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要休书,摄政王求复合》 我羞耻,我无辜 “滚。” 男人的声音,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冲,却莫名的让人心生惧怕,身子不免一缩。 “王爷息怒,都怪妾身,都怪妾身不好……”男人面前跪着的美貌女人深深低着头,脸上两道清泪更添了几分动人。 男人的语气淡淡,目光却是冷洌:“这王府,你究竟是如何管理的!” “王爷寝房非比寻常,妾身本是时时小心谨慎的,可妾身万万也没想到还有人能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女子说完,声音转向了另一边:“你们这些奴婢,都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人这样爬上王爷的床恶心王爷!”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也是没想到王府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一时疏忽这才……” “好了,都给本王滚出去。” 一声平静的命令,所有人都闭了嘴,连刚刚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都骤然停了下来。 郁青青依然维持着呆滞的神情,努力融入现在的身份、场景。 她的面前,是个红漆大床,床前站着个身着白色丝绸睡衣的古代男人,长眉凤眼的一副皮相倒是好看,却是满脸危险气息;在他身下的红地毯上,倒着一只小香炉,香灰洒了一地,浓郁香味也弥漫着整个房间,;香炉滚落的旁边跪着好几个女人,为首那个她只能看见侧脸,正是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大美人。 她在这儿已经观望了好几分钟了,亲眼看着男人将香炉摔在地上,亲眼看着女人急匆匆进来,看着屋子里的一众人将鄙夷的目光投向自己。 而自己呢,华丽的婚纱不见了,项链首饰也不见了,甚至连个内衣都没有,此时身上除了一件透明薄纱衣外再也找不到一片布料,还是摔倒在地上,十足十一个里形容女配的模样:所谓“钰体横陈,银荡无比”。 没错,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女主角——貌似是在丫环疏忽失察的情况下偷偷爬上了男主人的床,然后被光着身子踢下床了。 那个立在床前对她骂“滚”的男人正是她瑟佑的对象,而那个楚楚动人的华服女子似乎是管事人,那些丫环,因为被自己殃及而一个个朝她投来愤恨嘲弄的目光。 本来依此情形来判断、按路线来推测,她毫无疑问该是这男人老婆身边的某个居心不良的丫环,妄想做通房什么的,可是她在记忆里搜寻,竟然搜寻出与面前男人拜天地的画面,被人叫“王妃”的画面。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头好痛……穿越的普遍症状么?郁青青下意识地去按额头,却触到一手温热黏糊,拿到眼前一看,竟是满手的血! 搞了半天,此时摔在地上的她还是个头破血流的惨烈模样! 郁青青缓缓侧头去看向身侧,一只厚重的几案印入眼前,那几案角上,血迹还未干。 那是她撞的?是她撞的? “姚舜英,只此一次,以后你好自为之!”床前的男人将目光移向她,面色尚还柔和,目光中却是轻蔑与厌弃显露无疑,像是面对着一只才被他从脸上甩下的蟑螂。 /171116/171116/137534() 好死不如赖活着 郁青青沉默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被他的俊美皮相迷傻了,而是头真的好疼,特别是在知道那里有个血窟窿之后;而且,头脑中一团迷糊,她不知道要怎么回话,男人脸上透着满满的红色,像是愤怒到极致的样子,“初来乍到”,她也没那么大胆子硬上。 “姐姐……”之前跪在男人面前女人转过头来,声声诚恳道:“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能做出如此……”某些话,她似乎难以启齿,却犹豫又犹豫,终于将那难听的话说了出来:“这样的事,不是只有娼妇妓|女才做得出来么,姐姐你真是……这事传出去,你让王爷的颜面往哪里放?” 郁青青将腿并了并,又将那等同于无物的薄纱衣拢了拢。 女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姐姐,今天的事,我会吩咐下去别让人乱说的,你也不要同人乱说,这不只王府丢人,你自己也丢人。万一纸包不住火,你也别像今天一样想不开,虽说人要脸树要皮,可也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多少人都是在外面抬不了头,还不是撑着活下去。这事,以后我们不提起就……” “说完了吗?王爷不是说了让我们都给他滚出去么?我先走了。”说完,努力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这女人,她一见就不喜欢。一边好像修养良好,稍带脏字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边又在“恶心、“娼妇妓|女”的骂,一边似乎让她别寻短见好好活着;一边又暗讽她“丢人”,“人要脸树要皮”、“抬不了头”什么的,当她听不出来呢! 听了她的话,女人立刻愣住,既而呆呆看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刚才,就在刚才,她被王爷踢下床后还羞愤地一头撞在桌角上求死,没想到在被丫环叫醒后竟完全变了,能安然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王爷,一会儿看看自己,又能心平气和打断她说出那一段话,而且,竟能泰然地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是该马上再去撞死一回么? 直到郁青青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时女人才反应过来,忙朝丫环使了个眼色,柔声道:“你们扶王妃回房休息吧,再给请个大夫,王妃伤重,这两天你们就负责照顾王妃吧。” “是,两名丫环起身来扶住郁青青,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地要将她往外拖去,郁青青推开她们,扶着桌子、花几一类的摆设朝王爷走去! 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双墨瞳辨不出情绪,却能感觉到那深潭一般的黑暗里藏着无法抵御的力量。 女人更是惊住了,看着她光祼着身子朝男人步步靠进,完全无法相信此时此刻她竟还想再勾引一次王爷。 这房中有着浓浓的媚香,王爷神情虽严峻,脸上却是通红,明显是中药已深,而这女人又刚好只穿了件薄纱,该不会刚才王爷一气没碰她,现在却忍不住了吧? /171116/171116/137702() 百口莫辩 正要喝止,看见男人眼中那未变的眸光又忍住,突然就将心放了下来:不会,就凭王爷的自制力,怎么会是一个祼露的女人就能攻破的,就让她去吧,到时候彻底惹怒了王爷才好。 男人一直盯着郁青青,原本沉静的目光在她越靠越近后终于露出了冷冽与愤怒,就在她走到床边与他只有一步之遥时终于开口:“滚,我只说最后一……” 郁青青无力地倚靠在了床榻上,伸出手拽住蓝色的床单角,然后开始往外拉。 男人那最后一个字生生咽在了腹中,一动不动看着她将他床上的床单扯到了手中。 女人和几个丫环也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幕,有些怀疑那一撞之下她没死,却疯了。 丝滑的床单很容易就能拉动,可郁青青头上重伤着,还是花了些力气才将床单拉下来,然后裹在了自己身上。 她是不能接受穿越的事实,是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可是她不想一开始就光着身子在这才接触的世界里遛一圈。通观那么多穿越祖先,没有一个会丢这么大人的。 裹好床单后,她才扭头看向刚才扶她的两个丫环。 女人回过神来,未意丫环上前去,丫环这才动步,扶了她往门外走去。 临去时,郁青青听见后面男人的声音:“牵若,你留下。” 女人声音带着无限娇柔羞涩,轻轻道:“是……” 就在她出门那一瞬,郁青青脑中竟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她的确是王妃,而刚才的女人叫虞牵若,是小她一级的侧妃,正是她向自己支招,买通王爷房里的丫环,然后在王爷的房里放上大剂量的催|情媚香,自己早早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以此来勾引王爷,于是,最后便有了这样的结果! 王爷震怒之下一把将她扔下床,丫环闻身而入,赤身露体无颜见人的她脑门一热,狠狠撞在了几角上。 郁青青一着急就转身往王爷的寝房中闯去,到寝房门前,却正好看见丫环带上门。 “王妃,王爷不是说了让您回房么?”关门的丫环瞥她一眼,语气十分轻蔑。 “我……”郁青青正欲争辩,头上又是一阵剧烈的疼,身后两个丫环也追了上来,抓了她的胳膊恶狠狠道:“王妃,你再被扔下床一次是小,可别害了奴婢也跟着爱罚!” 与此同时,房中隐隐传出一阵申银声,关门的丫环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郁青青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现在闯进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里面在做什么她这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人自然知道,现在闯进去坏了人家兴致后果当是很严重,人家根本不会听她的辩解,而且就算辩解了只怕也是没用,那侧妃既然想了这计谋总有下招,别的不说,一切矢口否认就行,再说了,看那男人的样子,只怕就算知道她是被陷害的也不会带一丝同情吧。 这才叫百口莫辩,辩也白辩! 丫环又拽着她往回走,她也认命地跟上。 /171116/171116/154241() 记忆中的故事 伤口包扎好时,郁青青早已因虚弱而再次不醒人世。 睡梦中,两个人的记忆不停的交织、盘旋,一会儿,似乎在21世纪,一会儿又似乎在那个不知名的朝代,一会儿,又觉得身体没有一丝重量,飘飘浮浮游荡在空中,然后被一股力量吸向某个地方。 陆煜,今天,是他们的婚礼,她与他共同坐在婚车上,甜蜜而心安…… 秦悦,倾城的容貌,儒雅淡然的气质,却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与路人皆知的野心,摄政王,他是她的丈夫,她却从来就只能远远看着他…… 陆煜,他牵她到他们共同毕业的校园,在樱花树下将戒指戴到她手中。那时风吹来,樱花片片飞落在身上,他说,青青,在这樱花道上,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在想,这女孩的单车技术可真够烂的,这样骑到教学楼,肯定要至少撞三个人。 骗人,你们宿舍的人说你是对我一见钟情,看傻了才忘了让路而被我撞的,她看着闪耀着银光的戒指,忍不住笑。单车技术烂到家的她在上课途上撞到了大三的校草学长,从此“一撞定情”,让好多女生艳羡,校园里几乎掀起一阵单车风潮,放眼望去,一路全是单车技术不到家骑车骑得歪歪扭扭的女生;到后来他们修成正果,准备举办婚礼时许多同学都从大老远赶来,十分兴奋地想见证一场里才会出现的美好姻缘。 车祸之后,她看着他们的婚车翻倒在路旁,看着救助人员将他从车里拉出来,他身上插着玻璃片看着就吓人,人似乎还是清醒的,死活不愿上救护车,趴在车旁一个劲叫着她的名字,而她,她没看见自己,却早已深感不妙…… 秦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嫁给他。 第一眼见到他时,他穿着身白衣,阳光照在他身上将那白色照得耀眼,她哪怕高高仰着头都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腰间因风袭来而轻轻撞击着的玉佩,那声音清脆悦耳晃如天籁。只一眼,她就爱上他,哪怕她那时根本没看清他的脸,哪怕那时,她才七岁。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她未来的姐夫,那个从小就与姐姐订婚的六皇子。 对他,她从来不敢想。他是那样俊美那样高高在上,就如同她的姐姐一样。一个是耀眼的皇子,一个是尚书府唯一的嫡女、掌上明珠,他们是最配最配的一对,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庶女,只怕给他们做丫环还差不多。 变故来得那样突然,皇帝突然驾崩,一场血雨腥风的皇位之争开始,最得先皇器重的六皇子被迫离开京城前往边塞,而她的姐姐,则被送到新帝身边,成了贵妃娘娘。 十年后他率大军回京平乱,斩乱臣,扶新君,一时名动天下。当年的六皇子,现在的摄政王,朝纲安定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她家下了聘礼,强娶尚书府唯一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 /171116/171116/154244() 夜袭 她被迫退了已订亲事,以二嫁身份做上他的王妃,美梦尚还来不及去相信就化为泡影,等着她的不是夫妻情深、琴瑟合鸣,而是他日复一日的冷淡。 全京城,谁都知道她这个摄政王妃是以守活寡而度日的。 曲姬的来到,让原本得宠的虞侧妃着了急,进而与她这个王妃交好,似乎有联合她一起对付曲姬的意思。她信以为真,虽然万般为难,却还是听了虞侧妃的计划收买丫环,点媚香,以赤|裸之身来you惑自己的丈夫,最后才知道一个小小的曲姬虞侧妃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真正要扳倒的,是自己这个占着王妃之位的傻瓜。 醒来时正是深更半夜,四处黑暗一片,郁青青抬手抹了抹脸,满脸的泪水。 有科学研究证明,人的细胞是有记忆功能的,所以很多换了器官的人会保留一些原本发生在器官主人身上的记忆。她虽不是姚舜英,却有着她的痛,她的恨,她的屈辱与伤悲。 脑中姚舜英对于秦悦的痛楚感受似乎还比她自己对陆煜的思念强烈一些,可如今醒来,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 她有未赡养的父母,有未完成的婚礼,有相恋四年,才拿了结婚证的丈夫。 回去,回去,怎么才能回去? 正想着,房门处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老鼠?古代就是老鼠多。这一轻的一点声音郁青青并没在意,闭着眼睛继续想是不是有办法回去的事,却隐约听见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郁青青猛地睁开眼看向床外,正好见到个黑影朝这边走来! “啊……”那黑影也发现了她的动静,在她才开口准备大叫时猛地袭过来,拽了床上的被子将她口鼻紧紧捂住! 郁青青立刻挣扎,却发觉这人的力量极大,她怎么也拉不过他的胳膊,那手也捂得紧,她呼吸不过来,已经开始有了窒息的感觉。 这是要杀了她! 郁青青心里着急,想叫,却再也叫不出来,要掰,也掰不过来人的手劲,不得已之下只能往来人胳膊手背上抓去,一双腿也伸出被子使出吃奶的劲来乱蹬乱摆,只希望能弄出更大的动静来好让人赶进来救她。 “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郁青青大喜,本以为马上就有值夜的人听见动静赶进来,没想到却迟迟没有人进来。 窒息的情况下,她的体力很快就不支,腿再也没刚才的劲头能蹬起来。 她要再次死去了么? 不行,要冷静,要冷静…… 脑中突然想起什么来,郁青青抬手往脑后,用最后一丝力气抽出枕着的硬枕,猛地朝上方砸去。 ***************************************************** 五更,今天的更新完了~~以后每天两更,遇到首页推荐什么就会加更,希望大家动动手指不要吝啬的给我收藏哦,还有留言什么的,我最爱看了,大家一定要多多留言啊~~~ /171116/171116/154264() 死里逃生 脑中突然想起什么来,郁青青抬手往脑后,用最后一丝力气抽出枕着的硬枕,猛地朝上方砸去。 幸好!硬枕没有砸空,她感觉到了它砸在来人身上的感觉,而且很大可能正是额头。 只听一阵闷哼,口鼻上的被子松开,她立刻掀开被子来长长吸了口气,只见床前的黑影一手捂着额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那硬枕从床上掉下去,发出比刚才更大的一阵响声。 “来人啊——”郁青青立刻坐起身来大叫一声,黑影往门外看了眼,瞬间就朝房间一侧跑去,动作十分利索地翻出了窗外。 郁青青想起身去追,头上却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整个人更是眩晕无比,好像马上就要再次昏过去般。一摸,又摸到了一手温热黏液。刚才的动乱下,伤口裂了,血又流了出来。 直到这时外面才传来脚步声,两个提灯笼的丫环一边扎着腰带一边推开门来,走到床边似乎还算“关切”道:“王妃,怎么了?” 这一刻,郁青青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王府,她没有一个能信的人。这两个丫环,别说是进来救她,恐怕搞不好还是刚才那人的帮凶吧。 “没事,我头上伤又流血了,你们叫个大夫来给我看看吧。”郁青青无力地倚靠在床头,随后才道:“还有,刚刚有人进来要杀我,从窗口逃跑了,你们让人去追一追,他头上被我用枕头砸伤了,很好辨认。” “什么,有人要杀您?”丫环似乎吃了一惊,随即又说道:“王妃您不会是做了恶梦说胡话吧?” 郁青青气得不清:妹的你才说胡话呢,刚才那么大动静死人都听到了好不好?现在老娘头上淌着血,地上摔着枕头窗子大开着,你说老娘说胡话! 这一气,头上又是一疼,郁青青忍不住龇了龇牙。 好吧,她忍,这两个丫环正是白天从那姓秦的房里扶她回来的丫环,她们明显就是那虞侧妃的人,肯帮她才怪。要她们叫人去追她们也不会去叫,要她们去告诉那秦的只怕她们也会找理由搪塞,更何况她实在是打心眼里不相信那姓秦的。 但凡他对她这老婆有一丝尊重也不会让她过这种连性命都不保的日子了。 无奈之下,郁青青只好说道:“算了,恐怕现在追也追不上了,你们快点让大夫过来吧。”她不会忘了,这伤可是致命的伤,那真正的姚舜英就是这样死的。 丫环开始点灯捡枕头,郁青青发觉自己胸部以下的部位一阵阵抽痛,身上也没一点力气,这才想起自已恐怕是大半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待会再去给我送点吃的来吧。”一时也不记不起这两个丫环的名字,郁青青只随口吩咐。 没想到这两个丫环竟是同时一笑,其中一人怪声怪调道:“下午给王妃送饭时王妃不是忙着沐浴梳妆不吃么?现在膳房的灶火早就熄了,厨子们也都歇下了,哪里还能弄到吃的,王妃就忍着吧,明天一早就有吃的。” ************************************ 还有一更在下午三点~~~ /171116/171116/155357() 让人留恋的现代 郁青青气恼地接过枕头,狠狠往上一躺,却不想将后脑撞得好一阵生疼。 