年,因为没有人脉及财力,年近四十依然是一个五品的小参将,底下带着一千二百官兵,惠州又穷,他不敢太过得罪那些势大的乡绅,就只能从底下的老百姓那里搜刮一些东西。 他的行为无疑就和马安冲突,所以他们虽然不熟识,但关系一直不好。 当时正入冬,他带着几十个手下到附近转转,就遇上了一群赶集的百姓,他们手上的东西不多,但归拢归拢也够他们买酒喝,所以韩忠远没有阻止手下的人。 六个老人带着三个青壮,他们的珍珠就藏在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的裤兜里,贴身藏着。 知道那些兵不过是想要他们手中的货物,六个老人拦着青壮,让那些兵将用作掩饰的货物和背篓拿走了,本来这样也就过去了。 但韩忠远的一个手下见其中两位老人穿的是棉布衣物,有八成新,想到家中老头子要置办过冬的衣服,就勒令他们把衣服脱了…… 他们是为了谈判时多一些筹码才翻出了最好的衣服穿上的,却没想到闯了大祸。 这是奇耻大辱,跟着的三个年轻人都有些冲动,撕扯间,老人觉得让那些兵上前扒衣服只怕要把珍珠给搜出来,就忍辱把衣服给脱了。 事情若是到这儿完了也就算了,偏偏其他兵看那人得了两件好的棉衣,纷纷也把目光对准了其他赶集的人。 因为赶集多是同一天日子,所以大家都习惯相约一起上路,路上碰见了,也会叫着一起走,加上赶去集市都是这个时辰,所以聚在一起的足有百人,里面男女老幼都有。 惠州民风彪悍,两边又多是高山深林,土匪可不少。 那些人给抢了货物本来就已经生了怨气,此时见好一些的衣物也抢,有几个血气大的哪里忍得? 他们又不像这九人有所顾忌,所以就与韩忠远的人冲撞起来。 那些兵士也是横惯了,能跟在韩忠远身边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人,见有人反抗,大鞭子就抽了下去。 若是在江浙一带或是关中,百姓们说不定就忍了,但西南东南一带民风彪悍,他们被激起了血性,就与那几个兵士打起来了,拉扯间,将几个老人也给牵扯上了。 韩忠远早觉得这几人有古怪,见三个年轻人努力的要将几个老人护在中间,而其中五个老人又隐隐的将一人护在中间,韩忠远眼睛一眯,手中的鞭子一甩,就将中间的老人卷出来,手中甩了几下,老人的衣服就尽碎了,那珍珠也就避无可避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韩忠远只觉得血气上涌,心里眼里就只有这一颗珍珠,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全是血,他手握着珍珠,手中的刀已经杀了五人…… 周围都安静下来,全都恐惧的看着韩忠远。 韩忠远冷漠的看着四周,沉声吩咐他的手下,“一个不留,全杀了!” 村庄出来的六个老人三个年轻人,只剩下两个年轻人和三个老人了…… 三个老人推着两个青壮,吼道:“快跑,快回去报信!” 两个年轻人却护着三个老人往外跑,而其他赶集的人自然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人杀,全都奋力朝两边的山林跑去,他们知道,只有跑到里面去,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赶集的,男女老幼都有,幸存下来的,不过才十几人。 而那三个村庄也只跑出去一个老人,他是被其他人拼死护着跑出来的,但也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就死了。 三个村庄隔得不远,消息如风一般散出去,不少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跑,也有人连东西都不要往外冲的,但更多的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里,抱着观望的态度留了下来。 但他们心中微弱的希望在夕阳落下后就破灭了。 三个村子留下的八百三十二人全都死了! 马安得到消息后就带着衙役赶过去了,他一开始并没有怀疑韩忠远,而韩忠远也咬死了说是海匪突袭…… 马安几乎都要相信了,他悲痛之余带着人赶往海边,希望能得到多一些海匪的消息,可他到了海边才发现不对,这里并无海匪登陆的痕迹。 可以在那么快的时间内杀光三个村子的海匪,数量应当不少,怎么会一点痕迹都不漏? 有了第一个疑点,随后的疑点也接连出现了,海匪上岸无非就是劫掠,但刚才他们进村,渔民家中的财务似乎并没有多少损失,最关键的是,韩忠远及他的属下身上都带了血迹,但一具海匪的尸体都没见,就算对方努力争抢尸体,韩忠远也不可能一具都没留下吧? 一个疑问连着一个疑问,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涌上心头,但找不到动机,马安不愿意相信那个猜测。 马安带着人重新回到村子,却在韩忠远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一直有些书呆子本性的马安在危机之下激发了最大的潜能,他悲愤欲绝的讨伐了一下海匪,决定回去后向朝廷上折,无论如何要剿杀海匪…… 韩忠远见马安没有怀疑,眼里的杀意才稍减,马安带了所有的衙役来,甚至还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韩忠远没有把握可以将所有人留下来。 杀朝廷命官和杀老百姓是不一样的。 杀老百姓也许可以遮掩得过去,但杀朝廷命官却很难,何况,当时韩忠远根本没时间思考这些,他是被逼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 他也后悔过的,他不知当时怎么就动手杀人了,他一直在想,当时他若是只将珍珠抢过来,回头再甩他们几两银子就是了,落的不过是强买的罪名。 这样的事多少官吏做过? 只要不出人命,上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他偏偏杀了人。 当时他回过神来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所以他才要灭口。 他将珍珠带回了家,藏好后就立马前去军营点兵,他给出的手续理由是,有人回报说有海匪在沿岸登陆。 海匪京城登岸扰民,其他人并没有怀疑,韩忠远就带了三百多个直系属下直奔那那个村庄。 那时他也没细想后果,只是想着不能叫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可现在他屠村后冷静了些,冷静下来就是后怕,而马安赶的时间很巧,正是他的勇气消退,正惶惶不安的时候。 所以他就放马安离开了。 马安回到县衙,第一件事就是将实情及自己的猜测写了密信叫人送去知府大人府上,又写了密折叫人送进京城,然后就是安排将家人送出去…… 马安做完这些,就在后院里看到了几个血人,他们是从韩忠远的屠杀中逃出来的,还有两个是恰巧不在村里逃过一名的。 三个村庄,活下来的不过百余人。 血海深仇,他们只能找马安为他们做主,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马安不帮他们,他们就只能进京告御状了。 幸运的是,马安愿意帮助他们,而马安也知道了韩忠远的“动机”。 马安有些焦躁,更多的是担忧,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道:“我要亲自上京,你们可愿意护佑我家人隐蔽山林中?” 大家吃惊,“大人,您为何要直接进京?只要上达知府大人及指挥大人,就可以派兵灭了他……” 马安垂下眼眸,“我心中实在有些担心。”而担心什么,他却也说不出口。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直觉。 事实告诉马安,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知府大人和指挥使大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收到他的信后并没有做出回应。 马安一路从惠州逃到京城,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为了保护他全都死了。 他进京,不仅是为了揭穿韩忠远,他对知府大人和指挥使大人也依然有怨气。 如今他的家人还在惠州,全生死未知……他隐约有些明白那两位大人的顾虑,但却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现在,他就坐倒在这朝廷上,一字一泪的控诉,那些人明明可以不用牺牲的,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从赶集路上的屠杀到屠村再到这一路上的追杀,为了此事而死的人不少于九百人…… 九百人啊! 大殿上只遗留下马安悲愤的哭声,皇上只觉得怒气上涌,胸中似乎有巨石压着,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扶手,冷冷的看着下面的臣子,“这就是朕的天下,这就是朕的臣子,朕的子民在朕的疆土里被朕的臣子屠杀,所为的不过是一破珍珠!” 皇上发怒的从内侍手里夺过那颗珍珠,“啪”的一声怒砸在大殿上,珍珠顿时四分五裂,崩裂的珍珠片划过右相及几位大臣的脸颊留下长长的划痕,血珠冒出来,但他们不敢擦拭,大殿上蹲下跪下一片,“皇上息怒,臣等有罪!” “你们自然有罪,从惠州至京城两千多公里,这一路的追杀你们却无一人察觉,朕要你们有何用?是不是有一天被人杀到京城来,朕还一无所知?!” 这话重了些,跪着的臣子更不敢起身,赖五也低头跪着,不由沉思起来。 经过十年,皇上对朝臣的掌控的确变强了,但对地方上的掌控却依然薄弱,各地方的指挥使都还拥有兵权,有些政令即使下达,地方上也是斟酌着执行。 427第427章之怒下 朝中一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这个案子虽然一早被上奏,但因为有心人的淡化,也只是交给刑部处理,但现在,却因为赖五送上来的一颗珠子而闹得满城风雨。 不少人都暗笑韩氏得不偿失,找错了贿赂说情的对象。 而外面说书的也掀起一股狂潮,主要是讲马安如何忍辱负重,千辛万苦到达京城告御状,又从侧面烘托出那韩忠远的凶狠残暴…… 而三部会审也有了结果,韩忠远不是多硬气的人,人证物证皆有,在进京的时候他就知道活不了了,所以很老实的将自己做过的事交代了。 但这人是个浑人,自己倒霉了,也攀扯出不少的人,他手下虽然有几个能人,但能够肆无忌惮的追杀马安,未必不是得了别人的暗示。 三位参与的尚书及大理寺卿看着眼里闪着凶狠神色的韩忠远,皆摇了摇头,若这位聪明,将罪责全拉在自己身上,说不定他的家人还能被照顾一二,这样不管不顾的攀扯,几人已经预想到他家人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而还在外面等消息的韩氏,此时就是不用人传递消息也察觉到不对了,外面茶馆闹哄哄的全是对自家老爷不利的消息。 当时安国公府的那位姑奶奶不是说会帮他们吗?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韩氏坐立不安,吩咐韩嬷嬷,“收拾东西,我们去拜访一下安国公府的那位姑奶奶。” 韩嬷嬷愁眉苦脸的应下了。 这一次,她们并没有久等,下人只是进去通报一声,很快就被带进去了。 韩氏和韩嬷嬷松了一口气,一路上艳羡的看着繁华的安国公府。 木兰坐在花厅里等她们,许氏也坐在木兰身边。 “坐下吧,”木兰示意丫头们上茶,问道:“韩太太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韩氏有些不安的道:“姑奶奶,上次您说会帮我家老爷……那,不知如何了?姑奶奶别误会,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心中实在担忧我家老爷,所以才来问一声……” 木兰喝了一口茶,“我说过会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的,自然会做到,回来后我就把珍珠给了我五叔,让他送进宫中,如今已经请得刑部兵部及大理寺三部会审,皇上已经着令广南东路军监将惠州府知府及指挥使押解进京……” 木兰每说一句话,韩氏脸色就多白一分,她目瞪口张的看着木兰,木兰就直直对上她的眼睛,道:“人证物证皆会押解进京,若你家老爷是冤枉的,三部会审,又有圣上体察的情况下定会洗刷冤屈,你安心回去等消息吧。” 这是在他冤枉的情况下,可那些若是实情呢? 韩氏虽笨,却也知道自己怕是入了圈套,她惊怒交加的看着木兰,一时竟魔障了。 韩嬷嬷担忧的叫着“太太”,边伸手去拉她,良久,韩氏才回过神来。 她扑倒在木兰脚边,哭喊道:“太太,夫人,您救救我家老爷,他真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 木兰冷冷的看着她。 一共九百多条人命,她最恨的就是屠杀百姓之人,这让她不可抑止的想起父亲苏大壮的死亡。 韩氏见木兰无动于衷,也知道事情怕是暴露了,一时间也顾不得掩盖,哭道:“太太,夫人,姑奶奶,我们家老爷是被人蛊惑的,那时他迷了心窍,这才做下这等混账事,他再也不敢了,您救救他,舅舅他,我家中还有婆婆,还有幼子,他们都离不了老爷啊,求求您,求求您!” “你家有幼子老者,难道别人家就没有吗?孩子不过还在襁褓之中,老人都上了七十古稀,你们怎么下得了手,你们看着那些孩子怎么就下得去手?九百人,那是九百个人!”木兰眼中带了一丝恨意,冷声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但你现在说的,我却不可能罔顾王法。” 韩氏“嚯”的抬头,带着些恨意的看着她,“你收了我们家的珍珠,怎么能不帮忙,你那是受贿,你若是不帮我家老爷,我就去告你们!” 许氏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而木兰则淡然的道:“那你就去告吧,对了,忘了告诉你,那珍珠已经被圣上砸碎了,圣上说那是害人的东西!” 韩氏身子微软。 许氏挥手道:“将人请出去,以后再不许他们进来。” 几个粗壮的婆子把韩氏主仆拉出去了,韩氏怎甘愿就这样被丢出去,一路上大呼小叫,哭喊起来,让好容易有课间休息的阳阳三个看呆了,天天更是被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哥哥的手。 许氏见木兰面色不好,就握着她的手道:“你也太气了些,这脾气倒和你五叔叔有点像,昨儿晚上他回来气得把书房给砸了,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木兰的眼睛瞬间红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许氏哭笑不得,“你的心也太软和了些……”她听到这样的事,虽然也嘘唏,但却因为不是亲人,也就只有些愤怒不平罢了,实在不能像木兰一样会为那些人落泪。 “婶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父亲,还有赖大叔,他们都是因为……这些个狗官,实在是死不足惜!”木兰咬牙切齿,胸中有一股暴虐升起。 许氏一惊,“你说什么?”中间几句话她没怎么听清,却猜到了一些缘由,不由心惊。 许氏和赖五的感情好,赖五也愿意将以前穷苦的日子说给许氏听,但更多的是从军时候的事,很少有家乡的事,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母亲的疼惜和兄长的辛苦。 许氏知道,丈夫和他母亲兄长的感情很好,也知道当年他们是因为贪官污吏才被迫离开家乡逃亡,而婆婆和大伯都是在路上死的,就埋在了沿途,后来丈夫从军,婆婆和大伯的尸骨却是木兰他们收埋的,又在赖五不知生死的时候供奉香火数十年,所以两家的关系才会这样好。 赖五隐隐有些将他们当作恩人看待。 但婆婆和大伯具体是怎么死的,许氏还真的不知道。 那是赖五心中最不能触碰的禁区。 木兰哭倒在许氏的怀里,断断续续的说了,最后道:“那些人,为了冒功,就将灾民当作叛匪剿杀,我父亲,还有赖大伯,就是这么死的,赖奶奶,她和我爷爷奶奶……他们不愿拖累我们,趁着我们睡着,偷偷吃了砒霜……” 许氏也红了眼睛。 “这次的事,赖五叔这么生气,也是恨那韩忠远屠村冒功,又有前面的夺利,”木兰眼里闪着寒光,“这样的人,别说是赖五叔,就是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因为有特殊的原因,赖五对此事很关注,甚至三天两头的跑到刑部观看他们会审,这一次,他坚持要将一路上的蛀虫都给拔了。 拔出了韩忠远这棵萝卜,却带出了一串的泥土。 事情越闹越大,但赖五没有罢手的意思,整天在皇上跟前进“谗言”,要将惠州及广南东路的官吏查一遍。 屠村这样大的事,永县县令又一路逃亡求救,这样大的动静,惠州和广南东路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些当官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赖五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若是不能为民为君,这官还要他做什么?” 皇上借着这句话不仅将徽州知府和指挥使拿了,将沿途的官吏也查了一遍。 吏部与御史台全都忙碌起来。 新一轮的风雨眼见着就卷起来,不少人都暗中劝赖五,这件事最好就此结束,否则得罪的人不是一片两片。 这话若是别人听了只怕还要犹豫一下,赖五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建朝以来,他得罪的人还少吗? 现在增加的这些已经不痛不痒了。 开国时候当了皇帝手中的刀,抄家灭族的不少,后来更是皇上指哪打哪,后头的赋田之策等,哪次不是赖五出头? 结仇多了,这一点仇他也就不看在眼里了。 好在赖五在百姓和清流中名声不错,每次发火都有很正当的理由,加上皇上和军师有意为他打点,赖五现在早成了一个孤臣,清臣和忠臣。 牵涉出来这么多人,本来与这件案子没什么利益纠葛的人也忍不住焦急起来,因为这一路牵连下来,他们的利益肯定被牵动。 别的不说,就说河东崔家。 那惠州知府就是崔家旁支的人,一路牵扯下来又扯出两个崔家的人,虽然都是旁支,但那也是他们家的族人,也是一个助力。 本来这案子,把韩忠远砍了也就完了,最多治知府大人一个失职之罪,申斥一番或是降职就完了,偏现在以同伙包庇罪被押解回京,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所以大家很生气,再一次和赖五在大殿上吵起来了。 皇帝虽然没有明显表态,但很显然是偏向赖五这边的,证据就是他马上下令将韩忠远一家及所有牵涉此案的家属全都关押起来。 在京城的韩氏,也被找出来关进了刑部大牢。 “他妈到底是谁怂恿的韩氏去找的赖五?不知道他是个硬茬,摸上去只会扎人,现在好了,倒霉的还是我们。” 其他人的脸色也很难看,“赖五此人,谁碰上谁倒霉!” 韩氏找上赖五这件事,要说背后无人操纵,打死他们都不信,其中的蛛丝马迹太多了,可惜他们顺着去找的时候线索都断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干的。 428第428章打架 不仅他们疑惑,深宫里的皇上也正在与左相谈论这件事,“还没有查到吗?” 左相欠身道:“了无痕迹,接触韩氏的那人失踪了,而韩氏身边的那个家丁在郊外找到了尸体,韩氏什么都不知道。” 韩氏是被人误导的去找赖五的。 她不是多聪明的人,只是记住了赖五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国公,在南边也说得上话,所以就兴冲冲的跑去求情去了。 在京城打听不到安国公府的情况也只当安国公治家甚严,并没有多想。 而被收买的韩家家丁却在捕快去找韩氏时失踪了,再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丢在乱葬岗里被流浪狗也野兽啃得不成样子了。 左相将韩氏口述的画像找出来给皇帝看,“她和她身边的嬷嬷只能回忆这么多,已经交给京城府尹,让他各处留意了。” “你这几天盯紧一些赖五,别叫他出京,那些人只怕专门是为了对付他的。”皇帝眼里闪过寒光,握紧了拳头,冷哼道:“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赖五是他的心腹,这人的这番算计巧妙得很,若赖五一时想不起把珍珠送进宫里,或是许氏见猎心喜私自手下珍珠,他们君臣只怕就此相疑,之后的事更是不用说。 “现在正是秋猎的好时节,赖五那里我也不能时时看着……”又不能告诉他实情,不然以他的性情,只怕他转身就能跑出京城去引蛇出洞。 “他家的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皇上皱眉道:“去告诉太子,让他们赶紧回来,几个小子,才学会跑马,竟然就跑去秋猎了。” “几位皇孙正好继承了皇上马上的本事,自然活泼些。” 皇上脸上的笑意微深,但还是道:“他们到底年轻,又没经过事,想当年我十岁的时候早背着箭进山打猎养家糊口了。” 皇上下了命令,恋恋不舍的几个小少年不得不告别围场,一步三回头的回了京城。 赖旭和赖智直接带着护卫小厮回了安国公府,赖智一下马就冲进府里,大呼小叫道:“母亲,母亲,孩儿回来了,孩儿还给你抓了兔子!” 赖旭宝贝自己的马,一定要亲自牵着去马厩,所以挥手让二弟的护卫和小厮去追赖智。 “二爷您慢着点……” “哎呦,不长眼的奴才,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赖智指着被撞倒在地的天天怒问。 天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看着赖智,“明明是你撞的我。” “胡说,这是我家,我爱怎么跑就怎么跑,谁准许站在这儿的?” 天天瞪着眼看他,“你蛮不讲理,这路是大家的,自然人人都能走,我凭什么就不能走,不能站?” “我说不行就不行,”赖智横眉怒目,“你一个小奴才还敢反驳我,是不是找打?来人,把他拉下去打……打板子,打二十板子。” 护在赖智身边的小厮却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天天身上的衣服不俗,外面虽然是普通的锦衣,里面露出来的衣领似乎和主子身上穿的御赐料子一样,故拉着赖智低声道:“二爷,他好像不是府里的奴才,是不是家里的客人?” 赖智骄横道:“客人也不能撞我,给我打。” 小厮忙劝着赖智,这位若真是客人,回头主子没事,他只怕要脱一层皮。 赖智却骄纵惯了,平时有父母宠着,哥哥疼着,就是进了宫和皇子们一块儿读书,因他年纪最小,大家也都让着他。 本来他只是习惯的学皇孙们叫打板子,若小厮动手打了,哪怕是轻轻地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小厮不愿动手,又被坐在地上的小不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倒像他是恶人一样(本来就是),所以就一定要打了他才能出气。 见小厮不动手,他就亲自跳上去要踢天天。 天天一时愣在当场,被赖智踢了个正着…… “嗷——”一声惨叫。 却不属于天天,而是属于赖智。 阳阳扑在赖智身上,毫不客气的揍他,“叫你欺负我弟弟,叫你欺负我弟弟……” “二爷……” “快住手!” 赖智的护卫和小厮一起冲上来拦住,但阳阳动作快,一下子就揍了他三拳,被护卫夹起来的时候还挣扎着补了一脚,把刚坐起来的赖智踢到在地…… 护卫脸色铁青,“你是哪家的小孩?好大的胆子,敢打国公府的二爷!” “爷是李石的儿子,有本事你去找我爹算账,什么国公府的二爷,敢欺负我弟弟,就是皇帝老子我也照打不误。” 天天已经爬起来,捂住肚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阳阳顿时红了眼,张嘴就咬住护卫的手,脚下再使巧,用力的踢向他下盘的要害,护卫心中暗惊,好黑的小子,这才多大? 手中却不得不将人放下,然后上前一步护住赖智。 阳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跑到天天身边,摸着他的肚子问,“哪里痛?” 天天哭得直打嗝,拉住哥哥的手放在肚子上,断断续续的哭道:“疼……疼……” 阳阳掀开衣服看,见小肚子上有一道青色的印子,眼睛里顿时闪过凶光,恶狠狠的看向赖智。 赖智吃软怕硬,所在护卫身后道:“你刚才也打我了。” “我没使力,你过来,让我踢上一脚,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护卫当即想笑又不敢笑,忙拦住道:“小公子,你弟弟受伤了,还是快点带他去看大夫的好。” “用你说,大夫要看,仇也要报,你过来不过来?” 赖智缩在护卫身后就是不出。 “怎么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取找母亲了吗?他是谁?”赖旭手中提着两只兔子,好奇的看着他们。 这下赖智算找到靠山了,一下子就奔到赖旭身边,“大哥,他打我,还踢我,你看。”说着撩起衣服给他看。 赖智衣服上还真有一个脚印。 赖旭顿时冷下脸来,冷冷的看着阳阳,“你是谁?敢欺负我弟弟!” 阳阳正满腔的怒火没处撒,见对方和自己差不多高,就冷笑道:“怎么,想打架?敢不敢一对一?” 赖旭就把兔子扔进护卫手里,活动手腕,冷笑道:“我从小习武,你要我比打架?一会儿可别哭着鼻子。” “我只怕一会儿有人哭着喊着要护卫帮忙呢。” 赖旭被侮辱了,脸色难看的对护卫和小厮们道:“一会儿你们谁也不准插手,输赢全凭本事。” 两个护卫见自家的世子爷比对面的公子还高小半个头,而且自家世子爷的本事他们知道,所以很放心的后退三步。 只有赖智还站在赖旭身后给他鼓劲,一会儿说要打他的脸,一会说要踢他的肚子…… 阳阳全当笑话听,瞥了赖智一眼,暗暗计算着场中的步伐。 天天也不哭了,爬起来站在自家哥哥身后给他加油。 “你退后一点。”阳阳把天天往后推了两步,然后弓身,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向赖旭…… 速度太快,而且太过意外,赖旭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倒按在地上揍…… 赖旭这边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 只有天天兴奋的跳起来拍掌,“哥哥打得好,哥哥好厉害,哥哥加油!” 护卫们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想到刚才赖旭的吩咐,到底没出手。 赖旭用手挡住阳阳的攻击,用腰腹的力量用力往上翻,想要将阳阳压下,阳阳脚下一用力,赖旭继续被压着揍,而且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不打脸,只朝身上既疼又不容易留痕迹的地方揍。 阳阳一家都会些医术,更何况他最喜欢捣鼓这种东西,平时在村里打架也不少,所以手上的劲儿都有数。 可怜的赖旭最多也就和皇子们切磋过,大多是点到为止,哪里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阳阳对手…… 赖智在一旁看着自己哥哥被揍,跺脚鼓劲儿都不管用,此时也不管什么规则了,直接上前就要推阳阳。 阳阳等的就是这一刻,赖智的手才碰到他的身体,他伸手一拽就把人拽倒压在赖旭身上,一拳头就揍下去,眼神凶狠,园子里一会儿就响起了赖智的鬼哭狼嚎…… 他弟弟也就只有他能欺负,他都没打过他弟弟,最多也就说说嘴骂两声,抢一下东西,拍一下头,这人竟然就敢踢他弟弟,还踢出了印子,他不揍得他哭爹喊娘,他就不姓李,他就枉为弟弟的哥哥! 赖旭一下子就掀翻了身上的俩人,扑过去打阳阳。 阳阳却全然不管,就只揍底下的赖智…… 天天见哥哥被打,顿时“嗷”的一声,冲上去抱住赖旭的胳膊就咬,手打脚踢起来…… 赖旭本想一脚把人踢飞,但想到这人哥哥发疯的原因,还是没敢动脚,只好用手挡。 四个孩子顿时滚做一团…… 两个护卫,两个小厮面面相觑,飞一般的上前拆开四人…… “世子爷,二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尚嬷嬷看着挂彩的四个孩子,顿时哎呦一声,“这是怎么搞的?一家人怎么倒打起架来了?快回去,快回去,夫人要急死了。” 429第429章受伤 赖旭抹了一下脸上的血,问:“他是谁?” 尚嬷嬷上前用帕子给他擦,见是一道牙印,顿时苦了脸,“这是您姐姐的儿子,是您的外甥,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倒不认识一家人了。” “你们也是,怎么倒看着主子们在园子里打起来了?” 护卫和小厮低下头去。 赖旭不在意的挥手道:“是我叫他们不准插手的,”赖旭挑着眼去看阳阳,“你是我外甥?” 阳阳轻蔑的看着他,“原来你是我舅舅啊~~”见对方变了脸色,就冷哼一声道:“我今年十岁,听说你今年才九岁,小—舅—舅!” 赖旭磨牙。 赖智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哼哼唧唧的喊疼。 尚嬷嬷这才注意到被压在天天屁股下的赖智,大惊失色的上前将天天抱起来放在一边,心疼的抱起赖智,“四少爷,这是您的小舅舅,可不能欺负他。” 天天小声的哼了一声。 赖智就澄清道:“他根本打不过我,他是趁着你们不注意才坐到我身上来的,我没叫他打着,他也不敢打我。” 天天顿时怒目而视,“你胡说,我刚才还在身上狠狠的坐了两屁股,我听到你痛得哼出声了。”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他早就揍他了,才不会偷偷的给他两屁股墩。 尚嬷嬷顿时哭笑不得。 四个孩子挂彩的排排站在榻前,许氏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们。 木兰皱眉,“你们谁先动的手?” 孩子们有志一同的看向赖智。 这下不仅许氏惊讶,就是木兰也吃惊,她还以为是阳阳或是赖旭呢。 许氏沉下脸,“智儿,你说,你动手打了谁?” “我,我没动手。”赖智低垂着头,有些胆怯的道,他只是动脚了而已。 许氏脸色难看,“大家都说是你,你还敢否认?!” “我只是动了一下脚而已,”赖智心虚的看了一眼天天,嘀咕道:“谁让他挡了我的路的。” “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就因为不小心撞了一下就踢人?何况那是花园子,谁都能走的路,谁允许你横冲直撞的?天天比你还小一岁,又是你外甥,你竟然就踢起人来,若是到了外面,岂不成了祸害百姓的纨绔?你不记得你爹最讨厌什么了?” 许氏气得要挥手打他,木兰忙拦住,“事情还没问完呢,问完了再一起处置吧。” 木兰也不问他们了,直接看向孩子们身后的护卫,“你们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智的护卫和小厮看了全过程,他们没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事说来一开始是赖智的错,但到了后头就是大家都有错了,特别是阳阳和赖旭,作为哥哥,不仅不做榜样,竟然还带头打起来了。 许氏气得要罚他们跪祠堂。 木兰也觉得该给他们一些教训,现在孩子还小,又是在自家还好,可要是长大了到了外面,若是还这样逞凶斗狠,只怕要出大事。 木兰深深的自责,是不是自己给孩子留下的印象不好,以至于阳阳这样处理这样的事? 四个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仔细算下来,倒是赖智伤的最重,阳阳的主要攻击在这孩子身上了,而且和对赖旭留手三分不同,这孩子对赖智可是一点没留手。 然后就是天天,他身上的伤虽然小,但赖智一开始的那脚踢得太狠,所以沦为第二个重伤人士。 许氏看到天天肚子上的淤青,对着赖智就磨牙,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是从哪里学的这种手段? 竟然踢得这么重。 木兰看见也不由沉下眼睛,看了赖智一眼,但这教育孩子也只能是自家家长为之,她不好插手。 因此两家的孩子分开领回去看伤,处罚等他们伤好一点再具体确认实施。 木兰抱着天天,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轻声问道:“疼不疼?” 天天红着眼睛,委屈的小声道:“疼。” 木兰顿时心疼不已,脚下的步伐快了两步。 李石站在院门前,他是听了消息赶过来的,见木兰抱着天天,忙上前接过,“怎么了?” “孩子打架了,你赶紧回去给天天看看肚子。” 李石眼一沉,快走几步进屋。 婷婷打了热水进来,放在李石的下首,探头去看,顿时轻声惊呼一声,“怎么踢得这么厉害?不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吗?” 阳阳眼里浮上戾色,“他踢了弟弟,还想动手打,要不是我听到弟弟的喊声跑去找……娘,他不是好人,我不要和他做朋友。” 木兰摸摸他的头,暂时没心情去理会这个问题,她只是抱紧天天,看李石按着他的腹部,看天天疼得满脸是汗。 “没事,只是外头看着重些,没伤到里面,八岁大的孩子,力气能大到哪里去?”李石安慰着木兰和两个孩子,低垂下的眼眸里却没多少温度。 就算没伤到里面,也疼得厉害。 就算理智上知道这不能怪孩子,李石依然忍不住心疼,他的孩子,几乎捧在手心里长大,天天又最乖巧,他连一丝委屈也不愿他受,今天竟然就叫人给伤了。 李石在理智上告诉自己,孩子打架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正常个屁,如果是阳阳,打架回来他说不定还会揍一顿,但这是天天,村里最顽皮顽劣的孩子也不会和他吵架的天天…… 这世上还有比天天脾气更好更乖的孩子吗? 李石拿出最好的伤药给天天抹上,凉丝丝的感觉从肚皮上传来,天天顿时困得睁不开眼睛了,靠在母亲身上,头就一点一点的。 木兰忙把孩子的头往自己怀里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石又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手指灵巧的在他身上按着,只观察他的脸色就知道有没有受伤。 天天最受不得疼,一按到疼的地方,就算是在睡梦中也把脸皱起来。 等检查完天天,李石才把阳阳给拽到隔壁去清洗伤药。 阳阳身上的伤也不轻,主要是后头他揍赖智的时候赖旭扑倒他身上揍的。 李石边给他上药,边低声赞道:“你做得好,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弟弟,你就这么打回去,不过你也要看地点和情势,当时那些护卫不插手还好,若是插手,你们两个小的不是白白挨揍?” 阳阳看了一眼隔壁,确认娘听不见,才低声问道:“那该怎么办?当时我好生气,然后就冲上去打人了,不过后来我有激他不准护卫插手。” “那也是旭儿守信用,那要是碰上不守信用的呢?” 阳阳皱眉想了一下,“那我就现在心里记下,等哪天他落单了我就揍他,要是可以套麻袋就更好了。” 李石手一顿,然后就继续若无其事的给他上药,“你要这么做也可以,但万一他回头报复呢?” “哼,我才不怕他呢。” “你自然不怕,但有时候就怕遇到小人,所以以后若是能一并解决就彻底解决掉,若是不能,我宁愿你将仇恨暂时放下,等待以后你有资本了再报回去。” 阳阳张大了嘴巴,“但这只是我们孩子打架呀。” 李石板着脸点头,“这是在赖五爷爷家没什么,可是出去外头就不仅仅是孩子打架了。” 阳阳沉思。 李石给他上好药,拿了毯子把他抱起来放在塌上,摸着他的头道:“这些事可以以后再想,你现在可以先睡一觉,起床后你娘就该找你们算账了。” 阳阳顿时苦着脸,抓着毯子问道:“爹,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 李石摇头,“你两个小舅舅被罚是肯定的了,我们家这边错在你,天天除了那两口,几乎没伤着人,加上他重伤在身,估计可以逃过一劫,你,很难。不然怎么和你两个小舅舅交代?” 阳阳磨牙,“他们算什么舅舅?比我小也就算了,竟然还欺负天天。” “他们也是不认识你们,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出去后就要团结一致对外了。” 阳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阳阳把头埋在毯子里,嘀咕道:“天天太笨了,教了这么久,还是只会咬人这一招,不过这次真狠,直接在那什么舅舅脸上咬了一口子……” 李石对儿子的幸灾乐祸深表同意。 他对伤害自己小儿子的凶手也抱有一些敌意,但对方只有八岁,他和对方生气计较,似乎太丢份了一些。 赖旭正坐在镜子前苦恼的用贴纸把脸上的牙印遮起来。 这东西一定不能叫小伙伴们知道,不然他会被笑话一辈子的。 那个小外甥太狠了,他不敢把人踢开,也甩不开,没想到才一个闪神就被咬在脸上了,咬也就咬了,还咬得这么狠,竟然都出血了,也不知道这牙印什么时候消除…… 赖五从宫里回来,迎接他的就是两个脸上都带伤的儿子。 赖五顿时怒发冲冠,“是谁欺负你们的?告诉爹,爹帮你们揍他!” 许氏冷着脸道:“就在梧桐苑里,你去吧。” 赖五眨眨眼,“那不是木兰住的地方吗?打咱儿子的人怎么跑到那儿去了?” 许氏冷哼一声,丢下手中的东西,眉毛一竖,“这要问你两个好儿子了,一回来就惹祸,把阳阳和天天都给打了,智儿一脚就把天天的肚子给踢青了,阳阳见着了,也不认识智儿,扑上来就打……这孩子都是叫你给惯的,你知道他在宫里都学了什么东西回来?” 430第430章顾虑 赖五却一点也不在意,还拍着大儿子的肩膀道:“不错,好小子,你们谁赢了?” 赖旭很羞愧的低下头,“那个叫阳阳的赢了。”他在小伙伴们中间一向所向披靡,至少几位同龄的皇孙和皇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赖五也惊讶,砸吧着嘴道:“阳阳比你还厉害?行啊,不枉费我给他请了个武学师傅,他赢了你几招?” 赖旭几乎要把头低到地上去,不是赢了他几招,而是他被压着打。 也不知他是按了他哪里,压着他的时候,他的腰部根本使不上力,也就没能翻身,腰上脚上无力,又被人压着,只能尽量抵挡对方的攻势,但打在手上也很疼的…… 赖五就微微皱眉,竖着眉头道:“你小子不会偷懒了,没认真学功夫吧?” 赖旭很委屈,“才不是呢,前儿我和太孙打架,还压着他打了两拳,师傅教的我都认真学了。”赖旭红着眼睛看父亲,“一定是你给他请的武学师傅比我的还好。” “放屁,你是跟着皇孙他们一块儿习武的,这天下还有谁家的师傅比得上宫里的师傅?”赖五摸摸下巴,“不过老吴那小子手脚功夫是不错,要不是落下了残疾,这会儿也建功立业了。” “没事,”赖五反过来拍着儿子的胸膛安慰,“回头你老子我亲自教你几招,你再找他打一架找回场子就行,你是他舅舅,怎么能输给外甥呢?” 赖旭挺直了胸膛高声应下,信心满满的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打趴下。” 赖智对此不抱多少希望,“哥哥,你比大外甥可差远了,肯定打不过他。” 赖旭对弟弟怒目而视,背也不由有些弯下。 赖五忙安慰自己的大儿子。 许氏在一旁气得够呛,忍不住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这才让爷三的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 许氏看向婢女,“将世子爷和二爷带下去,让府里的大夫给他们上药,晚上不用过来用饭了。” 许氏发火,别说两个孩子,就是赖五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不敢发出多一点的声响。 婢女领命而去,尚嬷嬷也机敏的带着下人退下,最后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夫妻俩了。 赖五见妻子面色不好,就斟酌的替两个孩子求情,“孩子嘛,打架是常有的事,以前他们跟皇孙都打架,也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啊?” “那怎么一样?”许氏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愤怒,“你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何事?他们若是和以往一样只是和小小伙伴打架,我也不见得如此生气,哪怕是上次把司马家的长孙揍了我也没这么气!” 许氏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她觉得这样不好,不够淑女,但也许是因为怀孕,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 两个孩子不是没打过架,应该说,打架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如果第一次听说赖旭把皇孙打了,她还带着些惶恐,但在这种事三两天发生一次后,再多的恐惧也转换成了淡定。 但这件事的性质不一样,她在意的是赖智在踢天天时说的那些话,她从不知道她乖巧懂事的儿子有一天会变得这样仗势欺人和可恶。 不错,就是可恶。 就算他是她的儿子,就算她心里心疼他,她在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尽量的理智看待时,依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恶了? 赖五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他能在诡谲的朝中屹立不倒,所倚仗的不就是他的直,他的忠,他那一分赤子之心? 可如果他的儿子却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呢? 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可以掌握他人生杀的纨绔! 不用别人替她想,许氏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赖家的下场。 现在这孩子还没犯下大错,可任由他这么长大,以后一旦有一步行错,赖五得罪的那些人一旦握住这个把柄,赖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一向忠直清廉的赖五却有那样一个儿子,那么他是真的忠直清廉吗? 这样的质问,她都能想的出来,更何况朝中的那些人? 所以,许氏生气,她是真的很生气,儿子就在自己跟前长大,也是她教他们读书识字,可二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这种陋习的? 要知道,为了让他们继承他们父亲的志向,她一直教他们做人要仁厚,以后为官要清正…… 许氏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皇宫里头,只不知,是有人有意引着智儿变成这样,还是智儿不学好,自己变成这样的。 但不管怎样,趁着孩子年纪还小,她都要掰过来。 听了妻子的顾虑,赖五也不由板正了脸,“你是说,智儿一见面就踢了天天一脚?” 许氏点头,想到当时掀开衣服看到的淤青,有些担心,“当时木兰只说孩子们调皮不要紧,但踢成那样,换成我也心疼得不行,回头你也去看看孩子吧,天天今年才几岁?也不知道吓着没有。” 和自家的两个小子与阳阳相比,天天显得很乖巧,许氏也很喜欢他。 赖五咬咬牙,“回头我就揍那小子一顿。” 许氏忙拦他,“你可别把孩子吓坏了,他今天也被打得挺惨,阳阳那孩子没留手,我看了他身上,好几处也都青了。”说到最后也带了些责怪,她知道阳阳是故意那样揍智儿的,因为旭儿同样被揍,身上就没有一丝痕迹。 但阳阳又是为天天,而且还是智儿先动的手。 赖五听出来了,笑道:“那也是那小子活该,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疏远了阳阳。” 许氏横了他一眼,“我是这样的人吗?别说不是阳阳的错,就是他的错,难道我还会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计较?我只是心疼而已。” 赖五摸着她的肚子,低声道:“你也想想肚子里的这个,别心疼了,回头我闺女可不答应。” 许氏就有些担忧,“我觉得这胎还是个小子。” 赖五张嘴,然后就特高兴道:“小子也好啊,多子多孙,你要想要闺女,回头我们再多生几个。” 赖五很高兴,他觉得儿子多了,以后他们兄弟间也有照应。 赖五和其他国公不一样,人家都有族人亲眷,就只有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现在可以和他守望相助的也就李江和苏文兄弟,而他们还有一个苏定指点,他除了起到震慑作用,几乎没帮过他们什么。 这也是皇上特别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他没有家族,就只能依靠皇上,没有家族,也就没有过多的利益需要从皇上那里谋夺,牵扯也更小。 而他的岳家许家这几年更是没什么出息的男丁,只能做到守成,现在也外放出去当官了,只遗留了世家的名头在那儿。 赖五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当初皇上前选万选的给他选了这个媳妇,不会就是看上了对方的家世吧? 不过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都说娶妻当娶贤,赖五政治敏感度不够,有时候许氏看得比他还远一些。 而且处事上也要比他谨慎。 关键是能生儿子。 这胎要还是儿子,他就有三个儿子了,以后他们三兄弟互相扶持,他也就能放心一些了。 许氏也知道丈夫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赖家无家族扶佑,他年纪又有些大了,所以想多要些儿子,以后几兄弟也能互相照顾。 但她也有她的顾虑,她觉得最好三个儿子就好了,多了,以后只怕要生出事端来。 许家也算得上是世家,这争夺家产的事情也不少,她虽然希望多子多孙,但太多了也不好。 好在他们家的孩子都是嫡出,若是再有庶出还要更复杂。 赖五见妻子眉间有淡淡的愁绪,就拥着她到床上,低声道:“你不用的担心,我在走之前肯定把孩子们都安排好,北边的部族不安分,若是有战事,我出征两次,给底下的两个孩子也争个恩荫回来,再不济,我赖家的人脉在那儿,只要不是子孙太不肖,总不会愁了吃穿的。” “我可不想你出征,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不去管他们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赖五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去了木兰的院子,阳阳已经起床在院子里打拳。 赖五示意下人不要出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的拳法并没有稀奇的地方,心中就很好奇,昨天阳阳到底是怎么赢了他儿子的? 要知道阳阳虽然比旭儿大一岁,但旭儿从小就被送入宫中,跟随宫中的武学师傅习武。 他在旭儿五岁的时候给他请封了世子,若是没有意外,旭儿以后多半是从武职,对兵法及武功要求就比较严,所以,他不觉得阳阳有赢旭儿的可能。 赖五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一笑,上前就伸手和阳阳过招。 阳阳看到赖五,本来还想停下来打招呼,见赖五冲他招呼,他下意识的就一偏,然后快速的扭身而上,小腿冲他招呼过去…… 赖五自然不会叫阳阳踢到身上,一只手干脆背在身后,就用一只右手和他对招…… 赖五抱着玩笑的心思,但阳阳却慎重万分,手快速的冲他招呼,赖五没看出异常,阳阳的招式不出奇,虽然动作快了些,但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在阳阳摸到他腰间的时候,赖五“咦”了一声,同时手臂也撞到了阳阳的手上,赖五顿时脸色微变,不由重视起来。 431第431章握手言和 赖五只觉得腰和手臂都麻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下,但那一下他的确是移动不了,右手也停顿了一下。 战场上瞬息万变,就算只是一下,也足够敌人将他的头颅砍下来了。 赖五这才正式低头看这个孩子。 “阳阳,你是怎么做到的?” 阳阳迷茫的看着他,“做到什么?” “做到让赖五爷爷手臂麻了一下。” 阳阳很是稀松平常的道:“因为我打了你的少海穴啊,赖五爷爷,刚才你用的这一招很好,你能不能教我全套的?” “你认识穴道?”赖五有些吃惊,然后又恍然大悟,“是了,你是跟你爹学的?” 阳阳一脸“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的表情看着赖五,“我爹娘会,我叔叔和舅舅会,姑姑和小姨也会,大哥二哥会的最多,我和弟弟自然也要会呀。” 好吧,赖五抹了一把脸,他好像真的是少见多怪。 “你昨天揍你小舅舅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招?” “你是说压着他不能动弹吗?没错,我就是打了一下他身上的穴道,他就暂时不能动了。” 赖五若有所思,“这个法子好,就算你力气比不上人家,有这个也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阳阳骄傲的扬头,“就算没有这个,我也不比别人差。” 赖五哈哈大笑,大力拍着阳阳的肩膀道:“好志气!我记得你从小手脚就快,刚才我见你动作也比别人要快些,功夫学到了哪里?” 当年赖五就是回家祭祖迁坟的时候发现阳阳动作敏捷,这才起了要给他请武学师傅的心思。 如今看来,阳阳的天赋比旭儿还要高些,只是不知李石舍不舍得让阳阳从武职。 文武之职正式分离之前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从武职可兼任文职,而文人领兵出征更是常见的事。 但文武正式分立之后,武人不涉文职,文人不染兵权,这是惯例。 而当武官打天下,文官守天下的传言成为理所应当的时候,没到新朝建立,武官的地位都会有所下降,低于文官。 所以上朝时,文居左,武居右。 赖五贼兮兮的问阳阳,“你读书如何?” 阳阳骄傲的挺足胸膛,“自然好了,我们书院每次考试,我都能拿前三名。” 赖五就有些灰心,这样李石多半不会愿意阳阳入军营了,“那你喜欢读书吗?” 阳阳点头,“读书可以学到许多东西。”说到这儿,阳阳嘿嘿一笑,很有些奸诈的样子。 可惜赖五没看见。 “赖五叔,”李石牵着天天的手出来,笑道:“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我们还想过去给您问安呢。” 赖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上前抱起天天,把手放在他的小肚子上,问道:“肚子还痛不痛?” 天天看向父亲。 父亲微笑的看着他,天天就羞涩的低下头,乖乖的道:“不痛了。” 赖五看到这么乖的孩子,顿时喜欢的不得了,摸着他的头道:“你小舅舅打了你,五叔叔回头就帮你揍他,你在家好好休息,要是想要什么玩的,吃的,就告诉五爷爷,五爷爷帮你找来。” 天天乖巧的点头。 “今天你们有什么安排?”赖五见天天身上穿了新衣服,李石也穿着出门的衣服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们接了苏家大哥的帖子,一会儿带着三个孩子去见见他们大舅舅。” “苏定那人奸诈奸诈的,你们可得小心了。” 李石笑道:“赖五叔放心,苏大哥对木兰很好,对我们也多有帮助。” 赖五撇撇嘴,对此不发表意见。 木兰本来就是苏定的妹妹,照顾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何况苏家还对不起木兰。 “苏家拿狗屁族规还没改?” 李石笑容微冷,垂着眼皮道:“这是苏家的事。” “对,这是他们苏家的事,你们可别和他们走得太近了,那苏定是真的蔫坏蔫坏的。” 一看就是吃过大亏的样子。 李石倒是真心笑出声来了,赖五不擅算计,而苏定九曲玲珑心,俩人就算一文一武,只怕相争也不少。 木兰和婷婷从小厨房里出来了,看到赖五忙请他坐下来一起吃早饭,“让人去和婶婶说一声吧,免得她等您。” 赖五看着餐桌上熟悉的钱塘饭食,忍不住食指大动,随意指了一个丫头道:“你去告诉夫人一声,就说我在这头吃了。” 木兰又叫天天去喊他的两个哥哥过来,阳阳也洗澡换衣服出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赖五喝着粥,满足的道:“这才叫粥呢,府上的厨娘怎么做都做不出那个味来,还是木兰的手艺好。” “那厨娘没在钱塘生活过,自然做不出来,就算在钱塘生活过的,那厨艺只怕也精细,用的也都是细米良面,不像我,一把粗粮下去,熟了就捞起来,哪里那么多讲究?” 赖五却目光复杂的看着碗,“可这就是我想要的味道啊,你说这是粗粮,我们小的时候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这样好的粮食。” 说是粗粮,但也是磨过一遍一遍,糟糠全都挑尽的好粮。 木兰笑笑,“五叔要是觉着好吃就多吃些,其实人多吃些五谷杂粮对身体也好,回头你叫旭儿和智儿也用一些,有些苦要从小吃。” 说到这儿,木兰摇头,“说是苦,但其实这一点也不苦呢。” 赖五也板了脸,“不错,这点算什么苦?好米好面供着,以后就给他们吃粗粮,那些什么精细米留起来给他们弟弟吃。” 李石就咳出声来,安国公府难道还会缺那点细米吗? 但看着阳阳和天天高兴的翘起嘴角,他还是把话咽下了。 李毅和李彬也埋头喝粥,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婷婷眼睛一扫,也聪慧的没说话,但心里已经肯定婆婆就故意的,只怕还是为了昨天的事报复。 果然,相公说婆婆护短没错,可怜的两个小舅舅。 可怜的两个人不仅仅可怜在这点上,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以后他们将失去细米良面,此时正一人抓着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吃饱了就跳下椅子,道:“母亲,我们先进宫了,等爹回来告诉他一声。” 许氏放下碗筷,先用手绢擦了一下手,又漱口后才看向两个急哄哄的儿子,“你们打算进宫搬救兵?” 赖旭和赖智就算急,也没敢跑出去,此时见母亲表情不变,但明显不善,顿时摇头否认,“不是,今天夫子要讲新课,昨晚上没备课,所以要提前进宫。” 许氏看着他们,表示没什么可以瞒得过她,“今天你父亲休沐,所以你们哪儿都不准去,等你爹回来揍你们,至于宫里,我已经叫人给你们请假了。” 赖旭和赖智张大了嘴巴,都不要皮紧,赖旭结结巴巴的道:“娘……我……我们昨晚已经认错了,爹不是说打架没什么吗?” 赖智更是委屈的哭着脸看母亲。 许氏慢条斯理的道:“打架是没什么,但仗势欺人就有什么了,我也很想问问,你们这些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赖旭不服,“我哪里有仗势欺人了?我可是和李旭阳公平决斗的。” 赖智低下头。 赖旭见了就跳脚,“你仗势欺人了?欺谁了?李旭天?你怎么这么笨?他比你还小一岁呢,打又打不过你,你直接上去揍他不就完了吗?” 许氏大怒,忍不住扯过大儿子打他屁股,“有这么教弟弟的吗?我看你弟弟都是叫你和你爹给教坏的?什么叫直接上去揍?天天招你惹你了?见了人不会好好问好?难道见着一个就打一个?说,这些坏习惯都是跟谁学的?” 许氏“啪啪”的揍了他两巴掌屁股,见赖旭只是干叫,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知道自己这手劲儿只怕是给他搔痒痒呢,一时怒气上涌,就忍不住找东西做武器。 尚嬷嬷见了,忙上前扯开赖旭,安抚许氏道:“夫人您可不能生气,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你得为小少爷想想……” 许氏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着两个儿子道:“你们弟弟以后要是脾气不好,都是你们引的。” 赖旭和赖智被苦逼的留下来。 赖五和木兰一家子过来。 李石和木兰要出门,怎么也要和许氏说一声。 然后,四个孩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赖旭和赖智见到害他们被罚的罪魁祸首,顿时怒目相向。 阳阳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 就是一向温软的天天也帮着哥哥瞪着对面的俩人。 这样怎么行? 阳阳和天天可还要在京城这里住好长一段时间呢。 木兰就把四个孩子扯到一起,“也许你们觉得委屈,但以后等你们长大了,你们会觉得这都是一件不值得提的小事,甚至还会成为你们一个美好的回忆。” 四个孩子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木兰就叹道:“等以后你们长大就知道了,不过现在,我却要你们握手言和,不许你们就此事再打架,明白了吗?” 赖旭好奇的抬头看这个传说中的姐姐。 木兰就摸着他的头道:“也神奇,你比阳阳还要小一岁,我却要叫你弟弟,好了,你是他们中辈分最大的,阳阳,你是他们大家中年龄最长的,就由你们两个做个表率吧。” 阳阳不情不愿的上前伸手,赖旭不解。 阳阳瞪眼看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出让步,对方竟然没有表示。 木兰就赶忙道:“旭儿,这是我们那儿孩子们的小规矩,握手言和,握手了就表示和好了。” 赖旭听说,很是好奇,伸手抓住了阳阳的手,阳阳就晃了一下,正要松开手,赖旭也跟着晃了一下,然后就好奇的看着他。 阳阳见了,眼珠子一转,就拉着赖旭的手不停的晃着,果然,不懂这个规矩的赖旭就跟着一块儿晃。 屋里所有人:…… 阳阳笑眯了眼,暗地里以一种白痴的眼神看着赖旭。 432第432章相见 阳阳得意拉着天天坐在马车上,凑到他的耳边小声保证,“……我一定叫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天天狠狠地点头,满眼信赖的看着哥哥。 听了全程的木兰就瞥了阳阳一眼,阳阳忙端坐好。 “一会儿见了你们大舅舅不许淘气,见了表兄们也不许没规矩,知道了吗?”木兰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阳阳的性子。 这孩子在乡间充霸王惯了,又不惧人,虽然看着好,但鬼主意最多。 阳阳很好奇,“娘,这个大舅舅是亲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谁说没见过?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只是那时候你年纪小,不记得了,而且大舅舅每年不是都送东西给你们?” 阳阳歪头,“但我觉着怪怪的,他肯定没有小舅舅亲。” 马车外骑马的李石听到这句,顿时笑开来,“你这马屁该当着你小舅舅的面拍才对,他肯定很欢喜。” 阳阳却不觉得自己说错,这位大舅舅虽然也常听说,每年也随着节礼送不少好玩的东西给他,但面没见过,也不会像叔叔和舅舅一样常给他们兄弟写信,更不会特意为了他们的一个喜好去逛大街小巷,就为了给他们买一个小东西。 所以就算听说过这位大舅,阳阳对他的感情也不深,最关键的是,他回苏家庄的时候,并没有听过这位大舅的名字,后来更是听说他是府城苏家的家主。 阳阳有些混乱,就算他年纪小,他也是能分辨得出府城苏家和苏家庄的苏家是不一样的。 木兰不是没看到儿子的疑惑,但他年纪还小,木兰还不想他接触这些,因此就道:“等你再长大些,娘就告诉你原因。” 阳阳眼珠子一转,就想着一会儿去问大哥。 他不懂的事情,大哥肯定是知道的。 木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去为难你大哥,我嘱咐了他暂时不告诉你的,你还小呢,所以大人的事暂时别掺合,等你长到十四岁,你不想听娘也是要告诉你的。” 阳阳立时压下求知欲,傲娇的扭头道:“谁稀罕知道?” 李彬有些紧张,手紧紧的抓着缰绳,李毅打马走到他的身边,手微微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大舅人和气,你别怕。” 李彬呼出一口气,不好意思道:“我,我就是第一次见大舅舅,有些紧张。” 李毅了解的一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紧张,但相处下来就不怕了,如今又有父亲母亲带着,你更不用怕了。” “也是。”李彬想到还有父母在,就放松了些,这下也有心情看沿街的繁华了,“京城到底是京城,比府城还热闹三分。” “何止是热闹三分,你才来,没走过多少地方,等你住久了就知道了,京城要比府城富贵上六分,但日子过得也不易,也不如在府城自在。”若不是为了求学,李毅还是更喜欢住在府城的。 而以李彬的性子,只怕也会更喜欢府城些。 苏定早在醉仙楼里等着了。 这一次,他本想请木兰他们回苏家做客的,帖子由妻子身边最得用的何嬷嬷送去。 但李石和木兰拒绝了。 苏定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们虽是兄妹,却不是一家人。 他可以扛住家族的压力,可以争取到这个妹妹,却不能再叫木兰认同这个家族,更不用说归族了。 他以为这十来年他们兄妹感情融洽,木兰心底也原谅苏家了,可没想到她依然分得如此清楚。 所以宴客的地方只能改在酒楼了。 苏定咬牙在醉仙楼三楼包下了半边。 醉仙楼共有三层,一层是大厅,二楼是包厢,所能上二楼的非富即贵,因为包厢费太贵,非普通百姓能支付,而上三楼的,则非权贵富豪不能上了。 三楼统共只有四个大包厢,一角一个,苏定东边的两间,醉仙楼的掌柜知道他要宴客,客人还不少,干脆就叫人打通了两个包厢,再稍微布置一番,两个包厢,看着比一个花厅还要大,分为外间里间,体面得很。 苏夫人很满意,笑道:“这样才算对得起我们花的银子。” 何嬷嬷恭维道:“这满京城,能拿得出这样手笔的也没几个,醉仙楼这样识趣,多半是看老爷的面子,毕竟咱们老爷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品尚书,是如今最有望拜相的人了。” 苏夫人横了她一眼,嗔道:“快别胡说,叫人听见了笑话,老爷还年轻呢,怎么也要多历练几年,圣上才放心的。” 何嬷嬷见苏夫人眉梢间带着喜意,就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对了,还要再恭维,苏定就从外面进来,忙收口站到一边,恭敬的行礼道:“老爷。” 苏定点头,“二爷和四爷呢?” “二弟妹和四弟妹到楼下的锦绣坊去了,二爷和四爷就跟着一块儿去了。”苏夫人给丈夫倒了一杯茶,问道:“妹妹和妹夫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你叫人准备好茶水就是。” 苏夫人见丈夫望着窗外,知道他是心急,就笑道:“说起来爷也有好几年不曾见过妹妹了吧?也不知她两个孩子长成什么样了,当初我在京城里听说你失踪了,吓得去了七魄,还是后来听说是妹妹和妹夫救了你将你藏起来了,这才安心些。” 苏夫人见苏定眉梢微软,就继续道:“要我说在醉仙楼宴请他们也好,妹妹又不是不到别人家做过客,哪里有在醉仙楼玩着新奇?一会儿我们用过了饭,还可以到锦绣坊走走,多选几匹料子给几个孩子做身衣裳,也是我们做舅舅舅母的一片心。” 苏定嘴角微翘,“既如此说,一会儿叫锦绣坊的人送些料子过来,就在这儿看就是了,锦绣坊就算宽敞,你们人多,没得将人家地方都占了。” 苏夫人自然应下,又叫人来去吩咐,在外头哨探的小厮却回来报:“老爷,大夫人,姑奶奶和姑爷的马车到了街口了,再有一刻钟就到了。” “那我们下去迎迎吧,”见两个弟弟还没回来,苏定就皱起眉头,“去把二爷和四爷他们叫回来。” 小厮应下。 苏可和苏乐听说木兰他们快到了,大哥叫他们回去接人,苏可就皱起眉头,“就算是婉玉,我们也没有亲自出去迎过,大哥也太给她面子了。”偏偏这人还不识趣。 本来他这个做二哥的对这个妹妹回娘家还特意请了两天假,但她竟然连门都不屑回,也就是大哥,心太软,拿醉仙楼来给她做面子。 苏可是有些恼怒的。 苏乐却对这个姐姐很感兴趣,他是长大一些,偷听家人和奴仆说话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嫡亲姐姐的。 都说和大姐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从没见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当然要亲眼见一见人才好。 “大哥既然派人来叫,我们就快去吧。”说着拉了妻子黄氏的手就要跑。 黄氏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二哥二嫂都看着呢。 果然,苏可瞪着弟弟,“你都多大了,也稳重些,孩子都能下地跑了,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 苏乐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的跟在二哥身边走。 沈氏就拉了黄氏的手,笑道:“弟妹,我们也走吧,别叫大嫂等急了。” 黄氏笑着应是。 兄弟三人,妯娌三人,再加上奴仆若干,直接将醉仙楼的门口给堵了。 醉仙楼的掌柜苦笑,但也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也不好去请人,只好团团的对着其他客人道歉请罪。 好在苏定很快就发现了,直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别堵着门口了。” 自己带头往旁边走了两步。 沈氏和黄氏第一次被人这样围观,都有些窘迫,心中也带了些火气,觉得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姑子架子也太大,好好的娘家不回,非要在酒楼里见面的,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倒是苏夫人还好,虽然她也不习惯被人看着,但她了解自己丈夫对苏木兰的愧疚,加之李石苏木兰两次救苏定的命,这个恩她虽从未说出口,心中却是记着的。 若苏定当初真的出事,他们孤儿寡母的,他与公公关系又差,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家的下场。 李石看见苏定带人站在酒楼门口,眉毛一挑,带着李毅和李彬快马两步,跳下马,作揖笑道:“大哥!” 苏定见他不客气,更是高兴,扶住他的手臂,笑道:“行了,快起来吧,我们两人还用这些虚礼?” 话音刚落,马车也到了门口。 周春将踏脚的小凳子放下,马车里先跳出一个十岁模样的孩子,再掀开帘子扶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往下跳,然后才是苏木兰…… 众人只见马车里先伸出一只细白却骨节分明的手来,然后就探出一个梳着流云髻,头戴金凤的女子,那女子抬头冲他们微微一笑,然后就踏下凳子,笑着行礼,“大哥!” 苏定眼里闪过笑意,本想将苏可等介绍给木兰,但这里到底不好讲话,就转身相请道:“我们先上去吧,回头将你嫂子们介绍你认识。” 木兰点头,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跟上。 苏可扯着苏乐跟上,苏乐瞪大了眼睛,呆呆的问道:“这就是二姐姐?” 苏可瞪他,“上去再说,别发呆了。” 苏乐砸吧砸吧嘴,“这和大姐姐也太像了些,但感觉又不太像。” 自然不像,一个像是牡丹花,一个却是带刺的玫瑰花,如何一样得?苏可心中嘀咕。 沈氏和黄氏对视一眼,也有些惊讶于这位小姑的颜色。 433第433章妯娌 苏定为木兰等人介绍苏可苏乐及沈氏黄氏,又见过两边的孩子,见面礼给了一大堆。 沈氏上前拉住木兰的手,表情微微一滞,却又马上收敛,满脸笑容道:“早就听你几个哥哥提起妹妹,却一直不得见,如今总算是见着了。” “是啊,也让孩子们互相认识,不然以后出门遇见,都不知是表兄弟,姐姐既然来了,不如就到家里去住一段时间,也让孩子们熟悉熟悉。”黄氏也走到木兰的一边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道。 木兰不惯和人如此亲近,微微有些不自在,笑着推辞:“我们现在住在安国公府,就不好过去了,不过弟妹以后若有时间可以到安国公府看我。”说完,微微使了巧劲儿离开。 十几个孩子则乱哄哄的凑在一起说话,别说木兰,就是苏定都觉得吵得慌,就挥手道:“你们到外间去玩,直儿,你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不准跑出去。” 苏直是苏定的嫡长子,闻言起身应下,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出去外间。 李石让李彬也跟着去,却留下李毅跟在身边。 李石木兰不在京城,赖五又不通文墨,苏定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来问询李毅的功课,所以苏定对他很熟悉,见他被留下,张嘴就问,“你们书院考试已闭,成绩如何?” 李毅恭敬的答道:“成绩还未出,不过进入甲班应不成问题。” 苏定满意,“读书人,自满自然不好,但过谦就显得虚伪了,你既有把握,那就更应准备一下,今年你没回去乡试,是想等三年之后?” “是,父亲说我学问未到,三年后再应考。” 苏定就看向李石,“我看过他的文章,诗文制艺都不错,何以让他多等三年?”李家的孩子读书都厉害,要苏定说,能早取得功名就早取,像李江和苏文,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品知府了。 而现在赶回钱塘秋闱也还来得及。 “这孩子诗文制艺看着不错,但基础薄弱些,秋闱之后是春闱,今年应考,明年若不中,也是再等三年,那为何不等三年后再秋闱?名次也好些,而且,这孩子有些急躁了,磨磨他的性子也好。” 苏定看向垂首恭敬坐着的李毅,真的没看出来这孩子急躁在哪里,不过李石看人一向准,人家又是父子,肯定比自己了解孩子,所以苏定没再劝说。 “你们将三个孩子扔在京城还真放心?”苏定早在信中知道他们要出去游历,现在看到了还是小孩子模样的阳阳和天天,难免觉得这对父母有些不称职。 李石就笑着解释,“我们也不走远,就在京城附近转悠,三两个月肯定会回来一趟,小毅也长大了,让他学着照顾弟弟们也好。” 李毅见父亲眼睛撇过来,忙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能照顾好弟弟们。 这边黄氏听到,就好奇的问木兰,“姐姐要和姐夫去干什么?” “就你多话,什么都好奇的问一句,”沈氏歉然的对木兰道:“弟妹她年纪有点跳脱,妹妹别介意。” 木兰瞥了她一眼,认真的点头道:“我不介意。” 沈氏噎了一下,黄氏却掩嘴而笑。 木兰回过头来回答黄氏的问题,“我要和他要出去游历一番。” 黄氏瞪大了眼睛,就是苏夫人也“嚯”的抬头看她。 “游历?”黄氏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带着些疑惑道:“为何要出去游历?” 木兰就笑道:“自然是为增长见识,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而且,他是大夫,有许多的药需要自己亲自去尝试,他也想多看一些病症,多积累一些经验。” 这个她懂,黄氏歪着头问,“那,姐姐这么也要跟着去?” 木兰理所应当的道:“因为你姐夫本就是要陪着我去游历的呀,我若不去,他还怎么去?” 三人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木兰,黄氏更是瞪大了眼睛,她有些不太能理解,木兰为什么会想要去游历。 她们若是闷了,就到郊外去游玩一番,或是去大相国寺,或是去慈宁庵或玩或住两天就是了,为何要跑到外头去? 还是丢下孩子! 苏夫人震惊过后却是有些欣羡的,她比两个弟妹更了解木兰的生平,知道这一位小姑子是个不拘小节,性子坚韧的,与一般女子都不同。 而李石待她也不同于一般的夫待妻,不仅仅是尊重,更是倚靠和平等的相护,所以在木兰做出如同男子般游历的决定之后,不仅李石没反对,就是苏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仿似,苏木兰天生就可以跟随在丈夫身边出去游历似的。 苏乐在苏定身边坐不住,就悄悄离开那里,挤到妻子这边来。 苏夫人见了就好笑的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苏乐讨好的一笑。 沈氏往旁边让了让,笑道:“也让你们姐弟亲近亲近。” 苏乐好奇的去看木兰,木兰也扭头去看苏乐,视线相碰,苏乐就兴奋道:“二姐姐,你和大姐长得真像,但感觉又不像。” 苏夫人忙扯了苏乐一下,担忧的看向木兰。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熊? 明知道她们姐妹不和,还非要在她跟前提起,就是不知详情的沈氏和黄氏都知道避开,这个知道实情的却傻愣愣的撞上。 木兰微微一笑,并不恼,“只是相貌相似而已,木兰看向他的眼睛,比如我和你,眼睛就长得很像,但感觉全然不一样。” 苏乐一本正经的点头,“你的眼睛太勾人了,若你不是我姐姐,被你一看,我的心魂也要被勾去了的。” 苏夫人一巴掌就拍向他,喝道:“胡说些什么?喝了两杯酒就和我们闹起混来了?”苏夫人忙安慰木兰,“妹妹别介意,这孩子让我和他大哥宠坏了,说话一直是有口无心的。” 木兰只是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认真看了苏乐一眼,点头道:“倒真是二,看来大哥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看,这教孩子上就比不上我。” 苏乐本来是羞恼的,却见木兰眼里带着善意的笑,所以也将不好意思收起来了,抬着脖子道:“这话不对,人人都夸我长得好,姐姐说你教孩子教得好,但阳阳他们还小呢,也看不出来。” “阳阳看不出来,可前头不是还有江儿阿文和小毅?你只看他们三个,是不是都比你强?他们可都是我和李石亲手养的!” 那边苏定在苏乐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了,听到后面脸更黑了,此时也听不下去了,起身过去踢了一下他屁股,怒道:“成日在外头学的什么东西?什么话都敢说。” 苏乐稳稳的倚在大嫂身边,大哥的那脚都没叫他屁股挪动一下,知道他不舍得打他,更是有恃无恐,“她是我姐姐嘛,又不是外人,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木兰脸上的笑容微淡,很想说,你还是把我当外人吧。 不过,到底不想破坏气氛。 苏定见木兰没恼,自然也不会再找苏乐的不自在。 苏可瞪了弟弟一眼,回过头来和李石说话,“几个孩子可都选好了书院?” “听说白鹿书院不错,我打算把三个孩子都送进白鹿书院去,这还要多谢大哥给的两个名额呢。” 苏可皱眉,“那还不如去官学,我与官学上的博士认识,走动一番,插几个孩子进去不成问题。” 李石拒绝苏可的好意,“……三个孩子都太调皮捣蛋,官学自然是好的,但我怕几个孩子回头惹下祸事,还不如去白鹿学院,学规也严,又没有官学里的许多顾忌。” 苏可沉默片刻,“三个孩子只有两个名额,不如我去走动一番……” 李石有些苦恼的看着这位二舅哥,若是再拒绝,只怕他面上不好看,不拒绝,他又实在是不需要。 而且,他和木兰一样的心思,除了苏定,这苏家的人,他们也都只是面上情,心里并没有多少情义在的。 最后还是苏定帮他解围,“行了,他们自有安排,听说天天读书不错,十有八九可以考进去,若能靠自己的本事进去,自然更好。” 苏可这才丢下这件事。 阳阳拉着玩得脸红彤彤的天天进来。 木兰就给他们擦额头上的汗,“怎么不跟表哥表弟们玩了?” 阳阳瞥了大人们一眼,炫耀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弟弟累了,所以我陪弟弟进来。” 苏夫人拉过阳阳,摸他的手,上下打量他道:“阳阳这么懂事了!”扭头对木兰道:“还别说,妹妹养孩子就是比我们精心些,阳阳才十岁吧,看上去却比我家老二还壮实。” 说着,眉宇间带着轻愁,“家里几个孩子身子都有些弱,所以长得也慢些,不像阳阳和天天,健健壮壮的,我看着羡慕得不得了,妹妹告诉我是怎么养的。” 木兰还未来得及说话,阳阳已经抢先道:“那是因为舅母把他们当女儿娇养,自然养得柔柔弱弱的,像我弟弟,性子还软和呢,到了五岁,每天早上也要跟着我扎马步,不然就要围着院子跑,跑累了就饿了,饿了就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壮了,刚才我看表兄表弟们吃东西,像猫似的,不对,猫吃的都比他们多,他们吃的不多,又怎么能长得大?” 434第434章舅甥 苏夫人妯娌:“……” 苏定兄弟三人:“……” 木兰和李石:“……” 阳阳眨眨眼,感觉气氛有些微妙,很是疑惑的歪头看母亲,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以前他和弟弟不想吃饭,母亲都是这么教训他们的,只有吃得多才能快点长大,才能做许多事情。 木兰轻咳一声,竟然应和儿子道:“阳阳说的也没错,孩子还是不要挑食好,多吃些五谷杂粮,自然就长得壮实了。” 苏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家里的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挑食,回头我一定整治他们一番。”将此事揭过去了。 阳阳就有些没趣的歪倒在母亲旁边,觉得一点也不好玩。 外面的几个表兄弟姊妹下棋作画练字,也有丢沙包玩的,但那是他五岁后就不玩的了,后头经手几次也是为哄弟弟,实在不明白都七八岁了,表弟和表妹们怎么还玩得那么开心。 至于那些下棋什么的,在阳阳看来,那是功课,玩,就是出去,或是爬树下河,或是骑马斗狗,若是还拘在那一处练字作画,和做功课学习有什么两样? 就算不玩那些,哪怕吹牛,不对,是多交流一些外头的风俗见识也好呀,但几个表兄看着年纪比他大,但好似走过玩过的地方还没他多呢。 保定那么近的地方,说起百里峡却一句都接不上,好吧,他们可能没去过,那莲池书院呢?那可是读书人里有名的书院,就算没去过,里头的一二事物总能说的出来,只看书和听闻都能猜出一二分来,又怎会一句都接不上? 阳阳觉得还不如回去找赖旭打架算账呢。 苏定看出侄子的情绪不高,就拉他到旁边,对苏夫人道:“叫酒家上菜吧,我们吃过了饭,你们就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买的。阳阳,随舅舅来,舅舅和你说几句话。” 木兰待要阻止,李石就按了按她的手。 而沈氏和黄氏却眼色微变,心中震惊,没想到大伯竟然这样看重这位小姑的儿子。 那为何小姑不与苏家走动? 她们在族亲那里也没怎么听过这位小姑。 苏定可不管弟妹们怎么想,牵着阳阳的手就到了最里间,那是放着实木屏风,厚重的帘子放下来,外头的声音就被大部分隔开了,里头只有一张软榻,一张小桌子,还开了一道小窗,将窗户打开,却是正对着后头繁华的一条街,下面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阳阳感兴趣的踢掉鞋子爬上榻,直接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苏定微微一笑,也除了鞋子,盘腿坐在塌上,问道:“你闷闷不乐,是表兄招待不周吗?” 阳阳犹豫。 苏定就笑道:“你母亲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骗人,在我看来,你的脾气有三分像你父亲,倒有七分像你母亲。” 阳阳就骄傲的抬高了头,“爹爹说,我娘那是光风霁月,无所不磊落。” 苏定含笑的点头,“那你告诉大舅舅,你刚才为什么闷闷不乐的?” 阳阳果然不再隐瞒,但这孩子还是比他娘聪明一点,首先申明道:“我说了,舅舅可不许告诉表兄,也不许教训我。” 苏定点头,“你只管说,我不追究,若是说对了,舅舅还送你礼物。” 阳阳不疑其他,老实道:“我就觉得不好玩,表弟表妹们玩的都是我剩下的,表哥表姐们玩的我都是当功课在做的,不当玩,而且表兄们见识有限,也说不到一块儿。” 苏定微微一笑,心里却道这孩子有些轻狂了。 第一项和第二项还罢,不过是志趣不同,这第三项又从何而来? “你与表兄们见面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觉得他们见识有限呢?要知道你先头住在南边,他们住在北边,你说的,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的,自然也担心你不知道……”所以苏定很想知道,这个见识有限的判定是什么。 阳阳就挺直了胸膛道:“舅舅说的不对,我虽然没来过北边,但书籍记录不少,京城风俗地理我也是读过的,加上又有赖五爷爷的来信,父亲和母亲也说过在京城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不止是京城,凡是我叔叔和舅舅走过路过的地方,他们必定会寻一些小物件送与我们,信件必定会给我们写明那里的风俗民情,各处好玩好吃的,凡是经了他们的手,过了他们的嘴,我虽没亲自玩过,亲自吃过,但还是说得上一二的。” “我父亲常和我们说,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我现在还小,千里路是行了,却没能亲自领略一下这千里的风光,也不敢说读了万卷的书,但百八十卷,加之有父亲母亲的见识教导在,和表兄们说一说这北国的风光还是做得的,但表兄他们连保定的事都接不上口,难道我非要说起京郊明湖荷塘他才能和我接上口?” 苏定第一次被这个孩子震撼了,忍不住问他,“听你这意思,你似乎行了千里路?” 阳阳左脸写着“舅舅果然是傻子”,右脸写着“原来表兄笨不怪表兄”,带着些同情的道:“大舅舅,从钱塘一路到京城,足有两千多里,别说是千里,我还一下行了两个千里了呢。” 苏定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很蠢了,看着认真的阳阳,苏定没好直接拆穿,只好委婉的道:“你们从钱塘到京城,听说是先坐船,后行陆路,接着坐船到天津,又从天津拐了弯去保定看你们舅爷爷,到京城,总共花了不到两月的时间。” 阳阳很惋惜的道:“是啊,足足花了两月呢,赶路实在是太累了,难怪爹爹说我们小的时候不敢带我们出门,实在是年纪小,容易生病,在外头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定沉默。 他很想告诉这小子,我年轻时候出去游学,只在两省间行走就走了足有八个月,他们从钱塘到京城才花费两个月,就算是行了两千多里路,但走马观花,能看出什么玩意? 但阳阳说儿子没见识的话似乎也是真的。 他三个嫡子,两个小的不说,嫡长子已经十四,但除了回过钱塘一趟,还真没出过远门,而他年轻时候忙着防备父亲,忙着戒备三房,还要忙着筹谋苏家的出路,稍稳定后,朝廷动荡,他又被推到风口浪尖,朝中的事就已经够他忙活的了,而妻子将内务料理得很好,连带着孩子的教育,他也大多是丢给妻子,不然就是直接送去书院的。 而现在,他稳坐吏部尚书的位置,不管是政务还是家族,都没有特别让他费心思的事了,此时他才想到,自己对长子的教育的确是缺失的。 苏定低头反思自己。 阳阳再道:“而且大表兄性子太过温润,根本就镇不住场子,三表兄说猜拳传花好玩,表弟表妹们十个里有六个愿意的,但就因为四个不愿意,大表兄镇不住场子,就没能办起来,我爹说了,以后我大哥和二哥是要分出去的,而李家下一任族长一定是我,我不仅要做弟弟们的头,连带着大哥二哥以后也要听我的,不说一定要说一不二,但只要我说定的事,他们就得听我的,大表兄明明拿定了主意要玩这个,三表兄转头就走,二表姐也跟着走了,其他人见大表兄拦不住,自然也不玩了。”阳阳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苏定,道:“所以我不愿意和大表兄他们玩。” 阳阳冷哼一声道:“三表兄不喜欢大表兄,想要挤兑他,还想拿我做筏子,他以为我是乡下来的不懂,哼,这样的招数都是我玩剩下的。” 苏定本来是愣愣的听着,他没想到阳阳竟然会与他说这么多,不对,是阳阳竟然都懂得这些了。 他上下打量阳阳,见他与小时候的李石长得差不多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想着,难道李家的基因特别好? 阳阳看着明明没这么多的心眼,却能看到这么多。 不对,这孩子若是个有心眼的,也不会在才见了一面的舅舅面前说这些话。 看来,聪明是足够聪明,可惜心眼还是不足。 苏定脑海中闪过李石和木兰,心中微叹,这是承了李石的聪明,却没继承他的心眼,倒是像他娘一样成了没心眼的。 苏定起了逗弄的心思,就笑问:“你说这个招数是多大的时候用的?怎么用的?” 阳阳就骄傲的道:“那是我八岁上用的,我们村出了一个县太爷叫刘思成,他有一个妾生的儿子,才那么大一点,却整天抬着头看人,让我们好不舒服,对他几个哥哥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他当我们乡下人好欺负,我就联合了村里的孩子们给了他一个难看,叫他过年的时候再不敢出来晃荡,就是对他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敢大声了,三表兄玩的那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苏定眼里起了笑意,好像被挤兑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似的,问道:“那若是你要挤兑你大表兄,你要如何做?” 阳阳思索片刻,就沉吟道:“这也不难,我的招数虽然不多好,但至少比三表兄的高明一些。” 苏定带着笑意的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 435第435章妯娌 沈氏和黄氏很好奇他们舅甥两个在里头说什么话说这么长时间。 但厚厚的帘子隔着,看不见,也听不见,外头孩子们又闹,时不时的传来欢笑声,里头本来就隐隐绰绰的声音更是模糊了。 苏可和苏乐并不放在心上,只以为大哥是要和阳阳培养感情呢,他们倒是和李石说得挺投机。 本来对这个妹夫也不过是应付,但一番交谈下来,苏可不得不承认,此人学识之渊博并不在大哥之下,难怪大哥总是和他感叹说可惜了。 独有木兰面色古怪了一下,然后就扭过头去努力忽视里面传来的说话算话。 锦绣坊的人送来二十多匹布料,领头的妇人干练的拿出一套册子福礼笑道:“给诸位爷及夫人们请安,我们掌柜的收到贵府管事的信儿,高兴地要亲自过来呢,只是想着这里夫人小姐们多,就让小妇人来了,还望夫人们不要怪我们锦绣坊招待不周才是。” 苏夫人笑道:“好坏全让你说了,我们还怎么怪他?你来就好。” 黄氏则道:“你这话也就哄我嫂子,京城里,大街上跑马的贵女不知凡几,你们掌柜的招呼太太小姐们不知多少年了,他不得空就不得空,我们又不是非要他伺候着,还找出这样的理由来。” 妇人忙赔笑道:“掌柜的确是避嫌,人现在就在楼下候着呢,三太太不信叫人下楼去看,必定能找到我们掌柜的。” 沈氏就点着黄氏的额头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调皮!你别慌,她和你说着玩呢,你们有什么新的料子,拿来我们看看,这一次,我们家男女老幼都做两套衣裳,你们可别藏私。” “哎呦,瞧二太太说的,哪有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知道夫人们要选料子,我们一下就把铺子里最好的料子都给拿来了。” 后头跟着的小娘子们鱼贯的捧着布料进来,用桌子摆了,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 外头玩的孩子也不闹了,都转身进来凑热闹。 苏夫人就指使了两个婆子道:“把这屏风往外头挪挪,把这中间的空间扩大,我们就在这儿选。 女孩子们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布料都喜欢的不得了,知道是因为木兰的面子才能集体选这样好的料子,所以都对木兰释放了一些善意。 木兰看着几个女孩也微微一笑。 几个男人对布料不感兴趣,苏可就邀请李石一起去外面手谈一局。 苏乐自然要凑热闹。 李石点头应下,叫了李毅一起出去。 李毅就松了一口气,和这么多孩子和妇女一起,他还真是不太习惯。 李彬眼巴巴的看着,只可惜苏直也有十四了,他得照顾着弟弟妹妹们,他自然也得留下。 苏直一直留意两个客人,见他失望,就上前笑道:“你若是闷了,我就带你出去逛逛街如何?” 李彬摇头,“还是别去了,弟弟们都在呢。” “那你喜欢玩什么?我陪你玩。” 李彬好奇的歪头看苏直,不知他为何对他这么好。 苏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依然笑盈盈的看着李彬,他只是觉得李彬身上有一种让他很舒服的气息,至少不像在别人面前那样紧张,所以他有些想讨好他。 李彬低头去想,道:“我最喜欢吃,也喜欢做吃的,除此外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了。” 苏直张大了嘴巴,看着圆润润的李彬,合上嘴巴,一本正经的点头,“难怪你长得……这么好。” 李彬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笑眯了眼,“很多人都这么说。” 苏直:“……” 木兰一边留心几个孩子,一边在众多布料中挑出一匹来给婷婷,“你穿这个好看,我昨儿见人穿八幅湘裙,好看得紧,你拿着这个做一套,这个是葱白底,上头渐次显绣红梅花,裁剪出来,别的不说,只这个颜色就让人眼前一新,不仅现在穿得,留到春天更妙。” 黄氏听说,转头去看,就着那块布料想象一下,还真是,妙不可言。 她翻了一下底下的册子,却并不见木兰说的样式,就招手问那主管妇人,“你们这儿可有这样的样式?” 妇人在木兰说的时候也听到了,心中觉得这位太太好会配衣裳,见问,忙道:“这位太太说的样式却没有,不过听着就怪好的,太太若放心,仔细和我说说,我叫了人照做,保管太太满意。” 木兰淡淡的道:“只说你们未必做得出来,我与你画一张,你拿去叫绣娘另作就是。” 婷婷忙起身伺候笔墨,她知道婆婆设计的衣服在府城是百金难求,如今她有心不叫这张纸流出去,但想着自家如今也不巴着那个营生,最要紧的是,当着苏家的面,他们也不好太过小气。 婷婷劝说自己不介意了,但苏夫人三妯娌却被木兰设计的衣服惊艳了一把。 黄氏眼里流露出羡慕,“这衣服真好看,和一般的八幅裙不一样,姐姐,你也给我设计一套吧,也不要这么漂亮的,只稍微好看一些就行了。” 妇人眼里也闪过惊艳,然后就眼神闪烁的看着木兰,这份眼色和功底,亏得是富家太太,若是一般人,锦绣坊的生意只怕要被人抢去了,但也可惜是富家太太,不然聘请过来,锦绣坊不知道能增加多少生意。 “你们不如先选出布料来,然后我看着能不能画出一幅两幅来,若是不可以,你们别恼我才好。” “妹妹多虑了,叫你大哥听见还不得啐我。” 苏定牵着阳阳的手出来,“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老爷,我们正在说木兰眼光好呢,给她大媳妇画的一套衣服漂亮得不得了,我们正缠着让她也给我们画几张呢。” 苏定脸色顿时落下来,笑容有些寡淡,“来去不过是那几样样式,锦绣坊是京城出了名的绣坊,难道连一两件衣服的样式都没有?” 苏定这火气发得突然,大家都是一愣,孩子们更是正襟危坐。 苏定见苏直有些忐忑的低头站在一旁,而阳阳则是大大方方的被他牵着,就连年纪最小的天天也不知道害怕,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苏定叹了一口气,心中下定了主意,回去以后就把儿子的教育接过手来,好在才十四岁,性子正在养成,再改就是。 “木兰,和我出去与你两个哥哥说说话,让你嫂子带着你儿媳多选几套。” 木兰就歉然的冲三人点点头,跟在苏定身后出去。 阳阳被留了下来。 苏夫人就拉过阳阳,搂在怀里笑道:“好孩子,是不是叫你大舅舅吓着了?” 阳阳摇头,“大舅舅对我很好,没吓我。” 苏夫人就摸摸他的头,让他去和表哥表弟们玩。 沈氏就凑过来,低声问道:“大嫂,大哥这是怎么了?才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苏定牵着阳阳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可是不断,怎么她们一说做衣服的事他就生气了? 苏夫人垂下眼眸,“只怕是心疼姑太太了,行了,你们赶紧选料子吧,样式也一并选了,以后别再提那样的话。” 沈氏和黄氏都皱眉,要好的女孩,活着亲戚间,互相赠送花样子,或是讨论时兴的衣服不是经常的事吗? 沈氏和黄氏越发觉得这位小姑子身上有秘密。 不过如今外人多,她们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 外面,李石正把苏可围杀掉,让他动弹不得。 苏可丢掉棋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石,“倒看不出你的棋艺比大哥还好上两分。” 李石微微一笑。 苏定就道:“早些年我和他下棋,输他四子是常有的事,这些年我不常练习,只怕要输的更多了。” 苏可对着面前被围得动弹不了的棋面不语。 苏乐扭过头去笑。 二哥常仗着自己的棋艺好,时不时的拉他下棋,他从小到大,和二哥下棋就没赢过,如今二哥也有今天。 苏可越看越有些不服气,道:“改日得闲,我们再手谈一局。” 李石却觉得没意思,道:“如果那时我若还在京城,自然可以。” 苏可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道:“你放心好了,你家两个孩子,我会多照看些的。” 李石微微欠身,“多谢二公子了,不过我家是四个孩子。” 苏可脸色微黑。 苏定就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拍着李石的肩膀道:“四个孩子住在安国公府上,你大可以放心,如今京城还没谁敢得罪安国公。”苏定顿了顿,又道:“你也叫安国公小心些,我看韩忠远的案子中韩氏找上赖家有些蹊跷。” “我一定转告。”其他的就没有多说。 赖五有三个幕僚,那三个幕僚中两个是皇上和军师送他的,一个是他自己找来的,都跟了他有十多年了,那三人都还不错,这样的事自会提醒赖五,李石也就会转告,不会多此一举的去插手。 苏定很满意,他最喜欢李石的是他的信诺,然后就是这份知进退。 当年他落难,将半个苏家交到他手上,当时他知道,李石恨整个苏家,但他承诺了他,就帮着他稳住了苏家,也没有趁机在其中捣鬼。 436第436章相斗 黄氏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扑倒丈夫,恶狠狠的问道:“你是不是有话瞒我?” 苏乐满怀软香,高兴的吃豆腐,含糊道:“我哪有什么瞒着你的?” 随着夫妻俩进门的丫头婆子都悄悄的退下去,对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黄氏等听不到脚步声了,这才拧着丈夫的鼻子道:“还敢说没有,我只问你,这位姑姐,我怎么只闻其人,从未见她来走动过?要说她住的远,在府城,可我们也常回府城过年的,年节下也不见她回家呀,这次她来京城,怎么不住在娘家,倒是住进了安国公府,还五叔五叔叫着亲热,我听那些跟随着来的下人的意思,姑姐也是他们国公府的姑太太呢,那我们家什么时候和赖家是亲戚了?” 苏乐缠着妻子的头发,沉思片刻,反压过来,将她放到旁边,自己枕了手臂,放空着眼看帐子,“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到老家去打听,一打听一个准儿,也就我们京城这边的仆人换了两趟,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连带着你和二嫂也不知道了。” 黄氏兴致勃勃的听八卦。 苏乐无奈叹息一声,“你呀,他们常说我像小孩,我觉着,你才是和孩子一样呢。” “快说,快说,可别想着打岔。” “她和我大姐是双生姐姐,前后相差不到两刻钟。” 黄氏恍然,“难怪长得这么像,只是气质不同,而且大姑姐的皮肤要好得多,二姑姐的手看着细白,但一模上去,骨节分明,手掌上还带着茧子,要不是二嫂特意提醒,我又手嫩,还真没注意到呢,我看二姑姐家日子也过得不差,怎么她手上有茧子呢?但她也不像是做惯农活的,看着年轻,比大姑姐还显得年轻几岁呢。” 这也是黄氏一开始没看出苏木兰和苏婉玉是双胞胎的原因。 “你这么多问题,叫我回答哪个?”苏乐虽然不愿意瞒着妻子,却也不愿说得太详细,说到底,这事并不是多好听的事。 但黄氏最喜欢听这些,哪里肯放过,只缠着他要细细的说来。 “二姐手上的茧子是小时候落下的,”苏乐压低了声音,有些低落的道:“我们家的规矩,双生子是不吉利的,所以生了双生子就要送出一个去,不论长幼,只论强弱,二姐一出生,听说整个身子都是青的,只怕就活不成了,我父亲连夜就把人送走了,母亲连一眼都没看着……” 黄氏张大了嘴巴,然后就跳起来,“那以后我们若是生了双生子,岂不是也是要送一个走?那不是作孽吗?”黄氏落下泪来,踢打着苏乐,“当初你上门提亲的时候可没说过这个规矩,没有这么糟践人的,苏乐,我可告诉你,我的儿女都是尊贵的,你若是敢把我的孩子送人,我就和你拼命。” 苏乐苦笑,“你当双生子是这么好生的?一支百年也难得一对,而且现在是大哥当家,你只看大哥对二姐的态度就明白了,我们家,就是大哥先认的她,若不是大哥一路帮扶,如今只怕二姐连眼角都不带给我们的。” “那你也要保证,以后我们若生了双生子,不许你送人。” 苏乐点头,“一定不送人的。” 黄氏得了保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问道:“二姑姐被送去哪里了?” 苏乐垂下眼眸,“父亲送到我们家的一个庄子上,交给了一家姓苏的佃户抚养,那儿离我们府城,车马也要三四天的功夫,所以信息不易得。” 黄氏瞪大了眼睛,“怎么是送去佃户家?哪怕是送与一些富贵人家也好呀。” 苏乐摇头,“这是家里的规矩,你不懂,这是为预防家里的孩子养不活,家里可以接外头养的回来,若是送给富贵人家,以后再要回来就困难了,但佃户就不一样,来去都是我们说了算。” 黄氏脸色难看,那竟然就可以不顾那孩子死活了吗? 佃户家的日子能有多好过?连自个的田地也无,只怕连饭都吃不饱吧? “二姐从小日子过的苦,下面又要拉扯弟弟妹妹,所以手上的茧都是以前落下的,后来姐夫给人看病开始收诊金了,他就不许二姐再进……劳作,又注意保养身体,姐夫对她又好,孩子们也都孝顺,心情舒畅,看着也就比较年轻些。” 也是,大姑姐那样,心情不好,自然也没心情保养,和二姑姐一比,自然要显老一些。 “所以二姑姐不认苏家,也不愿意到苏家来住?” 苏乐点头,其中还有许多的恩怨,那些事情他就不太乐意告诉妻子了。 “那她怎么倒和安国公是亲戚?听说安国公对她可好了,当亲闺女一样呢。” “安国公是他们原先那个村子里的人,和她养父最要好,当年逃难的时候又是一起的,后来二姐供奉了他们家的牌位十来年,安国公念恩,自然当她闺女一样。” 黄氏眨眨眼,“为什么要逃难?” 苏乐迷茫的回看她,“我说了什么逃难吗?一定是你听错了。” 黄氏叉腰,“你敢糊弄我,你一定还有许多的事情没说,你招是不招?” 苏乐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就跑,让他将后头的事告诉妻子实在是太难于启齿了,父亲且不说,那位可是自己一直敬爱的母亲,就算她做错了,但对自己却一直没错的,他可不能言母过。 苏乐逃了,黄氏气得跺了两下脚,眼珠子一转,就叫了一个贴身丫鬟去二嫂院子里找丫头聊天。 从苏乐那里得不到答案,二嫂是肯定会去查的。 黄氏的大丫头劝她,“四少爷既然不想说,太太何必为难他?我看过去了,那二太太又要拿您当枪使了。” 黄氏哼了一声,道:“要想拿我当枪使,也要我乐意呀,而且,咱们本事不够,能从她那里拿现成的消息,何乐而不为,至于枪不枪的,那也看本姑奶奶乐不乐意。大嫂是个慈善的,但也是个精明的,我们嫁过来的时候,这京城宅子里可就她一人说了算,后头又清洗过一次,我和二嫂想要一些老宅的消息都要从她手里漏出来,都是苏家的媳妇,就算她是长媳尊贵些,也没得把我们都给握手里,正当我们是吃素的了?” 大丫头垂下眼眸,那也是二太太闹的,若不是二太太心大,这后头许多事是不必发生的。 但见自家太太坚持,她也没法,只希望三位主子不要掐起来才好,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黄氏和苏乐感情好,又是少年夫妻,所以黄氏是直截了当的问苏乐。 可沈氏不一样,她回家以后就叫人去找家里的旧人打听一些事情,又叫了人往正屋那边使力,东凑西拼,再推演一番,事情大概也明朗了。 沈氏和黄氏都是后头嫁进来的,那时候苏定已经做了苏家的族长,苏家老太爷和苏延年败走钱塘,回了老家,这京城,只剩下嫡亲的兄弟三人和周氏母女并苏夫人。 那时候苏可都二十三了,先头结的亲,因为苏家动荡,那些人家因为害怕都退了亲,而苏定也因为心神大半耗在和父亲斗法及政务上,弟弟的婚事也就没顾上。 当时他毒刚解,身体还虚,看着已经二十三的弟弟,甚是愧疚,就让苏夫人相看了沈氏,从下定到成亲不过两个月就完成了。 苏可的婚事一完,苏定受不了母亲为婉玉作践咒骂木兰,那时候木兰也正好在京城养胎,苏定怕母亲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干脆打包将人送回府城了。 后来苏乐的婚事也是苏定做主的,也就过年的时候回老家见礼,所以俩人对钱塘苏家的具体情况都不太了解。 她们所知道,都是人家愿意让他们知道的,而有一些,连一般族人都知道的东西她们却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还没发觉,但这两年沈氏想要和苏夫人争管家的权利,自然关注多一些,先是发现府上每年都送出一份大礼,却从不见回礼,不免有些疑惑。 苏家三兄弟并没有分家,但苏定每年都能收到一份从钱塘来的节礼,虽然不多贵重,但沈氏还是留心了,一来二去,她也就知道了,这礼是单给苏定的,送礼的是二姑太太。 苏家只有一位嫡亲的姑太太,嫁给了吴家,吴家出事后,现在就在苏家住着,又怎么会平白多出以为二姑太太,还是只给苏定送节礼的姑太太? 在见木兰之前,家里人也只说二姑太太要来京城,叫他们出去见一见,认认亲。 二姑太太嫁在哪里,婆家是个怎样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但就越是这样,沈氏越是疑惑,苏家再不济,也不会把女孩嫁给一个行医的大夫,更何况,这位好像还是嫡出。 沈氏疑惑,倒是问过丈夫一句,丈夫却叫她去问大嫂。 沈氏冷笑,她自然去问过,只是这位大嫂总是拿话岔开,她怎么问? 派人去打听,时间这么短,也问不出多少来,倒是知道了这位姑太太竟然还有一个弟弟叫苏文,一个妹妹叫苏桃。 沈氏只觉得越发不可思议,各种猜测念头都有,只是没想到,最后她一样都没猜中。 这竟然不是公公的风流韵事,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恨情仇,所有的不过是一条家规。 437第437章较量 “二太太,三太太那边的人走了。”青竹低声在沈氏耳边道。 沈氏点头,“不用理会她了。” “二太太,您说三太太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如今两边虽然开始走动,但情形你也见了,那位姑奶奶除了叫了大伯一声‘大哥’,对着二爷和三爷却只是点头示意而已,称呼我们也是夫人,二太太,三太太的叫着,可见她心里是怨苏家的。她不认苏家,苏家这边也不可能再把她认回来,也幸亏她不常住京城,不然就要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了。” “不过,这事显见着苏家人都知道,只瞒着我们妯娌,看二爷那意思,并不是苏家有意隐瞒,倒像是不愿提起。”沈氏冷哼一声,“别人是不愿提起,但我问大嫂时,大嫂也不见提醒一句,可见她是那我们当外人了,我们那弟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主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去问大嫂要个公道。” 青竹也微微一笑,“老爷只怕也不知道这件事呢。” “二爷对二姑太太淡淡,三爷纯属好奇,要说感情啊,这家里,只怕也就只有一个大爷还念着几分兄妹之情,他自然是希望下面兄妹和睦的,”沈氏眼睛一亮,“如果他知道大嫂暗地里挑拨我们和姑太太的关系呢?” “二太太英明。” 沈氏微微一笑,“这事我们要好好商量商量。” 木兰不知道这些事,这次去见苏定,更多的是一种任务。 因此她回去后就松了一口气,也不出去逛了,直接在家里看四个儿子读书。 赖五的两个儿子读书不行,见识过阳阳和天天的能力之后,干脆给两个孩子和宫里请假,让他们跟着李毅一块儿念书。 因此,小书房里一下子就坐了六个人。 阳阳和赖旭不睦,第一天早上就在大眼瞪大眼中度过。 李毅捧着书站在俩人中间,咳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念书?天天已经读了两页了。” 阳阳对着赖旭哼了一声,“这我早学过了,要不是为了陪某人,我哪里还用重新看一遍?” 赖旭鄙视的看着他,“自己功课不精非要怪在别人身上,明明比我还大一岁,却和我读一样的书。” 李毅就拿着书各敲了他们的头一下,“阳阳,这些白鹿书院的入学考试都是要考的,你若不熟读,到时出题考到做不出来,我就叫爹爹把你关在屋里半个月不准出来。旭儿,前头的书你也就勉强读个通顺,连背三句都背不出来,现在让你学到这里是为了赶进度,听说宫里的皇孙们早就学完这章了。” 阳阳高兴,对着赖旭吐舌头,彻底鄙视他。 赖旭记在了心上。 于是,下课的时候,赖旭请阳阳出去,俩人在院子里打了一架。 阳阳压着赖旭揍了一顿,拍拍手回去继续读书。 第一回合,赖旭对上阳阳,赖旭完败。 天天兴奋的在一旁给自己的大哥鼓掌。 赖智怒目瞪着阳阳。 李彬两耳不闻窗外事,拿着医书背药方,他一会儿下课后还要跟着父亲到京城的济善堂去看病,若是被考校药方,他背不出来,晚上回来就没有饭吃了。 李毅觉得几个孩子精力太旺盛,心里盘算着给他们多布置一些功课。 婷婷来给他们送饭。 “怎么送饭过来?”他还以为是过去吃呢。 婷婷笑道:“母亲说让他们在这儿吃完了饭就在隔壁歇午觉,不用跑来跑去的,倒费时间。” 安国公府不小,跑回去吃饭午睡再回来上课,最少也要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阳阳和天天习以为常的吃掉自己的那份,赖旭和赖智却很兴奋。 他们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宫里,身边跟着的人都不少,而这些人管得很多,中午都是要老老实实睡觉的,但刚才他们看过了,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 对,你没有看错,就是一个下人也没有。 渴了,想喝茶,自己去泡;饿了,想吃点心,自己到隔壁小厨房里去端;更别说研磨铺纸之类的,全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他们身边跟着的小厮也被赶出去了。 那岂不是一会儿睡觉的时候也只有他们,那他们做什么也没人管了? 赖旭和赖智相对着挤眉弄眼,心里已经计算好一会儿要做的事了。 李毅瞥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阳阳低头扒饭,天天则以一种傻瓜的眼神看着他们。 四个人吃完饭玩了一会儿,消食后就到隔壁去睡觉。 隔壁起了一个大大的炕。 别说睡四个孩子,就是睡六个大人也没问题。 一人一床小被子,自己摊开,自己爬上去睡。 阳阳和天天在书院里的读书的时候都是在书院里午睡的,所以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赖旭和赖智却很新奇,他们就是在宫里午睡,身边也有小太监或小厮伺候着。 阳阳和天天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浅眠,却很快就被赖旭和赖智惊醒。 赖旭和赖智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玩耍时间,就坐在凳子上玩得津津有味,不时的发出愉悦的笑声。 阳阳却是听得牙痒痒。 他从来不是能忍了,所以爬起来拖着赖旭就出去,按着他揍了一顿,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再敢吵,我就瞅着你的痛处揍你。” 进屋的时候还狠狠地瞪着赖智。 赖旭和赖智敢怒不敢言,没办法,打不过人家。 天天看着他们嘿嘿的笑,掀起被子就把人团团包住,翻过一个身——睡了。 赖旭扶着腰爬上炕,抱过自己的被子,对着阳阳的后背磨了磨牙,无奈的躺下睡觉了,睡前还招呼了一下兄弟,“快过来睡觉吧。” 第二回合,赖旭对上阳阳,赖旭完败。 到了晚上一家子吃饭的时候,赖旭咬着牙没告状,也不准赖智告状。 赖五觉得今天两个儿子特别乖巧,笑问:“你们跟着李毅学得怎么样?” 赖旭挺直了胸膛道:“大外甥教的很好,就是三外甥有些不听话,叫大外甥罚抄了课本。” 赖五眨眨眼,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说的是李毅和阳阳。 他张了张嘴,这个辈分也没错,所以抽了抽嘴角后就认下这个称呼了,“那你们听话了吗?” “听话,我和大哥可都听话了。”赖智看了一眼大哥,脆生生的道。 赖旭就道:“可是爹,我们跟着大外甥读书,那我们的武科怎么办?咱们家是武将,以后总不能去考科举吧?” “你要是读书的料,爹是不介意你去考科举的,但你是吗?” 赖旭低下头。 赖五哼了一声,“你忘了你老子是干什么的?以后每天早上起早些,爹教你。” 赖旭眼睛一亮,“那爹,就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吧,你先教我两招,然后早上再学两招。” “你现在才九岁,学什么招数?最要紧的是练好下盘,再慢慢的增长力气和耐力……” 赖旭说了这么多,就是想从父亲这里学些功夫,自然不愿意继续蹲马步站桩,所以非要缠着赖五教他几个招式。 赖五没办法,吃完饭后就带着他到院子里比划了几下。 第二天一早,赖五第一次被儿子从床上叫起来。 赖旭闯进父母的房间里,将父亲拉起来教他功夫。 赖旭和许氏隐约猜到了原因,都有些无奈。 “这两个孩子,听说昨儿阳阳揍了他两次。” “活该,”赖五一点也不心疼儿子,“明知道打不过人家,还非要凑上去找揍,也不知道接了谁的脾性。” 赖五觉得儿子实在是太实诚了,实诚到处处吃亏。 许氏却不这样觉得,“儿子这样才好呢,精明了只怕要给家里惹来祸端,这样就很好,而且,他们俩现在虽然在打架,但下手都有分寸,感情也好了一些。” 被拉起来陪练的赖五想到今天早上他传授的新招式,不由想到,也不知道今天这小子能不能赢,总不能这么给他丢面子吧? 赖旭是注定要失望的。 兴冲冲跑去找阳阳单挑的赖旭才跑到院子就被正在练拳的阳阳揍趴下了,阳阳骑在他身上,扬了扬拳头,哼了一声,“就你这样,再练个三五年再来吧,免得丢我面子。在我们村,十五岁以下的别想打赢我!” 赖旭趴在地上,觉得屁股疼,胸疼,脚疼,那那都疼。 跟在哥哥后头跑过来加油的赖智张大了嘴巴看着,然后就双目放光的看着阳阳。 第三回合,赖旭对上阳阳,完败。 而且这次败得尤其惨烈,不仅被姐夫李石围观了全程,最关键的是还把自己的弟弟给输了。 赖旭看着自己的弟弟狗腿子的跟在阳阳身边,不听的恭维他,顿时觉得牙根痒痒,他发誓,一定要勤奋练武,找回场子! 天天很讨厌的看着赖智,跑过去挤掉他,直接挂在阳阳身上,宣告主权道:“这是我哥哥!”指着赖旭道:“那个才是你哥哥。” 赖智头都不回,道:“我知道,但你哥哥是我外甥,你也是我外甥。” 阳阳皱了皱眉,虽然对这个辈分很不满意,但谁让五爷爷成亲晚,生孩子也晚呢? 438第438章锻炼 阳阳扯开赖智,让他在面前站好,“你到底想干嘛?” 见他眼珠子转动,就瞪他,“不许撒谎!” 赖智吓了一跳,有些委屈,“我就是想叫你帮我一件事。” 阳阳虽然态度不好,但还是问道:“什么事?事先说好,坏事我可不做。” “不是坏事,是好事,是为民除害的好事。”赖智高兴的道:“阳阳外甥,你功夫这么好,不如你去揍司马彪吧。” “司马彪是谁?” 赖旭在一旁跳起来,眼睛发亮的道:“司马彪就是司马家的孙子,那孙子可坏了,仗着比我们大两岁,身子又壮,动不动就打我们。” 赖智狠狠地点头,“上次我们把他弟弟打了,他就带着下人把我们堵在巷子里揍了我们一顿。” “你们真笨,竟然叫人堵在巷子里。” 赖智很委屈,“当时那么多人,我们又不熟悉地形,慌乱之下就跑进巷子里了。” “打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好了,现在你们打不过他,那就勤加练习,仇要自己报才舒服。” “可我们在长大,他也在长大,我们在练习,他也在练习啊,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仇?而且,司马彪这么坏,要是不教训一下他,大家生意都很难做的。” 阳阳好奇,“什么生意?你们还做生意啊?” “不是我们,是西市的那些人,那里有很多人摆摊,有许许多多好玩的东西,我们京城和朱春他们一块儿去那里买东西,但司马彪拿东西从来不付钱,东西不可心,还会砸人家的摊子,好多商贩都做不下去,我们想要的许多东西也没了。”赖旭只要想到自己好容易攒下钱想买一个威风的大将军风筝,结果那摊子就被司马彪砸坏了,手就忍不住痒痒。 阳阳皱起眉头,“那的确是可恶,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赖旭皱眉道:“那岂不是告状?我们才不做小人。” “没错,我们可以找人给我们报仇,但不能向大人告状。” “谁让你们向大人告状了?我是让你们去报官,司马彪做的是坏事,是犯法的事,报官把他抓起来就好了,朝廷的法度自然会治他,当然,你们可以报仇以后再报官。” 阳阳眼珠子一转,脑海中顿时有了计划,“下次他还要砸摊子,你们就上前阻止,要是他动手,你们就狠狠的揍他一顿,然后就去报官把他抓起来,让他赔偿商贩的损失和你们的医药费,多好的理由,你们真是太笨了。” “可我们打不过他呀,我们和朱春他们一起都打不过他们。” “朱春是谁?” “朱春就是皇长孙,他的功夫比我还弱。”赖旭骄傲的挺着胸膛。 “他连皇长孙都敢打?” “不敢,但他总是不理朱春的攻击,只打我们。”这也是赖旭最憋屈的地方,明明是三个人一起上的,弟弟还小,总是会被第一个踢掉,而司马彪又不敢打朱春,只揍他,所以每次他都是伤的最重的。 “不错,这个司马彪还有些脑子,要我我也瞄准了你揍。” 赖旭不平的瞪着阳阳,“你到底帮不帮忙?” “要帮忙也可以,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你们以后不准叫我外甥,要叫我大哥。” “不行,我们是你舅舅,怎么能乱了辈分。”赖旭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你们叫我的名字,我也是叫你们的名字,总之不许叫我外甥,我比你们还大呢。” “还有我,还有我。”天天跳出来。 赖旭鄙视的看着他,“你能做什么?你年纪最小,可以叫你外甥。” 天天涨红了脸道:“不行,我和你们差不多大,我,我,你们打架的时候我给你们递棍子,不然递砖头也行。” 赖旭不理他,对阳阳道:“行,你要是帮我们揍了他,我就不叫你外甥了,叫你阳阳,这样总行了吧?” 阳阳伸出一个小指,“我们拉钩。” 赖旭不情不愿的勾住了他的小指头。 李石站在窗外看了全过程,摇头一笑,转身回去找木兰。 “……这样真的没问题?这几个孩子可不知天高地厚。” “让他们去吧,旭儿出入都有人跟着,要是不对,自然会有人阻止,我先前还担心阳阳和天天融合不进去,但现在他们虽然还打架,感情却融洽了不少。” “他们要去书院的东西我都给准备好了,给山长和先生们的礼也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带他们走一趟?” “再过几日吧,离入学考试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不急。” “京城的济善堂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给你打下手?” 李石摇头,“京城到底不熟悉,你还是不要去了,有我和小彬也够了,我们又不施药,只是给人看病开方,也没什么特别要你忙活的。” 木兰却知道李石没说实话,这几天李石放在药箱里的常备药全都用光了,而李彬一大早就被赶到药房里去做药丸子了。 木兰微微靠在李石身上,“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条路上走得这么远。” “我也没想到,”李石握着她的手,笑道:“不过我相信,我们以后会走得更远。” 一开始,他免费为人看诊,再开义诊,不过是因为木兰的善心,因为他幼时的那些劫难,后来是为了给江儿和阿文积累名声,可现在,他是实实在在把这当作一项事业来做。 而木兰,心境显然也改变了。 李石不敢保证他们能走得多远,但只要还有能力,他们必然会尽量走远一些。 “江儿写了信来,让我们把孩子送到太原去呢。” “别理他,”李石拍拍木兰的背,“那孩子连自个儿子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管这几个?还不如丢在这里给小毅带。” “太原离京城也不远,我答应了他以后孩子们若是有长假他们可以过去玩两天。” 李石点头,“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去太原一趟的,那儿的医馆和作坊我们都要去看一眼。” 李石和妻子说了一下话,估摸着李彬的药也做得差不多了,就提着药箱过去找他。 周冬正在给李彬打下手,李彬忙得额头上都是汗,“爹爹,我才做了三分之二。” “手生疏了?” 李石语气平淡,李彬就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算了,就先拿这些吧,今天我们去城南,中午休息的时候,你亲自上手诊脉。” 李彬心中忐忑,手心里冒汗,“爹,我没给人开过方子,只怕,只怕……” “怕什么?”李石轻喝道,“有我在身边,难道还能叫你开错药方不成?你学这医术也有七八年了,我像你学这么久的时候早就可以以医术养家糊口了。” 李彬低下头,李石知道这孩子素来有些胆小,还有些自卑,就放缓了语气道:“你在医术一途上很有天分,比你大哥强,甚至比我当年还要有天分些,你只管坐在我身边,你诊治过的病人我都肯定会再看一遍,当年你师公也是这么教导我的,不用担心。” 李彬就松了一口气,微微自信起来。 李石摸摸他的脑袋,和他换了半旧的衣服坐了马车去城南。 周冬几人一概不用跟着。 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时间宽裕,李石都会摆出摊子给人做义诊,药是没有,但看病开方却是免费的,若是急病,李石还能给人扎几针,若是病不重,他还会指点人家认些草药,若是无钱买药,也可以自己到山上摘一些用着…… 后来,他见李彬将药方背了个七七八八,就叫他跟在身边打下手,也好教他正式给人看病诊脉开方。 这次来京城也一样,李彬是已经确定要用到名额进白鹿书院读书了,所以,李石每天只给他一个上午的时间读书,下午则带着人去摆摊开义诊。 “……虽然你如今要务是读书考秀才,但医术才是你的立身之本,万不可丢下,再过不久你师公就到京城了,到时候你依然每日与他学医,闲了就出去义诊,总之不能荒废了医术,知道吗?” 李彬点头。 “当厨子的话不要再提,我知道你喜欢吃,但喜欢此不一定要去给人做吃的。你们兄弟几个,我和你娘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李彬眼睛微热,低下头去掩饰眼中的泪水。 马车在城南一个坊道停下,李石搬下桌子和三张凳子放好,对车夫挥手道:“你们回去吧,傍晚再来接我们。” 车夫恭敬的退下。 李彬占了一个看起来还开阔的地方,将桌子放下,两张凳子摆在后面,前头只放一张凳子,然后将“义诊”的幌子摆出来,笔墨纸砚等都摆上了桌子。 李石他们占的地方很微妙,本来附近的人还打算看热闹的,见他们摆出“义诊”的幌子,就好心的劝道:“你们要摆摊,可不能摆这里,这是赖三的地盘,要租人,快走吧,不然他要讹你们的。” 李石忙问,“这里不是共用的吗?” “是公用的,但这城南与别处不同,这儿多是贫民,你们是别的地方来的不懂,官差一般不管这边的事,只每日过来两趟,每个摊位收个几文钱意思意思就完了,但赖三不一样,你要在这儿摆摊,除了给官差钱,还得给赖三一笔钱的。” 439第439章司马彪 李石想了想,就打算和李彬换个地方,他不惧那什么赖三,却不愿多生是非。 但这条街上小摊小贩很多,大多是卖自家种的一些东西,或是一些小手艺,一溜下去,宽敞一点的地方全叫人占了。 李石和李彬从街头走到街尾,最后回来到原地,“算了,还是摆在这儿吧。” 这一片最宽敞,最关键是正处在街口,他们出来进去都最方便,也最容易让路过的人看见。 见李石和李彬重新将桌子支起来,那些人见了摇摇头,为他们叹息一声。 李彬将“义诊”的幌子重新支起来,然后就恭身立在李石身后。 “你去吆喝吧。” 李彬难为情了一下,但这事这两天他没少做,所以虽然涨红了脸,但还是站在摊前,大声喊道:“本摊免费看诊,酉时结束,有疾需诊治的排队!” 李石他们的摊子一摆出来大家就只觉得好奇,有几个人就在旁边看着,可惜这个时代认字的人少,所以还真没人认得“义诊”二字。 但他们不认字,可以听啊,一听说这是免费看诊,就有人心动起来。 “大夫贵姓?” “免贵姓李,这是小儿李彬,他学医七年,我想带他出来历练一二,所以这摊位是免费看诊,诸位乡亲也不用担心,小儿诊治之后我再诊治一遍,开方的也是在下。” 有人心动起来,有人怀疑,“你真是大夫?看你年纪不大,怎么倒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了?” 李石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李彬却十四五岁了。 “在下不久前在城东开过义诊。” 有人眼睛一亮,“先生是前几日在城东开义诊的人?我今天还说带我老娘过去看看,但听说你搬走了,没想到竟是到城南来了。” 李石在离开城东之前也告诉过病人,自己接下来会在城南义诊几天,如此看来,消息并没有扩散多少。 既然有人听说过李石,自然也知道了他的本事,有人就试探着上前道:“我腰疼,这也能看吗?” 李石请人坐下,轻声问道:“是腰的哪里疼?怎么个疼法?可受过伤?” 李彬就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他知道,现在他还不宜上前,要等大家信任了父亲才行…… 李石上前按了几下那人的腰部,病人忍不住惨叫出声,围观的人吓了一跳,差点就蹦起来。 李石四指并拢,按在对方一个穴道上,病人眼睛一瞪,然后狠狠的呼出一口气,摸着腰道:“先生好手法,我这腰好多了。” “你这是拉伤,还伤到了筋骨,又一直没能好好修养才落下的老毛病,我给你开几帖药,你去药店配了回去贴着,若是可以内服一些药就更好了。” 李石将药方写下,仔细的教他服用方法。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一会儿,后头就排起了队。 李石在这边义诊,家中或邻里有病人的,都飞快的跑回家去通知,或背或抬着人来,其中又以老人为多。 也有一些病是需要脱了衣服查看的,李石干脆又叫李彬支起一道帷幔,若是需要就将人领到里面去查看。 但到底男女有别,男人可以脱了衣服给他看,女人却不行,好在大部分的病只需要问切就能开方,至于望,大多是看的脸色及其他外在的情况了。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街的对面,身侧的人恭敬的道:“相爷,义诊已经开始了。” “那些人都约束好了?” “是,那些地痞流氓如今都给拘住了。” “不要叫人冲撞了他们,到底是在做善事。” “是!” 左相撩起帘子看了对面一眼,对车夫道:“回去吧。” 马车离开,但附近却蹲下几个人,他们都留意着那边的情况,以防有意外发生。 李石一开始没发现异常,但连着三天在城南开摊义诊,那传说中的赖三却从没找上来过,李石又想来敏锐,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不过李石没想到其他人身上,只以为是赖五或苏定的手笔,故没有追究,也正是他没有追究,所以不知道关注他的是至高无上的那位。 李彬这几天经过锻炼,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至少面对病人的时候不会问不出话来,下药开方的时候也放开了许多。 而在李石忙碌的时候,木兰也将大家的衣服做好了。 许氏比着衣服,恨不得现在就穿上,摸着肚子道:“我一生下孩子就换上。” 木兰笑道:“倒不用等这么久,我还给你做了一件大的,正合适你现在穿,只是还要再修改一下,回头做好了我给你拿来。” “真的?”许氏很高兴,“我该早点叫你们进京的,你们来了,不仅能陪我说说话,两个孩子也老实多了。” 许氏叹道:“婷婷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束了些,我有许多话也跟她说不上,我娘家又都外放了,以前的那些闺中好友,也都嫁出去了,现在天各一方,一年也难得见一面。” “我们女子这一生,全都给放在相夫教子上了,待要安分下来,偏偏又心有不甘,而那些不安分的,下场……”许氏虽然是按照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但内心深处也有过幻想,本来这丝幻想她连想都不会想,但自从知道木兰要跟着李石一起出去游历,许氏就忍不住羡慕,甚至是嫉妒起来。 但她也知道,这事赖五是不会做的。 “我会常给你写信的,我家这几个孩子还需要你多照看一二呢。” “那你可要准备了好东西给我,不是土特产我不要的。”许氏很快就丢掉情绪,笑道。 木兰笑着点头,“旭儿和智儿不是在宫里上学?这几天怎么都没进宫?” “是我让他们请假的,”许氏想到自己问到的话,脸色有些不好,“宫里的人迎高踩低,旭儿还好,年纪到底大一些,智儿却被人引着坏了性情,我想让他在家多留一天,宫里不催,就暂且让他们在家和阳阳他们一块儿念书吧。” “躲得过一时,也躲不了多久,还不如给孩子选个能干心思正的小厮,孩子每天晚上都出宫回家,你和赖五叔再多留意一下就是了。” “这人哪里是那么好选的?能干心思正的不得他喜欢,他不喜欢就不愿让人跟着,也不愿听话;有那愿意迎合的,心思又难免有些不正……” “我和你五叔叔倒是不曾懈怠,但也不知道为何,孩子都不喜欢和我们说起宫里的事,犯了错也是藏着掖着,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他移了性情。” “那肯定是婶婶不常训斥他们,他们怕了才如此的……” 两个母亲正交流着孩子的教育问题,好容易得到一天休息的四个孩子打算相约去逛街。 阳阳问李毅,“大哥不去吗?” 李毅摇头,“你们去吧,大哥在家温习功课。” 阳阳很高兴,又假模假样的去问李彬。 李彬忧郁的小眼神看着他,“我下响要跟着爹爹去义诊。” 阳阳表示很惋惜,转身就高高兴兴的和赖旭他们冲出安国公府。 李毅摇头失笑,“阳阳这小子越来越会做表面功夫了。”见二弟耷拉着脑袋,就笑道:“我下午和你一块儿去。” 李彬眼睛一亮,“你不是要温习功课吗?” “读书也不急在这一时,何况父亲进京后我还没伺候过呢,总不能只叫你在父亲跟前尽孝。” 李彬就咧开大大的嘴笑,“大哥放心,你今天跟我去义诊,明儿我就给嫂子做几道药膳,最多两年,你一定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儿子!” 李毅的脸黑了,踢了他一脚,“胡说些什么?” 李彬跳开,嘿嘿的一笑,“大哥可别不信,就是父亲也所我的药膳是一绝,不仅疗效好,味道也很不错,虽然比不上直接喝药,但里头主材是菜,倒没有了药毒的担忧,父亲也说嫂子只用服一年的药就可以断了吃药膳的。” 府里,李毅正追着李彬打,府外,阳阳正带头拦在一个人的身前,扭头问赖旭,“你说的就是他?” 赖旭和赖智狠狠的点头。 天天顺着那人的脚往上看,就扯了扯哥哥的衣角,低声道:“哥,我们换个法子吧,他太壮了。” 是真的很壮,难怪会叫司马彪,只是站在他们身前,就差不多有两个阳阳那么大,明明他才比阳阳大两岁的。 阳阳估摸了一下对方的实力,隐隐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但为了不被叫做外甥,他只有拼了。 司马彪抽着嘴角看着面前的四人,他们当他是聋子吗? 居然就当着他的面讨论。 阳阳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拉着天天的手转身就走,对愣在那里的赖旭和赖智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赖旭和赖智反应过来,丢给司马彪一个挑战的眼神,转身跟上阳阳。 司马彪皱眉,问身边的小弟,“不是说赖旭他们病了吗?我看他们明明很好啊,还有,那人是谁?赖旭怎么还以他为主?” “大少爷,管他是谁,敢这样轻看您,我们都要给他个颜色瞧瞧。” 司马彪瞥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道:“赖旭可不是好欺负的,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虽然他总是能打赢赖旭,但他也不敢总动手,赖旭的身份怎么说也比他高,最关键是安国公很护短,上次不小心打重了,害得祖父被安国公揍了一顿…… 440第440章被揍 四个孩子躲在一边看司马彪。 赖智担忧的问道:“司马彪真的会抢东西吗?” “如果他像你们说的那样,就一定会抢。”阳阳也有些紧张。 赖旭更关心打架的事,“你真的能打赢他?” “不一定,但我肯定能揍他。” 赖旭放下心来,觉得阳阳说了实话,“司马彪功夫最好,武学师傅经常夸他,他祖父还说等他满十六岁就送他去军中历练,我爹说,等我十四岁就送去。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不要,我是要考状元的。” 赖旭撇撇嘴,“考状元有什么好的,而且,你能考得上吗?” “只要努力,就算考不上我也高兴。” “你看着不像是喜欢读书的。” “谁说的?我很喜欢读书的,只是不太喜欢背书而已。”阳阳对这些事分得很清楚,低声道:“我喜欢武功,也喜欢兵法,也喜欢读书,就是不喜欢死记硬背而已,我看过的书可多了,可惜后来全叫我爹给没收了,说我现在不能看这么杂的书,免得移了性情。” 天天在一旁一本正经的点头,给哥哥作证,“我哥哥看了许多书。” 赖旭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正好看到司马彪从一个摊位上拿了两样东西没付钱。 赖旭眼睛一亮,“看,他白拿东西了吧?” 阳阳看了一眼,有些惋惜,“可惜他没砸摊子。” “他也不是随便砸东西的,要是有人问他要钱,他生气了才砸。” 赖旭话音一落,那小贩已经点头哈腰的送司马彪离开了。 这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司马彪,知道他拿东西从不付钱,好在那些东西也不是特别贵重,虽然会损失一些,但总比与他理论后被砸了摊子强。 所以见到他来,大家要不是收了摊子走人,要不就是损失一两件东西熬着。 天天很看不惯他的行为,“他家又不是没钱,怎么还抢这些东西?不过是几文钱十几文钱。” 阳阳和天天时常混迹市井,就算对京城不熟,那些东西的价值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很小气就是了,每次和我们出去,他都是叫别人付钱,自己给的钱很少。”赖旭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所以我们都很不喜欢和他玩。” “那是不是他家很穷?”天天好奇的问道。 “才不是呢,司马家可有钱了,我爹说,四国公里最穷的就是我们家了。” “好了,这个以后再讨论,现在大家都学乖了,那他肯定是不会砸摊子了。”阳阳直起身子,很是惋惜,如果只是打一架,他多半是要吃亏,可如果可以把人给告了,他就算在打架上吃亏了,好歹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了。 “那可不一定,”赖旭自得的指着司马彪现在停驻的那个摊子道:“那是个生人,那些人可不认得司马彪。” 这条街上主要买的是一些小东西,其中以好玩的和好吃的为主,都是小本生意,一样东西最多也就二三十文,钱就是慢慢积累的,司马彪一下子就拿了人家幸苦做出来的东西,那些不认得司马彪的人自然不愿意。 何况,司马彪又不是付不起钱的人,他身上的穿戴,加上后头跟着的下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几文钱都不愿意付,可想而知大家的心情了。 阳阳觉得,他要是碰上这样的人,肯定也很想揍他。 果然,司马彪拿了东西就想走,那摊主见他衣着华丽,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不懂的东西要花钱买,就好声好气的拦住人,轻声道:“小公子,这东西是要用钱买的,你拿的那个竹蜻蜓要五文钱。” 司马彪转身看他,跋扈的道:“爷拿东西还要钱?爷拿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说着,伸手又拿了他摊位上的一个木头小房子,冷哼一声,举步就要离开。 摊主一愣,显然被司马彪惊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不想付钱的。 顿时气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这样,买东西哪有不付钱的?” 司马彪很高兴,趾高气扬的道:“我就是不付钱怎么了?”说着将自己看上的几样小东西一并拿了扔给身后的小厮。 摊主更气,指着司马彪说不出话来。 对方显然很有钱,却连这几文钱都不付,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他们这样的小摊小贩会被官差勒索,会被地痞流氓敲去一些保护费,这些大势所趋,他忍也就忍了,但这人是怎么回事? 衣着华丽,佩饰珍贵,身后还跟着下人,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他本来还以为是好运,谁知这“大家公子”竟然连几文钱的玩具钱都不付。 摊主正巧认得几个字,不说见识如何,至少要比一般人强一些,也更多一些傲气,所以就手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这样拿东西不付钱,与抢劫有何不同?看你也不像无钱的,竟然吝啬至此。” 司马彪沉下脸,他最讨厌人家说他吝啬了,想也不想,一脚就把摊主的摊位踢翻,阴霾的看着他道:“你说谁吝啬?爷拿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你也不看看爷是谁!” 司马彪身后的小厮跳出来道:“我们爷是定国公家的长公子,看上你的东西是你家祖上积德。” 阳阳看到这里,就拉着赖旭等人出来,光明正大的走到司马彪跟前,看了一眼气红了眼的摊主,然后低头看那四分五裂的摊子,对司马彪轻蔑的一笑,“你也就能仗势欺负欺负小老百姓。”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司马彪心情很不好,气狠狠的看向赖旭,“赖旭,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哼,就只许你仗势欺人,就不许我们主持公道?”赖旭想起阳阳的话,将话题往大义上引。 司马彪嗤笑一声,“主持公道?就你?我看你是惦记着我揍你的仇吧?” “你揍我是小事,砸摊子可是大事,司马彪,你也不是没钱的人,不过是几文钱的东西,只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够我们买多少东西了,你偏从老百姓手中抢,你丢不丢人!” 司马彪阴下脸,“你说谁丢人?” “我说你!” 阳阳觉得司马彪情绪不对,但他却来不及多想了,因为司马彪举了拳头要揍赖旭。 阳阳伸手推开赖旭,身子快速的欺上,一脚踢在他的腿上。 赖旭滚在一边,再抬起头时,阳阳和司马彪就打在了一起,他激动的握紧拳头,喊道:“阳阳加油,揍他!” 司马彪只第一次被阳阳踢了一下,不过他下盘很稳,竟然动也没动,不过那样他的腿也很痛就是了。 所以司马彪很生气,一生气拳头就虎虎生风的冲着阳阳去。 阳阳知道,自己一定不能伸手去接,更不能被打到,那力度不是他能承受的。 阳阳身子一扭,就躲开了,人已经转到了司马彪身后,手快速的朝他的脖子砍去。 司马彪身子虽然不灵活,但还是偏头躲开了,朝后伸手就要抓阳阳,俩人手对手快速的过了两招,谁也没讨好。 司马彪“咦”了一声,跳开一步,问道:“你是赖旭请来的?” “不是,你欺负他,我就找你算账。” 司马彪眯了眯眼,“可你看着比赖旭还小,怎么却反过来保护他?” 阳阳黑着脸,“我比他还大一岁,而且我功夫比他好多了。” 司马彪嗤笑一声,“你功夫的确比他好,可一定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最好现在收手,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揍赖旭的时候留手,是因为他的身份,又是他的同窗,但眼前这人跟他可没有交情,在京中也没见过,多半不是他们圈子的人,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赖旭却跳起来道:“司马彪,阳阳是我大外甥,你要和我打,得先打过我外甥。” 司马彪皱眉,“你什么时候有个外甥?” “我姐姐进京了,自然就有外甥了,”赖旭自得道:“我们还要告你侵占民产,你等着吧。” 司马彪和阳阳看着狐假虎威的赖旭,全都皱起了眉头。 司马彪哼了一声,“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说完,一腿踢向阳阳,俩人又重新缠斗起来。 阳阳从见到司马彪开始就知道自己功夫不如他,所以一直在想怎么战胜他。 之前还没多少头绪,但现在真正打起来,阳阳才有了一些模糊的边。 司马彪力气大,功夫也好,他能优于他的也就只有灵活和速度,可只靠这两样是战胜不了对方的,因为体力跟不上,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在对方踢倒了三个摊子后,阳阳终于决定要借力打力,他瞄准了不远处正在修建的竹楼。 因为还没建好,一些竹子还显露在外面,阳阳引着司马彪过去,身子一扭,手快速的拉过一根被牢牢固定在墙体上的竹子,瞄准了司马彪放手,反弹的竹子直接朝司马彪脸上打去。 司马彪大惊,刚要弯腰躲过,阳阳已经拽过一根木头朝他的下盘打去,没办法,他只能用脚击退木头,用手臂挡住击打过来的竹条…… 赖旭三人孩子和司马彪的小厮都张大了嘴巴看着阳阳借用还没建好的竹楼不断的击打司马彪。 赖旭和赖智眼睛发亮,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司马彪被揍。 441第441章面圣 京兆尹看着眼前的四个孩子,头疼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阳阳,对鼻青脸肿的司马彪道:“你抢百姓财物,又损坏摊位,念你还未成年,暂且不追究,但需赔偿摊主所损失,至于你俩打架所造成的损失,因事情是因你而起,故你赔偿其中七成,李旭阳赔偿剩下的三成,可有意见?” 司马彪脸色难看,梗着脖子道:“有本事你到定国公府去拿,反正我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京兆尹皱眉,有些不满司马彪的态度,但也了解一些他的情况,点头道:“如此我派人去定国公府,你们先在此等候,等大人来领你们回去。” “不用大人来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钱我们赔。”赖旭跳下来,他可不想惊动大人。 京兆尹看了他们一眼,道:“没有大人领,谁也不准走。” 司马彪就斜睇了他们一眼,冷冷一笑。 阳阳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这司马彪闯祸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阳阳眯了眯眼。 赖旭就抓他的衣服,凑到他的耳边道:“要是我娘知道我闯祸,一定会打我板子的。” “我们做的是好事,叔祖母不会打你板子的。”阳阳不在意的道,注意力还是放在司马彪身上。 司马彪也只看阳阳,“你别得意,这次我是中了你的奸计,下次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功夫不错,只可惜不太会应变,不然就算是我借助了外力也打不倒你,最多是维持平手。” 司马彪赌气一般的扭过头去,不过一会儿又回过头来,抬着头斜眼看阳阳,有些恩赐的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变通?” 李旭阳心里撇撇嘴,明明很想知道却嘴硬,但他面上不显,知道对方爱面子,就热情的坐在他身边,就刚才的打架做经验总结。 司马彪一开始还拿捏着态度,不一会儿就微微低头认真和阳阳讨论起来。 从来没人和他讨论过该如何与人打架。 祖父只教他兵法,然后就是让他和武学师傅学武艺。 武学师傅却也只是教他功夫,很少和他对打,而在宫里,因为他武力值太强,没有人愿意和他对练,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也就赖旭时常和他打一架。 但赖旭太弱了,几乎每次都是他压着他打,怪没意思的。 而且因为他老子疼他,他也没敢下狠手。 上次他不过揍了他几拳,他竟然回去告状,害得他祖父被安国公追着打了一顿,祖父失了面子,又将他关了起来…… 不过赖旭的这个外甥不错,虽然看着比赖旭还小,但功夫却比赖旭好多了,关键是他说的那些从来没人和他说过。 京兆尹在外头听着两个孩子讲话,挑了挑眉,问身边的下属,“那李旭阳是安国公的什么人?” “回大人,其母是安国公的侄女,还是吏部尚书苏定之妹,大人,十年前的那件案子……” “原来是她……算了,叫他们赔了钱就放人吧,不过京城的巡防要加强些了,竟然叫人抢东西砸摊子,你们是嫌御史太闲了吗?” 左右的人低下头去。 司马彪拿东西不付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基本上是民不举官不究,而司马彪每次拿的东西都不贵重,那些人又都知道他的身份,大多都是能忍就忍。 今天的情况发展下去,那摊主多半也得咬牙忍下,偏偏中途跑出一个“见义勇为”的李旭阳,事情自然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们砸了有近十个摊子,价值有二十五两银子,平摊下来,阳阳要付七两五钱,而司马彪连着赔偿那个摊主的费用,共需二十两三钱,和那些纨绔动辄千两万两好多了。 京兆尹以为这事到这儿就算完结了,反正里面的孩子看着也像是和解了,所以就放心的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打架这样的小事,若不是牵扯上两大国公,底下的人不好处理,他也不会出面的。 但没想到,他只是转身,事情就闹到了御前。 京兆尹几乎要吐出血来,差点忍不住爆粗口,“真是无知妇人!” 宫里来人将四个孩子带进宫里。 等许氏收到消息的时候,四个孩子已经在进宫的途中了。 木兰吓得一哆嗦,“这是这么说?孩子们闯了什么祸?” 许氏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不过是孩子之间打架罢了,皇上最多也就训斥他们一顿,我马上去叫国公回来,让他进宫。” 木兰冷静下来,就算古代的帝王掌握生杀大权,但轻易不会造杀孽,何况明德帝名声一直很好…… 木兰安慰自己,但手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 阳阳和天天都是在乡下长大,颇有些无法无天的胆大,只望他们不要冲撞了贵人才好。 婷婷一边给木兰倒了杯热热的开水,一边叫人去城南请李石他们回来,这么大的事,总要公公做主才好。 大人们担心不已,五个孩子却还不知道危险,一起坐在马车里讨论皇上为什么接他们进宫。 阳阳和天天没见过皇上,对他也不了解,因此不发表意见。 但赖旭和赖智却对此做出了猜测,“肯定是圣上知道我们闯祸了,要把我们拉进去骂一顿。” 司马彪嗤之以鼻,“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皇上有这么多皇孙还管不过来呢,又怎么会管你们?”话虽然这样说,语气里却带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酸气。 皇上对赖旭他们的确很好,除了几个比较受宠的皇孙外,没人比得上他们。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阳阳转头看向他,见他表情有异,就道:“总不会与你有关吧?” 司马彪尴尬的转过头去,“我小厮回来说,我家老太太不愿给钱,现在跑进宫里哭去了。” 阳阳见他眼眶微红,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家老太太是你祖母?” 司马彪眼里闪过恨意,点头。 “一定不是亲的吧。”天天肯定的道。 司马彪身子一僵。 赖智抢着道:“没错,司马彪的亲祖母过世了。” 阳阳和天天对视一眼,瞬间明了。 他们家庭幸福,以前是不懂这些的,但他们上了书院后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穷人,自然也有富人,那些人家的斗争可不少。 他们第一次听说那样的事后就当新鲜事一样和母亲说。 谁知道母亲知道的比他们多多了,编了好几个故事给他们听,吓得阳阳和天天对那种大宅门有了恐惧。 赖旭和赖智还有些懵懂,不知道司马彪的祖母是不是亲的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阳阳正想解释,马车却进了宫门,他们不得不下马车走进去,话也就不方便说了,但他还是趁空问了一句,“你祖母是正室?” 司马彪瞬间端坐,板着脸道:“当然,我祖母是我祖父的发妻。” 这句话刚落,外头的小内侍就请几人下马车。 “几位公子,皇上在慈宁宫呢,奴才领诸位过去。” 赖旭身份最高,闻言点了点头,率先跟上。 司马彪自觉的走在最后,将还没进过宫的阳阳和天天护在中间。 天天好奇的转头看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却觉得也不过如此,阳阳也只多看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致,专心观察起前面的人来。 留心他们的小内侍眼里闪过疑惑,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了。 他们刚到慈宁宫外就被几个八九十岁的孩子拦住,“赖旭,听说你又闯祸了?皇祖父都亲自过问了,小心出去以后被国公夫人打板子。” 赖旭冷哼一声,“叫你多管。”回头叫阳阳他们,“我们走。” 说着,绕过那人就要进去,皇长孙在一旁拉过他,低声道:“皇祖父看着很生气,你小心些,定国公夫人在皇祖母跟前哭呢,”朱春看了司马彪一眼,叹气道:“你何必跟他过不起,他也是个可怜人。” 赖旭很不解,“他怎么可怜了?我还被他打了几次呢。” 朱春恨铁不成钢,“平日我说的你全忘了?算了,此时说这些也没用了,你赶紧进去吧,进去先请罪,安国公肯定赶过来了,等他来了,也就不怕定国公夫人了。” 朱春看了一眼阳阳和天天,“那俩人是谁?” “那是我外甥,到时候你可得护着我外甥一些,别叫他们被人欺负了,不然出去我爹肯定会揍死我的。” 朱春是知道赖旭有一个堂姐的,也知道他们近期要进京,“原来是他们,放心好了,你只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皇祖父就不会怪罪你外甥了。” 赖旭抽了抽嘴角,丢下皇长孙就拉着几人进去了。 皇上正微笑的和皇后几人说话,见赖旭他们进来,就沉下脸。 赖旭拉着阳阳,赖智拉着天天,五人跪下给皇上皇后请安。 阳阳和天天没学过这些礼仪,但俩人都聪慧,又有赖旭和赖智拉着,虽然略显生疏,好在没出大错。 皇上冷哼一声,“说,今儿你们都做了什么事?” 赖旭张嘴就要把昨天晚上和阳阳商量好的说辞说出来,阳阳就借着袖子的遮挡狠狠的拧了他一下。 赖旭张开的嘴就又闭上了。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这才看向阳阳,这孩子的动作虽然轻,但怎么可能瞒得住坐在上面,又目光如炬的皇上?“这孩子是谁家的?” 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 赖旭主动道:“回皇上,这是我外甥李旭阳。” 442第442章坑人 皇帝看着阳阳,知道他是那俩人的孩子,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指了他道:“你来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 阳阳懵懂的看着皇帝,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就放轻了声音提醒道:“今儿你们怎么在街上打起来了?” 定国公夫人封氏有些不满的道:“皇上,是他们主动挑衅彪儿的,他们四个打我们家的彪儿一个,最后京兆尹却判我们家彪儿赔偿大半的损失,这有失公平。” 皇帝微微眯眼,有些不悦的看向封氏。 皇后脸上的笑意也微淡,“定国公夫人,当时的情况只有这几个孩子知道,如今皇上不是正在询问吗?还是等我们了解了实情再讨论这赔偿事宜吧。” 封氏脸色微僵,低头应道:“是。” 皇帝这才重新看向阳阳,“你说吧。” 阳阳斟酌了一下,道:“司马彪没钱买玩具,赖旭说出钱给他买,他好面子,不要,自己去抢了,我看不过去,就拦住他,然后我俩就吵起来了,他砸了摊子,我一生气就动手揍他了,然后就不小心把附近的摊子全给砸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阳阳没胆怯,却说得无比的简洁。 阳阳撇撇嘴,鄙视的道:“本来这事只要赔钱也就完了,谁知道司马彪这么穷,连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官差和他的小厮就回定国公府拿赔偿的银子,京兆尹大人说了,只要赔了钱我们就能走了,谁知道定国公府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阳阳扭头同情的看向司马彪,“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拿几文钱的玩具都要用抢的了,原来你家那么穷啊。” 皇上扬眉,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笑意。 皇后也惊诧的看着李旭阳,敏锐的察觉到皇上的心情变好,心中一动,脸上也柔和了些。 几位皇孙都或惊讶或了然的看着定国公夫人和司马彪。 而司马彪则涨红了脸,不忿的看着阳阳。 定国公夫人更是气得脸色青白,她从不是多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将对付司马彪的事情做的那么明显。 要不是上面的皇上和皇后正看着,她一定会抓住李旭阳狠狠地揍一顿。 定国公夫人可以恶毒的看着李旭阳,但定国公世子夫人却不可以。 她微微弯腰,声音柔和的和李旭阳解释,更是对皇上和皇后解释,“这位小公子只怕是误会了,我们定国公府虽不是大富大贵,却还不至于穷困至此,只是彪儿的祖母向来节俭,虽然赔偿的只是二十两银子,我们也要问清楚始末,若是彪儿的过错,我们自然要惩戒教育一番。” 阳阳就板了脸道:“夫人们顾虑的自然没错,但我爹说皇上都是日理万机的,我们打架这等小事交给京兆尹来管本就是用牛刀了,夫人有疑问,就应该去衙门里问清楚才是,怎么能进宫来麻烦圣上呢?如果今天这家孩子打架要进宫找皇上,那明儿那家妻妾相争是不是也要进宫找皇上判决?” 世子夫人一噎,抬头去看李旭阳,明明是个十岁的孩子,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世子夫人跪下,请罪道:“皇上赎罪,婆婆也只是担忧彪儿,这才情急进宫,还望皇上赎罪。” 阳阳嗤笑一声,更是鄙夷,几乎是斜睇着她道:“夫人,司马彪打架后是被拘在衙门里的,你们若是担心他,怎么也不去看看他?我们进宫来,也没见你们问问他伤到哪儿了,何况,打架罚银这种小事,你们就是再情急,只京兆尹大人亲自处理就已经是很给我们两家面子了。” 赖旭点头,“就是,就是。” 世子夫人恨极,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倒像是专门来针对司马家似的。 皇帝也不免疑惑,探究起来。 若说一开始他有一种“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的感觉,那么现在则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了,这孩子怎么倒像是专门针对司马家似的? 世子夫人知道不能就此事再纠缠下去,必须要换个话题。 谁知道阳阳就话头一转,扭头问司马彪,“你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司马彪已经安静下来,他虽然鲁莽,但其实不笨,笨也活不到现在了,他知道李旭阳多半是在为他出气了。 他心中激荡,垂下眼眸,冷冷的道:“没有。” 不等阳阳反应,赖旭已经瞪大了眼睛,“没有月钱?那你是怎么生活的?” 司马彪有些羞恼,扭头却看到阳阳沉沉的眼睛,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所以虽然羞恼,他还是道:“祖母说,我吃饭穿衣叫人伺候,这些都是用的月钱,扣掉我的月钱还不够呢,哪里还有什么月钱?” 赖智张大了嘴巴,板着手指道:“可是我也有吃饭穿衣叫人伺候啊,每个月还是有十五两的月银。”赖智同情的看着司马彪,“原来你是没有月银才去抢东西的啊。” 围观的几个小皇子和皇孙几乎要掩面而去,真是太蠢了。 扭头看向右边,果然,世子夫人还好,脸上至少还保持得住正常的表情,只是有些羞愧,好似一直被人蒙在鼓里似的。 定国公夫人的城府就要差很多了,一张脸几乎都不能看了。 好好的一个打架斗殴,扰乱市场及社会治安的案子在阳阳的叙诉下变成了定国公府虐待嫡长孙的闹剧。 皇帝看着阳阳,微微一笑,他母亲可没有这个本事,若是她,多半是义正言辞的指责对方,只怕对方不服气,还会伸手给人一箭…… 到底是像他父亲多一些。 皇帝问司马彪,“李旭阳所说的可属实?” 司马彪低头垂眸道:“是,属实。” 皇帝就转头问定国公夫人,“贵府上都是将吃穿住行算在月银上的吗?还是单对司马彪一人如此?” 世子夫人只觉得后背冷湿,趴伏在地上,磕头道:“回皇上,我定国公府并无此例,定是下面的管事阳奉阴违,妾身管家不严,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不看她,只看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嘴巴动了动,滑倒在地上,干巴巴的跟着儿媳道:“老妇人失察,请皇上赎罪。” 皇上冷哼一声,“此是你们的家事,朕就不追究了,不过打坏摊位,抢夺百姓财物,这事却不能不管。你们对京兆尹所判有何不满?” 定国公夫人嘴巴动了动,摇头道:“无不满。” 之前的算计都成空了。 她只是想借由此事让大家看看司马彪是如何的跋扈,再顺便膈应膈应安国公夫人,可谁知,几个孩子一进来事情就失控了,那个叫李旭阳的孩子竟然将矛盾引向内宅事务。 定国公夫人眼睛一寒,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果然,安国公府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明明同样是国公府,安国公府却比定国公府体面得多,每次进宫,她的年纪明明只比她儿媳妇大上一些,却总是被安排坐在她的上首。 定国公世子夫人却在怪定国公夫人,都是她,明明她已经劝过,拿了银子去把人带回来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之前也是,定国公府又不少那点子钱,她的丈夫已经被立为世子,她的长子也好几岁了,就算要提防司马彪,也没必要做得这么难看,不给额外的银钱也就罢了,连最基本的月钱都扣下。 外头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定国公府呢。 世子夫人只要想到那些人的议论,她的眼前就一黑。老太太可以用不管家的理由搪塞过去,可她呢? 叔婶虐待嫡长兄留下的嫡长子,世子夫人想到自己的儿女,想到丈夫和自己的前程,第一次有些恨起自己的婆婆来。 没等世子夫人想到解决的办法,定国公和安国公同时赶到。 皇帝让安国公起身,对跪着的定国公道:“修身齐家治国,爱卿也该管管内宅了,我看彪儿这孩子就很好,与他父亲一样矫勇善战,以后只怕是一员猛将,你现在把他领回去吧,明儿继续进宫读书。”又道:“出去以后先到衙门里交了罚金,若是连二十两都拿不出来,朕可以借你。” 定国公声如洪钟,“多谢圣上,臣回去定好好教养这孩子。” 皇上“嗯”了一声,这才扭头看还跪着的四个孩子,“旭儿,你们逃学几天了?我看你们身体很好嘛,明儿可以进宫来读书了。” 赖旭有些沮丧,“皇上,其实我是内伤,所以外面看着好了,内里其实还差着呢,真的,今儿打架我都没出手,全是我外甥帮我挡着的。” “哦?”皇上淡然的喝了一口茶,道:“既然是内伤,那可得小心些了,回头我叫御医给你看看,开几副药吃吃看看,听说扎针也好的很快。” 赖旭呆呆的道:“我姐夫就是大夫,还是最好的大夫,就不用请御医了……” 皇帝看向赖五。 赖五早忍不住了,一脚踢在赖旭屁股上,“明天你就给我上学去,敢再逃学,我关你半个月禁闭。” 赖旭顿时闭紧了嘴巴。 “好了,别跪着了,都起来吧。”皇上瞧见天天偷偷的挪动膝盖,微微一笑。 443第443章诱导 阳阳和天天都偷眼看皇帝,俩人眼里都带着好奇。 皇上就微微一笑,这两个孩子胆子倒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皇帝冲他们招手,“过来叫朕看看。” 赖旭推了一下阳阳,低声道:“快上去。” 阳阳拉着天天的手近前。 皇帝摸了一下阳阳的骨头,赞道:“倒是练武的奇才,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了。” “司马彪功夫可不错,又比你还大四岁,你竟然能揍得他鼻青脸肿,可见功力,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阳阳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功夫不及司马彪,我是把他引到在建的竹楼里,借力打力打的,我的功夫是跟吴师傅学的,吴师傅是叔祖给我找的武学师傅。” 皇帝摸摸他的脑袋,“不管是借力,还是全凭功夫,你赢了就是赢了,战场上可不论你这些,你活着,他死了,你就赢了。” 阳阳若有所思。 皇帝再看向天天,笑道:“你这小身板一看就不爱练武,那你可是喜欢读书?” 天天板着脸点头。 “那你都读到哪儿了?” “《论语》学完了,正在念《诗经》。” 皇帝欣慰的点头,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都能答得上来,而且答案又与平时听到的多有不同,更是高兴。 皇后见皇帝这样看重这两个孩子,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好的掩饰住神态,眼角看向自己的贴身女官。 女官悄悄的退下,一会儿就拿了两个荷包上来。 “皇上,这两个孩子都乖得很,也不知是怎样的父母能教的出这样的孩子来。” 皇上微笑不语。 皇后就从女官手里拿过两个荷包,一人塞了一个,道:“你们是第一次进宫,这是本宫给你们的见面礼。” 阳阳看向赖五,得到同意后才收下。 天天也甜甜的喊了一声,“谢娘娘。” 皇上见底下站着一群孩子,也知道他们不耐烦呆在这里,就挥手道:“你们去玩吧。” 皇长孙就带着一群孩子出去,定国公一家和安国公都被留下来了。 他们才走下石阶,就听到里面传来皇帝危难微怒的声音:“……真是荒唐,定国公,你的家也该整理整理了。” 大家看向司马彪。 司马彪正低着头走路。 阳阳走到他身边,拉他落后几步,问道:“你怪我?” 司马彪摇头,“你是为我出头,我又不是狼心狗肺。” 阳阳哼了一声,“我最看不惯大人拿孩子做筏子争利,你也够蠢,你不是嫡长孙吗?又在宫里读书,竟然还能混成这样。” 司马彪低下头,拳头紧握,眼睛微红,他心中既羞愧又愤怒。 他不是没想过撕破脸皮,但真要走那一步的时候却很害怕。 他怕祖父会放弃他,如果连祖父都不管他了,那这个家里,还有谁会管他呢? 封氏虐待他,几乎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她并不在乎那些名声,或者说,她并不觉得这对她有影响。 这样的人有心机的人会觉得很好对付,但他却由衷的觉得,他宁愿面对的是世子夫人这样的人。 虽然他可能会遇到更多的暗箭和设计,但至少表面上他不会被亏待。 他会有月钱,甚至还能从祖父的账户上得到属于他的二十两读书资金。 这样,他就不会因为没有打赏太监而吃不饱饭;不会因为没有打赏宫女在迷路的时候被人引导着多走半天的路;更不会因为拿不出聚会的钱来被同窗们嘲笑…… 现在事情捅出来了,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如何,但至少这层纸杯捅破后,他也没必要再去顾忌司马家的脸面了。 最难过也不会比现在更艰难,不是吗? 司马彪舒出一口气,胸中的郁气散了大半,第一次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多谢你了,等我以后有钱了请你吃饭。” “别以为我帮你是因为喜欢你,其实我还是很讨厌你的。” 司马彪脸色一僵。 “你日子再不好过,能比那些小百姓的日子还难过?至少你能穿暖吃饱,还有的书读,又有人伺候,可那些人却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好容易做了一些小东西抽空拿到集市上卖,你倒好,一伸手就把人家的血汗钱拿走了。” “司马彪,我看不起你家人是真,但我也同样看不起你。” 阳阳的话毫不留情面,留意这边的皇子皇孙听到这样的话都是脚下一歪,差点摔倒。 这话好狠,司马彪一向爱面子,只怕要结仇了。 司马彪的确满眼通红的瞪着阳阳,拳头紧握,半响,众人只听他艰涩的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 “那还不简单,欠债还钱,你把银子还回去就是了。”天天在一旁插口道。 司马彪满嘴苦涩,“我哪里有钱?我要是有钱也就不会……” 阳阳和天天都同情的看着他,“境遇不好不是你的错,但你蠢笨就是你的错了。” 天天挑起他腰上的玉佩,道:“你这块玉就值个三五十两了,这衣服也值个五六十,还有腰上的这腰带,我虽然不知具体的价格,但十两银总是不会少的,你随便拿出一样来就给还了,不行你家里这么多东西,随手一捞就是了。” 司马彪瞪大了眼睛。 几位皇子皇孙张大了嘴巴,赖旭和赖智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佩饰。 “这,这当东西……不好吧?” “你也可以选择不当的,当东西价格有些便宜了,若是成色好的东西,直接拿到银楼去就是了,若是衣服,那最好还是当了吧。” 几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就算司马彪的日子艰难些,也从没想过当东西过日子,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还可以当卖东西换钱。 阳阳和天天就觉得他们太笨了,难怪日子过成这样。 天天眉飞色舞的道:“我要是你,我早把定国公府掏空了,哼,敢虐待我,抽不死他们。” 赖智跳起来道:“我要回去告诉姐姐姐夫,防着你们盗卖家里的东西。” 阳阳和天天脸色一红。 皇长孙张大了嘴巴,“你们不会真的拿过家里的东西去当过吧?” “我们才没有这么笨呢。” 几人松了一口气。 天天道:“当铺将价钱压得这么低,还不如在摊子上摆卖呢。” 六皇子很感兴趣,“你们在摊子上卖了什么?” 天天自得的道:“什么都卖过,一开始是一些瓜果蔬菜,后来我们觉得来钱太少,我哥哥就想进山打猎,可惜我爹娘看得紧,就没敢进去,我们就拿了家里的一些东西出来变卖。” “你爹娘没给你们月钱吗?”五皇子皱眉,很看不惯阳阳和天天,“竟然要卖家里的东西。” “当然给了,不过我们一个月的月钱才五两,又要拿出三两来给虎子他们读书,剩下的二两我们要存着,不过上次入冬的时候虎子的表妹病了,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他们家就想把她给扔了,我们总不能看着她死,所以就一起凑钱给她买药,这样下来,明年给虎子他们的束脩就没了,只好变卖一些东西了。” 阳阳和天天自从三年前看着父母资助济善堂的孩子读书后,他们也动了心思,自己把月钱省下来给自己的小伙伴们读书。 村里有村学,先生的束脩由李苏两家负责,但里面坐堂的只是秀才,认字没问题,想要更进一步却有些难了。 而且,鸣凤村的村学只对鸣凤村的孩子免费,因此外头来的学生都要交学费。 阳阳和天天和几个比较要好,见他们眼巴巴着却不能上学,加上又时常听木兰念叨“知识改变命运”,两兄弟商量半天,最后就把自己的零花钱贡献出来了。 木兰本考虑着要不要将附近几个村庄纳入范围,见两个孩子这样,当即决定交给孩子们来做。 阳阳和天天每个月五两银子,贡献出来三两,一年可资助二十个孩子左右。 只是平时他们的活动范围太大,附近几个村的孩子他们都认识,而且大部分玩得还不错,帮了这个不帮那个好像都不好。 最后阳阳把李彬也给拉进来了,这才保持住平衡。 但就是这样,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 因为阳阳和天天有时还要给他们添本书,添些笔墨什么的,那二两银子能存下来的也很少了。 李石和木兰却都乐见其成,全然不管。 有时候缺钱缺狠了,阳阳干脆拉着天天摘了菜园子的菜一大早拉到府城去摆摊,或是缠着李彬给他们做了点心拿到府城去卖…… 李家值钱的东西很多,但值大钱的除了李石的药房和那三栋宅子就是木兰的首饰盒了。 但不管是哪样,他们都没本事拿。 缺钱最厉害的那阵,三个孩子去同窗们家玩,李彬盯着人家的花瓶子看个不停,念叨了一句“这花瓶很贵的”。 阳阳和天天的思绪也就被带歪了,同窗家的一碗一碟,一花瓶,甚至花圃里的一盆牡丹花都值几十两银子,他们觉得,这真是太暴殄天物了,这要是他们家该多好了,他们肯定把这些全卖了…… 定国公府,不用想也知道比他同窗家还要富贵的,这样的人家还愁找不到卖钱的东西吗? 那园子里,一草一木都是值钱的,要是不想动手挖,那就随便在花厅里抱一个瓶子出去,或者装一套茶壶…… 444第444章改变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俩人,二皇孙砸吧砸吧嘴,赞道:“真是好主意。”心里想着家里什么东西比较好偷拿出去。 司马彪也有些心动,他左右看看,低下头去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长孙看到弟弟们跃跃欲试的表情,顿时决定要领着弟弟们远离李旭阳和李旭天。 皇上训斥了定国公,然后挥手将人赶出去了。 在安国公领着人要回去后,宫里的内侍端了两个盘子出来,“国公爷,这是圣上赏两位李公子的,说李大公子功夫好呢,好好习武,以后报效国家。” 两个盘子里的东西都差不多。 赖旭和赖智很羡慕,虽然他俩经常得到皇帝的赏赐,以前也不多稀罕,但在知道钱如此重要,而这些东西又都能换钱后就是另一种心思了。 赖五不知道自个的两个儿子叫人引诱的朝守财奴那边发展了,叫阳阳和天天接过盆子,又谢恩了一回。 “皇上还有两句话要对两位小公爷说,皇上说了,明儿无论如何都是要上学的,小公爷们这几日没来,宫里的几位皇孙也没了心思读书。” 赖旭和赖智不由把皮绷紧了,偷眼看了一下赖五,狠狠的点头,表示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来上学。 阳阳很高兴的从盘子里拿出一个玉佩,笑道:“这些肯定值很多钱。” 赖五拍了一下他们的头,“别钻到钱眼里去了,咱们家现在又不缺钱,没必要计较这些,不过这是圣上赏赐的东西,意义大过它本身的价值,回去收好了,别弄掉了。” 阳阳高兴的应下,心里已经计算着,若是打着圣上赏赐的名号,不知可以卖到多少钱…… 天天也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了。 木兰和李石在门口等着他们。 一下马车,婷婷就急忙上前,阳阳自己跳下来了,李毅则把天天给抱下来,转身要去抱赖旭,赖旭挥开他的手,自己蹦了下来,赖智紧随其后。 木兰见四个孩子神情欢悦,也就阳阳脸颊青了一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上为什么要见你们?还有,阳阳你的脸是怎么伤到的?” 阳阳一滞,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觉得忘了什么事。 他打架的事还瞒着父亲母亲呢。 阳阳偷偷的抬头去看父母的脸色。 李石沉着脸看他,阳阳一接触到父亲的眼神就忙低下,小声的道:“爹,娘,我错了!” 木兰横眉,“你哪儿错了?” “我不该打架的。” “合着你是打架打到皇上跟前了,”说着,扭着阳阳的耳朵就往府里扯,“给我回去说清楚。” 赖旭和赖智幸灾乐祸。 赖五一脚踢向他们的屁股,“都是你们撺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阳阳和天天才来京城几天?连司马彪是个毛都不知道,叫外甥帮你们打架,你们倒是好脸。” 不说安国公府这边鸡飞狗跳的教训孩子,定国公府那边也是鸡飞狗跳的。 但气氛不是那么好就是了。 定国公才回到家中,皇后随后就给定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送来了一本《女戒》和一把戒尺。 定国公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在战场上养下的戾气一时控制不住,当着全家人的面一脚踢翻了桌子椅子,对着封氏怒斥:“你到底是怎么管的家?彪儿也是你孙子,谁准许你这么虐待他的?” 封氏脸上闪过害怕恐惧,辩解道:“这都是下人阳奉阴违。” “你闭嘴,你当我是傻瓜吗?若是没有你的指使,谁敢克扣我定国公嫡长孙的月钱?”定国公转头突然盯住世子夫人,“你母亲是个不着调的,难道你也不懂?亏你还是大家出生,这管家都管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还敢跑到圣上跟前去告状,就为二十两银子,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世子夫人跪在地上,不敢为自己辩解。 司马青从外头进来,忍不住为母亲和妻子辩解,“父亲,我们这是被安国公算计了,不然圣上怎么会记起这些事?” 定国公看着儿子满脸失望,心一钝一钝的,“难道我是为在圣上面前丢面子生气吗?难得安国公家的那孩子说的不是真的吗?司马青,那是你侄儿,你嫡亲的侄儿!”定国公满眼伤心的看着他,指着外头的院落道:“这定国公府有一半是你大哥打下来的,是你大哥拿命换来的!” 司马青脸色一变。 封氏“嗷”的一声,上前扯住丈夫,“你别想换世子,什么叫做这定国公府是他拿命换来的?这明明就是你跟随圣上打江山打下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母亲!” 司马青急喊一声,阻止她再说下去。 世子夫人刘氏则软了身子,心里有些怨忿的看着封氏,这人为何这么蠢? 果然,定国公听到妻子的这句话,顿时大怒,“放屁!若是没有阿修入关时的拼死相护,你想封国公,只等下辈子吧!”定国公伸手推开封氏,喊道:“你既然不会管家,那就不要管了,来人,老太太病了,送她进佛堂修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定国公看向儿子,冷冽的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司马青脸色多变,低头道:“是,儿子听父亲的。” 定国公冷哼一声,看向刘氏的眼神也很不善。 刘氏忙跪直了身子,谦卑的听着定国公的处置。 定国公虽然很想把刘氏一块儿关起来,不过他到底要顾忌儿子的面子,因此只是让另外两个儿媳和世子夫人刘氏一起管家。 而司马彪那个院子的事以后则由他的管家直接负责。 刘氏满嘴苦涩,她倒是不多担心中馈的权利,她更关心的是外头的事。 这事一出,也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她不仅有儿子,也有女儿,她以后是要说亲的,这件事肯定会有影响。 刘氏一时间既恨婆婆,又恨司马彪,又怨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定国公甩袖而去,刚出门就见大孙子站在院子门口,刚才的事情他无疑听了全场。 定国公叹息一声,上前拉住他的手,“好了,以后你和祖父住在一个院子里,月钱直接从祖父这儿走,不用担心别人再欺负你了。” 司马彪垂下眼眸,低声道:“祖父,我还想住在我的院子。” “也好,不过让管家给你理理院子,以后你院子的账务直接从外院走,以后缺钱了只管告诉祖父,别再像今儿一样出去打架惹事了,知道吗?” 司马彪垂下的眼眸中闪过讥讽,老实的点头了。 定国公这下满意了,孙子虽然鲁莽些,但好在天性率真,只是不能再叫他和安国公的那几个孩子来往了,免得学坏了。 这个家以后是要传到司马青的,司马彪只需练武读书,以后到军中去谋一个前程就够了。 安抚住孙子,定国公就到书房去。 明天御史肯定要弹劾,他得想办法应对一二。 对于定国公来说,这整件事,安抚孙子只怕是最简单的,但他不知道,正是他此时的“简单”让他错过了司马彪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更是让以后定国公府的爵位继承出现了变故。 司马彪鲁莽,但并不笨,他以前爱面子,也顾忌司马家的面子,所以什么事都堵在心里自己承受,实在是压抑不住了,就跑到宫里打木桩发泄一顿,或是找理由和赖旭他们打一架,打过心情也就好了。 但这次阳阳的行为将他最在意的面子在众人面前剥下,他发现,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堪和难以承受,甚至,因为撕破那层纸,他的心境竟然开朗了许多。 以前想不通的自然也想通了。 这个家里,唯一还在乎他的,只怕也就只有祖父了。 但祖父的在乎却也单薄得很,以前是因为只有这一个,自然显得难能可贵,但他现在有“朋友”了,祖父好似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重要了。 他在司马家过的日子,祖父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事情不闹开,他乐得不去管。 祖父对他,是有愧疚的吧? 不然也不会在安国公因为他揍了他几顿后也只是关他禁闭而已。 这一度让自己有一种祖父很疼爱自己的错觉。 但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司马彪心中就一寒。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国公府真的有一半的功勋是因为父亲。 他的父亲,为了定国公府挣下了一半的功勋,但他竟然连在外头买个肉包子的钱都没有。 他明白祖父的心意,无非是想让叔叔继承爵位,他可以理解,甚至可以不争,可为什么却不愿善待他?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退步? 真要认真论起来,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司马彪眼睛里闪过奇光,眼睛在屋里的摆设上一划而过,舔了舔嘴唇,想道:就算拿不到爵位,这府里的东西也不能全便宜了二叔。 封氏不是总说他费钱吗?他就真的费一次钱给他们看看。 司马彪想通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在屋里巡视了一遍,最后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雕成马的玉雕件。 这个不错,应该能值不少银子。 司马彪的败家之旅从此开始。 445第445章处理 御史监察百官,连宗室的面子都不卖,何况定国公和安国公? 所以第二天早会上,御史的弹劾就如同雪片一样飞到皇上跟前。 安国公照常不上朝,所以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件事,但定国公却不行。 他手中还掌着兵权,除了生病,每次朝会都会到,今儿要是不上朝,岂不是显得心虚? 所以虽然心情不好,他依然冷着一张脸上朝去。 皇上翻翻桌子上的折子就丢到了一边,问魏公公:“那韩忠远还没招供?” “已经全招了,连沿途收买的官员让道也全招了。” 皇帝满意的点头。 定国公的事属于家事,他才懒得去管,这些御史的弹劾就让他们自己商量办法来就是了。 皇帝正要上朝,走到一半又停住脚步,“这次可有弹劾安国公的?” “有,奴才这就去找出来。” 皇上挥手道:“不必了,想来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赖五又不会写辩折,看了也没用。” “皇上猜得真准,有两个言官以安国公治家不严,子孙当街斗殴为由弹劾安国公呢。” “前头有定国公顶着呢,不过折子依然送去给赖五,也叫他知道,以后该如何约束自己的言行。” 魏公公忙应下。 皇帝猜对不错,相对于弹劾安国公的零星声音,弹劾定国公的声势就有些浩大了。 定国公之孙先是抢劫财务,然后又爆出封氏虐待长孙,定国公想要不火都难。 若封氏是司马彪的亲祖母,人家最多说她不慈,可能还要同情一下定国公,觉得他没娶到一个好媳妇。 可偏偏封氏不是司马彪的亲祖母,只是继祖母,而司马彪的父亲司马修是开国的功臣,当初皇上封赏司马家为国公,一半是看在司马修的牺牲上,可以说,定国公的爵位一半是他儿子打下的。 可现在司马彪父母早逝,他在司马家不说得到善待,竟然连月钱都没有,出去看上个几文钱的玩具还得抢…… 众人先前有多看不上司马彪的行为,现在就有多同情他,他先前所犯的那些错都被宽恕了不说,有人还给他找了理由,说不定他就是被封氏给引诱坏的。 有这样想法的还不少。 而定国公属于家主,司马彪又是在宫里上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多半是他纵容的。 能想到这个的,都在心里狠狠地鄙视定国公,然后就上朝参他一个治家不严,有两个情绪比较激动的,直接上折子说他是道德败坏。 既然提出了道德败坏,那就牵涉到了爵位传承,有人提出收回定国公的爵位,也有人提出降爵。 定国公垂下眼眸,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神色,但眼里却闪过寒光,拢在袖子里的手也紧握成拳头。 皇上也微微眯了眯眼,他是想收回兵权,可并不会收回定国公的爵位。 这提议的人是在帮他没找着法子,还是特意将水搞混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皇帝都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因此他马上下令让定国公写辩折,再罚俸半年,收回封氏的诰命,让他好好的教养子孙。 朝廷又不是菜市场,皇帝看向左相。 左相就上前回禀惠州的事,大家一时肃穆起来,这可是大事,搞不好又是一场动荡,因此全都认真听起来。 韩忠远为私欲屠村已经没有异议了,这样的罪名抄斩是一定的了,只是为他一路追杀永县县令大开方便之门的官员要如何处置则成了难题。 这一路涉及到的官员太多,有些是收受了贿赂特意为之的,有些是被蒙蔽的,还有一些是完全不知情,人从他的治下经过,全然不知大的…… 这些都要分类处理。 皇帝最恨屠杀百姓冒功之人,更别说韩忠远还为私欲抢劫民财,抢完了还打算杀人灭口。 九百条人命不是韩忠远一人可以偿还的。 皇帝下令,韩家上下三代之内,不论老幼皆斩首,其中涉及包庇的官员,两人被斩首,其他人被流放,渎职的被革职查办…… 韩忠远上面还有一老母和两个叔叔,皆有六十以上,下面还有几个小孙子,朝臣不忍,替他们求情。 皇上冷笑道:“难道韩忠远所杀之人中没有老幼妇孺吗?他既想屠村冒功,就该由此觉悟,以后,凡滥杀百姓者,皆以此为例。” “你杀人父母妻儿,焉知你答父母妻儿不被人杀?” 朝臣不敢再劝。 而想要上表为崔家说情的人也按下了心思。 皇帝下达命令后,就马上让人通告全国,务必让每一个官员都知道这个事例,让他们以此为戒。 李石看到张贴出来的公告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说不出此举的好坏。 其中被牵连的人中自然有无辜的,可那些被屠杀的村民岂不是更无辜? 若是这次皇帝的处罚弱了,肯定还有冒功之事发生,还不如一开始就用重典,起码震慑了一些人。 木兰却觉得牵连了家人不好,“其他的不说,那些孩子却是无辜的。” 李石淡然到:“他们享受了韩家带来的利益,自然也要承担风险,何况,三村九百多人,他们就是真的活了下来,那些幸存的村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到底还是法度不健全,对官员太过纵容了,民告官,先承二十板子,不成,则罪加一等,只靠御史监督,成效太低。” 李石露出微笑,“这话等江儿和阿文回来你和他们说去,和我说却没多大用处。” “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的吗?对了,阳阳还没出来吗?” 李石沉下脸,“我让他多跪两个时辰,都是在家宠坏了,在京城也这样无法无天,再不约束他,以后只怕要闯下大祸。” “这不都是你纵容的吗?”每次她要打孩子,他那心疼的样子害得她举起来的手怎么也下不去。 李石脸上有些尴尬,辩解道:“之前孩子还是很懂事的……” 看着妻子幽幽的眼神,李石就说不下去了。 以前,他好像真的有些太宠孩子了…… 李石说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晚上还是拿了膏药去给两个孩子擦。 阳阳和天天头次被罚跪,腿都肿了,看到父亲来,就委屈的拉高了裤腿给他看。 李石心疼不已,但却板着脸道:“该,看你们还敢不敢胡闹。” 阳阳不服气的嘟嘴。 木兰边用热水给他擦洗膝盖,边道:“这儿不是鸣凤村,你们打架闯祸了,爹娘给你们兜着,也不是府城,出了事,你爹好歹还有几分面子在,总不会叫你们太吃亏,这可是京城,别说我和你爹在这儿无权无势,就是你们叔祖,在这京城里也得夹了尾巴做人。” “你们行事未必有错,但太过猖狂也是错,惹了人眼也是错,要是人人都和司马彪一样不计较还好,要是碰到一个较真的,他使了计谋害你们,我和你爹鞭长莫及,你大哥也没门路可走,你们要是出了事,我和你爹找谁哭去?” 李石将膏药化开给他擦上,低声道:“也不是就叫你们委屈过日子,只是以后为人处事要多想一想,能让则让,能避则避,至少现在不是做意气之争的时候,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你弟弟想想,天天只爱跟在你后头,你若是惹了祸,天天只怕是第一个遭难的。” 阳阳抿紧了嘴巴,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他到底还是太过鲁莽自大了一些。 得到儿子的保证,李石和木兰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日子,李石送三个孩子去考试。 李彬不用说了,本来就不多用心读书,一天有半天又跟着李石在外面义诊,妥妥的考不上。 但就算知道考不上,李石也压着他一块儿去考了,学习,最主要的是做到心中有数。 阳阳才从考场里出来就和父亲说,“我觉得我能考上,但多半是踏线,肯定进不到好班级,爹,还是用名额吧,回头跟先生说一声,把我的名字去掉,也免得占去一个名额。” 李石脸黑了一下,“成绩还没出来呢,你就知道你考上了?” 阳阳扬头道:“会做的我全做了,不会做的我也胡扯上去了,我只算我会做的题,估摸着就是考上了,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一说一的。” 就是这样,他的脸才黑的,这小子也不知道谦虚一二。 李石直接不看他了,满脸笑容的去看天天。 天天挺直了胸膛道:“爹爹,我觉得我一定能考上,先生出的题我只有半道不会做。” 李石欣慰的摸着他的头,“好样的,回家爹叫你娘给你做红烧狮子头吃。” 天天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 阳阳很不服,弟弟明明比他还狂,怎么就没被批评? 李彬在一旁流口水,缠着木兰,“娘,我也想吃红烧狮子头。” “好了,我已经叫你们嫂子剁馅了,回去我就给你们做。” 一家五口坐在马车里,李石就道:“等成绩出来,我们就送你们进学,然后我和你娘就出去游历几个月,你们在京城要听师公和大哥的话,也要听叔祖的话,尽量不要惹祸,出了事就去找你们大哥和叔祖,知道了吗?” 阳阳和天天都跃跃欲试,压抑着兴奋问:“那爹,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李石看了他一眼,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等你们入学之后,我把周冬和小坠留下照顾你们,每三天给我汇报一下情况,你们若是惹祸,就算出了京城,我和你娘也能赶回来揍你们。” 虽然被威胁了,但阳阳和天天还是很兴奋,大人不在家,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吗? 就是一向老实的李彬也隐隐期待起来。 446第446章建议 钟先生和吴师傅等人是一路游玩着到京城来的。 钟先生站在城门口,感叹道:“掐指一算,二十年过去了。” 吴师傅也有些怅然的看着巍然的城门口,“我第一次入京时是跟在大将军的后面,因吴家势大,抱着勤王的念头来的,谁知道再回来,我已经丢了一只手,现在再来,却是作为小公子们的武学师傅来的。” 钟先生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日子还长着呢,跟我感叹什么想当年?要我说,趁着这会子在京城,你找个婆娘成亲生他三五个孩子,反正有李石和木兰养着,你也不怕养不活他们。” 吴师傅脸一红,耳朵尖都冒了火,却不由心动起来。 以前不成亲是因为南征北战,他也找不到女的娶,后来则是因为断了手,虽然拿了抚恤金,但那点钱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娶妻生子了。 可他现在教三少爷功夫,李家给的月俸不少,关键是老爷和夫人都表示过,只要他在李家教少爷们练武,以后肯定是会为他养老送终的。 没有谁不想娶妻生子,吴师傅自然也一样。 钟先生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就拉着他道:“行了,我们快走吧,也别叫他们等久了。” 李石和木兰就等在城门口,老远看到他们的车架,李石就打马迎上去。 钟先生见不惯虚礼,挥手道:“行了,我们回去吧,礼回去再见。” 钟先生他们直接从开通的角门进去,直接就进了他们的院子。 李石指着后头的小院子道:“先生和吴师傅就住在那里,以后出门也方便,我们一家则住在那儿,几步路的功夫,前头的夹道我给锁上了,这边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钟先生点头,满意道:“不错,倒省去多少麻烦事,本来我还不想住在这儿的,既然隔离出来了,那我们就住下,回头你从我这儿拿两坛子药酒给安国公,就说麻烦他们了。” “是。”李石眼睛发亮,先生的药酒可是好东西,平时连他讨要都不给的。 不过现在他还不是喝的时候。 钟先生的院子是木兰亲自布置的,东厢房单独隔出来给钟先生做了药房也研究室,正屋的布置简洁大方,而吴师傅住的西厢,木兰将隔间打通,整个房间明亮宽大了不少,角落里还摆着几把刀剑。 吴师傅也是双眼放光,觉得这个房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钟先生也很满意,“这一看就知道是木兰的手笔。” “木兰还把前头的花圃给清理出来了,先生若是想种植药草叶行,若是想种些蔬果也可,我们都与许夫人说过了。” 钟先生眼睛更亮,连连点头,“还是木兰知我心啊,许夫人也大方,正巧,我上次配的丸药还有,回头叫你媳妇给她送几丸去。” “先生若是过意不去,不如就多照顾一下她吧,许夫人现在正怀着身孕呢,再过不久只怕就要生了,到时我和木兰都不在京城……” “这个有什么难的?他们若是不讳疾忌医,生产的事我还是能照应一二的。” 晚上赖五回来,和钟先生吴师傅把酒言欢。 许氏拉着木兰,不舍道:“好歹等我生了再走。” 木兰笑道:“说不定还真得等你生了才走呢。” “真的?你可别骗我,不是说等阳阳他们入学就走吗?” “他们入学还有半个月呢,少说也得二十天才能启程,总要看着他们在书院里习惯一下才放心离开。” 许氏见她满脸担忧的样子,就推她笑道:“快别做这样子了,你也舍得?” “我舍不得,”木兰低沉着声音,带着些失落不舍,“我只要想到有好处一段时间见不着他们了,我的心就钝钝的疼,我想着,我不在了,他们晚上也不知道听不听话睡觉,天天要是哭了,我也不能安慰他;阳阳要是打架了,我也不能检查一下;还要时时担心小彬暴饮暴食,饮食无度;又要担忧小毅夫妻……可这世上向来是有舍才有得,我今年都三十了,李石也早过了而立,不仅他想要有所成就,就是我,也不甘愿一辈子在这四角地方,我想要出去走走,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许氏沉默,握紧木兰的手,“那你就去吧,几个孩子这儿有我呢,你多看一些,回头说给我听,就当是我也和你走一遭了。” 木兰眼神流动,抿嘴一笑,自信萦绕身周,许氏一时看呆,只听到木兰压低了声音带着丝兴奋的道:“我想写一本地志,若是能画出舆图更好了。” 许氏吓了一跳,“舆图?你疯了?” 木兰眼里带着兴奋,摇头道:“李石也很认同,这次我们先从河北走起,也不需要多详细,只记到乡镇即可。” 那也很了不起了。 许氏口干舌燥,也压低了声音,“只是画舆图要工笔画,其中又有计量算术,你……” “不用担心,计量算术我还是在行的,至于工笔画,更不用担心了……” 前世,叔叔婶婶是想让她学建筑设计的,她从小就学画画,叔叔婶婶觉得不学建筑设计浪费了。 只是那时候她嫌弃建筑设计要跑公地,和堂哥商量之后就填了服装设计。 但不管学那行,她的画艺一直没放下,木兰不敢保证她一定能将舆图画好,但最基本的要素还是可以保证的。 何况,她身边不是还有李石吗? “若是能成书刊印,以后你也可以青史留名了。”许氏想到前两天听到的话,恨声道:“也好叫那些酸儒看看,女子是不是只需在家相夫教子。”许氏摸着肚子,叹气道:“我若不是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真想和你一块儿出去建一番事业去。” 木兰就笑起来,“你想去,赖五叔还不肯呢,家里三个孩子,大的小的哪个能离了你?不过你现在不急,等以后旭儿再大一些,你把他弟弟们也丢给他,和赖五叔到庄子里住一段时间也好,出去外头游玩也罢,就当是去散散心了。” 许氏怅然,眉宇间带着些担忧,“旭儿,得多久才能长大啊。” 木兰沉默下来。 她明白赖五和许氏的顾虑,这也是她愿意住在安国公府的原因之一。 赖五的年纪大了,现在看不出什么,但他身上大伤小伤不少,留下的暗伤也多,赖家又没有家族,赖旭今年才九岁,至少还得十年他才能立起来。 可这十年边关能一直太平吗? 如果不能,作为皇帝的心腹,赖五肯定是要出征的。 不论胜败,许氏都担忧不已。 赖五,就是赖家的支柱,他不管是死亡还是生病,对赖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赖五总是催他们上京,甚至以长辈的身份跑到十里长亭去接人,还早早的将夹道隔出来,就是为了留住他们。 不仅是为三家从前的情分,也为了给许氏和孩子们找一条后路和靠山。 他们一家住在这里,以后不管赖五发生什么,以李石和木兰的为人,肯定会出手相帮的,只要赖旭能够平安长到二十,他的弟弟们和许氏也就不用担心了。 许氏见木兰沉思,回过神来,强笑道:“瞧我,说着说着倒把你给忘了,来,多吃点东西吧,过不多久你们就要出门,外头可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木兰低声保证道:“婶婶不用担心,赖五叔身体好着呢,再不济,小毅就住在这儿,阳阳也在这儿。” 许氏眼圈一红,看了主桌那边一眼,和木兰抱怨道:“你五叔叔下雨天总是身上疼,有时候脸都是煞白的,冷汗能把被子给浸湿,我早叫他辞官回家荣养,既然已经上交了兵权,那担着那个大将军的名头干什么?只安国公的俸禄就够养活我们一家了,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禄田,这十几年来,他私底下也买了不少的田地,够几个孩子用几辈子的了。” “偏他念着……念着那位,说他此时辞官,就是陷他于不义,可他怎么不想想,这些年边关不稳,真要打仗,他这个大将军是肯定要上战场的,旭儿还这么小,他要真的出事,我们娘几个只怕真的没有活路了……” 木兰扶着许氏进后头的隔间,让她坐在塌上,安慰道:“朝中这么多大将,未必就会用到赖五叔,何况,圣上是个念旧情的……” 许氏摇头,“你赖五叔的能力放在那儿,圣上又最信任他,真要有战事,十之八九是他,圣上就是再念旧情,你叔叔得罪了这么多人,难道圣上还会为了我们发作那些人不成?你叔叔除了你们两家,一个亲人也没有……你们肯进京,我和你叔叔都高兴得不得了,他跑上跑下的想给阳阳和天天找个好点的书院,我私心也想着阳阳和天天有出息些,以后他们甥舅相互扶持……” 木兰犹豫片刻,道:“婶婶若是信我,就让五叔叔和圣上说一声,把旭儿和智儿都接出来在外头书院念书吧。” 许氏迷蒙的看着木兰,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木兰就压低了声音道:“李石说,现在圣上还身康体健,几位皇孙年纪也还小,他们在宫里读书自然没什么,可再过几年,皇孙们年纪大了,圣上也老了,有些事情,就算旭儿他们不懂,也必定会被卷入,赖五叔是忠臣,更是直臣,有些事情,能远着就远着。” 许氏一凛,圣上早就请封大皇子为太子了,可这皇位的事,只要不到最后一步都说不准,何况,就算太子这边准了,皇长孙那边呢? 皇长孙总有长大的时候,旭儿从小与他一块儿读书一块儿玩,长大以后是不是也会被打上皇长孙的标签? 他们安国公府可以和皇长孙等几位皇孙交好,却没必要去追随他们。 许氏瞬间拿定了主意。 木兰就不由感叹,难怪赖五叔总是赞叹说自己娶了个好媳妇,看来,皇帝为赖五找媳妇的时候真的很用心。 447第447章难题 赖旭和赖智从五岁起就开始跟着宫里的小皇子和皇孙们一起读书习武,,不仅他们,各个国公府都有一个子弟在宫中,不过赖家深得皇上宠爱,所以仅有的两个孩子都被召进宫里。 这时候想要把赖旭和赖智带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帝那里好说,赖五一向是说实话,而且,他们的小心思也瞒不住圣上,但其他人那里呢? 他的退出,无疑会触及别人的利益,别的不说,其他的国公还是很乐意自家孩子与皇孙们交好的。 皇帝的嫔妃都是从民间小户人家采选,最高的限定条件至少也得四品,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孙女不得参加采选。 本朝并不限定外戚的发展,所以成为外戚,无疑会得到许多助力。 就算不行,女儿或孙女嫁进皇家成为王妃也可以拉来不少助力,更是一件荣耀的事。 四个国公的孩子是一块儿送进宫里的,甚至赖五还站在首选地位,他要是退出了,意味着一下子就得罪了三个国公。 你赖五都退出了,那他们是退还是不退? 就算赖五得罪的人多,也不惧怕得罪人,他也不愿意一下子得罪四个国公,四个大将军。 他能活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但他儿子现在还小呢,他多少要为他考虑一些。 赖五很苦恼,许氏一时也没了办法,艰难的翻了一个身,道:“总之,旭儿和智儿不能在宫里呆着了,要不行就叫他们称病留在家里,我们请先生教他们,过个一两年,众人遗忘了,我们再送孩子去书院。” 赖五皱眉,“不行,旭儿以后是要入军营从武职的,外面的人不知根细,听了只当旭儿真的体弱,以后他在军中还怎么立威?” 赖五见妻子眉头紧皱,就放缓了声音道:“这事我再想想,你先睡觉吧,免得孩子又折腾你。” 许氏也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只是临睡前还是要赖五保证,“孩子可一定要接出来。” 赖五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你不说我也要把他们接出来的……” 太子处理政务渐渐上手,皇上的身体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强悍,最多十年,只怕要换新朝了,到时候皇孙们的争斗也要开始了。 