丫环微低了头偷笑,她抿着嘴只觉得腹中的怒火腾腾燃着,烧得她不只肚子疼,胸口也疼了起来。 竟然忘了这枕头是个硬硬的瓷枕,古代怎么回事,这破枕头是人枕的么! 破王府,破王妃,破穿越,她要回去结婚! 下半夜,完全没怎么睡。 头上的伤开始痛,差点被捂死的经历一时还忘不掉,肚子更是饿得抽筋,娘的长这么大她就没受过这样的苦! 难怪姚舜英要去爬床,叫她她也去爬啊,万一成功,万一怀了个种,那怎么说也不会受这待遇吧! 越想,郁青青就越后悔拿枕头砸那来杀他的黑影,活着干什么啊,说不定被他捂死了自己还能立马给穿回去呢,那《步步惊心》上面不就是么,刘诗诗就是在古代死了回去的嘛!她现在回去,也许还能赶得及和陆煜的婚礼呢! 陆煜,陆煜,你在哪里,能去找个神婆神棍什么的把我招回去么? ……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天一亮郁青青就开始叫外面的丫环。 丫环进来得又是慢腾腾,一边还问道:“王妃是要起身了么?” 起身,起你妹的身! 郁青青在心里骂了句,十分没好气道:“头疼,伤重,起不来。现在总有吃的了吧?” 听了这话,丫环有些晃神:王妃虽是庶女出身,平时倒也还算有大家小姐的模样,而且还一向都是柔柔弱弱任人捏圆捏瘪的,现在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语气强硬了,态度不善了,说话也直接了起来,照说依王妃的性子该不会这么直接的要吃的啊? 疑惑一阵,丫环回道:“哪有那么早,王妃先等着吧。” 饿着肚子的人是容易发怒的,本就郁闷的郁青青再一次被气到,随后缓缓撑起身来坐好,一动不动看着床下的丫环,脸上一笑,轻轻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丫环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笑,更没想到她还能笑得这么诡异,明明是温和轻柔的,却又看着可怕,一时忍不住退后一步,微微低了头心虚道:“王妃忘了?奴婢是紫萸。” “紫萸?”郁青青笑道:“好名字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紫萸低着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郁青青又接着道:“还有一句,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要是这两句都听不懂的话那我再说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是虞侧妃得宠,明日就不知道是谁了。我再不济,也是王妃,你再得意,也不过是个丫环,也许我一时动不了虞侧妃,可要动你一个小小的丫环却是可以的,你这年纪,这模样,卖到青楼妓院倒还能有个好价钱呢!” 女人,特别是被卖过的女人,对于“青楼妓院”这样的词语都有着强烈的恐惧,那是女人的地狱,但凡沾上,这一辈子就是受侮辱背骂名的份了。 紫萸脸上白了一阵,一时间想起了许多:不错,风水轮流转,前些日子得宠的虞侧妃现在不是不如曲姬了么?她替虞侧妃做事,真的能一辈子安稳?王妃虽然在这王府什么都不是,可王爷毕竟是没有休她,她也毕竟是尚书家的小姐,更何况,她还有个身份尊贵的姐姐…… ************************************************ 今天更新完了~~~大家一定一定要收藏啊~~~ /171116/171116/155612() 终于可以啃食了 想到这些,紫萸不禁有些害怕,连背心都出了一身冷汗,口齿都有些不清晰地马上答话道:“王妃误……误会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一早就吩咐了下去的,膳房应该是还在做,等一做好,奴婢就给您送来。” “去吧,最好别让本王妃等太久。”郁青青突然冷了脸冷了语气命令道。 这一下彻底把紫萸震住了,立刻就答了声“是”,动作快了好几倍地退了出去。 郁青青紧皱了眉头,轻轻托着头痛苦地躺下来。 疼死她了! 好在这丫环不禁吓,要是碰到个狠角,只怕更加发狠地不给她吃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古代的环境实在好,处处都是像现代的风景区一样贴进大自然,只是她却没有度假的心情。 她是想着要回去,可如何回去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按穿越的说法,既然穿了,就不用慌不用忙立刻进入状态准备做一回女主,开始一段传奇的人生,可是人家不都是一回家看见男朋友和好友劈腿之后才穿的吗,那对现代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她不同啊,她的陆煜好好的,他们才要办婚礼呢!想到车祸后他趴在车前大叫她名字的样子她就难受。 呜呜,为了尊重他教授父母传统的思想,为了准备婚礼准备度蜜月什么的,他们拿了本后连洞房都没有,还想把美好留在某个浪漫的酒店呢! 她留恋,留恋死了,一点也不想留在这王府过这苦逼的人生! 粥端来时,郁青青想自己的凄惨几乎都想得哭了出来,等见了食物才稍稍好一些,坐起身来抱着粥碗“哧溜哧溜”一阵猛喝。 紫萸看着她眼睛都直了,硬是不敢相信一个晚上,王妃都饿成了这个样子! 郁青青将她瞟一眼,继续。 奇怪就奇怪吧,不像王妃就不像吧,她不觉得有什么比她饿着的肚子还重要。 喝完粥,郁青青将碗递向紫萸:“再去端一碗来。” “……是。”紫萸愣了愣,接了碗转身出去。 三碗粥之后,郁青青总算是没有再说“再去端一碗来”。她本来想的,只是这姚舜英的饭量太小,她实在撑不了了,要是她自己的饭量,别说三碗粥,就是三碗饭她也能啃光。 喝完粥,郁青青便是想也不想就躺了下来,吃饱就睡的感觉比什么都好。好梦不长,才进入状态,她就被紫萸叫了起来,没等睁眼,一阵浓浓的中药味就扑鼻而来。 “王妃,得喝药了。”紫萸的态度虽好了那么一丁点,却也没有多细声细气。 郁青青看着面前的药碗,十分十分的不想喝。 从小她身体就倍儿棒,连感冒药都没吃几粒,就别说中药了,唯一一次喝中药的经历就是毕业后有一阵月经不调去开过中药,那药她才喝了三天就受不了了,几乎是宁可绝经了也不愿再喝下去。 那时候,还是中成药的冲剂,比起这黑乎乎的一大碗来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啊。 她能要求吃西药么? /171116/171116/155625() 捂不死,毒死你 郁青青接过药碗,作好了极大的心理准备屏住呼吸喝下一大口,本来是准备长痛不如短痛,可药已经含在嘴里了却再也吞不下去。 这哪里是人喝的,这么难喝的东西教她怎么吞下去! “唔唔唔……”郁青青扭曲着脸慌不迭地将药碗扔到紫萸手中,一边伸了头到床边准备将嘴里的药吐掉,却在见了地上干净贵重的红地毯后又忍住,紧皱着眉头四处一看,伸手就将床边桌上的一只手帕拿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嘴里的药吐到了手帕上。 “啊啊啊,拿水来拿水来,苦死我了苦死我了,快拿水来!”好不容易吐了药,郁青青立刻开始大喊大叫。 紫萸为难道:“王妃,您头上还受着重伤,大夫说一定要好好喝药的。” “那大夫就不能开点好喝的药么?这一碗药下去,我伤没好就被它给喝死了,快去拿水来呀!”郁青青说着就要将手帕放回到桌上,却在不经意间发见那手帕里还裹着只银镯子,这倒是小,可那碰了药的部分却裹上了一层黑色。 郁青青沉默了下来,缓缓打开手帕,让躺在手帕上面的镯子完全呈现在眼前:极清楚地,银镯子别的地方是正常的银白色,还发着闪耀的光芒,而那一截碰到了药汁的一截则呈现了黑色。 毒药,这竟真的是一碗能喝死人的药! 郁青青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紫萸。 紫萸也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银镯子,眼中满满的震惊与恐惧,连脸都成了惨白色! 郁青青突然反应过来,也许连紫萸也不知道这里放了毒药。 是,她在自己身边侍候,药也是她亲手端过来的,要是有毒药,那追究起责任来第一个要死的就是她,而且以她的胆量,这事她根本就做不出来。 她充其量,只是依照上面人的命令给凶手行方便。 昨天晚上进她房中要捂死她,今天又要下药毒死她,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在桌角上差点撞死。 虞侧妃,如果她的记忆里没有遗漏掉什么重要的东西的话,这千方百计要置她于死地的就是虞侧妃!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虞侧妃接二连三的出手,这么迫不及待要将她弄死? 直到头上的疼痛再次袭来时郁青青才明白过来:原因很简单,自己现在是重伤。 重伤的人,很可能伤着伤着,就那样去了。 在姚舜英撞了桌角后,虞侧妃本来是得了手的,没想到她却又醒了过来。 真正的姚舜英已经死了,虞侧妃却并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王妃是重伤,趁着这重伤之际要了王妃的命,再好不过。 于是就有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行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哐当”一声,郁青青将镯子往桌上猛地一拍,随即开口道:“侍候本王妃起身!” 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郁青青拿了破瓷枕与银手镯满带着火药味往那姓秦的寝房里冲去。 ********************************* 心血来潮,加三更,嘿嘿~~还有一更~~ 好吧,其实主要原因是准备快点把文养肥一点,太瘦了都没地方下口 /171116/171116/155633() 王爷,给个说法 她倒要让那破王爷说个清楚,是不是就此任由一个侧妃把她这王妃给弄死的!种马男人,被女人一哄,什么都不管了!该不会现在还在同那虞侧妃XXOO吧,要真是,老娘现在就去揭了你们的被窝! 郁青青这风风火火的一路,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直了眼睛。 别说王妃,就是虞侧妃和曲姬,甚至是丫环都不会这么走路啊!这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样子可真是像极了堵场里罩场子的打手! 郁青青不管这些,只想立刻冲到那该死的王爷面前把这连番所受的一肚子窝囊气给放出来,人才一进院子,就朝门前的丫环喊道:“叫你家王爷出来!” 那站在门前悠闲浇花的丫环早已呆住,从她一进院子就大吃一惊地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来喊出这一句话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好半天才回道:“王爷不在。” 郁青青不再理她,扯了嗓子朝里面喊道:“秦悦,你给我出来!”这一喊,实在是用力太大,险些把头上的伤口给喊得迸出血来。 拿着喷壶的丫环愣愣看了她好久,然后才缓缓侧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紫萸,意思是:王妃因为撞了头而出了什么问题么? 紫萸缓缓摇头,满脸茫然,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我也给吓住了…… 然后两人一齐看向郁青青。 郁青青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朝丫环问道:“他去了哪里?”这个时候,她猛然记起作为一个王爷,一个摄政的王爷,他好像要去朝廷上班? 丫环有些条件反射地回道:“和……和曲姬去了花园里,看桃花去了。” 郁青青冷哼一声,朝紫萸道:“带我去桃园!” 她本不知道这王爷的住所,走着走着,就到了,本来也不知道种桃花的地方在哪里,没想到突然脱口而出个“桃园”,至于怎么走,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姚舜英的记忆,似乎没有完全给她。 紫萸转身乖乖带路,郁青青则仍然气焰不减地跟上。 一看到远处的一片粉红色,郁青青就不再跟着紫萸了,径直越过她往前踏去。 还没到桃园,就听见一阵琴声,郁青青不会欣赏琴声是不是美妙,是不是犹如天籁,只是沿着琴声传来的桃林中间走去,待能看见里面几人的衣衫,手一掀就挥开面前的桃枝冲了进去。 琴声停止,坐着的一男一女抬起头来看向她。 女人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眉眼间带着魅惑人心的艳丽,却又不傭俗,只能用“尤物”来形容在,而男人…… ******************************** 我停在这里是不是很不道德呢?嘿嘿,因为觉得停在这里会比较好,于是我就停了,虽然字数不够一千,但我可以凑,反正是免费章节,凑凑还是可以的,还有几个字就好了 还是那句话,大家给个收藏,给点推荐,再给点留言,我会很欢乐很欢乐,每天都很乐呵地更文的~~~嗯,字数到……唉,我觉得我好可耻,没脸见你们,我走了……你们别骂我…… /171116/171116/155644() 不过是给夫君放点药 昨天没注意,今天在这桃花丛中看,这男人不只俊美,还是绝色!剑锋似的眉飞扬着,却不显凌厉,标准的丹凤眼,并不显妖媚,而是多了好几分秀气,唇角微翘,勾勒出她之所见最美的唇形。 那一刻,她突然记起姚舜英在第一次看见他时他低下头来朝她笑的样子,一时间心中竟有些发疼。那时的他,是俊美而温暖的,他很高很高,却仍有着一番让人想接近的亲切,而现在,他的笑似乎比以前更完美,样子似乎比以前更温和优雅,可那温和下隐藏着某样东西,让人并不敢逼视,就像是一把套了精美剑鞘的利剑,你为那剑鞘上的花纹宝石而折服,却不敢伸手却触碰,因为那利剑上的冰寒与杀气隔着剑鞘都能让人感觉到。 此时此刻,郁青青想:姚舜英深深爱着那个记忆中高贵的秦悦,可现在的秦悦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秦悦了。 就在她盯着秦悦发愣时,女人说了话,“王妃姐姐怎么来了?”她看上去就媚,这一开口,搭上娇滴滴的嗓子,更加媚了。 郁青青记起她正是才得宠的曲姬,没理她,一动不动看着秦悦,该死的姚舜英记忆中的爱人,看得她这颗心久久都是隐隐作痛。 曲姬见她瞧着秦悦,自己也朝秦悦看了眼,而后掩嘴轻轻一笑,“姐姐受了伤,怎么不好好休息?听说昨夜……嘻嘻,王爷,姐姐又不是长得丑陋无比,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把她给扔下床呢,可真是没良心……” 秦悦朝她微微一笑,弯起手指在她娇嫩的脸上轻轻划了划,“难道是个女人本王都得碰上一碰么?” 曲姬又娇滴滴地笑了起来,“王爷就是挑剔!听说姐姐本事,还弄了好多媚香来给王爷闻了呢,弄得王爷昨天还要用虞姐姐来做解药,嘻嘻嘻,王爷,中媚香的滋味怎么样?” 秦悦脸上的笑还在持续,薄唇却紧抿着迟迟不说话,向来会察人脸色的曲姬立刻就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不高兴,立刻娇嗔道:“好了好了,这样就不开心了,妾身不说了还不行么?”说完又看向郁青青,将视线缓缓移下,待看到她手中拿着的枕头,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呀,姐姐,你是来找王爷的吧,还拿着枕头,莫非,莫非是要……”说着就转头看向秦悦:“王爷,听说女子向情郎献身时都会拿了自己的枕头过去,姐姐来找王爷该不会是……要不妾身先退下?”说着就从琴后站起身来,郁青青拿眼一瞥,只见她小腹微微有些臃肿,不如脸上看上去那么苗条。 像曲姬这样以色侍人的女人就像是现代靠容貌吃饭的明星、模特,是万万不可能让自己多出一分肉来的,所以郁青青一下子就断定这曲姬已经身怀有孕了。难怪姚舜英会相信虞侧妃真心与自己联手,这怀了孕的曲姬也的确够份量让虞侧妃担心。 看着曲姬脸上那不屑、完全是看笑话的神情,郁青青深深为姚舜英悲哀,心中又是怒火腾腾,马上就还嘴道:“王爷是我夫君,我给他放点药,少穿点衣服给他看怎么了?你一个小小的姬妾管得着么?本王妃现在就是来找王爷的,你要是识相,就快点给老娘滚!” ************************************ 今天两更,下一更,下午三点~~ /171116/171116/156415() 算你还没渣到家 “你……”曲姬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嘴笨又胆小的王妃还能还口,自己以前根本视她如无物的,没想到现在却被她这样狠狠骂了个“滚”字,甚至她还不知道怎么回!毕竟王爷在这里,她还是有些顾虑的,不能表现得太狠。 “你有什么事?”秦悦看着郁青青的眼中也显露过疑惑,却是一闪即逝,随后就问了这淡淡的一句。 郁青青也懒得同曲姬在这里打嘴仗,立刻就走上前去将手上的枕头和手镯摔在了秦悦面前,秦悦面前正是曲姬刚才弹奏着的琴和琴案,她这样一摔,那硬瓷枕一半搁在了琴案上一半就砸在了琴上,让一旁的曲姬心中一紧,却碍着秦悦就身边,只是眼睛一直看着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清楚!”郁青青翻过瓷枕朝秦悦吼道:“这个,是昨天半夜有人闯到我房间拿被子想捂死我,我拿起枕头砸的,上面还有那人的血迹,我猜就是王府的下人,看谁头上有伤一查就能查出来;这个——”她又拿了手帕和手镯摆在秦悦眼前道:“是今天早上我喝药,嫌药苦而将药吐在了上面,结果将这银手镯都染黑了;还有,那点媚香躺床上引诱你的主意也是你小老婆给我出的,就是想害我,哪想到我那一撞竟然没把自己给撞死。秦悦,我现在就问你,你是不是心里就打算让我给人害死的?” 秦悦看着她并没有说话,郁青青立刻就道:“要真是,那算了,省得麻烦,你写张休书休了我得了,要不是,我作为堂堂的王妃却这么容易就被人谋杀,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现在证据都在这里,你难道不要给我个交待?” 秦悦继续沉默着,只是看她,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转而看向站在远处不敢过来的紫萸。 “王妃说的是真的么?” 紫萸立刻上前来低头道:“回王爷,昨天半夜里奴婢的确听到王妃房里有动静,与绚兰一起过去了,枕头的确是被摔在地上,王妃说有人要害她,奴婢没亲眼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至于今天的药,那药是奴婢去膳房端来给王妃的,的确是和王妃说的那样,王妃将药吐到手帕上,沾到了银手镯,手镯就变黑了。” 秦悦换了个坐姿,这才悠悠开口:“让虞侧妃过来吧。” 听到这话,郁青青暗自舒了口气。好在这秦悦还没渣到家,倒还愿意查上一查。这么明显的证据在这里,应该一查就清楚吧。 正想着,秦悦就抬起头来看向她,那眸中分明是有着探究的意味,让郁青青看了不免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和以前的姚舜英相差太大,让他起了疑心?转而又一想,疑心就疑心吧,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糟心么? 她已经作好了被他审问的准备,没想到他只是随意道:“没想到王妃伤着,还能有这么大的劲头。” ************************ 每天一吼:记得要收藏~~~嗯嗯,吼吼更健康~~~~ /171116/171116/156743() 艳福不浅 “嘻嘻——”曲姬又掩嘴笑了起来,顾盼间一双美目动人心神:“妾身也奇怪呢,今天姐姐冲来的样子好勇猛,王爷听到了没,姐姐定是气疯了,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呢!” 她这样没大没小地用“勇猛”来形容王妃,秦悦不仅不怪,反而和她一样在脸上映起了笑容。 郁青青将头一撇,不屑地暗声嘀咕:“渣男……” 感觉到一阵异样,她缓缓回头看向秦悦,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将目光投在了她身上,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美得一塌糊涂,就是莫名地让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竟不敢再看下去,不动声色地将脚往后挪了挪。 她猜,他是听到她骂他的话了。 可是,他应该听不懂吧,这可是现代新词…… 有王爷大人的传唤,虞侧妃来得很快,一会儿就出现在桃园中,款款走到秦悦坐着的琴案前,轻轻屈身低头道:“王爷。” 郁青青看看她,又看了看曲姬。 这两个女人,虞侧妃柔美动人,举手投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顺得体,却又不完全是温顺得体,与此同时,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厉害劲,显然是外柔内刚型;而曲姬,长得明艳,声音娇细,笑起来就跟只红玫瑰似的,带着无穷的you惑与魅力,而且这玫瑰还是带刺的,相比较来说,她在秦悦面前就比虞侧妃大胆些,带着些任性刁蛮。现代男人得这两个女人中任何一个都是艳福不浅的事,可这秦悦却能左拥右抱,一夜睡一个,而且这王府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女人能让他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不重样的,这才叫真正的艳福啊。 不过,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嘿嘿嘿…… “王妃。” 正在郁青青失神时,一阵不紧不慢的男性嗓音冒了出来。 郁青青立刻收魂看向秦悦,又见到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府里的事都是牵若在打理,现在牵若来了,王妃有什么事就向她说吧。”他开口道。 牵若牵若,叫得好亲热!一个王妃,却要让侧妃来为自己作主!郁青青在心里又替姚舜英窝囊了一把。而且百分之九十九,这幕后指使人就是虞侧妃! 窝囊归窝囊,既然她来找秦悦,就只能希望他稍稍主持一点公道了,忍着不情愿,郁青青缓缓开口道:“妾身头疼得厉害,王爷让人给我拿把椅子来吧。” 已经直起身乖乖站着的虞侧妃忍不住微微侧头看向她,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她说的,什么时候,她竟敢这样对王爷说话了? 秦悦却仍是保持着那万年不变的微笑,金口一开:“给王妃拿把椅子。” 坐下后,郁青青这才看向虞侧妃,想了想,突然一改刚才怒气冲冲的面孔,放松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虞侧妃,王爷面前这枕头,是我的,昨天夜里在我重伤之际,有人闯进我房中想拿被子捂死我,结果被我用枕头砸伤了;今天上午,又有人在我喝的药里面下毒,却是我命大,没喝下去一口。虞侧妃,王爷既是将这掌王府后院的大权交给你了,你就该尽心尽责不让府里出岔子,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却是怎么说?”说着,冷声笑道:“我自己的命倒是无所谓,可王爷呢?今天别人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来害我,明天说不定就闯进王爷的寝房了,你这样,叫王爷如何能安眠?” /171116/171116/157532() 查案 隔了好久,虞侧妃才恍然回神:明明是她管理着王府,姚舜英遇了事要向她诉说找她来主持公道的,从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她对自己的问责?她这样子,明显是将她当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自己是听命于她的侧妃,自己刚才竟差一点就忘记了,差一点就向她认起错来! 这女人,怎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曲姬眼中,而秦悦呢?却将胳膊往琴案上一撑,饶有兴趣地看向郁青青。 反应过来的虞侧妃这才开口:“姐姐如何能这样说?自妹妹管事以来,王府向来是平平静静不曾出过一点事,唯一出的事,便是昨晚让王爷不悦那事,那的确是妹妹的不周全。至于姐姐说的半夜有人闯进姐姐屋子里要害姐姐,上午还有人往姐姐药里投毒,妹妹却是觉得奇怪,怎么这突然的,所有意外都出在姐姐身上了?” “虞侧妃——”郁青青一字一顿地叫了一声,这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没事找事了?这还是在王爷面前,出了事,你一句也不问详情,一开口就是奇怪,这我倒要想,你说王府向来平平静静该不会都是这样平平静静的吧?有丫环对你说东西被偷了,你说奇怪,怎么别人的不被偷,单单你的被偷;有姬妾对你说下人刻薄她们的吃食份例,你说奇怪,怎么别人不被刻薄,偏偏你就被刻薄,王爷——”她突然转头看向秦悦:“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了,这查凶的事,我也不找虞侧妃,我自己来查,为我自己做一回主,王爷可同意?” “王爷……”虞侧妃正要说什么,秦悦就已开口:“王妃既然有这兴致,那便查吧。” 他已经开了口,虞侧妃再不好说什么,只得闭了嘴。这一遭,她输得彻底,原因没有别的,就是轻敌。 万万想不到,一夜之间,这姚舜英竟然有了这样敏捷的思维,这样利索的嘴皮子,万万想不到,自己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被她找到了破绽,句句话都能让她致命! 难道,姚舜英才是这王府里掩尽锋芒的那个人,姚舜英才是这王府里的狠角?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此时此刻,她却无心去想这些,因为有了刚才的败阵,她开始担心起姚舜英的亲自查凶,她……真的会查出什么来吗? “紫萸,你去把府里所有男仆都叫来。”秦悦的话那就是圣旨,郁青青此时的语气更加有范了,倚在坐椅上命令下得底气十足。 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要搞宫斗、搞宅斗,这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苦逼感觉确实不堪忍受,这高高在上说一不许二的感觉是真好。现在还只是她得了秦某人一句话而已,要是她是名符其实手上捏权的王妃,还不定过什么逍遥日子! 得了令的紫萸马上下去,没一会儿,大群的男仆依次走了过来,排排跪下,又排排站在了几人面前。 ***************************** 今天两更完了,周五,又是好日子,大家周末愉快哦~~~ /171116/171116/157750() 王妃幻觉了? 郁青青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这几十号人。 之所以只叫男仆,是因为她能断定那人一定是个男人,因为只有男人才能有那样的力气,那样粗糙的手,而且那人还闷哼了一声,声音也是粗砺的。两件事中,最好查的就是夜里闯入她房中的人,因为那人身上一定有两处伤,一是额头上的砸伤,二是胳膊手背上的抓伤,一看就知道。至于那下毒的人,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真不好查。 “紫萸,去看看,谁的额头上有伤。”郁青青下令,紫萸回了声“是”就开始认真往每人身上查起来,越到后面,郁青青心里就越疑惑。 难道她算错了,那凶手不是这府中的人?其实这站着的几排人,坐得靠边的郁青青一眼差不多也能看清,这看不去,竟真的没发现哪个额头上有伤。而紫萸呢,一个一个挨着看,遇见戴帽子或是头发凌乱挡了额头的还会让人把额头露出来,可直到看到最后一排都没什么结果。 郁青青开始紧张起来: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今天要是查不到人,她后面的日子恐怕更没有保障了。 查看完最后一人,紫萸走了过来,低头道:“王妃,没看到额头上有伤的,胳膊上也没有。” 郁青青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抽去。抬眼,几乎都能见到虞侧妃脸上那暗藏的吐气扬眉。怎么回事?怎么会找不到那个人,难道那个人不是王府的? “王府的所有男仆都叫来了吗?”郁青青问紫萸。 紫萸回道:“是的,所有人都在,只有打扫的余老伯不在,但他前些日子摔断了腿,才回家去休养。” 郁青青起身,自己亲自去查看那一个个仆人,一边又命令道:“都给我把袖子挽起了把胳膊手背伸出来!” 仆人们听令将两只胳膊都伸了出来,郁青青一边看人额头上,一边又看人胳膊上,只见大多数人的胳膊都是粗糙黑壮的,各种各样的脏迹,却独独没有伤口。几十个人,她看得很仔细,却仍然没用多长时间就看完,当她看完最后一人的胳膊时,虞侧妃突然开口说话,“紫萸,给王妃看伤的大夫怎么说?” 紫萸回道:“大夫说王妃伤得很重,需要好好疗伤静养。” “那伤要紧么?是外伤,还是有其他要注意的?” 紫萸又回:“不是单单的外伤,可也不能确定。大夫说王妃是有福气的,要是旁人这样一撞只怕是就这样去了,没想到王妃能保住一命。”说完,紫萸轻轻抬眼瞟了眼她,接着低头回道:“奴婢也曾问过大夫王妃的伤好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大夫说现在还不一定,得看王妃的反应,并让奴婢们时时注意王妃的状况,说许多人撞了头当时没事,过几天后却会说胡话举止奇怪什么的,甚至有些人还会失明,还会疯什么的。” 虞侧妃叹了口气看向郁青青:“可怜的姐姐,不会是因为头受了伤而乱想,以致做恶梦或是出现幻觉,以为有人要害她吧?” /171116/171116/158774() 男女授受不亲 虞侧妃叹了口气看向郁青青:“可怜的姐姐,不会是因为头受了伤而乱想,以致做恶梦或是出现幻觉,以为有人要害她吧?” 郁青青将她这话听得明明白白,却是无以反驳,正着急着,只见站着的其中一名男仆不慎对上她的目光后立刻低下头去,郁青青看向他,这才发现三月的天,这人额头上竟出了好几滴汗。 “你,胳膊伸出来!”郁青青当即就冲了过去,眼看他额头上没伤,毫不犹豫地让他伸胳膊。那人还缩着胳膊往后退,郁青青一把抓住他手腕往他胳膊内侧看去。 一旁坐着的曲姬又笑了起来,一阵轻轻的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往郁青青看去:她那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与那粗壮的男膊纠缠在一起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虞侧妃偷偷瞟一眼秦悦的表情,确认他也看着这一切后不禁露出微微的笑意来。姚舜英啊姚舜英,你的确是比以往大胆了,还大胆了许多。 身为王妃的郁青青却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继续往那男仆胳膊上看,直到看见条长长的口子才一惊,立刻道:“你这伤哪里来的?” 男仆头上的汗淌得更急,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自己摔伤的……” “原来是你!是你偷了我的钱!”正在这时,前面站在第二排的一名下人跑了过来,看一眼那人的伤,立刻抓了他道:“前天夜里是你偷了我枕头下的钱是不是?对,就是你!黑灯瞎火的你被我床头的铁片划伤了,我就说那里怎么有血,就是你,你给我把钱拿出来!” “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偷的?” “想不认账,没门!那你说你这胳膊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这一看就是被东西划的!还摔的,你再摔一个我看看!” 两个下人一下子就推搡起来,郁青青险些被他们撞得跌倒,后退好几步才狼狈地站好身体,只觉得头眩晕得厉害,也疼得厉害,一时间都有些眼冒金星的感觉。 扶着身旁的桃树,看看那推搡的两人,再看看旁边看热闹的一群人,郁青青再次无力起来。她不明白,不明白除了王府里的人,想害她的人能去哪里找个人过来替自己办事。难不成那要捂死她的人是秦悦?如果王府里所有人都在这里的话,那唯一的男人就是秦悦了,可他额头上没有伤,或者……是他从外面找的人? 当郁青青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秦悦时秦悦竟将眉毛扬了扬,随后露出了个忍俊不禁的笑来:好像在说,本王?王妃想象力真是丰富啊。 好吧,她承认,是秦悦的可能性很小,他完全没必要这一手。难道是王府里其他男人?有吗?这王府还有其他男主人吗?郁青青在记忆里真的搜不到。 “嘻,王妃劳累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回去好好歇着了?牵若姐姐说您可能是胡思乱想出现幻觉了呢!”曲姬又在旁边发出那永远娇媚的笑声来,完全是一副看好戏,顺便再扇两扇子风,点两点火的样子。 *********************** 今天更新完,大家记得收藏哦~~周末好好玩,嘿嘿 /171116/171116/159133() 妻妾如同姐妹 虞侧妃不去管她,只朝郁青青开口道:“姐姐,姐姐伤重,本该卧床休息,如何能走这样远的路,动这样大的肝火?妹妹我的确能力有限,可王府有王爷亲选的上百名守卫守着,王爷在朝是堂堂摄政王,在边关又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妹妹想,咱们这王府,是谁也不敢闯也闯不进的,不是妹妹不信姐姐,只是如今姐姐也亲眼看见了,恐怕,您还真是要多休息。” 这虞侧妃,竟学她拿秦悦出来说事! 郁青青又看了看那一群仆人,心里憋气,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是坚持道:“我疯没疯是不是做梦我自己心里清楚,昨天晚上的确是有人闯进我房里要害死我,证据都在这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说我胡说,该不会是心虚吧?” 虞侧妃此时也提高警惕,冷静着不慌不忙看向紫萸:“紫萸,你昨天晚上在王妃房里侍候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真的有人胆大包天闯进了王妃的房间要害王妃吗?你们是怎么照看的,有人进去都不知道吗?” 紫萸连忙道:“昨天晚上奴婢没值夜,值夜的是别的丫环,可是奴婢们都不知道这事,奴婢本来是浅眠着,之前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只是后来听见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又听见王妃叫来人才急忙赶进去,只是看见王妃坐在床上,枕头扔在地上,别的就没有了。” “你……”郁青青恼恨,立刻道:“难道你没发觉进来时我房里的窗子开着吗?之前那么大响动你都没听到吗?”说着不等她答话就看向秦悦道:“这丫环是昨天虞侧妃顺手指派过来给我的,女人之间的斗争王爷还不知道么?紫萸的话根本就不能作为依据!” “姐姐,什么叫‘女人之间的斗争’?”虞侧妃立刻就抓住了她的话,义正言辞道:“我与姐姐虽无血缘之亲却同在王爷身边有着姐妹之谊,本就该相亲相爱和和睦睦一同侍候好王爷,让王爷好专心忙男人的事,姐姐现在怎么说起斗争来了?难道在姐姐心里我与曲妹妹这些人都是姐姐的敌人么?姐姐竟是这般厌恶我们?” 一番话,让郁青青顿时没了应对。男人的三妻四妾里有斗争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她忘了,她不能说,一说,她就成了那容不得小妾的人,什么事有理都成无理了。古代的男人,他们需要三妻四妾来供他们享乐,还需要那些三妻四妾之间亲亲热热的情同姐妹,以侍候好他为最高目标,所以他们给女子定下的准则就是“三从四德”,就是“贤惠端庄”,争风吃醋的女人就是存心让人不得安宁,不为世间所容! 就在郁青青无话可说时,秦悦再次开了口:“嗯?王妃的意思是你和牵若的关系不太好?这是为什么,说来听听?”他一边问着,一边还噙着笑,那笑让郁青青看着极为不爽,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171116/171116/160286() 一箭双雕? “王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是说,紫萸毕竟是虞侧妃指派过来的,而虞侧妃又是管理这王府的人,如果妾身夜里被人袭击的事真的被证实了,那虞侧妃可能会担上些管理不善的责任,妾身是担心紫萸有顾虑不敢多话,从而放过了幕后指使的人。”此时郁青青谨慎了很多,说完还悄悄去看秦悦的脸色,以此来判断他心情怎样,有没有被她的回答糊弄过去。 秦悦的脸色却……很难说。 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他就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这样的表情很让人慎得慌好不好,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她心中忐忑为难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她视线中。 那人四五十来岁,生得五大三粗十分壮硕,此时正在秦悦与曲姬身后的桃园中静静忙活着,似乎是在给桃园里的桃树剥芽修剪之类的,弄一会儿就往这边看看从后面走了过来,明显是找机会来看热闹的。看着她,郁青青突然心中一惊:看这女人的样子,生得一点儿也不比男人瘦弱,若是在夜里,谁能知道她是男人还是女人?那来杀她的人力气是大,可这并不代表那就是男人啊,她曾在路上看到过民工打扮的妇女,那些妇女可以一人扛上百斤的东西去赶公交,生活的折磨让她们不得不像男人一样去拼搏,古代的女人当然可以!那些常年做粗活的女人当然力气比她这整天坐着不动的人大得多! 想到这些,郁青青立刻道:“王爷,妾身想起来了,那人不是男人,是女人,她力气虽然大,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的,是女人声音!”