太子仁厚博爱,霸气上就稍显不足,所以孩子们还是离皇孙们远一些好。 想到当今的身体,赖五有些伤感,他的身体也暗伤很多,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皇上的身体一直很好,连御医都很少叫,从立朝到如今已有十二年,可以说得上是励精图治了。 而太子也早就确立,本来有望一争的二皇子三皇子这些年来从不参加政务,四皇子身上虽领了一些差事,却一直被圣上压着。 可以说太子即位的可能性占了九成九,剩下的一点就是不可预防的意外了。 皇家少有能活到六十的,皇上现在已经五十了…… 赖五想了一晚上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这动脑筋实在不是他的长项。 所以一大早起来他就穿了朝服进宫了。 昨天是大朝会,赖五出现是正常的事,可今天是小朝会,赖五的出现让官员们看了又看,心中不断的猜测,是否又有了什么意外发生。 皇上也多看了赖五几眼,但全程赖五都低着头,整个朝会上一言不发。 皇上眼神微沉。 和赖五站的比较近的几人也深思起来,左相低垂着头,心里也在思索赖五跑到这儿的原因。 “可还有事禀报?” 后头的官员对视一眼,本来拿着折子的手微微一顿,也不知道安国公有何事禀报,还是把机会让给他吧。 就这么一迟疑间,魏公公就已经得到了皇帝的示意,喊道:“退——朝——” 拿着折子的几人顿时懊恼不已,安国公,你不启奏起码告诉他们一声啊。 皇上已经起身,他们只好恭送。 赖五等人一走,就起来往后头去求见圣上。 定国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胡说什么?我在思考呢,一边儿去。” 定国公嗤笑一声,“你竟然会思考?” 赖五瞪着他,“你想打架?” 定国公脸一僵,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这样的莽夫能有什么可思考的? 不对,他连莽夫都算不上,没得拉低他们武将的素质。 左相见状微微一笑,跟在赖五身后往后去,见身后的官员离得有距离了,就低声问道:“有什么苦恼的事?” 赖五见是军师,就苦着脸道:“我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出法子来。” “所以就进宫找皇上了?” 赖五点头,“军师一会儿也帮我参详参详。” 左相笑眯了眼,“这倒不难,只是告诉了我又告诉圣上,可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赖五偷眼看向后面,低声道:“只要不告诉那三个就行。” 左相挑眉,其他三位国公吗? 看来一会儿做的事可能要损坏另外三位国公的利益了。 他暂且不论,皇上肯定乐意。 皇上错愕,“你一大早上杵在朝堂上,就是想这个问题?” 赖五点头,有些气弱道:“皇上,几位皇孙都要大了,他们两个再留在宫里就不合适了。” 这和直接说,我担心你孙子们争权夺利把我儿子拉下水有什么区别?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皇帝铁定翻脸,但是赖五说的,皇帝直接忽略掉他的不委婉。 哪天赖五要是学会了委婉,他就应该要担心了。 左相站在一旁不说话,这事他最好是不要插手,如果说赖五在圣上跟前直白的像一张纸,那么他在皇上的跟前就是如那九曲十八弯的羊肠了。 没事也能叫圣上多琢磨几下。 皇上看了左相一眼,点头道:“几个孩子的确大了,不过若是单旭儿和智儿出去,只怕另外三位国公心里多想。” 赖五连连点头,他担心的不就是这个? 皇上见赖五这样,好笑道:“你竟然也怕了得罪人不成?” “皇上,倒不是怕了,只是为这件事不值得,何况,旭儿还小呢……” 皇上看着头上微白的赖五,心有戚戚,一时明白过来。 定国公的长孙都十四了,而赖五的儿子才九岁,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真要出事,最艰难的莫过于赖旭了。 皇上叹息一声,想了想,道:“这事你不必管了,我给你安排。” 赖五顿时露出笑颜,握拳道:“多谢皇上!” 皇上其实也不愿意让皇孙和四位国公家的孩子来往太密切。 他们手上除了赖五都还掌有兵权,真要密谋什么,这就是沃土。 趁着他们现在还小,分开了也还好。 当初让四国公的孩子入宫读书就是显荣宠,现在想要分开他们却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皇上边处理政务,边想法子,最后在见到国子监祭酒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办法。 国子监祭酒不安的低着头,他不过是照例希望皇上给国子监拨一些款项,建设建设藏书楼,怎么皇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国子监如何进?” 国子监祭酒吓了一跳,忙拱手道:“是各地杰出学子汇集,或每年九月开学考试,中者入,还有就是手上有举荐名额的官员举荐。” 皇上点头,“那爱卿觉得朕的几个孙子怎么样?” 国子监祭酒跪到地上,“各位皇孙从小接受大儒教育,自然都是最好的。” “你们入学考试还有几天?” 国子监祭酒眼睛发亮,已经预见了皇上的意思,朗声道:“还有五天。” “批阅试卷的时候可是糊名?” 国子监祭酒的声音低了八度,“是。” 皇上欣慰的点头,“很好,朕就在这里给他们报个名,所有在上书房读书的孩子都去参加考试,各凭本事,要是让朕知道你们谁给他们放水,或是给他们作弊……” 国子监忙磕头道:“臣定约束考场纪律。” 皇帝满意了。 想他们全考上国子监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司马彪和赖旭肯定一上来就会被撸下来,这两个小子可不是读书的料。 但国子监不行,京城的其他书院也很不错,这样,孩子们都被打散了,等以后找个时机再把小皇子皇孙们叫回宫里读书,倒也避免了他们结党营私。 不过,在外头读书,见识无疑会增长。 皇上犹豫起来,要不还是让孩子们都在书院读书? 也让他们知道一下民间疾苦。 赖五不知道,皇上只是半天就解决了困扰他一晚上的难题,此时他正兴冲冲的往回赶呢,谁知道才到巷子口,家奴就飞奔来报,许氏生产了。 赖五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不是还有十二天吗?” 家奴擦着冷汗道:“夫人是才发动的,国公爷快回去看看吧。” 赖五飞回去。 许氏这已经是第三胎了,她并不慌张,稳婆是早准备好的,现在家里又住着两个名医,她就更不必担心了。 钟先生给许氏把脉,笑道:“没事,夫人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好,进产房吧。” 许氏一边忍着疼痛,一边点头。 木兰担心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许氏勉强算是大龄产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木兰还在忧心,李石就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宽心,五婶婶保养得好,前头又生过两胎了,这一胎也一直控制着饮食,刚才先生给她看过了,胎位也正,不会有事的。” 话音才落,赖五已经飞奔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夫人呢?” 木兰正要回答,屋里一声孩子的啼哭就传了出来,一个嬷嬷高兴的撩开帘子出来,“国公爷大喜,府里添了位小公爷!” 赖五一愣,“不是女儿吗?” 接生嬷嬷笑容满面,“不是小姐,是位白白胖胖的小公爷。” “好,赏!”赖五高兴坏了。 许氏却要郁闷死了,明明梦里都是姑娘的,大夫也说是姑娘的可能性大些,怎么生出来却是个儿子? 448第448章寻药 出了京城,沿着桑干河一路往北,直朝边城而去。 李石和木兰一路并不急赶路,凡遇到乡镇村落,李石都会停下来义诊一至三日。 小的村落,李石只停留一天,大的城镇,却会停留一至两天。 只要从当地村民的口中知道山上有药材的,或有稀奇之处的,夫妻俩都会到山里走一趟,现在的药材种类虽然很多,但每年依然有不少的新药增加。 有时候百姓的智慧更超越他们系统的学习,所以李石对流传民间的土方子很感兴趣。 若是觉得土方有价值,李石一定会研究一下其中的药材,李石虽然常进山林,但还是会迷路,而赖五派来保护他们的两个护卫常义常松兄弟对山林也是一筹莫展,所以木兰总是跟着。 除了两个护卫,木兰身边就只带了周春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她夫家姓周,也是赖五给她的。 属于边城人,他丈夫跟随赖五打仗,死在了战场,因为一儿一女都还年幼,家中婆婆又偏心,活不下去了才想着卖身为奴。 赖五见到了就把人带进府里,签着活契,平时只在府里做一些浆洗之类的活,而她的两个儿女,儿子现在在军中效命,女儿去年也嫁人了,听说赖五要给木兰找个婆子在路上照顾,就自荐了。 她从小在边城长大,什么苦日子都过过,也学过几招拳脚功夫,夫人是国公爷的侄女,报答她和报答国公爷是一样的。 周婆子看的很明白,她一个只会洗洗涮涮的婆子,儿子能挤掉他叔叔袭他爹的千户之职,女儿能嫁给一个校尉,全靠赖五,她没其他的能耐,只能在这些地方回报。 她本以为跟着夫人上路会很累,毕竟是贵妇,光是马车颠簸就不知多受罪了,可谁知,夫人竟然比她还快适应。 就是刚开始有些艰难的周春也很快适应过来了。 到了最后,她做的还是浆洗的活,做饭有夫人和周春,并不多需要她动手。 这也真是周婆子喜欢木兰的一个原因。 路上的活计夫人从不避让,虽然做的不多,但自己和老爷是她照顾的,周春也就能腾出空来和她分担其他家务,而夫人更是会时不时的接过做饭的活,她和周春更轻松了。 除了赶路的苦楚,和在国公府时并没多大差别,甚至因为伺候的人少,需要浆洗的东西也少,她的活计更轻松了。 但就是这样,她和周春也要比夫人轻松得多,因为遇到他们进山,她和周春就会留在乡镇或村落里,而夫人则是要跟着老爷他们进山。 木兰打头走在前面,一身短打,小心的掀开藤蔓,露出里面的小山洞。 一只毛绒绒,如同小狗一般大小的熊“呜呜”叫了两声。 常义常松都吓了一跳,左右一看,低声道:“老爷,夫人,我们快走吧,熊孩子就在这里,母熊肯定也离得不远。” 木兰听到“熊孩子”差点没笑出声来,她仔细的勘探了一下周围,看向一个方向,犹豫了片刻,道:“我们的确不能久呆,走吧。” 走的方向正是刚才木兰疑虑的地方,“那儿有只动物,只怕是趁着母熊不在来偷吃熊宝宝的,我们一会儿射杀了它吧,若是不能,惊走也可以。” 李石嘱咐:“小心些。” 木兰没想到躲在灌木丛里的会是只狐狸,还是一直火红色的狐狸,心中迟疑,手中的动作就一顿,狐狸就飞跃起来给了木兰一爪子,木兰往侧一躲,常义护住李石,而常松拔除刀就砍,狐狸尖叫一声,远远的跳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跳跃着要离开。 木兰搭弓,瞄准,射箭! 箭穿透狐狸的脖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常义心颤了颤,他总是见木兰背着弓箭,但从未见她用过,先前想吃野味了,也是他们兄弟出手,大的猎物不敢说,但在林子里,野兔野鸡还是能抓的。 但看到木兰的出箭,俩人都觉得脖子一寒,那狐狸的动作奇快,他们看得都有点眼晕,夫人竟然能射中。 常义跑上去捏住狐狸的脖子,笑道:“死了,没损皮毛。” 李石微微一笑,“拿回去剥皮,给你做一条围脖。” 木兰摇头,“这火红色的不好搭衣服,还是留着吧,以后给孩子做衣服。” 李石眼睛亮晶晶的,“对,给我们的女儿做衣服。” 怎么还惦记着女儿? 木兰好笑。 因为担心母熊回来,几人快速的离开这里。 他们进山是要找一味药材的,进山的猎人说过,他在西山里见过,当时受伤,就是扯着那草来止血的,有奇效。 李石听着描述,却是没见过的药草,所以想进山碰碰运气。 他们不知,他们才离开这里不久,一头大棕熊就出现在这里,它急哄哄的拍开藤蔓,见里面的小熊正开心的抓着自己的脚丫子打滚,就松了一口气。 它嗅了嗅空气中几乎闻不到的人味和血腥味,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在一处灌木丛里徘徊,气得吼叫几声。 这骚狐狸竟敢跑到它的地盘来,活得不耐烦了! 才走出不远的四人心中一凛,李石身子微僵,常义常松拉起他们就要跑,木兰就挥手,压低了声音道:“没事,只要我们不惹它,它就不会轻易离开小熊来找我们麻烦的,不过这还是它的地盘,不高兴是有的,我们快走吧。” 常义和常松松了一口气,多日来,他们也看懂了,夫人对山林很熟悉,甚至对里面的动物也很熟悉。 四人快速的离开棕熊的地盘。 找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休息,常松丢下两只兔子,常义剥皮,李石和木兰则去捡柴火,顺便查看周围有没有能用的药草。 木兰惊疑的指着一丛草问李石:“你快看,是不是这种草?” 李石跑过来,看到躲在大树后头的一丛草,眼睛发亮,“看着像,和孙大哥说的差不对,我们采一些,一会儿抓只动物来试试。” “那你来采吧,我在旁边看着,顺便捡木柴。” 李石就把怀里的木柴塞给妻子,拿出药锄小心的刨开。 这种草他没见过,要真是所找的,他们肯定得种植一些看看效果,所以还是不要损坏到草根才好。 李石挖了大半,留下一小半在原地,不管是与不是,他从不取尽,尽量给后人留一些。 他们回去的时候,常义和常松不仅将兔子皮剥了,把狐狸皮也给剥了。 带着一张狐狸皮和带一只狐狸还是很有区别的,好在这里旁边就有条小河,水冲淡了血腥气。 常松可惜的看着被丢弃在一边的狐狸肉,“这东西不好吃,不然我们拿出去好歹能多吃几顿。” 就算他们跟着木兰他们,日子好过不少,但也不是日日都有肉吃的,何况,外头还有不少饿肚子的人呢,俩人觉得很浪费。 常义笑道:“你现在嫌弃不好吃,记得小时候,就是生虫的烂骨头我们都跑去挖来啃。”常义怅然道:“如今我们日子好过了,可外头还有一大群人饿着肚子呢。” 李石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闻言看了一眼狐狸肉,道:“狐狸肉有补虚,治健忘之功效,健康人食用能强身少病,虽然难吃了些,但炖的时候多加些料压下,应该还可以的。” 木兰好笑,“你不懂做菜就别瞎说,哪能用味压味,应该要想办法除腥气才是。” 常义和常松却是眼睛一亮,“这么好,那老爷夫人,我们能带出去吗?” 李石点头,“你们若是不嫌重,想带就带吧。”进山的时候,除了木兰,他们每个人都背了一个背篓。 常义则犹豫道:“只是这血腥味只怕会引来其他动物。” “我给你配个药包,你放在背篓里,或带在身上,能掩饰住。” 木兰常年进山打猎,最怕的就是血腥气引来猛兽,当年李石就给她研究出了一个药包,带着可以遮掩住血腥味,让动物闻不到,但人闻着却没多少感觉。 而且,这药包还能驱虫,他们这次远行又肯定会进山,所以李石在国公府的时候就配了不少。 常义和常松接过药包,都很高兴,找了几张宽大的叶子把狐狸团团包了放进背篓里。 木兰看着团成一团的狐狸皮,暗自庆幸,亏得这是在古代,不然猎杀野生火狐可是违法的。 不过好似她杀的保护动物不少,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那只被剥了皮铺在塌上的老虎…… 他们进山也就带了盐包和一些调料,所以兔子烤着吃,吃饱喝足,常义一抹嘴,跑去抓了只兔子来,放血给李石做实验。 李石将草捣碎敷上,伤口的血很快停止,李石才露出笑容,兔子就一抽搐,死了! 李石眉头微皱,“是药太多了?” 木兰看着孤零零的那点药,摇头,“要不你再试试?” 李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天来不及了,我们不能在林子里过夜,我们先出去,到了村里再试。” 木兰自然没意见。 一行人开始收拾东西回去。 因为进来的时候碰到了熊窝,他们自然不能再走原路回去,木兰站着确定了一下方向,又勘探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就指了一个方向道:“从这儿走吧。” 李石毫不犹豫的跟在木兰身后,常义和常松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树木,暗自庆幸,幸亏夫人跟着他们来了。 他们可是亲眼见过老爷在一个地方转圈,东西南北傻傻分不清楚的情景。 他们虽然不至于分不出东西南北,但在幽暗的林中,他们还真的有点分不清……真的只是有点。 449第449章人心 李石他们落脚的地方叫孙庄,这地方比李家庄和苏家庄要封闭得多,全村都只一个孙姓,连一个外姓都没有。 这儿田地少,一个村的人大半都会打猎,因为前朝后期和本朝都不封林封山,日子这才好过些。 但因为离城镇远,家里有余钱的也少,生病都是自己在山里拔些草药熬了喝,很少有人费钱去看大夫。 而村里的老人和中年人,几十年下来,也多多少少认得一些草药,一些简单的疾病勉强可以用到对症的草药。 李石他们到村口的时候,村长听说他们是大夫,还免费给人看诊,高兴得直接把人安排住在他们家里,当天晚上就通告全村,明天一早一起来看病。 李石花费了一天的功夫给孙庄的每一个人都检查了身体,留下了好几张药方,把自己随行带的草药和药丸消耗量了大半,这才从村里猎户的口中知道了那不曾听过见过的止血药草。 不过因为他受伤的地方在西山,又深入山林,这几年都没谁再见过那种草药,李石他们只好亲自进山寻找。 李石已经决定,若今天找到的不是,明天就再走一趟,看情况再说。 常义和常松见夫妻俩不急,他们自然也不会催促,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李石木兰。 而李石木兰当时出来就是随从心意,此时自然也是随从心意的,没必要为了赶路而赶路,若是能找到一种新的止血药草,这对百姓,对医学都是一种贡献。 快要出山的时候,常松把刚打的狍子藏在背篓里,上面再放上新采的药草做掩饰。 常义看得嘴角抽抽,用脚尖踢了踢他,“你做什么呢?” “把东西藏好,免得还没回去到呢,东西就被人给讨完了。”常松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李石,“老爷,你们也不要太心善了,我看孙庄的人都不是知恩图报之人,我们今天晚上就只剩下这只狍子了。” “不是还有狐狸吗?”李石平淡的道:“我们几个也吃不了这么多。” “孙庄可有八十户呢,四五百个人,一只狍子都不够塞牙缝的,给了这个,难道不给那个?到头来反是我们落了埋怨,何况村长家上上下下可有九口人呢,我们借住在他家,总不能独享肉食。”关键是孙庄的人可不知道客气,李石不给,他们是会主动问的。 木兰道:“那就依你吧,我们出门在外,没必要与他们计较那些,他们日子不好过,能让则让,但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触及了底线,你们只管反击回去。” 常义和常松眼睛都是一亮,这一个多月来,看着老爷夫人的做派,他们还真怕两人一味的善心,到时候只怕招来祸端,见夫人这样说,方才知道他们心中清楚,不过是不愿计较罢了。 常松高兴的背着背篓跟在他们身后回去。 正在田地里劳作的村民看见他们,就热情的打招呼,“李大夫,李夫人,可找到药草了?” 李石笑道:“倒是找到了一丛,只是也不知是与不是,回头还得问过孙大哥才知道。” “那你们快去吧,孙大石在家里呢,他今天进山一样东西都没打着,他婆娘正揍他呢。” 也有人眼巴巴的看着三人后面的背篓,“你们进山尽采草药了?我看着三个背篓挺多的,这都是药草?那也太好采了。” 常义和常松背着背篓站在后面,只做听话的下属。 李石则介绍到道:“这药草还得晒制一番,等晒干了就少了,不过这山里的草药的确挺多的,但猛兽也多,若不是我带着常义兄弟,也是不敢进山的。” 说话的人就羡慕的看向常义常松,“那也是李老爷能干,能请得起护卫呢。” 李石没有解释。 旁边就有人道:“李大夫,昨儿你说我的那个病要吃的药今天可有采到?” 常义和常松几乎要翻白眼了。 李石笑容也微淡,摇头道:“不曾采到,那药在山里只怕没有,你得到药店里去买,其他的药我倒是在山里见到了,回头我画下,你可以自己或叫人进山采,好在那几味药都不需要特别的烘制,只需晒干就成,你采够了药就按照我给你的药方称出来熬制就好。” 男子有些失望,听到李石说到其他辅药,又问,“那其他药材可采了?若是采了给我一些才好,也免得我再进山一趟,您也知道,这冬天就快要来了,再进山就要困难了。” 李石点头,“倒是采了两味,不过不多,何况我也要备着路上用一些,所以能给你的就有些少了。” 男子有些不高兴,“李大夫回头再去药店买就是了,何必跟我们这些小民计较?” 木兰本来一直听着,此时却不由冷笑道:“你倒是会算计,只是我们家资不丰,这一路的花销靠的就是采些药材来卖,赚些饭食,哪里还有余钱去药店买药?上次施于你们的药材与药丸全是我们进山自己采的。” 男子涨红了脸,有些羞恼,更多的是不相信,能请动两个护卫,身边又有丫头婆子伺候,要说家中无钱,打死他都不信。 不过苏木兰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纠缠,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阴郁。 李石见了,眼底微沉,木兰也戒备起来,他们经历过几次生死,对这种恶意最敏感。 身边的人见气氛不对,忙拉住男子,对李石木兰笑道:“他也是生病了心情不好,李大夫和李夫人不要介意才好。” 李石微微点头,和木兰道:“走吧。” 身后的村民见他们走得足够远了,才训斥那人,“你作死啊,李大夫才给我们看完病,你那药叫你家小子进山给你采就是了,剩下的一味到药店去买又能花销多少钱?非要惹恼李大夫,要知道村长还想多留他几天呢,明儿我们隔壁几个村的村民都会过来求医,把人气走了我看你怎么和人交代。” “就是,看你那凶巴巴的样子,没看到人家身边有两个护卫吗?屠户说了,人家身上有煞气,多半是见过人血的。” 男子冷笑道:“这是在咱孙庄,就算见过血又怎么样?不过是两个人罢了,我们一人给他们一榔锤,什么事没有!” 木兰脚步一顿,脸上色微寒。 “怎么了?”李石察觉妻子心情不太好,隐晦的回头看了一眼,是后面的人说了什么吗?木兰的听力一直比一般人都要好…… “没事。”木兰摇头,“我们回去再说。”她决定明天就离开孙庄,不管那药草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总之要换个地方了。 也许孙庄大部分人对他们没恶意,但只要其中有一个明显对他们不善的,就很有可能挑拨起别人的贪欲,木兰从不肯太过相信人心。 周春已经烧好了热水,看到木兰他们回来,忙上前接过木兰手中的箭筒,“夫人,热水已经烧好啦,您快去洗漱吧。” 常松从背篓里拿出狍子和包好的狐狸肉,讨好道:“周春姑娘,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个,麻烦您想个法子给这狐狸肉去去味。” 周春皱眉,“又不是没肉吃,干嘛还吃这个?” “姑娘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老爷说了,吃了这个能变聪明。” 常义踢了他一脚,“不是变聪明,是能治健忘。” “那还不是一样?”常义不在乎的道,又讨好周春,“周春姑娘辛苦辛苦,等我们吃了都变聪明了,也好帮衬老爷夫人。” 周春第一次听说狐狸肉还能治健忘,好奇之下也没再计较常松的语气。 “这狍子还没处理呢,处理好了再拿来给我。” 本来在屋里张望的村长老婆周氏忙跑出来接过狍子,笑道:“这些粗活哪里能让你们做?让我来吧,这处理野物我最在行了。” 常松的笑脸微僵,放下举起来的手。 周春城府比他深,满脸不好意思的道:“那怎么行?我们借住在这里已经很麻烦了,今儿还烧了你家这么多的木柴,不该再麻烦你们的。” “姑娘就别推辞了,你们远来是客,何况李大夫还给咱村的村民免费看诊来着,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周春姑娘放心,我一定给你处理得好好的。”说完,拖着狍子就往厨房那边去。 周春抽抽嘴角,帮她一起抬过去,然后就专心收拾狐狸肉。 周氏抽了抽鼻子,差点受不住那骚味,刚才她也听到了他们说道话,说吃这狐狸肉能变聪明。 虽然不知真假,但往年这时候连丝肉末也不见,狐狸肉就狐狸肉吧…… 李石拉着木兰坐在床边,木兰在他耳边低声将刚才听到的话转述给他听,有些担忧:“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儿你去问问孙大哥,看这药草是否是当时他用的,不管是不是,我们明天都要离开,重新找歌地方落脚,再进山就是。” 李石也脸色微沉,心中微怒,但想到这个村子闭塞,百姓也愚昧,生气也是枉然。 “好,我们明天再与村长告别。” “只怕明天会被病人绊住。” “我们就是换地方也在这左近,让他们再来找就是了,明天无论如何过了午时我们都要走,今儿晚上我多配些迷药出来,你随身带一些,给周春他们也带一些,以作防身之用。” 450第450章离开 李石给木兰绾好头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赞道:“你越来越漂亮了。” 木兰抿嘴一笑。 李石心动不已,忍不住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哎呦!”推门进来的齐氏见了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大夫和李夫人可真够恩爱的。” 双眼赤裸裸的看着俩人。 李石目光一沉,上前挡住她的目光,“孙太太,您进来前应该先敲门的。” 齐氏微微张着嘴巴,笑呵呵的道:“李大夫,咱乡下人没这么多讲究,是这样,我大伯母叫你们出去吃饭呢,这饭菜都做好了。” 木兰见齐氏倚靠在门上不动,心中微恼,起身拉着李石往外走,“我们走吧。” 齐氏的目光在木兰头上的钗子上一划而过,撇撇嘴,也走了。 李石没想到他们的饭菜会和村长他们的放在一起,昨天晚上他们是自己做饭,自己吃的。 村长家不大的堂屋此时站满了人,看着屋里十多个孩子,连着大人有二十多人,李石哪里还不知道,多半是因为他们拿回来的猎物。 木兰心中也微堵。 他们这一个多月来走过了十三个村庄,四个乡镇,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糟心的。 以前停驻在村庄的时候,因为李石给他们免费看诊,村民们虽不会给钱,但有的拿一把菜,有的拿几个鸡蛋,有的拎一只鸡,或是给些当地自己种的土特产,少有像孙庄这样的。 看着桌上被混合在一起的米糠和他们自己的带着的白米饭,木兰全然没了胃口。 不是没吃过苦,而是心中不好受。 李石更没有见过这样的极品,枉他自诩见识多广,此时也没了言语。 周春脸色难看的站在木兰身后,她刚把饭菜做好就被人端上来了,一群人一窝蜂一样涌进来,说的全是好话,她拦也拦不住。 孙周氏笑着招呼木兰上桌,“你快坐下,让李大夫到那头去,我们女人和孩子在这儿做。”又对周春他们道:“你们的饭菜我给你们留在厨房里了,快去吃吧,也劳累了一天了,吃完了再休息,啊。” 常松张张嘴,抬头去看李石。 他们虽然是下人,也从没和主人家在一桌吃饭过,但从来都是主子吃什么,他们就在旁边搭个桌子吃什么的,就是周婆子都没在厨房吃过饭。 李石和木兰对视一眼,现在还不能和孙庄的人将关系闹得太僵,今天白天村头的对话他们还记在心里,可他们也不会叫自己的人寒了心。 木兰道:“你们吃吧,我今儿累惨了,就不陪大家了,我在我屋里用一些就是了。” 孙周氏笑脸微僵,“这有什么要紧,你就坐下来吃一些吧,吃完了再去躺着。” “不用了,就让周春给我端到房里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就是打闹的孩子也不敢闹了。 李石垂着眸不说话,村长看了看他,就训斥妻子,“行了,行了,李夫人既然累了就让她在屋里吃,你唧唧歪歪的干啥呢?” 周春行了一礼,拉了周婆子端了两道菜和两碗米饭下去。 孙周氏张张嘴,李夫人才一个人,怎么要端两碗米饭? 但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李石,到底没问出声。 木兰有些头疼的揉揉额头,“他们给你们留了什么饭菜?” 周春撇撇嘴,“都是些下脚料,常义大哥他们肯定吃不饱,我们煮的米饭全被他们端去了,留下的全是米糠。夫人,才秋收完,哪有现在就吃米糠的?他们也太过小气了。” 木兰压低了声音,“去告诉常义他们,我们明儿就走,你们今天晚上悄悄收拾了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中午也别呆了。” 周春眼睛一亮,“夫人放心,我肯定悄悄的,不叫人发现。” “行了,你们也吃不惯米糠,重新再煮一锅吧,今天晚上先将就着吃一些。” 周春眨眨眼,“我可没有这么笨,我做菜的时候她总在门口打转,我以为她是要打我们这几个下人的主意,就悄悄的藏了一般的菜起来,谁知道他们这样贪心,把您和老爷的饭菜也端过去了,我一会儿就拿过来给您吃。” “那感情好,你们端了菜回房间去吃,不用给我送来了,我有两个菜就够了,今天我也实在是累了,一会儿你记得来收拾碗筷就好,你和周婆子说好,只收拾我们的碗筷,其他的一律不管,免得出意外被人讹上。” “夫人放心,我们肯定吃的比他们快,我们收拾完就灭灯睡觉。” 木兰苦笑,还是第一次将心机用在这上面。 李石一会儿还要去找孙猎户,所以推辞掉敬酒,很快就用晚饭告辞出来,村长拉着他的手不动,挽留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是,何必急在这一时?” 李石笑道:“明天只怕还要进山,所以还是今天晚上去确认一趟的好,多谢村长美意了,只是我真的不能再久留。” 村长只好让他离开。 木兰侧躺在床上睡觉,听到脚步声,翻身起来。 李石道:“你睡吧,我去找孙猎户。” “我陪你吧,路上危险。” “不用,我让常义跟着,你躺着吧,我回来给你按摩按摩。” 木兰就躺下,“那你快点回来,若是遇到危险,就大声叫起来,我能听见的。” 李石应下。 而此时,村长家的堂屋里,村长冷下了脸,狠狠地瞪了一眼妻子,然后才招呼大家吃饭。 过来吃饭的亲戚忙扒完饭,将桌上的菜一扫而光,走了。 看着桌上空空的盘子,村长冷下了脸,压低了声音怒斥道:“我让你去叫几个叔伯兄弟,不是让你把所有人都叫来,你倒好,竟然还把李大夫他们的饭菜也端上来了,有你这么打人脸的吗?” “我打人脸?是他们打人脸吧?连饭都不肯和我们吃,谁瞧不起谁啊?” “闭嘴,我让你煮饭,你怎么煮的米糠?你吃的米糠,却把人家做的米饭端上桌,你是让人吃还是不吃,真是败家娘们,我告诉你,要是把人逼走了,我找你算账。” 孙周氏撇撇嘴,道:“哪有这么快?没听他们说吗?要多留几天采药呢,他们采的药是从我们山上来的,我们吃他们一点子肉怎么了?” 村长叹息一声,没再说话,但心里也有些认同这话。 李石回来的时候,主屋那边的灯已经关了,李石进了他们住的房间,木兰一下子坐起来,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怎么样,是我们要找的药草吗?” 李石疾步上前扶住她,没回答,反教训道,“是不是头晕了?叫你起的这么快,你气血还是有些不足,回头我给你的药膳必须得继续吃,难吃也得吃。” 木兰想到李石做的药膳,顿时苦着一张脸,“不是有些什么黑糖红枣茶之类的吗?吃那个管不管用?不如我吃那个吧。” “那个疗效太慢,不小心还会发胖,引起其他的病,还不如吃药膳呢,吃上三两个月就好了。”李石边给她按摩,边低声劝说着,半响不见人回应,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李石失笑,手上继续给她按着,等走了一遍,才小心的将人移到床里侧,脱了衣服躺在她身边。 他很幸运,这次找到的药草的确就是孙猎户当年用的,明天他们一早就走,孙庄并不是久呆之地,这里太过封闭了,要出去还得翻过一座山才行,若是真的与他们发生冲突,只靠他们几个根本不行。 第二天一早,李石一起来就去和村长辞别。 村长没料到李石气性这么大,竟然就要走了。 他已经传出去村里来了个免费看诊的大夫,许多亲朋好友都在往这边赶呢,现在人走了算怎么回事? 村长竭力挽留。 李石的借口找的很好,他收到消息,县城有一个急诊病人在等着他,他必须赶去看看。 村长自然不信,这里闭塞,信件来往他不可能不知道。 无非是因为昨晚上的事罢了,但就算昨晚上老妻做的有些过分,现在他已经道歉了,这李石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 李石看到对方皱眉,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村长虽然比他年长几十岁,可论心机城府远远还比不上李石,他想什么,对于李石来说,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 村长拉着人不放手,李石微微蹙眉,叹气道:“实在不瞒村长,我也是愿意多留几天的,只是我叔父传了信来,这次病的是他一同僚,我不能不去,这样,回程的时候我若是能抽出时间来,一定多停留几天。” 村长犹豫,“你叔父是?” “他是一当兵的,常义兄弟就是他的手下,这次他知道我与内子要出来游历积累经验就叫了他们随行保护我们。” 村长一凛,“你叔父是当兵的,那这官肯定做得很大了?” “也不算多大,不过手底下带着几个人,在京城那边又有几个好友罢了,我现在就盼着多累积些经验,以后进京也有更多的资本。” 村长恍然大悟,“李大夫要做御医?” 李石但笑不语,于是,村长美好的误会了。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李石的手,略讨好道:“那李大夫下次路过的时候可一定要进来做客啊。” 李石点头,心里却拿定主意,下次一定要绕着这个地方走。 木兰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马车上了,村长要送他们出去。 谁知道才走到村口,就与一群衙役和官差对上了。 村长看到他们面色微变,忙佝偻着身子上前哈腰问道:“几位官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要是不来,你们岂不是不知道要交税了?行了,行了,把村民们都叫来,要开始交税了。” 451第451章纳税 村长嘴微抖,顾不上李石他们了,谦卑的引着官差们进村,边走边问:“怎么是几位爷亲自来了?里正和坊正?” “你们又不是坊市,与坊正有什么关系?你们里正收粮不力,被县簿大人罢了,没办法,今年我们就亲自下乡来了。你赶紧叫大家都聚过来,今年的税收还是照往年的例,每亩输一斗谷,赶紧叫他们准备好吧。” 村长点头哈腰的去了。 本来要走的李石却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木兰问道:“怎么了?” “我记得朝廷初建时颁税每亩八升,这儿怎么收的是一斗。” “天下能照着税法来执行的地区有多少?他们不是遇上了贪官污吏,就是被人转嫁了税收,但不管是哪种,都必然有官员相护。”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农民永远是处在被压迫的地位上。 “你要管吗?” 李石摇头,“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哪里管得了,但我却想看一看,就当是奇闻写给赖五叔看一看。” 赖五知道了,皇上是不是也有可能知道呢? 木兰抿嘴一笑。 李石就让常义常松将马车弄到一边,自己和木兰坐在树底下看着。 那边的官差早注意到他们,见他们仪表不凡,还能用得起马车,就先带了三分恭敬,见他们不走,就过来相问,“老爷夫人不像是孙庄的人,是路过的?” 李石笑着点头,“我与内子外出游历,路过孙庄,就借宿在此,本是要走的,见你们收粮,就好奇停步一观。” 这话说得很光棍,但官差没却相视一笑,知道遇上了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所以好奇观看,这收税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倒是对他们的来历惊奇得很,“听着老爷的音倒不像我们北人。” 李石点头,“我是南方人,因叔父在京为官,我就到京城来了,左右无事,就往北游历一番。” “这儿离京城不远,快马也不过五六天的功夫,老爷走了多久?” “我们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月了。” 当下就有人暗地里撇撇嘴,有马车还能走一个多月,他用两条腿走路都不止这点路程了,看来是受不得苦的,走一天停两三日的那一种,再看身侧的女眷,官差更肯定自己的猜想了,哪里出门在外还带着女眷的?这不是找罪受吗? 他们不问了,李石却开始套话了,从他们的知县开始问起,因为问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官差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一会儿的功夫,李石连他们县有多少大户都知道了。 李石就不动声色的问道:“这税收分为夏秋两季征收,你们都要亲自来收吗?我怎么记得我们那儿是大家各自运到衙门里去交的?” “哎哟,老爷那儿是富裕之地,自然不在意那些粮食,可这儿穷山恶水的,我们若是不进来收,他们就敢不交,回头不还得我们进山来催?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进山,免去后头的脚程。” 想到这两日在孙庄的见识,李石没说话,这些事孙庄的人很真的可能做的出来。 木兰却有不一样的见解,见村长已经带着人拉了粮食过来,官差也过去了,就低声道:“我总觉得不对,孙庄的人虽然横,但明显是欺软怕硬的,他们这样的人可不敢与朝廷作对。” 木兰对人性总是敏感,李石沉吟,“我们看看就知道了,一会儿问问村长,这亩输一斗谷是怎么回事。” 官差照着税簿念需要缴税的数额,李石发现大家脸上都带着苦涩,就是村长也紧皱着一张脸,就好奇的拉着木兰上前观看。 孙小波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跪倒在官差面前,磕头道:“大人,我家只有十二亩地,并没有十八亩,请大人明察。” 官差冷笑一声,“你想要逃税也不是这么逃到,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有十八亩,若是不纳足,就与我们到衙门里说理去。” 村长忙上前拉起孙小波,讨好的笑道:“大人息怒,息怒,他婆娘病了,老母前不久又没了,所以记得不太清楚也是有的。” 官差冷哼一声,“既然记不清了就来问我,上来就说我记错了是什么意思?也是我好性,若是其他人,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村长连声称是。 官差念完税簿,道:“大家还有什么异议?若是没有就开始吧。” 全村没一个人说话。 李石和木兰对视一眼,纳税本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因为损了粮食,也不应该全都苦着脸,眼里都是悲苦吧? 两人不解,可在官差将斗拿出来时,他们就明白了。 李石和木兰都不约而同的沉下脸来。 斗量是统一的,就算李石和木兰不经常接触,也知道这个斗不对,几乎比他们所见过的大了三分之一。 想到之前孙小波说的,只怕也是真的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不动声色的观望着。 看到官差拿出来的斗,村长抖了抖嘴,到底没敢说什么,转身叫大家把粮食都拿上来。 全村八十多户,分作两队收粮,花费的时间并不久。 粮食被堆在驴车上,官差看向李石,讨好道:“李老爷不走?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李石摇头,“你们先走吧,村长答应了带我们拐另一条小路出去。”李石的目光好奇的看他手中的斗量,“这就是斗量?” 官差失笑,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连斗量都没见过。 “正是呢,老爷没见过?来,给你摸摸。” 李石只是一笑,并没有接过,但目光却一直看着。 木兰笑着看向常义。 常义就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在官差的手里,低声道:“兄弟拿着去喝酒,我家老爷没见过这些东西,最是感兴趣。” 官差迟疑,“这斗量,不过是普通的东西。” 常义就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前儿我们家老爷看到背篓还好奇的背了一天呢……” “……”原来是有特殊癖好的贵公子,官差瞬间没了压力,一副我了解的模样将斗量塞到常义手里。 一个最普通的斗量都能换钱,实在是太赚了,回头压根不会被查问,一句损坏就能搪塞过去了。 官差回到队伍里与众人勾肩搭背的下山去了。 交了税粮,大家是既放松又伤心。 家中还有足够余粮的明显松了一口气,开心的与人说笑起来。 新朝建立后,其他的课税就少了,只要过了秋税就没其他的税交了,下面可以过个好年了。 但家中谷仓明显空下来的人家就满面悲苦的蹲在地上无声的流泪,孙小波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他的家境本来就算不上好,年前他娘病重,他硬是背着进镇看病抓药,花去了不少钱,结果也不过是往后拖几个月,人死了,烧埋费又去了一些,关键是他婆娘刚生了个儿子,自己却亏损了身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整个家就压在他身上了…… 他只有十二亩地,却被分摊了十八亩的税,今年他家的收成本来就不太好,斗量又大这么多,一大半的粮食就这么没了,剩下的哪里够他们一家子吃到明年秋收? 孙小波有些绝望的蹲在地上,但他知道,也就这一时半刻可以伤心,转身他还要努力进山打猎,趁着冬天未到,给家里积累些铜板。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时候,不是吗? 老娘可是说过,前朝的时候他们整个村都逃到了深山里,半个村的人或饿死,或喂了野兽。 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呢。 村长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站在旁边的李石,忙起身道:“让李大夫见笑了,走吧,我这就送你们下山。” 李石看向木兰。 木兰也觉得心沉甸甸的,她对着李石微微点头,笑着看他。 李石顿时释然,是了,他们只管随自己心意就是,何必去计较那些得失,最贵莫过心安。 “我们再留一天吧,正巧,我手上有些常备的药草,村长把几个机灵些的孩子找来,我教他们认些草药。” 村长眼睛一亮,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却快速的跑去找一些记性比较好的青年和少年过来,还带来了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常松看了不由撇嘴,木兰也有些失笑。 “你们这儿征收的秋税都是每亩输一斗?朝廷不是规定了只收八升的吗?”李石问旁边蹲着的村民。 “李大夫不知道,我们除了交税,还得交些脚费之类的课税,那粮食总要运到京城吧?这都是要钱的,这钱还得从我们身上出,所以就收的一斗米。” 李石和木兰还是头次听说这样的规定,都微微皱眉。 “那斗量……” “唉,快别说斗量了,这斗量是从前朝用到现在的,当初新朝换旧朝,头两年还用的是标准斗,后来这斗量又给用上了,也有人到县城里去闹过,但都被抓到牢里去了,出来的时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为了把人赎出来,家里也给弄得家破人亡,之后就再没人敢去闹了。” 木兰握紧了斗量,眼里闪过寒光,“你们这十里八乡用的都是这种斗量?” 村民左右看看,见附近都是自村的人,也没了顾忌,抱怨道:“和咱们一样是贫民的,用的都是这样的斗量,若是地主,家里余钱多的,可以打点上头,用的就是标准量。” 木兰问,“刚才我听他们念税簿,你们村的田地怎么像是多出许多来了?孙小波也说自家没这么多田。” “那是县里那些大老爷的田,他们不纳税,和县城的大人们把田挂在我们名下了。” 李石沉声问,“你们就没闹过?” 首先,雨竹先预祝大家十一节日快乐! 其次,从现在至十一期间月票投票双倍,所以雨竹在这里求票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把月票投到我的碗里来,手中还有保底月票的亲要赶紧投了,因为月末就快要到了! 最后,应部分读者的需要,我建了一个读者群:307547705,有兴趣想要交流的亲可以加一下,验证条件是我的任一书名或主角名 452第452章遇上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从我祖辈的时候就有了,听说去告的人都没回来过,闹过的人也都没了。” 李石握住木兰的手,微微摇头,木兰暴怒的心这才冷静下来。 她寒着脸不说话,村民还是被她吓了一大跳,连退了三步,才摸摸脖子讪讪的走了。 “这里离京城不过几日的路程,竟然就如此猖獗。”木兰愤愤然。 “就是因为离京城不是非常远,所以那些县里大老爷背后的人才令人深思。” 木兰想起自己看的那些历史,“皇上未必不知道吧?不过是压迫百姓,只要不损坏到社稷,他只怕不会整治,还能趁机讨好那些大官僚。” 李石皱眉深思,“这个天下毕竟是他们家的。” 木兰冷哼,“那要看他是为什么当皇帝了,若是为权势,自然是顺着那些人才稳妥,只要百姓不反,他乐得清静,可若是为了其他……” 木兰看向李石,她对皇帝的感官都不好,不管他是不是李江苏文的大boss,也不管他上台之后政治清明了许多,他手中有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任谁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都不会很喜欢的。 李石沉思片刻,若有所思的道:“也许我们给赖五叔的信可以写得具体些。” 李石教会他们认一些普通的草药和其疗效,然后留下一沓画着草药的图纸,上面详细的写着疗效,“以后你们若是有人识字,可以传下去,我不敢说生病时能完全治好,但遇上急病,多少能缓一些。” 大家都知道,就算是生病,除非是像孙小波一样孝顺的,不然很少会有人把老人送去镇上看病的,而大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孩子,这个年代,孩子夭折的太多了,除非是独子,不然很少有愿意为了一个孩子倾家荡产的。 因此对于能够有机会认识草药,孙庄的人都很感激李石,村长对昨天的事也很不好意思起来,他决定今天晚上就拿出米来做几碗米饭给他们吃。 既然决定不走了,他们也没了进山找药的意趣,俩人就一起到村里走走。 孙庄是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前面后面都是山林,中间属于一个盆地,也正因为这样,地才少得可怜。 木兰爬上一个山坡往下看,指着县城的方向道:“从这儿来看,整个隆兴县整个都被包围住了。” 李石点头,“难怪这里闭塞,交通不便,往北去的路根本不经过这儿,我们能到这里来还是因为走岔了,若是顺着大道往北走,根本就不知还有个县城藏在这里。” 木兰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把它画下来,隆兴县虽然闭塞,但里面的药草无数,我仔细看过山林里面动物的痕迹,虽然没见过,但多少也推论得出来,里面的野兽也不少……”说到这里,木兰微微一顿,摇头道:“太过滥杀也不好,到时只怕要破坏生态了。” “生态哪里是那么容易破坏的?里面野兽众多,虽然有打猎的人,但能从里面打到猎物的少之又少,只要不是遇上大灾和打仗,里面的野兽是不怕打的。”又道:“我们村的那座山,每年进山打猎的人有多少?不说那些富家公子,只说松山书院的人,每年的秋猎都跑到山里,你和赵师傅当年更是屠了多少,结果现在还不是兔子野猪泛滥成灾?” 木兰低头沉思,后世的几种珍稀动物绝迹,好像真的是因为经历了战火导致,但人为的捕杀也是一种…… 可是,想到山里面成群结队的野鹿,时不时嚎叫的老虎,还有昨天碰到的小棕熊,好似是不能与现代放在一起理论的。 想到打猎,木兰手痒了一下,拐进林子里。 李石忙跟上,“你没带弓箭。” “没事,拿棍子差不多了,又不是打大的,你晚上想吃什么?” 李石歪头想了一下,“狍子和兔子都吃腻了,野鸡又太柴。” 木兰就幽怨的看向他,李石忙举手道:“随便弄块鹿肉就好了,现在不是秋天吗?鹿肉正好吃。” 木兰翻着白眼道:“弓箭都没拿,我可跑不过鹿,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你叫我去哪里给你找鹿啊,换一个。” 李石佯装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就来只白锦****,听说是这儿的特产。” 木兰就知道李石是逗自己玩的了,既然是特产,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她扑上去把李石按到在草地上,骑在他身上按住他胸口凶巴巴的问,“你还逗我不?” 李石看着眼角眉梢上扬,霸气侧漏的木兰,一时呆住,眼里不自觉带了情意,撑起身子亲了亲木兰的眼睛,低声笑道:“再也不逗你了。” 低沉的笑声在木兰耳边响起,手下的胸腔因为笑而微微震动起来,木兰的脸突然就如天边的彩霞一般,耳朵尖都要冒火了。 她仿佛触电一般把手缩回来,李石就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的腰。 木兰顺着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坐姿暧昧,脸色更红,正要跳起来,李石抓住她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了…… 李石亲了亲木兰的鬓角,有些压抑的道“可惜,我们正在做客……等下了山,我们租一个小院子,好好的休息几天,好不好?” 木兰瞪着他,“你,你胡说些什么呢?” 李石眼里带着笑,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喷气,低沉着声音道:“我觉得我们都太累了,所以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你以为我要说什么?”说着,下身微微一沉。 木兰涨红了脸,这人真是,怎么这样?口里说的正经,行动间却…… 她为什么会以为这人是君子,明明是个小人嘛…… 李石见木兰眼角微红,却是心中一荡,不敢做得太过分。 明明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在有些事上,木兰依然羞涩,李石压抑的叹息一声,觉得这次旅行也不错,至少离了那几个臭小子,就算他做得过分些,也很快能把妻子哄回来…… 李石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啪啪响,压着木兰的手就不由放松了,木兰找准时机把李石掀开,跳起来,气哼哼的道:“今天晚上你什么都别想吃了。” 说完就往外面跑,跑到一半才想起这是在林子里,虽然是外围,但危险依然存在,她咬咬牙,一跺脚,还是不甘的跑回去了。 李石刚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见木兰又回来,心中不由的愉悦起来,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嘴角太弯,免得又惹恼了妻子。 “还不快走,你在磨蹭什么?” 李石忙上前握住妻子的手,“走吧。” 木兰努力的甩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也就不管了。 木兰走在前头,牵着他往外走,因为有木兰在,李石也放心的观察林子里的情况。 这里郁郁葱葱,虽然还只是外围,但树木比他们村的那座山要密集得多,地上也隐约可见几种常见的草药,一出现就是一丛。 看来木兰说的没错,这里地少人少,但山多林多,里面的药材和野兽都不少。 木兰突然停下脚步,李石不由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默契。 “我好像听到了野猪拱地的声音。” 李石皱眉,“这儿不是外围吗?野猪一出现就是一窝……” “所以我们要悄悄的绕过去……”木兰牵着李石的手悄悄的往外走,她能听得出来,那野猪就在他们右侧,但还有些距离。 她身上只有腿上绑的一把匕首,连刚拿的木棍都丢了…… 真要对上,她觉得自己肯定能跑掉,但李石就不一定了,他这个大夫虽然比她身体健康,但运动方面实在是,不敢恭维啊。 木兰抽出那把匕首,拉着李石往外走。 野猪,虽然很凶猛,但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也不会主动攻击的。 只是这个时节野猪下山,是为了找吃的吧? 可惜,木兰越想避开就越是撞上了。 他们才拐出林子,木兰的气才松了半口,指着另一条道说,“我们从这儿下去,正好避开那段……” “野猪!” “野猪吃粮食了!” “快砸它们!” 木兰剩下的话就堵在口里出不来了,她想也不想,回头就往那边跑,边跑边喊李石,“快回去叫人!” 李石跟着跑了两步,就停下冲着村里喊道:“有野猪,有野猪伤人了!”喊完就追着木兰跑过去了。 那是他的妻子,他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置自己的妻子在危险的境地? 李石使出全部的力气跑去追木兰。 木兰才拐过一个弯就看见三个熊孩子拿着木棍去驱赶野猪。 这是一片荒地,荒地里种着红薯,野猪把红薯给拱了。 “你们拿棍子赶它们,但不要打到他们身上,只许拍地……” 三个孩子几乎要哭出声来,他们是出手以后才想起野猪的凶悍的,此时也不敢丢下棍子跑,但好在他们家大人都会打猎,多少也听过一些,因此听着木兰的话就用劲的敲击地面吓野猪,没敢攻击它们。 野猪烦躁的走来走去,但因为孩子们没击打到它们,倒没有暴躁。 木兰小心的移到孩子那边,用眼角制止了要跑过来的李石,拿着匕首冷冷地看着带头的母猪。 母猪浑身一冷,迟疑的看着木兰,它感觉到了危险,它还不够聪明的知道原因,但天性让它趋利避害的慢慢往后退。 它的孩子也就跟着退到林子里去…… 眼见着野猪群就要退回去,身后一支箭就冲着野猪飞过来,擦着一直猪蹄射到了地上…… 母猪顿时暴躁的嚎叫一声,带着它的孩子们就冲过来…… 为了求得更多的月票,我决定明天三更,筒志们,雨竹是不是很有诚意? 453第453章愤然离去 “快跑!”木兰喝道,一脚将一只小野猪踢开,身子一跃跳到母猪身上,匕首狠狠的扎进它脖子里。 母猪狂怒,要把木兰颠下来,木兰只能双腿紧紧地夹住母猪,若是摔下去,不死也重伤,同时手中的匕首紧握不放,又往里推了几分…… 李石在一旁看得眼孔微缩,想也不想,搬起石头瞄准母猪的头就砸,木兰在上面看得心惊胆颤,生怕他被猪蹄给踢到,或是被拱到…… 其他的小野猪被追过来的人围殴,因为野猪都还小,最厉害的母猪被缠住,其他人对付这些小野猪倒还绰绰有余。 而孩子们早跑出战圈,正兴奋的围观。 等母猪终于血尽而亡,木兰才黑着脸拔除匕首。 李石眼里盛着怒火,怒视着那三个人,“是谁让你们射箭的?不知道会惹怒野猪吗?” 三个孙庄的青年面上有些羞愧,眼睛微微闪烁,辩解道:“野猪下山害人,本就是要铲除的。” “那也可以等我们和孩子退到后头再说,你们射箭激怒了野猪,若不是我手上有把匕首,我们岂不是要死伤大半?”木兰厉眼看着他们,质问道:“都说你们会打猎,你们就是这么打猎的?完全不顾同村乡亲的性命?” 三个青年脸色一变,梗着脖子道:“等你们退到后面,野猪早进林子里跑走了,它跑得多快你们知道吗?” “就是,林子里野猪泛滥成灾,但少有人能抓到,等它跑进山里肯定是抓不到了,到时候还是会下山来……” 没等他说完,木兰一脚将人踢飞,目中泛着寒气,“原来你们只是想要野猪,倒是我高看你们了。” 被踢飞的人按着肚子,痛得叫不出声来,另外两个握着弓戒备的看着木兰。 木兰冷哼一声,转身拉着李石就走,“我们现在就走,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李石也很生气,对方若是为了救人,莽撞之下射出的箭,他们虽然会生气,却不会太责备,但他们却是为了扑捉野猪才如此。 孙庄人品性这样,就算李石和木兰可怜他们,也不会再在这里呆下去,更别说为他们张目了。 俩人浑身是血的回去。 听到喊声往这边跑的人看到木兰和李石浑身是血,顿时吓了一大跳,有胆子小的妇人干脆就蹲在地上哭起来了,边哭边问:“孩子呢?孩子呢?不是说孩子们在那儿吗?” 胆子大的直接朝那边跑过去,边跑边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跑到那边的人见孩子没事,反而见地上躺着一只大野猪和七八只小野猪,顿时欢呼起来。 村里的气氛顿时掉了个个,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要分野猪肉。 三个青年自然不太乐意,这是他们自己打的。 村里乱成一团,李石和木兰全然不管,回到屋里,李石就把木兰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就握着匕首的右手蹭破了皮,就松了一口气,道:“你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就走,路上加快些速度,肯定能到下一个县去。” 木兰则拉着李石的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李石笑道:“我怎么会受伤?不过是搬块石头罢了。” “你别哄我,我是猎人,这运动上的事你还不及我呢,你突然发力砸了块那么大的石头,又要避让野猪,不可能没受伤,我们日日夜夜在一块,你自信能瞒得过我就瞒,不然让我知道你受伤了不告诉我,我半年不理你,更不准你上床。” 李石笑脸微僵,他想也不想,抓起木兰的手就放在腰上,道:“刚才闪了一下,也不知道伤了没有,要不你给我检查检查?” “还有呢?” “膝盖好像也不小心撞了一下,但没感觉到疼,不知道青没青?” “还有呢?” “我抱石头的时候有些不小心,把手掌给蹭了。” 木兰抬眼看他,“还有呢?” 李石摇头,“没了,真没了。” 木兰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腰,见他呲牙,心疼之余又生气,“还不快躺下,我给你揉药酒上药。” 李石光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有些悲伤,明明野猪是妻子杀死的,当时妻子也是最凶险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受伤的总是他。 木兰也就右手蹭了一下,就蹭了一下,比他搬石头弄伤的手掌都轻。 木兰拿药酒揉开,使劲儿的给他按摩,这才处理他膝盖上的伤。 膝盖上何止是青了,都黑了,还肿了一片,木兰看着都觉得疼。 她给他上完药,这才去换一身衣服,让李石给她包了一下手。 周春早在外面候着,听着动静差不多了,就道:“老爷,夫人,车马行李已经安排好了,要不要与村长告别?” 村长很高兴,村里虽然打猎,但从不舍得将猎物留给自家吃,全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或换成其他的东西的。 而且能猎到野猪的也很少,这一次是惊喜,因为分赃,不对,是分猎物有些纠纷,他就去主持了。 李石和木兰好容易重新建立的怜悯早被消耗光,闻言道:“不用特意去说了,他们村总还有人在吧?与他们说一声叫他们转告就是了,我们现在就走。” 李石是真的生气了,若不是木兰身手好,不说那些孩子,木兰也肯定会受伤,甚至死亡…… 木兰扶着李石进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道:“我们走吧。” 两辆马车就缓缓的驶出孙庄,往山下而去。 木兰将窗帘别起来,看着外面的绿水青山,叹气道:“我本想趁空教他们一些设置陷阱捕猎的知识,现在也不用了。” 周春正在马车角落里给俩人沏茶,闻言道:“太太,他们都是不知感恩的,您教他们也落不得好,我们何必去理会这些忘恩负义之人?”她知道老爷夫人受伤之后就气哼哼的,本来对孙庄不太好的感官更差了,“我们连那些药材都不应该教他们的。” 李石也蹙眉,这一次旅行的确不是多愉快,但与他们计较也太过掉价,因为实力太过悬殊,也因为他们太过可怜。 李石之后了解过,就算是刚秋收完,这儿的大部分家庭吃的也是米糠。 因为好的粮食要留到最后或者是节日,若是后头有灾情或是不够吃了,他们要把米拿去换成米糠,这样能吃得更久。 那时候李石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就算他自认冷酷,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同情怜悯。 他的日子也艰难过,最难的那段时间,树叶树枝都吃过,但那毕竟时间短,何况那是灾情造成的苦难,之前和之后,李家的日子过得一直还不错。 他的父亲是秀才,家中又有余田,不敢说大鱼大肉,每顿吃米饭还是能做到的。 之后与木兰在一起更不用说了。 木兰从不亏待孩子,而他当时和木兰也被归在孩子的行列里,他们的伙食比以前没落难之前还要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日日年年要吃米糠的情况。 但再多的怜悯,在妻子的生命受到威胁后,李石也转化成了恶意。 之前心中敲定的帮扶也化为了乌有,正如周春所说,孙庄的人不会感恩,帮了他们说不定还会养出仇人来。 李石还没有无私到以德报怨。 孙庄的人不知道,他们就这样错失了一个走出这个山村,日渐富贵的机会。常松和常义驾着马车总算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下一个县城集宁县。 孙庄虽不属于集宁县,但离集宁县与他们本县城差不多,集宁县在附近几个县里算是富贵的了,原因就是这里道路交通还不错,直接连着通往西京太原和应昌的大路。 来往的客商不敢说很多,但也比其他的县城要繁华。 李石他们一进县城,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家较好的客栈居住——德福客栈。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街上几乎没多少行人了,客栈的小二也忙碌着要给客人们上茶上饭,见外头有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忙上前帮忙拉住马车。 常义搬下凳子,后头马车的周婆子顺溜的滑下马车跑过来扶住周春,这才一起小心的将受伤的李石给扶下来。 车上的木兰也扶着李石。 小二一看就知道这位老爷身上要么带病,要么带伤,但见他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就料定了是第二种,而且应该伤也不太重,心下微松,就满脸笑意的问,“给老爷们问安,老爷是要住宿还是要用饭食?” 李石抬头看了一下匾额,道:“我们住一宿,你们这儿还有上等的客房吗?” 小二有些为难道:“上等的客房没有了,中等的倒是还有两间,老爷要是不嫌弃就和夫人住进来吧,”又开口解释道:“再过几日就是我们县的宝雪集,所以这往来的客商有些多,这客栈也就住满了,别的客栈或许还有上等房,但那配置与我们的中等房也差不多,安全上还不及我们客栈,老爷夫人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安顿下,倒比去别处跑便宜。” 李石想了想,只觉得腰有些酸疼,也不想跑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两间中等房我们都要了,再给我们来间好一点的下等房。” 小二满脸笑容的应下。 这是第一章,后面还有两章,雨竹在这里和大家求月票!九月就要结束了,手中还有月票的就不要犹豫了,直接投给雨竹吧,么么哒。 454第454章结识 “帮我们把马好好的喂一喂。”常松将马车上的行李都拿下来,将马车交给另一个小二,道:“用最好的草料。” 这两匹马可是国公从府里选出来的上等马,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靠这两个小伙计,不管是常松兄弟还是李石木兰都不会亏待了马匹。 小二也看出这两匹马不凡,自然满口应下。 小二能看出来,客栈里的客商自然也能。 钱富贵眼睛微闪的看了那两匹马一眼,又见李石气质不俗,扶着李石的木兰更是大方典雅,虽然衣着简单,布料也不贵重,但钱富贵还是想结个善缘。 他是山西晋商,跑南北商路的,什么赚钱做什么,十几年下来,也算勉强凑成一个商队了,但与那些有底蕴的商人完全不能比。 所以,他更希望多结一些善缘。 钱富贵招来小二,耳语了几句。 小二就对李石道:“这位老爷,那边钱老爷愿意让出一间上房来给您,您看,您还要吗?” “钱老爷?”李石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去找,见中间座位上坐着一位胖乎乎慈眉善目的老爷,也不由微笑着冲他点头示意,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就多谢那位钱老爷了,我们两间中等的客房依然要,下等的客房就不必了。” 周春和周婆子跟着小二去整理房间,常松则带着行李上楼去。 常义就留下保护夫妻二人。 李石微微拍了拍木兰的手,木兰就扶他过去。 钱富贵忙站起来握拳,“兄台请。” 李石微笑,“在下姓李,单名石,刚才多谢钱老爷相让了。” “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钱老爷见他被人扶着,就关切的问道:“看李先生这样,倒像是身有不便。” 李石苦笑,“我身上有些伤,虽不太要紧,但到底有些不良于行。” 钱老爷就忙请李石坐下,目光这才瞟向木兰,不过只是老实的看了一眼,恰到好处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内子。” 钱老爷微微弯腰示意,“李太太。” 木兰微微一笑,行了一礼,就在李石旁边落座。 钱富贵走南闯北也算见识多广,而李石知识渊博,什么都能说得上一些,俩人一时间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两刻钟下来,钱富贵了解了李石的情况,李石也基本掌握了钱富贵的情况。 在钱富贵眼里,李石就是一除外游历的大夫,但一个大夫,不仅能带着家眷出门,还能带着两个护卫,所用的马匹更是精良,只怕对方是隐瞒了些什么,不然就是一些杏林世家的公子隐姓埋名出来游历的。 李石知道钱富贵是晋商,这次到北边是为了贩一些皮草。 这些东西在北方不稀奇,但运到江浙一带,富贵人家却很喜欢,也乐意花大价钱买,他赚的就是这个差价。 这次之所以在集宁县停下,是因为再过几日就是这集宁县的宝雪集,不过是前朝的一位县令为了吸引客商,特意在冬季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弄的大集市。 每年一次,每年都不一样,赶在第一场雪之前办起。 因为第一场雪总是珍贵的,所以叫宝雪集。 钱富贵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购置的东西了,但还想转转,说不定有什么机遇也不一定,反正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今年这是最后一趟了,入冬之后北方大雪封路,就不好走了,他自然也不愿意再花费力气去跑。 知道对方是抱着善意与他结交,就算目的不纯,李石和木兰也没介意,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善意? 因为利用价值而友好的比比皆是,他们又不是玻璃心,自然不会觉得难受。 周春将上房铺好,又将热水打好,这才下来请李石木兰,“老爷,夫人,房间都收拾好了。” 钱富贵眼睛微微一闪,起身道:“那李先生就先去休息吧,明日有空了再找你说话。” “好,钱老爷请了。” 木兰小心的扶李石上楼。 钱富贵目送他们上楼,直到看不见了才带着管事回了他的房间。 “老爷,您让房间也就算了,怎么还对他们如此礼遇?”目送着人离开,这可算是大礼节了。 “你刚才听到那丫头叫李太太什么?” 管事疑惑,“夫人?”他有些迷茫,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老爷是说,她是……诰命?” “前朝及本朝,有叫富贵人家太太,奶奶的,但除了高品阶的诰命夫人,少有称呼夫人的,那丫头脱口而出,可见是叫习惯的,他们又是从京城而来,那地方可比外头严多了……” “这,看着也不像啊,小的是说,那位李先生不像是当官的。” 钱富贵皱眉,“可却是贵人,他通身的气派可不是一般人能养出来的,而且心机也不差,就算不是官,那也是身上带着爵位什么的。” 钱富贵双眼发亮,“真是这样,老爷我可就走了大运了。” 管事也高兴起来,他是下属,已经和主家签了二十年的契约,只有对方好了,他才能好。 他正要说什么,外头就有些吵闹,一名美艳的女子推门进来,蹙眉道:“老爷,你怎么突然叫宋嬷嬷搬出去了?还住到下等房去了!” 钱富贵微微皱眉,“那上等房我给让给别人了,她就住一下下等房怎么了?” 美艳女子有些不甘,“就算是不住上等房,也不能叫嬷嬷住下等房吧?老爷叫底下的人腾出一间中等房来吧,嬷嬷年纪大了,总不会折腾她老人家。” “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这次又为什么带她出来?我早说过,在外跑商不方便,她年龄大了,就该留在家中……”钱富贵冷哼一声,“下面住的都是得力的管事和伙计,让不出来,她若是愿意住就住,不愿意就自己出外找地方住去。” 被当着下人的面这样落面子,美艳女子心中微恼,但她也知道钱富贵生气了不好说话,也就没敢纠缠。 钱富贵的管事则早就退到后面去了,只当没看见这女子。 美艳女子微微咬牙,心中记下了这笔账。 钱富贵甩袖,“真是不知所谓,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了。” 管事只是低头,没接话。 宋小菊是钱富贵下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虽然是寡妇,却很得钱富贵的心,但再得心,她也不过是一个妾,还是一个连孩子都没有的妾。 管事没必要去特意的讨好她。 老爷又不是拎不清的,平时虽然也宠着她,也乐意偶尔拿出钱来哄她开心,但却公私分明,一旦对方的利益与底下的人利益相冲突,老爷总是会选择他们,而非只是做妾的宋小菊。 走出房门的宋小菊恨得牙根痒痒,偏又不能吹枕头风。 几年前她不过是试着吹了一下,钱富贵就敢当场把她踢下床,之后冷落了她大半年,她几乎花掉了所有的积蓄才让钱富贵对她回心转意。 她可不愿意再犯这样的错误。 宋嬷嬷看到宋小菊出来,忙上前问,“小菊,怎么样?侄女婿怎么说?” 宋小菊皱眉,“姑姑,说过多少遍了,要叫老爷,要叫老爷和底下人的听见你这么叫,非坏事不可。” 宋嬷嬷撇撇嘴,“怕什么?她娶了你,不就是我的侄女婿?” 宋小菊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口气就有些不好,“姑姑先到下面去住着吧,等过几天客栈的房间空了我再和老爷说给你换个好一点的房间。” “凭什么?”宋嬷嬷尖声道:“明明是我们先住进来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要我去住下人间,小菊,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我可是你亲姑姑!” 宋小菊烦躁,“姑姑既然这样能耐,不如去和老爷说去吧,反正老爷说了,上等房是让给贵客了,客栈里也满了,没有了。” 宋嬷嬷一口气堵在胸中,涨红了脸,“那,那就算上等房没了,总能腾挪出一间中等房来吧?” “老爷只定了两间中等房,都是能干的管事和伙计住着,叫谁搬出来?姑姑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的脾气,行了,你快带着行李下去找间好一些的下等房吧,不然等一会儿下等房也没了。” 宋嬷嬷气红了眼,那下等房就是大通铺,十几个人住在一起,算得上什么好与不好? 她有心想要理论,但见宋小菊都不占在她这边,又知道钱富贵一直嫌弃她,也就没敢闹。 出门在外,她最怕的是被扔下,她可是见过生病的嬷嬷被车队扔半道上的事。 但心里不由的埋怨宋小菊无用,都这么多年了,连安排个亲戚都做不到。 不说让她享福,竟然拉着她东奔西跑,连一间好点的房间都住不上,一时间又恨钱富贵无情无义,转头看到从上房里出来的周春,又恨他们仗势欺人。 周春见一婆子瞪着她,莫名其妙的端着热水去倒掉。 屋里,木兰正在给李石换药。 李石道:“我们住在客栈不方便,人来人往的,也不安全,反正我受伤了,不如在集宁县里多休整几天,叫常义去租个小院子,我们单独住着,又方便又安全。” “好啊,我一会儿就去吩咐常义,明天叫他到县城里去找找。” 李石昏沉沉的睡过去,而此时,孙庄的村长吃完饭回来才知道李石他们走了,顿时训斥家里人,“你们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那李大夫一看就是好的,多留他住些日子,我们能学多少本事去?你们怎么就把人给放走了?” 后面还有一章,会有些晚,大家可以先睡觉,明天早上再起来看,祝大家好眠! 455第455章旧人 “你在外头吃香喝辣,却叫我们在家里拦人?我们回来的时候人早走了,”孙周氏撇撇嘴,“也忒不知礼数了,说走就走,也不知道通知一下主人家,辛亏家里没丢什么东西,不然我非得去告官不可。” “闭嘴,人家富贵人家,你有什么东西能叫人家惦记的?” “祖父,李大夫他们走,好似是因为三哥他们得罪了李大夫和李夫人……”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村长是去主持分野猪肉的,自然知道那头大的野猪是木兰杀的,也知道了之前的纷争,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之所以拖到这么晚才回来,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不计较,他也把所有的野猪肉都分给了村民。 但他没料到李石木兰他们会直接走人,心中难免有些难堪,还有些庆幸和愧疚。 李石和木兰并不知道孙庄村长心中所思所想,他们在房里用过了早饭,就躺床上睡觉了。 李石一直逗木兰说话,想让她先消消食。 木兰一巴掌拍过去,闭着眼睛道:“我快要累了,就别计较这些了,一天不消食也死不了。” 李石无奈,想了想,也就不缠着她了。 可是想想又不对,这一个多月来,木兰运动的强度比今天大的不知多少,也没见她这么困过。 李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目光落在凳子上的衣服上,心中微动,手颤了颤,就伸手去摸木兰的手腕,良久,李石才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些激动的翻身抱住木兰,轻柔的环住她的腰,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见妻子已经疲惫的睡着,满心的激动就被压下。 不能吵醒妻子,一定不能吵醒她。 她一定是累坏了,这时候可不能让她激动,不然肯定会影响到胎儿的。 李石将手放在木兰的肚子上,看着妻子的脸,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地亲了她一下,难怪会这么累,原来是有身孕了。 然后背后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辛亏今天木兰抱得紧,不然要真从野猪身上摔下来…… 李石被自己所设想的吓了一跳,脸色微白,然后就是对自己的恼怒。 他竟然又一次让妻子陷在危险之中…… 李石本来怎么也睡不着,但看着妻子的侧脸,他的心境也慢慢平静下来。 现在他们都平安,以后他也会尽可能的去保护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木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常义都租下了院子了。 她脸色微红,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李石笑容满面的扶她起来,道:“先洗脸漱口,我叫周春给你熬了红豆粥,你吃一些,一会儿我们就尝尝集宁县的特色菜。” “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李石点头。 木兰更不好意思了。 李石就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等你用完粥,我有意见喜事要与你说。” 木兰疑惑的瞥他,这时候能有什么喜事? 李石只是瞅着她笑,有种……傻兮兮的感觉。 木兰晃了一下脑袋,觉得是自己睡迷糊了。 李石怎么可能会笑得这么傻呢? 可等木兰知道自己怀孕时才知道为什么李石会笑得这么傻。 木兰也惊喜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再怀孕,她以为这一辈子只会有阳阳和天天两个孩子呢。 木兰高兴的捧着肚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月余了。”李石凑到木兰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应该是在绿江的那一次……” 木兰的脸顿时变成了胭脂色,手肘撞了李石一下,瞪着他。 绿江那一次,是木兰最不愿回忆的,偏偏李石最爱提起,害得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梦到。 李石却很得意,抱住木兰,困住她的手,低声道:“都说孩子是夫妻恩爱的结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石,你再说,我真的恼了。”木兰瞪他,“你,你也太过无耻了,那种事也是能拿出来说的?” 就算她是现代人,比较开放什么的,也受不了露天什么的…… 偏这个人做了还要时不时的拿出来说,还要一再的要求…… 第一次没被人看到是运气,第二次第三次他们未必有这样的运气,木兰可不愿意自己被人参观或偷窥…… 李石忙端正了态度,坐直了身子道:“娘子放心,以后相公我都听你的。” 木兰哼了一声,高兴过后又有些担心,“我现在有了身孕,我们还能再走下去吗?” 李石摸着她的腰身道:“我给你把过脉,胎很稳,就看以后了,我天天给你把脉,一有不对我们就停下来,然后回家,好不好?” 对李石来说,游历虽然重要,但妻子孩子更重要。 木兰想想也是。 “这次怀孕我都没什么反应。” “所以这胎肯定是个闺女,也只有闺女会这么乖。” 对于此种论点,木兰已经不打算做点评了。 当时她怀着天天的时候上吐下泻,李石也说是闺女,还说只有闺女才这么娇气。 但过了六个月,李石给她把脉后再不敢说是闺女,她就知道自己怀的多半是个小子了。 “还是等过了六个月再说吧,免得你又买许多姑娘的东西浪费。” “没关系,这胎就算是不是闺女,我们也可以给儿子用一些,反正孩子两岁前谁能看得出是男孩女孩?” 木兰就拍掉李石不老实的手,“我可告诉你,你不许把我儿子当女儿养,免得把孩子性情给养坏了。” 李石惊奇,他当然不会把儿子把女儿养,不明白木兰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儿子又不是病得只能充女儿娇养,自然是怎么男子气概怎么来。 他只是想,若是还是男孩,买来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特别明显的女孩的东西,自然也可以拿来给儿子用。 李石喜滋滋的握着木兰的手,“你是想在上头用饭,还是到下面去吃?” “还是到下面去吃吧,我觉得屋里有些闷。” 李石现在是妻子最大,听闻忙鞍前马后的让周春去占个好一点的靠窗的位置,自己扶着木兰的手往下走。 木兰就好笑的打掉他的手,“我只是有了身孕,又不是受伤了,还是我扶着你吧。” “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了,不用搀扶着了。” 木兰就“咦”了一声,“好得这样快?” “自然,你也不看我用的是什么药酒,昨儿你给我揉开又是照着我说的穴道揉的,力道也足,睡了一觉自然就好多了。”虽然隐隐还有些疼,但在怀孕的妻子面前,自然不能叫她担心。 “那我晚上再给你揉一次,过两天就彻底好了。” 李石应允。 “是你?!”宋小菊看到开门出来的李石苏木兰,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木兰吓了一跳,李石忙把木兰拉到身后,皱着眉头看宋小菊,脑海中没回忆起这个人,就不太客气的问道:“太太有事吗?” 宋小菊带着些恨意的看着他们夫妻俩,“原来昨天抢了我上房的是你们?” 李石蹙眉,如果只是因为这个,那也必要对他们抱有这么深的敌意,何况,昨天是钱富贵主动相让的,又不是他们逼的。 “太太说笑了,我们的上房是钱老爷相让的,若是太太没事,能否让个道?” 宋小菊正好堵在楼梯口。 宋小菊眼睛微闪,心里急剧的算计着,看这对夫妻的表现,倒像是完全不记得她这个人了,但这让她更加的愤恨。 她那么恨的人,竟然不记得她了!那她的恨还有多少意义? 可她要怎么做? 钱富贵竟然要讨好他们,那肯定不会为她报仇,而凭她的力量,也肯定报不了仇…… 权衡了利弊,宋小菊就软下身段,微微侧过身子,带着些柔弱的道:“那倒是我误会了,还请李大夫不要介意。” 李石和木兰眼孔微缩,对视一眼,对宋小菊点了点头,李石就护着木兰侧身从她身边下楼。 宋小菊看着李石紧紧地护着木兰的样子,心中更恨。 那人除了一张脸长得还行外,还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呵护的? 就是脸,她也自认长得不差,当年他们夫妻竟然这样羞辱于她,今时今日,既然能在这里碰上,她若是不为自己讨回公道,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了? 李石护着木兰在窗边坐下,点了几个比较清淡又是本地特色的菜,就对周春挥手,“你和周婆子他们下去吃饭吧,我们自己就可以。” 周春行礼退下。 他们四个另作了一桌,桌上的饭菜比李石他们的要有油水得多,在吃住穿方面,李石从不亏待他们。 “你认识她吗?”李石感觉到身后那道恶意的视线,问道。 木兰仔细的想了想,实在想不起这号人物。 她认识的人虽然少,但这些人因出外应酬,见过的人也多了起来,看那人的身份也不是多显赫的,所以木兰真的没有记忆。 “不过她能叫你李大夫,可见是旧相识了,至少是在江南认识的人。” 李石点头,“我昨天虽然和钱老爷说我是大夫,但他都是叫我李先生的,李大夫这个称号,除了孙庄和先前我们走过的地方,就只有江南旧人会这么称呼我了。” 没想到会晚这么多。明天,应该是今天了,今天是星期天,我会尽量再加更一章的,最后再厚颜求一张月票,还在看书的妹子们早点睡觉吧。 456第456章恩怨 李石和木兰记不起宋小菊这个人,宋小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他们,当初要不是他们,她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宋小菊在房中几乎恨得撕碎手中的帕子,她心中又恨又高兴。 恨的是那俩人竟然过得这样好,高兴则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她一直想说服钱富贵带她回钱塘,她发誓要狠狠的踩他们夫妻的脸,不过是个大夫,她到时候什么都不说,一把银票丢到他们脸上,再狠狠的砸了李石的招牌,她看他拿什么吃饭。 可钱富贵也不知防她什么,愿意带她走南闯北,就是不愿意带她回钱塘,每次要路过钱塘的时候她都会被留下或被打发着先走…… 她以为要报仇还要等许多年,可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宋小菊双眼发亮,找来宋嬷嬷商量,“……姑姑,你说我该怎么办?”宋小菊眼里迸射出恨意,“这次要不叫他们夫妻身败名裂,我就不姓宋。” 宋嬷嬷被宋小菊的眼神看得打了一个寒颤,道:“不如告诉老爷吧,叫他给你出头,他手底下这么多人,趁着那李石不注意套他麻袋,狠狠地打一顿,出了你胸中那口恶气。” “那怎么够?”宋小菊被宋嬷嬷启发,眼里闪过疯狂,“不过姑姑的主意好,到时给李石套上麻袋,叫人打断他的腿,再把苏木兰给绑了卖到勾栏院去……到时候我把李石带过去看,我倒要看看,他们夫妻还能不能再继续恩恩爱爱……” 宋嬷嬷打了一个寒颤,“你,这,这也太阴毒了吧?” “我阴毒?难道他们就不阴毒吗?要不是他们,大强会死?我会做寡妇?我的大宝会早早的夭折吗?”宋小菊有些失控的嘶吼道。 宋嬷嬷一时呆住了,这些和李石苏木兰有什么关系? 大强不是被小菊气死的吗?大宝不是因为受寒才夭折的吗? 但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侄女,宋嬷嬷一时不知如何劝解,她咽了咽口水,只好道:“我,我这就给你去打听,不过老爷那里……” “老爷那里我来说,”宋小菊自信的捋着头发,道:“这点要求,老爷还是会满足我的。” 宋嬷嬷松了一口气,虽然侄女做的有损阴德,但看她的样子,要是不满足她,只怕会发疯。 这几年小菊看着好,但一旦发起疯了就是不要命的主儿,这样,就只好牺牲一下那俩夫妻了。 既然只是坐堂的大夫,那肯定没多少钱财能力,抓走他们应该不会有多少麻烦,只要做得干净一些就是了。 宋婆子在心里计较着,就找到小二打听李石他们的情况。 如果是其他人打听,小二可能不会说,但宋嬷嬷是跟着钱富贵家眷的下人,而李石他们昨晚就是从钱富贵那里拿到的上房。 他以为是钱老爷的内宅打听李老爷的内宅,就很爽快的说了,“他们带了四个下人,两个护卫,一个婆子及一个丫头,下人们住在中等房那里。” 宋婆子眉头一跳,问道:“那李老爷和李太太住在哪里?” “咦?”小二惊奇的道:“他们住的就是你们老爷相让出来的上房啊,你竟不知道吗?” 宋婆子僵硬的笑道,“我是记性不好了,我们老爷要了四间上房,也不知道让出的是哪一间,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小二没往心里去,笑道:“那您方便,小的去招呼客人了。” 宋婆子僵硬的笑着点头,见他走了,急忙回去找宋小菊,“……不成,不成了,那李石是有来头的,昨儿老爷让出去的那间上房就是让给他们的。” “是他们?”宋小菊失态的站起来,左右走动了一下,细细的回想当初她在钱塘听到的消息,摇头道:“不可能,他们都是乡下人,哪里有什么背景?那德胜医馆是一位姓钟的先生开的,李石不过是坐堂大夫,都是乡下的泥腿子,能有什么来头?” 宋嬷嬷要比宋小菊想的多些,而且旁观者清,她问道:“既然只是坐堂大夫,怎么他可以决定医馆开不开义诊?” 宋小菊有些慌张,“那也是那位钟先生善心,他不过是听命行事,没错,当初我问过了,都说那医馆是钟先生的,李石是德胜医馆最好的坐堂大夫,他只是一个大夫而已,那苏木兰只是一个村妇。” 说到这里,宋小菊眼里又闪过恨意和快意,“不过是个村妇罢了,竟然敢瞧不起我,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这么狼狈?” 宋嬷嬷看着不停念叨的宋小菊,着急起来,宋小菊现在根本不正常,别算计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无儿无女的,好容易才被侄女带出来,虽然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很累,但不缺吃少喝,穿的也暖和,又不用干太多的活,她还是很满意的,她可不想失去这些。 得想个办法劝劝小菊才好。 在宋婆子看来,宋小菊说的那些和李石苏木兰还真没多大关系,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让自己心里过得好一些罢了。 宋婆子是宋小菊的姑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镇上的一个地主家里做了丫头,后来给配了奴才,生了个也是奴才的儿子。 但她命不好,儿子夭折了,后来她丈夫也死了,她就一直在主人家里干些粗活,她虽然和娘家联系少,但也知道侄女宋小菊的情况。 宋小菊生的好看,可以说是天生的尤物,在他们那个镇上是有名的……美人,虽然那是在她成亲之后。 宋小菊凭着美貌和能干嫁给了十里岭的韦大强,他家家境不错,雇得起长工,不说天天有肉,每个月一顿总还是吃得起的,他本身又勤奋,可以说宋小菊嫁过去后日子过得非常好,至少比以前在家里三餐不继要好得太多了。 宋小菊就是那时候变漂亮的。 吃得好,穿得好了,又是才十五六的小姑娘,自然会变得更漂亮。 也因为这,韦大强更喜爱自己的媳妇了,可以说什么都听她的。 后来十里岭出事,韦大强一家属于大户,又是族长那一支,就冲到了前头,结果韦大强的爹死了,韦大强也不小心伤了腿,好之后就瘸了。 韦大强的娘受不住,没到一年就死了,为了给韦大强和他娘治病吃药,差不多花光了韦家的积蓄,好在田地一分都没动,韦大强又能干,就算瘸腿了,只要肯吃苦,过个三五年积累下来日子总会好的。 但宋小菊过惯了好日子,又怎么可能重新受苦? 这样下来,韦大强赚的钱根本存不住,这些宋婆子在镇上都知道一些,在她看来,完全是自己的侄女不懂的惜福,她当年过得多苦? 都被卖身为奴了,嫁的也是个奴才,但也会尽力去把日子过好,偏宋小菊享福过了就受不住,又从心底里看不起韦大强,开始在村里胡搞,甚至闹到了镇上。 宋婆子只知道当年宋小菊带着她儿子大宝去府城看病,回来的时候就被韦氏宣扬得整个十里岭和乡镇都知道,宋小菊不顾儿子的死活,用生病的儿子勾引德胜医馆坐堂的大夫李大夫。 那时候李大夫的名声虽然不显,但德胜医馆却是响当当的,宋小菊竟然想去勾引德胜医馆的大夫,不说他们村,镇上就炸了锅。 本来只是女人瞧不起宋小菊,看不惯她,发生这事后男人们对她的态度也不好了,而韦大强知道后更是第一次发脾气,将她赶了出来,自己带着儿子…… 宋小菊回娘家又被娘家兄弟送回去,还是她看不过,偷偷的接济她一些…… 可她没想到,宋小菊会把韦大强气死,韦家的家族还在,自然要气得休了她,但最后为了大宝,还是忍下了…… 可宋小菊操心韦大强的葬礼,也没太注意大宝,大宝的病本来就没好利索,被爹娘这一吓,宋小菊又没注意,一下子受寒,韦大强才死了不到半个月,大宝也夭折了…… 这下韦家没了顾忌,要抓了宋小菊沉糖,宋小菊连夜逃了出来,是她把她藏起来的,之后宋小菊抓住机会做了钱富贵的妾,把她也给带了出来。 宋婆子虽然贪财好逸恶劳,但基本的是非还是知道的,这件事与李石夫妻还真的没多少关系,但小菊显然是迁怒到了他们身上。 她本来就不想做这种有损阴德之事,自然是尽量把话题往李石身份高贵这点上扯,只想混过这关再说。 谁知道宋小菊越发执拗,报复他们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别说他们只是乡下人,就算真的有势力,我也不怕,那样更好,也让他们尝尝那种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感觉。 宋婆子张张嘴,再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而下面的李石木兰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常义已经找到了租赁的院子,他们一会儿就会搬走,那对他们有敌意的人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过李石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就算觉得对方对自己没危险,他还是叫周婆子去打听一番。 用过饭后,他们回去收拾行李,周婆子打听消息回来,道:“……只知道她是钱老爷的妾侍,专门陪着钱老爷走南闯北的,还知道她是钱塘人,名叫宋小菊,其他的就打听不出来了。”顿了顿,又道:“她是守寡后才跟的钱老爷。” 457第457章挑拨 李石和木兰对视一眼,还是没想起这号人物来,只好把周春叫来。 周春也认不出宋小菊。 李石就道:“算了,反正我们今儿就搬出去了,不知道也没什么,一会儿我去和钱富贵告别,就不用告诉他我们的住处了。” 钱富贵没料到李石只住了一晚就要离开,他还没想好怎么套出对方的身份呢。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李石竟然不告诉他他的新住处。 钱富贵心中有些不好受,他诚心诚意的想要与他相交,却被轻视了。 不过他向来能屈能伸,就算心中生气,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李石本想说这是为了提防你的侍妾,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连对方是谁都想不起来,不过是感受到一点恶意,这样郑重的提出来难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钱富贵回房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宋小菊正沉浸在找到仇人的兴奋和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中,并没有留意到钱富贵的脸色。 见他回来,就双眼发亮的上前伺候,“老爷,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说一会儿要亲自下厨给您做几道菜呢。” 钱富贵挥手,“叫客栈的人做就是了,你没必要去操这些心。” “客栈做的和妾身做的怎么可能一样?老爷喜欢南菜,这里的饭食都粗糙得很,前几天是因为赶路,这几天既然我们要在这儿住下,我也算有时间,自然要为老爷分担一二。” 就算被李石弄得有些心情不好,此时钱富贵也不由开怀,欣慰的拍拍宋小菊的手,“行了,这菜晚上做也是一样的,今儿中午我是没胃口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宋小菊本来想就势提一提报仇的事,但见钱富贵心情不好,只好暂时压住。 “没什么,生意场上的事,不过是做了半天无用功罢了。” 宋小菊犹豫片刻,就试探的问道:“老爷认识李石吗?” 钱富贵挑眉,“李先生?你认识他?” 宋小菊笑道:“我昨天看着像,所以才想要问问老爷的,我所认识的李石不过是钱塘上的一个游方郎中,他婆娘苏木兰倒是长得还行,可惜都是乡下人,家里就靠着李石养家糊口,我瞧着他们像,但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们怎么可能用得上奴仆,还跑到这儿来了?不定是我看差了。” 说是看差了,但那表情明晃晃的写着他们就是骗子。 钱富贵也不由皱起眉头,难道真是骗子? 他缓缓的摇头,不会,他们也没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若是骗子,自然要想办法和他搭上的,但现在人已经走了,甚至连地址都没留下,哪有这样做骗子的? 总不会后续还跑出来相遇吧? 宋小菊想,钱富贵既然相信李石有身份,那肯定不会出手帮她,还不如挑拨一下,让他认定李石是骗子,到那时,不用她说,钱富贵也不会放过李石的。 一次说钱富贵不相信,那就多说几次,总是会相信的。 何况,李石他们肯定没什么背景。 宋小菊不知道,府城里任意一人都比她对李家了解得多。 当年她急于摆脱韦大强,带着儿子进府城,不过是想抓住机会一飞冲天,瞄上李石还是因为当时是李石给她儿子大宝看的病。 李石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丰神俊朗,加上气质出众,穿着也不差,她才把目标定在他身上。 想着他一个大夫,家资应该过得去,但算不上大富大贵,她姿容艳丽,只要下功夫,说不定就能把人给迷住。 但她没想到李石竟然娶妻了,当时她是有两个主意的,觉得娶妻也没什么要紧,若是可以,她可以先做妾,以后再做大就是,凭她的姿色,她很有信心。 实在不行,她再出去找下家就是。 但她没想到苏木兰长得比她还好看,而且李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富贵。 宋小菊自然不太愿意撒手了,她仔细打听过,李石和苏木兰虽然是表兄妹,但双方父母早逝,只要她能迷住李石,苏木兰那里根本不是问题…… 可苏木兰竟然当街侮辱她,害得她越过越惨,这个仇怎么能不报? 要是苏木兰知道她的想法,只怕只能无言以对了。 宋小菊所谓的打听,也不过是拿出几个铜板打听了一下双方家里的长辈家人而已,连最基本的一些事情都不知道。 这些年,她一开始恨的是韦家家族的人,可后来却把这些仇恨转嫁到了李石夫妻身上。 她觉得,如果当初不是李石拒绝她,不是什么了出面说什么送她见官,她原本不会输得这么难看的,也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她的丈夫也就不会因此把她赶出来,甚至后面还气死了……她的儿子也就不会意难忘她的疏忽而夭折。 因为宋小菊自己都坚信李石没有什么背景,这个慌说的自然是真确得很,钱富贵不由犹豫起来,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骗子。 宋小菊见他沉思,这才自得的去厨房准备晚上的饭菜,可在经过李石他们的那个房间时,却发现小二在打扫里面的房间,将新的被褥换上。 宋小菊有不好的预感,忙问道:“小二哥,你怎么把房间的被褥也换了?这房间的主人呢?” “您是说李老爷他们?他们退房了。” 宋小菊脸色一变,不由抓紧了门板,“退房了?” 小二点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是啊,今天我还看见李老爷去和钱老爷辞别了呢,您是钱太太吧,钱老爷没和您说?” 宋小菊转身就朝下跑,跑到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时恨得要砸东西,她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仇人,怎么能让他们走了? 怎么能让他们走? 宋小菊现在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找到他们,然后毁了他们! 宋小菊蹬蹬的又跑上去,跪在钱富贵跟前,哭到:“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起来说。” 宋小菊摇头,抓紧钱富贵的手,满眼期盼的看着他,“老爷,你去叫人把李石他们抓回来好不好?” 钱富贵吓了一跳,“你胡说些什么呢?私下扣人可是犯法的。”然后就反应过来,眯了眼问道:“你与那位李先生有仇?” 宋小菊满脸恨意的道:“不错,妾身一开始还没肯定是他,但刚才我下去问,才知道真的是他们,老爷,我的儿子大宝就是被他们给害死的,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钱富贵不信,“你儿子不是病死的吗?” “是病死的,但也是被他给医死的,老爷,当初我儿子大宝的病就是李石给治的,可他却把我儿子给医死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爷,求求您,您把他们抓回来吧。” 钱富贵看着宋小菊的神情,见她不似作伪,一时心中恼怒,自己竟然是叫一个游方郎中给骗了? 但他到底谨慎惯了,道:“我只是个商人,又不是官家老爷,哪里有资格扣押他们?若真是李石做的,当初你就该告官才是,可惜,这次没叫他露出行迹,不然定叫他人赃俱获。” 钱富贵心中已经有八成认定李石是骗子了。 宋小菊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钱富贵也不肯为她去抓人,一时恨得牙痒痒,她脑海中快速的闪过几个人选,想着谁可以帮她报仇。 此时,李石正把木兰按到床上,又给她把脉,见她脉相沉稳,这才放心。 李石见木兰打哈欠,就道:“你先睡一觉吧,下午我再叫你起来。” 木兰迷迷糊糊的点头。 李石坐在床边看她睡熟了,这才出去。 他要给赖五写信,不仅要告诉他木兰怀孕的事,更要将这一路上的见闻告诉他。 李石将家信和见闻分开写,又将他们买下的那个斗量一并送回去。 相信赖五叔知道怎么做,而后面的事情就看当今的心意了。 李石又给李毅写了一封信,无非是嘱咐他们好好读书,听赖五的话,不要闯祸之类的,然后就提及了木兰怀孕的事。 李石一口气写了四封信,要不是这里驿站不太方便,他还想给远在钱塘的桃子和媛媛写信。 不过,他虽然没有亲自写,却叫李毅代劳了。 木兰怀孕是大喜事,自然要通知到大家。 李石喜滋滋的想。 常义拿着赖五给的腰牌去了驿站,有这个腰牌在,他们的信件不仅会更快,而且丢失的几率也很小。 常义被驿站的官员恭恭敬敬的送出来,挥挥手,骑着马离开了。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钱富贵眯了眯眼,如果李石他们真是骗子的话,这骗子也太有能耐了些,连驿站的官员也敢骗,而且,下的血本也够大,别的不说,那两匹马,每个三五百两是拿不下来的,那与千里马也不差多少了。 钱富贵本就不是色令智昏的人,离了宋小菊,脑子更清醒了,他直接自己被蒙蔽了。 钱富贵转身就回去,“走,我们回去,你去把宋婆子带到客栈后头的杂物间里,我有话问她。” 还有一章,可能有点晚,大家可以先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顺便求月票。 458第458章心机 宋婆子浑身颤抖的跪在钱富贵脚边,脸色苍白的道:“老爷,奴婢真的没骗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钱富贵恼怒的一脚踢到她的胸口上,冷哼道:“你不知道?你是她姑姑,又住在同一个镇上,她出来都带着你,你会不知道?” 宋婆子身子更抖,她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真要把小菊的过去告诉老爷,小菊没好下场,她也落不得好。 钱富贵干脆气笑了,“我还以为你除了好逸恶劳就没什么本事了,没想到你倒还是个忠心的,只是不知道你这忠心有几斤几两重。” 钱富贵是商人,又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多的是手段让一个人说实话。 房间里的宋小菊正想和宋嬷嬷商量一下如何雇人寻找李石他们。 虽然挑拨了钱富贵和李石,可钱富贵未必会帮她,在这之前,她可以先雇人找到他们。 要报仇总要知道人的去向。 宋小菊从房间里出来,拦住一个伙计,“你看见宋嬷嬷了吗?” 伙计的眼神有些躲闪,道:“没,没看见。” “哦,”宋小菊微微眯了眯眼,“那你看见老爷了吗?” “老爷?老爷好像出去了。” 宋小菊点头,“那算了,我自己去后院找找看,宋嬷嬷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伙计忙拦住宋小菊,“宋姨娘,您要找什么东西告诉小的,让小的去找吧,客栈的后院乱着呢,只怕脏了您的脚。” “好啊,那你就去帮我找……哎呀,算了,也不是多要紧的东西,你未必找得到,还是等宋嬷嬷回来了我再叫她去找。”说着转身回屋了。 伙计就松了一口气。 进屋的宋小菊却脸色一沉,她跟着钱富贵也有好几年了,走南闯北,不敢说见识非凡,至少一些察言观色还是会的,那伙计分明不想她去后院,她问起宋嬷嬷的时候也是躲躲闪闪。 刚才她明明在窗口那里看到老爷回来了,他为什么要骗她说,老爷出去了还未回来? 在这一刻,宋小菊充分展示了自己吃智慧,她快速的拉开箱笼,将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都藏进衣服里,又拿出身上仅有的银子藏好。 可惜好多东西都放在后头的箱笼里,她根本就拿不到。 但不管怎样,有了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她还饿不着。 宋小菊给自己身上穿了一件较厚的衣服,就妖娆的要出门。 出门前她看了一眼后院的位置,那里隐隐守着人。 看来,他们只是防着她去后院,倒没防着她离开。 宋小菊悠闲的走出客栈,看着两边的小摊,直到拐了一个弯,这才飞快的走起来。 集宁县并不大,她不能住客栈,不然钱富贵一找一个准,更不能自己租住一个院子,不然不等钱富贵抓她,别人先谋财害命把她害了,这点谨慎她还是有的。 宋小菊正思索着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离开集宁县暂时是不可能了,只能藏在县城里面,好在最近因为宝雪集,各地往来停驻的客商还挺多的,外地人多,也就难找了。 宋小菊边思索边走路,就没怎么注意,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只是晃了两下,她却因为走得快,冲力大,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不长眼的东西,你那眼珠子是长来干什么的?”被撞的人气急败坏的怒骂。 宋小菊下意识的摆出最柔弱的姿态,双眼泪蒙蒙的看着对方。 “……”县令之子乔祥满脸古怪的看着宋小菊。 乔祥身后的人轻咳一声,插声道:“乔公子,这女子年纪虽然大些,但长得还不错,不如你就收用了?” 乔祥蹙眉,有些嫌弃的看着宋小菊。 “是啊乔公子,看她的身段也别有一番韵味。”说着,色迷迷的看着宋小菊。 宋小菊心中大怒,竟然敢说她年纪大? 她怎么会年纪大?这些年她吃好喝好,一直努力保养自己,又会打扮,一直都比同龄人要年轻一些,就算比不上苏木兰…… 宋小菊眼睛一亮,她比不上苏木兰,如果这些人连她都看得上,那更应该会看上苏木兰。 宋小菊眼里闪过算计,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害怕的后退两步,行礼道:“对不起公子,奴家没怎么注意前面,冲撞了公子。” 乔祥脸色好些了,抬着头自傲道:“算你又自知之明,赶紧滚吧。” 乔祥身后的人不太愿意放宋小菊离开,集宁县里的姑娘可没有宋小菊这么柔弱的,还是少妇,他们心动不已。 宋小菊也正想如何提起苏木兰,只是她现在连苏木兰的落脚处都不知道,就算提及也没多大用处,可她若是被这几个人带着,稍后知道了李石他们的住处,要做什么也便宜…… 宋小菊也不过是一低头间就想明白了,所以带着些柔弱害怕的看着他们。 就有一个公子哥上前询问,“我看太太脸上带着些愁苦,可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也叫我们听听,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呢?”说着伸手去摸宋小菊的手。 宋小菊微微挣扎了下,就红着眼眶低下头。 我草。 看得人都躁动了一下,原来真是同道中人啊,他们还以为会遇上烈女呢? 他们虽然纨绔,也经常在集宁县里调戏良家妇女,但也仅限于调戏,真正上手和实践的没有。 这一下子,有一个不同以往拿东西往他们脸上招呼的少妇,几人还是很新奇的。 就是乔祥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宋小菊就带着些娇羞的低下头去。 这下子把众人都惊到了,这妇人到底几岁啊,为何一副十五六岁女孩的做派? 乔祥有些惨不忍睹的扭过头去,道:“你们要想玩就去玩吧,不过你们可别惹出大祸来,这两天我爹抓的特别紧。”说完,转身就走了,还悄悄的抖了抖鸡皮疙瘩。 剩下的三位公子哥犹豫了,他们到底是玩呢,还是不玩呢? 其中一个咬牙道:“不如带回去别院,我们先放在那里,真要那什么,玩玩也无所谓……”他声音咬的低,和宋小菊又隔了一定距离,她还真没听到。 三人把宋小菊带回别院,就叫丫头婆子先带她去梳洗,不过其中一人没忍住,在宋小菊打算退下去的时候问道:“你能告诉我你芳龄几何吗?” 宋小菊一愣,然后就涨红了脸,见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有些羞恼,但还是道:“妾身今年二十有八了。” 三个公子哥都张大了嘴巴,这年纪,的确有点大。 谁都下不了口了。 宋小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过她知道现在她是寄人篱下,等她报了仇,对,一切等她报了仇再说。 钱富贵审问完宋嬷嬷,脸上青黑相加。 他不介意宋小菊是寡妇,反正只是带着在外头的,但他介意宋小菊的品性。 此时,他也猜出来李石怕是因为宋小菊才没有留下地址的,一时间又气恼又懊悔。 气恼的是宋小菊竟然敢期满误导他,懊悔的是平白失去了一个机会。 他和宋嬷嬷宋小菊不一样,她们的目光放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却没打听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她们不知道,他却知道,钱塘德胜医馆的东家就是李石。 圣上的嘉奖可是亲自点的李石的名字。 钱塘算是南边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因此每次南下,钱塘都是最重要的站点之一。 钱富贵自然要对钱塘里的人物了解一二,而李石和木兰及苏家的关系可是最容易叫人八卦的,他想不知道都难。 难怪他会觉得李石的名字会这么耳熟,原来是他! 德胜医馆的坐堂大夫?真是笑话,如果只是坐堂大夫,他可能带着妻子领着护卫出来游历吗? 光请护卫都花去多少钱了? 李石和钱塘苏家关系匪浅,和京城的安国公府也关系匪浅,若是能与他搭上话…… 钱富贵的心火热起来,看向瘫倒在地上的宋嬷嬷也没有这么厌恶了,“把她拉下去,叫个大夫给她看看。” 他还不希望她死,对她动刑是迫不得已,回头还得把人交给李石处置呢,人还是完整的好。 钱富贵回到房间却没看到宋小菊,心中有些疑惑,就招来一个伙计问话,“宋姨娘呢?” 伙计迷茫,“不是在里面吗?” 钱富贵心中一动,脸色微变,马上仔细查看屋里的东西。 宋小菊的首饰不见了大半,他留在屋里的银钱也没了,不多,只有三十多两罢了,但这也足够他变色的了。 宋小菊逃了,她一定是逃了。 “去把小二找来,问她宋姨娘往哪个方向去了,将后院的管事伙计都叫来,留下一部分的人守着货物,其他人全给我去找,无论如何要找到人。” 钱富贵本想和管事们一起出去找,但想到李石,又转身去了后院,押着刚上好药的宋嬷嬷去李石租赁的小院。 想要打探到李石的住处并不难。 他们初来乍到,想要租房子肯定是要和小二打听,这些人都有固定推荐的牙人和牙行,钱富贵顺着去找就能找到人。 所以刚到吃晚饭的时间,钱富贵就押着宋嬷嬷一行人前来拜访。 459第459章被抽 李石挑着眉看跪在面前的宋嬷嬷,认真想了想,“我并不记得这个人。” 李石扭头去看木兰,以眼神相问。 木兰仔细的回想了下,八九年前的事,她记起来的也少,不过却模糊的有些印象。 钱富贵在心中为宋小菊默哀,她将人家当作仇人,哪知人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连多年前的事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婆子也知道宋小菊的仇恨有些莫名,因此羞愧的低着头, 周春眼珠子转了转,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夫人,当年她是带着一个孩子上门的,还抱着孩子杵在医馆门口不走,因为何三太太说她很无耻,我就记下了。” 木兰这才想起来些,犹豫道:“我并不记得与她有什么仇怨,当时也不过是以报官为名将她吓走而已。” 钱富贵欠身道:“这事与夫人无关,是她想差了,先前她挑拨我,被我识破,谁知她现在竟然跑了出来,她现已入了魔障,我就怕她冲撞了李先生和夫人,所以才带着宋婆子过来,好叫李先生和夫人防备一下。” 李石不由坐直了身体,木兰现在可是紧张时期,最怕的就是磕着碰着,要是那宋小菊发疯,突然跑出来撞倒木兰什么的…… 李石只是想想脸色就不好了,他敲了敲桌子,问道:“她在集宁县可还有落脚的地方?” 钱富贵摇头,“她一直是跟在我身边,又是内眷,平时不出门交际,所以在集宁县并没有认识的人,但她离开的的时候带了不少的银钱,想要落脚并不困难。” 李石看向木兰。 木兰笑道:“我又不出门,她就算想要接近我也困难。” 话虽这样说,李石也不允许一个威胁木兰的人存在。 所以他请了钱富贵的人帮忙在集宁县查找,又让周春和常义片刻不离的保护木兰。 木兰怪他有些大惊小怪,“让周春跟着就行了。” 李石捏着她的手道:“以防万一吧,不是还有我在旁边吗?” 现在,木兰怀孕,而他的伤也没好,俩人正好一块儿养着,说要让常义跟着,也不过一个屋外,俩人屋内,并没有多大区别。 李石要整理一下这一个月来看诊的情况,有一些药方需要整理出来,而木兰也要将这几天所闻所见的记录下来,还要画下道路山脉村落图。 出门采买的活就落在了周婆子和常松身上。 两个人都没有出门,两天下来,风平浪静,钱富贵一开始还焦心不已,见这两人不紧不慢的,也就不着急了。 他将宋婆子关起来,宋小菊怎么处理还未定,宋婆子还是暂时不动。 宋小菊此时在别院里,她虽然被几个纨绔给弄到别院里来了,却没被欺负。 一连两天都是跟他们纯聊天,最多被摸摸手,摸摸屁股,摸摸腰什么的。 宋小菊不说经验丰富,但跟过的人不少,她还真不介意这些,她只是怕这几位少爷有特殊的嗜好,会被毒打什么的。 结果两天下来,这几个竟然是中看不中用的,也就看着混账,人都给弄到别院里来了,因为顾忌她是良家妇的身份,竟然都不敢下手。 宋小菊觉得呕死了。 她本还想征服他们以后引着他们去抢苏木兰呢,结果一连两天那四人都只是跟她口头调戏。 可这两天也不是没有发现,这四人最喜欢新奇的东西,也喜欢玩强抢和调戏民女的戏码。 虽然每次调戏都只是摸摸小媳妇大姑娘的手,每次强抢也只是叫下人上前推搡两下,等人家低头求饶就放过…… 但至少他们有这个恶趣味就够了,而且,还很喜欢许多禁忌的东西…… 这就很够了。 宋小菊用她带出来的银钱雇人找到了李石他们的住处。 那四位公子哥并不限制她出入,而李石他们的住处实在好打听,只要跟着钱富贵就行。 所以,宋小菊就用了一天的时间引着四位公子哥去偷看苏木兰,只要他们去了,她再引着他们玩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她知道他们有色心没色胆,但苏木兰不知道,到时候她在旁边引导一二,就不信逼不得苏木兰自尽。 那样的女人不是最讲究贞烈吗?相信她为了不被侮辱,是很愿意自尽的。 宋小菊冷笑不已。 乔祥不是很乐意的被拉着,“不过是成了亲的妇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的品味也太差了,有胆子就去爬余家的墙。” “你就当是陪哥几个吧,知道你看不起妇人,哥几个也只是玩玩,宋氏不是说那苏氏长得貌若天仙吗?说不定比余家那小妞还要漂亮呢。”说着猥琐的笑起来。 乔祥皱眉,“那宋氏心思不正,还是赶走吧,我们平时在街上玩,好歹众目睽睽之下,那些人也不是多贞烈的,调戏也就调戏了,这爬进人家家里,要是逼死了人……” “你想的也太多了,不过是爬进去看一下,最多摸摸小手什么的,怎么就会死人?” “就是,这样就死人,那男人也是不值当嫁的,正好,我们帮她脱离苦海了。” “到了,到了,宋小菊说的就是这里。” 乔祥看着一人多高的墙头,还是有些犹豫,狗友已经兴奋的蹲下,扯着他道:“快上去,你上去了再把我拉上去。” 乔祥无奈,只好踩着狗友的肩膀爬上去,旁边的俩人依法炮制。 不一会儿,俩人就到了墙头,这才努力的伸手把另外两个人拉上来。 因为这一次做得太出格,四人都没敢带小厮,连想跟着来的宋小菊也被留下了。 他们可不想调戏人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碍眼的。 坐在墙头上,整个小院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小小的两进院子,前面很显然是奴仆住的,顺带着看门,后面的一进三间大房,是主子住的,他们瞧定了目标就要溜下墙去,一道清冷的声音就突然响起,“你们是谁?” 四个人吓了一跳,差点从墙上栽倒下去,好在最后抓稳了,心有余悸的低头看去。 李石微皱着眉头看那四个排排坐的人,眼睛从他们骚包的衣服滑到腰间的佩饰上,想起打听到的集宁县消息,挑眉道:“你们就是集宁四害,有名的集宁纨绔?” 要不是不方便,乔祥一定会跳起来高兴的应是,但现在坐在墙上不方便,但这也不影响他们的斗志,所以抬高了下巴道:“不错,正是本公子四人,你定是那苏氏的丈夫了,识相的就把她交出来。” 纨绔一很自豪的应和,“……算你识相,知道来这儿迎接我们。” 纨绔二笑眯眯的道:“我看他长得不错,那宋氏说的应该是真的,我现在越发想见一见那苏氏了。” 纨绔三霸气的指使李石,“还愣着干什么?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还不快去找梯子来给我们,顺便把你婆娘领出来。” 李石危险的眯起眼睛,奇迹般的,心里竟然不感到愤怒,更多的是无语。 这哪里是四害,明明是四个蠢货嘛。 也许是李石鄙夷的眼神太过明显,四个纨绔都愤怒了,但人在墙头上,不得不谨慎,所以也只是怒目相瞪。 李石嘿嘿一笑,招手喊道:“常松,拿棍子来。” 乔祥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县令公子,你最好不要胡来。” “对,对,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惹了我们你吃罪得起吗?” 四个人想要滑下墙头,但因为四个人坐得太近,加上手忙脚乱的,又怕摔下来,一时间竟然被困住了。 常松拿了棍子飞奔而来,也不等李石吩咐,劈头就打过去,只打得四人“哇哇”大叫,偏偏还不敢也不能反抗,因为双手要紧紧的抓住墙头啊,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常松是侍卫,在军营里混的,下九流的手段也学了不少,所以阴招不要太多,他的棍子又狠又准,专门挑又疼又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打。 四个人不是什么威武不能屈的人,所以吃了痛,一会儿就求饶起来,什么好话都说。 四人和李毅一样的年纪,李石当他们子侄辈看的,因此也没多为难他们,冷哼一声正要叫常松停手,木兰就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木兰好奇的抬头看墙头的四人,她是听到动静过来的。 乔祥听到声音,抬头抽空看了一眼,然后就呆了,一时没抓稳,“扑通”一声从墙上掉下来。 墙上的纨绔一忙伸手去抓他,没抓住,抬头就要怒骂李石,也看到了站在李石旁边的木兰,一时也愣了一下。 常松见他们这样盯着夫人,心中大怒,“唰”的一下把人抽了下来。 另外两个见状,也不敢坐在上面了,未等常松的棍子扫过来,一下子就滑下墙。 乔祥从地上爬起来,他疼得揉着屁股,纨绔一比他还惨,整个人趴在地上。 周春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李石站在木兰跟前看着他们,常松常义则左右护着木兰。 乔祥指着他们,颤声道:“你们等着,我定叫你们好瞧。” “不用等着了,我现在就叫你好瞧。”李石叫常松去拿马鞭来。 今天只有两更,但还是厚颜求月票,明天三更求月票。 460第460章抓人 李石抽了四个纨绔一顿。 四人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起不来,如果一开始他们还能怒骂,再后来就只能求饶了。 乔祥还一瞬间害怕李石他们杀人灭口,但见李石虽然抽打他们,但下手并不狠,身上也没杀气,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李石踢了踢乔祥,问道:“刚才你们说什么宋氏?” 乔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 李石哼了一声,“宋氏就是宋小菊吧?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身上带了些金银,独身一人,是不是?她现在在哪里?” 纨绔一瞪着李石,“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李石瞟了他们一眼,“你们要是说了,我就叫你们爹来领人,要是不说,我就继续抽你们。” 四人打了个寒颤,但相比第二种,第一种更可怕,特别是乔祥,缩着脖子不说话。 木兰一直在一旁观察他们,见状道:“你们要是说了,你们爹来的时候我们还能为你们遮掩一二,你们要是不说……你们的名声在这集宁县可算不上好,相信不管我们说什么,你们的爹和外头的人更相信我们吧。” 乔祥抬头看了木兰一眼,又忙撇开头去,嘟囔道:“她就在我们的别院里,我叫了人看住她了,你们带着人去就能带来。” 李石眯了眯眼,错步挡住他们的视线,对木兰道:“你先回去吧,这儿我来处理。” “哎,你别走,我们就是来看你的,你走了我们看什么?”纨绔三叫到。 另外三人纷纷点头。 周春瞪了他们一眼,扶着木兰往后院去,不管他们怎么叫都不停步。 常义跟在俩人身后,现在他可以说是寸步不离木兰左右。 木兰走了,李石这才看向咋呼的四人。 常松在心里为他们默哀,老爷本来都打累了,偏他们还要挑起老爷的怒火。 当着老爷的面说调戏夫人的话,不是找死是什么? 果然,李石拿起鞭子又抽了他们一顿,然后才叫常松把人给绑起来,又叫周婆子去将钱富贵找来。 木兰在家里,李石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对于安全这一方面,他一向谨慎。 所以去别院拿人的事就交给了钱富贵。 钱富贵看着被绑成一团丢在墙角的人吓了一跳,忙拉着李石到旁边,低声道:“李先生,您怎么绑了这四个人?他们家境不错,乔公子不说了,他父亲是县令大人,另外三人也是集宁县三霸,只怕他们家族不会善罢甘休。” “钱老爷放心,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的,只是我这儿人手少,宋小菊那里还得您带着人去拿来,至于他们父亲那里,由我解释。” 钱富贵见李石自信的样子,心中不由庆幸,看来他选对了,李石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乔祥也在想李石的身份。 如果只是一般人或普通的过路客商,不说害怕他老爹,至少不会想要得罪他,可李石在他点明身份后还敢抽他,那就说明,李石要嘛太混,要嘛,他的身份使他不用害怕他老爹。 看李石那气质,想也知道是第二种。 乔祥对宋小菊恨得牙痒痒,不是说只是一游方大夫吗? 这是游方大夫应有的气质和能力吗? 另外三个狗友也意识到被宋小菊给坑了。 他们自认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不一会儿就和李石求饶起来,希望他能放了他们。 李石瞥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警告道:“你们要是再叫,我就让人把你们的嘴巴堵起来。” 常松就从桌子底下扯出一块抹布来,四人忙闭嘴。 世界顿时清净了,李石满意了。 宋小菊被人绑在凳子上,嘴里塞着东西,心里恨得要死。 为什么事情总是和她计划的出现偏差,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是想跟着四人一起去的,结果他们不愿意带她,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她也会自己走过去,谁知道,那位县令公子走到一半又跑回来叫人绑了她,还堵住了她的嘴巴。 宋小菊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别叫她逃出来,不然一定不放过他们。 宋小菊还在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回来,钱富贵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宋小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钱富贵冷哼一声,挥手道:“将人带走。” 宋小菊忙剧烈的摇头,眼里满是渴求哀怨的看着他,情深如斯。 如果不是从宋婆子那里得知了她的过往,而自己也差点被她坑了一道,只怕他真的会心软放人。 钱富贵对宋小菊是有一些感情的,但也仅限于有一些。 他家中有糟糠之妻,那才是他真正敬爱的人。 他常年在外跑商,身边不可能不带个人,但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哪里受得了那个苦,以前他身边也带过一个,但心太大,他妻子不喜欢,他也烦躁,就给卖了。 遇到宋小菊是意外。 她是寡妇,长得还不错,又是乡下人,能吃苦,带在身边正好,最要紧的是她生不出孩子来。 生不出孩子就不会和家里的孩子争家产,家里的婆娘也放心些,虽然宋小菊有时候会不识时务,但这几年俩人相处的还不错,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 但他没想到,宋小菊会眼也不眨的给他挖一个大坑。 他的气性要是大一些,信了她的话,真认为李石是骗子,只怕真的会带着人把李石揍一顿什么的。 到时候惹出事来,他辛苦几十年的家业说不定就完了。 他虽然功利心重,但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他就算审问完宋婆子,也没想过要把她推出去,只想着把人先关起来,再讨好李石…… 可谁知她竟然跑出去了,他不得不向李石投诚。 她是他的妾侍,她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李石肯定会算在他的头上,他只能先打个预防针,将自己和钱家摘出来。 他以为她最多会冲撞李夫人什么的,没想到她心够狠,心机也够重,竟然引着人去败坏李夫人的名声,对方可是集宁县四害,这不是存心把李夫人往死路上逼吗? 所以他看到宋小菊后,干脆没给她松绑,也没拿开堵嘴的布条,直接把人抬到李石家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洗掉一切嫌疑,不沾上一点是非。 宋小菊恨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剧烈的挣扎着。 只是别院的下人绑的挺紧,一点用处都没有。 别院的管事送钱富贵出来,拱手道:“这人我们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我家老爷方正,你可别随着我家少爷胡来。” 钱富贵是拿着乔祥的手书来的,别院管事只以为钱富贵是奉命拿人,还不知道自家少爷被绑被打的待遇。 钱富贵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忙应下了。 这是李石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宋氏。 说真的,即使看到真人,李石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是大夫,不算上义诊,光每天看的病人就有不少,其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病人当着他的面闹的也不少,几乎每一天都会面临着生死别离。 所以宋氏的事情还真不出挑,但记仇记到这个份上的她算是独一份。 她有心要害他和木兰,他自然不可能姑息,何况,她还挑拨着乔祥四人做那样的事。 宋氏对李石怒目而视,心里又爱又恨。 她对李石有些执念,一直都不放不下。 她有过许多男人,也勾引过许多人,也有难的,但不管多难,多相遇个三两次也就成了,李石是第一个不买她帐的男人,所以,她一直心心念着。 看着苏木兰过得那样好,她就忍不住嫉恨,忍不住想要去破坏。 看着宋氏眼里的嫉恨,李石顿时明了,这种人也没了问话的需要,问了,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些妄语。 李石扭头对常松道:“你拿着帖子去请乔公子他们的父亲来吧,叫乔县令带上两个衙役。”这才扭头对钱富贵解释,“我打算将宋氏交给乔县令处理,钱老爷以为如何?” 钱富贵忙道:“宋氏犯了律法,理应由乔县令判决。” 李石打算把宋氏交给乔县令来处置。 宋氏的罪名说大也大,说小也能变小,可以是引诱人犯罪,也可以是谋害当朝二品诰命夫人…… 而不管是哪一种,以宋氏引诱乔祥做的这些事,乔县令就不会放过她。 李石就算厌恶她,也不想为她脏了自己的手。 李石叫人把宋氏丢到一边,这才看向堆在墙角的四个人,咧嘴一笑道:“听说你们四人都是集宁县一害,我在想,要不要为民除害。” 乔祥瞪着李石,张嘴想要骂人,眼光瞥到常松手里的抹布,又闭上嘴。 李石觉得他们足够老实了,就挥手道:“你们现在可以说话了,但不准大声嚷嚷,更不许骂人。” “你到底是谁?”这是乔祥的第一个问题。 李石也干脆,道:“在下李石,不过是个大夫,到北边来是游历看病积累经验来的。” 乔祥不信,“一个大夫敢这样对我们?” “哦,忘了说了,”李石很恶意的笑道:“我亲二弟是太原知府,我妻弟是河间府知府。” “……” 谁能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情? 不过乔祥心中也微松,虽然是知府,但好在不是他们这一片的。 李石没等他们那口气松完,又道:“对了,我还有个妻兄是当朝吏部尚书,这次出行却是受安国公保护的,拿的也是安国公府的帖子。” 四位公子哥直接呆滞了,没有语言能述说他们心中的感觉。 李石这才满意的笑起来。 461第461章赎人上 宋小菊瞪大了眼睛,假的,他说的都是假的。 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这么显赫?不是说是逃难过来在鸣凤村落户的吗? 宋小菊剧烈的挣扎起来,满眼不可置信的怒瞪着李石。 李石扭头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饶,我与内子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们,不过,我们是守法的良民,自然不可能私设公堂,一会儿乔县令来了,我会将你交给他,该如何判决,就按我朝律法吧。” 宋小菊哀求的看向钱富贵。 不管多轻的罪名,进了监牢再想出来就难了,何况她还是女子。 她利用了乔祥,又得罪了李石,乔县令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她? 可怜宋小菊,此时还不知道木兰身上还有一个二品的诰命,不然,只凭她谋害诰命夫人的罪名就足够流放了。 钱富贵自然不会搭理他,此时,他只想让李石看在他卖力相帮的份上,不要追究他的责任才好。 说到底,宋氏是他的妾侍。 乔县令是跑步着出县衙的,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下属奇异的眼光,忙叫人去把轿子抬来,一边爬上轿子,一边叫人去通知另外三个纨绔的家长。 也不知道他儿子到底闯了什么祸,竟然惹到了安国公府的人。 集宁县不过是个小县城,就算比附近几个县富有些,也不至于让贵人们到这里来,自家儿子运气也太差了,竟然就招惹到贵人头上了。 乔县令只希望儿子还安全就好,他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叫老乔家断了香火。 其他三家虽然收到消息慢些,但速度并不比乔县令慢。 因为这几天来往的客商多,他们要经常出去谈生意,所以马车是随时备好的,得了消息爬上马车就走,倒比提前一步赶来的乔县令还要早一点点。 不过他们只知道里面住的贵人与安国公府有关系,具体有什么关系却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就在门口那里等着县令大人。 乔县令一下轿子就忙叫人去叫门。 “乔县令,这里头的贵人到底是谁?还有,我家那个臭小子又惹什么祸了?” 乔县令满头大汗,“他们拿着安国公府的帖子找上门来,那可是安国公亲自盖的印章,你说是谁?” “至于惹祸,”乔县令又急又气,恨声道:“不管惹了什么祸,这次只要保住命就好,回头我就送他走,再不许他闯祸。” 另外三人脸色微变,连乔县令都如此忌惮,看来对方的身份真的很高,不免都为自家的熊儿子担忧起来。 周婆子打开门,见乔县令身上还穿着官服,了然,躬身道:“几位老爷来了,里面请吧,我们家老爷在大厅里等着了。” 乔县令不敢托大,僵硬的扯了一个笑,问道:“不知我家那个臭小子是不是惹大人生气了。” 周婆子一点风声不漏,“大人进去就知道了。” 四人对视一眼,忙赶去大厅。 乔县令一脚刚踏入大厅,就听到儿子凄厉的哭喊声,“爹啊——” 乔县令吓了一跳,忙循声看去,见儿子狼狈的倒在地上,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乔县令顿时心痛不已,他儿子虽然混账些,但这些年大祸没闯过,最要紧的是他孝顺,他家里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他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没成想,现在却如此狼狈。 乔祥的确很狼狈,他们四个谁也不比谁好。 从墙上掉下来后就被李石抽了一顿,绑回大厅又抽了一顿,头发披落,衣服凌乱,手臂上还带着些深深的抽痕,就算没流血,也疼得不得了。 此时四个没怎么受过苦的纨绔,看到给他们撑腰的爹来了,就算知道李石身份高,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满怀希望的看着各自的爹,只希望他们赶紧救他们出苦海。 乔县令虽然心疼儿子,也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赔礼道歉,所以他姿态放得很低的和李石道歉,顺便打听自家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李石不愿将木兰扯进这场是非中,所以只将乔祥他们的行为定义为恶意私闯民宅,并伙同宋氏谋害他。 乔县令眼皮跳了又跳,赔笑道:“李老爷,这几个孩子都叫我们给宠坏了,但其实没多少坏心的,定是叫人引诱的,还请李老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李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虽才来集宁县几天,但对几位公子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所以他们一出现在我家墙头上的时候,我才叫护卫将人护送下来,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从墙上掉下来了。” 胡说,他们明明是被打下来的,而且,他们就是摔下来的。 乔祥愤愤,却在瞄到常松手里的抹布时不敢出声。 乔县令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一时间拿不定李石的意思。 他也知道自家儿子混球,所做的肯定不止李石所说的这些,但李石不提,他自然不会傻的去问,但也有一个弊端。 他不了解内中实情,就很难做到准确的判断,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利益李石才满意。 而李石也正在思索这个问题。 乔祥他们的罪名不大不小,李石不追究,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可李石要是较真,他们肯定讨不了好。 这四个纨绔李石自然不喜欢,但因为他们也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恶事,要说多讨厌也不至于。 既然不能刑罚,那就以其他的方面来补偿吧。 李石自己吃穿不吃,也不计较金银,所以那些补偿拿了也没用。 想到木兰这胎是在集宁县诊出来的,他们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而冬天就快要到了,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这里是北方,冬天来得更早。 集宁县就算比附近几个县好些,也不多富裕,里面的穷人无数,李石的目光在四人身上划过,很满意的点头。 乔县令是当官的,另外三个是商人及大地主,家中资产不少,相信他们会很愿意拿出一些东西来做善事的。 李石没当场提出来,而是道:“县令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令公子,正好,我和钱老爷还有件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一会儿。” 乔县令没想到李石会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乔县令身后的人捅了捅乔县令,乔县令很快回过神来,道:“那李老爷先去忙。” 李石带着钱富贵离开,连着常松也跟着离开了。 几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道:“乔大人,您怎么也不问问他的身份?” “忘了。” “……那也该打听打听他身上是否有官职,也不知和安国公的关系近不近。” “看他浑身的气派,应当不是一般人。” 乔县令没空听他们说这些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儿子,心疼的道:“你这臭小子,看你还闯不闯祸。”边说边给他解开绳子。 其他三位老爹也停止猜测,忙上前给儿子解绑。 “我问你,那李老爷可说了他是什么身份?和安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乔祥边哭边道:“说了,他说安国公是他夫人的叔叔,那什么吏部尚书还是他妻兄,我觉得他是哄我们的,安国公姓赖,吏部尚书姓苏,这两家怎么都跟他夫人扯上关系了?” 乔县令给儿子解绑的手一顿,问道:“他夫人是不是姓苏?” 乔祥点头。 “那他是不是个大夫?” 乔祥狠狠地点头,“就只是个大夫,不过他说他弟弟是太原知府,妻弟是河间府知府,合着他全家只有他最没出息……” 乔县令手痒,到底忍下了抽儿子的冲动,再问道:“你爬人家的墙干什么?还有,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宋氏被绑在椅子上,虽然看着比他们四个体面些,但从李石看向她的冷意中他知道,只怕这人才是李石真正针对的人。 乔祥有点不敢说。 乔县令就忍不住一巴掌拍下去,“还不快说,想要急死我啊。” 乔祥就低声把他们遇到宋氏,又听了宋氏的挑拨想要来调戏偷窥苏木兰的事说了,末了,胆颤心惊的看着乔县令。 乔县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平静的看了儿子一眼,拿起地上的绳子重新把他绑上。 “爹,爹,儿子知道错了,您不能不要儿子啊。”乔祥吓坏了,哭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您饶了我吧,您救救我,那李石手可黑了,儿子现在浑身都痛……” “闭嘴,”乔县令低喝道:“你知道苏夫人是谁,你们就敢这么做?” 现在乔县令庆幸李石对他们还没有太多的恶感,不然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另外三个家长有些犹豫,“乔县令,不至于如此吧,我们回头亲自赔罪,才那位李老爷既然不说,他多半是不想扯出这事来……” “他是不想扯出来,但孩子们得罪了他们,还有好日子过?三位不是朝中人不知道,那位苏夫人才是最最可怕的。” 大家瞪大了眼睛,“不过是一妇人。” 加更求月票 462第462章赎人下 “不过是一妇人?你们可知她这妇人是二品诰命夫人!还是圣上亲自在朝堂上表彰的。” 要问乔县令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是特意去打听过的。 乔县令在集宁县干了有七年了,当今登基后没多久,集宁县的县令因为贪污被撸了,他就给分到这里来当县令了。 他是当今登基后的第一科进士,和李江苏文是同科,真要论起来,还能称呼一声师兄弟。 不过他运气和才气差一些,只考中了同进士。 因为缺的官多,所以就算是同进士,他也勉强分到一个九品县簿的官做。 也许是运气来了,集宁县知县贪污被人告发,因他是前朝留任的官,上头知道他贪污后直接查办了,他就好运气的从九品县簿变成了七品县令。 但好运也仅限于此,他在这里连任两届,却一点门路也没有。 妻子家是小地主,银钱倒是有不少,就是没有门路。 两年前他动了心思想升迁,就费劲的打听吏部各官员的喜好及情况。 作为吏部尚书,苏定自然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 直接搭上苏定,那是做梦的,但皇家也有几门穷亲戚,说不定他就能走迂回路线呢? 他费了一年的功夫,把苏定的亲戚摸了个七八,而能知道苏木兰,还得益于当年圣上的那道圣旨。 做官除了光宗耀祖外,就是封妻荫子。 光宗耀祖,那是虚的,而封妻荫子却是能看见的,但本朝的人都知道,除了当朝公主,本朝就有一女子不靠丈夫恩封,自己就是二品诰命——苏木兰是也。 苏木兰为什么能封二品诰命? 通过朝臣及各命妇百姓们的挖掘,统一认定为皇上欣赏她的品格及能力。 不仅仅是她支持北疆的战事,还因为她以一己之力供养出两个进士。 当初乔县令是把这件事当故事听的,结果在知道她和苏定的关系后,却在想着怎么巴上这门关系的好,可惜,他们家在江南,离这集宁县十万八千里,太过遥远,那些心思也都歇了。 可如今,他竟然从儿子的嘴里得知儿子想要冒犯她,这不是找死吗? 听了乔县令的话,三位老爹都不带犹豫,重新把各自的儿子给绑了,纨绔一的老爹还恨铁不成钢的补了一脚,苦着脸去和大家商议如何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老爷刚才既然那样说,又将空间让给我们,那多半就是不往深里追究了。” “可我们也要拿出诚意,不然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们给压死。” “诚意?”纨绔二的老爹犹豫道:“他想要钱?” 三人看向乔县令,等着他拿主意。 乔县令沉吟片刻,道:“我看他倒不像贪财的,一会儿我探探他的口风。” 钱富贵也以为李石想要的赔偿是钱,心里放松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李石若爱钱,那肯定容易搭上关系,他其他东西没有,钱还是有一些的。 但表现得风光霁月的李石竟然会被钱打动,钱富贵还是有一些失望的,这种复杂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李石是要钱,但又不仅仅是要钱这么简单。 如果是在钱塘,他接了钱可以交给下面的人主持慈善,可这里不行。 而他也无心,更没有精力去打点,所以李石的要求是,他们四家要给出多少粮食,多少棉花棉布,帮着多少人家搭好房屋棚子,其中还严格要求了各项的质量,至于由谁来管理,李石不过问,他只要结果。 其中所需要的名义可以用他们自己的名字,换句话说,李石所要的就是这一件事的结果而已,好处什么的他全不要。 乔县令没想到李石竟是要他们做善事,他眨眨眼,突然记起,李石好似开了个医馆,还得过圣上的嘉奖,其中就是因为做善事。 四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少,好歹他们还能得到好名声,不算太糟糕。 李石这才看向宋小菊,对乔县令道:“此人也交给乔县令处置吧。” 乔县令微微冷下脸来,他们今天之所以担惊受怕,全是因为此人挑拨的,还害得他儿子被抽了一顿,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和儿子了。 四个爹最后带着四个儿子,后头衙役压着宋小菊走了,外面天已经黑下来,李石没留他们吃饭,因为他是要和木兰单独吃的。 钱富贵双眼炯炯有神,很识趣的告辞了。 他很高兴,虽然李石这样的品格很少有东西能打动他,但和这样的人交往更放心些。 常松关上门,“老爷,这次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十天左右吧,等我的伤彻底好了,我们就启程往代州去,从那里绕路回京城,一路游历,等回到京城也快过年了。” 常松高兴起来,他还以为要在外头过年了。 木兰已经摆了碗筷等李石吃饭。 “我将宋氏交给乔县令处置了,赔偿是叫他们资助一下县里的贫困百姓。”李石顿了顿,道:“本来还想问问这儿的收税情况是否和孙庄一样,但我不是官吏,这些却是有些越权了。” 木兰点头,“这些事我们只要告诉赖五叔和江儿他们,自有他们去解决,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必去趟这种浑水。” 李石嘴角微翘,木兰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乔县令总算下定了决心要收拾儿子,所以火速的给儿子请了严师,拘着他在家里读书,从此后,先生打他儿子他就算再心疼也不会骂先生,更不会炒先生鱿鱼了。 而其他三位纨绔的爹也终于认识到,再这么放任儿子下去,到最后只怕会害人害己,害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不能害己啊,所以他们也开始下死力纠正儿子,不管家里的老太太太太怎么哭都没用。 从此,集宁县少了四害,县城的百姓清净了不少。 乔县令将宋小菊关在牢里,在细致的了解过事情的经过后,乔县令知会过钱富贵,就将宋小菊判了流放,即刻启程。 李石关注着事情的结果,得知后嘴角微翘。 而以乔家为首的四家也开始履行他们承诺李石的事。 李石只在集宁县呆十天,然后就慢悠悠的往代州去。 马车里给铺上了暖暖的棉被,马车被工匠重新设计过,更加的防震防寒防水,这一次,他们在县城里买了两匹马,用双马拉马车。 可惜,他们从国公府带出来的两匹好马不愿意与新买的马呆在一个车架里,所以后一辆周春周婆子呆的马车就用了新买的马并架拉着,好在他们不赶路,所以两辆马车的速度差不多。 而此时,京城里的赖五才将收到的信和斗量送进宫里给皇上。 皇上看着手上的斗量,再看看旁边标准的斗量,脸色有些难看。 他可以容忍底下的人盘剥老百姓,却不代表可以无限度的容忍。 那不过是为了江南稳定而做出的退步。 皇上在思考,如果他要彻查,是否能坚持下去,是否能扛住大臣们的攻击。 皇帝问赖五,“你说,朝中有多少大臣知道此事?又有多少大臣将自家的田地嫁推到普通老百姓身上?” 赖五沉吟片刻,摇头道:“臣不知。” 皇上叹息,“你不知道,朕也不知道,但料想不会少,就算他们没有这样做,家中亲友子弟,总有人这样做,其中牵涉之广,不亚于当年的赋田。朕担心啊,才安稳了几年,又要动荡,朕累心!” 赖五垂下眼眸,老实的站在一边。 皇上觉得他要好好的想一想,所以挥手让赖五下去了,他留下了李石写的那封信。 他将那封信掏出来读了又读,叹息一声,他有心丢掉不管,但那是他的百姓,正如李石心中所说,孙庄离京城不过几日的距离都这样了,那些离得远的地方呢? 这些年吏治还算清正,但贪官依然有,那些百姓又是如何生活的呢? 他是皇帝,当初他想争这霸业的时候不就是受江南遍地的饿殍及灾民刺激,立志要为百姓开一片青天吗? 现在他大权在握,已经是至尊之人了,却开始胆怯起来,反而是当初那两个青涩懵懂的孩子走在了他前面。 皇上摩挲着案桌,暗想,若当时让李石入朝为官,他还能有如今这些见解吗? 这几乎是无解的。 但皇上就是想知道,想知道李石是不是有他表现的那么睿智聪明,可以对着权势金钱不动心。 可惜,他也就只能在心中想想,条件不曾存在,再假设也没用。 皇帝坐在案桌前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把这斗量拿到了朝堂上给百官参观。 百官哗然,对着这斗量说不出话来。 有的不闻人间烟火的官员还有些迷茫,但也知道气氛奇怪,没跳出来乱说话。 户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出列跪在地上。 税收由他们征收,监督自然也是属于他们。 御史大夫也出列跪在地上,监察百官是他的份内职责,出了这样的事,户部逃不掉,御史台同样逃不掉。 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人,微微松了一口气,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恶劣。 李石和木兰此时正在半途中,因为消息滞后,所以还不知道他们的那封信让朝廷又地震了一次。 御史台,吏部及户部刑部,四部门合作,将贪赃枉法的官吏查处,牵涉到的地主追回税款,罚金十倍,并没有做其他的刑罚。 皇上此举比以前的手段要温和得多,朝臣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再一次血染朝堂。 殊不知,皇帝也是怕过犹不及,不然,他还真的想砍了那些贪官及地主。 463第463章双胎 这一胎是木兰怀的三胎中最轻松的,能吃能睡,精力还很棒,大冷的天跟着李石看诊爬山也豪无不适。 李石一开始还提心吊胆的,但在木兰越发彪悍的表示自己没事,而脉相也沉稳有力时,李石终于放下了心。 也因此,李石也越发坚信这一胎是女儿,“都说女儿是母亲贴身的小棉袄,要不是女儿,怎么会这么体谅我们?” 木兰也很想要一个女儿,闻言犹豫道:“还是等到六个月的时候再说吧,万一又不是呢?” 李石就趴在木兰的肚子上,轻声对宝宝道:“好宝贝,你要是个姑娘,就踢一下爹爹……” 李石话音未落,一个脚丫子就踢在他脸上,木兰也痛的“哎呀”一声。 李石眼睛发亮,目光炯炯的看着妻子,“你看,宝宝她说她是姑娘了。” 说着抓着木兰的手就把脉,“虽然才五个月,但说不定我就能把出来……咦?”李石皱起眉头。 木兰心中忐忑,“怎么了?” 李石抓着木兰的手不放,闭着眼睛仔细听她的脉相。 木兰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李石才睁开眼睛,凝重道:“我似乎把到两条脉,比之前把到的都弱,木兰,你这一胎只怕是双生子。” 木兰眼睛一亮,又有些担忧,“双生?那孩子会不会有危险?怎么说脉相弱?我感觉一直挺好的。” 李石忙安慰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弱也是相对于先前的脉相来说的,之前我就奇怪这一胎孩子的脉相太强,我只以为孩子身体强健,也就没往别的方面想,可刚才孩子踢我后我给你把脉却抓到了两条脉,都比之前的那条弱些,倒像是之前的脉相是两条脉重合在一起的……” 李石从没给人把过双生的脉相,就是钟先生的经验也很少,所以这方面留给他的脉案也就少,李石不知道这样的脉相是否有问题,至少不敢保证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康的。 “……孩子分开的脉相虽比一般孕妇表现的弱些,但因为是双胎,所以不要紧的。” 李石心中虽然还拿不定主意,但他不想让木兰跟他一样焦心,孕妇的心境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健康。 但就算有李石的安慰,木兰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抱着肚子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京城?” “快了,最迟六天,你的身体要是受得住,我叫常义加快速度,四天就回去到了。” “那就加快速度。”木兰咬牙道。 “那你受不住的时候要和我说,哪怕累了也要说。” 木兰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和孩子逞能的。” 通过这些年的调养,木兰的身体很好,加上这几个月一直在外头跑动,所以除了累些,并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李石和木兰赶在小年夜前回到了京城。 安国公府一片欢喜。 阳阳和天天冲出来,冲到木兰跟前才刹住脚,看着木兰的大肚子,一时想抱又不敢抱,阳阳一跺脚,就抱住娘亲的胳膊不动了。 天天看着母亲的另一边胳膊被大嫂扶着,眼圈一红,转身扑进李石的怀里。 李石抱着小儿子哈哈大笑起来,擦了一把他的眼泪,笑问:“怎么了?和哥哥们在京城不好吗?爹和娘离开那天你们不是还庆祝了?” 李毅低下头,父亲可真记仇,几个月过去了也没忘。 李彬嘿嘿一笑,摸着头道:“爹,天天是想你们了,你们才走两天,天天就哭着喊着要你们,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才把人哄住的。” 天天抱着父亲的腰,不好意思的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李石摸着儿子的头发,微笑不语。 “好了,我们快进府吧,大冷的天呆在外头别冻着了。” 赖五站在一边看着,等他们走过来,就一把将天天抱起来放在肩膀上,爽朗的笑道:“好小子,重了不少了,行了,你爹娘现在回来了,可不许再哭了。” “我没哭!”天天小声且倔强的道。 “是,是,你没哭,是沙子迷了眼睛呢。” 天天对赖五找的这个理由很满意,点了点头,还一边偷偷的回头去看爹娘。 见爹娘都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天天顿时觉得满足了,趾高气扬的坐在赖五的肩膀上进去。 许氏看到木兰大着肚子,很高兴,“我们家又要添丁了,你也是,当时收到你的信,以为你怎么也要回来养胎,没想到你就这么大着肚子到处跑,心也真够大的。” “外头讨生活的妇人不知比我辛苦多少倍,我那么好的条件若是还保不住胎儿,也太没用了些。”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到底不同,既有条件,何不对自己好一些。” 木兰低声道:“我很高兴。” 许氏无奈。 一边的婷婷则羡慕的看着木兰的肚子,低声道:“娘您慢一些。” 木兰拍拍婷婷的手,一行人去了花厅。 婢女们将他们带回来的礼物都给拿过来了。 李石的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问李毅,“你们师公呢?” “师公在院子里呢,让父亲回来梳洗过后就去见他。” 李石点头,他想和钟先生探讨一下木兰的脉相,赖五却不放他走,抓了他谈人生,谈这几个月他们的游历。 木兰和婷婷在那边分发礼物。 许氏让人抱了小儿子赖飞出来,木兰看着胖嘟嘟的赖飞,喜欢得不得了,逗着他问,“旭儿和智儿呢?” “他们被圣上叫进别宫了,估计得过了小年夜才回来。” “都快到年节了,皇上怎么还去别宫?” 许氏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圣上早年南征北战,身上落下了暗伤,因为别宫里有几处温泉,所以每到冬季,他都要去别宫住一段时间,好在那里离京城不远,政令下达的也方便。早些年你五叔身上的暗伤也不少,圣上体恤他,就在别宫附近拨了一个带有温泉的庄子给他,每年冬天我们也去玩一玩的。” “今年飞儿太小了些,我们就没过去住,只是他时不时的过去住个一两天,前几日,几位皇孙到别宫去请安,圣上就把四位国公及几位大臣的孙子给叫到别宫去陪皇孙了。” 别人家都是孙子辈,只有赖旭和赖智的辈分最高,偏年纪还小。 “那这些东西你给他们收着。” 许氏看了看,笑道:“还是你了解几个臭小子,选的东西都是他们爱玩的。” 木兰送完东西,许氏见她脸上有些疲惫,就让他们回去休息。 回到自家的院子,天天总算是挤走了哥哥,霸占住娘亲了。 天天好奇的瞪着木兰的肚子,想摸又不敢摸,“娘,里面是妹妹吗?” 木兰抓起他的小手放在肚子上,笑道:“娘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那我们家天天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天天很喜欢木兰用“我们家的”因此很高兴的道:“弟弟妹妹我都想要。” 木兰摸着天天但笑不语。 阳阳却坚定的道:“我要妹妹,我已经有一个弟弟了。” 李彬则一本正经的要给木兰把平安脉。 木兰伸手给他。 李彬年纪尚小,经验也浅,半天才憋红了脸道:“脉相有些奇怪,似强似弱,好像会变化一样。” 木兰惊讶,“你能把出这个可见这段时间没有落下医术。” 李彬红着脸低头,他倒是想偷懒,可家里不仅有大哥盯着,还有师公盯着,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偷懒。 李毅更关心的是木兰他们年后还走不走。 这个问题木兰拿不准,因为,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没怀过双胞胎,但也知道生双胞胎的时候有些危险,就算她的身体表现的一直很好,她也不敢大意。 所以,年后是否会出去,木兰也不知道。 李石已经将钟先生请过来了。 钟先生一进来,木兰忙带着孩子们起身。 钟先生挥手道:“行了,你是双身子的人,快坐下吧。” 李毅和婷婷见钟先生给木兰把脉,眼睛闪了闪,都有些担忧。 李彬眼里也闪过担心。 阳阳聪慧,也猜到了什么,一颗心顿时提起来,他一下子抓住弟弟有些冰冷的手,乖巧的站在一旁不打扰师公。 李石的眼光在孩子们身上一滑而过,并没有叫他们回避的意思。 钟先生闭目思考良久,睁开眼睛道:“是双胎。” “那孩子可健康?”这是李石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钟先生斟酌片刻道:“应是无碍的,其中一条脉相和一般孕妇也不差多少,另一条虽然弱些,但也沉稳有力。” 木兰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先生,先前李石根本没发现这是双脉,就像是两条脉完全重合在一起了,那孩子在肚子里会不会连接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有些部位连接在一起。” 这也是木兰最担忧的事情之一。 钟先生一愣,就摇头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你和李石福缘深厚,又做了这么多功德善事,上天怎么会叫你们怀那样的孩子?快别多想了,只要好好养胎就是。” 说完,叫了李石出门,“这就是你说的适应良好?孕妇都喜欢多思多虑,并不是身体好就是健康的,还得心里也好才行,你多开导一下她吧。” 464第464章入学 李石很自责,他不知道木兰有这样的心理问题。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紧紧的抱住木兰不动,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木兰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此时忍不住哭出来,“我就是担心孩子们连在一起,我以前听说过的,孩子的屁股或胸连在一起……你说他们的脉重合在一起,我就忍不住多想,我好怕,又没有机器检测……” 最后一句带着哭音,李石没怎么听清,但他也听懂了,以为木兰是因为自己是双生子,所以关注这些,他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但却道:“先生说孩子调皮,这样的脉相也是有的,我去太医院借一些典籍回来看,你别担心,我一直在你身边不是吗?” 木兰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些。 第二天李石就丢下木兰带着赖五的帖子和钟先生的手书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典籍很少外借,但要借也不难,有权有势有人脉就行,李石恰巧就属于这一类人。 他翻找所有关于双手胎及畸形孩子的记录,钟先生对这件事也很关注,几乎每天都给木兰把平安脉,将她的脉相详细的记录下来。 在典籍中,双生胎儿很难存活,生母的死亡率也很高,而且,在怀孕时能把出双脉的大夫很少,而把出来又愿意说出来的又很少,因此典籍中很少有记录的相关脉相。 钟先生在小儿妇女这类的病症上最拿手,好容易碰上一个天天给他把脉试验的人,自然是不愿失掉这次机会。 这个年,因为这件事,家里不是很热闹。 李石木兰就算不愿孩子们担忧这些,但孩子最敏感,他们很敏锐的察觉到大人的情绪,都不由收敛了一些,没有那么调皮捣蛋了。 就是皮实的赖旭赖智也不由乖巧了一些。 许氏叹气,要不是木兰的情况还未定,她不知道多高兴。 这一次,李石难得的没有瞒李江和苏文,写信告诉了他们,用李石的话来说,他们已经长大,也应该承担一些。 李江和苏文收集了一些药材送过来,还有一些关于双生的脉案及药方。 一直到木兰肚子八个月大的时候,钟先生和李石才确认木兰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多半是他们调皮,之前有一个躲在另一个的身后,而李石“学艺不精”所以没能把出来。 当钟先生说李石“学艺不精”的时候,李石郑重的点头了,“以往我总觉得该学的都学了,剩下的不过积累经验,但这次借阅太医院的典籍,我方知是我以前眼界太窄了。” 李石心火热起来,目光炯炯的道:“所以我决定跟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一起研讨医术。” 钟先生摸着胡子欣慰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那些老东西想要从你这里套出方子和医术,你也可以从他们身上偷学他们的本事,各凭本事。” “……先生,我们不是偷学,而是互相切磋。” 钟先生撇撇嘴,明明是切磋,却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不过他也没再反驳。 钟先生转身给木兰拟了一张膳食单,“给你媳妇补身子,我见她有些瘦了,她一人吃三人补,可不能疏忽,孩子的身体怎样全看胎中如何。” 李石也有些担忧,木兰吃的不少,但不管吃多少就是不胖,他又怕吃得太多孩子太大,所以一直压着她少吃多餐,每次吃的食物都不多。 进入四月,木兰怀孕九月了,傅氏和王氏赶到京城,带了不少东西,“二爷一直念着嫂子,所以一早就叫我出发了,说怎么样也要过来看着嫂子生产,也看看侄儿们。” “你们怎么走在了一起?”木兰笑问,要知道太原和河间府到京城的路线并不一样。 王氏笑道:“快要到京城的时候碰到的,”王氏看着木兰的肚子,关心的问道:“姐姐感觉如何?这肚子也太大了些。” 木兰摸摸肚子,笑道:“没办法里面揣着两个呢。” 王氏看着明显消瘦的木兰有些担忧,难怪姐夫会写信让苏文收集相关的脉案,木兰的确太瘦了些。 “好了,快进去吧,五婶婶在里面等着呢,住处婷婷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说起婷婷,自他们成亲,你们还未正式见过呢,一会儿回到院子,叫她给你们敬茶。” 婷婷扶着木兰,在一旁有些羞涩的笑。 傅氏和王氏打量了一下她,皆笑着应下。 许氏对傅氏和王氏有些客气,说了一会话,因为担心木兰累着,就让她们快回去休息。 和木兰相比,许氏对傅氏王氏并没有多少感情,交情也很少。 傅氏和王氏被安排住在隔壁的另一个小院子中,婷婷已经叫人收拾好了,她们的下人将东西搬进去,四人则进了花厅。 婷婷给她们敬茶认亲,傅氏和王氏都给她准备了礼物,因她是李石木兰的长媳,所以礼物还不轻,都是上等的头面首饰。 傅氏左右看看,问道:“几个侄儿呢?” “他们都上学去了,到傍晚放学的时候才回来。” “听说阳阳和天天的功课不错,”傅氏羡慕道:“京城书院云集,比之太原要好太多了。” 王氏看了一眼傅氏,道:“京城是天子脚下,自然不一般些。” 木兰好像没发现他们的机锋,问道:“明明现在入学了吗?” 傅氏一激灵,道:“现在是单请了一位先生教着,平时二爷也监督一些,但那位先生只得秀才功名,与京城的书院相比到底差了一些。” 王氏咬了咬唇,也点头,“先生的能力是一方面,京城学子众多,一起交流到底比自己一人学习要强些。” 木兰低头思考起来。 傅氏和王氏都松了一口气。 婷婷看了她们一眼,推了一下木兰,“娘,您午睡的时间到了,还是去躺一会儿吧,我带婶婶和舅母去休息。” 木兰疲倦的点头,“你们去吧,晚上再一起吃饭。”又吩咐婷婷,“你叫小厨房做一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给你婶婶舅母送去,他们赶了几天的路要养养肠胃。” 婷婷应下。 下午李石从太医院回来,看到院子里陌生的丫头婆子微微蹙眉,周春迎出来看到,忙行礼道:“老爷,您回来了,二太太和三太太来了。” 李石“嗯”了一声,看了那些奴仆一眼,率先进屋了。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知道李石就是大老爷,忙屈身行礼。 等进了木兰的院子,见里面都是熟悉的丫头婆子,李石才放松下来,问周春,“这次二太太和三太太带了多少个人来?” “二太太带了二十个,其中丫头婆子十二个,三太太带了十八个,除去外头的护卫内宅的有十个。”周春顿了顿道:“除了府里的老人各有两三个外,其他的我都没见过。” 李石叹了一口气,“随她们吧,这几****看着一些,别叫他们拿其他的事来烦夫人。” 周春犹豫。 李石就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周春低声将今天在花厅里二太太三太太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道:“我看夫人中午没睡多少,后来还是大奶奶叫我熏了些香,夫人才睡过去的,但就是这样也很快就醒过来了。” 李石脸色有些难看。 就算担心孩子的前程,大可以在木兰生产后再提,何必才一见面就急巴巴的提出来? 木兰的这胎前面怀相很好,跟着他走南闯北也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本来能吃能睡的木兰吃了睡了却日渐消瘦起来,到后来就有些厌食起来,更是很难入睡,每天晚上都会醒来两三次,中午的午睡就显得很重要。 他与几个孩子都尽量不让木兰为其他的事情烦心,就是生怕她在孕中多思更睡不着。 周春退到一边。 李石调整了一下心绪表情,这才起身进屋。 木兰正拿着本杂书看,见李石进来就丢了书,“你回来了,怎么今儿这么早?” “宫里有贵人生产,太医们都进宫去了,我一人呆在那里没意思,就回来了。”李石笑着摸摸她的肚子,笑问,“今儿他们乖不乖?” 木兰露出一个笑容,道:“乖得很,大概是知道他们婶婶和舅母来了。” 李石点头,“一会儿我去接阳阳和天天下学,你要不要再睡一些?周春说你今天中午睡得太少了。” 木兰摇头,“睡不着,说起上学,我想起江儿和阿文的孩子也不小了,太原和河间书院少,读书人也不及京城多,反正两地离京城也不远,这两年我们也不离开,不如就把两个孩子接进京来读书吧。” 李石笑着点头,“好,不过现在才四月,离下次入学考试还有四五个月呢,倒是不急。” 木兰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也放松起来,笑道:“到那时我们只怕就要占了安国公府这一片角落了。”说到这儿木兰心中一动,“不如我们在京城买栋宅子吧,以后家里人要时常进京或住在京城,也方便些。” “赖五叔不会放我们出去住的,买来也是荒废,还要派人过去时常打扫。” 木兰却有另一番想法,“可以租出去嘛,这样就省了一笔打扫看护的钱,而且,我们住在安国公府没什么,以后钱塘那边难免会有些亲友到京城来,到时候也好安排住处,总不能什么人都让住在安国公府,赖五叔和婶婶不介意,我们也不好意思的。” 李石想想也是,就应下了,不过这种事不急,叫人慢慢打听就是。 465第465章孩子 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天的时候,木兰就发动了。 李石安慰木兰,“不要怕,双生胎的确比单生要早些,我陪着你进去。” “你可以在外面等着。” 李石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们之前,什么狼狈的样子没有见过?你要是担心那个完全没必要,我觉得,你生孩子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见过对方最丑恶最狼狈的样子,还有什么介意的呢? 木兰放任李石抓着自己的手,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她知道,离生产还早些,但也快了。 李石在她耳边逗她说话,想要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请来的四位稳婆对视一眼,眼里都带了些惊疑和羡慕。 她们四个稳婆全是在上流社会中游走,其中两个是经常给许氏接生的,另外两个却是赖五从宫里借出来的,她们专给宫里和皇室的贵人们接生,经验也很丰富。 在来之前她们就已经被告知,孕妇怀的是双生儿,胎位正,身体也好。 虽然风险比一般的孕妇大,但效益也高,若是接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都能活,赏钱不是一般的高,何况,请他们来的是安国公府。 李石一直给木兰把脉,察觉到脉相的变化,就有些失声道:“生了!” 稳婆赶紧上前查看,道:“羊水破了,快准备。” 李石深吸一口气,将手从木兰的手腕上移开,只抓住木兰的手掌,医者不自医,他只能尽力将木兰的脉相说出来,让守护在外室的先生拿主意,由他施行。 李石是第一次亲眼看着木兰生孩子,心顿时揪起来,决定这一胎以后就喝断子汤,以后再也不要孩子了。 木兰下意识的握紧李石的手,稳婆鼓励她,“夫人用的劲儿很对,就是这样,来,我们先休息一下,喝点红糖水,然后再来,刚才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木兰强笑一声,李石的手微抖的微木兰喝水,喉咙干涩,竟然说不出一句鼓励的话来。 木兰冲他笑笑,柔声道:“你别紧张,放轻松一些,我感觉很好,和生阳阳天天的时候没多大区别。”见李石脸色有些不对劲,就忙道:“你深呼吸两下,不要屏住呼吸……” 李石照做。 四个稳婆嘴角抽抽,这产房里到底是谁生孩子啊。 李石的脸色正常了些,木兰这才放下心来,而另一波疼痛也到来。 孩子不太响亮的哭声接连响起,屋外守候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安国公高兴的哈哈大笑,“赏,府上所有下人都多领两个月的月钱。” 大家全都高兴行礼。 许氏伸长了脖子问:“母子可平安?是男孩女孩?怎么也没人出来说一声?” 傅氏和王氏也关怀的等着里面的通知,李毅和婷婷则一手抓住一个孩子,免得他们冲进去。 阳阳扭来扭去,道:“我要进去看娘,我要进去。” “产房不是你能进的,给我老实些。”李毅气得在阳阳屁股上揍了两拳。 屋里的周春白着张脸出来报信,“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很好,”顿了顿道,“夫人生了位少爷和小姐,小姐晚出生些,老爷和钟先生正给小姐检查身体呢。” 几人顿时紧张起来,“可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周春笑道:“并没有,只是小姐的哭声小些,老爷有些不放心。”周春通知完,转身就进屋了,她呼出了一口气。 屋里,李石横躺在塌上,钟先生冷着脸给他扎了两针,觉得丢脸死了,自己好歹是大夫,结果看人家生产,竟然自己晕过去了。 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李石以后出去要说是他的土地,他一定要把他从城门口上扔到护城河里去。 屋里的婆子及稳婆皆忙碌着照顾孩子,就当没看到。 周春虽然也觉得丢脸,但她是屋里的大丫头,又是主事,因此压抑着捂脸的冲动,冷着脸指挥大家给小少爷和小姐擦洗身子。 木兰已经昏睡过去。 李石被钟先生一针扎醒,跳起来,摸着有些泛冷的额头,忙问道:“木兰呢?孩子呢?” 钟先生冷哼一声,“都好着呢,”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可真没用。” 李石并不介意先生的嘲笑,而是掀起帘子先进去看了眼木兰,再出来看孩子。 看着明显比哥哥小的女儿,李石眼里满是柔意,小心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幸福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钟先生哼哼了两声,但因为喜欢孩子,很快就丢掉了这件事,开始围着孩子转了。 这一次生产,他们都过于担心了。 其实这一胎,木兰生的比天天还要轻松些,不过因为是双胎,所以时间才久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也和之前钟先生和李石给她调养有关,要不然肯定不能这么轻松。 产房中唯一的波澜就是李石在木兰生产后因为紧张过度而晕过去了,自然,这件事被周春很好的封口了。 但具体有没有传出去也只有天知道了,反正李石和木兰是不知道的。 阳阳和天天一人霸占一边,围观弟弟妹妹。 赖旭和赖智用力的挤着阳阳和天天,低声道:“让我看一下怎么了。” 阳阳稳站左边,动也不动,赖智就跑去挤天天,一下子就把人给挤开了,冲哥哥高兴的挥手,“哥哥,快过来。” 天天瘪嘴,但见弟弟妹妹睡得香,到底没有吵起来,而是跑到阳阳身边,委屈的道:“哥哥,我也要看。” 阳阳警告的看了一眼赖智,呲牙道:“你再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揍你。”边说边让开了一个位置给天天看,然后皱眉教训他,“早就叫你多练武了,总是被人欺负,以后怎么保护弟弟妹妹?” 天天胡乱的点头,没有多少诚意的保证道:“我以后一定好好习武。” 阳阳知道他不在练武上没有天赋,心中叹息一声,老成的道:“弟弟妹妹多了都是债啊。” 木兰正躺在床上吃鸡汤面,闻言差点喷出来,拿着一个小东西砸阳阳,笑骂,“哪里学来的话?” 阳阳接住,扬头道:“本来就是,我还没把二哥算进去呢,在书院的时候,我不仅要保护弟弟,还要保护哥哥呢。” 木兰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二哥在书院被人欺负了?” “哪能啊?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二哥,谁敢欺负他?” 木兰瞪眼,“你别是成了书院一害了吧?” “我是书院一霸,娘,你就放心吧,我是不做坏事的。”阳阳保证完又低头去看弟弟妹妹,皱脸道:“弟弟妹妹长得都好难看啊。” 天天觉得也是,一本正经的道:“以后我把我的水果都让给他们吃,二哥说吃水果长得好看。” 赖旭道:“我只让给妹妹吃,不给弟弟吃。” 赖智也表示会把水果让给妹妹。 阳阳不客气的拒绝,“这是我妹妹,你们是我们的舅舅,所以她是你们的外甥女,不是你们的妹妹,要妹妹,你回去找叔祖母生去。” 赖旭和赖智一愣,这才想起,他们和阳阳差了辈分的,平时都是名字叫着,此时都快忘了。 赖智听说自己没了妹妹,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伸手就要去抱孩子,“这是我妹妹,是我妹妹。” 阳阳就一巴掌拍过去,怒道:“你敢碰我妹妹!” 天天也上前叉腰拦住。 赖旭本来还有些犹豫,见状就道:“你们是晚辈,要听我们的,我说是妹妹就是妹妹!” 四个孩子顿时扭打起来。 木兰头疼,忙叫丫头婆子把四个孩子拉出去,“别撞到了小床,”两个孩子觉得太吵闹就大哭起来,木兰顿时心疼,怒道:“四个全拉出去,一人给他们一顿。” 小坠忙上前护着摇晃的小床,周春则把四人拉出去。 许氏听说四个孩子在木兰的房里直接打起来,差点把孩子的小床掀翻了,气得抄起鸡毛掸子就杀过来。 和许氏坐一块儿的傅氏和王氏吓了一跳,忙跟上去。 看到许氏拿了鸡毛掸子,四个孩子“妈呀”一声,跳起来就要跑,许氏喝道:“还不快把他们拦住,跑走了一个,我扣你们一个月的月钱。”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呼啦一声全围上去,四个孩子左突右击也没能突围,倒是阳阳差点跑出去。 许氏也知道阳阳武力值最高,因此第一个就奔着他来,抓着他就“啪啪”的打他屁股,打完阳阳揍赖旭,然后是赖智和天天,四个孩子轮着来,谁也没逃。 院子里顿时鬼哭狼嚎,李石站在台阶上看,冷冷的道:“谁要是敢哭出声,我就带着他去书房读两天书。” 四个孩子顿时咬紧了嘴唇“呜呜”两声,没敢再发出声音。 许氏一顿下来,胳膊都酸了,喝道:“还敢不敢打架?” 四个孩子摇头,许氏却知道问也白问,只道:“你们再敢在弟弟妹妹跟前打架,我就揍你们,万一摔着弟弟妹妹怎么办?” 阳阳和天天惭愧的低下头。 赖智则委屈的哭出来,“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我也要妹妹,娘,我要妹妹……” 赖智是真的伤心,因此没哭几下就打起嗝来,边打嗝边哭,闹着让阳阳的妹妹成为他的“妹妹”。 “阳阳和天天都有妹妹,为什么我没有?我还要弟弟,我也要做哥哥……哇——” 许氏头疼不已。 466第466章洗三 李石给两个孩子取名,男孩叫李旭朗,女孩取单名暖。 阳阳和天天对弟弟妹妹很感兴趣,而在有赖旭赖智竞争的情况下,对弟弟妹妹更是维护。 赖旭和赖智在撒泼打滚过后,总算是争得了弟弟妹妹的称呼。 许氏干脆将最小的儿子赖飞抱到木兰那里,当着赖旭兄弟俩的面放到阳阳的怀里,笑眯眯的道:“这儿虽然是你小舅舅,但他年纪比你小多了,你也可以叫他弟弟。” 赖智一愣,马上冲上前拦住,“娘,这是我弟弟。” 赖旭也不服气的挡在阳阳跟前,伸手拦住。 许氏瞪着他们道:“昨天是谁说自己没弟弟,要当哥哥的?” 赖智心虚,红着眼睛道:“我,我错了,你别把弟弟送人,我不要阳阳和天天的弟弟了,”赖智恋恋不舍的看了那边的襁褓两眼,道:“妹妹……也,也不要了。” 许氏一愣,然后心里是又胀又甜,她本来只是逗逗孩子的,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意外的惊喜。 许氏压着嘴角的笑意,不好意思的看着木兰,“这两个孩子瞎说的……” 木兰笑道:“他们可没有瞎说,这是好事呢,现在知道友爱兄弟,以后他们也能相互扶持。” 许氏眼里的笑意更盛,将小儿子抱住,点了一下吹着泡泡的他道:“你倒是无忧无虑。”说着,将小儿子放在大儿子的怀里。 赖智凑在大哥身边看弟弟,这才放下心来。 但两边孩子的辈分称呼也全都乱了,哥哥弟弟舅舅乱叫一通,阳阳最直接,全都是叫的名字,不服就打到服。 为了这事,李石不止一次的找他谈心,但收效甚微。 李彬在观望一段时间后果断的随阳阳称呼赖旭他们的名字,有时候没人的时候还会摸着他们的脑袋叫弟弟,气得赖旭在赖五和许氏跟前告了几次状。 也就只有李毅和婷婷老老实实的叫他们舅舅小舅舅之类的。 所以赖旭和赖智最喜欢在李毅跟前晃,最喜欢找婷婷说话。 木兰只打算请家里人办洗三,但李石不愿,他觉得他的女儿洗三不敢说隆重,但也绝对不能说敷衍,而这半年来他也认识了不少人,交了几个朋友。 所以李石打算好好的办一场。 赖五自然支持。 许氏也劝木兰,“你自到京城之后就没见过其他人,你身上好歹有二品的诰命,年夜的时候我本以为你会被宣入宫宴,谁知……你若能在京城交际开,对江儿和阿文的仕途也有帮助,你两个弟妹为何不提离开的时间?还不是想等你出月之后带她们出去走动走动?” 许氏和木兰感情好,因此毫不避讳的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差些,你手中有资源,却不懂为家人应用,你两个弟妹面上不显,心里未必不怪你。” 木兰无奈,“你也知道,我实在学不来那些手段,听你们说话,拐了那么多道弯,我领悟不到背后的意思,心难免先怯了,自然不愿意再出去应对。”木兰顿了顿,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出去,却可以带她们出去,当初这诰命是江儿和阿文为我请的,她们如今身上没有请封,心里未必没有意见。” 许氏拍拍木兰的手,“你也不要急,安心做好月子,也不是非要等你出月之后才能应酬的,孩子的洗三,满月,百日,我想,她们都不想错过。” 木兰一点就透,犹豫道:“这样,岂不是要麻烦婶婶,而且赖五叔那里……” “你放心好了,每年巴上来的人不少,难道就因为这个委屈两个孩子?也不单是为她们。”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住在这里,外面的人送礼多半是看在安国公府的情分上,这样一来,他们用到的也是安国公府的人脉了。 第二天就是孩子的洗三,李石只下帖子请了几个相交较深的太医及大夫,木兰给苏定送去了一张,来不来看他。 但来的人却很多,正如木兰所说,都是冲着安国公府来的,送的礼也够重。 许氏把婷婷带在身边招呼那些客人。 傅氏看着游刃有余且熟稔的婷婷,心里微微不舒服,但她很快压下这种情绪,满脸笑容的上前。 苏定和妻子亲自过来。 前来送礼的太太们微微一愣,没想到素来与武将没什么接触的苏定会来。 更让她们惊奇的是,苏定竟是直接带着苏太太去了后院。 有知道其中故事的,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不知道也很快能从别人那里知道。 傅氏和王氏眼睛一亮,但她们还不知道木兰的态度,因此没敢做什么表示。 但木兰很快就让人来叫她们过去。 木兰正抱着女儿坐在椅子边,苏定就着她的手看她怀里的孩子,还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和木兰说了一句什么,让木兰也不由笑起来。 傅氏和王氏微笑着进门。 木兰冲她们点头,招手道:“快过来,见见客人。” 木兰指着苏太太道:“这是我嫂子,你们也只叫嫂子吧,这是我大哥。” 介绍的很简单,但双方都知道身份,因此很是客气的见礼。 苏太太从手上滑下两个镯子,一人给了一个,笑道:“早就想见见你们,却一直不得空,今儿总算是见到了。” 苏定也冲她们点点头,还问了李江苏文几句。 傅氏和王氏都笑着回答了。 苏定拿出一对玉琢的观音及佛,分别给了两个孩子,“这是从一块玉上取下来的,给他们戴着玩。” 李石看得出这两块玉价值不菲,笑着接过,“多谢大哥。” 苏定脸上的笑容更真,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就起身和李石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这几日还去太医院吗?” 傅氏和王氏则招呼苏太太到前面去,苏太太犹豫片刻,“我还是留在这里陪木兰吧,洗三礼也快结束了,我抱孩子过去。”若孩子由她抱出去,相信丈夫会很开心吧。 木兰答应了。 苏太太笑容更真。 因此,众人围着水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木兰和苏太太一起抱着孩子出来。 众人眼睛微微一闪,再丢向盆子里的东西就有了变化,有的丢下早先准备的小东西后还会从腰上接下一块玉佩,或是从丫头手里再拿过一块儿大些的金裸子放进盆子里…… 稳婆看着眼睛发亮,越发的欢喜,可木兰却心中微紧。 她是不怎么相信洗三的,但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相信这是一种福气的承载,因此她不会明着去反对。 其他的小东西也就算了,毕竟是准备的新东西,那些后头丢进去的东西可都是人身上带着的,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细菌。 木兰有片刻的犹豫,苏太太就疑惑的看向她,木兰深吸一口气,只好把孩子交给稳婆,以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洗快一点,孩子身子弱。” 稳婆眼睛微微一闪,笑着点头,“夫人放心好了。”和另一个抱了孩子的稳婆使了一个眼色。 对方明了,都微笑的给孩子清洗,语调轻快的念着洗三的祝福,她们的语调让人听了很舒服,并没有人发现速度比以前的洗三礼快乐三分之一。 因为受凉,孩子“哇哇”的哭出声来。 声音虽还有些弱,但却比前两日的要响亮得多,稳婆也知道孩子的母亲只怕要担心,所以很快就把孩子包好交还回去。 木兰接过孩子,笑着点头,被人簇拥着回屋。 周春却突然出现在四个稳婆身边,道了声福,塞给她们一人一个红包,笑道:“这些东西我叫小丫头来与你们收拾吧。” 稳婆脸上笑容更甚,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们就可以,不劳烦姑娘了。” 周春笑笑,稳婆就在周春离开后打开荷包看了看,笑容加深了不少,诚心的道:“那两个孩子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可不是,我这几年就见了这么两个。”今天她们拿的东西可不少。 四人相视一笑,高兴的清点盆里的东西。 而回到后面的木兰则叫人打来的热水,开始仔细轻柔的为孩子清洗,用大毛巾包住孩子,亲了他们一下,笑道:“你们可要快点睁开眼睛,你两个哥哥可都是一出生没多久就睁开眼睛了。” 两个孩子却不理母亲,砸吧砸吧嘴握着小拳头闭着眼睛睡得香香的。 木兰看得心中一软,轻轻地把孩子放在被子间。 李石从外头进来,洗了手过来帮忙。 “怎么这么快就抱回来了?” 木兰微微抱怨道:“你不知道,那些太太夫人从身上摘了东西就往里丢,孩子抵抗力弱着呢,我哪敢用那些水给他们清洗?” 李石把儿子包好,抱在怀里看了看,见他睡得香,就问道:“他吃过了吗?” “吃过了。”木兰把孩子都放进被子里,低声问道:“你不出去了?” “一会儿就出去,”李石顿了顿道:“我给江儿和阿文写信,让他们把孩子送来,趁着还有时间,我请大哥帮忙请个夫子教导他们,考试的时候也多谢把握。” “这么快?” 李石垂下眼眸,“傅氏和王氏出来也够久的了,也该回去了。” 木兰见李石有些不悦,顿时不敢反驳。 467第467章挨打 李石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往太原及河间府寄信的时候就让苏定给他找夫子里。 京城各才俊都有,落第的举人更是不少,而作为吏部尚书又同时是读书人的苏定认识的人不要太大,所以在甄别了三日后就选定了三个人。 李石分别与他们接触过,自然,不是以请先生的名义,只是单纯的见面聊天。 没两天,李石就选出了一个人,姓方,山东人,读书教学的方式都一流。 选定了人,苏定就带着提着礼物的李石亲自上门请人。 方仲听说是教两个孩子,而那两个孩子入秋后还要参加京城书院的入学考试,就有些不乐意。 短短三四个月的教学,有什么意思? 苏定看向李石。 李石就微微欠身道,“实在不瞒先生,我家里共有八个孩子,我的长子已取得秀才的功名,两年后要回乡参加乡试,先生若是愿意,不如长留家中,课余时间教导一番几个孩子,石感激不尽。” 方仲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石,愕然的问道:“李……李老爷今年贵庚?” 苏定掩嘴而笑,李石也低低地笑起来。 方仲有些不好意思,李石忙笑道:“石今年三十有四了,先生若是不介意,石就托大称一声兄了。” 方仲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问道:“李兄家中的长子今年多大?” 李石今年才三十四岁,就算十五岁生个儿子,今年也只有十九岁吧。 李石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长子名李毅,字存中,今年二十有三了,”见对方瞪大了眼睛,忙道:“他是我养子……” 哦,原来不是亲生的,就说嘛,哪有十一岁就能生孩子的? 李石不由好笑,先前接触并没有发现这位先生的这些小习惯,不过也更显真诚就是。 李石仔细的说了家里的几个孩子,道:“安国公的两位公子也跟着我家里的孩子念书,虽比较顽皮,但尊师重道,先生教导时不用顾忌,至于我几个儿子,先生更是不用客气……” 方仲心动起来,李石给的条件不差。 因为教的学生多,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俸,每季的衣服鞋袜不少,过节的节礼也不少,最主要的是,会给他们一家安排住处,吃用都是他们出,而几个孩子,除了新到来的两个孩子外,其他的孩子都在上学,用到他教导的时间很少。 而等那两个孩子参加完书院考试,他就更清闲了,这就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三年之后的进士科才更有把握。 何况,方仲偷眼看了一下苏定,对方还是吏部尚书的妹夫,吏部尚书啊,别人挤破了脑袋想巴结的对象。 但方仲好歹还知道问一下妻子的意见,因此要考虑一天,第二天再给回复。 李石欣然答应,将礼物留下离开了。 方仲送他们走后,忙跑到后院找妻子。 方仲二十四中举,已经参加过两次进士考试了,但都没有考中,这次他的妻儿都跟着来,就在这巷子里租了一个小院子住着。 他的家境不是非常好,京城居,大不易,他们一家都住在京城,花销不是一般的大。 全靠着积蓄和妻子做些绣品来卖支撑,但总不能做吃山空,所以他除了做些字画来卖,还想要做先生教书,好歹能多些收入。 而李石说的条件让他心动不已。 虽然要教的孩子多了些,还各个年龄段都有,但因为教学花费的时间短,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方太太听到丈夫说的条件也是眼睛一亮,笑道:“相公做得很好,就算我们觉得好也不能马上应下,免得被人轻看了。” 方仲却不在意这些,只是问道:“你也觉得好?那我们就应下吧,正好,这屋子的租期也快到了,我们不用续租了。” 方太太犹豫的问道:“那位李老爷可说了我们住在哪儿?” “多半是住在安国公府吧,明天就知道了。” 方仲的确是住在安国公府。 赖五让人开了东南角的一个小院,将通往府里的门给关了,平时派两个婆子守着,这样,方家一把钥匙,两个婆子一把钥匙,再在那边开一个角门,这样,那东南角的小院就成了独立的院落,两边互不打扰。 赖五从李石那里知道方仲的才学,就专门拎了两个儿子去教导,一定要听先生的话,不求你们考科举,最起码也不能叫人笑话他们是莽夫。 李毅很高兴,方仲毕竟是举人,还是山东的举子,能与他时常交流,他必定会获益良多。 李彬及阳阳和天天只觉得天空都变黑了,几乎都是世界末日了。 偏偏他们有苦说不出,三人就结伴悲伤的在木兰跟前晃悠,晃悠得木兰眼晕,道:“虽然是给你们请的先生,但你们玩闹的时间也没减,只是你们在家读书的时候是跟着方先生的,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方先生。” 阳阳和天天这才展开笑颜,连连保证,“娘放心,我们一定认真读书。” 李彬却闷闷的坐在一边。 木兰就让阳阳和天天去看弟弟妹妹,周春也乖觉的退下。 木兰就拉过李彬,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李彬眼圈微红,小声道:“娘,我读书好像没多少天分。” 木兰一叹,摸着他的脑袋道:“你哪里是没有天分,你那是没有读书的心。你从小就聪明,你大哥背十遍才背下来的书,你只读三遍就背下来了,你大哥记一个字要天天复习才能牢牢记住,你却瞄上四五天就完全记下,小彬,你爹早与你说过,我们不求你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只希望你能有个庇护自己的身份。” “虽然大逆不道,但世情如此,平民百姓活得太累,太苦,你又不会算计,你爹和我自然要多担心一些你。现在我们都还在,你大哥大嫂也照顾你,但以后呢?我和你爹会老去死去,你大哥和你几个弟弟也会有自己的家业,你现在学习医术也是因为你父亲押着,读书也是为你父亲押着……”木兰有些失望的看着他,“我们希望你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活下去,还要很好的活着,这个世界上,不是合乎心意就行了,你以后会有妻儿,你也得为他们负责,为他们考虑。” 李彬沉思。 “好好想一想吧,我和你爹也不指望着你乡试,只希望你能取得秀才的功名,以后好歹多些倚仗。” 李彬眼圈微红,低头看着脚尖,心中愧疚,“娘,对不起。” 木兰摇头,平和的看着他,“你是我们的儿子……自己去好好想一想吧。” 木兰的确是失望的,但接受力还算不错,不像李石,希望很多,失望也就越大。 李彬失落的往外走,他又叫父亲母亲失望了。 李毅脸色铁青的看着他,李彬懦懦的叫了声“大哥”,李毅一把拖着他走,进了书房,忍不住抄起桌上的戒尺就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李彬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挡,李毅更气,直接抓住他的手臂,“你还敢挡,你还敢挡,你知不知道,爹娘为你操碎了心,就是阳阳和天天都没叫父亲母亲如此过……当初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现在什么都有了,你又不是个蠢笨的,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学?为什么?” 李毅质问到最后,自己倒先哭出来了? 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李彬小时候饿狠了,饿伤了,吃,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他懊悔,他恨李彬不争气,但更恨自己小时候没有保护好弟弟,才叫他变成现在这样。 李彬看着痛哭失声的大哥,一时有些无措。 李毅抱住他,哭道:“你就只当是为了我,认真读书,认真学习医术,你喜欢美食,我们都不拦着你,只是,你该为自己,为自己的妻儿留条后路,别让你的子孙步了我们小时候的后尘。” 李彬想起小时候那种饿到骨子里的感觉,打了一个寒颤,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读书的,你回去乡试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李毅心中才略有些安慰,从此也更加的关注李彬的读书情况。 李彬的确很聪明,读书不出彩,不过是没有心罢了。 就算他前一刻发誓要好好读书,但真要读的时候却又受不住苦,看见吃的,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一来二去,学习上更没有进益了。 但现在他被利益的那番话吓到,加上不愿李石木兰失望,又有李毅和阳阳时时的监督,苦下心来认真的读书,倒是进步了不少。 而此时,太原的李江又拿出李石的信看了又看,对站在下面的长子道:“你大伯写信来叫你去京城念书。” 李旭明迟疑,“父亲,我要是去了,那您怎么办?” 李江好笑,“什么我怎么办?爹爹自然是留在这里的,现在是问你是否愿意过去。” 李旭明不是很乐意,“我在家里读书就好,先生和爹爹就教的很好啊。” 李江摇头,“那如何能一样,京城里学子云集,先生更是才高八斗,是我们所不能比的。”李江顿了顿,道:“而这件事只怕还是你母亲提起的。” 468第468章齐聚 大哥在信中虽然没写明白,但其中隐隐透出对妻子和王氏的不满他却是留意到了。 如果只单纯为旭明和鸣儿进京入学的事,大哥不会生气,他与苏文一直被大哥嫂子当孩子看,而对于旭明和鸣儿,不仅是当作侄子,有时候还是当作孙子一般来教养。 每年送到太原的东西可不是假的。 而能让大哥生气的,无疑就是因为嫂子了。 也不知道傅氏和王氏是怎么提的,竟然叫大哥写信时语气如此不满。 李江心中如同堵了一块石头般难受,见儿子不愿去京城,心里更加不悦。 但他知道不能牵连儿子,因此摸着他的脑袋道:“你大哥他们几个都在京城,又有你大伯和大伯母在,你去了京城也不怕没人照应,我给你请的先生虽好,但哪里比得上京城的?爹爹也忙,十天半个月的抽不出空来。” 李旭明委屈的红着眼眶,“可,可我不想离开父亲。” 李江心中也有些不舍。 李旭明是他的长子,以前他为了政务对这个儿子多有疏忽,让他养成了胆小怯弱的性子,后来被嫂子骂了一顿,又被大哥教训,这才亲自将长子接到身边教导,不仅是学业上,这几年孩子的起居也是他照管的。 自从发现妻子不适合教育孩子后,他早早的就把孩子带到外院去了,可以说,现在李旭明对他的感情比对傅氏的还要深厚。 但就算再不舍,为了儿子的前程,李江也只能送他去京城,何况,大哥嫂子都在那里,他很放心。 最后,李江承诺,每年都会去接他回来,李旭明这才恋恋不舍的答应下来。 李江如今有了三个儿子,最小的那个才摇摇晃晃的会走路,知道大哥要离开,也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而老二却抱着哥哥大哭起来,死也不叫他离开。 李旭明也红着眼睛提议带弟弟走。 李江自然不答应,二儿子才多大? 去了京城也进不了书院,吃喝拉撒都要叫人伺候,嫂子才生了孩子,一大群的孩子都要大哥嫂子照顾,他怎么还敢送二儿子过去? 二儿子一哭,小儿子也跟着闹起来,李江头痛起来,就算已经有了养儿子的经验,三个这样闹起来他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李江痛定思痛,快手快脚的给李旭明收拾好东西,就叫护卫护送他去了京城。 而在河间府的苏定却没有这么多顾虑,收到了信就快活的跑去找儿子,告诉他,他不日就要去京城念书了。 苏鸣看着高兴的父亲,嘴角抽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丢下马鞭,扬头道:“去京城我也能骑马吗?” 苏定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肩膀上,“放心吧,京城的书院什么都学,骑射自然也是学的,何况你三哥有一个武学师傅,你可以跟着他一块练武。” 苏鸣心中的那点不乐意立马消失,马上应承道:“那行,爹你给我收拾行李吧,我明儿就启程。” 苏定瞥了他一眼,“哪能这么快?你东西多着呢,最起码也得有两天的功夫收拾,你先把自个最想带的东西收拾出来,我给你选护卫去,你的小厮也要带上,要是在京城打架了也能用上,不过京城权贵多,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 苏鸣应承下。 等到妞妞知道大弟要去京城的时候,苏定给儿子的行李已经收拾了一半,她跑来找父亲,跺脚道:“爹,大弟要去京城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苏定歪头,“我没告诉你吗?” 妞妞瞪大了眼睛问,“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苏定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哦,这几天北边有人下来打草谷,我一时给忘了。” 妞妞翻着白眼道:“现在四月,正是播种放牧的时候,谁有功夫下来打草谷?爹,你说谎也太没有水平了。”她眼珠子一转,道:“我也要去京城。” “不行,”苏定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娘在京城,你大弟也要去京城,你小弟和你爹还在这儿呢,你走了,我们俩怎么办?” 妞妞果然犹豫起来,哭着脸道:“可我想去京城。” 苏定挥手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姑跟姑父都在京城,等以后总有机会去,可现在不方便,你得留下来照顾我和你小弟。” 妞妞歪头想了想,也觉得照顾父亲和小弟更加的重要,勉为其难的答应留下了。 苏定回去给李石和木兰写信,让他们教育苏鸣的时候该打打,该骂骂,又拿出李石写给他的信仔细对照一下还有什么没留意的,这一看心情就不太好了。 先前他的注意力只放在儿子要去京城念书上,也就没留意后面写的,这下再看到,儿子要去京城的喜悦也去了一半。 姐夫让他写信叫心敏回来,还说让他多教教心敏,是心敏在京城闯祸了? 但心敏最稳重,心思又细,怎么会闯祸? 苏定无端的想起姐姐来。 他顿时有些烦躁,他虽然粗心粗肺,但并不笨,他不愿意去想,并不是想不到。 想了想,又拿起笔来单独给妻子写了一封信,把儿子苏鸣招来,将两封信交给他,“这是给你娘的,这是给你姑姑和姑父的,你到了京城就让你娘赶紧回来,我们一家三口还等着她回来照顾呢。” 苏鸣抽抽嘴角,接过信塞怀里。 苏定就拉着儿子忆苦思甜,“当年你爹我就是被你大姑和姑父一把拉扯大的,他们把你们也当成自个的孩子,所以你去了那边要听你姑父姑母的话,要友爱几个哥哥,知道了吗?” 苏鸣板着脸应下了。 苏定掐掐儿子的脸蛋,“你这板着脸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像你二伯呢?” 苏鸣眼睛一亮,“我真的像二伯?” 苏定瞪着眼道:“像李江有什么好的,你好好的爹在跟前不学,非要和他练什么板脸功……” 苏鸣不理他,问道:“我去京城念书,那四哥去不去?” “去,他只怕还早你一步到京城呢。” 苏鸣更开心了。 太原与河间府不远,所以李江苏定两家时不时的聚一起玩,更别说逢年过节的时候了。 因此两家的孩子也时常能见一面,而他们两家在这北地也只有彼此是家人亲戚,也就比别家不同。 苏鸣和李旭明很能玩到一块,算是好兄弟,好朋友。 京城这边,直到方仲住进国公府,傅氏和王氏才知道李石已经写信去叫人送儿子进京了,忙来木兰这里打听消息。 木兰才给两个孩子喂完奶,闻言一愣,然后拍着脑袋道:“瞧我,这几天光顾着孩子了,竟忘了告诉你们了,李石给几个孩子请了个先生,是举人出身,以后就在东南角小院里,等明明和鸣儿到了就跟着方先生读书,直到考进书院为止。” 王氏微微着急的问道:“姐夫什么时候写信叫鸣儿进京的?又说了什么时候到吗?” 木兰算了一下,道:“应该快了,我已经叫了婷婷收拾屋子了,孩子们来了就住在你们现在住的院子里。” 傅氏犹豫的问道:“信是大伯写的?” 木兰点头,“我前几日心神都在孩子身上,所以没顾及到,因为不知孩子们读到了哪里,自然是越早接进京越好。” 傅氏强笑了一下,事情虽然照自己想的那样进行了,但相对于木兰,傅氏有些害怕那位大伯。 虽然他们见面不多,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但傅氏总觉得李石不是很喜欢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冷冷的。 王氏却没想这么多,只是高兴儿子到了,主动去找婷婷布置儿子的房间。 等李旭明和苏鸣到的时候,他们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李旭明还记得当年带着自己玩的哥哥,所以看到李彬和阳阳很自然的露出笑脸,他对天天也还有印象,上前捏了捏他的脸。 天天拍掉他的手,眼睛看向和他差不多一样大的苏鸣,“你就是六弟吧?” 苏鸣牙疼了一下,当年苏文觉得儿子一人序齿太孤单,非要领着他插进去,所以就排行老六了。 因为李苏两家的称呼一向混乱,苏鸣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看明明比自己还矮一丁点的人叫自己六弟,苏鸣还是不太高兴。 木兰则拉过苏鸣看了看,笑道:“你爹是怎么养的你?你天天哥哥比你还大两三岁,看上去却比你还小些。” 苏鸣自得道:“爹爹说我们吃的是大白馒头和大块肉,所以长得快些。” 许氏赞赏道:“这话说的不错,你两个小叔叔就是吃得多才长这么壮的。” 苏鸣一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多了两个小叔叔。 许氏微微一笑,招手叫来赖旭和赖智,正式为他们介绍。 赖旭和赖智都抬高了脖子骄傲的看着他们。 他们几个岁数都相差不大,但他们两个的辈分却高众人一头,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木兰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个孩子,笑着拍他们,“好了,现在先去见见你们叔祖和大伯,回来再去玩。” 两个孩子到前面去见两个大家长,阳阳带头跟过去,一群孩子,包括李毅都跟着去看热闹去了。 屋里一时冷清下来。 傅氏和王氏一直没机会和孩子说上话,此时忍耐着坐下陪木兰说话。 木兰则挥手道:“行了,你们也回去吧,一会儿孩子就回屋去了,你们和他们说说话。” 傅氏和王氏都松了一口气,行礼告辞。 许氏看她们退下,也不介意婷婷还在场,就问道:“李石打算送她们离开?” 今天朋友外出不小心叫车蹭了一下,我陪她去医院,很晚才回来,因此今晚只有一章,明天会想办法补上今天的,很晚了,姐妹们也快睡吧。 469第469章剖析 木兰笑容不变,道:“江儿和阿文在那边也要人照顾,何况各家家里还都有孩子呢。她们出来的也够久了。” 许氏看了木兰一眼,捏着她的脸道:“你倒是和我打上马虎眼了。” 木兰微微一笑,“大家都成家立业了,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就好,我和李石也没什么好介意的,能帮的我们自然会帮,不能的,就靠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儿女都是债,你也就现在说的好听,打量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木兰只是一笑。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反正我只要管好我家四个爷们就行了。”许氏起身告辞。 木兰带着婷婷送她到而门口方才回转。 木兰慢慢的走着,婷婷落后她半步,木兰问:“你这几日感觉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手脚不像往年那样冰冷冰冷的。” “那就好,再调养一年,你们再慢慢要孩子。” 婷婷抬头去看婆婆,见婆婆面色平和,松了一口气。 木兰见了就笑:“你不用着急,当年我调养身体的时间可是比你还长呢,我到二十岁上才生了阳阳,小毅现在也正在读书科举,你们晚一些要孩子也没什么。”木兰顿了顿道:“孩子出生后易夭折,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几乎家家都有夭折的孩子,除掉各种原因,太早生孩子也是一个,你们年纪大一些也好,孩子生下来也容易立住。” “是,我们听母亲的。” “家里现在孩子多,伺候的人难免不足,回头我与婶婶说一声,我们或从国公府的庄子上,或是从外头买些下人回来,你也要学着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下人来决断,不要事事亲力亲为,不然再好的身子也会弄垮的……”木兰低声说着持家之道。 婷婷认真的听着。 婷婷嫁进们后就跟着李毅到京城,没来得及和木兰学管家之道,而木兰管家的方法和她母亲以前教她的有些出入。 婷婷也知道其中有利有弊,但正如木兰所说,她现在最要紧的目的是养好身子,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她都不应该将太多的精力浪费在管家上。 婆婆管家的时候,家里一件事不少,但下人没几个,行事却井井有条,而且,婆婆也只每天抽出两刻钟询问各项事情,碰上节日或过年祭祀等的大事,每天也不过两个时辰就完了,剩下的时间全都是自己的。 婷婷不是不羡慕的,现在见木兰愿意教,她自然要认真的学。 “那母亲屋里要不要添几个人?还有弟弟们屋里,总不能还叫小坠一人负责。” 木兰想了想,道:“我屋里选两个丫头吧,小彬年纪大了,还是别放丫头了,再给他选一个小厮听差,阳阳天天两兄弟那里添一个小丫头,剩下的事情他们自己能做,身边也有小厮帮忙。剩下的,你做主吧。” 婷婷犹豫,“母亲,京里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每位少爷身边都至少有两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 “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家,”木兰打断她道:“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伺候的人?最下面的丫头不过是反过来伺候那些一等二等的丫头……吃穿方面,阳阳和天天都能自己动手,洗漱也有小厮打水,我们这样的人家,最忌讳的就是孩子娇养,我看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 “只怕四弟和六弟不太适应。” “那就慢慢的让他们适应。” 李江和苏文都知道家里的规矩,所以这次来的时候只让儿子带了个小厮,余下的一个没有。 而傅氏和王氏也没这方面想,丫头国公府自然会安排的,就算许氏不安排,木兰和婷婷也总会安排的,她们更关心的是儿子学习和入学的问题。 也因此,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她们才知道她们的儿子在京城过的是怎样的苦日子。 李旭明和苏鸣和各自的娘亲说了半晚上的悄悄话,又和兄弟们熟悉起来,李石这才带着一溜八个孩子正式给方仲见礼。 八个孩子,都能组成一个班了。 方仲也不过感叹一下,就忙让孩子们起来。 其中,李旭明和苏鸣是要重点介绍的,因为未来四个月内,他的主要学生就是他们两个,其他的孩子都还在书院上学,他只需偶尔给他们指点一下功课就行。 李旭明比阳阳低一年级,苏鸣看着比天天大,但其实上的是小班,比天天都还低两个年级,没办法,他的年纪也最小。 等两个孩子习惯,和李石木兰也渐渐亲近起来之后,李石就示意傅氏和王氏可以回去了。 傅氏和王氏脸色微僵,都有些不太情愿,但对着李石,她们没敢说什么,转身却来找木兰。 木兰看她们俩人一块儿拜访,微微一叹,看向门口,傅氏和王氏疑惑的回头看,李石就青着张脸站在门口。 王氏脸色微白的低下头,她总算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想到李石对木兰的疼爱,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傅氏也明白过来,脸色难看起来。 王氏拉了拉她的袖子,就想退出去,谁知木兰却对李石道:“你不是要和先生去太医院吗?快去吧,家里有我呢。” 李石皱眉看木兰给他使眼色,冷冷的看了一眼傅氏和王氏,低头和木兰道:“你刚出月子,别太累着了。” “知道了,快去吧。”木兰推着李石离开,才回身对傅氏和王氏道,“坐下吧。”又看向两人身后的丫头,“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你们太太有话说。” 几个丫头怯生生的看向傅氏和王氏的,得到认同后方退下。 木兰见了叹道:“你们明明都这么聪明,却偏偏有时候泛起糊涂来。” 傅氏委屈道:“嫂子不知道,我们家没什么根基,太原城中盘踞着几家大族,二爷在那边难做呢,不说其他,每年输送给北军的粮草就需要二爷调度,大前年,老爷刚去的时候更是碰上战祸,要不是军中的赵将军还明事理……我……”傅氏红了眼眶,虽没说完,但意思表现的很明显,“我也是想给二爷找几个助力。” 木兰皱眉,“江儿那样就做的很好了,上面最忌讳臣子结党营私,何况江儿和阿文都处在边关,”木兰顿了顿道:“就算现在太原已不是边关,但那是由西进京的最后一道门户,其重要性不需要我再说,圣上对那边的防备更甚,江儿不仅要做一个能臣,更要做一个忠臣和直臣。” 傅氏眼里有些迷茫,不明白这和她到京城走动有什么关系,官场之中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又不是过往甚密,不过是过过礼,走走交情,能在别人面前叫上名号,出事的时候,他们好歹能为李江美言一二。 毕竟,这是京城,而李江在外面,天高皇帝远,有什么事也不知道。 看到傅氏迷茫,木兰胸中一堵,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木兰略微有些不耐烦的道:“我们自家知道自家事,知道江儿和阿文没有结党营私,可上头怎么知道?疑心一起……”是宁可错杀而不会放过的。 木兰瞥了她们俩人一眼,傅氏和王氏心中一凛。 “何况,苏定和安国公还在京城呢,有他们在,能知道的他们自然会知道,所以,你们还是家去吧,家里孩子男人独自在家,你们也真的放心?” 王氏低头思索片刻,低声道:“是弟媳的不是,我明儿收拾东西,后天就走。” 傅氏见王氏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虽然还想留在京城,但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石赶人了,木兰也不留人,同来的王氏也走了,她独自一人留下来有什么意思? 才一出木兰的院子,傅氏就紧走两步赶上王氏,带了些质问道:“弟妹,不是说好同进同退的?你怎么能先答应下来?” 王氏看向身后的丫头婆子,她们都乖觉的退后,确认她们听不到之后,王氏才道:“二嫂,刚才姐姐说了,我们拉拢京中的这些官太太并没有多少作用。” 傅氏蹙眉,苏木兰什么时候说过。 王氏只好压低了声音仔细的解释,“二爷和三爷位置重要,所在的地方又驻扎了不少的兵力,圣上不希望二爷和三爷与京中官员过从甚密,虽说我们只是参加些宴席,交几个朋友,但圣上未必会这么想,这只要一猜忌……” “其二,姐姐的兄长是吏部尚书,京中又有赖五叔在,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两边的消息都不会短了二爷和三爷,嫂子只看这几年京中往我们两家送的东西就知,就算有一日……不中用了,二爷和三爷也早就闯出一条道来了,我们实在没必要冒险留下。” 傅氏脸色一白,“那我们这几日频频出现……” “二嫂,我们是因为姐姐快要生产了,才进京照顾姐姐的,而留到现在则是因为家里的孩子要来上学,难免要多留两天照顾孩子。” “对,对。”傅氏看向王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还是弟妹知道的多。” 王氏扯了扯嘴角,姐姐明明已经将话说的那样明白了,看来傅氏也是小事上精明,大事上难免有些糊涂。 470第470章自立 李石很不高兴。 这种情绪明显的传递给了家里人,家里的孩子顿时不敢闹腾了,全都安安静静的,最重要的是乖巧程度上升,闯祸指数直线下降。 傅氏和王氏知道李石为什么生气,但却有些不太能理解,好在她们也不敢再去烦木兰了。 李石在外面低气压,一进木兰的屋子却又恢复往常的样子,因此木兰一直没发现,还和李石夸孩子们乖巧懂事多了。 李石扯了扯嘴角,握住木兰的手,道:“没想到到了京城有这么多烦心事……” 木兰反握住他的手,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过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我不喜欢你勉强自己,你不喜欢出去交际那就不要去,想出去逛街,套了马车带上护卫就去,木兰,你辛苦了半辈子,我总是想你以后过得随心所欲快乐些,谁知道那两个臭小子尽知道给你添麻烦,像媛媛和桃子多乖巧……” “你也太小心眼了,就算没有她们也有其他人,好了,你生气了最后还不是要我担心?” 李石这才开怀了些,抱住木兰道:“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她们在你跟前晃荡,心思太多,我们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顿了顿,道:“旭明和鸣儿有些娇气了,回头我好好操练他们。” 木兰在心里为两个孩子默哀。 李石所说的操练不是说说的,傅氏和王氏一走,李石对两个孩子就更加的严格了。 以前李旭明和苏鸣再怎么艰苦,除了吃饭需要自己端外,穿衣只需伸手,晚上喝水也要有值夜的人。 李江和苏文就算想要锻炼儿子们,后宅也是交由妻子打理的,而傅氏和王氏自认为儿子已经够艰苦了,因为她们在娘家的时候使唤的奴仆都比现在的多,要不是李江和苏文压着,老家又有一个勤俭的木兰立在那里,她们早把规格再往上提三个档次了。 倒不是想要奢华炫耀什么的,单纯是因为,那样才配她们现在的身份。 但现在,到了以为是花团锦簇的安国公府,生活条件是急剧下降。 傅氏和王氏一走,李石就做主,将所有的孩子都移到前头院子住。 除了已经成家的毅力,大的到李彬,小的到苏鸣,全搬进前面的两个院子里住。 赖旭和赖智瞧着眼热,当天晚上就包袱款款的挤进去了。 赖五觉得李石会教孩子,乐得把孩子交给他教养,因此下令让家里的下人都听李石的。 李石将赖旭和赖智拎到跟前,点明道:“我们家和你们家不一样,进了这儿,不敢说受苦,但日子铁定没你家好过,这样你们也愿意?” 赖旭和赖智只是想和小伙伴们住在一起,因此想也不想的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住进来,不过以后要想再搬出去可就难了,就是你们母亲来说也不管用。” 赖旭和赖智更加的兴奋,直觉有好玩的事。 李石扯了扯嘴角,将两兄弟和李彬安排在一个院子里,和阳阳他们四个在隔壁。 七个孩子欢呼的跑进院子里,欢快的跑来跑去,他们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单独和小伙伴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李石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将李彬和阳阳天天招到跟前,“弟弟们有不懂不会的,你们要帮着他们一些,知道吗?” 三人齐齐点头。 李石满意了。 然后除自家三个孩子外,其他四个孩子都有些傻眼。 他们屋里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各个院子再配备一个丫头,属于流动人口。 早上起床他们要自己穿衣服叠被子,然后小厮给他们送来热水,他们要自己梳洗,完了让小厮扎发…… 中午回来午睡(大部分时候是留在书院午睡),要自己铺床,自己脱衣服,自己再穿衣服梳洗…… 晚上回来,好吧,小厮除了给自己抬洗澡水和擦擦后背,其他的事也全然不管,换下的衣物小厮会收拾好了交给院子里的丫头,丫头会统一拿去给浆洗的婆子…… 而衣柜要他们和小厮共同管理…… 让一个从不知衣柜在何方的公子哥注意这些细节…… 四个孩子都想哭,一开始小厮自然是亲力亲为,虽然一人伺候一人有些辛苦,但也不是不能做。 但李石是特意留在家里盯着的,一旦发现,就把小厮遣到外头去,主子单独生活三天,意味着,这三天里,他们要自己去打洗漱水,自己拿衣服去交给那丫头,还要自己梳头,自己打洗澡的水,自己去上学…… 他们倒是不想做,但李石什么都不说,只站在院子里,他们就不敢反抗,就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赖旭和赖智也不得不低头。 好在李彬和阳阳天天很有兄弟爱,帮着他们很快适应过来。 李旭明心有余悸的看着外面坐着的大伯,低声问阳阳,“三哥,你们在家里也是这样的?” 阳阳点头,理所应当的道:“我们从小就是这样的啊。” 李旭明眼里闪过迷茫,“我们家又不是没钱的,为什么不请下人?” 天天奇怪的看着李旭明道:“捧墨不是下人吗?还有周春姐姐他们……”捧墨是天天的小厮。 “……我是说可以请更多的下人。” 天天还是不太明白,“可是再请人就多了,多了就浪费粮食,我们家现在的下人已经够多的了。” 李旭明皱眉,努力的表达出自己在太原家中的生活,道:“要是下人够,为什么不给我们配备呢?” “可这不是我们的事吗?”天天比李旭明还要惊讶,咂舌道:“连穿衣服都叫别人帮穿啊?我娘说,自己的事自己干,怎么能事事依赖下人呢?” 李旭明红了脸,低下头去思索。 苏鸣和赖旭赖智他们就在旁边听着。 阳阳一笑,挥手道:“行了,才多大点事,都是顺手就能做的事,也值当你们讨论这么几天,我们书院后日要去京郊春游,可以带人去,你们谁去?” 李旭明和苏鸣瞬间丢掉心事,高高的举着手道:“我去,我去!” 赖旭和赖智“却”了一声,道:“这有什么,我们书院也去,我们也可以一人带一人去。” 李旭明和苏鸣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决定跟阳阳和天天去,这边是兄弟,那边是舅舅,谁重谁轻一目了然。 赖旭和赖智跺脚。 婷婷来问他们,“你们去春游,打算带些什么东西?” 赖旭和赖智面面相觑,乱七八糟说了一通,阳阳和天天在府城的时候就有出游的经验,因此点的都是一些水果点心和小菜,又缠着婷婷把李毅去年埋到地下的桃花酒拿出来给他们喝。 婷婷笑道:“你们才多大就敢喝酒,小心母亲知道了揍你们。” “那桃花酒本来就是做给我们吃的,一点酒味也没有,吃一坛子也不会醉,大嫂,你就给我们吧。” 婷婷摇头,“不行,母亲知道了要骂我的,而且才埋下去一年,起出来也不好吃。” 阳阳没办法,去找木兰通融,“四弟和六弟第一次见我们的同窗,总要带一些拿得出手的东西,娘,你就把桃花酒给我们吧。” “那桃花酒埋的时间不长,起开也是涩涩的,不好喝,还不如拿其他的东西去呢。” 阳阳嘟嘴看她。 木兰想了想,道:“我记得去年庄子上送了许多桃子进来,吃不完,后来你们给做成了罐头,不是做成了罐头密封起来了吗?” 阳阳歪头看着母亲,很怀疑,“都八九个月了,还能吃?” “叫人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阳阳他们做的桃子罐头是放在冰库里的。 当时国公府的庄子送了几筐子桃子进来,许氏送出去不少,但还是吃不完,何况庄子后头还送了不少进府,扔掉可惜,几个孩子却拿了互相砸人打闹,许氏写信和木兰抱怨,木兰就出了做水果罐头的主意。 那时候许氏也没事做,就和孩子们做了二十来坛放在冰库里,当时天气热,放在冰库里是为了好保存,之后也忘光了,现在木兰提起才想起来。 阳阳忙跳下去叫人进冰库里拿一坛子出来。 京城的五月还带着一丝凉意,此时进冰库可要披着棉袄进去。 好在那些坛子就堆在相对外头的角落里,下人很快就取出一坛来。 许氏正好带了赖飞来串门,听说要取去年做的桃子罐头,也来围观。 木兰拿了刀划开密封的口子,慢慢的打开坛口,一股浓香蜜甜的香味就飘出来,不仅是木兰,许氏也眼睛一亮,几个孩子更是挤着把脑袋伸过来看。 木兰完全的打开,黄色的果肉呈现在眼前,木兰用匕首插了一块儿上来,小心的咬了一口,细细的品味过后,嘴角露出一笑,“应该没有问题,去叫人拿碗来,夹了一块儿给李石看看。” 许氏兴致勃勃,“你现在要奶孩子不能吃,还是让我来试试,明天若是没事,就能给孩子拿去。” 木兰瞟了她一眼,“那可不行,你不也带着孩子?我不吃,你也别吃,让李石吃去。” 许氏泄气,“算了,还是叫下人吃吧。” “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大人,许氏挥手道:“再看也没用,得等到确认吃了没事才行,你们赶紧去读书,不然我可要去告状了。” 471第471章照顾 通过试验,李石肯定这些东西能吃。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木兰就提前给他们发了一块儿,道:“这东西不能多吃,不然要拉肚子的。” 木兰用精美的青花小瓷罐装了三十五罐,每人拿五罐,就是这样,也只消耗了冰库里的五罐,包括他们自己吃的。 许氏打算再留下五罐自家吃,剩下的留着送礼和给人讨要。 木兰和婷婷给七个孩子收拾要带的东西,他们和他们的小厮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身上还背了个小包裹才装得下。 临走前,木兰郑重的警告流口水的李彬,“罐子里的桃子是给你同窗的,不许偷吃,知道吗?” 李彬虽然很想打开来吃掉,但还是点头保证,“我一定不偷吃,”末了又道:“也会看着弟弟们不让他们偷吃的。” 木兰露出一个笑容,摸着李彬的头道:“好孩子。” 李彬得了夸奖,笑得见牙不见眼。 此时水果还没成熟,所以他们带去的桃子罐头很吸引人,大家玩了一上午,中午大家摆出午餐时难免要交换一些自己没吃过或喜欢的东西,水果罐头受到他们师生的一致好评。 李旭明和苏鸣都玩得很开心,“我在太原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读书的,到了书院,我们和这么多人一块儿学习,一定很好玩。” 苏鸣点头表示认同,他平时也是一个人读书,只有练骑射课的时候可以出去和小朋友们一起。 阳阳就好奇的问道:“那你平时和谁玩?” “那就多了,父亲同僚家的孩子时常来找我玩的,但我要念书,他们也要读书,只有半月一次的休沐才能一块儿玩。” 阳阳和天天表示同情,骄傲的道:“我们书院都是一旬一休沐,遇上节假日,会照朝廷律法放假,在府城的时候,我们一休沐,父亲和母亲就带我们去城里玩,或是去其他地方玩。”阳阳惋惜道:“可惜到了京城后父亲母亲就自己出去游历了,不过现在我弟弟妹妹还小,娘亲肯定要留在京城,等下次我们休沐,我就要娘亲带我们去大昭寺玩玩。” 李旭明和苏鸣羡慕,“那我们也能去吗?” “当然,只要你们听话,不闯祸一般都能去的。” 两个孩子暗暗握拳,决定一定要乖乖听话,争取出去玩。 李旭明和苏鸣为了出去玩儿努力读书,方仲看了点头,觉得两个孩子真的很勤奋。 李石问起的时候就道:“两个孩子的基础都打得不错,其中旭明又最牢固,若是考白鹿书院应当不成问题,鸣儿有些跳脱,好在基础也打得牢,就是有些坐不住,时不时的要到外头走一走,好在他足够勤奋,入学考试的时候,考白鹿书院有八成的希望。” “鸣儿还小,坐不住也是有的,我全然交给先生,先生觉得如何合适,就如何教。” 方仲脸上露出笑意,做人家先生的,最担心的就是家长插手教育了。 两个孩子读书有所进步,李石自然要告诉他们老爹,顺便提一些京城的事。 随着国力强盛,圣上想对西北用兵的意图越发明显,李江和苏文若能在圣上用兵前退出太原与河间府还好,不能,也要多做些准备。 李石写完了信,就去正屋,屋里一群孩子在手舞足蹈的说着郊游的乐趣,木兰坐在塌上微笑的听着,李毅和婷婷则坐在下首说话,见父亲进来,忙起身行礼,“父亲。” 李石点点头,问道:“你们下半年要开始出去游学了?” 李毅点头,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是,先生才通知下来,正要与父亲说呢。” “可定好了同去的人?” 李毅摇头,“同窗们才得到消息,还没那么快定下。” 李石沉吟片刻,道:“你去的时候把常义带上吧。” “父亲?!” “也不知道你们会走到哪里去,几个弱质书生,还是带个护卫比较安全些,你选好了同窗告诉我一声。” 李毅应下。 天天看父亲和大哥说话不理他,就撞进李石的怀里,缠道:“还有我呢,还有我呢,你们不要不理我。” 李石哈哈一笑,抱着儿子坐在塌上,点着他的额头问道:“你大哥要去游学,有你什么事?” 天天迷茫,“什么是游学?” 苏鸣插嘴道:“我知道,就是边游边学。” 李石眼里闪过笑意,点头道:“这样解释也没错。” 天天羡慕,“那岂不是天天都能玩了?爹,我们也游学吧,我不要坐在教室里学了。” “游学也是有条件的,得把经史子集读熟了才能去,你现在还在读《论语》呢,要想去游学,那可得再接再厉。”李石看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道:“到时候出去游学,光你们兄弟几个就能做一队了。” 几个孩子恭手听着,朗朗和暖暖不甘寂寞,小手紧紧的抓住李石的衣角,想要用力的将自己拖过去…… 李石感觉到力度,回头去看,就见小儿子小女儿抓着自己的衣角使劲儿的扯。 李石心中一暖,笑呵呵的抱起小女儿,小心的亲了她一下,“暖暖今天听话吗?” “比她哥哥还闹腾,朗朗都睡觉了,她还握着拳头滴溜溜的转着眼睛四处看。” “那是我们暖暖聪明。” 李石逗了一下孩子就让李毅回去念书或是休息。 李旭明也想去书房念书,又想留下来和大家玩,但又怕大伯和父亲责骂,一时左右摇摆不定。 李石一直留心两个侄子,见了就拉过他问,“怎么了,明明?” 李旭明不好意思的低头,“大伯,我,我想留下来玩,又想回去读书。” 李石笑着打趣,“大伯可没有分身术教你,”见他不好意思的低头,就柔声问道:“先生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做完了,大伯母说做完了才能玩。” “好孩子,”李石不吝啬夸奖,“既然做完了功课,那就想玩就玩,若是觉得明日上课没把握,那就预习一下课本,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在上面,你大哥是因为要参加科举了,所以紧张些,现在你们还小呢,只要做了自己应当做和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就可以休息了。” 李旭明细细的品味这句话。 木兰看得不由一笑。 孩子们走后,木兰就道:“要是江儿和阿文看到你这样说,多半要怨你不公了。” 李石板着脸道:“他们怎么能和阳阳他们比?” 木兰扑哧一声笑出来,“行了,赶紧去洗漱睡觉吧。” 李石对这几个孩子的确比对李江苏文他们柔和多了,以前李江苏文一旦犯错,李石不说抽他们,总之惩罚是不会少的,平时能读书的时间绝对不许他们浪费,哪里像现在,虽然还是会紧张孩子们的前程,但已经不似那时候的强求了。 李石把孩子放在床里侧,这才去盥洗室洗漱,出来的时候木兰正给孩子喂奶,李石见她眼底有些发青,心疼的道:“白天你没睡觉吗?” “哪里睡得着,孩子一会儿就要吃奶,躺也躺不久,反而要把作息打乱了。” “那你也要睡够才好,我看就请两个乳娘吧……” “又不是没请过,孩子就吃我的,而且都这时候了,再过一些时候,孩子吃的多了,睡的也能久些,到时候我再好好的调理过来就行了。” 李石知道劝不动她,就摸着她的脑袋道:“那睡觉吧,晚上我看着。” 木兰迷迷糊糊的应下,晚上孩子饿的时候,木兰醒不过来,李石就抱了孩子撩起她的衣裳喂了,这种事他做得驾轻就熟,见孩子都吃饱了木兰也没醒过来,就知道她是困得狠了,就轻轻地拍了一下女儿的小屁股,低声道:“看你们把你娘累的,以后可要好好的孝顺你娘。” 暖暖才吃饱,就冲着父亲吐了一个泡泡,挥着小拳头“啊啊”了两声。 李石微微一笑,见小儿子已经不耐的张嘴要哭,忙把女儿放下伺候儿子。 因为孩子还小,一夜要起来三趟,就算李石身体好,连着来半个月也有些吃不消,好在孩子慢慢长大,起夜的次数也在减少。 李石眼底有了青色,木兰却养了过来,不敢说精神奕奕,至少没了之前的疲惫。 木兰照例抱着两个孩子到花园里去玩,就听见道惊喜的声音,“这位就是苏夫人吧?” 木兰扭头去看,就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太太俏生生的立在桃花树下,笑盈盈的看着她。 木兰微微一怔,就微笑着点头,“我是姓苏,请问太太是?” “苏夫人,我娘家姓许,国公夫人是我姑姑呢。”许太太上下打量木兰一眼,笑道:“早就听姑姑说过夫人,今儿一见才知道姑姑说的一点也不夸张,真是倾国倾城。” 木兰心中不由好笑,口中干巴巴的谦虚道:“太太说笑了。” 许太太估计也知道木兰不擅交际,所以率先提议道:“我正要去花厅见姑姑,夫人不如一起吧。” 472第472章邀约 许太太是许氏的远房侄女,已经出了五服,家境贫弱,因为嫁给了一个富商,拿着钱砸开了许氏嫡支,两边重新联系起来,因为许氏做了安国公夫人,许太太就更想巴上来了,每年送到这边来的节礼是最多的,这一次她上门却不是为许氏,而是因为苏木兰。 许太太拿出两块玉佩送给两个孩子,笑道:“本想亲自过去给夫人见礼的,谁知这么有缘分,在花园子里就碰上了。” 木兰微微一笑,“太太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太太笑容不变,爽朗的道:“夫人高见,还真是有件事要求夫人,”许太太放下茶杯,笑道:“听说夫人会做一种水果……嗯,罐头?我有幸吃过几片,这才知道世上竟然有这样手巧的人。” 木兰才知道人家是来请教水果罐头的做法的。 前几天许氏给本家的几位长辈和交好的世家送了一些水果罐头去,许太太上门去做客的时候吃过,能将水果保存下来的,在这个时代,只有果脯的形式,相对于那所谓的水果罐头,其实许太太还是更喜欢吃果脯,但这不妨碍她也喜欢那种水果罐头。 而且,物以稀为贵,总也有人喜欢不一样的。 许太太婆家本就是经商的,只看到这个,许太太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一问才知道是自家姑母送的,这也不难,她备了礼物上门来问,却又扯出了这位苏夫人。 许太太从自家姑姑那里知道苏木兰是二品夫人,单给银钱自然是看不上的,所以许太太想拉苏木兰一块儿入股,这样一来,苏木兰只需出技术,他们家负责其他的事,这项上的收益她给她五成。 关键不是那技术,而是苏木兰的关系。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也就是能在这位远房姑姑的面前混个脸熟,想要求她帮忙却是不可能。 可苏木兰不一样,听说安国公很重视这个侄女,当作女儿一般,姑姑和她的关系也很好…… 若是能通过这门生意搭上她背后的关系,别说五成,就是六七成他们也愿意给。 木兰却只是笑笑,“不是什么要紧的方子,你要是想要,回头我写了给你就是。” “那怎么行?再不要紧也是夫人的,这分红您是一定要拿的,不然我回去公婆要说我欺负人了。”许太太说了一句玩笑。 木兰只摇头,“我们家不做这些生意的,而且,太太给的分红也太多了,只是一张方子,顶了天去占两成。” 许太太立马道:“那就降到三成,如何?” 木兰只摇头。 许太太无奈的看向姑姑,就算是不同意,也要找其他的说辞,这位苏夫人还真的如传闻中的一样直。 许氏喝了一口茶,柔声道:“这件事木兰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总要他们夫妻俩商量着进行,你先回去,等他们拿定了主意我再下帖子请你过来。” 许太太只好告辞。 等人走了,许氏才笑问:“你怎么不答应?我看那罐头很好,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何况,你只出方子,又不用其他的投资……” “你也知道方子,那你怎么不应承下来?” 许氏很光棍的道:“那方子是你的,我虽知道,也没有强占的理儿。” “我们家只做药材一类的生意,其他的生意是不会插手的,何况,许太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有一张方子就占五成收益的。” 许氏沉吟片刻,道:“我这侄女,别的我不敢说,人品倒还信得过,虽然钻营了些,但守信承诺,你若是想做这门生意,还是能做的。” “我回去问问李石的意思。” 李石自然不会做,他本不是用心在经商上的人,医馆开了一家又一家,药材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但他几乎都不怎么管,只确定了大方向就交给底下的人做,自己只管做大夫。 这药材的生意都做不完,又怎么会花费心思在其他上面? 不过,他也不会白叫人占了自家的便宜就是了。 “舅舅一家都在保定定居下来了,大舅哥把舅舅一家都赎了军籍,现在已是良民,只是家中资产有限,我想,他们要是愿意,不如和舅舅他们合作,不多,只两成的收益就够舅舅一家一年的嚼用了。”李石说的是在保定的钱舅舅一家。 木兰眼睛一亮,“孩子洗三和满月,那边都送了礼过来,我一直想什么时候能有空过去看看舅舅呢。” 李石笑道:“现在舅舅一家已经是良民籍,除了有差事的大表哥,其他人都能自由行走,我猜,孩子的百日他们肯定来,到时你再和他们说。” 木兰犹豫,“这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呢,是不是拖得有点久。” “做生意哪有一触而就的,你那方子什么水果都能做,错过了这季还有下季,何况,这样的大事,总要舅舅他们过来亲自与许太太商议才是。” “那我先写信去和舅舅说一声。” 李石笑着点头。 木兰的大表哥钱东明在赖五的支持下已经做到了四品参将,也因为他升官才有能力给一家人脱离了军籍。 钱舅舅干脆从军中匠籍提升为良籍,一家人总算是不再受军队管制,可以自由行走了。 以前,就算京城与保定很近,他们也没能进京走亲戚,就是因为他们是军籍,无令不得擅自离开驻扎地。 但钱东明虽然升官了,俸禄却没有多少,钱舅舅为了儿子不落人把柄,到了保定后就不接私活了,加上家里三个儿子都要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就有些紧巴巴的。 亏得有每年木兰送到保定的节礼和银子,他们三兄弟的日子才慢慢说定亲事好起来,但就是这样,离富裕还是差一段距离。 所以,钱东明一边想要打仗,一边要害怕打仗。 打仗意味着升官,也意味着发财,有战事的时候,战场上的收益有一部分是会被截留下来私分的,而各人有能力私藏下来的,只要不过分或不被人发现,那些财产就是自个的。 当年他们家在辽地为罪奴的时候日子之所以能过得不差,就是因为他救过服侍的参将,从而能随他上战场,战功他是不指望,但从战场上顺下来的东西,只要藏的好,就是他的。 当年过日子有一顿没一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他的胆子也大,每次都冲在前头,下手又狠又快,有一次他们冲进辽军的一个营地,他偷眼瞄到几块金子,就快速的藏在了裤兜里…… 现在他们三兄弟都成家立业了,孩子也生了一串,但也因为人口的增加,父母的老迈,他和两个弟弟的收入即使都多了,日子也没比当时好到哪里去,因为没有战事,他得到的都是死俸禄。 木兰每次来信都附有银票,但他们兄弟三个总不能老叫表妹接济,所以这次收到木兰的信叫他们进京去商量一笔生意,钱东明想也不想就把幼弟钱东胜找来,“我这边走不开,家里还要有人照应,所以你二哥得留家里,京城那边,就由你和你媳妇送爹娘过去,这笔生意不管成不成,你都留在京城看看,你机灵,若是能找到一两个活计自然是最好的,我们家里的几个孩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大了,再过几年也要说亲了,总不能连聘礼和嫁妆都备不出来。” 钱东明抓抓头,将这重任放在了幼弟身上。 钱东胜想了想,道:“大哥你放心,京城机遇多,又有表姐和表姐夫照顾我,总能找到出路的。” 钱东明点头,“走吧,我们去和你二哥说说,然后再去找爹娘,这次去京城,顺便给表妹的几个孩子带些东西去,自从阳阳出生,我们几个做表舅的都没见过。” 钱舅舅听说要去京城,就忙把放在后头杂物间的木马找出来,“这给木兰带去,给她几个孩子玩。” “爹,阳阳都会骑真马了,哪里还会稀罕这个?” 钱舅舅瞪眼,“阳阳会骑了,不是还有天天和朗朗吗?给他们玩。” 钱东胜顿时缩着脑袋不敢再说。 钱东胜的妻子左氏很高兴,在屋子里兴奋的团团转,问道:“我们要在京城住多久?要带多少东西过去?” “随便带几套衣裳就行了,等我们进京天气也变了,到时候再买就是了。”钱东胜不在意的道。 左氏就嗔怪道:“这衣服去年才做的,哪能又做?家里哪里这么多银钱?若是呆的久,我就把秋天的衣服一并收拾了,不然到时候还叫人寄过去,怪麻烦的。” “这些衣服,你就是拿去了也未必穿得上,表姐在那里呢,到了那里她自会安排的,你带上这些也是占地方,都留着吧,带几身要穿的就行了,不过给表姐表姐夫和外甥们的东西要多带些,不拘什么东西,好玩的,好吃的,都带上。” 左氏拿着衣服有些不甘愿,“那,那也不能全依赖表姐啊……”左氏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昨天大嫂还和二嫂说,总是靠着表姐不成样子呢,现在爹娘还在,两家的情分也深,自然是没问题,但以后等我们也老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办?” “所以这次我是去京城找门路的,”钱东胜也不瞒着妻子,低声将木兰写信的内容告诉她,“这次若成,家里至少能宽松一大半,也能找着机会给孩子们攒几个钱。” 473第473章相见 左氏犹豫着,“那也不能就这样去……”只带几件衣服,多丢人啊,何况,那位表姐她只听说过,从未见过,第一次见面就这样…… 钱东胜没多想,挥手道:“带去了又不穿,这不是浪费功夫吗?我说不带就不带,留在家里,回头叫二嫂改改还能给家里的几个孩子穿呢。” 说到这个,钱东胜又忧愁了,“青姐儿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家里却还没开始给她置办嫁妆呢,几个男孩能等,女孩可不能等。” 青姐儿是二哥的孩子,也是家里的长女。 左氏见丈夫愁得眉宇间的皱眉都显出来了,忙道:“等到了京城就好了。” 钱东胜点头。 钱舅母赵氏也在和钱舅舅说这事,“我想把青姐儿带上,她今年八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家里的条件你也见着了,跟着我们去京城,和她表姑呆一段时间,说不定能学到一门手艺,到时候也好说亲。” 钱舅舅抽着旱烟不说话。 赵氏边收拾东西,边道:“几个孙子年纪大些不要紧,再不济,就和他们爹一样,以后靠自己本事娶媳妇,可姑娘家不能耽搁,嫁妆也不能少,不然她们到了婆家要难过的……”赵氏的声音低下来,“好在我们家就三个闺女,再多,只怕真的要养不起了。” 钱舅舅抽烟更凶了。 赵氏被呛了一下,就一把夺过烟枪,怒道:“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不就是给青姐儿攒嫁妆吗?我现在是良民了,回头我就出去找私活……” “你可别出去,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接活?存心想害死你儿子?”赵氏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泪,“要不是我们老两口拖累,家里也不能这么难。” “行了,行了,”钱舅舅拍着老伴的背,道:“回头我去求木兰,让她给老二老三找个差事做,慢慢的攒,还怕攒不出三个闺女的嫁妆?” 赵氏这才擦干眼泪,哽咽道:“你先别和她说,看老三能不能找到出路,这几年她帮着家里不少,总不好太过麻烦她……” 钱舅舅点头。 钱舅舅和钱舅母早年熬坏了身子,在保定安定下来后就生了两次大病,每次都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那时候钱东明官职还不高,但好在有战事,再和同僚借一些,所以熬过来了。 后来又有木兰逢年过节送上来的钱和东西,日子倒也不太难过,但后来钱东明升官,针对他的人也多,钱舅舅和两个儿子就不敢再往外接私活,只能做军队下发的木工,但那样一来,得到的工钱不足做工的十分之一,就算有钱东明在那里,价钱也被一压再压。 他只是一个参将,上面还有将军与都督呢。 而且,三个儿媳妇都太能生,几乎三年就能抱俩,全家连着三个闺女,孩子足足有十一个,半大的孩子吃穷老子,亏得当年李石花钱在京郊和保定给钱东明买了几十亩地,不然,他们日子更难。 他们家吃饱穿暖不成问题,但要想达到和钱东明身份相当的家资几乎不可能,就是因为吃饭的人太多,干活的人太少。 钱东明的长子今年才九岁,最小的那个才两岁…… 钱舅舅要带着青姐儿上京,兄弟姐妹们都羡慕的看着她,但却没人也闹着要跟去。 青姐儿红着脸低头,钱东信的妻子田氏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笑容。 钱舅母道:“你给孩子做两件新衣服带上。” 田氏笑着应下,从家里拿了半钱银子去买了布料,和大嫂赶了一个晚上做了两套裙子。 田氏低声教导青姐儿,“到了京城要听祖父祖母的话,要机灵些,和表哥表弟们相处要尽量相让,知道吗?” 青姐儿低着头,有些胆怯的道:“娘,不能不去吗?” 田氏着急起来,“傻孩子,这是你的福气,你几个兄弟妹妹求也求不来的,怎么不去呢?你表姑是个有福气的人,又能干,你要是能和她学得两成的本事,再得了她的欢心,你以后还愁什么?这是你祖父祖母疼你,你可不许犯浑。” 青姐儿被教训了一通,第二天走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钱东信看了怪妻子,“这都要走了,你何必说她。” “你一边去,我要是不说,她到了表姑那里犯错了你担着?”田氏见他们马车消失了,就推着丈夫要他去上工,“回来的时候看能不能找到私活,接个单子。” 钱东信应下了。 保定到京城并不远,一大早出发,傍晚的时候就到了。 赖五拍着钱舅舅的肩膀大笑道:“老哥,咱们兄弟也有三年没见面了吧?” 钱舅舅笑道:“是有三年了,上次你给我带的酒不错。” 赖五眼睛一亮,“我那儿还有,晚上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钱舅舅正要应下,钱舅母的眼刀就飞过来了,赖五看过去,李石也笑盈盈的看着他,顿时摸摸鼻子,不敢再提酒的话题。 但李石却不放过他,“赖五叔,您的肝病才好了一些,最好还是不要喝酒,要想喝酒也不难,我开两个方子,喝之前喝一碗药,喝酒之后再喝另一碗。” “谁说要喝酒了,我是和你舅舅开玩笑的。” 李石顿时满意了。 赖五却和钱舅舅抱怨,“以前许氏都不管我,李石一来,把我的酒都收了,偏他鼻子灵得很,我只要一喝酒他就能闻到,不问缘由就给我灌药,那些药……”赖五很嫌弃的皱眉。 钱舅舅哈哈大笑,“他也是为你好。” “我这半辈子就只有这些个爱好了。” 钱舅舅有些伤感,“这是个好爱好……”他却除了做木工,不敢有其他的爱好。 赖五没听出来钱舅舅的伤感,只是高兴的应和,“可不是个好爱好?” 钱东胜上前给李石见礼,叫了声“表哥”,然后很混的笑道:“表哥,你说咱们两家这亲戚论的,是跟着你这边叫表哥表嫂,还是跟着我表姐那边叫表姐夫?或是各叫各的?” 论血缘关系来说,李石比木兰还亲些,但就亲情关系论,却又木兰那边比较亲。 李石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叫都行。” “那我就怎么顺口怎么来了,表哥,我们住哪儿?” “离我们住的不远,我带你们过去。” “有门口接着外头吗?” 李石摇头,“不过绕到小毅那儿有个角门通往外头。” 钱东胜就哥俩好的搭着李石的肩膀低声道:“我也不瞒表哥,这次来京城是找活干的,这住在安国公府不方便,最多住五天,我们就是要搬出去的。” 李石挑眉,以眼神相问,住在这里为何就不方便。 钱东胜看了一眼淌眼抹泪的女眷一眼,拉着李石到一个角落,道:“这是安国公府,真要谈生意,找上门来的多半是冲着赖五叔这块招牌,实话告诉表哥吧,我们家不能占他家太多便宜。” “你和表姐也就算了,算是一家人,占你们的便宜我们心安多了,和赖五叔这边,也就能说是同乡,顶天了也是念着表姐这边的情分,我们在保定一大家子呢,真要巴上赖五叔,这天大的人情到最后都得你和表姐给我们还,”钱东胜压低了声音道:“俗话说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我们这一大家子把情分都磨光了,以后你和表姐有个什么事要求上门来可就不好开口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管多苦他们都从不告诉木兰,就怕木兰会叫赖五照顾他们。 有什么事情也从不求到赖五这里,赖五到了保定,都是好酒好肉的款待,让他看到的都是最好的一面。 李石眼中精光一闪,道:“你们要是不想在国公府里住也行,我和你表姐在外头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刚收拾好,你们可以搬到那儿去,关键是那里和这边离得不远,就隔了两条街,抄近道走个三刻钟就到了,坐马车也就一刻钟左右。” 钱东胜眼睛一亮,“真的?” 李石点头,“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钱东胜笑容满面的应下。 木兰喊李石,“你们在说什么呢?快过来见见舅母。” 木兰的眼睛有些红,手还紧紧地抓着钱舅母的。 李石忙上前见礼,道:“舅母。” “好,好,石儿越长越好看了。” 木兰“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李石面色不变,但耳朵尖也有些泛红,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了木兰一眼,眼中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晚上小心些”。 青姐儿转了一圈下来,手里攥满了见面礼,其中许氏给的最贵重,一对润泽的玉镯子。 许氏摸她的手,发现手掌中有茧子,就知道这孩子在家里没少干活,心中一软,就把手上的玉镯子给脱下来套上去了,先前准备的见面礼就用不上了。 这一队玉镯子,青姐儿自然是戴不上的,但放好了等以后用,可是贵重东西。 这让左氏有些担心,因为他们给孩子准备的都是普通的银长命锁做见面礼。 婷婷上来道:“母亲,饭菜准备好了,摆在哪里?” “就摆在花厅里吧,那儿宽敞。”木兰请许氏钱舅母一起去用饭。 许氏圈着木兰的手,姐俩好的道:“这次尝尝婷婷做的饭菜。” “她也不过做两道菜而已,值得你这样惦记。” 钱舅母见木兰和许氏这样要好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这次来会给木兰他们添麻烦呢。 474第474章搬家 钱舅母拉过青姐儿的手,对木兰道:“我们带她来,就是想和你学门手艺,她娘和她伯母婶婶都也就会缝缝补补,可不像你,学了一手好绣艺,再过几年她就要说亲了,学了女红,也好说亲些。” 木兰摸了摸青姐儿的手,柔声问她,“拿过针线吗?” 青姐儿点头,低声道:“平时给弟弟妹妹们缝补一些衣物。” “那一会儿你缝给表姑看看。”木兰把婷婷叫来,“带你表妹去隔间,找件衣服给她缝一下。” 婷婷就牵着青姐儿的手下去。 钱舅母见婷婷知书达理,叹息道:“你现在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了,家里也有人帮忙。” “舅母可是有三个儿媳妇的,怎么来羡慕我?”木兰见左氏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裳,想到刚才在青姐儿手上摸到的茧子,知道他们家的日子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宽松,就笑道:“对了舅母,现在要换季了,家里要做衣服,我让周春把布料拿出来,你们也选一些,都做上三两套。” “那怎么行?”钱舅母想要拒绝。 木兰就笑道:“有什么不行的?那些布料又不是花钱买的,全都是外头人送的,要是不用,放到明年颜色就老了。” “是朗朗和暖暖做日子的时候送的?” 木兰点头,“孩子洗三和满月,有人送了一些,更多的还是外头孝敬五婶婶的,她家里就这几个主子,那些布料又不上不下的,也不能给丫头婆子们穿,就一直堆在库房里,所以她给了我不少。” 说到这儿,木兰笑道:“不然叫赖五叔看见又要拿出去卖了。” “卖了也没什么不好,好歹是一笔进项。” 木兰笑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和我们不一样,今天赖五叔叫人拉出去卖了,明儿满京城都是流言蜚语了。” 当年赖五就干过,外头送的布料及瓷器茶叶等贵重物品,家里用不完,送也送不出多少,堆在库房里,瓷器还好,有些布料茶叶却是不能久放,不然就是保存得好,也会过时,赖五是知道那些布料的价格的,干脆拉了到锦绣坊去卖。 等许氏知道跑去追回来的时候,赖五已经拿了银票走人了。 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赖五缺钱要卖家里的绸缎锦丝,还有人攻击许氏管赖五太过严苛,竟然让赖五连零花钱都没有。 最后,皇帝还赐给赖五百两黄金意思意思,从那以后,赖五再不敢随便拿家里的东西出去换钱,家里用不完的茶叶布料等,大半都随着节礼送到钱塘给木兰。 所以这些年木兰也就偶尔带着家里人出去买布料做衣服,大部分都是家里的。 许氏的解释更贴切,“亏得我每年都往你那送,算是清理了一半出来,不然你五叔能每次过节应宴都用这几样做礼,上次定国公家的幼子娶亲,我本打算送些头面首饰,你五叔见了直接划掉,往里丢了五匹杭绸,哪有送礼都是送这几样的,偏他不服气,说这些料子放久了会变旧……” 赖五在一定程度上小气得能让许氏恨不得咬他。 钱舅母听得呵呵笑,拍手道:“都是过苦日子出来的,谁舍得浪费?那些布料,以前我们连见都没见过的,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舅母不用和我客气,这家里别的没有,茶叶布料却是多的,回头我给你们多做几件衣服,做完了夏装,咱们做秋装。” 钱东胜正在和李石参观他买的房子。 “这是在官署旁边,这样的好的房子,你是怎么买到手的?” “这是一位吏部的官员嫌弃官署窄小买下的,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不过他现在告老还乡,家里也没出息的子弟,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大哥是吏部的首官,偶尔知道了就帮我留意下的。” 钱东胜挑眉,“苏定?” 李石点头,钱东胜撇撇嘴,“你们还真认他了。” 李石但笑不语,他知道钱家的人都有些认死理,别人觉得他们太记仇,李石却觉得可爱。钱东胜也没再追问,道:“花了多少钱?” “一千三百两。” 钱东胜咋舌,“这也太贵了些,在外头百两银子就能买一栋三进的宅子了。” “这儿就好在它的地段了,旁边就是官署,再出去一条街是东市,方便得很。”不管是安全,还是交通便利等都属于上等,关键是邻里都是官员,所以这栋宅子才那样贵。 “里面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我叫人收拾了一下,住人不成问题,你要是满意,我给你们买几个下人,重新打扫一下就能住进来了。” 钱东胜看得眼睛发亮,“这何止是满意,简直是太满意了,下人就不用了,我们家也用不惯,回头你借我两个人打扫一下就行。” “那可不行,这里虽然安全,但出入的人中也杂,何况你们来了,我和木兰自然要安排好,你要是不想我们给你买下人,那就从家里面带几个过来,反正前一段时间家里买了不少人。” 钱东胜沉吟片刻,这里出入都是下人买东西,他总不能叫老娘和妻子混迹在那些婆子中,不然就白费了这栋宅子的地理位置,所以下人还真的需要几个。 “那行,你给我安排,”钱东胜想起那笔生意,搭着李石的肩膀低声问道:“表哥,那笔生意怎么样了?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李石将他的手打下,“好好说话,生意一直留着,你放心好了,回头叫你表姐把方子给你,再手把手的教你,剩下的就由你去和他们谈吧。” 钱东胜有些忐忑,“他们会同意换人合作吗?我家里能拿出来的也就五百两左右的银子。”钱东胜咬牙将家里全部的资产都说了。 李石冷笑道:“他们想要搭上你表姐的路子就不会放弃,银子你不用出,只出方子,将收益尽量往上提,许家全家都搬回原籍了,那位许太太是许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她的夫家黄家想将生意往京城这边搬,就少不了人脉,赖五叔从不参与这些事情,也很少愿意给人这方面的方便……所以她想走的还是苏家这边的路子。” 听说可能要借苏定的光,钱东胜有些不乐意。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和他母亲哭过当年去钱塘求苏家的情景,所以他对苏家的印象很不好。 李石见他脸上不情愿,就笑道:“你放心好了,你们想要借苏家的人脉,肯定也是要付出代价,上下打点的银子肯定算在成本里面,至于后面的事,则是黄家和苏家的事了。” 钱东胜若有所思,“所以黄家只是借我这个跳板搭上表姐,再从表姐那里搭上苏定?” 李石笑着点头。 “如果苏家不看好黄家,自然会拒绝,利益从来都是双面的,苏家自然不会吃亏。” 钱东胜沉思着点头,“所以这笔生意也只是我的跳板。” 李石赞赏的点头。 钱东胜眼里闪过亮光,“说到底我们家的优势还是在手工木工上,等积累了资金我肯定要往这方面走的。”这一刻,钱东胜很庆幸,“幸亏大哥当官了,铺子什么的可以放在他名下,不然我和二哥只能做商户了。” 钱东胜很兴奋,“表哥,这方子是你们的,线也是你们牵的,等回头赚了银子我给你们送七成来。” “你还是自个留着吧,我和木兰不缺那点银子,再说了,我们本就是怕麻烦才把这笔生意推给你的。” 钱东胜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给你和表姐买好东西补上。” 钱东胜看了房子,得了李石的话,也不着急了,高兴的回去要搬家。 钱舅舅住在安国公府里也不太自在,听说搬到木兰买的屋子里去倒是松了一口气。 赖五知道他们住在这儿不自在,也不强求,叫了人帮他们搬过去,木兰就留下青姐儿,“让青姐儿跟我住吧,学女红也方便些,舅母和弟妹可以过来串门,也好帮我带带孩子。” 钱舅舅很喜欢暖暖,抱着她点头道:“我也过来帮你带。” “那我就更轻松了。” 婷婷安排两个婆子两个丫头两个家丁及一个小厮过去,小厮跟在钱东胜身边听差,家丁则守卫家里,婆子做洒扫和厨房里的活计,丫头则是伺候人的。 左氏第一次能住这么宽敞的院子,高兴的一整晚都睡不着,他们在保定虽然住的也是三进的院子,但因为家里人多,第一进要留出来待客和给公婆住,他们三房就一起住在第二进和第三进里。 孩子多可以挤一挤,他们夫妻可以每人一间屋,屋里也宽敞,但院子里却有些拥挤,一大早出门全是孩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左氏躺在床上,忍不住和丈夫道:“这院子这么宽敞,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孩子接过来?” 钱东胜也有些想孩子,但还是摇头,“现在什么收入也没有,把孩子带过来干啥?还是等赚了钱再说,到时候叫二哥一家过来,我们兄弟一块儿干……”钱东胜现在是雄心万丈,恨不得明天就去和黄家谈谈那门生意。 左氏就叹息一声,翻过身去想孩子,低声道:“前两天表姐给了我和娘不少的布料,我想送回去,给家里人也做一身衣服……” “你自己做主吧,看有谁回保定,拖他给你捎回去就是了……”钱东胜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就睡着了。 左氏却在心里算计着那些布料能做的衣服,木兰给了她不少,各色的布匹各一匹,有的颜色鲜艳的,还会多给她一匹,整整有十三匹呢,她留下三匹,给公公婆婆还有丈夫做一套衣服,青姐儿住在表姐那里不用担心,剩下的十匹全捎回去,家里的孩子至少每人能做一套。 有一匹的颜色比较艳,孩子穿不合适,给大嫂二嫂刚好合适,但大哥二哥的就不够了,左氏翻了个身,想着是不是从这边割几尺混在里面捎回去…… 475第475章前程 木兰和许太太说过,这门生意她不做,却可以让与自己的表哥做。 许太太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但见李石夫妻真的不动心,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就算只是木兰的表哥,也算和苏家搭上关系了。 方子是苏木兰的,又是她表哥,她不可能不管的。 其实,真的要合作了,许太太才发现什么了要比她想的要重视这单生意的多。 钱东胜搬家后的第二天就在李石和木兰的引荐下见到了黄家夫妇。 木兰带着左氏见过许太太,李石却和钱东胜和许太太的丈夫黄涛见礼。 女眷这边说的都是时兴的衣裳首饰,男人那边却是谈起了生意。 黄家愿意让利五成给木兰,那是看重了她身后的人脉权势,换了钱东胜,自然不可能还给如此优厚的条件。 人,店铺和资金都是黄家出,钱东胜只出一方子,照黄涛的意思,给半成的利润给他算是不错的了,当然,之前话说的太满,自然不能这么“公正”,因此,最后他提出来的是一成。 钱东胜看了李石一眼,见他垂眸喝茶,就知道他是完全任他做主。 钱东胜从小就机灵,可不像两个哥哥那样老实,漫天开价,坐地还钱,他虽然没做过生意,但并不是不懂。 钱东胜笑道:“黄老爷,我手上的方子可不是只有桃子,大部分的水果我都能做成那种罐头,您不要觉得知道了其中一种方子就可推论出别的方子,这水果的味道不同,方子自然也不同,所以这利我要占三成。” 黄涛的眉毛抖了抖,一笔一笔的给钱东胜算,“钱三爷,我这铺子要开起来得要人手,还得派人去收购水果,这各类花销可不少,您开的三成实在是太多……” 钱东胜微微一笑,“黄老爷,这东西可是天下独一份的,非应季的水果可是一直很受欢迎的,这东西做了只需留到冬天,不说京城,这附近的几个省市就供应不上,到时,您要赚多少钱没有?” 黄涛心中微动,不动声色的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也多,再好的生意保不住也枉然。” 钱东胜拍着胸脯道:“这个黄老爷尽管放心,天子脚下,王法还是有的,咱们不偷不抢,生意自然无碍。” 黄涛去看李石,却见李石放下茶杯,抬眼看过来,虽只是微微一笑,但也足够黄涛放下心来了。 只要李石和苏木兰站在钱东胜的身后,那就能通过他们搭上苏定,三成还是太多了些,不过两成倒是可以。 黄涛和钱东胜又扯皮了一阵,最后说定二八分,黄涛占八成,钱东胜占两成。 钱东胜只出方子,不参与店铺的管理,剩下的全是黄家做主,他只每半年分红一次。 出了酒楼,钱东胜就赖皮的爬到木兰的马车里,每人看着,他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劫后余生的道:“总算没腿软。” 左氏心疼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嗔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小心表姐笑话你。” 钱东胜摊手摊脚的坐在马车里,道:“表姐才不会笑话我呢,是吧,表姐?” “行了,你别贫了,回头我把春红借你几天,让她去教黄家的厨子,方子你给黄家一份,另一份你自己收好了。” 钱东胜点头,“等这件事了了,我再在京城里走走,说不定能找着活干。” 木兰眼神有些深幽,道:“都是力气活,赚的钱还不够家里吃饭呢,你要是舍得吃苦,我就给你五百两做本钱,趁着日头好,做些南买北贩的小买卖,只要平安到达,总不会亏了。” 钱东胜犹豫起来,左氏也不由心一紧,有些不情愿丈夫外出,但想到家里的孩子到底没敢说阻拦的话。 “我得回去想想,而且,买卖什么东西,也要算计算计。” 木兰点头。 李石就说木兰,“他们不愿分离,还不如我们给了钱给他做本钱在京城开铺子,何必跑到外面去?” 钱东胜的理想是在京城或保定开一个定制木工的大铺子,因为想走的是上流的路线,需要的本钱不少,至少,千两银是少不了的,这还是木头所花费的钱,还不算各种漆和香。 “这几天你也看到了,舅舅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像他们在信里写的那样好,他们显然是不想麻烦我们,你要真的提出出本钱给他们开铺子,舅舅肯定不乐意,东胜他能做出给你打工的事来……不如就给了本钱叫他自己去闯,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他积累了资本,自然会自己安定下来。” 钱家三兄弟也许是因为幼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对跑商很排斥,钱舅舅和钱舅母也不乐意儿子在外面跑,总觉得一家子住在一起安安稳稳的才是最幸福的。 能到京城来,与大儿子二儿子分别,也只是因为要给木兰的两个孩子做百日,加上京城和保定离得不远,坐马车一天就能到…… 可三儿子要出去跑商,钱舅舅和钱舅母说什么也不同意,“要是遇到强盗土匪怎么办?要是路上遇着天灾人祸了怎么办?别的不说,货物包的不紧,一场大雨就能叫你倾家荡产,这样的事我们见的还少吗?你赶紧歇了你的心思,老老实实在京城找活干,实在不行咱们还回保定去。” “没错,咱们家在保定这么多年了,根基还是有一些的,从官中接一些活,再私底下接一些单子,一年总不缺吃的。” 钱东胜有些烦躁,“是不缺吃的,但孩子的聘礼嫁妆怎么办?”钱东胜蹲在地上,眼眶微红,“大哥都三十多了,能力不缺,人脉也不少,可为什么只做到参将?还不是我们一家子拖累的,要是能有些银钱走动,他肯定还能更上一步,爹,再上一步就是三品了,三品啊!” 三品和四品,就如同一条沟壑,越过了,就进入了官场的上层,越不过,你就只是地方上的中层。 钱舅舅的手微微抖动,抽烟抽的更急了。 钱舅母一把夺过来,“石儿说你不能再抽烟了,再抽我就把你烟枪给扔了。” 钱舅舅蹲在地上,手紧了紧,还是没敢抢回来,他一把坐倒在门框上,摩挲了一下大腿,良久才道:“人要知足,当年咱们还是连生死都不能做主的罪奴……” 钱东胜不服气,“可大哥明明有机会,咱们家也有更进一步的机会,爹,只要大哥成了三品,以后就能恩荫侄子们,武将三品是有恩封的永业田的,光那些就够子孙后代过活了!总之,我要拼一拼,真要死在外头,那也是我的命,要是能活着回来……大哥资历够了,过两年保定再变动的时候,他也能动一动。” 钱舅舅脸上变了又变,嘴张了张,红着眼睛跺脚,“是爹没用,是爹没用……” “爹您说什么呢?您跟娘能把我们拉扯大,不知耗了多少心力,我们都觉得您能干呢,当年和我们一块儿的死了多少人……” 钱舅母也抹眼泪,抓着钱舅舅的手道:“算了,让他们去吧,免得以后他们怨我们,现在我们孙子也有了,我们就操心孙子孙女就行了。” 钱舅舅低头不语,钱东胜就松了一口气,知道父母这是答应了。 钱舅母说不管了,但哪里可能真的不管,儿行千里母担忧,钱舅母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带了儿媳妇去找木兰,“……他没经验,又是独身一人,我实在担心,听说你和石儿手底下有几个家丁,你能不能派两个人跟着他,路上也好有个伴。” 木兰笑道:“舅母不说我也是要派人跟着的,常义常松跟着我和李石出去过,身上也有些武艺,让他们跟着吧。等到了年节,表弟熟练了,我再把他们要回来。”那时候,钱东胜应该也有自己的人手了。 钱舅母提着的心微松,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拉着木兰的手道:“多亏了有你帮着他们兄弟,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难呢。” 木兰犹豫片刻,问道:“舅母,家里过得很艰难吗?” 钱舅母笑得很爽朗,“傻孩子,你看你嫂子弟妹们生孩子的速度就知道了,要是过得艰难,怎么可能养下那么多的孩子?只是我和你舅舅老了,帮不上家里,你表哥表弟又是心大的,一心想要出去闯荡一番,只是我们老人家,自然是想一家和和乐乐的住在一起就好。” 木兰一点也不相信,舅母虽然笑得真诚,但眼里的苦涩是瞒不了人的。 但他们不说,木兰也不好逼着。 晚上,李石回来的时候思忖片刻,道:“我看舅舅和舅母身子不同以前硬朗,倒像是生过大病的样子。” 木兰微微坐直了身体,面沉如水。 李石微微一叹,“舅舅和舅母早年熬坏了身子,回来的时候年纪又大了,我虽然开了养生的方子,但也需要不少的银钱,若是生病……”那必定是来势汹汹,其中需要的好药材必定不少。 不管再有钱,生病都是最耗钱的,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一贫如洗了。 476第476章前路 木兰有些伤心,当初她应该多送些药材上保定的。 李石抱着妻子,摸着她的背安慰她,“谁又知道舅舅和舅母会生病?而且用的什么药我们也不知道啊。你也不用太伤心,舅舅和舅母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现在重新给他们开了养生的方子,反正他们不来,你也会过去看他们,你就叫厨房熬着,每天喝一碗就行。” “我就是有些自责,当年舅舅过得那么艰难都想着借钱寄回来给我们,我们却不记得舅舅和舅母的身体不好。” 李石抱着妻子不说话。 钱东明都做到了参将的位置了,他哪里知道日子还会过得这么艰难? 李石眼睛微微眯起来,所以保定那边是属于别人的势力范围吗? 那人还和赖五不对付,不然不会处处压制钱东明。 李石低头看了木兰一眼,到底没将心里的猜测告诉她,钱东明能在保定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吃素的。 “常义常松那里我去安排,你就不用管了,孩子们那里操心的事也不少,鸣儿和旭明带来的衣服不多,这次多给他们做两套衣裳,我让小毅收集来一些往年各书院入学考试的卷子,回头让两个孩子考一考,看能不能选好一些的书院。” “不去白鹿书院吗?” 李石沉默了一下,道:“他们要是有本事,能选更好一点的书院自然好,若是不能,最差也不能低于白鹿书院。” 木兰点头,“赖五叔手上不是还有名额吗?” “等几个孩子考过再说吧,能不用就不用。” 方仲对两个学生要求很严格,因为李石的默许,他把他儿子也给拎来和苏鸣李旭明一块儿念书。 四个少年晃头晃脑的一起读书,效率倒比以前自己读要高的多,而且,方仲的水平的确在他们以前的先生之上,甚至因为他有经验,比他们的父亲也不差。 加上有木兰给他们制定的严格的学习计划表,俩人的进步是蹭蹭的,这让两个孩子给各自的父亲写信时忍不住炫耀了一下。 苏文读了信,撇了撇嘴,忍不住写信去打击苏鸣,告诉他,他老子也是少年英才,但真正的天才是跟他住在一块儿的姑父,让他不要自信太过变成自负了。 李江则是面带微笑的夸了儿子一下,写了不少的鼓励的话,然后让他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一下大伯,因为他老子以前的功课就是他大伯指点的…… 苏鸣收到信不服气的哼唧了两声,然后把信丢在抽屉了,拿出书发奋读,发誓一定要把他老子踩在脚底下,告诉他什么叫做青出于蓝胜于蓝。 李旭明则是高兴的把信收好在盒子里,宝贝的藏起来,然后拿出字帖认真的描字,发誓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一直留意两个孩子的李石抽了抽嘴角,和木兰道:“那两个小子倒是挺会教孩子的。” 木兰掩嘴而笑,“比你强多了。” 李石有些不服气,“现在他们可都成才了。” “那也是他们自己能干,你以前就会揍他们。” 李石哼了两声,“生计艰难,我哪有那么多功夫慢慢和他们谈心?现在他们没长歪,而且功成名就,那就说明我们教的不差。”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石这才满意。 钱东胜和春红在黄家的作坊里呆了五天,总算是将事情搞定了,他带了春红回来,道:“这边的事算完成了一大半,今后他们若有什么疑虑,还要麻烦春红姑娘再去一趟。” 春红自然是听木兰的。 木兰自然没有异议,“你打算往南走还是往北走,从京城带些什么货物去?” 钱东胜想了一下,道:“往北走吧,从京城带些茶叶绸缎去北边,一路走,一路贩卖,再打听一下上头缺什么,等到河间府东西也差不多抛完了,我再从那边贩些皮草回来,京城入冬,这些东西最好卖。” 木兰眼睛微亮,坐直了身子,“你要去河间府?” 钱东胜点头,也带了微笑,“听说那边的皮草好。” “从京城到河间府也不过十几天的路程……” “自然不是直奔河间府去,我还要绕道别的地方,五百两银子并不多,所以我想一路走一路贩卖。” “这样也好,”木兰沉吟道:“这样来回一趟也差不多了。” 钱东胜松了一口气,“最要紧的是,我想沿途看看有没有好的木材,我想要开家具铺子,最要紧的就是木材,紫檀,黄花梨这些我是不敢想了,但次一些的红木乌木我却想找找。” “好的木材南边要比较多吧?” 钱东胜点头,“但北边也有几种不错的,我想先上去看看,明年再往南走走,明年下半年,应该就那个开张了。”钱东胜眼睛发亮,“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借你和表哥的名帖在京城找找好的铺子。” 木兰嘴角一翘,“你就只管借,但好用不好用我可不敢保证了。” 木兰让周春去拿了五百两的银票来,“你拿着吧,常义和常松兄弟你带上,路上也有些照应,舅舅和舅母这里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弟妹可以帮我带带孩子,要是愿意,也可以和青姐儿一样学些东西。” 钱东胜求之不得,“表姐要是能教她,那是她的福气,对了,青姐儿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她现在跟着婷婷一块儿学,进步倒是挺快的,但这些东西,又不是指着它吃饭,不是不会就行了,我让她闲时和我学认几个字,再学学管家之类的就行了。” 钱东胜张张嘴巴,到底没说出反对的话来。 他们送青姐儿过来,本来是想让她学了手艺,以后好饿不着的。 但木兰明显是把青姐儿当大家闺秀来教养的。 钱东胜想,若是他真的能成功,大哥可以更进一步,青姐儿说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他们也就不必担心孩子们的生计了,婚事上的选择也能更广泛一些。 木兰更关心的是几个侄子的教育问题,“我听弟妹说,几个男孩虽然也去学堂,但学的并不好。” “保定哪里能和京城比?”钱东胜苦笑。 保定和京城是近,但说白了,那就是拱卫京师的一个地方罢了。 驻扎的兵士很多,但经济等其他方面并不发达,而且因为兵士偏多,外头成片成片的农田都是屯兵所用,保定的读书人很少。 城中的百姓,十户中有四户是随军的军籍,有四户是本地人,还有一户半是各种杂籍,剩下的半户才有读书的人。 而城中,许多人的出路首选是种地当农夫,熬不下去了去经商,再不济才是去当兵,愿意花钱,可以花钱去读书的少之又少。 而能读书的人家又没那个天赋,多半还是子承父业去军中了。 钱家也妄想过的,别的不说,他们的表弟(表哥)李石是天才,表弟苏文李江也算是天才,他们身上可都留着钱家人的血。 所以钱东明在儿子五岁的时候就赶到学堂里去念书了,可直到现在,他们兄弟几个也就能念《三字经》《千字文》,再就是念念《论语》,据钱东胜所说,最大的那个还没能把《论语》背下来,再看小小的苏鸣摇头晃脑的在树底下将《论语》倒背如流,钱东胜顿时绝望了。 觉得钱家人会读书的血统都通过姑姑们传给她们的儿子了,钱家男儿这边一滴天赋都没剩。 因此,听木兰想要把孩子接到京城来读书,他就拒绝了,“几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送来也是浪费,还不如就留在保定,那里好歹还有相熟的人家,等他们长大了,说不定能靠着大哥在军中闯荡出来。” 木兰心中一痛,“可战场上刀枪无眼,就算读书不行,也有其他的出路。” 钱东胜沉默不语。 婷婷笑着进来,见表姐弟俩正对峙,心中有些忐忑的停下脚步。 木兰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婷婷敛住笑容,道:“大舅母差人送帖子过来,说大舅舅要过生辰,要请母亲和父亲到时过去用酒。” “拿来我看看。” 婷婷恭敬的把帖子交给木兰。 木兰思忖片刻,道:“回头我和你父亲商议一下,这个时辰了,去叫青姐儿歇歇吧,我留了你表舅用饭,一会儿让你四弟六弟在方先生那里用饭。” 婷婷应下。 “表姐要去?”钱东胜不悦的皱眉,“他们那样的人家口舌多,到时只怕表姐要受委屈。” 木兰瞪他,“胡说些什么呢,这些话叫人听到了小心挨揍。不过我和你表哥的确没想去,行了,你留下吃饭吧,一会儿你和青姐儿也说说话。” 钱东胜见木兰不愿谈及苏定,也就不再问,但心里对苏家的偏见一直没消失。 木兰也觉得揪心,觉得不去不好,去了也不好。 “当时我就觉得不能与他们牵扯太深,但他又真心待我,现在是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 李石就直接道:“不去,大哥会明白的。”李石将帖子压在下面,道:“小毅不在家,不然叫他带小彬和阳阳几个去磕头也好,回头我给备了寿礼,就让小彬领着阳阳和天天过去磕个头,婷婷也过去晃一圈就行了。” 木兰舒了一口气,“你做主吧。” “好,我做主了。” 突然想起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国庆月票翻倍了,还有月票没投的就要赶紧了,为雨竹加加油! 477第477章锻炼 钱东明拉了一车的货物往北而去,而李彬则领着两个弟弟到苏府给苏定磕了一个头,苏定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就放行了。 婷婷也只到后院给苏夫人请安完就告辞。 苏夫人看着和婷婷泾渭分明的苏家人微微一叹,果然,不管是苏家这边,还是苏木兰那边,都不能接受对方。 苏夫人微笑着拉婷婷说了一会儿话,笑问:“等你小叔子小姑子百日,我再上门和你婆婆说话。” 婷婷也满脸是笑,“大舅母来看他们,他们肯定高兴,这几天小叔叔和小姑姑已经会翻身了。” 俩人说了一会儿朗朗和暖暖,前面传来李彬等人要回去了,婷婷忙告辞。 苏夫人就亲自送婷婷出了二门,给木兰做足了面子,这让留守京城的苏家族人脸色有些不好,偏摄于苏定的威势,不敢多言。 千方百计往苏家送礼的黄涛见被苏家管家恭敬往外送的几个孩子,眼睛微微一闪。 他认得他们! 心中对钱东胜又多看重了几分,让钱东胜在以后的合作中占了不少的便宜。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这场寿宴也让更多的人知道苏木兰,等到孩子洗三的时候,不少人都往安国公府送礼。 看着从门外不断递进来的礼单,李石挑了挑眉,他们什么都没做,这就是打进京城的圈子里了? 木兰想到不久前留在这里的傅氏和王氏,还是全都收了。 就算不和他们走近,也大可以维持一些不远不近的关系。 她不懂的可以学,总不能一直龟缩在李石的保护下,反而让他和李江苏文难做。 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学习。 木兰想到这里,斗志昂扬。 李石愕然的看着满怀斗志的木兰,一时间是哭笑不得,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将京城各家的关系整理出表格来给她看,其中以赖家和苏家那边的最详细。 木兰看着密密麻麻的几张表哥,吐吐舌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石眼里闪过笑意,“我在外行走,这些都是免不了要知道的,不仅我知道,江儿和阿文那里也要知道,不过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更详细一些的只怕就要问赖五叔和婶婶了。”李石顿了顿,又道:“婶婶必定对这些很熟悉,你可以和她学,把婷婷带在身边,以后这些都是用得到的。” 木兰点头,“几个孩子都在京城读书,我想在京城置办一些产业,或田庄或铺子,总要有一些,以后孩子们花销也可以宽松些。” 李石想了想,道:“去年北地送来的银两还有八千两没动用,就用这些钱吧,京郊那边只怕有些困难,往保定那边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好的良田,铺子倒是不急,慢慢来。” 照李石的想法,京城的铺子太贵,一间地段好,空间也够的,不上千是盘不下来的,与其那样,还不如全都买地呢。 木兰想了想,道:“这些地都记在你的名下,我们纳税。” 李石吃惊的看她,木兰解释,“以后这些都分给孩子,也让他们知道柴米油盐贵,他们只读圣贤书和各种律法,却不知道世间的律法有时候就是一个笑话,等他们再长大一些,让他们到地头里劳作,再和收税的衙役好好接触接触。” 李石心头火热,“那样,我们买地的时候就不要露了身份才好……”最好还要假装就是一农村小地主,不然,人家怎么好欺负他们呢? 不欺负他们,几个孩子又怎么能得到锻炼呢? 在这方面,李石最拿手,转瞬间就有了好几个主意。 几个孩子还不知道他们未来的“厄运”正在慢慢降临。 一群孩子以李彬领头,都在房间里围着两个小孩。 阳阳霸道的护着妹妹不给他们看,天天则圈住弟弟的摇篮和小伙伴们炫耀他的弟弟。 房间里全是他们要好的同窗和书院里玩得来的小伙伴们。 天天小心的把弟弟抱出来放在塌上,指使他翻身给他们看,孩子堆里不时的发出惊呼声。 赖旭和赖智则热衷于组织纪律,让他们排队参观…… 他们自己都还是小孩子,家里虽然也有弟弟妹妹,但记忆很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趣的孩子,所以都很惊奇。 阳阳见朗朗抢了所有的目光,也把妹妹给放到塌上,让他们一起玩。 小坠带着两个丫头正满头大汗的站在旁边,低声哄着阳阳和天天,“可不能让弟弟妹妹摔倒,不然你们要被夫人打屁股的。” 天天生气的道:“我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小坠姐姐你快出去玩吧,屋里有我们就好。” 小坠当然不可能出去,她怎么可能放心把小少爷和小小姐交给一群孩子。 阳阳倒是没强求,他已经明白这是小坠的责任,小坠要是真出去了他才生气呢。 他半趴在塌上,逗着弟弟妹妹,看他们露出笑容,这才开心的笑起来。 苏鸣和李旭阳都趴在阳阳身边,拿红色的穗子吸引他们的视线。 李彬见屋里的人越来越多,就忙把大家都赶出去,“行了,行了,都看到了,快出去吧,我弟弟妹妹要吃奶了,你们去花园里玩。”李彬叫着不情愿离开的几个弟弟,“阳阳,你快招待你的同窗,天天,你和六弟带着你的朋友去花园里玩,四弟,你留下照看弟弟妹妹。” 李旭明高兴的应下。 “那我们呢?”赖旭和赖智瞪大了眼睛看李彬。 李彬暗呼失策,大很快就想到了任务,“你们先走一步到花园里去布置,我们随后带人就到。” 赖旭和赖智欢呼一声,率先跑出去了。 阳阳不服气,“我为什么不能留下。” 李彬瞥了他一眼,道:“因为你有好多同窗的。” 阳阳看着正巴巴望着他的同窗,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弟弟妹妹,转身带着他的伙伴们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就空了,不管是小坠还是李彬,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李旭明就半跪在塌上,不停的逗两个小家伙。 李彬就道:“四弟,把弟弟妹妹交给小坠姐姐吧,我带你去见客人。” 李旭明爬起来,问道:“见什么客人?” “都是我们书院的同窗,你最稳重,一会儿去花园的时候,你帮着三哥招呼那些小客人,知道吗?” 李旭明连连点头,拉着李彬的手往那边走。 木兰请来的客人并不多,孩子也没几个,大部分的孩子都是几个孩子的同窗。 这次,木兰将前面的一个小花园划出来给他们招待这些小客人,小丫头和小厮都是齐备的。 许氏看着赖旭站在凳子上指挥丫头小厮将糕点茶水摆好,又叫人将桌椅重新挪动成一个半圆,脸上露出笑容,对身边的丫头道:“原先我还担心几个孩子胡闹,没想到他们做得这样好,看来木兰说得对,有些事情就是应该上手做才知道效果。” 她原先还担心两个孩子就只会调皮捣蛋呢,可正的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却发现有这么多惊喜。 “你叫人留意这边,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叫我,重点让人保护好各位少爷。” “是。” 李彬满头大汗的给弟弟们分派好任务,见园子里井然有序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把这件事交给他,可不能搞砸了,辛亏之前和大嫂演练过,只希望后头不要出错。 花园里的孩子叽叽喳喳的闹成一团,前面的气氛也良好,钱舅母抱着朗朗,许氏抱着暖暖,俩人就坐在上首,高兴的说笑着。 应邀而来的夫人上前看一眼孩子,夸奖的话就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这一次百日宴很成功,尽兴的却是后面的孩子。 晚上木兰把两个小的哄睡,然后就把几个孩子拉到跟前,木兰首先夸的是赖旭和赖智,“听说这次宴席上的坐席时你们排的,点心茶水也是你们安排的,你们做的很好,周春姐姐和你们的嬷嬷都说没有出错,甚至做的比她们还好。” 赖旭和赖智笑得见牙不见眼,骄傲的挺足胸膛道:“姐姐放心,以后我们还帮你招呼客人!” “对,娘要办宴会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帮忙。” 许氏微笑,心中却若有所思。 木兰又夸李彬,“……虽然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后面的安排很好,给你两个小舅舅和每个弟弟都安排了任务,也都还合理,以后继续努力,相信不久你就可以不用你大嫂指点也能自己独立安排了。” 李彬紧了紧拳头,眼里带了些自信。 木兰就看向在一旁抬高了头的阳阳,照列夸了他,木兰把每一个孩子都夸到了,然后让他们自己回去想想,今天自己的所为中有没有不恰当,或者没做到位的。 许氏心中有些疑问,但她并没有问出口。 赖五总说李石和木兰会教孩子,李江苏文和媛媛桃子也的确被教的很好。 她的小儿子不知道,但两个大的却很顽皮,老二甚至在宫里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性,她一直在担心,这一次,正好可以看看木兰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她就没想过要把宴席等交给孩子来做,在她看来,孩子们只要读书习武就行,家里的事自有他们操持。 可现在看来,木兰让他们亲自动手,却不像是仅仅为了让他们懂得如何招待客人,还有一些什么东西。 478第478章教育 自己找自己的错误,找出来的并不多。 阳阳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做的很优秀,因此他老实告诉母亲了。 天天倒是勉强找出了一个小错误,赖旭和赖智和阳阳一样,很自信的认为自己完成的很优秀。 李旭明和苏鸣也没找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倒是李彬,总是觉得自己这里做得不够好,那里做的也不够好。 第二天,一群兴奋的孩子就在有些思虑过重的李彬带领下前来汇报。 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来,李彬听弟弟们自夸完成的很好,更加苦恼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错误,没能叫弟弟们正确认识自己的行为。 李彬犹豫半天,还是将这个归到自己的错误里,因此他认错的最后一条就是,“我没有正确的引导好弟弟们,让他们没能正确认识自己的行为。” 许氏愕然的看着他。 木兰眼里闪过笑意,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再去看几个小的,都张大了嘴巴看着二哥。 木兰没有评论他们的总结,道:“好了,现在你们再回去想想你的兄弟们哪里做的不好,回去写个单子来,比如小彬,除了你自己外,你认为阳阳他们哪里做的不足的,写下来。阳阳也一样,除了你自己之外,从你二哥开始,你认为他们那里做的不好,也列出一个单子来。” “去吧,明天再给我。” 阳阳沉思,明白过来,“我们认识不足,所以要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才能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吗?” 木兰点头。 许氏也沉思,等孩子们下去,她才赞叹道:“我不及你多矣。” 木兰怅然,“我这也是养了孩子才慢慢学会的,以前养李江他们可没有这些,都是要求他们完成这个完成那个,做不到,李石就会揍他们,不然就去跪祠堂,现在往回想想,也觉得对他们太过严厉。”在木兰看来,那四个孩子的童年过的都有些苦逼。 她不想这些孩子也这样。 阳阳沉思了半天,终于沉静下来,将昨天的宴席从头想到尾,这一列举,不仅将大家的不足列出来,由彼思己,他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缺点。 阳阳抽出一张纸来重新誊写,将自己的缺点条理清楚的写下来,还在后面注明了改正,若是发生以后他应该如何改正,若是没发生,他又该如何提前安排以避开…… 第二天,不仅木兰和许氏,就是李石和赖五也亲自过来看孩子们的回答。 赖五看着两个儿子的纸条,面色复杂,心里觉得儿子长大了,但面上却又带着些恼怒,骂了一声“臭小子”。 李石抽出阳阳的那两张纸,眼里闪着亮光,几个孩子的回答中,阳阳的最出色。 木兰也抿了抿嘴,赞许的看了一眼底下排排站的孩子。 剩下的事情就不关木兰和许氏的事了,李石和赖五拎了几个去书房,逐一逐条的给他们分析。 当然,这个任务主要是李石在做,赖五是坐镇兼旁听的。 此事之后,许氏发现几个孩子的学习状态上升了不是一个档次,顿时钦叹,“幸亏木兰他们上京来了,不然咱们家的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教呢?” “我们多生几个孩子,教着教着也就有经验了,木兰他们不也是教多了孩子积累的?” 许氏:“……相公,我们的小儿子还没满岁呢。” 赖五大手一挥道:“没关系,我们给他添个妹妹。” 许氏脸色顿时通红。 李石和木兰喜欢把事情交给孩子们拿主意,他们只引导一二,宁愿孩子们撞一下南墙,也不惯着他们的脾气,而且,只要作对了,木兰就不吝啬夸奖。 李石对几个孩子也不如对李江苏文一般严厉,所以该夸的时候都夸。 李旭明和苏鸣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教育方式,以前,父亲虽然也会夸他们,也会拿一些事情来叫他们拿主意,却很少会交给他们去做,多半是问,“如果是你,你该如何做?” 虽然也会夸他们,却不会像木兰这样夸得这样……好听。 被大伯和伯母夸,两人都觉得很荣幸。 李石和木兰不知道,也正因为这些夸奖,两个孩子对他们亲近了不少,终于完全放下离家的忐忑。 其实在这里住着也不错,在家的时候,母亲几乎不管外面的事,父亲又忙,要学习,几乎都是问的先生,只有父亲有空的时候才会指导他们。 他们有住在外院,也只每天早上和晚上去和母亲请安的时候见见母亲,问的也都是一些寻常的话,不像在这里,伯父有一半的时间留在家里,每天都会过问他们的功课,还会和他们谈心,伯母也能到外院去看他们,他们不懂的,伯母就能回答。 最关键是,每旬休沐的时候,伯父和伯母会带他们去外面玩,或是京郊踏青,或是寺庙烧香游玩,总之每旬都有这样那样的活动。 几个月下来,李旭明和苏鸣越来越适应京城的生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虽然偶尔会和阳阳他们打架,好在几个孩子之间感情还不错。 朗朗和暖暖也不负众望的学会了翻身,可以微微坐起来…… 许氏这时候最喜欢把赖飞放在塌上,让他麻溜的在两个孩子面前爬来爬去,有时候还会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两步……炫耀得朗朗和暖暖“啊啊”的叫着。 这让赖旭和赖智非常的自豪,每天下学回来都特意跑过来看一遍。 为了这个,阳阳还纠集了天天和苏鸣把俩人揍一顿,以报两人嘲笑弟弟妹妹的仇…… 李旭明站在一旁劝架,等他们打完了才慢悠悠的过来和木兰告状。 木兰:…… 许氏:…… 九月入学考试结束,李旭明和苏鸣顺利的进入白鹿书院读书。 走关系进太和书院的赖旭和赖智闹着要转学白鹿书院,家里除了李毅和他们外,所有的人都在白鹿书院。 每天早上大家出去上学,那边五个人闹哄哄的坐两辆马车去,他们这边却两个人孤零零的坐一辆马车。 每天中午他们可以一起吃饭,打架也可以一起…… 赖五被他们闹的没办法,加上太和书院和白鹿书院也不差多少,就答应了。 这样,三家七人都在白鹿书院上学,这对白鹿书院来说几乎是一场灾难,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几个孩子还是鲜嫩的小朋友,也没有闯祸到老师头疼的地步,而几个孩子的成绩还不错,所以还是很讨老师喜欢的。 木兰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两个孩子和青姐儿身上。 青姐儿和木兰学了小半年,入冬的时候,在木兰的指点和帮助下,成功的为祖父祖母做了一套衣服。 这让钱舅舅和钱舅母很欣慰。 而跑商的钱东胜也回来了,整个人不仅黑了,还瘦了一圈,但精神却好了不少,他拉了三车的皮草回来。 左氏看到这样的丈夫,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钱东胜忙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怎么瘦成这样?” “没瘦,就是壮了不少。” 左氏更加的难受,丈夫本来就精壮,但现在就是瘦的,她眼睛又没瞎,但大好的日子她也不好哭下去,忙把丈夫往里拉,“快去看看爹和娘吧,你走的这几个月,爹和娘都担心着呢。” “哎。”钱东胜抱着褡裢去找老爹老娘。 他兴奋的给两老算账,“我到河间府的时候已经挣到了两千三百两了,回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些冷了,我干脆把两千两都换成了皮草拉回来,要是出手的顺利,转手就是四千两……” 钱舅舅蹙眉,“怎么赚这么多?你不是才拿了五百两去吗?” 钱东胜兴奋:“我那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买的绸缎和茶才走了两天就遇上一客商,他要出海往高丽去,这些东西不嫌多,所以就把我的都给买了。出的价钱差不多高了一倍,我回转身来又买了两车的东西往北走……” 钱舅母很高兴,“那是我儿运气了。” 钱东胜笑呵呵的点头。 钱舅舅却不好这么糊弄,“跑商要真这么容易,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饿死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老实说出来。” 钱东胜摸摸鼻子,道:“多亏了赖五叔给的名帖,一路上少了许多的麻烦,又有常义常松护着,这才能平安。” 说到这里,钱东胜压低了声音道:“出了京城二百里,各地对客商的税收几乎涨了一半,本说好是十税一的,但最低也要十税二,高的要十税四……” 钱舅舅脸色凝重起来,钱舅母也吓了一跳,“这,不是说当今最恨贪官吗?” 钱东胜叹气,“最恨又如何?太平了十年,前些年百姓免税积累了些银钱,那些人自然要搜刮去。” “这些事情,你表姐知道吗?” “表姐和表哥去年不是出去游历过?多半是知道的。” 钱舅舅抽烟抽的更恨了,“这些事不要再提起,这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知道的,这多亏了你表姐。” “是啊,是啊,那些皮草你挑一些好的出来,回头给你表姐送去,让她做些衣服,给几个孩子也做一些。” 钱东胜应下了。 这次因为有国公府的名帖,那些人都不敢搜刮他的东西,所以纳税什么的都是照着正常程序来,就这一道就免去了多少钱。 不仅要给木兰送去,赖五和许氏那里也不能少了。 钱东胜洗漱好,就将先前挑出来的几件好皮草打包送过去。 479第479章合作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京城内外皆是一片素裹,阳阳兴奋的在雪堆上打了个滚,却不小心陷落到雪里去了,让赖旭他们一阵嘲笑。 好在这次雪下得厚,竟然一点水渍也没沾到,依然清清爽爽的跳到道上。 因为这场好雪,皇帝高兴的给官员们放了两天假,苏定打算请大家到郊外的温泉庄子里玩耍。 庄子建在半山腰上,温泉被圈在庄子里,里面这一片可以说是如春般温暖,但出了庄子不多远就是银装素裹了,山上都落满了雪。 阳阳和赖旭带头拿了弓箭在护卫的保护下冲到山里打猎。 李彬对吃的最感兴趣,因此也从小和木兰学了一些箭术,就是为了打猎用的,此时也拿着属于自己的弓箭走在阳阳的身侧。 李旭明紧张的握紧拳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阳阳停下脚步,跺脚道:“不行,我们人太多,动静太大,人还没走近呢,那些猎物就全跑了,我们要分开来。” 李彬深以为然的点头,“那你带着四弟和天天大表弟一组,我带着六弟和舅舅们一组,剩下的表弟们一组,怎么样?” 大家都没意见。 赖旭不喜欢苏家的表弟们,苏家的那几个表弟也不喜欢和阳阳他们玩,正好可以分开,不过大表弟和天天说得来,可以编入一组。 因此,护卫也分成了三组。 阳阳选了一个方向就带头走进去。 苏直虽然比阳阳还要大几岁,但他还真没进山打猎过,就算是和同学一起也没进过。 所以他没发表意见,老实跟在阳阳身后。 天天和李旭明更不用说了,两人都以阳阳为主。 阳阳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嘿嘿笑了几声,“这兔子好笨,雪上都留了痕迹了,中午我们吃红烧兔肉。” 身后的三人都咽了一下口水,苏直压低了声音问,“那兔子哪去了?” “跑了。” “啊?”苏直张大了嘴巴。 天天补充道:“所以我们要跟着去抓。” 李旭明板着脸点头,“不知道能不能顺藤摸瓜抓到一整窝。” 几人身后的护卫们望天。 阳阳拿着弓箭轻灵的在雪上行走,天天和李旭明虽然困难些,但都跟得上,苏直就比较可怜,走了半天本就有些疲惫,现在干脆喘上了。 阳阳听到雪地里动静,就飞快的搭弓,瞄准了一道灰色的身影射出去…… 天天欢呼一声,跑上去捡,圆滚滚的跑回来,扬着手中的兔子道:“哥哥,好肥的兔子的。” 李旭明羡慕的凑上前看。 阳阳自傲道:“兔子有什么,去年我跟着娘亲进山的时候还打了狍子呢。” 护卫这下正式阳阳,不过想到对方的年纪,觉得这时候能猎到兔子狍子也不算多稀奇。 京城卧虎藏龙,什么样的天才都有,阳阳的表现虽然出色,但并没有出挑到让人惊艳。 阳阳的箭术的确算不上多出挑,但林中辨认方向及痕迹却叫几个护卫大吃一惊。 阳阳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拉了一下帽子,指着一个方向道:“这个方向应该会有狍子,我们去找找看。” 几个护卫低头看了眼阳阳翻得乱七八糟的雪,之前这里的雪平滑无痕,阳阳将雪扫开看地上的草痕及一些粪便就得出这个结论。 粪便还能理解,虽然他们也分不出这算不算狍子的,但那方向如何确认? 但他们也没反对,跟着一起往那个方向走…… 四个护卫,一人手里拎了两只野兔,一只狍子,另一人也拎了一只狍子,听阳阳兴奋的指着一个方向说可能有野鹿,这时候他们不再听之任之,上前阻拦道:“三少爷,鹿群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猎到这些猎物已经足够了,不如明天我们多带一些人手来?” “冬天烤鹿肉吃最有滋味了,今天日头还早呢,就去打一头怎么了?” 苏直狠狠的点头,鹿肉的确很好吃。 护卫木着脸道:“三少爷,鹿都是群居的,惹怒了他们冲撞过来,我们又要护着你们,又要防备鹿群,根本就抽不出空来猎杀……” 阳阳就骄傲道:“这个我有办法,你们听我的就行了。”看向天天他们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挥手道:“在这里的确挺危险的,你们换个安全的地方吧。” 阳阳四处一瞄,指着一处高地道:“就换那儿吧,就算鹿群冲击,我们也有逃命的机会。” 后面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心里对阳阳再不敢小瞧,刚才他们选定的也是那处。 阳阳低声吩咐一个护卫去扯藤蔓,“……一会儿鹿一被引过来,你们就扯绳子,你们两个则负责用箭驱散鹿群,”有对苏直和天天李旭明道:“我们四个负责射杀那头被绊倒的鹿,要是我们不行,两位护卫大哥可以再出手。” 四个护卫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了。 苏直他们也全都答应了,兴奋异常的握着弓。 他们只往里走一段,就看到了在一个小水潭边聚集喝水的鹿群。 四个孩子退到高地上,两个护卫牵着结实的藤蔓埋伏好,另外两个则拿了弓箭,瞄准了一只公鹿就射过去…… 箭直直的****公鹿的脖子,公鹿倒地,鹿群受惊四处奔散,两人就驱赶着另一只公鹿往这边跑,埋伏的老人凑准了时机狠狠的拉直藤蔓,公鹿失蹄摔倒在刚才他们挖的坑里,阳阳早就站起来,瞄准了射过去…… 阳阳五岁开始习武,六年来早就练出一手好臂力,又加持了一些内力,可以说力气比木兰也不遑多让,那箭直直的射进了鹿的脖子里…… 李旭明几个孩子也早就兴奋的涨红了脸,拿着弓箭“咻咻”的往鹿上射,也不管鹿已经快死了。 最后,等四个护卫围到坑边的时候,鹿的身上扎满了弓箭。 四个护卫哭笑不得,连忙拦住还要往下射箭的天天和苏直,道:“几位少爷,鹿已经死了。” “哇!”几个孩子兴奋的围上去。 天天眼尖的指着鹿脖子的一支箭道:“这是我射的,回去我要给娘看,告诉她我的箭法还是很准的。” 李旭明和苏直也忙找属于自己的箭。 护卫忙道:“少爷,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这里有血腥味,只怕会引来猛兽。” 阳阳则看向水潭边的那只公鹿,问道:“你们能抗两只鹿出去?” 本来阳阳没想到他们能射死一只的,自然,护卫们也没想到他们运气这么好,能射中一头鹿。 毕竟鹿虽然不够凶猛,但速度却奇快,很难能扑捉到,今天说来还真是运气。 四个护卫犹豫了一下,道:“三少爷,我们虽然能把鹿扛出去,但其他的猎物就……” 阳阳大手一挥,道:“这有什么,我自己就能抗一只狍子,剩下的兔子叫他们拿,另一只狍子嘛……” “我拿,”其中一个护卫笑道:“三少爷,我力气大,多拿一只狍子还是可以的。” “那就这么干,赶紧的,别等猛兽来了我们成了人家的餐点。” 大家一起上阵,这一次,两个护卫抬着一头鹿走在前面,后面又两个护卫抬着一头鹿,将阳阳几个护卫在中间。 李彬两队早就出山了,他们也就在那附近逛逛,打着了野兔野鸡就高兴的拎着下山了,却发现阳阳他们还没有出来。 他们是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李彬却久等不见人,他真想是不是叫几个护卫进去找找,就见阳阳他们抬着猎物出来了。 所有人,包括那几个护卫都是张大了嘴巴。 一群孩子围上去,惊叹道:“这是鹿!” 一个小矮子伸手去摸,快速的缩回来,喊道:“还是热的!” 李旭明大笑一声,“还是热的,你要不要吃?” 小矮子涨红了脸,“你笑我!” 李旭明忙端正了态度摇头,“不是,我说真的,鹿肉烤着吃很好吃,你要吃,我割一大块给你,这头鹿是我们射的。” 小朋友们怀疑,“你吹牛!” “你说谎!” “这是护卫打的。”其中一个直接下了结论。 苏直站出来,眼睛发亮道:“这头鹿就是我们打的。” 苏家的几个孩子都愕然,如果说李旭明他们说的话不能信,那苏直的话就不能不信了,他是家里的嫡长孙,从不说谎的。 赖旭和赖智红了眼,后悔道:“早知道我们就和你们一组了,我们怎么就没碰到鹿?” 阳阳哼道:“这是我找出来的。” 几个孩子围成一堆,叽叽喳喳的炒作一片。 那边护卫们也在谴责那四个,“……你们也太不知道分寸了,少爷们要真出什么事,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要打猎什么时候不可以?非要挑这时候。” 四个护卫忙辩解,“大人误会了,这次确是三少爷领路的,那位可不得了,一看一个准,说去打兔子,我们就跟着去了,谁知道追了两只兔子,他就发现了狍子的痕迹,本来想随他走一段,他找不到也就放弃了,谁知道他还真的找到了狍子……出来的时候我们也着急,里头白茫茫的一片,我们又走得太深,还担心要费一段时间找路,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的,也不走原路,直接领着我们就走另一条路出来了……” 护卫首领张大了嘴巴。 四个护卫尽量很无奈的看着他,以表示他们真的很无辜。 480第480章成长 苏定问过儿子过程,就将苏直打发出去了,他自己坐在书桌后面沉思良久。 心里不是不羡慕的,若他也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苏定摇摇头,笑自己魔障了,直儿虽然比不上阳阳,但守住苏家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这孩子友爱兄弟,和族里的兄弟姐妹们相处得都好,这一点做得要比他优秀得多。 苏定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篝火,大家围成一圈烤鹿肉吃。 李石吩咐周春和小坠看着他们一些,“鹿肉性热,别叫他们吃太多,小心晚上睡不着。” 周春和小坠都应下。 因为这一战,阳阳获得了不少羡慕钦佩的目光,本来和他有些隔阂的苏家孩子也便扭的表示了友好,一群孩子迅速在玩闹中确立了革命友谊。 等他们下山的时候,几人已经再次约定下次集会的时间了。 李石和苏定都乐见其成,没有阻拦。 阳阳拎了一条鹿腿回来,赖旭也扛了一条,他们拿去向赖五炫耀,谁知道赖五自己跑山里猎了一只,笑道:“本来还想等你们回来再吃,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那这只就叫你娘拿去分了。” 阳阳眼珠子一转,道:“舅公那边还没有呢,叔祖,给两条腿给我舅公呗。” 赖五点他的额头,“臭小子,倒是会为你舅公拉拔东西,统共就这几条腿,我给你一条后腿,再给你一排鹿肉,你自己拿去给你舅公吧。” 阳阳高兴的应下,亲自督促动刀。 李石干脆又配了几副药叫他一并拿去,若是和鹿肉熬上,可是一道不错的药膳。 阳阳带着一串弟弟过去的时候,钱家一家人正在兴奋的数钱。 钱东胜已经顺利将所有的皮草出手。 他没有店铺,除了留下一些特别好的单卖外,大部分都给了京城的几个成衣铺子,赚的虽然没有单卖的多,但好在资金回笼快,加上他又正赶上第一场雪之前出售,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除掉手上的一箱子,收回来五千八百九十二两银子,将近六千两。 不仅钱东胜喜上眉梢,钱舅舅眉间的皱眉也淡了不少,钱舅母更是念了两声佛,道:“这样一来,青姐儿几个孩子的嫁妆就全都有了,还能给老大老二他们备下聘礼呢。” “孩子们还小呢,不急,现在最要紧的是盘下店铺,趁着我现在还能干,我帮你们做些木工活。”钱舅舅眼里带上了对未来的希望。 钱东胜微微坐直了身子,道:“爹,表哥都说了,您此时最要紧的是休息,咱们家在保定认识多少匠工?谁有什么手艺都知道,回头我叫二哥亲自去请人就是了。不过铺子的确要早点定下,趁着入冬装修一下,开春就能开张了。” 钱舅母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道:“还是留下一些吧,总不能全花了,不一定要买铺子,租下来也很好的。” 钱东胜皱眉,“娘,租下来变数太多,还是买吧,反正现在手上有钱了,命脉也不能叫人抓在手里,大不了以后我再去跑商就是了。” “胡说,以后可不许去了,你不知道你走的这几个月,我和你爹你媳妇整天提心吊胆的……” 钱东胜收起银子,乐呵呵的道:“您就放心吧,您儿子能干着呢,我现在一个人弄不来,我想叫二哥带了老二老三过来,爹,您看怎么样?” 钱舅舅沉吟半响,“还是再等等吧,你先找找铺子,把木兰的钱还了,也要留下几百两银子应急。” 钱东胜虽然着急赚钱,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所以思忖片刻就应下了。 他也有些烦恼要不要单独留出一笔钱来。 现在这笔钱比他预计的要多出一倍还多,如果只是以先前的规模开店铺,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但如果他弄得高端上档次一些呢? 也不知道大哥明年有没有升迁的机会,要是有,最少也要留下两千两来给他走动…… 钱东胜边为难,边在京城找店铺。 他将京城跑遍,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东市一两层带院落的店铺上。 钱东胜咬着牙在那铺子前面走不动了,这铺子多好啊,给他拿来售卖家具妥妥的红火,但售价也高呀,后头还带着小院子呢,只怕没有两千两买不下来…… 两千两,就是他本来计划的全部了。 但要叫他放弃又很不舍。 很快,黄家就帮他做下了决定。 因为快要过年了,各地都开始结算红利,钱东胜和黄家合作的水果罐头铺子一样。 看着被放在手上的两千三百五十两银票,钱东胜眨了眨眼。 黄涛笑道:“钱三爷,今年晚了些,所以我们这生意虽好,但赚的也不多,不过明年时间充裕,应该不成问题。” 钱东胜露出大大的笑容,“黄老爷说的不错。” 送走黄涛,钱东胜转身就把那铺子买下来,然后兴奋的写信叫二哥钱东信过来和他一起干了。 木兰收到消息,松了一口气,至此,钱家就没什么让她特别操心的了。 朗朗和暖暖已经会爬了,抓着李毅叫人送回来的小东西追赶着赖飞。 只可惜,赖飞已经可以撒丫子跑了,所以就算兄妹两个从两面包抄还是叫人给跑了。 暖暖气得“啊啊”大叫,颤颤巍巍的扶着炕角就要站起来,让木兰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 朗朗则抱着玩具呆坐在一边,瞅见赖飞只顾含着手指头看妹妹,就丢开玩具飞快的爬过去,伸手一扯就把他怀里抱着的东西给抢了。 赖飞一愣,然后就“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伸手抢,朗朗一声不吭,干脆就整个人趴在玩具上面动也不动。 赖飞扯着玩具的一角,干嚎着望向母亲,断断续续的喊道:“要,要……” 暖暖眼睛一亮,屁股飞快的挪过去推开赖飞,和朗朗一起抱着玩具,敌意的看着赖飞。 木兰和许氏看得哈哈大笑,就让他们三个滚做一团,也不叫人拉开。 许氏笑道:“该,叫你这么腼腆,跟个女孩似的……” 赖飞见哭没用,抹了一把眼泪,就挤进去紧紧地握住玩具的一角用力的往外扯,朗朗和暖暖抱住另一边,顿时哇哇的叫起来…… 木兰就拿了另一样东西去哄赖飞,赖飞被吸引住,丢了那玩具跑到木兰身边玩了。 朗朗和暖暖见竞争对手走了,自己倒争起来了。 就算暖暖长得比较快,也比较凶,还是争不过力气比她大的朗朗。 暖暖气得一爪子拍在朗朗的脸上,朗朗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泪珠像断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委屈的扭头过去找木兰…… 木兰心疼起来,忙把他抱过来,“你是哥哥,应该让一下妹妹,暖暖,你是妹妹,怎么能打哥哥呢?” 暖暖见自己被说,也委屈的哭起来。 赖飞见他们两个哭了,也仰头干嚎了两声,然后就冲着俩人做鬼脸。 许氏憋着笑拉过儿子教训他。 许氏和木兰没将这些日常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以后三个孩子却养成了这种状态。 面对外人的时候,三个一起合作抢东西,抢下来了,朗朗和暖暖就兄妹合作抢赖飞的,等他们兄妹抢下东西然后再一抢分胜负…… 这让木兰和许氏在以后的岁月中要充当许多次的裁判。 等到春来冬去,再冬去春来,又到三年一次的秋闱。 这一次,李毅得到了国子监先生的肯定和李石的同意,决定回乡参加秋闱,这次却是除了木兰和朗朗暖暖外,李石带着他们全都回去。 李毅要参加秋闱,李彬却要参加六月份的府试,若是能通过,他就是秀才。 而阳阳天天,旭明和鸣儿则要参加童生试。 李石不放心几个孩子一路,所以要跟着。 朗朗和暖暖还小,木兰不想带他们远途回江南,打算带着他们去太原游玩一番。 等到入冬时再回京城,因为李石他们也要等李毅参加完秋闱放榜后才进京。 木兰很久没见过李江和苏文了,有点想念,因此要去太原,这样,苏文要见她也只有两天的路程。 李石第一次要和木兰分开这么长时间,眉头一直轻皱着,木兰摸了摸他的眉头,笑道:“大半年就能见了,上次你进京送药方,我们不也分开了半年?” 可那时木兰就在家里等着他,不管他在何方,他都知道木兰在家。 李石深吸一口气,抱着木兰涩声道:“京城不是我们的家,太原也不是……” 是没有安全感吗? 木兰也觉得没有住在自个家里自在,但孩子们都在这里上学啊。 木兰很犹豫,“小彬要说亲了,阳阳他们几个也不能总是换书院……” 所以就是还不能回家。 李石却觉得自己老了,老得不想客居他乡,至少他不想常年累月的呆在外面,他可以接受半年在外游历回家一次,甚至两年游历回家一次,也不愿将别的地方当作家来生活。 李石心里算计着几个孩子的成长速度,果决的道:“等天天长到十六岁,我们就带着朗朗和暖暖回去吧,如果他们愿意和我们回去就回,不愿意就让他们自己呆在京城吧。” 那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木兰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十六岁,已经算是成年了……吧。 李石顿时满意了。 要不是怕几个孩子在京城学坏养歪,他还真想带着木兰就走呢,孩子多了都是债,当年他怎么会这么喜欢孩子,喜欢到一连让木兰生了三胎呢? 李石很苦恼。 481第481章远行 马蹄踏草,春花烂漫,野外都是新冒出来的绿芽,虽然还有些春寒,但在空旷的野外,谁也舍不得把窗帘放下来。 朗朗和暖暖两个小脑袋挤在车窗旁,指着外面的田野不时的发出惊呼声。 两个小家伙话都还没会说全,有时候说得急了,就叽叽喳喳的用只有他们能懂的话交流。 好吧,木兰也不肯定他们自己能听懂对方的话。 暖暖看着马车外闪过去的野花,“啊啊”叫了两声,转头就拉着母亲的袖子指着外面道:“要,要花儿!” 木兰含笑的摸摸她的脑袋,“等中午我们停下来休息了娘亲就带你去摘。” 暖暖扭了一下身子,见母亲严厉的看着她,只好妥协。 “夫人,前面有车队。”常义打马过来,低声禀报。 “是商队?还是什么人家?” “看着倒和我们一样,不是商队。” 木兰沉吟片刻,道:“这条大道直通太原,说不定还是顺路之人,一会儿总要停下来休整,到时你去相问一声。” 常义应下。 木兰放下一边的车窗,只打开一边给两个孩子看。 在两个孩子的殷殷期盼中,车队总算是停下来休整了。 夏莲和秋果过来服侍木兰下车,周春和小坠则过来抱孩子,木兰给孩子外面裹了一件小麾衣,暖暖不耐烦戴帽子,要扯下来,木兰就瞪她,“外面冷着呢,先戴上帽子,等你跑热了再脱。” 暖暖就拽着拳头喊道:“不戴,不戴。” “你看哥哥都戴上了,谁不戴上就不给下车。” 朗朗回过头来冲妹妹做鬼脸,张开手臂让周春抱下去了,暖暖思索片刻,不情不愿的扶好帽子,张开手让小坠抱下去。 暖暖本来还想不理哥哥的,但一到了外面,两个孩子顿时把刚才的事情都忘了,挣扎着要下地自己玩。 周春和小坠可不敢放人,紧紧的抱住。 木兰也下了马车,抬头一看,众人已经清理出一片地方了。 这是一片空草地,左边是大道,右边不远处有座山林,后边是一片田野,前边是沿路种着树,这一片倒像是平整出来的荒地。 前边的车队也停下休整,因为人比他们多,所以占了较大的一个地方。 这次木兰出行,带了周冬小坠一家人及周春,春霞因为熟悉二房那边的人,且向成这次要去查太原医馆及成药铺子的帐,所以也跟着了,春红和向全则被留在了京城打理京城的产业。另外的就是几个丫头婆子,常义带着二十个护卫保护他们,常松则跟着李石回江南去了。 “算了,让他们下来吧,让夏莲和秋果带着两个,不许跑出这个空地,你们去后头拿锅子和食材下来,吃完了饭,你们也好休息一下。” 她们这些人都是坐的马车,但那些护卫可都是骑着马,也就中午吃饭的时候可以休息片刻。 小坠带着几个人去后面拿东西,两个护卫帮着垒灶台,还有两个则去捡一些木柴。 常义则去和那边的人交流。 木兰他们算下来也就三十多个人,那边的车队则比他们要多一半,护卫二十三个,剩下的全是丫头婆子和一些主子,木兰举目望去,可以看到几个年轻的少妇领着几个孩子给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和一位太太请安。 木兰在大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木兰这边的人,目光相对时还会微笑示意一下。 不一会儿,对对方的情况就心中有数了。 “夫人,打听清楚了,”常义高兴的道:“他们也是去太原,和我们正好顺路。” “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去投亲。” “对,他们是太原副监军宋谷的家眷,那位老太太是宋副监军的母亲,那位太太则是宋副监军的妻子,余下的都是他的儿子及儿媳,那几个小的则是他家的孙子辈,”常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送他们上太原的那些护卫是镖局的人。” 木兰诧异,抬头看常义,“镖局的人?那位副监军没有派护卫来接人吗?” 常义也有些疑惑,“是,他们老家在均州,是均州的安平镖局接的镖,夫人看到那边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三个女子了吗?她们不是丫头,是女镖师,在西南路,也就只有安平镖局出得起女镖师。” “安平镖局做得很大吗?” 常义微微一笑,“也不算大,但在那么多的镖局中也算排得上名号,太原晋州等地都有它的分支,总部在均州。” 木兰微微点头。 “我们已商议好,路上就一起,这样也有些照应,安平镖局时常走这条道,跟着他们也方便些。” 木兰若有所思,“这条道上不太平?” “那倒不是,大的匪患没有,这些年还算风调雨顺,加上去年圣上整顿吏治,百姓的日子倒没有以前难过,但依然有些枉法之徒逃脱上山落草为寇,人数不多,但到底是个隐患。” “太原驻军在这里,怎么也不剿灭?” 常义苦笑,“夫人有所不知,那些匪徒人数不多,少则三五人,多则二三十,都藏匿在深山老林里,出兵少了围不住,多了又浪费粮草,所以这一带的匪徒都是小股活动,仗的就是这一点。” 不然,国公爷也不会将府中精锐挑出二十人让他带出来。 这二十人随便哪一个放到军中都是以一当十的能手。 木兰的目光划过自家护卫的腰腹及腿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两边一起走吧。” 暖暖“咯咯”的笑声传来,木兰循声看过去,才发现两个小家伙已经和对面的两个孩子玩在了一起,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四个人扯了不少的花抓在手里,你给我一朵,我给你一枝,木兰露出会心的微笑,让两个护卫注意看着孩子,自己去帮忙做中饭。 那边的几人也在说这件事。 “娘,我看那位夫人面善得很,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走吧。”宋江氏憨厚的道:“路上也有些照应。” 宋老太太就要精明得多,问大孙子宋德,“刚才那位管事怎么说?” “那人是那边的护卫首领,叫常义,也是护送着家主人到太原投亲,那位夫人是太原左布政使大人李江的兄嫂。” 宋老太太微微坐直了身子,感兴趣的道:“太原左布政使不是去年才升任的吗?” “是,”宋德一直关注着太原的事,自然知道,“原先是太原的知府,连升了两级。” 宋老太太看了对面一眼,扭头对长孙媳道:“一会儿你带几条腌鱼过去,再带一坛酸竹笋过去,那东西开胃,路上吃最清爽不过。” 宋邓氏恭声应下。 宋老太太见两个曾孙和对面的孩子玩的开心,露出了舒心的笑。 宋江氏见了就松了一口气,高兴的给她倒茶,“娘,你先吃一口茶,待会儿我扶着您走动走动,舒舒筋骨。” 宋江氏看着头发半白的儿媳,叹了一口气,“你呀,也该为自己想一想……”见她满面通红的低下头,不再说她,“算了,好在我孙孙孝顺,你有这三个孩子,总不会亏到哪里去。” 宋江氏眼里透着寒光,道:“你们爹年纪也大了,到了太原,你们跟在他身边跑腿机灵些,再过几年也谋谋前程,总不能和我们两个老婆子一样在地里刨食。” “对,对,”宋江氏殷殷期盼的看着儿子,“你们到了太原要听你们爹的话,好博个前程。” 宋老太太瞥了儿媳一眼,淡淡的补充道:“但有些话也要斟酌斟酌。” 宋德和二弟宋简齐声应下,老三宋福则蹲在地上玩着泥巴,时时的发出好听的笑声。 大家都低头看着他,他也全无所觉。 宋老太太眼里闪过心疼,摸摸他的脑袋,笑着哄他,“大福,一会儿我们吃好吃的好不好?” 宋福流着口水问,“是肉吗?” “就是肉。” 宋福高兴的拍掌,板着手指头道:“好啊,大侄子吃一个鸡腿,二侄子吃一个鸡腿,奶奶吃一个,娘亲吃一个,”宋福迟疑的道:“好像就没有鸡腿了。” 宋福泪眼委屈的看着祖母,宋老太太就笑道:“全都给你吃,奶奶不吃。” 宋江氏早心疼的把儿子拉过来抱住,“娘也不喜欢吃鸡腿,给你吃。” 宋福迟疑道:“怎么会有不喜欢吃鸡腿的人呢?还是给奶奶和娘亲吃吧。” 宋简见三弟这么纠结,就翻了一个白眼道:“再多砍一只鸡就是了,四只鸡腿都给你。” 宋德一直含笑看着他们。 宋邓氏和弟妹拿着东西过来,爽朗的笑道:“李夫人,我这儿有自家制的酸竹笋,您要不要尝尝。” 木兰直起身子,也露出笑容,“多谢了,我还正想着拿什么做一道开胃的菜呢。” 宋谈氏探头去看木兰锅里的东西,眼睛顿时一亮,“夫人哪里来的蔬菜啊?” 他们上路有半个月了,除了打尖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只能吃一些肉菜或腌制的东西。 木兰笑道:“你们是第一次出远门吧?这蔬菜是我们昨儿留宿一个村庄的时候和村民买的,就是新鲜的肉食也是,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都会买些新鲜的食材带着,现在又是春天,天气还不热,留个三两天的不成问题,而且,最多隔一天我们就能碰到村镇,总能补充得到。” 482第482章接人 宋邓氏的脸有些发红,羞愧道:“我们竟没能想到。” 木兰笑道:“头一次出远门,疏忽一些也是正常的,我这里还有不少蔬菜,不如你们拿去改改口味吧。” 宋邓氏忙点头道谢,“那真是谢谢李夫人了。”宋邓氏顿了顿道:“我娘家姓邓,家里排行二,夫人不介意可以叫我二娘子。” 木兰笑着应下。 做饭的香味飘散出来,暖暖觉得肚子饿了,顶着满头的花跑过来,就站在灶台边看着,吸吸鼻子,脆生生的叫道:“饿了!” 朗朗见了,丢了手里的草也要跑过去,看到身边两个小胖墩,想了想,一手一个也拉了过去。 木兰见他们脏兮兮的样子,忙打了热水给他们洗,“先洗手洗脸再吃饭。” 宋家的仆妇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抱回去,木兰已经拉过其中一个孩子笑道:“来,我给你们也洗洗,一会儿就留在这里吃饭好不好?” 两个小胖墩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木兰,大的那个就奶声奶气的道谢,“谢谢婶婶。” 木兰笑道:“你们可不能叫我婶婶,应该叫我叔婆才对。” 两个孩子乖巧的叫了一声“叔婆”。 木兰就盛了饭给他们吃。 宋邓氏忙端了两道菜过来,看见她给孩子吃的东西,顿时感叹道:“夫人准备的东西可真够齐全的,还有给孩子的米糊,我们来的时候因为匆忙,这些东西也都没顾上。” “我家倒是带了不少,你家孩子要是想吃,回头我叫丫头给你送一袋过去,足够他们吃到太原了。” 宋邓氏感激道:“那真是谢谢婶婶了。” 木兰只是一笑,这位宋邓氏也是妙人,从李夫人变成了夫人,现在又变成了婶婶。 两家基本上是建立了初等的友谊,木兰还到那边拜访了一下宋老太太,两边说了一下话,然后就算是确定同行了。 几天下来,那边也了解了苏木兰的脾气,知道她不太喜欢说话,对下人宽和,对孩子更宽容。 宋老太太就对儿媳和孙媳道:“看我们家里的两个孩子那么喜欢她,她心地不错。”孩子最敏感,好的坏的感觉最清楚。 宋江氏也说,“我看她倒是带惯孩子的,手脚也利索。” 宋老太太笑着点头。 身后的一个女保镖犹豫了一下,道:“我看她脚步轻盈,身上倒像是有一些功夫。” 宋老太太诧异,女保镖忙解释,“不过也不是多高深,只是身体比一般人好,跑跳比一般人要快的那一种。” 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头。 木兰把孩子拘在马车里,放下帘子,道:“快要到太原了,你们不准再掀开趴在那里了知道吗。” “那不趴,只看。”暖暖奶声奶气的和木兰讨价还价。 朗朗也眼巴巴的看着母亲,“闷闷。” 木兰妥协,“那只能打开一半。” 两个孩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常义打马过来,高兴的道:“夫人,前面二爷来接我们了。” 木兰“唰”的一下撩开帘子,“怎么这么快?”这里离长亭还有好远的一段路呢。 常义咧开大大的笑容,“二爷昨天晚上就出来了,特意到驿站这边等着的。” 常义话才说完,那边李江也带着人骑马过来了,两边的车队都停下。 李江激动的跳下马小跑的上前,在木兰掀开车帘要下来的时候就“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头,眼睛湿润的喊道,“嫂子!” “你这臭小子,出来就学了这些?还不快起来。”木兰眼睛也有些红,又是高兴的伸手去扯他。 李江忙站起来,扶着木兰在车辕上坐好,往车里看了一眼,看见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眼睛顿时一亮,“这就是朗朗和暖暖?” 木兰笑着点头,回身把两个孩子抱出来,笑着哄他们,“快叫二叔。” “二叔。”暖暖难得的有些羞涩的躲进木兰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李江。 朗朗也好奇的看着他。 李江顿时被萌的心都软了,一把抱过暖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快再叫一声二叔。” “二叔。” “好!”李江心满意足,“我们家里总算是多一个姑娘了,本来只有妞妞一个女孩,阿文还宝贝的不肯带过来,现在我们家的暖暖来了,看不馋死他。” 木兰轻拍一下他,“妞妞早就取大名了,可不许再叫她的小名了,小心她听到了生气。” 妞妞长大了,也懂得在意名字以及美丑了,见父母家人全都是叫她的小名,几乎将她的大名给忘了,顿时抗议起来。 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这孩子给家里人每人都写了一封信,郑重的要求他们全都要叫她的大名菁菁。 上到李石,下到最小的暖暖,全都收到了妞妞的信。 收到信的时候,李石吓了一跳,还以为苏文出什么事了,竟然一连写了十一封信,直到拆开才知道是妞妞写的。 只要想到那时候还在喝奶的朗朗和暖暖都收到妞妞的信,木兰就不可抑止的笑出声来。 李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我们快回去吧,走得快些,还能赶回去喝下午茶。”李江瞥到往这边看的宋家人,就好奇的问道:“嫂子,他们是和你们一起的?” 木兰微微点头,“路上遇到的,他们是太原副监军宋谷的家眷,所以我们就结伴同行了。” 李江微微蹙眉,“宋谷?” “嗯,是他的母亲和妻子儿女,似乎全家都来了。” 李江面上就有些怪异,木兰见了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外头哪里是说话的地方? 李江摇头,“没事,既然是宋副监军家的,那就一起吧,我护送你们一起回去。” 李江送木兰他们进车厢里,那边宋家的人也在和常义打探,知道是他们家的二爷过来接人,约他们一起走时,忙高兴的应下了。 老太太不就是想瞒过老爷的耳目进城吗?有这位李大人领着再好不过了。 李江带来的人一半在前面引路,一半归入木兰这边的车队,将几辆马车护卫在中间,缓缓朝着太原城进发。 宋老太太放下窗帘,疑惑道:“这位左布政使对他嫂子倒是极其敬重。”竟然还行跪礼。 见孙媳也在思虑,就摇手道:“算了,等到了太原也就知道了,现在多想无益。” 那边骑在马上的李江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暗道:看来太原有热闹要瞧了,宋谷的老母妻儿? 早有流言说宋谷不孝,丢弃老母及糟糠妻,以前他只当笑话来听,以为是赵子重对付宋谷的手段,没想到却有可能是真的。 “那边真的是宋谷的原配嫡妻?” 常义眼里闪过迷茫,“妻还有不是嫡的?” 李江哼了两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之以后太原城就热闹了。” 常义和这位二爷没接触过,所以没敢接话,只是恭敬的退后一个马头跟着。 李江也不在意,开始问起大哥和大嫂的事来,知道大哥在大嫂启程前就已经回去了,也有些紧张起来,也不知道这次儿子能不能考中,还有小毅几个,想到这次应试的孩子这么多,又有些庆幸,亏得现在家境还过得去,不然这么多孩子读书还不得穷死…… 车里的暖暖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在朗朗的撺掇下撩开帘子,好奇的看着李江。 木兰瞥了朗朗一眼,见这小子也紧随其后的凑过去了,顿时有些无奈。 现在孩子才两岁多,但性格却已经开始鲜明起来了。 暖暖的脾气和阳阳有些像,都很霸道,自己的东西只要不愿意都不给别人,看上了别人的东西就出手抢,好在性格开朗,也听劝,只要能说服她,她就愿意改过来。 但聪明劲儿就比不上阳阳了,阳阳那孩子,从来只有他撺掇别人去干坏事,很少有人能把他当枪使的。 暖暖就不一样,时常被朗朗指使着往前冲。 朗朗这孩子……性格和李江像了七成,这让李石和木兰时常有一种正在教育小版李江的感觉。 李江见两个小家伙出来,忙把马勒住,就走在马车旁边,低声和两个孩子说话。 暖暖很自来熟,各种问题层出不穷的问李江,朗朗也只在开始的时候腼腆了一下,后面的问题比暖暖还要刁钻,时常让李江招架不住。 好在沿途风景不错,李江引着他们看风景,时不时的叫护卫给他们摘两朵花,扯两棵草过来,很快就看到了城门口。 太原这里来往的客商不少,几十上百人的车队时常出没,但那是商队,这一队明显一看就不是商队,因此上前拦住,要查看路引等证件。 宋家和李家的人忙上前,李江带来的人就有用处了。 守城门的人还是认得李江的手下的,忙点头哈腰道:“韩爷怎么来了?” 韩爷微微点头,指着后头的车队道:“这是我们家大夫人的车队,我们家大人的亲嫂子,这边是宋家的,和我们大夫人一起结伴同行的,赶紧检查吧,我们还急着回去呢。” 守门官忙点头应是,翻开手中的路引快速的扫了一遍,心中顿时有数,忙把路引还给他们,笑道:“已经检查好了,并无问题,可以进城了。” 韩爷满意的摸摸胡子,宋家的人也放心的回去了,等车队已过去,守门官就叫来记事员,道:“后头一队三十八人是从京城来的,前头一对六十一人是从均州来的,都赶紧记下,好在前头的护卫是安平镖局的镖师,回头你派人走一趟,再统计一遍,别出错就行。” 记事员点头应下。 483第483章侯氏 “那位马山的就是左布政使大人?” “不错,听说官场里叫他李狐狸呢。” “那也是人家有本事,这护送的车队是他什么人?” 城门口那边被推到一边的百姓乐滋滋的讨论着,守门官瞪他们一眼,“赶紧进城,哪儿那么多废话?” 被呵斥的百姓却一点也不畏惧,笑呵呵的道:“李大人都不介意,您介意什么?宫里的皇帝都没禁止我们的言论呢。” 守门官瞪着他们,“你们再多废话,我可要仔细检查检查了。” 人群不屑的撇撇嘴,但还是老实排队进城了,真要叫守门官检查,他们的东西就算不被搜刮走也有可能损坏。 守门官这才满意。 李石住的是配备的官宅,太原城在规划的时候就将官邸都设在了城西那边,他所住官邸坐立在二柳巷上,左右布政使都住在那里,隔壁一条街就是他曾经住了六年的知府府。 他们搬过来的时候不过是将门口的“李府”拆了给这边装上,里面的东西再搬过来就行,简单得很。 太原因有屯兵,所以也有武将的居所,但要比文官简陋得多,大多是两家以上挤在一起,也就总军监,不,此时要叫都督了,也就只有都督能有单独的一栋官邸。 即使都督的官职比他还高半品,但官宅的确是比不上布政使的府邸的,因此大部分有能力的武将都会自己置产居住,而将官邸留给下面的人住。 因为没钱买宅子的都是要两三家合住一起,倒也不算违制,朝廷也乐得有人分忧。 宋谷就是单独置的宅子,并不在这一片官邸中,但离这里也不远,只隔三条街。 李江在岔路口打马停住,笑道:“去问问,宋家那边可要我们帮着领路。” 亲信忙跑上去。 宋老太太不是不知世事的,她这次瞒着儿子跑到太原来,干的就是打脸的事,真要人家领过去,只怕儿子要迁怒的,所以她很客气的婉拒了,只让人给她指了一下路,就先走了。 李江很满意。 护送宋老太太的是安平镖局的人,宋府在哪里哪需要他指路,不过是承他情的借口罢了。 没想到宋谷那人这么讨厌,他的母亲却这样明事理。 外人走了,李江也不掩饰了,直接从马车里将朗朗抱到马上,开心的道:“嫂子,再过两条街就到家了。” 木兰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点头道:“这道路齐整干净,看着是不错。” 李江先一步派人回去通知了,因此傅氏带着两个儿子早早的在大门口候着了,见李江胸前抱着一个小小的团子打马过来,就知道这是朗朗。 忙牵着儿子的手下来,从马车里将木兰接出来,行礼道:“嫂子。” 木兰微微点头,目光对上两个好奇的看着她的孩子,微笑道:“这是荃哥儿和荩哥儿吧?” 傅氏忙推两个儿子上前,“快叫伯母。” 两个孩子红着脸行礼,“伯母。” 木兰一手扶着一个,拉了他们对李江道:“好了,进去再说吧。” 李江就吩咐人将东西都搬进去放好,自己抱了朗朗,周春抱了暖暖跟上。 李府是三进三出的宅子,虽然和原先的知府府一样,但但规格却高了将近一倍。 以前在知府任上的时候,官邸虽是三进三出,但每进正屋那里三间房,现在却是五间,二进后头是一个大花园,然后才是三进的院落。 李江他们就住在第二进里,给木兰他们安排的住处在第三进。 进了屋,朗朗和暖暖一下地就凑到荃哥儿和荩哥儿跟前看他们。 两个孩子是跟着李江的,因此胆子也不小,见弟弟妹妹看他们,就偷偷的冲他们做鬼脸,同样好奇的看着他们。 木兰看得一笑,对夏莲道:“让人把给两个孩子准备的东西拿来,回头给他们玩。” 荩哥儿大着胆子问,“什么东西?” 木兰抱着他道:“都是你哥哥们给你们买的小玩意,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听到哥哥,荩哥儿顿时眼睛一亮,“哥哥还记得我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旭明去京城的时候,荩哥儿才有两岁,记忆很少,要不是父母和二哥时常念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哥哥在京城,因此很好奇。 木兰笑道:“当然记得了,不仅你哥哥记得,你大堂哥二堂哥他们也都记得你,这次知道伯母要来,特意上街买了好多东西让我带给你们。” 荃哥儿也心动不已,几乎立刻就想去看看。 外面的婆子抬了两大筐东西进来,李江挥手道:“将东西拿到侧屋去,让几个孩子在那里玩,注意看着一些,别叫他们打架吵架。”最后一句是对贴身伺候的人说的。 婢女就领了四个孩子过去隔壁玩。 李府门前这么大的动静隔壁不可能不知道,和李家挨着的右布政使褚庆一回家就从妻子侯氏那里知道了消息,他摸着胡子道:“李江昨天就请假了,看来是出城接人了。” 侯氏忙道:“傅氏早半个月前就开始收拾东西,看来的确是她妯娌来了。” 褚庆皱眉,不满的道:“李府内宅的事你如何得知?以后这些歪门邪道……” “老爷想到哪里去了?并不是特意打听,那傅氏动静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媳妇去锦绣坊做衣服的时候正巧碰到她去找纱帐,不过是丫头们白问一句这几日在忙什么,怎么动静这么大,她家的丫头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 “……这是管家不严啊,不过你也不该嚼舌,以后这些事听过就算,不必特意去打听。” 二十多年的夫妻,侯氏可不怕他,不屑的道:“什么管家不严?是傅氏特意透过丫头的嘴告诉我们呢,无非是想告诉我们她有多孝敬她那嫂子。” 褚庆迷茫,侯氏心中顿时堵了一口气,又是可气,又是无奈,“不是和你说过,那李江幼年失怙,全靠兄嫂抚养,听说他们兄弟三人读书都厉害,几乎全靠他嫂子一人支撑,后来他大哥还将入学的机会让与了他们……不然你以为那苏文为何与他感情如此深笃?” “哦,哦,我记起来,你是说过。”褚庆喝了一口茶,挥手道:“行了,既然人这么好,回头你带着媳妇上门去坐坐就是了,快去传饭吧,我今天跑了两个县,快要饿死了。” 侯氏张开的嘴巴只好闭上,丈夫工作的能力是不用说的,天生对数字敏感,管着财政从未出过事,赚钱的点子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可就是在人际上简直不容直视。 为了让丈夫记住同衙门里的人,她叫画师画了画像没日没夜的叫他认,总算是让他把名字和人脸结合起来了,但也仅限于记住同衙门的人,再去记他们的家人及各种亲眷关系…… 能知道李江的妻子姓傅,还有赖于两府在隔壁,傅氏又常出现在家里人的口中,但就是这样,他见了傅氏也肯定不认得她是傅氏…… 要不是有这个缺陷,丈夫又怎么可能将近五十才坐到右布政使这个位置,和三十出头就是左布政使的李江相比…… 不过侯氏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丈夫因为有脸盲和记不住人这个坏毛病,家里连通房都不用有,太原里不知多少官夫人羡慕她。 傅氏是因为李家有那条规矩才如此幸福轻松,她却是靠的自己的能力,不然以丈夫的缺陷,只怕这辈子都一事无成,也就只能看看账本。 可她就是一步一步扶持着丈夫走到了今天这步,给两个儿子也累积下了不少的人脉。 侯氏边叫下人上饭菜,心里边盘算着,听说李江对他那位嫂子敬如母,连长子都送到兄嫂那边教养,若李家不主动相邀,过几天她还是主动过去看看吧,李江那人奸猾得跟个狐狸似的,丈夫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好在那人有底线,和他交好总没有坏处,但以前李江对他们家平平,傅氏虽然和他们这边打得火热,但傅氏能做的了李江的主吗? 要是能做,她的小儿子也不会才五岁就被送到外院居住,李江亲自带着了。 侯氏吃完饭,让丈夫出去走一圈消食,外头跑出去打探消息的嬷嬷就回来低声道:“……听说迎到驿站那里,看着马车到了就下马跑上去,直接就跪下磕头了……” 侯氏微微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你都打听清楚了?” 嬷嬷连连点头,“当时看见的人不少,不难打听到。” 侯氏沉吟道:“叫人开库房,把上次我长兄送来的花开富贵的屏风找出来,明天一早你就过去递拜帖,就说我新得了一样好东西,想叫李太太帮我看一看。”傅氏并没有诰命,因此家里家外都是叫的太太。 嬷嬷犹豫,“夫人,这第二天也太急了吧,只怕人家家里还忙乱着呢。” 侯氏嗤笑道:“不用担心,傅氏想一展才华,自然是会面面俱到的,那位外头上的事虽然不精,但里头的事却从没出过错。”说到这儿,侯氏微微一叹,“傅氏管家的能耐的确不错,随便谁娶了她都能将家管好,偏偏是李大人娶了她,李大人也可怜,大好的前程只怕就断在她这儿了。” 嬷嬷知道夫人素来有远见,但也忍不住疑惑,“那位李大人才过而立,按说不该止步于此的。” 484第484章搭上 “他能力是没的说,朝中也算有人,但再有人也耐不住有人拖后腿,傅氏内里精明,却太过斤斤计较,难道外头的人都是傻子?她这样行事,之前还好,李大人一方首官,别人都捧着忍着,可他现在是从二品了,再往上就要进京了,这可不是能耐够了就行了,傅氏得罪了人他不得受着?若是他们两家背景雄厚也就算了,偏偏他们的靠山和他们的关系都摆不到台面上,没有血缘,又不是姻亲,到底不牢靠,外人心中忌讳,却不会太过心里去。” 侯氏能帮丈夫做到这个位置,远见岂是一般女子能比的,就是苏木兰,在这上面的见识都远不及她,所以她看得很清楚,“李大人,败就败在她的媳妇上,他家中若是有妾室,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侯氏第一次见傅氏的时候还觉得她挺精明的,但相处了两三次也就看透了。 傅氏的聪明放错了地方,她很显然接受的教育不对,眼睛只瞄着那些蝇头小利,看着精明,却蠢笨。 李江府里要是有妾室,她说不定会将重点放在内宅,李家也不过是一般官僚中普通的人家,傅氏就算不好,也只在内宅表现,拖后腿有限。 偏偏李家有不纳妾的规矩,傅氏精力旺盛,将目光对准了外面,惹的祸自然要李家来填补。 李江有这样一个拖后腿的妻子,又没有强有力的背景,就只能原地踏步,这还是最好的结局,祸要是惹大了,只怕连李家都要搭进去。 但这有什么关系? 李江现在还好好的立着,她的目标是让丈夫坐稳右布政使的位置,好趁机给儿子多结识些人脉,让褚家更上一步,所以现在有和李江交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侯氏第二天上午就带了大儿媳方氏上门了。 傅氏的确将事情安排得很好,木兰带来的东西也不是特别多,李府的下人又多,一个下午的时间硬是让她规整好了,就连周春也不得不感叹其能力之强。 反正一直总领着李家内宅事务的周春是自叹弗如的。 “李太太,快来看看我带了什么来。”侯氏一进门就爽朗的大笑,“我前儿得了一样好东西,叫你帮我掌掌眼。” “是什么好东西侯夫人都拿不定主意的?”傅氏笑着迎出去,将侯氏和她儿媳让进门。 侯氏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塌下的苏木兰,眼里闪过惊艳,没想到那位李江大嫂是如此漂亮的人。 木兰微微一笑,点头招呼,“是侯夫人吧,快请上座吧。” 方氏一时看愣,咽了咽口水,在婆婆看过来的时候回过神,忙上前扶住婆婆。 “这位是……”侯氏假作不知的问傅氏。 傅氏忙笑着介绍,“这是我大嫂,娘家姓苏,嫂子,这是隔壁右布政使的夫人。” 侯氏的诰命与她一样高,但她年长,因此木兰行礼道:“侯夫人。” 侯氏让了半礼,笑道:“早就听说过苏夫人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竟然这么漂亮。” 众人一顿让座,上了茶点之后侯氏也不绕弯子,道:“我前几日得了一套白釉瓷,都说是定窑,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李太太在这方面眼力不错,所以我带来让你帮我掌掌眼。” 傅氏眼睛一亮,“可带来了?” “自然。”侯氏让人将东西拿进来。 却有两拨,前面一拨人捧着一个盒子,后头却是四个婆子一起抬了一道屏风过来。 傅氏惊愕,“不是说瓷器?怎么带了一道屏风来。” 侯氏自得道:“太太可别小看了这道屏风,这是我娘家兄弟送我的,是淑大师的佳作,双面绣花开富贵,用沉香木做边,我特意带了过来给你看看。” 傅氏心中有些疑惑,侯氏并不是炫耀的人,这次怎么特意带了这个过来? 侯氏就笑盈盈的道:“听说赵军监……赵都督的夫人惯爱绣品,只是我又舍不得这屏风,您是从江南来的,那边的苏绣定定有名,所以想叫你帮我看看,可还能找到差不多的绣品。” 傅氏顿时了然,笑道:“要说绣品,最拿手的还是我嫂子,我却只懂得皮毛。” 木兰在侯氏说这是淑大师的双面绣时,目光就没移开了,只是上面罩着布,她看不见,听见提到她,就扭头笑道:“侯夫人,我可否观看?” 侯氏心中惊讶苏木兰的直接,但面上却毫无异色的应下。 她带这道屏风过来就是给苏木兰看的,她打听到的消息说,苏木兰能供养家里三个人读书,靠的就是一手绣艺和一手打猎的技术。 打猎她是没办法了,应该说整个褚家都没办法,但绣品她却还是可以说上一两句的。 丫头小心的将屏风上的布掀开,木兰看到上面的图眼睛一亮,上前仔细观看,再得到侯氏的同意后轻轻地用手抚摸,感受着针的走向。 不亏是淑大师所作,就算木兰静下心来,也几乎摸不到凹凸的地方,这些图案几乎就像是印在上面一样,但肉眼所见,分明又是丝线所绣。 再看背面,浑然天成,看不出一般双面绣藏线造成的不平感,正面是花开富贵,背面却是春暖花开的图像,屏风上的蝴蝶好似要从上面飞下来似的,让人看了就觉得耳目一新,似乎春天就是到了…… 侯氏看着浑然忘我的木兰,心中微讶,这位苏氏和傅氏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看着……有些熟悉。 侯氏想了半天,脸黑了一下下,没错,很像她家里的那位,有点不谙世事的样子…… 不过,感觉不坏。 既然苏木兰已经完全沉迷在屏风的妙绝绣艺下,侯氏只好将那套瓷器拿出来与傅氏讨论。 俩人说了半天,茶都去了两杯,木兰还站在那里不动。 方氏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苏木兰竟然眼睛微闭,低头沉思起来,方氏微微讶异。 侯氏却放轻了声音,最后她干脆不说话了,只喝茶,傅氏也猜到了什么,只好干陪着。 木兰从那种玄幻中的感觉脱离出来,微微叹惋,她到底是基础不太劳,就算聪明,也有许多地方连贯不起来,她从这屏风上只分辩出四种绣艺,还有一种和走法死活参悟不出来,每次总觉得摸出规律来了,它下一刻又变了。 木兰惋惜的看着这道屏风,她对绣艺虽然不痴迷,却是真的喜欢,不然在前世那样浮躁的环境下,也不会特意耐下性子去学。 侯氏要的就是这种惋惜。 “苏夫人对绣艺似乎有所研究。” 木兰微微脸红,“不过会些绣技,哪里算得上绣艺?不过淑大师的东西,世上存货极少,这花开富贵的双面屏风应该是她技艺鼎盛时所做,我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出四种绣艺,还有一种怎么看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这多半就是她自创的隐绣了。” 侯氏思忖片刻,道:“夫人要是想研究,不如我暂时将这屏风留下,你若能窥得隐绣的一二,也算为世人做贡献了。” 木兰忙挥手拒绝,“这怎么行?这屏风价值连城,又是您长兄所送……” 侯氏不在意的笑道:“就是因为贵重,这样的屏风我拿在手上也只得好好的收在库房,那样还不如借给您参悟呢。”说着叹道:“当年淑大师去的太急,底下的徒弟都没能学到她这门技艺,也没留下什么文书,这隐绣就此失传,夫人既然能看透其中四种,再参悟第五种自然要容易许多。” 木兰想了想就接受了,感激道:“多谢夫人了。” 侯氏看着露出笑容的木兰,心情也被感染起来。 傅氏看着相谈甚欢的俩人,转身去安排午饭,不一会儿就进来道:“午饭都好了,我们吃了午饭再说。” 侯氏和木兰已经相称姐姐妹妹,相携着一起去用饭。 侯氏下午的时候离开,满脸感慨的对儿媳道:“本是存了心思去的,哪里想到和她倒是难得的投缘。” 方氏也点头,“苏夫人长得真好看,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了,听说她比李大人还年长,但看着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侯氏深吸一口气,板了脸道:“今年你公爹过四十九生辰,回头你将官眷册誊抄一遍,想想应该请些什么人。” 方氏张大了嘴巴,公公的生辰不是在八月吗?这才初春啊,怎么这么急? 方氏的贴身丫头细声如耳,“奶奶,夫人那是罚您呢。” 方氏眼睛一瞪,忙快步跟上去毕恭毕敬的在侯氏身边伺候,这官眷册可不是只有太原一个地方的,而是包含了此路及京城的部分官员,而这些官员牵扯出来的亲戚等都入册,哪里是那么好誊抄的…… 侯氏可不管儿媳的示好,今天和苏木兰的见面算是意外之喜,既然这样,就不能全然利用人家了,怎么也要拿够交往的诚意来。 侯氏盘算着,谁知道一坐定,又得知了一个惊雷消息,“你说什么?宋副都督的母亲带着他的嫡妻找来,在宋府门前哭开了?” 侯嬷嬷幸灾乐祸的点头,“昨天下午围观的人可多了,今儿一早就传开了,都不用特意去打听,只尽早出去采买的人都知道一清二楚,那位府里的贾太太还真是贾的,听宋老太太的音,是个连茶都没敬过的妾侍,宋老太太闹着要去告他不孝呢。” 485第485章宋家上 侯氏面色难看,“也就是说,我们这些年竟是与一个妾侍称姐道妹了?”侯氏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恶心。 方氏也面色青黑,握紧了拳头,委屈道:“婆婆,我还给她姓过礼叫过太太呢。” 侯氏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宋谷欺人太甚!” 侯氏这样涵养好的都忍不住砸了茶杯,更别说其他家的夫人了,一时间咒骂宋家的声音不断。 不怪众人如此激动,此时妾通买卖,堂堂正室夫人却要一妾侍平辈相处,互敬一声太太,有的辈分小的,还要叫声婶娘。 若贾氏是良妾她们还没那么生气,但听宋老太太的意思,对方竟然连茶都没敬过,那岂不是最低等的贱妾,太原的官太太们都出离了愤怒。 傅氏也忍不住举起手中的茶杯要砸,在木兰的注视下不得不放下,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委屈道:“嫂嫂,宋家欺人太甚,竟是叫我们和一个婢妾互称姐妹了。” 木兰皱眉,“宋谷在这里为官多年,难道你们谁都不知道?” 傅氏脸色难看,“宋家一向是贾氏出面,府里也有妾侍通房,都叫她做太太,谁会知道她不是正室?” 能够在外交际的只能是正室,谁还会特意去问一个人你是正室还是妾室?那不是找仇结吗? 何况,除了正室,难道还有妾侍能叫太太的吗? 木兰只是低头沉思,并不愤怒,理智的道:“这个宋谷倒是够蠢,他和江儿的关系如何?” 傅氏茫然的看着木兰,不明白这和李江有什么关系。 木兰移开目光,平静的道:“这几****暂时不要出门,也不要轻易发表看法,只要静静的不说话就行。” 傅氏对上木兰有些严厉的眼神,应了一声,“是。” 宋家成了太原的笑柄。 李江晚上回来的时候被木兰叫过去了,“……宋副军监在太原的人缘如何?” 李江知道嫂子想问什么,也不隐瞒,道:“嫂子,圣上年前已将军监改为都督了,宋谷是河东路的副都督,他本是叛军的二把手,后来投靠了圣上,虽然上头压着赵都督,但他手底下有不少亲兵,赵都督曾经的手下被分散在各地,所以在河东路,他可与赵都督分庭抗礼……” 木兰若有所思,“赵都督是圣上的人?” 李江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也是赖五叔的人,河北两路皆是赖五叔的人,河东路也有一半是从赖五叔手底下出来的,剩下的一半则是之前各路叛军归降打散了收并的。赖五叔将兵权上交圣上,因此……都是圣上的人。” 木兰点头。 李江看了木兰一眼,道:“也许是因为这层关系,那赵都督对我们一家都很友善,在太原这几年多亏了他在一旁相帮,不然我也不可能做下如此大的政绩,可以连跳两级。”太原望族不少,豪强林立,虽然赖五打击过一些,但存下来的依然让李江头疼。 他只是一四品知府,真要来个阳奉阴违,他也只能跟人玩心计,但因为有赵都督的支持,他才能走得这么顺。 木兰顿时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宋谷了,她眯着眼睛道:“这位宋老太太也是有趣的,竟然愿意冒着儿子被撸职的危险也要闹出来。” 李江含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宋谷算不上孝顺,这些年和老家那边的联系少之又少,老太太全是儿媳和孙子在奉养,如今她的长孙都二十多了,却还一事无成,宋谷这边却以妾充妻,若是不闹出来,他们只怕进了宋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现在闹出来,宋谷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了。” 昨天李江察觉到不对后就叫心腹暗地里去查了一下,虽然查到的不多,但综合宋家那边的说辞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但李江以为宋老太太也就闹这么一会,宋谷低头后这事也就过去了,而宋谷以妾充妻的事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来,宋谷从未承认贾氏是妻,而丫头口呼太太的事,他也大可以推到贾氏身上,他们没必要为这一件小事就和宋谷闹得难看。 因此,太原的官员一致的保持了沉默,先看热闹,折辱什么的后头再说。 傅氏有李江打过招呼,除了和隔壁褚家来往,还真的没有出去过,就算和褚家往来,也抑制住了没有主动提起宋家,这倒是让侯氏和方氏微微吃惊,但看到坐在一旁的木兰后,侯氏就若有所思起来。 她难道要重新思量李江的前程? 侯氏暂时拿不定主意,但很快,她就不用思考这些了,因为更大的热闹来了,她要围观。 和李江一样,众人以为宋老太太也只是闹那一次,得到儿子的认可并让对方有所忌惮之后应该就消停了,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天下就没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大部分人这样认为),但宋老太太明显不是大家所认为的这样。 宋老太太给太原官场和本地有名的乡绅富商们下了帖子,她要在下个月初三大开宴席,算是正式认识一下。 现在到下个月初三也只有二十天的时间了,那样大型的宴会显得有些匆忙了,老太太只怕脚都没站稳呢,何况她才闹过一场,这时候不是应该息事宁人,让风声过去吗?她怎么反而要出风头似的。 宋老太太何尝想这样。 她是青年丧父,中年丧夫,丈夫去的时候儿子才十一岁,娘家老爹也去了,婆家这边又欺负她是寡妇,可以说日子过的很不好,但就是这样她也咬着牙把儿子养到了十六岁,还给他娶了一个媳妇。 说真的,宋老太太一开始和宋江氏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和大多的婆媳一样,她对宋江氏很挑剔,嫌弃她不够机灵,手也不够巧,虽然干农活和家务活是一把好手,但太过老实…… 但真要不老实她又担心起来了,反正看着看着,她也就习惯了儿媳的老实。 宋谷不是多听话的人,小的时候就敢和娘顶嘴,等成亲了,更是常往外跑,没一刻停歇的时候,当时正是乱世,各地赋税徭役跟不要命似的征讨,宋谷受不了徭役,跑到山上落草为寇了,宋老太太当时就绝望了,好在儿媳肚子争气,进门半年就怀上了。 当时宋老太太就当没了那个儿子,咬着牙把口中的粮食省下来给儿媳吃,十月怀胎,总算是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宋谷在山上做土匪,时不时的还跑回家睡老婆,所以老二也怀上了,只可惜他还没出生,他爹就跟着土匪窝转战出去打天下了,这一去就是六年。 宋老太太和宋江氏一直没有宋谷的消息,她年纪大了,也就能帮儿媳看看家,宋江氏一边要耕种土地,一边还要带孩子,因为赋税沉重,闲时还要进城接了洗衣服的活赚些铜板养家。 宋老太太也是寡妇,但她那时不用奉养姑婆,儿子又是半个壮劳力,不用她多操心,娘家时不时的还能帮衬一些,并不像宋江氏这样难过。 她是个有良心的人,看到儿媳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荒年的时候,村里和族里也劝过她把她这个老太婆送到山里去,儿媳硬是咬着牙撑下来了。 有一年冬天,家里的孩子都快饿晕了,她硬了心肠脱下衣服,只披着一张草席往山里去,那时候她都快冻死在山里了,雪落了半身,最后还是从城里回来的宋江氏跑进山把她挖出来背回去了…… 她命硬,硬是活了过来,她那时就有些恨儿子,如果他在,她和儿媳也许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但真正让她恨上儿子的却是他的归来。 如果宋谷死在外面也就算了,再多的怨责也会过去,如果宋谷过得不好,她就算再怪他也会心疼,可偏偏宋谷他是荣归故里。 宋老太太不是多虚荣的人,相反,她经历过灾荒和各种灾难,她虽然不识字,但见识也不少,她还会想。 儿子明明在外面过得很好,甚至还是手握一方权柄的将军,转战的地方离他们这儿也不多远,为什么就不能照顾一下家里,他为什么就不能叫人送些银钱回来? 他但凡多想一些他的老母亲和妻儿,他们就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宋老太太不是多鲁莽的人,这个儿子自八岁以后就很少再听她的话了,十六岁就跑出去闯荡,前后也有十年了,她对他都没有多少感情了,能指望这个儿子对她有多少感情? 宋老太太自嘲的想,他要是心里真有他这个当娘的,也不会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却完全想不起老家的母亲。 所以宋老太太面上很高兴的将儿子接回来,宋谷也大方,很享受被围观被敬仰,大手一挥,在家乡给老母亲置办了不少的田地。 但矛盾也随之而来,宋谷看着半头白发,脸上青黄,手脚粗糙的宋江氏怎么也啃不下去,所以,他想休妻。 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和宋江氏说,只是在母亲那里表露了一下,本以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没想到却遭到宋老太太的强烈反对,甚至还把他给臭骂一顿。 宋谷一怒之下又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别说是宋老太太和宋江氏,就是两个孩子也对此乐见其成,因为宋谷留下的产业已经足够他们生活了。 没两年,新皇登基,宋谷再次回来,这次他是带着一个美艳女子回来的,这就是贾氏了。 本来是带回来给宋江氏敬茶的,宋老太太本来无可无不可,但贾氏太猖狂,宋老太太看不过,就拦住了不让宋江氏喝她敬的茶水…… 宋谷气得再次离开,但他走后宋江氏却再次怀孕了,这之后的事才是他们母子,夫妻,父子关系彻底恶化的原因。 486第486章宋家中 宋老太太不知道贾氏给宋谷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七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却是直接跑到宋江氏的面前丢了休书,宋江氏受刺激之下早产。 她的身体本来就熬坏了,此时再早产,几乎是灭顶之灾。 宋老太太拿家里的地契跑到城里的富户家换了一百年老参回来,总算是吊住她的命,但就是这样,宋江氏的身体也坏了大半,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而生下的孩子因为在肚子里憋久了直接成了傻子。 宋江氏的两个儿子都懂事了,记忆中本来就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辛勤的背影,此时见到这个结果,对父亲更是恨极。 宋老太太已经认定是贾氏故意在宋江氏快要生产之际挑拨宋谷这样做的,不仅是为了宋江氏,也为了三个孙子,宋老太太拿着状纸警告儿子,“你要是敢休妻原配,老娘就上衙门去告你不孝,你们那劳什子皇帝不是说以孝治天下吗?我看谁还敢用你?” 因为这句话,宋谷十年不回家,头六年更是断绝了与老家的联系,还是因为朝中隐隐有不利于他的声音响起,他才每年意思意思的往老家送点银子。 宋老太太为了救宋江氏抵押了所有的地契,好在均州的人都知道她儿子当了将军,所以那家富户很快就又把的确送回来了,只要了宋老太太打的借条,这些年,他们一家就是靠的那些地生活的。 这次她执意要到太原来,就是为了三个孙子。 她已经很老了,能活的日子有限,宋江氏的身体也坏了,只怕寿命比她还短,她们要是走了,三个孩子靠着这些田产虽能过得下去,却不会有什么成就,只怕再过一代,就又变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 宋德和宋简看着老实,但内里精明,关键是他们从小就有力气,后来又跟着均州的几个师傅学了些武艺,又识字,并不比他们的老子差不多,她想要在临死前给几个孩子谋个前程。 宋福是不用想了,这孩子以后只能依靠他两个哥哥。 宋老太太和这个儿子已经没了什么感情,但她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难看,须得让他心甘情愿的扶着宋德宋简才好。 宋老太太心里自有一杆称,她那天那么闹,就是让宋谷怕她,只有怕了她,后面才会敬她,服她。 而他们在太原的第二步则是让太原的官员的后宅承认他们的身份,就算宋谷混,礼法规矩在那里,以前他是土匪可以不遵守,但现在他是官,他在这其中混,就得遵守其中的规矩。 “老太太,外头打听不到多少东西的,”老嬷嬷发愁道:“这二十天太短了些,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连人都还认不全呢,家里的奴才也不听话……” 宋老太太露出讥讽的笑意,“老货,我们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临了,临了,倒怕起来了?我连宋谷的面子里子都不顾了,她不过是一个妾,也值得我们这么操心?去,让大奶奶将那些奴才都叫来,你再去请安平镖局的人……”宋老太太在老嬷嬷耳边低声吩咐。 老嬷嬷眼睛一亮,立马起身出府。 贾氏此时正呆在自己的屋里捂着心口,除了当年的敬茶事件,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贾氏的女儿有些仓惶的看着她,“母亲,我们怎么办?丫头婆子都给那老东西叫到前面去了。” 贾氏冷笑道:“急什么,这府里都是我的人,她以为拿捏了老爷就万事无忧了?到底是乡下来的婆子,哪里知道后院的规矩。” 宋老太太是不知道后院的规矩,但她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深知谁掌握了他们的生死,他们就得听谁的。 所以宋老太太将人聚到花厅后,第一件事就是叫宋邓氏带着他们老家的婆子丫头冲进贾氏的屋里,将她给绑了,宋真大惊失色,哭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宋邓氏轻蔑的看着她,淡然的道:“有人举报说贾氏偷拿公中的银钱,老太太叫我来查一查,何况,这是正院,贾氏不过是一通房,怎能住在这里?将她嘴巴堵了,你们几个,仔细的查查,别漏了一处地方。” 贾氏瞪大了眼睛,“呜呜”的叫起来,她竟然从“妻”变成了通房!她连妾都忍受不了,何况通房? 看着贾氏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思议,宋邓氏却觉得胸中一股快意,这些年他们过得不好,几乎都是拜此人所赐。 宋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吓呆了,回过神来就见丫头婆子从母亲的房里捧出一盒一盒的珠宝首饰,她心中一横,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宋邓氏喝道:“将她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主子,你们不过是卑贱的丫头,你们敢碰我,我就叫爹杀了你们……” 上前抓住她的丫头一点迟疑也没有,束住她的双手,贾氏见女儿受辱,就要往这边跑,被一个婆子一脚踢在腰上摔倒在地。 宋邓氏冷笑道:“小姐快住嘴吧,就算他们是卖身的奴婢,主子杀人也是要杖责的,传出去,外人不知道,只以为我们宋家是什么洪水猛兽呢,将小姐的嘴巴也堵了,安置在椅子上,将东西全给我清理出来。” 贾氏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从来到太原始就住在正屋里,所有重要的东西自然都是放在正屋里,不一会儿,她的首饰衣服,绫罗布匹,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很快就清理出来放在院子里,暗地里置办的产业契约很快也被翻了出来,然后是宋家的账本地契,宋家下人的卖身契,库房的钥匙,所有的一切都避无可避。 宋邓氏满意的看着这些东西,她要的就是这些。 宋邓氏居高临下的对贾氏道:“贾氏涉及盗窃,暂将人拘在柴房里,你们亲自看着,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太也保不住你们,可若是看好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婆子丫头们一振,齐声应下。 一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拖了贾氏就走。 宋真看着眼泪哗啦哗啦的流。 宋邓氏冷哼一声,凑近宋真的脸,迫着她与她对视,一字一顿的道:“贾氏原先不过是个卖身的妓女,连主母的茶都没喝过的通房,而你,是个庶女,你恨我们,哪知我们更恨你们,你们偷了我们的身份这么些年,害得你四哥终身残疾,你说,若是你,你该如何对你这罪魁祸首的‘母亲’?” 宋真一愣,呆呆的看着宋邓氏。 宋邓氏就挥手道:“留下俩人看着她,其他人跟我走。” 剩下的人捧了要紧的东西跟在宋邓氏身后,其他的东西就这样丢在院子里。 宋邓氏先把地契和卖身契给老太太送去,然后再带了人把贾氏的两个儿子的院子也给抄了,她的说辞是,兄长们都还住在偏院,两个弟弟,还是庶子怎么就住到这里来了? 理应相让才是。 宋邓氏要帮他们搬家。 这一搬家,自然搜出许多私产。 父母在,不得置私产,这是律法上明文规定的,且宗法上也有此规定。 宋战宋胜两兄弟反而留下了把柄,至于宋真的院子,宋邓氏绕道而行,没办法,婆婆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而前面,宋老太太干净利落的将卖身契拿出来,请来的人牙子就站在一边,她慈祥的笑道:“我们初到太原,诸事不明,所以我就请你们来给我说说这太原的事,往常管着人情往来的管事是哪一个?” 一个管事站出来,不卑不亢的道:“回老太太,是奴才管着人情往来。” 老太太微微点头,“那你给我说说这太原各官家的事,嗯,就先从老爷的同僚开始说起。” 管事微微蹙眉,道:“老太太,老爷的同僚无数,家中的亲眷更是数不胜数,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宋老太太微笑的点头,扭头对人牙子道:“你看,这就是典型的刁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买到这样的奴才,我知道,别人家都好面子,宁愿将这样的奴才打死也不发卖的。但我吃斋念佛,求的就是子孙平安,自然不愿枉造杀孽,所以才叫了你们来。” 站出来的管事面色涨得通红,他是宋谷的人,就算是贾氏见了他也得客气三分,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大叫道:“老太太从未管过内宅,只怕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奴才却是没说错什么的。” 宋老太太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变冷,“是对是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这做主子的说了算,我是不会杀人的,但你这样的奴才我也用不起,谈氏,将他家的儿女亲戚都清理出来,一并发卖了。” “老太太,我是老爷的人,您就算是要发卖我,也该给我个理由。” 宋谈氏上前一步,冷冷的看着他,“理由?老太太发卖人不用理由,何况,你不过是一奴才,就敢对着老太太大呼小叫的,是谁教你的规矩?”又厉眼看向一旁看着的人,“你们都是死的吗?任着他在这里污蔑老太太。” 从均州来的人忙上前押住他,宋谈氏冷冷的看着宋府的人,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将那管事的家人亲家都拉出来。 九个人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仍在一旁,宋老太太这才放下茶杯,垂眸慢慢的问道:“既然管事没了,那副管事呢?” 副管事战战兢兢的上前。 “你来给我说说,咱们府上的人情往来。” 487第487章宋家下 宋谷是被老娘烦得没办法才跑到军营里去避难了,只是没想到家里会出那么大的事。 宋老太太将宋府的人都给控制了,大到宋府的管家,小到下面跑腿的车夫,总之没人给宋谷报信,所以等他在军营里发泄够了回来的时候,一切已尘埃落定。 宋江氏住进了正屋,两个宝贝儿子被赶到偏院住着,三个几乎记不住脸的嫡子住进了家里最好的三个院子,除了外院的一些产业,宋府的一切都握在了宋老太太的手里。 宋谷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老娘。 宋老太太面沉如水,且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你对她这么好,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拿我宋家的产业做她贾家的资产,她不过是个无根底的……通房,连父母兄弟都没有,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产业?细算下来,竟然比我宋家还要富裕。” 宋老太太心疼的看着儿子,“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娘总想着,你就算不回家,好歹给我留了三个孙子,你这边自己身强力壮,也有人伺候,我也恼你一去不回,没想到,你却被人蒙在鼓里,这些年也不知道委屈了没有……” 说到这儿,宋老太太伤心的哭起来。 宋谷顿时有些无措,也有些愧疚,“娘,这家里有谁能给我委屈?”说到这里,宋谷又有些怀疑的看着母亲,要知道前几天老太太那副要找他拼命的架子不是假的。 宋老太太把那些契纸扔到他面前,“这还不是欺负是什么?”说着宋老太太面色一冷,肃然道:“你是我儿子,我打你骂你做得,她不过是个贱婢,竟然也敢欺负你!” 是了,老娘要强一辈子,以前老爹不停老娘的话都会叫老娘踢下床,他小时候也没少被老娘打,他这些年和老娘闹得太僵,又十年不回家,照着老娘以前的性子非得拿菜刀砍他不可。 宋谷释然,不在意的挥手道:“水至清则无鱼……” “屁鱼,你也不看看,当年你给家里买的地也才二百亩,连她名下的一个小庄子都比不上,你伺候一个婆娘比你娘都勤快。”宋老太太站起身隔着桌子就揍宋谷。 宋谷挡了一下,低头去看,这一看却是面色大变。 他立马将契纸拿到跟前看,太原城的一家酒店及京城为数不多的两个庄子都在其中,上面明晃晃的写着贾氏的名字。 宋谷的脸有些狰狞,他一开始以为老娘说的是一些田庄之类的,他是知道贾氏私底下置产的事,但他并不在意。 老家还有个黄脸婆在,她在外面置办一些产业就置吧,可他没想到,她竟然把他最重要的几份产业都给侵占了。 宋谷翻看着桌子上的契纸,脸色越发的难看,总算是明白老娘的意思了,这宋家的东西差不多都成了贾氏的了。 要不是闹这一出,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宋谷一气,手下的桌子“啪啦,啪啦”碎成块,桌上放着的契纸和盒子摔在地上。 宋老太太一巴掌就打在宋谷脸上,“你在跟你老娘置气?我还拿不得她了?” 宋谷忍耐着没发作,粗声道:“这些事我不知道,”他有些烦躁的拔了拨头发,“算了,这事您做主吧,只要别把人给我弄死就行了。”到底十几年“夫妻”,宋谷还是舍不得,但心中却有被欺骗的羞辱感。 宋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放心,你老娘是良民,不会害人性命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宋家的,你底下可是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你以后又要养老,不自己留点东西?回头我叫人把契约都给改过来,你再派可靠的人去管,最好每年两次都看看,不然这些产业什么时候变成了别人的都不知道。” 宋谷垂着眼眸应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老太太也不管他,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你要是不耐烦见江氏就住到书房里去,我可告诉你,你媳妇伺候了我二十多年,就算越不过你身子里的那些血,我也护着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跟你没完。” 宋谷点头,烦躁的到书房里去了。 十几年的隔阂哪里是一段话就能打破的,所以宋谷有些不放心那些产业在宋老太太身上,可今天的事太多,他没敢要求要过来自己管。 宋老太太见他走了,方收住脸上的表情,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叫了人将东西捡起来。 她年纪大了,没有精力负责宴会的事,把管家和宴会的事全都交给了两个孙子和孙媳,而宋江氏身体比她婆婆的还不好,所以她每天做的也就是到宋老太太这里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伺候她。 那些契约很快就改过来,宋老太太拿了一个匣子装了给宋谷送去,“我都叫人改过来了,那些管事也不是好的,这些年竟然也伙同贾氏欺骗你,都不要要了,你到外头重新找些能干的。”宋老太太看着盒子警告他,“这些东西可有我孙子们的一部分,你可不许都败坏了。” 宋谷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大方的承诺,“您放心吧,这些产业现在还是我的呢。” 宋老太太这才转身离开,只是到了门口又回头漫不经心的道:“除了这些,贾氏那里还搜出了一些银票和珠宝首饰,回头你叫人过去拿一下吧,哦,还有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的绸缎。” 那些东西能有多少? 宋谷不在意的挥手,“那些东西都给老娘您吧,女人的东西我要了也没用。”见老娘不悦的盯着他,就忙道:“就当是儿子孝敬您的。”见老娘脸色更难看,就忙讨饶,“儿子这些年也没能在您跟前尽孝,回头我叫管家给您送些钱过去,连着您搜出来的银票去买些好吃的,那些什么珠宝首饰绸缎之类的就赏给孙媳妇们吧。” 宋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宋谷见人一走,忙把自己前两天叫人偷偷调查罗列出来的单子拿出来一一对照。 要说宋谷有多少产业他还真的不知道,他也就能记住几处要紧的,其他的都交给管家和贾氏打理,所以要了解还得叫人去查。 好在查的是自个家所以并不难。 宋谷一一对照后,发现都对上了。 他就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看来真的如老娘说的,她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也是,他毕竟是老娘唯一的血脉,就算他们关系不好,老娘也不会害他。 以前听说的各种婆母为了儿子为难儿媳的桥段涌上心头,以前老娘也不是很喜欢江氏,江氏刚进门的时候可是被老娘磋磨着,这些年和他闹脾气,多半是因为他离家二十多年来没怎么尽过孝心。 宋谷释然之后就把心防放下,哪里知道,宋老太太的目光从不在这些产业上。 正如她所说,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她孙子的,就算现在宋谷偏疼那两个庶子,那十年二十年后呢? 宋老太太阴阴的想。 第二天,宋老太太就把从贾氏那里抄出来的东西分出一半来交给宋江氏,道:“这些你自己藏着,都是过了明路的,以后你儿子儿媳不孝顺了,自己也能活着。” “娘!”宋江氏面色通红。 底下站的宋德宋简夫妻更是跪在地上,“祖母!” “好了,不过是说玩笑话。” 宋老太太把剩下的一半分成了三份,“你们三兄弟一人一份,老三的那份暂时放在我这里。” 宋德忙道:“祖母,我的那份也给三弟吧。” 宋简也点头,“还是都给了三弟吧,那个女人的东西我可不稀得要。” 宋老太太瞪他,“什么叫那个女人的东西?这些都是你母亲的,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这些珠宝首饰算大头,但银票也不少。” 宋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嗤笑道:“你那老子不懂的女人的心思,以为不过是写珠宝首饰和过日子的银票,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厉害。” 说着,拿出一个大盒子,掀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银票,大部分是百两面额,还有几张是千两的。 几人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票,一时张大了嘴巴。 宋老太太自得的一笑,道:“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媳妇去抄了贾氏?到底是个没名分的,她心不安,不仅贪了宋家的大半产业,还在身边留了不少的银票,而且将账面抹得很好,就算是你们老子也查不到,你们也不能事事依靠你们老子,虽然现在不能置私产,但你们都是有媳妇的人了,这些都不难……” 宋老太太含糊的说道。 几人却明白,她是叫他们将产业放在各自的媳妇名下充作嫁妆。 他们是不能有私产,但媳妇的嫁妆却是她们各自的东西。 宋江氏静静的坐在一边,面上平静无波,慢慢的抚摸小儿子的手,时不时的冲他微微一笑,好似没有听到婆母和两个儿子儿媳的讨论。 谁说,她就一定会输呢? 贾氏本来被关在柴房,宋老太太过了宋谷的明路,直接叫人打了她二十大板关在后面一个小院子里反省了,没有她的命令不准出来。 不管宋真兄妹如何祈求,宋老太太都不理。 而现在,宋谷在书房里看上了一个丫头,直接把人拉上了床,宋老太太做主抬她做了通房,道:“要是能生下孩子就抬做妾侍。” 一时间,被贾氏打压的别有用心的漂亮丫头都心思浮动起来。 等到二十日后的宴会,宋谷已经有了三个通房,将本来还牵挂在心间的贾氏忘了大半。 488第488章故旧 傅氏打扮一新,“嫂子,我们走吧。” 木兰放下手中的请柬,有片刻的犹豫,“宋家的宴会上只怕不太平,我还是别去了吧。” 傅氏上前揽住木兰的手,“他们宋家闹他们的,我们只管看戏就行,嫂子才来太原,却一直不肯出去走动,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他们家只有苏木兰是诰命,她出去交际时常低人一头,这时候有澄清的机会,她自然要让别人看看。 不是她的丈夫不为她请封,而是已经用在了大嫂身上。 木兰并不知道傅氏的心思,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木兰哄着朗朗和暖暖在家和堂哥们玩,他们很快就回来,这才和傅氏去了宋家。 宋家门前车水马龙,大部分人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虽然对着宋家还有些恼怒,但二十多天过去,也冷静了一些,知道现在宋家的这几个无辜,也不好迁怒。 但他们是不会放弃踩宋家一脚的机会的。 剩下的,则是宋谷的手下的家眷了,她们是来捧场的。 傅氏和木兰刚进屋,宋老太太亲自下榻来接,微微弯腰道:“苏夫人,快请上座。” 屋里的女眷就好奇的看着苏木兰,发现是个生面孔就更加好奇了。 “这就是李太太的大嫂?长得倒是挺年轻的。” “听说是个二品夫人呢,和赵夫人一样的品级。” 大家都关注着苏木兰,只有侯氏注意到上座的赵夫人面上闪过激动,然后才恢复平静。 木兰微微点头,“老太太一别数日,身体可还好?” “好,我虽老了,但身体还算硬朗,上次同行,也不知道夫人的身份,竟怠慢了。”这说的是不知道苏木兰身有诰命。 木兰不在意的道:“您是长辈,理应我们做晚辈的照顾才是。”木兰微微侧身,介绍傅氏,“这是我弟媳傅氏。” 木兰的座位在侯氏旁边,甚至还在侯氏之上,木兰和侯氏已经熟悉,俩人点头招呼过后低声说话,抬头间看了一眼上面,木兰眼里闪过疑惑,只觉得坐在上首的人有些熟悉。 方氏忍住相认的冲动,和善的冲木兰点头示意。 木兰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心中却有些疑惑,她们认识? 侯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道:“这是赵都督的夫人方式。” 木兰心中一跳,“方氏?那赵都督叫什么名字?” 侯氏正要说话,突然门口那里传来动静,她抬头去看,就见一头发半白的妇人领着两个年轻的小媳妇进来,身边站着伺候的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贾氏。 屋里突然议论纷纷,有位太太干脆高声问道:“这位太太是哪位?我们怎么眼生得很?” “今天眼生的夫人还真多呢。” 侯氏眉眼一挑,就看向木兰和傅氏。 傅氏知道木兰不擅交际,就站起来笑盈盈的道:“诸位总不会在说我嫂子吧?我嫂子可不算生面孔了,不过来了有大半个月了,只是这段时间事忙,也没能和大家打个招呼,我嫂子腼腆,也就和侯夫人来往勤快些,你们可别欺负她,不然不说我,就是侯姐姐也不放过你们。” 当场有人笑起来,“你这样一说,我们还真的不好欺负了。”她站起来,自我介绍道:“苏夫人好,我是太原知府的太太,娘家姓秦。”说完行了一礼。 木兰忙站起来回了半礼。 屋里一时间都是自我介绍的声音,或是议论其他的事情,竟然就将门口的人晾在那里了。 她们拿她做筏子,木兰却不会乖乖的当枪使,傅氏更不会叫外人欺负她,所以还没等木兰开口为她们解围,傅氏已经长袖善舞的上前拉过宋江氏了,“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宋太太?我在家里的时候还和我家老爷说,不知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忍得了宋副都督那样的暴脾气呢,果然,这一看呀,姐姐果然温润包容。” 众人顿时掩嘴一笑,可不包容吗? 被一个妾侍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十年,竟然都忍气吞声下来了。 宋江氏完全不见难堪,当真温润包容的笑着,大家顿时没了兴趣,宋江氏的两个儿媳忙出去招呼人,屋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贾氏身上。 木兰也好奇的去看贾氏。 一个连妾室的身份都没有的女子,可以独霸一个男人十年,欺负得正室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也算本事。 只是这贾氏长得也不是非常漂亮啊,只能算是中等之姿。 但屋里的其他人却都吃了一大惊,木兰没见过之前的贾氏不觉得稀奇,但屋里的其他人可都是认识甚至熟悉贾氏的。 现在的贾氏比之前老了将近二十岁。 贾氏也有三十多了,但之前看着就像二十多岁的样子,没想到这再一见面却好比四十多岁的婆子。 由不得她们不惊讶。 就算对方已经很落魄了,也依然有人忍不住去挖苦刺激她,而且人数还不少。 宋老太太和宋江氏对贾氏的遭遇视而不见,她们弄这个宴会,除了正名及打入这个圈子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让她们出气。 被贾氏骑到头上这么多年,若是不叫这些太太们发泄一下,只怕帐会算到她们的头上。 有人娇笑道:“原来贾氏是通房,我原先还以为是宋副都督的太太呢,再不济也是个妾侍啊,没想到竟然是个通房。”说着,眼里闪过恨意。 有不怕宋谷的人嗤笑道:“只怕宋副都督也没怎么搞懂过呢。” 宋老太太垂下眼眸,眼里闪过寒意,这是说宋谷没有规矩? 贾氏握紧了拳头,不长的直接掐着掌心的肉,低垂的脸上一顿扭曲,她强迫自己去想自己的三个孩子,这才没有发作出来。 但眼睛却难得的干涩红胀起来,她自从跟了宋谷后,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这些人以前还点头哈腰的求到她面前,谁知道此时却翻脸不认了。 贾氏目光瞟向宋老太太,眼里一阵恨意,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别说是一个宋江氏,就是十个她也不怕。 当年就是她拦着不叫她敬茶,现在又害得自己跌落至此种地步,她以为叫了人去伺候宋谷她就不能翻身了?且等着吧,等她再自由一些,看她怎么弄死他们…… 贾氏胡思乱想着,被羞怒的难受这才消散了些。 木兰本来还有兴趣看戏,但见大家只一味的讥讽贾氏,连个新意也没有,就没了兴致。 她有些担心家里的孩子,但也知道中途离场不好,就扭头和侯氏说话,低声道:“……我想到花园里透透气。” 侯氏看了一眼正和秦氏说话的傅氏,低声道:“我和你一块去吧。” 木兰松了一口气,和侯氏一起起身离开。 赵夫人在上面看了,犹豫了一下,就低声对旁边的宋老太太道:“老太太,听说您家里的蔷薇开得好,我想去参观一番。” 老太太忙叫了丫头领赵夫人去,道:“不如叫我那孙媳带您过去。” 赵夫人笑着摇头,“我不过是到园子里走走,正想一个人呆会儿呢,不用劳烦宋大奶奶了。” 宋老太太也不强求,存了心思想要跟上的人听到这话也歇了心思。 赵夫人缓缓的出了花厅,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木兰她们消失的背影,就快步追上。 领路的丫头指着另一处收回声音,算了,从那里也能去到园子,虽然那边的蔷薇花并没有另一处好看。 方氏总算是在园子里追上了木兰她们,“苏夫人,”方氏目光炯炯的看着木兰,“苏夫人,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说。” 侯氏目光微闪,笑着起身,“我刚才看到那边的花不错,我去摘来给你簪上,赵夫人要不要?” 赵夫人感激的点头,“多谢侯夫人了。” 侯夫人点头微笑,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 赵夫人看向宋家的丫头,木兰也对秋果点了点头,几个丫头就一并离开亭子。 木兰疑惑的看向赵夫人,赵夫人有些激动的红了眼圈,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木兰,你可还记得我?” 木兰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同样压低了声音,“方婶婶?” 方氏猛点头,哽咽道:“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木兰忙上前拉住方氏,“婶婶,您在这里,那我师傅?”木兰眼睛一亮,低着声音道:“赵都督姓赵,那赵子重就是师傅?” 方氏连连点头,“我就说只要来肯定能见到你,你师傅还不信。” 木兰呼出一口气,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婶子……师母现在过得好吗?” 方氏脸一红,“胡叫些什么呢?我们这些年都很好,我们也知道你们过得很好,只是不知道当年的事在鸣凤村还有多少影响,也就没敢出来相认。” “当年的事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老人,谁还特意去记当初的事?何况,大家都以为你……”木兰一笑,扯开话题,抱怨道:“江儿也是,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当初天下初定,我还叫人去找过你们,只是师傅以前说的地址都是假的。” “不怪江儿,我和你师傅变得太多,他认不出来是正常的,你不也没能立时把我认出来吗?” 木兰仔细去看方氏,见方氏比十多年更有活力,身上女人味十足,比当初的憔悴落魄的村妇不知好看多少倍,她之前也只觉得眼熟,却万万不敢将她们联想在一起的。 489第489章方氏 赵威和方氏都不知道木兰到了太原,他们一开始虽然会留意李江,但同在太原为官多年,赵威对李江他们的关注也没有这么多了,也就平时能照顾的时候照顾一二。 这次宋家请宴,方氏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宋谷和赵威不和,能来踩一脚,帮丈夫拉拉人气,方氏自然不会放弃,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木兰。 木兰不认得她,她却不会认错木兰,这些年来,她和赵威一直感激她,若不是当年她相助,她还未必逃得出来,而且她后面送他们的银子也帮了他们大忙。 后来他们发达了,赵威也派人回去打探过木兰的情况,知道她过得好,他们也就没出现打扰。 即使赵威和方氏已今非昔比,但他们在鸣凤村的经历却不怎么光彩,方氏不愿回首去看,更重要的是,她隐约知道前夫的死和赵威有关,丈夫今天的成就得来不易,官场中得罪的人也不少,若是被他们知道,没做过的事都会被栽赃,何况他又疑似做过。 赵威的理由更简单,他不愿方氏再回想以前的苦难。 但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李江升任太原知府,镇守太原的赵威自然知道李江。 好在他在鸣凤村时就是独来独往的猎户,面相又凶,除了木兰和李石,少有人和他接触,更别说读书住在书院的李江。 李江也就见过他几次,而现在他面相变化挺大,寻常人可认不出他来。 果然,李江到达太原后,自己和他见几次面,他也没能认出来,就是以前时常见面的方氏也没被李江认出来。 夫妻两个是既失落又庆幸。 方氏拉着木兰的手哭道:“那时候总想着你要是也来太原就好了,我也有人陪着说说话,但又怕你来,提起以前的事。” “那现在怎么不怕了?” 方氏擦干眼泪笑道:“现在我和你师傅都老了,以前的事也看得开了许多,想着过日子不能顾忌这儿,顾忌那儿,我原还想,再过几年等孩子都大些,我就回去看你,要亲自和你说一声谢谢才好。” “师母,”木兰握紧她的手,正色道:“当年你们离开,我也一直放心不下你们,因此一直叫人暗中寻找,要说道谢,该我给师傅磕头才是,若不是师傅教我的本事……”木兰眼圈一红,“我和……孩子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方氏也听说了木兰先前在京城的事,就摸着她的头发道:“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吗?”方氏欣慰道:“你看,我们现在都是诰命夫人了,以前这样的日子是想都不敢想的……” 方氏慨叹,以前她每日想的就是多干一点活,私底下多存一些钱,或是想办法去地里干活,好避开前夫的毒打……哪里想过会有今天的日子? 侯氏叫人摘了几朵鲜艳欲滴的花,慢悠悠的忙这边走,但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这边。 她看到赵夫人激动的木兰说话,看到她满脸柔情的摸着木兰的头发……侯氏心中震惊,她没想到一直自持身份的赵夫人会认识苏木兰,而且还颇似有交情。 侯氏垂眸思索,难怪赵都督对李江多有照顾,那李江到底还会不会更进一步? 侯氏虽然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并没有叫人去查,她很知道分寸,知道有些事可以去查,有些事却不能插手,也正因为她的聪明识趣,她的丈夫才能走的这么远。 宋家的一场宴会除了宋老太太这边收获颇多外,就是太原的诸位夫人们稍稍出了一口气,然后就是木兰和方氏的相认了。 离开的时候,赵夫人拉着木兰的手邀请她明天到家里来玩,木兰笑着应下,和傅氏坐马车回去了。 傅氏很好奇,侯氏也就罢了,从来长袖善舞,少有不和她交好的人,但赵夫人一向冷傲,不太喜欢与人来往,怎么也和才见过一面的木兰说到一块儿去?看着还相谈甚欢。 不仅傅氏疑惑,其他家女眷看了也好奇。 不过她们不能问,傅氏却能问,所以一上马车傅氏就问了,“嫂子和赵夫人倒投缘。” 木兰笑着点头,“赵夫人为人和善,我与她的确很投缘,她约我明日去她家做客,到时我带几个孩子一块儿去。” 傅氏眼睛一亮,“荃哥儿和荩哥儿要上学……” “那就请一天假吧,后天回来再去,这次是正式和赵夫人的几个孩子认识,以后他们也能一起出去玩。” 傅氏更高兴,“回去我就派人去和先生请假,”说完又苦恼道:“时间太急,不然回去给嫂嫂和孩子们多做几件衣服才好。” 木兰笑道:“叫他们穿日常衣服就行,不必如此。” 傅氏见木兰波澜不惊,也就稍稍压下心底的兴奋。 赵都督虽然只比李江高半级,但人家资历老,任都督的年限都七八年了,手底下又养着兵,可以说,太原以北的地方赵威的话顶三分,三分世家豪强及地主说了算,还有三分是圣上的意思,剩下的一分才轮到那些贫民百姓。 俩人虽然时有合作,但其实文武两道,后宅也很少交流,偏赵夫人又不喜欢出来做客,更不喜欢请人去做客,所以傅氏这些年来还真的没和赵夫人说过几句话,更别说各自的孩子了。 因为赵威的孩子以后肯定是会继承他的大将军爵位,而且据说能力还都不错,傅氏自然更关注起来。 木兰回去后却是把李江找到了房里,悄声将赵威的身份告诉他,“……我只知师傅单名一个威,却不知道他还有字,而赵都督从来都是用字不用名,竟然就错过了这么多年。” 李江沉思,“我们可以错过赵都督,但赵都督是必定知道我的,只是他不说,只怕也是顾虑什么。”李江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李江就打开门窗,让周春守在门口,低声道:“前些年北边战事,赵都督统领太原以北的兵马,就有人查过赵都督的来历,后来赖五叔将兵权上交,赵都督直接听任于圣上的时候又有人来查过,那些人虽然行踪隐秘,但还是露了一些行迹,我联系前后猜出来的,嫂子,当年……”李江迟疑道:“当年方婶婶不是孙家的媳妇吗?这要是被查出来……” 木兰脸色一沉。 李江硬着头皮道:“虽说现在是乱世之后,前朝许多事都不做数了,但一旦被人知道,御史告上金銮殿,只怕赵夫人很难保全。” 木兰当然知道,那些人有不畏强权弹劾贪官污吏的,但有时候却又酸腐的可以,似乎女子天生就该为男子牺牲,天生就是男子的附庸品而已。 丈夫可以打杀辱骂妻子,妻子却不能反抗,这都是狗屁理论。 李江看着木兰眼里迸射出来的寒光,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他就知道,掰开了说嫂子肯定要动气,但不说以后真要出事,嫂子只怕就是伤心了。 木兰沉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 “嫂子,赵夫人一向不喜欢应酬,这固有她性子的一方面,但也有这件事的考量在里面,少见些人,被发现的几率也就越低。您和赵夫人一见如故,一般人不会多想,只以为是你们的缘分,但别有用心的人却不会这样想,不如等过几天再去?” 木兰思忖片刻,点头,“但这治标不治本,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李江沉思,“这件事我与赵都督商议商议。” 李江出去后,木兰叹息一声,叫人去赵家送信,说家里暂时走不开,过几天再上门拜访。 方氏收到信还疑惑了一下,“刚在马车上还好好的呢。” 赵威却了然,叹道:“木兰是为我们好,过几日再请她吧,也不用请到家里来,就在外头,你们一起去逛逛街岂不更好。” 方氏心中微酸,握住丈夫的手,“都是我拖累了你。” 赵威难得的笑开,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回握住妻子的手,“瞎说什么呢,能娶到你,是我之幸。”赵威眼里闪着笑意,道:“我们也要接受木兰的好意不是吗?” 木兰坐在书桌前良久,才拿出《千字文》对照着在信件后面多说了几句。 这是李石之前和苏定传递消息所用的密码,还是木兰随口提了一句,然后李石与苏定商议出来的,因为看他用了多年,木兰也学会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李石通信时用到这个,虽然里面只有赵威太原都督六个字,但以李石的聪明想要猜到原委并不困难,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 方氏当然是跟着赵威一块逃走的,虽然在鸣凤村大多数人的眼里方氏是被孙家给害死了,但孙家和木兰都知道,方氏没死。 她的事若真被人查不出来宣扬开,孙大宝的死只怕也会被牵涉出来,到时候,有心人想要打击赵威是轻而易举的。 这就是明晃晃的把柄啊。 赵威这些年不是没想过办法,但他性子直,除了避让开,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而李江这边也苦恼,又不能找师爷幕僚,只能和赵威相对坐着商量起来。 这一商量,还真给他们找到了一些办法,虽然不尽如人意,好歹能将把柄降到最小伤害。 但这些方法在李石的信到的时候全被轰成了渣,李江觉得,大哥就是不一样,直接直击要害,给事情盖棺定论了。 赵威满脸笑容的收起李石的心,道:“这件事就麻烦李贤侄了。” 李江扯了扯嘴角,道:“赵叔叔客气了。” 490第490章扫尾 李石是对不会承认自己八卦的,但很可惜,这个印象还是在深深地烙在木兰心中了,为此,木兰后来用过不少类似“没想到你这么八卦”的眼神看着李石。 李石几乎要暴躁起来,他是收集信息,又不是他自己去打听的,不过是叫下人留意一些家长里短罢了,好吧,他承认,里头有用的信息很少,但在关键时候能起到关键作用不是吗? 李石很想就信息的流通及安全性与众人做一下讨论,但想想,除了木兰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表露出那种表情,更不会有人就解决赵威后顾之忧的事而想到他八卦这件事上来。 话说,他真的不是八卦。 才收到木兰的信,李石的大脑就高速运转起来,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绝对不能叫人知道当年木兰发觉了那场谋杀,然后才是遮掩木兰与赵威的关系,最后才想到帮赵威解除后顾之忧,让两家正常来往。 李石承认自己自私,在一切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保全家人,然后才想到赵威。 知道了赵威的去处,再查赵威就简单得多了,李石也不敢托大,通过苏定将信递给了赵威,主要询问他当年逃走时的路径及沿途发生过的较大的或特别的事。 赵威素来知道李石的脑袋好使,别看李江是进士,还当了这么大的官,但在有些方面和经验上还远远比不上李石。 所以赵威也没隐瞒,除却自己和方氏的隐私外将能说的全和李石说了。 赵威不信任李石,更不可能信任苏定,但他信任木兰。 李石要是敢出卖他,木兰第一个不好受,而以李石对木兰的看重,他必定不会这样做。 赵威虽然不多擅长权谋,但这方面还是可以肯定的,李石要是想不惹祸上身,不理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既不会把自己牵扯进来,又不会叫木兰痛苦生怨。 