到此时,她不顾一切地说得肯定起来。因为此时她突然想起,这毕竟是王府,不是皇宫,在女眷身边侍候的没什么太监,主要是女人,所以来害她的人多半就是个女人! 虞侧妃平心静气地看向秦悦,低声道:“王爷,妾身实在是为姐姐的身子担心。刚才姐姐还那么肯定的说是男人,现在又说是女人,再加上大夫的话,妾身恐怕姐姐……” “我没事,我自己说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要把府里所有女人都弄过来检查,谁反对谁就是心虚!”郁青青大喊,立刻冲到琴案前一动不动盯着秦悦,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要敢说个“不”字,我就在这儿闹到底! 秦悦并不为她的蛮横所震慑,一如继往的气定神闲,“查倒是可以,只是如果仍然查不到呢?王妃何如何负责?” “那要是查到了呢?”郁青青反问,“要是查到了,你就把那幕后指使人严惩,并派人保护我,保证我以后的安全,要是仍然没查到……你就休了我!” “本王发觉,今日王妃似乎特别想与本王分道扬镳啊,莫非王妃已经找好了下家,所以才这么迫不急待?本王要是同意了你这条件,那王妃不就是一箭双雕了?”秦悦笑道。 ***************************** 今天更新完,呜呜,各种求收藏…… /171116/171116/160672() 最后的希望 呃,被发现了……这死王爷,倒挺聪明。郁青青在心里连骂他好几句,然后摆出一脸愤慨的样子道:“王爷这是怀疑妾身不忠吗?既如此,那妾身也不用在这儿费心思要找公道了,反正这王府里,谁也不会给妾身一个公道!” 秦悦缓缓道:“公道还是有的,本王这就下令将府中剩下的下人全叫来,查到了,本王自会严惩图谋不轨之人,查不到,王妃你任本王处置。” “好!”退无可退,郁青青慷慨答应。 待所有仆妇都过来,郁青青也不像刚才那个一个一个看了,而是一排就扫一眼,额头上的伤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可是这一回,却仍然没有看到。 没有,竟然依然是没有! 四周鸦雀无声,郁青青屏着呼吸,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那一群人:这些人表情不一,身份地位不一,可无一例外,额头上都没有伤。甚至其中几个身份似乎不低的仆妇丫环还高昂着头反看着她,那眉目里不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郁青青知道这一番查不到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实践刚才的诺言,任由秦悦处置;意味着她将被扣上脑子糊涂疯言疯语的帽子;更意味着,直到她真的被谋害而死去,别人都不会再相信她随时处在危险中,就像那个叫“狼来了”的放羊娃。 还有什么是她漏掉的么? 如果害她的,真的是虞侧妃?虞侧妃,一个王爷的侧室,她能使唤的,除了身边的下人,再没有别的,更何况昨晚的事明显是临时策划的,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人、去细细作部署,只能在机会不可错失的时候找个身边的亲信之人…… 等等,亲信……郁青青将思维停在了这里。 不错,杀人的事,当然非要亲信不可!这个人一定就是虞侧妃身边最亲近的人! 郁青青立刻朝虞侧妃看去,只见她身后站着两个大丫环模样的年轻女人,额头上皆是光滑的,再到她身旁,赫然站着个缠了抹额的妇人! “你!”郁青青突然指向那妇人,而后那一只食指缓缓移下,厉声道:“你的手,缠着纱布!” 妇人一愣,随后将自己的手一看,却是一副面善心慈不慌不忙的样子笑道:“王妃,婆子的手今儿个早上被侧妃房里的猫抓了,这才包扎的呢。” 虞侧妃身后的丫环也说道:“是的,杨妈妈说得没错,王妃不信可以去问程大夫,王妃的伤不也是程大夫看的么。” 哼,这么巧?郁青青冷笑道:“你敢把头上的东西摘下来么?” 一直坐在琴案后的曲姬微微皱眉抚了抚肚子,她身旁的丫环忙问:“夫人怎么了,肚子不舒服么?” 丫环这一问,秦悦也侧头看向曲姬,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坐久了?” 得到他的关心,曲姬的样子特别明艳起来,轻抚着腹部摇头,“没事,现在好了。” 丫环却是很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今日太阳大,风也大,夫人坐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是回房歇一下比较好?” /171116/171116/161609() 我是妻,你是妾 “就回去歇着吧,一切大意不得。”秦悦也劝道。 “可是……”今天这好戏,曲姬自是不愿错过,可抬头看到秦悦脸上那一番柔情,再想到自己的这一胎是王爷第一个孩子,她便将拒绝的话忍住了。 是,有什么比得上孩子呢?当她诞下王爷的长子长女,王妃与虞侧妃又算得了什么?现在的她,腹中孩子的健康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曲姬一笑,朝秦悦撇了一下嘴:“好好好,就听王爷的,以前妾身没怀孕时可没见王爷这样上心呢!”说着就站起身来,而后又低头笑道:“妾身回去让人煮甜汤去,王爷待会过来喝,要是不来,哼,那我就不吃饭,饿死你儿子!” 秦悦微微皱眉,“乱说话。” “嘻嘻。”曲姬一笑,由丫环扶着绕过琴案往前走去。 琴案前,虞侧妃完全没看秦悦与曲姬这边,只是与郁青青交锋着,听到郁青青说要摘杨妈妈头上的抹额后便微微动了怒气道:“姐姐,今ri你又是查这又是查那谁都被你怀疑遍,现在又怀疑起妹妹身边的人了么?妹妹却是好像明白一些了,姐姐今日就是冲着妹妹来的是不是?” 郁青青冷声道:“谁要害我我就冲着谁,你要不想被我怀疑,就让她把头上的东西摘下来!” “这么说姐姐是承认现在在怀疑我了,我倒要问问,姐姐凭什么这样怀疑我!”虞侧妃却是不接她的话,只是眉目严肃,似乎再受不了郁青青的蛮横。 郁青青深深知道:成者为王败者寇。今日她要是没找出要找的人,那她就是胡说八道神智不清,今日她要是找到了,那她折腾的这半天什么都不算!而她,已经肯定了目标。 此刻她的记忆清明,那妇人是虞侧妃从娘家带来的,人精明狠辣却又不显山不露水,外表一副老实模样,而且有着一身普通女人比不上的力气,更是虞侧妃的心腹,在王府的管理上帮了她很大的忙。今天自己拿着枕头风风火火跑来找秦悦,恐怕在秦悦开口传虞侧妃过来之前她们就得到了消息了,然后这杨妈妈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摇大摆跟在虞侧妃身后过来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自己几乎是从头至尾都没想到虞侧妃会公然把那个夜袭之人带在身边,所以一错再错,以至于失误了好几回! 面对虞侧妃的怒声反问,郁青青气定神闲,表现出比她更强的气势来,一字一句道:“凭什么,就凭我是王妃,你是侧妃,就凭我是妻,你是个小小的妾!杨妈妈,本王妃尊称你一声杨妈妈,你别给脸不要脸,给我把额头上的东西摘掉,否则棍棒侍候!” 她这一句,让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杨妈妈身上,让一直沉静着的杨妈妈陡然一愣,一层一层恐惧从眼底渐渐漫出,而后缓缓侧头,看向虞侧妃。 **************************** 于是,今天的两更就完啦~~成败在此一举,明天青青能不能翻身呢?大家不要霸王哦,得收藏,得留下踪迹~~ /171116/171116/161829() 意料之外的转变 王妃,这真是的以前那个软弱怕事的王妃吗?竟然敢说虞侧妃只是个小小的妾,竟然敢如此呵斥虞侧妃旁边最得信任的杨妈妈! 在王府,除去王爷,大家公认的地位最高者不是虞侧妃吗?王妃不是只是个摆设吗? 随着杨妈妈的目光,所有人都和她一起看向了虞侧妃。 谁都想知道,此时此刻的虞侧妃会作何反应。 虞侧妃紧紧盯着郁青青,心中确定现在若她不将对方的气势压下去,那以后她在王府的地位可要大大受影响了,已经忘了王妃此人的下人们,从此之后便会记起她来,记起这王府不只有虞侧妃,还有王妃! 郁青青却没有给虞侧妃反击的机会。 身边没有能用的人,她便亲自上场,三步并作两步朝杨妈妈走去,伸手就要去摘她头上的抹额。 真相,一触即发。 虞侧妃再有地位,再得宠幸,她只是妾,若秦悦不想得个好色昏庸的名声,那他就得给王妃一个公道,将胆敢谋害王妃的侧妃重处。 众目睽睽,郁青青相信,这一着完全有可能将一开始就差点致她于死地的虞侧妃踩下去! 她朝杨妈妈一步一步靠近,眼里几乎都已经看见在抹额遮挡之下杨妈妈额头上被她用瓷枕砸出的伤痕! 可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一场飓风突然从背后吹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地失了重心往前扑去,重重扑在杨妈妈身上,只来得及发出一阵闷哼的杨妈妈连连后退,随后两人一起往后倒去,而在杨妈妈之后,正是才从琴案后离开准备回房休息的曲姬。 “啊——” 在曲姬那一声惊叫之后,跌在地上的郁青青已经然感觉到了不妙。 “夫人,夫人——” “来人,快扶曲姬起来!” 伴随着着此起彼伏失了控的惊慌之声,郁青青的头再次眩晕起来,这一跤摔得她似乎又撕裂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全然没有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整个头,甚至整个身体都疼得要颤抖起来。 有人从背后拽住她衣服将她掀开,身体跌在散有碎石的地上,头上又是震荡与疼痛,面前的天空一黑,郁青青觉得死亡都是这一瞬的事。 夹杂着阵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曲姬痛苦的申银声声清晰地传进她耳中。 “血,夫人流血了……” “快去叫大夫!”这一句,是秦悦的,语气中含着愤怒与急切。 手被人踩到,郁青青忍着剧痛将手缩回,然后她硬撑着缓缓睁开眼,只见秦悦推开一大群人将地上的曲姬横抱起来跨过自己往桃园外走,在走出两步后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她。 那目光,静得让人害怕。 “将这女人关起来,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本王眼前!”说完,转身离去。 被人扔到地上时,脑中混沌一片,郁青青真的觉得自己要再次死去了。心想,死了也好,她郁青青的日子比这姚舜英的好过一千倍一万倍,她就当做了场梦就好了! ********************************* 大家期盼的加更终于来了~~今天加更哦,下一更,十二点~~ /171116/171116/162541() 反抗?死得更快 可是她没死,只是短暂的昏迷。 醒来时,自己躺在地上,地是那种没有地板没有毯子带着重重潮气的土地,似乎还带着些霉味,面前的房门紧锁,露着一丝细缝透着些外面的阳光,郁青青懒懒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 好疼好疼,好累好累,好失望。 她还是姚舜英,还是这王府的王妃,还是有个宠妾灭妻的笑面虎丈夫。 卯足了劲的反击,竟将她带到了更不堪的境地。 头好痛好痛,她都能感觉到血液从伤口处淌出的感觉,刚才摔在地上那一跤似乎也擦伤了身上某些地方,一阵一阵钻心的疼。 此时这身子虚弱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吧,不管了,睡吧,这身体不是她的,不是她的,再次醒来,也许她就躺在医院的床上了,床边坐着的是陆煜,还有她那总是相互看不顺眼,却都将她疼到心里去的父母。 想到那个时空的亲人与爱人,鼻子突然就酸起来,眼里一热,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汩汩往外淌。 门外似乎传来阵阵喧哗声,她姿势也没变一下地躺着,躺着,然后再次睡着。 再次醒来,已是天黑,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被饿醒的,还是被冻醒的,哪怕仍是不想动,却再也躺不下去。 罢了,看这样子,老天爷是没准备她一来就回去的。 郁青青彻底从“一觉穿回去”的美好愿望中走出来,撑着身子爬起来,摸索着走到这小黑屋的门后。 门是锁着的,她早有心理准备,拉了一次没拉动就没再拉,只是朝外喊道:“有人吗?” 外面果然有人回答,是个妇人的声音,十分不耐烦道:“做什么?” 这便是看着自己的人了?郁青青有一种“铁门铁窗”的感觉,忍着怒气问:“你们不给我送饭来吗?” “送饭?”外面妇人竟冷笑了一声:“上面没吩咐,我只是奉命在这儿看着而已。” 她语气十分不善,郁青青也不悦道:“王爷只说把我关起来,没说要饿死我吧,你们这样对我,我有了什么闪失你们担当得起么?” 照她所想,下人一般胆小,本以为吓她会有些用的,没想到外面的妇人却更猖狂起来:“王妃啊王妃,死到临头,你还在摆架子呢!你可知道曲姬被你撞得小产了,不想想怎么保命,还在想着吃饭!要知道这可是王爷第一个孩子,王爷现在是没发话,等他想起来处置王妃时,那可是有的王妃哭了!” 说完,妇人再没有理她。 曲姬果真流产了,她果真毫无辩解之力地成了真凶。 郁青青开始回想那时的经过。她只是去揭杨妈妈的抹额,既没有被绊到,也没有被滑到,只是在离杨妈妈几步远时从背后突然袭来一股诡异而强大的力量,推着她扑到了杨妈妈身上,然后又撞到了正在她们后面的曲姬。 一切,似乎都是有预谋的。一直坐着的曲姬突然起身往外走,正好在她站到杨妈妈身后时自己就受了那股强力,成了致使曲姬流产的罪魁祸首。 /171116/171116/162674() 夫比天高 几乎是第一时间,郁青青就想到了虞侧妃。曲姬流产,她这个王妃担上罪名,这一事件之后的最大受益者不就是虞侧妃吗,而且正好,谁也不会再去关注杨妈妈额头上是否有伤,虞侧妃是否指使杨妈妈去杀自己了。这可谓一箭三雕。 可是,她很确定当时没有人挨到自己,自己不是被有形的东西推的,而是被无形的东西推的,这一点,虞侧妃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虞侧妃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她还何必那么费力地在三更半夜派一个仆妇去捂死她?如果她有这么大本事,杀她的办法应该有上百种吧。 难道,在这王府中还有第三方力量? 猜不透,郁青青甚至不知道今天这事究竟是冲着她来,还是冲着曲姬来,还是两者都有。但总之,她是命运最叵测的,曲姬流产了还可以再怀,虞侧妃解除了将被暴露的危机,只有她,恐怕连性命都不保。秦悦也许不会公然杀她,但以她现在的伤势,以她现在身体的虚弱情况,如何能在这儿安危渡过?受冻挨饿,恐怕也不会有人记得给她喝药。 此时此刻,她还能怎么办?秦悦真的敢让她就这样死去吗? 她想起了姚舜英的娘家,却是更大的失望。不错,姚家的确有权有势,可那是对平民百姓来说,放在秦悦面前,姚家什么都不是。要不然当秦悦送了聘礼到姚家时,姚家就不会乖乖退婚将女儿送到这王府来,就不会明知女儿在王府过着数不尽委屈的日子也一声不吭。 古装电视剧上常说“夫比天高”,此刻她终于深深明白什么叫“夫比天高”了,她的头顶只有一个秦悦,那个人让她生,她就生,那个人让她死,她就得死。 “秦悦啊秦悦,如果我说我不是姚舜英,是个与你无冤无仇的女人,你会不会放过我?至少赏我一口饭吃呗……” 郁青青自语着,仰头看向屋子上方的一只小窗,夜空从那儿透进来,可真是星光灿烂。 在屋里摸索了半天,郁青青确定了几件事:黑屋中没有烛火,没有桌子,没有凳子,只有一张光秃秃的硬板床,以及头顶那只能透进月光的小窗子。 秦悦,你狠! 为了节约能量,郁青青选择了继续睡觉。 可是肚子饿得一抽一抽的,散发着霉味的木板床实在是让她怎么努力也睡不着。 她蜷缩着身体闭了眼睛,一遍遍祈祷“回到现代回到现代”,准备让这单调又无望的几个字来催眠自己,如此坚持到半夜,四周陷入一片宁静时,脑中似乎终于开始迷糊起来。本以为醒来就是天亮,谁知道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小姐——” “小姐——” 郁青青很快就清醒过来,又仔细听了两声,果然是有人在喊“小姐”,她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个能透进月光的小窗子被什么挡了一半,而声音正是那儿发出。 有人来找她? 郁青青立刻下床跑过去,奈何窗子很高,她哪怕踮起脚仰着头都看不到,想了想,立刻跑到某只墙角去将那儿放着的个东西搬了过来。 那正是屋子里除了发霉木板床之外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在摸索时原本不知道是什么,直到低下头凑近看时才闻见那东西上的臭味,这才知道竟是只马桶。好在那马桶是空的,郁青青将马桶倒过来踩上去,直起身来,正好看见露在窗子外的半个头。 那一瞬,她突然想了起来,如同姚舜英附体一样连声音都激动了些:“小蓁!” ***************************** 今天三更,三更完啦~~~女主有机会翻身哦,期待明天~~~还是那句话,收藏,收藏,大家一定记得呀 /171116/171116/162866() 丫环小蓁 小蓁一下子哭了起来,“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叫了这么久都没听见回音,我还以为你……小姐……” 丫环,果然还是自家的好。 郁青青看着小蓁,感动不已。姚舜英是姚家的庶女,无论是性格还是才气还是容貌都远远不如嫡女,又没有个厉害得宠的亲生母亲,所以在姚家,她基本算什么都不是。身边只有一个陪伴的丫环,出嫁时那丫环也随着过来了,便是小蓁。原来两人在王府算是相依为命,某些地方小蓁比姚舜英还要有胆量有智慧一些,能帮得上姚舜英许多忙,可后来却被罚去做粗使丫环了,原因是她被发现偷了其他丫环好几样贵重东西。 “小姐,这个,你吃吧,我弄不到别的,只有这个……”在她回想时,小蓁将一样东西递过来,郁青青接到手中,隔着布料感觉到那是只冷馒头,虽是冷馒头,上面却带着点体温。 那一刻,她突然心酸起来。当小蓁被虞侧妃定为小偷让人打骂责罚时,姚舜英站在一旁竟没有任何办法来帮她,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拦一拦,更别谈说想办法查清真相,而现在,在自己遇难时,她却仍然能冒险过来。虽然只是一个冷馒头,但这对粗使丫环来说恐怕是用了最大的努力吧,甚至,也许这是她自己的晚餐也说不定。 郁青青捏着馒头,声音有些发涩:“外面不是有人看守吗?你怎么过来的?” 小蓁回道:“看守的谭婆子偷偷去睡了我才过来的,小姐你快把东西吃了填填肚子,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做傻事,只要活着总有办法的。” 郁青青欣赏这丫环的坚强,朝她露出个笑容来:“你放心,我当然会好好活着好好想办法出去的,你快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小蓁回头看了看四周,点头道:“嗯,那我先走了,等下次没人时我再来。” 等小蓁走后,郁青青坐在床沿上将包着馒头的粗布轻轻打开,馒头虽冷,却还算新鲜,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上面的麦香。 