李石拿出自己和木兰绘制的地图,再结合从赖五那里拿到的舆图,把赵威走过的地方绘制出来,找出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赵威,原名赵山,子重两个字也是后来取的。他的履历并不是秘密,他在家乡失手杀死了一州官的纨绔儿子,最后逃亡出来。 这点是他跑到辽地参军后不久就被挖出来的,那时候他们干的就是反朝廷的勾当,不怕你与官为敌,就怕你与官有亲,所以赵威的经历还被用作激励战士所用。 前面的履历赵威可以说得清清楚楚,但后面十年的逃亡生活他却没仔细说过,当时也没人问,后来有人感兴趣了,除了圣上和他的顶头上司赖五,也没人有能耐问他。 而圣上和赖五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感兴趣的人去查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些人不过是想找赵威的把柄,而赵威后宅只有一个方氏,夫妻恩爱,孕育了四个孩子,别说妾侍,连个通房都没有,想找把柄的人只好把目光对准方氏,第一要找的自然是方氏的娘家。 却发现方氏没有娘家。 这世上除了孤儿就只有勾栏院等脏地方出来的没娘家了,就是最贫穷的乡下地方总也有几门穷亲戚吧。 但每年清明端午和过年,全然不见方氏回娘家,连个节礼都没有,不怪人不深思。 所以那些人才更对赵威那十年的经历好奇。 李石仔细的找了找,笔尖点在黄州上不动了。 当年方氏伤重,赵威为了她走的是偏东的路线,就为沿途好找大夫,却不料在黄州等地遇到了流民,差点被冲散。 据说,当年黄州等地的流民虽然没有当初江南时汹涌,却也死了不少人,方氏若是在此出现,那么一点也不怕别人查到,他不怕乱,就怕不够乱,只有乱了,一切才有可能。 李石突然就想起在京城时听下人们说过的一件事。 许氏有个姑姑嫁到黄州的方家,有个女儿,年轻时不懂事,与人私奔,二十多年过去,却带了两个孩子回来。 许氏的姑姑心疼女儿,但方家规矩森严,出嫁的女儿守寡都要进家庙,何况,年轻未嫁的姑娘私奔,那方氏若是敢回来,肯定是要沉塘的,因为这个,许氏的姑姑写了信回娘家求救,只希望许家能出面说和,让她的女儿有条活路。 只可惜,许家的传承比方家还要远,在某些方面比方家还要顽固,碍于她是姑奶奶的面子没出面说什么,但肯定不会出面干涉方家的。 许氏幼年时还被那姑姑抱过,而那位表姐比她更是大了十来岁,从小就照顾她,所以为此事哭了几次。 木兰也许已经不记得了,但李石记忆好,可还记得那几个丫头的议论,似乎,方家派了人出去抓方氏母子过,只可惜后来又叫人逃了…… 李石露出一个微笑。 方家不过是黄州的一个中产家族,以前最显赫时也不过是三品官,和李家庄一样,因为曾经的辉煌死守着一些臭规矩,不过方家要比李家好多了,方家至少还懂得置产经商,李家可是一味守着耕读人家,只种地,再艰难也不愿经商。 由此也可以看出方家的虚伪,若是利益够,那些所谓的原则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如果彼方氏是此方氏呢? 那个方氏不过是私奔后带着两个孩子落魄归来的妇人,可换了这个二品都督夫人方氏,相信方家很愿意接受吧? 而且,这也算双赢,有了赵夫人在前面,后面许氏的姑姑也能带回自己的女儿就近照顾,至少不用一边提防着族人抓人,一边偷偷摸摸的相见了。 李石想到就给赖五写信,仔细的询问那位方氏的年龄生辰,没说赵威方氏的身份,只说这是一个方法,两边都能得利。 许氏受到信,沉吟半响,信上说的俩人的年纪的确相差不多,而表姐自十九岁离家,至今二十二年,样貌也与曾经大不相同,表姐这些年过得不好,现在所求不过是有一安身立命之所。 许氏想了想就派人去通知姑姑,这件事还得姑姑拿主意才是。 许氏的姑姑今年五十九了,将近六十的高龄,却还要为儿女操心,可以说是满头银丝,收到许氏的信,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年纪大了,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儿女平安喜乐,儿子还好,女儿却过得贫苦,她是可以给钱给那孩子,叫她离远一点生活,但那孩子也不知道以前受过什么苦,精神上有些不正常,只愿呆在她身边,不管她将她送到哪里去,最后总还会走回来。 方许氏心痛不已,但心痛之余总还要为女儿打算。 现在她年纪大了,对一些事情也看开了,不过是方氏的一个身份,本来女儿就被要被除族了,被找回来也是家庙或沉塘的下场,那要不要方氏的身份还有什么关系? 若是能换来女儿回到她身边生活,就算是换一个身份又如何? 方许氏很快就给许氏回信,直言她会上京,打算和那位赵方氏见见面。 赵威拿到李石的信,看到他直接给妻子换了一个身份,而且还是一个有诟病的身份,但这身份却能完全解释前面这么多年方氏不回娘家,不走礼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李石还明言会帮他们将当年的那件案子做实,孙大宝死了,方氏也死了,而离开的“赵威”自然也会被李石找个理由死了。 所以赵威要做的就是解释逃难的那十年里他流浪过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把方氏拐到手的。 赵威看得嘴角直抽,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比他和李江找的要好得多,虽然方氏与他私奔这件事会叫她私德有亏,好在断了后面许多麻烦事,他们一家也算安全了。 只要他在,只要他永远只方氏一人,那么这件事也能由坏事变成好事,全看人怎么运作。 赵威去后院找妻子,开始商议进京城的事,他不能擅自离开太原,但方氏可以离开,这次她就带着长子长女去京城,和方许氏见见面。 这些都是后续了,此时木兰正坐在太原的锦绣坊里等方式,见她领了一个姑娘进来,忙站起来迎出去,“师……赵夫人。”木兰及时的改口。 方氏笑着拉过女儿的手,介绍道:“这位是苏夫人,你叫她木兰姐姐吧。” 赵晴笑盈盈的行礼,“木兰姐姐。” 木兰见到酷似方氏的女孩,大大的露了一个笑容,将手上的一个手镯送她,“也不知道你来,所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下次我见你再给你一些好玩的。” 赵晴看了一眼母亲,羞涩的接过了。 方氏就笑道:“你们是同辈,哪里在意这些虚礼,这个手镯就很好了。” 木兰亲昵的揽住她的胳膊,“行了,这是我给妹妹的,婶婶不用吃醋,你的也有,等一会儿你上去选了好看的衣服我给你付账。” 方氏挥手叫丫头们都出去,这才慨然道:“再好的衣服也没有你亲自做来的好看,你不知道,当年我有多羡慕你那一手手艺,总想,我要是也有这一手本事,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491第491章异想 宋谷皱眉,威严的道:“就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副手羞愧的低头,“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送信的人,但他们沿途守卫森严,我们很难得手……” 宋谷胸中翻涌着怒气,但他知道不能对着他发脾气,这段时间因他的家事,底下的人对他已经很有意见了。 宋谷扯了一个笑容,尽量宽厚的挥手道:“算了,他毕竟是都督,手底下的能人自然多些,你带人下去休息吧,这几天给你们放假,去领三份饷银,算是我犒劳你们的。” 副手感激羞愧的退下,等人一走远,宋谷再忍耐不住,一脚把对面的椅子踢飞,椅子撞击在墙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宋谷的幕僚不由敛声静气的站在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宋谷在他属下的面前还会压抑脾气,对着他们却不会,因此他们要比外面的人更了解宋谷。 宋谷虽然脾气暴躁,好在只会砸东西,只要自己不作死的往前凑,他一般不会动手打人的。 宋谷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一通,这才舒服了些,招手叫幕僚上来,眼睛紧盯着他们问道:“你们说,赵子重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做沉思状,没开口。 宋谷嗤笑一声,沉声道:“赵子重和吏部尚书可没什么私底下的往来,怎么信件就突然来往的这么频繁了?要说没事,打死我都不信,那什么苏夫人不就是苏定的亲妹妹吗?她最近和赵方氏走得这么近,你们得想个办法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几个幕僚苦笑,他们也就能出出主意,可关键是,他们并不以为赵子重和苏定的来往有阴谋。 人家是光明正大的来往好不好? 虽然对信件的保护程度严了些,安插进都督府的人也没能传递出消息,但这不代表人家就有阴谋好不好? 苏定是圣上的人,赵子重也是圣上的人,几个幕僚早有猜测,这两年北边的那些部族又蠢蠢欲动,而皇上积累多年,只怕也动了心思,那么作为河东北路的总督与朝中联系密切也就解释得过了,何况,人家是通过光明正大的驿站联系的,不是私底下…… 可惜,这话他们提过,宋谷不相信,他们也没敢再提,因为他们怕被揍。 宋谷沉思了一下,“既然查不到赵子重,那就去查李江,查他身边所有的人,特别是他那嫂子。”宋谷想到家里的那几个就是跟着苏木兰到太原的,甚至李江在其中还插了一手,宋谷磨了磨牙,当初要不是李江带他们进城,他肯定能提前知道他们进城的消息,也不会叫他们在家门口闹得这么难看。 他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每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议论,那也是很恼火的。 宋谷眼里闪过亮光,高兴地道:“不错,你们就给我去查李江,顺便再给我盯着褚庆,他们是左右布政使,一人管着民政,一人管着财政,赵子重要做什么必定要通过他们。”宋谷“嘿嘿”奸笑两声,要是能趁机抓到他们的把柄就好了。 他看李江和褚庆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江滑不溜手,褚庆也如同顽固一般,这些年可没少碍他的事。 宋谷当初投到当今门下的时候,手里握着十二万的兵,后来打仗消耗了一些,开朝后又被这样那样的借口打散了不少,跟着他到太原来的就只有六万兵马。 剩下的十多万都是赖五的兵力,赖五领着亲信精兵在京城拱卫京师,这边就交给了赵子重,可前几年北方战事,赵子重和李江联手调走了他不少的人,到现在,他下面还只有四万的兵马。 由不得宋谷不恨李江。 宋谷让他们想主意,顺便去打听消息,自己甩手回家去了。 这段时间他和家里人相处的还算可以,老太太总算是消停了,没再管他,甚至还给他屋里放了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宋谷这几天颇有些乐不思蜀。 他那个黄脸婆也一直乖乖的呆在她的院子里,平时最多和老太太及儿媳一块儿说说话,并不给他添什么麻烦,家里的孩子最近也没闯什么祸。 宋谷觉得这日子还不错。 至于贾氏,她已经被放出来,但依然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抄写经书,男人最是善忘,宋谷已经将她忘得差不多了。 最要紧的是,家里的产业都掌握在了宋谷手里,数着手里的地契房契,宋谷觉得,他这一生也不枉走一遭了,可惜,田地还是少了,要是能再多一些就好了,他可是有五个儿子的。 宋谷沉思着上次不经意间听到的圈地方法,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或许可行。 这事宋谷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做,他和家里的通房快活完了,甩甩手就又去找自己的幕僚了。 宋老太太听说宋谷又出去,不在家吃饭了,就对一家子说,“好了,他既然不来,我们就吃吧。” 宋江氏隐隐松了一口气,宋德等人也放松下来,气氛活跃起来,宋老太太看了不免一笑,胃口好了不少,多吃了小半碗饭,果然,少见孽障,活得久。 吃罢饭,宋老太太就将屋里人都打发了,她还是不太信任府里的丫头婆子,因此贴身伺候及膳食上伺候的人都是他们从均州带来的,她还叫人新买了一些丫头调教着,等熟练之后就可以接替原来府里丫头们的职位。 “如今咱们家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可要站稳脚跟这些还远远不够。你们老子现在戒心降下来了,你们兄弟这几天多在他跟前晃晃,老大稳重,我的意思,你若是能在军中找个职位就进去熬着,虽然苦些,可吃得苦中苦,方能站在人之上,老二,你老爹的东西不少,他不是个能守财的,现在他不放心交给管家,也不愿交给贾氏,你是他儿子,多在他跟前晃,机灵一些,这庶务渐渐也就能上手了。” 宋老太太看向和四岁的大曾孙和三岁小曾孙玩耍的老三,叹气道:“以后你们兄弟三人要相互扶持,老三,你们也看顾一些。” 宋德眼神温和的看着宋福,点头道:“祖母放心,阿福有我和二弟呢,我们把他当儿子养。” 宋老太太欣慰的点头,宋江氏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而出府去的宋谷没多久就臭着脸回来了。 他不过提了一句,那几个幕僚竟然就言辞激烈的和他说什么“不可与民争利”,“朝廷有律不得侵占百姓农田……” 奶奶个熊,谁侵占农田了?他不过是圈一些荒地罢了,不错,他就是圈的荒地。 百姓可以开荒耕种为永业田,他为何不行? 宋谷好像打开了一个世界,既然幕僚不愿意,他大可以找别人,他副都督府最不缺的就是人。 宋谷在书房里将管家找来,只一说,宋管家就转了眼珠子道:“老爷,这开荒也不难,与衙门里说一声,只要将地定为荒地,奴才就领了人过去开垦,现在才开春,正是播种的好时候,现在去开荒,说不定还能赶上播种呢。” 宋谷眼睛发亮,大笑的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合该如此,现在可不就是播种的好时候?你明天就拿了我的名帖去衙门,就说我说的,在城西外头那块儿给我圈出一块荒地出来。” 城西外面是护城河,护城河边上是官田,再往下就是太原城中几家地主的地,自然不可能是“荒地”,那就是到汾河那边了,宋管家露出一个微笑,那的确有可能有“荒地”。 宋管家带了宋谷的名帖去衙门。 衙门的经办人葛贤看着宋管家指的地方,脸色有些难看,摇头道:“宋管家,这里的地都已开垦完了,哪里还有荒地?”说着拿出另一份地图,笑道:“这是我们勘定的荒地,宋副都督若是想开垦,倒是可以考虑这些。”说着推给宋管家看。 这下轮到宋管家脸色难看了,冷哼一声道:“你是瞧不起我们宋府?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那儿有没有荒地我会不知道?我可是亲自带了人去看过的,葛先生,你若是现在办了还好,不然,还要叫我家老爷亲自来与你说一声不成?” 葛贤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啪”的一声将地图合起来,“我是照着朝廷律令办事,宋管家指的那块地方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荒完毕,地契手续完备,毫无荒地之说,您若是不满,也可以叫宋副都督去找李大人理论。” 宋管家眼睛微闪,心中怒火滔天,这是宋谷第一次给他派的大事,他若是办不好,以后只怕再难在宋谷跟前露脸了。 葛贤不客气的叫了下一个进来办事,宋管家脸色更加的阴沉了,同为办事员的孙隆从外头进来见了眼睛微微一闪,将东西放下紧着两步出去追上了气恼着离开的宋管家。 孙隆笑盈盈的道:“宋管家,葛贤一向如此,您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这样,我请您到对面去喝口茶,消消气,算是我为葛贤替您赔礼。” 宋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孙隆,眼睛微闪,“你也是登记造册的办事员?” 孙隆脸上的笑意更甚,行礼道:“正是,宋管家若是有什么差遣,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宋管家这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你倒是识情识趣。” 492第492章异想 同在一处办公的人见宋管家走了,就拉着葛贤的衣袖低声劝道:“你也软和些,和那种人对上,小心以后他给你小鞋穿。” 葛贤面色涨的通红,脸上闪过羞恼,“他不过是一看门的奴才,难道我们为官为吏反而要去看一奴才的脸色?” “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为人最为霸道,行事张扬无顾忌,”同僚低声劝道:“你就算要驳回,也委婉一些,不然他要真的记恨上了你,在那位面前说几句,他虽不能在职务上难为你,但他若是纵马行凶,你待如何?”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过,当初宋谷他们刚到太原的时候,就有人看不惯他的行事上书弹劾。 宋谷干脆就纵马将人踩残,当时宋谷手下还有十万兵马,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现在宋谷势力虽不如从前,但他的行事并没有收敛多少,真要出事,不管上面会不会为他讨回公道,难道他真的要牺牲自己去验证这样的事? 葛贤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 同僚又低声道:“何况,现在我们的顶头上司并不是李大人,”同僚含糊道:“我们只是落第的举人,能得到这份官职不易,还应当珍惜才是。” 葛贤握紧了拳头。 旁边的同僚听见左右一看,见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你还是低头吧,别说现在上头不是李大人,就是李大人也没用了。” 葛贤皱眉,“宋谷再有本事,武不涉文,他敢干涉到李大人?” 同僚甲也道:“不至于如此,李大人清廉方正,他若是知道,必定会主持公道的,当年他只是四品官都敢和宋谷拍桌子瞪眼,何况现在他们已平起平坐。” 同僚乙嗤笑道:“你们还当现在的李大人是当初的李大人吗?人终究是会变的。” 俩人大惊失色,“这话是怎么说?” 同僚乙压低了声音道:“……入冬没多久,归安县的新市镇的一百五十多亩地就更了地契的名字,就是李太太堂姐夫家,就是李夫人自己,她的嫁妆里也多了八十多亩良田。”同僚乙讥讽的一笑,“全都是‘荒地’开出来的。” 葛贤与同僚甲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同僚甲红着眼圈道:“这不可能!” 同僚乙哼了一声,“不过是我们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葛贤也红了眼睛紧握拳头,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心里却知道同僚不会胡说,他们几个是负责登记造册的,整个太原府的田契地契都由他们整理造册,太原府底下的县镇每半年也要更新一次。 葛贤下衙回去的时候脸色还有些难看,一看知道心思不知飞往何方了。 家人见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了,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 葛贤有些书生意气,但并不笨,官场中,各种暗地里的交易合作一直不断,这两年因为圣上整顿吏治,倒是好了一些,但一些小动作也不少。 以李江的身份,只是该良田为皇帝两三百亩,算是很小的一件事了,可葛贤总是会忍不住想,这两三百亩对于李江来说不多,但却不知是多少百姓的心血,对于那些被“荒地”的百姓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如果是别人,葛贤虽然气愤,却不会伤心,可那人是李江啊,是他所敬重的李大人! 葛家并不是太原本地的人,是从北地迁移过来的,刚来的时候,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母亲与妻儿都感染了风寒,他是从李家领了棉衣,又从德胜医馆里拿了救济的药材…… 这些年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他也一直以他为榜样,可为什么就是他呢? 葛贤趴在书桌上哭起来,心里既痛心又委屈,还气愤。 李石可不知道有个人正在太原的一个角落里痛惜他,他现在正和赵子重商议军粮的事呢。 宋谷的幕僚猜的不错,皇帝有意对北地用兵,所以赵子重和京城联系密切是必然的。 而赵子重先前上了密折,为了迷惑敌人,搅乱视听,并不与户部尚书联系,建议通过另一个人与户部尚书联系。 皇帝想了半天,也只能选出苏定。 不能和左相联系,更不能和赖五联系,不然谁都会知道他想用兵了,和户部尚书联系也很容易猜出来,刑部不用考虑,赵子重没事找刑部干什么?理由不充分。 工部倒也可以,研制武器不得用工部吗?但这个理由无疑会叫更多的人盯着,来往的信件不安全。 那就只能剩下苏定了。 苏定是吏部尚书,这个理由也很简单,赵子重的儿子渐渐大了,他在正二品的位置上也呆的够久的了,活动一番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自觉这个理由很好,大手一挥,赵子重和苏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偷偷往来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只说筹备军粮的事,还有赵方氏的事,他们现在就等着黄州那边方家的消息。 李江将账册交给褚庆,道:“赵都督,现在我们最多只能拿出二十万石的粮食,剩下的要留到入秋后才能凑集。” 褚庆连连点头,摸着胡子道:“储粮不够,仓库里的粮食必须留够最低限额。” 赵子重皱眉,“才二十万石,这也太少了,我们这边不仅要供应太原本地,还有往北去的几府,军粮都从这里出,等到秋收,我们要调配军粮也有些来不及了,要知道,打仗之事,从来都是粮草先行。” 李江和褚庆寸步不让,“赵都督,军粮虽然重要,但百姓也一样重要,虽说钦天监说今年只是春小旱,但谁知道影响有多大?所以仓库中的粮食一定不能低于最低限额,不然到时百姓需要救济,我们从哪儿调配来粮食?” “朝廷和户部总会有办法。” 褚庆为人耿直,不会说话,干巴巴的道:“不行,我们不能冒险。” 李江却是嗤笑一声,“既然户部可以调剂,何不叫户部调整好军粮?” 赵都督不说话了。 三人沉默了一下,还是褚庆道:“其实这些年积累,国中的储粮不少,据我所知,仅德州粮仓就有九十万石。”褚庆眼里闪过疑惑,“按说这样的储存已经够军粮的开销了,圣上怎么好叫我们从这儿征收?” 太原还好,往北可就艰难了。 李江沉着脸不语,他也没搞懂皇帝的意思,那位并不是劳民伤财,不舍得粮食的人,但没办法,密旨如此,他也就只能这么办,好在太原这些年的存货也有一些,不必再去搜刮百姓。 这一次商谈无果,赵都督觉得再谈下去也没用,褚庆那人只按规章办事,除非三人中俩人拿定主意,不然他是不会妥协的。 但李江管着民政,与他现在所要做的事算是有利益之争,用他的话说,总不能你打仗我就去搜刮百姓吧? 赵都督也没想李江去搜刮百姓,只是秋之前,军粮必须到位,不然战事一开,他的兵就要饿肚子,至于李江去哪儿要,怎么筹措,那就是李江的事了。 赵都督虽然因为他是木兰的小叔子而对他多有照顾,但也不会弃自己的兵不顾。 李江满身疲惫的回到家中,傅氏忙指使了下人去打热水来,亲自帮他更衣,柔声问道:“春种很忙吗?我看你这几天都累得倒头就睡。” 李江点头,“这段时日是要忙一些。”既要忙春耕,又要忙军粮的事,李江不忙才怪。 “我们家的田地也该播种了吧?回头你叫管事盯着些,粮种与耕牛要跟上。”李江顿了顿,又道:“今年只怕有春旱,叫管事通知佃户,今年的租减一成。” 傅氏手微顿,“老爷,我们的税本就比别家的低,若是再低,只怕别家会有意见。” 李江闭着眼睛,不在意的道:“谁会去在意这个?不过是几亩官田,也影响不到谁去,官佃的日子本就比民佃要差,我们又不要交税,能免一些就免一些吧,我总不会缺吃的就是,再不济,我这儿还有禄米呢,每年家里给送过来的粮食也不少。” 江南的米要比北方的好吃,李石又会养生,特意在自家庄子里劈出一块地来种他们自家吃的粳米,每年收货后都给李江苏文送了不少,虽然不够他们吃一整年,但只主子吃,吃个大半年的不成问题。 所以李江还真没操心过这些。 傅氏见李江不欲再谈,也就应下了。 虽然已经通知过傅氏,但过后李江还是叫管家来又吩咐了一遍,李江这边外院和内宅一直分开。 除了几门比较大的生意和不能说的之外,李江从不隐瞒妻子资产的事,但外院的事却一直是李江管着的,傅氏从不插手。 李江只翻了翻,就把账册丢给管家,“你拿主意吧,回头盯紧一些,从现在开始储水,还要约束好佃户,不得因水与别家发生冲突。” 管家满脸苦涩,“爷,您好歹检查检查这账本。” 李江挥手,“我现在哪里有时间?明天我还得到下面的县去检查一下春耕的情况,有需要发放粮种耕牛的地方更要去看一眼,这些你都是做惯的,你做主就是了。” 管家就忐忑道:“不如让太太看一下账本?” 李江就沉沉的看着管家,管家就只觉得后背冒出了冷汗,初春的天气,还寒着。 李江看着账本,突然想起木兰眼睛一亮,嘴角微翘,“把东西送去给大夫人,让大夫人管今年春耕的事。” 这是替换的原先重复的章节,有读者说我骗钱,在这里声明一下,这是系统抽搐的原因,并不是我骗钱,为了几分钱不值得,我发了新章才发现第一章重复了,现在新章也发了,所以今晚我会尽量码出一章来替换下一章的,大家可以先不订阅下面一章,第二天再定吧。 493第493章心痛 管家直觉不妥,“大人,太太那儿只怕……” 李江眼神一冷,道:“照我说的做,明天你就把账册送去,告诉大夫人,太原的春色与江南不同,她若在家里呆的闷了,可以带着孩子们去田庄里玩玩。” 管家见李江坚持,只好应声退下,但心里却有些不赞同。 太太本来就有些小心眼,之前二爷不将外院的账册交给她,太太不会说什么,但此时交给大夫人,太太必定会有意见,真要较真起来,二爷自然没有妨碍,他就苦了。 何况夫人那里也难做,又不是亲婆母,还能教导教导太太,毕竟只是嫂子而已。 管家是李石当年买了培养送上来的,李江用的很顺手,管家也一直记得他是李家二房的管家,但二爷和三爷那边都是以大老爷马首是瞻,他对大老爷和大夫人也更敬畏。 见管家出去了,李江这才沉下脸来。 琴瑟和鸣,互相扶持,李江何尝不想这样。 他从小看着兄嫂互相扶持抚养照顾他们,嫂子进山打猎,要做衣服赚钱的时候,地里的活都是大哥负责的,俩人做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虽然大哥有时会隐瞒嫂子一些事情,但都是为嫂子好,后来大哥要打理医馆,家里的田地庄子及铺子就全交由嫂子打理了…… 李江也很累的,当官不是只每天去衙门里处理公务就够了的。 他为什么能在六年中就连跳两级升任左布政使?就是因为他管治下,民政发展最快。 可民政是轻轻松松就能发展的? 他要劝课农桑,要安顿流浪到此处的流民,要帮着百姓们开荒,要筹措金钱为他们买粮种,还要想尽办法为他们争取耕牛…… 旱了,要到地里去跟着他们一块儿抗旱,涝了,要跑到田里去商议着放水救粮,冬天要操心无家可归,无棉衣可穿的人,要尽最大的努力将冻死饿死的人降到最低…… 还有衙门里成堆成堆的公文。 因为担心孩子的教养,他还要尽量赶在孩子们吃饭前赶回来,和他们吃吃饭,说说话,还要检查他们的功课,关心他们的衣食…… 李江自然希望有人能为他分担,他不是一开始就不愿傅氏插手这些的。 当初在南阳县的时候,李江就曾经将南阳县的官田和他们买的铺子交给傅氏打理。 嫂子小时候除了进山打猎和做衣服外,就是操心他们的衣食住行,看的书很杂,根本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傅氏的生活和教育不知比嫂子强多少倍,他一直以为傅氏能做好这些的,傅氏也的确做得不错,至少内宅管理得很好,等他终于适应了南阳的情况,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政务回过头来看时,才发现分给他的官田有一半成了私田。 这样的现象不少,至少附近几个县都有人这么干,但李江厌恶这种行径。 也是那一次,李江才看到傅氏精明之下的小家子气,所以他再没有叫他管过外面的事。 只是那次回老家,因为旭明的教育问题,兄嫂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他这才知道,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差点被养成第二个傅氏。 好在儿子根子正,继承了他的聪明已经正直,又处在塑造阶段,才一年多就给掰正了。 李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算了,很多妇人不都这样吗? 傅氏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她对他好,对孩子们也好,对兄嫂也恭敬,就算没有兄嫂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但他们的日子也过得不错,李江还是喜欢妻子的,而那种喜欢在这十几年间早就变成了亲情。 外面的事就暂且交给嫂子吧,嫂子处理田庄的事早就驾轻就熟。 木兰的确很熟,拿到账册后就叫了田庄的管事过来细细的问过情况,沉吟片刻,道:“你们在庄子里打两口井吧,打深一些。” 管事垂着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木兰就道:“打井的钱我们出,现在雪也化尽了,冬小麦也快要发芽了吧?剩下没有耕种的土地种子我们出,耕牛上我们也会尽量安排,因钦天监说只怕会有春旱,所以你们斟酌着种吧,要说农事,再没有比你们这些老农精通的了。” 管事这才抬头看了木兰一眼,激动的搓了搓手,不停的感激木兰。 管家就扯扯他的衣角,管事这才停下,有些忐忑的看着木兰。 木兰就笑道:“好了,你和管家去领东西吧,过几天我们去你们庄子上看看,顺便带几个孩子去玩。” 管事满口应下。 木兰想了想,叫人给方氏送了一封信过去,约她到田庄里去玩。 到那天,方氏带着女儿赵晴就过来了。 木兰问傅氏,“你真的不去?” 傅氏笑道:“嫂子去吧,老爷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去了反而还要担心家里,所以不如留在家里好。” 木兰点头,“那你就留在家里照顾江儿吧。”木兰笑着扭头牵起暖暖和荃哥儿的手,开心的道:“我们走吧。” 荩哥儿和朗朗早就“哦哦哦”的挥舞着手叫着跑到前面去了。 暖暖也想跟着哥哥跑,木兰就瞪女儿,“你穿着裙子呢,小心摔倒。” 暖暖生气的扭着身子,“我不要穿裙子了,我也要穿哥哥那样的衣服。” 木兰就点她的鼻子,“那一会儿见晴姨穿漂亮的裙子,你可不能再哭着要穿裙子了。” 暖暖狠狠地点头,念到:“我就要穿和哥哥一样的,就穿和哥哥一样的。” 周春就抱了暖暖去换衣服。 红色的短打骑装,两三岁的孩子穿上,仰着白白胖胖的脸看她,真是说不出口的萌。 木兰忍不住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这才放她下去。 一接触到地面,暖暖也“哦哦哦”的叫着跑去追哥哥,大喊道:“哥哥,我和你一样了,我比你好看!” 荃哥儿老实的走在木兰的身侧陪着她,只是脖子伸的老长,木兰看的一笑,拍着他的小脑袋道:“好了,快去找弟弟妹妹们吧,要好好照顾他们啊。” 荃哥儿欢快的应了一声,飞奔着去追暖暖了。 荩哥儿和朗朗早跑到马车边了,方氏和赵晴正逗着两个孩子,荩哥儿红着脸站在方氏跟前,朗朗那熊孩子却伸长了手要去抓车辕要爬上去。 伺候的婆子和丫鬟要扯他远离马车,但只要一碰到他,他就会“啊啊啊”的叫着。 暖暖像颗炮弹一样冲过去,小腿踢着拉朗朗的人,喊道:“不许动,不许动,哥哥,快跑。” 这孩子把这当作他们平时玩的抓人的游戏了。 朗朗压根不理她,只努力想上怕,木兰上前抱住他往车上放,拍了拍他的屁股道:“真顽皮,这可是马车,摔着了怎么办?” 朗朗没理母亲,高兴的钻进去占据了有利位置。 “好了,快上车吧,这次我们要在田庄里呆三天。” 孩子们欢呼一声,都爬上了马车,就是赵晴也忍不住雀跃起来,“我只去过田庄两次,都只停留了半天,这次去可要好好玩一玩。” “现在是春天,庄子里也就花花草草多一些,若是夏秋过去,说不定还有些果子摘。” “这时候香椿应该能吃了,回头我们摘了给孩子们炒鸡蛋吃。”方氏笑道。 “山里这时候肯定也多野菜,回头带他们去采一些。” 方氏见几个孩子眼睛发亮,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打击他们,笑着应下了。 其实也就只有这些没受过苦的孩子和大人才会喜欢吃那些野菜,真正过过苦日子的人看见野菜就没了胃口,不是厨师做的不好吃,而是以前吃到怕,吃到有了阴影。 一行人到了田庄。 方氏看到错落有致的房屋围绕着庄子而建,而房子四周都是长了嫩苗的田地。 “这个地方不错,李江分到了一个好地方。” 木兰点头,指了一个方向道:“那儿有一条小河经过,灌溉暂时也不成问题,我也说这官田他选得好。” “他是管着民政的,眼光自然不会差。”看着在田地里劳作的人,方氏怅然,“以前我们只要有这么一块良田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光官田就这么多了。” 庄子的管事早候着了,见木兰他们下来,忙引着他们进庄子,微微弯腰道:“这房屋是前任大人留下的,小的们虽没修缮过,却一直打扫着,因为知道夫人和公子们要来,就又给重新收拾了一下,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两进的宅子,都是五间青砖瓦房,方氏和木兰相视一笑,“不错,这才是庄子的模样。” 木兰低头对几个孩子道:“你们快去选房间吧,记住,除了晴姨,你们都是两个人一间。” 朗朗和暖暖住在一起惯了,虽然会经常吵闹,但还是手牵着手一块儿去选房间了。 荃哥儿和荩哥儿也手拉手一起去参观。 木兰也不操心几个孩子,挥手让周春和小坠去照顾,自己站在门前不远的田埂上看着地里长势良好的冬小麦。 方氏却不放心女儿,跟着进去了。 木兰弯腰摸了一下土,点头道:“不错,等再过半个月就该松第一次土了吧?” 管事没想到夫人还懂得这个,就点头道:“是,只是庄子里的耕牛少,我们上头还要种玉米棉花等物,还有一些田灌溉比较方便的要种水稻,所以……” “你是说你们人手不够吗?” 管事羞愧的低头,小声道:“若是能多两头耕牛就好了。” 好了,已经更改了,大家可以放心的看了,已经凌晨了,大家看完就去睡觉吧,祝大家好眠。 494第494章启发 木兰举目望去,发现承佃的佃户也并不是很多,至少和这官田的面积很不符合,“为什么不多招些佃户呢?” 管事脸上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苦,道:“因朝廷有旨,让大家开荒种地,凡耕种三年以上的都可算作永业田,太原本就地多人少,那些年战乱,更是留下不少荒地,大人做知府的时候将那些地都分给了百姓,除了奴仆,凡定居太原的都能得到一块地,加上这些年大人限定最高租税,大家的日子也就宽裕了些,连带着荒地也开了不少,所以……” 所以需要出来承佃的佃户就很少了。 既然都有了自己的地,自然是耕种自己的地更划算。 木兰听了脸上笑意微盛,思忖片刻,道:“这也不难,回头我叫人去买几头牛回来,只是这耕牛这么多,我们买了,别人那里就少了,所以不如多买几头母牛,回头你带着佃户养好了,若是能生下小牛,小牛就属于这个田庄。” 管事眼睛一亮,连连保证,“夫人放心,我一定养好。” 太原经历过的战乱比江南要严重百倍不止,这里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前朝时北方部族攻入中原,就在太原不远处驻扎,为了补充兵员,太原十二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凡是手脚健全的全给拉了壮丁,等到本朝建立,赖五带着赵威宋谷进驻太原,太原已十室九空,整个太原城只剩下不到六百人,更别说外面的村镇,那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李江到太原来的时候,太原正在恢复元气,但因为当时北方部族还没打退,虽然皇帝从别的地方迁了不少的流民过来,太原本地的土豪也从外面回归本土,但人气依然很少。 而经过七年的休养生息,现在的太原虽然还算不上繁华,但已经赶上国内的大中城市,再给太原几年时间,它必定能恢复以前的荣光。 可想到赖五信件中的暗示,木兰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若是战争波及不到这里也就罢了,怕就怕太原会被卷入战争中。 现在正是农忙时候,有卖耕牛的很少,但就是这样,木兰也让人在第二天送来了五头耕牛,这和管事要求的两头多了一倍还多。 管事和佃户们都很高兴。 木兰却没有多放心,因为算上这五头牛,整个庄子也不过才九头,而李江的官田是一顷,却只有二十八家佃户。 五个孩子对农事都很感兴趣,朗朗和暖暖的记忆还很短暂,依稀记得似乎去过这种地方,知道那些小嫩芽不能踩,所以只跑去摘路边的野花。 荃哥儿和荩哥儿也被嘱咐过,庄子里两个孩子领着他们一起玩,指了旁边的小树林道:“这儿有很多花,可漂亮了,送给你们。”一个孩子扯了不少的野花塞在暖暖的手里。 赵晴也惊喜的看着林子里点缀的野花,这些花自然比不上他们家养的牡丹等珍贵的花,但却生机勃勃,看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暖暖把怀里的花都塞给赵晴,软声道:“晴姐姐,都给你。” 荩哥儿在一旁听了纠正道:“是晴姨,不是晴姐姐。” 暖暖不理他,荩哥儿就跟在暖暖身边,一个劲儿的强调,“是晴姨,不是晴姐姐。” 暖暖自己念叨着摘花,小声的嘀咕,“这是给荃哥哥的,这是给荩哥哥的……” 等荃哥儿和朗朗从林子里捧了许多的野花跑出来时,荩哥儿还在暖暖耳边念叨:“伯母说了叫晴姨,不是叫晴姐姐。” 荃哥儿见暖暖独自坐在地上拿着花念叨,翻了个白眼,上前把弟弟拉过来,“你快别念了,暖暖又没听进去,来,我们做花圈吧,套在脖子上,好好看的。” 荩哥儿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过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花枝。 赵晴也捧着一束花出来,她牵着暖暖的手凑过去,道:“我们一起玩吧。” 朗朗还想跑进去,被荃哥儿一把拉住,“我们先玩这个再进去。” 方氏正和木兰巡视这一顷地,论种地,木兰所知道的都是一些理论知识和从老农那里知道的基本常识,她也就下过两年地,和在地里劳作过十多年的方氏不能比。 到傍晚回来的时候,她们已做到心中有数。 赵晴看到母亲和木兰回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母亲,你们回来了,嬷嬷们已经做好晚饭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荃哥儿几个都比她小,大人不在自然是她照顾的。 方氏见其他四个孩子玩得开心,兴高采烈的围着木兰展现自己手中的工艺品,就知道他们今天玩得不错,摸着女儿的头发夸奖道:“晴儿也会照顾人了。” 赵晴羞涩的低下头去。 “好了,我们进去吃饭吧,孩子们肚子都饿了。” 荃哥儿见伯母面有疲色,就忙拉着弟弟要帮忙照顾朗朗和暖暖,“让伯母去洗漱。” 晚上睡觉的时候,荃哥儿甚至贴心的问,“伯母,是不是农庄不好?” 木兰惊讶的看他,柔声问道:“你怎么会觉得农庄不好呢?” 荃哥儿不好意思的道:“我看伯母和管事说话,脸上有些凝重呢,而且,您今天很累。” 木兰没想到荃哥儿这么贴心,想了想,就道:“……农庄太大,耕种的人太少,这样不能深耕细作,土地就浪费了,粮食减产,大家要伤心的。” “那就多买一些人不就行了?”荃哥儿理直气壮的道:“我知道好几个人牙子,还知道牙行在哪里,回头我带伯母去牙行挑人,那里好多人的,把他们买回来种地就行了。” 木兰眼孔一缩,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牙行在哪里?还认识人牙子?” 荃哥儿见木兰一脸不相信他的模样,就鼓着脸道:“我就是知道,家里经常要买人,我见过几次那两个人牙子,我还和他们说过话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牙行的?” “我偷偷跟着他们去的,他们带了好多人来卖,我问他们人都是哪里来的,他们还骗我,说是树上结的,我从没听说过树能结出人的,只听说过树结果,所以我就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去了牙行,”荃哥儿眼里闪过自得,“我一直进了他们的院子他们才发现我的,他们怕得不得了,还求我不要告诉爹娘呢。” “……”果然,不管看起来多乖巧的孩子,内里都是熊孩子的本质。 荃哥儿偷眼看木兰,“伯母,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我爹爹啊。” 木兰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可以不告诉你爹爹,不过你也答应我,以后不准再私自去这些地方了好吗?你要想去,那就带上护卫和小厮,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荃哥儿压力闪过迷茫,“为什么会危险?” “那你先告诉伯母,你去了牙行那里看到什么?” 荃哥儿努力的回想,那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不过因为是第一次瞒着父母,很刺激,因此记忆也很清晰。 “有些人被关在屋子里,有些人被绳子绑着排排站,还有些人被关在笼子里……”荃哥儿说着也发觉不对了,回想起当时那些人脸上的麻木和痛苦,不确定的问:“他们是被欺负了吗?” 木兰看着已经七岁的荃哥儿,不由想到当年的李江和苏文,就算是保护得不错的桃子和媛媛,七岁的时候已经敢拎着篮子跨越大半个城到松山书院门口去卖兔子了,而一直被教育得很好的荃哥儿却连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只是荃哥儿这样吗? 就是阳阳,七岁的时候不也只会跟村里的小孩打架,上树摸鸟,下水摸鱼,要说什么是人牙子,他多半也是不懂的。 只是,为什么就一定要让孩子早早的知道这些呢? 木兰释然的一笑。 他们自然是希望孩子出息的,但更希望他们能快乐健康的长大,那些事,水到渠成,他们自然会知道的,何必去特意的告知培养他们呢? 以前李江他们早早的长大是迫于生活,而当时他们的努力,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希望后代不要像他们一样辛苦吗? 不过既然荃哥儿产生了疑问,木兰就没打算再********,因此道:“因为他们成了奴婢,你知道成了奴,意味着失去什么吗?” 荃哥儿摇头。 “成了奴,意味着会失去人身自由,他们的一切都由主家来支配,他们没有财产权,就算平时积累下了月钱和赏钱,只要主人家需要或愿意,他们就可以再收回,他们也没有婚配权,朝廷律法,奴不能与良民配,他们若是不能脱籍,以后他们的孩子也是奴……” 荃哥儿长大了嘴巴,“那,那他们怎么还去当奴?” “傻孩子,没有谁会想去当奴的,都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大部分是被生活所迫的。”木兰简单的说了一下,“有的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只能卖身为奴,有的是官奴,多半是犯官被抄没的家眷,有的则是犯罪被拘卖的,但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日子艰难,不得不卖身为奴的。还有的,”木兰眼里闪过寒光,“则是被拐卖的了。” 荃哥儿正经了神色,肃穆道:“那应该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木兰点头,“所以你出外要小心,你上次跟着人牙子身后去牙行,幸亏遇到的是认识你的人牙子,不然要是有人起了歪心思,把你一把抱住,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荃哥儿被吓到了。 495第495章送书 荃哥儿给木兰打开了一扇门,太原人少,现在外面也没了流民,但生产少不了人,木兰记得看过的史书中历朝初代皇帝大多颁布过放奴书,以此来保证社会生产,更快速的积累财富和增长人口。 当然,这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全国有多少人,为奴的有多少人,这些都要做一些基本的调查。 木兰将管事找来,仔细的了解了一下附近几家官田的佃户情况,发现都差不多,管事甚至说:“如今要找佃户的不仅是我们这一家,这几处官田还好,佃户是一直跟着的,官田所收的地租也比较低。”管事指了一个方向道:“那几处才着急呢,地多,但佃户流失也多,不少人家都开荒有了自个的地,他们现在要找人已经很困难了。” 木兰点头。 回去后,木兰就拿出一本书折了一页叫秋果给李江送去,秋果笑道:“二爷还没回来呢,这几天二爷回来的都晚。” “你送过去交给二太太,回头让她给二爷就是了。” 秋果恭敬的接过书去了二房。 傅氏好奇的翻开一看,折起来的那页写的是周朝开国皇帝建国初颁布的诏令,傅氏眼里闪过疑惑,不知木兰怎么想起送这本书来,这样的史书,李江不仅有,还能背下来呢。 李江从屋外进来,傅氏忙合上书过来帮他脱去外套,笑道:“二爷今天回来倒早,我让人热着饭菜,现在就叫人端上来?” 李江点头,“嫂子和孩子们回来了?” “回来了,他们都累坏了,所以早早就睡下了,”傅氏顿了一下,笑道:“才嫂子送来一本书,说你回来了给你看看。” “什么书?” 傅氏将放在案几上的书拿过来,李江看着封面上的《周史》也有片刻的疑惑,打开才发现里面折了一页。 李江的手指停顿在中间那道诏令上,嘴角忍不住一翘,果然,嫂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傅氏帮李江按摩肩头,低头看去,只隐约看到那道诏令写着,“……因战乱流散因而为人奴隶者,即日放还。” 傅氏揉着李江肩膀的手一顿,若有所思。 李江合上书,拉住傅氏的手,道:“好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傅氏笑道:“我整日在家,也没什么累的,二爷劳累了一天,我多给你按按。”傅氏犹豫片刻,问道:“嫂子怎么突然想起给你送一本史书呢?老爷书房里就有不少。” 李江带着笑意的道:“嫂子去田庄,只怕是发现了什么,这样也好,我早有那个心思,只是一直拿不定主意……”毕竟那样会得罪好大一部分的人,而以上面那位的心思,只怕会做得更多,到时候那些人是恨他呢,还是恨他呢? 傅氏不懂,李江也没再解释,拍了拍她的手道:“现在事情未定,等定了你也就知道了。” 傅氏迟疑的问道:“是政事?” 李江点头。 傅氏就垂眸笑道:“嫂子知道的真多。” 李江点头,“小的时候,我和苏文私底下都觉得嫂子比大哥有见识,只是嫂子的心太软,又有些迷糊,心又不大……现在看着才和一般人一样。”谁又能看着现在温和的木兰想到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木兰呢? 李江用过饭拿着木兰给的那本书去了书房,他翻开那道诏令看了又看,才打开抽屉拿出不久前才写好的折子。 他觉得他再改改,嫂子给的这本书让他有了启发,或者,他可以将仇恨敌视降到最低限度。 李江熬了半夜,将折子涂改了一遍,重新锁在抽屉里,打算和幕僚商量着再修改一下就给发出去……李江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朗朗一大早就爬起来往外跑,秋果几个都拉不住他,木兰就一把抱住他,板着脸道:“再闹就不跟你玩了。” 朗朗就嘟着嘴道:“你都答应了我摘大花的。” “大花?”木兰眼露疑惑。 朗朗更不高兴了,“娘亲说话不算数,就是大花,在二叔书房那里,你说等开了就给我,现在肯定开了,我都出去……”朗朗板着手指头算,“三天了。” 木兰眨眨眼,问秋果,“二爷书房外头的花是牡丹吧?” 秋果点头,“还是挺珍贵的牡丹花。” “我答应过朗朗?” 夏莲不忍直视,“夫人,那天小少爷跑去要扯花骨朵,你说要开花了才能摘……” 木兰嘴巴微张,低头和儿子圆溜溜的清澈大眼睛对上,抽了抽嘴角,她能说当时只是习惯性的那么一说吗? 算了,总不能叫儿子觉得当娘说话不算数,一朵牡丹花而已。 “那只能摘一朵。” 朗朗板着手指头算,“娘一朵,妹妹一朵,荃哥哥一朵,荩哥哥一朵……” “这不行,只能摘一朵。”木兰抽着嘴角道,“每人一朵,你二叔会疯掉的。当时我只答应了开花给你摘,却没说你可以摘这么多。” 朗朗反驳,“但你也没说只能摘一朵。” 木兰瞪他,拿出权威,“只能摘一朵,要摘就摘,不摘拉倒。” 朗朗低下头,委屈小声道:“好吧。” 木兰陪着朗朗去摘花,嘀咕道:“怎么比暖暖还爱花,总不会生错了吧。” 朗朗拉着母亲小跑起来,“快走,快走,漂亮的大花等急了。” “等着你去摘吗?” “对啊,我都跟它说好了,我回来就去摘它。”朗朗理直气壮的道,“我不能失约的。” 木兰抽抽嘴角,“它可能是希望你失约的。” 朗朗却听不见了,因为他老远就看到了盛放的牡丹花,“哇呜”一声跑上去。 李江书房外面放了几盆牡丹花,全是别人送的。 他本人也挺喜欢,就给特意摆在这里了,甚至还打算移植一些在花圃里,谁会知道朗朗那小子一来就看上了。 一般喜欢牡丹花的人很少有人会在它开始盛开的时候摘下,大多是过了最盛的那个时期才摘下来簪在头发上。 朗朗双眼冒光的看着花,捧着小脸仔细打量,然后左右对比,觉得这朵也好,那朵也好,都不舍得放弃,好想都摘了…… 木兰就低声说服他,“你要是摘了,这朵花就只能保留一天,你要是不摘,还能多看它几天……” 朗朗扭捏起来,“可摘了我就能时时看着,还能戴头上,不摘就只能让它留在这里了。” “……”你真的是我儿子,不是我女儿吗? 李江听到动静,打开门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木兰,想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木兰见他衣服皱巴巴的,皱眉,“你是趴着睡的?晚上什么时辰睡的?” 李江局促的低头反省。 侧屋房门打开,墨香跑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木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磕头,“小的起晚了,小的该打,还请夫人责罚。” 墨星能力出众,他早几年就把管家之责交了出去,又培养了墨香呆在李江身边伺候,自己却总领着李江这房的庶务,特别是和黄金万等人的合作,李江一直没断过,这段时间他并不在太原,因此,贴身伺候李江的都是墨星。 墨香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木兰见他怕得都发抖起来,心里为软,温和的冲他点头,“你起来吧,昨晚上你几点睡的?” 墨香眼圈都红了,他抖了抖嘴唇,低声道:“小的是亥正睡的……”但二爷肯定不是亥正睡的,当时他去找二爷,二爷却挥手叫他先睡,他本来是照着墨星哥哥的话硬要熬着的,谁知道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睡过去也就算了,早上竟然还起不来,明明前几天都醒过来了…… 李江也知道不能怪墨香,他这几天睡的都晚,他熬夜,伺候的墨香自然也要跟着熬夜,早上又要比他早起伺候他,一天两天还行,他这都持续十来天了,墨香年纪还小,坚持不住是正常的。 所以李江主动承认错误,“……嫂子,我错了,我不该熬夜。” “……”木兰瞪着他,“不错呀,几年下来,改了的不少,这承认错误的利索劲儿却没改。” 李江面不改色,肃然的道:“错了就是错了。” 木兰哼了一声,“然后明天继续犯?” 李江低头。 “你才多大?我说过,再怎么样,也不能消耗自己的生命去工作,你熬夜我不管你,但绝对不许超过子时。” 李江忙保证以后一定会赶在子时前睡觉,木兰看他手不太方便的样子,就知道是昨晚压迫着胳膊睡麻了,哼了一声,对墨香道:“你去打水来。” 李江见朗朗眼巴巴的看着牡丹花,知道他喜欢,就忙转移开话题道:“朗朗,你是不是想要?二叔给你摘。” 朗朗眼睛一亮,偷眼看了母亲一眼,指着两朵小声道:“我喜欢这两朵。” “没问题,”李江大手一挥,“二叔给你摘。” 木兰瞪了他一眼,“去把凳子搬出来,我给你扯扯手。” 李江犹豫, “难道你想疼一天?” 李江果断进屋搬出一张椅子,安坐在生面,把手伸给木兰。 木兰按住两个穴道,轻缓的帮他转手,渐渐的打开他手上的经络,这才按住肩膀,手指瞅准一个穴道往下一按,李江只觉得肩膀一疼,然后就有些酥麻…… 一番动作下来,李江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木兰皱着眉头,没想到李江劳累成这样。 496第496章谋划 墨香小心翼翼的端水过来,木兰皱眉挥手,“服侍你家二爷洗浴。” 墨香就忙将水放下,和另一个小厮搀着李江进屋。 李江只觉得手软脚软,动一下都艰难,大半的力气就都放在俩人的身上了。 外头的下人很快送了热水过来,服侍李江洗浴。 木兰则拎着小心翼翼抱着两朵花的朗朗回去。 木兰一走,院子里的人顿时一松,墨香拿袖子擦额头上的汗,夸张道:“二爷,夫人可真威严,小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差一点就蹦出心口了。” 李江也恢复了一些力气,闻言直接洒了他一把水,“胡说些什么呢?你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语气软绵绵的,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墨香笑嘻嘻的道:“这不是起晚了耽误了差事吗?” “行了,这几天你贴身伺候着,也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算是情有可原,夫人最仁厚,不会追究的,不过下次不要再犯了。” 墨香忙应下。 李江将身上的汗渍洗掉,这才神清气爽的带着昨天晚上改过一次的折子出门。 李江的幕僚只有两个,好吧,和同阶的官员相比,他的幕僚是少了些,但人贵精不贵多,何况,他又不是无能之辈,他是不会承认是因为请幕僚的钱要自己出的原因而少请的。 两位幕僚对李江得罪人的本事深有体会,但李江处事圆滑,干的虽然是得罪人的活,偏偏还能让大家对他不那么怨恨,所以对李江得罪人的举动也就乐意去帮一把,但这次李江却把得罪人的范围由太原扩大到了全国。 俩人就不由的谨慎深思起来了。 放奴书,历代不少皇帝都这么干过,史上有成功的,也有半途而废的,更有旨意才出来就被人攻歼然后不了了之的,多是开国第一代帝王所为。 能够做下来的,在史书上都能留下一笔,不管怎么说,每次放还奴隶之后人口和经济都快速发展起来,本朝积累已足,差的就是人口,若是能放还奴隶,那十年之后,国家必定又上一层楼。 两个幕僚都有些激动,若此事由李江提出,说不定他们两个都能在史书上出现一把,即使只是一笔带过,那也很荣幸了。 但也忐忑,李江提出来后要是顺利实施了还好,要是不顺利,他们不能留名还罢了,说不定还要丢命。 这是个大问题,他们得好好的想一想。 李江可没给他们机会多想,等他们看完了折子,就直接下命令道:“你们再斟酌着写两份折子,这事不能一蹴而就的提出来,得先打好基石,而且得快,今年旨意若是能下,放出来的奴隶今年就能佃好田地安顿好,明年就能生产了。” 您计划得倒是挺美,那也得人家听您的。 两个幕僚腹诽,拿着折子推敲了一下,晚上李江再来的时候就交了两份折子给李江,连着李江先头的那一份,他们也修改了。 李江翻开一看,满意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李江誊写好了折子,第二天就拿出一封随官折一起发往京城。 皇上拿到李江的折子,一时还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拿出来给左右两位丞相及四位尚书看,“太原休养生息几年,却还是大不如从前,李江说,如今就连官田也难找到租佃之民了。” 六位重臣都状作羞愧的低下头去。 皇帝就问侍立在一旁的皇太子,“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朱峰温润的声音道:“看哪里还有流民,或是地少人多,百姓生计艰苦之地,将人迁移过去。” 皇帝赞许的点头,扭头问户部尚书,“爱卿,如今各地可还有流民?” 户部尚书低头弯腰道:“回皇上,自圣上颁布赋田之策与开荒之策后,加上各地官员鼓励农桑,流民皆返回故乡,或就地安居了,现户部并没收到流民的消息。” 皇帝微微蹙眉,没有流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现在也有些麻烦,李江反应,太原现在是急需耕种的农民,官田的佃户租佃都有些困难,那些地主更是连租佃的人都找不到几个,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才开出来的地又要慌着了。 “着各地将人口土地数额都报上来,百姓一年收入几何也全都要注明,不得弄虚作假,一经发现有假,绝不姑息。” 户部和吏部两位尚书应下。 出了皇宫,户部尚书就慢悠悠的走到苏定身边,直视着前方问道:“你妹妹那小叔子到底要干什么?” 苏定微微皱眉,“李江是太原左布政使,而我妹妹不过是一妇人而已。” 户部尚书哼一声,“一个二品夫人的妇人?苏大人,别把别人都当傻子,这些年李江在太原的所作所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了,若是将事情闹大,到时谁也保不住他,令妹既然已经嫁到了李家,那自然是与李家同甘共苦,何况,你们苏家真的还能再接一个妹妹?” 苏定面色一冷,如出鞘的剑般冷冷的看着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有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就又理直气壮的看着苏定。 他也并没有说错。 其他几人没有察觉到李江的企图,只怕连圣上都还没反应过来,但作为户部尚书的他对这些事向来敏感,何况,自本朝成立后,他一直就关注这方面,想着应对之策,虽然这些年因为圣上没有动作而有所放松,但圣上才拿出李江的折子他就立马反应过来了。 户部尚书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放还奴隶的事,虽然这样无偿放还奴隶是会损失一些,但只要控制得好,对他们来说就不会有多少损失,可放还奴隶之后呢? 后续必定会统计人口…… 户部尚书隐晦的看了苏定一眼,眼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家族,隐户是必不可少的,老二不说老大。 苏定面色沉郁,甩袖离开,一回到家就将两个弟弟和幕僚叫来,他有些头疼的道:“也不知道李江打算做什么,竟惹得户部尚书这样大的反应。” 只能说李江的暗示太隐晦,前期动作太温和,苏定也没领回到他的意思。 其实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户部尚书反应过来,谁也没明白李江的意思。 几人对坐着半天,还是没想出李江的真实意图,苏乐干脆道:“直接写信去问他就是了,大哥不是和他们一直有联系吗?” 苏定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我多是和李石联系,和李江,倒是只通过几次信……” “就算不通过信,二姐不是还在那里?直接写信去问就是了。” 苏定不想木兰为难。 苏可就瞥了苏乐一眼,“你这声二姐倒是叫得挺顺的,只是不知道人家认不认你。” 苏乐一呆,“二哥什么意思?” 苏可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就瞥见大哥警告的眼神,他只好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幕僚们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没有听到兄弟三人的话。 苏可收拾好心情,道:“李家既然没信来说明,那就是不用我们操心的,还是静观其变吧,圣上才把折子拿出来给大哥看,大哥就巴巴的派人往太原送信,圣上知道了必定不喜,一个不好,就是结党营私的罪名,这还是轻的呢。” 苏定沉吟,“那就再等等看,你派人盯住户部尚书家,我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没多久,苏定就猜到了李江的意图,因为他的第二封折子到了。 这一封里讲的却是太原及附近几个城镇豢养奴隶的情况,当然,李江不会突然说这个,里面特意讲了一个悲惨的故事,一家人因为战乱而不得不为奴,却又骨肉分离,而李江恰巧遇到了其中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求人帮他寻找失散的姐姐及母亲…… 最后,李江感叹了一句,战乱祸人,百姓命苦。 这下,连皇帝都明白过来了,谁让他的两道折子这么相近呢? 这一次,皇帝只把李江的折子给臣子们看,没叫他们讨论,然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御书房里就只剩下皇帝和皇太子父子俩了。 皇帝叹气道:“李江,苏定与苏文都是朕要留给你的,还有郭贤顾谦等人,除了苏定,朕将他们分散各地,一直不升任回京,就是让他们多历练几年,你登位后再施恩于他们……” 朱峰儒慕的看着父亲,“父皇而儿臣竭虑至此……” 皇帝挥手,“我们父子之间,何必说哪些?只是朕没想到李江的表现会那么好。” 皇帝叹气,“朕本打算把李江调往别处,慢慢的从四品往上走,等朕退位,他在三品就好了,只是北方不稳,太原的情况比朕想的要严峻,朕不得不让他治理太原,本来想,他若是能安安稳稳的做到朕退位,你施恩让他进京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李江会提出这件事。 皇太子了然。 这事要是不成,这人只怕也就活不成了,当然,以父皇的魄力,多半会成。 而他既然做成了,功绩累积在那里,那么,等他登基,或再过几年,他进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到时也没有什么恩惠不恩惠的说法了。 只是,他与李家并不是毫无关系,想起当年在江南被李石他们救起一路相送,皇太子就缓慢的道:“父皇,李江忠君,施不施恩并不是非为不可之事。” 皇帝嘴角微翘,有些愉悦起来。 497第497章碰撞 就算已经打算以后将皇位传给儿子,皇帝也不喜欢看到他与他争权,因此朱峰的态度他很满意。 想了想,皇帝道:“李江很优秀,朕给你留的这些人中,除了苏定,就只有他与顾谦苏文最能干。顾谦于律法上无人能及,又廉洁公正,今后你用他为御史,可监察百官。” “李江于民政上最精心,可为相,苏文爱护百姓,又胸怀宽广,可守疆域。”皇帝顿了顿,道:“可惜,李江苏文关系太近,这俩人,你需用一人压一人。” 朱峰虽然不完全认同,但还是应下了。 皇帝满意。 户部尚书没想到李江的第二道折子这么快就上了,恨得牙痒痒。 想了想,一边派人去通知几家,一边叫家里人赶紧处理隐户及隐田的事。 以上头那位的魄力,这事十成要做,八成就要做成功,这些年死在赖五手下的人不少,他不想也成为其中之一。 但这样一来就捅了马蜂窝,户部尚书的老母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拐杖差点打到户部尚书脸上,“……那是你兄弟吃饭的东西,你现在当了官,能耐了,竟然连兄弟的东西都要抄,你还要脸不要?” 户部尚书涨红了脸,“母亲,我何时说过要收没弟弟的田地了?不过是让他将隐瞒起来的田地记录造册,到衙门里去登记……” “放屁,这还不是抄?你还待如何?我们家本来好好的,你非要记录在册干什么?你兄弟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少那几亩地不交税怎么了?” 户部尚书脸上难看,眼里闪过寒光,咬牙道:“母亲,那不是几亩,而是十几顷,皇帝要放还奴隶,再过不久必定要造册记民,最迟明年,皇上必定会叫人重新勘测土地,到时候不仅隐田要造册,隐民也逃不掉,现在造册还能保住,等到安国公派人来抄,到时候连人带地都没了。” 老太太愕然的看着儿子,回过神来就拍打着他哭喊道:“你做的什么官呀,让人欺负到你兄弟头上来都没办法。” 户部尚书狠狠地瞪着一旁的弟媳,他连自个家的都保不住,何况弟弟家的? 老太太这么能作,全是老二和老二媳妇挑唆的。 户部尚书家尚且如此,其他收到户部尚书信以及也猜出来皇帝与李江意图的人家更是闹得鸡飞狗跳。 有人和户部尚书一样,要求家里立马给隐田隐户上册,宁愿将前几年的税补上,也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 也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觉得那不过是危言耸听,历朝历代,隐田隐户从来不少,怎么当朝当代就要抄没? 还有的人则转移了仇恨瞄准了李江,恨得要喝了他的血。 在他们派出人上太原查李江,准备对付他的时候,李江的第三封折子到了京城。 李江从苏定那里知道,户部尚书将所有的仇恨往他这边引了,既然已经规避不了,那不如迎头赶上,还能让皇帝庇护他一二。 李江的这道折子直接请求皇帝放还奴隶。 随后,远在河间府的苏文也发来折子请求放还奴隶,苏定随后上折应同,顾谦及杨宇等人也从各地送来折子…… 皇帝满意一笑,第二天就拿到朝上讨论,自然有人反对,但皇帝想也不想就驳回了,在大多臣子识趣的情况下,皇帝颁布诏书,“凡元和三年之后因战乱,天灾而为人奴隶者,即日起放还,由各地安排田地……” 后面具体规定了各个年龄段所能领到的田地,地少人多的着实情以减少,地多人少的可适量增加,未来五年内,所开荒出来的田地可作为永业田,头年不用纳税,第二年税十分之一,第三年税一半,第四年方开始收全税。 范围比户部尚书原先估计的大了一倍还多。 这部分的放还是免费的,之后,皇帝还下令各地政府酌情在本地赎买会种地或有手艺的奴隶…… 继两年前的整顿吏治之后,整个官场,甚至全国又紧张起来,豪强地主们更是绷紧了皮等待着皇帝的下一次出招。 但李江的日子却难过起来了。 太原城中几次嫁娶,傅氏都没有收到请柬,李家隔三差五就会上门来拜访的人也消失了。 傅氏虽然脸上带笑,却很勉强,木兰知道她出去只怕是受气了,想了想,就去找李江,“你不是给傅氏请封了吗?怎么诰命书还不来?” 李江从书桌上抬起头,星星眼的看着木兰,卡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木兰在说什么,道:“我升任左布政使后就上折子了。”李江微微皱眉,“按说这时候也应该做出批示了,难道有人故意压下折子?” 木兰皱眉,“我找赖五叔问问,正巧,明天方婶婶要去京城,让她给赖五叔他们送些东西回去。” 李江微微放松,笑道:“方婶婶的事情已经说定了?” 木兰点头,“她要进京去见那位老太太,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八成就是定下来了。” “以后他们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木兰深以为然,她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你这几天怎么样?可还应付得过来?” 李江笑道:“嫂子放心,京城离太原远着呢,而在太原,除了褚大人和赵都督,还有谁能为难我?赵都督不用说,褚大人也是不必担心的。” “狗急了跳墙,你先前太急了些,我本就劝你多写上几道折子,待到明年事情再定,你也不必拉这么多仇恨。” “嫂子,”李江几不可闻的低声道:“最迟今年冬天,皇帝就要对北方用兵了……” 木兰面色微变,心里猜想是一回事,得到确切消息就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这道旨意一定不能推到明年。”李江惋惜,“其实早两年此事就该提出来的,只是我一直没想到,朝中想到的人却没敢提……” 木兰思忖片刻,道:“你出门带上常义和两个护卫吧。” 李江想了想就点头应下了。 事实证明,木兰的顾虑是正确的,没两天,李江回来的路上被人冲击,有两个长随及小厮围着他往外突围,又有常义和两个护卫阻挡,李江还是受伤了,木兰大怒,一面写了信给赖五,让他在京中活动,尽快将傅氏的诰命定下来,一面写了封告民书,叫人抄录了直接张贴在城门口和几家茶楼酒店门口。 你们不是怕皇帝派人造册查民及勘测查地吗?我们就掰碎了说,你们既然不要脸,她就把这脸彻底给他们撕下来。 木兰沉着脸让受伤的几人下去包扎,常义跪在地上,羞愧道:“小的没保护好二爷。” “这不怪你们,那么多人中你们能护着他突围出来已算是不错了。”木兰眼里闪过寒光,道:“你与安平镖局的人有交情?” “是,属下是认识安平镖局的二把手。” “安平镖局背后的人如何?” 常义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夫人放心,无人能动安平镖局。” “我亲自备了礼物,一会儿你带着人去,务必要请了太原城内安平镖局的所有人,酬劳方面不用担心,你只管去与他们谈。” 常义应下,木兰又叫来墨香,“二爷的幕僚呢?” “在侧厅等着了。” 木兰点头,“走吧,我们去见见他们。” 严新沈路本是想留名史书的,没想到重头戏还没来,李江就先受伤了,他们担心之余更多的是愤怒,那些人竟然嚣张至此。 看到侧厅进来一美人,他们都一愣,然后就秉持非礼勿视低下头去。 木兰也不饶圈子,开门见山的道:“严先生,沈先生,江儿受伤了,有些事我想与两位先生商议一番。” 严新沈路对视一眼,迟疑的道:“大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见木兰点头在上首坐下就知道他们猜对了她的身份,想起以前李江在他们面前对苏木兰的推崇,就慎重了两分。 木兰道:“递给圣上的折子还请两位先生尽快写下来,太原的暴徒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朝廷命官,可见其嚣张,若是不剿灭,太原官员哪还敢上街?” 严新眨眨眼,看了眼半张着嘴巴的沈路,点头道:“夫人说得对,这样的暴徒的确应该严惩,故,要请圣上下旨让衙门彻查才是。” 木兰嘴角微挑,笑容有些冷,“衙门还要维护官员安全,哪还能分出精力去?何况暴徒武力强悍,衙门里的人只怕对付不过来,不如请了赵都督出面,他手下强兵无数,相信找到暴徒并缉拿归案还是能做到的。” 好狠啊! 这是严新沈路对木兰的又一个认知。 谁不知道赵都督与太原本土的地主不和?要不是大人从旁调节,圣上也有意让太原休养生息,赵都督早把骄横的那几个老爷给捆起来了。 “还有,江儿病重,你们叫人去把太原城所有的大夫都给我请到府里来。” “所有的?” 木兰看向沈路,“你只管去请,来不来随他们。” 严新沈路松了一口气,真要把人全都请来,到时反而会出事,不强求就好。 “还有一件事,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我让你们帮我找几个言辞激烈,文采斐然的书生来,有几张纸要他们帮忙写一下。” 498第498章应对 木兰为人宽和,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一向很好说话,而她的底线之一就是亲人。 木兰自然知道李江得罪了人,但那是政事,她自然不会插手,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那政事牵连到李江的人身安全上。 政治上的事那就该以政治的手段来对决,私底下派人刺杀算什么英雄好汉? 自然,他们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木兰阴戳戳的想,正好,她也就不会愧疚了,反正比起他们,她的手段要光明得多了。 木兰写的告民书,明确指出了部分地主商人官员隐户隐田,非法括田的事实,他们不仅是在挖国家和百姓的墙角,更是在挖皇上的墙角,对于这样的违法行为,本来就是应该杜绝打击的。 但朝中的官员不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百般阻挠其他官员的提议,所谋何? 很简单,他们就是其中的一员,若是没有利益牵扯,他们为什么要阻止合法的执法行为? 朝廷与皇上录用他们是予以他们重任,是要他们为皇上和百姓办事,但他们却为己身谋利益,几乎将国家,将百姓,将皇帝忘之脑后,这样的官员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对于在高中和大学里写了多年作文论文的木兰,她是写不出这个时代的优秀文章,但发散及推论思维却是一般人所不及的,何况,她从小就自己看古文,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签字造句一点问题没有。 木兰将这篇文章交给找来的那几个书生,是让就以其中的几个思路给她写,他们不是怕圣上放还奴隶之后查隐户隐田的事吗? 反正仇恨已经拉了,她不介意将更多的人拉下水。 除此外,木兰还找来几个说书的人,让他们以他们的语言也写几篇出来,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那些地主官员及大商人是如何将本应是他们的税收嫁接到百姓身上的。 李江的两个幕僚看了后头木兰写的东西,吓了一跳,忙跑来找木兰。 严新满头大汗的道:“夫人,万万不可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将人得罪狠了,二爷以后无立足之地。” 沈路也说,“若是那些人发起狠来,只怕连命也保不住。” “狗急了跳墙!”严新和沈路就差给木兰跪下了。 木兰安抚的笑道:“两位先生放心,木兰还是知道分寸的,您看那文章的末尾盖的是什么?” 严新这才发现后头盖了一个印章。 “这,这是……” 木兰笑容依旧,只是眼微冷,“这是我的印章,二爷伤重,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这些不过是我恼极所为,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如二爷之母,别说我现在只是激愤之言,我就是带了人把崔钟元的家给砸了,他们也奈何我不得。” 严新和沈路摸摸鼻子,顿时不说话了。 “二爷那边的公务你们管着,我请了安平镖局的人守宅子,城中又有赵都督坐镇,别说是他们,就是蛮子们南攻,我们也无恙,这边的事你们只做不知。” 严新还是有些担心,“夫人是女子,女子干政……” “我又不是皇帝的后宫,何况,我什么时候干政了?我说的不过是常态,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这天下,谁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你们不敢说,难道还不准我说不成?朝廷可没禁锢言论。” 严新和沈路顿时不说话了。 木兰把他们赶出去,自己去了前院,找来的五个书生正激烈的辩论,觉得木兰的一些观点对,一些不对。 看见木兰来,书生们都微微皱眉。 太原曾作为变成,民风彪悍,风俗对女子也更宽容,但对于读书人来说,在没有夫君的陪同下到前院来还是有些失礼,好在他们能被找来代笔的也不是多迂腐的人,都起身和木兰见礼。 木兰回了他们半礼,见他们还一个字没写,就道:“你们有何观点,也不用在这里辩论,只管写出来,回头我叫人张贴出去,也让外面的人评一评。” 书生甲眼睛一亮,“驳斥夫人的也行?” “自然。”木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不过,你们既然站在了这里,至少大的方向上你们不能与我背道而驰,不然我找你们来还有何用?” 书生乙皱眉,“夫人说的大方向是什么?” “自然是隐户隐田之事。” 五个书生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道:“此事夫人放心,就算是夫人不说,我太原学子也是要插一手的。” “那就幸苦几位了。” “夫人,这文章后面可能署我们的名字?”问这话的书生有些忐忑。 “自然可以,这本就是你们写出来的。” 五位书生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木兰离开了,书生甲叹道:“苏夫人胸怀果然宽广,只可惜是一女子。” “女子就不该干政,男主外,女主内,千年的铁律。” “哼,说得多高尚,结果你现在还不是受雇于一女子?要我说也别分什么男女,有本事的,听谁的不是听?” “此言差矣,若民间妇人干政,那岂不是后宫嫔妃也能干政了?这样一来,只怕又有外戚之祸了……” 木兰不知道身后又吵成了一片,她正带着周春一起去看李江。 傅氏正坐在李江的床边抹泪,出入屋里的下人都尽量放慢脚步,不惹主人生气。 傅氏看见木兰进来,忙起身,低声的叫了一声,“嫂子。” 木兰低头去看李江,见他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沉郁,“还没醒?” 傅氏忙擦干眼泪,道:“大夫说晚饭前能醒过来,之前失血有些多,好在没伤在要害……”但就是这样,也够傅氏担惊受怕的了。 木兰坐在床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对傅氏道:“请来的大夫一律安排在菊香苑里,只许让德胜医馆的大夫进来。” 傅氏犹豫,“嫂子,太原有两个出了名的好大夫……” “我知道,”木兰打断她的话,“但现在想要江儿命的人很多,我们现在只能相信自己人,就算是德胜医馆的人,你也要派人时刻看着些,我让周春过来帮忙,她懂得一些药理,江儿的药材全交给她处理。” 傅氏忙点头,“我听嫂子的。” 木兰顿了一下,道:“孩子们那里你也要幸苦些,我把他们都送到旁边的君竹苑,一起照看,外面守的是安平镖局的人,其中有两个女镖师,让她们跟着你。” 傅氏瞪大了眼睛,“不,不用如此吧。” 木兰冷笑,“那些人连刺杀都弄出来了,你以为呢?” 傅氏垂首不语。 木兰又看了一下李江,拧着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这才交代了傅氏好好照顾李江,起身离开。 等木兰一走,傅氏才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大丫头春兰道:“太太,您不用担心,大夫也说了,二爷虽失血过多,但并没伤及要害,一会儿就醒了。” 傅氏看向李江,见他静静的躺着,就问:“你说二爷醒过来知道大夫人做了那些事会不会生气?” “啊?”春兰眼露迷茫,“二爷为什么生气?” “算了,”傅氏有些泄气,“他多半是不会生气的,他一直说嫂子聪明能干,杀伐果断,以前我总觉得他夸大其词,她明明连管家这样的小事都要交给身边的人打理,何况外头的大事?可今天我才知道,以前是我想差了。” 春兰是到太原后才买的丫头,所以现在两眼冒星星,完全听不懂。 傅氏有些怅然,她对木兰一直不服气。 算上王氏,她们算是妯娌三个。 王氏还罢了,虽然嫁到的是苏家,但因为李苏两家的情况,她也将王氏列入对比的行列。 论家世,王氏其实比她还优胜些。 王氏的父亲虽然没有入仕,但王家是望族,她虽是旁支,但家境一直不差,而且,她的父亲也是两榜进士,在江南也算得上名士,她本人的能力也不差…… 可不管是她,还是王氏,一旦遇上木兰,李江和苏文都会选择听苏木兰的。 王氏那边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她不服气。 就算她是长嫂,也没有插手小叔子屋里事的道理,偏偏丈夫就是她一把手养大的,李江事她如母,以前她不过稍稍露出一点不满,李江就敢和她翻脸。 这些年她一直避开木兰这个雷区,但一直暗中较劲。 木兰管家没她好,交际没她好,最重要的是,嫁的人不如她,但她偏在她之前得封诰命,还是用的丈夫的功劳…… 那时候傅氏觉得整个人都激愤了,偏苏文那边也是一样的行事,而王氏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也只好按下心里的想法。 等木兰来太原,傅氏牟足了劲儿相交木兰看看,什么是官夫人。 可李家宁愿将官庄交给嫂子也不愿意交给自己的妻子,那段时间,傅氏都不愿看见丈夫了,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可直到这次,她才真确体会到丈夫所说的,“出了事,只要大哥和嫂子在,心就安定了下来,觉得,再坏也坏不过当初,再坏,后面也还有大哥和嫂子顶着。” 李江抬回来的时候还清醒着,他只吩咐她一句“听嫂子吩咐”就晕了过去,那半身的血差点没叫傅氏尖叫起来,那时候她的大脑里什么都不剩下,只知道紧紧地握住李江的手。 499第499章互驳 当家主母乱了,下人自然是乱糟糟的,竟然连孩子都没看住。 小小的四个孩子闯进来看到半身是血的李江,顿时吓得大哭起来,还是在书房里的木兰听到前面嘈乱赶过来,让人将孩子抱下去哄,又叫人快马加鞭去叫德胜医馆的大夫过来,亲自剪了李江的衣服给他做暂时止血。 府里的人见大夫人虽然脸色铁青,却不慌不乱,这才渐渐安定下来,傅氏也才回过神来。 那时傅氏心里又愧又恼,接过照顾李江的任务后也没再留意木兰,只是没想到木兰转身就去安排李江外面的那些事了。 傅氏当时过去找木兰,见她将李江的两个幕僚指挥得团团转,甚至修改他们写好的折子…… 傅氏知道,刚才有人往京城去了,一部分是送信,还有一部分则是送折子。 傅氏有些泄气,所以说,以前她的对比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出去的木兰可不知道傅氏的这些心思,她正在斟酌给苏定的信。 李石的信好写,一五一十的写然后发出去就是了,但苏定那里却不能这样。 她很少求苏定办事,但这次却不得不求他。 她就算政治敏感度不够,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寻常。 李江虽然为了不引仇恨,已经特意在前铺垫了两个折子了,而且,这次也只针对放奴,那什么隐户隐田的事还影子都没有呢,怎么就有人扯出来,并公然将所有目光引到李江身上了? 李江不是苏文,他做事一向讲究完美,所以处事也就有些圆滑,他在朝中的人缘不差,又有苏定帮他铺垫,按理不应该如此。 何况,他的第三道折子才上多久? 皇上的圣旨前脚才下,他就遭到了刺杀,要说单纯是那些利益被犯的人所为木兰也不相信。 但更深层次的,木兰就挖掘不出来了。 当事人之一已经受伤,李石离得太远,赖五对这方面只通了一窍,比她还不如,所以,也就只有苏文和苏定可以帮忙了。 苏文不必说,苏定那里却要她求的。 而且,除了苏定那里,她还觉得以自己的名义给皇上上一道折子,大概的意思和自己的告民书差不多,只是经过严新等人的修改更加委婉了些。 虽然在严新等人看来的确委婉不到哪里去,言辞依然犀利,但木兰已经坚决不会再退步了。 这一切哪里是一时半刻可以弄好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周春静悄悄的站在外面,将前来的秋果打发下去,“叫厨房热着饭菜,一会儿再上,二爷那边怎么样了?” “二爷晚饭的时候醒了,只是还虚弱,才说了两句话又睡过去了。” “小少爷和小小姐呢?” “哭了两次,中午累得睡过去了,现在正和八少爷他们在一起,倒是不再哭了,晚上吃了一碗肉羹,小姐吃得少些,但也要半碗。” 周春叹了口气,“不要叫他们玩得太晚,尽量哄着他们,别再叫他们哭了,晚上再给他们吃点粥,别饿着了,叫值夜的人警醒些,他们受了惊,要是发热惊悸她们却一无所知,回头我就剥了她们的皮。” 秋果低头应下。 “周春?” 周春挥手让秋果退下,轻手轻脚的进屋,“夫人,要不要用些晚饭?” “是秋果?”木兰搁下毛笔,问了一句。 “是,过来汇报二爷的情况,二爷晚饭的时候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下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也好。”周春将灯挑亮了一些,上前帮木兰按肩头,“夫人,叫饭上来吧,您昨天连着今天一直忙着,连顿正常的饭都没吃,老爷要是知道了,该生气的。” 木兰点头,“去叫人端上来吧,一会儿你去叫两个信得过的老嬷嬷来,再请严先生和沈先生过来,我有事与他们商量。” 周春只犹豫了一下就应下了,灯火辉煌,里面都是丫头婆子,又有两个老嬷嬷在旁,就算是拿到外面去也没什么。 周春一直跟着木兰,觉得没事,却把严新和沈路吓得够呛。 白天他们同处一室没事,但晚上再过去就不妥了,但来请他们的人也强调了,夫人还请了两个老嬷嬷在侧。 严新和沈路磨磨蹭蹭的去了书房,木兰已经吃饱了饭,见他们那样,很想扶额,搞得她很想和他们“深夜会面”似的。 木兰对屋里的几个老婆子道:“将桌椅搬到院子里去,我与两位先生在院子里相谈。” 严新和沈路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但也总比在屋里强。 虽然是在室外,周春却把院子的丫头婆子安排在一定的距离上,这样既可以看到木兰他们三个,又不能听到他们说话。 严新和沈路也知道事关机密,因此并没有异议,有时候涉及到非常机密之事时还会那笔在纸上写下递给木兰,绝不出口,这样,就算有耳朵灵敏者,所听所知的也有限。 木兰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是在做地下工作,不然哪有在自个家里都不安生的。 第二天,木兰张贴出去的告民书开始有了反应,不少人聚在一起谈论,木兰为了达到效果,还特地安排了人在一旁大声朗诵,必要时解释一下,务必要让所有驻足旁听的人能深刻领会其中的意思。 不过半天过去,那五个书生的激烈言论也被张贴出来。 太原城顿时热闹起来。 太原一霸崔家的崔钟元气急败坏的跑到衙门里要求缉拿妖言惑众之人。 太原衙门的人很冷淡,“崔老爷,你说谁妖言惑众?” “还有谁?自然是那在城门口张贴布告之人,那叫苏木兰的。” “崔老爷慎言,苏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怎么会妖言惑众?这个罪名得大理寺那边才能下定论,崔老爷这样私下结论,小心苏夫人告您一个诽谤。” “你!”崔钟元脸上闪过恼怒,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记事员,就敢这样驳我,别忘了,是谁在养着你们。” 接待的官员脸上一冷,挺直了腰背道:“本官自然知道是谁养着本官,是这太原的百姓,是朝廷,是圣上!只不知这与崔老爷有何关系!” “够了!”新任知府林永浩出来,看了那官员一眼,挥手叫他退下,这才对崔钟元道:“崔老爷,苏夫人所作我也看过,里面并无不妥之处,至于您说的妖言惑众更是无从说起,崔老爷若是要告可正式写一张诉纸来。” 崔钟元深深的看了林永浩一眼,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跟在林永浩身后的人脸色铁青,“大人,就任他们如此嚣张?崔家不过前朝出个尚书,还是早八百年前的事……” 林永浩淡淡的道:“可人家手里捏着的地契佃户仆妇不少,崔家旁支就有十二支。” 大家闻言都有些激愤,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知李大人如何了,听说请进去的大夫一个都没出来。” 有人低声道:“听说李大人抬回去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昨天李府的人哭了一天。” “几个医馆的老参都叫德胜医馆给包圆了,听说都送去李府了。” 林永浩听得额头一跳一跳的,“行了,你们快下去办公吧,将衙役都派出去维持秩序,不可混乱,特别是李大人那边,那些暴徒嚣张无比,谨防他们二次进犯李府。” 众人恭声应下。 太原城吵翻了天,全因木兰列举出来的例子,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无形中竟是被人嫁接了赋税徭役。 太原现在的日子比以前要好过多了,因此有部分乡镇的赋税比别的地方高,他们也并不会产生疑问,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常有的事,肯定是上头的官员贪污了,但民向来不与官争,就算知道是官员贪污了,他们也不敢告发。 那么,真的是官员贪污吗? 他们受罪的根源是官员的贪念吗? 苏木兰明确的告诉他们,不是! 根源是有人想要少纳税,少服徭役,甚至是不纳税,不服徭役。 这些人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就只能通过贿赂或威胁或蒙蔽官员,将属于他们的税收和徭役嫁在贫民百姓的头上。 其中的具体经过,木兰甚至列举了一个例子,还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例子。 这下凡是看过听过木兰告民书的人都知道了其中暗箱操作的过程。 不仅百姓,就是读书人也哗然了。 但是到了下午,不一样的声音就出现了,首先攻击的是木兰女子的身份,女子不得干政,从汉朝始,这条规矩就确立了。 但是,历朝历代,有哪个朝代是真正做到了这点? 当然,木兰不会傻到以此为论点,她的论点是,她发表的这篇告民书是否属于干政? 在木兰看来,民,无非是吃穿住行,而妇人也是民,甚至占了这天下一半的民! 那么,关心自身之事可算是干政? 若这也算干政,那么,妇人是不是不能问布价,不得询问米价,不得缴纳入城过路费,甚至不用缴纳赋税? 民,无一不在政事之中,却又规定了作为民的妇人不得干政,两者本就相悖。 这项规定是为防止外戚专政而设,但其实这条规定对外戚专政并没有起多大作用,从汉到如今,也有近千年了,外戚该专政的时候还是会专政,这条规定有什么用? 这条规定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不仅问住了读书人,连朝廷的官员和皇帝都给问住了。 是啊,妇人不得干政,这个规定汉朝始就有了,但该干政的还是干政了…… 500第500章发现 李江半靠在床上,看着朝廷发来的邸报,微微一笑,傅氏就端来药,低声道:“二爷,先把药喝了吧。” 李江接过,闻着浓浓的药味,皱了一下眉头,一仰脖子全喝了。 傅氏看了一眼邸报,问道:“怎么样了?邸报上可还在抨击嫂子?” 李江冷哼一声,“不过是些酸腐的酸言,算不了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叽歪。”李江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被子,如今形势大好,他没想到嫂子这招声东击西,转移视线使得这么好,至少现在他们的压力轻了很多,时间也更加的宽裕了。 李江不在意的将邸报扔到一边,对傅氏道:“拿我的披风过来,我去见见严先生和沈先生。” 傅氏忙按住他,“你现在还不宜下床,你要见他们,我把他们叫过来就是,现在他们两个正在书房那里呢,嫂子也在。” 李江这才老实。 傅氏就让人去请他们。 木兰一并过来了。 李江见木兰几乎瘦了一圈,眼圈微红,心中愧疚,没想到都这个岁数了,还是叫嫂子给他操心。 本来他叫嫂子到太原来是让她散心享福的,可谁知却叫她为他劳碌上了。 傅氏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忙带着下人们出去。 木兰在李江腿上的邸报上一滑而过,问了一下他的身体,就道:“自辩的折子你要尽早写好,我还能替你拖一些时日,但你的敌人却不会被转移视线。” 李江明白,“嫂子能帮我将众人的视线暂时移开已算是帮了我大忙了,不然那些人煽动百姓及读书人,我怕是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 木兰冷哼一声,脸上神色不变,但心里却有些忧愁。 最根本的利益决定他们的立场。 这世上能真正站到百姓的角度及利益上考虑问题的很少,就算是当今,任何改革及政令都要建立在王朝的稳固发展上。 这一次太过急切,一起动摇的根本太多,只怕就连圣上也难以驾驭,可明明他们的设想不是这样的。 至少,李江最初是想以温和的手段查明隐田隐户现象,不,不对,李江甚至都没怎么想到这个层面,他一开始想的是扩大人力市场,使更多的劳动力得到自由,投身到农业当中去。 是因为京城那边回馈过来的信息,让李江及她想到了隐田隐户的情况,可也只是想到,他们连提都没提,因此而有的刺杀行动就开始了。 木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不由绷直,气势凌厉起来,板着脸厉眼看向李江。 李江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嫂子。 严新和沈路第二次见到这样的木兰,额头上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李江只听木兰问他,“江儿,若是没有常义及两个护卫相护,你会如何?” 李江想起那天早晨的凶险,也肃穆起来,“若是没有他们,我必死无疑。” 常义和那两个护卫都是赖五派了来保护木兰的,当初那二十多个护卫,不包括赖五在内,只留下了五个。 五个都是好手,他们还是军职,只等木兰返回京城,论功行赏的时候就以赖五身边亲卫的身份到军中任职,到时候别的不说,一个六品武职是脱不掉的,甚至因为在赖五那里挂了名字,以后不说平步青云,至少也是仕途顺畅。 因此当时二十多个人都争着留下来。 这五个,是综合能力最强,且都有一项专能的,是常义精挑细选出来的。 和常义一直负责李家安全的两个护卫武力值是其中最优秀的两个,他们护着李江突围,都受了重伤,现在还在院子里养着,所以如果没有他们,就凭李江身边的那几个下人,那是必死无疑。 “那你若是死了,会如何?” 李江惊讶的看着木兰。 木兰继续道:“你若是死了,我与你大哥必定大怒,头一件事就是彻查元凶,然后就是将崔家连根拔起,甚至还会将德胜医馆及成药铺撤出太原……” 严新&沈路:…… 木兰眼里毫无笑意,“我们虽无权无势,但京中有苏定和赖五叔,外面又有阿文,此事牵涉甚广,到时候肯定扯出不少人,我与你大哥那时候可顾忌不到这些,你大哥只怕更是有一个拉一个,江儿,你该知道你大哥手上的那些东西,想要抄家杀人怕是有些难,但让人下狱却简单,到时,不仅太原乱,京城也会乱。” 李江不由绷直了背,手微微握紧,他知道,大哥的医馆并不单纯只是医馆。 他与阿文的官职越深越高,但苏定却一直是和大哥联系,很少与他们有信件来往,他看过他们的信件,里面涉及的消息…… “所以,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木兰盯着李江的眼睛,“太原一乱,得益的是谁?” 四人心里同时闪过答案,皆看向北方。 李江兴奋的眯起眼睛,“看来,想动武的不止是我们,那边也有所准备呢。” 木兰却很不舒服,她还是不喜欢武力,但她也知道,和平就是要在武力的镇压下才能保持。 “事情还不一定,但赵都督统领北方战事,他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次遇刺的事也是他处理的。” “我明天下帖子请他过来谈一谈。” 严先生和沈先生只觉得手软脚软,对木兰彻底佩服起来,她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严先生一凛,忙道:“大人,若是北边所为,那京中的消息……” “有细作,而且对方身份还不低,不然不可能煽动这么多人。”沈路接着道。 俩人有些紧张起来,“大人,快给圣上发密折吧,这事刻不容缓。” 李江和木兰对视一眼,皆点头。 不管他们里头怎么闹,至少现在都属于打嘴仗的阶段,骂骂又不会死人,但敌人入侵可不一样,一出动就死人,而且还是几千几万的死。 不管是在座的哪个,他们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木兰想了想道:“你写密折,多写两份,我给赵都督一份,自己传一份给苏定,明天不用请赵都督过来了,我亲自去见他,今晚的密折你先发出去。” “再多写几份折子做掩护。”严新也出了个主意。 李江点头,看向严新和沈路,诚恳道:“还得劳烦两位先生捉刀,我随后再修改誊抄。” 严新和沈路皆起身应下。 几人在才讨论,京城也闹翻了天,大部分都在抨击木兰的言论,但也有少部分人激赏木兰的简洁,一时间,倒让大家把隐户隐田的事给忘了,只讨论女子如木兰这样算不上干政,女子又该不该干政。 户部尚书在茶楼了听了半天的戏码,回家的时候嘴角抽了抽,现在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他对李江的那种恼怒也淡了不少,而且听说此人性命垂危,一时也没了计较的心思,说到底,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户部尚书晃悠的回去,他的幕僚左宽急忙来报,“大人,属下听了个消息。” “什么消息?值得先生这样慌张?” “外头人都说,是先生派刺客刺杀李大人的,如今苏大人正找关系要查您呢。” 户部尚书几乎要跳起来,“胡说,我什么时候派人去刺杀他了?我,我为何要去刺杀他?” “大人忘了?您多次在外对李大人表示不满,他要提议展开隐田隐户的事也是您传播出去的,苏大人第一就怀疑上您了。” 户部尚书瞪大了眼睛,“这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准他做,还不准我说?他苏定有何证据说是我做的?” “哎呀,大人,现在不是说苏大人有何证据,而是很多人都认定了是您针对李大人。” 户部尚书渐渐冷静下来,眼里闪过寒光,道:“那先生有什么主意?” 左宽直觉有些不对,但现实不让他多想,因此他凑到户部尚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最后道:“大人,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户部尚书点头,“这是件大事,何况,我所能用之人很少,容我再想想。” 户部尚书挥手让左宽先下去了,等人的背影消失,户部尚书才紧握起拳头,招手叫来自己的伴当,压低了声音道:“叫人盯着他,不要打草惊蛇。” 伴当见他脸色阴沉,忙恭敬的应下了。 户部尚书阴霾的盯着左宽消失的方向,他虽然易怒激动,但并不蠢,可以做到尚书这个位置上来的都不蠢。 之前他还没察觉,但今天出去听了这么多本来就心有异样,左宽来的太凑巧,也太不巧了。 户部尚书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若事情真如他所想的,只怕他的官路就走到头了。 可这也比抄家灭族的好。 户部尚书咬牙切齿,“难道本官看上去就这么蠢?敢如此算计我,别叫我知道他是谁,不然定要把他剥皮抽筋。” 然后又心疼起来,他爬到尚书这个位置容易吗? 本来还想等右相退下去后争取一番,若是能做宰相,他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了。 朝中依然热闹,有几人却发现往常很活跃的户部尚书却沉寂下来,竟然不跳出来抨击李江及那苏氏了。 就连皇帝都侧目看了他几眼,以为他是生病了。 501第501章备战 皇帝沉默的看着下面的众臣,道:“各地皆有放还的奴隶,而因之前的战事及天灾,各地户籍皆有些不符,朕打算着户部重新计算人口,造册在案,这几年开荒渐多,田地也有所出入,因此全国重新勘测土地。” 群臣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下令,大家都嗡嗡的讨论起来,有人站出来道:“陛下,我朝疆域辽阔,若是全国都重新勘测,只怕劳民伤财,望陛下三思。” “不错,陛下若是想知道新增户数及田亩,只需让人通报全国,让人去报册即可。” 皇帝沉沉的看着站出来的两个臣子,冷哼一声,“然后让某些人将人口田亩放到贫民户下?” 有人脸色一变,抬眼朝众臣看去,国子监祭酒王渊肃着脸上前道:“陛下可是听了苏氏的谬论?陛下,苏氏不过一乡野妇人,却枉议朝政,望圣上予以严惩。” 苏定也抬起头来,出列道:“王大人慎言,苏夫人乃是圣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比大人身上的官阶都大,何况,她所说的也不是什么谬论,何来严惩之说。” “苏氏是你妹妹,苏大人自然为她说话。” 皇上哼了一声,道:“这件事你们吵了将近半月,还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群臣脸色通红。 “朕这里也有苏夫人的一道折子,苏定,你念给他们听。”说着,把折子交给内侍带下去给苏定。 苏定展开,长长的一封,足有上万字。 苏定有片刻的愣怔,他们些奏章虽然有时也会用些惊艳的辞藻,却也很少能写这么长。 皇帝看着群臣的脸色,微微一笑,想起他头次看到这封折子的时候心中可是万分惊诧的,就不知底下的臣子一会儿脸色会是如何的精彩了。 木兰的折子,题目就是《论朱熹理学的局限性》。 随着这封折子来的,还有木兰给皇帝的一封信。 皇帝想了几天,经过重重思虑,直到今天才决定拿出来。 正如木兰所说,朱熹的理学是迎合了皇室的需要的,甚至现在他后续的发展也将一些矛盾掩藏起来,让百姓更加的顺和了。 但也正如木兰所说,他只是将这些矛盾掩藏起来,而并没有解决。 而经过理学教育出来的读书人只有顺君之心,却无治世之能,而且,读书人顺从又有何用? 历朝历代,有哪个朝代是读书人造反推翻的? 没有,所以,读书人顺从没多大用处。 那么,推翻王朝的一直是贵族或是草莽,其中两两对半分。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除了一些意外的宫变,都是因民暴动而起。 而民暴动就是因为日子过得不好。 朱有德也过过苦日子,自然知道老百姓的想法,他们是不会管谁当皇帝的,他们的大脑中只有种地吃饭穿衣和建房子生孩子,如果生活不幸,他们只有忍耐,忍常人所不能忍,有的人,家人都死绝了,他还是会继续忍,只有实在忍无可忍了,他们才会谋反。 而逼的他们忍无可忍的,就是那些不会治世的官员和坐在上位的皇帝。 那么,朱熹的理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或者说,朱熹的理学还有必要被立为国学吗? 果然,木兰的折子在朝中掀起风暴,皇帝却无良的丢下他们走了,转身却将左右丞相及苏定四国公给叫到了御书房。 皇帝将李江的密折给他们看。 右相惊疑道:“圣上,那刚才那封奏折……” 皇帝点头,“苏夫人大义,愿助我们一臂之力,他们既然想趁虚而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左相低头沉思,“陛下,细作未查出,只怕不好动作。” “我们不动京城这边的兵力,直接从西北调兵往太原及河间府,只要他们一动,我们伏击定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定国公双眼发亮,上前一步道:“圣上,臣愿请命带兵前往。” 宁国公也忙上前请命,安国公瞪了抢先的定国公一眼,也上前请命。 定国公见了心中自得,以前安国公莽撞,每次都是皇帝话还没说完就上前请命,皇帝也偏心,十次倒有八次应了。 皇帝沉吟半响,还是点了安国公。 定国公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安国公都是那么讨厌。 最后,皇帝让他们下去主导一下言论,最好能让两派各持五分,“苏夫人为民族大业牺牲良多,我们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 右相很想问一句,那折子是谁写的,不过,看着皇上一脸莫测,他也不好深究。 右相沉默的出去,对苏定道:“令妹果然慈心仁厚,难怪会被特封为二品夫人。” 苏定看着他不语。 右相就微微一叹,“此事结束,朱子理学只怕就此没落了。”皇上虽然找了苏木兰做挡箭牌,但意思很明显,他不想朱家理学坐大。 在右相眼里,苏木兰不过是一个幌子,那封折子多半是圣上找人捉刀代笔的。 而之所以用苏木兰的名字,多半还是因为她在太原的闹的那一场。 而她,为了家族只怕也甘愿如此做。 所以右相才说她慈心仁厚,而不是说她惊采绝艳。 苏定却知道那封信是木兰写的,不仅字迹是木兰的,遣词造句也有她的影子,不过是被人修饰过罢了。 “多想大人夸奖。” 右相微微一叹,“北部狼子野心,实不是相争之时。” 苏定嘴角微翘,“百姓会感激右相大人的。” 右相苦笑,挥手告辞。 左相慢悠悠的走到苏定身边,道:“这也是圣上一直忍耐右相的原因之一。” 右相许多事情虽然做得不合圣上的心意,但此人在某些方面很是坚持,换句话就是,很有民族气节,而且,很顾全大局,也正因有他在,才能更好的压住那些世家地主。 这次要不是碰上北朝在后面算计,他一定不会相让,虽然局势会好些,但所用的时间和精力肯定也更多。 苏定道:“右相并不是朱子学生。”所以他信奉理学的程度也有限。 赖五听不懂俩人说话,直接插进来道:“军师,我们赶紧去讨论一下调兵和粮草的事吧,时间可不等人。” 左相和苏定相视一眼,一起去了兵部。 木兰的万言书将地主和读书人都扯了进来,现在茶楼酒馆之中到处都能听到议论的人。 其中,国子监的一位博士最为活跃,他跳出来支持木兰的观点,说“读书不知接统绪,虽多无益也;为文不能关教事,虽工无益也;笃行而不合于大义,虽高无益也;立志不存于忧世,虽仁无益也。” 而回江南进行秋闱的李毅直接将木兰的万言书抄录下来贴在松山书院门口,然后道:“物之推移,世之迁革,流行变化,不常居所,此天地之至数也,而程朱将伦理学识皆禁锢,于民于世何益?” 万言书由此波及到了江南,李毅还让人包了茶馆,让同赶到钱塘赶考的学子畅所欲言。 李石暗中资助,并且无耻的主导了一下言论。 后世将这场辩论运动称为“理学之争”,而由此引发了一场文学地震,渐渐在文学伦理中占主动的程朱理学渐渐被丢弃,而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解放,让被程朱理学渐渐束缚住的女子自由了些。 当然,这都是木兰所没有意料到的。 现在的她这样做,大部分是为了帮李江他们迁移朝前目光,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心中的不吐不快。 在大家激昂的辩论及如火如荼开展的人口土地普查中,赖五带着一队亲卫悄悄的离开了京城,往太原而去。 与此同时,西北三军之中被抽调出部分兵士往太原进发。 接到赖五的赵威发愁,“大将军,粮草跟不上啊。” “圣上已经下令从各地粮库里抽调,下月应该就能陆续到达,太原筹备如何?” “供应太原将士够两月有余,可若是供应所有到太原的将士,则不足一月,而且,我们现在就要出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他们人都快动了,粮草还在遥远的那头没有出库呢。 “点兵,每人随身带上五天的粮草,急行军到边城,后续由李江与褚庆调配,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都得给我将粮草运到边城。” 赵威蹙眉,“李江的伤还没好彻底呢。” 赖五不悦道:“那就让他带伤上,不是说才被砍了两刀吗?这都快一个月了。” 赵威面色古怪起来,“李江毕竟是文人。” 赖五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道:“我以前给他们请过师傅学拳法的,算了,就让他在府中筹办,不用跑到衙门去了。” 那工作量也没减少啊。 赵威识趣的没将这话说出口。 赖五面对打仗时总是特别的严肃,一分情面都不讲,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赵威叫人去将李江和褚庆请来。 李江现在已经能下床走路,伤口也已经结痂,只要动作不大就不会有大的问题。 听到诏令,马上就带着墨香和四个护卫一起前往都督府,赵威也派了一队人马护送。 到了那里才知道赖五偷偷地来了太原。 502第502章探军情 李江从都督府回去后就让木兰他们紧闭门户,“嫂子,这几****还是不要出去了。” 木兰将崔家送来的帖子给李江看,“你说这话之前送来的。” 李江打开一看,是崔家老太太的六十五大寿,微微皱眉,“这么巧?” “去年崔家老太太的生辰也是这一天,”傅氏看了一眼两人,道:“崔家在太原算是名门,就算之前闹得有些僵,这样大的寿宴我们也是不好缺席的。” 李江思索片刻,就道:“就说我伤势还未好,不便出门,叫人送一份厚礼过去。” 傅氏担忧的问,“二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江没说,只是扭头对木兰道:“嫂子,叫那些人先冷一冷,我只怕那些书生和百姓会被人蛊惑,冲动犯事,到时候这罪名必定是嫂子担的。” 木兰点头,“我会叫人注意的。” “好了,我去书房了,这几日我都在书房里,你们不用担心。” 木兰见李江走了,就对傅氏道:“这几日太原只怕不太平,你听李江的。” 傅氏只好让人打点了一份厚礼送到崔家,婉言说明了理由。 而不久后,赵威带着一队人马悄悄离开太原,太原城外驻扎的军队也消失了一半。 因为无声无息,又是挑选的凌晨出发,所以竟没人发现。 赵威则留守太原。 褚庆为了迁就李江,这几天都是直接跑到李家来办公,俩人都头疼不已,因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去哪里弄这么多军粮来? 本来预定是入冬用兵,秋季收税时将军粮筹集,可现在水稻才抽穗,小麦更是才长到一半,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形成粮食。 而在各地粮食运送到太原之前,这些粮草得先太原垫付,这对太原的民政和财政来说是一场灾难。 动用了后备粮,一旦其他粮库的粮食不能及时供应,太原必定会发生大乱,这种情况是俩人所不能承担的。 所以褚庆这一次异常的坚决,“不能动用后备粮,李大人,若运往太原的粮车出事,或运到太原的粮食有问题,我们两个都只能以死谢罪。” 李江沉着脸,“可边关也等着粮草用,没有粮草怎么打仗?一旦北朝南下,我们更是生灵涂炭。” 褚庆垂下眼眸,“李大人可能保证运过来的粮食不被动手脚?” 当然不能。 李江木着脸,看着褚庆。 褚庆也坚持的看着李江。 李江眼珠子一转,道:“褚大人,我们可将后备粮先借给赵都督,听说沧州库存的粮食已经在路上,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到时候赵都督也有还的粮食了。” 褚庆眨眨眼,秒懂,赞叹道:“不亏是李大人,本官自叹弗如啊。” 把粮食借给赵威,那回头他们自然是找赵威要粮食,下面运送过来的粮食是好是歹自然也是赵威负责了,不错,不错。 赵威的顶头上司是赖五,而赖五又得圣宠,就算有人不开眼糊弄到他头上来…… 褚庆难得的嘿嘿一笑。 俩人计定,褚庆出面去找赵威,没办法,谁让李江现在还病着呢,只有他可以出面了。 赵威也不推辞,直接应下了。 外面依然是平和热闹,不少的书生和百姓都还聚在茶楼酒肆就最近热闹的话题争论不休,但敏感的人家隐隐觉得不对,李江受伤时日不断了,前一段时间苏夫人还会视察德胜医馆和成药铺,可这几日都不见了踪迹,这让也想拦住她的轿子与她辩论一番的读书人很遗憾。 褚庆有事向来不瞒着侯氏,侯氏也知道战事将近,所以她这几日也闭门谢客,只偶尔到隔壁去和木兰聊聊天,说真的,她很佩服木兰的胆气。 因为侯氏的动作,与她交好的夫人们也安静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约束起家人。 这样的气氛很快就被有心人察觉,一开始还没想到军队,但偶尔的机会,得知太原城的后备粮被动,那些人心中一凛,赶忙派人出去探查。 阿鲁台是兀良哈部的勇士,他是奉命到城外打探太原守备的情况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在晚霞中显得有些朦胧,阿鲁台皱着眉头看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回去的士兵,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中原的人养兵喜欢屯田,战时为战士,平时则要耕种名下的田,就和他们放牧一样,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真不明白鬼力赤干嘛叫他来这里…… 阿鲁台咬着青草,有些无聊的看着那些人回去生火做饭,觉得肚子也有点饿,可惜,他没拿到情报,只能在这里啃干粮,是别想吃到热的东西了。 阿鲁台惋惜的吐出嘴里的青草,突然,目光一凝,重新趴在草丛上,眼睛盯着渐渐冒出来的炊烟,用手数了数,越数脸上越凝重。 阿鲁台潜移到另一边,心跳加快的记着大营那边炊烟冒出来的时间,等到日头到达一个地方,那边的炊烟就停了,此时,天已经半黑,人在路上行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 但阿鲁台却脸色煞白,半年前,他也曾来查探过这个兵营,不说外面独居的兵士,大营的伙房是要连着冒烟一个时辰才能将所有人的饭菜做出来的。 那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就算夏冬时间误差及饭菜的差别,但也不会整整缩短了一大半的时间。 刚才,从伙房冒烟开始到结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外面单独冒出来的炊烟更是少了三分之二…… 伙食减少,意味着人减少了,而且还是减少了一半,甚至更多,那么,那些人哪儿去了? 阿鲁台低声咒骂一声,他得赶紧回去通知鬼力赤,好通知可汗。 阿鲁台起身往后面退去,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偷懒跑出来顺便打牙祭的张二狗愕然的看着动作敏捷的阿鲁台。 他就算是傻子,看着明显不像中原人的阿鲁台也知道对方不是好人了。 张二狗扭头去看还在一边撒尿的郭大吉,紧了紧手里的铁锹,眼神一狠,使足了力气就朝阿鲁台打去,边喊道:“郭大吉,有蛮子!” 阿鲁台听到风声,弯腰躲过一击,眼神一厉,手上摸出匕首,凌厉的朝张二狗攻去。 张二狗只能拿铁锹去挡,那边的郭大吉来不及系上裤子,干脆踢掉裤子,光着屁股拿了锄头就“啊啊”的大叫的朝阿鲁台打去。 俩人都不是阿鲁台的对手,他本想将两人杀死再逃,谁知俩人怕死,一边打一边大声嚷嚷,“有蛮子,有敌人!”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营地也不多远,被两人的破锣嗓子一嚷,不仅附近巡逻的人听见,正在吃饭的人也听到了,大家忙抄起家伙就往这边跑。 阿鲁台没办法,只好一脚踢开张二狗,又用匕首逼退郭大吉后跳起来逃进了林子里,此时的阿鲁台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去通知鬼力赤,中原人狡猾,营地里少了这么多人肯定有什么阴谋。 而阿鲁台不知道,他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张二狗被踢翻,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郭大吉好些,忙上去拉他,“二狗,二狗,你咋样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张二狗捂着胸口,哭道:“胸口火辣辣的疼,一定是伤到内脏了。” 闻讯跑过来的巡逻队大喊道:“蛮子在哪儿呢?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几个大老爷们看着光着屁股的郭大吉面色奇怪起来。 郭大吉跳起来,指着阿鲁台离开的地方喊道:“在那边,他朝那跑去了,快去追啊。” “郭大吉,你别是骗我们的吧?这时候哪来的蛮子?” 郭大吉嘴笨,张二狗却脾气暴躁,捂着胸口道:“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喊蛮子好玩啊,没见我被打得都吐血了吗?我们不过是到这里来方便,才把裤子提起来就看到草丛里趴着一个蛮子,我们俩还差点被他杀了,你们还不快去追,他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铁定没安好心。”张二狗压低了声音哄道:“咱们营里之前少了一半多人。” 巡逻队的队长一凛,挥手道:“五人一组,立马去追,你去通知守备将军,其他人都跟我走,你们两个赶紧回去把黑狗牵来,一定要把人抓住,快!” 营地里少了一多半人,他们自然知道,但人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但战争即将到来的紧张感却是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若是让那蛮子得了他们的消息,他们不定要死多少人呢,无论如何要把人截住。 整个营地调出了三大队的人马,几乎都可以把林子围一圈了,阿鲁台在林中奔逃,藏身在树干上,等到一对搜索的人离去才悄悄的下来,继续隐藏往太原而去。 与此同时,守备将军将此事飞快的禀报了赵威,赵威脸一冷,下令道:“即刻让人戒严通往北地的所有路口,不能放过任一可疑人。” “那太原城呢?” “外松内紧,特别是北城门那里,要悄悄的,注意每一个出城入城的人,不管明天有没有收获,午时全程戒严,准进不准出。” 503第503章纵火 阿鲁台躲在城门口不远的树丛里,见城门口没有什么异样,就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依然不敢大摇大摆的进去,远远的看到几辆马车过来,阿鲁台眼睛微微一转,就想起以前鬼力赤用过的一个计谋。 阿鲁台左右找了找,这才掂了一块儿差不多的小石块,见那几辆马车差不多到跟前了,一使力,就击中了其中一匹马的大腿。 马受惊往前跳了两步,又小跑起来,四辆前后排列的马车就慌乱起来,两边的仆从忙上前帮忙拉住马…… 阿鲁台就趁着混乱滚到一辆马车下,四肢攀附住不动。 因为阿鲁台掌握了力道,那马也就惊着往前跑了一段,因为有仆人的安抚很快就镇定下来,车队按着顺序去排队进城。 城门口还是那些人,但因为有了赵威的命令,查看的人虽然没有特意要求,但也比往常留心,而不远处还坐了一些穿便装的人,视线来回打量进出城门的人,尽量不放过蛛丝马迹。 阿鲁台躲在马车底下很顺利就进城了,他心里暗暗计算了一下,觉得差不多,这才瞅准时机往地上一躺,顺势往后滚去,左右两边的人都没发现最后一辆马车下滚出一个人来。 阿鲁台松了一口气,拍拍衣服,得意的道:“也不难嘛,看这次鬼力赤还敢不敢说我笨。” 阿鲁台跑回去汇报。 听了阿鲁台兴高采烈的说完经过,特别是听他骄傲的炫耀他进城门的那一段,鬼力赤就想糊他一脸。 其实鬼力赤也这么做了,不过是拿胡饼代替了。 鬼力赤忍无可忍,一把抓起盘子里的胡饼直接糊到他脸上去,阿鲁台只呆了一下,就兴奋的道:“这是给我的奖赏吗?太好了鬼力赤,你总算承认我不仅是武力上的勇士,也是智力上的勇士了?”说着高兴的咬了一口胡饼。 “是啊,”鬼力赤讥笑道:“所以我们部落要改名为蠢货部吗?不然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勇士?” 阿鲁台瞪着鬼力赤喊道:“你骂我!” “真难得,”鬼力赤极尽讽刺,“你竟然能听得懂这是在骂你。” 阿鲁台涨红了脸,扔下手里的胡饼就要去揍鬼力赤,“鬼力赤,别以为你是队长我就怕你,我是部落的勇士!” 旁边的几人忙去拦住阿鲁台,“阿鲁台,你冷静一点。” 鬼力赤却跳起来狠狠地踢了阿鲁台一脚,怒道:“勇士?一个蠢笨无比的勇士有什么用?你都已经惊动了对方还回来干什么?你就应该往北跑,回我们的部落去,你回来太原是找死吗?” 鬼力赤几乎要气死,“你回来我们还怎么传递消息出去?你这个消息知道了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阿鲁台瞪大了眼睛,“传递消息不是你安排的吗?” “变通,变通,你懂不懂什么叫动脑子?你回到太原城,他们把城门一封锁,我们的消息怎么传递出去?还不如你一开始就往北跑,他们肯定反应不过来,以你的脚程,定能躲过他们的追踪,现在……”鬼力赤几乎想挖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 阿鲁台和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看鬼力赤,犹豫道:“不至于吧,我回来的时候城门还和以前一样的。” 鬼力赤扯了扯嘴角,“所以我该感谢长生天竟然让你多动了一下脑子,知道躲在马车底下回来,没有在城门口就被人抓住吗?” 话虽然这样说,鬼力赤还是快速的拿起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时常传递消息的那两人,“尽快出城,若是出不去,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鬼力赤想了想,还是不安心,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对几人道:“阿鲁台留下休息,其他人跟我四处看看。” 等他们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戒严起来,只准进不准出,鬼力赤握紧了拳头,又带着人跑了一趟米行,虽然米市还是一片平和,但鬼力赤发现摆出来的米少了许多。 鬼力赤面色一沉,还来不及深思,一手下就急匆匆的来报,“前面有衙役正在查外地的商旅,特别是北边来的,查的特别严。” 鬼力赤面寒如水,转身道:“我们走。” 鬼力赤一行人是化作商旅到太原来的,其实他也的确是商人,前五年里,他一直是用这个身份和中原人来往的。 他从这里贩卖茶叶、盐和绸缎回家乡,再从家乡把药草、兽皮卖到这里,因为生意越做越大,身份上没多大问题,可跟在他身边的都是部落的勇士,粗略一看没问题,但仔细一看肯定会看出不同。 特别是阿鲁台,那小子太鲁莽,又仗着武力高强,几乎没把中原人放在眼里,得赶紧回去布置一番。 鬼力赤努力把消息往外送,赵威自然是想尽办法封锁住消息,并尽快将人找出来。 理由千古不变,从外头跑来一个杀人狂魔,需要封城搜索。 两边较量了两天,鬼力赤借着崔家的势力应付走了一批衙役,却越发烦躁起来,他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出去,那些离开的将士,还有减少的粮食,说不定就是用来对付他们的。 对于部落的计划,鬼力赤是知道一些的,他毕竟负责一方的情报,知道的要比阿鲁台等人多。 部落联盟想要借大梁内乱之时攻占城池,而现在这个计划只怕已经泄露,不然太原粮草未备,又怎么会仓促起兵? 想起他们约定的时间往南攻来,要是半路有人伏击…… 鬼力赤更加烦躁了,他必须想办法给外面的人传递一些消息…… 鬼力赤沉思,他的人出不去,但有的消息却不需要他的人亲自出面,联盟这两年派往这附近的细作不少,若是他在太原城里弄出大动静,由别人传到外面去,只要他们的人注意到,说不定就能意料到出事了…… 但什么事才算是大事,什么样的事又能叫可汗他们警惕起来呢? 鬼力赤苦思。 阿鲁台隐约知道自己做错了,见鬼力赤这样苦恼,就拍着胸脯道:“大不了我去把那赵子重杀了,都督死了,算是大事了吧?” 鬼力赤眼睛一亮,轻拍桌子,“好主意!” 阿鲁台就露出大大的笑容,“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晚上就去把赵子重杀了。” 鬼力赤瞥了他一眼,道:“我说好,却不是要去刺杀赵子重,还是去杀李江。” “李江?”阿鲁台脑子里冒出问话,“他又不打仗,杀他干什么?” “我从不浪费口水去和蠢货解释。” 阿鲁台瞪他。 鬼力赤却完全不在意,将得力的属下都找来仔细布置。 为什么杀李江?当然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原计划。 上次的刺杀没成功,他与上面的人联系已经决定放弃,可如果再次传出他们刺杀李江的事呢? 外面的人一定知道出事了,就算他们传不出消息,他们也一定会察觉不对。 鬼力赤不是没想过通过崔家往外传消息,但他不敢太明显,争取了几次也依然找不到门道。 崔家虽然与李江赵威有仇,但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崔家与他们,才算是不死不休,他可不敢让他们察觉到他的身份…… 既然决定要做,自然是越快越好,已经有过一次刺杀的经验,上次鬼力赤制定刺杀时就将李江查了个底朝天,包括李府的结构。 鬼力赤现在手上能用的有二十三个人,其中十八个是部落的勇士,李府现在有安平镖局的人守着,加上本来就有的家丁护卫,人数并不少。 他们肯定不能硬攻,只能智取。 朗朗和暖暖坐在地毯上玩,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母亲,木兰就微微一笑,干脆叫周春把他们的衣服拿过来给她缝制。 小坠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低声道:“……小少爷和小姐要找夫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天要哭好几次,后来才慢慢习惯的,现在夫人又时时和他们在一起了,这才动不动的就要看您的。” 木兰心微酸,一连两天走哪里都把两个孩子带着,朗朗和暖暖高兴坏了,活泼了不少,晚上更是缠着和木兰一起睡。 木兰正是心存补偿的时候,自然答应,给两个孩子洗完澡就放在床里边,铺开被子道:“快躺进去,娘亲就要上来喽。” 朗朗和暖暖咯咯笑着躲进被子里,“娘亲,我们要听故事。” “没问题。”木兰拿了李石画的故事书给他们讲故事,见两个孩子渐渐闭上眼睛睡了,木兰就对守在外面的秋果和夏莲道:“你们两个也去睡吧。” 秋果和夏莲应了一声,到侧屋去。 夫人不喜欢有人在她屋里值夜,因此值夜的丫头都睡在侧屋或后面的耳房里。 也因此,当东北角大喊着起火的时候,秋果和夏莲两个丫头惊慌失措跑到木兰屋里的时候,木兰已经爬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衣服用毯子把两个孩子抱起来抱到门口了。 “夫人,我来抱小少爷吧。” 木兰把朗朗交给秋果,自己抱着暖暖往外走,看着东北角冲天的火光,问道:“东北角可住有人?” “那放着马匹和马车等杂物,并没有人,不过再过来就是厨房了。” 厨房后面住着李家的仆妇,木兰脸色一沉,“走,我们去花厅。” 504第504章救人上 花厅里聚了不少人,傅氏正组织人去灭火,看见木兰抱着两个孩子过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眼眶微红,委屈的叫了一声,“嫂子……” “人怎么样了?可有人伤亡?”木兰沉着脸问。 “住在马棚附近看守马匹的两个下人没能逃出来,其他人都逃出来了,只是火势太大,现在又是夏季,天干物燥的,根本就灭不了火。” 木兰抬头去看树梢,确定了风向之后脸色微变,“让人挖土泼水救火,人要紧,再派个人去隔壁褚府,通知他们,火是往他们那儿去的,让他们提前把和我们这边相邻的建筑都泼上水,江儿呢?” “老爷亲自带着人过去救火了。” “有没有说是为何失火,那是马棚,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失火?” 傅氏摇头,“现在还来不及查问。”现在救火要紧,所有人都又忙又乱,哪有时间去查问原因? 木兰却觉得蹊跷得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是一种在铁血刀锋上谋生所养成的直觉。 木兰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她只排除了一下马棚失火的原因,发现找不到后就当机立断道:“你带着四个孩子马上去松波园,若没有我和李江去接,万万不可出来,灯火一概不许用,也不准吵闹,孩子若是哭起来,”木兰心中一狠,道:“给他们用蒙汗药,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傅氏大惊失色,“大嫂?” 傅氏不由想到了当年乱党魏安攻击南阳县县衙的事,当年她虽然没亲见,但春霞和乳娘的转述她却听过几次,都说木兰杀人时如同杀神,全然不同往时。 “还不快去!”木兰低喝一声,傅氏身子一颤,应了一声“是”就赶紧叫婆子去把荃哥儿荩哥儿牵来。 木兰又将安平镖局的女镖师找来,“……还麻烦姑娘带上八个人和我的护卫一起护送他们过去,今天晚上就拜托你们负责他们的安全了。” 女镖师只听令行事,因此虽然诧异,但还是应下了,去点了八个好手,除了留下一个女镖师跟在木兰身边,她与另外一个都跟着傅氏走。 木兰又叫来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抽出一张纸来刷刷写了几句话,交给她们,道:“马上拿去交给二爷,快去。” 李江为了救火把所有的男仆和粗壮的婆子丫头都带过去,留在这边的都是不堪大用或是力气不怎么样的。 木兰又派人去找常义,让他带上两个护卫,沉着脸道:“我将二太太和四个孩子交给你了,你务必要保他们安全,松波园在西北角,毫不起眼,平时也不住人,从那里绕过松晓园就是北角门,要离开也简单,但外面宽阔,指不定比里面还危险,因此不到不得已,千万不要出去。火势是朝褚家那边去的,暂时还烧不到那边,你们只管安心呆着……” 常义着急,“夫人,属下留下保护您吧,不然您跟我们一块儿撤到那儿去,救火的事情交给二爷……” 常义在木兰凌厉的目光下闭嘴,木兰看着黑暗中的李府,道:“若真的只是发生火灾,那我去与不去都不要紧,但若不止是火灾……总之,你必须照我的命令去做。” 常义一凛,正色道:“夫人,若不止是火灾,那您更不能留在这里了。” 木兰却没在听他说话,傅氏一手牵着一个儿子白着脸出来,周春和小坠抱着朗朗和暖暖。 两个孩子估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孩子敏感,感受到大家的紧张,也板着小脸紧紧地抱着周春和小坠的脖子,看到母亲,两个孩子眼圈一红,伸手就要去抱母亲。 木兰一手一个将她们抱过来,对傅氏道:“周春,春霞和小坠跟你们去,你再选上两个人跟着,看护好孩子,不得有误。”见傅氏去安排了,木兰就低头亲了亲两个孩子,哄着他们道:“是不是觉得很紧张?” 朗朗和暖暖点头。 木兰就笑若灿花,眼露温柔,柔声道:“那是你们二叔和我们玩捉迷藏呢,现在,娘亲就要去把二叔抓回来,而你们则要躲起来,不要叫你们二叔发现。” 朗朗和暖暖眼睛一亮,“真的?” 荃哥儿和荩哥儿也惊奇的看着伯母,明明不是这样的。 木兰低头对荃哥儿和荩哥儿一笑,一边对朗朗和暖暖点头,“没错,所以接下来你们要和二婶还有周春躲起来,除了娘叫你们,不管谁喊,你们都不要应声和发出动静,知道吗?” “那奖励是什么?”暖暖着急的问道:“娘亲,我们赢了二叔有什么奖励。” “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朗朗抢在妹妹跟前道:“我想去田庄上玩。” 本来想要求玩具的暖暖瞬间改变主意,忙应和哥哥,“对,就去田庄玩。” “没问题,等我们赢了二叔,娘亲就带你们去田庄玩。” “拉钩。” 木兰和他们拉钩约定好,就将他们交给周春和小坠。 周春脸色发白,红着眼道:“夫人,留下来吧。” “你跟着去,我不放心孩子。”木兰见小坠和春霞脸上惊惶担忧,知道他们担心自己的孩子,就走近了两步,低声道:“你们的孩子我叫人送到偏院去了,叫了府里的老嬷嬷带着他们,你们放心。” 小坠和春霞都感激的看向木兰。 现在府里最安全的两个地方,一个自然是他们这队,还有一个就是府里老弱下人集中的地方了,要是真的有人大逆不道,他们那些老弱的下人反而是安全的,前提是木兰和李江他们不往仆人那里混。 而以他们的了解,李江和木兰还真的不会祸水东引的往仆人那里混。 所以,她们的孩子和丈夫比李江他们还要安全。 十一个护卫护送着他们前去松波园。 木兰这才看向火势依然狂劲的东北角,对身边的那个女镖师道:“我们走吧。” 女镖师看到木兰接过秋果和夏莲手中的弓箭及匕首,微微吃惊。 秋果和夏莲脸色虽然苍白,但还是跟在木兰身后快步往外走去,花厅里的仆妇见二太太先离开,现在大夫人也要走,都有些慌乱,木兰就道:“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呆着,二太太先带着少爷们出去了,你们能尽一份力是一份,都带了东西去救火,不过也要小心,尽量别烧着自己。” 秋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还不快去拿东西,还让大夫人等你们不成?” 下人们松了一口气,都跑去找木桶或木盆,二太太先走一步也是应该的,毕竟府里还有四个孩子呢,这火也不知道会不会烧到这边来,所以还是出去最安全。 至于他们,二爷和大夫人都还在呢,而且大夫人也说了,人命最重要,就算最后救不了,他们再跑就是。 这样一想,大家都积极起来,拿了东西跟木兰去了东北角。 府里大半的仆人都在这里。 几乎是才起火没多久,李江就知道了,他当时还没睡觉,所以反应比木兰要快得多,他第一时间就带着管家和小厮过来,组织大家救火,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夏天,还是风势的原因,那火根本就控制不住。 在木兰调动镖师和护卫的时候,李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要知道他们也是救火的生力军,却一下子被调走了一半的人手。李江立刻就猜到了木兰的顾虑与怀疑,马上叫常义留下的三个护卫呆在自己的身边,一边派人去赵都督府求救,一边叫人出去查探府外的情况,一边还要组织人救火。 好在李江做惯了上位者,发号施令并不陌生,这才渐渐控制了局面。 而等到他收到木兰的纸条,更是小心,直接让镖师和家丁们注意戒严,可大家都在救火,又怎么可能做到全心全意的防备? 因此,火势开始蔓延开来,情况也更加恶劣。 在李江不得不退到墙壁那边的时候,派出去打探府外情况的镖师被人从外面扔了进来。 李江等人大惊,一看,镖师面色发青,竟然已经没气了,“是谁?” “要你命的人!” 随着一声大喝,墙壁上跳出来二十多个人,专攻向李江,正在救火的镖师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水桶朝刺客丢去,抽了腰间的刀回防。 只是他们分部松散,那些跳进来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根本就防卫不住,亏得留在李江身边的三人武功高强,这才没让李江被人一击即中,但这也足够他狼狈的了。 三人护卫着李江退到死角,一人防护一边,程总镖大喝,“快回防,回防!” 声音震出,被阻拦的镖师拼命往这边赶,而一墙之隔的褚家众人也大惊,侯氏瞬间握紧褚庆的手,惊呼,“有刺客!” “有刺客!”同时李府那边也传来了喊声及惊叫声。 褚庆大惊,挥手道:“快叫人去叫赵都督,快!” 侯氏抓紧褚庆的手,道:“老爷,把家丁分成两拨,一拨去救援李大人,我们往后走,快!” 褚庆就是个文弱书生,自然不会找死的往那边凑,想也没想就同意妻子的建议了,一边让人过去救援,一边在一队家丁的护卫下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往后撤。 木兰才走到一半就听到程总镖的大吼声,脸色一变,飞快的往那边跑。 505第505章救人中 场中混乱无比,救火的下人见跑进来刺客就忙四散的逃开,那些人也急着要杀李江,因此没管四散的下人,这倒给镖师们和刺客腾了地方,也让木兰看得更加清楚。 李江只靠三个护卫紧紧的护持,却要抵挡七人的攻击,不过短短的时间,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虽然不致命,却随时可能攻破防线,以李江那三脚猫功夫,暴露在刺客的眼皮子底下,只怕一招都走不到。 女镖师紧随木兰身边,自然也看到了场中的混乱,她眼孔一缩,拉住木兰的胳膊,低声道:“夫人,我们快走!”她的任务是保护苏木兰,即使担心院中的师兄弟,她也不能丢下苏木兰冲出去,只能眼含热泪的扯着木兰离开。 木兰却挣脱女镖师的手,女镖师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劝解,“夫人,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您到那里去不但无益反而会添麻烦。” 秋果和夏莲也急得团团转,帮忙劝道:“夫人我们快走吧,留在这里对二爷也无益。” “谁说我要到那里去了?”木兰的目光在院中扫视,很快就选定了一处地方。 感谢刺客们选择纵火的好地方,现在火势燎屋,早已经从马棚那里一路烧到了二门,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前院连接花园之处,这里属于一个大院子。 木兰直接转身跑到前面上了观景楼,观景楼的后窗就正对着这个院子,而且距离不远,正好在射程之内。 木兰怎么会到场中去呢?以她那几手拳法,最多在人家那里过三招,就算对方轻敌,她最多也只能趁机杀一人,到后面她只怕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木兰一向了解自己的长处,并取长补短。 她明明可以不涉险的最大限度的帮助李江,为什么非要跑去添乱? 女镖师跟着木兰跑,并不明白她的打算,她最怕的就是后宅妇人不懂轻重,真打算要不要把人打晕带走,木兰已经跑到二楼,绕到后面开了窗,下面院子中的情形一览无遗。 秋果和夏莲都听周春和小坠说过木兰的传奇,一时间眼睛发亮,夏莲更是兴奋道:“夫人,您是要亲自救二爷吗?我给您递箭。” 秋果也兴奋,“难怪周春姐姐给我们拿了这么多箭。” 最了解木兰的还是周春,在她开始让傅氏带着孩子离开的时候就心意相通的知道了木兰的担忧,马上返回去将一直备着的弓箭拿来,光箭就拿了两筒。 周春忍不住庆幸,幸亏夫人有打猎的习惯,更亏待二爷有为夫人准备箭矢的习惯。 女镖师急得团团转,“夫人,留在上面这里也并不安全。” 秋果忙拉住女镖师,道:“姑娘放心,我们家夫人是不会胡来,你只管看着就明白了。” 木兰也的确没时间解释了,李江那里凶险万分,容不得她半点拖延,木兰搭箭上弓,心中想着,她有多久没射箭了? 哦,两个月了,幸亏她每天都练五禽戏,甚至隐隐练出了气感,不然,她今天未必会来,说不定是转身去找救兵了……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木兰手中的箭已经冲着一黑衣刺客极速而去,箭穿透那人的后胸,直接让他跌落在地,正一人对三人的护卫有片刻的惊讶,不过此时容不得分心,他也就没抬头去看帮他的人。 木兰在箭射出去的那一刻,手快速的再拿起一箭,瞄准围着李江攻击的一刺客再射去…… 女镖师手心发热,张大嘴巴的看着木兰,她竟然这么快就射杀了俩人。 此时的木兰紧紧地抿着嘴,眼神专注且冷漠的注视着院中的人,女镖师却觉得,真是太俊了,她的心“砰砰”的乱跳起来。 秋果扯了扯女镖师的衣袖,道:“姑娘快擦一擦口水。” 女镖师下意识的抹嘴巴,然后才回过味来自己被戏弄了,不过她现在没心情追究,只惊叹的问道:“苏夫人的箭是和谁学的?” 秋果骄傲的道:“我们夫人的箭术可是连国公爷都比不上的。不过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刺客们若是发现我们夫人在这上面,只怕会攻上来。” 女镖师智力回笼,冷静的道:“这个秋果姑娘放心,由我守着前面,誓死不叫刺客上来。” 夏莲跃跃欲试,“我跟你一起。” 木兰抽空道:“将其他门窗全堵上,只留一边,你亲自守着,若是受不住大喊一声,我们再从这儿走。” 秋果和夏莲低头看两层高的小楼,都觉得有些腿软。 女镖师应下,扯了夏莲去帮忙。 木兰射了几箭,手感渐渐回来,之后就更是快速,她的箭足够多,也就更加大胆,就算第一箭射不中,第二箭也必定中,不一会儿,对方就已经损失了六人,这样的情况使对方大怒,攻击越发凌厉,有的人干脆放弃缠着他们的镖师,直接朝木兰飞来,谁知才到半途就被木兰射下…… 李江在第一个刺客被射杀的时候就知道是木兰到了,抬头朝观景楼望去,心中大喜,大喊道:“我们的援兵到了,一定要坚持住!” 此话让大家精神一振,对着刺客的攻势更加的凌厉,之后见对方一人接着一人折损在箭下,更是拼了力气,不一会儿,场中就留下了几具刺客的尸体。 阿鲁台大怒,瞪着观景楼上的人几乎冒出血来,大喝道:“上去三人,将他杀了!”此时观景楼上昏暗,下面的人并没有发现他是“她”。 三名刺客在阿鲁台话音一落时就飞速上前,木兰也早在他开口时就双箭并上,心中摒弃所有的情绪,眼里心里就只有跳跃起来的两个刺客,另一个?木兰表示有心无力,她的技能只练到双箭齐发,还练不到三箭齐发。 可是聪明的秋果姑娘表示她不只是来看夫人表演的,她也是有用处的,她的用处就是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瞄准最边上的一个狠狠的扔过去,也不知是她的准头本来就好,还是受木兰的影响,或是危机之下的天赋,总之那个茶杯正冲刺客的面门而去,刺客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因此他只能飞起一脚将茶杯反踢回来,踢回来的茶杯射中墙壁碎落,而他自己也不得不降落。 他的脚更触碰大地,他的两个伙伴以及“砰砰”的摔在他不远处,脖子上都插着一支箭…… 木兰的手臂垂下,动了动,身子不由立直,腹中的热气匍匐而起,好似流向四肢,这才感觉好了些。 秋果也忙上前帮她按手臂,木兰拍拍她的手,道:“没事。” 一下死了这么多刺客,场中的情势一转,两下就胶着了。 有两个刺客对视一眼,朝观景台扑去,李江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大喝道:“拦住他们,不许他们出这个院子,快!” 一个镖师大喝一声,格挡开一刺客的刀,一个旋身就跃到那俩人前面,挡住他们的路。 木兰也知道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强忍着手臂的不适,拿起箭来,眼神锐利的盯着下面的人…… 赵威赶过来的时候,木兰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了,因为刺客们有了防备,加上她手的问题,渐渐就失了准头,因此两箭可能才射中一个,这在镖师们看来高超的箭术,在木兰眼里却不值得原谅,在赵威眼里更不值得原谅。 阿鲁台见赶过来的人,知道大势已去,看着被团团围住的李江,大喝一声,最后厉色看了一眼观景楼的窗户,带着人突围而去。 “你们想来就来,要走却需问过我!” 赵威叫人上前拦住,自己却搭弓,搭弓拉开,一次两箭将已经跃上墙头的两人射下来! 程总镖惊疑,这箭术…… 程总镖抬头去看观景楼,观景楼里,秋果知道危险解除,已经点了蜡烛,程总镖就清晰的看到了站立在床前,手中拿弓,冷然的看着下面的苏夫人…… 最后只有阿鲁台和另外两人逃了出去,身上负伤不轻。 赵威让人带队去抓人,看着还在燃烧的房屋,甚至已经过到褚家的火势,赵威挥手道:“灭火!” 赵威带来的兵士忙去找水灭火。 “你怎么样?”赵威关心的问李江。 李江沉着脸摇头,“无事。” 李江蹲下,扯下刺客脸上的布巾,看着有异于中原人的刺客,李江眼孔一缩,“北方部族的人?” 赵威蹙眉,“怎么刺杀你?我的都督府和你李府可不在一条街上。” 李江却想起不久前的那场刺杀,“难道那次也是他们?” 俩人想不到李江为什么会刺杀,总不可能真的把他和赵都督弄错了吧? 当然,这个笑话很冷,木兰表示一点也不好听。 众保镖们看见从院外带着弓箭进来的木兰,都张大了嘴巴。 一人干脆拉住师妹,低声问道:“你们从哪儿来?” 女镖师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是看到了吗?就从观景楼上。” 镖师愕然,“那,那刚才射箭杀敌的是,是苏夫人?” 女镖师露出一个笑容,“你也觉得很美对不对?”女镖师双眼发亮,“我从不知道,有人的箭法竟然能这么好,就算是那些大将军也有所不足吧?” 而作为大将军的赵威则蹙眉对木兰淡然道:“你的箭法退步了。” 506第506章救人下 “你的箭法退步了。” 木兰听到这句淡淡不含半点责备的陈述,脸色却微红,有些愧疚心虚的低下头。 赵威的目光移开,转身去安排别的事了,他没有责怪木兰的意思,木兰毕竟是女子! 木兰看着脚下的土地,心里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心虚。 赵威把箭法当作一种艺术,一种使命,而她只当它是谋生的手段,一种兴趣。 所以在生活安定之后,除了教孩子或是感兴趣出去打猎,她已经很少射箭了,更多的是以练五禽戏来锻炼身体,但,每一次都是赵威所教授的箭法救了她和家人。 李江却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嫂子这手箭术已经很棒了,他不希望嫂子将它当成职业,甚至是习惯,因为大哥说过,常年射箭,肩腰都有所损伤…… 管家战战兢兢的来汇报,“二爷,夫人,下人中死伤不少。” 李江沉着脸道:“让人去把大夫请过来,先救伤重者。” 程总镖也过来,握拳道:“李大人,其他院落也发现了潜入的刺客。” 李江面皮一紧,眼里迸射出刺人的刀子,“家眷可有受伤?” “回李大人,李太太带着几位少爷不知躲到了何处,那些刺客与我镖局的两位镖师交过手,未能找到人后就退离了,我们要不要去追?” “此事交给赵都督,”李江微微放松,沉吟道:“程总镖手下的人伤了不少,不如都留下休整,统计一下伤亡,所有的损失李家一概负责。” 想到为了保护他而死掉的人,李江心里难受,“抚恤方面,就照着贵镖局的例再加三成。” 程总镖也难受,都是他带出来的人,但当初接这个镖的时候李家就和他们说过其中的危险性,他们既然接了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程总镖握拳道:“多谢李大人了。”转身去安顿受伤的手下。 赵威已经走了一圈回来,蹙眉道:“你家里不是有镖局的人?怎么还会有人能混进来纵火?” 木兰请镖局的人来就是为了保护李府,各个地方都有看守巡逻的人,而放火的地方虽然是边沿,但进去的路口也有人把守,按说不应该漏掉才是。 李江和木兰对视一眼,李江找来管家,让他去统计下人,生死不论,都要找到。 而此时,火也被衙役熄灭了。 褚庆也从隔壁赶了过来,三人一起去书房商议事情,木兰转身去安排救人事宜。 已经死了的人被放在院子的一角,重伤的人被抬进一间清理出来的屋子里,由府里的大夫救治,轻伤则被送往隔壁一间房,由稍微懂些医理的秋果和夏莲带着仆妇们做简单的处理。 女镖师红着眼圈跟在木兰身后,她的师兄弟死了三人,重伤六人,只有她和程总镖还能行走,她是因为没面敌,而程总镖是因为功夫高强,但就算这样,他身上的伤也不少,这一次对安平镖局来说可以是一个大的打击。 以前走镖虽然也有危险,但除非遇上大的匪患,不然道上或多或少都会给他们一些面子。 没想到留在太原城中比在外面走镖还要危险。 木兰安排人去烧热少熬药,还要派人出去外面医馆请大夫抓药等,不时还要亲自上手给人止血包扎,忙得团团转,也就暂时把还在松波园的傅氏等人忘了。 等到天色微亮,重伤的人得到救治,轻伤的人也得到了基本的护理,死亡的人也统计出来的时候,木兰才赶紧往松波园走去。 女镖师见木兰急匆匆的,就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师兄师姐们会保护好李太太和几位少爷的,何况,虽有刺客寻找家眷,但主要的人都集中在了这边。” 木兰当然也知道,但就是忍不住担心。 木兰快步往松波园走去,走到院门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手才碰到门口上,里面就传来一声轻喝,“谁?” 听出是常义的声音,木兰微松,道:“是我。” 听到夫人的声音,常义大喜,忙打开院门,看到跟在木兰身后的秋果夏莲,就知道事情结束了,“夫人,您快进去。” “昨晚上可有人受伤?” “没有,我们和他们没对上,他们一找过来我们就隐藏起来,因松波园偏僻,又被挡住,所以他们没有进来查探。少爷和小姐们也乖巧的很。” 傅氏隐约听到木兰说话的声音,忙扶着春兰的手站起来,透过捅开的窗洞看到木兰在常义的陪同下进来,紧绷的心弦就松了一半。 后半夜的厮杀她虽没亲见,却听到了叫喊声,即使担心李江,傅氏也只能抱住两个儿子,连眼泪都不敢流。 朗朗和暖暖被周春和小坠抱着,现在还在睡觉,小孩子昨天晚上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周春哄他们说李江找不到他们,所以让家里的下人也跟着找,这些人大声叫喊是为了引他们出去,所以为了不叫他们发现,他们不能发出声响。 两个还有些懵懂的孩子,为了那奖励,竟然真的不再害怕听那些嘈杂的混乱声,再被俩人轻轻一拍,就睡着过去了。 反而是懂事起来的荃哥儿和荩哥儿不安,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看到木兰的时候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木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对傅氏道:“已经没事了,你带孩子们回去休息吧,府里现在还乱着,一会儿我叫人送你们去赵都督府,这几日就算住在那里。” 住在赵都督府的确比这儿要安全,“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木兰点头,“去吧。” 木兰看着还熟睡的朗朗和暖暖,微微一笑,觉得一晚上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木兰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亲自抱了暖暖,对小坠和春霞道:“你们去看看孩子们吧,回头收拾了东西,带他们和二太太一块儿去都督府。” 小坠和春霞都红着眼给木兰行礼,周春抱着朗朗,也感激的行礼。 小坠是她弟媳,今天晚上不仅小坠担心孩子,她也担心侄子,听夫人的意思,她竟是要留在府里的,那样跟着去都督府的人都有限,孩子能跟着他们去,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李江中途撇下褚大人和赵威跑出来看妻儿和侄子侄女,见他们都安好,松了一口气,让大夫给他们开压惊的汤药,对傅氏道:“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带些必备的,在都督府住上三两天就回来。” 傅氏满脸担忧,“刺客抓到了吗?” 李江面色一寒,摇头道:“没有,不过已经查到他们的老窝了,他们现在就算躲起来,也总会有找到他们的时候,城门已经封闭,他们逃不出去。” “是谁要杀我们?” 李江见妻子面上有些惊惶,就有些愧疚,握着她的手道:“是北方部族的人,现在还没确定是哪个部落。” 傅氏小声的问道:“又要打仗了吗?” 李江没回答,只是让傅氏休息一下,给孩子们吃完早餐就走,到时候会有都督府的护卫护送他们过去。 傅氏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心里有些黯然和担忧,打仗,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太原。 朗朗和暖暖抱着木兰哇哇大哭,“我不要离开娘,不要离开娘。” “娘说话不算数!”朗朗大声的控诉。 木兰就抱起朗朗,柔声问道:“娘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你说捉迷藏赢了就带我们去田庄玩的,那为什么又送我们走?” 木兰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娘没说不带你们去田庄玩啊,可你看我们家的房子被火烧了,娘得叫人把它建起来才能陪你们去,所以现在你们就先个哥哥们去晴姨家里住几天好不好?” 朗朗红着眼眶,“不要,建房子要好久好久的。” 暖暖狠狠地点头,“好久的。” 木兰想了想,道:“这样吧,下旬是荃哥哥的生辰,我们一起去田庄玩好不好?嗯,我们不去原来的那个田庄了,去更远的地方,听说那里有很多果子可以摘。” 木兰扭头去看荃哥儿,笑问:“荃哥儿,你想不想生辰的时候去田庄里摘果子?” 荃哥儿双眼发亮的点头。 暖暖吸了吸红红的鼻头,疑惑的偏头,“摘果子?是不是可以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摘果子?” 木兰身子一僵,诧异的瞪着女儿,“你怎么会记得?” 那是在京城时候的事,阳阳上街见人家耍猴,就缠着李毅给他买了一只,他就让猴子给大家表演上树摘果,因为这,几个孩子都抢着要猴子,大混战了一场,阳阳的一只眼睛肿了,赖旭却被骑着揍了一顿,就是天天也被踢了一脚…… 当时朗朗和暖暖两个小不点就手拉这手站在一旁笑,还不时的拍手叫好…… 木兰将那个画面摇掉,想了想道:“我们没有猴子,但可以叫人上树摘给你们。” 朗朗和暖暖表示很惋惜,但可以到田庄里去摘果是一项很新奇的体验,两个孩子郑重的思考过后就勉强同意了,临走前拉着木兰道:“娘亲一定要快点来接我们啊。” 木兰笑着点头。 木兰送他们上马车,傅氏郑重的给木兰行礼,“幸苦嫂嫂了。” “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及时叫人回来告诉我们。” 傅氏红着眼点头,看向书房的方向欲言又止,木兰就道:“你放心,他身边时刻跟着护卫,不会有事的。” 傅氏这才放心的上车。 因为火灾和刺杀,这条街都被清空了,但依然挡不住大家的好奇心,不少人站在路口那边伸长了脖子看,见李家的家眷坐上马车离开,就好奇道:“李大人一家这是去哪儿?” “听说李大人被刺杀,那宅子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暂时搬到都督府去。” “那李大人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若是有事,他夫人还会撇下他去别人家住吗?” 这句话让低头停留在人群中的人暗中握紧了拳头,抬眼看了一眼离开的马车,也悄悄的挤出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507第507章开城门 鬼力赤面色难看的坐在主位上,下面坐着六人,阿鲁台和另外两人身上带着伤,此时脸色也很难看。 阿鲁台眼睛通红,面色羞愧,单膝跪地,“鬼力赤,此次行动是我指挥不力,请责罚。” 鬼力赤摇头,亲自把他扶起来,声音涩然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估算好对方的实力。” 鬼力赤眼里闪过怨毒,“没想到李江府里竟然有那样的神箭手,若不是赵威后头才赶去,我几乎要以为赵威与李江联合起来给我们设计,引我们进去瓮中捉鳖。” 在阿鲁台三人负伤逃回来的时候,鬼力赤也几乎以为是阿鲁台的愚蠢葬送了勇士们,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阿鲁台虽然平时愚蠢了些,但打仗上还有些天赋,之前他们制定计划的时候阿鲁台也是参与并同意了的,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再临时变卦,所以只可能是遇到了意外。 只可惜现实不容许他多问,阿鲁台后面还有追踪的人,他只来得及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就带了所有手下转移了阵地。 这才让追踪而来的官兵扑空。 阿鲁台是三人中受伤最重的,若不是他力挽狂澜的砍掉赵威的一支箭,只怕另外俩人就不能活着离开李府。 因此鬼力赤头在阿鲁台晕过去后就去问另外俩人,这才知道李府里藏了个神箭手,在那人来之前他们一切进行顺利,无一人亡,就还差一点就能要李江的命了,可自从那人躲在暗处射杀他们的人开始,一切都变了。 好容易保住一条命的勇士红着眼睛道:“那人功夫可能不好,因此躲在观景楼中,我们派了人过去,却被李江叫人拦下,他箭术高超,将我们的人……”想到陨殁在此次战役中的兄弟,勇士眼里闪过红光,“我们有半数之人死于他手。” “可知道是谁?”鬼力赤涩声问道。 勇士摇头,“对方楼中没有点灯,他又躲在窗户后面,虽然这边火光冲天,但,看不见。” 鬼力赤瞬间握紧了手,对方所处的位置黑暗,他们这边的火光却是让他箭术准确的保证,这次纵火竟然是败笔。 鬼力赤几乎要呕出血来,要知道为了在李家放火,他还牺牲了一个棋子。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鬼力赤自然没脸怪阿鲁台,要不是后面阿鲁台当机立断的撤退,他们这一拨人也不可能活下三个,而其他进入李府的人也不可能察觉不对撤退,他们昨晚的行动差点就全军覆没。 鬼力赤将阿鲁台按在椅子上坐下,扭头问另一个沉默的人,“你们进入李府的后院,难道就没有作为?” 被问的人面色难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羞惭的道:“属下将李府后院全都翻了一遍,却不见李江家眷,本想去后面奴仆所在的居所查看,却听到阿鲁台的撤退哨声,只能撤退,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鬼力赤挥手,示意他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喃喃道:“也就是说,有人提前将李江的家眷藏起来了。” 鬼力赤又仔细的询问了一下当时李江及他身边人的表现,推演了一下,道:“以李江的表现来看,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有人要刺杀他……”所以之前他怀疑的内奸可以排除。 “他虽反应慢了些,但你们在墙外碰到出去查看巡逻的镖师,也就是说他有所察觉及怀疑,那他是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提醒的?”鬼力赤走了两步,道:“还有那放箭之人,他是在李江陷入绝境后才出现,那他之前在哪儿,你们说,李府的男丁全都聚在那里救火了,而你们打斗的地方直接将他们的去路截断,他们不可能从院子里跑到观景楼……” “那是,”鬼力赤眼里迸射出亮光,“那要么,他是贵客,在客院中,所以火灾时他没出现,也许是他察觉不对,将李江的家眷安排好后再赶过来,所以晚了些……” 鬼力赤又摇头,“不对,不对,我一直派人盯着李江,李家出入的人我心中都有数,何时出现这样一个高手?” 鬼力赤苦恼的皱起眉头。 阿鲁台就不耐道:“如今说这个还有何用?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弥补吗?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鬼力赤看他,“我自然知道,但如果不了解对方的实力,接下来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可能会失败。” 阿鲁台烦躁的踢腿,“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是再不能往外传消息,我们的人很可能会被伏击。” 阿鲁台很懊恼,他当时要是不往城里跑,往北边跑就好了。 鬼力赤也急,但他知道有时候越急越容易出错,因此,他打算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实在不行,就只能牺牲埋藏下的暗棋了,现在没有什么比往外传消息更要紧的了。 赵威将消息共享后,李江道:“也就是说,对方如今并没有将大军开拔的消息传出去。” 赵威:“城门紧闭,那人若是进了城就不可能出去,可他若是北上我就不敢肯定了,已经快马加鞭沿路通知驿道,一发现北方部族的人立马拿下。但我并不明白,他们为何在这时候刺杀你。” 李江同样不明白,“已经查不出来了,他们只怕在我这里埋了暗棋,已经查出来了,正是看守马棚的其中一个,当时以为被烧死了,却混在了仆人中想往外逃,那人已经埋下六年,甚至在我还未是太原知府的时候就已经在知府中看守马棚了,为了杀我,甚至牺牲了这样一个棋子。” 那人养马很有一套,是上上界知府留下来的,因那届知府被革职查办,所以他留了下来,李江那时候手上得用的人不多,考察过上任留下的人后就留下了一些老实能干的,并没有安排在要紧位置上,加上这算是后宅的事,李江自然没有记住他们。 后来他升任,知府府里的下人就都跟过来了。 褚庆担忧,“城里留着这些危险分子,只怕要人心不安了。而且,城门也不能总关闭,到时就是百姓不闹,城里那几家只怕也要闹的。” 赵威冷下脸来,“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 褚庆和李江心里同时想,他们不就是专爱找赵威的不自在吗? 虽然赵威说得很霸气,但他其实还真的不能拦住太原本地的土豪,不为其他,就为了现阶段的安定。 为了能够尽快抓到刺客,赵威加大了搜索力度,但两天过去,依然一点收获也没有,被困城中的人渐渐不满,不仅老百姓需要出城,以崔家为首的家族也不断的给太原知府施加压力,林永浩没办法,只能去找李江。 李江转身去找赵威,赵威的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了,眼里闪过厉色,“我的部下将能搜的地方都搜了,却依然找不到,难道他们还能躲到地下或天上去?” 赵威怀疑崔家等家族藏匿,但又拿不出证据,又不能硬搜,心里堵着一口恶气。 “不能再关闭城门了,不然不等他们来,城内就可能先乱。” 这段时间,因为木兰的万言书,可是有不少人聚在太原,若是被人蛊惑,发生冲突就不好了,现在太原的守兵只有原来的一半。 赵威思索了一下,就突然露出笑容,“那就开城门吧。” 李江怀疑的看向他,总觉得有点不对,褚庆也有些心惊胆颤。 赵威就瞪他们,“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不开了。” “不不不,我们愿意,”褚庆忙道:“赵都督让人去下令吧。”要是传出不同意,回头就是他和李江被人撕巴了。 赵威哼了一声,道:“我虽然开了城门,但戒严还是要的,出入的检查,不管是谁都不准例外,别说什么崔家王家,就是你们两个也得查。” 李江和褚庆连连点头。 赵威这才转身离开。 李江和褚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褚庆犹豫道:“赵都督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吧?” “应该,不会吧。” 俩人顿时决定最近两天先不出城的好。 崔家等家族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都和李江褚庆一样觉得赵威有什么奸计,第二天开城门的时候,总是跑出城放风的几个纨绔竟然老实的呆在城里没出去。 赵威听说后冷笑道:“真是贱骨头。” 前来接人的木兰闻言笑道:“也是师父厉害啊。” 赵威瞥她,“你要出城?” 木兰笑容一僵,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孩子们带他们去田庄,不过不是今天,还得过两天。” 赵威这才满意,“这两天还是先别出城,小心被人钻了空子。” 木兰没有李江褚庆那么拘束,有了疑问就问,“师父,您此时开城门就不怕他们混出城吗?” “怕什么?现在都过去三天多将近四天了,我派出去的人也快把消息送到大将军手上了,就算他们今天成功混出城去把消息传出去,别说他们能不能成功越过那些关卡将消息传回到他们部族,就算成功了,事情也快尘埃落定了,我不急,更不怕。” 木兰眨眨眼,歪头道:“所以?” 赵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我想要抓活的。” 竟然让这么多细作混入太原城,这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他的侮辱,所以他一定要抓住一个活口。 508第508章歪心思 城门一开,鬼力赤咬咬牙就做了布置,最后以牺牲两人的代价,总算是将众人的目光移到了北城门,让一个带着信件的勇士悄悄的从西城门混了出去。 俩人中有一人成功自杀,另一人却被活捉,手脚被扭断,嘴巴被堵起来,就算是想自杀也不能。 鬼力赤暗中和赵威较劲了七八年,对他不敢说十分了解,也有八分,对他们的手段更是了如指掌,他曾经以己度人,若是自己落在赵威手上能否咬住牙口不说,答案是不能。 所以他不知道那不幸被活捉的人能坚守几天,但他知道,此时的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不计生死带着所有人闯出去,要么就只能在太原城中给他们一击。 但他们现在只剩下十来个人,十来个人能做什么? 要刺杀只怕也是去送死,鬼力赤从不愿做这等没有收获的事。 筹备战事,赵威是必不可少的,但他身边守卫森严,本身又武力高强,本来是想查出他夫人的事给他一击,但时间紧急,显然是不够他运作了。 鬼力赤的目光就落在李江和褚庆身上,太原城的军备是他们筹集的。 鬼力赤最后用手点了点李江,恨恨的道:“你本可以荣光的死去,却偏偏逼我让你身败名裂,这可是你自找的。” 对于中原人来说,全家死在他们的手里是为国而死,是荣光,鬼力赤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可如果是被逼着自杀或是被罢官流放,则是耻辱。 李江和木兰现在都不知道暗中有人将目光对准了他们,现在他们一家正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吃午饭。 受到刺激,孩子们正需要安慰,而男性长辈总能给他们安全感,所以在木兰的勒令下,李江不得不抽出中午的时间回来陪孩子们吃一顿午饭及做午休前游戏。 把孩子们都哄下睡觉,李江和木兰去书房,李江笑道:“粮草筹集了一半,等下旬我也陪孩子们去田庄吧。” “你有时间吗?” 李江摸摸鼻子,“我尽量抽出来。” “那就等你抽出来再说吧。” 傅氏亲自给俩人泡茶,木兰就笑道:“行了,我也不过看看账本,不用你们在这里陪着,都去休息吧。” 傅氏看向李江。 李江也的确有些话要和傅氏说,所以只喝了一口茶就起身,“嫂子也休息吧,账本就在那儿也不会飞,下午再看也是一样。” 傅氏看了一眼书桌上的账本,知道是德胜医馆和成药铺的账册,垂下眼眸温顺的低头行礼和李江离开。 李府被烧了三分之一,这是官邸,现在财政困难,可拿不出钱来给李江修缮,而且,李江也不想贪图政府的钱,因此修缮的钱他得自己出。 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 和乡下建房子不同,所用的木料和石料都是上好的,加上院子的布置,就算李江节省,一番下来也得四五百两,再算上里面的家具什么的,不要太贵。 傅氏有些不情愿,“二爷是为朝廷办事才会被北方部族刺杀,这官邸也是他们放火烧的,别人家只是官邸旧了都是用公费修缮的……” 李江皱眉,“太原府所有支出皆是百姓纳税而来,要是为了我一住处就花费这么多,你这是逼我鱼肉百姓?” 傅氏眼一热,委屈道:“我也不过实话实说,就连褚大人,上次他们家修缮东南角的偏院,不也是申请的公费?” 李江:“……我们不缺那点钱,但是百姓缺。此事已定,你明天就约束好内宅,我叫管家安排人进来,你那些念头最好不要叫嫂子知道,不然她会抽你的。” 傅氏瞪大了眼睛。 李江一笑,确定的告诉她,“嫂子是真的会抽人的。” 四五百两,在现在的木兰看来依然是一笔很大的银钱,若是被她知道分摊到百姓身上,木兰只怕真的会给他一箭。 李江和傅氏安排完一些事,傅氏见李江脸上疲惫,就忙推他去休息,“你先睡一会儿,到时间了我叫你。” 李江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到时间可一定要记得叫我。” 李江的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这几天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左右,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 傅氏看得一阵心疼,就坐在一边给他打扇,春兰进来,低声道:“太太,富春家的进来了,说是老爷有信来。” 傅氏手一顿,“我父亲来信?送信的人是谁?” “是傅大福。” 傅氏微微坐直了身子,傅大福是她父亲现在的长随,怎么会做送信这种活?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傅氏看了一眼熟睡的李江,把扇子交给春兰,低声道:“给二爷打扇,到时间我若还没回来就叫醒二爷。” 春兰应下,看向李江的目光中带着爱慕,只可惜已经疾步走出去的傅氏没看到。 春兰满面通红,犹豫了一下,见外面只有两个小丫头的说话声,就坐到了床边,轻轻地给李江打扇。 这是二爷和太太的内室,因二爷不喜欢丫头伺候,因此小丫头们轻易不进来的。 春兰羞红了脸,春色几乎要从眼里露出来,竟然没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奉命过来拿府库钥匙的春霞过来,低声问门口的两个小丫头,“二爷和太太呢?” 小丫头指了前头道:“太太去前头了,说是太太娘家来信了,二爷在里面休息,春兰在里面伺候呢。” 春霞本是转身要走的,但听到后面一句,不知怎么心中一跳,脚步就顿了顿,想了想,她回过身来道:“我有事和春兰说,进去找她一下。” 春霞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大夫人威严甚重,两个小丫头也没想拦,春霞就这么进去了,春兰正悄悄的用一只手压住李江的一只袖子,见突然闯进一人来吓了一大跳,再看到沉着脸的春霞,脸色就一白。 春霞面色阴沉的盯着春兰的手。 春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收回手,有些无措的看着春霞。 春霞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李江,低声道:“跟我出来。” 春兰只好拿着扇子跟春霞出去。 两个小丫头正在门口玩绳子,见春兰脸色不对,都有些战战兢兢的起身。 春霞拿过春兰的扇子交给两个小丫头,“你们进去给二爷打扇,轻一些,别把二爷吵醒了。” 两个小丫头眼睛皆是一亮,这可是露脸的机会,太太身边过两年说不定就要放出去一批人,要是她们能成为二等丫头,那月钱可多一倍呢。 两个小丫头克制住兴奋劲儿给春霞行礼。 春霞就带着春兰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沉下脸来看她。 春兰本来心虚,加上她知道春霞本是伺候二太太的大丫头,还是二太太的娘家陪嫁,后来是嫁人才到大夫人那边的。 所以有些不敢对上春霞的眼睛,但很快,她就理直气壮的对上春霞的眼睛,现在她才是二房的大丫头,春霞不过是外人。 春霞哪里看不出春兰的心思,心里微恼,低声问道:“你对二爷起了心思?” 春红羞恼,脸上带着薄怒,“春霞姐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刚才你在内室的表现你我都看在眼里,春红,念着我们姐妹一场,你之前也虚心请教过我,我就劝告你,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叫二太太和二爷知道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兰不以为然,外人都以为二爷和二太太的感情很好,但只有她知道,二爷和二太太感情一般。 以前她还没察觉,但看二爷宁愿把庶务交给大夫人也不愿意交给二太太来看,二爷对二太太也不过尔尔,但这些年二爷一个通房妾侍都没有,男人怎么可能不想纳妾? 春霞冷笑道:“你想先斩后奏,走二爷的路子?” 春兰有被说中的羞恼。 春霞却道:“看来当初你进府的时候规矩没学到家,李家有家规,不得纳妾收通房,别说你不是二爷看上的,就算你是二爷亲自开口的,有大夫人在,你也别想做通房,我不过念着你和我与春红是春字辈才白提醒你一句,二爷可是最讨厌丫头贴身伺候的,为什么?一部分就是为杜绝你们这些丫头不该有的心思。” 春兰面色苍白。 春霞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对春兰没多少感情,但她既然看到了自然会提醒她一句,不仅是为春兰,也是为二太太二爷和大夫人。 若是春兰真做出什么,二太太肯定伤心,二爷指不定大怒,就是大夫人那里也糟心。 虽然她与二太太主仆已尽,但离得远了,先前的怨忿也少了,到底是从小长大的情分。 春霞过去找傅氏,春兰就靠在树上沉思,脸上变幻莫测,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春霞会去告状,她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和她呛声的,应该软声求她,再许一些好处,说不定还能求得她帮帮她。 春霞找到傅氏的时候,富春家的才把傅大福请进来。 “父亲让你送信来?是什么信?怎么倒叫你送来了?” “给二姑奶奶请安。”傅大福看着傅氏身后的丫头和富春家的,没说话。 傅氏微微皱眉,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被遗漏的春霞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角落里没动。 傅氏只一心着急家里,也没留意照过来的春霞,傅大福倒是看到了,但春霞是傅家出去的,又是傅氏的心腹,他也就没要求。 他要是知道春霞现在属于大房,肯定会叫她出去的。 傅大福将信交给傅氏,弯腰道:“二姑奶奶,老爷说这事全交由他负责,断不会叫您吃亏就是。” 傅氏听得满头雾水,疑惑的拆开信,她只看到前面几句心头就是一震,然后就控制不住眼前发黑,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时爆发出来,傅氏直接晕了过去。 那么多人要求加更,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加更,所以雨竹就加更了,要记得给我的勤奋投月票哦。 509第509章和离 “二太太!”春霞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接住傅氏,手指用力的按着傅氏的人中穴。 傅氏微微睁开眼睛,眼里忍不住落下泪,她手中紧紧的抓着信,压抑的哭出声来。 傅大福站在一边皱了皱眉头,想到老爷的嘱咐,还是上前道:“二姑奶奶还是早作打算的好,老爷那边已经叫了三老爷带着婚书上来了,不日就会到太原。” 傅氏脸色更白,却凌厉的看向傅大福,“你是个什么东西,倒教育起我来了?” 傅大福脸色一变,正色道:“二姑奶奶,奴才也是奉老爷的命令前来,还请您为大局着想……” “什么大局?”傅氏失控的喊道:“这是我的家,是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倒可以让你一个奴才说嘴的了?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傅氏推开春霞,竟然失控的拿起茶杯去砸傅大福,傅大福忍不住头一偏,躲过茶杯,这显然更加激怒傅氏,傅氏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砸过去! 春霞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头发都有些凌乱的二太太。 二太太虽然凉薄,但一直注重脸面,就是最恼怒的时候也只是砸个茶杯,脸上也就闪过恼色而已,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傅氏如此失态。 春霞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信件上。 她心跳雷动,直觉得不对,她的心里告诉自己,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但脑海中却闪过木兰凌厉的眼神,她想也不想爬上去抓起信就看,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春霞忍不住身子一软,丢开信上前扶住傅氏,哭道:“二太太,二太太,我们去找大夫人吧,让大夫人做主。” 傅氏的眼睛迷蒙了一下,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理智重回大脑,看清眼前的人,傅氏只觉得手脚冰凉,艰涩的道:“春霞?” 春霞连连点头,“二太太,是我,是春霞,我们去找大夫人吧,这事只能告诉大夫人,让大夫人做主。” 傅氏不辨情绪的看着春霞。 傅大福躲着傅氏砸过来的东西,已有些狼狈,此时再听春霞的话忍不住大怒,“春霞,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傅家出来,你老子娘还在我们府上呢,你敢撺掇二姑奶奶做不利于傅家的事!” 春霞脸色一变,但她一向果决,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要做,因此厉眼看向傅大福,“你们这些烂了心肝的,二姑娘就是出嫁了也是你们的主子,难道就治不了你们了!敢跑来逼迫二姑娘,真当我们家姑爷是吃素的不成?” 春霞见傅氏静默不语,知道她顾忌她现在跟了木兰,就向前爬了两步,抱住傅氏的腿大哭,“二姑娘,您快拿个主意啊,如今您是李家的媳妇,想想四少爷和八少爷他们……奴婢,奴婢也才有了一个儿子啊……” 傅氏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是啊,她还有儿子! 傅氏低头看春霞,明白过来,就算春霞现在跟在木兰身边伺候,她依然是她的陪嫁丫头,依然是从傅家出来的,这件事对她依然有影响。 统一了战线,傅氏一凛,眼神凌厉的看向傅大福,道:“这一定是你这奴才勾结了外人伪造我父亲的字迹写的,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我拉下去。” 早在屋里噼里啪啦响的时候富春家的就跑去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过来,此时听傅氏一声令下,忙带着几个婆子冲进来按住傅大福。 傅大福挣扎的大喊道:“二姑奶奶,老爷那是为你好,你竟然要绑我!如今京城一片弹劾二老爷,他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你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白添上一条性命罢了,真到时出了事,你别来求傅家。” 傅氏的身子晃了晃,春霞就指着一堆人道:“还不堵了他的嘴,就任由他辱骂二太太不成?” 有个婆子一时找不到东西,干脆就脱了鞋子,扒了自己的袜子塞到傅大福的嘴里,世界这才清净了,若不是如今情势紧张,春霞说不定会笑出来,但她现在完全没心思,只扶着傅氏坐下,低声劝道:“二姑娘,这件事我们做不得主,大夫人好歹算是您的长辈,当年这婚事也是大夫人和大老爷定下的,得找大夫人,最要紧的是,姑爷事大夫人如母,只要大夫人不介意,姑爷那里才能敞开心怀。” 春霞字字句句说到了傅氏的心里,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委屈,抱着春霞就大哭起来。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叫她与李江和离! 没错,傅鹏寄来的信就是要傅氏与李江和离。 春霞聪明,当年能护着自己和春红在傅氏心有芥蒂的情况下站稳脚步,最好还在不得罪傅氏的情况下到木兰身边,现在更是嫁得好丈夫,生了个好儿子,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好。 她从求傅氏告知木兰开始,就一直称傅氏为“二姑娘”,这无疑是一种自己人的称呼,把她自己放在了傅氏丫头的位置上,这让傅氏对她的戒备降到了最低。 春霞抱着傅氏,很想给丫头使眼色,让她们去把大夫人叫来,但又怕这会激起傅氏的反感,到最后反而得不偿失,所以只能按捺不动。 傅氏哭了一下,眼睛红肿的看了一眼被捆了丢在一边的傅大福,抓紧了春霞的手,也不看下面的丫头仆妇,只吩咐道:“叫个人去把大夫人请来。”傅氏顿了顿,道:“去把二爷也叫来。” 木兰来得很快,这边的嘈杂她在书房里都听到了,不过最近她管的事好似有点多,傅氏虽然不说,但脸上的表情不作伪,为了家庭和睦,她也就安坐书房当没听见。 只是没想到傅氏会主动叫人来请她,那就不是一般的事了。 至少傅氏是不喜欢她插手李江的后宅的,一般二般的事都不会主动告诉她。 木兰眼露疑惑的进来,却看到站在傅氏身边的春霞,见她眼睛红肿,这才去看傅氏,却发现她不是一般的狼狈。 木兰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氏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抓起桌子上的信跪在木兰面前,呈给木兰看。 木兰诧异,看了春霞一眼,也没叫她起来,直接打开来看。 木兰不辨神色的折起信纸,低头问傅氏,“那你是什么意思?” 傅氏头点地,眼泪湿了衣襟,哭道:“嫂嫂,我既嫁入了李家,那就是李家妇,死了也为李家鬼,还请嫂嫂救我!” 木兰面色微缓,亲自把傅氏扶起来交给春霞,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交与我就是了,你去后头照顾孩子们吧。” 木兰这才转头去看傅大福,示意婆子把他嘴里的东西除了,这才坐到主位上。 傅大福看着冷漠的木兰,怨忿的看了一眼春霞,这才收敛了神色坦然的对视苏木兰,朗声道:“李大夫人,还请您把李二老爷叫出来,写了和离书,也免得到时我家老爷告上朝堂,大家脸上不好看。” “哦?告上朝堂?亲家老爷打算怎么写呢?嗯,李江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替民请命秉公执法的清查偷税漏税,我傅鹏还想升官发财,因此只好不顾道德,请求圣上判处李江与女儿傅氏和离,从此与李家再无瓜葛,对吗?”木兰慢悠悠的说完,但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看向傅大福。 傅大福呼吸一滞,只觉得背上压了座大山般,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没想到这李大夫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木兰身后的傅氏更是晃了晃身子,这话一出,李家与傅家算是彻底决裂了,就算收到父亲的信时已有了准备,傅氏依然倍受打击。 这个时代,女子出嫁后靠山有三个,第一个自然是自己的丈夫,第二个则是儿子,第三个就是自己的娘家。 而第一个和第三个一向很微妙,于婆家不受宠的女子来说,娘家的依仗就是她在婆家站稳脚跟的一大助力,而于傅氏来说,婆家虽然比娘家重要,但娘家也一直很重要。 她敢在木兰跟前硬气,所倚仗的不就是傅家吗? 傅氏失魂落魄的站在木兰身后,春霞担忧的看着她,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傅氏惨然一笑,没想到最后扶着她的却是她一直戒备的春霞。 傅大福满头冷汗,心里只一个念头,不能叫苏木兰把这话传出去,不然不管实情如何,世人肯定会鄙薄老爷的。 他正要反驳,李江却沉着脸从外面进来,“这是在干什么?” 被人从熟睡中叫醒,李江的心情很不好,但让他更不好的是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一番话。 傅氏看到李江,脸色一白,一下子抓紧了手帕,担忧恐惧的看向他。 木兰把信给李江看,“你看看吧,你岳家给你媳妇写的信。” 李江一目十行的看完,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眼里闪过阴狠,“嚯”的看向傅大福,冷哼道:“真是什么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是觉得我李江好欺负?” 傅氏挥开春霞的手,上前跪在李江面前,嘴巴张了张,给父亲说情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李江低头去看妻子,神色不辨的问道:“你跪在我面前干什么?” 木兰瞪他,眼中带着不满,道:“是你媳妇请我过来主持公道的。” 李江明白过来,眼里闪过愧疚,妻子刚才站在嫂子身后,那就是她自己不愿走了,没有悄悄处理掉,而是通知嫂子过来…… 李江心中涌起一股甜意,心中更加的愧疚,知道刚才自己迁怒了她,上前将妻子扶起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木兰道:“他毕竟是你岳父,此事还是交由我与你大哥处理吧,你们夫妻俩回屋去吧。” 510第510章安慰 木兰拿着傅鹏的信看,他的信很简单,无非是要傅氏以家族为重,李江的行为已经严重触及他的政治利益,现在他在京城中可以说是水深火热,本来他外放六年,今年回来十有八九是可以升迁的,结果他回京都两个多月了,差事还没有派下来…… 当然,傅鹏是不会说得这么露骨,但木兰一向透过现象看本质,据傅鹏叙述,现在京中一片讨伐李江的声音,宫里圣上也松了口,如果被撸管卸职还是轻的,怕就怕被抄斩流放什么的,到时候作为犯官的家眷,傅氏也落不得好,所以傅鹏要傅氏马上做好准备,他已经派了傅氏的三叔到太原来,到时由他帮她和李江和离。 木兰不辨喜怒的看着这封信,对傅大福嗤笑道:“你们家老爷好大的自信,竟然可以‘要’傅氏和李江和离就和离,不知你们倚仗的是什么。” 没错,傅鹏信里压根不是和自己的女儿商量,而是直接下的命令,就好像他提出来了,傅氏就不会也不能反对一样。 傅大福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到太原来是这样的待遇,他还有些见识,知道此时傅氏不在,那么多说就多错,因此他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木兰也不强求,说到底,傅大福不过是个奴才,就算抓到了他话中的把柄也没多大用处,傅家一个刁奴就能回答他们的问题,所以关键还是在傅氏的那位三叔上。 算算日子,那位“三叔”就算行程再慢,后天也能到了。 木兰挥手道:“把他丢到柴房去,日夜三班三人看着,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就全都陪着。” 下人们恭敬的应下了。 自刺杀案后,李家的下人对木兰越发的畏惧尊重,那时候大家虽然看不到观景楼中的木兰,但她从那里出来,又手拿弯弓,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傅大福被人绑了丢在柴房里,有三个人把守,他还真不能做什么,而他带来的人也被丢进了柴房,和外界的联系断开了。 木兰带着信去找李江,李江院里的丫头都守在院子里,春霞和春兰满面通红的站在廊下,春霞还好,春兰脸上的春色及尴尬却明显。 木兰顿下脚步,她的听力一直比别人的好,因此一停下来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隐约的声音。 木兰脸上也有些尴尬,转身就走。 春霞只看见木兰在院门口停了一下就离开,作为木兰的大丫头,春霞本来是要跟着的,但看着身边的春兰,春霞有些拿不定主意。 二太太现在可不能受刺激,看春兰这样,竟然是还坚持原来的心思。 虽说二爷不会做那种混账事,但这是特殊时期,可若是告诉了大夫人,又是害了春兰。 春霞纠结不已。 想了想,她就拉了春兰低声道:“这里的事交给丫头,少爷们屋里还需要人照应,你去看看吧。” 春兰烦躁,“少爷们屋里有乳娘呢,我是太太的丫头,怎能插手少爷们屋里的事?春霞姐姐也要伺候大夫人,快回去吧,这里我和香草她们就可以了。” 春霞深深地看了春兰一眼,道:“二太太心情不太好,你自己思量吧。”说着转身走了。 既然对方怎么都不领情,春霞何必去讨人嫌? 她先前那样帮她也不过是念着之前那点交情罢了,她已经重复提醒过她了,不是吗? 木兰正在书房里给李石写信,他虽然远在江南做不了什么,但他才是大家长,这件事怎么也要他与傅鹏理论理论。 春霞求见,木兰让她进来,问她,“你是傅家出来的,对傅家的主子可都知道?” 春霞低头道:“京城的宅子里只住了傅老爷和傅太太,其他人都住在老家,我虽没都见过,但都听说过一些。” 木兰点头,“那你和我说一说这傅家的三老爷吧。” 春霞松了一口气,木兰没有迁怒,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道:“傅家三老爷和大老爷是堂兄弟,他只考上了秀才就不能再进一步了,在老家做着富家翁,我在傅家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傅家三老爷最爱钱财,因为想要把三太太娘家的田地也挂靠在大老爷名下的事和大太太有些不和。” 春霞顿了顿,道:“夫人,有件事我也不知猜的对不对。” 木兰挑眉,“什么事?” “傅大太太和傅老爷不一样,这件事只怕傅大太太还不知道呢。” 木兰就想起当初李石同意这门婚事的理由:“傅太太聪明睿智,她所教导的女儿应该也不差。” 所以当时李石虽然有些看不上傅鹏,却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木兰敲了敲桌子,眼里闪过亮光,这可是一件好消息。 “你继续说。” 春霞见木兰嘴角微翘,就知道她说的这些有用,忙将她所知道的傅家消息全都说了。 等到她说完,天色也有些暗了。 李江和傅氏出来吃饭,傅氏的眼睛虽然还红肿,但情绪好多了。 木兰微微点头,看向李江,“我派人去给你请假了,你看明天是否还要去衙门,若是不去,再叫人去续请。” 李江面色微红,“不用了,明日我就去衙门。”傅三老爷要来,但他也不能为了家事就废了国事。 木兰点头,安慰傅氏道:“我们这边只看你的意思,你既定了自己的心意,我李家也定不负你。” 傅氏红着眼睛点头,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落地。 虽然她说了生是李家妇,死是李家鬼,但李家未必会不介意,任谁被亲家提出和离都会不好受的。 作为傅家的女儿,她已经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但再难,她也不能离开李家。 正如春霞所说,她有三个孩子,难道她能丢弃自己的孩子吗? 而且,抛夫弃子的她就算回到娘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那还不如就守着李江,就算真的被流放,成为犯官家眷,好歹还有李石木兰在,他们不会看着他们二房受苦的。 她又有孩子榜身,总不至于太过艰难。 三人说这话,四个孩子手拉着手来了,荃哥儿见母亲神色不对,就关心的跑上来抓住母亲的手,关怀的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好容易停止的泪水差一点又下来了,傅氏从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但被儿子关怀的眼神看着,傅氏就是忍不住心一暖,眼睛就忍不住发热。 傅氏扯了一个笑容,略带欣慰的揽着儿子,道:“母亲没事,来,带弟弟妹妹们过来吃饭吧。” 荃哥儿看了又看母亲,在吃饭的时候也不放心的抬头看她,见父亲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菜,母亲也给父亲夹了一筷子,眼珠子一转,就夹了一个鸡腿给母亲,脆生生的道:“母亲,给你吃。” 傅氏一愣,然后就对儿子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见小儿子满脸惋惜的看着她碗里的鸡腿,更是忍不住好笑,她把鸡腿夹起来放进荩哥儿的碗里,柔声道:“谢谢荃哥儿,不过母亲不太喜欢吃鸡腿,不如给弟弟吃吧。” 荃哥儿有些失望,木兰看了傅氏一眼,对荃哥儿道:“你给你母亲夹些青菜吧。” 荃哥儿眼睛一亮,笨手笨脚的又给傅氏夹了一道青菜,满脸期望的看着傅氏。 傅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她还是笑着点头,见木兰正看着她,就学了她平时夸奖孩子那样夸荃哥儿,“谢谢荃哥儿,母亲很喜欢。” 荃哥儿就露出大大的笑容,贴心的给在座的每一个都夹了菜。 到后面荩哥儿和朗朗暖暖也跟在后面学,一直有些凝滞的气氛被孩子们带的一松。 木兰淡然道:“好了,大家快吃饭吧。” 孩子们顿时不敢玩了,都老老实实的吃饭。 傅氏若有所思,以前她和孩子们相处还不觉得,但后来见大伯大嫂和孩子们的相处,傅氏才觉得自己和孩子太过疏远了一些。 但孩子们只在她跟前长到五岁,然后就会被李江带在身边教养,平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上课,她和孩子们的相处时间本来就少,加上她还要处理家务,和官夫人们打好关系等,孩子们也有他们的乳娘小厮带着,他们的相处时间就更少了。 可现在看木兰和朗朗,再想起以前和阳阳等人的相处,也都很亲近融洽。 傅氏思索着木兰的教育方式,木兰却把李江给拎到了书房,本来想把傅氏也给叫上的,但见她神色恹恹的,考虑到她的立场,也就没叫她。 木兰将今天了解到的傅家情况和李江说了一遍,问:“你对岳父岳母了解多少?” “岳父那人……”李江斟酌了一下,偷偷看了木兰一眼,决定还是照实说,“有些趋炎附势,但他表面文章做得很好,又曾在礼部任职,深谙此道,所以在外面的风评很好,这次他要求傅氏与我和离,只怕也找好了理由,到时他只怕一点错处不会有。” 木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不然他今后的官路也走到头了,什么理由既可以把责任推你身上,又可以撇清两家的关系?” 李江还真的想不出来。 “我们对京城的事不了解,因此我也猜不出他有什么倚仗。” 511第511章谈判 傅鹏的三弟傅鸿带着族里的两个子侄傅善和傅慎到了太原,他本打算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打听打听李家在太原的事再做打算,但没想到人才刚入城,才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李家的管家就找过来,毕恭毕敬的弯腰道:“这位是傅三老爷吧,小的是左布政使李府的管家,我们家大夫人听说亲家老爷带着几位少爷来了,就赶忙让小的过来接您,几位是我们李家的亲戚,哪有到了太原还住在外头的理儿?” 傅鸿眼睛微眯,笑呵呵的道:“原来是李府的管家……” 管家忙弯腰道:“小的跟主人家姓,也是姓李,傅三老爷,我还带了几个家丁来,让他们帮您拿些杂物吧。” “这就不用了,等我们安顿下来,一定会上门拜访你们二爷的。” “那怎么行?亲家老爷过门而不入,我家大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以为是李府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亲家……” 一句话,今天傅鸿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傅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去了李府岂不被动? 最关键的是,李家怎会知道他要来? 大哥不是只给云芬写了信,按理说云芬是不可能把信给李家众人看的。 傅鸿心中一跳,有些不祥的预感,面色就有些变幻不定。 李管家等着傅鸿拿主意,但其实除非有强劲的理由,不然情理之中他还真的得去,这个时代姻亲是一门很重要的亲戚,仅次于族亲。 傅善也低声说道:“三叔,若是不去,倒显得我们气弱了。” 傅鸿只好让李管家把他们的行李重新弄回马车。 李江亲自在门口接着,给足了傅鸿面子。 傅鸿看着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李江,抽了抽脸皮。 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理解大哥的想法,李江年轻轻轻已是从二品的官员,拜相指日可待,就算现在有危险,但当官哪能没有风险呢? 虽然大哥说京中有人一定会扳倒李江,但那些话说得影影绰绰,就是他也只信了五分,又如何能让天下人及圣上信服? 别最后李江没倒霉,他们傅家却倒霉了。 李江现在处境艰难,傅家要是能站在李江身后,说不定他以后发达了还能提拔一下傅家。 想到现在仍然在科举的几个侄子,傅鸿摇了摇头,现在傅家可没有一个中进士的,等到几个侄子熬出头,大哥也差不多该致仕了,到时候不靠这个侄女婿,难道大哥还有能力提携家里的孩子不成? 不过傅鹏坚持,加上他一深问就语焉不详,傅鸿也不好深劝,生怕里面有什么内幕,最后李江真的倒大霉,因此而拖累了侄女和傅家,他就是自尽也不足于谢罪,所以还是照着大哥的法子来吧,横竖他只执行,拿主意的是大哥,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傅鸿心里正思索着如何见内侄女一面,再好好商议和离的事,谁知道李江将他领进花厅的时候,上面却坐了一个穿着二品诰命服的夫人。 傅鸿脚步一顿,扭头问李江,“侄女婿,这是?” 李江:“这是我嫂子,三叔请吧。” 傅鸿却不动,皱眉道:“侄女婿这是何意?令嫂是内宅妇人,我这里有你相陪就足够了。” 木兰坐在上面,见傅鸿看也不看她,就微微笑道:“傅三老爷客气了,江儿是我一把手带大的,我自认还是做得他的主的,三老爷也不用拘束,只把我当亲家看就好,为了免去傅三老爷的顾虑,本夫人还穿了诰命服出来,若是傅三老爷觉得我资格还不够,那只好等到秋末我丈夫到太原后再说了。” 傅鸿的眼皮跳了跳,“李夫人这是何意?” 木兰眼睛锐利的看向他,面上笑容寡淡,“傅三老爷不知是何意?我本来还想让傅三老爷给我解释解释,你们傅家是何意呢。” 说着,木兰掏出一封信,轻飘飘的放在桌子上,笑道:“这是前天我们收到的亲家老爷的信,我想问一问你们傅家是什么意思?” 傅三老爷的心沉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他能被派来谈和离的事,自然是因为他不仅口才了得,也会审时度势,眼界并不比当官的大堂哥差。 他没想到会这么被动。 不是说李江后宅只有内侄女一个,上上下下全都是她说了算吗? 那为什么寄给她的信却落在了李江和苏氏的手里? 傅鸿的眼睛在花厅里一扫,沉声问道:“敢问苏夫人,我侄女呢?” 秋果上前一步,喝道:“大胆,敢这样冒犯夫人,是欺我们家老爷不在吗?” 