这是到这边来,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会记住,一定会记住,若有机会出去,她一定要想办法替小蓁洗清冤屈,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来。 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郁青青却只吃了半个馒头,将另外半个留着,等着再饿得不行了吃。 不知是填了肚子,还是心暖,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还坐了个梦。梦里,有个院子,那院子里有成群成群的木槿花,有个小女孩在那里摘花玩,摘着摘着,有个大了她好几岁的少女过来了,美丽的少女有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她身边的丫环将一把琴放在木槿花下,她便过去弹起来,而之前摘着花的小女孩则躲在花丛中看着她一声也不敢出,直到转头看见身上的毛毛虫后才惊叫着从木槿花树后跳了出来,弹琴的女孩抬头,朝她轻轻一笑。 当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时,郁青青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姚舜华。 **************************************** 于是,传说中的“太玉儿”要上场了,今天依然三更哦~~ /171116/171116/163695() 秦悦与姚舜华 当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时,郁青青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姚舜华。 姚舜华,姚府的嫡女,姚舜英的姐姐,从小就与秦悦订亲,却在皇位之争时退婚,在二皇子登基后做了皇贵妃,又在先皇驾崩,幼子登基后做了年轻的太后。 当今皇上是姚舜华的儿子,两年前先皇突然驾崩,与上一代一样,皇室再次因为无太子无遗旨而大乱,正在这时候,当年远走边关的秦悦班师回京,一手将先皇年幼的四皇子扶上皇位,四皇子生母姚贵妃做了太后,而秦悦自己,则成了大权在握的皇叔摄政王。 郁青青突然想起了早年热播的电视剧《孝庄秘史》。在那部剧里,多尔衮与大玉儿相爱,结果大玉儿却进宫做了多尔衮哥哥皇太极的妃子,后来皇太极驾崩,战功累累的多尔衮辅佐大玉儿的儿子福临继承帝位,太玉儿做了太后,自己则做了摄政王。 所以,秦悦……深爱着现在的太后? 郁青青为自己这一发现而惊喜。她不能断定秦悦是不是深爱着姚舜华,但她想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一腿的,要不然那么多皇子,秦悦为什么偏偏要立姚舜华的儿子为皇帝?所以,也许秦悦不怕姚家,却会看姚舜华几分面子。 几乎是立刻,郁青青就将求救的目标放在了自己这位姐姐姚舜华身上,让她给秦悦说几句好话,劝劝秦悦,也许秦悦就放过她了呢?再说,就算秦悦不放过她,姚舜华现在总是太后,总能帮她一些的,如果姚舜华愿意的话。 所以,她要想办法出去,想办法见到姚舜华。既然是当今摄政王的王妃,当今太后的妹妹,郁青青相信皇宫她是一定进得了的,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从王府出去。 抬起头,眼前就是那道小窗,这个地方马上被郁青青放弃。先不说那么高,就说那么小的一点洞洞,除非她会缩骨功才能过去。所以,就只有门了,可门紧锁着,外面又有人看守,怎么出去?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待她反应过来,便传来曲姬的声音:“开门!” 这声音让郁青青一惊,几乎马上就想到来者不善,恨不得马上躲起来,可看看这屋子,却是躲无可躲。 外面传来谭婆子战战兢兢的声音:“曲姬,这……” “我叫你开门,听到没有!”曲姬一声大喝,谭婆子立刻就将钥匙掏了出来,“咔”的一声,门被打开,曲姬冲了进来。 坐在床上的郁青青还没站起身来,迎面就挨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巴掌,那巴掌手劲十足,打得她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好久好久还能听到耳旁的嗡嗡声。 “姚舜英,都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曲姬脸上的怒火完全没因这一巴掌而消散多少,看着郁青青愤声控诉。 郁青青从床上坐直身体,抬手就回了她一巴掌。 曲姬懵了一瞬,曲姬身边的其他人也懵了一瞬,紧接着,一阵猛力将郁青青推倒在床上。 /171116/171116/163777() 妾比妻大 曲姬懵了一瞬,曲姬身边的其他人也懵了一瞬,紧接着,一阵猛力将郁青青推倒在床上。 “夫人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竟还敢打夫人,你就不怕王爷知道休了你么?”曲姬身边的丫环冲到床前,对着郁青青大喝。 郁青青才要从床上爬起来,与曲姬一同进来的人就眼明手快地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按在床上。 “曲姬,你好大的胆子!”郁青青在床上大叫,使出浑身的力气的挣扎,结果不仅挣扎不开,还再次将头上的伤口扯开,痛得她龇了牙险些昏死过去。 曲姬攥紧了拳头,痛声道:“与你有恩怨的是虞侧妃,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你凭什么把我害成这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什么昨天晚上有人害你的话全是你胡编的,你不过是要趁乱害死我的孩儿!姚舜英,我今天就大胆一次了怎么样,我倒要看看王爷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我这边!”说着她就伸手将郁青青衣服扯起来,又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比刚才狠了百倍,郁青青很快就尝到了嘴里的咸咸的血液味道。 “曲流吟,你别太过份!”曲姬的名字脱口而出,忍无可忍之下郁青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再还她十巴掌,可身子被好几人按着,她怎么挣扎也动不了,更何况头上的剧痛袭来,饿了一夜身体也抽不出一丝力气,她不只动不了,甚至连这样坐着、这样说话都要用尽全力。 曲姬此刻完全没有昨天的明媚艳丽,衣服草草穿着,头发也是散乱的,未施粉黛的脸上更是显着虚弱之态,似乎失了神智一样笑起来,“王妃姐姐,我就是过份了怎么样?我就是要以牙还牙怎么样?你说我该怎么替我的孩子报仇呢?”说着,抬手朝着郁青青又是一巴掌。 王府外,小蓁不顾家丁的阻拦冲到大门外,“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府台阶下,急切地哭道:“王爷,救救小姐,救救小姐吧,她要被曲姬打死了!” 秦悦从才落地的轿子中缓缓走下,正好看见两名家丁从门内冲出来,将跪在地上的小蓁拖起来。 “什么事?” 听到秦悦的问话,两名家丁立刻跪下,连连求饶:“王爷恕罪,这丫头突然冲出来,小的一时没拦住。” “王爷,救救王妃,曲姬带着人去打王妃了,王妃还重伤着,一定会被打死的,王爷……”小蓁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泪水。 “曲姬?”秦悦看了她一眼,朝大门内走去。 散发着异味的小屋内,郁青青“呸”地吐出一口血来,看着曲姬道:“曲流吟,你可知道我头上是致命的伤?也就是说我随时会死,要是我在这儿被关死,那就是我自己命短,可要是我现在死了,那就是被你打死的,你以为虞侧妃会放过这个致你于死地的机会么?” 曲姬朝着她笑道:“姚舜英,看来你还不知道你昨天犯了多大的错,你可知道,才从我腹中流掉的,是王爷第一个孩子!”她突然俯身,一把捏起郁青青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 今天的更新完啦,大概明天,青青会进宫见太后哦,然后就有机会翻身啦~~另外“蓁”读“[zhēn]”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妹纸啊,把年轻时学的字词都还给老师了是不是?不过我也百|度了一下,哈哈……于是baidu这个词竟然被禁了……⊙﹏⊙b汗 /171116/171116/163994() 怎么偏偏你就怀上了? 郁青青能感觉到她那修剪得尖利的指甲往她肉里扎着,却并不觉得有多疼,那么多巴掌下来她满脸都是麻的,已经毫无知觉,整个头也混沌着一片模糊,疼或是其他难以言明的知觉,只觉得此时脖子以上的部分都不再是她的。 曲姬捏着她的下巴凑近自己,笑容竟有了几分狰狞,“王爷身边有的是女人,可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有过孩子,外面甚至有人传言王爷身子不行无法生育,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有了,你知道这个孩子对王爷多重要,对我多重要么,可他就这样被你害死了!”她说着,朝郁青青脸上又是一巴掌。 有温热的黏液从额头上滑下,沿着脸颊,一直淌到下巴,然后滴落在衣裙上。郁青青低头看了眼那淡绿色衣裙上清晰的一点红,笑道:“谁都没怀上,就你怀上了,王爷说不定还要想这是为什么呢!” “你……”曲姬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拐着弯的骂自己,一下子气得无法忍受,再次高高扬起手来,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缓的声音:“流吟。” 所有人都朝门外看去,只见强烈的阳光下,一抹辨不清容貌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双手负于背后,一副优雅尊贵的模样,站在屋中央看向这边。 “小姐——”与此同时,小蓁跑了进来,一下子将抓着郁青青的几人推开,紧紧抱住她肩膀,“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郁青青想说“没事”,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来,只微笑着轻轻摇头。 曲姬看看正淌血满脸狼狈的郁青青,又看看秦悦,下一刻就掩面哭了起来,“王爷……王爷,我恨她,我恨她,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她害死的……” 她的模样本就凄惨,双眼也因先前的哭泣而通红,此时一哭,不管是真是假都倍显伤心,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一下子让人觉得,受了这么大打击的她做什么都不过分。 果然,秦悦不再看床上的郁青青,而是走到曲姬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好了,孩子没了你更要保重身体,养好了身体,总会再有的。” 郁青青知道自己现在该表现得比曲姬更可怜,该做出一副快死的模样,可她就是做不出来。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就是将终生都交与了那个男人;一个男人,不管是不是爱着自己的妻子,作为丈夫他就该对自己的妻子负责,给她至少安稳的一生,可是秦悦呢?自己什么都没做,姚舜英也什么都没做,然而这副身体却是倍受摧残,死了一次还不够,如今似乎又要再死一次,秦悦,作为丈夫,他就是姚舜英的天,可他却从来没有保护她一分一毫! 她将自己今日所受的苦全算在了秦悦身上,所以她痛恨秦悦,做不来对他的谄媚。 “王妃,你刚才说,别人都没怀上孩子,就流吟怀上了,本王要想这是为什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揽着曲姬的秦悦看着郁青青问。 ************************** 今天两更,下一更依然在下午三点哦~~好几天都忘了吼收藏了,今天来亮一嗓子,收藏收藏,大家一定要收藏~~ /171116/171116/164975() 坐牢,继续 “王妃,你刚才说,别人都没怀上孩子,就流吟怀上了,本王要想这是为什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揽着曲姬的秦悦看着郁青青问。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不孕不育,那兴许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郁青青闭上眼,强忍住发火的冲动,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气力去发火。 一个妾,把正室打成了这样,男人却丝毫不责怪,只抓正室言语上的过错,这样的男人,姚舜英到底喜欢他什么! “王爷,王妃好像不能说话了,王爷快让大夫来看看王妃吧,流了这么多血,王妃要没命的,要没命的呀!”在郁青青沉默的时候,小蓁正合时机地哭喊道。 郁青青在心里再一次感谢小蓁,此时的她,实在不想和秦悦废话。 四周只有曲姬“嘤嘤”的哭泣声,沉默了一会儿,秦悦终于开口:“叫大夫来吧,给王妃看看。”说完,揽着曲姬就这样转身离去。 秦悦一走,所有人都跟着离去,小蓁在郁青青身旁哭道:“好了小姐,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大夫马上就会来的,马上就会来给你包扎伤口的……” 郁青青点点头,用尽力气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钥匙,想办法替我拿到这屋子的钥匙。” “钥匙?”小蓁一愣,“小姐你……” “求你了小蓁,我一定要出去……”原本还没这么急切的,经过曲姬这一番折磨,她是再也忍不住了。说完这句话,郁青青就再没力气多说出一个字来,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对郁青青的处置,并没有因为曲姬来这一趟就减轻,大夫过来看过之后门再次被锁上,唯一有改善的是关她的环境,醒来的郁青青发现木板床上多了两床破被子,在她准备从怀里拿出揣着的半个冷馒头果腹时门被打开了,谭婆子进来将一碗药和一碗粥搁到屋子的地上,然后转身“砰”地一声关上门,落锁。 在郁青青的记忆里,最痛苦的时光莫过于刚毕业出来找工作那阵子,没工作,没住处,没钱,没希望,还硬撑着不想找家里要钱,在之后想起那些时光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辛酸,以前那些和现在根本就不能比啊!而且她觉得这些根本就不是自己该承受的! 难道老天爷是觉得她在现代过得太好太顺利所以才让她穿这一趟的?所以她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发家致富吸引帅哥无数,而是过一回从来没见识到的苦逼生活以此来历练一番? 老天爷,你是成心见不得人好么! 郁青青想大吼一声,待想起自己残破的身躯后生生忍住,只怕凭她现在的状态,一嗓子一吼就把命给吼就丢了。 转眼看看放在门背后的食物,郁青青又想大骂一声:就算只给一碗粥,你好歹也给我送到床边来啊,没看本王妃是重伤! 这一回,挑无可挑,郁青青乖乖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底朝天,苦得她差点又把药吐出来。 ********************** 呃,好吧,计算错误,今天没能把太后写出来…… /171116/171116/165367() 逃出去 一碗清粥实在不够,可揣着的半个馒头她又不敢吃,心里打算着,要是下一顿那谭婆子还给她送粥来,那证明她暂时是有食物的,那馒头下一顿就可以吃了;要是下一顿没人送吃的来,那馒头可能要留到晚上或是明天了,能撑多久是多久。 到明天馒头还能吃么?郁青青十分郁闷的想。 傍晚,谭婆子再次进来,仍然只端来一碗药和一碗粥,弯腰放在离门槛不远的地上。 看到外面夕阳的光芒,郁青青真的想就此逃出去。可这完全不可能,就算她能从谭婆子手上逃出去也不能从这王府逃出去,而出去之后,她甚至不知道去皇宫的路。要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外面打开门,然后她静悄悄地出去。 可是小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么能拿到钥匙放她出去? 事实证明,小蓁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后半夜的时候,小蓁的声音再次从窗口传进来。郁青青在这小屋里没事,成天就是睡,在睡了一个白天后晚上本就不怎么要睡,现在听到声音立刻就惊醒过来,忙跑到窗子下面去。 想了想,还是故计重施,跑去搬马桶。好在这两天过得太清苦,弄得她成天一点便意都没有,马桶里除了一点点的液体没有固体或是粘稠体,郁青青立刻倒过马桶来放在窗子下,踏了上去。 “小姐,钥匙。”趴在窗前的小蓁将半握着的手抬起来,却并没有马上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她,而是担心道:“小姐你要钥匙做什么?” “你真的弄到了!”郁青青大喜,兴奋道:“快给我把门打开!” 小蓁脸上顿时着急起来,“小姐你要做什么?” “我要出去。”郁青青连忙劝说,“小蓁,我不能再继续被关在这儿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一定要出去。” “可是出去哪里呢?老爷知道你是从王府偷跑出去一定会把你再送回来的。” 郁青青立刻道:“不是回家,是去皇宫见太后,现在只有秦悦开口我才能出去,而有可能说动秦悦我又能找的,就只有太后了!” “小姐是说……王爷?”小蓁十分意外郁青青对秦悦直呼大名的行为,可此时却没时间去想这些,只是皱着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郁青青知道她的担心害怕,马上又说道:“现在不自救,谁也不会来救我们的,虞侧妃,曲姬,她们现在恐怕都想着怎么让我死!” “可是小姐和太后不是……很生疏么?她怎么会替小姐说好话呢?” “至少有一线希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小蓁快点,再晚就要被发现了!”在郁青青的催促下,小蓁果然点了点头,从窗子上下去。 不一会儿前面就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早已等在门后的郁青青一听见锁被打开就去拉门,见着外面的夜色正要踏出门槛去,下一刻就听见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 /171116/171116/166451() 一马桶砸死你 小蓁吓得将手中的钥匙掉在了地上,后背顿时冒出大片的冷汗来。