木兰低头喝茶,李江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傅鸿一口气堵在胸中,他只静了一下,就满脸笑意的拱手行礼,“傅鸿见过夫人!” 木兰微微一笑,这人倒是能屈能伸,她放下茶杯,伸手请道:“傅三老爷先坐下吧,秋果,不得无礼,傅家是李家的姻亲,你去上茶吧。” 傅鸿扭头看向外面,院子里把守着一些粗壮的婆子,他的身边只有两个侄子陪同,忍了忍,还是在左首上坐下了。 傅善和傅慎就站在他身后。 李江就恭立在木兰身后,傅鸿见了记在了心中,对苏木兰更是忌惮,心中暗暗懊悔,他来之前大部分做了李江的功课,因苏氏是后宅妇人,又只是李江的嫂子,所以只粗粗了解了一番,可现在看来,竟是李江也要听她的似的。 秋果很快给傅鸿上了一杯雨前龙井。 “这是西湖特产,因我们住的近,所以也买到了一些,傅三老爷尝尝可还合口味。” 既来之则安之,傅三老爷眼睛一眯,也调整好心态,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点头道:“不错。” 木兰微笑着点头,却突然道:“既然茶喝过了,那我们就继续来说正事吧,亲家老爷信上说派了傅三老爷来处理此事,那么,我很想问问,傅三老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可是我李家有亏与傅家或傅氏,或是李江做了什么,惹得亲家老爷一定要他们小两口和离?” 傅三老爷一口茶就差点梗在喉咙里,话说他才调整心态要好好的和苏氏扯扯茶道之类的闲话,她就这样问真的好吗? 傅鸿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屋里,正色道:“还请夫人屏退左右。” 木兰:“事无不可对人言,傅三老爷有什么话只管说。” 傅鸿只低头不语,木兰想了想,挥手让屋里的其他人下去,片刻,屋里就只剩下李江和他们俩人了。 傅鸿拱手道:“还请夫人告知,我那内侄女如何了?” 木兰讥笑道:“你以为她如何了?” 傅三老爷沉默不语。 木兰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冷声道:“我们李家不是你们傅家,别用那种龌龊的心思想我们,傅氏如今正在后院带孩子,那边是她的娘家,这边却是她自己的家,我既不愿江儿为难,自然也不会叫她为难。” 傅鸿身后的俩人涨红了面皮,对木兰又是恼怒又是忌惮,傅鸿倒是不在意,既然信已经落在苏氏的手里,那两家扯破脸皮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看来之前的计划不能用了。 至于傅氏,他现在就算不信,也不好此时质疑,是与不是,他见了人就知道了。 “现在,傅三老爷应该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理由了吧?你们打算用什么理由让他们夫妻和离?” 傅鸿:“……感情不和。”太过直白也不好,他的计划一再被打破。 “哦?”木兰身子微倾,感兴趣的问道:“你是觉得天下人都是傻子?” 傅鸿:“……”还能不能好好的交流了? 看着苏木兰嘴角的冷笑,傅鸿只好道:“这只是官面上的理由。” “那么暗地里的呢?” “……”傅鸿想了想,最后还是艰涩的道:“李江勾引外敌。” “啊,”木兰拍手,眼睛轻蔑的看着傅三老爷,“是个好理由,那么,你信吗?” 这和自己想象的质问及讨价还价全都不相同,傅三老爷看向苏木兰身后的李江,却见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听到他的话竟是动也不动一下。 木兰笑道:“不用看他,我说了这事我做主我就能做主,没有我的许可,你就是闹到衙门,我说不许和离,李江他也不敢签那个字!” 傅三老爷脸一肃,沉沉的看向苏木兰。 苏木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说李江勾引外敌,你信吗?” 当然不信,李江大好的前程,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勾引外敌? 所以就有一个理由,“李江走私粮食,从中牟利……” “你们有证据?”木兰歪着头看他。 傅鸿微微一笑,只是看着苏木兰,做足了手头有筹码的姿态。 木兰明白过来,“不能说?也是,你们若是有证据,以我们两家的姻亲关系,那也是交给李家或是毁掉,而不是因此要挟我们和离,那就是证据不在你们手上,但你们知道有这个证据了?” 傅鸿悚然,眼里竭力没没有露出异样。 木兰歪头道:“那让我猜猜,证据在谁的手里呢?吏部尚书是我哥哥,赖五又与我有旧,那人既能掌握这些证据,又能用这些证据来搬到从二品的李江,所以那人的身份应当不低于他才是,这样一来,人选就少了……” 512第512章见面 傅善和傅慎瞪大了眼睛看苏木兰。 苏木兰却扭头问李江,“你走私粮食了?” 李江摇头,“嫂子,我怎会做这样的事?” 木兰若有所思,“所以是栽赃嫁祸?能够笃定可以扳倒你的证据一定不可能是单纯的捏造,那就是,有人用你的一些行为造出了证据,只有半真半假才能让人信服,这样看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那就不知道亲家们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了。” 木兰看向傅鸿。 傅鸿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沉沉的看向苏木兰,心中却惊涛骇浪,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李江会站在苏木兰身后将此事交给他处理了。 有些事情就是他也没想到。 他敢肯定,在他来之前,他们是肯定不知道他们会以这个理由和离的,那么,李江也就不可能提前告知苏氏这些话,苏氏说的这些完全是自己推断出来的。 难怪无父无母,李江还能有如此成就,他虽没见过李石,但也听说过那人的心胸手段,再加上此贤妻,难怪可以教导出两个如此出色的弟弟。 只是,苏氏将这些话掰开和他说是什么意思? 苏木兰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的让他多思多虑罢了。 对付这样的人木兰最熟练不过,因为他们一定程度上和李石一样,喜欢多思多虑。 她越是坦荡,对方就越心惊,就越是焦躁,人只要一焦躁多思就会出错。 和离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何况古代,没有个一两年是扯不清的。 木兰对这些不熟,但熟读律法的李石却可以秒杀他们,她只要占足了道德的制高点,将人拖住,吓得他们轻易不敢做有害于李江和李家的事就好,剩下的事情等李石来办就是了。 到时候是和傅家断绝关系,还是打压一番,全都看他们的意思。 李江也隐隐有所感,果然,就听木兰道:“既然不是真的,那么还怕什么呢?傅三老爷,你既实话说了,我也实话告诉你,傅氏不想离开,她与江儿育有三子,当初拿到信后就交给了我及李江,表明了心迹,她既愿为李家鬼,都不愿离开李家,你们傅家又何必相逼?” 傅鸿正色道:“李夫人此言差矣,我们傅家也得为傅家考虑,不然此事一出,是诛灭三族的重罪。” 傅家正好在三族之中。 “那傅大人大可以上折子告发江儿嘛,相信借着这功劳就可以抵消这份罪了,嗯,若是傅大人不愿做这恶人,也可以到衙门里去申诉,让他们夫妻俩和离。” 傅鸿没想到苏木兰这样有恃无恐,一般人听到他手上有证据表明李家勾引外敌,不是应该战战兢兢,最起码也要打探他手上的证据吧? 他有些后悔听从傅善的话到李家来,被苏氏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然他若是能掌握主动权,何至于如此被动? 傅鸿当机立断不再说话,此时再说下去对己方不利,只能等事后找李江。 苏氏虽然有见识,但到底是内宅妇人,说话有些胡搅蛮缠的味道,到底不能考虑大局,所以还是找李江好了。 李江坐到这个位置上,不会如此冲动的。 傅鸿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木兰见傅鸿不说话,就笑道:“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傅家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让你们放弃作为女婿的李江也要拉李家下水。” 傅慎早就听得心头火起,不顾傅善拉他的手,道:“李夫人只怕误会了,走私粮食的又不是傅家,傅家不过机缘巧合下知道了此事,担心祸及傅家罢了。若是之前,李大人将钱款退回,把事情掩盖好也就罢了,偏偏现在两边要开战,朝中又有政敌掌握了证据,傅家自然要为自家考虑,至于李夫人说的什么好处全是子虚乌有之词,还请李夫人慎重,别污蔑了我们傅家。” 木兰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慎,点头道:“不错,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对家族也不错,只是可惜了。” 傅慎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傅慎,慎言!”傅鸿阻止不及,忙看向苏木兰,谁知苏木兰嘴更快,“可惜你姓傅。” 这下不仅傅慎,就是一向好脾气的傅善都气得瞪她。 木兰就笑着抬了抬下巴,“你们不问问你们的叔父为什么不生气吗?” “那是因为三叔脾气好。” “倒是一个理由,不过主要的还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家族吧。” 傅鸿面沉如水,如电般的眼神射向苏木兰,“李夫人还请慎言,你既说了这么多,我也敬告您一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子孙后代着想。” 虽然他不知道掌握证据的是谁,更不知道大哥是和谁合作的,但见大哥一副笃定的表情,他就算是不相信,也不会去拆台。 傅鹏做事没有其他的有点,稳妥二字还是当得的。 木兰不为所动,“多谢傅三老爷,只是我们李家不敢标榜仁义礼智,但最起码的忠君爱国还是能做到的,这等卖国求荣的事决没有做过,既然没有做过,更不可能应你们的要求让他们夫妻俩和离了。” 傅鸿见苏木兰如此,也无心说下去,说到底这事最主要还是看李江,至于她说的没她的同意李江不敢签字什么的,傅鸿虽然往心里去了,却不会十分在意,说到底,这世上还是得看男人的。 想通此节,傅鸿就转移开话题,“李夫人,我能否见一见我侄女。” “自然可以,”木兰也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去把二太太叫来,就说她三叔父到了,让她出来拜见。” 傅氏脸上有些憔悴。 虽然李江和木兰待她如从前,也表示过不会因为她娘家而对她有意见,但她还是不安。 毕竟失去了娘家。 见到傅鸿,傅氏顿时委屈的红了眼圈,不过她还是先和木兰行礼,木兰点头道:“你与你叔父也久不见面,你们今儿就好好的谈一谈吧。”说着,带了李江就走,连外面的丫头婆子也给带走了。 浩浩荡荡,让傅鸿看得眼角一抽,心中倒有些异样起来。 花厅里只剩下傅氏和傅鸿,傅氏也不压抑,直接哭出来,“叔父,父亲的信是怎么回事?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写这样一封信来?” “好孩子,你先别哭,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他在京中得了消息,说李江把粮食卖给外敌,证据确凿,这可是勾引外敌的重罪,你父亲也是担心你,这才让我在事发之前将你摘出来,你老实告诉叔父,那信是怎么落到苏氏手里的?” 傅氏身子一僵,惊惶的瞪大了眼睛:“勾引外敌?这不可能,相公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傅氏抓紧傅鸿的衣袖,“叔父,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傅鸿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这是你父亲走动了多少关系才弄到的消息,怎么会错?李江这样出息,但凡有一点可能,你父亲也是要救他的,但……”傅鸿微微一叹,又道:“我们本以为你在李家日子过得不错,李江待你也好,这才想着让你们和离,到时把你摘出来,就算事发,好歹保全了你,以后再把明明和荃哥儿荩哥儿兄弟摘出来,但我刚才与你嫂子说这事,她却是全然不在意,那信又到了她手里……唉——” 傅氏低着头,不辨心思,傅鸿就低声问道:“孩子,你老实告诉叔父,那信是怎么落到苏氏手里的?” 若是强抢或是偷盗,他们就可以忽视掉那封信给他们带来的被动…… 傅氏抬头看傅鸿,红肿着眼道:“叔父,李江是不可能与外敌沟通的,更不可能走私粮食,您和父亲说说,和离的事就算了吧。” 傅鸿不悦的皱眉,“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父亲为了你费尽心思的谋划,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伤你父亲的心,你只告诉我,信到底是怎么落入苏氏手里的?” 傅氏摇头,伤心欲绝,哭道:“父亲哪里是为我,他是为他自己,为的傅家!李江为人我清楚,他不会做这种事,他要是做了这种事,不说朝廷,就是大伯和大嫂就能要了他的命,每年大房捐出去多少成药及粮食棉布?我们家又不缺钱,李江哪至于去做这种砍头的勾当?” 如果说见傅鸿之前傅氏还有些侥幸,现在却真真是被伤透了心,然后就绝望,她只怕真的没娘家了。 傅鸿愕然,没料到傅氏的理由是这个,想了想道:“你们大房二房虽没有分家,但我听说你们成亲时李石就把你们二房的资产给了你们,李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从二品,难免要走动,这些一笔一道都是要花钱的……” 傅氏软倒在椅子上,呆呆的道:“那些钱都是有数的,在南阳县的时候,每年鸣凤村都能送来足够吃的米面粮食,有时候连蔬菜都有,更别提入冬时的鹿肉野猪肉和兔肉,那时候日子很不好过,二爷接手的是个烂摊子,县衙满打满算,所有的经费不超过四百两。” “天下初定,到处都是荒凉一片,南阳县的人口只有之前的五分之三,多是穷困潦倒之辈,那四家趁机占了不少地划到自家的范围里,二爷要和他们周旋,又要负责百姓的种子农具耕牛,这一笔笔,一道道都要钱……” 傅氏又哭又笑,“当时我看着他花钱如流水,心中怨忿,却不得不拿出嫁妆来,却没想到他不要,说不至于此,没过两天,鸣凤村就送来一个铁盒子,里面都是银票,之后六年,每年鸣凤村那边都会送来一笔银子,直到后来二爷升迁,他也和黄金万他们做了生意,家里给他置办的产业也能够支撑了,大房才停止,叔父,你说谁为了钱勾引外敌我都信,就是李家人我不信,您到外头去说,不会有一个人相信的。” 傅氏断然道:“每年只太原府一城,大房投进去了多少钱?有多少人受着李家的恩惠?三叔,你这话也就能哄哄那些无知小儿,却哄不了百姓,更哄不了我!” 513第513章决裂 傅氏眼巴巴的看着傅鸿,“三叔,我只求你给我一句实话,家里为何让我与相公和离?父亲想过我吗?想过旭明和荃哥儿他们吗?” 傅鸿沉默不语。 傅氏惨然一笑,哪里还不知道答案。 她的性格本来就和父亲的差不多,以己度人,大概也能猜出父亲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利益二字。 傅鸿身后的傅善傅慎二人却目瞪口呆,此时他们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均有些不能接受,特别是刚才理直气壮质问木兰的傅慎。 傅氏擦干了眼泪,抬头对傅鸿道:“三叔,信是我交给相公和嫂子的,也请您转告父亲,以后不管贫穷富贵,我与傅家都再无干系。” 傅鸿沉下脸来,“云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傅家养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父亲的?”傅鸿压低了声音,道:“何况,李家只怕生变,你难道真愿意陪着他流放,或是为奴为婢?” 傅氏也冷下脸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况,我既是李家妇,自然生死荣辱都随李家。” 傅鸿胸口起伏不定,眯着眼看了傅氏一会儿,甩袖道:“此事由不得你做主,你想做李家妇,我傅家却不能因李家而有所损伤。” 说完,带着傅善和傅慎离开。 这一次李管家没有拦着他们,傅鸿见了脸色更是难看,虽然他是没想住在李家,甚至想着就算是撕破脸皮也要出去住,只是没想到李家竟然连面上的敷衍都不做了。 这一下,李家和傅家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一行人在太原城找了家客栈安置下来,傅鸿头疼的扶额,他没料到事情和自己预想的相差这样大,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傅氏也不同意和离,这才是最艰难的。 若傅氏愿意,哪怕再难,总还有空子可以钻,但当事人都不愿意…… 傅鸿想起傅氏以前的性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傅鸿看来,傅氏和傅鹏的性子极像,都有些自私自利。 在明知道李家可能抄家获罪的情况下还留在李家,这在傅鸿看来是不可能的,她最多也就和傅鹏顾忌面子哭上两场,最后为了利益还是会和自己走的。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看走眼了。 到底是女子,心太软了些。 “三叔,二堂姐说的是真的?李江没有通敌,是被陷害的?”傅慎脸色难看的问。 傅鸿沉下脸,“这事你们不用管。” “三叔!”傅慎不赞同的叫道,“既然姐夫是被陷害的,那我们自然要站在他这边。” 傅鸿瞥了他一眼,从李大人到李江,再到姐夫,这小子倒是变得快。 傅鸿见两个侄子面上激动,怕他们坏事,想了想,道:“不是三叔不告诉你们,而是三叔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事情是你们大伯说的,也是他拿定的主意。”傅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大伯得了消息,上面有人掌握了李江走私粮食,通敌卖国的证据,而且证据确凿,对方身份太高,你大伯就是想走动帮忙也够不上,只能尽量保住云芬,保住了云芬,以后旭明他们也才好接回傅家,这也是为李家好,但李江不领情啊……” 傅慎沉着脸看傅鸿,他又不是傻子,听了三叔和苏木兰的对话,难道还猜不出个一二三来? 傅善也很不赞同家族这样做,但他们是晚辈,只有听令的份儿,“可是三叔,二姐她不愿意和离,就算我们提出来也没用。” 傅鸿瞥了他一眼,道:“谁说没用的?又不是没有过家族做主和离的,只要李江同意了,你二姐同意不同意有什么要紧?到时候把她带回京城就是了,相信她以后会理解我们的。” 傅慎心里升起一股怨气,正要说什么,就被傅善拉了一下手,只好吞下到口的话。 出了房门,傅慎就不满的道:“你为什么不叫我说?刚才你也看见了,二姐是抵死不离开李家的,若是三叔真的强行将她带走,只怕她……” “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你觉得大伯和三叔会改变主意吗?” 傅慎脸一变,傅善道:“三叔不用说,他听大伯的,大伯那里,只要是为了利益,他连自个的儿子都能不要,何况只是一个外嫁的女儿……” 木兰也正和李江说这事,“京城有人要对付我们,你仔细想想,你有什么生意上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可以让人轻易的伪造出通敌的东西。” 李江心一跳,生意? 他只和黄金万和付侗有生意往来,关于粮食的买卖,还真有。 李江面沉如水,起身道:“嫂子,我去找幕僚。” 看李江那样子是想起来了,木兰一松,挥手道:“去吧,这事后头你来处理,你辈分低,以后傅鸿再来就交给我处理,我若不在就挡住他,你尽量不要私下见他,等小毅秋闱结束,你大哥到了太原,让他们谈去,这样才不吃亏。” 李江知道木兰是怕傅鸿用长辈的身份压他,李江全都应下了,出了屋子就急匆匆的去前院找自己的幕僚。 要说粮食的生意,也就这五年里开始做的,这些年基本算得上风调雨顺,前面几年赋税又低,这样一来,不仅国库充足,就是民间的余粮也不少。 虽然贫困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人依然很多,但粮价也的确是一降再降,特别是江南地区,米价只有北方的三分之二。 黄金万和付侗在南阳县及附近买了不少的地,粮食多了,米价却贱,他们不愿意贱卖,但也不愿意把粮食堆积下来变成陈粮,就联合了李江做生意。 当时太原刚经历过战事,百废待兴,粮食自然也缺,所以他就同意了。 黄金万和付侗在江南收粮食,然后再卖往北方,李江不仅在里面参了股份,还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庇护,也因为有他,黄金万和付侗的生意才能做得这么顺利。 但李江每年只管分红和查账,却很少管他们将东西卖到哪里去。 和谈之后,本朝和北方部族是可以通商的,比如这次查出来的细作,他们就是以商人的身份南北行走。 但交易的东西却是严格限制的,比如铁、铜等金属,再比如米面等粮食都是严厉禁止的。 就是北方部族急需的盐也是严格限制的,每次每个商队最多能贩运多少,一旦超过将会被严厉的惩处。 如果对方要做手脚,以那个为基础是最方便简单的。 这一次,李江有些明白嫂子的行为了,对方在暗,他们在明。 对方知道他们所有的情况,他们对敌人却一无所知,所以这次傅鸿的到来不止是麻烦,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探到对方消息的机会。 看,这次他们不就猜出了对方手中的一部分筹码,如果提前做好准备,应对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李江和留在太原的管事说,让黄金万和付侗尽快到太原来,生意上可能出事了。 等他安排好了这些才去衙门。 傅鸿先后两次上门来拜访,都被木兰以没时间拒绝了,至于傅氏,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躲在自己的屋里不愿见人。 木兰安慰了她两天,又让荃哥儿和荩哥儿陪在她的身边,这才渐渐好些。 等到荃哥儿的生辰,木兰还让她陪他们一块儿去田庄住几天,“……也好散散心。” 傅氏却摇头,“嫂子带孩子们去吧,相公这段时间正忙,家里我也不放心,就留在家里。” 傅氏不喜欢田庄,木兰想了想,也就没再勉强。 木兰带着四个孩子欢天喜地的去了北郊的田庄。 这一片是李江叫人买下来的,加上开荒了一些,不是特别大,也就有三百亩左右,小小的一个田庄。 但因为包括了一座小山丘,李江就叫人在上面种满了果树,现在有些水果已经可以采摘,所以木兰才说要带几个孩子去的。 这个田庄的管事姓唐,是李江到了太原后买的,因为会种地所以被派到这个田庄上,木兰看过这个田庄的账本,收成的确要比别的田庄好,甚至比肥沃的官田还要好,由此可见他的用心。 唐管事虽然是管事,但被买下来后就直接被送到这里做了管事,除了每年一次的见面,他对招待主子一点不通,所以只能一大早局促的站在路口,看到木兰他们的车到来就忙跑上去跪下请安。 木兰忙叫人把他拉起来,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几个孩子来住两天,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 唐管事就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的应下了。 田庄再小,也给主人家建了一栋带院子的五间青砖大房,左右两边用作堆放粮食的仓库,主屋却是一直空着的。 唐管事一边引着他们进去,一边道:“当初建庄子的时候大人就说得空了会来住几天,所以这屋子我一直都打扫,只是大人一直没来,现在夫人和少爷小姐们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木兰见孩子们眼睛滴溜溜的往外瞟,知道他们想跑出去,就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过只许在外面这一段跑,可不许跑远了,我们明天再去山上摘果子。” 孩子们欢呼一声的往外冲。 514第514章承诺 田庄外面的小山坡满打满算也就十亩左右,以前这里荒废,上面长着些低矮的灌木以及各种杂草,李江干脆让人把小山坡清理出来栽下果树,闲时也可以带着孩子们过来玩玩,谁知道一直不成行,倒是木兰带着孩子们来了。 此时成熟的水果不多,也就杏子和梅子能摘下来吃了,但山上种的最多的是苹果,现在只是青青的一小颗,另有一部分的桃子,唐管事说已经可以摘下来吃了,只是还没熟透,甜味少了一些,却格外的脆。 但孩子们要的只是一种乐趣,唐管事亦步亦趋的跟在孩子们身后,挥着手喊道:“少爷,小姐,咱们不去山凹里,就去摘杏子和桃子吧。” 朗朗扛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篮子问,“桃子在哪里?” “在坡顶呢,”唐管事满眼担忧的用手扶住他的篮子,满头大汗的道:“小少爷,还是我来拿吧。” “不要,我自己拿。”朗朗扛着篮子转了一个身,避开唐管事的手。 唐管事也不敢跟他抢,只是整个人就像是水捞起来似的。 暖暖见哥哥有篮子,也闹着要一个,这样,四个孩子,每个人都自己扛了一个,荃哥儿最轻松,荩哥儿拿着篮子勉强也可以,就是朗朗和暖暖俩人,篮子比人还高。 木兰看得一直笑着,见唐管事围着他们转圈圈,就笑道:“让他们去吧,你不是有孙子孙女?让他们来领着他们去。” 唐管事满头大汗,“这,这怎么行?孩子们小不懂事,只怕冲撞了少爷小姐们。” 木兰知道他紧张,就安抚道:“还有我在呢,伺候的人也不是瞎子,你只管叫你家小子孙女过来,就是摔坏了我家孩子我也不怪他们,还是你怕我家孩子把你家孩子摔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家几个孩子都经摔,夫人不用客气。”唐管事忙跑回去,在几个孙子孙女那里溜了一圈,最后牵出大丫和四壮,狠狠的叮嘱道:“你们要照顾好少爷和小姐们,要是少爷小姐们满意,晚上回家爷就给你们买肉吃,要是惹少爷小姐们生气,下次就不给你们肉吃,知道吗?” 大丫是唐管事的大孙女,今年八岁了,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六岁的样子,别看小,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八岁的孩子已经是个大人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又因为她是长女,底下有三个弟弟妹妹,所以她照顾弟弟妹妹已经成了常态。 唐管事选她还有一个原因,农村的孩子就没有不会爬树下河的,大丫爬树下河是一个好手,带着少爷小姐们玩自然也很好。 而四壮是最小的孩子,今年才有四岁,还不怎么懂事,但胜在和少爷小姐们年纪相仿,而且这小子调皮捣蛋,会玩的不少,有他领着,他们才能玩得开心。 所以不要看唐管事好像不懂规矩的样子,其实他的脑子不笨,知道怎么安排最好。 他叮嘱了一番,就带着大丫四壮过去,剩下的几个孩子则羡慕的看着他们,和四壮差不多大的三壮不服气的去找母亲,缠着也要去。 唐管事的二儿媳妇虽然也觉得公公偏心大房,两个孩子都是大房的孩子,但她也不敢这时候争,真要惹怒了东家,他们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一巴掌把儿子打老实了。 木兰一见两个孩子就知道他们是换了衣服来的,微微一笑,就上前牵住他们的手,给四个孩子做介绍,“这是大丫,这是四壮,他们和你们差不多大,但会的却比你们多,他们会爬树摘果,也认得果林里所有的东西,所以你们听他们引路,知道了吗?” 四个孩子严肃的点头。 木兰满意,“那下面就让他们带着你们去玩,要是摘的果子又多又好,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带上一些,让大家都能吃到。” 四个孩子闻言都兴奋起来。 木兰就蹲下和大丫四壮道:“你们领着他们去玩吧,不用紧张,你们平日玩什么就带他们去玩什么。” 大丫想了想,怯怯的道:“那我们能去河边洗果子吗?摘了水果要洗过才能吃的。” 木兰一愣,然后就笑道:“当然可以。” 大丫抿嘴一笑,脸上就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她主动上前握住暖暖的手,扶住她另一边的篮子,柔声道:“小姐,我帮你拿一边吧,我们一起拿。” 荃哥儿见状,也上前扶住朗朗的一边,豪气的道:“弟弟,我帮你拿。”又回头对荩哥儿道:“你能自己拿吗?要不要我帮忙?” 荩哥儿逞强道:“才不要呢。” 四壮机灵的上前扯住篮子的另一边,有些忐忑胆怯的冲荩哥儿笑。 荩哥儿纠结了一下,就大方的道:“我把篮子让给你一半好了。” 三队六人就这样朝坡顶走去,下左右三面则各护着两个婆子,眼睛紧紧的盯着小主子们,不敢错开一眼。 木兰失笑的摇头,扭头对秋果道:“我们也上去吧,把我们准备的食物都带上,一会儿就在上面用午餐。” “是。” 木兰为了方便,身上穿的是短装,头发也是简单的束起来盘了个头发,只用一根丝带束着,秋果看着不像,硬是在她发上别了朵小珠花,这样才在英姿飒爽中显得柔和了一些。 大丫和四壮只是拘束了一下,很快就和孩子们闹出了一团。 大丫示范了怎么爬树,还讲解怎样的果子是能摘的,然后就跳下来示意他们上。 四个孩子抬头看那颗果树全都眼睛发光。 荃哥儿和荩哥儿可比阳阳他们乖巧多了,也有可能是因为阳阳长在农村的缘故,从三岁开始就和村里的孩子一起跑一起玩,四岁就溜溜的爬树了,荃哥儿却七岁了还没爬过树。 才三岁的朗朗和暖暖却都见过家里的几个哥哥爬树,所以没有荃哥儿荩哥儿这么敬畏,但兴奋劲一点也不比他们低,毕竟是第一次爬树呢。 秋果担心的看着,“夫人,要不叫婆子把少爷们抱起来摘就是了,没必要亲自爬的。” 木兰让人在地上铺了布,直接跪坐在上面,闻言笑道:“谁天生又会爬?不都是这样学的?放心好了,他们自己会小心的,而且又有人看着。” 秋果瞪着眼看木兰,这心也太宽了吧? 荃哥儿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的,但看弟弟荩哥儿都爬上去了,最关键的是暖暖这个最小的妹妹都爬到了第一个树杈,他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了,脱了鞋子就用力往上爬。 到底年纪大一些,荃哥儿很快就超越了弟弟妹妹们,颤颤巍巍的站在一个分开的大树枝上,伸了手扯了一个桃子,炫耀的对木兰喊道:“伯母,伯母,我摘了一个。” 木兰坐在地上,挥手笑道:“扔给婆子给我带过来。” 荃哥儿就扔给留守底下的婆子,三个孩子见哥哥摘了,也都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暖暖着急的抱住树杈,喊道:“给我一个,我也要摘,我也要摘!” 木兰看着一棵果树上爬满了孩子,笑得趴在布上起不来,婆子们也笑开来,一人负责一个看护孩子,一边指挥他们采摘。 不过一个时辰,孩子们就把坡顶的果树祸祸了一半,朗朗用衣兜兜着两个桃子过来,扬着脏兮兮的小脸道:“我们要去洗果子吃。” 木兰拿手帕给他擦了一下脸,笑问,“你们打算洗几个?” 朗朗坐在地上,把衣兜里的桃子都拿出来,板着手指算,最后连脚趾都算上了,还是算不清,干脆道:“洗很多很多个。”比划了一个大圈。 几个孩子都跑过来,一起把最好的桃子挑选出来放在篮子里,两两一队的往下走。 萦绕着几日的沉闷气氛一消而散,不止是孩子们,就是木兰也从这段时间的烦心事中解脱出来,真正的融入到这欢乐中。 山坡后面是一条河,大丫和大家解释,“这是大河,我爷爷说养活了很多村庄,往上走没多远就是梅庄,他们村可多梅子了,春天花开的时候最好看。” 荃哥儿则关注另一个问题,“河里的水脏不脏?” “不脏,一点也不脏,我们经常在合理淘米洗菜。” 大家说说笑笑的跑到河边,暖暖蹲在河边往水里看,冲水里的人做了个鬼脸,干脆就趴在地上用手去玩水,看护的婆子忙上前抓住她的半边身子,见夫人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反对,也就没把人扯起来。 木兰也上前洗手,让他们看紧孩子就举目四望,见上流的不远处果然有一村庄,而河的对面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这时候田野里的稻子已经有些晚,抽穗灌浆已经完成,谷粒开始渐渐鼓起来,今年还算不错,也就开春的时候旱了一些,虽然可能减产,但只要勤奋,也不会多严重,木兰想着可能会有的丰收,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啊——这日子不过了,不过了!”一声大吼声响起,木兰微皱眉头,顺着声音看去。 这边却“扑通”一声,荩哥儿愣愣的坐在水里,无措的看向岸上。 原来那人大喊的时候他正努力的探身去洗桃子,被那声音吓了一跳,腿一软就给栽到水里去了,护着他的婆子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但因她力气大,倒是只让荩哥儿摔在浅水里。 515第515章撞上 水浅,荩哥儿坐在水里,只到他的脖子,但这也足够吓到他了。 木兰阻止急忙上前抱他的婆子,穿着鞋子就站在水里弯腰好笑的看着他,微微招水泼了一下他,笑问:“在水里舒不舒服?” 荩哥儿愣愣地看着木兰,朗朗就羡慕的道:“我也要!” 木兰瞪他,“你一站下来就盖过你了。” 木兰轻柔的把荩哥儿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在水里舒不舒服?” 荩哥儿想了半响,迟疑的点了点头。 木兰这才把他抱上岸,用毯子给他擦头发,柔声道:“那怕不怕下水?” 荩哥儿低头,小声道:“刚才怕,现在不怕了。” 木兰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婆子,阻止她跪下请罪,对荩哥儿笑道:“那以后也不要怕好不好?不过下次再近水的时候要站稳了,知道吗?不然伯母和哥哥们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荩哥儿点头。 “来,我们换衣服再去洗水果,然后你们就在这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他们随行都多带了一套衣服,所以很快就给荩哥儿换好了衣服,木兰吩咐秋果,“去熬一碗压惊驱寒的汤药,一会儿给荩哥儿服下。” 荩哥儿苦着脸道:“伯母,我不怕了,不要喝药。” “那可不行,刚才你明显是吓到了,吓到了就要喝药。” 荩哥儿发誓以后胆子一定要大一些。 木兰才把荩哥儿放下,五个孩子就围上来,纷纷表示关心,荩哥儿被他们围在中间,渐渐忘了刚才的事。 木兰这才放下心来,瞥了那退到一边的婆子道:“你回去换另一人过来。” 婆子大惊失色,但看了那边的孩子一眼,到底不敢分辨,她虽然对这位夫人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她讨厌在小主子们面前处理这样的事,只好略带恐惧的告退。 木兰这才又指派了一个跟在她身边的婆子照应荩哥儿。 木兰见几个孩子玩的好,这才有功夫去注意发出声音的地方,远处一堆人聚在一起,似乎是拦着中间的什么人,不时传出一些争吵声。 木兰目力不错,但也因为隔得远看的有些不真确。 因为带着孩子,木兰担心他们受到冲撞,直接道:“今天我们不在山上吃东西了,回去吃好不好?” 几个孩子很失望,朗朗嘟着嘴道:“不是说在山上吃的吗?” 木兰指着远方道:“现在在外面吃不安全,所以我们要回去。” 大丫掂了脚尖看,道:“夫人不用担心,那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叔叔伯伯们,里面还有我们庄子里的叔叔呢。” “哦?那他们在吵什么?” “肯定是张七叔要去告官,他们拦着不让去。” “告官?”木兰好奇的问,“他要告谁?” 大丫不好意思的低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人们说的,张七叔家的地被人占了,他想去告官,但他们说,李大人是知府,肯定告不赢,说不定还得把命搭上,所以都拦着不让张七叔告。” 木兰只觉心一紧,然后就慢慢地蹲在大丫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说告的李大人是知府?” 大丫胆怯的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田庄的东家姓什么?” 大丫眼里闪过迷茫,“东家不就是东家吗?” 是了,这个时代,除了大人,孩子都不会思考这些的,大人也不会特意去和孩子说这些。 木兰看向远方那群人,面沉如水。 听到大丫的话丫头婆子全都噤若寒蝉的低头站在一旁,就连孩子们也安静了下来。 木兰就挥手笑道:“算了,既然是附近村子的人,那应该没有大碍,你们带着孩子上山去摆餐吧,秋果,你带着孩子们去,一定要看紧了他们。” 秋果应下。 木兰又叫一个小丫头跑回去把唐管事找来,这才蹲下身去嘱咐荃哥儿,“你是哥哥,现在伯母有事离开一会儿,所以考验你的时候就到了,你不仅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看护好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荃哥儿激动的点头。 荩哥儿也自告奋勇,“我也可以照顾弟弟妹妹。” 朗朗和暖暖都凑热闹,“我也可以照顾妹妹。” 暖暖干脆道:“我照顾哥哥。” 木兰摸着他们的脑袋道:“那你们要互相照顾,好了,你们照顾得好不好,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是要考察的。” 四个孩子都拍着胸脯应下。 “好了,现在就带着你们的两个朋友去吃午饭吧,把水果带上,不准多吃。” 荃哥儿就上前邀请大丫和四壮一起上山用午饭,一群孩子在一群婆子丫头的簇拥下上山去了。 原地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婆子和夏莲。 木兰看着孩子们消失在果林里,转身看着依然嘈杂的人群,道:“我们去看看吧。” 婆子和夏莲都战战兢兢的阻止,“夫人,大丫年纪小,说不定是记错了还是什么,这到底是乡下地方,只有我们几个危险得紧,还是等唐管事带了人来再说。” 木兰冷哼道:“只怕就是他做主瞒着我们吧?不然春季领种子的时候他怎么一道声音都没有?” 婆子和夏莲低头。 太原城中,既是知府又姓李的就只有自家的二爷了,而且,二爷去年就升任左布政使了,可见这事是去年秋天之前的事,村里的人争执被大丫听见记下了。 只不知此事是偶然,还是有人特意安排。 木兰带着人过去,不少人围在一起劝说中间的人,“张七,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你爹娘和妹子,你要真去告,出了什么事,叫你一家老小怎么办?” “就是啊,民不与官斗,你要一去回不来,你爹娘和妹妹除了等死还能干啥?” “忍下来吧,忍忍也就过去了。” “实在不行,你往南山那边去,虽然远一些,地也贫瘠了些,好歹只要开出来就算你的了……” 张七眼睛通红,“算我的?我家现在的地哪一样不是我和我爹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可现在是我的吗?是我的吗?” 张七蹲在地上抱头,崩溃的道:“可现在留在我手上的就只有这几亩地,现在他们连这几亩都要走,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他是左布政使又怎样?他不叫我活,我就和他拼了!” 众人默然。 张七也的确是惨了些。 新朝建立的时候,张七也不过十岁出头,因为有开荒的优惠政策在,他老爹老张头省吃俭用了五年,带着儿子一点一点的开出五亩荒地,并且把地养熟,这才敢脱离地主家,不做佃农。 后来李江上任,给需要开荒的贫民提供农具及种子,张七已经十七岁,咬咬牙,一下子就划了二十亩地,和老张头黑天半夜的干,这才把二十亩地开出来,几年下来,总算是把这二十亩地养熟,连着先前的五亩地,因为伺候得好,每年的收成还不错,但从两年前开始,他家的地就慢慢的被人侵占,偏侵占的还是大官,有理也说不清。 老张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现在全家的重担都压在张老七身上,本来他都忍了,但现在眼见着要收成了,他唯一剩下的五亩地却还是被当作荒地记在了别人名下。 荒地?有见过种了快成熟的稻子的荒地吗? 老张头满脸皱纹的看着儿子,才四十来岁的他看上去有六十多,他忍不住擦了擦眼泪,上前拉住儿子的手,“算了,咱回家去吧,好歹还活着,回头我们再去佃地就是,横竖还饿不死。” 张老七满眼恨意的看着他,“他抢了我的地,还叫我去佃他家的地?爹——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老七,你的心气也太大了,几百几十年来,谁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行了,不要想着和李大人作对,不然真进去了,那才叫家破人亡呢!” 木兰扭头去看说话的人,那人须发皆白,看着年纪并不比老张头低。 奇迹的是这样一番话,围着的人十个里有八个认同,木兰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升起。 她眼里闪过寒光,上前一步,问道:“你们说的李大人可是左布政使李江?” 声音不大不小,但清冽的女声让所有人都看过来,包括蹲在地上的张老七。 张老七戒备的看着她,“你是谁?” 木兰对上他的眼睛,笑道:“我?我说不定能帮你,我听你们说得这么惨,所以才上前相问的。” 张老七的目光在她身后的婆子和丫头身上停顿了一下,能用得起丫头婆子,说不定真的能帮他,而且对方刚才可是直呼李大人的名字。 张老七犹豫了一下,就咬牙点头,“就是那位李大人,夫人认识他?” 木兰眼如寒星,点头道:“认识。”木兰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点头道:“大家都坐下吧,你们也跟我说说那李江是怎么欺负你们了,我丈夫虽然不是什么官,但对于李家,却还说得上一两句话,他平生最恨人欺负百姓了。” 张老七虽然心有怀疑,但此时苏木兰就是他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原先连命都想不要了,何况此时? 所以他不顾父亲拦阻他的手,跪在木兰跟前道:“李家将我名下的地记作荒地,然后再记入他们名下,我原先有二十五亩地,到今天,却是一分都不剩了。” “是只占了你的,还是所有人的都占了?” 围着的人都小小的后退了半步,张老七见了惨然一笑,“不仅我们村,附近几个村都有被侵占,但民不与官斗,我们也只能忍了,可我们家就指着这点地吃饭,今年稻子都灌浆了,我没想到他们连灌浆的地都要占,说什么清官好官,全都是放屁!” 木兰柔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地是李江侵占的?” 516第516章询问 “那地契就记在他妻妹名下,一开始我不服气还跑到县衙去闹过,后来还是县衙的簿记看不过去提点的……” 木兰沉思,此事若不是出在李江的“妻妹”身上,那就是出在簿记身上了。 妻妹?傅氏的妹妹吗? 木兰到太原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从没见傅氏的妹妹上来拜访过,那这个妹妹是真的还是假的? 木兰起身,道:“你们若是不嫌麻烦,就随我回太原吧,我既然说了管此事,就不会食言。” 张七眼睛发亮,一边的就有道怯生生的女声道:“七哥,我们还是别去了,那什么地咱们不要了。” 木兰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左侧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怯生生的看着她,因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混在一群男人中间,她也就没发现。 张三娘鼓足勇气,上前拉住张七的衣角,哀求的看着他,“哥哥,咱不告了,咱回家吧。” 边说边用戒备的眼神看木兰。 木兰倒是感兴趣起来,这小姑娘倒像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木兰招手问她,“小姑娘,你过来我看看。” 张三娘扭头去看父亲,老张头本来一直沉默的脸也有些慌张,张七更是站起来挡在妹妹身前,戒备的看着木兰。 木兰笑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令妹,你们这么多人,我们只三个弱女子,难道还怕我欺负你妹妹不成?” 张七不动,最后还是张三娘觉得不好,鼓足了勇气走到木兰身边。 木兰伸手握住她的,感受到她手心里厚厚的茧子,可见是个勤奋的姑娘,木兰眼微柔,尽量放缓了声音问:“你知道我是谁?” 张三娘心一跳,害怕的看着苏木兰,半响才点了点头,道:“你是李大人的嫂子。” 围着的村民顿时哗然,全都惊慌失措起来,张七反应最大,直接跳起来把自己的妹妹扯过来护在身后,满眼通红的看着苏木兰。 苏木兰见大家都或忌惮或仇恨的看着她,只好起身,依然柔和的冲张三娘招手,“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张三娘想起木兰刚才握住她手的柔软,心安定了些,想了想,就推开哥哥上前。 “三娘!”张七要拦住妹妹。 张三娘就道:“没事的哥哥,李夫人是好人。” 木兰好笑的看着给她盖高帽的张三娘,既不应承,也不否定。 张三娘在木兰跟前站定,木兰摸摸她枯黄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大家的心神一松,气氛也微微松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李大人的嫂子呢?” 张三娘对上木兰温和含笑的眼睛,微微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的对上她的眼睛道:“这附近只有李大人家的庄子,夫人身后跟着伺候的人,昨儿我到这儿来洗衣服,听说李大人家的田庄来了贵人,而李太太我见过,那就只有李大人的嫂子了,夫人,不知道三娘猜的对不对?” “你猜的很对。”木兰笑道:“我就是李江的嫂子,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虽然算不上圣人,但还是知道是非对错的,此事若真是李江所为,我亲自抽他给你们赔罪。所以,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回太原?” 张三娘沉思,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就跪下给木兰磕头,“三娘谢夫人!” 木兰将她扶起来,眼里染上了寒星,“你不必跪我,此事若真是李家所为,是李家有愧于你们,若不是李家所为,也是李家不查,被人利用,也依然是李家有愧于你们。” 不仅张家人愕然,围观的村民也愕然的看着苏木兰。 这里虽然不常见贵人,但他们偶尔也进太原城或县城,见到的和听到的贵人都不像木兰这样好说话。 他们下跪磕头不是常态吗? 唐管事急匆匆的跑来,他跑到镇上去买鱼和一些食材去了,谁知道才回到半道上就和家里派去找他的人撞上,几乎是一听,他就知道是梅庄的事暴露了,当即不敢耽搁,把东西丢给家里人就跑来了。 木兰冷冷的看了唐管事一眼,带了张家人回田庄。 孩子们已经在山上用过了午餐,叽叽喳喳的手牵手下了山,见了木兰飞奔过来告诉她中午吃了什么。 木兰摸摸他们的脑袋,问:“觉得好玩吗?” 孩子们点头。 “那下次我们还来这里玩好不好?等再过一段时间,可以摘的水果更多呢。” 孩子们全都惊喜的欢呼起来,然后木兰就让他们做选择:“……不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呢,所以这次我们是要在这里玩三天,还是现在回去,下次直接来这里玩五天呢?” 孩子们纠结了一下,荃哥儿问,“伯母,不是说明儿才回去吗?” “是啊,但是伯母现在有急事,所以只能以以后的五天来补偿今儿下午和明天一天,但如果你们不愿意,伯母自然愿意留下陪你们,不过下次伯母要是没时间就不会陪你们来了。” “那意思是,如果这次我们回去了,就算下次伯母没时间,伯母也会陪我们来吗?”荃哥儿坚持问。 木兰笑着点头。 荃哥儿马上转头劝说弟弟妹妹们,“……没有大人陪着我们就不能来,我娘不喜欢田庄,我爹更没有时间,所以只能等大伯母陪我们来了。” 朗朗很舍不得此时离开,荃哥儿就抱着他的身子哄道:“你要是答应,回去我就把我的竹蜻蜓让给你,下次我们也能玩更久。” 朗朗这才勉强答应。 木兰即刻收拾东西就走,这一次她让四个孩子单独一辆马车,把张三娘,张七和唐管事叫到了车上。 上了马车,木兰温和表情消失,面无表情的看着唐管事问,“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食李家月银,梅庄与田庄相连,今年春季领种的时候,我可没听你说过此事!” 唐管事跪下重重的磕头,因为马车正在行驶中甚至有些不稳,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奴才不察……” 木兰气得一脚踢过去,唐管事没料到木兰脾气这样急,力气这样大,直接撞在车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张七和张三娘目瞪口呆的看着。 木兰眼里闪过厉色,满身戾气的看着唐管事,唐管事忍着胸中的疼痛,跪趴在车板上。 木兰冷哼一声,“现在还说你不察吗?先不说你本就有维护主人家名誉的责任,就单说梅庄,梅庄就在田庄隔壁,我不信你与张家一点交情也没有,难道在主人家面前替他们求一求你会死吗?” 唐管事磕头哭道:“夫人,从来只有主子命令奴才做事的,哪有奴才去指点主人家的?所以奴才不敢说啊。” “放屁,李家给你们的规矩你都背到哪里去了?为了防止外头有人以李家的名义做不法之事,当初你们进府的时候就说了,但凡外头有不利李家名誉的传言皆要回禀,让主人家查明,你是怎么做的?” 唐管事只能磕头,他能怎么说? 说回禀了怕李家罚他,并且对付梅庄吗? 他不说木兰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当下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事我暂且不追究,我只问你,侵占田地的人是谁?” 唐管事磕头道:“回夫人,田地都是记在姨太太的名下,现如今也是姨太太的人管理,不过再往西去的李村一带却是记在太太的名下。” 唐管事虽然不敢到府里揭发,但因为购买夜香农具之类的他们几个庄子的管事都会碰头,混熟了互相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他知道的要比张家人要详细的多。 木兰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也就是说此事不仅你知道?” 唐管事一滞,胆怯的抬头看了木兰一眼,道:“老爷在这里只有这一个庄子……” 木兰气笑了,“所以,李府这么多田庄的管事只有你知道,但你平时不与李府的管事一块儿进出,却和太太和姨太太的管事一块儿进出?” 唐管事此时也隐约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只能战战兢兢的跪着。 木兰气得闭上眼睛,良久才又睁开,转头去看张三娘的时候温和了不少,“三娘,你说你见过李太太,是什么时候?” 张三娘刚才被木兰吓到,此时有些胆怯的道:“就,就是大哥想去李府讨公道,我急着去追他,就在锦绣坊外面见到的,当时我听到碰面的夫人叫她李太太,赶车的人也说她是李大人的太太。” 倒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木兰安抚他们,“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一个公道。” 木兰当然会给他们公道。 李苏两家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苏家尤甚。 如果这时不是木兰碰巧撞见张七,那么,不久之后,张家人是不是会被害死?或是更加的穷困潦倒,继而家破人亡呢? 木兰在这方面对自家人要求最为严格,李石也因此制定了重重家规,就是为了防止后代子孙们为害百姓,李石为了表示态度,五年前甚至将自家的田地移出李江苏文名下,按照正常程序纳税。 坐在后面板车上的老张头夫妇满脸愁苦,张母问老张头,“李夫人真能给我们一个公道吗?” 老张头低着头,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驾车的车夫,低声道:“会的。” 张母却抹了一下眼泪,知道可能性很低,此次去,要么冤情得诉,要么一家子就交代在那里了。 517第517章发现 木兰的马车进了城,直接就朝李府而去,她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让一人先去通知李江回府。 一直在城门口暗中盯着李府的人看到坐在板车上的老张头夫妇,眼睛一闪,忙跑回去通知鬼力赤。 鬼力赤“嚯”的站起来,问道:“你看清楚了,的确是张家的人?” “不错,就是我们原先找的张七一家,没想到竟然会被出城的苏氏碰到。” 鬼力赤走了两步,心中对苏木兰忌惮,他一直找不到当初在观景楼上射箭的人,却觉得这苏氏很奇怪,不仅可以自由出入都督府,而且看那样子,倒像是可以和赵威平等对话,而且李江也很听她的话。 只可惜现在李府戒严,警觉性又高,即使是到菜市场去守株待兔,从采买的人那里也得不到任何消息,而他人力有限,动作也不敢太大,生怕再引起李江和赵威的注意。 这段时间为了躲避赵威的搜索,他已经很吃力了。 若不是进出城门不便,他真想带着手下离开太原城,这样在城外算计也安全些。 鬼力赤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女人也不会,以前没往那方面想是因为汉人对女子的要求束缚,可苏木兰的身上他没看到那种熟悉的束缚…… 鬼力赤总觉得会有意外发生。 “你马上去李村,把李才一家带来,计划提前,幸亏我们不止找了张家一家。” “大人,会不会太急了些?李才一家似乎不太情愿。” 鬼力赤冷哼一声,“他们若是答应最好,我们还能帮他们养住他们的小儿子,若是不做,事情既然已经暴露,那自然也是不能留了,你们做好两手准备,他们若是不答应,就以李家家丁的身份处决了他们,虽然不及在衙门撞柱来得震撼,但也能泼到李江身上。” 鬼力赤看着天边的白云,露出一口白牙,现在,才是争锋的开始,他不会走的,他要留下来把太原搅得天翻地覆,他鬼力赤十年来从没有一次这么失败过。 鬼力赤虽然叫了手下出城,但他们毕竟是异族,面貌特征明显,想要出城还得做一些布置,不然人还没出去就被抓了。 现在城中局势有所减轻,但赵威依然重兵把守城门口,进出的人及马车都要接受检查。 所以他们出去,要么要化妆得没有一点异样,要么就只能躲起来混出去。 准备工作就得做不少。 木兰现在还不知道鬼力赤的算计,她只是沉着脸带张家人回了李家。 四个孩子在车上已经睡着了,木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让秋果等人抱着他们回去,对前来迎接的李管家道:“去把太太叫到花厅来,就说我有事问她。” 李管家见木兰脸色不好,身后又带着明显是一家的四口,目光在唐管事身上一扫而过,毕恭毕敬的去了。 木兰请他们到花厅坐下,周春在屋里听说木兰回来了,一问才知道她连午饭也没吃,忙到厨房里去拿了一些点心来亲自送过来。 木兰见了才想起张家一家也没用过午饭,忙对他们歉然道:“你们也用一些吧,只顾着赶路,倒忘了你们也没吃过东西了。” 老张头夫妇拘谨的坐着,张七犹豫了一下就拿起一块点心塞在父亲手里,然后才给母亲和妹妹塞了一块。 木兰看着温和的一笑,张家人这才微微放松。 木兰就问这几年的收成和播种情况,又问,“我听你们的意思,那一片几乎都被李家所占,难道你们就都没想过告官?你们那一片独属于德庆县吧,你们的县令难道全然不知?” 张七低头,一路下来他也知道了,李夫人对这个并不避讳,因此诚实道:“我与几个伙伴去找过县令,但都没用,递了状子县令也不接,这次还是因为所占的地快要收成了,我们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全指着收了粮食能吃顿饱饭,因此才与李才商议了一起到太原衙门里告,实在不行,就撞柱,好歹能给家里人一跳活路。” 木兰心一跳,不由绷直了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到衙门撞柱?” 张七缩了缩脖子,也知道此事一出对李家不利,但既然已经掰开了说,他自然也不会再缩头,所以他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是你想的,还是那李才想的?”木兰问道。 张七犹豫,木兰就承诺道:“我并不是怪你们,只是觉得李家有愧,竟然逼的你们……”木兰说着起身冲他们行礼道歉,“不管事情是不是李家所为,李江身为左布政使,为官不察,总是他的罪。” 张家一家慌的忙站起来,张七伸出手去又胆怯的缩回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摇手道:“夫,夫人,不怪您,不怪您。” 老张头夫妇更是差点给木兰跪下,还是张三娘上前扶住木兰,“夫人,还是查清事实要紧。” 此时,张三娘也怀疑起来,若李家像苏木兰表现出来的这样,根本不可能侵占民田,那以李家之名侵占民田的是谁? 当然,聪明的张三娘还是隐隐怀疑苏木兰在诓骗他们,可理由呢? 两家实力相差太大,苏木兰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了。又为何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张七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不是我想的主意,但也算不上是李才想的,那时候我俩都气坏了,我说要到衙门里告状,李才说官场向来是官官相护,我们只怕是告死了也没用,若想之前德庆县的县令那样只把我们赶出来还好,怕就怕遇到更凶的官吏,到时候进去了只怕就走不出来了,夫人知道,我上有老父老母,底下又还有个妹妹,全家就指着我一人,所以就犹豫了。” 木兰温和的看着张七,理解的点头,这无疑给了张七勇气,他更加坦白的道:“后来我们就各自回家了,但李才晚上又来找我,说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告状了,大不了就撞柱,他若死了,衙门里怎么也要给一个说法,哪怕漏出些银钱来也够他媳妇治病买药了。” “他是回家后又来找你的?”木兰看着张七的眼睛问,“那么,之后有没有找过你说过什么话?” 张七眼里闪过迷茫,“村里有货郎经过,这些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也比我们广些,他们也说单纯去告状肯定不成,但闹出人命就不一样了,加上如今他们说李大人正在什么风口浪尖上,若是出了人命,肯定能清查,我们被抢去的地说不定还能回到我们家人的手里……” “所以你们才坚定了要去撞柱告状?” 张七点头。 木兰若有所思,“那货郎是你们村走熟的人吗?” 张七摇头,“我以前没见过那个货郎,他也说了是第一次到我们村。” 老张头见木兰沉思,忙告罪道:“这孩子一说要去告状我就不同意,小老儿说句公道话,其实李大人算是好官了,之前我们家的日子过成那样,白天黑夜的累了五年才开出了五亩荒地,但李大人一来,只一年多我们就开出了二十多亩,以前村里的人一入冬就冻死不少,再到春夏交际的时候又饿死不少,但李大人到了太原后,我们村就少有冻死饿死的人了……” 张母也在一旁讨好的点头。 张七和张三娘面上都不认同,但也不敢反驳。 在他们看来,李江以前的确是好官,但这两年也是李江逼的他们走到了绝境,在张七看来,那二十多亩地是他和父亲白天黑夜的开出来的,李江凭什么连面都不露一个就夺去? 除了他们家,村里一共六十多户,共四百多亩的地全陆续被李府一句话就转了契约。 张七不服气。 木兰看着这样的老张头和张母也感觉不到一点喜悦,她情愿他们生气,情愿他们跑出来把李江揍一顿。 因为曾经苏家也是这样,不管怎样被压着,爷爷都叫他们忍,父亲忍,母亲和奶奶也叫他们忍,当时还是孩子的苏文只能牵着桃子的手无措的看着他们,只有她,感觉着胸腔中的怒火,发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所以在逃难的过程中她才会孤注一掷的去杀了吴君。 见木兰恍惚起来,张家人都有些无措,周春知道夫人走神了,就借着给木兰上茶的功夫悄悄碰了一下她。 木兰回过神来,强笑一声,道“错了就是错了,李江所做的不过是他为官的份内事罢了。” 木兰很快恢复过来,没再给老张头夸李江的机会,问张七,“刚才你说的李才是什么人?” 张七也忙道:“他是李村的,认得几个字,比我有见识些,他家的地也全被占了,他从去年开始就想告官了,但一直被人压着,连村口都出不了。” “被谁压着?”木兰寒着脸问。 “就是,就是被丁管事压着,他就管着李村那一带的田庄。” “你们约好了去撞柱,可说了是什么时间?” 张七摇头,“只是约好了一起,但没约定时间,但左右也就这一两天……” 木兰只觉得心慌慌的,对周春道:“去把常义给我找来。” 张家人见状,也不由紧张起来,木兰冲他们勉强一笑,“你们用些点心吧,不用紧张,我只是怕李才做傻事。” 常义和傅氏同时来到。 傅氏冲木兰行礼,疑惑的看了一眼张家人,“嫂子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木兰没理她,而是沉声对常义道:“你派三个人,即刻前往李村,将李才及其家人找到,立刻护送来太原,你再亲自去一趟衙门,就守在门口,若是看到李才,一定要看紧了他,不准他行短见。” 518第518章家规 木兰转身对张七行礼,道:“事关人命,还请你仔细告知李才及其家人的面貌特征,也好叫常护卫尽快找到人。” 张七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他和常义出去了一下,不仅将李才的面貌特征说了,连李村的村长及里正的面貌特征也说了。 傅氏在木兰提起李村的时候就是面色一变,有些忐忑的看着木兰。 木兰坐在主位上,等张七进来后才问傅氏,“梅庄与李村附近的田庄是谁的?” 傅氏身子晃了晃,眼里悲戚,缓缓的跪下,道:“是我与我堂姐的。” 木兰忍住砸她杯子的冲动,“除了这两处,你还在什么地方侵占了百姓田地?” 傅氏只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但面对木兰的质问,她又不得不回答,“我还有三处田庄,至于我堂姐,我只知她在太原附近有四处……” 木兰再忍不住,将手旁的热茶泼出去,厉声问道:“也就是说,不止是太原,在其他处,你堂姐还用着李府的名义占了其他的地?” “傅氏!是谁给你的胆子?李家的家规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氏抽泣的跪在地上,上前两步抱住木兰的腿,“嫂嫂,我知道错了,如今我除了李家再没去处,求求您,求求您!” 木兰失望的看着她。 早上她陪着孩子们有多开心,此时她就有多愤怒。 如果是在傅家的事发生之前,木兰说不定二话不说先罚她一顿,再把她打包送回傅家,让傅太太把她回炉重造一遍,这个时代,送回娘家才是最重的惩罚,关禁闭什么的都弱爆了。 但不行,傅氏才为了李江和傅家断绝,就算现在傅鸿还在太原,但真要傅鸿把傅氏带走,说不定他们再见只能见到傅氏的尸体了。 木兰是心硬之人,但也是心软之人,为了这些事,还不至于逼死傅氏。 何况,还有旭明荃哥儿荩哥儿,如果他们的母亲自尽身亡,以后他们肯定会恨李江,恨她以及李石,甚至下一辈的孩子中,都有可能成仇。 木兰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就算再失望,她也能咽下。 现在只希望所有被侵占民田的百姓愿意接受私下处理了,不然真闹出来,傅氏就算不死也能脱一层皮。 收到消息疾步往回赶的李江在门口停下,听着木兰对傅氏的怒斥,他晃了晃身子,墨香忙扶住他的胳膊,担忧的看着二爷。 二爷这几日一直在筹备粮草,又要操心朝廷要求的水利,加上二太太娘家的事,昨儿一晚上又没睡…… 墨香担忧的看着李江消瘦的侧脸,一时也对二太太怨忿起来,这傅家怎么总是忙中添乱? 李江也只在门口停了半响,还是走了进来,他看了傅氏一眼,就上前跪在她身边,“嫂子,傅氏所为,您罚我吧。”说着深深的磕下头去。 张家四口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都有些慌张的站起来,相扶着立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前说情还是该狠狠的瞪李江。 木兰气笑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让你休了她吗?你们倒是做了好人,恶人全叫我做了!” “嫂子!”李江伤心的看着木兰,“您知道江儿不是这个意思的。” 木兰气得一脚踢在他的胸口,直接把人踢得滚了一个跟头,“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都说你们大了不用操心了,但我和你大哥才安宁了几年?你和苏文就没安分过,每年小事不断,大事也时犯,你们是嫌我们活得太久了吗?” 木兰气坏了,“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桃子和媛媛,她们比你们还小呢,自出嫁后就没叫我和你大哥操心过。”说着木兰不解气又上前踹了李江一脚,直接把人踹到门口那里去了。 傅氏第一次见木兰打人,一时怔住了,然后才“嗷”的一声,连滚带爬的上前抱住李江,对木兰喊道:“嫂子打我吧,打我吧,不关二爷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田庄是记在我的名下的,二爷他从不过问我的嫁妆,所以不知道啊,嫂子要打就打我吧。” 木兰很脚痒,但踢李江她踢得,踢傅氏,木兰还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踢死了。 所以只能恨恨的瞪着傅氏。 李江才挨上木兰的脚,心口就松了一口气,完全不介意胸口的疼。 肯踢他,就意味着可以改过,可以求得原谅,他最怕的是嫂子不管不顾的走了,那样才叫难受呢。 既然不能用脚踢,用手打也不雅观,木兰直接气得跳起来,一叠声的吩咐周春,“去把我的鞭子找来。” “夫人。”周春急得团团转。 “还不快去,难道还叫我亲自去拿不成?还是我连你也指挥不动了,”木兰厉声道:“今儿我就叫他们看看什么是李家的家规,去把孩子给我找来,你要认错我不拦你,这本就有你的错,连家都治不好,你是怎么当官的?但傅氏的错谁也别想担了去,把孩子找来,有些规矩就应该刻到他们的骨子里去。” 又对傅氏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傅氏却一松,抱着李江哭出声来。 现在娘家逼着她和离,又出了这样的事,一般人家可能就会顺水推舟的把她休了,但木兰那样说,就是一个保证,不会因这件事就扯到别的事上了。 周春小跑回去把木兰的马鞭拿来。 木兰接过马鞭,“去把孩子们都抱来,没醒的也给我弄醒了。” 傅氏惊惶,上前抱住木兰的腿,“嫂子,孩子们还小,可不能吓着他们,也求嫂子给我们留些面子吧。” “面子?你和李江还有那东西吗?人家都快被你们逼的家破人亡了,别说你们没有这玩意,就是有,我也给你们剥下来!” “吓到怕什么?暖暖都三岁了,桃子三岁的时候都能跟着我从死人堆里找吃的,不过抽你们几鞭能吓死他们吗?我今儿就告诉你们,李家的规矩,有一条算一条,谁要是敢犯,不管老幼,全都给我算清楚。” 以前木兰和李石总觉得日子好过了,对孩子们也应当宽容些,就是以前要求严格的李江苏文,木兰和李石也对他们不如以前严厉,但没想到才松懈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严防死守,再着重和家里人强调家规,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木兰想到从张七那里得到的数据,她几乎要咬碎的牙齿。 她不敢深想啊,若是这两年被侵占民田的百姓因银钱不够病死或遭遇了什么不幸,她一辈子都会背着那个枷锁。 木兰目光深沉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夫妻俩,李家的家规制定到现在,她和李石都没动过家法,这是第一次,但木兰知道,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随着李家和苏家的崛起,家境会越来越富裕,以后子弟的教育会成为一个问题,家规也就成了打破的存在。 张七一家都面露焦急,看着木兰似乎真的要动手,一时都有些无措起来,他只想保住剩下的五亩地,没想李大人挨抽的,但不可否认,这一刻,张七心里是兴奋且心喜的。 四个孩子都被抱来,他们才醒来没多久,只在塌上玩了一下就被抱过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荃哥儿看到父亲和母亲狼狈的跪在地上,就挣脱开乳娘的手跑过去拉李江,“爹,你怎么跪着?快起来,快起来。” 李江轻轻推开荃哥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乖,去带着弟弟妹妹。” 荃哥儿看着浑身散着寒气的伯母,心中畏怯,但还是坚定的站在李江身前,这个动作让木兰脸色微缓,但还是很不好看,她低头去看荃哥儿,“你有什么要问的?” 木兰虽然收敛了气势,但她手执马鞭,又冷着脸,身上的杀伐之气犹存,这已经足够压垮荃哥儿了,若不是站在前面的一直是疼爱自己的伯母,身后又是敬爱的父母,荃哥儿都想转身就跑了。 荃哥儿抿了抿嘴,抬头问道:“伯母,为什么要罚父亲和母亲?” 他和弟弟只有做错大事的时候才会被父亲罚跪,但就是这样也不会被抽鞭子的,最多是打手板。 “他们做错了事就要被罚,荃哥儿和荩哥儿做错了事,是不是也要被罚?” 荃哥儿纠结了一下,不情不愿的点头,胆怯的看了一眼木兰手中的鞭子,道:“那伯母可以换成打手板心吗?” “不行,他们是大人,自有大人的处罚方式,等以后你们大了,要是犯了大错,也依然是被抽鞭子和打板子的。” 四个小孩不约而同的觉得屁股好痛。 “荃哥儿,你站出去,带着弟弟妹妹们在一边看着,给我记在了心里,以后不要和你父母犯同样的错误。” 荃哥儿欲哭无泪,只好给父母一个“你们保重”的眼神。 荩哥儿却甩开朗朗的手,跑上来对父母道:“爹,娘,以后你们要听话,你看我都没被打手心了。”说完还伸手摸了摸李江的头发,很干脆的道:“等爹爹被打完了,我帮你上药吧。” 李江愕然的看着小儿子,他发誓他绝对没听错,这小子语气里慢慢的兴奋和跃跃欲试是怎么回事? 朗朗和暖暖也跑上来表示慰问,暖暖最后还对傅氏表示了一下羡慕,以很惋惜的口气道:“我就从来不犯错,每次都是哥哥们被揍。” 木兰抓着马鞭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忍无可忍的扭头对周春道:“把孩子给我带下去,就让他们在门口那里看。” 周春忙上前把四个孩子往后扯。 519第519章鞭挞 荃哥儿主动帮忙,年幼的孩子们并不觉得受罚有什么丢脸的,因为他们就经常犯错被揍,暖暖虽然没被打过,但她从小就见几个哥哥被罚跪,被打手心,被揍屁股,所以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这次“受刑”的是大人,所以还是有些稀奇的。 四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希望能分别出大人挨打和小孩挨打的不同来。 “傅氏,你可知错?”(打之前先问原因,这一点都一样) “是,弟媳知错。”(承认错误,这一点也一样) “错在何处?”(孩子们都一震,都竖起耳朵,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每次被问的时候他们都找不出来,明明他们就没错嘛。) 因有张家的人旁观,傅氏有些难堪,但她知道木兰的固执,因此道:“错在侵占百姓田地,扰民害民。” 木兰冷哼一声,“那么照李家的家规,你觉得你应该打几鞭?” 傅氏身子一僵,无措的扭头看李江,却见李江挺直了背跪着,并不看她。 傅氏悲从中来,“全凭嫂子做主。” “好,那今日就先受五鞭,以后十日内,每日都受五鞭。” 傅氏愕然,木兰却不等她回神,手一甩,鞭子就狠狠地击在傅氏身上,傅氏忍不住低呼一声。 看着傅氏身上的鞭痕,这下谁也不敢说话了,孩子们也吓了一跳,暖暖干脆躲在荃哥儿身后,荃哥儿也疼得缩了一下,然后就把三个弟弟护在身后,睁着一只眼看着。 张家人也没料到苏木兰下手这么狠,这鞭子下去不亚于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他们都是做惯了农活的,自然看得出来。 李江却知道木兰是留情了,不然以她的力气,一鞭子就能把傅氏抽晕过去。 木兰抽了傅氏五鞭,见她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了,就对缩在一旁的春兰道:“扶你们家太太起来吧。” 荃哥儿此时绷直了脸看着,也没上前,此时他还不能理解母亲所犯的错误,但也从众人的神色中知道这是一个大错。 接下来就轮到李江了,老张头忙上前拦到:“李夫人,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打了,这件事李大人也不知道。”刚才苏木兰虽然没问李江,但从之前的表现来看,李大人可能真的不知情。 联想到以前李大人的作为,老张头也就没了脾气,忙上前阻拦。 “这不是理由,别说整个太原府都在他治下,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知道,这样被蒙在鼓里,他还有何资格做这个官?今天的鞭子他挨得不冤。” 李江最了解木兰,对老张头磕头道:“我嫂子说得对,此是我份内之事,却因我的疏忽及家人的不轨,这几年,不知害得多少人贫困受难,此是江之过。” 老张头没想到李江会给自己磕头,慌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的就给李江磕头,“李大人是折煞小人啊,快起来,快起来。”一下子就连磕了五六个。 李江忙扶住他,一时哭笑不得,他是要赔罪好吗?怎么反倒受了对方的磕头? “好了,给我好好的跪着。” 李江跪下,张七忙上前拉住父亲退到一旁,对方又不是装腔作势,没必要上前拦着,不然到最后反而会惹到这位李夫人。 “你是户主,就算此事你不知情,但又在你任下,你的责任比她更重,所以每日十鞭,照样是受十日,你可有异议?” “没有。”李江说完就硬扛下木兰的十鞭。 因为恼怒,木兰对他更不留情,要不是顾忌他最近刚伤愈,又熬夜辛劳,她真想一鞭子把人抽回老家去。 李江趴在地上,后辈渗出血来,傅氏见了悲从中来,挣扎着上前抱住李江大哭起来,此时她才知道木兰对她手下留情了,但对着李江就更加的愧疚了。 本来一直缩在一边看的荃哥儿兄弟见母亲哭了,而父亲趴在地上不动,也跟着大哭起来,朗朗和暖暖见两个哥哥哭了,也扯开嗓子跟着嚎,一时间,花厅里就只剩下四个孩子的嚎哭声了。 荃哥儿边哭边跑到李江面前跪着,伸手去扒拉他,哭喊道:“爹爹,你别死啊,你别死!” 荩哥儿跟在哥哥身边,伸手就去抱李江的腰身,正趴在地上缓气的李江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然后腰身的刺痛就准确的反馈到脑神经。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荃哥儿道:“把你弟弟移开,碰到爹爹的伤口了。” 傅氏忙把荩哥儿挪开,又板着脸教训荃哥儿,“胡叫些什么?你爹好着呢。” 傅氏抬头去看木兰,渴求的看着她,希望她能让李江先去看大夫,木兰虽然心疼,却没有答应,而是看向门外。 朗朗和暖暖倚在木兰的脚边,泪眼汪汪的看着母亲。 屋里人一时间都没敢说话,张七此时气已经消了大半,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为李江说说情。 张三娘就扯住哥哥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李夫人还在气头上,他们要是上前说情,说不定李大人还要被揍一顿。 木兰却是在忧心李才的事,此时她带张七离开的事应该已经传到了他耳边,若是他心中燃起希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就怕他走入了死胡同,一心以为他们是奸佞之人,到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真要闹出人命,不说朝廷要严惩李江,就是他们自己,良心也过不去,所以她在祈求,祈求快马加鞭往李村赶的护卫能够安全将李才一家带回来,顺便传出李家愿意赔偿的话,好歹能将损害降到最低。 此时的木兰不知道,就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也有人在千方百计的出城往李村赶。 一辆装满夜香的骡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门,守城的兵士生气的道:“这时候还有人买夜香灌田?不是都灌浆了吗?” 就有人搭腔道:“这城外可不只种稻子,别的不说,就种菜一项就用去多少夜香了。” “去去去,还让不让人吃菜了,晚上我要吃不下菜就找你算账。” 说着守门官大喝道:“快走,快走,以后夜香车再要出城要么赶早,要么赶晚,再敢大中午的往外头晃,信不信我锁了你的骡车?” 赶车的车夫连连点头哈腰的应下,扯着骡车过去了。 城内蹲窝的一人见骡车顺利出了城,这才转身离开。 大人人手不够,今天的城门是看不住了。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没多久,一个落魄的农夫满脸疲倦的跑过来,急切的进了城。 而一直躲在骡车下的俩人也不知道他们正要找的李才刚刚越过他们进了城。 李才站在城门口那里迷茫了一下,然后就坚定的往城内跑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家,心里不断的纠结,到底是真的撞柱告发李江,还是带着一家老小离开,重新找个地方生活。 但妻子的病情突然变重,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对方已经答应帮他抚养孩子,照顾妻子,只要他的一条命,李才本来已经做出了必死的决心,可谁知,张七兄弟竟然被李家人带走了。 梅庄的人说那位李夫人看着面善,也说会给张七一个公道。 李才心中不信占了大半,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想活着。 所以他只能赌一赌。 李才在心里和自己说,就当是一次豪赌,要是赌赢了,自然万事吉祥,若是输了,大不了到时就在他们面前自尽,也算完成了对那些人的承诺。 李才在心里告诫自己,到时一定要狠,死的时候要彻底一些。 李才在分叉口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往衙门里去了,一来是因为他不知道李府的地址,二来,真要死,死在李府里肯定没人知道,但死在衙门里李江肯定瞒不住,所以还是去衙门好些。 葛贤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把卷宗堆在桌子上,对主官道:“大人,我先去用餐了。” 主官看了眼卷宗,笑呵呵的点头,“好,好,快去吧,今儿下午你不来也没什么,工作都做完了嘛。” 葛贤笑道,“下官回去也没事做,还是回来吧,若是碰上来入册的人也好记录。” 主官更是满意,“快去吧,以后工作量再大也不能耽误了吃午饭,总是如此,以后要难受的。” 葛贤微笑着道谢,转身离开了。 走出衙门大门,葛贤放松下来,忍着难受的胃,正要去前面的馄饨摊吃碗馄饨,就见一农夫打扮的男子在衙门门口徘徊,葛贤见他身上衣服满是补丁,犹豫了一下,到底忍下身体的不舒服,上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正在想事情的李才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看到站在面前穿着官服的葛贤。 葛贤见他面露惊惶,就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放缓了声音道:“你是要到衙门里办什么事吗?” 李才衡量了一下,他若进去,多半还是会被赶出来,眼前人看着和善,他在这里站了半响,来往的官吏中只有他过来问他一声,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若是他能帮忙就好了。 李才心中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就低声问道:“大人,草民,草民想找李江李大人。” “李大人?”葛贤诧异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李才一番,问道:“你找李大人什么事?不是,我是说李大人日理万机,若不是太重要的事不会见你的。” 520第520章上门 李才沉默下来,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李江占了他家的田地,所以来找他算账的吧? 葛贤见他沉默,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说不定是什么机密事不好说出来,葛贤犹豫着要不要帮帮他。 实在是李才长得太有欺骗性了,一看上去就是老实且心地善良的人,当然,作为官员,葛贤自然不会因为外貌就认可一人,所以李才若是什么都不说,他只怕不会出手。 但李才说了,李才低声道:“今天上午李夫人到梅庄带走了张七一家……我,我也有些事想和李大人说……”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葛贤却是面色微变,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才,同样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才。” “你是李村的人?” 李才面色一白,戒备的看着葛贤。 葛贤从他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 葛贤是知道李村的事的,在当初同僚说起的时候,他就偷偷的查阅了之前的档案。 李江对他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就算已经从同僚那里知道了事实,他也不太相信,非要亲眼看一看证据,但看了证据之后还是有些不死心。 这段时间,葛贤的内心也很纠结,是揭发李江,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良心都不安。 但此时苦主找上门来了,葛贤内心不是担忧,而是高兴。 若是他带着李才去找李大人,那李大人会不会改过,那样一来,他既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李大人了。 这一个念头才生出来就“咻咻”的粗壮成长了,葛贤压下心中的激动,转身道:“我可以带你去找李大人,不过到了李府你要好好说话,知道吗?” 李才沉默的点头。 葛贤就叹气劝道:“李大人性格温和,还是很好说话的。” 李才低垂着头,脸上露出讥笑,但并没有出言反驳葛贤的话。 常义带着一个护卫面无表情的对着宋谷,宋谷不屑的冷笑,一脚踏在凳子上,道:“爷今儿就瞧瞧,李府的奴才是怎样嚣张跋扈的!” 常义上前一步,对旁边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对宋谷恭敬道:“大人,我们奉家主人的命令办事,若有不恭之处还请见谅。” 宋谷瞟着他们道:“那我说要你们的包厢,你们是让还是不让?” 常义点头,让开一步,“大人若需要,自然是让的。”大不了他们到楼下站着。 但宋谷明显是找茬的,所以他只是不屑的一笑,“本将倒也不稀罕你那个包厢,只是我若叫你们给我跑腿,你们是听还是不听?” 常义脸上就有些难看,拱手道:“大人,我等还有任务在身,恕不能听命了。”宋谷虽然是从二品的官,但他是木兰的奴才,除了李石木兰,也就只有皇上能越过他们直接命令他了,其他人对他都没有支配权。 宋谷冷下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常义,而楼下,葛贤正带着李才离开。 葛贤问过衙门里的人,知道李江被李府的人叫回去了,就干脆叫了一辆马车,两个人坐着马车过去。 不是他不愿走路,实在是太饿了,路上他甚至还停下买了个烧饼吃,给了李才一个。 李才目瞪口呆的看着,没想到当官的还要吃路边的东西。 他看了眼手中的烧饼,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想到家里的孩子就想留下来。 葛贤见了就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李才不好意思不吃,想到一会儿是生是死还不知道,也就不再留,直接吃了。 李府的气氛有些凝滞,主子被罚,虽然他们没有亲眼看到,但花厅那边闹得这么大,多多少少也能耳闻一些,因此走路都比平时小心了三分,生怕撞到了主子的枪口上。 所以此时葛贤上门拜访,李管家就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绝。 李才暗暗焦急,越过葛贤道:“这位管事,我兄弟张七被你家夫人带走,不知如何了?” 李管家回绝的话就在舌头上打了一个结,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才,对葛贤恭敬的点头道:“葛大人稍后,我这就去回禀我家大人。” 李管家问李才,“还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李才松了一口气,道:“在下是李村的李才。” 李管家眉眼一跳,微微点头,疾步往花厅走去。 葛贤对李才越过他的行为微微有些不悦,李才也知道刚才有些逾矩了,但事关生死,也顾不得许多了。 李管家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他毕恭毕敬的请俩人进去。 此时孩子已经被抱回后院了,花厅只剩下张家一家及木兰李江和傅氏。 葛贤和李才一进门就看到李江和傅氏跪在地上,张家人正坐在椅子上。 张七看到李才,就激动的跳起来,“李才哥,你也来了?” 木兰抬眼去看他,莫名的心就一松。 葛贤和李才想过许多的情景,唯独没有想过眼前这样的。 通过木兰的道歉及张家人的解释,葛贤和李才总算是弄清楚始尾。 此时是傅氏所为,李江不察,也说了李家的解决方法。 所有侵占的民田李家都会归还,并且侵占之后的收益木兰会加三成利息补偿,这不得不说丰厚,就算是李才也挑不出一丝错来,但心中就是堵了一口气,出不去。 木兰自然也知道这几年给对方的伤害不是这点补偿就够了的,总还要让他们把心中那口气出出来,不然累积下来以后只怕还会出事。 而这其中涉及到的事情也不少,既然已经争得对方同意私了,那各方面都要照顾到,加上田庄所涉及到的村长不少,木兰得通知他们选出代表来谈判。 木兰正在这边做着承诺,派出去接李才一家的护卫就回来禀报,他们在回来的时候被人刺杀,虽然护住了李才一家老小,但李才妻子病重加惊吓,此时已经昏迷不醒。 李才大惊失色,跳起来就要往外冲,木兰直接对李管家道:“你赶紧让大夫去看看,尽全力救治,所需药材一律从德胜医馆入,要是没有的,就出去买。”木兰压低了声音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命给我保住。” 李管家应声而去。 傅氏软倒在地,若不是李江扶了她一把,只怕就狼狈的躺到地上去了。 傅氏呆呆的看着李江,突然抱住他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葛贤也面色凝重起来,拱手道:“李大人,可是有人相害?” 木兰哼道:“若不是他们立身不正,谁能害他们?”木兰虽然生气,但还是得给他们擦屁股,对李江道:“你起来吧,才护卫说他们的武功路子与那天晚上刺杀我们的差不多,且这次只出现俩人,李才和张七都说过有人接触过他们,看来是在逃的犯人无疑了,你去找赵都督,让他即刻搜索太原城。” 木兰拜托葛贤,“葛大人,有件事就要拜托您了。” 葛贤拱手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这田地造册是你管的,也再没有比你熟悉的人,还请你将我李家侵占民田的具体数额罗列出来,回头解决也快些。” “夫人放心,此事并不难,只要李太太给出田庄地契,我回头核对一下账册就行。”葛贤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听说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卓傅氏手中。” 卓傅氏就是傅氏的堂姐,嫁给真定卓氏,卓氏虽然不是大家族,但在真定田产也不少,但因战乱,早些年就落败了,又因为圣上遏制地主圈地,卓家上面无人,这些年越发没落。 任是李江也没想到,最后是他这个拐了两道弯的妹夫给了卓家庇护。 木兰看向傅氏,傅氏忙道:“我马上写信给堂姐,让她将账册归还。” 木兰直视她的眼睛,“你确定她一定会还?” 任谁把到手的利益让出去都会不舍。 傅氏脸色一白,木兰若有所思,“那就先别写信,葛大人,他们所侵占的地方都集中,加上真定与太原也不近,卓傅氏之前更是在京城,按说是不会在太原有资产的。” 葛贤明白过来,这是直接让他从账册对账中找出来,那样一来,只怕本来是卓傅氏买的地也要算在其中了。 不过看木兰淡然的脸色,葛贤想到那些被侵占了地的百姓,也就没多嘴。 傅氏脸色微白,但此时她也不敢多说话,木兰显然是迁怒了,但迁怒总比对着她发火要好吧。 木兰之前在询问张七的时候就已经察觉有人在对付李江了,问李才,不过是肯定这种猜测罢了,但没想到对方这么警觉,她前脚才把人带回来,对方后脚就去找李才一家。 那么,是他们一直被人盯着,还是有内应,或是巧合? 第三种,别说木兰不信,就是傅氏都不会相信,那么,就只剩下前面两种了。 李江更干脆的道:“我们多半一直被盯着,嫂子,就算赵都督派人去抓也未必抓得到,我如今担心的是他们不止找了张七李才两家。” 此时张七一家和李才都被安排到偏院去了,傅氏也被送回后院,现在花厅里只剩下他们叔嫂和葛贤,李江也不避讳葛贤,直接分析,“对方盯紧了我,只怕是对赵都督没办法,若我倒台,那筹备军粮的事则会被拖下。” 521第521章审问 李江和赵威合作了六年多才有了如今的默契,如果重新派一个人过来顶替李江,不说对方掌握政务需要一定的时间,就是和赵威磨合都要不短的时间。 赵威的脾气可不好,加上谁知道对方有没有私心?到时候只要拖延一点时间,或是下面的人微微不服气搞些小破坏,前线的军粮就不能保证。 这一点并不难想,因此,李江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保住自己。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才说完,常义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赶回来,焦急道:“夫人,有人在衙门状告二爷贪赃枉法,侵占百姓田地。” 木兰“嚯”的起身,“人还活着吗?” “活着,我让护卫看着,人现在已经被带进了衙门,我是回来报信的,夫人,二爷,林知府似乎不打算接状子。要不要我去将人带回来?” “不,林永浩必须接状子。”木兰与李江异口同声道。 “可知状告的人是谁?” “是归安县同里镇的。” “来了有几人?” “有十人之多,”常义小心的看着木兰的神色,道:“还有当地德高望重者的联名。” 木兰瞬间握紧了拳头。 李江拿过木兰放在一边的鞭子,双手上举,“嫂子,一切拜托您了!”说着给木兰磕了一个头,就回身对常义道:“去拿绳子来。” 他们都知道,情况还是朝着不可控制的一边去了,好在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鬼力赤抚额大笑,抚掌道:“好,好,接下来,就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去把所有人叫来,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务必将他们都杀了,李江纵有百张口也说不清。” “可大人,若是李江认罪呢?” 鬼力赤冷哼道:“那你是太不了解汉人了,他们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承认的,何况,李江爬到这个官位上不容易,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承认?只要他不承认,而那些人又死在县衙中。” 鬼力赤想得很美好,只是听说从李家出来两辆马车时就感觉有些不对。 木兰直接把李江绑着去了衙门,林永浩正在头疼怎么解决这件事。 先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李江现在都不能出事,不然前线肯定受影响。 所以他只能想办法暂时压下,好在对方来告状的时候虽然被衙门里的人看见了,但外头的百姓却知道的很少。 只要先把衙门里的人搞定,外面的事,林永浩觉得可以交给李江。 他才这样想,刚想发签让捕快将人带下去,就见苏木兰拖着被绑住的李江进来了。 林永浩拿着签的手就愣在半空,目瞪口呆的看着俩人。 木兰身后则是跟着涨红了脸的张家四口和李才。 他们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们不是已经达成和解了吗?怎么还会闹到衙门上来? 木兰冷着脸把李江推出去,道:“林大人,李江我给你绑来了,有什么要审的就审吧。” 林永浩看着明显受过刑的李江,吞咽了一下口水,道:“这,苏夫人,不必如此。” 林永浩在木兰的冷眼下说不下去了,李江道:“林大人,您就当一般的案子审吧。” 林永浩扭头看向左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十人,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到位置上,拿起惊堂木打了一下,道:“升堂!” 原告十人很快回过神来,他们的状纸是花半钱银子请县城的一个童生写的,在李江面前根本不够看,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落了下乘。 他们能被选出来不说能说会道,至少条理清晰,因此很快将状告李江的事陈诉清楚了。 同里镇被侵占的农田达十二顷之多,当然,不可能全是傅氏的,里面有八顷多是卓傅氏的,有强买来的,更多的是买通了官府的人算作荒地记在她名下的,而官府的人大半是看在李江的面子上给办的。 傅氏多半也知道她的动静如果太大会惊动李江,所以每个地方都只敢弄一些,而同里镇因为离太原城远,她才敢一口气“买”了四顷。 但也正因为她们的肆无忌惮,才让同里镇的人这样同仇敌忾,竟然难得的团结起来一起上太原城来告状。 本来他们是不报多少希望的,还特意留了一拨人,想着他们要是告不成功,留下的那拨人就去京城,没想到发展如此出人意料。 两边的田契都和李江没有关系,但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已经得到木兰的授意跑回去翻册子的葛贤很快拿出文书证据,证实这事不是李江直接授意,当然,只有这个还不够,接下来就是审问傅氏和卓傅氏了。 真定到太原需要两天的路程,所以就算林永浩此时传讯,卓傅氏还得两天后才能到。 但李江等不得,前线的将士也等不得。 所以木兰在林永浩退堂的时候就和原告的十人说了,“那是官府的判决,我妇道人家管不了,但我李家却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江面朝他们跪下,这让原告们微微一愣,然后有些慌乱的让开,为首者谢三沉着脸问,“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他做错了事就要受罚,第二,你们的损失李家会尽可能的赔,也不用等判决下来,傅氏手中就有一本帐,是买是占,一看便知,若是占的,田契会尽快还给你们,如今田里的收成也是属于你们的。” 同里镇的人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却还是戒备的看着木兰。 木兰道:“之前你们的损失我们也会补上。” 谢三沉吟片刻,问:“夫人也能做卓家的主?” 说到底,占的最多的还是卓家,而且卓家的剥削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木兰眼里闪过冷光,面上温和的道:“几位不用担心,这个李家会解决的。” “不过有一件事还需劳烦几位。” “苏夫人既然坦诚,我们自然也不会推脱,夫人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们来太原城,打算住在哪里?” 同里镇的人对视一眼,道:“我们本打算住在客栈里,可是听说衙门也有给证人住的地方……” 同里镇的人很小声的道,他们实在是拮据,其实他们也应该算得上是证人吧。 “诸位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送你们去一个地方。” 此话一出,大家又戒备的看着木兰了。 木兰不在意的笑道:“离衙门不远的都督府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希望你们在太原的时候能住到那里去。” 谢三戒备兼疑惑的问:“为何?” “因为我怕你们会被杀人灭口啊。” 同里镇的十人吓了一跳。 木兰低头看向李江,“现在我抽他十鞭,算是给你们出口气,以后你们只管瞪大眼睛看着,他但凡做错了事,你们就上衙门来揭发他,我倒要看看,李家还有谁有胆子做这贪赃枉法的事。” 这下,不仅原被告,连衙门里闻讯赶来的官员衙役都围观了李江被抽。 褚庆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疼,身边的副手摇头道:“从前只知道李大人能干,虽然面上温和,但骨子里最强硬,如今看来,这位苏夫人才是真汉子啊。” “看李大人这样,竟是在家里就受过刑了。” “其实李大人这事还真不怎么严重,没必要闹成这样吧?” “快噤声,你也不看李大人最近上的折子,桩桩件件都是为的百姓,此时要是曝出他夺民田的事,京中一发难,他连命都保不住,还不如自己先认罪,这边百姓原谅了他,京城那边就好解释了。” “说得好听,罪名还不是推到了自家太太身上?” “这未必是冤枉。” 大家的视线一起对准说这话的人,“葛贤?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冤枉?” 葛贤面无表情的道:“我只是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家与别家不同,李家的庶务都是李大人在管,底下由李管家与李大人身边的小厮管着,听说李太太连账册都没权利看。” 众官员沉默。 就有人低声嘀咕,“分得这么清楚,不是说李大人与李太太恩爱非常吗?这么些年连个妾侍都没有……” 葛贤没再开口,见大家话题越扯越远,嘴角就微微一翘。 赵威得了木兰的信,让人带了一队护卫过来讲同里镇的十人送回都督府,由都督府的人和衙门的捕快一起看守。 同里镇的人面色微白,但见围观的人不少,也就微微放下心来。 而围观的人也察觉到不对,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案子,就算涉及到李江,也不用把人送到都督府层层保护起来吧? 心思动得快的人就悄悄离开,再不敢随便讨论此事,而敏锐的人虽然没想到深处,但也收敛了不少,只有几个还看不清形式的人在讥讽李江的跋扈,就算是被状告也要闹个与众不同。 而在外面守株待兔的人则差点咬碎了牙,被送入都督府,就算他们人手没有损失前也不可能杀进去,真可以杀进去,他们也就不用算计这么多了,直接把赵威干掉不是最好? 打探消息的人只好离开人群,悄悄的回去禀报,却不知他的身后也有几人悄悄的尾随…… 等人都散了,木兰才上前扶着李江上马车回家。 李江趴在褥子上,木兰把他的衣服剪开,拿上好的伤药给他处理伤口。 李江见嫂子脸上冷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低声道:“嫂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圣上还信任我就不会有事。” 522第522章开解 李江带伤连夜写请罪的折子,木兰则浑身疲惫的回自己的院子,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木兰觉得比以前在山里打猎三天还要累。 要是李石在这儿就好了。 木兰无比的想念他,要是他在,这些事情压根不需要木兰做,她只要负责傅氏这边就好了…… 木兰才进院子,就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傅氏,木兰脚步微顿,脸上的疲惫被冷冽代替。 她看了傅氏挺直的脊背半响,才有些无奈的上前。 傅氏有些晃的给木兰磕头,声音沙哑,“嫂子。” 木兰疲惫的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氏痛哭失声,“是我鬼迷了心窍。” 木兰见她虽有悔意,却不实话实说,一时也没了应付她的心思,挥手道:“你回去上药吧,去看看江儿,明天我有事与你去做。” 傅氏惊惶的看着她,“嫂子,审讯之事……” 木兰气势一凛,眼睛锐利的看着她,“审讯必须进行,”见她面色灰白,木兰微微心软,但还是道:“这不仅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更是给江儿,给李家一个交代。” 见傅氏眼睛迷蒙,知道她没想通,“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家是怎么处理的,无非是买通官员能压就压,不能压一杯毒酒弄死你就当是给出了解释了。” 傅氏面色苍白。 “但我们李家不同,我绝对不允许私下有这种事发生,一切照律法来,你是我们李家的媳妇,犯错的时候也是在李家,我们自然会与你一同承担,你罪不及死,只要赔偿到位,这件事也就完了,至于名声,”木兰冷笑,“那些与你来往的夫人太太们又好到哪里去?” 傅氏脸一红,低下头去。 木兰定定的看着她,道:“你必须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不然,李家和江儿都会陷入漩涡中,”木兰弯腰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道:“你得活着,得顶住这些压力,你要记住,你的身后站着李家,站着李江,还站着你的三个孩子。” 傅氏一凛,看着木兰的眼睛渐渐清明,是啊,她还有孩子…… 傅氏想到三个孩子,心就慌张起来,下意识的抓紧木兰的手,“可是嫂子,有我这个娘,孩子们以后会被笑话的,还有二爷,以后他只怕都会被同僚笑话……”傅氏惶惶不安,“就算不少人家都干过这些事,但都没有捅漏……” 木兰可以说是站得直行的正,心自然可以坦坦荡荡,但她不行啊。 木兰见她摇摇欲坠,就一把将她拉起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只要求得受害人的谅解,别人如何看何必太过在意?” 傅氏低头不语,她本不是心胸豁达之人,自然不可能就马上想通。 想到以后可能会面对的指指点点,傅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好面子,不然也不会为了显摆就帮堂姐做那些事,相比于木兰要求她活着,她更希望自己可以一死了之。 可想到孩子,她又实在踏不出那步。 傅氏失魂落魄的被春兰扶着回屋。 木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带着周春进屋。 周春吩咐人去打热水,亲自服侍木兰坐下,皱眉道:“夫人,还是通知老爷过来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吃不消的。” 木兰摇头,“这边的事还是江儿处理,何况,从钱塘到这里,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呢,没必要。” 江南的事情同样不少,加上孩子们都在钱塘,她也不放心啊。 接下来,是属于李江他们的对决,她和傅氏要做的,不过是安定好被侵占民田的农民,尽量将赔偿做到位,还有,那位在真定的卓傅氏。 被查出来的田地中,有五分之四都属于那位卓傅氏,这里面赔偿的条件是木兰提出来的,赔偿的东西木兰也可以暂时垫付,但这不代表她会认下这个亏,咽下这口气。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木兰就一直堵着这一口气,对着李江她发不出来,对着傅氏她也发不出来,但不代表对着一个外人她发不出来。 木兰将今天的事一一写下,又将自己的计划大略说了一下,交给周春,道:“明天交给护卫,让他快马加鞭送到钱塘。” “是。”周春将信收好,给木兰上了一杯白开水,“夫人,喝了水就快去休息吧。” “朗朗和暖暖呢?” “才睡下,刚才吵着要见您呢,小坠和春霞姐好容易才哄睡下。” “这几天我只怕又没有多少时间陪他们了,你留在家里,和春霞小坠一块儿带着他们。” 周春犹豫道:“夫人,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吧,秋果和夏莲毕竟年纪小。” “只小坠和春霞我不太放心,家里有四个孩子呢。” 周春只好应下。 第二天木兰去见张家四口和李才一家。 李才的妻子高氏已经度过危险期,此时正半躺在床上喝药,见木兰过来,忙要下床行礼。 木兰忙上前按住她,笑道:“快躺下,不过是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你躺在床上听就好。” 高氏和丈夫对视一眼,有些忐忑的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我们打算去梅庄与李村那边核对田册,难免要与村民们打交道,所以希望张七兄弟和李才兄弟能给我们领个路。” 高氏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抓紧了被褥,“夫人,夫人是要还我们地吗?” 木兰点头,“这是欠你们的,自然要还。” 高氏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抓着木兰的手道:“夫人,您是大好人,我,我给您磕头。” 木兰忙拉住她,羞愧异常,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强盗,闯到别人家里抢了东西,结果用了几年之后归还,人家不仅不恨她,反而会跪下感谢她,木兰此时也不知是应该为他们悲哀,还是为自己难堪。 她近乎狼狈的退出客房,对跟出来的张七和李才强笑道:“马车已经备好,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出发,你们的家人还是先留在这里吧,他们的身体多少都有些损伤,让府里的大夫给他们调养一下身体。” “多谢夫人了。” 高氏的病需要的药不少,其中有几味比较珍贵,留在这里自然是最好的,而老张头夫妻身体也损坏的严重。 不说老张头,只说张母,她这一生生了十一个孩子,结果只活了张七和张三娘,因为频繁的怀孕生子及劳作带来的损伤,她的身体比常年超负荷工作的老张头还要差。 张三娘追出来,“夫人,我和你们一块儿回去吧,有我在,夫人和村里人交流也方便些。” 男子和女子还是有所不同的,木兰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她回去换衣服。 朗朗和暖暖眼巴巴的站在她面前看她,亦步亦趋的跟着。 木兰看着在她脚边打转的两个孩子,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直说你们想干嘛吧。” “娘,我们也要去。” “去干什么?” 朗朗和暖暖歪头,“娘去干什么,我们就去干什么。” 木兰就摸着他们的头道:“娘要去打坏人,你们还太小了,要是跟着会拖累娘亲的,等你们再大一些娘亲才会考虑带你们去。” 朗朗和暖暖很失望,眼泪汪汪的看着木兰。 木兰不为所动,“你们今天可以和哥哥们去花园里玩,你们要是不愿意就去书房里读书,今天开始难得的假期哦,明天你们就跟着两个哥哥一块儿去上学。” 朗朗和暖暖顿时眼睛一亮,双眼兴奋的道:“娘,我们今天就去上学好不好?” 木兰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就嘿嘿一笑,“可以啊,你们可以今天就去上学,希望你们不要后悔哦。” 才三岁的孩子,连笔都拿不稳,木兰自然没有教过他们写字,最多是拿着李石画的图册教他们认一些简单的字。 但李江请来的先生就不一样了,就算木兰已经打过招呼是让两个孩子去那里玩居多的,但先生也不会放任他们太过胡闹的。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两个孩子收收性子。 三四岁的孩子对学堂总是有一股向往,只是不知道过了今天他们还能保持这种热情吗? 木兰换了短装,头发简单的盘起来,看着利落不少,见春霞从外头进来,就问道:“二太太那里准备好了?” “是,二太太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我过来是带小少爷和小小姐过去和八少爷他们汇合的。” “带他们去吧,你们注意看着别叫他们闯祸就行了。” “夫人,”春霞犹豫了一下道:“我家那口子说看见傅三老爷的人在门口张望。” 木兰的动作一顿,“傅鸿?” “是,一大早就来了,夫人,这件事说不定是一个契机。” 木兰微微眯眼,“你说的不错,现在傅氏还是傅家的女儿呢,春霞,一会儿你就出去一趟吧,傅鸿才来太原,肯定还得不到太多的消息。” 春霞应下。 傅氏穿着素净的衣服立在院门口,看到木兰,忙恭敬的上前。 木兰在她的头饰和衣服上停留了一瞬,点头道:“不错,就这样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城外去,而李江早已经到了衙门,褚庆看到他,见他动作不自然,就知道是带伤来衙门,忙上前道:“你身上还有伤,就是推迟几天再来也没什么。” 523第523章疑问 “他们只怕就盼着这一点呢,”李江眼里闪过冷光,“他们不是想拉下我拖延时间吗?我明天就把军粮送上前线。” 褚庆担忧的看着李江,“你可不要胡来,此时还是低调的好。” 李江冷冷一笑。 他请罪的折子已经发出去,以他对圣上的了解,他肯定会压下这件事,等到朝中吵出个所以然来,这边军粮也筹备得差不多了。 李江垂下眼眸,到时他大不了贬职重新开始。 张七他们的回归在梅庄和李村掀起了一股狂潮,让不少村民放下手中的活跑来围观。 唐管事这次也跟队回来,他缩着脖子站在最后面,并不敢到木兰跟前去显眼。 因为他知情不报,木兰直接撸了他管事的职务,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奴才,只能在田庄里种地养活自家,再不可能领着多余的份例养活家人。 所以他的脸色才有些灰败,不仅如此,因为知情不报,记下来的板子回头还要当作所有奴才的面打一遍,虽然不会要命,但躺半个月是需要的。 木兰指着那片低矮的茅草屋对傅氏道:“他们就是住在那里,你亲自去,问一问他们,每日吃的是什么,看看他们的衣服,再问问他们每年的收成,你和你堂姐占了人家多少地,什么时候占的,都要一一问清楚,他们是想把赔偿换成银子,还是粮食,全给我问清楚。” 傅氏深呼吸了两次,到底鼓起勇气带着春兰上前了。 大家对傅氏既好奇又畏惧,但因为她身边有张三娘陪着,又说了是来赔偿的,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交流。 傅氏第一次坐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低矮的凳子,阴暗的茅草屋,缺了口的碗,炕上的被子虽然整齐,但她只一看就知道已经打结,这样的被子根本不保暖。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家里的米缸里是米糠混着粗粮,这还是日子好过的,最差的一家米缸里全是米糠,只能用野菜团了米糠著书做成团子吃。 傅氏愣愣的看着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起抢着一个野菜团子,美美的吃着。 木兰站在她身边,“知道这几个孩子多大了吗?” “应该有五岁了吧?”傅氏有些不确定的道。 “他们七岁了,最小的也有六岁了。” 傅氏脸色一变,拿着纸笔的手一紧。 木兰道:“我不说这完全是你造成的,但如果没有你和你堂姐,他们应该可以过得更好。” 春兰担忧的看着二太太,生怕她就这么晕过去,对木兰就有些不满起来,大夫人逼二太太也太过了。 “去吧,仔细的核对清楚,告诉他们,若是要银子,我们即刻就能给他们,若是要粮食,只怕只能先给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得等到两个月之后。” “嫂子,我们家没有这么多存粮。” “你是没有,不代表卓家没有,何况,我已经给钱塘写信了,运粮车会很快过来的,只是这前后也得一个多月。” “卓家?”傅氏心一颤。 木兰讥讽的看着她,“怎么,舍不得让你堂姐出血?如果你愿意用自己的嫁妆填补,我也没有意见,不过好像你的嫁妆也并不够这个数吧?” 傅氏低头。 木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一天不仅对傅氏来说是难堪的,就是春兰也忍受不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要不是木兰压着,而傅氏还在,她只怕甩手就走了。 傅氏在这边“体验”民情,木兰则带着李才将梅庄李村的情况统计了一遍,对前来的两村代表道:“诸位也知道,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太原城的粮食也不多,所以我这边给出的补偿只能先给一半的粮食,剩下的,你们看是换成银子,还是等两个月,两个月以后我们从钱塘调的粮食就到了,到时候我们李家会把所有的赔偿给你们。” “那卓家占的你们李家也赔吗?” 村民们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木兰,李傅氏占的少,这边大部分还是卓傅氏占的。 但卓傅氏是卓家的,又不是李家的,那些被侵占的农民都担忧的看着木兰。 木兰点头道:“我们会照李家的标准先行赔偿,之后我们会和卓家算一下总账的,大家不用担心。” 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就捅了捅李才,低声问,“这赔偿能有多少,会把咱们的地都还回来吗?” 木兰听见了,转头过来,对众人道:“诸位不用担心,地都会还给你们,连带着今年的收成也全都是你们的。” 众人眼睛一亮,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木兰。 “至于赔偿,则是被侵占之后除掉税收及种子的收成,当然,这些真要具体下来是没法准确的,所以我只能照一个平均数给你们。” “那你们李家岂不是白帮我们种这么些年的地了?” “是啊。”大家都疑惑的看着木兰。 木兰淡然道:“这是我们该受的。” 这句话一出,大家胸中的怨气总算是散了不少。 他们从李才和张七嘴里打听到了一些,知道是李家娶的媳妇偷偷的用李家的名帖给自己和娘家姐姐办私产。 很多人都觉得李家娶了一个败家媳妇,只这一次就不知道赔去了多少钱。 李才却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没事干,这时候有闲心来说这些了,昨天还苦着脸说今年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呢。 李村的村长满脸笑容,拍了拍李才道:“好了好了,大家这不是有盼头了吗?你也不要板着个脸嘛。” “村长,苏夫人正直,看着好说话,但其实为人严厉,还是约束一下大家,别叫闯出什么祸事来。” 村长沉吟道:“你说的不错,我会看紧他们的。”村长压低了声音问,“你说李家真会赔我们这么多东西?” 村长有些担心,“其实只要把地还给我们,我们就很开心了。” 李才就想到了昨天苏木兰鞭挞李江的情景,点头道:“村长放心好了,苏夫人不是食言的人。” 核定田册,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木兰当然不可能每一户每一家都去掉,大多是交给请来的账房,用衙门里的册子,傅氏的田册,再对照村民的口述而确定下来的,但不管派出去多少人,木兰和傅氏都必定到场,一来是监督,二来也是给他们一个交代。 而梅庄和李村是第一站,因为干活的人多,他们到下午的时候就统计的差不多了,但这只是傅氏的,卓傅氏的那份却还没有开始动工,因为没有卓傅氏的册子,只能用衙门里的册子和村民们对照,这以后又是一顿扯皮。 傅氏爬上马车,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天下来,她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一开始的难堪已经变成了愧疚和同情,他们的生活是她想象不到的贫困。 木兰却还精神奕奕的,因为今天的事很简单,这样的活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她见傅氏双眼放空,就道:“是不是觉得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生活,觉得很稀奇?” 傅氏呆呆的看着木兰,半响才道:“我觉得我是活不下去的。” “可真要到那时候你就会觉得活下去也并不困难,”木兰看着窗外渐渐远离的村庄,道:“我小的时候过得比他们还不如。” 傅氏瞪大眼睛看她,就是春兰和秋果夏莲也不可置信。 木兰微微一笑,“很惊讶吗?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你的这种行为和贪官污吏吗?” 傅氏脸红,“我听二爷说,你们以前逃难,所以对贪官污吏比较厌恶。” “我祖父被知县的儿子打残,我父亲不过为了保护我们不被马蹄践踏就被关进大牢,我们几乎是倾家荡产才把我父亲赎出来,后来,我的亲人们更是死在他们的射杀之下,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知县和上面的官老爷不加赋税,县城里的大户也把他们的税收放到我们名下,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更多的粮食,就不会有人为了一口吃的而造反,我们也就不用离开村庄,他们也就不用死……” 木兰看向傅氏,“你今天看到的,不过是世界的一角,这世上大部分的百姓都是这么活着的,甚至有许多人连他们都比不上,你觉得他们活得辛苦,却一直在他们身上增加重力,让他们活得更辛苦。” 傅氏脸色苍白,跪在木兰前面,“嫂子,我以前并不知,只是想,想……” “只是想花少一点的钱得到多一些的土地是吗?”木兰自嘲的一笑,“你不缺吃穿,多出来的东西对你来说只是数字,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你觉得他们没了地大可以去开,却不会深思他们开地需要付出的代价,傅氏,这世上有很多人和你一样,自以为仁慈,却对着别人做最残忍的事,我从不敢问他们这两年家中可有亡故或被卖的人,知道为什么吗?” 傅氏软倒在车上,木兰却没有停止,继续道:“因为我也是个懦弱的人,我怕背负的太多。” 傅氏面色苍白的看着木兰,一时间对她又惧又恨,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明明可以只叫管事和账房过来统计,她却偏要逼着她亲自去问,明明可以掩盖住这些,她却非要剥开血淋淋的让她看。 木兰对上她带着些恨意的眼睛,就微微一笑,低喃道:“我就知道。” 傅氏顿时无话可说。 她恨苏木兰,但也是木兰保住了她,但为什么一定要她知道这些事呢? 524第524章陷害 傅鸿沉郁的坐在李府的花厅里等候,看着手中的茶发呆。 他本想冷一冷傅氏,可以一边打听李家的情况,一边逼着傅氏就范,可谁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侵占民田,如果是李家所为,那和傅家自然没关系,说不定他还能趁此机会逼着李江和傅氏和离,偏偏问题出在傅氏身上。 而且还牵扯到真定的大侄女卓傅氏。 卓傅氏是二哥的大女儿,如果单只是傅氏,他还能推脱说是李江以傅氏之名行事,可牵扯到另一个傅家的女儿。 傅鸿就只想去撞墙了。 他现在最怕的是李家会休妻。 休妻与和离有很大的区别,休妻,是女方的错,而和离,能够闹到和离的,多半是男方的问题了。 如果傅氏被休,又是这样的理由,以后傅家的女儿只怕就只能老在家里了,但如果是和离,就算傅氏还会被人看不起,但世人都知道错处多半在南方那一边,对傅家其他女儿不会有多少影响。 这也是傅鹏坚持要和离的原因。 傅鸿从中午坐到了下午,茶喝了三壶,旁边坐着的两个侄子都快闭上眼睛睡过去了,苏木兰才过来见他们。 傅鸿起身,抬眼看向苏木兰,见她是独子过来,就微微皱眉,“苏夫人,云芬呢?” “我让她回屋了,”木兰在主位上坐下,对傅鸿点头道:“傅三老爷请坐吧,这次你不来,我也是要叫人去请您的。” 傅鸿心一跳,就见苏木兰从身边丫头的手里接过一本册子翻到一处,转又递给丫头。 “让傅三老爷看看吧。” 傅鸿接过,上面是抄录的朝廷的田册,上面记的都是大侄女傅云丽的名字。 傅鸿抿嘴。 “这只是一部分的,还有一部分还没整理出来,其中有多少是强占的,多少是买的,在未走访之前并不得知,傅三老爷,你既然能够代替傅家上来与我们李家谈和离的事,那必定也能管这件事喽,京城与太原毕竟有一段距离,现在受害百姓已经告到了衙门,我虽然给傅家去了一封信,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不断,所以这许多的事情还需要傅三老爷出面。” “据说所知,那些村民状告的是李大人吧?” 木兰笑道:“傅三老爷不用担心,今天他们已经把状告卓傅氏的状子补上来了,明天传讯的人应该就到真定府了。” 傅鸿:“……”他好后悔来太原。 傅鸿抬眼,想要讨价还价,苏木兰却拿出另一份册子交给秋果,道:“傅三老爷再看看这个吧,这是我拟定给受害人的赔偿。” 傅鸿接过,才看到前面的单子,脸色就变得难看,“嚯”的起身,“苏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木兰笑盈盈的脸冷下来,眼睛如鹰隼般锐利的盯着他,“傅三老爷觉得我欺人太甚?那她们侵占人田产算不算欺人太甚?她们用我李家之名行这不轨之事算不算欺人太甚?”木兰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直视傅鸿问道:“你知道她们所为害了多少人,害得李江和我李家多惨?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倒是会倒打一耙说我欺人太甚了!我还想问一问你们傅家,是怎么教导的女儿,难道你们只会教她们如何给夫家惹祸,如何贪赃枉法,如何侵占民田吗?” “那也不能赔偿这么多。” “怎么多了?都是照着平均收成来的,你们傅家要是嫌多,当初可以不强占啊。” 傅鸿一噎,艰涩的道:“这其中播种耕耘都是要人力物力的,总要把这方面给扣下。” 木兰冷笑,“我为何要偏着她那边算?这些田地又不是受害人租给她种的,是她强占了去的,难道他们不会不能自己耕种吗?只是让她把这些年的收成换回来,不追究其他的损失已经算是我给你们傅家的面子了。” 傅鸿见她执意如此,也冷下脸来,“那就恕在下才浅,帮不上什么忙了,卓傅氏与云芬一样都是出嫁女,这些年又鲜少回家,对她们的这些事情,我们傅家可是丁点未闻。” 木兰冷笑。 傅鸿拱手告辞离去。 傅善和傅慎,“三叔,这样真的行?我看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她一点软都不服。” 傅鸿苦笑,“我也算明白了,这一位的脾气硬着呢,和她说还不如去堵李江,我好歹还是他正经的长辈,李家的要求太过分,不然我也就应下了。” 傅慎皱眉,“可三叔,李家就是照着这标准赔付的。” “放心好了,李江现在还任着左布政使,不会想把事情闹大的。不过这事的确要告诉你们大伯一声。”傅鸿回去连夜写了信交给手下带回京城,等待傅鹏的下一步指示。 他却没料到,早在事发后,木兰就写了一封信去京城质问傅家,同样的一封信她换了个称呼寄了三份。 傅家家族一份,傅鹏和傅太太各一份。 而此时,傅太太手里就拿着木兰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木兰看了傅鹏给傅氏的信后写了一封质问傅太太的信,还附上了傅鹏那封信的抄录版。 傅氏通篇读完,浑身都颤抖了——气的。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愤怒过。 一无所知的傅鹏踏进正屋,一只茶杯就擦着他的面皮砸到地面上,“砰”的一声碎开了。 傅鹏本来满脸的高兴“唰”的一下变了,“你这是干什么?” 傅太太掀开眼皮看了傅鹏一眼,淡淡的道:“我手滑了。” “……”傅鹏看着妻子,“谁惹着你了?” 傅太太拿起桌子上的信递给傅鹏,脸上展开笑容,眼睛却冷冽的看着他,“这是苏夫人给我的信,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苏夫人?”傅鹏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苏夫人?” 傅鹏接过信一看,脸色就微变。 傅太太冷笑道:“老爷现在威风了,都可以直令出嫁女和离了,只是不知道我那女婿做错了什么,让你非要他们和离?” 如果说在傅家还有谁是傅鹏忌惮的,那么,除了族中的那几位老人之外就是傅太太了。 她虽然是内宅妇人,但傅家的庶务都是她在管的,傅鹏虽然自负,但也知道,傅家要是没有妻子支撑,他只怕连跑官的钱都没有。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千方百计的瞒着傅太太派傅鸿出面,但没想到傅太太还是知道了。 “老爷!”傅太太一声断喝打断他的思路。 傅鹏就无奈道:“我这也是为云芬着想,李家若坍塌,把云芬捞出来,以后也好帮扶三个外孙。” 傅太太坐直了身子,眼睛犀利的盯着他,“女婿现在是从二品的左布政使,兢兢业业,也从不收受贿赂,治下严明,他能犯什么事?李家又怎么会坍塌?” 见傅鹏面露犹豫,傅太太就放柔了表情,哀戚的道:“老爷,我们几十年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要急死我吗?” 傅鹏就走到窗户前,将门窗全都关起来,傅太太看得嘴一抽,努力克制才没让自己脸上显出讥讽。 傅鹏坐在傅太太身边,低声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一定要保密。” 傅太太点头,“老爷还不知道我吗?” 妻子嘴巴的确紧。 傅鹏就在傅太太耳边低声道:“李江通敌卖国,只怕不久就会事败,到时恐怕会连累到我们傅家,所以还是趁早让云芬与他和离的好。” “不可能!”傅太太想也不想就否定,“李江不会做这样的事,老爷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傅鹏皱眉,“不管是真是假,上面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总之云芬必须与他和离。” 傅太太眯着眼睛看向他,“你是说有人陷害李江?” 傅鹏闭嘴不语,傅太太紧盯着他,“是谁?” 傅鹏恼羞成怒,甩袖道:“这人不是你我能得罪的,你还是少问,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明天你也给云芬去一封信,叫她听她三叔的话,钱之类的东西可以不要,直接拿了嫁妆回来,不要与李家有任何的牵扯了。” “李家与安国公府交情不浅,而安国公是宠臣,你怎么就知道李家一定会倒,到时李家若是安然无恙,你以为李江会大度的原谅关键时刻弃他而去的傅家?” 傅鹏冷笑道:“这件事就算是安国公也没办法,他再得宠能越过……”傅鹏停住不说,“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傅太太沉默,丈夫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她却能猜得出来,这世上,安国公越不过去的人还能有谁? 除了皇后,就只有几位皇子了。 皇后是断然不可能的了,那几位皇子…… 傅太太想到皇帝的岁数,心一沉,皇上已经很老了,而且还是征战多年的开国皇帝。 傅太太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老爷放心,为了我们傅家,我一定会好好的劝云芬的。” 傅鹏这才满意,“这就对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傅家。” 傅太太垂下眼眸,“老爷,这几天吏部还没有消息吗?吏部尚书是苏夫人的哥哥,或许我们能走动走动。” 傅鹏皱眉道:“算了,这时候去找他不是犯忌讳吗,何况我的差事也不急了。” 傅太太瞬间抓紧了扶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傅鹏离去,傅太太在书桌前坐了半个晚上,终于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提笔写下第一个字。 525第525章筹备 李江晚上回来的时候很高兴,“嫂子,潜藏在太原城的细作被抓了大半,他们的老窝被赵都督给端了。” “大半?也就是说还有逃掉的?” 李江道:“这也没办法,他们抓捕的时候正巧碰上他们两个主要人物不在,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打草惊蛇了,为了不叫更多的人逃掉,只好下令抓捕了。” “不知道逃掉的人是继续留在太原,还是离开了。” “我猜是离开了。” 木兰抬头看他。 “他们本想刺杀我引起朝廷官员的混战,却没想到会失败,第二次刺杀却是想往城外传递消息,没料到也失败了,之后城门大开,而我们的消息早提前一步送达边关,甚至做好了准备。” 说到这里,李江笑道:“嫂子还不知道吧,今天边关传回来捷报,我们出其不意的伏击将南下的北部大军东部剿灭了,而中部也重创了他们,现在战事已起。” “他们当时留在太原弄出这么多事来,无非是想借着李才张七撞柱之事逼我卸任,可现在他们失败了,侵占民田的事虽然还在审,但事情基本已经明朗,您和傅氏又争得了部分人的原谅,事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他们再留在这里意义已经不大,既然太原城呆不下去了,那离开无疑是最好的方法。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太原城了。” 木兰这才露出笑容。 不能留下他们虽然惋惜,但他们离开了太原,意味着少了一方煽风点火,他们做事也更顺利些。 “你的军粮筹备得怎么样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你们就算要购买粮食,也应该尽量避开一些百姓,不然只怕救了前线,后方却着火。”说到这里,木兰就一叹,“本来德胜医馆那里存了不少的粮食的,但因为侵田的事只能暂时挪用了,得等到你大哥叫人送粮食上来这个危机才能解开。” 李江看着嫂子张了张嘴,呐呐的道:“我又给大哥嫂子添麻烦了。” 木兰翻着白眼道:“添都添了,这时候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只要你们以后孝顺我和你大哥就行了。” 李江就狗腿的道:“嫂子放心,我和阿文一定会孝顺大哥嫂子的。”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傅氏说不定正等着你呢。” 李江笑容微滞,木兰微叹,“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只是你要多为几个孩子想想,旭明他们还小呢,荩哥儿今年才五岁。” “嫂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李江虽然对妻子有些怨言,但之前她愿意跟着他,他自然也不会负她,但隔阂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褚庆一大早到衙门就被副手满头大汗的拉住,“大人,前面军粮已经筹备好了,李大人让我们马上去清点入册,下午就要启程了。” 褚庆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副手深吸一口气道:“前头第一期军粮已经筹措完毕,大人,李大人让我们赶紧清点,前线还等着吃饭呢。” “哪里来的粮食,附近几个粮仓不是都叫我们洗劫……咳咳,征用了吗?” 副手抽抽嘴角,道:“听说李大人是和崔家借的。” 褚庆一个脚下不稳,差点摔倒,紧急时刻抓了一把副手的衣领,站好后抚了抚官府的袖子,淡定的问道:“你说和谁借的?” “和崔家。” 褚庆转身就走。 “大人,大人,我们不是要去清点入册吗?” 褚庆停下脚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想逗我也找个靠谱一点的,崔家借粮食给李江?你还不如跟我说今儿你来的时候看到母猪上树了呢。” “……大人,是真的,粮食就在库房门口能,因为要清点检查过后入册,随后又要装车送往边关,所以连车都没下。” 褚庆看着认真严肃的副手,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得滚圆,“是李大人亲自去借的?” 副手点头,“昨儿下午李大人不是去崔家了吗?今天一早崔家就把粮食送来的,听说是连夜从库房里搬出来的。” 褚庆就轻飘飘的去了库房,那里排了三队长长的队伍,有手推车,有骡车,还有驴车,总之,这队伍长的,褚庆再一次拍了副手的头,指着这三队人马道:“你觉得我们一个上午能清点入册?” “可是李大人说粮车下午就要出发……” 副手在褚庆的严厉的眼光下说不下去了,只好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当然是清点一整天,明天再走了。”褚庆甩袖就走,见副手还亦步亦趋的跟着,就敲着他的脑袋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去安排清点入册的人员。” “哦。”副手转身跑去,摸着脑袋暗想,今天大人是吃了什么,怎么老是敲他的头?而且这类事情以往大人都会亲自安排的。 褚庆跑去找李江了,好奇的问他,“这些粮食真的是从崔家借的?” 李江点头,“等南方的粮食一到就还,你们检查的时候也要注意质量,别叫崔家给骗了,虽然他们未必敢。” 褚庆一脸好奇,“崔家怎么可能愿意借?而且,他们不是和你势不两立吗?前几天还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呢。” 李江咧嘴一笑,“这世上哪有绝对的敌人啊,何况我与他们也就立场不同,并没有私怨。” 信你才有鬼,“那你给的条件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直到中午,褚庆也没能问出李江给的条件。 不怪褚庆好奇,就是其他官员也各种猜测,实在是因为李江赵威与崔家是出了名的对头。 赵威当初一进太原城,太原破败荒凉,后面军需供应不上,他干脆就抢了刚回乡的崔家,直到新皇变成老皇帝了也没还。 李江呢,当初他来的时候太原的圈地正严重,那时候荒地多是无主或未开垦的。 但这些地都是属于国家的,而朝廷鼓励开荒。 偏偏李江鼓励百姓开荒,却限制当地的大户开荒,各种限制条规不要太狠,偏偏他还聪明,崔家阳奉阴违前脚占地开荒,他后脚就以不合规矩收回来租给那些流民和无地的百姓。 赵威还特意派出军队护卫,崔家当时才搬回故乡,元气还没恢复,自然斗不过李江赵威联手,只能咽下这口气,但也因此,这些年三家一直不和,在街上看到李江就是各种冷嘲热讽。 关于李江的这几件事闹得这么凶,就有崔家在后头落井下石,推波助澜。 但李江并不怪崔家,要是崔家这么倒霉,他也会在后头补一刀的,但这不妨碍他们合作。 崔家和北边的部族才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有了共同的敌人,再有合适的利益,一切都皆有可能。 在军粮被护送走后,卓傅氏被传讯到太原,跟着她一块儿来的还有她的丈夫卓清。速度很快,他们倒是想拖,但拖不起,涉及到的官员太大,不是他们所能应付得起的。 如果只是普通百姓状告他们,卓傅氏肯定不会亲自过来的,派一个管事过来都是给他们面子了,偏偏,李江当时在同里镇的人写状纸的时候也拿笔写了一张,就是状告的卓傅氏和卓家。 李江是二品官,而卓家上下,连个七品官都看不到,卓傅氏的丈夫卓清现在是秀才,正在努力的往举人行列进军,但貌似不太顺利,他十五岁的儿子都是秀才了,现在是一门两秀才。 所以卓家纵然想拿乔,也不得不快速的到太原来。 卓傅氏很忐忑,如果只是那几个农民告她,她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搞定,但她不明白李江为什么也要插一手。 卓清脸色很难看,道:“见了妹夫,你就赶紧认错,无论如何,让妹夫先把状纸给撤了,我们卓家是书香门第之后,可丢不起这个脸。” 卓傅氏挑眉看向丈夫,“相公说的什么话,他是二品的大官,岂是我能做主的?不过尽力一试罢了。” 卓清瞥向她身边的盒子,“你不是带了礼物吗?还是你妹夫,难道还搞不定?” 卓傅氏面一沉,张了张嘴,见他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就堵着气不说话,心里却实在有些难受。 但凡这个丈夫能干一些,她有何至于如此? 家里这么多孩子,她总要为他们考虑考虑,卓清不擅经营,只会死读书,关键是连死读书都读不好,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到时候儿子考中,再依靠这位妹夫谋官应该不成问题。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接到李江的状纸。 卓傅氏现在只想赶紧见到堂妹,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日开堂审理,卓太太可要按时到堂。” 卓傅氏笑着应下,衙役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块,这才转身离开,这一趟算得上是肥差了。 “快去李府。” 木兰和傅氏都不在,她们都在城外。 以往卓傅氏都会被引到后院,最不济也能在花厅上等着,却不料,这次只能坐在门房里等。 卓清的脸色早就难看非常,他觉得这是在侮辱他。 卓傅氏心中却更加的忐忑,以前傅氏是不会这样的,那位堂妹最爱面子,为了在娘家人面前显摆,她提出来的事情她虽然很拿乔,却都会帮忙。 526第526章交锋 随着时间的推移,卓傅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给身后的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王嬷嬷微微点头,走到门外,见两个家丁正坐在小凳子上聊天,就满脸笑容的上前,塞了他们两个荷包,“两位哥儿客气了,不知你家太太去哪儿了,何时才回来,”王嬷嬷脸上有些愁容,“我家太太接到姨太太的信就赶过来了,这两天都没睡好觉,所以……”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想到周春姐姐的吩咐,就接了荷包,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嬷嬷也不是外人,我才和你说实话的,只是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 王嬷嬷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是最普通的问题,用得着这样吗? “我家大夫人和太太去清点侵占到的民田了,连带着姨太太强占去的,都要一一查出来,现在有衙门的人跟着,就算又苦又累,太太也不敢提前回来啊,所以你们只怕要等到太阳下山之后了。” 王嬷嬷脸色一变,“姨老爷是二品的大官,这太原他最大,这些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怎么倒叫姨太太去受累?”王嬷嬷心中一动,“才刚你们说的是大夫人是?” “大夫人是我们家大老爷的夫人,二爷的嫂子,”家丁不屑道:“嬷嬷到底见识浅些,现在太原风起云涌,哪里是二爷想压就能压的,不说衙门里这么多人看着,但太原城的崔家,他们家就有上折子的权利,只要在折子里提一句,我们家二爷这官就到头了。” 王嬷嬷手心都汗湿了,“那现在查出来又如何?” “自然是按律办,该如何就如何,我家二爷早说了,他自读书起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百姓之事,这件事是他监督不力,自会向圣上请罪,你们家也要做好准备了,我听跟在大夫人和太太身边的人说,那些有名有姓还在的人家还好,只要补偿了,这事也就在上头记一笔,可那些被逼着远走故乡的,那些人哪里找去?这可就不是记一笔这么简单了,直接要论罪的。” “小哥又在哄我,这些事都成了惯例了,以往也没见谁因此获罪过,要我说还是你家二爷太谨慎,这世上这样干的人多了去了。” “嬷嬷还当这是前朝呢,当今可是心心念念着老百姓的,从一开始的赋田之策到后头的限制田亩,哪一样不是为的老百姓?我家二爷当官也有十来年了,可你看,除了在江南置的那些产业,他什么时候在外圈地过?”小厮左右看看,“也就是太太,瞒着老爷做了这些事,前一段时间事发,大夫人气得直接动了家法……” “啊?”王嬷嬷惊得后退了两步,强笑两声,又拿出两个荷包塞给他们,道:“多谢两位小哥了,只是这话以后还是不要和别人说了。” 家丁笑嘻嘻的道:“也就是嬷嬷,我们才和你说的,要是别人,纵给座金山,我们也不会说的。” 王嬷嬷强笑了一下,转身回去禀报去了。 家丁见她走了,俩人留下一个看着门口,一人则拿了所有的荷包去后头。 周春正坐在那里喝茶,家丁毕恭毕敬的把荷包给她,“已经照着姑娘说的办了。” 周春点头笑道:“很好,这些东西你们两个拿去分了吧。” “这怎么行,合该孝敬姐姐才是。” 周春啐他,“我还指望你们这点子孝敬,拿去吧。” 家丁就笑嘻嘻的重新把荷包塞怀里,恭维道:“姐姐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东西的。” 卓傅氏和卓清就这样坐在门房里等到了太阳下山,卓清现在已经没了脸色,他本想发脾气的,但被卓傅氏一句“这是左布政使府上”给堵了嘴。 俩人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忙亲自走出去,就见一个着绸缎的大姑娘被人簇拥着疾步往大门口去,卓傅氏见了眼睛微微一闪,问道:“那是谁?” 王嬷嬷摇头。 “走,我们也去看看。” 两辆马车驶进院子,那位大姑娘就亲自搬了凳子放在马车下,和刚跳下来的春兰一起撩开帘子扶里面的人出来。 傅氏才下马车,就转身过去服侍里面的人,这让卓傅氏上前的脚步一顿。 木兰搭在傅氏的手上,踏着凳子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向前边的卓家一家。 傅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卓傅氏,傅氏的脸色就不由一沉。 卓傅氏笑盈盈的上前,“妹妹,这位就是大夫人吧,早听妹妹说起过,今儿一见果然是个出彩的人。” 卓傅氏和木兰辈分相当,但她本来就比傅氏大了六岁,所以认真算下来比木兰还大几岁,以两家的交情,木兰就是叫她一声姐姐也当得。 但此时木兰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微微一点头,“卓太太什么时候到的?” 卓傅氏笑容微滞,正要回答,木兰已经转头过去吩咐周春,“去安排卓太太他们的住处。”说完对卓傅氏表示歉意:“……卓太太舟车劳顿,不如先作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迟。” 卓清皱眉,越过妻子上前一步道:“苏夫人,不知李江兄弟何时回来,我准备了些好茶叶,也有些话与他说。” 卓傅氏忙介绍,“这是外子。” 木兰上下打量了一眼卓清,眼里是说不出来的轻蔑,微微点头,“卓公子好,江儿事忙,今日回不回来还另说,所以你们先去休息吧。” 卓傅氏看向一旁的傅氏,却见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卓傅氏心微沉,这李府竟是苏氏做主的样子。 木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了,才回头对傅氏道:“今天你不要见他们,明天你和他们一起去统计,我留下。” 傅氏就呼出一口气,感激的应下了。 卓傅氏用完晚饭想去见傅氏,却被困在了门内,把守的婆子虽然面上恭敬,却以宵禁为由不准他们出去走动。 卓清在屋里发脾气,“我们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坐牢的?你那妹妹是什么意思,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待客之道。” 卓傅氏只坐着喝茶,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 第二天卓傅氏赶早起来,只是人还没出门,外头的丫头婆子就一溜的送早餐进来,笑道:“卓太太,先用过早餐吧,一会儿我们夫人要见您,衙门那里中午还得去一趟呢。” 卓傅氏在桌子边坐下,问道:“你们家太太呢?” “太太也在用早饭呢。”婆子又对卓清恭敬的道:“我们家二爷今天特意请了小半天的假,说卓大爷要是用完了早餐就去书房找他。” 卓清眼睛一亮,“李江兄弟在书房等我吗?好极,好极。” 卓傅氏却有些不安。 李江看不起卓清,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点了。 以往卓清陪着她过来的时候,除了面子情,李江压根不会特别招待卓清,更别说进李江的书房了。 卓傅氏笑着挥退李府的丫头婆子,对卓清道:“大爷,你去见妹夫,难免要说到状告之事,虽然我们卓家愿意听衙门判决,但也是有底线的,你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大可以先留着,回头让公公和婆婆来与妹夫商议,他们是长辈,妹夫总要给他们三分面子的。” 卓清皱眉,“这事姨妹也有参与,妹夫自然会安排好,我们只管在后面跟着就是了,哪里这么麻烦。” 卓傅氏一口血就梗在喉咙里,她有些后悔为了装门面就让丈夫跟着自己来了。 先不管卓清去书房和李江说了什么,但卓傅氏这边却一点也不顺利,甚至两家有撕破脸皮的架势。 这一次,卓傅氏直接被带到了花厅,而不是傅氏的正屋,而花厅上也只坐了苏木兰,没有她的妹妹傅氏。 木兰早压着一口气,昨天晚上将卓傅氏压到今天才和她正式说话,一是为了压下她的气焰,二就是压下自己的怒火了,不然她真怕当时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木兰连起身都不曾,直接坐在主位上对卓傅氏道:“卓太太坐吧。” 卓傅氏脚步一顿,就微笑的坐下。 “卓太太,想来你也收到了衙门里的传讯,我也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木兰直接道:“你与傅氏侵占民田之事,你认是不认?” 卓傅氏一口气就堵在胸口,锐利的看向苏木兰,“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从不知,李府的花厅也能成为公堂了。” 木兰看了她一眼,“也就是说你不认了,既然如此,卓太太再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周春,去送客吧。”木兰起身道:“那我们只好公堂见了,本来我们去安抚被害人时连带着你们卓家的那份也安抚了,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还有,我们李家状告你们借用李家之名的事想必卓太太也知道了,那就不用我另行通知了。” 木兰转身就走。 卓傅氏冷汗淋淋,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顾不得多想,卓傅氏上前要扯住苏木兰,“苏夫人,” 周春拦住卓太太,嘲讽的道:“卓太太,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李家已经认罪,你既不认,再住在这里的确不合适了,您还是走吧。” 卓傅氏心中更慌,她只以为昨天打听到的是家丁故意说给她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卓家自己承担这件事,可现在看来,李家竟是真的认罪了。 是谁?让李家忌惮到如此地步? 527第527章卓家 “苏夫人,请稍等一下,”卓傅氏不得的低头,“苏夫人,我想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在太原置办的田产我都是交给管事来做的,都是按照上等田拨的银子,因太原与真定有一定的距离,我想着堂妹在太原必定比我方便些,这才托了她帮忙,至于借李家之名的事,下人们耀武扬威的事也是有的,别的不说,若是在外头有件什么事起了冲突,下人一句‘我们是李府的亲戚’外头的人也就误会了,但下人本意并不在此……” 这是打算把事情推到奴才身上? 木兰讥讽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对周春道:“去把册子拿来。” 周春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捧了两本册子回来。 这是衙门里的几个记事官熬夜整理出来的,里面全是涉及到的田产,木兰直接让周春交给卓傅氏,“卓太太看看吧,既然不能商议,就全交给衙门吧。” 木兰转身离开。 卓傅氏脸色难看,这苏氏怎么全不按常理出牌? 哪有都不商议一下,上来就直接让她认罪的? 周春心里虽然看不上卓傅氏,但想到二爷交给她的任务,还是温声道:“卓太太回去看看吧,下午衙门要传讯的,我们中午就要过去了。” 卓傅氏回过神来,忙拉住周春,“好姑娘,你家夫人莫不是在生我的气?”卓傅氏将手镯退下戴到周春的手上。 “这,”周春犹豫,忙把手镯退下来还回去,“太太快别这样,要被人看见的,我家夫人最恨这种事了。” “这儿只有我们几个,她们不会说出去的,”卓傅氏又往周春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叹气道:“我从未和你家夫人见过面,也不了解,我看她倒是对我有些误会,所以这……” 周春左右看看,拿过王嬷嬷手上的一本册子,“卓太太先看看这个吧。” 卓太太疑惑的翻出一看,然后就是面色大变,上面详细记录着圈民田做荒地的数额及地点,连日期都写得一清二楚。 卓太太惊疑不定,这是有人一开始的算计?怎么记录得这么清楚? 就是她,手上的账册也未必有这么齐全的。 周春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卓太太不知道,衙门田地入册都有一定的规矩,是朝廷恩赐的永业田,租赁田,还是买卖田都有详细的记录,这荒地也是一样的。” “这些地虽然被卓太太圈为荒地,但都是有主儿的,前头那些户主也都去衙门办过手续,都是记录在册的,所以只对照一下时间,是荒地还是户主地是一目了然,虽然翻找出来困难了些,但这事涉及到我们家二爷,衙门里可是派了不少人去清点册子,连带着还找出了不少人家。” 卓傅氏只觉得身子僵硬,艰涩的问道:“这不是多大的事,你们家二爷压一压就是了……” 周春挺直了背,淡然道:“卓太太说笑了,李家的家训,可不能鱼肉百姓,这是枉法之事,之前我们二爷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却万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周春又低声道:“何况,这么多人盯着我们二爷,这边一出事,京城就知道了,现在我们二爷还等着京城的发落呢,所以卓太太,这不怪我们大夫人生气,您与二太太做的这些事,李家是丁点不知,不说我们大夫人,就是二爷那里……” 周春话没说完,但卓傅氏哪里不明白,想到昨天堂妹站在苏氏身后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脸色就是一白。 以前堂妹也和她抱怨过李江太过清正,但她从未往心里去,在她心里,哪有官员是不贪的,只不过利益没到那个份上罢了。 “那你家二太太呢?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 “卓太太要见二太太却要等一段时间了,二太太一大早就被大夫人派出去统计受害村民的情况了,不到傍晚是不会回来了。” 卓太太回到屋里翻着册子,看着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的记载详细,顿时有些烦躁,“有了这本册子,再找些村民作证,就算我们不认罪,衙门也能判罪。嬷嬷,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太太不用担心,您忘了,姨太太和您一样呢,您只要跟紧了姨太太就行,我看着,李家虽然对姨太太有些意见,但并没有放弃她,以后三位表少爷都是要走仕途的,难道他们还能叫姨太太获罪不成?” 卓太太微微松了一下,“话是这样说,但亲疏有别,刚才又与苏氏闹得不愉快,只怕李家不会帮忙。” “太太,您和姨太太是姐妹,难道她还能撇下您不成?”王嬷嬷的意思很明显,就算傅氏真的要撇下卓傅氏,她们一起犯下的事,只要她们抓紧了,难道傅氏还能走脱不成? 卓傅氏苦笑一声,其实还有一个顾虑她没说出口,傅氏满打满算不过占了四个庄子,而且都不是特别的大,她圈的田地可是她的四倍还多…… 卓傅氏正思虑着一会儿上堂的说辞,卓清就突然踢门冲进来,一把掐住卓傅氏的脖子。 卓傅氏眼睛一凸,只觉得呼吸困难,她无措的用手去掰卓清的手,脚乱蹬。 卓清眼睛暴突,恶狠狠的瞪着卓傅氏,“你这个恶妇,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的功名有可能会被革除?我们卓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一个恶妇?我掐死你,看你还怎么害我们卓家。” 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卓傅氏冒着白眼,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太太,大爷!”王嬷嬷吓了一跳,然后就冲过来扯住卓清的手,却也只能给卓傅氏一丝空气罢了,眼见着卓傅氏都冒白眼了,王嬷嬷就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时也顾不得卓清的身份,用力的拍打他,卓傅氏要是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王嬷嬷虽然已经年老,但力气却比文弱书生的卓清还大,这一打还真打出了效果。 卓清一恼,抬脚就踢向王嬷嬷的肚子,“滚一边去,平日里都是你们挑唆的,我出事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王嬷嬷被他踢得摔倒在地,见卓清还掐着卓傅氏,顾不得肚子升腾,爬上去抱住卓清的腿往后拉,“大爷,您可不能做糊涂事啊,您为几位少爷想想……” “我就是为他们想才要杀了这个恶妇的,不然我们卓家全都要被她拖累了……” 外面的人听见王嬷嬷叫喊忙涌进来,看见卓清狰狞的神色,都吓得不敢动弹,王嬷嬷骂她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拦住大爷,太太要是出事了,我们谁也别想活着。” 大家忙一涌而上将卓清扯住。 卓傅氏总算是得到了呼吸,她眼含恶意的瞪着卓清,摸着脖子,只等手脚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就扑上前一把咬住卓清的耳朵,用力的往外扯…… 卓清“嗷呜”一声叫出来,扯住卓傅氏的头发就往外拉,夫妻俩打成一团,王嬷嬷愣愣的看着,却不得不爬起来和丫头婆子分开夫妻。 卓傅氏满嘴的血,她恶狠狠的看着卓清,沙哑着声音道:“恶妇?这不都是你们卓家逼的?想杀我,也不看看你们卓家有没有那个本事!” 卓清被他震住,虽然依然满眼恶意,却避开了她的眼睛。 卓傅氏就咧嘴一笑,低声道:“大爷似乎忘了,我们傅家现在还有人在朝为官呢,不知道你杀了我,是不是就能保住身上的功名了呢?” 卓清身上一寒。 王嬷嬷扶住卓傅氏,哭道:“太太,您还是不要和大爷怄气了,此时正是要同舟共济的时候,我们还是先看大夫吧,一会儿还要去衙门呢。” 王嬷嬷厚着脸皮去请李府的人帮忙请大夫,事情闹得这么大,想要瞒住是不可能了,现在卓家在李家面前更露了下乘了。 但现在卓傅氏已经不计较这些了,她坐在镜子前看着脖子上的青痕,冷冷一笑。 她以前也对丈夫失望,但不会像现在。 原来,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她是可以被舍弃的。 若是灭顶之灾也就算了,现在事情还没明朗,连个具体的罪名都还没有,他就急不可耐的推她出去定罪,那要是碰到其他更大的灾难呢? 卓傅氏虽然把所有的田契地契都记在自己的名下,充作嫁妆,但卓家的开销等都是从她的嫁妆里拿的。 当初她圈地的时候,公公婆婆就有意见,责怪她将地记在她的名下,而撇下了卓家。 但卓清光庶子就有三个,更不用说他的两个弟弟,现在卓家没有分家,难道她费心费力弄到的地要归公中? 可她为人儿媳,总不能把说事情做得太绝,所以每年田庄的出息她会拿出一半归公,而现在卓家是她管着,许多地方都要补贴,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从她嫁妆里出的,现在想撇下她独善其身? 卓傅氏冷冷的一笑,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嬷嬷,这次收拾箱笼,那个盒子带来了吗?” “带来了,”王嬷嬷担忧的看着卓傅氏,“太太,您的脖子……” “没事,上了药好多了。” “可我们一会儿就要去上堂了,您缠着白布……” “怕什么?”卓傅氏喉咙受伤,此时说话既沙哑又小声,但声音坚定,“他们卓家都不怕丢人,我更不怕了。” 528第528章赔偿 卓清的无情让卓傅氏性情大变。 一开始她还在想办法将卓家摘出来,或是将事情推到奴仆身上,但卓清的举动让她知道,就算她努力了,卓清也会借此打压她。 这些年,因为傅家的权势和卓家的没落,卓清一直被她压着。 要不是她的儿女姓卓,卓傅氏还真想把事情全推到卓家头上去,不过此时,卓家想要撇开她也不可能了。 卓傅氏从箱笼的最底层拿出一个盒子,她打开,从一本账册上直接撕下五张,递给王嬷嬷,“叫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给婆婆,”卓傅氏意味深长的道:“顺便告诉他们儿子今天的壮举。” 王嬷嬷不认字,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这个盒子她一直都知道,但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却从不住的。 卓傅氏把盒子锁好,叫来另一个丫头,“你去请周春姑娘过来一下,我有事要拜托她。” 这东西留在她屋里已经不安全了,谁知道她的身边有没有婆婆和丈夫的人? 卓傅氏一直是个多疑的人,不然也不会出个门都要把这东西带上。 她刚才想了一下,觉得这盒子最好的去处还是苏木兰那里。 不就是想让她认罪吗? 只要堂妹认,她就认! 王嬷嬷惊道:“太太,这,毕竟是外人,何况,那苏夫人明显对我们有意见,听说三老爷就在太原,不如托他。” 卓傅氏冷哼,“你也太高看我那叔叔了,我虽不知他为何会来太原,但他住在外头,云芬更是一句不提,想也知道没好事,苏木兰想要我认罪,这时候帮点小忙不会介意的。卓家还不敢要到李家头上来,何况……”这事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卓家这些年用到的嫁妆,她自然不会在公堂上拿出来,可若是卓家逼她,她是不介意拉他们下水的。 圈地,卓家做的可不比她少,而且,她在太原这里好歹没逼出人命,但在真定那边,只不知真要闹出来,卓家还能不能保存。 卓清一定想不到黑化的卓傅氏竟然这样狠,直接把卓家的命脉交到了苏木兰的手上。 卓傅氏把那个盒子又套了一个盒子,依然锁了起来,对王嬷嬷道:“你把钥匙收好,以后卓家要是对不起我,你就把钥匙给我儿,让他来找苏夫人要,有了这个东西,好歹能保住他们兄妹衣食无忧。卓家不敢亏待了他们。” 王嬷嬷以为里面是钱之类的财物,忙应下了。 卓傅氏和苏木兰去衙门,她见李家认罪,证据又确凿,自然也认下了,并且表示会和李家一样做出赔偿,只愿减轻自己的罪责。 林永浩挑眉,见卓傅氏淡然的站着,心中好笑,不知道这位知道李家的赔偿后还能不能这么淡然。 李家所占的民田少,一番赔偿下来都要动用到钱塘的钱粮,何况卓家是李家的四倍还多,不过林永浩不会多此一举的去提醒卓傅氏,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林永浩让他们画押认罪,侵占民田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并不是赔偿就完了。 以傅氏来说,因为礼部已经发了诰封她为三品淑人,身有品级,所犯之事减一等,加上她圈的不多,认罪态度也好,李江那边也愿意以功代罪,林永浩这里再判轻一点,也就三个月监禁的样子。 这就是人治社会的好处了,犯法之后可以讲人情走门路,而更大的好处是可以用钱代罚。 用钱代罚历朝历代都有,本朝已经废除了不少的项目。 比如,前朝时,夫杀妻,可以金银赎身,虽然不能完全无罪,却可以免除死罪。 本朝已经废除,但像圈地和斗殴等还在以钱代罚的行列。 木兰自然不会让傅氏去坐牢,虽然她很想。 但古代的牢狱和现代不一样,木兰不是没去过监牢,那种地方进去了,就算现在傅氏还正常,出来只怕也不正常了。 李江不可能换妻子,三个侄子更不可能换娘,为了李江未来的幸福生活和三个侄子的健康成长,木兰不仅要教育傅氏,更要保证她的身心健康,争取打击她的同时让她深切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保证自己身心健康。 傅氏可以优容,卓傅氏却不可能。 她的丈夫不过是个秀才,公公是个举人,他们的功名只能保护自己,还保不到自己的妻儿,加上卓傅氏的情节比傅氏严重多了,林永浩见苏木兰冷着脸站在一边,完全没有替她求情的趋势,加上一旁同里镇的村民对卓傅氏怒目而视,林永浩也就利落的判决她监禁五年六个月,革除卓清秀才功名。 卓傅氏听到判决,脸色苍白,她扭头去看苏木兰,张了张嘴巴,沙哑着声音问林永浩,“林大人,我是否可以赎罪?” “可以,”林永浩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罪名,问道:“你确定要赎罪?” 卓傅氏点头,“我愿赎罪。” 她同样不可能坐牢,卓家不会要一个坐牢的媳妇,傅家也不可能有一个坐牢的女儿,所以她要是进去了除了死没有其他的下场。 就算她可以厚颜活着,没有了娘家,以卓清的为人只怕转身就会把她给休了另外娶一个回来。 卓傅氏从来不是一个为别人着想就放弃自己利益的人。 可怜卓清因为耳朵受伤羞而见人,不仅错过了功名被夺,还错失了阻止卓傅氏以钱代罚的机会。 赎清五年六个月需要的钱可不少,林永浩为地方财政的创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卓傅氏走出衙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看向一边沉默的苏木兰,沙哑着声音问:“苏夫人不喜欢我?” “卓太太觉得我应该喜欢你吗?” 卓傅氏嘲讽的道:“你们是认定了是我带坏云芬的?要知道她身份高贵,要是没有她,我也不可能圈住这么多地。”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她的,”木兰走到马车边停下,回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带坏了谁,我只知道你们姐妹俩让李家名声尽毁,李江的仕途有可能就此断送,傅氏于我们李家来说是旭明和荃哥儿荩哥儿的母亲,你是什么?” 卓傅氏脸上青白交错,她是挑拨离间好吗,为什么这人总是不按牌理出牌? 见苏木兰已经上了马车,她只好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街角边,傅慎满脸不解,“大姐姐既然来了,我们上门拜访就是,干嘛遮遮掩掩的?” 傅善羞于开口,含糊道:“……三叔不是病了吗?” 傅慎瞪了他一眼,甩袖就走,“我想回去温书,明年想下场试一试。” 傅慎忙追上他,“那也不必这时候惹怒大伯,我们毕竟是晚辈……” “我不屑做这样的事,李家有可能出事,我们傅家就落井下石让二姐姐和二姐夫和离,大姐闯祸,我们就闭门不见,双耳不闻,”傅慎压低了声音道:“那若是有一天我们惹了事,家族是不是也会把我们拒之门外?” 说到底,是他心寒了,从傅云芬的事情开始,他就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而马车上,木兰对秋果道:“回去后送一瓶药过去给卓太太,赔偿的事要尽早落实了,她这样都没法谈话了。” 秋果嘀咕道:“那位卓大爷下手也够狠的,听说差点把卓太太掐死呢。” “这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要管,不过你也要叫人看紧些,他们现在住在我们家,出了事肯定会沾染到我们身上。” “周春姐姐已经吩咐下去叫紧盯着他们了。” 木兰点头。 因为卓傅氏认罪,这件案子就算了了,木兰当天就通知了需要赔偿的代表过来谈赔偿的问题,她也不再约束傅氏和卓傅氏见面。 卓傅氏卓清这才知道木兰定的赔偿规则,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番赔偿下来,意味着这三两年卓傅氏平白给那些人种地收粮了,而且,因为各块田地的收入不一,林永浩是以这两年的平均亩收往上提两成来定的,谁叫卓傅氏和傅氏看上的都是中等以上的良田呢? 但就是中等以上的良田也不敢保证当年能够保持平均收成以上,何况其中的人力物力,反正算是亏损了。 加上给衙门的罚款,卓家算是大出血了。 就是李家,也要交付一大笔钱。 不然木兰也不会叫人从钱塘调粮。 圈地案渐渐平息,至少太原城内没掀起多大的波澜,但木兰知道,属于李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傅氏也更加的小心翼翼,见丈夫顶着伤每日早出晚归,很是心疼,跪着求木兰,“嫂子,相公每日十鞭让我替他受了吧。” 这几日,李江每日都在衙门的中堂里去衣受鞭刑,算是履行当初的每日十鞭的承诺,然后才包扎止血,照样处理政务。 这倒让衙门里的同僚们佩服不已,暗道:“李大人也算尽职尽业,不过后宅失火罢了。” “认真算来还是苏夫人教导有方,谁能有这个魄力,说认罪就认罪,也不怕丢人的。” “李大人也孝顺,不然大可以不应承。” 大家对有底线的人总是会比较喜欢的,以前大家只觉得李江厉害,现在倒是亲善了不少。 只是可惜,这仅限于太原城的官衙,京里正在给李江拟定罪名。 自圈地事发后,朱有德一直暗暗压着这件事,等到太原这边结案,他直接就下令免去傅氏的三品诰命。 可怜的傅氏,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一次敕封,礼部都已经给出公文,只差备后礼服等就将圣旨颁下,谁知道中途出了这样的事,圣旨还下来就直接被废除了。 这的确很让傅氏心痛,因为当初李江礼让木兰的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虽然李江是左布政使了,但她在那些有诰命的夫人面前还是会忍不住低一头。 这一个消息传来,直接让她卧病在床了,这一个打击不可谓不重。 但更重的打击还在后面。 李江革职查办的旨意和公文到了太原城。 529第529章安排 太原官衙顿时安静了不少,李江自己坐在官衙里发了半天呆,直到屋里黑得看不见人影,他才悠悠的起身,打开大门,屋外坐着的心腹立马起身,林永浩也在其中,他担忧的看着李江,“大人?” 李江的脸在廊上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大家只听到他含笑的声音道:“没事,大家都回去吧。” “大人,公文上到底是如何说的?案子已了,只是圈地一事还不至此。”林永浩着急的问道。 他是李江一把提拔起来的,这个案子又是他过手,若是李江因此而被罢官,只怕外人多以为是他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了,这在官场中可是大忌。 “不是因为圈地的事,”李江平静的道:“有人告我通敌卖国。” 尼玛,这玩笑开大发了。 众心腹都是一震。 李江估计也觉得好笑,所以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只是被革职查办,并不用收押,你们只管放心吧,此时他们都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那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说到底还是他知道的太晚了,所以没防住。 打发走众人,李江就叫住林永浩慢悠悠的往外走,负责保护李江安全的常义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大人,此时多多少少都与圈地案有关吧?”林永浩很为李江不值。 李江才过而立几年,就已经是从二品的官员了,只要身体康健,最少还有二十多年的官途,拜相是迟早的事。 太原官场也正是有这样的认知才会对李江这样客气,包括崔家,虽然和李江看着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一有事就上前踩一脚,但还真没敢主动下手做什么,就是顾忌李江的前途。 可如今被革职,以后能不能起复还两说,大好的前程就这样断送了。 “圈地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仲德,这事牵涉太大,不是你能扛住的。” 仲德是林永浩的字,他闻言脸色微变,低声道:“可大人,我已经叫人清点了宋谷的资料,他在城西大搞圈地,若是再不管只怕就要闹出人命了。” 宋谷圈地的手段和卓傅氏他们可不一样,他直接宣布那一片地都是荒地,然后将里面的百姓都赶走。 那些百姓不能与宋谷相争,又失去了田地,就只能沦为流民逃往他乡。 林永浩是知府,他自然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存在,只是现在北方战事在即,宋谷又一向跋扈,他才多有忍让,但这次借着傅氏的事,他想把宋谷一并解决了。 毕竟,李江与宋谷官阶相当,文又贵于武,没道理李江都可以清查,宋谷却不行。 李江何尝不知道林永浩的心思,他本来也反对,但那是有他在的情况下,“仲德,多则半月,少则三天,我就要离开了……” 林永浩握紧了拳头,是啊,没有李江在前面顶着,他和宋谷叫板就是纯属找死。 李江拍拍他的肩膀,“你别忘了,还有都督大人呢。” 林永浩眼睛一亮。 “你明日将整理出来的东西送去给赵都督,宋谷再跋扈也还在赵都督之下,现在战事已起,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赵都督未必没有办法。” 打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宋谷今年四十多了,年纪可不小了。 “那其他人家……” “一口吃不成胖子,见机行事吧。” 李江毕竟为官多年,虽然和林永浩年纪相仿,但却算是他的长辈,俩人一路走,一人教一人学,等到李府的时候,林永浩已经感恩戴德了,满眼激动的看着李江。 李江拍拍他的肩膀,挥挥手潇洒的进去了。 林永浩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府邸。 “二爷,您回来了。”门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江,忙弓腰伺候他进门。 李江见府里难得的灯火通明,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怅然的一叹,这才举步进去。 木兰带着傅氏和孩子们正在饭厅里等着,见李江回来,傅氏忙站起来,眼睛通红的看着他,又是羞愧,又是担忧。 见她这样,李江倒是一笑,见桌上未动,就笑道:“你们都等我?该早点叫人去叫我才是,孩子们都饿了吧,赶紧吃吧。” 除了朗朗和暖暖还不知事,荃哥儿和荩哥儿都感受到大人低落的情绪,有些惴惴不安。 木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快吃吧,吃完了去写作业,一会儿我要检查的。” 李江坐下拿起碗筷,木兰开箸之后众人才开始动筷。 用晚饭木兰就把四个孩子都领走了,李江见嫂子什么都没问,眼圈倒是难得的红了。 他知道,嫂子这是告诉他,将丢官当平常事看待就好,不必介怀。 傅氏犹豫的上前握住李江的手,哽咽道:“对不起,我没料到……我若是知道,就是刀子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做的……” 李江抽出手,淡淡地道:“明天开始收拾东西吧,我们得回一趟京城,等定了罪再回乡,算起来,我也有七年没回过家了。” 傅氏面色大变。 李江却没有耐心再安慰她,转身去了书房,虽然被革职问罪,但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还得将手中的事交接出去,只能木兰和傅氏带着家人先走,他后面一个人就方便多了。 所以头一件,李江就将李管家叫来,“你明日就带着两个长随去京,选个好地界,买下个宅子下来,我们一家老小要在京城呆不短的时日,总不能老住在安国公府里。” 李管事应下,李江把一个盒子交给他,“尽量买大一些,以后三爷回京也是要住的。” “二爷,三爷来信了,似乎是知道了您被革职的事。” 李江失笑,“他倒是快,估计还是苏定告诉他的。” “二爷要不要见来送信的人?” “算了,今儿晚了,明天再见吧,反正事情已定,再急也没用。”李江接过信,展开一看,苏文对他被革职的事只是毫无诚意的说了一句让他节哀的话,就重点放在了谁要诬陷对付他的话题上。 是啊,谁要对付他呢? 不仅苏文问,李江也在疑问,从傅鸿到太原开始,他就一直在查,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已经快马加鞭的叫人去通知墨星,让他通查这几年涉及到粮食的生意,更给黄金万和付侗写了信。 可时间毕竟太短,此时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信了没有。 之前京中明明已经被当今压下,只是不知为何又突然问他的罪。 突然被革职,李江不可能不害怕担忧,但他的背后还站着一家子,要是他都惶惶不安了,傅氏他们怎么办? 而且嫂子正看着他,李江不想丢脸。 要想知道是谁害他,还得回京城才有可能查出来。 而且,也不知道这件事对苏文有没有影响。 木兰对这些全然不知,此时她也在想李江被罢官的事。 这次的火很显然是从京城烧起来的,只不知道是李江本人得罪了人,还是挡了别人的道,或是被殃及的池鱼。 不管是哪一种,通敌卖国的罪名都不能认,不然李苏两家都能玩完。 不过从公文只要求李江革职,而不是直接押解他进京受审来看,翻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是翻案之后呢? 并不是每一个被革职的官员在沉冤昭雪之后还能被起用的。 李江太年轻,站的也太高,已经挡了许多人的路,成为了很多人的对手了,他要是能一直稳稳的站着还好,偏掉下来了,能起复的可能性太低了。 木兰只觉得心里火烧似的,明明大好的前途,却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木兰虽然焦急伤心,面上却一点也不漏,只是和傅氏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而前面战事已经大范围爆发了,从各地抽调的军粮也陆续到了太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让李江放心不下的大事了。 木兰抽空去见了赵威。 木兰端了茶,恭恭敬敬的给赵威跪下磕头敬茶,“师父,您一直回避我,如今木兰就要走了,再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还请您最后喝了这杯茶。” 赵威沉沉的看着木兰的头顶,见她神情庄重,脑海中却闪过小木兰在山林里奔跑,因为还不熟练,射出去的箭擦着飞奔的兔子射入泥土里……良久,方才微微一叹,“你长大了,我也老了,也都变了,以后你不用再以师事我。” 木兰知道赵威是顾忌他们的关系被人发现后会被顺藤摸瓜找到方氏的身份,因此深深的磕了一个头,郑重的应下了。 赵威目送木兰离开,回头问自己的幕僚,“下一个领兵的人可议定了是谁?” “几位参将都请战了,都督以为谁合适?” “宋谷能力卓然,虽然走的是野路子,却计谋迭出,让他带着两万兵马前去前线支应吧。” “都督,这,只怕宋谷会因此坐大。” 赵威冷哼道:“你忘了现在前线是谁坐镇?” “安国公……” “大将军脾气可不太好,宋谷敢在他眼下弄鬼,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照我说的做吧,再选出两个参将跟随,让他们也练练手。” 赵威看着天际,暗道:我已经为你们铲一劲敌,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傅氏已经收拾好细软,只等木兰回来。 李江见傅氏神色沉郁,再转头看两个儿子严肃的板着小脸,眼里带着惊惶,荩哥儿更是紧紧的依偎在荃哥儿身边,李江心微痛,自觉失职,就上前安慰的摸摸他们的头,牵住傅氏的手,低声道:“好好照顾家里。” 傅氏眼泪顿时“啪啪”的往下掉,“相公!” 李江一叹,“我现在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以后你不要这样就好了。” 傅氏感动的看着李江。 530第530章重回 今年对李家来说并不算一个好年,李江才被革职不久,朝廷就颁布旨意,因北地战事,今年的秋闱取消,回乡等着科举的李毅只能再等一年,甚至更久。 李石将李毅叫到书房,父子两关起门来谈心,再出来后李石就对家里的几个孩子道:“你们回家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回书院读书了,让你们大哥留在这里,我们即日启程上京。” 几个孩子都高兴起来,“我们要见到娘亲和弟弟妹妹们了吗?” 李石点头,“所以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就赶紧收拾吧。” 阳阳对单独留在府城的大哥表示同情,少年老成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大哥,有什么需要小弟带给嫂子的只管吩咐。” 李毅拍了他一巴掌,道:“多谢你了,不过你嫂子很快会回来的,所以不用你操心。” 阳阳大失所望。 已经回到京城的木兰在旨意还没出来时就知道了。 因为朝中因此时争论起来,才有结果苏定就告诉她了,而朝廷的旨意是第二天发的。 秋闱取消,但谁也不知明年会不会照常举行,李毅再回京城就浪费时间了,但婷婷还在京城呢,本来以为只是分别大半年而已,谁知道会一两年不见面? 到底是年轻夫妻,木兰可不舍得他们长期分居,所以才知道圣旨,就对婷婷道:“你收拾东西,我叫人护送你回府城,家里的事有周大福两口子管着,你也不用多操心,和小毅专心给我生个孙子……”木兰恍惚了一下,才端正自己快要做祖母的态度,“嗯,生个大胖小子。” 婷婷羞红了脸,“母亲!” 傅氏在一旁见了笑道:“说得好,我也想做叔祖母呢,小彬再上京来也要成亲了,你们可得抓紧,别让他们走在了你们前头。” 李彬年前已经定亲,是白鹿书院一位老先生的孙女,家境有些贫困,老先生是前朝进士,可惜前朝混乱,又没有跑官的钱,所以就到白鹿书院任教,新朝建立时倒也想出仕,可惜没有门路找不到好差事,渐渐也就死了谋官的心。 他的儿子倒也是举人,只是今年都四十有六了,他又才情有限,老先生自己就是进士,又是教书的先生,自然知道儿子的斤两,但字辈还有希望,孙辈却是连希望都没有了。 儿子生的三个儿子,头两个倒是认真读书了,却愚钝无比,没有读书的天分,都这么大了,老大面前得了秀才的功名,老二还在童生试那里挣扎。 老三倒是聪明,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老先生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差点没把那个孙子打死,但还是没纠正过来。 为此,老先生很郁闷,都是从小教育的,三个兄弟一样的教导方式,他自认对三个孙子也都疼爱,但老三到底是怎么变成只愿吃喝嫖赌的五毒青年的? 而最让老先生满意的却是他的孙女王银玲,又聪明又活泼又能干贤惠,读书远超他三个哥哥,可惜,就是个女儿身。 而也正是王家的这种情况,让老先生对孙女的婚事很头疼。 他看上的人家全看不上他家,因为子孙不肖,愿意与他结亲的人家不是白身,就是与他儿子一样只有举人功名,结亲的儿子连个秀才也不是。 老先生自然不愿委屈了孙女,只是这个时代读书科举不易,能够在未成亲前取得秀才功名的挺多,但大多被抢光了,还轮不到王家。 若是对方有潜力,老先生自然也愿投资,但京城人多,有潜力的更愿意找个能做靠山的岳家,因此选来选去,孙女都十六将近十七了还没找到婆家,老先生自然一再的放松条件。 李彬就这样入了他的眼。 李彬读书还算勤快,也算聪明,关键是家里背景强大,父亲虽然只有秀才功名,但叔叔是二品大员,舅舅也是三品大官,现在还住在安国公府里,口呼安国公叔祖,老先生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提,秉持的是广撒网的原则。 谁知道李石偏也看上了他孙女,和老先生促膝长谈了一个下午,拉下水觉得他的心都碎了。 因为李彬竟然无意官场,这小子能继续读书是为了考秀才完成任务的。 可李家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老先生在书院里看李彬把安国公世子拎起来教训,外头还有一个才名初显的大哥,加上家中一溜的后台,老先生一咬牙就应下了这门婚事,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 李彬取得秀才功名后方能成亲,而李彬今年开春回去参加府试已经过了,所以傅氏才说他一回来就要举行婚礼的。 婷婷在京城住了好几年,东西可不少,好在他们现在买了宅子,所以她也不必带很多东西走,但这样也收拾了三天。 许氏非常的不舍。 家里只有她一个女眷,婷婷陪了她许多年,加上她与木兰要好,婷婷上京后她就是把她当作儿媳妇调教的,她这一走,许氏就哭了几次。 木兰哭笑不得,“我不是还在这里?何况她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年秋闱若举行,后面春闱也是要上京的。” 许氏擦着眼泪道:“那也未必,世事无常,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定呢,就是你,也不过是暂居在京城罢了,以后多半还是要回钱塘去。” 许氏见木兰沉默就更伤心了,“我就知道,你在京城一直客客气气的,哪里是当作家来看,分明是来做客的。” 木兰哭笑不得,哄她道:“好了,好了,你要真不舍,等赖五叔老了,你和他回乡,我们长长久久的做邻居好了。” 许氏还是愁眉,“哪里这么容易,圣上是肯定不会放他出京的,此时他在边关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写了多少封信去,一封都没有回。”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赖五叔是打惯仗的,这次必定也能大胜,说不定还能给智儿兄弟挣个前程回来呢。” 许氏这才破涕为笑,抬头见傅氏正在帮婷婷清点造册,就努了努嘴,低声道:“傅家都上门三趟了,你还不见?” “不见。” 许氏不在乎的道:“我看那位傅太太也是真急了,上次差点就跪在门口那里了,你这弟媳听说虽没出去,但也哭红了眼。我看,能让一步就让一步吧,咱们也都是为人父母的。” 木兰板下脸,怒道:“他们是为人父母,难道我不是?江儿是我养大的,和儿子有什么区别?我上次亲自登门问他们背后诬陷江儿的是谁,他们倒是会推脱,连门都不让我进,直接让门子打发了我,现在倒和我论起为人父母来了。” “难道你现在就不想知道了?” 许氏见木兰沉默,就低声劝道:“趁着现在那位傅太太服软,还是见一见,我家老爷也叫了幕僚去查,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傅家毕竟是江儿的岳家。” “我估摸着她今天还会来,见不见你趁早给门子一个准话,别让他们再把人赶走了。” 木兰就垮了一口气,“见,就在花厅里见。” 许氏见了好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见,要不要我去给你撑腰?” “不用,这是李傅两家的事,把你扯进去就不好了。” 许氏:“江儿什么时候回京?” 木兰:“也就这一两日就启程了。” 许氏沉吟,“那可得小心些。” “放心好了,不仅有国公府的护卫随行,赵都督那里也派了一队人马。” 说起赵都督,许氏八卦起来,微微坐直了身体,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姑妈让我谢你呢,现在方表姐已经和我姑妈相认,我如慧姐姐现在也回到姑妈身边了,那方氏……方表姐到底是你什么人?上次你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 木兰瞥了她一眼,幽幽的道:“方氏是我师母,赵都督是我师父。” 许氏一愣,然后就抚掌笑道:“妙极,妙极,你上次还说没有你五叔我们只怕要以姐妹相称,可现在看来,就算没你五叔,我也依然长你一辈。”许氏好奇的道:“你跟着赵都督学什么?怎么叫他师父?” “我的箭术就是跟师父学的。” 许氏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难怪你箭术这么好,我听国公说过,赵都督的箭术认了天下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当年赵都督就是凭着一手好箭法于万军之中救了国公,这才入了圣上的眼。” 木兰奇道,“师父救的是五叔,和圣上有什么关系?” 许氏抬头,见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丫头们都在外头玩,她也就不避讳,只微微压低了声音道:“你五叔那个傻子,打仗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圣上被包围,他冲进去把圣上救了出去,自己却被围住了,当时赵都督站在高处,就凭着一把弓和一篓箭给你五叔开路,救了他,赵都督也因此入了圣上的眼,你五叔也感念他救了自己,就把他提拔到身边了。却没想到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木兰正色道:“我也不瞒婶婶,因师母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我和师父的关系并未公布,不然只怕被有心人惦记上。”木兰看着外面道,“就是傅氏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只知道我们相交甚好。” “你放心,我必定不告诉别人的。” 许氏的口风向来紧,木兰的确放心。 531第531章应对 送走婷婷没几天李江就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京城,他只来得及洗个澡就进宫去面圣去了。 当天晚上每回来,别说傅氏,就是木兰也惴惴不安。 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足以杀人,木兰不由的担心起来,不知道背后针对李江的人会不会在圣上面前给李江上眼药。 木兰屋里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过了大朝时辰,李江才满脸疲惫的回来。 木兰顾不得让他们夫妻相聚,把李江扯住,“怎么样,圣上怎么说?” 傅氏也满眼期盼且焦急的看着李江。 李江安抚的笑道:“圣上还是相信我的,所以让我回来听朝廷的决议,最近不要出京就好。” 傅氏微微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道:“二爷也累了,不如先洗漱吃饭吧。” 李江点头,木兰就扭头对她道:“你去安排一下吧,让她们手脚快些。” 傅氏脸色一僵,见他们叔嫂有话要说,只好退下,但脚步却下意识的放慢,只听到屋里木兰道:“你别哄我,赶紧说,圣上是个什么意思?既然不将你收监,那就是证据非常的不足,明显知道你是冤枉的,怎么又把你吊住,不上不小的?哪怕是革职也好,我们回乡去,总比留在京城担着一个嫌疑犯的头衔好。” 李江无奈道:“嫂子,我何尝不知,只是我现在也猜不透圣上的意思,只能听令。” “你还有何事瞒着我?”木兰隐隐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非要你大哥过来抽你吗?” “刑部有傅鹏的口供,我有通敌的举动,因他是我岳父,刑部本来不信我通敌的人倒有六成信了,圣上虽然不说,但多半也是为以防万一,而且……” 屋外听了半截的傅氏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她面色惨白踉跄的走了几步,想到前不久才见面的母亲,不由悲从中来。 屋里,李江压低了声音道:“……而且,黄金万失踪了。” 木兰觉得头皮发麻,“黄金万?” “嫂子,我的生意都是和黄金万付侗合作的,付侗是地头蛇,打理地方上的事,黄金万负责跑商这一块儿,我则给他们足够的庇护,三家我出三成本金占三成收益,黄金万占四成,付侗占三成,粮食售往北方,却一直是黄金万负责的,他拿着我的名帖一路上可以少去许多盘剥……” “那他到底把粮食卖给了谁,你们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账本都清楚,只是现在刑部和几位官员咬紧了账册可以作假这一条认定现在的账册是假的,最关键的就是傅鹏这里了,他是我岳父,两家虽然不亲密,但也无怨无仇,他突然跑出来录下那样的口供对我很不利。” 木兰恼怒,“他有什么证据?” 李江沉默。 木兰瞪他。 “……全是我年轻不懂事,仕途中有所不顺,难免抱怨了几句。” 说起来李江真的很冤枉,工作生活不顺利,抱怨是难免的,李江就算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仕途一开始就扎进了南阳县那团乱流中。 他要是和别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就是跟着兄嫂长大,见过太多的不平事,才更加的容不得沙子。 虽然外头不显,但私底下的抱怨却是有的。 而皇帝对随他打仗出来的功臣尤其优容,不是所有人都和赖五一样自律的,而这不免就和李江的治世之道相悖,所以有时谈论到那几位功臣,李江对圣上难免有些不敬之语。 作为李江的岳父傅鹏,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一些,他断章取义以此污蔑李江对圣上及朝廷早就不满,那么,他因为“同情”北族而通敌也说得过去了。 李江自然可以说明,只是那样一来就又牵入几位权臣,一时的污蔑可以洗清,得罪了那几位,李江就算洗清了嫌疑以后也不用在官场中混了,甚至还会连累到苏文和李苏两家的后代。 所以李江宁愿打碎牙齿和血吞,也绝对不会吐露真相。 当时刑部的官员将傅鹏“大义凛然”的供述给他看时,李江只留下“清白自在人心”一句话就甩袖而去。 李江从来不相信“清白自在人心”,他觉得清白是要靠自己去洗清的,所以才出了刑部就开始叫人盯着傅鹏。 木兰深吸一口气,“你大哥快要到京城了吧?” 李江无奈,“大哥还带着四个孩子呢,怎么可能这么快。”他也盼着大哥快点来,现在暗处的人明显利用傅鹏来对付他,偏他和傅鹏的关系摆在那里,对上傅鹏他难免吃亏些,只有李石,虽然还是傅鹏的晚辈,但他是李家的家长,站在两家的角度上,自然可以和傅鹏平等对话,就算他当街骂傅鹏,别人也只会说他维护弟弟家族。 有大哥出面,现在他们的局面也不会如此被动。 “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找到黄金万,我怀疑他是被人带走的,若是他受不住刑罚,胡乱招出什么来,我们三家真的可能玩完。”李江愁眉道。 因为黄金万对他们的生意太过熟悉了,要做假证也很容易,李江最怕黄金万是被人带走受不住折磨做假证据。 木兰忍不住磨牙,“你说傅家这都是为什么?” 李江同样疑惑,表示不太明白傅家人的脑回路。 而傅太太同样表示不懂丈夫的脑回路,看着沉郁着脸的傅鹏,傅太太深吸一口气,申明道:“此事你不要再掺合了,女婿没被收押,说明圣上并不相信这个罪名,只是为了安抚朝臣才将他召回京城的,只怕过了风头还会起用,你真不顾云芬的死活不成?” 傅鹏坐在一边,沉着脸道:“晚了。” 傅太太厉眼射向他,恨不得把他捅出几个窟窿来,傅鹏似哭似笑,“我是被人算计了,夫人,已经退不出来了。”如今他的把柄握在那人手中,怎么可能说下船就下船? 在李江是被召回京城而不是被押解回京城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可是为时已晚。 傅太太顿时陷入两难之中,如果只是一个丈夫,她会果断的舍弃他保住自己的女儿,但丈夫代表的是整个傅家,她有两个儿子,傅家上下有上百口人,孰轻孰重,傅太太分得很清楚。 但跟着丈夫就真的能保下他们吗? 傅太太一直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傅家多少次在岔路口都是她做的选择或是引导丈夫做的选择,但这次,她犹豫了。 傅太太身子微微前倾,认真的问丈夫,“老爷,您实话告诉我,那暗处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李江对他有什么妨碍?” 傅鹏苦笑,“夫人,关键是我不知道啊。” 傅太太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低声喃喃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知道他的目的,不为云芬,单只为了我们傅家,老爷,傅家几辈经营才有了现在,我们不能成为罪人。” 傅鹏脸上严肃起来,他就算再自私,在这个以家族为第一的时代也不得不为了家族牺牲自己,他也很乐意。 傅鹏点头肃然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傅鹏含糊道:“就算我……也会保住家族的。” 傅太太这才满意。 李江一边叫人盯紧傅鹏,一边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 李石给李毅在京城置办了三个产业,一个自然是田庄,还有两个则是杂货铺和茶馆。 两个铺子的收益一般,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茶馆开了两家分店,都不太大,不过是两层小楼,下面大堂也就能摆十张桌子,上面地方较大,但摆得较开些,所以才有八张桌子,不过取个吉祥的数字,三家店都是一样的规模,一样的经营模式。 当朝当代,就是最贫穷的老百姓也能抓一把茶末每日喝着,喝茶也就成了最平常的事,又因茶馆面向的是中下阶层,价钱定的不高,每年的盈利也并不多,一年的收益也是田庄的两倍多。 但李家人来说,茶馆存在的最大意义并不是盈利,而是经营中所获得的各种信息。 这是李石根据他在钱塘因地位和德胜医馆获得各种消息而延伸出来的,不过因为这是京城,他也不愿意告诉苏定,因此处理的很低调,所以除了李江苏文和李毅,也就木兰知道这件事。 来往茶馆的多是中下层百姓,得到的消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过有一个茶馆设立在东市的菜市场附近,各家勋贵朝臣家的采买大多是到那个菜市场去补货,因此倒总能听到一些特别的事,可就是这样,一连十天下来,他也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们的茶馆到底太小,也不敢太惹人注目,所以接收到有用的消息很少。 