缓缓回过头,只见夜色中站着一人,正看向她们。 “王妃主仆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偷了钥匙逃出去!” 是谭婆子的声音!一瞬间,郁青青心里谋划了千万遍,最终决定不放过这次出去的机会。 现在是夜晚,而且谭婆子只有一人,现在不出去,还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打定主意后,郁青青拉着小蓁装作害怕的样子一步步往后退,谭婆子果然宛如胜利者一样一步步朝她们逼近。 “小丫头以为我是谁?我虽然睡着,可还盯着事呢,你手一碰钥匙我就猜到肯定是你了。却继续装睡,然后悄悄跟在你身后,果然啊,你就跑来放人了,你们说,我要是把你们交给虞侧妃,虞侧妃会怎么奖赏我呢?”谭婆子一边逼近,一边笑道。 郁青青装着害怕的样子颤抖着开口:“谭妈妈,我之前并没有得罪过你,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好么?就当我求你了……” “哼,王妃你当我傻么?放了你,谁放过我呢?放心,我算着吧,就算把你交出去王爷也不会处死你的,顶多换个更牢靠的地方关你,所以王妃你就让我领这一次赏吧,谁让你没本事呢,活该!” “妈妈,谭妈妈,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啊……”郁青青朝窗子下退着,在碰到马桶时有意作出被绊倒的样子,身子一斜,弯下腰去将马桶扶住。 黑暗中谭婆子全然没注意这么多,只是得意道:“好了,是带你到虞侧妃面前,还是我喊人来呢?我觉得还是我亲自把王妃带到虞侧妃面前去吧,那样也能显得婆子我功劳大。”说着就要过来拉郁青青,郁青青却操起手上的马桶,使尽全力,“砰”地一声往她头上砸去。 “你……”被砸了一下的谭婆子大惊,还没作出反应,郁青青就将手上的马桶再次狠狠砸下去,这一次,连着砸了三下。 沉闷的一声响,谭婆子倒在了地上。 四周重新恢复宁静,好久好久,小蓁才颤抖着开口:“她……她是不是死了?” 郁青青也在想这个问题,但看看手上的马桶,觉得这玩意儿实在不足以砸死人,当即决定不去管这些,仍然按原计划行动。 “死不了的,我们走吧!”说着就拉起小蓁往门外跑去。 将门锁上,郁青青马上问:“从哪里方便逃出去?” 小蓁很有些害怕,正失神地环顾着四周,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话。郁青青一把抓住她的肩:“不要怕,无论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就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快想想办法怎么尽快进皇宫见到太后!” 她坚定的样子让小蓁发怔,在听到那句“一起面对”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什么也不用怕的勇气来,深深点头,立刻道:“我知道后院一个地方,府里常有下人偷偷往那里翻出去!”小蓁说着就带着郁青青往后面跑去。 ****************************** 于是,今天的更新完啦,大家假期快乐,然后记得收藏哦~~~春天是个很好的季节啊,昨天出去逛了圈,这是我唯一的感慨 /171116/171116/166875() 皇宫,皇宫 王府院墙上都盖了琉璃瓦,而且足有一人多高,墙上还粉刷得光溜溜的实在不好翻,但小蓁说的那地方却没有盖瓦,而且下面有块凸出的小土堆,再垫上两块砖,举起手正好能够到围墙顶。 “小姐,这……我只看到别人偷偷翻过,我从来没有,而且翻的都是男人……”小蓁看着对她来说依然过高的墙,心里有些拿不准,没想到就在此时,郁青青一下子就将手攀在了围墙上,然后抬脚往上面爬去。 她不属于那种从小就爱和男孩子一起玩的假小子,也不属于活泼好动的体育能手,但郁青青想,这么个墙她总能翻过去吧,而且小时候也玩过单杠双杠啊,再说现在要么翻,要么死,她根本没得选择。 果然潜力是要激发的,以前爬单双杠时郁青青是很小心的,所以动作也很慢,可现在在这紧张关头就不同了,胆子一大,竟很快就爬了上去,然后骑在墙上朝小蓁伸出手来,“快,我拉你。” “小姐你……”小蓁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自家小姐竟有了这一番本事,只是情况紧急,也来不及疑惑,想着连小姐都上去了,她自然要上得去,便立刻就学郁青青一样翻起来。 王府外面的天地,郁青青第一次见到,却全然没有观光的心情,只凭着记忆,以及小蓁的带路往皇宫跑去。好在黑夜已经将要过去,连卖早点的都已起床开始准备。 赶到宫门时,天边正泛白。 郁青青理了理头发,带着小蓁气定神闲地往里面走,本以为凭她的身份应是畅通无阻,没想到还是被拦住。 守宫门的侍卫看着她道:“什么人?” 郁青青高扬了下巴一脸不悦地看着侍卫,而小蓁则很上道地严肃道:“眼睛瞎了,连睿王妃都不认识了么?王妃有急事面见太后,耽误了王妃的事你担当得起?” 侍卫似乎认了出来,低头道:“小人眼拙,得罪了。”随后又问:“王妃怎么……如此进宫?” “所以说有急事,没听到么?”小蓁知道他是疑惑她们装束粗糙随从少,甚至连个轿子都没有,为掩饰自己的心虚,面子上显得更盛气凌人。 果然侍卫不再说什么,郁青青作出主子的模样“嗤”他一声,大摇大摇地进去。 皇宫,传说中的皇宫,如她游过的故宫一般气派,却有着现代故宫不具有的威严与气势,走在其间,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看这皇宫的模样,只因无论是高大的建筑,还是两旁守着的全副武装的侍卫,亦或是四周皆肃静的气氛,都让她有种昂不了头,直不了腿的感觉。 她想,所谓皇家威严就是如此吧,连她一个自诩比这个时代先进许多的现代人都是这样,更别说古代的普通官员普通老百姓了,走在这里恐怕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一面走,郁青青一面在想见到了这个嫡姐该如何应对。 ************************* 下一更,依然旧时间,下午三点~~~ /171116/171116/167954() 忐忑 在她的记忆里,姚舜英和姚舜华是没有什么很大的私人恩怨的,虽然姚舜英从小就爱慕着姐姐的未婚夫,但她将这份感情隐藏得很好,就是自己身边的丫环、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曾知道,更别说姐姐了。而在之后姚舜英嫁给秦悦时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姚舜华已成亲生子成了皇家人。 再到上一辈,姚舜华的母亲是妻,姚舜英的母亲是妾,虽然妻妾天生就不相容,但因为姚家的妾不只姚舜英母亲一个,而姚舜英母亲又不是那个最好看的、最得宠的、最霸道的、最有心机的……总之,作为好几名妾室只其中一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妾室,正室完全没有不容她的必要,更何况她也只有个和她一样老实巴交的女儿,也没有利益之争。 所以,算来算去,姚舜英和姚舜华都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恩怨,她们只是一对比较生疏的异母姐妹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她如何能让姚舜华帮自己? 嫡姐姚舜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姚舜英的记忆里,她端庄,美丽,高贵,优雅,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周身总照耀着一圈夺目的光环,一切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平庸庶女可望而不可及的,包括她之前订下的亲事,包括她后面能进宫做皇贵妃。 可是谁的人生也不是完美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郁青青以自己的角度来看姚舜华,却并不觉得她有那么高高在上。 也许最初她的确是幸运的,身为姚家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了英俊多才的六皇子,她得到了世上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后来呢?未婚夫君突然逢变故,订下的亲事突然作毁,她必须忘掉当初的六皇子,转而嫁给大自己十多岁的二皇子,做他三千佳丽中的一人。或许那个时候姚家是无奈,她也是无奈,她还可以让自己听众命运安排,可在之后呢,深宫数年,先皇驾崩,年纪轻轻的她成了太后,虽然高高在上,却是孤独清冷,谁也不会记得她是正值二十出头的芳华之年。 或许她反而羡慕姚舜英呢? 郁青青突然停下脚步来:当年的秦悦和姚舜华站在一起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而且看上去他们感情也很好,也许姚舜华深深眷恋的,正是秦悦呢?她的恋人,她的姻缘,最后却阴错阳差,她只能踏进地狱一样的宫门终身孤寂,而那个本该属于她的男人,却娶了自己的庶妹。姚舜华,该不会拿姚舜英当情敌对待吧? 想到这点,郁青青开始焦躁起来,她竟忘了这点,女人的醋劲可是很大的,万一姚舜华心里不爽,将怨气全倒在了姚舜英头上呢? 下一刻,郁青青就放松下来,姚舜英的确是嫁给了秦悦,可秦悦不喜欢她啊,而且全天下都知道。要让姚舜华对自己没有芥蒂,只有夸大秦悦对自己的厌恶,极力表现自己在王府的艰苦处境,告诉她自己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一点实在太好办了,今天她这个狼狈的样子就能让她得个**十分,到时候再一哭,一诉苦,那就是一百二十分了,而且这原本就是事实,她的确在王府过得生不如死。 “小姐,太后真的会帮我们么?”在离太后宫殿不远时,小蓁不放心地小声问。 **************************** 两更,今天的更新完了……呃,这两天内容是有点少啦,可不是清明么,总有些这样那样的事,有点忙,所以就不加更啦,七号之后就会找机会加更啦~~ /171116/171116/168348() 果然有JQ “小姐,太后真的会帮我们么?”在离太后宫殿不远时,小蓁不放心地小声问。 郁青青点点头,“会的,怎么说我也是她妹妹,又没得罪过她,她为什么就不顺手帮帮呢。” “可是……”小蓁微皱了眉头担忧道:“有王爷在,她敢插手王府的事么?我听人说现在哪怕在宫里也是王爷最大,就怕太后她即使有心帮小姐也帮不了……” 郁青青叹了口气:“这个倒是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堂堂太后的妹妹这样。不过,据我所知,就算秦悦权大,在明面上他还是要听一听太后的话的,除非他是要公然造……”她停了停,没让自己把“造|反”两个字说出来。她虽然不懂政治也不怎么懂历史,但电视剧却看过不少的,造|反可是大事,又怎么能随时挂在嘴边? “小姐,为什么你现在都是叫王爷的名讳?”小蓁却没在意她没说完的话,只是关心其它更让她疑惑的。 郁青青一愣,不禁“咳”了两声,笑道:“嘿嘿,顺口,就叫了,反正他的名字简单嘛。” 看着小蓁依然疑惑的样子,她又接着道:“好啦,我就背地里偷偷叫一下,你别担心啦。” 小蓁点点头,随后脸上马上又是一副惆怅纠结的模样,抬眼看了看前面马上就到的懿祥宫,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凑到郁青青耳边小声道:“小姐,其实,外面有传说说……王爷和太后……” 就在郁青青在心里默念着那个答案时小蓁接着说道:“说王爷和太后有私情。” “我就说!”郁青青脱口而出,十分骄傲自己早先的猜测。 果然啊果然,秦悦和姚舜华果然是一对怨侣啊,当年的未婚夫妻被拆散,多年后身份的限制并没有能阻止他们,于是华丽丽的JQ就这样出现了。 摄政王和太后……嗯,很好的一对,很有故事的一对,等等,怎么好像什么有地方不对……郁青青深皱了眉头使劲一想,这才突然意识到:既然他们是很好的一对,那自己……不就成了女配?那个最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的女配? “小姐,你别难过,这只是外面瞎说的,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小蓁见她的样子难爱,忍不住安慰,却安慰得连自己都觉得牵强。 听到她的话,郁青青回过神来连连摇头笑道:“没事没事,我没事,管他和谁有私情呢!” 小蓁看着她的笑,心里更难受,王府两年,连小姐也学会强颜欢笑了。 “睿王妃过来了?”懿祥宫外,一名年龄稍长的宫女在郁青青面前福身,哪怕没有正值芳华的年纪、沉鱼落雁的容貌,却依然透出一种旁人不及的美。 这便是宫女吧,就如现代的空姐一样,永远那么优雅气质,甚至不受岁月的消磨。郁青青想着,微带了笑容回道:“劳烦姑姑给太后通传一声。” “王妃稍后。”宫女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往里面走去,那目光里,虽然隐藏着,却仍然能看见深深的惊讶与疑惑。 /171116/171116/169438() 姐姐助我离开王府 “王妃稍后。”宫女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往里面走去,那目光里,虽然隐藏着,却仍然能看见深深的惊讶与疑惑。 姚舜英,应该从来没单独找过姚舜华吧。 一个藏着自卑与胆怯的庶女,对于自己必须仰望的人,甚至连普通的交往都不曾有。 郁青青来得突然,可姚舜华却并没有对她怠慢,马上那名宫女就回来带了她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郁青青就越为姚舜华感到惋惜。深蓝色的地毯,同样深蓝色的幔子、帘子,豪华却庄重陈旧的檀木桌椅,无论样式、花纹都传统严肃的器具,以及那与这一宫装饰再搭配不过的昏暗光线……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合适,合适于一个身份尊贵而庄严的太后。若不是知道姚舜华,记得姚舜华的年龄与模样,进到这样的屋子她会以为太后是个至少五十的老妇人。 姚舜华,十五岁进宫,二十五岁做上太后,到现在二十七岁,在现代还是最风华正茂花一般的年纪,而她,却必须无视自己大好的青春,过上适宜老年人的生活。 再走过一道帘子,正被自己在心里惋惜着的姚舜华突然出现在眼前,此时她正端端正正坐在檀木坐榻上看着自己这边。样子,果然是记忆中的样子,美丽与端庄并存的鹅蛋脸,纤细而婉约的月形眉,其间光辉流转的杏眼,比标准美女嘴唇略大、却更显大气的一双红唇,生的就是一张大家闺秀高贵娴雅的容貌。 如果把姚舜华放到现代,大概是央视十分满意的女主播长相,而相比较那些女主播,姚舜华更多了一分“静”。 意识到距离越来越近,郁青青立刻低下头去,收去了那一副猎奇的心情,开始回忆宫廷礼仪,也开始努力挤眼泪。 姚舜英的记忆里却没什么面见太后的礼仪,时间也早已来不已,眼看已经走到前面那一张坐榻前,郁青青再管不了,立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太后,舜英,舜英求太后为舜英作主!”想起自己突然之间就莫名穿越,还穿到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王妃身上,连环境都没好好看一眼就把所有的苦头都吃了一遍,郁青青就觉得说不出的憋屈与冤枉,再感受一下头上的伤以及腹中的饥饿,终于挤出两滴眼泪来。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坐榻之上的声音,柔美而略带了些惊讶急切,说着上面的人就已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将地上的她扶起。 “妹妹头上怎么受伤了么?” 看这样子,姚舜华,大概是个不错的人吧。郁青青一边在心里猜测着,一边随着她的搀扶而起身,继续哭道:“太后……我……我想求太后帮帮我,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但说无妨。”见郁青青哽咽得厉害,姚舜华握了她的手,再一次关心道。 郁青青还记得自己要扮可怜的目的,努力装着姚舜英本该有的胆怯与自卑,抬头看她一眼,低下头去,又看她一眼,这才哭道:“姐姐……我想离开王府……在那个地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 按你们的要求,今天加更来补偿我今天的晚更~~~不过时间由我定,下一更,嗯,晚上六点,嘿嘿 /171116/171116/169640() 该笨就得笨 姚舜华大吃一惊,一旁的小蓁更是睁大眼睛看向郁青青:这完全和她们刚开始说的不同啊,不是说让太后帮着渡过难关么,怎么是离开王府?太后作不了这个主,也不可能作主让她们离开王府啊! 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此时,近距离见到了姚舜华真面目的郁青青在心里想。同样是姚家的女儿,一个庶女一个是嫡女这还没形成受精卵就注定的事实她就不说了,可同样是由母亲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姚舜英就能生成这样……端庄大方的气质型美女,而自己穿的姚舜英却……想到这里,郁青青想起自己穿过来,竟还连一次镜子都没照过,还不知道自己占有的这躯壳现在长什么样,只是在姚舜英的记忆里,自己在这种硬件设施上和姚舜华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是遇到了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才这样说的么?”姚舜华问。 郁青青停下自己对老天不公的叹息,接着哭道:“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别人,可是他就是不信,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故意的,不……就算他知道他也会把我关起来的,他本来就讨厌我……” “妹妹,没事的,你慢点说。”实在是郁青青说得太没有条理,又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姚舜华无奈之下将目光投向了她身边的小蓁,缓声道:“你们王妃在睿王府出了什么事?” 郁青青偷偷侧脸瞟一眼小蓁,然后接着哭,小蓁果然口齿还算清晰地回道:“王爷对小姐不好,小姐在王府里本来就受欺负,这一次小姐不小心把王府的一个宠姬撞得小产了,王爷就把小姐关了起来,每天连饭都不送,小姐身上又有伤,他们也不管,小姐实在没办法,才和奴婢偷偷从王府逃出来求太后,求太后帮帮小姐……” 在小蓁说完主要的危机后,郁青青又接着语无伦次地补充道:“他的侧妃陷害我,让我在王府几乎待不下去,晚上有人进我房里要捂死我,白天又有人在药里下毒要毒死我……他们所有人都想害死我……还有曲姬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撞到她了,姐姐……姐姐,你说他明明就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当初要去家里下聘礼?我知道我身份低贱,配不上他,可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呀……”说着,她又开始哭起来。 现在的姚舜英够凄惨了吧。一个身份卑微又相貌平平的女人,甚至连话都说不清,还不如一个丫环利索,不知受了什么牵连就被秦悦娶进了门,然后在王府受尽欺负,几乎连性命都不保,只能在无助之下来找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姐姐求救……这样的姚舜英,实在够不上姚舜华去忌妒,如果姚舜华真的和秦悦有什么的话。 “原来是这样,妹妹先别急,坐下再说吧。”姚舜华说着看向小蓁,示意她扶郁青青坐下,随后自己坐了回去,凝眉道:“现在王府有人怀孕的消息哀家前两日也有所听闻,本来你是正室王妃,不慎撞掉了一个姬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睿王多年无子,对这孩子恐怕也是十分紧张的,所以才会在盛怒之下责怪于你,你别太急,什么离开王府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是王妃,就算真的是有错,这点错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总能过去的。” ********** 今天更新完,一共三更哦,大家记得收藏~~~~ /171116/171116/169776() 太后好样的 郁青青自然知道离开王府的事只能随便说说。古代女子要脱离夫家其困难程度就不用说了,不只身边没有人赞同,就是赞同了只要大权在握的秦悦不点头她都是没辙,更何况在现在的境况下她也不敢贸然离开王府,离开之后姚家让不让她回娘家都是个问题呢,而且王府是龙潭姚家也不一定不是虎穴,一样一样的。她说要离开,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绝望无奈的心情而已,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在姚舜华的帮助下把日子过好一点。 “对……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不会放过我的,那个曲姬也不会放过我,姐姐……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了……”郁青青一边哭着一边等姚舜华的回答。 果然,姚舜华马上就柔声安慰道:“不要太害怕,没事的,待会哀家让个御医和两名宫女同你一起回去,就说是看你伤势严重派去照顾你的,料想睿王府的人也不会太为难你,至于睿王爷那边,哀家找父亲或是其他人与王爷说说,应该也不会有大的问题,你且放心好了。” “这样,他们真的不会再打我,不会再不给饭我吃吗?”郁青青嘴上还是将信将疑地问着,心里却是大喜。太后既然开了这样的口,那肯定是有把握能让她日子好过的,要不然不是成心证明自己没面子么?秦悦就先不说了,就说王府那些女人,女人可不懂政治,却知道看地位,堂堂太后,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亲自派人去照顾自己,那证明什么,那证明她在告诉众人:这是我妹妹。太后的妹妹,王府那群女人就算想动也得先把自己掂量一下吧。至于秦悦嘛,姚舜华并没有漏过他,而是承诺找人去说,她不知道究竟是找谁,但她知道姚舜华一看就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所以她是百分之百相信这一切姚舜华都能搞定。 姚舜华此时也再次宽慰她道:“妹妹,你且记住,你是王妃,是姚尚书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小姨、太后的亲妹妹,出了什么事,自有姚家,自有姐姐帮你,你无须害怕的。待会你回王府,过两日哀家再派人去看看,若是你过得依然不好就同哀家派去的人说,哀家自会再想办法的。” 姚舜华的声音柔和轻缓却又有底气,听在心里十分舒服又信服,郁青青感激得差点涕泪俱下。姚舜华真是个好姐姐,这样罩着自己无用的庶妹,他日如果她也能像广大穿越女一样赚大钱搞发明或是遇到各种追求者无数,辉煌时刻她一定不会忘记姚舜华这份恩情的,这可是在小蓁之后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姐姐,太好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我……”郁青青连声感谢,却在后面觉得头有些晕起来,忍不住将头按了按。凌晨时分从王府逃出,又是砸人又是翻|墙又是狂奔,到了皇宫还要演戏,她真的是早已累得将近虚脱状态,若不是这两天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她恐怕还真的撑不到这时。 姚舜华看着她这样,关心道:“妹妹怎么了,是头痛么?”说着就看向身侧的宫女:“去给睿王妃叫个太医过来看看。” ********************************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依然三更哦~~ /171116/171116/170442() 又见那破人 姚舜华看着她这样,关心道:“妹妹怎么了,是头痛么?”说着就看向身侧的宫女:“去给睿王妃叫个太医过来看看。” “姐姐我没事的,不用……”郁青青没打算拒绝,只是说点客气话,然而客气话还没说完,她就一头倒在了椅背上。 姚舜华大惊,立刻朝才动身的宫女吩咐:“快去!” 眼前一片黑,似乎有人将自己放在了床上,耳边有着嘈杂声,好像还有大夫来为自己诊脉……其实郁青青知道自己多半是重伤之下身体虚弱,又在没吃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劳累半天弄成了低血糖还是什么的所晕倒的,她也还有些模模糊糊的意识,可就是睁不开眼,也没力气动弹。猜测着姚舜华应该是让人把自己放在了她的床上,那床柔软得不可思议,躺上去仿佛飘在云端一样,她留恋着,也不愿让自己醒来。躺着躺着,就这样睡了过去。 郁青青不知道她是睡够了自己醒的,还是被那细细的说话声吵醒的,总之,醒来时她听到了一个让她万万想不到的声音:秦悦。 秦悦此人说话本来就挺温柔细气的,此时却是更加温柔了起来,那嗓音,如同半夜里电台娓娓的男播音一样,听着就跟躺在烟花三月的阳光下吹着杨柳风似的,不知道多舒服,所以郁青青睁开眼的第一时刻就想起了一个词“如沐春风。” 接下来,她又听到了姚舜华的声音。此时她意识已经开始清醒了,虽然那边声音小,却也能分辨出说话的内容,姚舜华的声音也和秦悦一样,比对她说话时更柔了一些、缓了一些,轻轻道:“当初出事时她才是个七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你将气发在她身上本就是冤枉,现在又如此待她实在是残忍。” 听到这话,郁青青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在说姚舜英,而说姚舜英,就是说她自己!不禁更加张大了耳朵听起来。 平静中,秦悦的语气微微带了些不悦:“不过是个无用的庶女,你以前与她感情也没怎么样,如今却怎么为了她来说我?” 姚舜华回道:“再无用,再是庶女,她也是我妹妹。她生性胆怯,以前在家里都不敢与我多说话,现在能进宫求到我这里来定是走投无路受了极大的委屈才过来的,我哪里狠得下心不管?我也不奢望你待她多好,但至少得让她可以安安稳稳地衣食无忧吧。太医不说,我还不知道她头上的伤竟那么重,虚弱成那样,难道你娶了她就是准备这样折磨死她的么,她可是最冤枉的。” “那你知道她的伤是怎么来的么?”秦悦道,“她在我房里点媚香,然后脱了衣服躺在我床上要引诱我,结果被我赶下床后自己丢不起人在桌上撞的,这个,她怕是没脸告诉你吧。” 听到这话,郁青青几乎气得肠子都打起结来。妹的不是说她现在占着姚舜英的身份才帮姚舜英说话,作为一个嫁给丈夫两年的女人,却还没被破身,这怎么说也是男人对女人的侮辱吧,现在这个死秦悦说的好像反倒是姚舜英多不要脸一样,那可是他妻子,又不是什么外面的女人! **************************** 还有一更,下午六点~~~~ /171116/171116/170692() 妻子面前做这事 果然和秦悦比起来姚舜华实在是讲道理许多,没一会儿就回道:“这个也不能全怪她,你三书六礼的娶了她却又那般冷落她,府里还养着那么多侧妃姬妾,这要让她多难堪?连我在宫中都能听到一些不好的话,在王府恐怕更是难听了。她也是人,着急之下出此下策,也不是罪大恶极,你待她实在太无情。” 这一回,秦悦隔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却是少了刚才那一丝不悦,又柔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既然不碰她,就不该再有别的姬妾,有了别的姬妾,就不能单单把她落下,一碰都碰,一不碰都不碰?那现在,你是愿意我把府里那些姬妾都遣散了,还是在碰的女人里再加她一个?” 渣男,还调起情来了,你要加老娘还不让你加呢!将他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的郁青青怒火腾腾往上冒,实在搞不懂这世上怎么会有像秦老渣这样的混蛋!听姚舜华刚才话里的意思,好像秦悦当初娶姚舜英是为了出气,出气倒罢了,现在又让姚舜英过得这么苦,苦都不说了,她辛辛苦苦从王府里逃出来找太后求救,而对于太后的劝说,他竟丝毫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把她这一条人命放在心上! 那一边,姚舜华因为秦悦的话而有半晌的沉默,好一会儿才极小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那是你王府的事,与我一个寡妇又没有关系。如今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只希望你看在我的情面上留我那无辜的妹妹一条命。” “你明知道,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会听,明知道我最讨厌你说与我没什么关系,只要你说一声你不喜欢,我立刻就能让那些女人全消失。” 这一句话,让躺着的郁青青彻底确定了秦悦与姚舜华的关系,没想到一脸歼狡腹黑模样的秦悦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对于姚舜华,他似乎深情得可以,可对于自己,他简直就是渣!就是上天派来给他制造各种痛苦的大BOSS! 就在郁青青对秦悦咬牙切齿时,姚舜华发出一阵略含着急的声音:“别……舜英还在旁边……” “那又如何,让她看到,兴许就不会做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了。” 你才是癞蛤蟆!郁青青想。 “大白天的又是在我的寑宫,你这样不是教我被天下人耻笑么?” “那我把天下给你,你是天下的主人,谁敢笑?” “……” “答应我,待舜英好一些……” …… 郁青青悄悄从床上起身,蹑手蹑脚走到走到床前厚重的帘子后,十分轻地挑起一丝缝儿来看向外面,果真见到了想象中的画面。 与寝房就隔一道帘子的隔间,摆着一方檀木的睡榻,此时秦悦正将姚舜华压到榻上,薄唇在她白嫩细长的颈上吻着,一只手也从她肩上缓缓往下移,覆到她宽大衣袍的腰带上。 姚舜华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和他做这事,立刻伸了手过去将他手挡住,他却用另一只手过来将她手腕握住,然后不紧不慢地拉开她腰带,右膝,也正试图去分开她那一双藏在深色衣裙下修长笔直的腿。 *************** 今天三更完啦,明天继续哦,于是大家不许霸王,一定要记得收藏哦~~~ /171116/171116/170867() 被发现了 看,还是不看? 郁青青很快就选择了后者。第一,真人的XXOO她怕自己一下子承受不住;第二,秦悦这人一脸精明模样,她怕自己正看着,却被他发现了,尴尬是小,一个不慎姚舜华兴许就不帮她了,因为他们这三个人关系实在是有点乱。 没想到就在她试图不声不想地后退,乖乖躺回床上等他们做完再幽幽“醒来”时,稍一大意就用胳膊肘撞到了床塌,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那边立刻有了一丝动静,似乎是姚舜华推开秦悦的声音,这边郁青青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一阵窸窣之声后有人下了地,然后朝这边走来。 郁青青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听清楚那脚步声就是秦悦的,此时他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搜不到搜不到,记忆里竟然搜不到秦悦和姚舜关系的公开程度,可是既然连小蓁一个丫环都有听说,那证明这事并不是很保密的,所以秦悦完全没必要杀了自己灭口是不是? 不会不会,他都能猖狂到直接进太后的寝宫和太后睡觉了,又怎么会怕人说?所以他顶多就是讥讽地看她一眼? 帘子,突然被人拉开,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一双目光的注视。 “娘……好疼……”万般无奈之下,郁青青让自己说起了梦话,接着,为了解释刚才的那一声动静,她将脚蹬了蹬,碰到床板发出轻微的一声响,“你们要害我……都要害我……” “你看看,她这样你就一点歉意也没有么?”姚舜华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抚了抚她的额头,替她将被子盖好。 秦悦也走了过来,从姚舜华身后搂住她,温声道:“难不成你希望我和她夫妻恩爱,这样我就再也不能纠缠你?” “你别这样,舜英就睡在这里……”姚舜华立刻推开他,以极小的声音说着。 秦悦却是一笑,“这不正好么,反正她这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男人的滋味了,就让她看看也好,你不是说要对她好么?” “你……”姚舜华没了言语,睡着的郁青青也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喜欢被人看,怎么不去做A.V男优,可以天天被千万人观看! “真的不要,你这样叫我有何颜面见舜英,见姚家的人?” “姚家?难道他们不知道姓姚的都好好活着全是因为你么?你放心,他们就怕你和我没私情,私情越深他们越放心,那证明,我暂时还会留住他们的命。” 秦悦似乎又开始在姚舜华身上动手,而姚舜华也没再说什么,大概是因为他的话而不敢。郁青青有种感觉:也许姚舜华根本不爱秦悦,却因为秦悦如今大权大握,她要保住自己那做着小皇帝的儿子,保住自己曾得罪过秦悦的家人,才不得不曲意承欢。 郁青青一时间厌恶死了秦悦,将眼皮动了几下,哼了一声,然后睁开眼。 ************************* 唉,实在不喜欢堂堂男主当着女主的面和别的女人爬床啊,所以,放过秦渣这一回了~~ /171116/171116/171557() 平安无事了? 姚舜华自然早已因为郁青青的动作而推开秦悦,郁青青睁眼,看到的便是站在床头、距离稍近的姚舜华和秦悦。 “王……王爷……”装作大受惊吓的模样,郁青青立刻要从床上起身,却因为动作太急而弄痛了头,忍不住暂缓了动作。 吃惊是装的,痛却是真的,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注意一点,恐怕还真要死在伤口上了。 秦悦此时看着她,脸上含着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妃好本事,打伤了仆人,带着丫环翻|墙闯到宫里来找太后说情,是要让我免了你故意杀我孩子的罪行么?” “我没有!”郁青青立刻就否认,却想起姚舜华还在场,想起不能让姚舜华觉得自己太强悍,这才又紧抓了被子可怜兮兮道:“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秦悦轻哼一声,姚舜华走过来扶了她的肩道:“不用怕,这事已经过去了,方才王爷已答应哀家不再追究此事,你先把药喝了,吃些东西后与王爷一同回去,稍候哀家就会让太医和宫女过去睿王府照顾你。” “真的?”郁青青“胆怯”地看看秦悦,然后迟疑着小声道:“我可以晚一点回去么?” 姚舜华看出她是怕和秦悦一起回去,却假装完全不明白道:“睿王爷至此是与哀家商讨一些皇帝的事,他忙着,怕是要快些回去,再说,你与王爷一起回去不是还好一些么?” 郁青青知道她是含蓄地提醒自己,与秦悦一起回去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砸伤了下人从王府逃出来跑到了皇宫,要是待会和秦悦一起回去,而秦悦对她又比较客气的话,那在王府的其他人看来就是秦悦过来太后这里把她接回去了,而没过一会儿,宫里又去了太医和宫女去照顾她,那她的面子就太大了,不只之前的大小事都不会再被追究,还得到了秦悦的礼遇、太后的照顾,那才是真正王妃该有的待遇,王府其他人可能还会想:看来以后要对王妃好些,因为连王爷都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她好。 可是如果她不和秦悦一起回去,那就是她来求了太后,然后太后帮了她,可她在王府依然不被人待见,别人会觉得她就算是太后的妹妹,在王爷眼里依然什么都不是,而且,有太后撑腰又怎么样?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不可能次次都跑到皇宫去找太后求救。 知道归知道,她还是谨慎地在姚舜华面前表现自己的无知与愚蠢,低头拽着被子嗫嚅道:“可是……” “好了——”在她犹豫时姚舜华轻声道:“就听姐姐的,现在先喝药吧。” 喝完吃完,郁青青就与秦悦一同出了太后寝宫,小蓁从旁急步过来,轻轻叫了声“小姐”紧紧挨她一起走着,似乎怕秦悦怕得紧。 秦悦果然是听姚舜华话的,只是静静往宫外走,竟没有回头对她说什么,郁青青乖乖跟在他身后,心里猜测着以他对姚舜华的深情,估计真的不会再找她麻烦吧,要是这样可太好了,她以后可以常到宫里来玩,和太后多联络联络感情,甚至还可以帮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兴许那样自己就能离开王府得到自由了,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姚舜华真的是对秦悦有情的,而不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 两更,今天更新完啦,还是那句话,还没有收藏的妹纸一定要收藏啊,各种缺收藏,跪求~~~ /171116/171116/171850() 我也要坐轿子 到宫门外,郁青青远远就看见一顶极尽华美的八人大轿,银光灿灿的轿顶,明亮的黄色盖子,下面的布料则全是大红色,这几样颜色在一起要怎么招眼就怎么招眼,和它比起来,那走在路上的什么法拉利保时捷简直弱爆了。 