木兰发愁道:“不如让赖五叔和苏定帮帮忙?” “不行,”李江断然拒绝,“如今我出入都有人跟着,绝对不能和苏定联系,赖五叔那里,现在我们的房子还没打扫好才住在这里,等打扫好我们也要尽快搬出去,嫂子,通敌和别的罪名不一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能等你大哥到京城?” “自然不是,”李江沉眸道:“那人如此千方百计的想拉下我,不可能只是我得罪了他,他一定是得了利益,嫂子,你说,我一个左布政使被罢官对他们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有人想取而代之?” 李江神秘一笑。 532第532章归来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李江从没放松过,加上他现在已经和付侗联系上,综合各种消息,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但这件事太大,李江下意识的瞒住木兰,不愿她多担心。 现在他虽然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刑部同样拿不出进一步的证据来定他的罪,而皇上显然还信任他。 这也从侧面说明黄金万要么没落在暗中之人的手中,要么扛住了刑罚,李江的直觉和对黄金万的了解告诉他是第二种。 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黄金万并救出他,这不仅是黄金万生存的希望,也是他的。 木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道:“既然你有了主意,我也就不多问了,房子再过几天就打扫好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只搬过去就行了,你媳妇现在也没事做,就交给她吧。” 李江也觉得把事情交给傅氏来做比较好,这几天他虽然忙碌,但也明显感觉到妻子的憔悴和恍惚,她有一些事情忙碌也好,至少不会再胡思乱想。 傅氏有事情忙碌果然精神了一些,虽然只是从国公府搬到五条街外的李府,东西也不少,实在是他们在这里住了不少的时间,而这次,李江是直接从一乡绅手里买了栋新建的宅子,虽然是建在京城,但是属于扩大的那部分,连着山麓,那边人烟比较少。 李江就是看中了那份幽静,虽然离京城的权利中心远了一些,却胜在风景宜人。 这边有不少人家在这里建了别院,闲暇时会来住一段时间,像李江这样买下一个大宅用作正宅的很少。 请了许氏和钱舅舅一家来贺了乔迁喜,李家一行人正式搬到了李府。 李石就在他们搬进去不久之后到京城,他带着四个年幼的孩子,赶着关城门之前到了城门口,提前收到下人通知的木兰单独骑了马出去接他,傅氏阻止不及,“嫂子,还是等二爷回来叫他去接吧。” “他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他们,你在家里准备好热水和饭菜,他们回来是要用的。” 一般到京城里来的人,若不是太急都会在离京城不远的驿站休整一晚上,赶着关城门的时间进城的就是那种有急事或大事的人。 所以城门口在看到风尘仆仆的李石一家人时,难免多打量了两眼,盘算着要是不是什么厉害人家,就能刮下一些油脂来。 心思才动,李石锐利的目光就看过来,守门官被看得一凛,正要问话,李石已经移开的视线。 李彬满脸平疲惫的掀开车帘,低声问道:“爹,还有多久到我们?阳阳他们四个都睡着了。” 李石的脸色更冷,眯着眼打量前面磨磨蹭蹭的五个人,压着怒气道:“快了。” 但速度不是李石说了算,也不是前面被检查的五个百姓说了算,而是守门官。 本来他们只要检查来往是否是货物,是就量税纳税,不是就放过,但现在他们将前面人的东西查了又查就是不放行。 那五个不过是普通挑脚的百姓,李石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他,若是在平时,李石说不定会与他们硬碰硬到底。 只不过是守门官,谁都可以欺负到他李石面上吗? 不过想到已经在车里累得昏睡过去的四个孩子,李石态度就软了,不过脸上却越见冷冽,这也让评估他的守门官越发犹豫不决。 京城脚下多权贵,随便拉出一人只怕都有一些拐弯的关系,所以在京城当差又比别处要当心,若不是家里急需用钱,守门官也不会在这时候打过路人的主意。 李石正打算叫人主动上前行贿,就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他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看到疾驰而来的木兰。 李石心口一松,心里眼里就只剩下骑马过来的木兰了。 守门官看到苏木兰,忙疾步上前,眼睛只偷偷的在她的头发上一滑而过,然后就行礼问:“夫人是要出城?再过不久城门就要关了。” 木兰衣着不俗,关键是骑的马不是凡品,非权贵之家不能有,守门官做了许多年,早就练出一双利眼,何况,京城并不流行女子骑马,所以敢在京城骑马的都是贵女,这就是守门官对木兰如此客气的原因。 不过守门官也疑惑,贵女的身后怎么也不带一二服侍的人? 木兰对守门官微微点头,“我出来接人。”就抬头对上李石的眼睛,目光一柔,问道:“好了吗?” 李石的目光滑过守门官,点头微笑,“差不多了。” 木兰就打马走到李石身边,扭头去看眼巴巴看着他的李彬。 李彬就差摇尾乞怜了,“母亲,阳阳他们都睡着了。” 木兰下意识的夸道:“我们家小彬真厉害,都可以照顾弟弟们了。” 李彬脸色一黑,李石低声笑开,脸上难见的愉悦。 守门官看得一愣,这才发现在他看来灰头土脸的李石竟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再听到李彬的称呼,守门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忙转头给手下人打眼色,前面已经被检查了许多遍的五个人立马被放行,守门官哈腰道:“先生,夫人,轮到你们了,快请进城吧。” 李石只看了他一眼,就微微点头,和木兰一起进城。 “家里怎样了?”李石低声问道。 “很好。”木兰担忧的看向马车,李石就道:“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累了。” “你一定比他们累,我已经叫傅氏准备热水了,你回去洗一个热水澡吧,江儿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 李石愉悦的笑开,眼带笑意的看着木兰低声道:“你帮我。” 木兰的脸顿时一红,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坐在酒楼上往下看的四皇子眼里带了丝寒意,转头时却只覆上好奇,他疑惑的问安坐在座位上的太子,“大哥,你看下面骑马的是谁?怎么我没见过?能有如此骏马的贵女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众人被四皇子的话吸引,一同过去看,太子看到与李石并驾齐驱的木兰,眼睛微微一亮,身边司马青已经道:“四殿下,这是安国公的侄女,她身边是她的丈夫,那良马估计是安国公送的。” 不是估计,而是一定,如此良马,京中拿得出来的少之又少,而有了这样的良马,多半是留作自家用,或是留作种马,很少会拿出来送人的。 何况还是送与一女子。 楼上的人顿时有些羡慕嫉妒恨的看向苏木兰,他们大家公子都没有独属于自己的这样的一匹良马呢。 “不过这位夫人骑马倒是显得英姿飒爽。” “骑术看着还行。” “安国公也奇怪,竟然教自己的侄女学骑术,这些不应该是男子学的吗?要我说女孩子就应该拿绣花针什么的。” “司马兄,你看不起女子了吧?我看女子学骑马也没什么不好,前朝贵女们都喜欢春来踏草,秋则奔马,这也一番风情嘛。” 太子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些不悦,他觉得女子学骑术并不应该只为玩耍,苏木兰就是一个例子,她的箭术若是配上这一匹良马,简直是所向披靡。 四皇子见太子表情愉悦,心中不由冷笑,再低头看快要过去的李家车队时,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木兰疑惑的扭头。 “怎么了?”李石跟着扭头朝后看去。 “我觉得有人对我们怀有恶意。”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木兰确信自己没有感受错。 李石目光微沉,不动声色的道:“对我们怀有恶意的人向来不少,但我们现在不也还好好的。” “也是,”木兰点头道。 回到李府,李石看着布置一新的李府,满意的一笑,“不错,虽然离城中心远了些,好在幽静。” 李石他们住在正屋,傅氏过来请安,“二爷还不知道大伯回来了,所以还在外头,我已经叫了人出去找了,阳阳几个孩子的房间也都打扫好了,我这就叫人抱他们过去吧。” 李石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的道:“不用了,夜风大,院子距离不小,先让四个孩子在这边睡下吧,等明天他们醒了再搬过去,江儿那里也不用找了,今晚我也没精力与他说话,等明天再说吧。” “你去看看四个孩子吧,我让人把他们抱到偏房去了,连晚饭都没吃,你注意让小厨房炖着东西,晚上他们要是饿醒了,就给他们吃些宵夜。” 傅氏应下,去看四个孩子了。 阳阳四个被放在大炕上,横七竖八的睡着,傅氏探头去看被夹在中间的旭明,眼里一热,她不由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对下人道:“晚上警醒些,给少爷们盖好被子,若是冷着他们了,我唯你们是问。” 丫头们诚惶诚恐的应下了。 傅氏又看了李旭明半天,这才起身离开。 长子在傅氏心里是不一样的,现在,娘家与丈夫对上,荃哥儿他们还小,傅氏下意识的更依靠长子,何况,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本来就不一样。 李江直到快宵禁了才回来,浑身的酒气,傅氏一边服侍他洗漱,一边道:“大伯回来了。” 李江一愣,“这么快?上次收到消息不是才到徐州吗?”忙又穿上衣服,打算去见李石。 傅氏忙拦住他,“我看大伯累得很,不如明天再去,你现在巴巴的赶过去,难道叫大伯再起来见你不成?” 李江只好呆呆的坐下,傅氏见他酒还没清醒,只好继续给他擦脸,让他躺到床上去。 533第533章质问 李石端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里,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桌子,沉声道:“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有了黄金万的消息?” 李江有些无奈的点头,“可我没有足够的人手把他弄出来,就算是算上常松兄弟也绝对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为了查明黄金万的下落,我和付侗牺牲了不少的好手。” 李石沉吟半响,李江犹豫道:“大哥,付侗说可以雇用江湖人……” “不行,”李石断然拒绝道:“他们不在你的控制之内,绝对不能用,何况,江湖人性情不一,很难调度,别最后人没救出来,倒把我们搭进去了。” 李江自然知道这些,可他们能用的人太少了,在这方面也只能听从付侗的建议,赖五和苏定那里却一点口风也不敢漏。 毕竟是涉及到皇室,若是不小心把他们扯下水,再多的交情也会消磨掉,何况,安全性上也没有保证。 “你查清楚原因了吗?” 李江摇头,“不过就算我无意中得罪过他,他也不会花费这样的心思只为报复我,应当是有利益的。” “接任你的人是谁?” “顾谦?”李江想了想道:“我却觉得可能性不大,顾大人资历老,就算我不被革职,水到渠成的情况下自然也会往上升,我听苏定的意思,圣上本有意让他出任岭南左布政使,只是因为太原突然缺任,加上如今北边的战事,顾大人才被替到太原的。” 虽然都是左布政使,但太原是军事要地,岭南却是南疆落后地方,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李江虽然没与顾谦共职过,却也听说过对方的为人处世,心中自有一杆称在。 顾谦之所以被派到南疆去,就是因为圆滑之余有些方正,圣上曾与他开玩笑说,“滑如泥鳅,却不失根骨”。 “那接任顾谦的是谁?” “是方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李江点头承认到道:“我的确没查到方圆与那位的联系,但方圆曾做过巡盐道,两年任期无事,若不是我叫人去查他,只怕还不会知道他家中清贫,竟连修缮房屋的钱都拿不出来,所住的居所有小半破破旧旧,几乎落雨。” 李石目光微沉,“他有几房妻妾?” “三房,其妻为前任国子监祭酒荣大人的长女,他是升任知府时才收了别人送来的妾侍的,这第二个却是他自己纳的良家妾。” “你怀疑他?” “大哥,我不敢说朝廷的奉禄如何丰厚,但我们每年除了禄银和禄米外,还有补贴的官田,若在走人情上节省些,就算是分文不收贿也绝对能过得好好的,那还是在供养一家五口及接济家族的情况下,方圆与他家族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谁都知道他们平时几乎不联系,也就是说他没有家族的拖累,所以,他这样表现要么是为名,要么就是欲盖弥彰。” 很显然,李江倾向于第二种。 “就算如此,他与你的事又有何关系?” “大哥,我查不到他与那位的联系,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关系,太子地位稳固,圣上更没有换太子的想法,而朝臣也很喜欢太子殿下,若无意外,太子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岭南一直有些不平……” 李石的脸色微变,“你确定方圆是他的人?” 李江脸色也有些沉郁,摇头道:“不能,但我不相信方圆任巡盐道的时候能那么清廉,那那些钱是他自己收着,还是收到了别人的手里,却因为心虚不得不摆出这样一副清贫的样子?心虚的对象是圣上,还是……” “那就查清楚方圆与那人的关系,若真是……你就告罪回乡吧。” 李江很不甘,十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 李石并没有劝说他,因为他自己都有些不甘心,但再多的不甘心也不能和家人的安危相比。 李石让李江出去了,自己坐在书房里,他在设想最坏的结果,只有这样,他才能应对住事件带来的各种可能性。 每当遇到大事时,李石都是这么做的,他不过是比常人聪明一些,每次选择的胜利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收获。 李石只觉得胸中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几乎要承受不住,却又不能放下。 若事情果如李江猜想的那样,那真是坏的不能更坏了,涉入皇位之争,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要做好覆家的准备。 从龙之功不是这么好获得的。 或许在你所支持的龙还没胜利之前你和你的家族就有可能被炮灰掉,而就算没有从龙之功,只要有能力,一直忠于最高位的那人,该有的尊重他也会拥有。 李石希望李江和苏文走的是直臣的路线,他们也早就确定不会介入皇位之争中。 可如果不是李江猜想的那样,那么那位这样千方百计的算计李江是为了什么? 不对,李石心中一动,设计李江的计谋看起来天衣无缝,他们找不到其中的证据,但这不代表圣上也不行。 要知道,设计李江通敌卖国最关键是在粮食交易的去向,刑部在账本有可能作假的情况下很难查明真相,但这对圣上来说应该不难。 而他明显还信任李江,那么为什么不还李江一个公道? 李石心微松,圣上既然信任李江,那他们的胜算就更多了些。 可头上总压着一块随时可能砸死自己的大石,李石也不可能放松,他觉得得尽早解决这件事。 苏文给木兰写信,因为李江的事,现在两边是十天一封信的节奏,在这个通信十分困难的年代,这节奏算得上频繁,因此木兰都忍不住替他们担心会不会被认为是结党营私。 李石听到木兰的担心,道:“就算我们两边不通信,别人也只当我们是一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阿文那边若不来信反而让人起疑,有的人可能还会以为阿文无情无义呢。” 苏文的信三分真三分假,还有三分藏在文字密码里,并不怕被人知道。 李石拿出论语对照,一番下来,脸色顿时微变。 “怎么了?”木兰担忧的问道。 “阿文说前不久有人在查当年大皇子失踪之事。” 木兰吓了一大跳,“是谁?赖五叔当年不是都禀报了当今……”木兰神色一顿,沉着脸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石眼睛瞟到旁边,没说话,木兰气得踢了他一脚。 李江拿到苏文的信,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合上信道:“大哥,我去诈一诈傅鹏。” “你去,他未必会说,还是我去找一找傅太太吧。” “她会知道?” “你也太小看你岳母了,傅鹏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少不了傅太太的帮助,以傅鹏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承认,甚至都不会见我们,但傅太太不一样,说来,我到京城后还没去见过亲家呢。”李石慢悠悠的道。 傅鹏难得的休沐就被堵在了家里,看着“幽怨”看着他的李石,傅鹏只觉得心虚,脸上却沉郁下来,甩袖道:“谁让你们放着这种不忠不义之辈进来的?” 门子惶恐的站在一旁,人现在还没进来好吧。 此时李石就站在门外,与傅鹏隔着一个门相对,听到傅鹏的话,李石露出笑容,淡淡的道:“我也不想来拜访此等不忠不义之人,但我却很想知道傅老爷诬陷我李家的原因,李傅两家自结亲后,我李家自问对得起傅家,只不知傅老爷为何要欺瞒圣上,陷害我李家?” 傅鹏冷哼一声,“是不是诬陷圣上自有定论,李老爷身无官职,似乎管的太宽了。” “哦?”李石似笑非笑的看着傅鹏,淡淡的问:“也就是说傅老爷已经拿定了主意要与我李家决裂了?” 傅鹏脸上冷笑,高傲的看着李石。 李石微笑着点头,“既如此,石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了,临安府事发后望傅老爷珍重,傅氏那里,傅老爷既然已经不认这个女儿了,那我这个做家长的就做主不让她过来尽孝了。“ 李石说完转身就走。 傅鹏却脸色大变,不及多想,忙上前一步拉住李石,满脸愧疚的道:”贤侄留步,我们两姓之好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之前我实在是被江儿气坏了,如今听你这么说,竟似有些误会,贤侄不如随我进去,我们再好好聊聊。” 李石冷笑的看着他,甩开他的手就要走,傅鹏虽心中恼怒,却不得不按捺下脾气拉住李石,好话说尽。 他不知李石是诈他,还是真的拿住了他在临安府的把柄,却不敢赌这个可能,他看得出李石藏在笑容下的冷漠,只怕他今天把人给轰走了,明天人就敢把他告上衙门。 傅鹏已经快叫临安府的事给逼疯了。 就在傅鹏快要拉不住李石的时候,一个老嬷嬷疾步出来,毕恭毕敬的对李石道:“李老爷,我家太太听说您来了,忙叫奴婢过来请您,我家太太记得您喜欢喝祁门红茶,不巧,我家太太前不久刚得了二两,亲家老爷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坐,喝杯茶。” 534第534章决定 李石过来本就是为打听消息的,姿态拿足,自然顺势而下,傅鹏松了一口气,忙请李石进门。 傅太太在花厅里招呼李石,微微躬身道:“亲家,请上座。” 李石微微弯腰道:“傅太太客气了,小侄坐在下首就好。”说着看向傅鹏,“傅老爷既然不愿与我这等不忠不义的人共处一室,石就不勉强了。” 傅鹏心中发恼,却也无可奈何,他给傅太太使了一个眼色,对李石拱手道:“贤侄既然还怪我,那我就先出去,晚上还请留下,我们喝两口酒,叔叔也给你解释一番。”说着转身出去。 傅太太只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微微欠身,眼角微湿的问李石,“不知云芬现在过得还好?” “弟媳就在京城,李府虽然离贵府远了些,但来回不过大半个时辰,太太若是想知道,何不去看看?她是后宅妇人,我一个做大伯的总不能去过问弟弟屋里的事。” 傅太太忧伤道:“如今我们两家有些误会,虽然有些小人之心,但还请亲家谅解我作为母亲的心。”说着起身冲李石行礼。 李石忙起身避开,道:“太太折煞我了,石是晚辈,没有受您礼的道理,”想了想,又道:“太太只管放心,傅氏是我李家妇,只要不是她本人想离开李家,李家自然会善待她,与傅家并无关系。” 傅太太顿时不知是该欣喜还是悲愤了。 “……多谢你了,”傅太太想了想,道:“李家与傅家有些误会,亲家既然来了,我们不如解释清楚。” “我也正想听听傅家的解释,不过似乎你们的‘误会’太深,以至于傅老爷前后的态度太过不一了。” 饶是傅太太再淡定,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由脸一红,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斟酌道:“我知道亲家心中有怨,只是我家老爷也被蒙在鼓中,之前完全是被人误导利用……”在傅太太的讲述中,傅老爷完全是被人欺骗的过于忠君的人,才会在突然得知李江与北方部族买卖粮食,思及他之前的不平之语时冲动说了些不当的话。 两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傅太太没想李石相信,李石也没想深究,不然,剩下的时间就只能打嘴仗了。 李石来见傅太太,一是想确认那人的身份,二是想得到更多一些的信息,好确定对方的目的。 傅太太也正想急着找人,这段时间她嘴角都起泡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拿捏着傅鹏的把柄让他做越来越多的事,傅太太心中越发的不安。 傅老爷人虽不怎么样,对着妻子也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他知道妻子有智慧,大部分时间都能听进去对方的话,他虽然被人要挟着做了许多的事,但相对的,他对对方阵营的了解也越深。 也许是笃定对方不会也不敢背叛他们,有些事也就没有特意瞒着傅鹏,他看了听了许多,心中发冷,只是对儿子说不出口,对幕僚更是提都不敢提,惶惶不可终日。 傅太太很快就发觉丈夫的不对劲,以前傅鹏虽然也会焦虑,却很少像现在一样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头发一掉一大把。 此时的傅鹏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傅太太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及猜测一股脑的向妻子倾诉了。 傅太太胆子再大,此时也吓得半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的第一想法是,不知把傅鹏弄死,傅家能不能从这个漩涡中脱身。 这几乎是个赌博,对方可能不屑于他们孤儿寡母而放过他们,也有可能因为谨慎一不做二不休制作一些意外让他们永远的消失。 想到两个前途正好的儿子,傅太太没舍得冒这个陷。 那么就只剩下向太子投安了,只希望对方念在他们举报的功劳上救他们一命。 傅太太就算是深宅妇人也知道太子地位的稳固,那位心思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她一个内宅妇人哪认识太子? 傅鹏却是不敢踏出那一步,现在因为夫妻俩意见不统一,已经有七八天没说过话了。 傅太太很想趁早解决,但她也不敢表现太明显,不然还不等她告密,人就死了。 何况,她最希望的还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件事推出去,就算最后那位事败也想不到他们身上,李石的到来给她指明了一条道路。 虽然有拉他们下水的愧疚,但更多的是解脱。 傅太太和李石暗示了傅鹏的处境,意思很明显,有人手中拿捏住了傅鹏的把柄,逼着他卖命,其中就有拉李江下台的事,而他们做的事中有太多违反规制的地方,最重要的一条是,那人府中收留了两个南疆的人。 而方圆,正是到岭南升任左布政使。 李石得到了不少的消息,心情微微沉重的离开傅家。 周冬牵着马车过来,李石微微摇手,示意他要自己走回去。 周冬就担心的跟在李石后面,将马车交给车夫,低声道:“远远的跟着,安静些。” 车夫忙拉住马车,等李石走出一定的距离了才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李石紧握着拳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来往的人都奇怪的看一眼他,然后离开。 周冬见太阳都快下山了,李石还是一动不动,就小心翼翼的上前道:“老爷,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夫人该担心了。” 半响,李石才回过神来,他“嗯”了一声,就在周冬的搀扶下上马车。 车夫不敢耽搁,鞭子一甩,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李府。 家里正热闹,一群孩子醒来发现回到了家,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全都兴奋的抱在一起玩,顺便跑进跑出的参观新家。 白天的时候,阳阳还特意爬上了院子里的树,站在树枝上叉腰大笑,“这是我们李家了!哈哈哈哈!” 此时一群孩子正在屋里玩,两两成群的聚在一起,各种吵闹在耳边。 但木兰只是微笑的看着,傅氏也觉得这个场景很温馨,没有像以前一样训斥孩子们不懂规矩。 荃哥儿和荩哥儿依偎在旭明的身边,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让两个孩子很敏感,下意识的在孩子中寻找庇护。 旭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两个弟弟粘人了许多,想到他都没怎么照顾过他们,也就拿出哄朗朗和暖暖的耐心细细的抚慰他们,荃哥儿和荩哥儿就更黏着他了。 李江也难得的早回家一趟,正盘腿坐在塌上听旭明说路上的见闻,时不时的笑着问几句…… 李石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他呆立在门口看着,不由想到,若是李江被罢职,苏文被牵连,甚至李苏两家的孩子都被限制,无出头之日,这样的热闹和温馨能保留多久? 李石觉得自己不贪心,无非是保住家人而已,但此时再回头看,却又发现自己所谓的不贪心也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逃难时,他想着,只要能保住弟弟妹妹和木兰一家就足够了;等逃出生天,他只想着有一安身立命之所,再供养两个弟弟读书;再后来,日子渐好,他读书也不曾放下,就想着科举出仕;失去机会以后就是希望李江和苏文能够光宗耀祖,护佑后辈…… 现在,他希望李江能继续在这官场中走下去,他希望李家的子弟可以有科举入仕的权利,他希望能保住这一刻的温馨快乐…… 木兰第一个发现李石回来,忙上前拉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就看了眼外面,嗔怪道:“怎么冷成这样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李石微微一笑,随着木兰进屋。 李江见大哥进来,忙下榻立在一边,傅氏也给李石行礼。 李石坐到榻上,挥手道:“这么晚了,还不快回去洗漱睡觉?今天你们已经休息一天了,明天就去书院报道读书。” 几个孩子哀嚎一声,阳阳大声道:“我还要把礼物拿去给赖旭他们呢,爹爹,再给我们两天假吧。” 李石瞥了他一眼,道:“我记得赖旭和赖智也到你们书院念书去了,想要见他们书院就可以,实在不行,再过不多久也是旬日休沐,到时候再去就是了,总之,学业不得荒废,路上一月,你们一页书都没看。” 阳阳顿时不敢争执了,生怕李石一个不高兴让他补回来。 把孩子们轰走,李石抱着木兰不动。 木兰就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傅家那边不顺利?” “不是,”李石摇头,“我肚子饿了。” 木兰就起身去小厨房,亲自给李石熬了一碗肉粥,李石吃了两碗,觉得热气从胃升起,心都给暖了,整个人都感觉好多了。 晚上躺在床上,李石抱着木兰低声问,“我想去找太子,你觉得如何?” 木兰回抱李石,“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石轻笑一声,咬了木兰一口,低声笑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木兰一掌拍过去,“你怎么又咬我?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亲了。”心中却松了一下,李石回来的状态不对,她一早就注意到了,却不敢多问,生怕加重他的心病。 李石心中却是下定了主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535第535章求见 李江挺直了腰背跪在书房里,李石穿好衣服,让周冬给他整理好,就上前踢了踢他,“行了,起来吧,难道让我去叫你嫂子来把你抽起来?” “大哥,还是让我去吧。”李江满眼担忧。 “又不是龙潭虎穴,还轮不到你去,老实在家呆着,你这段时间总往外跑,已经有御史弹劾了,若是被发现你与太子见面,只怕会被有心人攻击,最后动摇国本。” 李石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李江,回头对周冬道:“去叫马车吧。” 周冬垂着眼眸,只当没看见还跪在地上的李江,倒退着出了书房,这才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快步去准备马车去了。 二老爷可是大官,结果还得跪在大老爷面前,周冬有些骄傲,因为他是老爷的小厮,以后更是会接任父亲成为老爷的大管家。 李石这一次去见的是太子殿下,因为事涉机密,所以只带了周冬一人,好在周冬学过驾驶马车,所以俩人很顺利的到了城外。 太子被册封后就搬进了东宫,行动虽然比皇帝方便些,但出宫依然不易。 不过这位太子殿下是个希望微服巡视民情的主儿,虽然出入宫廷多有不便,依然会时不时的出宫走一趟,这些年被太子微服揪出来的贪官不少,京城及附近的吏治比别的地方更好。 也因此,在收到李石求见的信息后,太子才能这么快速的出宫并安排好见面的地方而不引人怀疑。 李江是二品官,虽然现在是待罪之身,但求见太子还是可以的,不过动静可能会有点大,所以这次李石是以自己的名义给太子递信的。 当年,李石与太子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加上北上京城一路的劫难,俩人的交情还说得过去,太子又欠着他们李苏两家的恩情,想要见他并不难,只要能见到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把当年太子留下的信物给他看一眼就行了。 李石的马车慢悠悠的出了城门,在北郊的村子里晃荡了一圈,就又回了京城,但此时,车里的李石已经不见了,他出现在了一所民居中。 太子含笑的转身,见李石有些狼狈,就歉然的道:“这是我临时落脚的地方,离村子有些远,让先生受累了。” 带李石过来的侍卫心中一凛,顿时收起对李石的轻蔑,面上带了两分恭敬。 能得太子殿下一个“先生”的称呼,可见此人在太子心中地位不低。 李石苦笑道:“我以为我体力还算不错,谁知短短的一段路却累成了这样。” “先生这样已经很好了,也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侍卫才轻省些,不过再累也有所值,”太子示意李石到窗口来看,指着下面一片旖旎的风景道:“先生不觉得心旷神怡吗?” 李石赞道:“好一处风光,之前竟没留意到。” “也就这个地方可以一观,”太子示意李石坐下,自己盘腿坐在李石的对面,亲自给他泡茶倒茶,问道:“先生给孤传信,可是有什么事?” 屋里的侍卫已经退到了外面,但以李石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此时说的话依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太子见李石沉默,就笑道:“不用担心,能随孤出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李石沉默片刻,突兀的问道:“太子与四殿下关系如何?” 太子脸上的笑容微淡,“四皇子与孤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认真算起来,他还是一把手带大的呢,就如同李江与先生一般。” 不知是不是李石的错觉,他总觉得太子的语气中带了些嘲讽和嫉妒。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太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问:“先生是为令弟的事而来?” 李石也不隐瞒,点头道:“殿下,李江是冤枉的,别说他没这个胆子,就是有,他也没这个心。” 太子点头,“这个孤是相信的,李江没必要这么做,何况,太原一事,他可是把北边的部族得罪得很了。” 李石苦笑,“殿下都知道的道理,朝臣竟然都没想到,我李家如今全靠他支撑,所以……” “先生妄自菲薄了,在孤看来,先生才是李家的掌舵人,”太子想了想,笑道:“您也不用与我打马虎眼,想说什么就说吧,只要能帮的,孤一定帮。” 李石就微微弯腰请求道:“那石就斗胆请殿下救一救我李家。” 他本想下跪的,但见了太子后,他临时改变了态度。 果然,太子见他只是微微欠身,脸上笑容微淡的同时,眼里闪过赞赏。 “这与你才提起的四皇子有何关系?” 都已经叫四皇子了,他们兄弟的关系还能多好? 李石很开心,但他面上却很忧愁,“殿下,因家弟被诬陷一事,我一直叫人盯着傅鹏……”李石不再隐瞒,将李江被诬陷及他们查到和猜测的事都告诉了太子。 太子越听脸上的笑容越淡,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成团,“你说四皇子勾结南疆意图谋反,可有什么具体的证据?” “殿下,四殿下的府中有南疆人。” “我总不能带兵去搜查,何况,南疆也是岭南的一部分,更是我朝的一部分,四皇子的府中出现南疆人并不奇怪。” “那么,殿下是不是觉得方圆将贪污来的银钱都给四殿下送去也不奇怪?” 太子这才变了脸色,“你说方圆给四皇子送钱?你有何证据?方圆家里一贫如洗,就算贪污只怕也有限……” “太子殿下,您知道巡盐道是多大的肥差吗?方圆当初任巡盐道时不过才出而立,别人只能任一年,他却能任两年,只要往深里查一查,是谁在背后操作并不难查到,最关键的是,巡盐道真的可以在不受贿的情况下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 太子沉默良久,李石就跪在地上,涩声道:“请太子殿下救救李家,救救天下黎民。” “……你让孤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太子心中钝痛,挥手道:“你先走吧。” 李石张嘴还想劝,见太子眉宇间闪过疲惫,顿时闭上嘴巴,也许,太子与四皇子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李石退出去,护卫着这间民房的侍卫过来了两个,抿了抿嘴,拱手低声道:“李先生,得罪了。” 说完,一人扶住李石的一边,送他下山。 而留在民房那里的侍卫则心有余悸的对视一眼,皆有些震惊,他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大秘密,纷纷忧心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的命还能不能保住。 房间里的太子同样心绪不宁。 当今圣上和皇后的感情很好,光嫡子就有四个,而朱峰作为长子,在圣上还只是一个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笨手笨脚的帮着母亲照顾弟弟们了。 而其中,四皇子因为年纪和太子相差较大,童年又正巧碰上当今打天下,皇后跟随在当今身边,四皇子几乎是太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 而四皇子的启蒙老师就是太子殿下。 当年太子在江南发生意外,三个弟弟都有参与,其中老二和老三因为是直接下令派出人手,所以太子回京后就被当今圈禁了。 皇帝和太子都没有证据证明四皇子也参与其中了,但根据老二老三的讲述及他们陆续查到的痕迹来看,老二和老三会对太子下手,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四皇子的劝说和引诱。 要说不冷心是不可能的,太子向来敦厚心软,尤其是对家人。 四皇子只是有嫌疑,又是他一手带大的,他连直接下令杀他的老二老三都能善待,何况他? 这些年他虽然待他冷淡,但该给他的一样不少,又替他在父皇面前美言,让他掌握不少实权,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太子心中一凛,忙自问安慰道:事情还没查明,如此枉下结论太早了,若是冤枉了他怎么办? 太子叫来护卫首领,让他就着李石查过的痕迹再去查。 护卫首领是当今留给太子殿下的人,对朱峰忠心耿耿,他收到命令时虽然心惊,但还是恭声应下并去调查了。 宫中侍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不仅查到了黄金万的具体地址,还把人给救出来了,派出去的侍卫竟然还从方圆家中顺来了两本账册,而去查四皇子的人才发现,原来四皇子竟与这么多大臣暗中联系。 护卫首领越查越惊心,更加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太子殿下。 太子脸上看不出神色,淡淡的问道:“救出来的黄金万在哪里?” “回殿下,在别院养着,人已经被打坏了,臣派了人守着他。” 太子殿下微微点头,道:“派人继续看着四皇子,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接触,有什么行动,没有的孤的命令,不住轻举妄动。” 护卫首领应下,退出去。 太子殿下就捂住了脸,掩盖住脸上的悲伤。 深宫里的皇帝听到下面暗卫的汇报,微叹一声,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和站在大殿下的暗卫道:“这样也好,他的心就是太软,此次若能让他的心坚硬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536第536章受邀 太子太傅徐义低声劝解太子:“殿下,为政者最忌讳当断不断,四殿下既然窥伺皇位,冒犯天威,就该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您如此顾虑,只怕他会变本加厉。” 太子临窗而立,淡然的道:“老师,孤不仅是太子,也是儿子,四皇子先放下,只要将他的羽翼剪除,他废与不废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造反和夺嫡都需要人手,没有了这些,四皇子也只是四皇子。 太子太傅依然很不满意。 仁君是好事,但君主太过仁慈也未必是好事,在徐义看来,太子就应该趁皇上荣宠正盛时彻底将四皇子打压下去,不仅是四皇子,也要让其他皇子知道太子不可冒犯。 “好了,老师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就好,老师上次不是说腰骨有些疼痛吗,我叫了太医给您看看。” 徐义见太子殿下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告退。 太子看着徐义的背影消失,微叹一声,对身边的内侍郑公公道:“老师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郑内侍心中惊诧,面上平静的道,“太子体恤,徐大人会感恩的。” 太子微微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太子去见了黄金万,他对能够扛住四皇子刑罚的商人有些兴趣。 黄金万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看到床前站了一人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就闭上了。 “大胆!”郑内侍声音有些尖利的喝道,“竟敢对……” “好了,”太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向黄金万,问道:“你不怕死?” 黄金万闭着眼睛不答,心里大骂,‘娘的谁不怕死啊,可他要是真认下那坑爹的罪名,他全家要搭进去。’ 黄金万心里知道,他死了也就死一个,真要忍不住说出什么话来,黄家,付家,李家,一个都别想逃,全给诛三族。 黄金万很想自杀了事,但胆子太小,几次鼓起勇气却都下不了手,就断断续续活到了现在。 以前还有力气骂人或胡诌骗人,现在他已经全没了力气,完全一副你们想干嘛就干嘛,我就这么半死的状态。 很是无赖,但太子却很欣赏。 太子觉得黄金万义气,宁死不屈,商人能有这种气节的很少,因此太子对他带了三分和气,“黄……老板不用担心,如今你已脱险了,我会叫李家来将你带回去的,如今你好好养伤吧。” 黄金万“嚯”的睁开眼睛,眼皮还差点抽筋,他瞪大了眼睛看太子,嘶哑着声音问:“你在和我开玩笑?” 太子见他不可置信又带着三分期盼的眼神,低声笑开,“孤从不骗人。” 黄金万就张大了嘴巴,要不是手抬不起来,他几乎要陶陶自己的耳朵,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孤?”嗷嗷嗷,不要是他想的那样,这世上能自称“孤”的似乎只有一位。 黄金万的表情愉悦了太子,连日来的烦闷消散了一些,太子挥手道:“黄老板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让郑内侍拿给你。”说着转身离开。 郑内侍看不得黄金万这一副傻样,见屋里只有俩人了就嘲笑道:“黄金万?你爹娘难道想钱想疯了,竟然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 黄金万迅速从呆滞中醒过神来,他狗腿的对郑内侍笑道:“让郑公公取笑了,小的名字是后来自己改的,当年日子过的苦,差点就上街要饭了,所以就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点的名字,就是想着以后能有个黄金万两的命。” 郑内侍上下扫视着他的身形,目光在他凸出水平线的肚子上停留良久,“黄老板也过过苦日子?” 黄金万怅然道:“何止过过苦日子,小时候家里的姐妹都被卖了,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就跑出去讨生活,若不是有些机遇,现在只怕已经成了枯骨了。” 郑内侍顿时沉默下来,沦落到宫里成为太监的,都有这样那样的悲伤故事,而贫穷占了其中的大部分。 郑内侍自己就是小时候家里过不下去,为了活命和减轻家里的负担,被家人送进宫的。 因为同病相怜,郑内侍对黄金万的敌意消散了些,颇有些相识恨晚的感觉。 黄金万垂下眼眸,心微松。 太子只是交代下面一声,郑内侍因为和黄金万聊开了,也不好多为难他,很快就通知了李家。 李石兄弟亲自过来接人。 李江看到浑身不能动弹的黄金万,眼圈微红,倒是黄金万硬气道:“李兄弟放心,这些都只是皮肉伤。” 李石看了他一眼,黄金万就讨好的对李石笑道:“李大哥,兄弟以后的幸福可就寄托在您身上了。” 李石认真的点头,“黄老板放心,应该残不了。”说着,指挥人小心的将他抬到马车上。 李江坐在黄金万身边,鄙视他,“我大哥比你还小上十岁呢,你竟然好意思。” 黄金万嘿嘿一笑,“这不是跟李兄弟你叫的吗,不然我可要占你便宜了。”说到这里,黄金万压低了声音问,“如何,罪名可能走脱?” “他们没有证据。” 黄金万依然看着李江,这世上不需要证据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忘了你现在是从哪儿出来的了?” 黄金万顿时眉开眼笑,不能动手,就挤着眉毛笑道:“行啊你,真人不露相,你是什么时候搭上太子的门路的?” “你真以为这是好事?” “对我来说,这就是求之不得的恩典。”黄金万低声道,“只可惜,贵人看不上我啊。” 这就是商人和文人的区别了。 李江不想陷入任何党争之中,他只需要忠于皇上就可以,但对黄金万来说,依附太子可以让他一步登天。 “付老弟还在江南?” “他也到京城了,这次为了救你,他损了不少的人手,他因为要盯人,就没来,你到我那里去养伤吧。” 黄金万自然没意见,他这次被打坏了身子,虽然没听太医说过病情,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那些刑罚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李石的医术在江南是出名的好,能住到他家去,黄金万是求之不得。 他们还没回到家,黄金万的消息就已经被人汇报给四皇子了。 人在别院里被劫走,四皇子查不出是谁干的,但他知道盯紧了李家总没错,顺着他们也就找到了黄金万。 四皇子底下站了一溜的人,“殿下,要不要去将人截过来?” 四皇子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截?当街跑上去将人抢过来?李江若是阻止呢?你能杀了他吗?” 底下的人羞愧的低下头,四皇子冷哼一声,“人在你们手上这么长时间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抓来又有什么用?” 底下跪了一片,“请殿下降罪。” “我倒是好奇能将黄金万从你们手中夺走的人,不是说李家派来的人都被你们挑了吗?” “殿下,属下一直叫人盯着那里,却只见太医出入,李江兄弟走后不久,屋子里的人也消失了。” 四皇子气笑了,“好,好,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能消失了,别院是谁的?太医又是谁请的?不要告诉我你们查不出来。” 底下的人羞愧的跪着,“别院记在一乡绅的名下,属下去查,却发现他五年前离京,至今未回,也无家人兄弟,至于太医,被请去的是太医院的院正,如今人住到了宫中,轻易不能离宫……” 四皇子脸色微变,手不由握紧扶椅,“是父皇,还是皇兄?” 底下的人不能作答。 四皇子脸色铁青,不管是这俩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会很被动,“别院里的人呢?” “都被处理掉了。” 四皇子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你们去找些寓意好的东西来做礼物。最近谨慎小心些,黄金万与李家那边暂时放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大半,李江就算没死,如今也是废棋了。” 中秋节是大节,朝廷官员有五天的假期,而皇宫也会有中秋饮宴,这些年还增加了一个节目,天子与民同乐。 每年中秋,圣上都会出宫到宫楼上与民共赏圆月,共度中秋。 朝中官员以能陪同皇帝上宫楼为荣,而李江今年就在受邀之列。 朝中有人对此不满,李江还在待罪,怎能担任此光荣的任务? 最让人不满的是,李江的兄长李石竟然也接到了帖子。 李石他只是一个秀才,秀才,李家兄弟就占去了两个名额,让那些拔尖了脑袋想往前凑的官员如何服气? 一时间,不少的官员都盯上了李家,只希望能在中秋之前找出他们的错处,好将人扒拉下来。 不过李家现在是深居简出,除了几个孩子每天出去上学,家里的大人几乎不出门,他们想找茬也没办法。 而且,这大半年来圣上龙威愈重,几乎是独断专行,就连左相的建议也不太听得进去了。 朝臣都不敢去触龙威。 别人还罢,抱怨一番,在心里咬牙切齿也就算了,四皇子却有些不安。 暗地里与臣子的联系更紧了。 四皇子如今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太子身上,已经不怎么管李家了,这不仅让李家松了一口气,让傅鹏也松了一口气。 傅鹏的存在就是为了打击李江,如今四皇子无暇顾及李江那边的事,他的存在感自然更低了。 537第537章面圣 李石没让木兰带着孩子们上街,中秋面圣虽然是大事,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李石不希望家人有任何的危险。 孩子们很失望,泪眼汪汪的看着李石木兰。 木兰硬着心道:“看花灯在家里看也是一样的,今晚我允许你们在花园里烧烤。” 但这依然不能缓解几个孩子想要出去的渴望。 李石拉着木兰的手,低声道:“我只带常义,剩下的人留下,若出事,就带孩子们出后门进山。” 木兰应下。 李江与李石天还没黑就被宣入宫中侧殿休息,一会儿,他们要与众臣在这里随侍皇帝上宫楼。 众人看到李石兄弟,皆冷冷一笑,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苏定起身过来,笑道:“到我那里去做了,到时我们几个做个伴。” 户部尚书讨厌李江,掀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苏大人,这座位是照品级定的,你让李秀才坐到你那里去,却置我们于何地?” 李江心中生怒,微冷的看着他。 户部尚书瞪着眼与他对视,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 李石蹙眉,正要说什么,身后就有人轻笑道:“李相公来了?魏总管将你的位置放在了我旁边,随我来吧。” 众人看到李石身后的人,皆面色微变,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左相。” 左相微微点头,含笑道:“大家都坐吧。”说着拉住李石的手就往前带。 李石心中诧异,没察觉到左相的恶意,就随他走到了上首坐下。 苏定与李江对视一眼,心中虽然诧异,但面上不显,随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左相的到来,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连窃窃私语都不见了。 但各人心中都不平静,皇帝突然宣召李江也就罢了,这李石的位置竟然摆的比李江还高,不过是一个秀才大夫罢了。 想到前段时间李江出事,趁机踩他的人可不少,不少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外面乐声响起,皇帝御驾到来,内侍过来请大臣们出去,左相一直紧紧地抓着李石的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右相年纪大了,因此皇帝体恤,今年没让他侍奉左右,因此他的右手边依次站了三位国公,另一边则站了太子殿下和四位成年的皇子,然后才是其他的文武大臣。 李石就站在左相的下首,这让站在他身后的几位尚书都有些不平。 苏定还罢,户部尚书眼睛都快要瞪圆了,刑部尚书与苏定关系好,就算心中不舒服,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工部尚书则直觉无视了李石。 皇帝站在宫楼前,首先向底下的百姓致以诚挚的问候,并祝愿他们节日快乐,然后就通告了前线捷报的消息,展望一下未来恢复北地六地的希望,然后鼓励大家继续努力生产,为国家,为人民做出伟大的贡献。 最后,皇帝高声宣布中秋庆宴开始,宫楼四角开始燃放烟花,一盏盏花灯被挑起,整个宫楼亮如白昼。 底下百姓欢呼,皇帝心中高兴,就亲自燃了一支烟花,供应声顿时响了一片,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魏总管请皇上到宫楼里就坐。 皇帝扭头对众大臣道:“诸位爱卿也坐下吧,今日是中秋佳节,大家不用拘束。” 李石依然是被左相扯着进去的,就坐到了左相下首。 本来文武大臣分为四列上来,李石跟在左相身边只挡了四位尚书的路,现在文武分作两边,李石就挡住了太子太傅徐义。 左相是正一品,太子太傅是从一品,他的位置本在左相之下,李石插进来,他就要顺着往下一位了。 他皱了皱眉,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是哪位?在下眼拙,竟是不记得是朝中哪位同僚。” 李石面色淡淡,“回大人,我不是官员。” 徐义眉头更紧,“既不是官员,怎到这里来了?” “请恕在下无法回答,因为在下也不知,在下不过是接了帖子过来罢了。” 徐义见李石态度敷衍,心中盛怒,正要发火,却瞥见斜对面的太子正蹙眉看着他,只好压下怒火,扭头对左相道:“左相大人,这宴席还是照着规矩来的好,皇上跟前,又正值中秋佳节,还是不要惹圣上不高兴的好。” 左相淡淡的道:“徐大人多虑了,李相公是圣上亲自开口请的,位置也是魏总管安排的,徐大人若有意见可以当场与圣上提。” 徐义脸色一僵。 上面正在和太子说话的皇帝也注意到了下面的情况,就看过来,李石也正好抬头,就和皇帝看了一个对眼,李石眼睛微微一缩,拿着茶杯的手几不可见的一晃。 只有一直担忧的注视着这边的李江发现了兄长的异常,其他人都毫无所觉。 皇帝招手笑道:“你就是李石吧?朕早就听说过你,李爱卿也来了吧?” 李江忙起身出列行礼,“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微笑着点头,“起身吧,与你兄长上前来让朕看看。” 李石抽抽嘴角,这话很像是纨绔对良家女子说的话。 心中腹诽,李石却很快起身与李江上前。 “再上来几步。” 李石与李江只好上了台阶,侧身立在皇帝跟前。 皇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俩人,赞叹道:“不亏是兄弟,果然精金良玉。” 大家都诧异的看着李石兄弟,没想到俩人能得到这样高的称赞。 御史大夫蹙眉道:“圣上,李江身上还戴着罪呢。” 皇帝哈哈一笑,摇头道:“爱卿明察秋毫,却在这事上犯了糊涂,李江看着像是通敌卖国的人吗?” 御史大夫不语。 皇帝眉眼舒展,笑道:“若是别人,朕说不定真会怀疑一二,但李家却不可能,诸位爱卿可知为何?” 御史大夫的目光落在李石身上,恍然大悟,起身拱手行礼道:“臣明白了,是因为李相公。” 御史大夫转身与李石行礼,歉然道:“是在下思虑不周,误会了李家。” 皇帝哈哈一笑,“误会李家的何止是爱卿?既有人举报,你们查勘弹奏是应该的,不过有些人就人云亦云了。”说着,严厉的目光看向他们。 底下被看到的大臣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李家一直在江南做好事,自从北地战事后,德胜医馆与成药铺每年为边关军民义诊多次,捐献的成药也不少,朕实在想不出李家通敌卖国的理由。朕知道,李江所为犯了一些人的忌讳,所以有人欲除之而后快,他既一心为民,朕也不能叫他寒了心。” 李石兄弟激动的跪在地上,含泪道:“谢圣上信任。” 李江是真的感动,李石的心却提了起来,他总觉得下面一段话不是他想听到的,果然,皇帝道:“这所谓的弹劾折子一上来朕就知道是假的了,那你们知道朕为何还顺势革了李爱卿的官职吗?” 众臣皆摇头,就是李江心中也疑惑。 皇帝叹道,“李爱卿,你现在已是从二品,此次筹备军粮有功,加上上折放奴及清点隐田隐户的功劳,再升可就是二品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震,大家看着面白无须的李江,都有些羡慕嫉妒恨,对方可才而立出头,这个岁数在官场上可算得上年轻了。 “你有宰相之才,可惜太过年轻,朕希望你能多历练几年,你之前做的都很好,只可惜还是太年轻,太过激进了些。” 皇帝的这一番话几乎奠定了李江未来要走的路,这一下,大家看着李江不再是羡慕嫉妒恨,而是明晃晃的嫉妒了,这就相当于一把保护伞了。 皇上扭头对李石笑道:“朕得谢谢你,谢谢你给朕培养了这样优秀的臣子,朕听说,苏文也是你教养大的?他也是一个好孩子。” 李石除了诚惶诚恐的谢恩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你不用如此自谦,你与李苏氏能小小年纪拉扯长大几个孩子,还能供养他们读书,的确是难得,就你本人而言,成就亦不弱,最让朕羡慕的是你们几人的兄弟之情,朕打天下时不悔,也自认对得起天下苍生,唯一的遗憾则是在教养孩子上……” 这句话让所有人心都一颤,随行的四位皇子都跪下请罪,皇帝没叫他们起来,而是看着他们的头顶道:“太子仁厚,却过于纯善,你们,”皇上看着面色憔悴,鬓角有些微白的老二老三,悲从中来,“老二,老三,你们虽犯过错,但知错能改,现在就很好。” 皇上看着谦卑的跪在地上的四皇子,微微一叹,“老四,你一向比你几个哥哥聪明,但朕一直觉得,你的聪明不是真聪明,朕希望你能将你的心思用对地方,别叫朕与你大哥失望。” 四皇子脸色煞白,磕头应下。 如果说皇帝对二皇子三皇子的评价让他们热泪盈眶,那么,对四皇子的评价则让他遍体生寒了。 宫楼上无一人敢发出声音,皇上注视着下面热闹欢乐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宫楼上的风云变幻,只是仰望畏惧着宫楼上的威重。 李石跪在李江的身侧,心不断的往下沉。 538第538章尘埃落定 李石和李江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喧闹,面沉如水。 李石苦涩的道:“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想到会这样。” 李江心中忐忑,“大哥,圣上对我是盛誉,虽然说了要我多历练,但也奠定了我以后的位置,怎么您好似一点也不开心?” 李石的声音几不可闻,“……皇上,日子不长了。” 李江面色大变,惊骇的看着李石。 “你若是能尽快恢复官职还罢,不能,就只能寄希望于太子,不然,你的仕途就到头了。”李石面色晦暗,“你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可是大哥,如今我正在风口浪尖上,此时不宜活动……”李江咬牙,心中不甘,难道他的仕途要到此为止? 不说李江,就是李石也不甘,连着两天,他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木兰宽慰他,“李江阅历在那里,大不了从头再来,也许正如皇帝所说,他需要磨练一番。” 李石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对妻子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一把,你说的可能却是中策。” “你别忘了,阿文还在官场中呢,只要他还在,李江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石知道,所以这件事他才制止苏文的参与,无论如何,要保住一人。 李石在家里为李江的前途忧心,那边刑部却快速的结案了。 拖了几个月的李江通敌案总算是了解了,所有人都等着皇帝重新给李江安排职位,谁知道皇帝却将李江叫进御书房里恳切的谈了两个时辰,之后就下旨让李江回乡到松山书院里去任教,正应了中秋宴上让他历练的话。 朝臣却有些闹不明白了,皇帝这是真的想要重用李江的节奏? 就算要锻炼他,也多的是法子,教书在京城也能教,离开京城,远离政治中心,再回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就算皇帝看重他,但人容易健忘,若是无人在身边提醒,只怕每两年就要忘了。 李家接到皇帝的旨意,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不多失望,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李江正在书房里与大哥说话,“……皇上的身体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他说话的确比以前慢了许多,与我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只用了三杯茶,最后一次的时候手微微有些发抖。” 李石点头,“那天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可以确定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伪装得好罢了,既然已经得了旨意,就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尽快出京,新皇登位,势力肯定要重新分配,这还是其次,夺嫡之争我们却是不能参与的。” 李江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我听大哥的。” 李石确定了离开的时间,就与王贤一家联系,希望能在离开之前将李彬与王银玲的婚礼办了,也免得之后来回奔波,最要紧的是,俩人的年纪都有些大了,要是大丧,少不了还要守国孝,最少一年是要去的,京城与江南离得远,来去又要一年,皇帝的身体虽然已很不好,但什么时候崩还不一定,所以李石还真不敢再耽误下去。 王贤本来在李家出事以后就一直绷着心弦,此时见李家化解了危机也就松了一口气,李石几乎一提他就同意了。 李石对这场婚事的仓促有些歉意,因为确定了回乡的时间,所以留下的时间有限。 王贤对此很理解,笑眯眯的道:“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圣上的旨意,自然是要尽早启程比较好。” 木兰为李彬准备的聘礼一直放在安国公府,这一次因为婚事紧促,李家自觉对王家不起,就将聘礼又加了两成。 李家时隔多年,总算是又有了一门喜事。 家里顿时一扫往日的沉闷,进进出出的下人面上都带着喜气,李石和木兰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脸,孩子更是活泼起来。 阳阳已经懂事了一些,他领着一帮小的去打趣李彬,“二哥,二嫂进门的时候可要给我包一个大红包,不然别怪我们闹洞房。” 朗朗则一手拉着荩哥儿,一手拉着暖暖,自豪的道:“娘说了,到那天是我们给你们压床,二哥,你想生个大胖小子就要给我们贿赂。” 李彬涨红了脸,“你们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小心我告诉父亲,让他打你们板子。” 孩子们不怕的冲李彬做鬼脸,“二哥才不敢去告状呢,赶紧贿赂我们,不然我们正去闹洞房了。” “咦?二哥的脸红了,肯定是想二嫂了。” “听说二嫂长得可漂亮了。” “有大伯母那么漂亮吗?” “肯定没有大嫂你们凶,上次我只是不小心把书糊了,大嫂就拿着鸡毛掸子追了我一路。”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不一会儿就把正主儿李彬给丢在后面了,李彬听着他们议论未婚妻,一张脸红的好似要冒烟,却又不敢出声,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最后囧迫的还是自己。 一到花厅,木兰就拉住李彬,笑道:“你来得正好,你的礼服我让人准备好了,一会儿你去试试,看哪里还需要改的,趁早改过来,明天大定,我与你父亲带你过去,所以今天晚上早点睡,养足精神。” 李彬红着脸,紧张起来。 木兰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丑女婿总是要见岳丈的,不要害怕,有我和你爹给你撑腰呢。” 傅氏听了扑哧一笑,“嫂子这话说的,我只听说过丑媳妇要见公婆,没听过嫂子说的丑女婿要见岳丈。” “对看重女儿的人家,对女婿自然是千挑万选的。” 王贤对这个孙女很看重,之前可是考察了李彬不短的时间。 傅氏脸色一僵,她现在对任何有关娘家的话题都很敏感,她见木兰正低头清点做聘礼的布匹,脸上并没有异色,就知道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属于以及忐忑。 两家的大定很顺利,然后是请期,确定了一个半月后举行婚礼,而婚礼半个月后他们全家就会搬回钱塘。 一片喜气洋洋中又参杂着一丝离愁别绪。 木兰忙得没有时间再去关注朝堂上的消息,李石和李江却一直暗暗注视着。 北边有捷报传来,赖五又收复了前朝丢失的两城,皇帝大喜,赏赐如流水一般的进了安国公府。 而就在京城百姓和大臣都庆祝的时候,少有人注意到,前往岭南任职的方圆曝出受贿违法之事,刑部拿到确证,已经将人逮捕,在军队捷报的消息下,没有多少人过心这个消息。 而因为方圆受贿案,陆续牵扯出了其他的官员,也因为处理低调,没有在朝中引起很大的震动,但这快速凌厉的手段依然叫留意到这件事的人震动。 这样的手段很有皇帝的风格,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皇帝所为的可能性极低,因为皇上不是这样低调会为人着想的人,那么有权利命令刑部这样干的人是谁几乎是脱口而出了。 不知道此事牵涉到四皇子的人都觉得太子处理这事太多低调了,隐约猜到一些的臣子都很满意,觉得太子不仅能力出众,还顾全大局。 而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皇帝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前来与他讨论北地战事的左相道:“太子很好!” 左相微微欠身,“太子一直很好。” 皇帝却骄傲的道:“你知道徐义撺掇着他对付老四的时候,他是如何作答的吗?” “他说父皇身体不好,兄弟萧蔷只怕会刺激了父皇,左卿,朕很欣慰,朕的几个孩子虽然不好,但太子是好的,比司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要强得多。” 左相看着骄傲的皇帝,抽了抽嘴角,躬身应道:“太子从小跟着您南征北战,自然学到了皇上的品格。” 皇帝更加的骄傲,看着左相叹气,“你怎么就不想要孩子呢?” 左相已经不想说话了。 皇帝虽然骄傲,但还是不愿意给儿子留下烂摊子,对几个儿子,他是复杂的。 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几个儿子都好,虽然早年冷了心,但老了老了就越发的心软。 可作为君主,他知道给几个儿子太多的权利不好,尤其是几个儿子野心不小,因此他一边优待他们,一边又限制他们。 以前,他既担心太子对几个皇子太好,以至于乱国,又担心几个儿子的作为让太子寒心,最后萧蔷,但现在,他完全放下了心结。 太子这次对四皇子的处理让他很满意,他顾忌着他,又还念着兄弟之情,没有对老四赶尽杀绝,又以国家为重,剪掉了老四的手足,将他的爪牙都毁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法了。 皇帝打算在临走前再下一道圣旨,他要把他的儿子们都留在京城,不封地,也不让他们出京,这样,也就避免了历朝历代,藩王分割的局面。 “朕打算将赖五留在边关,就算此时将北边部族打退,但他们野性不改,只怕一有机会就会冲上来,所以朕要赖五给朕守国门,而京城这里,就靠你了。” 左相满眼担忧的看着皇帝,“皇上,您的身体……” 皇帝挥手,“朕的身子朕知道,短期内还没有大碍,但该做的事也一样不要少。” 左相垂下眼眸,皇帝的身体他是知道的,此时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不过既然皇帝不欲他知道,左相也就没再提。 539第539章婚宴 王银玲幼承庭训,一直被教育得很好,王兴业对这个女儿不太关注,但王母却很关心女儿。 她对公公给王银玲选的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本以为你能留在京城,谁知道却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以后能不能再见面还两说呢。” 王银玲柔声安慰母亲,“祖父说李家二老爷得了当今的赞扬,有宰相之才,肯定是要再回京城来的,到时候女儿求求婆婆,也跟着上京城来看看母亲。” “那可不行,”王母擦干眼泪,忙阻止道:“你这傻孩子,都读书读傻了,这人情世故都不通,对你婆婆可不能像对母亲一样,你要敬她尊她,却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冲她撒娇,知道吗?你全家若都在钱塘,你提出回京城,你婆婆难免多思,心里肯定是要不舒服的。”王母发愁道:“还是算了吧,以后你常给母亲写信就好。” 王银玲张张嘴,想到自己并不了解婆婆,也就没敢将话说得太满。 “我听说李彬不会出仕,也不知道你祖父把你嫁给他图的是什么。”王母不满的嘀咕,“之前邵举人为他儿子提亲,我看就不错……” “母亲,”王银玲无奈的打断母亲的话,低声道:“邵举人虽然是举人,但他的儿子不过是童生,比李……彬还差些。”最要紧的是,对方不过才十六岁,就逛青楼养丫头起来了,邵家家资不丰,全靠邵举人考中举人之后钻营攒下了一些家资,以对方的挥霍程度,只怕邵举人一走,邵家也就败了。 别说祖父不同意这门婚事,就是她自己也不愿意。 李彬虽然无意仕途,但能在二十岁之前考中秀才,可见是个聪明能干的,李家家教严格,他也没什么坏习惯,李家家资也不少,王银玲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王母惋惜道:“他明明这么聪明,家中叔舅又当着大官,怎么就不愿意出仕呢?” “人各有志吧。”王银玲不是很在乎。 祖父在定这门亲事之前就和她谈过,她若是接受了这门亲事,以后就不能再逼着丈夫去科举,只需将精力放在下一代上就行。 李家人都聪明,关键是读书的风气在那里,也能供得起孩子读书,只要她教育得好,凤冠霞帔大可以让孩子去给她挣。 王银玲的志气也很大,并不觉得嫁给李彬有什么不好。 王母见女儿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抱怨,“明天李彬会带人过来下聘,到时我让你哥哥们把他请进来,你就躲在屏风后面看他一眼吧。” 王银玲红着脸低下头。 王银玲是见过李彬的,两家开始议亲时,双方的家长带着他们“偶遇”过,但那时她害羞,也就匆匆瞥了一眼,如今两年过去,王银玲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大概的印象。 李石带着李彬上京后又来王家拜访过几次,不过王银玲不好意思出去,也就没见到。 王母想起前两天看到的青年,难得的露出笑容,“以前我还嫌弃他太胖,没想到一年多不见,倒是抽条长了不少,之前圆滚滚的样子,现在却俊朗起来。” 王银玲的脸更红了。 第二天李彬带着聘礼过来下聘的时候,就被三个舅兄拉进后头的院子不住的打趣,他脸色绯红,眼睛却奇亮,对三个舅兄的打趣有些囧迫,却礼数周全。 躲在屏风后面的王银玲咬着帕子看他,脸色同样绯红。 不得不说李彬长得实在是好。 小的时候圆滚滚的可爱,少年时虽然发胖,但也看着温厚,现在抽条长出来,五官又张开了,倒有了男子的俊朗,加上性格使然和多年学医,身上有一种温润的气质。 别说躲在屏风后面没见过外男的王银玲,就是阅人无数的王老三都忍不住赞叹。 李彬红着脸站着,压制住想往左边的屏风看去的冲动。他知道那里有人在偷窥自己,是谁,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不然若只是三位舅兄的打趣还不至于让他这样无措,拜阳阳几个弟弟所赐,他已经对这些打趣免疫了。 可现在屏风后面站着他的未婚妻……未婚妻! 王家兄弟估摸着妹妹看得差不多了,就放过脸上已经冒烟的李彬,拉着他去了前厅,招待着送聘礼过来的一行人吃饭喝酒。 这次送聘,除了最小的荩哥儿和朗朗暖暖,其他几个孩子都跟着来了,俗称,给二哥做面子。 赖旭和赖智也跑来,一人一马骑在李彬的身边。 木兰将要求送聘的名额给了李彬一些,李彬就斟酌着请了书院的几个好朋友帮忙,大家知道李彬要成亲了,都乐意去给他撑腰,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王家。 王家三兄弟看着热闹的院子,这才知道祖父为什么一早就他们多准备一些人手了,李家似乎比他们想的还要强大一些。 王银玲偷看李彬,几个孩子自然也想知道未来二嫂是什么样子,以阳阳为首的孩子们就偷偷的溜进了王家的后院,跑去偷窥他们的二嫂。 也是王家今天的人手都被叫到了前院,这才叫这几个小的溜了进来。 阳阳冲着后面打手势,轻手轻脚的趴在窗户上往里看,王银玲脸还红着,正拿了一本书在看,她的贴身丫头杏儿却挪揄道:“姑娘,您都看半天了也没掀开一页。” 王银玲脸色更红了,却不动声色的道:“你知道什么?读书本就要细细品味的。” 杏儿笑而不语。 王银玲就瞪了她一眼,“去倒杯茶来,我要喝新茶。” 杏儿笑着去了。 阳阳缩到窗口底下,对后头几个弟弟道:“二嫂长得挺漂亮的,但还是比不上我娘。” 几个萝卜头就要趴到窗口去看,阳阳气得瞪他们,低声警告道:“小心些,被发现了回去要吃板子的。” 但这警告没用,不一会儿,一个叠一个头就冒出来了,好在王银玲是侧对着窗口,并没有发觉,而王银玲因为之前的发呆而不好意思将所有的下人都遣下去了,此时屋里就只有她一人。 荃哥儿被几个哥哥挤着进不去,着急不已,阳阳就大方的把位置让给他,让每一个弟弟都看过后才领着大家悄悄的出去。 赖旭还一本正经的吩咐赖智将痕迹擦掉,不要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等几个孩子跑到李彬跟前炫耀他们见过未来的二嫂时,他才知道几个孩子偷溜进去看人了。 几个孩子对二嫂的印象还不错,都板着小指头算着她会给他们送什么礼物。 木兰笑骂,“家里也没少你们的东西,怎么就巴着你们二嫂的东西?” 阳阳嬉笑道:“二嫂的东西比较香。” 李石拍了他一下,板着脸道:“认亲的时候不许这么胡闹,不然我就罚你抄书。” 阳阳瞬时老实了。 木兰是第二次当婆婆了,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李石握住她的手,轻笑道:“真是个好习惯,一紧张手心就发热,我只要一握就知道了。” 木兰瞪他,“今天来的人不少,你还不快去前面招待客人。” “不是还有江儿吗?”李石轻松道:“要我说江儿回乡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的事,外头的事都能交给他,我们也可以轻松下来。”李石眼睛发亮道:“我已计划好了,回了钱塘,我们就万事不管,只登高涉水,好不好?” “还是等回去到再说吧,别到最后又出了什么意外。” 李石只一笑。 这次来参加李彬婚礼的人不少,李江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李石又得了圣上的赞誉,加上李苏两家的亲朋,前来的客人将用作待客的院子挤满了。 木兰果然如李石说的一样,将事情都交给傅氏,只安心做自己的婆婆。 许氏过来看到,笑得直不起腰来,“你才多大,就做起老封君了,”说完又羡慕道:“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旭儿媳妇的茶呢。” “我那儿是运气好,你岁数也不大,急什么?我还怕婷婷她们生生把我叫老了呢。”木兰请许氏坐下,问道:“赖五叔可定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战事停了吗?” “停倒是停了,朝廷说要议和,但现在已经收复的两城不可能再撤兵,因怕他们出尔反尔,你赖五叔就暂时呆在边关不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还得看圣旨。” 木兰想起李石说过皇帝身体的话,觉得赖五短期内回来的可能性很低,见许氏有些担心,就转移开话题,“赖五叔这次是立了大功,不知道朝廷会给些什么恩赏。” 许氏脸上露出笑容,“这个却不知了,不过本朝没有异姓王,最多也就是加些虚衔,你五叔现在身上已经有太子少傅的虚衔了。” 木兰却觉得赏赐当不止于此,不过以皇室的惯例,当今只怕会将这个机会留给太子,好让他收服功臣。 俩人说着话,前面却有些骚动起来,傅氏快步进来,着急道:“嫂子,四皇子来了。” 木兰吓了一跳,“你说谁来了?” “四皇子,”傅氏深吸一口气,有些惶恐道:“四皇子亲自来参加婚宴来了,大伯和二爷已经去接待了……” 木兰沉下脸来,起身道:“走吧,我与你去看看。” 540第540章刁难 四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热闹的中堂,点头道:“早就听说李家有位贤惠能干的夫人,看这喜宴井井有条,的确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的,”四皇子看向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新郎官,笑问道:“这就是令郎?李先生这样年轻,竟然就有一个这样大的儿子了?” 四皇子身边的人就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四皇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养子,难怪了,对养子都如此尽心,看来令夫人的确是贤惠,不知本殿下能否见一见令夫人?” 过来给四皇子见礼的众大臣都诧异,几位在礼部任职的官员更是蹙起眉头,四皇子的这个要求可以说失礼了。 李石心觉不对,推辞道:“多谢四殿下赞誉,只是内子正在后宅招待诸位夫人,待过些时日,在下再带着她去给四皇子妃请安。” 四皇子皱眉,跟在四皇子身后的内侍就不高兴的道:“大胆,四皇子要见你家夫人是给你面子,你竟敢推辞?”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蹙起眉头。 此时,世家还存在,皇权还没到说一不二的时候,臣子对皇子虽然敬畏,但还不到惶恐的程度,政见不和时,有些耿直的臣子还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何况皇子? 此时李石不说话,只是蹙眉看向内侍,不卑不亢的站着,倒让刷了不少前来参加喜宴的人的好感。 四皇子也瞪了内侍一眼,对李石笑道,“内侍不懂事,还望李先生海涵,不过本殿下还是想见一见令夫人……” “四皇子想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木兰从后堂绕出来,行礼道:“见过四皇子。” 四皇子心安理得的受了,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见她与一般闺阁女子并无不同,就似笑非笑的道:“听说夫人箭法奇特,可说是百步穿杨,虽说今天是喜宴,只不知能否有幸见识一番。” 木兰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四皇子笑道:“夫人放心,此时离吉时还长着呢。” 本朝的婚礼繁琐,男方这边一大早就要开门迎客,吉时到后新郎官就要带着迎娶的人一起出发,到了女方家中还要受刁难,闯过重重关卡之后才能见到新娘,并与新娘子一起拜别女方长辈,用过午饭之后才回男方家中。 为了显示对出嫁女的重视,轿子会绕城半周,甚至一周,才回到男方家中,直到傍晚才拜堂成亲,之后是正式的喜宴。 但其实喜宴是从早开到晚的。 四皇子来得早,李彬才要出门他就来了,新郎官也不好撇下四皇子独自出去,但其实大家都有些焦急起来,误了吉时毕竟是不吉利的。 木兰与李石对视一眼,四皇子来的蹊跷,要求更是奇怪,看他坚持的样子,若是不从,只怕还要闹出事来,此时没有什么比婚礼的正常进行更重要的了。 木兰只沉吟片刻就点头应下了,“只是吉时快到了,四皇子若是不介意,就让迎娶的人先去新娘家中接人,我们到后面的练武场去如何?” “自然是新郎官迎娶新娘重要。” 木兰就回头对李彬道:“你去迎亲吧,别让你岳家等急了。” 李彬担忧的看向父亲,李石微微颔首,他这才带着弟弟们离开。 阳阳杵在那里不想走,他有些戒备的看着四皇子,李彬拉着他的手用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听话,别在这儿给父亲母亲添麻烦。” 李彬很有自知之明,他们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留下也只能叫大人分心。 阳阳踌躇了一下,才面露不虞的和李彬离开。 李石对周冬点头,周冬就下去安排婚宴的事,李江则亲自请在场的人到练武场去。 李石含笑道:“我与内子回去取弓箭。”与木兰相携离开。 许氏正担心的在后宅转圈,见木兰进来,就着急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四皇子倒像是针对你们似的?” “正有事要求婶婶,听说婶婶与太子妃关系不错,不知能否派个人去说一声。” 许氏愕然,“说什么?” “婶婶只把刚才的事当作个笑话与太子妃说就是。” 许氏了然,低声道:“太子会来?” “好歹有希望,”李石沉声道:“我不知他意欲何为,能来个人压制他自然好。” 许氏看了木兰一眼,点头道:“我就叫人去给太子妃请安。” 李石低声问木兰,“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 木兰今天穿的很隆重,并不适合做骑马射箭这种运动。 木兰不在意的道:“不过是站着射一箭给他看,不需要换了。” 李石知道她是嫌弃回头还要再换回来浪费时间,也就没说什么。 木兰拿了弓箭去练武场。 练武场是专门给几个孩子建的,当时李江买下这栋五进的大宅子,因为临近山脉,西侧有一大片的空地,他干脆买下来建了围墙围住,将这一片填平用作练武场,孩子们习武玩耍大多会来这里。 这儿有一个足球场这么大,因此站了几十个人也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后宅的夫人们听说也感兴趣的溜出来观看。 许氏与傅氏也在其中。 有了女主人在这里,女眷们的观看行为就更加的光明正大了,不一会儿,场中就站了将近百人。 四皇子注视着木兰手中乌黑的弓,诧异道:“没想到李夫人还有这样的好弓,本殿下本还想送一把过来的,如今看来,夫人的这把弓比我用的还要好。” 木兰抚摸了一下弓身,这是她离开太原时师父送她的,木兰拿到弓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才到太原没多久,赵威就为她特意定制了一把弓。 到底是箭术出众的人,他手中的弓虽没有赖五送她的好,却是最合适她的。 木兰很喜欢。 而赵威送她弓时说过,希望她不要放弃箭术,他一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几乎将所学箭术尽数教给她了。 木兰也不愿辜负了他的期望,所以回来后每日都抽出时间来练习,她对这把弓一点都不陌生。 下人在前面放好了靶子,木兰问四皇子,“四皇子是想与我切磋,还是单只看我射箭?” “本殿下不过听说夫人箭术了得,所以好奇一观罢了。” 木兰点头,拿起弓,搭了箭,想了想,就停顿了半响,才射出手中的箭,正中红心。 后面的观众纷纷点头赞扬,“没想到苏夫人箭术如此之好,果然难得。” 围观的女眷也好奇的看着苏木兰。 四皇子却沉下脸,“夫人是看我不起?” 李石上前一步,“不知四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早就听说李江与苏文能够完成学业,科举赴诗,全靠夫人一手打猎的手艺,本殿下是不相信夫人只有这样的水平的。” 木兰笑道:“四殿下,难道还有比射中靶心更好的水平吗?” 是啊,就算对方水平不仅如此,但你给出的靶子她可是射出了最好的成绩,虽然瞄准的时间长了一点,箭入靶心的深度也浅了一些。 “那就上活靶。”四皇子淡淡的道。 众人对四皇子的坚持都有些莫名。 “四殿下,活靶放入练武场中危险,”木兰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如今正是秋猎时候,您若想看我狩猎,不如找个时间,我们却围场如何?” 四皇子淡笑,嘴唇轻启道:“不,本殿下现在就要看。” 李石按住妻子拿弓的手,肃然的道:“四殿下的要求恕在下不能答应了,家中练武场小,客人又多,放入活靶危险太大,还请四殿下体谅。” 四皇子沉下脸,“难道现在本殿下一个小小的命令都不管用了吗?” 李石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了,他虽然没与四皇子打过交道,但对方的心机手段都听说过,他最擅长的是礼贤下士和谦逊聪慧,什么时候如此露骨的为难过臣子?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李石心中更加的警惕,如今的不管不顾,倒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围观的臣子也帮忙劝说四皇子,因为对方的要求在此时看来的确有些危险。 要知道,此时能被用作活靶来考验箭术的都是有攻击性的动物,并不是温良如兔子。 这么多人在这里,要是一个不好,真的会闹出人命的,所以也难怪李石会拒绝,事情出在他家,最后自然是他负责。 四皇子只板着脸不语,明显是要为难李家,李江面色沉郁,他们现在并不怕得罪四皇子,因为已经得罪了,之前的暗斗只差没撕破脸皮。 他正想上前,李石与木兰却一起瞪向他,阻止了他上前。 木兰眯着眼睛看向天际,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空中,一直雄鹰正慢悠悠的在天际中翱翔。 木兰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手下垂,并不瞄准,只是仔细观察着天上雄鹰飞行的痕迹。 场面顿时一静,大家都屏气注视着苏木兰。 李石的手动了动,还是没伸手阻止,在江南,特别是在钱塘,木兰的箭术人尽皆知,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眼见着雄鹰已经调转方向要离开,苏木兰却依然动也不动,大家都有些失望,射鹰,就算是圣上的亲卫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射中。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木兰浑身一凛,手抬起,手上青筋暴突,拉满弓,弓上的箭离弦而去,快得大家的目光都扑捉不到轨迹,只听得一道戾声,刚还在天上飞着的鹰就摔落。 木兰不由担心起来,这鹰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只希望不要砸中人…… PS:补更4号的…… 541第541章对峙 众人可不知道木兰的想法,此时都张大了嘴巴看木兰。 四皇子有些癫狂的拍手笑道:“果然好箭法,难怪,难怪,难怪可以从匪徒手中救出太子哥哥,难怪能从吴家包围中冲出,甚至可以对付胡人,叫胡人刺客闻风丧胆。” 李石脸色一变,将木兰挡在身后,“四殿下,请慎言。” 四皇子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李石道:“难道本殿下说错了吗?这些不都是令夫人做的吗?是了,本殿下忘了,这其中还有你,当年若不是你足智多谋,将太子哥哥混在商旅之中带回京城,如今京城只怕是另一番光景了。” 跑来看热闹的人都恨不得没有出现过,纷纷恨自己的脚怎么这么快,听到这样的隐秘真的没问题吗? 四皇子眼睛有些血红的看着李石与苏木兰,他安插下的钉子几乎全被拔除才给他带回来的消息。 在暗处帮着李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他一直都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因为太子与李家的人几乎没有接触过,他之前以为是因为赖五和苏定,可现在看来,早在大哥还没成为太子的时候,他们就搭上线了。 那一次算计是他最得意的一次,他不过是挑拨几句,由安插在二哥三哥身边的人提议,二哥和三哥就对大哥下手了,不过事成事败,都牵扯不到他身上,而事成的可能性占了八成。 可他低估了大哥在父皇心目中的位置,大哥才回京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而父皇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更是将训练出来的暗卫及侍卫派到大哥身边。 他一直等待着,等父皇更老一些,疑心病更重一些,到时政务难免要交给太子。 年富力强且掌握实权的太子,年老体弱却掌控欲强大的皇帝,四皇子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看到以后的争权夺利。 历朝历代,能从太子坐上皇位的少之又少,可他没想到父皇会旧疾爆发,御医根本是束手无策。 他再不努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仓促之下的行事,让他的计划漏洞百出,别说是父皇,就是太子都察觉到了,除了拉下一个李江,拿到了江南几十万的盐税,他一无所获。 而挂在李江身上的罪名也被洗清了,如今他的羽翼被剪,父皇要下旨留他们在京城,他以后再无机会。 作为皇子的尊严不容许他这样苟延残喘的生活,所以他不甘心,所以他恨当初破坏他计划的李石与苏木兰。 就在今天早上,他进宫请安的时候才知道父皇竟然要把他们所有人都留在京城,没有封地,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出…… 四皇子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没有苏木兰该多好。 所以他想看看,看看她的箭术到底有多好,他就是想为难她,宣泄心中的不甘与愤怒。 李石和木兰都沉下脸,当初他们千方百计的掩藏行迹,不就是担心牵涉进皇子之争中吗?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是没能避过。 木兰心中忐忑,虽然她在心里努力告诉自己不用怕,但在这个封建制度下,上位者对他们有绝对的剿杀权利。 李石倒是不多怕,只是担心。 “四殿下,您喝醉了,让李江带您去休息吧。”李石沉声道:“还是我叫马车来送您回宫?” 四皇子“呵呵”的低声笑开,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回宫?然后呢?一辈子都不出来了吗?” “四弟!”太子不赞同的声音响起。 众人顿时跪了一片,有人甚至隐隐发抖——吓的。 他们是真的后悔跟着过来凑热闹了。 太子沉默的看着四皇子,对身后的护卫道:“四皇子喝醉了,送他上马车。” “是。”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的驾着四皇子离开,四皇子只是满眼嘲讽的冲太子笑,最后更是癫狂的大笑起来。 直到人走出老远,那笑声还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跪着的人更惶恐了。 太子温声道:“诸位起来吧。” 太子对李石与苏木兰笑道:“今日是令郎的吉日,我也来讨一杯水酒喝。” 李石同笑道:“求之不得,太子请。” 太子的目光划过木兰手中的弓,脸上的笑意更盛,“夫人的箭术越发的好了。” 大家看向苏木兰的目光更热烈,原来刚才四皇子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木兰身上的诰命,明明丈夫只是一个秀才,自己却被封为二品诰命,根源只怕还是在这儿吧。 木兰无视他们的目光,对傅氏道:“请客人们前面坐吧,迎亲的队伍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是。” 太子就站在前面安抚了一下大家,与李石喝了几杯酒,给李家做足了面子,然后才告辞离去,笑言道:“来得匆忙,也没带礼物过来,回头我就让人给新人送上一份大礼。” 在场的客人中再没人敢小看李家。 太子出了门就上马车,四皇子正颓丧的坐在里面,看见太子进来,就满眼讥讽的看着他。 马车驶出去好远,就在四皇子以为太子不会理他的时候,太子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四皇子愕然,摸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 他从没被人摔过巴掌,就是父皇也不曾。 太子却气狠了,一巴掌不解气,干脆又踢了他一脚,低声喝道:“你告诉我,我这个做大哥的哪里不好?还是你二哥三哥哪儿对不起你?你就这么算计我们?从小我教你的那些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四皇子不服气的推开太子,“大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长子,又被立为太子,以后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而我们呢?都是同一个父亲,甚至都是嫡子,却连出京的机会都没有,以前我还能安慰自己说到了封地自然有一番作为……” 太子沉下脸来,“如果给你封地,你就真的会老实的呆在封地上吗?” “那是自然,”四皇子激动道:“大哥,我不过想有个地方一展抱负罢了。” 太子脸上讥诮,低声道:“可我不相信你。” “……”四皇子看着太子。 太子道:“老四,你刚出生父皇就上战场,母后因为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你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对你,比对自个的儿子还要好,不对,我本来就是将你当儿子养的,就如同李石对李江。” “一样的经历,却是不一样的结果,我自问对你不错,也尽到了为兄为父的责任,那么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下定狠心要杀我的?” 四皇子垂下眼眸,太子就抓紧他的肩膀,对上他的眼睛,迫使他道:“孤在问你话。” 四皇子面色一变,就激动道:“大哥问我?我却想问一问父皇与宗室,明明大家都是父皇母后的孩子,明明我比你聪明,比你能干,更比你果决,几兄弟之中再没人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的了,只因为你比我年长,因为你是长子,所以你就要是太子?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那你将我们的兄弟之情置于何处?” “……那是私事,国本之争却是天下的大事。”四皇子狡辩道。 太子看着四皇子的侧脸,一时陌生不已,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孩子。 太子坐回自己的位置,淡然道:“让我告诉你父皇为何选了我,而没有选你。” 四皇子看向他。 “你纵然比我聪慧,更是表现出了礼贤下士,但是,你心胸狭隘,心里阴暗,”太子见四皇子沉下脸,就悲伤的道:“你连我都下得去手,那这世上得罪了你的其他人还能活着吗?” 四皇子阴沉的看着太子。 “当时新朝才建立几年?父皇虽然倚重我,却也不过叫我在六部办差,与老二老三并无多少区别对待……老四,你的心胸太狭隘了,而一个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这点。” 四皇子下手太早了,当时皇帝年富力强,太子看着他的眼神还满是兄弟爱,就算已经有些矛盾,但在皇帝和太子看来都不太严重,至少没到动刀子的地步。 所以皇帝和太子才会心寒。 四皇子握紧了拳头,太子把他扯回皇宫,直接关了起来,“父皇如今身体不好,我不希望你再让他伤心,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面呆着吧。” 四皇子“呵呵”的笑起来,“你倒是孝顺,倒显得我们有多不孝似的。” “难道你孝顺吗?” 四皇子:“……” 这边兄弟俩针锋相对,李府那边却已经恢复正常了,闻讯赶来的苏定见事情已过去,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对李石道:“若收拾好了行李,等新媳妇回门之后就尽快启程吧,京城虽好,但危险也多。” 李石也觉得此时离京未必是坏事了,当初的那点不甘消散了一些。 后宅的夫人们知道了苏木兰曾救过太子,对她都客气热情了不少,木兰不耐烦应酬,笑着转了一圈,直接交给傅氏来处理了。 自己和许氏去了后面自己的屋里。 木兰坐在塌上揉着自己的手臂,抱怨道:“我这手只怕要酸上两三天了。” “拉伤了?” “拉伤倒不至于,只是我用这把弓很少拉得这样满,对了,太子来得这样快,还要多谢你了。” 许氏却道:“太子不是我叫来的,我的人才见到太子妃没多久太子就到了。” “算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走了,也不管他是谁请来的了。” 许氏怅然,“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542第542章途中上 木兰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高山绿树,问道:“今天晚上能到鸡鸣镇吗?” 李石打马过来,“恐怕有些难,不过鸡鸣镇外头有村落,过了这座山不久有两个小村子紧挨在一起,我们可以借宿一晚,明天再进鸡鸣镇。” 木兰点头,放下帘子,对一边惨白着脸的王银玲道:“你再忍一忍,等过了这座山你要实在受不住就下车去走走。” 王银玲扯了一个笑,羞愧道:“让婆婆担心了。” 木兰笑道:“这是喜事,不过最担心的是小彬,一会儿下了马车让他给你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就在鸡鸣镇休整几天,等你胎稳了再走。” 王银玲脸通红,眼圈也有些红了,满眼的羞愧。 王银玲进门有喜,他们在京城收拾打包东西外加辞别亲戚,共用去了十二天,结果才走了二十天,眼看着走了大半的路程了,王银玲却腹痛,也幸亏有李石在,不然这胎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流掉了。 因为王银玲有孕,他们的行程就慢了下来,本是两天的路程,硬是走了四天多。 木兰见王银玲脸色苍白,捂着嘴巴想吐,就忙将帘子扯到一边,道:“你看看外面的青山白云,或许会好受些。” 周春忙从盒子里拿出蜜饯给她,车里的人一番忙活,王银玲这才好受些。 木兰后背出了一些汗,现在已是初冬,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好在这里的风被山挡住,也就没察觉到冷。 才越过这座山,木兰就挥手叫停,让周春扶王银玲下去,自己也下了马车。 朗朗和暖暖跟几个哥哥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见母亲下去,也都喊道:“我也要走,我们也要走着去。” 李石看了眼已经可以看见房屋的村庄,点头道:“你们都下来吧,让你们二叔二婶先进村安排,我陪你们走着去。”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荃哥儿和荩哥儿也缠着傅氏要走路过去。 李江知道他们坐了一整天的马车早就倦了,就点头笑道:“去吧,要听哥哥们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 李江与傅氏就带着车队先走了。 一行护卫留下来保护大家。 李彬满头大汗的围着王银玲打转,“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还疼不疼?” 毕竟是新嫁娘,王银玲羞红了脸,摇头道:“我没事。” 李彬见她脸色苍白,却不信,见父母没留意这边,而是和弟弟妹妹们围着一丛花打转,就抓住她的手给她把脉。 王银玲吓了一跳,不过见他似模似样的,脸微微红起来,不自在的扭过头去。 李彬却严肃的给她把脉。 喜脉若有若无,要不是父亲说妻子怀孕了,他只怕都留意不到这个脉相,实在是太弱了。 日子太短,而且,王银玲这胎不稳。 李彬更担忧了,从这里到家,还有十天的路程,而以现在的速度,只怕得要二十天才能到,妻子这胎…… 王银玲却安慰丈夫,“我感觉今儿好多了,昨天一粒米都吃不下,但今天早上我吃了小半碗肉粥。” 李彬心中更忧,道:“朗朗六个月的时候就能吃半碗肉粥了,那时候他还喝奶呢,你吃的也太少了。” 林嬷嬷闻言满意的一笑,上前道:“二少爷心疼二奶奶是好的,我们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 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看见妻子这样受苦,李彬当然会心疼。 何况,前面有父母的榜样在那里,李彬更加觉得不能放任这样的情况下去。 因此他慢悠悠的走在妻子的身侧,思索着方法,良久就下定了决心。 几个孩子坐在马车上良久,才下来就疯起来,到处摘花踩草,祸害了不少的生灵,这才围在李石与木兰身边叽叽喳喳的打闹。 李石走在木兰的身侧,垂下手,利用衣袖的遮掩抓住她的手。 木兰微微一挣,嗔怒的瞪他。 李石咧嘴一笑,低声道:“怕什么?都是自家的人呢。” 她一个在现代混过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土老帽? 木兰当即安然的回握他的手,甚至暗暗用力。 李石眼里闪过笑意,翘起的嘴角怎么也掩饰不住。 跟在后面的常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常松却眼也不眨的看着,常义暗骂一声“蠢货”就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常松回过神来,脸红红的。 常义有些诧异。 李彬看着快要到的村长,暗下决心,扭头对王银玲道:“你慢慢走着,我去找父亲和母亲商议些事情。” “那相公快去吧。” 李彬见阳阳他们快要闹到跟前,就一把扯住他,嘱咐道:“看好弟弟妹妹们,别让他们冲撞了你们二嫂,听见没有。” 阳阳看了一眼几乎要迎风倒的二嫂,点头道:“放心,交给我好了。”说完振臂一呼,“你们全都给小心一点,不准撞到二嫂身上,二嫂肚子里可有我们的小侄子呢。” 一群孩子顿时避开王银玲那处继续闹起来,朗朗和暖暖却对小侄子很感兴趣,手拉这手跑过来,只盯着王银玲的肚子看。 王银玲脸一红,微微弯腰道:“怎么不去和哥哥们玩?” 暖暖小心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我的小侄子是住在里面吗?” 王银玲脸一柔,含笑的点头,“对,他是住在里面。” 朗朗和暖暖惊呼起来,“可是这么小,怎么住得下呀。” 朗朗全左看右看,关心的问道:“小侄子是从哪里进去的?” 王银玲只觉得脸快要着火了,林嬷嬷“哎呦”一声,跑过来道:“小少爷,小小姐,这个问题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咱们先去和少爷们玩好不好?” 朗朗和暖暖不甘不愿的被林嬷嬷拉着走。 李彬去找李石和木兰,“爹,娘,银玲的身体不好,我想到了鸡鸣镇就暂时停下来,等她的胎稳了再走。” 李石问他,“可咱们一行将近百人,总不能也留在鸡鸣镇吧?你打算如何安排?” 李彬红着脸道:“父亲,只要给我留下几个人就好,她身边又有她陪嫁的丫头和嬷嬷在,应该不成问题,父亲和母亲就带着弟弟们先回去。” 李石暗暗点头,“这个主意也不错,回头我叫周冬快马去鸡鸣镇上给你们租好房子,你们就进去住,等胎满了四个月你们再启程。” 李彬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是,父亲。” “不要觉得我们走了就好了,我会给你布置作业的,你既然已经考中了秀才,我也就不再逼着你去书院了,但以后医馆是要交给你的,你的医术可不许落下,上次你师公就和我说,你现在心思浮动,他都不乐意指点你了,所以这三个月你就给我收收心,不仅要照顾你妻儿,还要多看些医术,我将常义给你留下,平日你就带着他去做走方郎中吧,多积累些经验,医术,不是看了书,学到了就会用的,病症不一,用药不一,而其中涉及到的甚多……” 李彬躬身听着,觉得心泡在了苦汁水里,好痛苦啊。 他偷眼看了一下父母,脚步偷偷往母亲那边移了一点,声音如同蚊子一般道:“我不想继承医馆……” 李石沉默片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声音很柔和,但李彬打了一个寒颤,他苦着脸道:“父亲,做坐堂大夫可能还行,要说管理医馆,我无论如何是都不行的。” 李石哼了一声,“没有志气。” 木兰捏了捏他的手,李石治好压下怒气问道:“不管医馆,你打算干什么?当初我给你提亲的时候就与王家保证过,以后你虽不出仕,但会将江南的三间医馆留给你,好做养家之用,现在你们兄弟还跟着我们一块儿生活,但分家是迟早的,你大哥成亲后就独自管着他那一份家产了,等回到钱塘,你的那一份也要交给你……” 李彬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 李石气得想要踹他一脚,木兰就问道:“你想开饭馆?” 李彬“嚯”的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母亲。 李石断然拒绝,“不行,那与商人有何区别?你的儿子还要不要科举了?” 朝廷关于良民与商人的界限很模糊,但再怎么模糊,他开医馆糊弄得过去,但开饭馆肯定糊弄不过去。 李彬小声道:“可以记在别人名下……” 李石的脚动了动,木兰拉住他,“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此时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媳妇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你想开饭馆,也不可能说开就开,总要谋划一番。” 李彬听出母亲软了态度,顿时大喜,欢快的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银玲的。” 李石哼了一声,“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我们请你过去吗?” 李彬转身就跑了。 李石不悦道:“你干嘛要答应他?他媳妇知道了要怨你的,还有他的孩子,李家如今今非昔比,他真要经商,难道以后还要把孩子记在小毅他们的名下不成?” “你也太顽固了,真如他所说,法子有的是,大不了记在别人名下,我们照常纳税就是了,而且,也未必会被规划到商里面。” 木兰笑道:“小彬最喜欢吃,从小的愿望就是开一个饭馆,但现在也不是吃的就能打动他的,现在他的嘴可叼了。他又是大夫,知道什么人吃什么样的饭菜最好,上次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一道药膳,你不也说好吗?” 543第543章途中中 李石沉默不语,正如木兰所说,李彬的兴趣在吃上,他强压着他去管医馆也没有好处,还让孩子不开心。 木兰道:“以后医馆统一交给下面的人管,他们几兄弟分钱就是了,他想开饭馆就开吧,不过却不能叫饭馆,要叫药膳馆。” 李石嘀咕道:“未必有人会去吃。” “药膳有复杂的,肯定也有简单的,好吃对身体又有好处的药膳为什么会没人吃?而且,就算经营失败了也没什么,让他吃吃教训也好,免得他以为世上的事只要想了就能做。” 李石这才没意见。 李彬跑过去告诉妻子可以暂时留在鸡鸣镇,“……父亲已经叫冬叔叔去镇上租院子了,我们明天到了镇上就停下来。” 王银玲张大了嘴巴,惶恐道:“这怎么行?我是媳妇,怎么也要伺候婆婆的……” 李彬不在意的笑道:“母亲不会介意的,何况,母亲身边有春姨呢,你跟着他们一块走,大家的行程都要被拉下来了。” 王银玲红了眼,“是我拖累了大家。” 李彬忙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母亲更没有怪你,只是心疼你和孩子,你看你的脸都瘦了一圈,总是苍白的毫无血色。” 王银玲垂眸一笑,“我知道,你不要急,明天我跟你留在镇上好了。” 他们落脚的村子并不大,只有三十多户,房子大多低矮,甚至相当一大部分是茅草屋。 李江与几家拥有石头屋的主人家达成了协议,租用他们家的屋子一天,每家给了五两银子,加上需要他们帮忙拾些木柴之类的活计,又多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房东很是不好意思的措手,道:“这些都是家常的东西,不用钱,你们拿回去吧。” 村里的人过来围观,见他们小孩子不少,就给他们拿一些蔬菜来,道:“路上吃菜不方便吧,家里种得多,相公们拿去吧。” 李石扫了一眼人群,见大多数人都面黄肌瘦的,心微酸,对李管家道:“都收下吧,和他们说一声,村里有病人的可以来找我,我给他们看看。”阻止了木兰给他们送钱的举动。 “小彬他们以后还要住到镇上呢,出手太大方了对他们不好。” 木兰只好收起心思,看着外面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孩子,木兰道:“不知何时,这天下的百姓才能完全的不受饥寒,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 李石点评,“很难,也许永远不会实现。” 虽然在木兰的那个时代,这三条也没有完全实现,但却有了希望,随着社会的发展,木兰相信这一天终会到来。 可,时间太长了。 “虽然很难,但我们做力所能及的事,心里就无愧于天地了。”李石握紧木兰的手,道:“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也许会完全没有能力做这些,或是有了能力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是木兰帮着他成就了今天,也是木兰引导着他有了这些思想。 夫妻俩悠哉悠哉的在这里谈天说地,时不时的约束一下乱跑的孩子。 直到天边出现晚霞,李江才满头大汗的过来请李石木兰回去休息,道:“大哥,嫂子,房间都收拾好了,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你们回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李江顿了顿又道:“明天我们时间也不急,看病的事不如留到明天吧。” “今天晚上先看几个吧,明天我们去镇上住一晚,后天抓紧赶路。” 李江没有意见,不用顾忌李彬媳妇,那最多用八天就能回到家了。 木兰扭头对李石道:“带着李江和傅氏就是好,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下次出去还带着他们一起。” 李石就愉悦的笑起来。 这一路上,两人万事不管,只将事情交给李江与傅氏,旅途的确愉快了不少。 用过晚饭,李石去给村里人看病,木兰则把王银玲叫了过来。 “你们夫妻要在这里住三个月,等胎稳了才回去,我们这里东西不多,你们得重新购置,这些钱你拿着,想吃什么,用什么,就叫林嬷嬷和小彬去买,镇上没有的,若不是十分要紧,你就先忍上一忍,出门在外,不要与人争执,但也不要叫人欺负了去……” 王银玲皆低头应下,看了一眼盒子,低声道:“母亲,我手上还有一些银子……” 木兰笑道:“那是你的嫁妆,怎么能用你的东西?小彬现在也没什么收入,那孩子花钱也没个数,所以这钱你拿着。”木兰顿了顿,又道:“小彬极爱美食,所以你给他的钱要有数,每天他只给他一天的饭钱和应急的钱,不要给太多……” 李彬那孩子,身上钱一多,他能跑到饭馆里将里面的菜品吃一遍。 王银玲也听说过丈夫的秉性,都点头应下了。 回去打开一看,盒子里面全是银票,大额的只有百两,小的有五两,王银玲惊奇道:“这么小额的银票母亲怎么有这么多?” 林嬷嬷笑道:“我们要上路,夫人自然会准备多一些小额的银票,夫人那里只怕还有些小银子,明天估计会给我们一些。” 王银玲摩挲着盒子,低声道:“听说大嫂和婆婆是从小的情分,算是婆婆看着长大的,我嫁进门来,连规矩都没立过……”王银玲的心有些忐忑。 林嬷嬷就安慰她道:“我看夫人是个心胸宽广的,看这几天她对您的照顾就知道了,婆婆对媳妇,还是新妇,少有能做到这个份上的。” 王银玲何尝不知? 不看别人,只看他们家。 她两个嫂子刚进门的时候每天都要寅时末起床,卯时到母亲屋里伺候,等伺候了母亲用完早餐说了一会儿话才有时间下去吃早饭,回头还得处理家里的事情,正午的时候又要去伺候母亲吃午饭…… 晨昏定省,从不敢少。 以前王银玲没觉得怎么样,当她轮到她做媳妇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艰难。 她还记得她成亲第二天爬起来时身体的那种倦怠以及负累,她想,若婆婆要求她与嫂子们一样,她肯定也能做到,但身体和心里都会很累。 林嬷嬷见她脸上依然有些忐忑,就低声劝道:“姑娘可不要钻了牛角尖,我看夫人对家里的几位少爷都一视同仁得很,对您和大奶奶肯定也一样的,何况,我听说大奶奶进门好几年,到现在也没生下一儿半女来,你这个,可是李家的长孙,夫人自然会心疼……” 林嬷嬷安抚住王银玲,伺候着她先睡下了,这才出屋去,杏儿刚从厨房里出来,往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厨房里才熬上药,天才黑,二奶奶怎么就睡了?” “二奶奶累了,先睡一觉,晚上自然会醒来的,二少爷呢?” “跟着老爷在前头给村民看病呢,”杏儿皱眉道:“村里所有人都来了,好似每个人都生病了似的。” 林嬷嬷拍了一下她的头,“胡说些什么呢?那是老爷们心善,村民们愿意送我们蔬菜等物,我们自然也要回报一二。” “夫人还把我们带的点心分给他们了呢,村里的孩子哪个没抓了一大把的糖果?抵那些蔬菜也够了。” 林嬷嬷瞪她,杏儿这才没再说话。 “二奶奶怀孕,心里难免想得多,我不能时时看着,你就要注意些,平时多劝解些,别让二奶奶钻了牛角尖,知道了吗?” 杏儿应下,但还是不解,低声问道:“为何怀孕里就会多思?我上次也听夫人嘱咐周春姑娘要多注意一些周冬家的,好似就是怕她多想。” 周冬家的就是小坠,她也有了身孕,不过已经四个月,胎稳得很,就是总闷闷不乐的。 “就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怀孕的人会多思却是真的,当年我怀孕的时候就只觉得心里难受,差点还跳了湖呢,但生完孩子,看着他活蹦乱跳的也就好了。” 杏儿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叫你时时刻刻看着二奶奶?”林嬷嬷压低了声音,道:“我看现在二奶奶已经有些征兆了,以前心胸那么宽大,那么开朗的一个人,现在却总是伤春悲秋,多思多虑的,所以你要看紧了二奶奶,多说些高兴的事,劝解劝解她,知道了吗?” 杏儿连连点头。 村民们过度劳作,身上有了病,要么硬抗,要么就随便扯些草药自己治,少有去医馆看病的,所以身上有很多暗疾。 李石和李彬给他们看病,多是检查身体。 除非有重大疾病和伤的,李石才会给他们开药方治病,若是没有的,都是教他们一些保养的方法,也不告诉他们身上的隐疾,因为他知道,告诉了他们也不过是徒惹他们担心,反而会使他们的隐疾显现出来,甚至恶化。 他们并没有治病的药。 李石能帮他们的不过是教他们一些需要用到的药材,若是可以就自己去找,若是不可以只照着保养法子来,多多少少能减缓一些疼痛。 李江就站在那里看着坐在门口的兄长和侄子,胸中豪情顿起,积压在胸中的郁气一消而散,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 “二爷?”傅氏惊疑的叫了一声。 李江面露微笑,道:“嫂子说的不错,以往是我钻了牛角尖了。”这世上,达到目标的路径并不止一个。 544第544章途中下 周冬给李彬他们找的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就在县衙的斜对面,关起门来,外面的喧嚣顿时就听不见了。 李石赞道:“好一个闹中取静,就在这里吧,你们把东西搬进来安置好。” “父亲母亲今晚不如住在这里吧。” “不用,来来去去麻烦,我们住在客栈就可以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叫你媳妇不用奔波了,你来送我们就行,这里临近县衙,安全上是没问题了,不过你出入也要小心些,我布置给你的作业也不要忘了。” 李彬垂头丧气的应下了。 李石按捺不住的打了一下他的头,“给我多一些上进心,如今你也是成家的人了,总要为自己的妻儿着想,我与你母亲难得还能照看你一辈子不成?” 李彬想到妻子,微微挺直了背。 李石这才甩袖而去。 心里却还是气不顺,难免和木兰抱怨,“……明明是一样教育的,小毅又太过上进,这个却是不打不动,对着暖暖,我都没这么操心。” 木兰却看得很开,“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做吧,大不了把他丢出去半年三个月,让他重新体会一番生活的不易,说不定就能改过来了。” “我还怕他回来以后变本加厉的懒惰呢,还是算了吧。”不过李石还是上心了,将留下的常义叫来道:“二少爷的事你尽量别管,不管对错只让他自己拿主意,自己去做,只要不要命你都不要插手。” 这是李彬第一次离开父母兄长独自在外生活,还要照顾一个胎儿不稳的妻子,还要每天背着药箱出去做走方郎中。 没办法,他倒是想偷懒不去,只是常义会在他耳边说,“二少爷,您不要忘了老爷布置的作业。” 王银玲会说,“相公,这是父亲母亲对你的考验,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我这里有林嬷嬷照顾,胎儿也很稳,你只管放心。” 李彬只好出门。 他本想随便在街上摆个摊坐下,跟在后面的常义却道:“走方郎中是要走才叫走方郎中的。” 李彬:“……” 李石和木兰可不知常义和王银玲把他们的话执行的这样彻底,此时他们正在极速赶路中。 已经进入冬季,好在还没开始下雪,但江南阴冷的风吹在身上,依然让人感觉到骨头缝都在发酸。 特别是木兰,只觉得膝盖那里酸酸的疼痛,坐在马车上总忍不住用手去捶。 李石已经不骑马了,直接坐到马车里与木兰做伴,见她按着膝盖,就揽过妻子按住几个穴道帮她揉,木兰痛并舒服的呻吟一声,靠在李石的肩膀上,蹙眉道:“再用些力。” 李石手中用力,道:“上次阿文不是给你送过来不少的毛皮?叫周春给你做个护膝带着保暖,回头我给你用药熏着,慢慢的调理着……” 木兰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可是我懒啊,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个药串,我戴着戴着现在就忘了戴了。” 李石:“……没关系,我每日早上都帮你带上。”说着,按着木兰的腿微微用力。 木兰顿时红了脸,再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当天停下来休整的时候,周春就去打开箱子找出了一块皮子,拿了来给李石看,“老爷,您看这块怎么样?” “不错,就用这块,你尽快做出来,我让人去买了药材,做好了我就熏制。” 李石现在是万事不管,时间多得很,连孩子都扔给李江和傅氏看着了。 傅氏见李石满头大汗的帮木兰熏制护膝护腕,羡慕道:“大伯对嫂子真好。” 李江抱着睡着的暖暖,看了那边一眼,“那是自然,大哥与嫂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李江低头摇了摇暖暖,低声哄道:“暖暖,咱们吃了晚饭再睡好不好?” 暖暖把头埋进李江的怀里,生气的嘟起嘴巴继续睡。 李江就不敢再叫,生怕姑奶奶醒过来要哭。 傅氏见李江毫无所觉的样子,只觉得心酸酸涩涩的,她深吸一口气,暗中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奢求,李石与苏木兰那样的感情万中也难有一,她与李江这样已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了。 李旭明脸蛋红红的跑过来,仰头对母亲道:“母亲,明天下午就到钱塘了,这次我们是不是就不走了?” 傅氏点头,“不走了,你父亲要到书院里面教书,你们也要到书院里去念书,”傅氏顿了顿,道:“不过要努力考进去啊。” 李旭明骄傲道:“大伯说我考进松山书院完全没问题,就是考不进去可以花钱进去。” 李江放好暖暖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就扯了一下他的耳朵,道:“怎么能想着花钱进去呢,老实去考,若是分数差的太多,你就在家里读。” 李旭明调皮的吐吐舌头,跑走道:“我一定会考中的,父亲要准备好奖品给我。” 李江失笑的摇头。 傅氏见丈夫与儿子相处得这样好,反而是自己与儿子有些生疏,心中就有些愧疚。 这段时间她为了证明自己,的确花了太多时间在家务上而忽略了几个孩子。 因为快回到家了,车队加快了速度,阳阳带头闹着要骑马,天天几个小的紧随其后的喊。 李石板了脸道:“哪有这么多马?都给我老实呆在车上。”李石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道:“现在天冷风大,第一场估计就这两天了,你们都给我老实一些。” 李石板了脸,谁也不敢乱动,只好都坐在马车里。 李旭明挠着父亲,李江低头道:“我可不敢得罪你大伯,你要有胆子就去。” “可我们好想骑马。” “等回家后我再带你们出去,不过得等天晴,这时候去骑马,就算不出意外也会生病的,风打在身上生冷生冷的,难道你没感觉?” 李旭明咧开嘴笑,心满意足的道:“我都听爹爹的。” 李毅带着婷婷等在十里长亭那里。 木兰盯着李毅嘴上那一小撮毛,再回头看面白无须的李石,抽了抽嘴角,道:“回去把胡子给剃了,你才多大就留胡子了?” 李毅看着对面板着脸似乎比自己还年轻的父亲,红着脸摸了摸胡子,他是因为同窗们都留了,自己也跟着留的…… 婷婷低下头去笑。 木兰见婷婷用手护着肚子,眼睛一亮,问道:“婷婷,你有身孕了?” 婷婷红着脸幸福的点头,小声道:“已有三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她才到家没多久就有了,“那怎么也不给我们写个信?” “也是才知道没多久的,因为父亲母亲就要回来了,路上信件难收,我们就没送,想着母亲回来也就知道了。” “你今天就不该来了,”木兰让她上车坐,道:“这时候孩子重要,天气这么冷还往外跑。” “母亲放心,我们都是做好了保暖才来的。”这个孩子来得艰难,不管是李毅还是婷婷都很紧张。 一行人回到鸣凤村,村民们在村长的带领下过来迎接他们。 木兰微微惊讶,婷婷就凑到她的耳边道:“刘思成因贪污被革职了,所以现在村里唯一的官就是二叔和舅舅了,二叔现在虽然闲置在家,却有圣谕,舅舅现在也是青云直上……” 所以,村里是来巴结他们的? 木兰有些好笑。 婷婷又道:“李家庄与苏家庄的人来了几次,透出来的意思似乎是想叫我们搬回去……” 木兰脸上的笑意就淡去。 婷婷看着木兰的脸色,低声道:“这事太大,我与相公都不敢做主,本想写信去告诉父亲与母亲的,但相公又说京城事杂,这些事都是要父亲和母亲拿主意才作数的,所以不急,也就没写信……” 木兰点头道:“你们做得很好。” 话音才落,马车就停下,何钱氏就满脸高兴的和马家婶婶上前接木兰,“木兰,你可回来了。” 何钱氏上下打量木兰,嫉妒道:“几年不见,这脸怎么一点都没变?” 木兰抿嘴一笑,“何三婶就爱开我的玩笑,我都要做祖母了,怎么会不变呢?” “是没变嘛……”何钱氏嘟囔了两声,就告诉的拉着木兰道:“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 “就是嘛,外头再好也没家里好,对了,你不是在京城生了对龙凤胎?赶紧让我看看,都说长得聪明可爱呢。” 木兰眼里笑意加深,觉得何钱氏比以前还要会说话。 那边老村长也在和李石说话,叹道:“不走也好,我老了,这村长之职我还想交给你呢。” 李石脊背一僵,斟酌的推辞道:“石太年轻了,只怕担任不了,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并不少……” 老村长摇手,“有你在,他们也全没那个心思了,我知道你嫌麻烦,可村里大半的人家都属意你,我这老头也不能罔顾民意,这些年村里的变化不大,还是原来那样,需要你做的也不多,不过是照着上面的意思半些差事罢了,关键看的还是威望,村里除了你,也没人能镇下那些后生,别的不说,别人当村长,对上江儿的时候,是管还是不管?” “……村长只管管教,他不敢多说话的。” 老村长摇头,“你们李家可从不吃亏,从小就跟炮仗似的,要真叫你们吃亏了,你看他说不说话。” 545第545章回家 老村长见他们舟车劳顿,就挥挥手道:“行了,你们休息吧,既然回来了,时间就多了,回头我再找你说。”说完,晃晃悠悠的带着大家离开。 何钱氏拉着木兰的手不动,爽朗的道:“木兰,我帮你收拾东西吧。” 木兰推辞道:“都有下人呢,何况,江儿媳妇也能收拾,哪里用到婶子?”木兰看向周春。 周春转身去拿了一个礼盒上来,木兰接过来交给何钱氏,笑道:“这是我们从京城带来的土特产,婶子拿回去尝尝,也试试看京城那边的风味。” 何钱氏忙推回去,“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家小子在你家里做了这么些年,多亏了你们照顾,这点力气活我还是能做的。” 何钱氏罕见的什么礼物也不收,四处一看,见木兰他们带回来不少的丫头,知道自己无用武之地,就转身告辞,“既然没什么可帮忙的,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以后我再来看你。” 木兰想到自己一家刚回来,村里长辈们的事李毅未必知道,还是要问何钱氏,就拉着她的手道:“明天婶子上门来和我玩。” 婷婷插嘴笑道:“最好把您孙子带过来,他和我们家朗朗暖暖差不多大,正好可以一块儿玩。” 何钱氏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应下。 木兰见她走了,才转头问婷婷,“何三婶都有孙子了?” 婷婷点头,“可不是,这几年村里添了不少人口呢,”顿了顿,婷婷就压低了声音道:“母亲,回头我再和你说刘家的事。” 木兰点头。 傅氏正叫人把东西搬到后院,李江则去宝贝他的那些书及藏品去了。 一群孩子刚下马车,困倦一消而逝,冲进了东园里,从二房开始参观,李旭明自得的指着一个院子道:“这是我的院子。” 荃哥儿和荩哥儿满脸羡慕,叫道:“哥哥,哥哥,我们有没有自己的院子?” 李旭明点头,“有,我都给你们选好了,跟我来。”说完带头冲在最前面。 荃哥儿和荩哥儿还小,两个人住在相邻的小院子里。 参观完了兄弟三人的院子,就跑去参观阳阳和天天的,鸣鸣被木兰放在天天和阳阳的隔壁,三兄弟互相照看着。 朗朗和暖暖见哥哥们都有自己的院子,闹着也要有一个。 李石求之不得,甚至都没知会木兰,直接对小坠道:“将他们的东西拿到松知院,让他们住在那里。” 李石半蹲着和小儿子小女儿道:“你们现在还小,所以只能两个人住一个院子,但你们有独立的房间,等你们再大一些,就可以有自己的院子了。” 朗朗和暖暖眼睛晶亮的点头应下。 李石再哄道:“既然你们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房间了,那以后就不能再吵着要父亲母亲给你们讲故事哄你们入睡了,也不许再闹着和我们睡了,知道了吗?” 朗朗和暖暖张大了嘴巴,眼睛湿漉漉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李石就板了脸道:“你们要是哭了,那还是跟父母一起睡,那样独立的房间和院子就没有了。” 俩人的眼泪瞬间缩回去,但依然很委屈。 暖暖更是抽着鼻子,无限可怜的看着父亲。 李石瞬间心软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太过严厉,就道:“这样,最开始几天,娘亲和爹爹分开给你们讲故事,以后你们就要自己睡了,知道吗?”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拉着小手凑到一起商量。 朗朗:“我想有自己的房间。” 暖暖:“可是我喜欢抱着娘亲睡。” 朗朗不客气的道:“你就算是抱住了,等睡着爹爹也会抱你走的。” 暖暖眼巴巴的看着双胞胎哥哥。 朗朗当机立断道:“我们可以要爹爹和娘亲给我们讲故事,睡着了再让他们离开,这样我们就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不在我们身边了。” 还可以这样? 暖暖歪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犹豫的点下头。 李石则在一旁抽了抽嘴角。 木兰回来听到,就瞪了丈夫一眼,“孩子们也大了,是该分出去了,但你也不用这样引诱他们。” 李石就抱了妻子道:“他们离得也不远,开了小门从这儿过去就是他们的院子,何况我们每天晚上还要哄他们睡着才回来呢。”李石头疼,“哪家养孩子这样幸苦?” “养孩子本来就要这么幸苦的。” 木兰前世小时候虽然没有父母,但叔叔婶婶却是这样照顾她的,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这个世界却不会。 普通人家父母为升级奔波,也没那个心,自然不会特意去关注孩子,更别说睡前故事了,连平日的交流都很少。 而富贵人家却是把孩子交给仆妇,除了平时看看逗逗,或是教育一些事情,也少有关注孩子其他情况的。 而在李家,从阳阳开始,每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享受过睡前故事和睡前交流。 李石的手按着木兰的腰,低声问:“累不累?” “累。” 李石就将她翻了一个身,半压在下面,道:“我给你按摩一下。” 木兰觉得腰部痒痒的,忍不住笑道:“你手重一点,太轻了我痒痒。” “过两天就要下雪了,我把皮子烘制出来你就带上,身上也要注意保暖。” 木兰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北方冬天生冷倒还好,最多干燥些,我怕你突然回来会不适应这湿冷的天气……”李石低声说着,手不轻不重的给她按着身体。 不一会儿,木兰只觉得浑身发热,鬓角出了些细汗。 李石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只用被子把人包起来,只着里衣下地,木兰微闭着眼睛没看到。 李石打开门,对守在外面的秋果道:“去打盆热水来。” 秋果忙领命而去。 在李石用拧干的毛巾给她擦汗的时候木兰才惊醒过来,见李石只着里衣,慌道:“你怎么就穿这个?快多披一件衣服。” “屋里有地龙,热着呢,”李石按下她,“老实躺着,我给你擦好了好睡觉。” 木兰脸色一红,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李石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来。” 醇厚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木兰耳朵顿时变得通红。 李石看得心痒痒的,都已经成亲这么多年了妻子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李石心中惋惜,今天才回来,还是太累了。 李石快手快脚的给她擦好,转身将水端出去给秋果。 秋果低着头接了,李石道:“你也回去休息吧,今晚用不到你们了。” “是。”秋果退下,跟着这样的主子就是好,晚上压根不用值夜。 李石转身回去,却没有立即上床,而是披了一件衣服将手脚搓热才掀开被子躺进去。 李石手脚缠上木兰的,将她抱到身前,道:“睡吧,明天家里怎么也要开门迎接一些客人。” 木兰困顿道:“你别管了,交给江儿吧。” “村里和两边族里的事江儿是做不了主的,不过府城官场上的人倒是可以交给他,村长有意将村长的位置让给我,只怕是为了留住我们两家,看来李家庄和苏家庄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李石拍了拍木兰的背,木兰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听得并不真切。 第二天一大早,李江带着傅氏,李毅带着婷婷,阳阳则仰头挺胸的带着一溜弟弟前来正屋请安。 木兰才梳洗好,看着外面站了满地的人,叹道:“果然是家族兴旺了。” 李石抿嘴一笑,“等阿文回来,才更热闹呢。” 两人出去正屋的套间坐下,木兰对傅氏道:“饭还是摆在侧屋吧,这里人太多了,分做两桌,让他们孩子自己坐一桌。” 几个孩子跃跃欲试。 木兰就对阳阳道:“你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妹妹一些,还要注意餐桌礼仪,别以为不在我们跟前了就能胡来。” 阳阳努力的板着脸点头。 一家人去吃早饭,木兰对婷婷道:“你的胎既然稳了,就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一些,家里的事交给你二婶,现在可以进行胎教了,平时看些诗歌笑话,天气好了就多出来走走……” 婷婷一一应下。 木兰有对傅氏道:“家里的事全交给你了,如今三家也别分开了,都从公中这里出吧,小厨房封了,能省一些省一些,婷婷有什么吃的就去厨房叫,反正厨房里厨娘一直在,做什么也都方便。” 傅氏和婷婷应下。 李家虽然没分家,但其实早在李江苏文成亲的时候李石就把属于他们的那份财产给了他们。 之前傅氏王氏回家长住的时候为了防止两边有矛盾,木兰是让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的,三家是分开的。 不过现在李石有意要立李家的规矩,让傅氏及孩子们都长长记性,木兰就又合在了一起,反正用的是他们这边的钱,利益纠葛少一些。 李江无所谓,傅氏却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所谓公中的钱就是李石木兰的钱。 在傅氏看来,他们这一房最出息,但其实没给过大房什么,反而是大房一直支应着她们这边。 傅氏并不知道,李江每年送回来的盒子里有数万两的银票,要是知道,就不知又生出多少矛盾来。 546第546章八卦 “你二弟和二弟妹现在鸡鸣镇,回头你收拾一些东西给他们送去,当时我们从京城带来的东西不太全,给他们留下的也不多。” “母亲,上次您给我的皮子还有不少,不如给弟妹做两套衣服送去,她是京城人,突然到了江南只怕不适应这边的冬天,那里又不像家里有地龙。” “是要给她带一些去,再给他们送一张厚皮毯子去,回头你列了单子给我看,收拾出来后叫家丁送去。” 婷婷担忧道:“也不知道他们赶不赶得及回来过年。” “那得看你弟妹的身体状况了,那里离家里已经不远了,但也要七八天的路程,若胎稳,回来还是可以的。” 木兰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对婷婷道:“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二婶吧,你也别太累着了,注意休息,再多往外走走,你这个年纪生孩子正好,不用太过担心。” 婷婷愕然,“母亲,我年纪大了……” 木兰好笑,“你这个年纪说什么大?算了,与你说了也不懂,这几天天气不好在屋里走走就行了。” 何钱氏牵着自己的小孙子小宝过来,朗朗和暖暖好奇的看着他。 木兰就招手拉过三个孩子,每个人都给了一把糖,道:“朗朗,你带着他们在一边玩好不好?” 小宝胆怯的看了祖母一眼,这才接过糖塞在肚兜里,主动上前拉住朗朗和暖暖的手,奶声奶气的道:“我带你们玩。” 朗朗和暖暖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高,一样大的孩子,皆惊奇的看着他。 小宝被何钱氏养得很好,比朗朗和暖暖还要白胖。 朗朗就好奇的用手戳了戳小宝鼓鼓的脸颊,暖暖见了也手痒,见小宝只是看了朗朗一眼,小手就跟着捏上去,惊呼道:“好好摸。” 摸完小宝的又去摸自己的,然后就瞄上了朗朗。 朗朗瞪着她,“不许摸我。” 小宝给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糖,见一旁有玩具,就拉了朗朗和暖暖过去坐下,主动把玩具塞进他们的怀里,再度道:“快玩。” 相比于这些玩具,朗朗和暖暖对小宝更感兴趣,两个孩子重新丢掉玩具围上小宝。 小宝被两个小伙伴拉扯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相斗肚兜里的糖,他还是忍下了,漂亮婶婶给了糖叫他带弟弟妹妹玩,那他就要完成好…… 木兰若是知道小宝的心理,铁定会目瞪口呆的。 秋果见朗朗和暖暖欺负小宝一个,就时不时的上前挡住他们的手,小声道:“少爷,小姐,不能扯小宝少爷,会疼的。” 此时何钱氏正和木兰说话,“……外头还围了好几个呢,你几年不回来,大家也都有些生疏了,所以不敢上门。” 真实情况是,昨天他们回来的架势吓住了村里人,让本来想上门占些便宜的村民有些胆怯了。 何钱氏和木兰关系比较好,加上昨天得到了邀请才敢上门的,当然,最关键是何钱氏的面皮比其他人的都厚,胆子也大。 木兰沉吟片刻,道:“我们刚回来,东西带的多,只怕要收拾好几天,所以等我们收拾好了再和乡亲们打个招呼,到时大家吃一顿,也算感谢这两年大家的照顾。” 何钱氏松了一口气,满脸是笑的道:“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你家下人这么多,轮到秋忙的时候我们还得了好处呢。” “话是这样说,可要是没乡亲们的帮忙,他们就算尽心有些差事也不好做的。”木兰并不是客套,而是说真的。 就算她和李石在这里,也不得不与村民们搞好关系,更何况只留了奴仆在家? 这几年府城一点麻烦没有,除了府城官员的宽容之外就是村民们的帮忙了。 倒不是说他们实际做了什么,而是他们心中存了善意,没有给他们找麻烦,而在遇上一些麻烦事时,他们会主动帮忙,也许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但木兰他们也得承情。 何钱氏见状也就放开胆子问,“李家庄和苏家庄的人来了几趟,都说你们要搬过去,是不是真的?你看你们在村里立下这么大的家业,要是真搬走了,以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木兰笑道:“那都是道听途说的,我和李石没有要搬的意思。” “也是,你们从小就在我们村长大,江儿和阿文也是在咱们村娶妻生子的,现在搬回去,也不熟啊。”何钱氏脸上的笑意更盛。 木兰则问道:“这些年村里有什么新鲜事没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好多生面孔,都是新搬来的?” “新搬来的也就两家,你看到的生面孔多是刘家的下人,”说到这里,何钱氏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幸亏你和李相公回来了,不然你家老大要叫刘家老四欺负死了。” 木兰挑眉,李毅会叫人欺负?那小子身上有股戾气,平时还罢,看着温文儒雅的,背地里手段却狠辣。 李石为了纠正他那股阴狠劲儿可费了不少功夫,他会叫人欺负? “刘家老四?是刘思远?”木兰慢条斯理的问道。 “可不就是他?”何钱氏感叹道:“以前看着多好的小子,当了几年官就坏了良心,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被罢官的?” 木兰看着她。 “听说贪了河工上的银子,结果被巡查御史给查到了,也是他做人太狠,把人逼到了绝路,”何钱氏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冒着被流放的危险告状了,这才查出来的。” “那他怎么只是被革职?” 何钱氏撇撇嘴,“我哪懂得那些律法?只是听刘家人说,他补齐了自己的那份钱,又往上使了钱,就被革职回来了。” “他回来做了什么?” 刘思远任职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但也不近,能闹得人尽皆知显见是不招村民待见。 “唉……先前只是刘家自个的事,闹着分家,妻妾不分,各种鸡飞狗跳,我们也乐得看个热闹,谁知道火却烧到了我们身上,刘思远也想学你们家在村里建大房子,他找了个风水先生来看,说他们家那一片的风水最好。” 木兰了然,刘家所在的那一片属于村中心,正是房子最多的地方,刘家四房一直住在一起,后来发达了也依然住得紧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左右都有人家,没法扩建吗。 刘家尚且不舍得离开自己的窝,何况别人家? 大家都念旧,都不想挪窝。 “刘思远说要和他们买地,出的价钱也不低,”何钱氏撇撇嘴,“好似谁都巴着他那点钱似的,他花的圈子不小,村中心整一片都给他划拉进去了,倒也有几家心动的,可这里头可有十来户人家呢,少了一家都不行,竟是让大家互相劝说着让屋。” “村里人见刘老四这么耍心眼,全都不愿意卖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拿着官架子压人,你们家江儿和阿文比他还大好几级呢,见着村里的长辈不也得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他家出多少钱?”关键还是利益不够吧。 何钱氏笑了两声,手指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虽然不低,但也不高多少,和村里买了地再建房子,最多也就能再余下几两银子,也就够幸苦费的。” “村里空余的地方也不少,难道风水好的只那一处?”照木兰看来,还不如找个更好的地界规划一番,花的钱少,建的也舒心,风景也更好。 “那可是村中心呢。”何钱氏大概是知道刘思远的想法的,无非是想在村中心起一个和李家差不多的大宅子,大家见了只会觉得他更加的气派。 木兰冷笑,“才包括了十几家?那不是只有我们家东园的面积?” “哎呦,你这妮子,真当谁都能建这份家业?真要在河那边买这么多人家的地得花多少钱啊。” 河西与河东不一样。 这边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李石当时买的是荒地,还是不能耕种的荒地。 这样的荒地不值钱,几乎是半买半送的。 可那边不一样,村长家左右前后都有人家,村里几个大户都住在那一片。 本来住的太挺开,但因为子孙繁茂,分家出来都是就近建的房子,那一片就密密麻麻建起不少房子。 刘思远要买那一大片地,那不仅要出买地的钱,还要出买房的钱。 乡里乡亲的,大家重新建房子肯定还得多陶一些,但很显然刘思远不愿意吃这个亏,所以这个价钱还不足以让大家愿意卖房。 “那老村长也不管管他?” “管了,但如今在刘家,他能听谁的?不然老村长也不会想把村长给李相公当,昨儿一早就等在村口和李相公说话。” 木兰眨眨眼,昨天晚上李石怎么没跟她说? “村长,不是要给刘大叔吗?” “可当时不是看刘家老四在外面混的好吗,刘老大人也厚道,往年也为村里做了不少事,让他当村长大家都没意见,可现在刘老四回来了,刘老大可压不住他,要是村长还落在刘家,以后村里变成什么样可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何钱氏也有些着急,“木兰,如今村里能压得住他的也就你们李苏两家,江儿和阿文是要当大官的,可李相公在村里的威望都不低于他们,老人们也都愿意,所以……” 木兰却不能轻易应下这个话。 547第547章迟到的惩罚 当村长是有好处的,纳税赋役都是村长下达甚至执行,别的不说,遇上污吏,村长一家至少可以少一些剥削,甚至有德高望重者还能直接出仕,总之各种好处。 有好处就有责任。 那些好处是随机的,未必能中,但责任却是一定要付的。 所以对一般人家来说求之不得的村长之职,于李家而言却没多大用处。 可木兰想到李石的“慈悲心怀”,或许他想要一展抱负的平台呢? 虽然只是一村近百户人家而已。 李石也在和老村长说这件事。 李石是真的不想当村长,太过不自由,而且,村长是没有任期的,做得好就会一直做下去。 比如老村长,他从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干,到现在有三十多年了。 李石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浑身发麻。 “村中能干的人不少,刘大叔就是一个合适的人,村长何必舍近求远。”李石顿了顿又道:“石不是能够担任村长之责的人。” 老村长眉头紧皱,见书房里也没其他人,就叹气道:“我也不瞒李相公,这村长的位置本来就是要传给你刘大叔的,村里几位老人,上头的里正和县里的司使都没有意见,可现在不同了,你刘四叔回来了。” 老村长顿了一顿,苦笑道:“子孙不肖,我却不能让乡亲们受罪,我那个逆子,现在我已管不了他了,这村里也只有你们能压一压他,所以我求你。”说着,老村长起身就要冲李石跪下。 李石忙将人拖住,“村长折煞我了,”将人按到椅子上,李石沉声道:“老村长,我不能做,我们李家才来村里几年?您看现在我压得住他,可我的根基一样浅,人心生乱,我定压不住的,所以这村长还得找老乡亲,刘大叔性情憨厚,刘四叔就算歪了性情,总还要在村里生活,只要刘大叔立得住,老村长完全不用担心。” 老村长沉思,李石道:“老村长既来找我了,我也与老村长说句心里话,您若是还不放心,大可以给他们分家。” 老村长脸色一变,抓着李石的手就不由一紧。 他明白李石的意思。 分家之后,老大老四分开住,老大受到老四的影响就会小很多。 而就算分家,老大依然是老四的长兄,老四就不敢做得太过分,不然,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自个的孩子想想。 再没有谁比老村长了解自己儿子对官场的渴望了。 “真的不能吗?” “老村长不要为难石。” 老村长只好苦笑的驼着背离开。 等李石送老村长回来,李毅已经侯在书房里了,李石问道:“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儿子这段时间只要有空就去松山书院找几位先生请教,先生们也都说,取中的几率很大。” “你倒是不谦虚,”李石想到当今的身体,沉吟道:“快要过年了,你也别往外跑了,就自己在家温书吧。” 李毅应下,道:“父亲,村里的事……” 李石挥手道:“村里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只管好好读书就是了。” 倒不是李石不愿耽误他们学习,而是这件事他插手的可能性都很小,又何必再牵制孩子的精力。 李毅只好应声出去。 他想到面上对自己和蔼,眼里却流露出轻蔑的刘思远,眸色一沉,既然父亲那里不通过,那他就暂时放过他好了。 老村长回去以后就找了村里的几位年长的人,告诉他们李石的决定和想法。 几位老人同时沉默。 他们的确不太放心李石。 因为李苏两家和李家庄苏家庄的牵扯太大了,而且,李家和苏家在村里的年限都不长,就算大家信服他们的能力,也不足以让大家放心。 “既然这样,老刘你要是不介意,就让思成试一试吧,我也觉得思成是村里最合适的。” 老村长手微抖的拿过旱烟一个劲儿的抽,他怎么会不介意? 虽然农村孩子长大分家是常态,但若是有能力,谁不想儿孙满堂不分家? 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 老村长想到憨厚的大儿子,咬咬牙,点头应下了。 算了,就当是给大儿子的一点补偿吧。 老村长晃晃悠悠的回家去,刘思远就坐在院子里,见父亲进来,起身行礼,“父亲,您去李家了?” 老村长瞟了他一眼,“直接叫我老爹吧,啥父亲母亲的,我听不习惯。” “……”刘思远改口道:“爹,您去找李石什么事?” “请他出任村长的事,”见儿子脸色变了,就道:“只可惜,人家拒绝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 老村长脸上露出嘲讽,“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刘思远不假思索道:“村长本来不是定了是大哥当吗?怎么突然就提了李石?” 老村长冷眼看着他,反问道:“你说呢?” 刘思远心中恼怒,却不敢对老父发脾气,老村长冷哼一声,背着手进屋。 刘思远腿抬起来,正要踢掉身边的椅子,在触及的时候又停下,因为对面的书房里,几个孩子正好奇的往这边看,他儿子就在其中。 刘思远只能收敛了怒气,甩袖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身处逼仄的房间,刘思远觉得胸中怒气更盛,从他罢官回来开始,村里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可人人都贪污,凭什么就只有自己一人被罢职? 还不是上头无人? 自己被推出来警告猴子。 李家若不是上头有人,只怕混得比他还不如,不过是嘴上无毛的两个臭小子,李江苏文压过他也就罢了,李石不过一秀才,都妄想踩到他头上! 刘思远眼睛狠狠地盯着墙壁,道:“我一定要建房子,要建大房子!”盖过李家,成为鸣凤村第一,他倒要看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李石和木兰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回来反而让刘思远加快了收购房屋的速度,不过,这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们自家就有忙不了的事。 李石要去医馆看看,还要去给钟先生请安。 李江要见府城官场的官员,时不时的出门会客,李毅则带着弟弟们念书。 木兰则和傅氏去亲家王家走了一趟,一连三天,家里人才忙完。 而这三天里,傅氏一直在家管家,没有出过门。 府城官眷给李家递了不少的帖子,木兰一一给回绝了,没让傅氏去赴约。 木兰道:“这半年,你都不要出门了。” 傅氏惊疑不定,“为何?” “太原的事,因为一直风波不断,当时也只是抽你几鞭子了事,如今既然回到了家里,惩罚自然也要开始了。”木兰顿了顿道:“这半年你就不要出去了,这是我额外给你的,家规上规定的也一样不准少。” 傅氏脸色微变,这段时间来,木兰对她不错,又处处倚仗她,她以为太原的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她竟然会旧事重提。 “赏是赏,罚是罚,傅氏,我希望你不仅能记住李家的家规,还能记住家规背后的精神,李家绝对不许伤民害民。” 傅氏垂下眼眸,起身恭立道:“那弟媳还要受哪些罚?” “你回去吧,江儿会与你说的,找个时间,去祠堂里认个错吧。” 傅氏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她当时哪里想到会这么严重? 李江此时正在屋里看书,见傅氏进来也没在意。 “太太?”春兰小心翼翼的唤傅氏。 傅氏摇手道:“你下去吧。” 傅氏看向李江,见他根本没在意这边,眼眶又是一热,以前,李江待她虽然没有李石待苏木兰那样体贴,却也和颜悦色,回到屋里,只要有时间都会与她说话。 哪里像这小半年来,夫妻俩人说话的次数两个手巴掌都数得出来。 傅氏跪在李江身前,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李江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傅氏抱紧他的腿,眼泪瞬间就湿了他的膝盖,“相公,你是不是恨我?你实话说与我听,不要说谎骗我。” 李江微微一叹,“我没恨你,一开始是怪你的,但后来又不怎么怪了,嫂子说得对,这事有我的错,没有怎么与你沟通,所以,你有错,我也有错。” 傅氏失声哭出来,委屈且悔恨的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好多人都那样做,我若是知道肯定不那样了……” 李江看着窗外,幽幽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夫妻俩讲话说开,傅氏的眼睛虽然是红肿的,但情绪好了许多,只是心中还在为开祠堂的事紧张。 开祠堂不仅是要罚傅氏,更是为了罚李江。 那天,全家老小全聚在了祠堂门前,奴仆全部被呵斥出去。 李石就站在台阶上看着一群孩子,道:“今日叫你们来,就是为告诉你们,何可为,何不可为。不管当官或是为民,都是一样的道理。” 木兰道:“在我们李苏两家,男子不得纳妾,而女子也可定半边天,因此,家规对女子同样有效,今儿,我与你们父亲就好好的为你们解说一下李苏两家的家规,以你们二叔二婶为戒。” 李旭明咬着嘴唇看向跪在地上的父母,踌躇着要不要上前跟着跪。 木兰就看向他,“旭明,老实站着听讲,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父母的错误还轮不到你来承担。” 李江也看过来,低声喝道:“老实站着。” 李旭明顿时安心的牵着弟弟们的手围观。 548第548章算计 李江才回钱塘五天就病了。 那不过是对外的宣传,真实情况是他被李石狠狠的抽了二十鞭,直接躺倒了。 本来还围观热闹心思的阳阳等人最后全绷紧了脸,几个小的更是哭起来。 李石将话说得很清楚,“你们素来无法无天惯了,我们也从不多拘束你们,但我希望你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今天的事,你们都给我记到心里,刻在脑子里,一辈子别忘。” 傅氏虽然没挨揍,但也在祠堂那里跪了大半天,之后更是被李石罚着打扫祠堂半年,一年内不准出门宴客。 这个惩罚对傅氏来说不可谓不重,但看着被罢职又被打得躺在床上的丈夫,傅氏全都咬牙受了。 几个小的孩子惊了两天,也都回过神来了。 李旭明与木兰亲近,窝在她怀里,眼睛通红的问:“大家会瞧不起我吗?” 木兰惊奇的问,“大家为什么要瞧不起你呢?” “因为父亲和母亲犯错了,其他人都没犯错……”李旭明越说声音越低。 木兰就摸着他的脑袋笑道:“真是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啊,他们是你父母,也是伯母的弟弟和弟妹啊,更是阳阳和天天他们的叔叔婶婶,要是因此而看不起你,那不是连他们也看不起了吗?” 见李旭明紧绷着的脸微松了,又道:“何况,这世上哪有不犯错的人?别说我们不会看不起你,就是对你父母也不会有异样的眼光的,因为他们已经改过来了,不是吗?” 李旭明这才露出大大的笑容,转身去拉过两个弟弟,大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不会有人看不起我们的。” 木兰含笑摸着他们的脑袋,对一群孩子道:“你们不是想去套麻雀吗?快去吧,这时候谷场肯定很多人。” 阳阳就带头跑出去,朗朗和暖暖穿得圆鼓鼓的,根本就跑不动,不一会儿就落在了最后,两个人就哇哇大叫起来,阳阳和李旭明无奈,只好回转一人抱了一个往外跑。 天天和鸣儿就主动带荃哥儿和荩哥儿。 木兰见他们离开了,脸上的笑容就落下来,对秋果道:“去把伺候明少爷荃少爷荩少爷的下人找来,我有话问她们。” 周春忙拦道:“夫人,您这样问难免会惊动二太太,只怕二太太要多想了。” 木兰脸上闪过戾气,“那你去给我查,看看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周春知道,孩子是木兰的逆鳞,不敢深劝,“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周春出来转身却去了傅氏那里。 傅氏虽然被罚打扫祠堂,但她依然管着家里的中馈,毕竟,木兰不想管家,大奶奶又有身孕,而傅氏又热衷中馈的情况下,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傅氏正头冒细汗的扫着祠堂门前的雪。 打扫祠堂,不仅要打扫里面,更要打扫外面的院子。 可以说,这一处都要傅氏亲自动手,就连她的贴身大丫头春兰也不许伸手。 这两天傅氏可以说是苦不堪言,这才知道,原来扫地是这么艰难的事,更别说是扫雪。 看到周春,傅氏停下扫把,站直了问,“周春姑娘怎么过来了?” 周春忙上前接过傅氏的扫把,笑道:“过来看看二太太。” 周春把扫把放在一边,扶着傅氏到一边,拿帕子垫了石凳给她坐,“我来看看二太太,没想到二太太这么能干,才三天就上手了。” 傅氏干笑一声,“你是取笑我来了?” “哪里敢?却是有事要求二太太,”周春顿了一下,就将今天李旭明在木兰那儿说的话学着说了,见傅氏脸上铁青,就道:“二太太也知道,夫人最喜欢孩子,家里的孩子全都是一视同仁的,听说有人这样误导几位少爷,夫人气坏了,本是要亲自拿人过去问话的,只是前头事刚毕,再闹出事来,传到外头去,别人要以为我们家不和了,所以我的意思,这事还是私下里查比较好。” 傅氏正色道:“你回去告诉嫂子,我一定查清楚。” 傅氏眼里闪过凶光,心中恨极。 若旭明没有说出来,而是憋在心中,只怕就会成为他的心病,最后养成一个自卑懦弱的性子…… 傅氏心痛不已,这可是她骄傲的长子啊。 周春放下心来,叮嘱傅氏动静别太大后就走了。 没两天,傅氏过来请示木兰,“家里有几个丫头年纪大了,也到了配人的时候,趁着快要过年,不如放出去一批?” “这些事你做决定就好,不过在配人之前问问她们的意思,若是不愿意就多留两年,她们家里有中意的也可以放出去配,总之,别作孽。” 傅氏低头应下了。 周春眼里闪过疑惑,出去后秋果就在她耳边道:“……放出去了四个,其中一个家里有未婚夫,本以为卖身进来是没指望了,如今府里宽容,她就拿了赏钱回去了,还有两个就配给了府里的人,依然要在府里当差。”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春兰姐姐。” 周春眼睛微眯,“春兰?她年纪也不是特别的大啊……” “她被二太太配给了底下一个庄子的庄户人家,说是恩典她赎身……” 周春冷笑,“需要依附庄子的庄户能有多好?只怕连饭都吃不上呢。看来之前挑拨明少爷的就是春兰了,只是她好端端的干嘛跟明少爷过不去?她不是二太太的丫头吗?” 秋果转眼看周春,幽幽地道:“就是因为是二太太的丫头啊。” 周春脸色一变,啐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规矩摆在那儿,竟敢动那样的心思。” 秋果心有余悸的点头,“幸亏二太太发现的早,要不然出了事,夫人不知多震怒呢。” “你回头将丫头们都给叫来,有些规矩长久不说,她们就忘了!” 秋果低头应下。 周春虽然只是木兰身边的大丫头,但谁都知道她不一样。 连傅氏见了她都要称呼一声“周春姑娘”,阳阳更是叫她“周姨”。 以前木兰身边只有这一个丫头,不太重要的事都是交给她管,后来事多,更是直接把内宅的事交给周春。 现在,中馈虽然交给了傅氏,但各府库的钥匙还在周春身上呢,所以她要给丫头们立一立规矩还真是一句话的事。 木兰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去看书,不再关注了。 李石晚上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李家庄和苏家庄的人快要到了。” “他们来干什么?不是还没到年节吗?” “你忘了我们回来时老村长和何钱氏说的事了?” 木兰沉默片刻,道:“你是说他们来提迁家的事?” 李石点头。 木兰气笑了,“我们有说过搬家吗?” “好了,”李石拍拍她,“快别说气话了,李家这边好应付,苏家那边,阿文还在边关呢,而且,岳父岳母他们的老房子也一直留着……” 木兰冷哼一声,“不用等苏文,我就在这儿,他们敢不认我这个姑奶奶?” 李石好笑道:“人现在还没到呢,你倒是先气上了,他们可能只是试探呢。” “我就是不高兴,觉得很麻烦。” “我知道,所以这事让我与江儿去应付,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带着孩子们去寒山寺拜拜佛,走一走,散散心,如何?” 木兰就抱住李石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脾气特别爆。” 李石抱着她,“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家里有江儿和傅氏在,要是不放心孩子,我们就把朗朗和暖暖带上。” “我想进山。” “……” “我想打猎。” “……” “我觉得我到山里逛一圈,发泄一通,可能就好了。” “……你想太多了,”李石柔声道:“才下过雪,山里冷飕飕的,你别忘了你的腿还寒痛着呢。” 木兰不开心的靠在李石的肩膀上,手扯着他的头发。 李石忍了半响,还是没忍住的“嘶”了一声,投降道:“好吧,不过只许在外围,得让我陪着。” “你进去干嘛?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李石幽幽的道:“你同意就进山,不同意我改天带你去月牙湖玩。” 木兰权衡利弊,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山?” “这两天不行,山里太冷,”李石无情的镇压她,“你的老寒腿当年就是这么落下的,现在还不吃教训?等雪完全化了我们再进去。” “好吧,明天是大晴天吧?” “对。” 还没等木兰进山,李家与苏家的人就先到了。 木兰让人将他们安排在西园,这一次两家来的竟全部是上了五十的老人,无一不是李石和木兰的长辈。 木兰皱眉,“叔叔们怎么这样就过来了?也不让村里的青壮跟着。” 苏族长笑道:“村里趁着冬闲要挖渠,抽调不出人手,你别看我们老了,力气可不输青壮,所以就自个过来了。” “是啊,他们来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留在家里干些活呢。” 李石与木兰对视一眼,就问道:“几位叔叔这样急着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族长和李族长对视一眼,示意对方开口,见对方推拖,想了想,就齐声道:“我们来是想问一声,你们要不要搬回族里去。” 549第549章解决 李族长带着丝讨好的笑道:“阿石,你们住在这里虽然离府城近,但左邻右舍全是异姓,哪有回族里好?到时有个什么事,族人们聚在一起也好商议啊。” 苏族长连连点头,“阿文如今在外地任官,家里难免也有些照料不到,可若是回去就不一样了,有族人照料,他也放心些。” 李石与木兰对视一眼,木兰起身道:“三叔,苏家的事要与李家分开来谈,我们先到内院坐坐吧,你们还没见过几个孩子吧?我叫他们出来拜见几位叔叔伯伯。” “……”苏族长无奈的看了木兰一眼,看了李族长和静默的李石兄弟一眼,就带着族人随木兰出去。 苏族长无奈道:“木兰,你这直脾气也要改改,都快做祖母的人了,李家庄那边毕竟是阿石的族人……” “三叔,鸣凤村的李家与李家庄的李家早就分出来了,虽然依然是同族,祠堂却是分开的。” 苏族长无话可说。 木兰带他们进后院,并没有叫孩子们出来,而是请大家坐下,开门见山的道:“三叔,您也说了我是直肠子的人,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拐弯,实话告诉您,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苏家是不会搬回去的。” 苏族长就满脸愁苦。 木兰道:“您也不用与我抱怨,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少?虽然苏文不住到族里,但还是族里的人,那里的县令也都念着苏文的好,您也看见了,苏文的家业在鸣凤村,我们也已经习惯住在这里了。”见族人们沉默不已,就叹气道:“以后苏文怎么决定我不管,但现在他没回来,就是不许搬走。” 木兰道:“我还活着呢。” 苏族长脸色一变,顿时了然。 苏文事木兰如母,木兰只要活着,他就会在她跟前尽孝,所以不可能弃木兰而搬回家族。 而木兰死后,苏文愿不愿意搬是一回事,能不能活过木兰还不一定呢,而下一辈与苏家的联系更少,更不可能搬回家族里面去了。 苏族长等人的担心木兰也知道,无非是怕以后感情淡漠无所依靠,“族长,村学不是一直办着?就算这些年没人读出来,那十年二十年后呢?你们不能事事依靠苏文,还是那句话,能帮的,我们都会帮,但也不准做出有损我们名誉的事。” 族人们心思浮动起来,还是苏族长拍板道:“好,不搬就不搬,只是族里有两个孩子读书不错,他们在村学里也学不到什么了,不知道能不能在府城给他们找个书院。” 木兰心中惋惜,陈先生是她花大价钱求来的,不过见苏族长和几位叔伯都一副恳求的模样,木兰也只好应承,“您回去问过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来府城的书院上学,我会给他们找一个好一点的书院的。” 苏族长松了一口气。 木兰这边很快解决。 李石那边更快,只一句,两边已经分族就搞定了。 李族长旁敲侧击的想要重新合族,李江只在旁边冷笑一声,回忆了一下年幼时的艰难困苦,李族长就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恼了李江。 李石与李江对李家庄那边都没多少感情,帮他们也不过是碍于名声及希望能在族中找些助力罢了。 真要惹恼了他们,俩人直接甩手不管,外面最多也就说他们凉薄罢了,于他们,却是直接利益受损。 这也是为什么李族长他们对上李石时会这么气短心虚。 几人不由后悔起来,当年不该因为害怕李家兄弟占用族里的资源而把人分出去。 可当年谁又能想到无父无母的孤儿会有今天的成就? 木兰因为心情不好,也没了心思招待他们,李石因为挂念木兰,更是没有挽留,因此两族的人也只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就被送走了。 傅氏本来照例收拾出来不少礼物,见李江面色不好,李石与木兰都没有提起,就压下了没给送出去,李苏两族第一次空着手回去了。 李江是有心给他们一个警告,李石和木兰却完全是没有留意到,也因此,他们不知道,因为这个举动,两族心中都有些忐忑,直接导致他们更加的谨言慎行,对鸣凤村这边的态度也更加的客气。 李石见他们走了,就对木兰笑道:“我们明天就进山。”手指轻轻的搭在木兰的脉上,跳动有些絮乱。 李石垂下的眼眸中闪过担忧,这几天木兰也不知怎么了,脉相总是忽高忽低,心绪不宁。 木兰脸上露出笑来,“那我们今晚早点睡。” 李石笑着点头。 第二天一早木兰就起来穿上轻便的衣服,阳阳一看木兰这个打扮就知道她要进山,看了弟弟们一眼,忍着没说话。 可等到吃完饭,阳阳就赶了弟弟们去书房读书,“你们先去读书,我晚上要检查你们功课的。” 一群孩子就“呼啦”一声,散去了,朗朗和暖暖也和荩哥儿一起手拉这手去玩。 阳阳就偷偷溜进父母的房间,瞥见父亲也换了轻便的衣服,就跳出来道:“我也要去!” 李石瞪他,“你知道我们去干什么?” “你们进山!”阳阳笃定的道,“我前儿看见春姨把娘的弓找出来了。” 阳阳缠着木兰道:“娘,你就带我进去吧,我保证听话。” “明天吧,娘今天心绪不宁,只怕带不了你,何况这边的林子娘也好多年没进去了,今天我和你爹先去探探路。”木兰想了想又道:“你和天天旭明鸣儿四个,年纪也到了,也该锻炼锻炼,以后每隔几天我都会带你们进山一趟。” 阳阳欢呼起来,瞥见父亲脸色不佳,就克制的道:“我先去读书了。”就飞奔而去,只是没多久,木兰与李石就听到一声大叫:“我真是太高兴了——” 李石满脸黑线,木兰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捅了捅丈夫的腰,道:“好了,我也只带他们在外围,到时让常松带几个人跟着。” “我也要去。” 木兰斜睇他一眼,“我求之不得。” 李石被木兰看得心中一荡,他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板正了脸道:“那我们走吧。” 因为许久没有人进过山林,曾经的路灌木杂草重生,好在木兰方向感很强,只略站了一下就找到了路。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药草,木兰停下脚步看李石,李石看了一圈,只选了一些,剩下的留下他们自然生长。 兔子极速奔跑过来,乍然看到生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木兰“扑哧”一声笑出来,眉角间都带了笑意,“以前的兔子可没有这么笨。” “鸣凤村没有猎人。” “是啊,师父走了以后,也就我进这里来打猎,府城的人都喜欢走远一点。” “你要打猎吗?”李石问。 “看看吧,如果有心动的。” 俩人就这么顺着以前木兰打猎的路线前进,这样一来,以后带孩子们进来也少了许多危险。 也许是奔跑发泄了心中的情绪,也有可能是山林抚慰了木兰焦躁的情绪,总之等到下午出来的时候,木兰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李石见了心中微松,握住木兰的手。 出来倒水的何钱氏见李石和木兰手牵手走出山林,一时看呆了眼。 木兰和何钱氏打了一声招呼,何钱氏就扯了笑问,“木兰进山打猎了?打着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何钱氏的脸色顿时有些怪异,不过见李石的背篓里放了药草,就以为她是专门陪李石进山采药的,就笑道:“李相公现在要什么药没有?怎么还跑到山里去摘?” 李石只是一笑。 孩子们知道可以进山里玩,小的羡慕大的,大的向小的炫耀。 李石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回原形,“弓箭还没打造,就算要学箭术,你们的功课也不准减少。” 四个大孩子顿时哀嚎一声。 荃哥儿解气的拍掌,荩哥儿和朗朗暖暖也凑热闹“哦哦”的叫着。 李江就停在门口看着。 傅氏最先发现,忙起身过来,“二爷回来了。” 李江点头,进门来,对李石木兰道:“书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开始我就要去书院了。” 木兰:“要不要在那边给你租个小院落休息?” “不用,”李江笑道:“中午我去先生那里,晚上坐马车回来就行,就算有事耽误,去先生那里休息一晚也没什么,当初我和阿文的房间都还留着呢。” 木兰就对傅氏道:“库房里还有皮子吗?回头你找出几件来,让江儿带去,上次去看亲家的时候只带了些土特产。” 傅氏顿时就知道他们说的是王氏的父亲了。 当年李江和苏文跟着王先生一起念书,算是师生关系,就算苏文娶了王氏,日常见面写信也多是口称“先生”。 李江拍拍几个孩子的脑袋,道:“开春他们总不能还在家里念书,所以我想走走关系,看能不能都塞到松山书院里去。” 木兰看向几个孩子。 天天就挺了胸膛道:“娘亲,我要自己考。” 另外几个则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 木兰就知道这几个没把握。 李石沉吟半响道:“就让天天自己去考吧,阳阳他们几个也去试试,考不中咱们再走关系。” 进松山书院,说难却也容易,说容易却也难。 第一条路径就是考进去,这比童生试还要难考一些。 第二条路就是招收的童生,此童生非彼童生,指的是年纪小而聪慧的小孩子,规定年龄在九岁以下,这类学生进学虽然也需要经过考试,但条件就要宽些,而府城四品以上官员的嫡子是可以免试入学的。 第三条则是官员世家推荐。 作为本府的知府及以上官员都有一个举荐名额,其他世家乡绅手上也都有名额,当年苏定要举荐李石进书院读书,用的就是苏家的一个名额。 还有部分名额,则是书院和书院的先生们掌握,属于机动名额。 550第550章求 阳阳他们要进书院,却是各种情况都占了。 天天成绩好,以他的成绩,考进去不难。 荃哥儿和荩哥儿可以以童生的身份进去,旭明也不用担心,李江是接圣旨回乡教学,却是用的从二品官员的身份。 他依然领着俸禄,拿着禄米,甚至还可以直接奏闻圣上,所以他身上也有一个名额。 旭明不用担心了。 那么只剩下阳阳和苏鸣了。 这倒也不难,以李石和李江的面子,要两个名额并不困难,但李石希望他们用自己的能力去试一试。 朗朗因为年纪还小,只能和妹妹在父母跟前玩。 “那我去和先生要几套这几年考试的试卷。”李江笑道:“也让他们多一些把握。” 李石点头,“这样很好,有试题做,总比现在胡乱读书应付的好。”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阳阳。 阳阳就躲到母亲后面,嘀咕道:“我也没看杂书啊,看的是兵书。”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木兰叫了工匠来给几个孩子量身定制弓及箭,而李江则找来不少的书院历年考试试卷,几个孩子,包括最小的荃哥儿和荩哥儿都要开始在书房读书做试卷。 先生自然是李石充任。 此时,他已经不用每天都去医馆,而是三天过去看一趟,所有事宜都交给了下面的人。 李家顿时恢复到了之前闭门谢客的状态,李江也有意识的将见客的地方安排在外面的酒楼饭馆里,不破坏这一份宁静。 刘思远却误以为李家的繁华不过一瞬,本来观望的态度一变,对左邻右舍态度强硬起来,希望能尽快买好地开工建房子。 冬季正好是建房子最好的时候,因为工钱什么的都便宜,不然等到开春,就很难找到这么廉价的人工了。 刘家的邻居们顿时苦不堪言,刘村长为此与刘思远大吵一架,刘思远却拼着被打的架势也要尽早收购这些房屋。 他的理由很充分,他给的钱远远超过他们房屋的价值,又没有占乡亲们的便宜。 想要钱的自然很快就搬了,但舍不得离开自家却也不是想留就留的,别的不说,刘思远若有若无表现出来的威胁就不由的让他们深思。 李家就好像隔离在世家之外冷眼看着,任凭村里闹得再凶,他们也都只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刘思远是刘家的人,刘村长和村里人无非是想让李石压一压他,但压过之后,村里人未必会感激李家,而到时有心人一挑拨,李家反而落不好。 老村长倒也当机立断,见李家关起门来不管事,咬咬牙,就将刘家几位老人和里正都给请来了,他要给几个儿子分家。 刘老二和刘老三欣然,刘老大愕然,刘老四却极不情愿。 分家,就意味着要单独承担责任,不分家,他做的事就是全家一起承担,前面有父亲和兄长顶着,他行事也更加方便。 最关键是,这一份家业几乎都是他挣回来的,现在却要分出去给三个哥哥。 这一次却不是他说了算,不管他如何反对,刘村长都坚持。 普通人家没有那些所谓的官宦人家那么多规矩。 家财都是平分的。 刘家就是如此。 而刘家一共有多少家产,只怕除了刘思远,没有一个人完全了解,不过刘村长也不是要逼他将所有的家财都拿出来,但面上却是要全分了。 又有刘老二和刘老三在一旁,刘思远能藏匿住的家财少之又少。 老村长叫人将财产分成四份,用甲乙丙丁代替扔到竹筒里,四兄弟一起抓阄,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四兄弟除了刘思远全都同意。 刘村长见小儿子沉默不已,就叹道:“老四啊,咱不是文化人,不学他们说的啥父母在无私产,咱就说早些年的事,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疙瘩,觉得这家业都是你赚下的,这么分你亏了,可你往更早的时候想。” 刘村长当着大家的面道:“你想想那会儿家里吃糠咽菜的时候,你三哥为了让你多补补脑子,跑到码头上跟人扛包裹,就为赚那几文钱给你买猪脑和小米,再想想你二哥,为了你上书院,熬着身子从秋末建房子到春开头,又下地做到秋忙结束,现在他的腰都还直不起来。” 刘村长看着面色通红的小儿子,再指着刘思成道:“再看你大哥,这家里,亏欠最多的就是他,为了你上学,你大侄子九岁就被赶出去做学徒,你能有几天,全靠大家供出来,你只说,这份家业他们配不配分?” 刘思远脸色涨得通红。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里正看看,还是微闭上眼睛坐在一旁不语。 刘家族里的几位老人就叹气道:“思远啊,我们知道你如今出息了,可也不能忘本,你爹这样分并不亏着你,你兄长几个养你二十多年,你才考上进士,当初为了你跑官,将家里大部分的地都给卖了……” “我分!”刘思远打断他们的话,冷着脸道:“就照这样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每人手上都有了一份家产,刘村长方道:“这老屋算是祖屋,照咱们的规矩是留给长子。” 刘老二和刘老三忙道:“自然是留给大哥的,回头等我们建好了房子就搬。” 刘村长摇手道:“急什么?又没人逼着你们,回头慢慢再建,只是老四,你想建大房子就找宽敞点的地方,别就瞄准了乡亲们的房子,大家都不容易。” 刘思远没说话。 刘村长叹息一声,对几个见证人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今天大家先在这里用一顿饭再走。” 几人哪里愿意?顶着刘思远的冷气压也要他们有胃口啊。所以大家都告辞了。 等人一走,刘思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道:“爹,我哪里做得不对了?您就非得跟我作对!” 刘村长气得一拐杖打到他身上,刘思成忙拦着,“爹,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好好说的吗?是我跟你作对,还是你跟我作对?你才当了几年的官?就敢不把乡亲们放在眼里了,你还当这儿是你当官的县城不成?刘思远,老头子我今儿就告诉你,你要再敢胡作非为,祸害乡民,你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在村里混下去!” 刘村长气得抚胸,三个儿子都聚在他身边着急的看着他,刘思远独自倔强的站在屋子中央。 刘思成劝他,“你倒是认个错呀。” 刘思远沉默不语。 刘村长老泪纵横,“早知道你当这个官会学坏,当初我宁愿你在城里教书,也不会变卖家产去给你求官,如今村里谁不说你是鱼肉百姓的贪官……” 刘思远暴怒,脸上扭曲道:“我是贪官!难道你们吃的喝的不是我贪来的不成?” 几人脸上闪过尴尬,刘思远更气,“你们享用着,却又反过来骂我,凭什么气和罪都要叫我受了?这世上的贪官多了去了,要不是你们拖累,我又怎么会被推出来顶罪?李江不贪?苏文不贪?那他们家偌大的家业怎么来的?无非是人家上头有人,我们就只是平民老百姓而已,你们都看不起我,都说李家怎么怎么好,有本事你们也给找一个有靠山的嫂子,娶一个有靠山的妻子去啊!” “你,你——”老村长指着刘思远说不出话来。 刘思成上前打了他一巴掌,低声喝道:“胡说些什么?李家发达是因为人家夫妻能干,李江和苏文当时还没当官呢。” 刘思远嘲讽的看着大哥不语。 刘思远心中有气,分了家之后干脆拿了存款到府城里买了个三进的宅子搬进去,算是离开鸣凤村了。 老村长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颤颤巍巍的去找李石,恳求李石帮刘思远在松山书院里找个先生的活干。 李石尴尬道:“老村长,我只是一秀才,何况,松山书院庞然大物,我怎能说得上话?” 老村长微微弯腰道:“我知道你门路多,江儿又是大官,多少能说上一些话,李相公,我听说贪污并不算大罪名,起复都是常有的事,思远怎么当个先生就不行了呢?” 李石沉默,虽然心中不愿,但老村长说的是实话,只是贪污并不算大罪,至少只要不触及下面的底线,也不旁犯其他事,只要其后能找到门路,起复是早晚的事。 刘思远就坏在门路上。 对方倒也清醒,知道自己走门路需要花费大价钱,而起复之后升迁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守着家财做土财主。 只是,常态是常态,不代表李石会认同。 李石不喜欢贪官,内心深处甚至是厌恶的。 有些人情往来他并不阻止,但他从不允许李江和苏文贪污百姓的银钱。 当官,来钱的路子实在是太多了,对百姓宽容一些也不过是收敛一下自己的贪心。 偏刘思远犯了他最厌恶的一条,这样的人他连面都不愿意见,又何况是帮着他进书院去教书育人呢? 刘村长失望,才出门就碰到了从书院回来的李江。 刘村长见李江从马车上下来,眼睛一亮,马上上前笑道:“大官人回来了。” 李江忙行礼,“老村长。” 李江见他独自一人,就笑道:“您快里面坐,身边怎么也不多带一个小子?” 551第551章应付 “不过是在村里逛逛,用带什么小子?你是从书院里回来?” 李江点头。 刘村长想了想,就拉着李江到一边,低声道:“好孩子,老头子我有件事要求你,你别和你大哥说。” 李江心头一跳,脸上笑道:“老村长有什么话就只管吩咐,何来什么求不求的?” 老村长苦笑,“这也都是为了儿女……你也知道,你四叔如今被罢职在家,他还年轻,总不能老呆在家里,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帮着在书院那边说说,让他也进去教几年书,等过几年风声淡了,他再起复。” 李江沉吟半响,“老村长,我能进书院还是托了圣上的旨意,其实在书院说不上话。不过我倒是可以与山长说一声,最近书院也缺先生,但成与不成,我却是不敢肯定的。” 老村长眼睛一亮,忙道:“你愿意和山长提起就很好了,成与不成就看他的运气吧。” 李江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那老村长不如先回去等着,等我有了消息再告诉您。” 老村长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的离开。 李江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墨香摸不着头脑的道:“二爷,您怎么想起帮刘思远说项了?” 李江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谁说我要帮他了?”他不过是不想有人打扰了大哥的清净罢了。 李江踱步进门,见李毅正捧着一本书在树下晒太阳,就走过去,“看到哪儿了?” 李毅忙起身,“二叔,看到第三卷了。” “虽然你父亲约束你出门,但也可去找一二要好的同窗探讨,”李江看着听话的侄子,坏心一起,就道:“你父亲母亲刚回家不久,以后村里再有人来求他们就不要放人进来了,若只是聊聊天,说说话,就让你媳妇在一边陪着。” 父亲不苟言笑,村里人要聊天也只会找母亲,只是今天并没有听说有人来找母亲,倒是老村长来家里一趟了。 李毅心思电转,口中应下了,转身却叫自己的小厮去打听今天老村长来家里的事。 李江看着他的动作,自得的一笑。 墨香目瞪口呆,二爷怎么算计起大少爷来了? 李江又拍着他的脑袋道:“和墨星学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心里想的什么都露在面上了。行了,去告诉二太太一声,我先去找大老爷了。” 墨香晕头转向的走了。 这家里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了李石?所以李江才进书房,李石就抬头瞟了他一眼。 李江就笑嘻嘻的道:“大哥别生气,我也是想锻炼一下侄子。” “小心传出去老村长找上门来,人家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别以为当了几年的官,就自以为比别人见识多一些。” 李江摸了摸鼻子,老实承认错误,“是。” 李江无非是想教训一下刘思远。 刘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左邻右舍又不隔音,自然有些话传出来。 刘思远说的那些话,李石看在老村长的面上可以不计较,李江也不好直接找上门去,但可以教训一下对方,他还是很开心的。 而在他们没回来之前,刘思远可不止一次的欺负李毅,这次就当是锻炼他好了。 李江见大哥没有叫他去找李毅停下,就知道他不反对。 木兰还不知道家里的爷三合起伙来坑刘思远,她正和傅氏说家里排序的问题,“小毅和小彬都有孩子了,总不能再少爷少爷的叫着,让他们升辈吧,以后家里叫他们大爷,二爷,江儿这里,就接着他哥哥往下排。” 周春首先笑道:“那我可要去找二老爷要赏钱了,可惜三老爷不在家,不然就能拿双份了。” 傅氏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给你一份。” “二太太大喜,这红包可要包厚一点。” 屋里的丫头们也跑上来凑趣,好在傅氏身上随时带着一些小荷包,一下就散尽了。 秋果去前面通知李石和李江,不一会儿,全家人都通知到了。 孩子们下学出来,朗朗就跑上去骄傲道:“我不是小少爷了,我叫九爷。” 暖暖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我一直是二小姐。” 家里排辈的时候把苏文的女儿妞妞也给算进去了,所以暖暖只能排第二,但与双胞胎哥哥相比,暖暖很满足这个排辈。 阳阳双手抱起弟弟,笑问,“那我叫什么?” “你叫三爷,哥哥,你叫我一声九爷听听。” 阳阳捏了一下他的小胖脸,道:“九爷是下人们叫的,你是我弟弟,我要叫你九弟。” 朗朗很不情愿,九弟没有九爷威风。 等家里开始准备年货的时候,李彬就带着王银玲回来了。 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只是微微凸起来一点,因为穿得厚实,若不是木兰知道她有身孕,几乎都看不出来。 因为坐马车赶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已经七个月大肚子的婷婷忙上前扶住她,笑道:“是二弟妹吧,我是大嫂,怎么样?要不要让公公给你把脉?” 王银玲白着脸摇头,小声道:“有二爷呢。” 婷婷看了一眼忙碌的李彬,笑道:“我倒忘了,二叔的医术可是父亲亲手教导的,来,我们进去吧,母亲和二婶都在花厅里呢。” 杏儿忙扶着王银玲的另一边,眼角一边打量着四周。 刚才他们进村的时候就看到这栋大宅子了,占地颇广,几乎比他们在京城的五进大宅子大上三倍。 要知道王家在京城并不宽裕,所以一家几十口人窝在一个三进的宅子里,本以为京城那样的五进大宅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李家的老宅还要更大。 杏儿收敛了心神,亦步亦趋的跟着主子们往花厅里去。 王银玲跟着婷婷来见木兰,李彬则跑去拜见父亲大人去了。 李彬才跑进寻知园就见李毅站在树下含笑的看着他。 “大哥,”李彬露出大大的笑容,跑上去,“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李毅上下打量他,见他面色红润,整个人精瘦了不少,满意的点头,“看来这三个月你没有偷懒。” 李彬不好意思的摸头笑,“我都要当父亲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整天想吃的。” 李毅更高兴,“果然是长大了。” “走吧,我带你去拜见父亲,”李毅带头往书房走去,道:“弟弟们都在后院母亲那里,二叔在书院还没回来,等见过了父亲我们再去后院。” 李石见李彬精神面貌好,满意的点点头,问了一些他在鸡鸣镇的事,就起身道:“走吧,去后院见见你母亲。” 后院里,木兰正让王银玲坐下,对秋果道:“去泡一杯蜂蜜水来。” 木兰示意王银玲喝下,“热热的喝下,会好受些。” 王银玲喝下,发现恶心头晕的症状果然一轻,她松了一口气,脸上就带出笑来,细细柔柔的道:“多谢母亲,我好多了。” 木兰笑道:“好就好,回头让……小彬给你开些方子,若是不想吃药,就用药膳,回到家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是。”王银玲柔顺的低头。 “这是你大嫂,才你也见过了,家里的事现在是你二婶在管,你大嫂在一旁帮忙,你要是缺了什么东西就叫人去找她,如今你们两个都怀了身孕,互相也有些话说。这里离京城远,要是想家了也可以写信回去……”木兰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见李石带着李彬过来,才停住。 李彬高兴的要给木兰磕头,王银玲有些不安的站起来,也想跟着磕下去。 木兰就好笑的拉起他,“跟谁学的赖皮把戏?看把你媳妇惊的。” 李石走过李彬身边,就伸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皮笑道:“不错,学得倒是挺像。” 李毅可怜的看了弟弟一眼,刚才在书房的时候怎么没跪? 李彬愕然,没想到父亲会吃母亲的醋,还是木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他才站起来。 李彬摸了摸脑袋,道:“我,我就是想吃母亲做的狮子头了。” 木兰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就知道吃,我还以为你难得的知道孝顺了呢。” 阳阳在一边捂着嘴笑,天天干脆滚进母亲的怀里,道:“娘亲,我孝顺你。” 朗朗本来也在笑,见状就上前推开他,硬挤进木兰的怀抱,喊道:“娘亲是我的。” 天天撇撇嘴,转身扑进李石的怀里。 李石抱着他,无语的看着朗朗又冲过来把他挤走,天天却反身抱住李石的腰身,喊道:“爹爹是我的。” 暖暖趁机挤进母亲的怀抱,看朗朗想要挤回来,也忙抱住母亲的腰,偷眼看着哥哥,道:“娘亲现在是我的了。” 朗朗左右看看,见父母跟前都有人,“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李毅忙上前抱住他,安抚道:“别哭,别哭,爹爹和娘亲都是你的,只是你也不能这么霸道,不能占着不给哥哥和妹妹抱啊。” 朗朗冲李石伸手,哇哇大哭,口中直叫,“爹爹,爹爹!” 见父亲冷着脸看他,朗朗心中害怕,哭得更大声,眼泪鼻涕流,不管李毅怎么安慰也没用,不一会儿就打嗝起来。 木兰虽然心疼,但见李石没有反应,只好强忍着不上前。 暖暖见双胞胎哥哥哭成那样,也“哇”的一声哭起来,木兰只好低头安抚女儿。 李石见朗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不已,但他今天打算纠正朗朗这个坏脾气,只强忍着没有上前。 552第552章受凉 朗朗和暖暖是最小的孩子,几乎是被所有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着的,也因此养成了俩人比较骄纵的性格。 暖暖是女孩,李石天生对她多一些耐心,而且朗朗要更加霸道些,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抢到手,上次就因为争一把小弓箭跟荩哥儿打起来…… 孩子现在还小,李石不想太过纵容他。 但看着小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石心中也很难受,脸上更加冷峻。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婷婷和王银玲更是不安的侍立在一旁。 “哭什么哭,再哭我就揍你。”阳阳突然扬起拳头恶狠狠的威胁朗朗。 朗朗瞪大了眼睛看他,一时忘了哭,只是满脸是泪的打嗝看着哥哥。 阳阳嫌弃的皱眉,“你还是男孩子呢,比妹妹还不如,你再哭下次我就不带你玩了。” 朗朗瘪嘴,阳阳喝道:“还哭!” 哭声就给噎回去了,只是委屈的看向李石。 李石面色怪异的看着这两兄弟,没说话。 李毅心中一动,把朗朗放回地上,对阳阳道:“阳阳,你带九弟下去洗脸好不好?” 阳阳一脸嫌弃,见父母都看着他,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用手指勾住他的衣领,拖着他往外走,“走吧。” 出了外面,阳阳见没人看见了,就嫌弃的甩开手,道:“你看眼泪鼻涕都是,脏死了。” “呜呜……”朗朗委屈的哭起来,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哽咽道:“哥哥是坏蛋……” 阳阳就烦躁道:“行了别哭了,我们都不爱和爱哭的孩子玩,你再哭,以后就没人带你玩了。” 朗朗就想把哭憋回去,却越憋哭得越凶,就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的看着哥哥。 阳阳无奈,看了看他的小手,发现还算干净,就伸手去抓,以还算温柔的声音道:“好了,我现在带你去洗脸换衣服,回来以后你要跟哥哥和妹妹道歉,他们原谅你就会把爹爹和娘亲的怀抱让给你了。” “真的?”朗朗红着眼睛问。 阳阳肯定的点头,“真的,我拍着胸脯保证。” 朗朗就渐渐止了哭声,问道:“那你们会和我玩吗?” “你要是以后不爱哭了,我们就跟你玩。” “我不爱哭。”朗朗申诉道:“是天天哥哥坏,爹爹明明是我的。” “那也是我们的爹爹,”阳阳回忆起父亲和母亲教育他的语气,一本正经的道:“你不能独占爹爹和娘亲……” 李石从他们身后的花丛中走出来,呼出了一口气,觉得阳阳出面收到的效果比他们教育还要好。 阳阳叫人打来热水,折起袖子亲自给弟弟洗脸换衣服,边换边给他讲道理。 朗朗早已经不哭了,只是眼角还有些红,他控诉道:“你们总不带我们玩,我不想只和妹妹玩。” 阳阳犹豫,“你们太小了……”眼看着朗朗瘪了嘴又要哭,只好道:“算了,算了,以后我们带你们一起玩就是了,不过你可不能哭,你一哭我们就不带你们玩。” 朗朗开心的点头,“我一定不哭,也会看紧妹妹不叫她哭的。” 阳阳不在意的嘀咕道:“妹妹可没你爱哭……”快手快脚的扒光他的衣服,还拨动了一下他的小鸟,拿起床上的衣服,道:“快来穿上。” 朗朗斗了一下,忙伸手去穿,边穿边道:“哥哥我好冷。” 丫头进来看见吓得魂飞魄散,“三少爷,您怎么这么给九少爷换衣服?”急切之下叫出以前的称呼。 丫鬟跺跺脚,飞奔去拿了一个火盆过来放在俩人的身边,又忙拿起一张毯子包住朗朗。 阳阳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忙给他套上衣服,丫头一边用毯子包着他,一边帮着穿上。 不一会儿,朗朗就包得跟个团子似的,可明明火盆就在旁边,他还是打了一个冷颤。 小丫鬟抱着朗朗几乎要哭出声来,“九爷,您还冷不冷?” 朗朗害怕的看了一眼哥哥,生怕他嫌弃自己娇弱不肯再带自己玩,就摇头道:“不冷了。” 小丫鬟微微松了一口气。 阳阳却看得分明,弟弟可还缩着脖子呢,他面色有些难看,伸手抱过他,对小丫鬟道:“赶紧去叫父亲,就说九弟受凉了,”见小丫鬟怔住,就怒道:“还不赶紧去?!” 小丫鬟就飞奔离开。 阳阳将手放在火盆上暖了暖就给朗朗搓脖子,略有些委屈的道:“我大早上起来都是这么换衣服的,哪里知道你这么娇贵……” 李石听说阳阳在这种天气下给朗朗脱光了换衣服,脸色微微一变,对跪在身前的小丫鬟道:“去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去厨房准备一碗红糖姜茶。”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见李石走远了,这才敢起身。 李石快步去朗朗的房间,见兄弟俩正抱在一起,旁边放着火盆,阳阳正给他搓脖子。 李石心头微松,好在还没蠢到家。 “爹爹。” 李石挥手,上前抱过朗朗,暖了暖手才给他把脉,用毯子将他包起来抱在胸前,问阳阳,“你怎么把他脱光了?不是让你只换外衣吗?” 阳阳摸着头道:“可我觉得里头也脏了……” 李石瞪他,大冬天的,外衣那么厚,朗朗又不是发大水,只不过袖子脏了一些,怎么可能连着里面的衣服也脏? 李石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阳阳会在这时候犯洁癖,他说什么也会多嘱咐两句。 木兰很快就端了红糖姜茶过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先给他喝完姜茶发汗,晚上注意些,只要不发烧就好。” 朗朗看着颜色黑红的茶,有些下不了口,李石就拿到手里问道:“你是让爹爹一勺一勺的喂你,还是你自己一碗灌下去?” 朗朗委屈的看向母亲。 木兰道:“要娘亲帮你吗?” 朗朗只好就着父亲的手喝下大半碗姜茶。 李石干脆用毯子包了他抱回房间,道:“今晚你和我们睡。” 朗朗眉眼间带了笑意,高兴的抱住父亲的脖子。 李石就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因为这事,又想到王银玲身体也不舒服,木兰就让周春去告诉他们今天晚饭在各自的院子里吃就好。 旭明三兄弟跟着李江夫妻用饭,天天等人的饭食则搬到了木兰房中。 李毅夫妻和李彬夫妻也各自在自己屋里用餐。 李毅和李彬担心朗朗,用过饭就一起过来看他。 朗朗正穿着棉衣棉裤盘腿坐在床上听母亲给他念故事书,暖暖就睡在一边,阳阳和天天则在和父亲说今天他们在村里玩的游戏,见两个哥哥过来,阳阳就冲李彬伸手道:“二哥,我的礼物你还没给我呢。” 天天在一旁道:“给你的也是吃的,回头你不吃还不是落到二哥的肚子里。二哥,你上次答应帮我买一套《奇石记》买了吗?” 李彬骄傲道:“买了,在书箱里呢,回头给你找出来,这次我给大家准备的可不是吃的。” “那是什么?”阳阳和天天好奇的齐声问道。 就是李毅也支起耳朵听。 李彬道:“我在鸡鸣镇三个月,研究出了十几道药膳方子,都是根据家里人的口味和身体状况研究出来的,因此极其符合,回头我把方子送给你们。” 天天失望,“那不还是吃的?” 阳阳点头,“我还以为你会送把弓给我们呢,毕竟最近我们在学弓箭。” 李毅和李石却若有所思。 李彬见他们这样反应,很是失望,情绪低落道:“这个礼物不好吗?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因药膳总有一股草药味,我想了许久才除去不少味道的。” 阳阳和朗朗见状,忙安慰道:“当然好了,只是二哥研究出来了,以你吃货的本性,我们肯定也能吃到的,所以见你拿来做礼物就没有惊喜了,可我们还是很爱吃的。” “就是,就是,每次二哥下厨,我的肚子都吃得滚圆滚圆的。” 李彬这才高兴起来。 李石却问道:“草药味去除后功效如何?” “减弱了一些,但并不影响多少,关键是药膳变得好吃了,这可比吃药强多了,也比以前的药膳强。”李彬认真道。 李石点头,“回头你到厨房里去做几道出来我们看看,方子你自己收好,不用分散给你兄弟们,以后编写成册。” 李彬眼睛发亮,见父亲不像以往那样反感自己做这些,高兴起来。 李毅心中的石头落下,脸上也带出了笑容,见床上的朗朗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就问道:“九弟怎么样了?” “就看今晚发烧不发烧吧,现在还好好的……”话还没说完,朗朗的鼻涕就流下来,他赶紧吸了一下鼻子。 众人:“……” 木兰忙用手绢给他擦鼻子,李石额头都快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最后无奈道:“算了,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不用过来请安了。” 阳阳不安的看着自己的鞋尖,李石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行了,以后仔细些,不许再叫你弟弟妹妹受凉。” “爹,我把妹妹抱走吧。” 躺在床上的暖暖听见就一下子滚到床里面,喊道:“我不,我要和娘亲一起睡。” 木兰觉得朗朗是受凉感冒,又不是流感,就道:“算了,让她留在这里吧,晚上把她挪到小床上去睡。”见暖暖瘪嘴,就道:“不愿意就让你三哥把你抱走了哦。” 暖暖顿时不敢再说。 哄了两个孩子睡觉,李石用汤婆子把暖暖的被子暖好,小床也热乎乎的,这才抱了她过来塞进去。 朗朗则睡在夫妻俩中间。 553第553章过年 朗朗半夜的时候还是有些发热,好在是低烧,李石又一直在,等他退烧之后才安心躺下。 李石隔空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低声道:“快睡吧,明天将他拘在家里,发热出汗就没事了。” “咱们趁热打铁把他这坏脾气改过来吧。”木兰低声道。 李石却心软了,道:“慢慢来吧,孩子还小呢,不着急。” “你呀,又心软了。”木兰嘟囔道:“以后宠坏了孩子怎么办?” “不会的,”李石自信道:“我的孩子,怎么会长歪呢?慢慢纠正归来,药下得太猛,反而适得其反。” 经过这件事,李石倒没有之前的急切了。 朗朗毕竟才四岁,大人的性格都可以日积月累的改变,何况孩子? 之前是他太着急了,以至于让朗朗有些心怯害怕。 “不仅朗朗,阳阳和天天的性子也要磨一磨,阳阳这小子都这么大了,耐性还是这么差,不过是安慰一下弟弟都这样火急火燎的,天天的性子又慢吞吞的……” 木兰含笑问,“那暖暖呢?” “暖暖?”李石骄傲的道:“暖暖能有什么缺点?” 木兰低声笑开,黑暗中,李石的脸色微红。 外面院落静谧,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村里偶尔传出一两声低低地狗吠声,下半夜,零星的雪花就开始悄悄的往下落。 第二天,李石起身披着衣服打开门往外瞧了一眼,院子里满是白色,他抬头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树上也挂满了雪,冷风一吹,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赶忙退到屋里去。 李石上前亲了亲还在熟睡中的木兰,见她艰难的掀开眼皮,就低声道:“外面下雪了,天冷,你多睡一会儿吧,反正已经叫了他们不必来请安了。” 木兰伸出胳膊摸了一下睡在旁边的朗朗,李石就道:“朗朗已经好了,现在正睡得熟呢。” “那暖暖呢?” 李石去小床边看女儿。 之间暖暖卷成小小的一团,李石暖了一下手就伸进被窝里去摸她的后背,干爽而温暖,李石松了一口气,连着被子将女儿抱起来放在木兰身边,“让她跟你们一块儿睡,等吃早饭了我叫你们。” 木兰迷糊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一儿一女就依偎在她身边。 朗朗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躺在母亲另一边的妹妹,就悄悄的伸了胳膊要掐她的脸,暖暖就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哥哥“咯咯”的笑着。 木兰惊醒过来,看着朗朗就穿着里衣爬出被子,忙扯过被子包好他,教训道:“怎么也不盖着被子?” 虽然屋里有地龙很暖和,但这个天气一不小心还是会生病。 木兰坐起来给两个孩子穿衣服,拍拍他们的屁股,道:“自己在床上玩吧。” 暖暖抱着肚子道:“饿了。” 木兰看向外面,因为下雪,外面亮堂堂的,她一时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时辰,就道:“等娘起床,我们洗漱好了就去吃早饭。” 话音才落,李石就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妻儿都醒了坐床上,就笑道:“外面雪停了,我叫人端热水来了,洗漱完了我们就在屋里吃。” 秋果和夏莲端热水进来,李石和木兰都不假人手,伺候完两个小的,给他们穿好鞋子,就道:“你们今天不准玩雪,先到屏风外面等着。” 两个小的应了一声,飞跑出去,秋果和夏莲忙在后面追。 木兰坐在梳妆台前皱眉看着,李石就接过她手里的梳子,轻笑道:“明明手这么巧,头发却总是梳不好,今天想梳个什么头?” “随便吧,简单的就行了。” 朗朗和暖暖羡慕的看着外面打雪仗堆雪人的哥哥们,嘟着嘴恳求,“娘,我们就出去站一会儿,我们不玩雪。” “不行。”木兰低头裁剪衣服,头也不抬的道:“给我老实呆着。” 傅氏进门摸着朗朗的脑袋笑道:“你才发热呢,要等身体好了才能出去。” 暖暖就举手道:“我没发热,我好着呢。” 傅氏就点了她的小额头道:“你更不许出去了,女孩子家,要注意保暖,等过两天天气好一些了再出去玩。” 暖暖不悦的嘟着嘴巴。 王银玲在一旁就想拿了东西逗她,木兰就笑道:“你别管她,一会儿就好了。” 王银玲见木兰手中裁剪的是小衣服,就笑问,“母亲,这是做给大侄子的吧?” 木兰点头,“你大嫂过了年也就要生了,要多给孩子准备一些衣服才是,”木兰看了看她的肚子,笑道:“我也给你做。” “多谢母亲。”王银玲感激的看着木兰。 婷婷从外面扶着肚子进来,闻言笑道:“你可不能再谢娘了,不然她兴起做得更多,要让公公知道了,二弟可是要吃挂落的。” 木兰脸色微红,恼道:“胡说些什么呢?你是做大嫂的,也不给你弟妹立个典范。” 婷婷掩了嘴笑。 王银玲看在眼中,不由羡慕。 转眼年至,今年知府府宴会也给李家下了帖子,木兰将帖子给了李江,道:“你带着小毅和小彬去吧,后院我们就不去了。” 王银玲的胎刚稳,木兰不让她出门,婷婷肚子大了,更不可能出门,傅氏被禁足,她自己不想出门,李石和李江也不会勉强她,所以李家的后院竟然没一个人去赴宴。 唐夫人看着回来汇报的下人,一时无语。 她身边的丫鬟就斟酌的道:“这李家也太狂了,不过才做到从二品,还赋闲在家,竟然就敢这样目中无人。”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苏木兰是真的不喜欢这些,不过我记得她那弟妹似乎很喜欢这种场合,她怎么也不来?” 大丫鬟想了想道:“说起来,这位李二太太自回来后还没出门宴客过呢,甚至上门去的太太们也没见过她。” 唐夫人就想起这次李江被赋闲的原因,嘴角不由上翘,愉悦的道:“看来是被罚了。” 唐夫人不再管这事,反正前面有李家人参加就行了。 傅氏虽然很想去,但头上几座大山压着也无可奈何。 到了二十八,木兰才收到苏文拜年的信,对前来送信和送年节礼的人问,“今年怎么这么晚?” “回夫人,今年北边大雪,从安徽往北的路就难走起来,今年在路上多耽搁了十二天。” 木兰蹙眉,“雪这么大,那河间府那里怎么样了?” “小的启程的时候已经下了第三场雪了,好在没有压坏房屋,牛羊都赶到了山谷,事情还算在控制范围之内。” 木兰收了信,点头道:“你去休息吧,晚上叫厨房给你们加菜,大家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都好好休息休息。” 等人走了木兰才拆开信,不过是些平常的话,还有就是他们在那边的一些见闻及生活趣事,再就是问苏鸣了。 木兰看过就放到了一边。 苏文给他儿子苏鸣也单独写了一封信,木兰拿起来摸了摸,见厚度是给自己的两倍还多,笑骂了一声“臭小子”就放到了一边。 苏鸣听说父亲来信,高兴的跳起来,闹得阳阳他们也要看信,李石将他们呵斥下去,屋里才安静了些。 “看这天气,天下只怕又要不安定了。” 李石不在意的道:“风调雨顺了十年,偶尔的难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世上穷人不少,就算只是一场小小的灾难对他们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李石握住木兰的手,道:“木兰,我们能做的很少,我不希望你因此而不开心,能帮的我自然会尽我的能力,但不能的,我希望你能放宽心。” 木兰点头笑道:“我自然知道,日子是要自己过的。” 李石这才露出笑容。 虽然有雪灾的阴影笼罩着,这个年李家依然过得很热闹。 毕竟时隔多年,难得有这么多人一起过年。 李江干脆买了不少的炮仗放在大门前,任由村里的孩子取用。 村里的孩子们顿时欢呼一片,在孩子王阳阳的带领下放光了一地的炮仗。 木兰穿着狐皮大衣站在李石的身边,笑着看孩子们闹腾,今天晚上她也没拘束朗朗和暖暖,穿得像团子一样的两个孩子就跟在哥哥们后面滚动。 一家大人看着两个孩子纷纷笑开。 老村长扶着大孙子的手过来,李石看见忙下台阶去迎接,拱手道:“老村长,您怎么来了?” 老村长笑道:“过来凑凑热闹,还是你们这儿好,地方宽敞,大家要闹也闹得起来,不像我们那儿,站个几十个人还行,站上几百个就活动不开了。” 李石只一笑,“村长,我们里面坐吧,外面太冷了。” 老村长摇头道:“不用了,本就是过来凑热闹的,进去了还不如留在家里呢。” 李石只好扶着老村长站到台阶上。 老村长看着李江欲言又止,李石怀疑的看向李江。 李江微微一笑,豪不避讳的道:“大哥,我与老村长有些话说,您要不避避?” 李石了然,转身走到一边,木兰好奇的问道:“老村长找江儿什么事?”一般老村长有事都是找的李石。 “不知道。”李石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木兰的。 老村长正问起刘思远的事,开春以后学院就要开学了。 李江笑道:“刘四叔没告诉老村长吗?我已经为他们引荐过了。”李江眼里闪过疑惑,道:“您也知道,这事还得刘四叔自己努力。” 老村长愕然,“你已经引荐过了?” 李江点头,“他们在年前就见过面了呀,刘四叔没告诉您吗?” 老村长强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回头老头子请你喝酒。” 554第554章结识 老村长知道,这件事多半是不成了,不然刘思远怎么也会回家说一声。 老村长叹息一声就将此事丢掉,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村长转身去找李石,道:“开春之后村里的事情我就全交给你刘大叔了,只是他头次独自当差,哪儿做得不好的,你多提点提点,你大叔人实在,不怕说。” 李家是鸣凤村的大户,李石人又精明能干,若能得他帮助是最好的。 李石自然笑着应下。 这个年大家都过得不错。 开春李江去书院,没两天,书院入学考试就开始了。 这下子,不仅孩子们忙,李江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他当过官,平时也检查儿子功课,给他讲解课本过,但这和上课是完全不同的。 去年他到书院的后多是做辅助的工作,今年他却是要独自拿课本去上课,李江不免有些紧张。 一连好几天反复背诵备课本,而阳阳几人也因为要参加考试而紧张起来。 进考场的时候除了天天是自信满满之外,其他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等到出来的时候,也还只有阳阳和天天是仰头挺胸的,不过是习惯性的仰头挺胸,天天却是自觉考得不错的。 李石看着满脸肃穆,挺胸直背的阳阳,手痒了痒,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这才没有伸手拍下去。 成绩出来,果然,除了天天,每一个榜上有名。 阳阳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骄傲的拍着弟弟的肩膀道:“以后你考个状元回来,这样我们家也有状元了。” 天天眼睛晶亮,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旭明牙齿酸了一下,道:“这话别在外面说。” 苏鸣点头,“会被揍的。” 阳阳呲牙,“谁敢动手,我揍得他满地找牙。” 除了天天捧场,其他几人只送给阳阳一个白眼。 “好了,我们去买进学的东西吧,”阳阳翻出自己的荷包,甩了甩道:“今儿我请客。” 荃哥儿眼睛微亮,喊道:“三哥,我能去珍馐楼吗?” “你怎么这么会选?珍馐楼我也只去过三次,贵得要死,还没二哥做的菜好吃呢。”阳阳酸酸的道,他翻了翻自己的荷包,见弟弟们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只好道:“算了,请你们就请你们吧,我压岁钱还有一些。”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 阳阳扭头去找父亲,却发现李石只站在一旁看,见儿子看过来,李石立马道:“既然你们要去吃饭,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不许逛太久,早点回来。”说着转身就走了。 “小气,”阳阳低声说了一句,眼前就塞过来一个荷包,抬头去看,才发现天天正悄悄的塞进他手里,见哥哥看他,就不好意思的笑笑,“哥哥,这是我的压岁钱。” “你给了我你用什么?” 天天不在意的道:“我还有呢,在铁盒子里,存了许多。” 天天出门几乎花的全是阳阳的钱,自己的一分没花,自然存的下钱。 阳阳一把接过荷包塞怀里,高兴的挥手道:“走,我请你们去珍馐楼。” 珍馐楼是府城最大的酒楼,里面隐约有苏家的参股,虽然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它的手艺最好,价格最高却是公认的。 小二见一群孩子进来用饭,衣着普通,本想往外赶,却见他们身上佩饰不凡,知道是有钱的主儿,就忙迎上前,“几位少爷里面请,你们这是要用饭?” “不用饭来你们这儿做什么?”阳阳回头问他们,“你们是想在包厢里吃,还是在外头吃?” 最小的荩哥儿指着二楼道:“我们要在上面吃,还要靠窗。” 阳阳看向小二,小二忙道:“楼上有位置,几位少爷快上头请。” 六个孩子就跟着小二上楼。 见一群少年孩子都有,客人们不免多看了几眼。 几人就占据了一张靠窗的大桌子,阳阳挥手道:“拿你们的菜单给我看看。” 小二早准备好了,一边给他们看,一边推荐店里比较名贵的几样菜。 阳阳摇头道:“你这人不实在,推荐的都是中看不中吃的,我们自己点。” 天天点头,“我们又不是外地人,你坑了我们,小心回头我娘把你的店给砸了。” 李旭明扒拉着单子道:“我听二哥说过,他家的水晶肘子好吃。” “我还是想吃狮子头。”荃哥儿小声的道。 众人一致鄙视他,“昨天晚上才吃过呢,而且狮子头我娘做的最好吃,你吃了这里的,肯定不想再吃狮子头了。”天天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你会发现,原来美好的狮子头竟然也可以不好吃。” 站在旁边的小二直接黑了脸,偏偏对方都是一群孩子,他想骂也没处骂去。 阳阳征询过大家的意见,结合了一下大家想吃的,一口气就点了八个菜,又点了两道点心,将单子交给小二,挥手道:“行了,就这些吧,不够我们再点。” 阳阳看向弟弟们,“一会儿上了菜,你们不准给我剩下,浪费是可耻的。” 旁边桌子正要付钱的顾客看了看桌上剩下大半的菜,怎么也移不动脚步了。 安然看向这边,见二楼大部分的客人都留意着那里,好笑道:“这几人倒是有趣,只是我怎么没见过他们?” “这府城人多着呢,安公子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见过?” 安然摇头,“他们不像是普通人。”安然看着他们腰上的佩饰,道:“若是一样两样,还可以说是富贵之家,可听他们的称呼似乎是一家兄弟,身上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就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了。” 何况,他来府城也有三四年了,府城中的富贵人家,就算是商人,他也见过的。 菜品很快上来,李家孩子的教养都不错,虽然饭前叽叽喳喳的,吃的时候却不多说话,而是静静的品尝,就算上上来的菜中有的的确比不上李彬的手艺,他们也不会说出来。 其实他们闹着要来吃饭,无非是想体验一把珍馐楼用餐的感觉。 下馆子,在几个孩子中间还是很有炫耀价值的,何况,还是他们自己下馆子,没有大人陪伴的哦。 安然见那边吃得差不多了,想了想,就走过来,拱手道:“几位有礼了,在下安然,乃钱塘知府的侄儿,几位兄弟看着面善,不知是哪家的?” 阳阳抬头看他,蹙眉道:“安知府有侄儿?他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吗?” “……”安然道:“我是江陵府安家的,与安世叔同族。” 阳阳心中虽然还有疑虑,却还是起身拱手笑道:“鸣凤村李旭阳,这都是我弟弟。” 跟在安然身后的人惊呼道:“你们是鸣凤村李家的?那李相公是你们的父亲?” 外头的人都喜欢叫李石做李相公。 阳阳只好逐个介绍弟弟们,跟在安然身后的人顿时热络了不少,就搬了凳子过来坐在他们这桌一起聊天。 其实也就阳阳天天和旭明与他们有话说,苏鸣则带着荃哥儿和荩哥儿扒在窗口那里看外面。 小二这才知道这是李家的孩子,拍了拍头,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你坑他们了?” 小二忙摇头,“小的哪敢啊,几位少爷是姑奶奶家的,精着呢,小的才提了开头,他们就把小的驳回了。” 掌柜的哼了一声,“以后最后惊醒些,要是真惹了那一个母夜叉,她真敢把我们的店砸了。”掌柜的想了想,就道:“一会儿给他们免去酒水点心,就收菜钱就行了。” 珍馐楼的确有苏家的股份,只是不多,但毕竟是东家,怎么也要给些面子。 小二忙应下。 安然也是松山书院的学生,知道他们都要进书院读书,更加高兴,就挥手道:“这一顿我请了,就当是庆祝我们成同门学子的,如何?” 阳阳笑道:“你要请,大可以下一次,这一次却是我应了弟弟们的。” 小二立马上前笑道,“小公子,您点了八个菜共四两八钱银子,这点心及茶水小的就给诸位免了。” 阳阳挑眉,“这话怎么说?” 小二就弯腰道:“这不是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吗,哪里知道诸位是李相公家的,所以给几位小少爷赔罪来了。” 阳阳哈哈一笑,挥手道:“算了,我们又没怪你。” 丢了五两银子给他,“你拿着吧,免得回头你们掌柜的找你算账。” 小二大喜,弯腰道:“谢小公子,谢小公子。” 安然挑眉,没想到李家人在府城这么有名。 “李兄弟下面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书店,”阳阳道:“过两天就要去书院了,有些东西要准备。” 安然左右看看,诧异道:“你们竟然没带下人出来吗?” 阳阳挥手道:“我们就能照顾两个小的,带了下人还多约束,只是在府城而已。” 安然看着被牢牢牵着手的荃哥儿和荩哥儿,再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默然。 “我正好也有些东西要买,不如我们一起吧。” 六人行变成了十人行。 安然性格不错,阳阳与他也算是相谈甚欢,几人从书店里出来就约好了下次见面。 555第555章认同 过完年,雪渐渐融化,在绿芽开始冒出来的时候,婷婷生下了一个男孩。 木兰抱着孩子,心情有些奇异,她竟然当祖母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似乎前一天她还在现代为升级奔波,今天她却在异世扎稳脚跟并做了祖母。 李毅高兴地几乎失态,他傻愣愣的笑着,不停的对站在身边的弟弟们道:“我做父亲了,你们做叔叔了。” 阳阳有些不耐烦的道:“大哥,这话听得我耳朵要长茧了。” 李毅不以为杵,只高兴的“呵呵”笑着,那傻样让李彬等人不容直视。 木兰将孩子抱给他,道:“进去看看你媳妇吧,我让小彬和阳阳他们去前面招待你小舅子们。” 李毅有四个小舅子,七个小姨子。 当年那十二个孩子都已经在鸣凤村扎根,其中已经有包括婷婷在内的五个女孩出嫁了。 其他四个女孩也都嫁在了附近,可以时常回娘家看看几个弟弟妹妹,而婷婷也一直资助他们,不仅可以让女孩子们出嫁有份体面的嫁妆,家里四个男孩也一直在念书。 这次婷婷生产,不仅出嫁的女孩回来了,出外游学的两个弟弟也回来了。 婷婷嫁给李毅多年不孕,一直是这些孩子心头的病,因此他们对这次生产异常看重。 得知婷婷生了个男孩,几个女孩受不住当场哭出来,四个男孩子也激动的眼睛湿润了。 直到此时,木兰才知道婷婷久不怀孕对他们的压力有多大。 在几个孩子看来,大姐嫁进李家本来就是高攀,嫁妆什么的还都是李家备的,而大姐嫁过去后一直以那份嫁妆支撑着家里。 几个出嫁的女孩都有一份不错的嫁妆,而李家对他们也更加的照顾宽容,这也让他们对李家有些底气不足。 可他们又不愿意大姐受苦。 有一个孩子就意味着大姐可以在李家站稳脚跟,毕竟,传宗接代是大功劳。 可是,大姐竟然因为幼年劳顿而伤了身体,这让几个孩子对大姐更加的担心,担心她在李家的处境。 所以婷婷生产他们才会这么激动,这么关注。 木兰对他们笑道:“今天你们就留下吃饭吧,一会儿婷婷醒了,你们也去和她说说话。” 李家添丁算是一件大喜事,木兰让家里煮了不少红鸡蛋,不仅村里每家每户都分到了,还特意在门口放了一些,给孩子们专门拿的。” 李毅高兴的去找李石给孩子取名,李石沉吟片刻,道:“这一辈排惠字,我看就叫惠平吧。” 李毅激动起来,眼眶微红的看着父亲,只能跪下磕头道:“多谢父亲!” 李石坐在上面点头,“希望你们兄弟友睦,相互扶携。” “是!儿子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们的。” 李石满意的让李毅退下。 李毅在屋外激动的走了三圈,就小跑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婷婷还在产房里,出月子前她都要住在这里,见丈夫又进来,就娇嗔道:“你怎么又来了?产房不吉利呢。” 李毅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抱住妻子,将头埋首在妻子的脖子里,眼眶微湿。 婷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李毅声音沙哑的道:“父亲给孩子取了名字,叫惠平。” 婷婷一时没反应过来。 “……父亲说,这一辈排惠字,所以叫惠平。” 婷婷眼孔微缩,不由抓紧了丈夫,“你说什么?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 “叫惠平,”李毅眼睛闪亮的看着妻子,“我们的孩子会和阳阳的孩子一起排班,他是李家的长子,是父亲和母亲的孙子!” 婷婷激动的哭了,她转身抱过孩子,亲了亲他的脸颊,低声道:“他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对!”李毅亢奋的道。 排班,意味着他们不仅得到了养父母的认可,还得到了家族的认可。 他叫李毅,小彬叫李彬,但阳阳却叫李旭阳。 李家的孩子都排旭字,所以,就算父亲母亲待他们如同亲生,他们依然会有一种外人的感觉。 李毅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开怀道:“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多请几个昔日同窗过来,我们家好好的热闹热闹。” 婷婷点头。 她属于李石和木兰半收养的孩子,她可以理解李毅的那种心情。 “这是一件好事,你不如去告诉二叔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李毅点头,为妻儿按好被子,起身去找李彬。 李彬听说侄儿可以排班,心中也是一阵激荡,在屋里转了两圈,道:“可是大哥,我比你差多了,我的孩子也能排班吗?” 李毅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父亲又不是因为这个才让孩子排班的,最初,父亲母亲收养我们是因为我们救了阳阳,我们品性如何他们并不知道,感情也没有多深,收养我们就是报答了我们,可十几年下来,感情早就培养,父亲现在给孩子排班取名是因为我们是他们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和优秀不优秀有什么关系?” 李彬就笑着摸脑袋,眼里满是兴奋,“那你说这次我能生个儿子吗?不知道父亲会给我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李毅起身拍拍屁股道:“你慢慢想吧,我先回去了。” 李毅要斟酌好孩子满月请客的名单。 阳阳就跑来找李毅,“大哥,你给我几张帖子吧。” “你要请人?” 阳阳点头,“我有几个朋友,他们早想来家里参观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我就借花献佛,请他们来家里玩一会儿。” 李毅拿了一叠请帖给他,道:“请客来玩可以,但不可冲撞了家里人,到那天来的人应该不少,要看紧了弟弟们,知道吗?” 阳阳应下,把帖子塞怀里,不在意的道:“到时我们在前院玩,又不进后院。” 阳阳转身就要走,李毅想起傅氏,就忙拉住他,道:“叮嘱好弟弟们,到那天别乱说话,若是有人问起二婶,就说二婶在吃斋念佛,别留下话柄,知道吗?” 阳阳一愣,“二婶还不能出来待客吗?” “二婶还在禁足期呢。” 阳阳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一次,傅氏依然被禁足在祠堂里。 平日完全看不出的惩罚在这时明显不已,已经打扫祠堂好几个月的傅氏已经能够以平常心来对待了。 这是安然认识李家兄弟后第一次登门造访,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满誉府城的李家,见富丽堂皇不如唐家,精致风流不如安家,完全就是乡村别院的感觉,只优在够大,顿时没了兴趣。 阳阳道:“你想去哪里?” “我们是来参加你侄儿的满月宴的,这样走开只怕不好吧,不如去与你大哥打声招呼?” 阳阳不在意的挥手道:“你去了才烦呢,我大哥又要应付家里的亲戚,还要照应同窗,你们几个去了他又要抽出心思来,我们还是直接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吧。” 安然奇道:“你家有亲戚过来你不用过去招呼吗?” “平时是用的,但你不是我朋友吗,朋友第一次上门,我父亲就开恩的让我专门招呼你们就行了。” 安然看着乐滋滋的阳阳一时无语,看了一圈,发现这边只有阳阳和天天在,而他的几个堂弟都不见了踪影,不由劝诫道:“李兄弟,你年纪也不小了,听说你家还没有分家,有些事情也该注意了,今天来的人不少,我世叔就派了两个幕僚过来,你若是跟在你大哥或父亲身边,也能多认识一两个人……” 阳阳皱眉,“我这不是正在招待你吗?那些人有我大哥招呼呢,用不着我。” 安然就一叹,在他看来,李家的情况并不比他家简单。 两姓合居,叔叔与舅舅都是高官,父亲却只是一个大夫,关键是上面有两个养兄,底下还有好几个堂弟,与他们安家也差不多了。 见阳阳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安然不由一叹,他也不蠢,怎么就这么不通透呢? 不过两人现在虽是朋友,但相交不深,也不好多提,否则有挑拨之嫌。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找个清静之地坐下说话吧。” “那就去我们家的花园吧,那儿有亭子,叫人拿些吃的喝的,我们在那儿说话聊天。” 安然笑道:“我在叔叔家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令堂箭术了得,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拜见夫人。” 天天:“你想拜见我母亲却不难,可若是想见识我母亲的箭术就难了,我侄儿满月,可不能动这些刀剑武器的。” 安然道:“能拜见夫人在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阳阳也道:“这有何难?回头我就带你过去,你上次不是还说想拜见我父亲吗?干脆连我父亲你也一块拜见吧。” 说得几人笑起来。 跟在安然身后的林文芳皱眉,只是见大家都谈兴甚浓,不好泼冷水。 阳阳瞅准了空就叫人去找周春,传达了安然的意思。 儿子的朋友想要拜访他们做父母的,木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笑道:“现在人多,你多留他们一会儿,等人散的差不多了,你就去把他们带来。” 顿了顿,木兰问道,“阳阳这次带来的朋友都是什么人啊?我记得他几个要好的同窗和朋友我都见过的。” 556第556章出事 安然见到苏木兰的时候吓了一跳,见李旭阳笑嘻嘻的叫她母亲他才确定对方的身份。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真的很年轻。 林文芳抬头看了一眼就恭敬的低下头去。 李石将众人的神态扫入眼中,对安然的无礼有些不悦,但对方只是个少年,又是儿子的朋友,他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悦,笑问:“这就是你的朋友?” 阳阳点头,“爹爹,安然是这几年才到府城来的,这几年我们却在京城,所以没见过。” 去年他们倒是回来呆了差不多一年,只是那时候要参加童生试,所以全部心神都放在读书上,哪有时间出去玩,自然也不可能认识安然等人了。 安然并不是钱塘人,他是江陵府安家的子弟,与安知府算是同族,如今搬到这里来不过是因为要被安知府收做嗣子。 唐夫人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她又不愿给安知府纳妾生子,如今她与安知府的岁数也大了,所以需要过继一个嗣子。 江陵府安家与安知府是同族,而安然是安家二房的嫡子,因为是继室所出,而他生母已过世,他的父亲又娶了一个继室,前面有嫡妻生的大哥二哥,后头还有备受宠爱的继母生的弟弟,他在家中地位尴尬,这才想另谋出路。 而安知府和唐夫人竟然对安然都很满意,此时已经有八分准是要收为嗣子的了,所以他的身边才围了不少人。 李石对安然身后的几人都不太喜欢,除了林文芳。 林文芳是林同知的嫡长子,他是被家长要求跟在安然身后的,李石见他虽不爱说话,但为人清正,倒是待他更亲切些。 安然低声问阳阳,“你母亲看上去好年轻,一点也不像是要做祖母的人……”他继母的年纪也小,却没有李夫人脸上的明媚。 他见过的人中也不乏有保养好的,比如唐夫人,四十多岁脸部保养得就像是三十多,但只要看见这人就可以看出她的真实年龄。 但看到李夫人不一样,她脸上的明媚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年龄,觉得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妇。 阳阳骄傲道:“那是自然,我母亲身边有我父亲呢。” 天天就“咳”了两声,阳阳顿时收声,有些话在外面是不能说的。 晚上回去,李石就找来阳阳和天天,问道:“你们觉得安然此人如何?” 阳阳道:“还不错,为人挺仗义的。” 天天道:“他书读得也好。” 李石:“……我是问你们觉得他人品如何?” 阳阳歪头问道:“爹爹是觉得安然的人品不好吗?” 天天也疑惑,白天安然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啊。 李石见了微叹,两个孩子到底见识少些,想了想道:“我不过才见过他一面,不能妄加定论,不过此人有些轻浮却是真的,他身后的林文芳倒是不错。” 阳阳道:“那就是个书呆子,谁说话他都接不上。” 天天道:“他读书更好,只可惜行止全照书上来,不知变通,我也不爱和他玩。” 李石问,“那你们想这些怎样的朋友呢?” 阳阳想了想道:“父亲,他们只是朋友,只要说得来就行了,又不是要像赖旭他们一样当至交来相交,何必计较太多?” 说到底,阳阳只把他们当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并没有当作患难与共,福祸相依的好友,要求不高,对方的人品如何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天天点头道:“只要他们行事不叫我们厌恶就是了。” 李石顿时感叹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他却还停留在希望孩子交的朋友都是好孩子的阶段,想了想,李石点头道:“那好,你们有分寸就好,这样的人,你们平时来往还可,但不准深交,也不准随他们去不该去的地方。” 外面的孩子早熟,李石就算放任儿子也不会容许他们过早的接触某些事情。 阳阳和天天不解的道:“哪些是不该去的地方?” “比如青楼赌场之类的,这样的地方,你们若是去了,回来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阳阳和天天缩了缩脖子,忙保证道:“爹爹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去的。” 李石这才叫他们下去,回到屋里,李石就将此事与木兰说了,道:“一直把这阳阳和天天当孩子看,结果他们却悄悄长大了。” 木兰担忧,“孩子正是成长的时候,这时候交这样的朋友真的没问题吗?” 李石心很宽,笑道:“能有什么问题?天天与我们住在一起,一有异常我们就发现了,晾他们也不敢学坏。那安然虽有些轻浮,但还看不出哪里品性不良,不如就让他们练练眼力。” 木兰却和大多数的父母一样担心自家的乖孩子会被外面的坏孩子带坏。 李石对两个儿子很有信心的,最主要的是,他见识到了儿子们的成长,更加不愿意拖他们的后腿,最后答应不定时查岗保证儿子不学坏,木兰才同意放任不管。 李石却不知道,这次的决定让他在不久的将来后悔不已。 墨香带了三个护卫风尘仆仆的从北地赶回来,马才在门口停下他就跳下马,边小跑着进门边问道:“大老爷和二老爷呢?” 守门的门子忙道:“二老爷去书院了,大老爷和夫人出门散步去了。” 墨香脚步一停,转身就要往外走,门子见他满脸疲惫,脚步都有些踉跄,就道:“香爷,您不如在家里等着,小的去通知大老爷和夫人回来。” “那快去,就说三爷出事了。”墨香赶紧道。 门子一听说三爷出事了,立马飞奔出去找李石和木兰。 李石和木兰正手牵着手沿着河边往下走,如今冰雪消融,河水重新流动起来,此时上流总是会有一种白鱼顺游而下。 因为朗朗闹着要吃鱼,李石就兴起的亲自来钓,木兰也拿着一个木桶跟着。 两个人将鱼饵下了放在一边,就手拉这手往下走,不时的摘摘花说说话,木兰笑道:“这样的生活,真的有点赛似神仙……” 一句话未完,就突然听见人喊道:“大老爷,夫人,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李石&木兰:“……” 俩人对视一眼,想笑,却又想起门子的喊叫,无奈之下只好收起笑容转出来,对在河边张望的门子招手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李石并不觉得此时家里能有什么大事。 门子气喘吁吁的道:“大老爷,夫人,墨香回来了,说是三爷出事了,让您与夫人快回去呢。” 李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拉了木兰回去,边走边道:“墨香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不过墨香是赶回来的,路都走不稳了。” 李石更加紧了脚步。 墨香与墨星是李石特意寻来给李江与苏文的,其能力之强看这些年李江与苏文的资产增长就知道了。 墨星还好,他只管着李江的资产,而墨香,他有时候甚至充当苏文的幕僚。 当初也是考虑到苏文的性格才将更仔细,能力更强的墨香给了他。 除了当年苏文跑到土匪窝里,墨香私自给李石他们送信外,墨香几乎就没逾矩过,更少有离开苏文的情况。 这次却千里迢迢的从边关赶回来…… 木兰也面沉如水,她的想法与李石差不多。 苏文一定是出大事了。 苏文的确是出大事了。 两人才进门,侯在门口的墨香就跪下给俩人磕头,带着哭音道:“老爷,夫人,您快想办法救救三爷吧。” 李石看到外面有村里的人往里面张望,就道:“我们回书房再说。” 木兰上前一步将墨香拽起来,这才发现他浑身发冷,面色一肃,对秋果道:“去煮碗姜汤来。” 一行人去了就近的外书房,墨香也不等两人问,就道:“三爷被南下的北蛮劫掠,虽然后来被抢回来却受了重伤,河间府损失严重,老爷,如今有人要推三爷出去顶罪,您想想办法救救三爷吧。” 木兰心一颤,问道:“苏文伤的严重吗?” 墨香抹泪道:“身上中了两刀,加上救治不及时,我回来报信的时候还昏迷不醒,也因此,小的才急匆匆的往回赶的,如今河间府全不由三爷做主了。” “与北蛮的战事不是已经停了,他们怎么会突然冲击河间府?河间府就有驻军,难道一点用处都没有?一个知府,竟然会被劫掠?”李石怒道:“苏文是干什么吃的?” 墨香突然抬起头,悲愤道:“老爷,是有人要陷害三爷,若不是有人勾结外敌,河间府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冲破的,何况对方一下出动了五万人马,河间府才有两万兵马,最后若不是三爷组织人反击,河间府就不只是被冲击,而是失城了,可他们却因为三爷昏迷不醒而打算将败仗的责任推到三爷头上,大爷,三爷若背了这个罪名,那苏家……” 木兰心一颤,失职败仗最少也要被流放,而家眷也是要被连累的。 557第557章战起 苏文是河间府知府,只是在两年前代管河间府的左布政使,他管的是民政,对军政并不十分了解。 敌人来得迅猛,若不是被冲击城门,他甚至都不知道河间府已经被兵临城下。 苏文惊怒,连夜去找杨都司。 “五万兵马兵临城下,杨都司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吗?”苏文忍不住质问。 杨都司脸色同样难看,“本官没有收到消息……城外还有两道防线,对方只用了两刻钟就冲破,我们的人只来得及点燃狼烟,本官更想知道的是,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布防的。”杨都司看着坐在下面的人,面沉如水,“布防图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 苏文也看向下面坐着的将领,他是文官,是最开始被排除的。 下面的将领面色铁青,暗暗戒备起来,却是有嘴说不清。 苏文心中一凛,挥手道:“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布防图被偷也有可能,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拒敌,若不是在外防守的士兵拼死点燃狼烟,我们现在都成亡魂了,但城外五万兵马也不是吃素的,如今我们可只有两万人。” 苏文看向杨都司,“杨都司,还是想办法拒敌吧。” 杨都司点头,“还望苏大人能给予帮助。” “杨都司放心,苏文一定会尽全力保证将士们的供给。” 在场的将领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苏文此时不追究布防图的事就好,正如他所说,此时没有比拒敌更重要的事了。 杨都司将事情安排好,这才转入后面找苏文,“苏大人,北方十三部族联盟已经在与朝廷和谈,年前朝中还传来消息,最近可能就定下盟约,他们怎么会突然冲击我河间府?” 苏文就想起中秋过后收到的姐夫的信件,里面隐晦的提及了圣上的身体状况,难道是前去京城和谈的人发现了什么? 杨都司见他沉默,不由着急,“苏大人,此时不是隐瞒的时候,若涉及机密,我杨风以祖先起誓绝不外露。” 苏文想了想,掀起茶盖,以茶当墨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杨都司脸色微变。 “陛下有恙” 能让苏文忌讳的只怕不止是“有恙”,杨都司手脚皆冷,缓了缓,从案上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道:“苏大人,这河间府中能看到布防图的只有这几人,而河间府的布防图在总都督那里还有备份,所以我不敢肯定叛徒一定是在河间府,如今情势危急,并不是抓叛徒的时候,可有这样一个人在,于我们也是大害,若那人真在我们中间,意味着我们做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可此时若大肆的纠察,又怕引起恐慌,对拒敌无利。 苏文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那就将所有将领组织起来,陈明厉害,派人跟着他们,让他们互相监督,杨都司,此时不是心软的时候。” “好,我再即刻派人去太原求救兵。” 这一个晚上,河间府的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黎明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即使知道围城的敌军没有减少,但光明总是给人希望。 杨都司叫人起草外交函,若是以前,他肯定招呼也不打一声先打一场再说,可现在敌强我弱,他不得不拖延时间,所以他愿意先礼后兵。 外交函送出去也只安静了一个上午,从下午开始,对方就开始在城外叫嚣。 城内将士士气低落,杨都司要亲自出战,苏文拦住他道:“如今城中就靠你主持,你出战太过危险。” “苏大人,如今士气低落,只有我出战才能挽回,若再不然,只怕都等不到他们杀进来了。”杨都司甩开他的手,道:“这打仗的事我比你懂,苏大人只要在城中坐镇,维护城内秩序,保证军资供应即可。” 苏文无奈,只能看着杨都司出城迎战。 只是首次出战,杨都司回来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笑,身上却带了伤,但好在将士们的情绪平静下来,不再如之前那样惶恐,苏文却着急不已。 他不懂军政,虽然与武官相处得不错,但深交的也就只有杨都司和颜将军。 颜将军只是众多参将中的一个,若是杨都司倒下,苏文能信任的人也只有颜将军了。 杨都司比苏文要乐观的多,道:“从这儿到太原,快马不过两天的路程,搬了救兵回来,最多不超过八天,所以我们只要能守住城门十天就足够了,之后救兵来到,自然可退敌。” 苏文见他说得自信,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可派去送信的人一直没有消息,到第六天的时候杨都司也察觉到了不对,一边抓紧派人再去太原求救,一边又分出一队人马前往真定求救。 苏文看在眼里,开始组织百姓上城门帮忙抬石头之类的,杨都司干脆叫颜将军从悍勇的百姓中选出一些人来在城中布置二道防线…… 到了第十天,本来渴望的太原救兵没到,派出去送信的人也没消息回来,杨都司忍不住大怒,一掌拍碎的桌子,咬牙道:“是细作所为,还是太原真定有心拖延?” 苏文道:“不管是为什么,我们都必须开始自救了,这几次攻城,我们将士损失了不少。我组织百姓帮忙守城。”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杨都司不由有些庆幸。 因为这里以前是屯兵之所,他以前总嫌弃这里的百姓太过彪悍,但如今却要感激这种彪悍,不然他们也不敢叫百姓帮忙抗敌。 苏文从衙门里发布了告令,大多数的百姓都沉默的前往兵营领兵器上城门抗敌,这种事,上了三十的男子都见怪不怪了,若不能拦住外敌,他们就只能被屠城血洗,被劫掠成为奴隶,为了护佑家人,他们只能上城门。 苏文忙得团团转,杨都司的兵卫疾步跑来找苏文,“苏大人,都司请您快去城楼。” 苏文满头大汗,道:“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没见我正忙着?” 兵士凑到苏文耳边道:“大人,我家都司被流矢所伤,如今城中所有的将领都在城楼那里。” 苏文面色微变,将事情交给下属,道:“你先处理,我去一趟城楼。” 苏文赶到的时候,杨都司只靠一口气撑着了,他一把拉住苏文的手,眼睛瞪得滚圆,道:“城中军务我全权交与副都司与颜将军,你从旁监督,无论如何要守住河间府,派人,再派人去太原与真定府求援,传话给他们,若河间城破,他们同罪,折子已经写好,你要收好……” “你放心,文在城在,城破文亡,你安心养伤,我叫人将你妻儿送走。” 杨都司眼角含泪,嘴巴微阖,苏文只听到低低地一声“谢谢。” 苏文见他晕厥过去,忙喊道:“大夫,快来看看他。” “苏大人,杨都司伤情严重,在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就多找几个大夫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杨都司,”苏文想了想,道:“将杨都司送到我家里,将他家人一并接过来,如今城中也不安全。” 颜将军道:“不如送到我家里去吧,我们两家也近。” 苏文摇头,“就送到我那里,你那里哪有我那儿宽敞,颜将军,还是请副都司等人过来吧,杨都司如今昏迷,这守城的事就落在了你们肩上。” 颜将军点头。 苏文在城楼呆到半夜才回去,王氏亮着灯等他,见他回来,忙上前道:“今日杨都司的家眷过来了,杨老夫人和杨夫人被我安排在客院那边……” “将人安排进旁边的秋桐院,客院不要放人。” “可秋桐院是留给姐姐和姐夫的……” “事急从权,不过是一院子,你明天一早就叫他们搬进去。” 王氏见苏文满脸疲惫,忙用热毛巾给他热脸,点头道:“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帮他们搬。” “将德胜医馆的于大夫请来,就让他在家里坐堂专门照顾杨都司,”苏文握住王氏的手,道:“杨都司一定不能出事。” 苏文擦了一把脸,继续去书房。 他叫来墨香,道:“我记得医馆一直给铁驴巷那边义诊,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墨香想了想,道:“是上个月月初。” “你想办法和于大夫出去一趟,找几个功夫过得去的人悄悄出城,往大同府送信……” 墨香一凛,接过苏文手中的信,悄声出去。 苏文疲惫的靠在椅子上,这就是杨都司的意思吧? 他们往外送的信多半是让人给截了,想起杨都司在他手心里写的那个名字,心中打颤,叛徒会是他吗? 苏文第二天一早去看杨都司,对守在一旁的杨老夫人和杨夫人道:“在下答应了杨都司送老夫人夫人和孩子们离开,老夫人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我们搬到秋桐院去,然后明早离开。” 杨夫人大惊,“那老爷怎么办?” “杨都司必须留在这里。” 杨夫人面色一白,摇头道:“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老爷,苏大人,求您送几个孩子离开吧。” 苏文皱眉,“杨夫人,您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而几个孩子还需人照顾……” 杨老夫人一直微闭着眼睛,此时也睁开眼睛,道:“让她留下吧,老大都十九了,自己都当爹了,不算小了,也应当要当起一个家了,苏大人冒险送走我们,我们也不能给您添麻烦,老婆子就与儿媳留下,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 558第558章守城 墨星正巧往这边送货,谁知道竟然就遇到了这事,苏文将杨家一家人及妻儿一并交给他带走,不拘去哪里,总之全凭墨星做主,只一件,保住所有人。 王氏想留下,苏文就道:“嘉儿还小,鸣儿如今在钱塘,妞妞还没嫁人,你放心得下吗?” 王氏张了张嘴,苏文就道:“若是姐姐,她一定会想也不想的就转身去保护孩子,心敏,我是大人了,可以保护自己,但我们的孩子还需要我们来保护。” 王氏的眼泪哗啦啦的留下来,抱着苏文痛哭道:“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苏文点头,“我一定会活着的。” 杨老夫人和杨夫人留下了,杨都司住在他这儿,更多的是为了防止奸细谋害,但肯定会有人来探望,为了不引人怀疑,杨老夫人与杨夫人留下自然更逼真。 苏文将苏府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俩人,全身心的投入到守城之中。 杨都司伤重昏迷后对方攻城的攻势加大,苏文一连五天都睡在了城楼上。 五天的时间,这边守城艰难,损失惨重,对方也照样疲软无力,两边暂时胶着了下来。 苏文微微放松下来,巡视一圈却不见了副都司,问身边的兵卫,“副都司呢?” “小的不知,副都司从两个时辰前就不在这儿了。” “小的知道,副都司回家去了,我给大人送午饭过来时看到副都司往他家的方向去了。”另一个兵卫答道。 苏文心中剧跳,“那跟着副都司的人呢?” 俩人茫然的对视一眼,摇头道:“我们今天都没看见副都司身边跟着人啊。” 苏文眼眩晕了一下,抓紧了护栏,“快,传令所有的兵士马上戒严,再派一队人马前去城门口守城,着令颜将军守住城内两道防线,请其他几位将军速到城楼来,快去!” 周围的兵士感染到苏文的紧张,来不及多问,领命飞奔而去,苏文转身抓过一人,道:“快去通知助战的百姓,准备开水,投掷的石头及生石灰水,快!” 等所有人领命而去,苏文才感觉到自己手软脚软,他在心中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杨都司也只是猜测,对方位高权重,不会这样做的…… 苏文才转身上到城楼的一半,就听到城门口那里传来喧哗声,他面色一变,甩开墨香的手,飞跑上城楼,往下一看,城门竟被打开了一扇,守在外面的五千敌军蜂拥而入,苏文面色大变,叫到:“来人,弓箭手掩护,往下倾倒开水,生石灰水,快!砸石头,射箭,快呀!” “让三营的人去支援城门口……”苏文几乎力竭的叫到,城门失守,苏文紧握拳头,转身与助战的百姓一起往下倒生石灰水,墨香也顾不得在他身边保护,转身拿起石头往下投掷,城楼上的疯狂杀戮让敌军损失惨重,总算是阻挡了对方入城的速度,但同时也激怒了对方。 进城的人中分出一部分攻上城楼,苏文站在城楼上狞笑一声,一边叫人不断的从城楼上阻击进城的敌军,一边带着人迎面杀上城楼的敌人,为了吸引仇恨,他让人守在楼梯口,弓箭手只管往下射,这样,那些上来的敌军还没走到一半就死在了箭下。 这无疑让敌军更怒,几乎分出三分之一的兵力攻打城楼,跟在苏文身后的闵参将大惊,“大人,如此下去,城楼将保不住啊。” “所以,我们就与城楼共存亡吧。”苏文脸上满是戾色,紧了紧手中的刀,低声道:“他们攻入了城门,你觉得现在这城楼还有多大的用处?我们亡了,若是能拉下他们,让城内的人关闭城门,那河间府还在,城楼自然也有人把守。” 闵参将心中一荡,大喝道:“大人放心,将在城在,城破将亡!”闵参将转身扬手道:“儿郎们,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与这群够娘养的拼了!” “拼了!拼了!”城楼上的士兵百姓红着眼大吼。 等到敌军好容易越过弓箭的射区,迎面撞上的就是大刀。 苏文带头冲在了前面,闵参将吃惊的看着两刀收割一个人头的苏文,没想到他竟身带功夫。 而在城楼的另一边,墨香几乎杀红了眼,他只想快点到三爷身边去,他刚才就不应该离开三爷身边…… 城楼最后没失,而进入城内的敌军也被颜将军布防的防线扛住,另两位参将则带着人冲到了城门口,以半数人的代价关上了城门,然后,河间府城内的百姓都拿起了武器开始清理城内的敌军,直到夜晚来临,进城的敌军全都伏诛才算完。 苏文两刀中有一刀伤及要害,临昏迷前,他下令衙役逮捕副都司,将人关押在大牢中,由河间府有名的冷面薄司使亲自看守。 苏文信任他,是因为薄司使一家老小全死于北蛮人手中,现年五十二岁的薄司使还是本地人,由他看守,比交给颜将军看守还要稳当。 苏文才交代完就昏迷了过去,之后陆陆续续的醒过来,交代了杨都司和自己的怀疑,将事情全都交与颜将军统管。 苏文昏迷第二天,敌军全面攻城,就在颜将军等人以为大势将去之时,大同府的援军总算是到了,整个河间府顿时一松,百姓们痛哭失声。 城外的攻势慢慢弱下来,敌军退出二十里观望,两军胶着下来。 战事虽然暂时平息了,但城内的气氛却开始怪异起来。 这一次,河间府虽然顶住了,却也损失惨重。 两万兵马,最后剩下来的不到三千人,其中所有人身上都带了伤,百姓死伤达到四万八千三百二十八人,其中两万一千人三百二十六人已经死亡,其他身上都带着伤,重伤者达到剩下的一半。 这样惨重的损失得有人来承担责任。 最要紧的是,敌军是兵临城下才被发现的,五万人,就算河间府外面山高林深,容易藏匿,也不可能敌军潜入五万人而不被发现,何况,城外还有两道防线。 副都司是内奸,但这么大的责任他显然是背不起来的…… 而前来支援的大同府将领也有自己的思量。 所以,强敌未退,城中的气氛就已微妙了起来,墨香既是苏文的管家,又是他半个幕僚,因此敏锐的察觉到那些人的心思,竟是要将三爷推出去挡枪。 副都司是真内奸,他又是孤家寡人,他死了也就死了,三爷却是为守城才变成这样的,功劳被抢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套上黑锅? 墨香跪在李石面前恨声道:“他们虽想让三爷顶缸,只是三爷抗敌却是全城百姓都看在眼中的,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三爷,正好太太听说围城之难已解,就回来了,小的将三爷交给太太照顾,就回来报信了。” “老爷,三爷如今昏迷不醒,只能您与二爷替他张目了。” “你家太太回来,是独自一人,还是带了孩子?” “太太只带了一个老嬷嬷与两个护卫回来,大小姐与八少爷托付给了杨家的几位公子奶奶。” 木兰松了一口气,看向李石。 李石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墨星还在,他是个稳重的,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也不浅,护住两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木兰松了一口气。 苏文已经受伤,而这里离河间府太远,等李石赶到那里去救他,黄花菜都凉了,而据墨香说,河间府如今最好的大夫就在苏府中,根本用不到李石。 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拖延住时间。 能够为苏文洗清罪名的只有他自己,只要他醒过来才能说明一切。 只是这里远离河间府,他们不知具体原因,更不知如何应对,所以李石对赶回来的李江道:“我打算去一趟河间府,顺便去一趟京城,据墨香所说,阿文受伤严重,就算救过来,只怕短期内也恢复不了,那我就要将他接回来疗养了。” 李江只觉得心被火烧似的,“大哥,阿文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于大夫的医术不弱……”李石也希望没事,可墨香没当着木兰的面说的是,其中一刀伤在左胸,于大夫当时就说活过来的可能性很低。 这也是墨香丢下重伤中的苏文跑回来的原因。 如果苏文真的出事,就只能尽全力保下王氏和几个孩子,不然,他一旦出事,还不是任由人泼墨倒污水。 延误时机败仗的,重者军法处置,家属流放,轻者发配,家属同罪或发卖教坊。 就算苏文身死,这个罪名若是落实,王氏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依然在受罚之列。 李石与李江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次去河间府,他不仅要澄清套在苏文头上的罪名,还要将他们一家接回来。 “你留在家里,看住你嫂子,阿文的事我只告诉了她大半,就是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来。” 李江点头,“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李石叫人即刻收拾东西,苏鸣听到消息,直接从书院里逃课跑回来,眼睛通红的看着李石,“姑父,伯伯,我父亲真的要死了吗?” 李石面色一沉,喝道:“胡说些什么?你父亲不过受伤,是谁在你面前乱说,诅咒你父亲的?” 559第559章打架 苏鸣红着眼道:“我听到同窗私底下议论的,说父亲受了重伤,墨香才赶回来找姑父拿主意的。” 李石深吸一口气,拉过苏鸣道:“傻孩子,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他眼睛里闪过寒光,“你墨香叔叔才回到家中,我与你二叔也才得到消息,他们怎么就知道了?我走之后,你照常去书院,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与你哥哥弟弟们一起,只管认真读书,知道吗?” 苏鸣抹着眼泪问,“我父亲不会有事吗?” 李石摸摸他的脑袋,道:“这次去是接你父亲和母亲姐姐弟弟回来的,你耐心等上几个月,我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 苏鸣精神一振,狠狠地点头道:“姑父放心,我一定会听姑姑和哥哥们的话的。” 阳阳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抱怨道:“阿鸣,你干嘛突然跑回来?”抬头看见父亲和二叔神色不虞,就诧异的眨眨眼,“阿鸣,你闯祸了?” “父亲要去接你舅舅回家,你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要懂得替你母亲和二叔分忧,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阳阳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石也没时间与他多说,只是道:“在家要听你二叔的话,不准出去闯祸。” 直到李石出去,阳阳才知道舅舅出事了,阳阳皱眉问苏鸣,“你还记得嚼舌根的人吗?家里的事连我都还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苏鸣跳起来,“他们是特意说给我的听的,”说完懊恼道:“我当时只记着父亲的伤势了,根本没看清后头的是谁就跑回来了。” 阳阳挥手道:“没关系,管他是谁,下次要让我抓到非打他个不能下床自理。” 苏鸣狠狠的点头,“算上我一个。” 李石轻装上阵,当天就带着墨香出发了。 李江白天依然正常去书院教学,只是书房的灯总是亮到半夜,且家里的护卫频繁的出入。 木兰见了,只能让厨房里十二个时辰都留人,这样家里人饿的时候能马上找到吃的。 此时,木兰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她现在只能坐在家里看着李石和李江忙碌,却根本帮不上忙。 李江并没有留意到嫂子的异常,现在他已经得到了部分同僚的承诺,承诺会帮着苏文在朝上分解。 除此之外,几位御史也要联系。 李江通宵达旦的与幕僚商议对策,除了写信,一些人情也要经营,只一个月,李江就从库房中拿了九次东西。 傅氏看着府库的单子有些沉默,木兰见傅氏旁敲侧击好不厌烦,连日来的坏心情爆发,道:“……从我的库房里拿东西,以后补给你们,”木兰冷笑道:“该你的,我一样都不会缺,你不必如此紧张。” 傅氏脸色涨得通红,低声道:“弟媳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说三叔伤的严重,正想说有什么需要,库房里有的只管拿去用……” “好,”木兰截断她的话,扭头对周春道:“你现在就去,把二老爷库房里珍贵的药材全都拿出来,回头三老爷回来了要用,再有,最近二老爷要走礼,将一切古董珍贵的首饰器物都拿出来单放在我们这边的库房里,也免得回头二老爷要用到的时候还要特意去找。” 傅氏愕然。 木兰就起身离开,“周春留下和傅氏去交接东西吧。” 傅氏顿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看着周春,只好将库房钥匙交给她,“周春姑娘自去拿吧。”之后再不敢惹木兰。 北方十三部落联盟集结五万兵马攻打河间府的事已传遍全国,朝中哗然,天下百姓也忧心起来。 十三部落联盟在要定和约的时候反弹,预示着将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战争。 只要是百姓都不想打仗,因为打仗意味着赋税增加。 百姓是忧心打仗的事,朝臣除了与滞留在京城的部落联盟官员打嘴仗外还要勘定此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 两万将士损失大半,百姓也死伤严重,甚至主将昏迷,河间府主官重伤,这样的代价太过沉重,让一向骄傲的朝廷丢大了脸面。 作为奸细的副都司自然是一个,但并不能叫天下人满意,所以还得有一人出来承担责任。 有人想将苏文推出来顶缸,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这等昧良心的事的。 颜将军与闵参将在给朝廷的奏章中都言明了苏文的功绩,而河间府的百姓更是上了万民书,这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苏大人亲自带人在城楼上杀敌,供应给将士们的军资也从没减少,哪来的不察和渎职之罪?再说,苏大人管的是民政,对军政了解不够本就是常理……” “河间府几百里内都属于苏大人的管辖区,就算敌军入侵属于军政,难道辖区内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苏大人竟一丝也没发觉吗?说那副都司是奸细的,在下却要怀疑衙门里也有敌军的奸细,不然苏大人怎么一点都没察觉?还是苏大人本身就失职不察?” 朝中的人在打嘴仗,河间府的攻势却稍缓,这让初到河间府的李石得到一个缓解的契机,他暂时什么都不做,只是冷眼看着两边的人互斗。 已经清醒过来的苏文苦笑道:“我只是个文官,他们是多想不通才推我出去当替罪羊的?” “组织军资不力,延误军机,也是大罪。”李石淡淡的道。 苏文顿时不说话了。 李石将药端给他,道:“你伤得严重,没有两年是恢复不过来的,等你伤再好一些就与我回去吧,让他们去打嘴仗。” 苏文现在虽然苏醒过来,但还是会时不时的沉睡,根本不能理事。 “我已经写信给你姐姐,她收到信后也能安心些,两个孩子我已经叫墨星先行送回钱塘去了。” “那杨都司的家眷呢?” “如今这里战事已歇,我让他们回来了,是留下,还是搬个地方就全看他们自己的了,不过杨都司的伤要比你的严重得多,虽然拖了一个多月,但只怕熬不了多久了。” 苏文沉默。 这个责任,如今不是他背,就是杨都司承担。 可杨都司有错吗? 没有,副都司是朝廷任命,谁会知道从小在本朝长大的副都司竟然是北蛮人。 可他苏文有错吗? 同样没有,他主民政,与军政有半文钱关系? 可要说他们没有责任吗? 他们有责任,别的不说,不察就是一个大罪名。 五万人悄无声息的靠近,杨都司没发现,他苏文也没发现,所以他们两个都有罪。 不管是谁承担了这个罪名,他们的家人最少也要被流放。 所以现在的关系很矛盾,苏文与杨都司一家互相欣赏感激,却又不得不有一人出来承担责任,不然就只能推下面的人出来。 这也是下面的人为什么这么急着给苏文定罪的原因。 问为什么要绕过杨都司? 他们都是武将,对杨都司更有感情,自然会选择苏文了。 情势在河间府已经稍缓,但在府城,茶楼酒馆都在说鸣凤村的苏文要被问罪,李家只怕也会被牵扯进去。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影响到孩子们。 书院里本来围在李旭明和苏鸣身边的人渐渐疏离,然后就是有人组成小团体对他们厌恶侮辱。 天天和李旭明与他们针锋相对过几次,后来阳阳干脆勒令他们不准再搭理那些人,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管他们。 几个人一冷静处理,一直挑衅他们的人倒受不了了,终于有一次忍不住动手,岂知阳阳几个就等着这一刻,在对方的手打到脸上后,阳阳快速的扑倒对方,拳头不要命的往他身上招呼,其他人见了就扑上去要揍阳阳,李旭明,苏鸣和天天被迫还击,被荃哥儿引来的先生看到了全过程。 先生怒不可遏,将一串打架的孩子雅道山长那里道:“山长,此等不良之风一定要纠正,书院是学习之地,什么时候成了逞凶斗狠的地方?” 天天哭着跪在地上,抹眼泪道:“先生,我们知道错了,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通知我母亲,因我舅舅的事,我母亲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若是知道我们在书院没有好好读书,反而与同窗打架,她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小子怕她气坏了身子,求先生不要告诉母亲。” 先生看着又乖巧,成绩又好,还孝顺懂事的李旭天,一时心疼不已,瞪着那几个主动挑衅的学生,“你们这几个最近在书院煽风点火,将书院搅得乌烟瘴气,这是学习之地,不是你们勾心斗角,图谋利益之所,这次挑衅不成竟然动手,山长,这样的学生我们书院要不起,让他们退学吧。” 几个学生大惊,抬起头辩解道:“是他们先动手打人的,我们是迫不得已才还手的,而且先生说什么煽风点火,请恕学生不敢认。” 先生更怒,扭头见李家和苏家这边的孩子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对比之下觉得这几个学生更是面目可憎,甩袖道:“你们当我是瞎子吗?从你们开始挑衅李旭阳他们开始我就站在一边了,本只是想看看你们会做到何种地步,没料到你们竟敢动手打人,你们来书院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560第560章谋算 几个学生脸色铁青,见山长同样面沉如水,心中有些忐忑起来,他们是因为有目的才挑衅李旭阳等人的,也早看不惯几人,所以才这样卖力的挑衅,可他们并不想因此事而被处理。 几人心中都有些惶恐,叫道:“我们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何况,他们也动手了,而且李旭阳打人很疼,我现在浑身都疼痛难忍。” 山长冷哼一声,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实话?在我面前说说。一字不漏照实说。” 几个学生一滞,对视一眼,皆不说话。 那些话也就只能在外面说说,在山长面前说,他们又不是找死。 山长冷笑一声,“原来你们也知道嚼人舌根是长舌妇所为,也知道羞愧!” 见他们都低着头,山长的怒气却不减,“怎么,这时候不狡辩了?是觉得辩无可辩,还是觉得不必向我这山长提起?” 先生见山长总算是发言了,也冷眼看向他们,对山长道:“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姑息。” 山长点头,对先生道:“陆先生放心,此事我会处理的,正如先生所说,在书院里逞凶斗狠这等事绝不姑息,否则其他学子也学他们这般不受训教,我们这书院也不用开下去了。先生不如先回去,将此事交与我处理就好。” 陆先生见山长肯重视此事,很满意,点头道:“那山长处理吧。”扭头见李旭阳兄弟低头站在一边,就道:“山长,虽然在书院打架不对,不过李旭阳兄弟等人却是在对方动手后迫于无奈还击的,还请山长从宽处理。” 山长笑眯眯的点头。 阳阳的心却往下沉,与几个弟弟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怨气。 刚才山长用的是“逞凶斗狠”,而不是陆先生的“煽风点火”,虽然山长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几个孩子都敏锐的感觉到山长隐隐有些针对他们。 几个孩子是特意选了陆先生告状的,就是因为陆先生是书院里出了名的正直严明,书院里的学生只要犯了错,不管是谁,他都不惧。 而公正严明之下又心地善良,书院里不少处境艰难的学生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陆先生转身离去,只剩下一帮半大的孩子低头站在山长前面。 山长叹气道:“你们这群孩子啊,义气太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拳头,这次回去,每人抄写五十遍《弟子规》,每日清洗书院内的茅厕,为期十天,去吧。” 苏鸣脸上闪过怒气,张嘴就要说话,他身边的阳阳就拉了一把他,带头道:“是,先生,我们这就下去。” 山长意外的看了一眼李旭阳,“嗯”了一声,不辨喜怒的让他下去了。 等走到无人处,苏鸣就委屈的问道:“三哥,我们怎么就走了,好容易才让先生抓到他们的把柄。” 天天哼道:“还不明白吗?山长站在他们那边,真要分辨下去,我们就是顶撞先生,说不定连着前面设计他们的事也给牵出来,不管谁对谁错,对于先生和众人来说,在书院里打架就是不对,所以我们都要受罚,与其闹到最后不好看再受罚,还不如我们主动些,受到的惩罚也轻些。” 李旭明恨恨道:“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白费了。” 阳阳冷哼道:“谁说他们只有这个把柄的?之前是我不对,只想着让先生和山长给我们一个公道,可现在看来,竟连山长都姑息他们,难怪二哥说他们上头有人,让咱们好好忍一忍。” 苏鸣不满道:“二哥只会让我们忍,要是大哥在,早帮我们出气了。” 阳阳就拍了一下他的头,“胡说些什么呢,最近二哥为了舅舅的事也是天天往外跑的,我们现在不能指望大人,我们要自己出气。” 一帮小的看向阳阳。 阳阳冷笑道:“既然山长不愿意为我们做主,那我们就不在书院里找他们的麻烦了,哼,把柄,他们的把柄可不少……”之前他念着书院事书院了,可如今看来,是他高看了松山书院。 天天警告一帮兄弟,“这些事只我们兄弟几个知道,不准传出去,知道吗?” 最小的荩哥儿和荃哥儿点头,小声的保证道:“我们一定不说。” 阳阳见苏鸣依然不乐,就低声道:“其实我们也没亏,刚才下手的时候,我可是找准了最疼的部位打的,用了巧劲儿,既能让他们痛得睡不着觉,又看不出什么,甚至连大夫都查不出来。” 天天嘿嘿一笑,道:“我刚才也用了巧劲儿。” “我也用了。”李旭明揽住苏鸣的肩膀,道:“你要是觉得还不解气,回头我们找了机会套他们麻袋。” 苏鸣这才开怀,“刚才我只顾上手打,竟没有和你们一样用上姑父教我们的本事了。” 荃哥儿和荩哥儿羡慕道:“我们刚才就踢了他们几脚,哥哥,你们也教我们打哪里最疼好不好?” “等着,回家就教你们。” 另一帮从山长那里出来的学生觉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我们得赶紧去看大夫,我觉得李旭阳伤到了我的骨头,”说话的人脸色铁青,“若真的伤到了里面,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除了身上一些普通的淤青之外,几人身上根本就没伤得多严重,可却能感觉到被李旭阳等人打到的地方生疼生疼的。 山长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没出三天这几个学生就火了一把,连带着松山书院也出名了一把。 几个针对他们的学生家境不好不坏,属于中下等,之前甚至巴结在旭明和苏鸣身边过。 只是兄弟俩觉得这几人太过谄媚,心中不喜,也就只做点头之交。 这次苏文出事,落井下石的不少,就是之前与阳阳私交不错的几个同窗都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只是这几个做得太过分,也太不顾脸面,不然阳阳他们也不会专门针对这几个人。 阳阳本来还以为这几人是因为当初巴结不上的怨气才这样反弹报复,可山长的态度让他隐约猜到一丝。 叫人仔细一查,果然这几人这段时间手头都宽松了不少,出手也大方起来,兄弟几个就知道他们是被人收买的。 阳阳倒狠,没两天他们跑到青楼去嫖娼却拿不出嫖资,好容易叫人回家拿钱来赎他们出去,但脸面已经丢了。 出了青楼却撞上了几个进城卖菜的老农妇,一时被缠住,气得几人怒火上涌,一脚就将老农妇踢倒在地上,混乱就起来了。 老农妇火气也大,一股气将这几个学子告上衙门。 关键时刻,其中一人脑残的叫道:“我们是松山书院的学子,谁敢抓我们?” 于是,从下午开始,松山书院的几个学生嫖娼不付钱,当街砸踢农妇的事就传遍了府城。 就连阳阳都没料到那人这么给力,竟然喊出这一句“神语”。 李旭明有些担心起来,“事情已经闹到衙门里去了,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阳阳不在意道:“大什么?我们只是让事情出现一些巧合,怎么做却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关我们什么事?” 天天很兴奋,“就该多给他们加些料才是。” 苏鸣也狠狠地点头。 “好吧,只是山长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李旭明总觉得山长那里是个不安定因素。 阳阳冷哼道:“管他呢,大不了就不去松山书院了,若不是他有心包庇,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山长此时才得到消息,他气得倒仰,忍不住拍着桌子道:“真是有辱斯文,这样的学子学院不能留!”继而又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想到那天李旭阳走的干脆,不由冷笑一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些只会使阴谋诡计的小人。” 山长叫来两个家丁,道:“你们去盯紧了那农妇,看看她都与什么人联系,最近可有何异状,再去青楼查查,是谁带他们几个去的?是谁接待的?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家丁领命而去。 此时的李江还不知道几个孩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些事,还是王先生去关心外孙时从他委屈的言语中推断出一二来,顿时大惊,“今儿下午闹得沸沸扬扬的书院学子案是你们做的?” 苏鸣顿时心虚的分辩道:“是他们欺人太甚……” 王先生沉下眼眸,“是你们亲自出面,还是派的人?”就算有心责备,此时也不是时候,最要紧的是将几个孩子摘出来。 苏鸣见外祖父神情不对,就道:“不是我们出面的,是三哥找了一个人,那人出面偷了他们几人的荷包,又买通了青楼里的人将事情叫嚷开来,至于那农妇,却是那人找来本想趁乱揍他们一顿的,谁知他们几人这么蠢,竟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王先生冷哼,“他们蠢,你们又聪明到哪里去?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倒学着去算计人了?你们今天谁也不准在书院留着,全给我回去,主动去找你们姑姑认罪,不然明儿我亲自上门去,到时看你姑姑抽不抽你。” 苏鸣缩了一下脖子,沮丧的应了一声。 王先生见外孙如此,有些心疼,想到如今还生死不知的女婿,眼睛也微红,摸着他的脑袋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们不要给你们姑姑惹事,大人们忙顾不上你们……” PS:稍后还有一更,加更求月票,这本书估计这个月会完结,所以是最后一次冲击月票榜了,大家要记得支持雨竹啊。 561第561章教训 王先生本想悄悄的给他们把痕迹给擦了,这事可大可小,而且外孙也说山长似乎对他们有些偏见,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叫人拿住把柄。 只是王先生在去找人抹掉痕迹时到底还是惊动了李江。 李江只沉默了片刻,就让人去为几个孩子扫尾干净,等王先生好容易找到人去见那农妇才发现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而青楼那边更是一点痕迹都不露。 王先生沉默了片刻就带人回书院去了,他知道有人比他提前了一步,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几个学生只是童生,连秀才功名都没有,有阳阳查出来的东西,农妇告他们几乎是一告一个准。 由此波及到其他事情,竟让他们被剥夺了童生的资格,甚至连松山书院都被波及,书院声望下降。 山长偏又什么都查不出来,一时气得要死,阴郁的盯着课堂的方向,恨声道:“倒是小瞧了你们。” 阳阳几人高兴不已,“本只是想在书院里小诫一番,谁知道他们还不领情,这下有得他们受的了。”阳阳挥手道:“走,我们去吃饭。” 阳阳带头往饭馆去,迎面就碰上安然等人,阳阳微微蹙眉,就想避开。 之前父亲说安然此人不怎么样,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只是一起吃吃玩玩,可舅舅出事后,此人立马消失匿迹,可见其势力凉薄。 只是对方又快要被安知府收为义子了,害得他也不好摆脸子,不然只怕要给二叔惹麻烦。 安然见到李旭阳兄弟也是一愣,然后就笑着拱手道:“原来是李兄弟,你们也是来吃饭的?” 阳阳点头,不冷不热的道:“是啊,倒是巧,在这里碰上安公子。”阳阳冲安然身后的人微微点头,见安然身边跟着一个陌生人,难免多看了两眼。 安然就笑着介绍,“这位是江陵府知府的公子张君堂,与我是同窗,这次路过钱塘就过来游玩一番的。”安然扭头对张君堂笑道:“君堂,这位是李旭阳小公子,他后面都是他弟弟,几位李兄弟才学可都不错,你们不是都喜欢作诗?到可以探讨一番。” 张君堂看向李旭阳,只是微微点头,扭头对安然道:“我们走吧。” 天天觉得兄长受辱,心中生怒,不由冷哼一声。 张君堂耳尖,闻声看过去,却见李旭天粉面微红,包子脸上有一抹嫣红,煞是好看,他心中一荡,不由停住脚步,拱手笑道:“李兄弟,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请大家到珍馐楼小聚一番,安然兄也说诸位才学了得,我很是想与诸位切磋一番。” 这下不仅阳阳他们惊讶,就是安然也吃惊的看着张君堂。 张君堂一向自视甚高,什么时候这样礼贤下士了? 张君堂却满怀真诚的看着李旭阳,全然不知大家的疑虑。 他们兄弟是来吃饭庆祝的,谁有心思去跟一个什么知府的儿子吃饭? 李旭阳拒绝道:“今日有些不便,改日我们兄弟请张公子吧。”说着回头拍了拍最小的荃哥儿和荩哥儿,“你们两个不是喊着饿了吗,还不快进去点菜?” 荃哥儿和荩哥儿就机灵的欢呼一声跑进去,还一手拉住一个哥哥,外面顿时只剩下李旭阳和李旭明兄弟俩了。 张君堂挑眉,他倒是第一次被人拒绝,想了想道:“那我就不打扰诸位了,我现在住在安然兄那里,李兄弟想找我,只要去那里就行。” 这一次兄弟几个定了包厢,李旭明还是奇怪的问道:“那张君堂好奇怪,之前明明对我们不屑一顾,怎么突然就热情起来?” 阳阳摇头,“我哪里知道?管他呢,咱们不去找他就行了。”见荩哥儿摸着肚子,就把他抱过来,摸着他的肚子问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荩哥儿委屈道:“饿了。” 阳阳看了一下时辰,这才发现早过了正午,而荩哥儿还小,最受不了饿,能忍到这时候已经很不错了。 李旭明顿时心疼起来,转身出去找小二先拿了两碗鸡汤上来给荩哥儿和荃哥儿,“来,先喝汤暖暖肚子,饭菜很快就上来了。” 几人吃饱喝足回家,木兰就坐在中堂上等他们。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就知道事败了,忙垂首恭立的进去站在木兰的跟前。 木兰看着排成一排的孩子,叹气道:“知道你们错在哪儿了吗?” 阳阳倔强的道:“娘亲不是说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吗?” “我还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说过能让则让……” “可是娘亲,我让不了了,他们就差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人了,若是骂的我们,我们还能把他们当笑话看,可他们骂的是舅舅,是二叔,甚至连父亲和母亲他们都给骂进去了,他们是个什么东西?我的父母岂是他们可以辱骂的?” “那你们也不许用这样的手段,阳阳,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报复他们,可不许用这样的阴私手段,是谁教的你们?” 阳阳等人低下头,不约而同的闪过李石曾说过的一句话,“对敌时不要讲究风度,只要能将对方打败弄死就是好方法,前提是坚守住自己的底线。” 他们只是照着父亲(大伯/舅舅)的话来做而已。 只是几个孩子聪明的没有提及,不然等李石回来就不只是跪祠堂这么简单的了。 木兰让几个孩子去祠堂那里跪了半个时辰,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李江回来听说,失笑一声,对李彬道:“你母亲还是这样心软,跪半个时辰有什么用?” 李彬好奇道:“二叔,以前娘亲罚你们跪祠堂也是罚这么久?” 李江一滞,道:“那时候你娘亲可不会罚我们跪祠堂……”那是大哥的专利,嫂子之后拿起扫帚抽他们。 “好了,不管阳阳他们几个了,阳阳都快满十四岁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李江摇摇头,“也该让他们自己磨练磨练了,你两个姑父的信都拿到了?” “是,”李彬忙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道:“都在这儿了,姑姑们本来是想亲自回来的,只是姑父拦住了,说家里已经够乱了,她们回来家里还要抽出空来招待她们,这样姑姑们才没回来。” 李江微微点头,拆开心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李彬关心的问,“怎么样二叔,姑父们答应帮忙了吗?” 李江见李彬急切,就将信给他看,道:“你两个姑父都说会请几位私交好的御史帮忙,”李江眼里闪过斗志,道:“有了这个,京城那边再运作一番,就不怕他们将脏水泼到你舅舅身上了。” 李彬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那要不要写信给大哥,让他不用急着赶回来了。” 李江道:“还是让他回来吧,我本来就不同意他跟着商队出去,他是读书人,就算要体验民情,多的是方法,何苦选最吃力的一种?还不如好好回来多看些书,好下场科举。” “可是下一次乡试还有两年啊,”李彬有些泄气道:“朝廷也真是的,打仗干嘛就取笑科举?”害得李毅白白多等了三年。 李江瞥了他一眼,“行了,这样的话在家里说就行了,你跑了十来天,也累了,下去休息吧。”顿了顿,又道:“还是先去看看几个小的吧,你与他们感情好,多劝一下他们,叫他们最近给我老实点,别再惹出事情来,我们家正是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可不能再闹出事情来。” 李彬忙点头,保证一定看好弟弟们。 李彬温和宽厚,对几个弟弟一直很好,因此就是才相处大半年的荃哥儿和荩哥儿也很喜欢他,更别说阳阳几个了。 此时李彬正给坐在床上的他们擦药酒,拍了拍膝盖道:“行了,才跪半个时辰能有什么伤?把衣服给我脱了。” 阳阳捂住衣服,瞪道:“干什么?” 李彬扑上去扯开他的衣服,怒道:“还能干什么?给你们上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书院打架的事。” 阳阳使力捂住衣服喊道:“那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好几天前?那你们上药了吗?脱了衣服给我看看,”李彬一把剥开阳阳的衣服,见他的腰上青黑一片,顿时满面寒霜,“你竟一点药都不擦?” 天天这才看见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顿时气红了眼,“那几个王八蛋,明天我就去套他们麻袋。” 阳阳扭头“扑哧”一声笑了,笑话弟弟道:“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套人家?那天你冲上去打人,还是我在一旁护着你呢。” 天天顿时红了脸,气道:“我也打了他们的,何况我也一直跟着师傅习武。” “是,只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而已,嗷——”李彬给他擦药酒的手重重一按,阳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亏得李彬早就坐在了他的腿上压制住了他。 “二哥,好哥哥,你轻一点……” 李彬哼了一声,“轻?这淤青都黑了,不揉开过两天就留下印子,等娘亲发现看她怎么揍你。”说着手又是重重的一揉。 阳阳顿时呲牙咧嘴起来。 几个小的表示围观毫无压力。 562第562章失踪 山长就算知道事情与李旭阳这几个孩子脱不了关系也找不到证据,只能咬碎了牙将那几个学生开除。 只是再不像以往只把他们当孩子看待,反倒时时关注起来,就为抓到他们的把柄。 这让李江有所察觉,心中微恼,还真以为他们家式微,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不成? 现任山长是这几年才上任的,与李江并无师生关系,他也就没必要顾忌许多。 而阳阳他们也因为有山长在一旁盯着,什么事也不敢做,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书院里面读书,以免被抓到把柄。 天天功课一向好,他做完自己的功课后见哥哥和旭明还在埋头苦干,就撑着脸在一边发呆。 阳阳甩了甩手,抬头看见,就用一根手指头将人的脑袋顶到一边去,天天啪嗒一声差点摔到地上,嘟嘴不满道:“三哥,你又欺负我。” 探头见他作业写完了,脸上就露出笑容,“我们去接弟弟们吃饭吧。” 李旭明也甩了甩手表示自己写完了,“天天,你写的也太快了。” 和自己的弟弟同级也就算了,竟然功课还比不上他,李旭明很想撬开天天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天天自豪道:“二叔说了,我长得像父亲。” 阳阳鄙视他,“你那张脸就是母亲的翻版,妹妹都没有你这么像母亲。” 天天和阳阳一样,刚出生的时候几乎是李石的翻版,但阳阳是越长越像李石,天天则是越长越向木兰靠拢。 有时候李石都要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女儿身。 天天嘟嘴道:“我是说脑子,二叔说我读书的天赋和父亲一样。” 阳阳顿时不说话了,半响才小声道:“我读书也不差的……” 李家和苏家的孩子都很会读书,他们这样的年纪在松山书院里有这样的成绩算是优秀的了,但和天天一笔却差了一些。 这小子几乎比父亲以前还逆天,当初要不是父亲拦着没让他去参加府试,李家就要出一个十岁的小秀才了。 窗外传来几声笑声,兄弟三人看过去,就见安然带着张君堂等人站在窗外,见他们看过来,张君堂就拱手笑道:“没想到李小兄弟还是小才子,久仰久仰。” 阳阳微微眯眼,起身笑道:“张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在下在江陵府的时候就听说过松山书院的盛名,所以这次特意求安然兄带我过来参观一番,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又碰到几位兄弟,不如今天我做东,请诸位到珍馐楼饱餐一顿如何?” 阳阳与两个弟弟对视一眼,阳阳点头笑道:“那就让张公子破费了,只是我还有几个弟弟,我不放心他们在书院中,天天,你去带弟弟们吃饭去,旭明,我们与张公子走一趟吧。” 要让阳阳相信这是偶遇,除非让他回炉重造,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逃避一直不是阳阳的作风。 天天点头,正要离开,张公子就拦住道:“不如让几位小公子也一起,人多热闹嘛,我们吃完了再回来,并不耽误你们上课。” 阳阳皱眉。 安然就笑道:“马车在书院外面备着,李兄弟放心,我们今天只吃饭,并不喝酒,书院里的饭菜相信你也吃厌烦了吧?也让几位小公子换换口味嘛。” 阳阳并没有多坚持,兄弟几个一起上马车。 苏鸣对两个小的低声道:“一会儿你们使劲吃,敢对我们动歪心思,吃不死他们。” 旭明抽了抽嘴角,道:“未必是对我们心存歹意。” 苏鸣冷哼一声,“这样藏头露尾的搞偶遇,不是心存歹意,那肯定也不是善意。” 李旭明只看向阳阳,几人一向以阳阳为首。 阳阳沉吟片刻,道:“见机行事,不过大家都饿了,自然是要放开了吃的。” 天天见哥哥眼里闪过笑意,顿时领悟其精神,“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客气,张公子看上去大方得很。” 荃哥儿和荩哥儿点头,“哥哥们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吃。”说着还拍了拍肚子,“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他一个顶我们三个。” 大的四个顿时扭过头去。 阳阳本以为这餐饭就能看出张君堂的意思,可谁知一顿饭下来他什么也没得到。 张君堂就和他们说这几个月来他游历的见闻和一些读书上的事,并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事。 阳阳都有些疑惑起来,难道真是他搞错了? 他们真的是偶遇? 出了珍馐楼,张君堂见他们几个吃得肚子滚圆,就笑道:“我让马车送你们回去,下次有空我再请诸位一起出去游玩,如何?” 阳阳顿时压下心中的疑惑,笑道:“我们每日要上学,未必有时间。” “自然是在诸位休沐的时候了,”张君堂看向天天,满脸笑容的道:“天天兄弟诗词了得,连我都自叹弗如,若是有机会,在下还要向你请教一番。”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请教,外人看着可能有些可笑,但在场的人并没有觉得荒唐,学问上从不论长幼,李旭天能力出众,功课好在他们中间是公认的。 别看张君堂现在风流倜傥,其实他也不过才考了童生而已,这次他能外出游历,就是家里给他考中童生的奖励。 而人家李旭天十岁时也是童生了,书院里的先生曾经惋惜去年李旭天没有一鼓作气去参加府试,不然府城就要出一个十岁的小秀才了。 阳阳代天天笑着应下,和弟弟们上了马车,回到书院,荃哥儿和荩哥儿眼睛都眯起来了。 阳阳道:“你们先回去午睡吧。” 苏鸣和李旭明都留了下来,阳阳嘱咐他们,“以后单独与他们出去,虽然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但我心里总难安。” “三哥放心,我们不会单独和他们出去的。”苏鸣不安的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父亲……” “应该不会吧,”天天犹豫道:“舅舅和江陵府八竿子打不着边啊,而且,我觉得那张君堂乖乖的,我不喜欢他。” 阳阳没把这事太过放在心里,几兄弟也是。 之后张君堂又请他们出去过几次,阳阳有空了就会应下,没空就会推掉,却一直探查不到张君堂的企图,他也就放太多心思在上面。 父亲的信寄回来了,舅舅暂时度过了危险期,而那边的情势也能暂时控制住,两边的军队还有一些小冲突,但因为朝廷还在和北蛮人谈判,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父亲他们是安全的。 这下不仅李江和木兰放下心来,就是几个小的也暗暗欢呼了一声。 木兰这才有空检查几个孩子的功课,约束他们最近不要出去乱跑,阳阳对张君堂几个人更没有心思理会了。 所以在时隔十天之后林文芳突然满脸苍白的来找他时,阳阳就惊诧不已。 林文芳紧紧的抓住阳阳的手,焦急道:“你快去拦住张君堂,他带着你弟弟李旭天走了。” 阳阳皱眉,“你说清楚一些,张君堂干嘛带走我弟弟?他带我弟弟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林文芳几乎要哭出来,“是安然,安然把天天约出来的,大家本来在一起喝茶聊天,只是张君堂突然要带走天天,安然竟然破天荒的拦了一下,不知道张君堂说了什么,安然就放他们走了,只是我看安然神色不对,吴晓和我说张君堂有特殊的嗜好,天天只怕有危险,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 阳阳心一紧,“那他们去哪儿了?” 林文芳摇头,“我叫了家奴去追,却不知他们往哪边去了。” “那你总该知道方向吧?你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 林文芳沉静下来,脑中快速的动着,突然眼睛一亮,道:“他是往城北去了,我记得前几天张君堂总是和安然去城北,刚才马车也是往北而去,你往北去,若是能碰到我的家奴就能找到他们了。” 阳阳暴怒,“张君堂!”一脚踢翻了桌椅,夺路而去。 阳阳跑到书院的马厩里,不顾院奴的阻拦从马厩里扯出一匹马来快速的往城北而去。 而被丢下的林文芳越想越心慌,跑到书院门口租了一辆马车快速的去鸣凤村报信。 李旭阳也就是半大的孩子,比他还小一岁呢,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张君堂? 所以还是告诉大人们靠谱一点。 林文芳想到吴晓吓唬他时说的话,几乎要哭出声来,李旭天可不要出事啊,偏偏李先生又不在书院,带着学生去做交流去了…… 林文芳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马车,好在李家的大门一直大开,所以他省去了敲门开门的时间。 门子拦住往里闯的林文芳,“公子,你找谁?” “快去通知你家夫人,我是你家公子的同窗,我有急事要与她说,快呀!” 门子心一凛,“公子稍后,先跟我来。”说着冲另一个下人使眼色,忙带着林文芳往里走。 而那个家丁早飞奔而去。 林文芳虽然着急,但还记得礼仪。 急匆匆的往里赶,木兰听报,已经在花厅里坐着了,见到林文芳就记起他曾与阳阳来过家里,眼里焦急的问道:“林公子,可是阳阳出了什么事?” PS:加更求月票啊,雨竹等砸 563第563章逼问 “什么叫做特殊的癖好?”木兰面若寒霜。 林文芳摇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但吴晓就是这么说的。” 木兰抓紧了椅手,林文芳不懂,她却不可能不懂,“他带着天天去了哪里?” 林文芳羞愧道:“小子并不知道,只知道大概是往城北去了,阳阳兄弟已经去追了。” 木兰眼里迸射出寒光,“谁会知道他们的去处?” “安然,安然与张君堂是好友,我们之所以认识张君堂,就是安然介绍的。” 木兰强压下怒气,对林文芳扯了一个笑容,道:“好孩子,多谢你来报信,你先回家去吧,我去找两个孩子。” 傅氏与婷婷王银玲正站在屏风后面听,见林文芳走了,忙出来,“嫂子,我叫人去叫二老爷回来了。” 王银玲也着急道:“母亲,二爷不是在医馆吗?快叫人去让他回来吧。” 婷婷却知道木兰的性子,早让人备好了马车及马,道:“母亲,我让人去通知小彬和相公回来,您带上两个护卫去吧。” 木兰边往外走边道:“去把常山给我叫来。” 木兰根本不坐马车,直接抓过马鞭就骑上快马,常山早在外头候着,“夫人?” “我们去安知府家,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的儿子?” 木兰打马快速往城里去。 街上行人不少,木兰却心焦不已,根本就不想放缓马速,常山就只能在前头大声喊道:“快让让,快让让!” 众人纷纷闪避,就有人低声抱怨道:“怎么在街上驰马?” “刚才那人我看着眼熟,倒像是鸣凤村的苏夫人。” “开什么玩笑?李家人向来守规矩,怎么会在城中这么快速的驰马?” “谁跟你开玩笑了,早些年苏夫人打的猎物都是在我这里出手的,我怎么可能认错?” 木兰快速的到安家,常山快一步上前“砰砰”的敲门。 守门的门子大惊,打开门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喧闹敲门?” 常山眉毛一竖,大声道:“我家夫人要见你家公子,说,你家公子在哪里?” “你们是谁……哎,你这人怎么乱闯?”门子见那女子话也不说一声就往里走,忙要上前拦住。 常山一把将人抓住,喝道:“我家夫人是二品诰命,问你话呢,你家公子在哪里?” 门子被吓懵了,指着里面道:“我家公子住在东边的德馨园……” 木兰冷笑的拿着马鞭朝东边而去,她来安家参加过几次宴会,更被唐夫人邀请到这里做客过几次,所以还算了解里面的构居。 常山见状,将人一推,疾步赶上木兰。 木兰中间抓了一个丫头,问道:“你家公子在哪里?” 丫头并不知道俩人是闯进来,木兰衣着也算讲究,见她面无表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道:“公子在书房呢,奴婢正要去给公子送点心。” “书房怎么走?” 丫头犹豫起来,小声道:“这位太太,书房不允许后宅女子过去的。” 木兰幽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是你家夫人请来教导教导你公子的,带我去!” 丫头见木兰身后的常山对她面露凶色,只好战战兢兢的在前边走,木兰只随着她走到一边就认得下面的路,快步往前面赶去。 木兰一脚将书房门踢开,屋里的安然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颤,一副字就坏了。 安然大怒,抬起头喝骂,“谁让你们……呃,李夫人?” 木兰冷漠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安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强笑着扶住身后的墙壁,问道:“李夫人,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君堂带着天天去了哪里?” 安然眼睛微闪,“李夫人说什么?小侄怎么听不懂?天天兄弟和张公子一起出去了?在下并不知道?” 木兰大怒,伸手掐住安然的脖子,眼睛暴虐的盯着他,“我再问你一次,张君堂带着天天去了哪里?” 安然镇定下来,淡漠的瞥了一眼木兰的手,道:“李夫人,在下劝您冷静一点,这可是安府,张公子与李旭天去了哪里,在下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木兰眼里闪过杀意,想到天天如今不知如何了,再也克制不住脾气,收紧手指…… 安然眼里闪过慌张痛苦,忍不住双手往外掰苏木兰的手,艰难的道:“你,你怎么,敢……” 木兰眼睛凶狠的盯着他的眼睛,手再度收紧,安然只觉得胸腔闷燥,喉咙干痛,竟是一点空气也呼吸不到。 常山见了大惊,上前一步道:“夫人,我们还要找天天少爷,可不能杀了他。” 木兰的手指微松,声音冰冷的问道:“说,张君堂带着天天去了哪里?我既然知道来找你,自然有证据,更知道你知道张君堂的下落,安然,我苏木兰说杀你就杀你,敢动我的孩子,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着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腹部。 安然惨叫的弯下身子,木兰抓着他的头发将人扯起来,“说,他们去了哪里?” 安然嘴硬道:“在下不知道苏夫人说的是什么……” “苏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闻讯赶来的唐夫人震惊的看着他们。 木兰却没听到唐夫人的质问,满脑子都是安然的再一次狡辩,她抓住安然的头发就往外拖,跟随唐夫人进来的女眷顿时惊叫一片,常山只能护在木兰身边。 “苏夫人,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我安府,就算你是二品诰命,你也不能在这里放肆!”唐夫人见木兰这样扯着安然,气得大叫。 木兰一把将安然拖到院子里,掐着他的脖子失控的叫道:“我再问你一次,张君堂把天天带去了哪里?” 安然闭紧嘴巴,木兰一脚就将人踢出去,安然飞出去撞到旁边的假山上滚下来。 大家尖叫一声,唐夫人脚软了一下,此时她也发觉不对,苏木兰虽然不爱说话,性子有些直,可平时都很温和,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暴虐的样子? 安然心中更苦,他哪里知道,苏木兰在唐夫人在场的情况下也敢打人。 木兰却不像前面两次一样停下来问他,而是上前一步踩住安然的胳膊,不等他反应过来,脚下一个用力,大家就清晰的听到“咔嚓”几声的碎裂声。 “啊——”安然痛呼出声,身子卷成一团,他双目通红的看着苏木兰。 苏木兰低头对上他的眼睛,低声问道:“不说?那我就废掉你的另一只手,还有两条腿,对了,我还能废了你的子孙根,你们不是喜欢玩吗,我就让你们的后半生被人玩得痛快。” 安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见木兰抬脚,就喊道:“李夫人,他们在城北郊外,”安然痛苦的道:“伯母在那里有一个别院,张君堂前两天跟我借了别院,我想他若是不回安府就只能是去那里了。” 木兰踩住他的另一只手,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若是假的,那就不是废东西这么简单了。” 安然连连点头,“说的是真的,侄儿不敢骗你的。” 木兰回头去找唐夫人,唐夫人身边的唐嬷嬷忙拦在唐夫人跟前,“苏夫人,我家夫人可也有诰命,你不可胡来……” 木兰却一把抓住唐嬷嬷,冷声道:“你家夫人在城北郊外的别院,你总该认识吧?” 唐嬷嬷一愣,点头道:“老奴是知道的。” 木兰扯了她就走,“那就带我去,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出事,你们安家一个都逃不掉。” 木兰直接骑上马,将唐嬷嬷拽到后面,快马就往城北赶。 唐嬷嬷在后面叫苦不迭,却不敢多嘴,生怕惹恼了前面的煞神自己倒霉。 唐夫人看着远去的苏木兰,慢慢的回过神来,她看向地上躺着的安然,蹲在他面前问道:“苏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张君堂带着李旭天去了哪里?什么叫做她儿子出事她不会放过安家?” 安然此时心正惶恐,听到唐夫人问,压抑的委屈顿时爆发出来,“伯母,侄儿哪里知道?张君堂想带着李旭天单独去玩,我……” “闭嘴!”唐夫人失控的叫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苏木兰会来问你?会把你打成这样?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连土匪都敢杀,甚至救过圣驾,你惹谁不好去惹她?” 安然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李家不是失势了吗?“苏文不是要被问罪吗?李家可能也要被牵连,李江又被革职了,伯母,他们现在不过是普通的乡绅,我们何必怕她?” “愚蠢至极,就算李江和苏文全都失势,她也还是苏家的女儿,苏定还是她大哥,”唐夫人看着茫然的安然,顿时后悔起来,她当初怎么会选择这个做自己的嗣子? 不对,他现在还不是她的嗣子,族谱还没上呢。 唐夫人冷漠的看着安然。 安然只觉得浑身一冷,察觉到唐夫人的情绪变化,用仅好的那只手拉住唐夫人,“母亲,您救救我,此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苏夫人也太过霸道,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殴打儿子……” 唐夫人心一软,安然只有私底下的时候才会叫她母亲,正如他所说,苏木兰也太过霸道了。 564第564章找到 阳阳骑着快马往城北赶,却直追到城门口也不见人影,他只觉得心像被架在火上烧,熬得眼睛都通红了。 天天的胆子不大,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他身后乱转,就是他把人推开,他也一边抹眼泪一边跟着他。 他打架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帮忙递棍子,他被父亲罚抄写作业的时候他会在边嘲笑他边拿了作业在旁边陪他…… 除了喜欢告状一些,胆子小一些,爱哭一些,这个弟弟还是很合格的。 阳阳就坐在马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弟弟……”阳阳就这样坐在马上哭。 “李少爷?”旁边一道迟疑的声音响起。 阳阳低头去看他,那人就高兴道:“真是李少爷,李少爷,我家少爷是林同知府上的……” 阳阳眼睛一亮,“你们跟着张君堂的马车来的?那他在哪儿?” 那人高兴的指着一个城外道:“张公子往城外去了,小的跟到岔路口,见越走越远,少爷和李少爷跟不上,就花钱雇了一个农夫跟上去,小的跑回来报信。” “快上马来,带我去。” “这,这怎么行?” “啰嗦什么?快上来!” 那小厮忙手脚并用的爬上马,阳阳飞奔出去。 往城外走了十里左右就碰到了一农夫,小厮忙叫道:“李少爷,就是他,他就是我雇的人。” 阳阳忙停下马,小厮急声问道:“那辆马车去哪里了?” 车夫指着前面道:“就在前面,前面不远有一个宅院,我看着那辆马车进去了。” 阳阳掏出一把碎银给他,道:“劳烦乡亲去鸣凤村李家报个信,救出我弟弟,我家必有重谢。” 说完将小厮也放下,道:“你家少爷不宜参合进此事来,你快走吧。” 小厮担心道:“李少爷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阳阳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打马快飞起来,危险?如今还有比弟弟更危险的吗? 张君堂为了行事方便,将别院的下人全都遣走,只让自家的下人留在别院里,因此阳阳赶到别院门口的时候并无人看门。 他也不敲门,直接站在马上飞上墙头,再从墙头跃下,分辨了一下主院,就快步跑过去。 还没跑到主院,阳阳就听到张君堂有些猖狂的叫声,“快喊啊,你怎么不喊?我就喜欢听人大喊的声音,哈哈哈……” 阳阳飞快的跑过去,院门虚掩,阳阳干脆一脚踢飞,正在院里伺候的山茶看见,跳起来道:“你干什么?” 待看清是李旭阳,顿时心虚起来,支吾道:“李,李少爷,怎么是你?” 李旭阳上前就要踹开房门,山茶忙上前拦住,“李少爷,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我家少爷的起居,嗷……” 阳阳继承了木兰雷厉的作风,直接一脚踹上去,将山茶踹倒在地。 屋里安静了一瞬,阳阳就听到天天带着哭音喊道:“哥哥,张君堂在门后边……” 一句话未完,阳阳已经踹开房门,躲在后面的张君堂猛地砸过凳子,阳阳往旁边一跃躲了过去,下意识的往里看一眼,待看到天天屋里摆放的器具,阳阳眼睛一缩,顿时变得通红,他“嗷”的一声叫出来,整个人就像发怒的豹子一样向张君堂冲过去。 阳阳从五岁开始习武,甚至能在常义手底下走招,因此才一对上,张君堂就被他气势所震。 阳阳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手抓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举起来扔到一边,脚步不停,冲上前撩开纱幔,这才看到后面的天天。 天天****着上身被绑缚在床上,上身布满了鞭痕,丝丝血迹渗出来,阳阳眼睛闪过怒火,上前一步将绳子解开,拿过一边的衣服将他盖住抱好。 天天瑟瑟发抖,哭道:“哥哥,哥哥,他是变态,他拿鞭子抽我,好疼!” “别怕,哥哥给你报仇。” “哥哥小心……” 阳阳抱着天天往旁边一跃,护住他的脑袋,椅子击打在他的背上碎裂开来。 “嗷——”天天叫了一声,冲着张君堂就要扑上去,阳阳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你在这儿等着。” 阳阳看向重新搬起一张椅子的张君堂,眼睛一眯,问道:“张君堂,我们兄弟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绑我弟弟?” 张君堂一愣,继而“呵呵”笑起来,舔了一下嘴唇,邪笑道:“闹了老半天,李兄弟竟然不了解其中关窍吗?”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旭阳,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兄弟都十四了,还没有开荤吗?不过不要紧,我今天就让你体味体味什么是神仙滋味。” 他看向李旭阳身后的李旭天,见他眼眸含泪,衬得一张小脸更白,心中悸动,再看护在他身前的李旭阳,突然心生邪念,道:“不如你留下来,我就用你弟弟教一教你如何?” 阳阳早已满面寒霜,他已经十四,虽然家庭环境单纯,但跟着同窗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听过大家说荤话,之前没往那处想是因为不了解,而此时张君堂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他怎会还不懂? 阳阳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看了张君堂一眼,转身用被子将弟弟包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在这里等着,等哥哥教训了他咱们就回家。” 天天含着泪点头。 阳阳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张君堂,问道:“外头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张君堂无由的有些心慌,但他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这里除了他外,还有三个下人呢。 安慰好自己,张君堂仰头道:“自然是助兴的东西,本是要用在你弟弟身上的,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教教你怎么用。” “哦?那你先给我解说解说。”阳阳上前几步,道:“我们出去参观一番,如何?” 张君堂衡量了一下,估摸着山茶去叫人也差不多来了,不介意多拖延一点时间,到时将他们兄弟一并抓了,虽然李旭阳年纪大了些,但脸蛋长得也很漂亮…… 张君堂防备着倒退出去,见李旭阳乖巧的跟出来,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兴奋道:“那就让我来给你解说一下吧。” 天天说张君堂是个变态一点也没说错,墙上挂了足有二十多件各式各样的工具,越听张君堂解说,阳阳的心越沉,越愤怒,而越愤怒就越冷静。 兴奋中的张君堂并没有留意到阳阳眼里闪过的冷光。 山茶很快带着另外两个仆人赶过来,只解说到一半的张君堂顿时笑道:“李兄弟,接下来就得罪了,要怪就怪今日你突然闯进来,不然我是不会看上你的。将人拿下。”说着自信的转过身去。 阳阳冷笑一声,对方话音才落,阳阳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腰上,直接将人踢到墙上,发出巨大“砰”声。 “少爷……” 阳阳转身迎上去,一脚将山茶踢飞,一手拉过一个奴才直接一个收刀将人砍晕,另一个冲上来时却被阳阳旋身一踢摔到桌子上…… 阳阳拿过墙壁上挂着的绳子,上前三两下就将三人给绑了。 倒在地上的张君堂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他心下发慌,没料到李旭阳竟然会功夫,而且功夫如此好。 他朝旁边爬去,想要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鞋子。 张君堂抬头看去,就见李旭阳冲他冷冷一笑,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些器具吗?我今儿就让你好好的体会体会。” “你不能那样对我,我父亲是江陵府知府……” 阳阳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蹲下身子扬起拳头就狠命的朝他脸上揍去,道:“江陵府?这是钱塘府,知府又如何,我娘连皇帝都敢骂,还怕你一个狗屁知府,叫你跑来欺负我弟弟,我揍不死你……” 阳阳狠命的揍了半天,张君堂一开始还威胁他,后来只剩下哀哀叫着饶命。 旁边三个下人都醒过来了,见此不免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哀求阳阳住手,一边威胁他。 天天在里面听得不对,自己穿好衣服出来,见躺在地上的张君堂血糊了一脸,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原样,生怕哥哥打死人,忙上前拉住他,“哥哥,快别打了,他死了就不好了。” 天天忐忑道:“他也就抽了我十几鞭子,咱们揍他一顿就行了。” 十一岁的天天只觉得惶恐,并不能理解张君堂那些行为背后的意义。 阳阳闻言眼睛更红,他低头对上哀求的看着他的张君堂,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我今儿就让你体会一遍你所说的那种********!” 张君堂瞳孔一缩,喉咙含糊的道:“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阳阳起身将天天推出去,道:“我不叫你进来不许进来,有事就叫哥哥。”说着将门关起来,回过神来拿下墙上的器具,冷笑着朝张君堂走过去…… 天天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突然听到屋里张君堂“嗷”的惨叫一声,天天吓了一跳,胆怯看过去。 张君堂一直惨叫着,后面声音渐低,但天天仍然听出里面传出来的细细哀求声和恐惧的叫声。 天天渐渐冷静下来,他向来聪慧,此时冷静下来,自然发觉不对。 之前张君堂与哥哥说的话很模糊,他并没有听懂,但也知道张君堂绑他并不是为了殴打折磨他,倒像是有其他的意思,而这个意思才是让哥哥暴怒的原因。 天天看向那半开的窗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565第565章大怒 等木兰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天天僵直着身子面色惨白的站在窗前,里面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呻吟声,木兰面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揽住天天的肩膀,往里一看,愕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娘?”天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是眼眶一红,扑进木兰的怀里委屈的哭起来。 他不是傻子,之前张君堂与哥哥对话就说那些东西是要用在他身上的。 他心中虽然害怕,但也只以为是刑具,哪里知道那些东西是这样用的? 看了哥哥那样折磨张君堂,天天只要想到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就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木兰神色一冷,抱住儿子,低声道:“别怕,还有娘亲和哥哥呢。” 阳阳听到动静,打开门走出来,用帕子擦了一下手,就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 木兰看了他一眼,就将天天推到他跟前,道:“你带着天天先回去。” “母亲!” “回去!”木兰喝道:“这是大人的事。” 阳阳不赞同道:“母亲,我已经长大了。” 木兰静立不语,见阳阳同样倔强的站着,就看向屋里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张君堂。 和以前摔打李江和苏文不同,她与李石一直将几个孩子保护得很好,轻易不叫他们受委屈,虽然依然会锻炼他们,但与李江苏文苦难式教育相差很大,而几个孩子也一直健康开朗的成长。 可这个世界,真的可以让他们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吗? 木兰的坚持有些松懈,阳阳就上前一步道:“娘,你知道这个混蛋对天天做了什么?”说着微微撩开弟弟的衣襟,让木兰看到天天脖子上的鞭痕。 木兰眼孔一缩,眼里匍匐着怒气。 “娘,这个混蛋我一定要亲手教训。”阳阳坚持的看着母亲。 “你教训他还不够?” “怎么够?拨皮抽筋也不够,如果这次不是有人通知我们,我又赶得及时……天天可只有十一岁呀,还是个孩子呢。” 木兰沉默了一下,“随你吧,只是别闹出人命,为这样一个人将你赔进去不值得。” 阳阳眼里闪过凶光,应下了。 木兰就上前用毯子抱住天天往外走,“常山留下吧,我用这里的马车,马就留给你们。” 木兰亲自架了马车回家,被她夹持来的唐嬷嬷被丢在了别院。 她当时下马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加上木兰脚程快,等她踉踉跄跄的赶过来,木兰已经抱着天天出去。 唐嬷嬷见苏木兰用毯子包了一个人出来吓了一跳,抬头就正好对上苏木兰冷冷的眼睛,木兰冷笑道:“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必不罢休。” 唐嬷嬷吓了一跳,待进去看到****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张君堂,她一下子软倒在地。 唐嬷嬷活到了这个岁数,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看张君堂这样明显是被施虐的,再结合苏木兰与李旭阳的前言后语,哪里还猜不出来? 这个别院可是夫人的。 这一下子就得罪了李家苏家和江陵府的张家。 李旭阳见母亲走了,就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抓起张君堂就要往外拖,唐嬷嬷扑上去拦住,哀求道:“李少爷不可啊,张公子是江陵府知府的公子,也是为了的嫡子,您若是真把他这样拖出去,无疑是让两家彻底结仇了。” “我们两家早就结仇了,给爷滚到一边去,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你家公子的功劳呢,若不是安然那厮,我们何苦会受这个罪?”阳阳叫道:“常山,将人给我扔到一边去,我现在就带着张君堂去找安知府给我一个交代。” 常山上前将唐嬷嬷拉开,后来见她撒泼,干脆将人关到屋里去了。 常山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张君堂,脚尖碰了碰他的胳膊,就知道是断了,“少爷,不能这样把张君堂拖回去,不然就算讨回一个公道,对天天少爷也不好……” 阳阳眼一沉,常山说得对,天天的名声要紧。 就算此事不是天天的错,以后他也会被指指点点,阳阳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阳阳冷哼一声,嫌恶的看了张君堂一眼,道:“给他穿上衣服,将他的小厮的腿脚全都打折。” 常山应声而去。 屋里传来三声痛呼声,阳阳将人拖出去放在马上,就这样与常山招摇过市的回了府城。 他直接将人丢在衙门,对赶出来的衙役道:“这几个人在城北的道上打劫,竟然劫到了爷的头上,你们赶紧收押了吧。” 衙役眼睛一亮,笑道:“哪里来的匪徒这么不长眼,敢抢劫到李少爷头上?” 李旭阳冷哼道:“我听着口音不是我们府城的,谁知道是哪个穷地方来的?这个功劳送与你们了,不用太感谢。” “那哪能不谢?回头我们哥几个凑钱请李少爷喝一杯。” 阳阳让常山将另外三个小厮丢下来,挥手走了,“那酒还是你们留着自己喝吧。” 几个衙役笑呵呵的送走阳阳,转身就要将人投到大狱里,躺在地上的三个小厮就喊道:“我们是江陵府知府家公子的人,这旁边就是我们家公子,你们快去通知安公子……” 衙役惊疑的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张君堂,见他浑身是伤,根本看不出原貌,但身上的衣着却是普通的布衣,就“呸”了一声,道:“他是知府公子,我还是知府他爹呢,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来,哥几个,赶紧把人押进牢里,咱哥几个也算立了一个大功。” 不管那三人怎么喊,衙役们只不信。 而等到唐夫人后头派的人赶到别院将唐嬷嬷救出来带回去,已经是傍晚,安知府和唐夫人正在安然的院中,看着大夫给安然接骨上药。 唐夫人坐在一边抹泪,道:“苏夫人脾气也太大了,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安然伤成这样,这还是在安府里,要是在外头她岂不是更嚣张?” “行了,”安知府头疼道:“苏夫人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她并是多霸道的人,必定是安然做错了什么事。” 安知府转头问安然,“我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苏夫人生这么大的气?” 安然眼睫毛颤了颤,他并不知道安知府竟然也这样忌惮苏木兰,他不由有些后悔,当初就该拦着张君堂的。 可李家和苏家不是败落了吗? 为什么苏木兰竟敢这样嚣张? 唐嬷嬷惶恐的闯进来时,大夫只给安然绑好板子,腿上及肚子上的伤还没涂抹,而唐嬷嬷也顾不得看屋里的人,惶恐的叫道:“夫人,出大事了,”看到安知府,唐嬷嬷更急,“老爷,您快去救救张公子吧,李少爷似乎是想杀了张公子。” 安知府吓了一跳,“张公子?张君堂?哪个李少爷要杀他?” “就是李相公家的李旭阳少爷,老爷您快派人去找他们,李少爷把张公子从别院里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安知府面沉如水,回过头来瞪着妻子,“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了何事?还不快速速说来?” 涉及到人命,唐夫人也吓了一跳,叫道:“何至于此?老,老爷,妾身并不知道啊,唐嬷嬷,李少爷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张公子的命?” 唐嬷嬷犹豫的看向屋里伺候的人。 安知府就回头对大夫歉意的道:“刘大夫忙了半天也累了,不如先下去用杯茶休息休息,一会儿再上来。” 刘大夫微微欠身,在丫头的带领下离开,却不留痕迹的瞄了一下屋里人的表情,谁都没发现他在安然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安知府和唐夫人也没留意安然的异常,只是看向唐嬷嬷。 屋里没了外人,唐嬷嬷也不隐瞒,将她在别院看到的情况照实说了,“……苏夫人很恼怒,还说要夫人给她一个交代,她若是不满意,此事就决不罢休。” 安知府只觉得怒气上涌,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李旭天的情况?” 唐嬷嬷摇头,“当时苏夫人用毯子把天天少爷包住了,一丝不漏,老奴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天天少爷是被苏夫人抱着出去的。” 唐夫人脸色微白,李旭天都十一岁了,竟然被苏木兰抱着出去…… 安知府“嚯”的回头,狠狠地盯住安然,咬牙切齿的问道:“此事你知道多少?” 安然慌乱的摇头,“父亲,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张君堂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说喜欢别院的风光,叫我借他住几天……” 安知府一巴掌打上去,怒道:“你还在说谎,以你的心机怎么会不知道?难怪苏夫人要上门来找你,你知不知道苏木兰最护犊子,李旭天真要出什么事,她能要你的命!” 安知府急得团团转,唐夫人则道:“老爷,此时最要紧的是找到张君堂,李旭天与他母亲一个样,他要是不小心杀了张君堂,我们怎么跟张家交代啊?” “交代?我还要问他张柏要交代呢,竟然放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儿子到我的辖区来。”安知府纵然气得头冒烟,还是不得不派人出去找张君堂。 唐夫人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扭了扭手帕,对唐嬷嬷道:“这事我们不能掺合,一个不好,里外不是人。” 唐嬷嬷无奈道:“夫人,此事我们一家掺合进来了,也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唐夫人咬牙,“早知道安然是个祸害,当初就不该接他过来。” PS:打滚求月票 566第566章遭遇 唐嬷嬷垂眸,腹诽道:“当初若不是您死活不愿意过继姑太太的儿子,老爷又怎么会想着从同族安家过继一个?” 唐夫人转了半天,才道:“去库房收拾一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出来,明日我们李家看看。”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尽量去弥补了。 安知府一边让人去找张君堂,一边亲自去鸣凤村问苏木兰。 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李旭阳将人带到哪里去了,还是直接去问苏木兰快一些。 李家,木兰正用热毛巾轻轻地给天天擦拭伤口,周春则在一旁帮忙换毛巾和换水,看到天天身上的鞭痕,心疼道:“该死的张君堂,阳阳就该把那人给阉了。” 木兰瞪了她一眼,“在孩子面前胡说些什么呢?” “春姨,你怎么不早说?”阳阳后悔道:“我当时只是废了他的手脚而已,早知道我该阉了他才是……” 秋果端一碗热热的鸡汤上来,木兰用被子轻轻地搭在天天身上,接过鸡汤,“来,天天,先把这碗热汤喝了,喝了就有力气了。” 天天不好意思的接过,阳阳就在一旁嘲笑道:“叫你跟我习武,你偏偷懒,只是被抽了几鞭就站不住了,竟然还叫娘亲抱你回来,你都多大了?” 木兰瞪他,“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边去。” 天天小口的喝着鸡汤,没敢说自己是被他用的那些刑具给吓的,那样一来,哥哥岂不是更要笑话他? 因为阳阳的打趣,大家气氛一松,天天的心微微安定下来,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等木兰给天天上好药,安知府就跑到李家来了。 阳阳冷哼一声,“我还没去找安然算账呢。” 周春道:“夫人,虽然安知府和唐夫人说要收安然做嗣子,但毕竟还没过明路,您若因为安然去找安知府与唐夫人的麻烦有些说不过去。” “有什么说得不过气的?府城的人围在安然旁边看的就是他安知府的面子,现在府城中谁不知道以后安然就是他安知府的儿子?不找他们找谁?” 木兰将碗递给周春,起身道:“天天,你在屋里休息,阳阳,与我去见一见安知府。” 安知府见李旭阳也在府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客套,先上前请罪,“苏夫人,家里的孩子不懂事,还请您赎罪。” “也就是说,安知府认下安然做的事了?” 安知府咬牙道:“是,安然是在下接来府城的……”安知府见苏木兰面色冷峻,就道:“苏夫人,孩子们有错自然要罚,但最好还是不要涉及性命,您看,要不,先把张君堂给放了?” “张君堂不在我手上。” 安知府皱眉,他抬头去看木兰,见她神色淡淡,想到她的性情信了八分,只是心更沉,“那张君堂呢?” 木兰讽笑道:“丢了,我让阳阳把人给丢了,至于现如今人在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 安知府:“……” “苏夫人,我知道您心中有气,但张君堂若有事,肯定会波及到阳阳,其父张柏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安知府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们也不是心胸宽广之人,”李江慢慢的踱步进来。 安知府看到李江,神色微黯,他知道,事情只怕不能善了了。 李江先对木兰行礼,道:“嫂子,您先回后院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就行。” 木兰的眼睛扫过跟在他身后的常山,知道他已经了解了情况,起身对安知府欠身道:“那我先告退了。” 安知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木兰离开,虽然苏木兰不讲情面,性子又直,但他还是宁愿和她打交道,也不要回过身来面对李江。 等到安知府从李家出来时天色早暗下来,他身边的长随着急道:“大人,我们快进城吧,这城门就快要关闭了。” 安知府发愁道:“走吧,我们去牢里提人。” “牢里?” 安知府没理会长随的疑问,打马朝监牢而去。 他承诺了李江这么多,自然是问到了张君堂的下落,他没想到李旭阳竟然是将人丢到牢里去了,早知道就不承诺李江这么多了…… 安知府胡思乱想间已到了监狱。 李旭阳白天的时候那样招摇过市,自然会落到一些人的眼中,只要认真打听,费些时间自然可以找到人。 可安知府没往城内想,以为李旭阳将人绑住报复去了,自然是哪儿偏僻弄到哪儿去,所以慌乱之下才让李江占了便宜。 安知府后悔不迭,可看到张君堂后他就没这个心思了。 指着不成人样的张君堂,安知府脸色难看的问道:“这就是张君堂?” 衙役点头哈腰道:“大人,就是他,今天李少爷共带了四人过来,另外三个都叫这个做少爷。” 安知府脸色难看,“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抬回去叫大夫?” 张君堂被阳阳折磨了一通,其实伤得并不多重,只是手脚被打折,至于那墙上的用具,阳阳不熟练,也就粗略的在他身上试了几件,所以张君堂看着惨,其实没伤到内里,真正让他差点死去的是因为牢里。 因为阳阳给他的罪名是劫匪,衙役干脆就将人与一些大盗劫匪给关在一起。 这些人走南闯北,什么手段没见过?只看张君堂身上的伤就知道是被淫具所伤,再仔细一打量,发现他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虽然已经伤痕累累了,但耐不住他们被关在牢里多年…… 衙役听到惨叫声赶过来,已经有一个大盗提枪上阵了,衙役暗地里啐了一声,在得到一块碎银子后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了。 一起被关进去的三个小厮哀求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但那三人越是这样,那些囚犯就越兴奋,竟然不理完后的那三人,只瞄准了一个张君堂。 安知府赶到的时候,张君堂已经晕死过去,他看着那人血迹横流的下体,很是厌恶的皱眉,挥手道:“快去请大夫,悄悄的将人送到别院里去。” 张君堂这样,他是不可能将人接回安府的。 安知府看了那三个小厮一眼,道:“将这三人押回去,另外请了大夫看,让人一日十二个时辰盯着,不许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这几人可是重要的人证,想到他答应李江的事情,这几人无论如何要活着。 安知府回了安家,唐夫人和安然都等着,安知府冷哼道:“他也算求仁得仁。”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唐夫人和安然都有些不解。 安知府却没解释的意思,而是问安然,“你老实告诉我,张君堂以前是不是常犯这样的事?”见安然面色乖巧,就冷哼道:“你也不用再撒谎,你是怎样的人,只这件事就看个清楚了,我告诉你,李家与张家这仇是结定了,张柏是知府,但苏文和李江也不弱,就算他们现在一个有危机,一个暂且在书院教书,他们也不是张柏可以随便欺负的。” 安然低声道:“张君堂的伯父张松是大学士……” 安知府冷笑,“到现在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你以为李家和苏家会怕一个张家?苏木兰是苏定的亲妹妹,苏定对她比对住在苏府的那一位姑奶奶还要好,而且,安国公赖五是苏木兰的叔叔,她自己又是二品诰命,救过圣上的命,有直接奏闻圣上的权利,一个张家就让你猖狂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安然面色苍白。 “还不快给我说清楚。” “张君堂的确有这样的嗜好,以前在江陵府的时候就闹出过人命,不过有他父亲在,事情才冒个头就被按下的,我们跟他玩的都知道他有这个癖好,有的人为了讨好他就买了小倌去讨他欢心,只是他挑的很,只喜欢良家子,”安然的声音低下来,“还是会读书的良家子。” 安知府脸色铁青,若不是安然已经伤无可伤的躺在床上,他也恨不得给他一脚。 “会读书的良家子?混账,真是混账,难怪李旭阳会把他手腿打折,这样的,这样的畜生,你也是个畜生……”安知府指到安然脸上,咬牙切齿的道:“以后你若再与这样的人来往,我打断你的腿。” 安知府挥袖而去,他是穷苦的读书人,对读书人尤其敬重。 读书本就不易,还被这样的人祸害,不是畜生是什么? 什么会读书的良家子? 那人连李旭天都敢下手,看中的肯定是那些读书优秀的普通百姓学子。 只要想到这些,安知府自己就恨不得杀了张君堂。 屋里的安然着急起来,若是连安知府都站在李家那一边了,那他还有什么活路? 他祈求的看向唐夫人,哭道:“母亲,儿子已经知道错了,只是当时我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李家势力不弱,我之前也与张君堂说过的,谁知道他会动那样的心思?” 唐夫人拍着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你世叔会处理好的,不是你的错谁也怪不到你身上了。” 安然震惊的看着唐夫人,心中恐慌起来。 唐夫人却避开他的眼睛,起身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让大夫来给你换药,婶婶就先回去了。” 567第567章恨意 全府城的大夫或多或少都和德胜医馆有联系,所以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李江就知道张君堂在牢里的遭遇了。 他知道,与张家的事是真的不能善了了。 “嫂子,我打算去一趟江陵府。” 木兰看向李江,李江解释道:“张君堂是张柏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若阳阳只是打断他手脚,两家最多是为敌,可他如今在牢中……”李江含糊的说道:“那我们两家就是死仇了。” 木兰冷哼道:“在他对天天动那样的心思后我们两家本来就是死仇了。” “所以我更要去江陵府一趟,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样的仇敌不能坐留他壮大。”既然已经知道对方在江陵府要把柄,他自然要去一趟,若能趁此机会将张家拉下最好,不能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 “嫂子,我去了江陵府,您在府城这边就闭紧门户吧,只要将阳阳保住在家中就不会有事,安知府那里我已经与他打过招呼,他不敢偏袒那边。” “好,”木兰点头,“你去吧。” 李江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带了两个幕僚往江陵府去。 而此时,安知府通知江陵府张家的人也才刚出发。 张君堂在他的辖区内出这样的事,安知府不知道是该怪他,还是应该内疚,反正这事得与张家商量着来,所以他只能去通知张家了。 等张君堂醒过来,人已经出发了两天,他醒过来时还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等到身体的疼痛传到大脑,他才完全记起之前发生的事。 张君堂瞳孔一缩,就阴厉的抬头看向屋里的人,安知府神色沉郁的迎上他的。 张君堂微愣,然后面露羞恼,质问道:“安知府,李旭阳要害我,他人呢?” 安知府心里闪过厌恶,喝了一口茶,不在意的道:“你说李旭阳害你?我却接到李家的诉状,是你要害李旭阳兄弟,李旭阳将你当成匪徒反击了,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知府盯着张君堂问道:“张公子不如为在下解惑一番。” 安知府这明显是威胁的话让张君堂一愣。 安知府起身道:“张公子刚刚醒过来,只怕脑子还不太清醒,不如再休息一会儿,我下午再过来问话,对了,我已经叫人通知令尊令堂,再过几日,他们可能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安知府甩袖离开。 但跟着张君堂的小厮山茶却被人抬到张君堂的房间里。 山茶只是被常山打折,不像张君堂受过那么多折磨,这两天一直是清醒的。 见到清醒过来的张君堂,山茶激动的歪倒在床边,哭道:“少爷,您总算是醒了,这两天小的都快要吓死了。” 张君堂阴霾的看着他,冷冷的问道:“那天你们都在牢里?” 想到那天牢房里的事,山茶打了一个寒颤,他硬着头皮道:“什么牢房?少爷您在说什么?咱们只是被人打折了腿脚,是安知府救了我们……” 张君堂看了山茶半响,直到他冷汗淋淋,才慢吞吞的道:“你说的没错,没有什么监牢……” 张君堂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蚊帐,为了张家,更为了他自己,监牢里的事是说不得的,但这不代表他对李旭阳就没办法。 他害得自己变成这样,若不将他挫骨扬灰,他就不姓张! “你给老爷夫人写信了吗?” 山茶摇头,“小的们一直被关着,根本就见不到外人,也就不可能往外送信,不过安知府说已经给府里递信了。” 张君堂皱眉,想起刚才安知府不客气的态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之前他住在安府的时候,安知府对他还是很客气的,可是刚才隐隐的威胁,以及现在扣押山茶等人的行为怎么说? 还未等张君堂想明白,山茶就低声道:“少爷,我打听到安然少爷也被李家人打得卧床不起,安知府却一声都不敢吭。” 张君堂眼孔一缩,同样压低了声音问,“安然被打了?被谁打得?李旭阳?” “不是,说是李家的那位苏夫人,当着唐夫人的面打的,安然少爷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张君堂咬牙道:“李家,全是一群野蛮人,不是说李家和苏家读失势了吗?安知府为何还如此忌惮他们?” 山茶踌躇,张君堂就怒道:“问你话呢。” “少爷,咱们都被安然少爷忽悠了,他自己都对钱塘的事不太了解,知道的都只是片面的,李家和苏家现在是失势了,可那位苏夫人是右相苏定的亲妹妹,安国公赖五也是他们家的靠山,哪里是说那什么就能那什么的……” 张君堂握紧了身下的被子,眼里闪过阴狠,“我不管他靠山是谁,李旭阳害我,我与他已是不死不休!” 走到门外的大夫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又往外走,拉了浑身瑟瑟发抖的丫头往外走了几步,低声道:“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小丫头连连点头,眼里带着恐惧道:“什么都没听到,”她感激的看着大夫,“多谢您……” 大夫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挥手微微提高了声音,“病人在哪里?” 小丫头很快调整过来,挺腰恭敬的道:“大夫,病人在里面,请随婢子来。” 屋里的人安静下来,不再谈话。 木兰很快就知道了张君堂的话,她冷哼一声,让人盯紧了安家与安家的别院。 又给几个孩子全都请假在家,道:“家里最近事多,你们全给我老实在家读书,哪儿都不许去,听到了吗?” 几个孩子恭声应下,木兰扭头看向阳阳,道:“特别是你,最近不许出门,就在家里照顾弟弟们。” 李旭明神色阴郁,“三哥,这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你爹现在不是去江陵府了吗?不过下次让我看到张君堂我还揍他。” 苏鸣就握拳道:“我帮你三哥。” 李彬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还嫌乱子不够大?都给我回去念书去。” 阳阳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缠着李彬道:“二哥,昨天晚上你和母亲嘀咕什么呢?母亲怎么突然就给我们请假了?你是不是有张君堂什么消息?你快告诉我们吧。” 几个小的也缠上去,李彬被缠的没办法,没说自己得了什么消息,只道:“咱们家和张君堂,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母亲把你们拘束在家里也是怕他狗急跳墙什么的,母亲说了,只要你们平安,张家就决计斗不过咱们家。” 如今医馆是李彬在管,从大夫那里流出来的信息自然是最先汇总到他这里来的。 所以李彬不仅可以实时得知张君堂的伤情,偶尔还能知道他对李家的怨忿,而张太太刚见到张君堂没多久李彬也知道了。 刚给张君堂上完药的大夫一出安家别院就朝家里走去,半路上让药童去了一趟德胜医馆,正在德胜医馆坐馆的李彬就得知张君堂的母亲张太太到府城了,还带来了不少人。 李彬略略收拾一下,将事情交给掌柜的就起身回家。 李家的大门在白天关上,经过李家的村民很是诧异,就互相问道:“最近木兰他们家怎么了,几个孩子也不见去上学,也不出来玩,现在竟然连大门都给关起来了。” 消息比较灵通一点的何钱氏道:“说是天天叫人给打了,阳阳知道了就反过来打那人,谁知道把人给打坏了,现在两家正打官司呢。” 村民们的八卦热情被挑拨起来,眼里闪过热烈,问道:“那人是谁?最近也没听衙门里宣啊。” 何钱氏就压低了声音道:“不是咱们府城的人,听说是江陵府知府家的公子,那叫一个霸气呦,十七岁的大人却欺负十一岁的天天,也不害臊,亏得阳阳知道了跑去救,不然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 “老何家的,你咋知道的?别是你胡编乱造的吧?” “呸,谁胡编乱造了,前不久安知府不是才上李家来吗?就是冲这事来的,木兰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李家的错,肯定押着阳阳去认罪了,可是那什么张公子先动的手,凭啥叫我们阳阳吃亏?这是在咱钱塘,总不能还叫一个外人欺负到头上来吧?” “人家毕竟是知府公子……” “咱们李江还是二品的大官呢,苏文也是知府,谁怕谁啊?” 何钱氏见调动起大家的不满来了,自得的一笑,她就说很容易嘛,木兰还不信,这么些年她可不是白混的。 那什么张太太要是敢来,村里人就能让她喝一壶了。 木兰也正在和家里人说张太太的事,“我们得给你们二叔争取足够的时间,所以一开始我们先拖着她,等到她不耐烦了,我们再与她斗。你们要记住,对付张家是要在江陵,而不是钱塘。” 苏鸣不满道:“为什么不能在钱塘判他的罪?” “因为他在江陵犯的事更重,而在这里,他只是揍了天天而已,追究了他,阳阳也要被追究的。” 木兰绝不容许外面有别样的声音出现。 天天只是被张君堂揍了,阳阳也只是揍了张君堂而已。 张家不告官,那就私底下解决,告官,那也只是殴打的罪。 李家这边其乐融融的吃饭讨论,安家别院那边,张太太却差点给哭死,看着被包成一团的儿子,张太太恨意滔天,“我儿,你说是谁欺负的你,母亲给你报仇!” 568第568章对上 张太太扶着张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目光深沉的看着李家的大门,挥手道:“去叫门。” 一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就上前“砰砰”的敲门,寂静的村庄里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不仅惊动了李府里的人,更惊动了村子里的村民。 不少人往这边张望,就看到张太太带了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和护卫站在李家门前,鸣凤村的村民一惊,都跑回去抄了根棍子跑来。 有的妇人直接拿起菜刀就赶过来。 木兰让李管家看好孩子们,带了李彬与阳阳赶过来,打开大门,李管家就直面敲门的护卫,皱眉道:“好无礼的奴才,只不知是谁家的下人这样无礼。” 张太太冷哼一声,张嬷嬷就上前一步道:“你们李家的待客之道也不怎么样嘛,倒说起我们无礼来了。” 李管家奇异的打量他们,道:“我李家近来并没有收到拜帖,只不知这位太太是谁,带了这许多人上门是何意?这如何款待不请自来的客人,在下还真不太了解。” 张嬷嬷张嘴就要反击,张太太上前一步,看向:“行了,我们也不用打哑谜,李夫人应该也猜到了我的身份吧?” 木兰慢悠悠的问道:“张君堂的母亲?” 张太太脸上闪过恼怒,恨声道:“不错,我来是想问一问李夫人,早听说李家治家严谨,你儿子将我儿打成重伤,此事要如何说,你们总要给我张家一个交代吧?” 木兰冷笑,“张君堂是这么和你说的?张太太有没有问过安知府我儿为什么要打张君堂?” 张太太一愣,然后更是大怒,“还能因为什么?我儿子不过与你儿子有口角之争,你儿子竟然下这样的毒手!” 木兰讥讽的看着她,“张太太果然有够单纯的,我儿从小在这府城长大,不知与多少人有过口角,却从未见过他上伤过一人,难道你儿子就特别些?当着这许多父老乡亲的面,我苏木兰也不怕说,你应该庆幸,当初揍你儿子的是我儿子,若是我出手,他早就没命了!” 木兰脸上闪过戾气,“我没有追究张君堂已算是给你们面子了,张太太若是还分不清是非,大可以去找安知府评理,我李家在这儿等着。” 张太太一愣,有些迟疑的看向张嬷嬷。 输人不输阵,不管内情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认输,张嬷嬷大骂道:“这是你们钱塘府,自然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家公子被害成那样,都这么多天了,却连床都还下不了……” 提起这个张太太就是一肚子的气,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结果却被人打成那样……张太太喷火一般瞪向苏木兰。 何钱氏知道木兰不擅吵架,只会打架,又见李管家笨嘴拙舌的,就着急的跳出来指着张嬷嬷的鼻子骂:“还说有教养,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人家主子在说话,你一个做奴才的跑出来算怎么回事?” 张嬷嬷涨红了脸,何钱氏又喷道:“李家治家严谨我们都知道,阳阳在村里十多年了,什么事没有,要不是你儿子把天天打成重伤,阳阳会出手?说起来你们也不嫌丢脸,一个十七岁的带着三个下人欺负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还被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给打了……” 村民们慢慢围拢过来,指着张家的人议论纷纷。 张太太却在听到“欺负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时眼孔一缩,她抬头去看苏木兰,就见苏木兰正冷冷的看着她,眼里带着她好不陌生的厌恶。 张太太心“砰砰”的跳起来,似有些了悟,更多的是被苏木兰眼里讥讽刺激出来的羞恼。 对于儿子的一些习性她是知道的,都是那些人勾引着让他学坏了,这李家能出那种将人打成那样的子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张太太满眼怒火的对上苏木兰的。 张嬷嬷见围拢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就拉着张太太道:“太太,我们不如先回去吧,这李家在村里声望不低,只怕今儿很难讨得公道,不如回去请安知府主持公道。” 张太太甩袖离开,临走前放言,“总之李家要给我儿一个交代,不然张家就不客气了。” 村民们看木兰神色淡淡,就一起“吁”了一声喝起倒彩来,将张太太气得头顶冒烟。 等到张家的人消失,木兰就含笑对众人道:“这次多谢乡亲们帮忙了,等李石回来,我再叫他去谢你们。” 就有人喊道:“木兰也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可不是要互帮互助?之前一直是你们帮扶村里,如今大家不过是仗义执言一句罢了。” “是啊,是啊,以后有事再叫我们,李相公他们不在家,你带着几个孩子难免会被人欺负……” 大家能为帮到木兰而高兴,都有些忘形起来了。 实在是这些年白受恩惠,好容易有一次回馈的机会,大家都不遗余力的表现。 木兰没想到村民们会这么给力,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与李彬阳阳送走最后一个村民,这才回身关上大门。 阳阳哼道:“张君堂竟然不跟他母亲说实话,咱们胜算又多了一层。” 李彬却比阳阳要敏感得多,他道:“就算张太太知道了也会站在张君堂那边的,我看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木兰点头,“所以最近你们不要出门,她还未问清情况就打上门来了,要是知道她儿子在监牢里的遭遇,我只怕她狗急跳墙。”木兰叮嘱李彬,“小彬,我最放心你,你要看好你弟弟们。” 李彬拍着胸膛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看紧他们的。” 回到安家别院的张太太逼问张君堂,“你说,李旭阳为什么打你?” 张君堂看着满脸怒色的母亲,就知道事情瞒不住,就将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道:“母亲,我不过是请他弟弟到别院里聚一聚,他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想到李旭阳的手段,张君堂眼圈一红,“儿子的手足皆是他生生打断的,他,他还用鞭子抽我……” 张君堂到底不好说得太仔细,但张太太也猜出了个大概,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最后泄气道:“算了,大夫说你的断骨都能接上,虽然痛些,但只要调养得好就不会落下病痛,这件事我们就算了吧。” 张太太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李家与之前的人家不同,昨天唐夫人就隐晦的提醒过。 如今儿子动了李家的嫡子,受一些罪也是应该的。 张太太眼里闪过阴霾,安慰儿子道:“回头我让你爹和你大伯说一声,李江想要起复就困难了,咱们虽然不能在这里找回场子,却可以找他们其他的麻烦。” “不行,”张君堂扭曲着脸道:“我就要李旭阳的命,我一定要杀了他,娘,你帮不帮我?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干。” 张太太一愣,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怒道:“胡闹些什么?你将人家的弟弟……带到别院去,安知府那里就说不过去,怎么要他的命?” 张君堂喘着粗气,道:“那就让舅舅派人过来,我不管,我就要杀了李旭阳,我一定要杀了他!” 张太太皱眉,“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见儿子面露痛苦,惊道:“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张君堂不语。 那样的话,让他怎么跟母亲开口? 不管张太太怎么逼问,张君堂就是不说话。 张太太转身就要去找山茶等人问话,这才发现山茶几人竟不在别院中。 而此时,安知府刚刚听完丫头的汇报。 那是安家的别院,里里外外全是安家的人,他想要知道什么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唐夫人挥手让丫头下去,犹豫的道:“看这样子,张太太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老爷,咱们怎么办?” 安知府沉思,手不由的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唐夫人就叹了一口气,道:“这祸事真是……安然那孩子现在好多了,现在苏夫人想不起来,可要是有一天她想起来迁怒过来,安然就不好过了,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先把安然送回江陵府?” 安知府瞥了他一眼,道:“事情还没了,送他回去干什么?先将人拘在院子里,不许他出去。” 唐夫人不悦。 安知府就冷哼道:“当初你若是听我的过继我妹妹的孩子,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 唐夫人怒道:“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不能给你生儿子。” 安知府头疼的扶额,“我要是嫌弃你这个,我早在外头养外室生儿子了,难道你还能拦住我不成?我说收个通房,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说把女儿留着招赘,你又说招赘来的女婿不是什么好人,我说要过继我妹妹的孩子,你又因为与她有隙死活不愿,我一退再退,你还要如何?” 唐夫人怒瞪着安知府,见他同样满脸怒气,就埋头痛哭,“你妹妹和我的关系你又不是看不见,过继了她的孩子,以后能孝顺我们吗?上门的女婿能有多好?这世道,但凡有一点本事骨气的,谁会去做上门女婿?你就怨我吧,怨我吧,当初安然可不是我选的。” 看见唐夫人哭成这样,安知府倒先无奈起来,把帕子给她,道:“是,是,安然是我选的,行了吧,只是现在把人送回去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他是做错了,但罪不及死,先让他住下,等事情了结了再说。” 569第569章发现 张太太向安知府要张君堂的三个小厮,安知府回绝了,道:“张太太,这件案子若是要立案,那这三人都是人证,所以我不能给你。” 张太太脸色有些难看,“李家要立案?” “李家要不要立案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倒想问张太太一声,你们是否想要立案?” 张太太沉默,她来钱塘之前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将李家告到底,可见了苏木兰之后却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昨天看儿子那样子,显然还有所隐瞒,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知府起身道:“太太不如回去与张公子商议一番,拿定了主意再说。” 张太太问,“难道我们不追究,李家就不立案了?” “苏夫人应该是想息事宁人的,毕竟此事的影响并不好,张太太还不知道吧,苏夫人的次子读书是一等一的好,去年若不是李相公拦着不让李旭天参加府试,我们府城就要有一个十岁的秀才公了。” 张太太神色更沉,起身道:“我回去与我儿商议一番。” 张君堂不同意,喊道:“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娘,你去把山茶他们拿回来,”想到监牢那事安知府他们全都知道了,张君堂有些阴郁,“他要是不给就叫爹和大伯弹劾他,我是在钱塘出事的,就是他的责任,就是他的错。” 张太太皱眉,“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别得罪了安知府。” 虽然她也觉得是安知府治下不严才让儿子被人打的,但儿子有把柄在他手中,能不得罪安知府还是别得罪他的好。 张君堂顿时有苦说不出。 张太太见他这样更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就逼问道:“我是你母亲,有什么话不能与我说的?除了李旭阳打你的事,到底还出了何事?” 张君堂不语。 张太太一连逼问了好几天却什么都得不到,她也就不再问了,只想赶紧让儿子恢复得快些,然后回家。 到那时再对付李家不迟。 半个月过去,张君堂的手脚渐渐能活动一些,他盯着屋里进出的丫头看,每一个都如芒在背,就好比被毒蛇盯上一样。 没几天就有人求到唐夫人跟前,希望能够调离别院。 唐夫人紧张起来,问道:“你们为何想要离开别院?”自从张君堂有那变态的爱好后,唐夫人都很注意让别院的下人离他远一些。 丫头们自然说不上来,那只是一种感觉。 唐夫人想了想,还是给别院那边换了一批下人,让她们小心一些,出入不要单独一人。 这样的异状张太太很快反应过来,沉吟片刻,就去找儿子道:“你的伤也好多了,娘在钱塘买个别院,咱们搬过去如何?” “是不是唐夫人说了什么?”张君堂敏感道:“是了,这几天丫头连我的房门都不太敢进了……娘,你给我买个漂亮丫头来吧。” “胡闹,”张太太怒道:“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想着那种事。” 张君堂突然发怒,“我要丫头,去给我找个丫头来,去啊!” 张太太吓了一跳,她看着喜怒不定的儿子,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 当天晚上张太太就发了疯一般的冲进安府,扯着唐夫人道:“山茶他们在哪里?给我把他们交出来。” 唐嬷嬷上前推开张太太,喊道:“张太太这是想干什么?山茶他们是人证,被押起来了,之前我家老爷不是与你们说过了吗?” “呸,什么人证,分明是你们想要包庇李旭阳所以才不让我见他们的,他们是我家的奴才,你把他们交出来,交出来。” 唐夫人甩袖道:“山茶不在我这里,张太太想见就等我家老爷回来再说吧。” 唐夫人让人拦住张太太,转身出去,对唐嬷嬷道:“快派人去将老爷叫回来,再去别院问问,今天出什么事了。” 压根不用唐夫人去问,一个老嬷嬷带着一个浑身发抖的丫头很快从别院赶过来,跪在地上低声禀报道:“夫人,张家公子不行了。” 唐夫人瞪大了眼睛,“他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老嬷嬷脸红道:“不是那个不行,是……不举了。” 唐夫人愕然,老嬷嬷却好似打开了一个口子,连珠炮似的道:“今儿吃过午饭张太太就带了一个丫头进张公子的房间,一个下午都没出来,后来张太太就面色铁青的出门了,老奴看那丫头被关在偏房里就偷偷的把人带出来了,这才知道的……” 唐夫人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丫头,老嬷嬷忙道:“夫人,这是我们府上才买来两年的丫头,刚被调到别院的。” 唐夫人眼里闪过阴郁,“他们竟然敢用我的丫头去做这种事……活该他不举。” 安知府回来的时候张太太还在发疯,他想了一下,道:“张太太,我可以让您见山茶他们,但你不能带他们走,我说他们是人证是认真的。” “现在我家没立案,李家也没立案,他们算什么人证?他们现在是我张家的下人,我带走他们天经地义。” 安知府摇头,“这话张太太若是昨天说,我说不定会将人给你带走,但今天不行,因为今天李家已经来报案,告张君堂伤人,山茶几个都是人证。” 张太太面色顿时扭曲起来,指着安知府道:“你们沆瀣一气,真欺负我张家无人吗?” 安知府冷下脸来,“是不是沆瀣一气,太太不如见过山茶等人再说,”安知府冷哼道:“令郎所为,不过是罪有应得,我府衙门朝南开,张太太若是不服气,大可以来击鼓。” 安知府让人领了张太太去见山茶等三人,见了他们,张太太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她恨极,对李旭阳与安知府咬牙切齿,想着若不是他们,儿子哪会受这样的罪?她低头冷漠的看着山茶等三人,问道:“你们少爷被欺负的时候,你们不是在他身边吗?为什么让他被那些人欺负?” 山茶打了一个冷颤,跪在地上磕头,“太太,当时小的们手脚皆被打断,而且他们人多,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张太太更怒,只是还未等她发火,就有人进来道:“张太太,时辰已到,您快离开吧,这儿可是监牢,您留在这里不方便。” 张太太看着虎视眈眈的衙役只能咬牙离开,只是离开之前给山茶一个警告的眼神。 在张太太离开后不久,苏木兰轻装在刘铺头的带领下进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山茶三人,嘴角微挑,问道:“你们还记得我吗?” 三个皆有些恐惧的看着苏木兰。 “记得就好,这样好说话多了,我来,是想与你们做个交易的。” 三人戒备的看着她。 苏木兰道:“你们觉得,你们要是回到张家还能活下去吗?你们的家人能活下去吗?” 三人想到张太太的手段,都知道三人一回去是必死无疑,他们不仅目睹了公子被欺负的全过程,更是没保护好公子。 而家人就算不死,也会被他们连累得没什么好下场。 “我可以保你们不死,至于你们的家人,我会尽快在张太太之前将他们买下,之后放你们自由。” 山茶咬咬牙,问道:“夫人想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木兰不会让任何人有羞辱天天的机会,所以张君堂带天天去唐氏别院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那么,阳阳与张君堂打架就只能是另外一个版本了。 张君堂因为嫉妒天天,所以绑架殴打天天,激怒了赶去的阳阳,阳阳将张君堂打断手足仍在衙门口,后面的事则是监牢里面的事了,与阳阳并无关系。 等木兰从监牢里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李彬就站在一边,见母亲出来忙迎上去。 木兰微微点头,回头对刘铺头道:“替我多谢你家大人了。” “是,夫人慢走。” 李彬扶木兰上马车,自己坐在车架上,等马车走出好远才低声高兴的道:“娘,二叔送信回来了,他找到了人,已经开始在江陵府活动开了。” “很好,最近你出入多带些人。” “是,也不知道父亲那边如何了。” 木兰也有些担忧,河间府的事到现在都没个定论,也不知道苏文能不能全身而退。 京城中,收到弟弟来信的张松沉吟片刻,就拿起笔写了一封弹劾的奏折。 第二天,李江回乡后纵容家中子弟殴打百姓的弹劾奏折落到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问道:“李家何人打了何人?” 太子提笔做批注,放到了批改好的一批奏折里。 皇帝摸了摸胸口,不由咳了两声,太子紧张的看着他,起身给他倒茶,皇帝挥挥手,道:“无事,河间府的事如何了?” “朝臣还在扯皮。” 皇帝冷哼一声,“他们时间也够多的,吵到这时候也够了,杨都司失职,被人摸到家门口都毫无所觉,不过也不全是他的错,副都司是朝廷任命……他保住了城池,算是功过相抵吧,让他家眷将他带回京城救治吧,苏文是文官,更没有错,护城有功,不过现在他伤情严重,暂时不赏,等以后,你亲自封赏,现在,就让他回乡养伤吧。” 570第570章马家 张太太带人堵在了李家的大门,她的儿子不能人道了,这口气她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张太太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所以她直接带人堵在了李家门口。 木兰却难得的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关闭门户,任凭她在外面呼喝就是不出去。 阳阳不服气,李彬就道:“她如今就像一条疯狗,我们与她对上没有好处不说,还会被咬下肉来,就算比她凶,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 木兰点头,“你二叔现在在江陵府,我们只要在这边给他拖延时间就好。” 张家说不出口张君堂被囚犯欺负了,只能打官司说李旭阳打张君堂的事,但苏木兰很早之前就说是张君堂先打的天天,而天天的伤势如何,除了李家人,谁也不知道。 就是张太太也不敢问起李旭天的伤势。 李彬本身是大夫,但每天德胜医馆的老大夫还是总要去李家一趟。 所以殴打对殴打,老大不说老二,就算安知府要判,差不多也是各打五十大板,双方负责医药费而已。 李家做一份假的伤情医案不要太简单。 木兰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拖在钱塘,张君堂和张太太在钱塘,张家人的目光才更多的放在钱塘,似乎没有人留意到本应在家中的李江不在家。 安知府倒是留意到了,不过他已经上了李家的船,就只能当不知道。 所以当江陵府的消息传来,安知府一点都不惊诧。 已经搬出安家别院的张太太却不可置信的看着来报信的家丁,“你说什么?江陵府的衙役来拿少爷?为什么?我家君堂做错了什么事?” “太太,方巡按巡查到江陵府,马家拿了状纸去状告,如今方巡按已经接了状纸,也不知马家从哪里找来了人,当年的事被挖了出来,方巡按叫了捕快来带少爷回去受审……” 张太太脸色一白,眼里闪过厉色,“马家,不是一直被看着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方巡按面前?” 家丁回答不上来,只着急的看着张太太。 那边,前来的捕快已经不耐烦的催促,“方巡按规定了归期,若不抓紧时间启程,只怕不能按时回去,还请诸位不要为难我们,收拾出来马车,我们赶紧走。” 张太太忙叫人拿银子去打点,但也只拖了一天,第二天张君堂就被抬上马车往江陵府赶,张太太哪里还顾得上与李家的官司,收拾了东西跟在旁边伺候儿子,生怕他旅途奔波再度受伤。 安知府也没拦着,好似也忘记了张家人还涉及到一场官司中。 木兰听说张家的人出了城门,顿时大喜,对李彬和阳阳道:“你们马上去一趟衙门,将山茶三人提出来,立马送到江陵府去,不行,这件事你们不好出面,还是安知府出面最好。” 李彬道:“安知府只怕不愿意。” 阳阳哼了一声道:“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事当初还是因为安然才起的,我们还没找安然的麻烦呢。” 李彬看了一眼木兰,没敢说母亲已经将人打残了。 “那你们两个去吧,”木兰突然想要锻炼一下俩人,道:“你们两个去见安知府,让他将人送到江陵府给方巡按。” 李彬和阳阳对视一眼,都有些跃跃欲试,高兴的应下了。 张柏在江陵府任知府十二年了,张君堂几乎是在江陵府长大的。 在江陵府,谁不知道这位公子爷? 在很多人看来,张君堂温文儒雅,学识了得,算是不错的官宦子弟,但熟识他的人去知道他是个渣滓。 他喜欢男人,尤其喜欢岁数小,知礼识字,长相精致的男孩,张家倒也不介意为他养着这样的小童,偏他不喜欢奴才,觉得他们没有血性,就喜欢良家孩子。 马家并不是张君堂祸害的第一家,却是唯一一个和张家这样死磕的人家。 马家的马杰在江陵府也很有名气,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童生,生的面红唇白,像金童一样好看。 马家在江陵府并不出彩,只是一般的耕读人家,家中稍显富裕,马杰上头有两个哥哥,他是最小的孩子,因此从小得宠,有些天真骄纵。 马杰的大哥带他去参加诗会认识了张君堂,那时谁也不知道张君堂有那种嗜好。 所以在大家一来二往熟悉之后,马杰的大哥马英也就不拦着他们来往,可不过小半年,幼弟有一天出去后就没再回来,马家人几乎将全城都翻了过来,没两天,跟在幼弟身边的小厮最后血迹模糊的逃回来,马家这才找上张家,却只从里面带出来一个满身伤痕的孩子。 马杰被带回马家不到两个时辰就咽气了。 这口气马家怎么可能咽得下? 这三年来,马家一直想要告倒张家,但张柏是知府,朝中又有一个做大学士的兄长,在江陵府,谁也不敢接马家的状纸。 马家想要往外告,却连江陵府都出不了,马家外面时刻有人看守着。 马英因为心存愧疚,甚至想要鱼死网破的与张家死磕,哪怕是闹得满城风雨也要将这案子上达天听,只是马父马母却不由为家里的孩子多想一些,一直压着马英。 他们只能按捺下来,假装已经不在意此事,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 一年前的元宵灯会,马英九趁着热闹混出城去,想要赶往京城告御状,可才走出五十里就被张家抓了回去。 张家不敢杀马家人,怕逼急他们,但也绝对不许他们出城。 本以为已经将他们的性子磨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钻到空子了,更让张柏没想到的是,本没有计划到江陵府来的方巡按竟会绕道过来。 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马家已经手持状纸跪在方巡按面前了。 方巡按一接状纸,就让人以保护马家人为理由将马家一家老小接到了自己衙内,还以张家涉及此案为由拒绝张家参与。 马家等了三年才等来的机会,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将张家及张家一系拉下水。 当年逃出来的家奴也早就伤重去世了,但他留下的口供还在,更有当年小马杰临终前的愤怒控诉,当年马杰带出来的物证也一一保存良好。 但是,这些还远不足以定张君堂的罪。 此时,山茶等人的供述就至关重要了。 等到张太太跟着张君堂回到江陵府,张柏才知道张太太竟然没把山茶等人带回来,甚至还让他们活着留在钱塘府。 张柏气得直骂三声“蠢货”,马上修书让人快马送到钱塘府,无论如何要将山茶等人提出来,若能带回来就带,若带不回来就地解决,毁尸灭迹。 张柏不知道,他的信还没出江陵府,一辆马车就悄悄的停在了方巡按的住处外。 方巡按见过山茶等人,看着他们的口供,转身对李江道:“李江兄好算计。” 李江笑道:“多谢夸奖。” “你就不怕我恼怒之下不管此事了?” “方巡按不是这样的人,我虽算计了张家,但并没有冤枉他们,特别是马家之事,我不过是达人所愿,”李江冷下神色,道:“除了马家,还有好几家,他们不敢伸张,这张君堂罪大恶极,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方巡按也神色冰冷,“张君堂的确该死。” 这几天他时常与马家人见面,也从那里看到过小马杰的文章功课,此人若是活着,现在肯定已是秀才,若是可以顺利长大,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国之栋梁。 这样的人却被张君堂折磨致死,方巡按看向李江,“你真的只是因为张君堂与你侄子打架所以才对付的张家?” “方巡按,这个案子似乎不是挂在您这儿的。” 方巡按撇撇嘴,无趣的走开,护卫早就打听清楚,受伤的可是李江另一个叫李旭天的侄子,只要查李旭天的情况就知道他与小马杰是何其的相似。 同样的文采斐然,同样的精致漂亮,甚至比小马杰年纪更小。 想到苏夫人为此打伤了安然,安知府却还不得不为李家伸张,方巡按就猜到了大概。 不过李江既然不说,他自然不会将此事扯出来,毕竟卷入这样的事中,就算李旭天是受害者,以后也会被人指点。 那孩子读书这么好,以后只怕是要出仕的。 方巡按将此事放在心中,问护卫:“张君堂呢?” “被收押在狱中。” “将人提出来另行看管,十二个时辰不准离人,每次要有三人看守,证人证物到了一大半,明日可以升堂了。” “大人,怎么才是一大半?张君堂的小厮也已经到了。” 方巡按笑道:“那只是奴才,有他们的口供还不够,张家人若是抵赖也有话说,我记得马英说过,当年与张君堂玩得好的有好几个,小马杰的事情发生后,有几人却在江陵府消失匿迹不见了踪影,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搬走了,李江既然敢跑到江陵府来与张家打官司,肯定是做了完全的打算,我们只管等着他的证据就是。” 571第571章查办 张太太撕扯着丈夫,哭喊道:“你倒是快去救君堂啊,给大伯写信,让他走一走朝里的关系,方巡按以铁面无私出名,君堂在他的手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的罪呢。” 张柏甩开她的手,怒道:“你也知道方巡按以铁面无私出名,能走什么关系?我早告诉过你们要严加管束,严加管束,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当年马杰的事情闹出来时我就说送他回老家,偏你和老太太心疼他,现在好了,出去玩一趟都能闯下这样的大祸来,你以为马家是怎么到方巡按跟前的?” 张柏推开她,冷声道:“这几****就给我好好的呆在家里,哪也别去,君堂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的造化。” 张太太看着丈夫绝情的转身离开,顿时不管不顾的大喊道:“你就是不想救君堂,为了你那小畜生,你要害死我的君堂。” 张柏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加快脚步离开。 张柏头疼的让幕僚到书房来,道:“李江现在还没找到吗?” 幕僚摇头,“只查到他在江陵府出现过,去了哪里却是无人所知。” “那李家现在是何人做主?” “是苏氏,不过她的长子李毅也回到钱塘了。” 张柏点头,“那先生就辛苦一些,明天一早带着礼物去李家一趟,无论如何要争取他们的谅解,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会尽量满足他们的条件的。” 幕僚犹豫道:“大人,此事已经捅到了方巡按那里,马家人更是在方巡按手里,就算李家退出,此事也压制不下啊。” “我自然知道压制不下,现在所求不过是保他一条命罢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是捧在手心里的嫡子,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只要李家收手,马家无权无势,就算方巡按判了案子,我们后面也可以走走关系……”张柏没说清楚,但幕僚却明白过来。 方巡按只负责判决,处决却是要衙门里执行。 到时候是死遁,或是走通关系弄个功劳减免罪过,或是直接找个替身替代都是张柏的事了,方巡按总不能一直盯着这个案子吧? 而马家无权无势,更没办法了。 只有李家麻烦一些,李江与苏文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官场上故旧也不少,又有安国公与苏定在,想要拦住他们轻而易举。 幕僚表示明白,张柏就让他下去休息,自己到库房里去准备给李家的礼物,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李家表示自己的歉意及悔恨。 此时,张柏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钱塘监牢中的遭遇。 之前张太太特意瞒着他,就是怕儿子在丈夫跟前失宠,回来后倒是想和丈夫说,以激起他对李家的仇恨,却因为方巡按凌厉的手段让她只担心张君堂去了,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就算张柏知道了,只怕也只能按下这口气,因为,此时并不是与李家打擂台的时候, 张太太他们一走,木兰就解除了孩子们的禁令。 几个小的憋坏了,冲出家门大喊大叫了半天,天天也跟着在后面跑,路过河边的时候还把苏鸣给推了下去,然后自己跳下去,把几个兄弟都给扑腾湿了。 李旭明见了也跳下去把水泼过去,荃哥儿和荩哥儿看着眼热,也要跳下去,李彬只眼疾手快的抓住荩哥儿,喊道:“现在天还凉着呢,赶紧上来,要让母亲知道了非揍你们不可。” 苏鸣喊道:“二哥,这都初夏了,又是大中午的,热都快热死了,哪里凉了,大家都在水里,你赶紧也下来吧。” 李彬就指使阳阳去抓人,“先把荃哥儿抓上来,他还小呢,把天天也给抓起来,他的伤才好。” 天天不服气,“我的伤都结痂脱落了。” 李彬可不听这个,阳阳经历过这事沉稳了不少,闻言立即下水把荃哥儿和天天给拽上来,但两个孩子怎么也不愿意回家,在旁边跑了一会儿,又跑去上游钓鱼,衣服没几下就干了。 木兰就站在阴影处看着他们,见天天一如往昔的活泼开朗,顿时舒了一口气,对周春道:“我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对天天的影响。” 周春笑道:“天天还没开窍呢,夫人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阳阳,我见他最近天还未亮就起来,先去习武,然后就坐在书房里读书,玩的时间比以前的一半还少。” 木兰沉默了一下,道:“阳阳都十四了,也应该长大了,这样就很好。” 虽然这样说,木兰还是决定等李石回来让他和阳阳好好的谈一谈。 几个孩子似乎更愿意与他们的父亲说这些事情。 李毅拿着张柏的信去找木兰,“母亲,人已经打发走了。” 木兰拆开信来看,嗤笑道:“张柏倒是会痴心妄想,东西你收了?” “收了,母亲,二叔现在就与方巡按在一起,不如我们将东西与信件给二叔送去?这可是大事,应该要二叔来拿主意才是。” 木兰一笑,“你呀,张柏只怕要后悔送东西过来了,你想送去就送去吧。” 东西送到李江那里,李家毫不避讳的将东西给方巡按看。 方巡按瞬间青脸,虽然知道是被李江利用了,但他还是想要彻查江陵府的官场。 之前因为马家的事他对江陵府的官场就有所怀疑,再看张柏的动作,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为自己的儿子开罪这样这样简单,那是不是也可以为别的犯人走后门? 只要对方付得起代价。 李江见方巡按开始暗查江陵府的官场,自然在一旁帮忙。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张君堂一人。 张君堂是该死,但张家又好到哪里去? 若不是有张家在江陵府为他保镖护航,张君堂何至于如此嚣张? 今天他让张君堂被法办,若继续放任张家坐大,以后势必会对李家和苏家都有影响,所以不如将张柏与张松也拉下来。 不错,李江不仅要把张柏拉下来,张松也要拉下。 最起码,不能让对方在大学士这个位置上呆着,不然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走****运当上丞相? 李江想到大哥与苏文就快要回来,就想快点了结这事,他不希望事情拖得太久。 方巡按动作也快,借由马家的事先审定了张君堂的罪名,那么,三年前马家状纸被拦,张君堂被纵容的事也牵出来了。 李江直接上折弹劾张柏治家不严,滥用职权。 方巡按则派人开始彻查江陵府的官场。 江陵府这么多官员,自然是百般阻挠,但此事却不小心惊动了圣上,圣上亲自下旨,从朝廷中派了巡查御史下来专门查办此案。 涉及此案最严重的张柏被暂时停职,在京城中的张松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他弟弟一旦被查办,势必会牵出他,到那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此时他也意料到此事只怕与李家有关,上次弹劾李江的折子上去后就没了动静,要不是被人拦下,那就只能是皇帝压下的了。 他是大学士,就算是左右丞相,压他的折子也得多思量三分,只是,圣上为何对李江苏文多加优容呢? 这次河间府的事也是,明明这么多人把苏文往下踩,圣上却还是褒奖了他。 张松思索着,最后咬牙决定暂时退后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比张家被人连锅端要好吧。 因为张家放弃抵制,只是将一些手脚弄干净,因此方巡按很快就查清楚当年的始末,当然,一些主要的事已被张柏抹去,但这些也足够给他们定罪了。 张柏被收押进狱中,张君堂就被关在他隔壁,看着满面胡渣的儿子,张柏第一次后悔起来,若他在儿子第一次孽杀他的书童时就下狠手纠正他,这些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或是在得知他扣押虐待马杰时就出手将马杰放出去,再争取马家的原谅,把儿子远远的送走,是不是就能避开现在这种境况? 想起当年那个悲愤的看着他的马杰,张柏心一颤,将眼睛闭上,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 躺在隔壁的张君堂也在想马杰与李旭天。 死在他手上的也就四人,第一个是他的书童,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他原来喜欢漂亮的男孩,并且熟悉一些事情。 第三个则是马杰。 他最喜欢马杰了,他没想害死他的,只是兴奋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马杰已经不成人样了,事情惊动了父亲,父亲让他赶紧将马杰处理掉,但他不舍得,这样惊采绝艳且天真可爱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但没想到马杰的那个书童能逃出去,马家的人找上门来。 张君堂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势要告状的苦主,他当时是害怕的,但父亲和母亲很快就将事情压下去了。 马家就算再悲愤也不得不蜗居在江陵府,而他,依然是江陵府的公子爷,依然可以走马抛花,快活的过日子。 遇上李旭天完全是意外,他当时都快要启程回江陵府了,只是偶尔看到了李旭天,本来听说对方叔父是二品官他已经放弃了,可安然又鄙夷的说李江已经被免职回乡任教。 自从马杰死后,他再没碰到比他更优秀的人了,现在好容易有一个,他怎么也舍不得走,在钱塘逗留了许久,听说李旭天的舅舅在边关出事,只怕要波及到李家时,他就忍不住高兴起来,他觉得,他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PS:加更求月票,亲们,这是雨竹最后一个月冲击月票榜了,所以请大家多多支持,这两天周末,我会努力加更的。 572第572章判决 一切都很顺利,有安然给他做掩护,计算李家会发现李旭天失踪,也绝对找不到别院去,就算找来,尘埃落定,他们也只能像马家一样认下,说不定到时他可以看在李旭天的面子上让大伯为苏文说一些话。 可他才把李旭天带到别院两刻钟,李旭阳就找来了,之后就如同噩梦一般。 张君堂想到监牢里的遭遇,嘴里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那些下贱脏污的犯人竟然敢冒犯他! 张君堂眼珠子微微转动起来,他转过头去,就看到了父亲,他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抓着栏杆,祈求的看着他,“父亲,儿子只怕出不去了,您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张柏皱眉的看着这个一直被宠爱的儿子。 张君堂惨然一笑,“父亲,就连您都进来了,您觉得儿子还能活着出去吗?” 张柏微微动容。 “您是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儿子求您,出去后为儿子办一件事,哪怕我今后被砍头了,也死而无怨。” 张柏沉吟片刻,道:“你说吧,只要能做到的,父亲都帮你。” 张君堂眼里闪过阴霾,压低了声音道:“儿子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全是因为李家,这几日儿子也算明白些了,李家上头有人,父亲和大伯要对付整个李家是不可能了,可只对付一个李旭阳呢,父亲,李旭阳害我,要不是他,我们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些事。” 张柏悠悠一叹,“我何尝不知,只是现在我和你大伯都被审查,根本就不能为你讨回公道,你有什么法子就说吧。” 张君堂冷冷一笑,“父亲,儿子是要死了,什么名声也都不重要了,当初我带李旭天去别院是要与他行周公之礼的,李旭天不是要考功名入仕吗?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 张柏眉头一皱,那岂不是逼的李家与张家成为死仇?他与大哥已经很艰难,到那时只怕更加寸步难行。 张柏失望的看着儿子,觉得他果然是昏头了。 张君堂则笑道:“父亲,李旭阳很疼爱他这个弟弟,儿子不是让您将此事公布出来,而是以此偷偷地约李旭阳出来,只说我手上有李旭天的东西,到时人过来了儿子就求您送他下来给陪儿子,儿子路上也就不寂寞了。” “胡闹,”张柏轻喝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一个不好要将整个张家搭上去的。” 张君堂眼里流出泪水,几乎泣不成声,“父亲,儿子就只有这一个愿望了,我被李旭阳害得太苦了。” 张柏皱着眉头看他。 张君堂咬着牙低声将他在钱塘的遭遇告诉张柏,看着不可置信的父亲道:“就算此次儿子不死,儿子也是个废人了。” 张柏青筋暴突,眼里闪着寒光,咬牙吐字,“李旭阳!” “父亲,您一定要为儿子报仇啊。” 张柏看了张君堂半响,方才缓缓的点头。 张君堂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第二天,张君堂就在江陵府得到宣判,被判斩立决,三日后执行,而张柏因滥用职权,包庇家人被革职,张松因治家不严,包庇家人被降职,江陵府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被查办,或降职或革职,有两个甚至被判流刑。 马家请求最后去看一看张君堂,方巡按同意了。 马英九带了弟弟马杰的牌位前去,他抱着弟弟的牌位就坐在张君堂及张柏监牢的外面,对着他们一晚上。 不说张君堂,就是张柏也心底发毛,几乎要疯掉。 第二天张君堂被押送去刑场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看着马英手中的牌位,再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李江一件心事放下,开始收拾东西反悔钱塘。 方巡按就站在他的屋外看他,摇头道:“果真是势力之人,用完甩手就走。” 李江转身道:“方大人,在下还要回书院教书呢,何况,”李江看向方巡按身后的书房,“在下这段时间可是做了不少免费的苦力,至少方大人未来一年内是不用再受文案之苦了。” 方巡按就乐呵呵的道:“李江兄来江陵府一直都没出去过,只怕还没领略过当地的风光吧?不如再多留几天,我让人带你四处走走如何?至于这案卷的事,你只要晚上回来帮我整理一下就好。” 李江撇撇嘴,回身继续去收拾行李,道:“方大人,不要太贪心,否则是要乐极生悲的,这江陵府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大哥与三弟就快要回来了,我得回家去,这案卷您还是慢慢再整理吧,实在不行就去请个幕僚。” 方巡按就叹道:“无钱啊。” 李江抽抽嘴角,“我记得我前不久才贿赂了你二百两银子,应该够你请两个幕僚一年了吧。” 方巡按摸着鼻子道:“那怎么是贿赂?明明是你赌输输给我的……” 不管怎么挽留,李江都坚决回家去。 方巡按只能怅惋的将人送走,道:“下次我去钱塘在去拜访你。” 李江挥手道:“你可别来,若要钱塘的官吏知道你来钱塘是为拜访我,他们会恨死我的。” 方巡按抽抽嘴角,嫌弃的挥手,“快走吧,快走吧。” 江陵府与钱塘并不十分远,他到家的时候李石他们还有两天的路程。 木兰早让人将西园打扫出来,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也不知道阿文怎么样了,妞妞也有十三岁了吧,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嫂子,后天一早我就带着几个孩子去接大哥他们,您在家里等着就好。” 木兰笑着点头,“张家的事已经完了,我备下了一份厚礼,你明儿带着阳阳和天天去林同知家,让天天给他们磕个头,这次多亏了林文芳,若不是他来通知我们……” 木兰只要想到这个后果就不由一寒。 所以她一直很感激前来报信的林文芳,之前因为张家在一旁虎视眈眈,为了不把林家拉下谁,木兰一直对此没有表示。 林家估计也不想卷入这件事中,一直静悄悄的,现在张家已倒,至少是没能力做什么了,木兰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感谢林文芳了。 李江点头,“明天我就带阳阳和天天过去。” 林文芳自从去李家报信跑回家后就一直被关在书房里出不来,眼见着李家和张家的事越闹越大,林同知更不敢让儿子出来了。 好在李家和张家好似都忘了林文芳似的,李家没来找林文芳作证,张家更是好似不知道当初报信的是林文芳,林同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林太太当时就道:“只怕是苏夫人特意瞒下的,苏夫人仗义,你也怪儿子了。” 林同知就鼓着眼睛道:“你哪里看到我怪他了?我就是嫌他咋咋呼呼的,亏得有李家替他扫除痕迹,那要是别人家,张家一查就查到我这儿来了,到时候你这官还当不当?” “那也不能眼看着人家孩子被祸害,要我说张家也真够肮脏的,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敢?” 林同知哼了一声,道:“还不知道张君堂在江陵府祸害了多少人家呢,这次是他犯蠢,竟然跑到别人的地盘下干这种事,别说李家有权有势,就是一普通农户人家,只要在钱塘闹开,他以为还能像在江陵府一样能压下去?” 林同知曾是做狱讼出身,对这些事最了解不过,所以也是对张君堂最鄙视的人之一,他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当得知张家落败,张君堂被判斩立决时,林同知彻底放下一颗心,“这下好了,以后睡觉再也不怕半夜惊醒了。” 林太太嘲笑他胆小,林同知则道:“我倒不是怕张柏,只是担心张松,他毕竟是大学士,人在京城中,想要给我使绊子实在是太容易了,现在连他都被降职了,而只看邸报就知道皇帝很喜欢苏文,只等他伤好就能起复,”林同知顿了顿道,“张家既然已经完了,那过几天李家只怕会上门来,到那时你可要与苏夫人好好套套关系,与他们打好关系是不会有错的。” 林太太沉思。 林同知起身拍袖子道:“行了,我去看看儿子,让他以后好好的和李旭阳兄弟相处,安然那里就不必去了。” 林太太就满脸黑线的看着丈夫离开。 林同知是官迷,他本人只是举人,却能够从县丞一路升到县令,因为善狱讼而被调到府里任职,之后更在前年升上同知,除了政绩之外就是善于钻营了。 但林文芳与他老子却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类型,他是一个心地善良,喜欢读书,却交际废的一人。 林同知逼着他跟在安然身后,他就只能每天捧着一本书跟在安然后面,他们吃饭的时候他跟着吃饭,他们喝酒的时候他躲到一边看书,他们去游玩时,他也躲在一边看书…… 安然身后的人本来很排挤他,要不是安然觉得他很有趣,他早就在那个小团队中呆不下去了。 但他心思细腻,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情况他都一一注意到了,又因为心思纯净,所以很敏感。 刚见到张君堂时,他就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人虽然表现的彬彬有礼,眼角眉梢却总有一种他不喜欢的高傲和对别人的藐视。 所以他最先留意到张君堂总是去注意李旭天,更是不小心听到张君堂和安然的一些奇怪对话。 林文芳一向很信任自己的感觉,张君堂刚将李旭阳带上马车他就觉得不对,而且安然也很不对,所以他才在安然离开后着急的去找李旭阳,这才救了李旭天一命。 而林文芳的作用还不止于这次。 573第573章团圆 苏文已经有许多年没回过家了,才下马车,他就有些怅然的站在家门口,王氏在一旁扶着他,低声道:“老爷,我们先进去吧,你的伤不能久站,已经回到了家,什么时候见不得?” 苏文有些泪眼朦胧的看着姐姐,木兰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却一巴掌打上他的头,怒道:“叫你勤习武你非要偷懒,现在知道惨了吧?” 苏文连连点头,巴巴的看着木兰道:“我一定监督鸣儿他们几个认真习武,不走我的老路。” 本来眼泪汪汪想要过来相认的苏鸣顿时脚步一顿,然后果断转身去找姐姐和弟弟。 妞妞正板着脸站在一边,苏嘉却好奇的打量四周,低声问道:“姐姐,这就是我们家吗?好大啊。” 妞妞脸上出现了一些笑意,骄傲的点头,“对啊,里面更大,到那时你可以自己住一个院子。” 苏嘉眼睛闪亮的看着大宅子,期盼着早点进去,看到哥哥过来,苏嘉就扬起笑脸,“哥哥,你来接我们了?” 苏鸣点头,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们的房间是我布置的,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 妞妞就小声的问,“是一个人一个院子吗?” “对,我给姐姐选了最大的朝华院,姐姐肯定喜欢。” 妞妞顿时扬起大大的笑脸,他们在河间府时,因为当地生活条件不是很好,府衙也是破破烂烂的,分给苏文的官邸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妞妞是与父母一个院子的,两个弟弟则在前面一些的小院子里,因为那里还有父亲的书房,所以简称前院。 妞妞最希望的就是回家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 木兰看向李石,李石冲她微微一笑,木兰就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我已经叫厨房准备好了午餐,你们梳洗一下用过午饭就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 苏文的确很难受,这一路下来几乎强撑着,要不是身边有做大夫的姐夫,苏文觉得自己肯定死在半道上了。 但他伤得严重,没个一两年修养不下来。 而北方苦寒,根本不适合养伤,加上想家想家人,还不如早点南下回家,再悠哉悠哉的养伤呢。 大家进屋互相见面打过招呼,木兰就对阳阳道:“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他们的房间,不许闹得太久,让你大妹和嘉弟好好休息。” 阳阳一下子就把一串孩子给领走了,大家一起往西园而去。 木兰对李彬道:“你和你舅母扶你舅舅回去,给他上药按摩一番,今儿中午就在各自的屋里用饭了,”顿了顿道:“你和你大哥一会儿去阳阳他们那里用饭,看紧了他们,别叫他们闹得太厉害。” 李彬应下了。 剩下的事就不归木兰管了,自有傅氏调配,木兰与李石回屋。 木兰打了热水过来给他洗脸洗脚,李石就拉起她,柔声道:“我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木兰蹲着给他拖鞋,低声问道:“要不要打水来洗洗澡?需要上药吗?” “不用,这一路上多是坐马车,并没有磨到腿,”李石低头看着柔顺的木兰,道:“幸苦你了,天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木兰低着头,眼泪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李石一惊,手足无措的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木兰摇头,抓紧李石的手,“对不起,我差点没护好孩子们。” 李石见她抓着他的手都青筋暴突,就知道她还是被张君堂吓到了,眼里闪过厉色,神情却越发温柔。 李石一把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这事不怪你,而且,天天不也没事吗?” “可如果不是林文芳来报信,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救出天天,”木兰激动道:“天天只要再在那个别院里呆上半个时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张君堂那畜生在墙上挂满了那些恶心的用具,我的天天,他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他还会因为抢不到冰糖葫芦跟我哭闹,还总是跟在阳阳的身后‘哥哥,哥哥’叫着打转……” 见木兰越说越激动,李石就知道她钻了牛角尖,她内心在恐惧,而恐惧让她不安,会更仔细的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就会在假设的情况下越发的愧疚。 李石见过不少这样情况的病人及病人家属,他只能抱紧她,坚定的告诉她,“现在我们的天天是安全的,他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不是吗?你不是写信告诉我,天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开朗吗?只要我们以后看紧了孩子就不会有事了,是不是?” 李石轻轻地拍着木兰的后背,低声劝着她,见她情绪渐渐稳定,就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好了,你也累了,咱们好好睡一觉,午休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木兰见洗脚水洒了一地,有些不好意思,“我把地拖一拖。” “让秋果他们来吧,我给你拆头发。”说着快手快叫的将手脚擦干净,喊秋果等人进来收拾,拉了木兰坐在梳妆台前给她拆头上的饰品,然后用梳子一下一下的给她梳理。 李石还不时的用手给她按摩一下头部,没两下,木兰就困倦起来,打了两个哈欠,李石放下梳子,拉着她道:“走吧,我们去睡一觉。” 秋果和夏莲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将门关起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孩子们都熟悉起来,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混叫着,因为苏嘉荃哥儿荩哥儿和朗朗暖暖岁数都差不多,大家总是忘记排名,最后干脆朗朗弟弟,荃哥哥,嘉弟弟的乱叫起来。 李毅因为经常板着一张脸,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嫌弃,才进门没多久就被推出去了。 而李彬因为一张可亲的圆脸和一手好厨艺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关键是李彬脾气好,他在孩子们中间甚至还没有天天来得有威望,更别说孩子王的阳阳了。 李毅在门外听着他们在里面嘻嘻哈哈的闹腾,顿时摇摇头,对伺候的人道:“最多给他们再玩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将他们分开,全都要回去休息。” 嬷嬷们应下。 李毅这才回自己的屋里。 李石要比木兰醒来要早,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窝在自己怀里的木兰,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将手从木兰的腰上拿开,将被子掀开一角,这才翻身下床。 木兰竟然没醒,只是动了一下又继续睡过去。 李石眼一沉,知道最近木兰肯定睡眠不好,不然不会只是动了一下。 打开门就看到坐在廊下绣花的秋果,秋果忙起身,在李石的示意下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才阳阳少爷来过了,听说您与夫人睡下又走了。” “人去哪儿了?” “似乎去书房看书了,”秋果顿了顿道,“最近阳阳少爷都很刻苦,只要有时间就去书房看书,有好几次夫人都担心的在书房外走来走去,却总不进去见阳阳少爷,只叫厨房时刻备着汤水。” 李石眉头微皱,点了点头,“你留在这儿,夫人要是醒来问我,就说我去书房了。” 秋果应下。 阳阳就坐在书房里读书,李石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就推门进去,阳阳看见父亲眼睛一亮,从蹲着的榻上跳下来,“爹爹。” 李石点点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见他看的是往常最不耐烦看的《资治通鉴》,拉着他在一旁坐下,问道:“怎么最近这么用功了?” “我想保护好家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要做到这些,光有武力是不够的。” “你能意识到这点,父亲很高兴,只是这不过是你的一个生活目标,难道你还要让它成为你的人生目标不成?” 阳阳眨眨眼,李石就语重心长的道:“我和你母亲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只是成长路途中难免挫折,我们自然不希望你们逃避,而是迎难而上,可我们同样不希望你们眼里只有克服挫折这一件事,这途中,有许多的美景,错过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所以我与你母亲不希望你弟弟的事对你产生太多的影响,你是要学着长大,但你现在还小,羽翼未丰,所以这事就让我与你母亲来承担,你只要知道照顾弟弟,以后庇护家人并为之努力就好,不要给自己放上太大的包袱。” 阳阳眼圈微红,最后还是忍不住扑进李石的怀里,委屈道:“爹爹,我一直害怕,其实那天安然请的是我们一起去郊游,只是我贪玩,前一天跑去练武场没完成作业,所以才要留下写作业的,要是我跟着去,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傻孩子,张君堂存了念想,就算没有那一次,他也总能够找到机会单独引诱天天出去的,怎么能怪你呢?”李石顿了顿道:“不过,我们的确要好好的总结一下张君堂这事,从头到尾,也好知道我们哪方面做得好,哪方面做得不好,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们就能更快速更准确的去自救以及救人了,好不好?” 阳阳连连点头,“爹爹,我从头到尾告诉你,这件事娘亲和二叔都没瞒着我,我全程都参与了。” 李石就欣慰的笑开。 PS:很晚了,大家快睡觉吧,星期****争取三更,大家记得月票支持我哦。 574第574章威胁 “李少爷?”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拦住阳阳,歪着头问他,“你是德胜医馆的李少爷吗?” 李旭阳疑惑的点头,“是,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小孩展开笑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他,笑道:“有个人让我交给你。” 阳阳心中怪异,接过信封,问道:“是谁让你给我的?” “一个很好的叔叔,他给我买了糖人和糖葫芦,让我把信给你,还给了我铜板。”说完,转身就跑了。 阳阳眉头皱的更紧,送信都有专门的人,对方干嘛找一个小孩? 而且就在大街上拦住自己,显然就在附近,却不亲自送信,鬼鬼祟祟的。 阳阳干脆拆开信封,当看到信件上面的威胁时,阳阳瞳孔不由一缩,他抬眼四看,却并没有发现异常的人。 想到对方正盯着自己,阳阳不由冷哼。 张君堂竟然留下了天天的东西,张家人以此威胁自己,想到信中所说,若是告诉了家里人,那就将天天被张君堂侵犯的事情公之于众,阳阳不由又怒又急,他紧了紧拳头,最后还是转身往城外走去。 暗中盯着李旭阳的人嘴角一挑,悄悄的跟在他身后。 阳阳很焦急,若是以前,他说不定就单刀赴会了,可自从与父亲交流过后,阳阳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 可现在对方有人在暗中跟着,他根本就不能回家,也不能找人通知父母,难道只能任人宰割? 对方显然也是拿准了他这点,而阳阳手上除了一封小孩送的信外什么也没有,就算到衙门里去报案,也不能因此而定张家的罪。 张家也可以反咬李家诬陷,只有一封没有盖章,甚至没有署名的信件根本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都不是那位张老爷亲自写的。 眼看着就要走到城门口了,阳阳不由更加着急,他脚步慢慢放慢,只想着怎么给父亲传个消息,他的眼睛在周围人身上扫过,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李兄弟,你要去干嘛?李兄弟……”林文芳从后面拍了一下李旭阳的肩膀,皱眉道:“李兄弟,我一直叫你,你没听到吗?” 阳阳眼睛里迸射出亮光,一把抓住林文芳,笑道:“刚才我在想先生布置的作业呢,文芳兄,你说‘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要如何开篇破题?” 林文芳一下子就愣住了,阳阳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人,见左侧有一人神情紧张的盯着他,就对林文芳道:“算了,你估计也不知道,我独自一人到城外找找灵感。” 说完转身就走,林文芳愣愣的看着他,摸着脑袋道:“他这是怎么了?”摇摇头不解的走开了。 跟着李旭阳的人却不放心,想了想,对同伴道:“你跟着李旭阳,我跟着这人看看。” 走出城门的阳阳紧张不已,只希望林文芳能够发现异常,快点去找父亲或母亲。 那人跟着林文芳一路回到了林府,他抬眼看了一下林府,冷冷一笑,李旭阳妄图让人报信,却不知那人是个书呆子。 那人满意的转身走开。 而进到林府的林文芳却急忙跑回自己的书房,将今天遇见阳阳所说的话与异常全都写下来交给自己的小厮,道:“快马加鞭,赶紧给李家送去,快去,就说李少爷现在已经出北城门了。” 小厮抓了东西就跑,林文芳急得转了两圈,又坐下将刚才的信重新写了一遍,叫来家丁,“送到德胜医馆去,若是李大夫在就给李大夫,不在给小李大夫,若两人都不在就给掌柜,快去。” 等家丁的身影也不见了,林文芳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旭阳才是中班,就算破题开篇也还用不到《中庸》里面的句子,先生怎么会出这样的题目? 何况,这题目所蕴含的信息也太大,范围太广,他的先生开题也只能用其中的一句,而李旭阳神情中隐隐的焦躁,又一直四顾,看来他不仅受人威胁,只怕还受人监视。 只是街上这么多人,他大喊一声就能脱困,为何要听人摆布出城去? 林文芳想破脑袋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 估摸着外头的人应该走了,他头一次找了七八个家丁陪着要出门,他总觉得不放心,还是专门去李家一趟吧。 而此时,不仅在德胜医馆的李石收到了信,在李家的木兰也收到了林文芳的信。 夫妻俩心都一颤,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张家。 这世上能威胁到阳阳的不多,而最近他们也只跟张家结仇。 木兰团了团信纸,对送信的小厮道:“替我多谢你家少爷,等我家阳阳回来,我让他亲自上门拜谢。”给周春使了一个眼色。 周春就拿出一个荷包塞他手里,笑道:“小哥不如先下去休息喝杯茶。” “多谢姐姐,只是我还要回去给少爷回明,就不喝茶了。”他的手摸了摸荷包,见里面硬硬的一块,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 等到出了李家打开一看,见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银块,而是金块,更是惊喜。 而里面的木兰已经叫来常山常义,道:“你们快马加鞭,现在就往北城门找去,我随后就到。” 见常义他们追出去,木兰才转身回去快速的换了一套轻便一些的衣服,拿了弓箭去追人。 与此同时,李石边让人回去报信,边带了周冬骑上马往北城门追去。 阳阳就是再慢,也渐渐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一辆马车就从后面驶过来,车夫对李旭阳道:“李少爷,请吧。” 阳阳沉着眼看了他一下,爬上了马车。 对方似乎并不怕逃走,甚至不怕他知道去了哪里,只一个车夫在前面赶车,根本不管在车里的阳阳。 阳阳就见这辆马车沿着上次救出天天的路线一直往前走,绕过那个别院,最后停在山凹的一处草地上。 阳阳眉角一跳,觉得选择这个地方的人无比愚蠢,若是他,他就会选择山腰处,因为站在山腰不仅可以监视过往的人马,更可以快速的逃离…… 自从父亲让他学会反思之后,他似乎越来越爱做这样的思考了。 阳阳下了马车,就看到站立在前面的张柏,他的四周围着五个护卫。 张柏转过身来,阳阳这才看见他面前的坟堆。 见李旭阳看着坟堆,张柏就道:“这是我儿君堂。” 李旭阳挑眉,“你们张家的陵墓在这儿?” 张柏眼睛深沉的看着他,道:“不,我张家祖籍邵阳。”张柏低头去看坟堆,“我张家书香门第,没有犯罪之男,更没有再嫁之女,所以,君堂被除族了,在临死前,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地方,所以我把他葬在这里。” 阳阳不屑道:“那张大人呢?要知道,张大人也是犯男,难道张大人也被除族了?” 张柏冷下脸来,“李旭阳,此时激怒我对你并没有好处。” “可不激怒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果然和我儿说的一样,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李旭阳不说话,张柏就冷哼道:“如今你既然过来了,那我就送你去与我儿做伴,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李旭阳看了他半响,摇头道:“你不会杀我的,要杀我,多的是法子,干嘛费尽心力的将我引到这里来?你想做什么?还有,你不是说,你们留下了天天的东西吗?是什么东西?” 张柏哈哈一笑,摇头道:“没有东西,不过是骗你过来的,若是有,你也该找安家去要,君堂说你聪明,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到底是太嫩了些。” 张柏回身给坟堆添酒,笑道:“不过有一件事你没说错,我并不打算杀你,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了?你父母也只是悲痛一时,有你兄弟姐妹安慰,就又很快好了,我要你父母兄弟都痛苦一辈子,那样才算报了我儿君堂的仇。” 阳阳沉默的看着他。 张柏就道:“我要将你手足废掉,再挖去口舌,将你毁容扔到异乡,让你乞讨为生,然后只送与你父母给割掉的口舌及手足,你说,他们会如何?” “你就不怕我父母对付你张家?你兄长张松主动接受调查,不就是想不激怒我李家,留一线生机吗?而李家也的确没再追究下去。” 张柏沉下脸来,怒视着李旭阳,“你们李家还不够斩尽杀绝吗?我儿君堂被处死,我被革职,一辈子也别想再出仕,我儿甚至连祖坟都进不了!” 张柏本来虽答应了张君堂,却没想真的要害死李旭阳,只想雇人给他一个教训,就算是为儿子出气了,可谁知他才被放出去,家族却将儿子除族,就是他,也被迫与兄长分家,被归为旁支,这无疑是压垮张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能怨恨兄长与家族,只能将全部的怒气转嫁到李旭阳及李家身上。 加上他将儿子的墓地选在了这里,也就计划着对李旭阳出手了。 他不想杀死李旭阳,因为那样会留下把柄,更便宜了李家及李旭阳,他想要好好的折磨对方。 只要想到李旭阳会被成为一个废人被扔在街头乞讨为生,他就激动兴奋起来。 不得不说,张君堂的变态有一部分是遗传的。 PS:今晚三更,这是第一更,加更求月票。 575第575章受伤 阳阳的眼睛看着他的五个护卫,抬下巴问道:“就凭他们吗?” 张柏嗤笑道:“你也太自大了,我知道你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只是你觉得你能比过他们?”张柏回头冷下脸吩咐,“将他抓住,打断他的手脚,就当是先给我儿出口气。” 五个护卫应下,慢慢朝李旭阳围拢过来。 阳阳眼一凝,既然弟弟没有东西落在对方的手中,那不逃更待何时? 阳阳瞄准了一个人就冲过去,手直取他的眼珠子,那人没料到阳阳的手法这样阴损,向后一避,再拿手去格挡,阳阳就飞出一腿,直接踢在对方腰上,只可惜,对方力气够大,也只是让对方往后退了三步,但也足够打开缺口。 阳阳朝着那个缺口就冲出去…… 身后追过来的人打出一拳,阳阳只能滚地避开,他瞬间就与俩人交上了三招,这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张柏站在那里看着,见状不由眉头一皱,他没料到对方只十四岁就有如此本事了。 阳阳被后面人一阻,脚步慢下,其他三人迅速围拢过来,竟是走脱不得。 阳阳咬牙,心中暗悔,刚才他拼着受伤也该往外冲的,这样,以自己的本事他们肯定拦不住…… 只是再后悔也是枉然,阳阳只能将精力放在眼下的争斗中,好在对方不善围攻,而阳阳身姿轻盈,脚步迅速,竟也能勉强应付得住,只是这样,只片刻他就被拍了两掌,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落了下乘。 阳阳眼睛红起来,拼着受伤,硬是冲着左边一人排出一掌,见对方被自己轰开,他埋头就往外冲,全然不顾身后拍来的手掌…… 李石循着痕迹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不由大喝一声,“住手!” “竖子尔敢!”常山从马上跃下,飞奔而来,常义摘下手中的玉佩就冲着那掌飞射出去,带着内力的玉佩飞快的闪到那人眼前,那人不得不回掌防护,阳阳逃过一劫,但只余波就让他脚步踉跄了一下。 李石快马上前,一把拉住他护在身后,常义兄弟已和那五人战在了一起。 张柏看到李石,眸色一沉,心里计算着留下所有人的胜算。 常义兄弟武功高强,最要紧的是,他们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做过赖五的护卫,又护卫在木兰身边多年,比几乎没有对战经验的阳阳来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所以阳阳应付很困难的五人却很轻松的被兄弟俩拦下,甚至不时的回击一下。 场下,李石拉着阳阳退到一边,见他面色苍白,一把脉,却是内脏受损,显然刚才被打中了。 李石眼里闪过杀意,“嚯”的转头去看张柏。 张柏与李石的眼睛对上,竟不由的有些胆怯。 李石扶着阳阳又往后退了几步,道:“你先休息,父亲没带伤药过来,哪里难受得厉害吗?” 阳阳摸着胸口道:“胸闷。” 李石就按了下他的肋下,阳阳只觉得喉头一甜,就吐出一口血来,李石手微颤,眼睛更红,他抱住阳阳,摸了摸他的后辈,安慰道:“没事,没事,回去爹爹带你去看师公,让你师公给你治……” 木兰来就看见李石抱着阳阳,阳阳嘴角还带着血迹,眼中瞬间充血,她跳下马跑过来,着急的问道:“怎么了?阳阳怎么了?” “被他们打伤了,无性命之忧。”李石抱着阳阳,见木兰手上拿的弓,背上背着箭筒,就看向还在纠缠不清的七个人,寒声道:“木兰,张柏不能留,杀了他们。” 这次他们能想着害阳阳,下次也能害天天,还有朗朗他们,他们家孩子这么多,他们怎么可能永远看着? 那就只能杀了。 木兰看着蹙眉难受的阳阳,也升起了杀机,她转头看向斗场。 李石道:“先射伤他们。” 木兰就搭箭,跟着混乱的斗场,她的眼睛只瞄着边缘部分,看到那里无常义兄弟,箭就离弦而去,一人被射中肩膀倒在地上。 五人中去了一人,平衡瞬间被打破,常义趁着对方愣怔的时刻一刀解决了一人…… 张柏见了大惊,惊愕的看着苏木兰,然后,转身就跑。 木兰搭上弓箭,没等对方跑出去就射中对方的腿,让他不得不跌倒在地。 常义兄弟很快将剩下的三人解决,围拢过来。 李石抱起阳阳,见他们都还活着,就道:“将人拖到山里去,我不希望再在外面看到他们。” 常义兄弟应下。 张柏就大喊道:“李石你敢,我是朝廷命官,我来之前告诉了我兄长,我若是不能回去,他们一定知道是你杀了我,到时你们李家一人也别想逃过。” 李石冷哼一声,道:“那我就连你兄长一块儿杀了,谁敢来我就杀谁,我倒要看看,你们张家还剩下谁给你张目。” 张柏顿时噎住,眼见着李石骑着马就要离开,就喊道:“我没想杀他,你也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你放心,你埋葬的地方不会离你儿子很远的,到时你们父子俩黄泉下肯定能做伴。” 阳阳半靠在父亲身上,道:“父亲,他没想杀我,只是想将我手足砍去,又割去口舌,将我扔到街上乞讨,让你们一辈子找不到我。” 李石身上的寒气更盛,木兰也眼露寒光的看着张柏。 “将他们带走。”李石吩咐常义兄弟。 常义就上前将张柏打晕,把人与那五个护卫丢上马车,直接往深山里去。 李石将阳阳扶好在身前坐下,对木兰道:“我们去见钟先生。” “你不能治吗?” 李石沉默了半响,道:“我怕,还是交给先生治吧。” 李石只为家人调理身体和治一些小病,一些大病都是找的钟先生,或是外头的大夫,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关心则乱。 夫妻俩快马赶到钟先生那里,将阳阳抱下马送进去,钟先生上下检查了一下,道:“伤到了内脏,好在不是十分严重,但年轻人吐血显然是极损精气的,还是要多修养一段时间。” 钟先生抬头看阳阳,摇头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注意了,就算与人切磋,也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父母也是太过纵容你了。” “先生,还是赶紧给他扎针治疗吧,我先去给他熬药。” 钟先生看李石急得满头大汗,更是撇撇嘴,“你也太宠孩子了,这时候不是应该揍他吗?” “先生还是赶紧治吧,回头我们再揍他。” 为了不让钟先生担心,也为了不节外生枝,三人都没说阳阳受伤的真实原因,而是说他与人比试被打伤了。 钟先生看了夫妻俩一眼,更是无语,宠孩子也没这么宠的。 对阳阳道:“进来吧,把衣服脱了,师公给扎针。” 木兰就赶紧扶他进去,帮他脱掉衣服,想了想,拉住要出去的李石道:“还是你留在这儿吧,我去熬药。” “好,先放三碗水,大火熬成一碗后再加半碗水,再小火熬一刻钟就停下。” 木兰点头应下,拿着钟先生开的药方拉着药童去库房称药。 钟先生见是李石留下,干脆不自己动手了,把针给他,“我眼睛不太好使了,你来吧,我念你扎。” 李石见不用自己拿主意,老实接过针。 钟先生就念了好几个穴道,讲了要求,李石照着一一施针,慢慢地,他也就可以忽略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儿子,心境更加的稳定。 钟先生见了暗暗点头,若李石不是太注重亲情,只怕会更优秀,他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上,而不是医术的研究上,对此,钟先生很不喜。 想到同样天赋不错的李彬,钟先生更呕得慌,那小子天赋比之李石也不差,但心里眼里除了吃的就是吃的,就连学医也能琢磨出不难吃的药膳来…… 钟先生现在对李家父子已经有些绝望,只希望他们能够将他的医术传承下去,已经不渴望他们发扬光大或改进了。 等到木兰端着药过来,李石才刚刚满头大汗的将针给拔掉。 阳阳已经舒服的睡过去了…… 李石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快起来喝药,喝了药咱们再睡。” 钟先生起身道:“行了,这药连着吃三天,针两天走一次,五天后再送他过来给我看看,这几天都别出门了,就在床上躺着吧,等内伤好了再去玩。”顿了顿道:“你们也别太宠着孩子,阳阳也有十四了吧?在别人家,十四都能说亲了,也就你们还把他们当做孩子来看。” 李石和木兰不管钟先生说什么都应下,钟先生看他们这样子气得够呛,挥手道:“走吧,走吧,别来烦我,下个月我要出城。” 李石皱眉,“先生,您最近怎么老往外头跑?现在天渐渐炎热……” 钟先生怒道:“有什么办法?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愿意进山寻找新药,也只能我去,不然全照搬古书,难道这医术就能进步不成?” 李石沉默片刻,道:“先生,您等我,再等我两年,我就带着木兰进山。” 钟先生怀疑的看着他,“不会和之前一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吧?” “先生,两年后阳阳就十六了,小毅和小彬也都能独当一面了。” 钟先生这才沉默下来,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为师就最后信你一次,两年后你不出去,我就坐到你李家门口去,不起来了。” 李石和木兰都一囧。 PS:最后一更会晚点,姐妹们可以先去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看 576第576章教育 李石将阳阳抱上马车,一家子就借用钟先生家的马车回家了。 李毅和李彬守在大门前,见李石驾着马车过来,忙上前,“父亲,找到弟弟了吗?他怎么样了?” “没事,天天他们几个呢?” “我将他们拘在家里不准出去,”李毅拿了凳子放下,扶住抱着阳阳的李石,抬头见阳阳正熟睡,脸上虽有些苍白,却还算安详,就松了一口气。 李江与苏文都担心的在家里守着,看着李石抱着阳阳进来,忙上前问道:“怎样了?” “无性命之忧。” 李石抱着阳阳回他的屋,对众人挥手,“好了,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天天正红着眼睛站在外面,木兰摸摸他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对李石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儿照顾阳阳。” 李石点头,带着四人往书房去。 木兰就牵着天天的手进去,低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四哥他们呢?” “他们在屋里,我偷偷跑出来的,娘,哥哥是不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偷听到二叔和舅舅说话了,他们说,此时跑到钱塘来针对他们的也就张家人了,”天天有些不安,“娘,打伤哥哥的是不是张家人,哥哥是不是因为我才被他们打伤的?” “他们抓你哥哥是因为张君堂死了,当初是你哥哥把人打伤并留在衙门口的,天天,这事不怪你,也不怪阳阳,是他们张家作恶,你没必要为了他们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可是哥哥受伤了。” “有你师公和你父亲在呢,他们说你哥哥没事,休息个把个月就好了。” 天天这才感觉好些。 母子俩就一起守着熟睡中的阳阳。 而在书房里的父子兄弟五人,也才敲定了对付张家的计策。 深夜,饶了一圈的常义兄弟才回来,俩人身上都带了煞气,跪地禀道:“人都已经处理好了,痕迹也全扫干净了。” 李石点头,“很好,你们下去休息吧。” 常义兄弟应下。 张家人发现张柏失踪是在十天后,张柏说要出去散心,带了几个人就往外跑,刚开始还有信回来,后面却是连个消息也没有了。 张太太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见张柏长久不回来,就怀疑他在外面养有外室,冲动之下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找,这才发觉异常,张柏竟是连一丝痕迹也查找不到了。 连京城那边的张松也惊动了,不过没人会想到李家身上,也许张柏当初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往北边去了,后来才悄悄的换了路引和户籍往钱塘走。 张家人找人时也就只盯着北方,而忽略了南方。 这个时代,丢人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可张柏带了五个护卫,按说是不会丢掉的,除非遇到了山匪,可山匪这种事最是说不准的,陆陆续续找了大半年,张柏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张太太也认定了人是遇到山匪了。 自然,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此时,张家人还不知道张柏已经去和他儿子做伴了。 家里一下多了两个病人,木兰要比以前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家事上,而,家里这么多人干活,其实都不用她做什么,更多是放在几个孩子身上。 朗朗和暖暖已经开始吵着要识字,天天每天都捧着书去给阳阳念书。 阳阳则悠哉的躺在躺椅上听着。 李石见他日子过得太过潇洒,就对木兰道:“等他伤好了,即刻送他去书院,书院放长假的时候送他去军营操练。” “军营?” 李石点头,“上次对敌,他的功夫也不弱,常义说,他但凡多点经验,虽打不赢他们,逃命却是绰绰有余的,就因为没有对敌经验才被人打成这样,所以我决定送他去军营。赖五叔的帖子很管用,阳阳只是去学些对敌经验,几位参将都没意见。” 木兰想了想也同意了,“那天天要不要去?” “还是算了吧,那孩子现在连鸣儿都打不赢,习武也是马马虎虎,送阳阳去就行了。” 等到了七月,苏文打算也到松山书院里找份教书的活干,此时他也知道了松山书院的新任山长对他们一家有些敌意,但书院并不是山长一人说了算,苏文通过了考核,可以暂时在书院里任教。 李毅也准备好了乡试,每日只抽出半天时间来看书,剩下的时间就拿着镰刀下地去割稻子,几个孩子看得有趣,纷纷跟着下去。 没半天就叫起苦来,李石和木兰却不许他们再上来,只道:“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坚持下去,稻子什么时候收完,你们就什么时候可以休息,正好,这几天书院正在放秋收的假期,我让人将这十亩地空出来给你们,由你们来收割晾晒及脱谷。” 几个孩子叫起苦来,阳阳干脆捂着胸口道:“爹爹,我好像胸口又疼了。” 李石凉凉的看着他,“那上来我给你扎几针。” “现在又不是很疼了。”阳阳重新拿起镰刀。 “那就老实干活,给你几个弟弟们树立榜样。” 李彬在一旁看着,缩了缩脑袋,最后决定老实去医馆坐堂。 李石看着溜走的李彬不语,木兰也当没看见。 朗朗和暖暖正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玩,见他们跑到田里去捡掉的稻穗,也跟着跑下去捡,几个孩子就拦住他们道:“这是我家的地,你家的地在那边。” 朗朗想了想,拉了妹妹就跑过去,奶声奶气的对李石道:“爹爹,我和妹妹也能干活。” 暖暖点头,肯定的道:“我要捡稻穗。” 木兰就从身后拿出两个小篮子给他们,柔声道:“好了,捡了就放到这里来,去吧,跟在你们哥哥的屁股后面捡。” 两个孩子就挎着有他们半身高的篮子下到田里。 苏文跑过来凑热闹,一会儿指点一下他们拿镰刀的手法,一会儿教他们放置稻子的位置,地里好不热闹。 阳阳是下过地的,只是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早忘得差不多了,因此大家刚开始的速度都不快,除了李毅,大家都是磕磕绊绊的往前走。 鸣凤村里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少爷在地里干活,都惊奇的围过来,大家见十四岁的阳阳干活还不如村里一六岁的孩子,纷纷取笑起来。 有的人甚至亲自下地手把手的教他们,何钱氏也围过来,对木兰道:“你也真是的,你家还用到几个孩子下地?何必折腾他们,这十亩地可不少。”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何为不易,让他们慢慢干吧,婶子家的地收完了?” “哪里能这么快啊,”何钱氏笑道:“还得有十来天的功夫呢,今年因为年前的大雪,可是少了一些收成,好在后头雨水还算好,不然前两年的积蓄又要没了。” “是啊,只希望明年能够继续风调雨顺。” 几兄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下地干活,朗朗和暖暖起不来,只能在李毅他们干完一茬回来吃早饭完才跟去,下午却只有阳阳带着几个弟弟前去,李毅要留下复习。 朗朗和暖暖就要轻松得多,木兰和李石都不拘束他们,他们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让夫妻俩没想到的是,朗朗和暖暖竟如此自律,虽然也哭着说“好累,好累”但见哥哥们出去的时候还是挎着小篮子跟着。 一边哭一边回头看,眼巴巴的看着木兰,只希望木兰给哥哥们放假,他也能休息一天。 木兰倒是心硬的没松口,李石却差点心软答应了。 看着几个孩子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干活,李石转身回书房去看他的医书去了,他觉得眼不见,心就不软,还是让他们自己在这里劳作吧。 木兰想了想,就让秋果搬了一大壶酸梅汤过来,用井水冰着,她就坐在树底下看着他们,热了,累了就上来休息一番,喝一碗酸梅汤解暑。 阳阳整个人都晒成了黑炭,再看天天白皙的皮肤,阳阳不服气道:“明明是我长得像父亲,怎么这晒黑的本事却遗传到母亲这边来了?” 木兰瞬间黑脸。 她和李石,一同去晒太阳,回来她会变黑,李石却一点影响也没有。 阳阳啧啧称奇的摸了摸天天的脸,道:“你明明长得像母亲,却和父亲一样晒不黑,不过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李旭明大笑道:“三哥,你要是说这话不是用酸溜溜的语气说我们就信你。” 大家顿时都笑起来。 木兰抬头去看天,指着边角的一大片乌云道:“看,那一片是有雨的云,不知道会不会被风吹到这里来,你们回去牵牛车过来将已经割好的稻谷运回去。” 阳阳眼黑了一下,“这么多啊。” “娘帮你们。”说着挽起袖子,踢了踢阳阳的屁股,“还不快回去。” 阳阳只好无奈的起身。 短短七天,几个孩子都稳重了不少,从那时起,他们吃饭再不敢剩下太多的米粒,也都知道了农民之苦,何况,母亲说过,这还只是在收获,前面经历过了耕地,播种,除草,除虫,施肥等各种环节,哪一环都不比现在轻松。 而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每一年播种及收获的时候他们不论身在何处,都会亲自下地,以亲自体会农民的那种辛劳,他们会自问自己,是否对得起百姓,对得起付出如此辛劳的农民。 577第577章驾崩 李石从梦中惊醒,听到城中隐隐绰绰传来的钟声,不由坐直了身子,木兰也醒过来,迷糊了一下,突然就爬起来,惊疑的问道:“钟声响了?敲了几下?” 李石面色凝重,“九下。” 木兰沉默下来。 李石却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当初他在中秋夜宴上看到皇帝,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能活半年已算是不错了,结果他不仅活过了那个冬季,还熬过了春季和夏季,恐怕宫中的御医也是费劲了心思。 “起来吧,让大家准备好麻布,明日一早将麻衣换上,府里凡是着红的地方也要盖上麻布。”李石起身穿衣。 反正也睡不着了,木兰也起身。 想到这一位皇帝就这么死了,木兰很是怅然,“皇上,还是很好的。” 李石点头,“这位皇帝的确不错。” 李江与傅氏,苏文与王氏,李毅和婷婷,甚至李彬他们也都起来了,打发了家里几个小的去睡觉,见王银玲挺着个大肚子,就道:“你赶紧回去吧,再有两日就要生了,这些事交给他们就好,小彬,你扶着你媳妇回去。” 王银玲就行了一礼,这才有些磕磕碰碰的在李彬的搀扶下往房间去。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本来就在这几天,却突然遇到皇帝驾崩,难免有些慌乱。 李彬扶着她回去,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就算今日孩子出生了,也不大碍。” 王银玲横了他一眼,道:“那怎么行,到底是在丧期。”孩子不能做洗三和满月也就算了,只怕连百日也不能做。 李彬则不在意的道:“消息能到钱塘,太子肯定都已经登基了,孩子的百日肯定能做的。” 李彬说的没错,皇帝是二十五天前驾崩的,驾崩之后,朝中重臣进宫,禁卫军防守京城,这才敲钟通告,各位皇子嫔妃才开始哭灵。 而太子一边安排人通知各州县,一边准备皇帝出殡以及他登基的事。 五天后,太子登基,他的几个嫡兄弟被约束在令堂里守灵,他几个庶出的弟弟却被拉到礼部帮忙。 新皇对几个先皇留下的皇子的态度鲜明无比。 不过朝中的大臣们都表示理解,毕竟,太子的几位嫡出弟弟可都干过刺杀太子和拉太子下马的事,而太子的几位庶出弟弟就要老实得多。 也许是因为自己与那个皇位无缘,所以这几位嫔妃所出的皇子都听话无比,加上太子温和,又年长他们许多,两边的关系还算不错。 之前先帝在的时候都不允许皇子们参政,现在先皇驾崩,新皇直接任用了几位年纪轻的皇子,这对皇子们而言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讯号。 几位皇子都卯足了劲儿表现,至于太子的三位嫡出弟弟,他们的心情则是外人不能体会的了。 新任太后倒是想为另外三个儿子张目,只是想到先帝临终前的警告,太后到底按压下心中想法,三位皇子见状,更加萎靡。 不过二皇子与三皇子还好些,自当年事后,他们被关在宗人府里差不多两年,出来后也差不多磨平了性子,加上心中对太子的愧疚,现在也更加没了斗志。 四皇子却很难捱。 不过此时太子没时间考虑他的心情,因为他很忙。 新皇登基,北方蛮族蠢蠢欲动,皇帝感觉不好的时候已将兵权交给赖五,让他守好北方边疆,就算如此,这几天的冲突也在不断升级。 加上他登基伊始,许多事务要处理,也就没时间去考虑兄弟们的感受了。 还有一个月就是秋闱了,却正好在先帝驾崩不久,所以被取消了。 可是想到新皇登基需要开恩科,新皇干脆通知秋闱照常举行,这一科的举子依然算在先帝年号之中。 朝中臣子纷纷赞扬皇帝孝顺。 皇帝随后又下令,民间三月不得有嫁娶,宴请等活动,自己也主动搬到乾清宫守孝。 在钱塘的李家人,他们在天明的时候就派人进城去打听,李江很快就回来,道:“安知府说他也是半夜收到的消息,然后就紧急敲钟了,”李江看了一眼波澜不动的李毅,暗暗点头,道:“新皇并没有取笑科举,反而发令照常进行,小毅,如今还有不到一月的期限,最近你就好好备考吧。” 李毅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他面上虽然平淡,但心里是紧张的,他已经错过了一次秋闱,若是这次再错过,那就要等到恩科了,他的岁数在众考生中看着不大,但乡试之后还有会试,谁也不知道会试他能否通过,若是不能就要再等三年。 李毅的性子就算被磨得再平静,此时也难免有些不甘。 这条政令对他来说无疑是如三伏天的冰水。 不仅李毅,李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江想着起复的事,他与李石道:“大哥,先帝当初让我回乡教书,不知是想按下我,还是想留给新皇用,我想去走动一番,若能起复,我们家也能安稳一些。” 如今李家和苏家在府城的地位有些尴尬。 他们李家好歹是出二品大员的,偏李江和苏文现在都赋闲在家,往日的宴会虽然会请俩人,却很少能将李家摆在那个位置上。 李石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再等等吧,太急了,若是先帝留下你是为了给新皇用,你如此表现,新皇只怕要失望了。” 因为有中秋夜宴在,李石有八成的把握,先帝就是要重用李江的意思。 可如今先帝已逝,真正拿主意的是新皇。 李石想到他与新皇的那点交情,只希望能刷刷新皇的好感度。 李江听了李石的话,暂且按捺下心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去书院教书。 就是安知府也不由问起此事,隐晦的表示可以代为上表。 李江客气的拒绝,“此事不急,先帝既然让我在此教书,那我就多教两年书就是。” 安知府却以为李江已经走通了门路,笑盈盈的道:“以李大人的本事,教书岂不是屈才了?只怕不日就要高深了,到时李大人可不要忘了老友我啊。” 李江就突然问道:“我听说你那叫安然的侄儿又来府城了?不知现在做什么?” “……呵呵,”安知府不安的道:“那孩子是来看看内子的,过几日就要离开了。” 安然因为算计天天的事被苏木兰打断手脚,伤一好就被安知府和唐夫人送回江陵府了。 没办法,张家的事情闹得挺大,以李家疼孩子的那个劲头儿,安知府觉得安然还是暂且回避一二比较好。 而且,经过了那件事,妻子对过继他妹妹的孩子反对得也不是很强烈了。 可没想到安然回江陵府后过得很惨,而妹妹才到府里住了半个月,又与妻子针锋相对起来,本来刚松口过继的事也黄了,安然就是在这时候失魂落魄的求到门上的。 到底养在膝下两三年了,虽然安然刚闯下大祸,安知府夫妻还是将人接到府里来了。 安知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来李家人不是一般的记仇啊。 再过继安然是不可能了,安知府想能不能给这孩子一笔钱让他出去闯荡闯荡,或是送他去书院读书,若能闯出一条路来也是好事。 安知府回去与唐夫人商议。 唐夫人就道:“你做主吧,反正安然是不可能过继的,还有,我丑话说前头,你妹妹的孩子也不能过继,不然我对他不好,你可别怪我。” 唐夫人只要想到小姑子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她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让她受他们的气? 吃她的喝她的,就连当年出嫁的嫁妆都是用她的银子置办的,却反过来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都是老爷给惯的。 安知府提起这个就头疼,挥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也怕你们凑合在一起,不过继就不过继吧。” 现在人还没过继,两边就闹成这样了,真要过继,以妹妹那个性子,还不得搬到安府来? 到时候他还要不要安生的生活了? 安知府并不是一味偏帮妹妹的人,甚至,他可以说是一个公正的人,他虽然性子软弱,但其实看事情看得最清楚。 自家这事就是妹妹的不对,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好说什么。 唐夫人见丈夫如此,也是满心悲苦,她生了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 要让安知府纳妾她又不甘心,要个通房她也不愿意,就只能这样了。 幸亏安知府对她好,不然要阳奉阴违的在外头弄个外室和私生子来,她就是再气这日子也得过。 安知府的小女儿安恬见母亲又暗自神伤,咬了咬牙,跑出来道:“娘,你给我找个上门女婿吧,我要坐产招赘,一辈子孝顺您和父亲。” 唐夫人愕然,然后就又哭又笑道:“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你才十二岁呢,就想着成亲了?”唐夫人怅然道:“这世上愿做上门女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是趋利附势之辈,就是身有残疾,毫无本事的人,娘怎么舍得你坐产招赘?” 最关键的是,招赘就意味着断掉仕途,但凡有点志气的读书人都不会愿意的。 安恬咬住嘴唇。 在窗外偷听的安然同样咬住了嘴唇。 PS:这两天就要完结了,也快要月末了,还有月票没投的同学请疼爱一下雨竹吧 578第578章考中 安然没料到李家的能量这么大,要早知道,当初他说什么也不敢打李旭天的主意。 当初张君堂表现出对李旭天的兴趣,他也犹豫的,只是当时他急需张君堂的帮助,加上李家当时已没落,出事也有张君堂顶着,这才邀请了李旭天一起去郊游,又将别院借给张君堂…… 他要知道李家人这么凶猛,李夫人更是不讲情理,他根本不会掺合这事。 安然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李旭阳。 他希望能求得他们的原谅,不然身后总有这样一个强敌,他行卧不安。 对此,李旭阳只问他一句话,“若你身处我弟弟的位置,而无人救你,你之后不管生死都会原谅致你于此种地步的人吗?” 安然张嘴,李旭阳冷冷的道:“你自然要说我弟弟被救出,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伤害,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若不是有人通知我,我弟弟会怎样?” 李旭阳怎么也忘不掉自己冲进去时看到弟弟****着上身被绑缚在床上的情景,还稚嫩单薄的身躯上布满了鞭痕…… 安然就知道,他们这仇是化不开的了。 第二天安然就收拾了东西,对安知府道:“多谢世叔几年来的照顾,侄儿要离开了。” 安知府欲言又止,“你要回江陵府?那不如留在这里读书,等过几年参加科举求得功名,也就不用受家里约束了。” 安然摇头,“世叔,我想到处去闯荡一番,侄儿自家知道自家事,我并不是读书的料,别说读几年,就是读个几十年也考不上的。” 安然能进书院,靠的就是安知府,受人追捧靠的也是安知府,他作诗的才华是有,但科举的才华却无。 若他能成为安知府的嗣子,通过安知府的人脉,说不定还能通过科举入仕,现在却是不可能了。 安知府无奈,只好叫人给他拿了程仪,又私底下塞给他两张银票,道:“我们也算父子一场,你好好保重,等你安定下来就给我写信。” 安然眼圈通红,他离开江陵府时,他的父亲冷眼看着,他的兄弟们更是冷嘲热讽,他以为母亲去世后他再难感受到亲情,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安知府感动。 安然收好东西,只带了从小一起伺候的小厮架了一辆马车就离开了。 安然走后不久,秋闱如期执行,因为是在国孝期间,这一次秋闱要安静冷肃许多,全无放鞭炮和酒肉的情况发生。 等到李毅脚步虚浮的从考场里出来,李彬和阳阳就一左一右上前将人架住,“大哥,你怎么样了?” 李毅到底年轻,喝了一口热汤,缓了一下就缓过神来,见不少学子才出门口就晕倒,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还行,父亲他们呢?” “父亲在那里呢。”阳阳指了一个方向,道:“刚才有个考生才出来就晕厥在地上,偏偏还抽风,父亲见了就上前救治,二叔在那边帮忙,天天和旭明他们跑去德胜医馆叫人了。” 李毅就推李彬,“那你赶紧去帮父亲,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李彬见李毅脸色还算正常,就起身道:“那我先去了,阳阳,你扶着大哥上马车去,再倒一碗汤给他。” 李毅喝的汤是木兰用老母鸡和红枣人参煨了半晚上的鸡汤,标准坐月子补血的汤,喝一碗,李毅瞬间精神了。 这汤已经做了有十多年了,从李江和苏文第一次跨出考场的时候到现在,每年,只要李家和苏家有孩子进考场,出来之后必定能喝上一碗热热的老母鸡汤。 而这个传统将会一直传下去。 李石让人将晕厥的学子都给搬到德胜医馆,比较严重的就借用附近的茶馆当场救治。 得知德胜医馆免费救治学子,附近的茶馆争相让出地方,还用桌子拼了床给他用。 李彬已经能独立看诊开方,加上另外两个坐堂大夫,总算是将不省人事的几个学子给救回来。 李江则挥手让众人离去,尽量不要围观,以免妨碍大夫诊治。 不少觉得熬一熬就能过去的学子都扶着额头道:“我也头晕。” “我也觉得应该到德胜医馆去看看……” 李江在一旁看了抽抽嘴角,对正在全身心救治一学子的李石道:“大哥,这样德胜医馆会不会很亏?” 李石瞟了他一眼,不理他。 安知府听说李石在这里救治学子,忙赶过来,让衙役帮着疏散人群,等到傍晚,昏厥过去的学子也醒了过来,有五个是被抬着回家的,其他的也在德胜医馆里领了药回去。 李石这才扶着腰站起来,李彬忙上前搀扶。 李石挥挥手,“行了,回家吧。”对茶馆的老板拱手谢道:“今日多谢老板了。” “哪里,哪里,能帮得上李相公是我的荣幸,”见李江手里拿着钱袋子,忙挥手道:“您可不能给我这个,不然小老儿要生气了。” 李江只好收回钱袋子,李石又对他作揖,这才离开,“明日若有人上医馆里来感谢,就告诉他们此间茶馆老板的善举。” 德胜医馆的掌柜应下。 坐上马车,李石闭目养神,只等到马车走出好远,他才道:“此时的付出虽多,日后的回报也必定不少。” “可是大哥,安知府不会有意见吗?”李江自然知道此时对这些学子施恩,日后的回报不少。 可这对一府知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石叹道:“总这样束手束脚,如何更进一步?何况,他若忌惮,大可以府衙拿出钱来安置这些学子,每年乡试,会试,甚至是府试,都有学子暴毙,除了死在考场里的,大部分都是出了考场才死亡。” “你以为他们就不能救?不过是涌出来的学子过多,而府衙嫌麻烦,配备的大夫少,又疏散不得力,”李石叹惋,“能读书读到乡试也都不容易,这些学子以后未必都是好官,但就这么死了也憋屈。” 今年乡试过后办丧事的少了,一问才知道,今年的考场竟然才死了两个学子,一人死在考场中,才进场两天就猝死了,还有一个则死在出场时,可惜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倒下了。 不少人为他叹息,都道,若是再往外走十几步,说不定就被李相公给治了。 往年乡试过后,总有几个身体不好或过于激动的学子长辞于世,今年却是这十年来最少的一次,仅有两人。 就是安知府也不由道:“不管李石目的为何,他却实实在在为民谋福利。”心里在盘算着将这事制度好,也好减少学子死亡。 而参加这一届的学子对李家都很有好感,特别是那些得到德胜医馆救治的学子,更是感激涕零。 乡试放榜,这一次只孩子们跑去看,李石木兰他们全都留在了家里。 苏文慢悠悠的道:“没事,这次考不中下次再考。” 王氏就拧了一下他的腰,道:“胡说些什么呢。” 苏文忙改口,“以小毅的学识,想要考中并不难。” 木兰横了他一眼,“一边去,你不是说要替二宝取名字吗?现在取出来了吗?” 王银玲于前不久产下一子,算是李家的二孙,因为李毅的长子小名就大宝,他就跟着排行叫了二宝。 李彬不太会取名字,本来也是去求父亲的,谁知道被苏文接过去了。 苏文最喜欢给孩子取名,这几天都在抱着书看,打算给侄孙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苏文摸摸鼻子,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阳阳很快带着一群弟弟飞快的跑来,“爹,娘,大哥中了,大哥中了,”阳阳兴奋的道,“大哥中了甲等第二名,他是第二名!” 天天几个紧随其后,脸色也兴奋得通红,木兰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扬手道:“给红包,今儿你们各个都有红包。”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木兰这才看到跟在几个孩子身后气喘吁吁的林文芳,忙问道:“文芳怎么来了?快上来,快上来。” 阳阳翻了个白眼道:“我带着他一块儿玩的,谁知道才跑了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林文芳涨红了脸皮。 木兰就一巴掌拍过去,只拍的阳阳歪了一下,道:“你以为所有的孩子都跟你一样皮?文芳,快上来,阿姨也给你准备了红包。” 林文芳就羞涩的上前接住,脸红红的道:“多谢苏阿姨。” 李江几个在一旁看了不得不感叹,这根本就是一直小绵羊嘛,和林同知那只狐狸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 对于两次对李家有恩的林文芳,李家大人们都很喜欢这个乖巧又聪明的孩子,而作为孩子,除了天天和旭明与他格外投缘之外,其他几个孩子很是看不起弱鸡一样的林文芳。 不过被阳阳严重警告过,知道他两次救过家里两个哥哥弟弟,也就不再嫌弃他,而是大度的让他和他们一块儿玩。 李毅考中了举人,那么接下来就是春闱了。 因为是在国孝期间,大家也只是在晚饭的时候以茶代酒庆祝了一番,并没有特别的活动。 不止李家,其他各家也是如此,今年的乡试是最安静,也是最节俭的一次。 在木兰开始打点李毅上京的行李时,召李江回朝的诏书和公文也到了钱塘府。 579第579章信任 新皇并没有忘记李江,或者说他没忘掉李石和苏木兰。 他对李江并不熟悉,印象最深刻的是救他一命的木兰,而最熟悉的却是一路护送他到京城,将他安全交给安国公的李石。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两个多月,之后更是十多年不曾见面,但他一直在关注着他们。 与其说他是相信李江,不如说他是相信李石与苏木兰,相信他们会约束教育好家中子弟。 而李江,就是他们夫妻俩一手带大的。 更何况,李江还是父皇留给他的人脉,所以新皇很信任李江,在京城的事才刚刚稳定下来,百业待兴之时,他启用了李江。 他希望,李江能再次给他一个惊喜。 这一次,李江任职的是户部尚书,李江对民政有一种天生的擅长,而前任户部尚书早在清查隐田隐户没多久就被革职了。 先帝重视农业,但更多采用的是与民休息的方法,减免赋税,发放种子与耕牛来鼓励农桑,但其实亩产并没有多少变化,幸得这许多年来天下大体风调雨顺,这才累积下了不少的财富。 但钦天监早在去年就警告过,这几年,风雨只怕不调,风雨不调就有天灾,有天灾就很容易引起人祸,所以新皇希望李江能帮他,帮他度过登基以来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危机。 但只户部尚书的职位是不够的,所以新皇将一直屈居工部左侍郎的老秦大人提为工部尚书,并暗示过他,以后工部有关于水里农桑的事要多请示李江。 老秦大人今年已是耳顺之年,本以为会在公布左侍郎的位置上致仕,借着给李江让位的机会能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他自然欣然同意。 只是也有朝臣表示反对,觉得李江权利过大,就是苏定也表示了不同意见,新皇就笑道:“这有何难?只让御史抬多盯着他,若有权色交易,自然瞒不住他们的耳目,朕也不过是想最大的发挥李江的本事罢了。” “皇上,朝中于民政上出色的官员亦不少,何必只用李江一人?” “是有比李江还要优秀的,先帝时就派过好几个能干的工部官员出任要职,可你看他们现在何处?倒也有小吏比李江还要熟悉农政的,只是你们会服气吗?”新皇冷哼道:“朕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逼着朕不得不让李江身兼两职的是你们。” 众臣顿时不敢再说。 户部的油水丰厚,礼部与工部却是公认的最清贫的两部门,但那也要看任什么职位。 从去年钦天监说这几年风雨可能不调开始,先帝就开始让工部主持修建水利,只是才动工,太子殿下暗访之下就发现了不少猫腻。 先帝眼睛里最容不得沙子,十几年下来龙威更重,之前有多看重那几个亲自提拔上来的官员,那时就有多恨,当时问斩的就有十二人,流放的达到七十八人,好在先帝还算慈悯,没有祸及他们的家人。 倒也有人不同流合污,但那几人无一不被排挤出去,朝臣本以为那些贪污枉法的被砍了先帝会启用那几个不同流合污的,谁知先帝并不为他们张目,反而将预定建设的水利全都停了。 别人不知道原因,被先帝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新皇却知道。 先帝无非是觉得他们太过窝囊无能,他们有圣谕,有好几个就处于关键地位,却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苏定李江之流,只怕早利用自己的位置收集证据将那些人拉下马来。 那些人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一部分是那些人不断的退让给惯的。 所以先帝看不上他们,宁愿暂时停掉水利也不用那些人。 新皇自然认同父皇的看法,那些人只能当手脚,不能做脑子。 而朝中,他信任不会贪污水利钱款的来去也就那几人,而又有民政之能且能听人建议的也就只剩下李江了。 正好户部尚书位置空着,对方替过敛财也有手段,新皇干脆两边都交给他做。 随着圣旨与公文一起到的还有给李石的一封信。 前来送信的安知府好奇的看了李石一眼,信上字迹他并不陌生,虽然看得不多,却已经记到脑子里去了,这是新皇的字迹。 这一年来,折子都由太子代批,他虽然只有几道折子,却记住了这字迹,毕竟,若不是被逼宫之类的,太子明显就是下一任帝王。 这也正是安知府疑惑的地方。 新皇给李江写信还说得过去,怎么却是给李石写的? 要知道,李石在府城虽然威望不小,却没在朝中担任过一官半职。 李石收了信,客气的将安知府送走。 家里人顿时巴巴的看过来,李石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转身拉着木兰回屋去了。 这封信是新皇写了给木兰与李石俩人的,最开头不过是感谢木兰救他一命,然后就是将自己打算委任李江重任的事说了,希望李江可以不负他所托。 木兰疑惑道:“皇上想江儿不负他所托,不是应该给江儿写信吗?怎么写给我们看?” “皇上自然会与江儿亲自谈,只是他希望我们能够约束好江儿。”李石将信收起,道:“江儿和阿文是我们养大,他可能是想让我们教导他吧。” 木兰沉默了片刻,道:“江儿不会贪污的。” 李石点头,“我也不担心江儿,只是他只有一人,管着户部,还要插手工部,家中的庶务及后宅难免顾虑不上,我不信任傅氏。” 木兰也想到了傅氏的性子,一时有些生气,“当初就不该给江儿定这门亲事。” 李石摇头,“再要一人,只怕还比不上傅氏呢,傅氏虽贪,她心有顾忌,也不敢做得太过,何况,傅家如今不能与李家相比,李家如今与傅家交恶,她相当于没了依靠,只要不让她教养几个孩子,问题不大,不过也要防着她被人恭维得忘形。” 李石敲了敲桌子,道:“你警告一下她吧,我让春霞一家跟着他们过去,向成就帮着江儿管外院,外头的庶务交给墨香,墨香也该培养起来了。” 木兰怀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收买的春霞?” 李石微微有些不自在,含糊道:“什么收买,她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下人。向成的儿子挺聪明的,反正我们也不喜欢养成什么家奴之类的,等他再长大一些就给他消了奴籍,让他去读书吧。” 木兰点头,她也不喜欢一人为奴,其子孙后代都要为奴的规定。 李江有半个月的时间收拾行李,李石将人拎到书房,将皇帝的意思与他说了,道:“这是功在千秋的事,你若能做你就接,若不能做就趁早推辞了吧。” 李江沉默片刻,保证道:“大哥,我会努力去做好的。” 李石微微点头,拿起笔在书桌前静默半响,挥笔写下了一个“诫”字,“这是送与你的,希望你不要忘记当年我李家与苏家之恨,江儿,不要做我与你嫂子讨厌的人。” 李江眼里闪着激动,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大哥,您放心,李江必不负李家先祖,更不会辜负您与嫂子的期望。” 此时,木兰正站在祠堂的台阶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傅氏神色不辨。 傅氏心中有些忐忑,她一大早就被叫过来被要求跪在地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年来,傅氏对木兰更加的敬重畏惧,她也渐渐知道,木兰平时虽温和,但发起脾气来,就是李石李江也得退避一舍。 此时她才有些明白李江为何要把苏木兰当母亲一样敬重孝顺。 加上这一年来事情不断,也让她见识到了苏木兰的杀伐果断,现在,傅氏已经不当她是长嫂,而当她是婆婆了。 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才不会不甘。 站在上面的木兰却在纠结,她不知道要怎么警告傅氏啊。 难道要说,她再替李江收受贿赂就把她给休了?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做到李江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说休妻就休妻,还是发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 良久,木兰才道:“傅氏,这次江儿前去京城是要出任户部尚书的,甚至,他只怕还要兼管工部的一些事情。” 傅氏心一紧,弯腰道:“是,弟媳会管好内宅,让二老爷无后顾之忧。” 木兰看了她半响,幽幽的道,“只希望你能做到自己说的。” 傅氏眼睛微红,心中有些委屈,却不敢抬头与苏木兰对视。 “户部掌天下银米,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傅氏,我不希望看到李家毁在李江的手中,或者说,是毁在你的手中。” 傅氏“嚯”的抬头,膝盖不由往前移了两步,道:“嫂子,弟媳发誓,以后再不会做那样的事,还请您与大伯信我。” “所以,我们会看着你的,傅氏,我们虽然不会叫李江休了你,但让你回家侍疾却简单得很,李江是我养大的,他孝顺我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我要生病也很简单,李家虽不会纳妾,但李江既然管不好自己的内宅,活该他守活寡。我会心疼他,所以你最好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氏脸色惨白,“不会的,弟媳,弟媳会每日三省吾身,断不敢再犯。” PS:加更求月票 580第580章分歧 阳阳犹豫了很久,还是溜进了父母的房间。 木兰吓了一跳,一把推开正抱着自己玩亲亲的李石,李石脸上也有些红,他瞪了一眼眼睛瞪得圆大的儿子,不满的问,“大晚上的,你跑过来有什么事?” 阳阳的脸一红,也察觉这个时间点不对,只是自己好容易鼓起勇气,他觉得出去再找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阳阳装着看不见父母的尴尬,道:“爹爹,我想跟着二叔一起去京城。” 木兰吓了一跳,“你去京城干什么?你弟弟妹妹可都在这里呢。” 李石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 阳阳就心虚的看了一下父母,低下头道:“我,我想去找叔祖,我想参军。” 木兰愕然,李石则冷下脸来,呵斥道:“胡闹!” 阳阳本来还心虚着,听到父亲的呵斥,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仰着脖子道:“总之我就要去参军,我不要科举。” 李石气得一脚踹过去,阳阳没防备,一下就被踢到在地上。 阳阳愣愣地看着父亲,然后眼圈一下就红了,木兰也吓了一跳,拉住李石道:“你干什么呢?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上前拉住阳阳,“快起来,难道还要你爹请你不成?”阳阳甩手,就坐在地上不动。 李石气得眼睛都红了,在屋里转了两圈,问他,“你图什么?去参军你图什么?你是想保家卫国,还是想开疆扩土?多少人想逃兵役,你倒好,上赶着去当兵,你是走投无路了吗?” 阳阳红着眼睛道:“我喜欢练武,我讨厌读四书五经,现在我的功课连天天都比不上,要考出来得要到什么时候?” “你比你大哥还要聪明,你但凡多用一些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以为去参军你就能出人头地了?兵士本来就低人一等,怎么?想用你五叔祖的人脉?你想的倒美,你别忘了,安国公有三个儿子,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儿子,他凭什么要把自己儿子的人脉给你用?没有人脉,你的军功,你的资历就全都是别人的!” “李旭阳,你给我听着,你就给我好好的在家读书,再敢想着做这等投机取巧的事,我打断你的狗腿。” “谁说五叔祖不愿意的?五叔祖说了,等赖旭他们长大他早退下来了,要是能把我扶上去,以后我再扶着赖旭他们……” 李石反手抽过墙上木兰的马鞭就抽过去,阳阳避也不避,咬着嘴唇捱着。 木兰早在阳阳那么说的时候就甩手不管了,退到一边看着。 李石一连抽了十鞭,见阳阳抿嘴不语,手颤了颤,木兰就上前踢了一下阳阳,冷着脸道:“还不快出去,要气死我们才算吗?” 阳阳委屈的红着眼睛起身出去。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李毅和李彬,两兄弟正站在屋外,见阳阳脸上有鞭痕,忙上前拉住他,掀开衣服,阳阳就忍不住“嘶”一声。 李毅冷着脸道:“活该,你怎么惹父亲母亲生气了?这是母亲打的?” “是父亲打的?” 李毅和李彬都瞪大了眼睛。 李石很疼孩子,尤其是阳阳几个,他们犯了错他最多训斥几句,少有动手的时候,所以一般揍孩子的都是木兰。 现在听说李石都动手了,兄弟俩就一起看向阳阳,“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父亲这样生气?” 李彬见他摸着脸,就道,“行了,先回屋去,我给你擦药。” 见外面的孩子都走了,木兰才去拉李石的手,“行了,小彬会照顾好阳阳的。” 李石冷哼一声。 木兰微微一叹,撑着下巴发呆。 阳阳想要靠军功出头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诚然,武官只要有人脉,有军功就升的比文官要快得多,可这两样只要少一样,他可能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甚至会连累下一代。 如果是在现代,木兰当然愿意他去参军保家卫国,可这是一个兵士地位低于良民,形同贱民的年代,她不愿她的儿子,她的孙子去受这个哭。 木兰眼圈通红,李石心中同样不好受,阳阳是他最爱的孩子,是他盼了六年的第一个孩子,他比木兰更疼爱他,却没想到他会瞒着他与赖五商议这等前程大事,却独独瞒着他,瞒着他的父母。 夫妻俩的关注点好似有点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俩人都不同意阳阳去参军。 这一个晚上,夫妻俩都没睡着,在阳阳屋里的三兄弟也没睡着。 李彬听说阳阳想要去参军,就一个劲儿的劝他,“你以为参军是好的?你那功夫,也就和常叔他们对照,真要上战场杀人,你连母亲的箭都躲不过,你要出了什么事,让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是要把他们的心给挖出来?” 阳阳盯着眼前的桌子不语。 李毅看着紧紧抿嘴的阳阳,微微叹息一声,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建功立业后护着弟弟妹妹们?” 阳阳眼神坚毅,不语。 “可你怎么就肯定五叔祖愿意帮你?可以帮你?”见他要张嘴反驳,李毅就截断他的话,“阳阳,五叔祖对我们虽好,但再好也不及父母,他是有私心的,不然他怎么和你说了却不曾与父亲母亲提过?这世上,愿意为你全心全意打算的只有父亲和母亲,同品级下,武官地位低于文官,除非你能得到爵位,不然,以后你只能处处受制,父亲和母亲不愿意你去受这个苦,我与你二哥也不愿意,现在二叔已经起复,以后舅舅也会起复,在钱塘,无人敢欺负你们,你只要好好读书,以你的聪明才智,不怕考不出来。” “可是大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靠着二叔和舅舅才可以?现在旭明他们还小,那他们长大了呢?你们别忘了,我们还有婶婶和舅母呢。”阳阳不服气道:“以前二婶对母亲多有轻忽,为什么?大哥,我想护着天天,护着朗朗和暖暖,不靠二叔和舅舅,就靠我们大房自己。” 李毅心火热起来,手紧了又紧,干涩的道:“我现在已经通过了乡试,等过了会试,我也能护着你们的。” 阳阳摇头,“大哥,就算你过了会试去当官了,也不过是小官,不可能像二叔和舅舅升得这么快的,他们是因为新朝建立,又是先帝的第一批学生,当时百业待兴,二叔和舅舅很容易做出政绩,现在,没个十几二十年不可能。” 阳阳眼睛晶亮,“所以我才不愿走这条路,等我考上秀才去考举人,再去考进士做官,只怕三十年都不止,我去参军,别人能做的我一定做的比别人还要好,我也不要五叔祖的人脉,只要他们不敢抢我的军功就行,现在边关又不稳,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大哥,你帮我和父亲母亲说说吧,你说的话,他们还是听得进去的。” 李毅皱眉,打掉他的手,“你让我去与父亲说这些,是想往父亲心里捅刀子?二叔和舅舅就相当于父亲的孩子,他要是知道你这样想二叔和舅舅……” 阳阳顿时泄气,“我不管,我就要去参军,不给我参加,我,我就逃走,我自己跑去。” 李毅嗤笑一声,“没有路引,我看你怎么走。” 阳阳哼哼两声,“那些流民也没有路引,不也到处晃悠?我怎么就不行?” 李毅冷下脸来,阳阳顿时心虚的缩了一下脖子。 第二天,李毅还是去劝说父亲去了,不怕别的,他还真就怕阳阳晚上自己翻墙跑了,真把自己混在流民中北上去参军。 李石的脸色很难看,李江和苏文都不敢提起这事,都觉得阳阳胆子太大。 晚上,木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是拖不下去的,还有十二天,江儿就要启程了。” 李石沉默。 “你也不想让阳阳去参军对吗?实在不行把人关在祠堂里,等江儿走了把他揍一顿,要是改不过来再说。” 李石沉默。 木兰翻过身来捅了一下他,“你倒是说话呀。” 李石满是不解,“你说我平时对他很凶吗?他怎么宁愿和安国公说这些事也不与我提起?” 木兰:“……” 李石翻身看着头顶,“他从小要求的东西,合理的不合理的我都给他弄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跑去和安国公讨论前程的事,也不与我们提起。” 木兰爬起来瞪着李石,一脚把人踢下床。 李石坐在地上愕然的看着木兰,“怎么了?” 木兰怒视他,“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让阳阳去参军?” 李石面色微红,不自在的扭过头去,木兰就气得冲他扔枕头,“去跟你儿子相亲相爱去吧。” 木兰把李石轰出去。 李石只着中衣站在门口,低声和屋里的木兰求情,木兰扯过被子盖住头,全然不听。她还以为李石和自己一样是担心阳阳的性命前程才没同意的,竟是因为吃醋才打了阳阳。 站在门外的李石停留了半天,见妻子没有开门的意思,这才转身离开,打算去书房将就一晚上,只是站在院门口,想了想,还是往阳阳的院子而去。 正如木兰所说,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坦白。也许他应该和儿子谈谈。 PS:大概八点左右还有一章,然后雨竹就要出去接朋友了,祝大家愉快。 581第581章大结局 阳阳正趴在床上发呆,李石打他的时候没留力气,现在天又不冷,所以他的衣服不算厚,十鞭子全留了血痕。 李石才推门进来,阳阳就把头往床那边扭,闷声闷气的道:“不是说了不要来了吗?你们好烦。” 李石冷哼一声,阳阳才惊觉是父亲,立马跳起来。 “就你这样还上战场?连是谁的脚步声都分不出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阳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李石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他面前,问道:“为何不告诉我和你母亲你想去参军的事?” 阳阳奇怪的看着父亲,“我一动了心思,不是就去找父亲您了吗?” 李石蹙眉,“可你在京城的时候就和安国公商量着去军队了……” “我哪有?”阳阳嘟嘴委屈道:“在京城的时候我从未想去过参军,虽然五叔祖给的诱惑很大,可我还是喜欢留在父亲和母亲身边。” 阳阳义正言辞的道:“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长大了,我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们,既然明知从文需要走很久很久的路,那我自然要换一条路。”阳阳认真道:“父亲,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而兵士的地位低而已,我自然不比别人差,也学了将近十年的功夫,上了战场,保命还是可以的,而有五叔祖在,我的功劳也无人敢抢,这些年边关不稳,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阳阳凯凯而谈,李石却望着儿子愣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深切的意料到,他的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他怀里寻求保护的孩子。 这一次父子俩敞开来交谈,李石确定自己仍是儿子倾诉的第一对象。 赖五早在阳阳十岁的时候就引诱过他去参军,不过那时候阳阳的心里只以自己的父亲为傲,长大后的理想是学了医术,走遍天下山川,后来的理想是考科举,当大官,光宗耀祖。 当初他跟着父亲回府城参加童生试时赖五曾专门找过他,希望他能够到军队里面去,夸他,以他的身手进入军队,又有他的扶持,只要战机合适,必定会成为一代名将。 当时满心是科举的阳阳拒绝了赖五,但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自己认识也更深,自然知道循规蹈矩的从科举开始是如此的艰难。 李石在心里对赖五磨牙,那人竟然在阳阳这么小的时候就引诱他了。 不过看儿子这样坚决,李石不由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 阳阳长得像他,不仅是脸像,性子也很像,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若他真的拦着他不让他走,不说他以后会不会怪他,只怕没等几天,他就能爬墙自己走了。 与其让孩子费尽心机反而落入危险的境地,还不如他主动退让…… 阳阳见父亲沉默,就眼巴巴的看着,道:“父亲,我发誓,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真的。” “每一个上战场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以为你学了功夫就能天下无敌了?在战场上,功夫向来不是最要紧的,安国公当年从军时不过一身蛮力,他照样活了下来,但多少身手比他好的人都成了枯骨?” 阳阳见父亲连“赖五叔”都不叫了,只叫“安国公”,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他将脸埋在被子里不敢再多提。 李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道:“算了,你先睡觉吧,让为父想想。” 阳阳就往里面让出一个位置来,道:“爹爹,这都晚了,你还是在这儿睡下吧。” 李石欣然同意,书房里只有一张榻,连张毯子都没有,有舒服的床睡,他干嘛还跑去睡舒服? 父子俩并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石就跑回房间里面去了,讨好的冲木兰笑笑。 木兰冷哼了一句就不管他了。 等过了几天,李石见阳阳还是不该初衷,只能与木兰道:“我们只怕拦不住孩子了。” 木兰咬牙,“这都是谁惯出来的坏脾气?想要什么就非得要得到,正以为上战场杀敌是这么简单的事?” 李石只能低下头,因为阳阳这个性子的确是他宠出来的。 夫妻俩对坐了两天,木兰问他,“赖五叔真的会护着阳阳?” “赖五叔想要阳阳进军队,无非是担心他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退下,而赖旭还没长成,他既然想扶植阳阳,那肯定会对阳阳好的。” 木兰冷哼一声,“赖旭也不过比阳阳小两岁罢了……” 可心智却差了不少,李石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夫妻俩最后还是败在阳阳手下,可木兰却不甘心,因此拿着鸡毛掸子把阳阳抽了一顿,见他哭着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后才停下手。 几个围观的孩子默默为阳阳默哀。 既然已经确定离开,时间又不多了,两人开始为他收拾出门的行李。 阳阳是要跟随李江到了京城,再从京城与安国公府的护卫一起出发去边关的。 预计是要最冷的时候到达边关,所以木兰给他准备了好几件棉衣棉裤,只希望他不会被冻着。 李石则给他准备了各种药丸和药粉,从常备药到伤药,比比皆是。 天天抱着他哭了两天,朗朗和暖暖也跟着哭了两声,然后就哭丧着脸把自己最爱的玩具送给阳阳。 阳阳抽了抽嘴角,拒绝了。 朗朗和暖暖纠结了一下,还是坚持送给他,阳阳盯着他们默默看了半响,收下了。 这下兄妹俩是真哭了。 天天红肿着眼睛坐在一边,见状撇撇嘴道:“哥哥,你怎么老是逗弟弟妹妹们?” 阳阳把玩具放在自己的箱子里,道:“我带着这两样,以后我想你们了就拿出来看看,就好像看见你们一样。” 天天一愣,转身飞奔回自己屋里拿了自己最爱的一个玩具跑来,塞给阳阳道:“那哥哥,你把我这个也带着吧,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阳阳看着几乎要塞不下东西的箱子默默地点头。 “那哥哥,我们要是想你了,我们要看什么?”暖暖抬头巴巴的看着阳阳。 另外两个也看着他。 阳阳只好把自己的玩具搬出来,道:“你们选吧,一人选一样。”见弟弟妹妹们眼睛里迸射出来的亮光,阳阳补充道:“不过你们每人只能选一样。” 三个孩子有些失望,但还是快速的拿过自己心仪的东西,伤感的气氛顿时消散一清。 阳阳有些悲哀的想,等他们再见面,弟弟妹妹们不会只想着玩具而忘掉他了吧。 李毅和李彬也带了各自的东西过来给阳阳,李毅给阳阳一个盒子,里面是银票,道:“自己收好了,若是遇到紧急时候就用。” 李彬则给了阳阳一副护腕和护膝,“这是用药材熏过的,你带着,北地寒冷,对你只有好处。” 阳阳都默默的接过。 李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最要紧的是活着,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让父亲和母亲后悔。” 阳阳抓紧了手里的东西,点头。 第二天,众人送李江一家及阳阳到十里长亭处。 李江对苏文道:“你的伤再养个一年半也差不多了。” 苏文笑道:“到时候还要你在圣上面前提起我才行啊。” 李江嘴角一翘,道:“你放心好了,只等你伤好。”李江捶了捶苏文的肩膀。 俩人同时回头看向李石,李石道:“不要忘了我李家家训。” “是!” 木兰正叮嘱着阳阳,“到了边关就给家里写信,就算不能建功立业也不要紧。” 李石则对阳阳道:“只希望你能坚守原则,三省吾身。”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快启程吧。”李石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分开天天和阳阳,“快走吧。” 阳阳红着眼睛看了一下家人,骑上马离开。 等到车队全都消失,木兰还依然看着路上,她觉得心又酸又涩,就算知道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离去,她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姐姐,我们回去吧。”苏文关心的看向木兰。 李石也拥着木兰,“走吧,你要是想他,以后我们上京城去,把几个小的丢在京城就去边关看他,如何?” “孩子的翅膀硬了都是要飞走的,我干嘛非要去看他?以后我们也自己过自己的,别管他了。” “好,我们不管他了。”李石应和。 木兰就瞪了他一眼,疼孩子都快疼到心肝里去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她好歹还气得揍了阳阳一顿,这人除了最开始因为吃醋而抽了他一顿外就没再发过脾气了,几乎是百依百顺。 苏文见他们这样,只能感叹阳阳他们生活之幸福,想当年他和李江,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水深火热,只要犯错,抄书是最简单的,严重点的就是打板子,再严重一些就是跪祠堂加打板子…… 阳阳走后,李石和木兰很是思念了一段时间,后来渐渐习惯下来,加上又有天天几个孩子在跟前,也就不如一开始的煎熬。 而苏文继续在松山书院任教,在他的伤彻底好后开始为起复准备。 李江已慢慢的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由他打点,苏文很快被朝廷起用,需要到京城述职,再由吏部安排职位。 将近两年的时间,李毅已经顺利过了会试,成为进士的一员,被外放为一县县令,天天也长大了不少,现在他已经是个小秀才。 李石觉得松山书院已经不适合他,就想让他跟着苏文去京城,若能进入国子监念书最好,若是不能,也能在京城找一个更好的书院。 天天想到留在边关的哥哥,觉得自己也长大了,总不能老让大家护着,而且二叔和堂兄堂弟们在京城,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欣然同意了。 等送走这这一拨人,家里就只剩下夫妻俩和才六岁的小儿子小女儿。 李石抱着他们问道:“想不想跟着爹爹和娘亲游遍天下山川?” 两个孩子巴巴的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父亲,齐声应和道:“愿意!” 李石与木兰相视抿嘴一笑。 PS:后面还有几个人的番外,希望大家继续关注,顺便,雨竹求一下月票,月末了,还有月票的同学要记得投给雨竹哦。 582第582章番外李旭阳一 阳阳是满怀壮志到的边关,他觉得他来就是为建功立业的。但现实很快就打了他一个嘴巴,和五叔祖叙旧完后,他就被安排到下面的营队中,从小兵做起。 阳阳想的没错,的确不会有人抢他的军功,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军功。 他被安排在了最不会有危险,也最不会有军功的地方,阳阳不知是五叔祖的意思,还是下面的人搞鬼,但他无疑是不服气的。 年轻气盛的阳阳跑去找赖五,只是人却总是被拦住,五叔祖不是出去巡视不在军中,就是有各种事情不能见他。 阳阳并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于一些事情上比会读书的天天还聪明。 他渐渐沉寂下来,大约已经明白了临走前父亲说的话,“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捷径儿”。 阳阳在昏暗的夜中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再见众人时就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神情,同一个屋里的战友发现,李旭阳要比以前沉暮得多,就有人呵呵一笑,道:“李旭阳,这军队与外面不一样,你那些建功立业的想头还是收起来,咱们这样的人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就是,我们是走了多少关系才分到这里来的?” 阳阳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就不好意思的一笑,主动摘了自己的酒壶给众人斟酒,道:“哥哥们教训的是,只是我走之前与我父亲发过誓,不立功不回家。” 就有老油条拍着他的肩膀叹道:“你这孩子啊,也太实诚了,立功哪是那么简单的?那都是用命拼杀出来的。” 阳阳抿嘴一笑,“所以小子不懂事,还请老哥们以后多多提点提点。” “好说,好说。” 李旭阳呆在这个小旗一呆就是一年,其中过年过节赖五倒也叫他过去团聚,李旭阳一开始倒也去,但在场的无不是四品以上的将军,他在其中反而隐隐被排斥,而赖五并不为他张目,他就知道,来参加这样的聚会,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李旭阳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在赖五的这个军队中,他反而被限制住了。 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一年来,他的武艺一直不曾放下,反而因为见过太多的兵士对敌,自己也琢磨出一套应敌的套路。 他一直在等着机会,等着可以走出这个小旗,走出这个营地的机会。 而当表舅舅带兵押送粮草过来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那时,赖五并不在军中,忘了说,如今阳阳已经不会笑呵呵的叫他做五叔祖,而是叫安国公,或是大将军。 阳阳不知道他是有心锻炼磨练他,还是让他来给赖旭做挡箭牌的,不管是哪一种,这样将他仍在这里不管不顾的姿态都很让他不满。 他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孩子,对亲弟弟妹妹都偶有吃醋的时候,心眼能大到哪里去? 父母虽然也会磨练他,但磨练之前都会告诉他原因并想要的结果,然后才把他扔出去,但他知道,父母就在暗处看着他,一旦他有危险,他们就会冲出来保护他。 赖五不是他的父母,他自然不会有这些要求,但赖五现在的无作为,甚至隐隐放逐的态度也让他很不满,这还是那个宠着自己的五叔祖吗? 恨倒是不恨,因为来这里是他的选择,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可以前的儒慕之情也随着时间消逝一尽,阳阳想,在这军队中,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以依靠。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借势”,比起其他人,他的条件要好很多,不是吗? 他有家里时不时送过来的银钱,他有做户部尚书的二叔,还有出任了陇西布政使的舅舅,还有一个军中最高统帅的叔祖。 就算他们现在都不能给他实质性的帮助,但他的身份在这里,给他的刁难也都是不痛不痒,只能叫人烦躁的,比起那些动辄都揍得不能自理的新兵要好太多了。 所以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阳阳不断的安慰自己,而就是在这不断的安慰和反复的确定自己目标理想中,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机遇。 钱东明除了押送粮草过来,他还会留下听令守卫,因为赖五前一段时间带了一半人马离开,此地留守的人不足。 没有谁知道,李旭阳是钱东明的外甥。 钱东明本来兴冲冲的过来找阳阳的,结果阳阳就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还给他使眼色。 钱东明心一沉,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扭头对身边的校尉道:“不错,到底是赖将军带出来的人,比我们的人要精神得多。” 校尉笑道:“大将军带出来的自然不一样。”俩人边说边离开,谁也没再看阳阳一眼。 晚上,阳阳就在钱东明的那个校尉的掩护下偷偷溜进了钱东明的帐篷。 “这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怎么倒是像不敢和舅舅相认似的?你娘还写信来多让我留意照顾你。” 阳阳心里有些委屈,眼圈就不由的一红,不过这一年来他早学会了说话,道:“是我不想让军中的人多想,表舅舅,这次你戍守边关,能不能将我调到你们营中?” 钱东明皱眉,“阳阳,当兵没有不苦的,你来边关也有一年了,难道还不能适应?”钱东明以为阳阳是因为受不了边关的艰苦想要到他身边来好得到多一些的照顾。 阳阳压低了声音道:“表舅舅,我想跟着你上前线,我自从来到这里,还未上过战场。” 钱东明愕然。 “所以,表舅舅,我想让你帮帮我。” 钱东明沉下脸,“你从未上过战场,安国公也知道吗?” 阳阳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不语。 钱东明沉吟半响,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所在的这个小旗一并要走,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可是表舅舅,他们都没什么本事,只怕连自身都保不住,去了不是白送命?”阳阳虽然很想建功立业,可也不想害死别人,更不想因此使得战场失礼。 钱东明笑道:“你这孩子,可见是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关窍,我将你们要过来,要做什么自然是由我安排。” 有了钱东明的运作,阳阳一整个小旗都被派到了他的军中,此时,钱东明已经是三品的武将,只是要求要一个小旗的人,驻守的将领是不会拒绝的。 钱东明将这些人打散分配在后勤部,只要不是太蠢的自己跑到前线去,就不会丧命。 阳阳则被编入了一个要冲锋陷阵的小旗之中,钱东明和他说,“能不能建功立业倒是其次,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你只要能活下来,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 阳阳没说话,显见是有自己的主意。 敌袭突如其来,但小旗中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鼓声一响,他们就跳跃起来穿戴好,在刘小旗的带领下往外冲,阳阳跑在中间,他是中途插进来的,因为年纪小,所有人都对他有些照顾。 小旗中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同情和怜悯,他知道,他们以为他是被人排挤报复下放到这里来的,他说他是自愿来的,无一人相信。 因为,这个小旗虽是冲锋陷阵的,但也是炮灰最多的,一次冲上去,能活下来的人很少。 而像阳阳这样没经过战争洗礼的人突兀的被弄到这里来,不是送命是什么? 但这的确是阳阳要求的,他弄不懂赖五的心思,既然弄不懂,他就只能以最差的想法去揣测他,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之前的那个小旗,建下属于自己的功业。 所以就算钱东明反对,阳阳还是坚持来这里,因为只有这里,是可以最快累积军功的地方。 钱东明站在校场上,看着这一队人,目光在阳阳脸上停留了半响,见他目光坚毅,心下无奈,只好挥手道:“希望你们能活着回来,你们的任务,冲到敌方营中,营造最大的混乱,迫使敌人回防。” “是!” 阳阳接过一碗酒,与小旗中的战友们一起喝下,算是壮胆酒。 这是阳阳第一次直面敌军,他想起母亲与他说过的话,“……砍下去,你要想着,他们不死,只有你死,而你不能死,所以就只有他们死。” 阳阳紧张的握紧手中的刀,嘴边喃喃的道:“他们必须死,我必须活着,爹爹和娘亲还在等我,还有弟弟妹妹们,我要给他们做靠山,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走在阳阳前面的钟山听着他翻来覆去的说“我要活着”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想到对方是第一次上战场,到嘴的嘲讽还是咽了回去。 从马厩里拉出战马,一小旗十个人整装待发,与另外三个小旗的人一起到城门口,城门一打开,三个小旗就跟在大部队侧边出发。 刘小旗压低了声音吩咐道:“等会儿一打起来我们就往那边冲,尽可能的冲到敌方后方,杀一个人够本,杀两个赚到,前提是我们得活着,明白了吗?” 大家低低地应了一声。 冲锋的号角一响,刘小旗一马当先的冲过去,阳阳眼里就只看得见刘小旗与敌军,再看不见其他,耳边的冲杀生全都变成虚妄,他面露恶色,满眼杀光,手起刀落就是一颗人头落下…… 583第583章番外李旭阳二 钟山愕然的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李旭阳,刘小旗大怒,喊道:“你他妈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走?” 钟山忙与对面的敌军叫起手来,喊道:“老大,李旭阳怎么这么恶?他是第一次上战场吗?” 刘小旗瞥了一眼只杀人不前进的李旭阳,他刚才冲他喊了几嗓子也没得到回应,就知道他杀红了眼,已经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了。 他回头见战友们已经十去三四,大喊道:“围拢过来,围着李旭阳,咱们就在这里杀他们够娘养的。” 其他两旗的人听见,回头见李旭阳杀人不眨眼,砍头跟砍白菜似的,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因为他们已经死太多人了。 大家渐渐围拢过来,就围着李旭阳成了一个大圈。 在敌军的中间部位,这里成了一个杀场,很快就牵制住敌人,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钱东明击了一下拳头,喊道:“敲鼓,让将士们往前冲,让人喊,他们的后营失守了。” 同在城楼上的徐参将看着被围拢在中间的李旭阳,眉头紧跳,他是认识李旭阳的,可以说,军中五品以上的将领就没有不认识李旭阳的,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他不是被安排在最清闲安全的小旗中吗? 这边因为鼓声士气大振,敌军却因为切入其中的李旭阳等人而渐渐混乱起来。 一盛一弱,胜败也很快分出来,钱东明见状哈哈大笑,对徐参将道:“徐将军,我们下去看看吧。” 说完,带着自己的手下往前走。 阳阳已经跌倒坐在尸体上,他的身边全都是尸体,几乎围成了一个小丘。 他愣愣地看着这些血流满地的尸体,刘小旗踉跄的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喝道:“你发什么呆呢?快出来!” 钟山哈哈大笑,大手拍了拍阳阳的肩膀,道:“没想到兄弟这么厉害,有了这些人头,别说小旗,就是校尉也做得。” 阳阳垂下眼眸,只觉得手一麻一麻的抽疼,竟是连抬都抬不起了。 钱东明很快带着人过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大笑道:“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我守边军有你这样的人马,何愁收复不了失地?” 一手将阳阳拉了起来,捏了捏他的手,好笑道:“怎么样?手麻了吧?我让人带你去看军医。”说着对刘小旗道:“这一次你们离了大功,回去我必定将你们的军功报上去,现在先带你们的人去军医那里治伤吧,再好好的休息休息,晚上咱们开庆功宴。” “是,将军。” 刘小旗和钟山见李旭阳都快站立不稳了,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他的胳膊,把人往营地里拖。 路上不少人都看过来。 李旭阳身边的尸体实在是太过震撼,加上当时冲杀到那里的人都有幸看到他的疯狂,此时看见他虚脱,也都有些敬而远之,而在城楼上直观的兵士对李旭阳更是敬慕,见他们三人过来,忙抛下城楼帮忙,“李大哥,我来背您吧,小的力气大着呢。” 李旭阳此时浑身是血红色的血,脸上也全都是血迹,根本看不清楚脸,平端的多了凶气,但也有不惧的人上前巴结。 李旭阳渐渐会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声音干哑的道:“不用了,谢谢。” 等阳阳到军医那里,被一盆水洗干净,看到白皙俊俏,明显年纪尚幼的李旭阳,军医帐中的人,除了已经见过阳阳本来面目的刘小旗和钟山,全都愣住了。 谁都没想到,战场上的杀神李旭阳是个还没长大的半大少年。 阳阳垂下眼眸,眼睛闪了一闪,一大群糙老爷们顿时被萌住了。 就是军医给阳阳包扎身上的伤口时也下意识的放柔了动作,缓声道:“你这伤没大碍,手上也只是用力过度,拉伤了,回头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阳阳点头,“多谢军医。” “好了,快回去吧,我回头让人给你们熬药送去。” 糙老爷们并不觉得不公平,这样的小绵羊不就应该这样对待吗? 刘小旗和钟山冲他们冷冷一笑,大家瞬间回神,是了,这一位可是杀了一堆尸体出来的人。 大家不敢再用那样的眼神看阳阳。 阳阳与刘小旗钟山离开。 晚上,钱东明来找阳阳,“你这次功劳不小,别说小旗,就是校尉之职我也能帮你争取到,只是我在边关呆的时间并不长,你是要随我离开,还是要留下?” “当然是留下。” 钱东明皱眉,“阳阳,我发现这里的将领似乎都对你有些敌意,你留在这里成效并不大。” 阳阳笑道:“表舅舅,这一年我也不是白费的,我当初来边关就是有目的的,此时才刚刚开始,我又怎么会走呢?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头,下面的路就要好走些,对军中的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要我有本事,他们要是还不满,我就把他们打到满意为止。” 钱东明默然,军中的确最讲究实力,如果阳阳有能力,慢慢的自然可以收服他们,何况,那些将领年纪都大了,以后这军中是年轻人的天下,阳阳大可以去争取那些校尉和年轻参军的好感。 当年他以罪奴之身升为校尉之职,不也被许多人排挤吗? 可只要有能力,又有抢不掉的军功,想要往上升并不困难。 “那,安国公是什么意思?”钱东明低声问道。 这毕竟是赖五的地盘,他觉得总要搞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阳阳道:“但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我的功劳,他必定不会扣下,表舅舅,我爹娘还在呢。” 钱东明点头。 赖五欠表妹和表妹夫的。 这一场战役过后,敌军安静了不少,而阳阳他们也得到了休息。 赖五一回来就听说了阳阳的勇猛,他只一愣,然后就笑道:“这小子的功夫倒是没落下,回头我为他请功。”见屋里坐了一圈的将领,就笑道:“你们一定还不知道吧,钱东明是我家阳阳的表舅舅。” 当下就有不少人皱起眉头。 赖五不再说这事,而是道:“这是一件好事,回头军中庆贺一番。” 赖五回来,钱东明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因此他要带兵离开了。 钱东明和赖五打了一下机锋,还是没弄懂对方对阳阳的态度,但对于阳阳的功劳一事,两人并没有分歧。 军功很快报上去。 钱东明一离开就给李石和木兰写信,将阳阳在军中的境况说了,着重提了赖五对阳阳的各种态度。 木兰接到信只觉得愕然,李石却若有所思。 “这是为什么?” 李石拍拍她的肩膀,“安国公要为他的三个儿子考虑考虑了。” “所以?” “所以阳阳成了挡箭牌。” 木兰狠狠地皱起眉头,李石却笑道:“是挡箭牌还是机遇,却要看阳阳怎么做了,这个主意必定不是安国公想的,他还想不到这些,但很显然,他还不够了解阳阳,有些弄巧成拙了。” 木兰瞪他,李石坦白道:“阳阳做了挡箭牌,安国公肯定给他安排了后路和补偿,只是他一向不是屈就的主儿,何况,大男儿志在四方,什么时候用别人施舍?所以我说赖五弄巧成拙了,他如此做,只会将阳阳越推越远,反倒把阳阳和赖旭小时候的情分给磨光了。” “赖五叔怎么这样?”木兰很是不满。 李石微微一笑,心中道:从他引诱阳阳去参军开始,他就已经变了。 李石心中并没有不满,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样,他们家的阳阳才好抢过赖旭手里的东西啊。 其实在他看来,赖五还是太心软和重情义了,要是他,为了儿子,他肯定要把对方利用各透底,对方要是软弱听话还罢,但凡有一点反抗,那就只能战场牺牲了。 李石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太过卑鄙,同时又庆幸,幸亏赖五不像自己。 不然阳阳岂不危险? 李石给儿子阳阳写了一封信,只叫他小心一些身边的人,确定赖五对他有没有恶意,若是有,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赖五比李石想的要更加心软,钱东明才离开的那天晚上,阳阳就站在他的大帐外不动,赖五到底还是见了他。 阳阳眼泪就漫上,哭道:“五叔祖,是我做错了什么?娘亲说过,五叔祖就和外祖父一样的,你打我骂我都好,干嘛把我丢在一边不管我?” 赖五有些心虚,而且阳阳的话让他想到了当年和大哥和苏家人一起逃难的经过,再想到李江和木兰供奉他家的牌位十几年,心中更是愧疚,张了张嘴,想到儿子,又咽下到嘴的话。 阳阳就委屈的站在大帐中间哭。 赖五到底没有多重的心机,忍不住道:“五叔祖前一段时间是忙了些,你知道,边关要重新布防……如今你也立了大功,不如我为你请功校尉,到时你到五叔祖身边来办差好不好?” 阳阳摇头,“只是杀了几个人,哪里就能升校尉?五叔祖,我想去虎贲营,还从小兵做起。” “不行,”赖五板下脸来,“虎贲营危险,轻易会掉命,你不能去那里,不然出了事我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PS:明天的番外照样是两更&求月票 584第584章番外李旭阳三 赖五到底还是没拦住阳阳。 阳阳才一出大帐,嘴角就忍不住愉悦的往上弯了一弯。 大帐里的赖五却懊悔不已,他不应该一时心软就答应的。 赖五的幕僚齐先生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赖五苦着脸的样子,忙问道:“国公爷,李旭阳公子过来有何事?” “他想去虎贲营。” “国公爷不会答应了吧?”齐先生急忙问道。 赖五点头。 齐先生就急道:“国公爷怎么能答应呢?当初接李旭阳过来就是让他给小公爷引开军中的那些矛盾的,若他去了虎贲营,就算他节节高升,大家也只当是他的本事,哪里还与国公爷相干?我们这一番算计岂不白费?” 赖五皱眉,“算了,本来我就不太愿意这样做,再过几年,旭儿也长大了,我将他丢到军营里来历练,我的儿子,也不一定就比别人家差多少。” 齐先生不赞同道:“国公爷,您又不会亏待他,李旭阳与李家有什么好介怀的?最后您给李旭阳公子安排的职位可不低,只怕军中有些将领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 “但那如何一样,靠我给的,与他自己拼杀出来的不一样。” 齐先生冷笑道:“国公爷就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应当知道,战场上,百人也难有一人活下来,何况是在最危险的虎贲营?虎贲营每年三季往里添人?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死的人太多?李旭阳纵然本事高强,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其实在齐先生看来,李旭阳和李家都有些不知好歹,让李旭阳自己去拼杀,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与其冒这个风险,还不如接受安国公的好意,反正安国公一直派人保护着李旭阳,不会让他丢命,他只要在这里替小公爷吸引那些敌意就行,没有生命危险,等小公爷长大后他就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前程,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美差。 可惜他只是安国公的幕僚,要不然他都要撸着袖子上了。 除了赖五与李石木兰,还有当事人阳阳,其他人并不知道两家曾发生过这些事情。 许氏待木兰一如既往的好,年节送往钱塘的礼物依然丰厚。 木兰有心不理,李石就笑道:“咱的儿子还在人手里捏着呢,而且安国公也的确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不让你儿子出头而已,行了,你要是不服气,今年往京城送的节礼中就减了安国公的那份吧,五婶婶那儿还是不能少的。” 木兰想想就照着他的意思办了。 许氏收到东西难免疑惑,就写信去给赖五,询问他缘由,赖五苦笑,不敢再拦着阳阳,免得两家真的交恶。 赖五于这些事情上并不精通,第一次耍心机却还取到了相反的效果,心灰意冷之下就想把儿子提前送到军队中。 他年纪大了,最多也还能留个四五年,以后就要慢慢的退下,到时候儿子再要进来只怕就只能当个毛头小子被军中的老油条们耍着玩了,赖五不再想着阳阳的事,而是着手将赖旭给扔到了军队里进行操练。 而刚刚加入虎贲营的阳阳,已经开始了他的建功之旅。 他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毛头小子,有了机会就一心建功,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急躁的,急躁就容易出错,而在虎贲营中,出错就意味着丧命。 所以新到虎贲营的战士李旭阳是一个年纪小,本事却不小的谦逊少年很快在虎贲营中传开。 绝大多数对他都很有好感,上了前线对他也多有照顾,但渐渐的,大家发现,李旭阳并不需要大家的照顾,他的功夫不弱,又识字读过兵书,甚至会总结每一场战役,可以说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差。 直到李旭阳从战士变为小旗,再从小旗一路升到了虎贲营的副手,大家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位副营年纪好像有点小。 此时,阳阳已经二十岁,来边关近六年,到虎贲营中也有五年了。 他眼神坚毅,神采奕奕,看不出这些年战争在他身上造下的伤痛。 黑炭一般的赖旭嚼着草根慢悠悠的晃荡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依然白皙的阳阳。 他眼睛一亮,冲着李旭阳就冲过去。 阳阳回身一脚踢过去,赖旭只能就地一滚,朝旁边避开。他有些不满的嘟嘴道:“阳阳,我是你舅舅,你怎么能朝我动手?” 阳阳挑眉,吐字道:“我乐意。” 赖旭顿时气得倒仰,这几年他都憋屈得很。 本来在军营里就够苦了,等知道儿时的玩伴在这里,赖旭高兴地不得了,跑去虎贲营找阳阳,没想到却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狠狠揍了一顿。 从那以后,每次见面他们都要打一架,只是每次都是他单方面被殴打。 现在倒好,连斗嘴也斗不赢了。 阳阳只瞟了他一眼,他现在对赖五少了亲近,但因为赖旭待他如初,他便也待他如初,只不过一不小心将当年受的委屈变成拳头砸在了他身上而已。 反正对方也是要被操练的,那别人练和自己练不都是练吗? 阳阳如是想。 这几年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虽然受伤不少,但收获也很大,阳阳早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他知道,过了今年,他就要被调离虎贲营,将要开始另一条路。 阳阳满怀壮志,却没料到,在离开虎贲营之前他会遇到一场大战。 当今性子温和,并不喜欢战争,这些年来也多是维持边关稳定,并不像先帝一样想着收复失地,因此,北蛮的多次扰边都只是被打回去而已,这边赖五的年纪也大了,早在两年前他就将兵权交回到圣上手中,现在虽然依然坐镇北地,却渐渐将手中的权利移交给下属了。 只是没想到,当今的宽和态度却被北蛮认为是退让和怯弱,在赖五还未来得及全部卸任的时候突然大举进犯。 作为前锋的虎贲营只能率先迎敌,就连赖五,也不得不披上战甲,带着儿子前往前线迎敌。 敌军收拢了三十六个部落的军队,足有二十万大军,而边关只驻守了十二万大军,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李旭阳杀得眼睛都通红了,手脚有些麻木起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很玄幻的境界之中,整个天地就只剩下敌军与自己,他最后更是只知道杀敌,而不懂回护。 功业在此刻显得是如此的可笑。 阳阳被撞开时,手中还紧紧的抓着刀,他眼神犀利的看向推开他的人,安然吓了一跳,就咽了咽口水,喊道:“李旭阳,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阳阳微微恢复了些神志,他起身与战友们围拢在一起,一起往外突围。 等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才有时间回头去找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然沉默了片刻,道:“我离开府城后一路往北,后来见朝廷招兵,就报名参加了。” 李旭阳皱着眉头看他身上的小旗服饰,安然苦笑,“你以为谁都有你的手段和人脉?我能在军中活下来已算是不错了。” 李旭阳转头去看战场的方向,眉心紧紧的蹙着,安然也很不安,“也不知大将军他们有没有守住。” 他们这一批是最先被投放到战场上的,后面还有两道防线,而最后一道就由大将军赖五亲自守着。 李旭阳紧了紧拳头,道:“我们得想办法,他们人太多,我们又全无防备,能守住城门的几率很小。这几年大家积累下来的怨恨都不小,真叫他们破城,只怕满城的百姓都活不了。” “副营,我们杀回去吧。” “没错,我虎贲营就没有逃兵。”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旭阳,李旭阳顿时头疼,虎贲营的方参将刚才已经身死,如今官职最大的就是他。 李旭阳看着战场的方向不语,杀回去只是死路一条,根本不能撼动对方军队分毫,可不杀回去,就此退却更不是他李旭阳的风格。 李旭阳暗暗握拳,若是能到对方营中,杀对方几个部落将军就好了。 想起斥候拿回来的消息,李旭阳眼睛闪闪发亮,“我记得他们有几个部落不和,甚至有互为仇敌的,此事你们谁了解得清楚些?” 大家都疑惑的看向李旭阳,李旭阳就笑道:“你们说,如果我们偷偷溜进去,制作他们互相厮杀的假象如何?几个部落的将军死在另外几个部落将军的手中,不知道他们这个联盟还能不能成立。” 除了安然,大家全都眼睛发亮的看着李旭阳,欣喜道:“这个办法好,我们就这么干。” 安然头疼,“对方戒备森严,我们怎么混进去?而且行走需要口令,我们连胡语都不会。” 虎贲营的人鄙视安然,“虎贲营的人就没有不懂的胡语的,至于怎么混进去,还不简单?抹黑抹掉几个人的脖子,换身衣服,至于口令,更加简单,逼问一番就行了。” 安然:“……” 李旭阳嘿嘿一笑,“就这么决定了,就算是死,也多拉一些垫背的,记住,我们是北蛮人,奉我们部族首领的命令来杀人的。” 虎贲营的人一本正经的用胡语应了一声“是。” 不会胡语的安然则被夹在了中间前进。 585第585章番外李旭阳四 两天后,结成联盟的北部部落中有五个部落互相攻击,指责对方攻杀本部族的将领,盟约被撕毁,赖五趁此机会率军攻击联盟军,联盟军大败,不得不退去。 藏身于联盟军中的阳阳跟着奔逃的联盟军散于山林中,见附近没人了,才撕开伪装,瘫倒在地上。 “还活了几人?”阳阳干哑着声音问道。 “只活出来六个,还有两个走散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安然爬起来,艰难的去拉阳阳,“快起来,我们得赶紧走,不然叫北蛮们发现,我们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阳阳努力了一下,却再也使不出力气,其他几人也也累瘫了,同样躺倒在地上,道:“安然,你给我们弄些树枝野草盖起来,就当我们死了吧。” “呸,都逃到这地步了,跑来这里说死,那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赶紧起来,咱们得回去看看城池怎么样了。” 阳阳又赖了一刻钟,力气稍微恢复了些,这才爬起来和大家一起扶着肩往回走,路上尽量避开了联盟军撤退的路线。 等到一行六人赶回到城门口,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城楼上的人看见他们马上禀报了下面的人。 下面有人出城迎接,看到李旭阳,顿时大喜,“李旭阳,好小子,你还活着?” 李旭阳扯了一下嘴角,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本来互相扶着的几人连着倒在了地上。 等到阳阳睁开眼睛,就看到赖旭正满眼通红的坐在他的床边,阳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对上的还是赖旭红肿的眼睛,抬脚就软趴趴的搭在他身上,懒洋洋的道:“行了,哭什么,我又没死。” 赖旭眼睛更红了,“可我爹要死了。” 阳阳吓得跳起来,“你说什么?” 赖旭哭道:“我爹领兵冲锋,受了重伤,偏他还不肯下前线,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大夫说非常凶险。” 阳阳就一脚把他踹到地上,“那你在我床前哭什么?还不快去守着大将军?” 赖旭干脆赖在地上,“我爹让我守着你,说边关军先交由你来统领,叫大家听你布防安排,如今全军都知道是你带着人混进了敌营中引起他们的混乱的,算是立了头功。” 阳阳一愣,“就算是这样,论资历也轮不到我啊。” 赖旭神情低落的道:“你不知道,几位将军叔叔不是已经战死,就是受了重伤,还能站着的都不适合做统帅,并不能顾全大局和服众,我爹说我资历尚浅,担当不了这个大任,在皇上派人来接管之前都要由你来统领,我爹下命令的时候大家都在,是我爹让我过来亲自守着你的。” 阳阳心中一时复杂无比,赖旭红通着眼睛抬头看他,“我不知道你与我父亲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年我看在眼中,你待他并不如在京城中亲近,而我父亲似乎对你心中有愧,额多方纵容你,如今大难,你别怪我爹把如此重任放在你身上。”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阳阳,本来还想磕个头,可自己一直以长辈的身份自居,此时根本跪不起来。 阳阳扯了一个笑容,“五叔祖是成全我,我怎会怪他?”这一直是他所求和等待中的机遇,赖五终于成全他,他又怎么会怪他? 赖旭见阳阳终于肯称呼父亲为五叔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赖旭爬起来,从炉子上倒了一碗白粥,道:“你喝碗白粥吧,然后去看看军中的将领。” 阳阳接过碗,道:“还是先去看看大将军吧。” 赖五平躺在床上,胸前裹着白布,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眼,胸口还渗着丝丝血迹,军医叹气道:“将军的伤太过凶险,加上未得到及时的处理,失血过多,只怕挺不过去啊。” 阳阳握紧了拳头,“将全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军医叹息一声,见帐中只有李旭阳和赖旭在,就低声道:“若是有好药吊着,说不定能缓一口气,只是,就算此时将人救回来,日后也是不能上战场了,甚至于寿命上也有碍。” 李旭阳和赖旭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要什么好药?” 军医沉声道:“最次也得是五百年上的参片,先将大将军的命吊住,才好施展开手段救他……”像此时,大将军就如同一张千疮百孔的纸,虽可以补上,却怕一碰就会全部碎裂,所以只能先用胶水将这张纸固定住,才好慢慢的补起来。 但补的就是补的,依然有不少的弊端,须得小心再小心。 赖旭发起愁来,“要说百年的人参我倒是有,是母亲之前为我和父亲准备的,可五百年上的,就算是那些世家也未必舍得拿出来,我上哪儿找去?” “我有。”李旭阳跑回自己的大帐,翻箱倒柜一番,总是从最底端翻出一个盒子来,赖旭目光炯炯的看着它。 李旭阳自得道:“这是我爹托人给我送来的,每次我都拿着一片在身上救命。”说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的人参已经被切了好几片,并不完整。 李旭阳大方的全塞进赖旭怀里,“快拿去吧,别耽误了五叔祖的病情。” 赖旭抱着盒子道:“多谢你了阳阳,以后我再也不逼着你叫我小舅舅了。” 阳阳抽了抽嘴角,看着赖旭跑了。 赖五的命暂时保住,军心也渐渐被阳阳稳定住,联盟军虽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前来。 因此,他要一边安排伤员,统计伤亡,一边还要排兵布防,防患于未然,其中还要抓紧练兵,甚至粮草也要他操心,好在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手忙脚乱外,十几天后他竟然得心应手起来。 虽然每日依然忙到半夜,事情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军中的将兵见状,内心都安定下来,不若之前惶恐。 几个曾经为难过李旭阳的将领感叹道:“难怪大将军会将帅印交给他,果然是人才。” “也是大将军心怀宽大,不然将兵权交给赖小将军……” “你想的也太多了,大将军从不是因私废公之人,何况,这等关系到国家生死的大事。” “不过听说当年大将军曾错待过李旭阳,不知道他会不会趁机揽权报复呢?” “应该不会吧,不是说两家有亲?我看赖小将军对李旭阳亲近得很。” 外面的议论阳阳不是没听见,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中,他此时想的都是如何拒敌于外,等待援军到来。 李旭阳暂代大军统帅二十三天,朝廷的援军这才来到,这段时间,边关军与北蛮军共交战八次,虽然每次都守住了城池,但边关军却疲劳无比,援军一到,李旭阳就将边关军撤下城楼,将城池交给了援军将领。 李旭阳本想乖顺的将守边军的统帅之责一并让出的,只是援军将领却道:“圣上只下令叫我们来支援,并没有叫我接手守边军,所以此事还是先照安国公之前的意思办吧,在下也愿听从李将军的分派。” 这是不愿当责了,毕竟,败仗,为首的将领可是要被问责的。 李旭阳没有推辞,应下了,这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京中的圣旨也到了边关,封了李旭阳做大将军,暂代帅印,统领三军御敌。 这下子,大家看向李旭阳的眼中都带了些不同。 一下子从四品跃为从二品,青云直上也不过如此了。 可与机遇同在的就是危险了,一个不好,是要砍头的,所以虽然有羡慕嫉妒李旭阳的,只要想到后果,大家也都不那么羡慕嫉妒了,毕竟,此次北蛮军是来势汹汹。 阳阳接过圣旨,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雄心壮志。 跟随着圣旨一起来的是两位太医,他们是过来救治赖五的。 安国公是皇室最信任的一位国公,从先帝开始就多有倚仗,新帝登基后更是将边关兵权全副交给赖五,而赖五也不负所托,在先帝坐稳龙椅后就将兵权还给圣上,只领帅印听命。 而且这次北蛮联盟军打过来,也多亏了是赖五守城,若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守不住了。 毕竟,双方不仅人数上悬殊,单兵实力也相差很大,而且北蛮联盟军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靠赖五调停,用拦截引流发,又布下三道布防,加上有李旭阳在后面捣乱这才守住了城池。 赖五受重伤时,身边护卫都劝他回转,但他却一直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直到北蛮军退才愿意回军帐?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稳住士气? 赖五一直是边关军的灵魂,他在,边关军的魂在,他若突然从军中撤退,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所以,全军将士才佩服心服他,皇帝也怜惜敬重他,派了太医院的两位太医过来,并携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李旭阳从赖五帐中退出来,现在,赖五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一直紧绷的心也可以稍稍放松。 他走在夕阳中,看着天边嫣红的云彩,斜靠在大石头上,安然就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道:“听说圣上要接大将军回京去治伤?” 李旭阳点头。 “那这军中以后岂不是你在管?” 李旭阳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服气?” 安然笑了一下,道:“我哪敢啊,如今军中还有谁不服气的?你前两天带大家出去杀的那一场可震慑住了不少人,北蛮人已经两天没过来挑衅了。” 阳阳哼了一声,“算他们识相。” 安然怅惋的道:“没想到最后你会成了大将军,而我成了你的小兵。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安然苦笑,“你还记着呢,上次敌营中我救了你一次,咱们能不能算两清了?” “一码归一码,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报复你的。” 安然放下心来,他侧头去看这个还在成长中的青年,脸上明明还带着些青涩,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以支起一片天地。 586第586章番外李旭天 天天再见到哥哥是在他大胜归来跨马游街之时。 当时,他还只是国子监中的一个学子,他跟着一群同窗站在窗前,只见哥哥身姿伟岸的跨坐在马上,神情肃穆的朝前来,他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一直都晒不黑的哥哥会晒成了蜜色,看着面容坚毅的他,天天差点失态的哭出声来。 他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放弃科举前去参军,无非是想建功立业后保护他和弟弟妹妹。 当年的事,对哥哥的影响比对他还要大。 以前,他只觉得张君堂的思想恶心龌蹉,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可哥哥竟然会大受刺激,远离家乡去边关参军,天天再也不复以前的天真。 他有哥哥护着,很开心,却又有些愤怒和伤心,他的家明明好好的,却因为这事让父母伤心,让哥哥远离。 不就是为了权势吗? 他也可以,他也可以保护弟弟妹妹,他也可以帮着哥哥,可以给父母荣耀,所以哥哥走后,他比以前更用功,他希望可以追上哥哥,就站在他的身边。 可他没想到哥哥走得这么快,他只是考上举人,对方已经当上了二品的将军了。 天天些沮丧,果然,武官升的就是快,难怪哥哥当初非要去从军了。 阳阳骑在马上,两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红着脸看他,眼里满是爱慕,有点冲他扔一些荷包花朵之类的。 天天看着,眼珠子突然一转,恶向胆边生,回头从外头一个卖花女那里拿走了所有的花,丢给她一块银子,噔噔的跑回包厢,同窗在好奇他下去干嘛,见他抱了一大包花上来,登时瞪大了眼睛,“李旭天,你干什么呢?” 天天哼了一哼,站在窗前,见哥哥快要到窗下,就瞄准了扔过去,一下子扔出去十几朵,接二连三的往下扔,就好像天上下了花雨一样,这样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阳阳也抬头看过去,就对上弟弟有些恼怒的眼神,阳阳顿时咧开大大地笑容,扬手抓住一朵花,冲天天挥了挥手。 两边围观的人就“唰”的一下看向窗台上的天天,发现是个漂亮的男孩,顿时都愣住了,心中不由怪异起来,原来年轻的李将军竟是爱好这个吗? 天天的同窗也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李,李旭天,你疯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和李将军示爱呢?那,那可是一个男子啊,你如此如何对得起你的父母家人?” 旁边一人却兴奋得直用扇柄敲打着手心,道:“错了,错了,少年人,人不风流枉少年,我看天天这样就很好啊,李将军青年英姿,天天好眼光啊,而且我看刚才李将军还冲你招手示意了,可见他也看上你了,回头你们好事成了可别忘了我们啊。”说着露出一个下流的笑容来。 “胡闹,胡闹,这简直是伤风败俗,你不阻止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纵容天天?” 天天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有完没完?我叫李旭天,他叫李旭阳。”说着甩袖走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最下流的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其他几人却已经恍然大悟,“李旭天,李旭阳?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天天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外放为同知,一个在老家中孝顺父母,还有一个天天却从未提起,不过天天与他每月都有书信往来……” 这下大家再不怀疑,连忙追上去,“唉,天天,李将军是你哥哥?什么时候替我们引荐一番……” 天天不理他的同窗们,直接回了李府。 哥哥要进宫面圣,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得很晚,天天坐在哥俩的院子里发呆,傅氏叫人过来请他去大厅,天天不耐烦见人,就挥手道:“就说我在看书,二婶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不迟。” 丫鬟不敢深请,回去回禀了。 傅氏本想问他一些阳阳的爱好,见他不过来也只是眉头微皱,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天天少爷的心情既然不好,你们就不要去打搅他了,派了人去前面看着,见二老爷和阳阳少爷回来了,就立马来报。” 李江现在是正二品,与这个侄子只差了半品,他们两个一起回家,李江笑道:“天天肯定在你们院子里等你呢,旭明几个你明天再去见,先回屋去休息吧。” 阳阳犹豫道:“总要先见过二婶。” 李江挥手道:“行了,你二婶那里我与她说,明天再见就是,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阳阳这才行礼退下,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李府这么多年来,布局早改了一些,好在前面有下人引路,他不至于迷路,下人边在前面走,边低声介绍道:“因家中主子多,前头院子有些不够,几位少爷又不肯像小时候一样住到后院,所以就两位拼一个院子,天天少爷搬出后院时就把阳阳少爷的东西也给搬到落君院了。” “少爷们为何都不喜欢住在后院?” 下人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他哪敢说几位少爷是不耐烦二太太教导他们,加上二老爷纵容,就搬到前院来了。 阳阳没再问他,因为他已经到了落君院门口,推开门进去,就对上了坐在台阶上的天天。 天天眼睛一红,委屈的看着哥哥。 阳阳心中又酸又涩,却又好笑,挥手对下人们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阳阳回身关上院门,上前摸了摸天天的脑袋,好笑道:“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哭。” 天天委屈的抹了一把眼泪,“你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边关离京城又不是十分的远,你不知道娘亲有多想你,有好几次都精神恍惚的冲我叫你的名字。” 阳阳的身子一僵,扯了笑道:“这不是军务繁忙吗?” “你就扯谎吧,看回头父亲上京来抽不抽你。” “父亲要上京?” 天天点头,“他们离京城也不远,父亲才带了母亲和朗朗暖暖出门游玩,听说你打胜仗回京肯定是要到京城来看看的。” “朗朗和暖暖长大了吧?他们可还听话?” 天天撇撇嘴,“听话才怪,父亲和母亲常带着他们往外跑,把心都玩野了,淘气得不得了,特别是妹妹,”说到这里,天天忧愁的一叹,“她本来就够泼辣的了,偏父亲还宠着她,现在除了母亲,再没人能降服住她,以后也不知道谁敢娶她。” 阳阳就哼了一声,“我的妹妹多的是人求娶。” 兄弟俩就并排坐在台阶上,说着这几年的事,渐渐夜深,阳阳见露重,就起身拉他道:“走吧,进屋去说,外面雾气重了。” 兄弟两并排躺在床上,天天问他,“哥哥,你还会走吗?” “自然是要走的,我还这么年轻,这次是回京受封献俘,回头还要回去镇守边关的。” “你现在接任五叔祖的职位了?” “还不算,五叔祖是正一品的大将军,我现在才是从二品,差得远呢。” “那赖旭怎么办?” “那小子现在还在军中历练,回来之前我和他谈过,五叔祖有心让他换个地方,你放心好了,五叔祖受宠,赖旭本事也不弱。” “哥哥,我还只是举人呢。”太太有些沮丧的道。 阳阳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才多大?现在就是举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你呢。” “可你只比我大三岁,就已经是从二品了。”天天只要想到这个就好灰心,觉得自己和哥哥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小的时候还能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现在却是连飞都跟不上了。 阳阳听了天天小声的抱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我去参军就是为了保护你和弟弟妹妹们的,要是还叫你追上,那我怎么保护你们?”阳阳眼里满是自得,“天天很厉害,以后会追上哥哥的,甚至成就比哥哥还要大。” “真的?”天天不相信的问道。 阳阳点头,似有些怅惘,“天天,你将是文官,而哥哥是武官。” 天天抓住他的手,“娘亲说,文武并没有所谓的贵贱,那都是文武之间斗争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阳阳笑道:“我知道,我也不会妄自菲薄,只是告诉你,你以后的成就不下于哥哥而已。” 天天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从此后,在哥哥的注视下,他再也不会急躁的前进,宦海升沉,当几次升降他到达最高点时,再回过头来看这段走过的路程,他才知道,哥哥留给他的鼓励有多么的重要。 要让天天说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谁,那非哥哥莫属。 父母宠他爱他也教育他,但他们更多的是他自己选择,而哥哥,却为他指明了道路,并且作为他最可靠的后背替他挡掉风雨。 小的时候,哥哥虽然嫌弃他,但还是会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玩,要是有人敢笑他或欺负他,必定会被揍。 再长大些,兄弟俩的感情更好,哥哥虽然依旧会嫌弃他,却慢慢的教会他强势。 再后来,哥哥会给他做后盾,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天天是有些任性的,他知道,父亲和母亲已经有些累了,对他们几个儿女虽有关怀,但于前程上更多是放任他们的发展,而真正帮着他们选择并支撑他们的却是青年成名的哥哥。 587第587章番外李石 一开始和苏木兰定亲时,李石是很不愿意接受的,他自认自己聪明不凡,品貌超人,但这是母命。 母命不可违。 何况,对方也的确可怜,小小年纪就带着一双比她还要小的弟弟妹妹,她父亲已亡,母亲又眼看着要消逝,照顾对方倒也不是不可以。 母亲的打算和苦心他也是知道的,无非是想借着这门亲事能找上钱塘苏家,可以帮扶一下他们几个孩子。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年纪虽小,但人情世故并不缺,甚至在一些方面看得比自己的父母还要深,还要明白。 苏家真要有心,真还认苏木兰这个女儿,早就派人去接她或是救济她了,何苦等到她亲自上门去? 不过他不会说出来让母亲忧心的,他只希望她走的安稳些,所以他抓着母亲的手认下了这门亲事。 既然已经认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未婚妻,李石自然会保护她,只是他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去杀人。 但是奇怪,自己不仅不厌烦,反而隐隐有些激动,甚至是欣赏。 反正最后他们杀了吴君,他们县城的县令公子,还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让他们在府城活了下来,甚至是,安家立业。 之后,他无比的庆幸,当时他们杀了吴君,不然,这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苦呢。 在内心深处,李石想过各种自己如何辛苦养家,唯独没想过要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扛起整个家庭的重任,但木兰就是承担了这个重任,从她第一次拿着弓箭护着家人开始,她就慢慢的揽过了养家的重任。 他愧疚过,更懊悔过,但这些情绪都渐渐沉淀下来压在心底,化为他更努力的动力。 不知道感情是何时变化的,或许是在她为了几个孩子倔强的接过苏家的施舍开始,那点心疼就沉浸在心底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酵成更深厚的感情。 他心里对木兰满怀愧疚,当他受着木兰供养读书时,他发誓,以后一定要为挣一份诰命回来,可元太医的插手,让她失去了这份机会,连带着他的那份理想都沉寂下来。 理想可以有人继承,但带给木兰的荣耀,却不是别人可以代替的。 可他必须接受元太医的“好意”,因为这对李家和苏家来说,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他一个人入松山书院,出息的只是他一人,用一人的名额换李江和苏文俩人进入松山书院。 而松山书院,有良师益友,李江和苏文考中的几率起码增加了一半。 李石不是没纠结过,但他到底没法自私的自己用这个名额,因此他才会答应和元太医学医。 可也只有真正的接触到医术,他才知道木兰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那并不只是表面上的辛劳而已,还有劳作中落下的疾病。 因为要在寒冬腊月中捕猎,她只能横卧在雪地上静待猎物,腿脚落下严重的寒症,甚至因腹部接触到冰冷的雪,宫寒得严重。 他给木兰把脉,本只是想练手,谁会知道得出如此严重的病症,他劝过木兰,甚至想办法创收,不叫她进山打猎了。 可惜,家里六个人,两个小孩子,还有两个要读书,再加上他一个花销同样不小的少年,所花费的钱太多,他并没有想出什么赚钱的好法子。 所以,木兰依然每天都进山,下山后又要把精力花费在做衣服上,因为长时间的做衣服,她的眼睛也有些近视,李石每一日都看在心中,每一日都觉得心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学有所成,只有他学有所成,才能真正帮到木兰,让她轻松快乐起来。 所以他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每日早早的起床背诵医书,在元太医讲解的时候认真听讲,晚上回去又要将白天所看的脉案整理出来,将自己不懂的问题誊写一遍,先自己找答案,再去找元太医解答。 终于,他用了最短的时间,终于可以跟着元太医出诊,可以在医馆中坐堂为病人看诊开单,后来,更是一步一步的向元太医靠近。 终于有一天,他可以用自己的诊费来养活家人时,李石就限制了木兰进山的次数,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所以他开始给木兰调理身体,先将腿脚上的毛病调理一下,然后是体弱宫寒的症状。 木兰一向表现得彪悍,力气又大,箭法又好,没有谁相信她的身体竟然不好。 所以他一开始给木兰吃药的时候,不仅木兰吓了一跳,家里的孩子们也吓了一跳。 但这有什么关系?正好让几个孩子看看,木兰为他们付出了多少。 他从木兰十二岁多的时候给她调理身体,不敢用猛药,又怕吃多药积累毒性,所以调理身体时,除了隔一段时间吃药外,平时都是用的药膳。 但药膳难吃,木兰宁愿去喝药,他想了许多办法,才将药膳改得不是那么难以入口。 每晚又用药水给她泡脚,每隔十天为她行针拔寒毒一次,这样折腾下来,三年多后,木兰满十六岁的时候,身体上的寒症还是没有消失。 但为了挡掉那些总是不断上门给他们说亲的人,他们也只好先成亲。 李石是不会承认他是因为等不得了才提议在木兰十六岁的时候成亲的。 九年的心愿一朝得偿所愿,李石不知道别人的感想如何,他只知道,他的心软成了一滩,觉得此时此刻木兰让他去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果然,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总之李石是彻底栽进去了。 李石喜欢孩子,李江苏文和李媛苏桃都是他和木兰带大的,就当儿子女儿一样养大,所以他一直希望能有个和木兰的孩子。 可他知道不是时候,因为木兰的身体还没有彻底调理好,此时怀孕容易流产,而第一次流产后,以后再想要保住孩子就困难了。 他设想过许多次木兰怀孕时的场景,无一不是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可万万没想到,木兰竟会被苏婉玉劫掠上京城。 李石第一次恨起苏定,恨他没有管束好他妹妹,恨他没有察觉到此事。 偏偏,苏定当时正在昏迷中,让他想要发火也发不出来。 当他在一片混乱中看到坐倒在地上的木兰,李石只觉得心一胀,再把脉得知她已有孕,却动了胎气,胎儿可能不保时则只剩下心疼与恼恨了。 这个孩子,他盼了三四年,没想到却会是这种景况,他怕,木兰被劫掠上京时担惊受怕,路上的条件又不好,多年调理好转的病情变差,加上正在怀孕,更是凶险。 李石不得不留在京城,等待木兰安胎。 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来得这么不容易,所以李石对第一个孩子阳阳非常的宠爱,就算是幺儿朗朗也不及阳阳。 他最宠爱阳阳,也因为他是长子,对他有不一样的期望,他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照顾弟弟妹妹,孝顺父母,支应门庭。 所以,他虽然宠他,但对他同样要求严格。 可这孩子本来挺乖巧听话的(你确定),谁知在天天被张君堂劫持过后却变得固执起来,非要去参军。 李石心里面是不愿意的,他是读书人,读书人又向来比武人尊贵,他自然也希望自个的儿子做个读书人。 读书取士,科举出仕,而他和天天都很聪明,到时候兄弟两个一起考科举,前面又有他们的二叔为他们开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阳阳就是嫌弃文举太慢,想要走捷径儿,李石不是没反对过,但自家的儿子自家了解,这孩子的性格很像他,李石常想,若自己是他,有了这个主意,只怕就是半夜爬出墙去也要去参军,所以他只好无奈的同意了。 木兰为此大半个月不理他。 李石为了逗她开怀,不得不时常带她进山林里去打猎游玩。 阳阳一个月一封信回来,到最后,夫妻俩已经适应了和儿子的这种通信却不能相见的状态。 两人只希望阳阳能够平安,至于建功立业,俩人都不再多做要求了。 直到此时,李石才明白,原来家有征人,家人的心态是这样的,以前的一些执念瞬间消散,他再也不会为自己不能亲自实现自己的理想而耿耿于怀。 等到苏文起复,带着天天离开府城,李石就带着木兰四处周游去了。 这是李石小时候给木兰的承诺,带她看遍天下山水风光,只可惜,以前都只行走一段路就因事不得不停下。 这一次,身边有幼子幼女,天天被托付给京城的李江,阳阳在边关,他们都能独挡一面了,再没有需要他们劳累奔波的地方,终于可以好好的走一趟了,从江南往南,再往西,一家四口走过了不少的河流山川,看到好玩好吃的就停下多玩几天,累了就租了地方在当地住上一两个月再启程。 李石以前总觉得自己眼界已够开阔,这一次出去才真正明白钟先生所说的他“还嫩的很”的意思。 但他更珍惜的是在这一路上与木兰的相濡以沫。 李石拥着木兰,共赏弯月繁星,双手共握,低声的道:“我们再做三生三世的夫妻,好不好?” 木兰轻笑的问道:“只做三生三世就够了吗?那三生三世之后你要娶谁?” “……那就做永生永世的夫妻好了。”李石牢牢的保住木兰的腰,道:“只要你不嫌弃我。” 木兰眼里满是温情,低声道:“我不嫌弃你。” 588第588章番外李江苏文上 李江和苏文都无字。 俩人在考上举人时,俩人的先生们曾抢着要给他们取字,最后王先生因为与俩人关系最好,又是苏文的准岳父,就拿到了主动权。 他曾笑问李江和苏文,“我给你们取字,就要先问问你们的志向。” 李江和苏文对视一眼,拱手回道:“多谢先生,只是我们不想取字。” “为什么?”王先生很惊诧,“读书人哪有不取字的,出去交友论起时也不好称呼,何况,你们要走仕途,取字是在所难免的。” 一个人,有名就有字,只有那些布衣百姓才不取字,但凡讲究一些的家庭,就算孩子不读书,在孩子加冠的时候也都会给他取一个字,这样,以后就以字称呼,这是常态。 李江和苏文又是读书人,又是要出仕的,虽然还未加冠,但长者赐,也是可以提前取字的。 李江和苏文都低下头,此事他们何尝不知?可大哥自断绝了仕途,成年加冠后也没取字,大哥既然不取,他们自然也不取。 王先生看着低头倔强的两人,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算了,你们两人下去吧。” 王先生以为,就算此时俩人不取字,他们加冠的时候总会取的,谁知道他们会一直不取字,甚至在以后皇帝要为他们赐字的时候还推辞了。 李石并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心思,当李江加冠,李石要为李江取字,李江推辞,李石才明白过来,他好笑的劝他,“我不取字是因为没必要,你何必坚持这些?你不取字,叫你的同年和同僚以后如何称呼你?” 李江笑道:“大哥,不仅我不取,阿文也不取呢,就让他们叫我们的名字就是了,何必去在乎这些?” 李石微微皱眉,李江就给苏文使眼色,两人就一起苦巴巴的看向木兰,“嫂子(姐姐),我们不觉得取字好,还是叫大哥饶了我们吧。” 木兰看了他们一眼,对李石道:“算了,随他们去吧。” 李江和苏文立马跑出去,俩人到了院子,才听到里面李石在责怪木兰,“哪有读书科举却无字的?以后别人同僚同年之间只互相呼字,只他们俩人叫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怎么得罪了人呢。” “他们不愿意取,你非给他们取一个,被别人叫一次,他们心里就难受一次,还不如就像这样,至于他们的同僚同年怎么称呼他们,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让他们头疼去就是了。” 李江和苏文相视一笑,轻手轻脚的离开,李江抬头仰望星空,低声道:“你说,要是大哥给自己取字会取一个什么字?” “我哪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最适合‘如猪’两字,我见你最近上课总是打瞌睡,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贴切的了。” 李江哼了一声,针锋相对道:“那你就叫‘闻香’?厨房做了什么,你只一闻就知道了,跟狗鼻子也不差什么了。” 彼时的两兄弟年纪还轻,又正是年少气盛时,说不到两句就你捶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没两下就给掐起来了。 最后李江一手掐住苏文的脖子,苏文一脚用力的撑在李江的下巴上,俩人倒在地上,互不相让的瞪着对方。 苏文气呼呼的道:“你以大欺小,不知廉耻。” 李江寸步不让道:“你以下犯上,对兄长不敬。” “呸,你算什么狗屁兄长,你姓李,我姓苏,八竿子打不着。” “谁说打不着,你娘和我娘是堂姐妹,我是你表哥,现在你姐姐又嫁给我哥成了我嫂子,不用八竿子,半竿子就打着了。” 苏文脚上微微用劲儿,道:“油嘴滑舌,就该让姐姐看看你这样子,看她还说不说你听话了。” 李江得意不已,“谁让你经常莽撞冲动给嫂子惹祸?我现在也不想跟你打架了,我们一起放开,如何?” 苏文犹豫,“你说话算数?” “当然。” “那好,我喊一二三,我们两个人一起放。” “好。” 苏文盯着李江,快速的喊道:“一二三。”俩人一起松开往后挪了一步,李江见苏文摸着脖子,就哼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又没多用劲儿。” “你让我掐脖子试试。”苏文跳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泥土草屑,道:“走吧,去我那儿喝酒,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呢,还是大生辰。” 李江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跟着苏文勾肩搭背的走了。 说是去苏文那里喝酒,但俩人不过分住左右罢了,和李石木兰的房间相距不远。 家里的事总瞒不住木兰,所以苏文从床肚子里掏出两坛子酒,就低声道:“咱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喝酒吧,在家里喝酒,不一会儿就被姐姐抓住了。” “那还不简单?咱们去河边。” 苏文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什么酒?这是我从王先生那里讨来的二十年的状元红,酒烈着呢,跑去河边喝酒,万一掉到水里怎么办?” 李江犹豫起来,“那去哪里?”俩人因为上头压着李石和木兰,都没喝醉过,所以并不知道酒品如何,要是真的喝酒了酒摔到水里可就完了。 苏文低头想了一下,道:“咱们去菜园子里吃。” 李江:“……” 菜园子就在家旁边,有围栏拦着,棘很茂盛,从外面需要垫着脚尖才看到里面,很隐秘,也不会摔到河里去,可菜园子是喝酒的地方吗? 苏文可不管这些,他拿了蚊香,就抱着酒坛子,对李江道:“赶紧抱上另一坛酒,快走。” 李江无奈,只好抱上酒跟上。没想到他唯一一次的加冠生辰竟然要在菜园里喝酒通宵。 木兰的菜园子很大,只除了挨着墙根的几处被精心的伺候着种菜吃,其他的都围起来撒上草种菜种给兔子和鸡,俩人选了近棘的那处,那里通风,又干净,关键是还有几块石头,俩人对坐着,一人抱了一坛酒。 苏文挠了挠脑袋,举起酒坛道:“我祝你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李江同举起酒坛子,“好,借你吉言。” 俩人喝了几口,就躺倒在草地上,一起看着天上的繁星,苏文眼睛晶亮,低声道:“你知道吗?我以前不喜欢你和姐夫,一直想把你们赶走。” 李江:“……我也不喜欢你和嫂子,我同样想把你们赶走。” 俩人相视一眼,低声笑起来。 苏文就用手肘捅了捅他,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眼睛越发明亮的苏文,李江觉得他喝酒了,就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你喝醉了?” “没有,”苏文打掉他的手,“我清醒着呢,快说,你什么时候想赶我们走的?” 李江躺平望着天际,仔细的回想,道:“还没到府城的时候吧,那时候连口吃的都没有,我怕大哥要照顾你们就照顾不到我们了,可要说不照顾你们我又说不出口,后来生了天花,我们也相互扶持着活下来了,正要分离我也舍不得了。” 苏文撇撇嘴,“我还担心因为你们会抢我们的吃的呢,我姐姐可厉害了,她抢东西比姐夫厉害多了。” 李江不敢说话,因为这是事实,但大哥每次拿回来的食物也不少,道:“我大哥是靠智取。” 苏文没反驳,“不过我也很害怕,害怕姐姐丢下我和桃子,害怕我们没了父母,连姐姐也没有了,到那时,我和桃子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这种惶恐,直到他过了十岁才渐渐消失,而且,这个心思,除了埋在心底,他谁也不敢说。 不敢跟姐姐说,生怕姐姐听了他的话生气,真的转身走了,不敢跟比自己还小的桃子妹妹说,生怕妹妹听了哭闹,更多一人担惊受怕。 现在再回头去看,父母的音容已经模糊,但那种恐惧却一直清晰的烙印在心底。 他永远记得母亲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姐姐不是他的亲姐姐时的惶恐,母亲让姐姐把他们卖了,自己到府城找她的亲生父母,以后有机会再把他们赎出来。 他害怕,那时候虽然还小,但他知道什么是卖,知道什么是奴,在母亲刚刚逝去的那几天里,他的眼睛从不敢离开姐姐,生怕姐姐一个不留神就丢下他们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抓紧姐姐的衣角。 苏文擦了一下眼角,道:“所以我不喜欢姐夫,我觉得他会抢走姐姐,很怕有一天他带着姐姐就走了,永远也不回来了。” 李江突然坐起来,低头去看苏文,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苏文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踢了他一脚,道:“你躺着说能死啊,突然坐起来吓死我了。” 李江又重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天际,怅然道:“我也怕大哥丢下我们走了,但肯定没你怕,因为大哥是我的亲哥哥。” 苏文的脸黑了,李江就低声笑起来,道:“不过后来倒是挺怕嫂子不要我们的,当时到底年纪小,不懂事。” 人小的时候可能都有这种惶恐的感觉。 李江也只隐约记得父母的样貌,也仅此而已,对父母的事情的记忆已经没有多少了,他的成长中,担当此任的,更多的是李石和木兰。 当时他们搬到鸣凤村时,年纪都很小,不是没有村民私底下和他说他兄嫂的坏话,说他们会把他和妹妹扔走,或是不要他们了,自己走。 589第589章番外李江苏文下 李江当时还是个孩子,自然会害怕,何况,在还未去鸣凤村时,这种害怕就一直萦绕在心底。 在母亲给大哥定了亲事后,他虽然明白的不多,但母亲的一句话他却听得明白,以后两家并作一家,互相扶持。 当时就有灾民不停的在他耳边道:“你大哥有了媳妇,不会再要你和你妹妹了,他们要把你们扔在这里自己逃走,你不如带了你妹妹过来,我带你们去府城。” 当时的李江还未满六岁,母亲刚亡,兄长为了一口吃的劳累奔波,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因此他惶恐,但下意识的,李江就是紧紧的跟着大哥。 但那句话却留在了心中,那人的相貌甚至前后的事李江都忘得差不多了,那句话却一直记得。 所以一开始李江对木兰有些微的敌意,但在木兰照顾生天花的他们,给他们做新衣服,当时还是孩子的李江下意识的就亲近了她,虽然那种被抛弃的惶恐依然在,却减淡了不少。 到现在,他们留在心中的就只有感动与愧疚。 他们欠李石和木兰的太多,多到穷尽他们的一生也还不尽。 可他们是他们的亲人啊,亲人之前是无所谓还与不还的,只要情在亲就在。 喝得烂醉的俩人抱在一起互相哭诉着小时候的那种惶恐,然后又互相抹了一把眼泪,就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菜园子里。 第二天,前来摘菜的桃子看到被俩人躺在菜地中间,把木兰种的小青菜躺倒了一大片,顿时“啊啊啊”的叫起来,转身抽了一根棍子就抽上去,边抽边喊道:“二哥,哥哥,你们把菜地全给糟蹋了。” 苏文迷迷糊糊醒过来,睁开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昨天晚上俩人一路从西北边上跌跌歪歪的跑到了东南边上,这边可都种着菜呢。 苏文忙拉着李江,喊道:“快起来,闯大祸了,快点。” 这小青菜是姐姐种了打算拿到市集上卖的,现在全被他们糟蹋了,可死定了。 李江醒过来,手忙脚乱的起来,对还在挥着棍子的桃子讨好的作揖,“好妹妹,你就当没看到我们。”拉着苏文就往外跑。 苏文边跑边回身喊道:“妹妹,你可一定要记得没看见我们啊。” 桃子跺脚,恨恨的道:“你们等着,糟蹋了姐姐的心血,看晚上回来姐姐不扒了你们的皮。” 李江和苏文偷偷摸摸的从菜园子里溜走,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就跑到书院里去了,一连三天都没敢回家。 等第四天,自觉没事的俩人溜回去才知道桃子和媛媛偷偷拿了自己的私房银子补上去了,只说菜已经卖出去了。 木兰并没有怀疑。 两个人这才大呼一口气,纷纷夸赞两个妹妹大义,却差点被打了一顿。 他们考上了举人,家里热闹了不少,而最多的就是给李江说亲的人家了。 苏文已经和他们的师妹定下了婚约,是不用操心了,但李江不一样,他比苏文大了将近一岁都没有定亲,加上年纪也大了,所以兄嫂都有些着急起来。 李江也听到了外面人的议论,那些条件优秀的女孩无非是觉得他长兄长嫂,以后嫁进来不好相处,而且到现在李苏两家还住在一起,怕以后家产上分不清楚。加上嫂子凶名在外,愿意嫁给他的不是家里条件不太好的,就是自身条件不怎么样的。 别人看不上自己,李江自然也看不上她们。 何况,兄嫂一心要为他找一个知书达理,可以支应后庭的女子,李江也不希望以后自己当官的时候还要为后院的事而操心,所以暂时按捺下来。 其实李江和苏文对兄嫂也有自己担心的事。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李石木兰的子嗣问题,他们已经成亲三年多了,木兰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俩人都知道,李石可是早在六年前就开始为木兰调养身体了…… 看着嫂子渐渐年长,人家在她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李江就忍不住担忧和愧疚。 苏文更是觉得心如同被架在火上烧一样。 他们都知道,木兰之所以不育,是因为劳累过度,很小的时候就进山打猎,寒冬腊月的也趴在雪地里狩猎,不仅内里空虚,还宫寒,也就面上看着强壮罢了。 他们都在想,要是木兰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怎么办? 那段时间,李江和苏文回家的次数都少了,就是害怕看见李石蹲在厨房里给木兰熬药,然后木兰就苦着脸喝下那总是喝不完的药。 苏文几乎要扯光书院路边的柑橘树的叶子了,“要不,等我和王氏生了孩子,就给姐姐和姐夫过继一个过去?” 李江不屑道:“要过继也是从我这儿过继,现在最关键的是,大哥和嫂子想要的是自己的孩子。” 苏文烦躁的扒了扒头,“姐夫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姐姐的寒症已经好很多了吗?” “从诊脉到开药方子,加上走针都是钟先生,大哥只负责抓药熬药和行针,钟先生的医术可是公认的最好的。”李江也烦心和担忧,道:“要是嫂子好了,总不可能是大哥的问题吧。” 苏文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江,李江咽了一下口水,道:“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要让大哥知道了要揍人的。” 苏文哼了一声,“你不说姐夫怎么会知道?”苏文眼珠子转了一下,道:“我们去买一些鹿鞭给姐夫泡酒喝吧,说不定过在我们上京赶考前就有好消息了呢?” 李江虽然嘴上反驳,但还是怀着兴奋与苏文去了药店买了一条鹿鞭,从王先生那里讨了一坛好酒来泡着,宝贝的埋在了家里的桂花树下。 那东西泡了没多久,因为天气渐冷,李江和苏文找了一个借口就给挖出来跑去找李石聊天喝酒去了。 他们用的是特质的鸳鸯壶,特意和郑致德借过来的,里面放上两种酒,不按的时候,倒出来的是正常的酒,按下去倒出来的却是泡了鹿鞭的酒。 俩人把李石灌了个半醉,送回木兰的房里后就赶紧溜走了,第二天他们起来却发现夫妻俩没起床,俩人相视一眼,苏文低声道:“咱们逃吧。” “好主意。” 兄弟俩回去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几本书,打开门,与两个妹妹打头碰见,李江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去王先生那里住一段时日,就快要春闱了,我们要闭关读书。” 苏文严肃的点头,“读书是大事,此次是新朝建立以来的第一次科举,要是不中就只能再等三年,所以我们要拼尽全力。” 兄弟俩异口同声的嘱咐两个妹妹,“所以家里若没有大事就不要来通知我们。” “可你们住在王先生那里不方便啊。”媛媛道。 “没关系,我们也可以住到书院去。”苏文想也不想的道,“住在书院里还能和同窗们探讨学问。” “没错。”李江点头,兄弟俩立马逃了。 媛媛和桃子看着两个人落荒而逃,道:“我觉得他们肯定闯祸了,不然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就是,”桃子嘟着嘴巴道:“竟然连早饭都没有吃,而且也没跟姐姐他们告别。” 媛媛疑惑的看向上房,“奇怪,今天大哥怎么还不起床?平时这时候大哥早就起床锻炼身体了呀。” 李石当然是因为奋战一晚上,累了所以没起床的。 李石心中暗骂了两个臭小子一声,但因为他自己都还年轻脸薄,哪里敢跑去教训李江苏文这种事?所以只能窝在心里,寻思着找其他理由罚俩人,谁知道他们跑得这么快。 李江和苏文把那坛酒丢下了,李石没再喝,而是重新埋到了地下,打算等那两小子成亲了送他们一碗尝尝,到时年岁日长,效果肯定更好。 李江和苏文可以说是为李石和木兰的子嗣操碎了心,木兰没怀孕前害怕木兰不育,木兰怀孕了却又偏偏因为被劫掠而动了胎气。 而等阳阳生下来,木兰更是伤了身子,所以李江和苏文都很宠爱这个侄子,李家的长子。 这个孩子是在众人的期盼中降生的,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和宠爱,就算后来他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孩子,但那种欣喜到心悸的感觉就只有阳阳降生那一次。 他们宠爱甚至是偏爱这个孩子,直到他成年,甚至位极人臣。 也正是因此,等到那孩子因为要保护弟弟妹妹而打算弃笔从戎时,李江和苏文才会有那么点伤心。 因为这孩子的理由是,二叔和舅舅自然要先考虑自家的孩子…… 李江和苏文的确有所偏爱,但这么多孩子里面,俩人最疼爱,最看重的还是阳阳,因为是被李石和木兰抚养长大,阳阳几个也都被他们视如儿子的。 但那时,看着伤心的木兰,愤怒的李石,俩人没敢上前表示自己的委屈。 后来,游历到京城的李石在他们喝醉后知道了当年他们的心理,直接拿着鞭子抽了他们一顿。 木兰在一旁鼓劲儿,“用力抽,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的不听话,大的也不让人省心。” 被抽得嗷嗷叫的李江和苏文却奇迹般的心安下来,他们虽然已过而立,但好似还是当年被兄嫂揍屁股的小屁孩。 590第590章番外婷婷 婷婷小声的将孩子哄睡,外面的小丫头就疾步跑进来汇报,“大奶奶,大奶奶,外头来了几位太太带着几位奶奶,说是您的家人,想要见您,其中一个还说是您的娘亲。” 小丫头虽是到了云州才买的,但她也隐隐听说过,大奶奶是没有娘亲的,只有四个弟弟和七个妹妹。 婷婷面色微变,拿着帕子的手抖了抖,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婷婷才镇定下来,问道:“你说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说是我母亲?” 小丫头点头。 婷婷脸上露出讥笑,沉默了半响,才淡漠道:“去告诉她们,我的父母早就亡故了,他们只怕认错了人,将人打发掉吧。” 张大太太正忐忑不安的坐在马车里,张二太太笑道:“嫂子不用紧张,等婷婷知道你来认她,肯定高兴的亲自迎出来。” 张家的大姑奶奶张贤也拍了拍张大太太的手,张大太太心稍安。 门房突然打开,一个小丫头出来,脆生生的道:“几位太太怕是认错了人,我家奶奶说她娘家父母皆丧,几位还是到别处找人吧。” 张大太太面色巨变,张二太太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张贤就皱眉道:“你家太太不是姓张,闺名婷婷吗?我们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她。” “太太见谅,奴婢只是个丫头,哪里知道我家奶奶的闺名?何况,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但我家奶奶总不能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得吧?”小丫头说完,甩头就走,心里已经将几人当成骗子看了。 张贤心中大怒,张嘴就要呵斥,张大太太就拉住她,道:“别在这里与她争执,闹出去对婷婷不好,我们还是找别的法子进去见她吧,不然给她递个帖子。” “哎呦,大嫂,这都到门前说了都进不去,递了帖子能有什么效果?婷婷不会因为当年的事心生怨忿,不认大嫂了吧?” “她敢!”张贤没等大嫂说话,就怒道:“她是我张家的女儿,若是不认父母长辈,那就是不孝,以后还如何在世间立足?” 张大太太微微皱眉,只觉得胸中憋闷,并没有接张贤的话,但心中的确对张贤有些不悦。 张二太太看了眼张大太太,没说话。 三人见不到婷婷,只能让马车先回客栈。 婷婷有些精神恍惚,两个儿子手牵着手高高兴兴的回来和她打招呼都没听到。 小儿子惠安嘟着嘴扯着婷婷的衣服道:“娘亲,你到底怎么了?” 婷婷回过神来,抱了抱小儿子道:“娘在想事情,你们今天在书院有没有闯祸?” 惠安和惠平赶紧摇头,“我们今天可乖了。” 惠安还骄傲的道:“先生还夸我的字写得好。” 婷婷一笑,慈爱的摸着他的脑袋道:“好样的,要再接再厉,等你的字写得足够好了,我就让你帮娘亲给你祖母写信。” 惠安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这孩子刚刚学认字,因为上次见父亲给几个叔叔写信,从此爱上了写信,每次都闹着要给祖父祖母和叔叔哥哥们写信。 李毅宠孩子,瞒着婷婷把他的信夹在信封中给木兰等人寄过去,但惠安想要一封独属于他的信,而不是夹在父亲的信件过去。 这个条件对惠安来说诱惑很大。 李毅回来,将官服除去,洗漱过后先亲了亲小女儿的脸,才过来问两个儿子今天的功课,见妻子神色有些恍惚,他就不动声色的对两个孩子道:“好了,你们先去和妹妹玩一阵,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惠平和惠安露出解放了的表情,蹬蹬的跑去逗还在襁褓中的小妹妹。 婷婷就笑道:“你又用女儿引开他们,小心一会儿他们把女儿逗哭了。” “他们敢,小心我揍他们。”李毅牵着妻子的手进了内室,关怀的问道:“我看你今天有些精神不济,是不是孩子闹你了?” 婷婷摇头,“不是,我们见囡囡乖着呢。”婷婷顿了顿道:“今天外头有人来求见,说是我娘家人。” “是哪个弟弟?还是哪个小姨子?”李毅疑惑,妻子与小舅子小姨子们的感情一直很好,难道是有什么事求上门来,妻子为难? 婷婷摇头,“不是他们,是我以前的家人,张家。” 李毅脸色微变,“你没见他们?”语气带着丝笃定,对于妻子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妻子很刚强。 婷婷点头,“当年既然已经抛弃,此时再找上门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毅抱过妻子,拍了拍她的背,道:“你还有我与孩子们呢,下次他们再来你就直接叫管家去应付。” 婷婷保住李毅的腰,闷声道:“我知道,我有你们。” 李毅晚上用过饭以后就去了书房,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见婷婷眉宇间有些愁绪,知道她不愿意见他们,所以他打算让管家多加留意,到时候人来了就直接打发走,不用再往里报。 只是李毅到底低估了张家人想要见到婷婷的急切和欲望,他们竟然请动了孟同知的太太,请她带人上门。 婷婷生的长女才过百日不久,现在已经可以转头翻身去看人了,所以她也经常接拜帖招待上门的客人,有时候碰上外头的宴会也会去参加,所以接到孟太太的拜帖婷婷并没有多想,平时她与孟太太相处得也不错。 只是孟太太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后面还带了三位太太。 见到她身后的人,婷婷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虽然将近二十年不见,她还是一眼认出她背后三人的身份。 她的母亲,她的二婶和她的姑姑,曾经的。 婷婷落下脸,孟太太顿时有些忐忑起来,笑道:“李夫人,你家囡囡能翻身了吧?” 婷婷不太热络的“嗯”了一声,看向她背后的人,毫无所惧的对上她们的眼睛,讽笑道:“你们还真是用尽了心机啊。” 孟太太见她这个反应,更是忐忑,心中有些后悔,她不该冲动之下带人上门来的。 张贤是信州同知太太,因他们的丈夫都是同知,信州和南昌相距也不十分远,而他们又说与知府夫人李夫人有旧,她见其中一人的确与李夫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想着她们可能是不常走动的远亲,所以不好贸然上门,这才牵了线,可看这样子,这亲是有了,但却不是善亲,一时懊悔起来,不该多此一举。 孟太太就忙解释道:“李夫人,这几位太太信州来的,因说与夫人有亲,所以我就带上门来,也让夫人见见……” “婷婷,”张贤打断孟太太的话,道:“多年不见,难道你不记得姑姑了?你就算不记得我,总该记得你母亲吧?” 张贤说完将大嫂拉上来,蹙着眉头对婷婷道:“这些年来,你母亲对你是日思夜想,以泪洗面,你这孩子,怎么都不想着回去看看?我听说你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应当知道为人母亲的辛苦才是。” 孟太太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惊愕的在婷婷和张大太太面上来回。 婷婷抬眼看了张大太太一眼,就对上张贤的眼睛,见她眼里隐隐带着威胁和恼怒,就嗤笑的转身坐在上座上,道:“我自然是知道为人母亲的辛苦的,所以我才更加不能够理解和原谅,我不知别人会如何想,如何做,反正不管发生何事,我是不会放弃我的儿女,让他们独自在外受苦的,夏太太,早在十九年前我就在心里发誓,我只当我的父母皆已亡故,而我与你们也有十九年不曾来往了,只不知张家此时上门来是何意?” 张贤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婷婷,“子不言父过,你为人儿女,怎能对父母如此怨忿?何况你父母也并未做错什么,你为人儿女,这些年不能回家尽孝道也就罢了,竟然还对母亲长辈说这样的话……” “小姑!”张大太太打断张贤的话,她眼睛含泪的看向婷婷,心中又是歉疚,又是难堪,她张了张嘴,压下心中的酸涩,道:“孩子,母亲知道对不起你,这次过来却是有事求你。” “大嫂!”张贤心中大恨,这样开口她们在张婷婷面前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带大嫂来真是败笔。 张二太太却拉住张贤,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上前欲拉住婷婷的手,婷婷一把甩开,张二太太面上并不见尴尬,只是脸色苦涩更甚,“婷婷,我知道你肯定要怨家里,只是当年的事也是迫不得已,你爹娘这些年来也过得很不好,你娘根本就是以泪洗面,连眼睛都快哭花了,我们也后悔当初的决定,可是后来再去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因屋里还有外人,张二太太说得很含蓄,轻易不肯透露当年的情景。 而孟太太则恨不得自己能隐形,或是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这些话一听就是私密。 李夫人十九年前不过是个孩子,听这意思,竟已经离开家门了,而找上门来的就是她娘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私密的事就是了。 孟太太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只想赶紧出门离开,只是婷婷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松就走? 以前只觉得孟太太急公好义,此时却觉得她可恨得很,竟然都没问过她就将这些人带上门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婷婷就好似没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更不会顾忌张家三人的避讳之言。 PS:我一直觉得婷婷是和木兰最像的人,作为一个个土著,她幼年遭受大变,不仅性情坚毅,而且心底良善,是非分明,帮扶十一个小孩长大成人,成为他们的方向和领路人,其中虽然有木兰李石的帮助,但她本人的性情也很重要,所以她的番外是除阳阳外最重的。 591第591章番外婷婷二 婷婷讥笑的看着张家三人,她并不是小女孩,相反,这些年随着丈夫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 这话若放在十五年前她或许会信,现在她却完全不信,找不到她?怎么可能找不到她? 当年木兰带他们离开又没有掩藏行迹,只要一打听就能找到鸣凤村来,如今,她成亲多年,孩子都有了三个,李毅也从一个秀才做到了知府的位置,此时找上门来,婷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婷婷并不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却怨他们,怨他们如此轻易就放弃了她,可这么多年的苦难下来,再多的怨也消散了,随之消散的就是对他们的感情。 但这不代表婷婷会接受他们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若是意外也就算了,偏偏他们是特意找上门来的。 婷婷觉得唯一留在心中的那丝回忆也变得难堪起来,她抬起了下巴,问张贤,“不知夏太太和张家两位太太此时找上门来有何事?” 张贤脸色难看,意有所指的道:“婷婷,我是听人说你在南昌的,你母亲这些年一直想你,所以我带了她过来看看你,如今姑爷也是一府知府,你的性子也该改改,太过刚强……” “我的性子就不劳夏太太担心了,我家相公很喜欢我这个性格,”婷婷无悲无喜的看向张大太太,“当年既然把我赶了出来,又报了暴毙,何必再来找我?见了就当不认识我就是,时隔十九年,不知几位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张贤这下倒是认真的打量婷婷了,见她毫无顾忌,也知道之前的法子行不通了,她叹息一声,脸上见不到刚才的怒气,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你这孩子,还真的怨起你父母来了?当年是你父母不好,只是当时他们也是无奈,为了你几个弟弟妹妹着想,也是无奈之举……” 婷婷见孟太太额头带着冷汗,就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孟姐姐给我评评理,夏太太说得不清不楚,你只怕也不知道是何事,倒不如我从头说一遍。” 孟太太扯开一个笑容,起身道:“李夫人,这,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等我过两日再上门来找你叙旧。” 婷婷却抓紧她的手,“不忙,不是多长的故事,”婷婷回头见张家三人脸色都微白,就带着些悲伤道:“你们今日若不找上门来,当年的事我也快要忘光了,孟姐姐,我是张家的嫡长女,当年也是幼承庭训,九岁那年……” “婷婷!”张贤大声打断婷婷的话,她目光锐利的看着她,“家丑不可外扬。” 婷婷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抓着孟太太的手笑伏在桌子上,她擦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讽刺的看着她,“你以为这是我的家丑,还是张家的家丑?你们真的以为这些事别人不知道吗?” 婷婷看着她们,“我的公公如今在江南有盛名,我叔父是当朝丞相,舅父也是封疆大吏,我三叔更是二品大将军,几个叔叔不管是读书还是仕途都一片光明,我的丈夫也是四品知府,你们真的以为别人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会担心说明了会让人鄙薄吗?” 婷婷所说的叔父就是李江,舅父是苏文,而三叔则是阳阳了,李家与苏家人丁兴旺,虽然只有嫡支,看着人还少,但架不住人人都出息啊,就是能力最弱的李彬也接手了家里所有的医馆药铺,可以说,李家和苏家就没有孬的,加上两家一直如同一家,权势更盛。 所以李毅的仕途才走得这么顺,不过七年的时间就已经升任知府了,比之当年李江的速度也不弱了。 孟太太已经静下心来,不弱之前惶恐了,反正已经听了,还不如留下听个明白,也为之前的错误挽回一些。 婷婷的目光落在窗外,似在回忆当年的事,“当时我只有九岁,与家中的兄弟姐妹出门游玩,谁知道突然有人惊马,我与丫头婆子们被行人冲撞开门,就有人贩子从后面用药巾迷了我,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马车之中了,我是其中年纪最大了,全因我长得漂亮,那些人贩子才抓了我,本想将我卖得远远的,谁知他们不长眼,竟然还抓了我婆婆的长子,也就是我现在的三叔。” 这个故事,就算是张家知道的都不详尽,何况从未听说过的孟太太?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听着。 婷婷微微露出了微笑,“当时我的丈夫与我二叔不过是街头乞讨的乞丐,因为我公公和三叔偶尔接济过他们,他们就记下了我三叔,那人贩子抱了我三叔去,却让我丈夫与二叔看到了,他们带着我公婆救了三叔,顺带着也救了我们那一批人。” 婷婷看向张大太太,“当时我好开心,觉得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总算是结束了,果然,婆婆叫人送我们回各家去,但我没想到,最后抛弃我的却是我的家族,我的亲人,我的父母!” 张大太太在婷婷控诉的眼光下哭得不可抑止,她上前抓住婷婷的手,哽咽着道:“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太过懦弱……” 婷婷微微摇头,“如今我已经不恨也不怪你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张家的声誉,为了我底下的妹妹们,这不过是你们的选择罢了,可若是我婆婆,她必定不会这样。”婷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一定还不认识我婆婆吧?她当年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就与我公公一起拉扯我叔父舅父们长大,我常想,若是婆婆遇到这样的事,她一定会跨马搭弓杀了那人贩子,而不是拒绝回到家门的女儿。” 张大太太软了身子,哭倒在婷婷面前,张二太太面色有些尴尬,张贤则是铁青着脸。 “当年你们不认我,我也如你们所愿与你们断绝了关系,那时候不管多难我都没想过找你们,如今你们找上门来又是为了何事?” 张大太太摇头,“不为何事,只是想看看你,就只想看看你,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张二太太张张嘴,到底没说话。 “大嫂,”张贤不赞同的叫了一声,张大太太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起身道:“已经见到了你,我也就不多留了。”说着拉了张二太太和张贤就出去。 只剩下孟太太尴尬的坐在一边,婷婷静默了半响,才转头问孟太太,“孟姐姐,不知她们找你有何事?” 孟太太尴尬的笑道:“只是想求见夫人,说是夫人娘家的亲戚,因为久不联系,我看那位张大太太与夫人长得有几分相像,加上夏太太又是信州同知太太,所以……” 婷婷点头,脸色稍缓,对孟太太道:“今日我累了,孟姐姐不如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聚。” 孟太太满怀歉意的道:“李夫人,我并不知道她们是……今儿让你难做了。” 婷婷扯出一个笑,道:“这其实也不全怪你,倒是我刚才情绪激动下牵连到孟姐姐了,还请孟姐姐见谅。” “哪里,哪里,都怪我不察,让人钻了空子。” 孟太太与婷婷相处得一直不错,关键是知府大人李毅的后台很硬,虽然李苏两家根基还浅,前后不过二十年左右的官场人脉和积累,可现在两家高官不少,子弟又出息,李毅有一个做丞相的叔叔,还有一个做大将军的弟弟,最为关键的是,孟同知是李毅的下属,孟太太自然对婷婷恭敬,今日不过是想给她卖个好,谁知拍马屁会拍到马腿上? 婷婷坐在椅子上,要说一点都不伤心是不可能的,要是张家一直不找上门来也就算了,那些伤疤久了也就忘了,偏他们不仅找上门来,还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因为有所求才上门来的。 婷婷不想听她们的请求,所以只能逼退她们,让她们知难而退,希望她们可以尽快离开这里,她实在不想平静的生活被打断。 客栈里,张大太太叫了下人赶紧收拾东西,他们要启程离开。 张二太太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嬷嬷道:“你也去收拾东西吧。” “二太太,”嬷嬷犹豫道:“大姑娘不愿意同意吗?”之前进李府的时候,她们被安排在外面,并没有跟着进去,但张大太太是红着眼圈出来的。 张二太太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道:“这世上的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我们家那位大姑娘在家里时就性情刚烈,出来以后更是刚强无比,我们十多年都没找过她,如今她发迹了却找上门来,你觉得会如何?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走吧,不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了。” 对面的房间里,张贤正在劝张大太太,“大嫂,婷婷心中有怨气,我们应该尽力去化解才是,怎能说走就走?何况,这事到底有碍名声,真要传出去,婷婷以后还怎么做人?” 张大太太猛的抬起头来,盯着张贤道:“什么有碍名声?你胡说些什么?婷婷都说了,她的身世大家全都知道,对姑爷的仕途明没有影响,我家婷婷当年被拐时又只有九岁,还是被她现在的婆婆救的。” 张贤嗤笑一声,道:“大嫂,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天真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婷婷当时都九岁了。” 张大太太的面色突然扭曲起来。 592第592章番外婷婷三 “当年若不是你们,我和我的女儿何至于会变成这样?九岁?九岁又怎么样,九岁就不是你们张家的血脉了吗?别说她只是被人拐走中途就被救回来,就算她真的,真的被卖到那种地方,救回来也还是你们张家的血脉,结果你们就为了那虚妄的名声毁了她,现在你们张家举步维艰了,倒想起我女儿来了,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 张大太太恨极的看着张贤,咬牙道:“你们别做梦了,婷婷不会帮你们的,我也不会帮你们去说服婷婷的。”跟着张贤过来只是想看一看女儿,看一看这个分别了十九年的长女,当年的事一直啃噬着她的心。 “大嫂,这张家也是你的张家,是侄子侄女的张家。”张贤有些不忿的喊道。 张大太太露出耻笑,“我的儿女不屑于那些东西,有劳小姑子操心了,以后大可不必再为我们费心了。”说着,绕过张贤就收拾东西。 张贤见她如此恨极,偏偏又不能逼迫于她。 张贤的丈夫夏源是信州同知,如今牵涉进一桩贪墨案中,张贤之所以着急的到南昌来,就是希望走通婷婷的路子,求李家能在朝中为丈夫周旋一二。 李家毕竟当官的人多,李江是丞相又兼任户部尚书,他说一句话比他们跑断腿都管用。 而张家早在十一年前就渐渐落败,张贤的父亲张宁致仕后带着一家老小回了祖籍信州,正巧女婿在信州为官,他们家在信州倒也过得不错。 但家中无人在朝为官,下面的子孙虽然多,却没有一个读书上进的,为了出息的女婿现在还牵扯进贪墨案中,已经年近七十的张宁听女儿说起当年“暴毙”的孙女婷婷嫁给了钱塘李家,顿时升起了借势的想法。 所以才有张贤跟着两个嫂子到南昌来的事情,只是,张大太太浑浑噩噩的跟过来,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分离十九年的女儿,张二太太则是听从公公吩咐,而且心中也带了一丝希望。 可惜,婷婷的性子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刚烈,张贤本想亲情牌打不成就来硬的,但见婷婷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到最后被诟病的反而是张家和自己,也就不敢逼迫太过。 太过刚烈的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张贤想着自己要不要表现得可怜些求得婷婷的同意。 可只她一人到底难成事,若是有张大太太在一旁就不一样了,就算心中有再多的怨气,到底是母女天性,婷婷总不能置母亲于不顾,但张大太太明显不想配合。 张大太太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天一亮就走,张贤若跟着就一起,若不跟着她就带着人先走。 张贤威胁道:“大嫂,此次来南昌是父亲的意思,难道你要违背父亲吗?” 张大太太冷笑,“小姑子说的话我不懂,早在十九年前公公就宣布过我家婷婷病亡了,这次来南昌不过是来拜见一下南昌知府夫人,夫人既然不愿意见我们,我有什么办法?” 张贤脸色铁青,张二太太眼珠子转了转,就笑着上前拉了张贤,道:“好妹妹,快别气了,大嫂说的也没错,李夫人不愿意见我们,我们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早些回去,说不定在信州找到什么门路呢?” 张贤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离开。 张二太太撇撇嘴,对张大太太道:“大嫂,我看小姑子是不会跟我们走了。” “随她。” 张二太太选择跟张大太太离开是因为看出了婷婷的决心。 婷婷那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要比张贤了解得多,那孩子说不认就是不认,既然如此,她何苦留下来看人眼色? 她虽然想要儿女们沾沾她的光,但她也没必要去卑躬屈膝,至于公婆那里,她倒也不是十分的担心,自从搬回信州,公婆对他们的约束就少了。 张二太太隐晦的看了一眼张大太太,微微叹了一口气。 而公婆对大房的控制,更是在十九年前就变弱了许多,到现在,公婆已经完全不能左右大房了。 当年大嫂是如此的温婉,行事间多听从公婆的意见,又知书达理,她们妯娌相处得还不错,加上她们的丈夫又都是嫡子,几年日夜相处下来也都有了感情。 婷婷是张家的长女,别说大伯和大嫂,就是她也疼爱得紧,婷婷出事被送回来时本就很低调,只要运作得当,说不定能瞒下那件事,就是瞒不住只要低调一些,过个几年大家也都忘了,何况当时是在江南,他们只要搬回祖籍就更无人知道了。 但公公偏偏觉得自家有许多人盯着,婷婷被拐已经人尽皆知,竟然生出婷婷为何不自尽全德的想法,在婷婷回来后更是想要把婷婷送到庙里暴毙。 嫂子得知时方寸大乱,还是婷婷咬着牙在仆妇的协助下逃出去,找到送她过来的衙役,这才活下命来。 但没两天,家里还是被婷婷报丧了,张二太太觉得,如果是她的女儿被如此对待,她一定会疯掉的,所以对张大太太和婷婷的做法和态度她表示理解。 公婆和小姑子就是太计算得失了,反而落了下乘。 张贤不愿离开,依然在南昌奔走,无非是想求得婷婷的原谅。 李毅晚上回来时,婷婷刚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两个儿子都不敢闹她,见父亲回来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小儿子惠安更是拍着胸脯道:“爹爹,你总算回来了,娘亲哭鼻子了。” 婷婷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道:“胡说些什么呢,赶紧跟哥哥去洗漱,玩得浑身是泥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惠安吐吐舌头,拉着哥哥就往外跑。 李毅挥退下人,握着妻子的手问:“怎么了?今天不是孟太太来做客吗?怎么像是受了委屈?” 婷婷从不隐瞒李毅任何事,何况,张家人找上门来多半还是因为李毅的身份地位,所以将张贤她们今天借着孟太太的关系进府来的事说了,道:“也不知道张家出了什么事,我们十九年不联系,却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李毅想了想,道:“明天我叫人打听一下,信州和钱塘离得不远,若是官场上的事,我的同僚可能有人知道也不一定,你也不要忧心,不是还有我吗?现在小宝也已经取得了功名。” 婷婷十一个弟弟妹妹中有四个是弟弟,当年李家送他们去读书,却只有最小的小宝考取了功名,其他三个,一个是考了几次连童生都考不上就回家种地,专门照顾姐妹和供给兄弟,还有一个则是在考了童生以后自觉没有读书的天分跑去经商了,一个则是在考中秀才后又努力了六年,见年纪最小的弟弟都考中了举人,觉得不能再蹉跎岁月,因此就离开书院进入木兰开设的济善堂书院教书,闲暇时再拿起书本,只等遇到科举年份时再去参考,至于能不能考中则看天意了。 因此,四个弟弟只有一个考中了进士,在李毅的走动帮助下谋了一个八品的县丞。今年才刚刚上任。 但这已经很不错了,不仅婷婷很满意,那十一个孩子对李家和苏家更是感恩戴德,他们本是要沦为乞丐的人,却因为李苏两家的善心而过的平和,更是因为李苏两家的资助男孩能读书科举,女孩也识字各有一技榜身。 如今他们中有一个弟弟能当官,则是让八个出嫁的姐妹有了强硬的靠山,虽然不靠兄弟她们在婆家也靠着自己站稳了脚跟,但有能耐的婆家无疑会让他们过得更轻松。 所以李毅才特意提起小宝,暗示如果张家做得太过,可以让四个小舅子去揍一揍张家人。 李毅第二天就找了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同僚打听信州的事。 信州与南昌离得不远,又有商旅来往,加上两地有亲的官宦也不少,所以夏源的事倒不是什么秘密。 “……听说夏源贪污修缮河道的钱款,去年夏天被巡查御史查到,如今已经下狱,就等着判刑了。” “这都将近一年了,却还没有查出所有同谋,我看想要判刑,难。” “夏源是背黑锅的吧?不然他一个同知怎么有胆子私吞修缮河道的银子?要知道当今吏治清明,最容不得这种事情。” “贪污是一定的了,只是不知道他上头的人是谁,但不管是谁,他一条命也保不住,只看能不能保住家人了……” 李毅听了他们的议论,心中顿时有数,这种事决计不能管,若是在南昌,说不定他会看在道义与吏治的份上让人查出幕后之人,可在信州,他却不能插手另一府的事。 好在婷婷对张家人没多少感情,也不会要求他做这种事。 可看着留在南昌的张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李毅眉头微皱,觉得如此放任也不好,官眷中已经有人误会了婷婷,以为她富贵了就不见娘家落难姑姑,性子有些凉薄。 李毅自然不会让人如此诋毁自己的妻子,偏张贤什么过分的话也没说,只说自己是婷婷失散多年的姑姑,此次来只是想见她一面。 对方说的倒是真话,只是隐瞒了许多真相罢了,但李毅不会再扯出当年之事,那样会把婷婷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所以他决定见一见这位张家姑姑。 593第593章番外婷婷四 张贤收到李毅的帖子,一时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她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下人去了见面的酒楼。 李毅已经坐在包厢里等着了,正侧头看着外面的街道。 张贤看了李毅一眼就低垂下眉头,见李毅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心下就微沉。 她收敛心神行了福礼,“妾身张氏见过李大人。” 李毅的目光落在张贤身上,点头道:“夏太太不用多礼,请坐吧。” 李毅的长随站在他身后,张贤也贴身嬷嬷和大丫头也站在张氏的身后,两边的下人都没有退下的意思。 李毅正色的面对张贤,身子微微前倾,“对于张家与内子的牵扯,在下也知道一些,但内子并不希望两边有联系,只希望维持之前的状态,而你们张家十多年来也未找上门来过,只不知这次你们是何用意?” 张贤面色微变,没想到李毅这样开门见山,她思索了片刻,道:“李大人,人年纪大了就念旧,何况婷婷还是我们的血脉亲人,不管以前有多少纠葛,现在她祖母年事已高,她母亲也是将近五十的妇人,但婷婷对我们偏见颇多……”张贤很是无奈道:“那孩子见我们,连话都不叫我们说一句就把我们给打发了,她母亲伤心得不得了,前两天就离开南昌了。” 李毅并不为所动,甚至面色都没有变化一下,只是淡然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张贤面前,嘴角微翘道:“夏太太,当初送婷婷回张家的是我舅舅的下属,婷婷后来也是跟着我舅舅的下属到了鸣凤村,张家想要打听婷婷容易得很,此前十九年,张家从未上鸣凤村找过她,更没有过问一二,怎么如今倒是想通了找上门来?” 李毅抬了抬手,压下张贤要辩解的话,道:“最重要的是,你们怎么就觉得你们只要来,婷婷就要原谅你们?” 张贤抓着裙子的手紧了紧,强笑道:“我们并没有强求婷婷的原谅,只是希望,希望她能看在她祖母年迈的份上回去看看……” “这就是强求了。”李毅淡淡的道。 “……”张贤一时间被逼的说不出话来。 “夏太太,您回去吧,如果你们张家真的有为婷婷考虑,那么请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李毅直视着张贤的眼睛道。既然对方打算走亲情路线,而不是直接了当的提要求,那么,他就顺着他们的路走就是了。 张贤脸上一时间青白相错,艰涩的道:“李大人就不顾念一下亲情吗?” “夏太太,不顾念亲情的是张家,当年我妻子不过才九岁,还是个孩子,你们既然断绝了关系,此时再找回来,那我妻子之前受的委屈与苦难算什么?”李毅毫不客气的道:“所以,若是为了这所谓的亲情,那么,你们不必再说了。” 张贤猛的抬头,“那若不止为了亲情呢?李大人,这次来南昌,我是有一件事要求婷婷和您。” 李毅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张贤觉得难堪得很,但一年的奔波早让她将脸皮磨厚,她顶着李毅讽刺的目光道:“我丈夫被冤入狱,还请李大人帮忙疏通一二,所需的花费我夏家会双手奉上。” “这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吧?”李毅问。 张贤没回答,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毅,李毅微微一笑,道:“夏同知是在信州任职,而我这儿是南昌,我能力再强也管不到夏同知那里。” “李大人朝中有人……” “可这并不是在下的职责,”李毅打断她的话,“何况,夏同知是真的冤枉吗?” 张贤面色发白。 “夏太太,看在婷婷的面子上,我可以请御史中丞上折尽快查清此案,至于夏同知是否冤枉,该判何罪却不是我所能干涉的,还请夏太太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嗯,顺便也告诉张家一声。” 张贤握紧了拳头,这和没有帮忙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让丈夫更被动,至少之前这个案子还能往下拖延。 丈夫的确不是主犯,可他贪下的钱财也足够他砍头了,她找上门来就是想求李毅能帮帮忙将他头上的罪名抹除或是减轻。 李毅显然不想帮忙。 她想,若是她以婷婷的声誉相威胁会如何? 念头只是一起就被她压下了,婷婷显然毫无畏惧,而此时她的丈夫却很容易被利益拿捏在手中,李毅不是内宅妇人,怎么可能会被她威胁到? 张贤有些万念俱灰,此时只剩下哀求了,“李大人,我求求您,我夫君愿意将所贪的银子返还,只希望能减轻罪名。” “夏太太,这是刑部的事,在下只是南昌知府,插手不到信州的,就算是在南昌,在下也会秉公处理,还请夏太太不要为难在下。” 张贤失魂落魄的坐在酒楼中,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时悲从心起。 留在这里,不过是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李毅能看在婷婷的面上为丈夫说一句话,之前虽然奔波,但好歹希望还在,现在见了面却是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消失了。 “太太,李大人早走了,我们要不要回客栈?”嬷嬷小心的问道。 张贤目光愣愣的看过来,“我们回信州。” “可是太太,如今已过了午时了,不如明天再走……”嬷嬷在张贤的目光下没敢再说下去。 “现在就去准备马车,我要马上回去。” “是。” 张贤赶回信州,不过是想再见见丈夫,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 张宁见两个儿媳先回来本已经不满,只是张大太太不理他的质问,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张二太太虽然面上恭敬的将南昌之事汇报了,却推辞了张宁要求她再去南昌帮衬张贤的事。 张宁气恼,拍着桌子道:“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不成?我说的话竟是一句也不听。” 等到张贤无功而返,张宁的脸色更难看了,“果然是没有教养的,连父母长辈都忘了。” 本坐在一旁闭目滑动念珠的张大太太睁开眼睛,道:“公公说什么?我家婷婷早就已经不在了,”张大太太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轻笑道:“说起来,还是您亲自让我家婷婷暴毙的呢。” 张宁见长媳公然挑衅自己,气得倒仰,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张老太太气得指着张大太太道:“把她轰出去,把她轰出去。” 张大太太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她两个女儿现在都嫁出去了,两个儿子也都娶妻生子了,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就只还欠婷婷的,剩下的日子就让她为她祈福吧,至于他们,当年害过婷婷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张大老爷就站在一边看着妻子,他知道妻子变了,但他却怪不了她,当年她温柔贤惠,对于家里长辈的决定惶恐无措,而自己比她还要软弱。 妻子总是在噩梦中醒来,他又何尝好过? 他总是在不停的假设,如果当初自己鼓起勇气站出来拦一拦,婷婷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他们,可以在他们的羽翼下长大? 一开始的几年,俩人因为内心的煎熬都没敢去找婷婷,或者说,是他们下意识的逃避,等意识到婷婷一个女孩在外危险,生活不易出去找时,她已经在李苏两家的帮助下为一群孩子撑起了一片天。 因为胆怯,夫妻俩没敢出现,甚至在之后都很少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 他们是知道她嫁进李家的事的,他们都很放心,因为李家是好人,现在李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有出息,夫妻俩都欣慰无比。 现在,婷婷早已经挣脱了当年的牢笼,但他和妻子却越走越深,只能被困在其中,懊悔着,羞愧着。 看着混乱的中堂,张大老爷没有上前,以前对父亲的顺从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笑话。 张贤看看昏迷的老父,再抬眼去看倚靠在门边的大哥,她突然低笑起来,癫狂的道:“报应,这都是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夏同知的案子到底没查明白,谁都知道他不是主使,只凭他一人还没那个胆子贪下修缮河道的银子,但这个案子总不能一直拖着,刑部就以现有的证据先给夏同知过堂定罪,先保留下证据,待以后有了进展再进一步。 这样,夏同知的结局也算定下了,张贤再没有功夫来缠着婷婷。 当然,这都是几个月后的事了,此时,李毅正拎着一包话梅往家里赶。 婷婷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就嗔怪道:“你怎么又买这个?孩子早生下来了,我现在不用吃这个了。” 李毅放在一边,笑道:“就给你当零嘴吃,每天吃上两三颗,要是不喜欢给下头的人吃就是,也不算浪费。” 婷婷抿嘴一笑,将东西收起来。 她喜欢吃话梅,之前是因为怀孕,现在孩子虽然生下来了,这爱好却没变。 她以为她没表现出来,但没想到李毅还是发现了。 惠平和惠安并排坐在凳子上做功课,见父亲和母亲之前气氛怪异,俩人就你撞我,我撞你的挤眉弄眼。 李毅回头来看见,就瞪了他们一眼,板着脸道:“你们怎么把功课带到这里来做?还不快去书房?” 惠平理直气壮的道:“我们要边写功课边照顾妹妹。” 惠安则道:“在这里写功课写得快。” “我看是方便你们偷懒吧?赶紧给我去书房,吃饭之前要是不写完我就把你们最爱吃的一道菜收掉。” 两个孩子哀嚎一声,不情愿的收拾了东西跑去书房,离吃晚饭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婷婷在一旁看得直乐,抱着女儿道:“以后你可不要学你的哥哥们哦。” 李毅上前看了看女儿,亲了一下妻子的脸颊,道:“囡囡自然要比他们乖巧的多。” “你就夸吧,小心把她宠上了天。” “我女儿我乐意。” 夫妻俩依偎在一起一块儿逗着襁褓中的女儿,才三个多月大的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不时伸手去抓他们的手指,一旦抓住就不松开。 PS:这是最后一章番外了,这本书到此全部完结了,姐妹们,希望大家愉快,并且能够继续支持我,开了新书会通知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