就在郁青青被那轿子吸引住目光时站在轿边的一个劲装黑衣男子朝这边看了看,然后微低下头候在了一边,而另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则立刻去拉开了轿门。 郁青青缓缓侧头看向秦悦,他果然目不斜视地往那轿子走去,然后以十分悠闲地姿势钻进去,再然后,轿子就走了。 这……这……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里不只王爷,还有王妃,还有她这个王妃!而且她还有伤,刚刚才晕倒,这秦悦,如果他听他情人的话,是不是该请她一起坐? 什么和他一起回去,别人要是看见秦悦坐在轿子上大摇大摆的回去,而自己在后面可怜巴巴地走回去,那还不笑死她?还不如不和他一起回去呢! 不知是心中怒火太盛还是怎么回事,头上的伤又开始疼了,郁青青暂时停下步子来忍了忍,然后死死盯着前面的轿子道:“小蓁,你累么?不如我们也去那轿子上坐吧。” 小蓁连连摇头,“奴婢不累,不累,小姐要是累了奴婢扶着小姐走。” “你不去我去!”郁青青才不管她,从她手中挣开就往前走去。 “你们,停下!”冲到轿子前,郁青青朝轿夫大声一喝,轿夫果然停下,却没有放下轿子,只是抬头看着她,很明显,不是因为他们听话才停下,而是她挡了路,轿子过不去。 那个保镖模样的黑衣人,此时也抬头看着她,脸色是保镖这职业该有的冰块脸,目光却稍显了一丝疑惑。 郁青青从两排轿夫的夹缝中过去,站在轿门前道:“把轿子放下来。” 轿夫倒是训练有素,似乎除了秦悦的话谁的话也不听,面对她的命令,抬着轿子动也不动。黑衣人保镖也只是站在轿旁,看戏一样没有任何举措。 郁青青因为生气而微嘟着嘴,面对这些人的无视,决定自己动手,跑上前将轿门拉开,然后就开始往轿子里面爬。 秦悦半躺在轿中,似乎因突然到来的强烈光线而微眯了眼,此时看着她,嘴角竟微微扬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可郁青青立刻就明白他是在笑自己!因为轿子被人抬在肩上,轿底离地面几乎有半米高,这点高度其实爬起来也不难,可问题是它是悬空的,下面什么攀踏的东西也没有,郁青青此时就上半个身子挂在轿子上,下半身上不来,每一次努力往上跳,都像被困在坑里的青蛙,跳一下,然后再掉下去。 直到此时,秦悦也没说把轿子放下来,八个轿夫抬这么个轿子,力气绰绰有余,也完全不会因为她的攀爬而被压下。 一阵极轻的笑声传到耳中,郁青青忍不住回头去看,却一下子看见好几个轿夫都低头在憋笑,再看向轿中呢,秦悦似乎也欣赏得很愉快。 笑什么笑,她又不是来搞笑的,她可是很严肃地要为自己挣面子! ********************** 话说,今天加更,加两更,而且会比以往早点更,因为今天第一次图推,嘿嘿~~一共四更哦~~有推荐时的收藏也特别特别重要,所以大家一定要支持一下啊,这可是《摄政王》第一次大推荐,重要重要滴~~大家千万要记得收藏哦,收藏多了推荐的机会就多些,江南加更的机会也会多一些哦~~ /171116/171116/172657() 王妃不知廉耻 不行,人争一口气,面子事大,怎么也要上去!郁青青脑中灵光一现,当即就把那挂在轿子上的半个身子放了下来,站到地上,一手按了轿底,身体往上一跳就将屁股坐在了轿沿上,然后撩腿放上轿子,以极窘迫的姿态爬向里侧,却又以极得意的神态猛地掀开秦悦霸在坐垫上的腿,自己坐了上去,末了,朝外喊道:“起轿!” 轿子重新走动,被从轿子坐板上掀开了腿的秦悦挪了挪身子,再次将腿放上去,倚在了轿子上。 “王妃如此勇猛彪悍,还需要轿子么?”他一手撑着头朝郁青青问。 郁青青在坐垫上动了动,很满意这座位的柔软程度,瞥他一眼回道:“有的坐为什么不坐?我怎么说也是堂堂睿王的王妃、当今太后的妹妹,在地上走岂不是丢了你们的面子?勇猛怎么了,那也比你这软骨头强!” 她说着,然后将他十分不屑地白了一眼:坐不好好坐着,非要躺着靠着,还真跟软骨头似的! 秦悦笑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坐正好了。”说着就将腿从坐板上拿了下来,郁青青见状,立刻就要将腿放上去,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秦悦却以更快的速度又将腿搁了上去,重新占据了地盘。 “所以说,王妃刚才那句话完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眼红本王这位子。”戏弄了她一番的秦悦此时以更加舒服的姿势斜靠着,十分俱优越感。轿子虽华贵,却也不可能让他这个高个子能完全躺下,郁青青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有把腿伸过来搁在她腿上的意图。 “嗤”了一声,她装作不屑地转过头去,随后却大杀回马枪,以自认为最快的速度再次掀开他的腿,将自己的腿搁上去。 没想到,那厮却将她左脚的脚腕握住,然后慢慢抬高。 “啊,疼疼疼——”已经用伸直的右腿成功占好位置的郁青大喊着,身子立刻往后倒去,这才缓解了一下腿绷直的抽痛感。姚舜英这家伙平常肯定从来不运动,这腿僵硬得跟木头似的,哪里承受得了这一腿伸直一腿抬起的瑜珈式动作? 秦悦的目光正好对着她一腿抬起后露出的裙|底,笑道:“本王若是之前就知道王妃如此不知礼仪不知廉耻,是怎么也不会跑到姚家去提亲的。” 郁青青将腿蹬了蹬,没将他手蹬开,只得大喊道:“你放手,放手,听到没!”说着更用力地一挣,将脚腕从他手中挣开来,却也将脚上的绣鞋挣了出去,直飞向秦悦脸上。 速度向来快的秦悦将脸一侧,那绣鞋竟从轿子侧边上的小窗口上钻出,彻底消失在轿子内。 小窗口上挂着的帘子还在摇晃,郁青青十分明显地感觉到,轿子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似乎外面的轿夫被这突然飞出的鞋子惊得愣了一下。 秦悦将那小窗口瞟了一眼,而后看着郁青青只穿着白色布袜的脚,脸上又泛起笑容来:“将来若有男人拿着王妃的鞋找上门,本王丢失的颜面当全全由王妃负责。” /171116/171116/172757() 嗯?王妃寂寞了? 秦悦将那小窗口瞟了一眼,而后看着郁青青只穿着白色布袜的脚,脸上又泛起笑容来:“将来若有男人拿着王妃的鞋找上门,本王丢失的颜面当全全由王妃负责。” 郁青青自然知道古代女人的名节有多重要,身上穿着戴着的每一块布每一个珠子都不能落到别人手上,像她这样把鞋子丢到外面的事是完全不能发生的,哪天要是在某个男人手上发现了那一只鞋子,那可就是明明白白再不需要解释的歼|情了,她就等着被浸猪笼吧。 可是,这鞋是怎么掉的,他不是看着么!要不是他,那鞋怎么会掉?而且他完全可以让人停了轿子下去捡,是他自己不的! 郁闷间,郁青青一眼就看到了秦悦就放在坐板前面的黑靴子,这家伙不坐着,非要躺着,所以把靴子一早就脱了放着,此时正大刺刺地摆在那里似乎提醒着郁青青什么。 既然天时地利顺手牵羊,那她就不客气了!郁青青弯腰一把抓起那一双靴子,从自己这一侧的窗口甩了出去。 “王爷,他日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找上门来说与王爷有欢好之情,本王妃丢失的面子也要由王爷的负责的。”甩了靴子的郁青青得意地靠在轿子上,满面胜利的荣光。 秦悦却不紧不慢道,“王妃还有面子么?”话音落,轿子也落了下来,不一会儿,有人在外面叫了声“王爷”,然后轿门打开,一双靴子被恭恭敬敬呈上来放在轿中,再然后轿门关上,起动。 王妃还有面子么?还有面子么……有面子么……秦悦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郁青青耳中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秦悦看着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郁青青一撇脸装作没看见,将腿放在轿子的坐板上,身子往下滑了滑靠在轿壁上,心想不管怎么样,位置现在是我的了,鞋子丢了就丢了呗! 秦悦低头看着她抵在自己身上的脚,拿出一根手指从她撩至膝盖的裙子边缘沿着腿慢慢往下划,直到脚背上,“王妃是那个意思么?” 郁青青早因为他这动作而阵阵发痒,将脚一掀,掀开他的手,不明道:“什么意思,哪个意思?” 秦悦笑道:“脱了衣服躺在本王床上的那个意思,嫁给本王时王妃十七岁,现在年岁大了,心也寂寞了么?” 郁青青这才发觉自己因为要占更多的地方,所以把脚尽量往他那边伸着,结果到现在,脚板正严严实实贴着他大腿外侧,而且身上的裙子也因为刚才大幅度的动作而散到了膝盖上,露着里面只着了条水红裤子的腿,虽然这在她看来什么都没有,可在秦悦眼里,估计是很豪放了吧,但是,他难道看不出来她很讨厌他恶心他么?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恶心的人有想法? “哎呀,忘了,竟然挨到王爷身上了!”郁青青立刻收了收脚,两只脚互相擦着蹭着,一副十分嫌脏的样子,脸上也笑道:“王爷放心,我完全没那个意思,一块肉再好吃,有上百人都跑去啃过了,谁还吞得下?” /171116/171116/172896() 本王这块肉,王妃只能想想 郁青青以为自己说得还算委婉,没想到这秦悦心思却是细腻敏感得很,很快就知道她的意思,不怒不急道:“王妃是说本王是那块肉?” 郁青青早就觉得他是只笑面虎,虽然现在没看他发脾气可不定心里在谋划着怎么报复呢,所以收敛着保持沉默不答话,没想到他竟接着道:“其实也没有上百人,顶多上十人吧,本王可是很挑的,而且王妃错了,一块肉上百人啃过虽然稍稍有些不洁净,可那肉却十分明白怎么让啃的人享受到最美好的味道,王妃要真去啃一口,一定是一辈子也难以忘怀,只不过本王这块肉,王妃却是只能想想了,不知王妃是不是真吞不下本王,本王却是吞不下王妃的。” “呕——”郁青青作出一个夸张的呕吐动作来,一脸恶心道:“想想就受不了了,哪里还能去啃?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秦悦依然不生气,小受一样玩弄着自己耳边的发丝:“那前两天夜里王妃又为何要对本王下药了然后再脱|光自己等本王呢?这不是表里不如一,言不符实?想本王,就是说出来又有何妨,欲盖弥彰还不如坦然一些。” “谁想你谁想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就你那样人妖样根本就不是我的菜好不好!”怕他不懂人妖的意思,郁青青接着解释:“人妖就是不男不女的意思,我喜欢刚猛的,男人的,不喜欢王爷这种细皮嫩肉小妞模样的!” “那王妃一定觉得本王除了细皮嫩肉外在其他方面足够刚猛,要不然也不会对本王图谋不轨。” 郁青青觉得自己一定要把那爬床的事彻底撇清,要不然那明明不是她做的,却像烙印一样烙在她身上还怎么也甩不掉了,就像现在,任她怎么说,秦悦就是抓着这个事不放,就是用这个事来奚落她,让她无论怎么还也处于下风,打个嘴仗都赢不了! “其实那天的事,的确是我错了。”郁青青叹了口气,接着道:“王爷不知道吧,前不久,我见到个远房亲戚,那老妈子竟然一脸神秘地问我王爷你是不是在身体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疾病,要不然怎么多年无子,怎么我这王妃进王府这么久了却还是个黄花闺女,我被气得不行,当时就想着回来一定要给王爷正名,要不然不只王爷丢面子,我更是连娘家都没脸回了。然后,我为这事问了虞侧妃,让她给我出个主意,结果,她就为我出了王爷见到的那个主意,没想到一见王爷生气,她竟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虞侧妃,我以后可不要和她打交道了,忒不厚道!” 秦悦看着郁青青,仍然含着笑,不说话,也不作表示。 郁青青不知道对于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前面当然是瞎掰的,后面却是真的,这件事,的确是虞侧妃陷害的姚舜英。如果秦悦对姚舜英有那么几分了解,应该会知道依姚舜英的性子应是想不出那计策来的,再被她这样一提醒,他能不能猜到是虞侧妃怂恿的? 不过,美色当道,这厮真的会去在意身边女人心术正不正么?恐怕他在意的只是她们的脸蛋和三点吧。 正当郁青青琢磨这些时,外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秦悦那一侧的窗边响起:“王爷小心,有埋伏。” ********************************** 四更,今天的更新完啦,明天继续,收藏推荐留言,偶个个都喜欢哦~~ /171116/171116/172991() 王爷在侧,是非多 正当郁青青琢磨这些时,外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秦悦那一侧的窗边响起:“王爷小心,有埋伏。” “嗯。”秦悦懒洋洋地答了声,然后将二郎腿一翘,没事人一样闭目养神起来。 郁青青却将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收了腿缩了身子,从风吹出的小缝里看了看外面,小声道:“你们的意思是,有刺客?” 秦悦丝毫不迟疑地将腿搁上她让出的位置,心不在焉答了个“嗯。” 郁青青看着他的样子,试探道:“你那护卫的武功应该可以吧?” 秦悦没答话,她想了想,既然秦悦这样气定神闲,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而且秦悦不是出去打过仗吗,身上应该也有两下子才对。随后,她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是不是不该和秦悦这个被刺杀目标坐在一起? 不会有人在刺杀轿中人的时候还要拉开轿门看一看,一定是直接一剑刺过来,秦悦会武功速度快兴许还能躲过,可自己呢? 郁青青权衡半天,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下去比较好,和秦悦划清关系,以免被误伤。 正在她将脚拿下地要开口让轿夫停轿时,一阵金属的碰撞声传了过来,那声音她熟悉的很,武侠剧上经常有,正是刀剑砍在一起的声音。 刺客已经到了! 随后轿子被猛地放开,一阵似乎水洒在轿子上的声音从身边小窗的帘子上传来,与此同时,郁青青只觉得脸上一点热,缓缓伸手去摸了一看,竟是满指殷红! “啊——”郁青青看向自己身旁那扇小窗,惊慌失措地朝秦悦那边躲去,她眼前几乎都能想象刚才自己身旁的景象:有刺客拿着武器从轿子侧边袭来,却在轿子边上被外面的护卫截住,一剑下去,刺客的鲜血就洒在了轿子上,所以,刚刚,就在她身边出了一条人命,而现在与自己只隔一层帘子的地方就躺着一具尸体。 “王妃出去吧,在这里叫得本王头疼。”就在郁青青差点撞到秦悦怀中时,秦悦却将身体一倾,让她狠狠撞在了轿壁上,自己则拉开了轿门。 这样一拉轿门,外面的景象顿时呈现在郁青青面前。 一把剑,除了一把剑,她什么都没看到,而那剑,正朝轿中刺来。 那一刻,郁青青脑中早已一片空白,不知道躲,不知道叫,甚至不知道闭眼,只是一动不动盯着那剑尖看着。 近了近了,剑越来越近了,秦悦就在她边上,她不知道那剑到底是指着谁的,只知道从自己眉心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剑尖。 几乎就在下一刻,那长剑就能穿透她额头。 一阵黑影从轿顶闪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袭至那刺客身后,然后在郁青青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情况下,那只一步步靠进的剑尖停在了轿门前,拿剑的刺客也倒了下去,一身黑衣的护卫却早已抽出剑回到了轿子后方。 鲜血从空中掉落地上,后面传来刀剑声。 郁青青缓缓抬手,还没将自己太过受惊的胸口按住,前面竟传来一阵着急而清脆的男声:“让开——快让开——” **************************** 今天两更,下一更下午三点哦~~ /171116/171116/173874() 我师傅是国师 她只得再次抬头,这一次,却是更大的惊吓。 一人一骑正从对面飞奔而来,那马腿足有他们的轿子高,健硕无比,一身全黑散发出浓浓的野性,马蹄已然只和轿子隔了三五米的距离,可却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马背上那人呢,不过是个小个子正太,二十岁不到的样子,满脸都是惨白惨白的,拽着缰绳看着前面轿子里的两人发傻,眼看马蹄就要踩到轿子,却连“让开”两个字都不能再喊出了,和郁青青一样吓得“啊”了起来。 郁青青想,自己也许真的要死了。 不对,之前遇了那么多危险都没事,这次估计也可以吧,可是,马蹄就在眼前,就算有奇迹,那奇迹还来得发生吗? 事实证明,她果然不是被炮灰的命。就在马蹄将踏上轿子时,一直懒洋洋躺着的秦悦突然抬手,掌心朝外一|挡,竟像传说中的隔山打牛一般以强大的气劲将那马挡了出去,一阵长嘶,黑马的前腿猛地腾空身子与地面几乎呈九十度地人立起来,而马背上的年轻人则重重摔了下去,发出“砰”地一声响。 “啊……我的腰,我的腰断了……” 刚才疯跑的马遭此一|挡后停了下来,清理完所有刺客的护卫此时也回到轿边来依原姿势站住,而地上的年轻人却还没起身,躺在地上一手按着后腰直叫唤。 “起轿吧。”秦悦一声吩咐,刚才不知躲到了哪里的轿夫立刻就冒了出来准备抬轿,郁青青实在看不下去,下轿跑到了那摔倒的年轻人身旁。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他刚才那一跤摔得实在不清,郁青青着地上年轻人痛苦的样子,回头朝秦悦道:“你怎么不送他去看大夫?” 秦悦又整个人躺到了轿中的坐板上,撑了头道:“他差点害死本王,本王不是该送他去见官么?” “那你死了没,死了没?现在快死的可是我,你不是好端端躺着吗!”年轻人不服地朝轿中的秦悦大吼。他年纪轻,又生得唇红齿白的,生起气来拧着眉嘴巴圈成“O”形,尖尖的下巴,倒有点韩国男星的感觉,郁青青看着觉得十分养眼,不禁瞅着他笑了起来。 听见郁青青的笑声,年轻人眉毛拧得更深了,瞪着她道:“你这女人,我还以为你比那男的好一些呢,原来也是一样的,把我害残了很好笑么,小心我回去告诉我师傅,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郁青青一看他这生气勃勃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摔出大事来,便有心逗着他玩道:“那你师傅是谁呀,不会是叫李刚吧?” 年轻人更怒道:“什么李刚,我师傅是第一国师玄阳子,神机妙算天下无双,连逆天改命的本事都有,像你们这样蛮横无理冷血无情的人我回去就让我师傅把你们的长命改成短命,富贵命改成乞丐命!” “国师,国师?国师!”郁青青大喜,如果这世间有人懂穿越这事是怎么发生的,那一定就是国师无疑了,他们不就是研究这个的么!对,她竟然忘了古代还有国师这个封号,他必然是最懂时空穿越、最懂超常力量的,她是不是可以找这个国师问一问她该怎么回去? ***************************** 二更完,今天更新完了~~明天继续哦,新来的亲,还是不要忘了收藏呀~~ /171116/171116/174146() 乌龟王八蛋 就在郁青青盯着年轻人几乎喜极而泣的时候,后面的人等不住了,一直沉默的黑衣护卫开口道:“那你知道你现在挡着谁的路么?” 年轻人看了看轿中坐着的秦悦,又看了看那轿子,底气略微弱了些,却仍然硬着脖子道:“你是王爷?什么王?” 黑衣人还没说话,郁青青就借光耍威风道:“睿王,也就是摄政王,秦悦。” “摄政王?摄政王这么年轻?”年轻人愣了愣,随后按着腰从地上爬起身来,郁青青好心地过去扶他一下,笑道:“怎么样,比你那国师师傅大吧?我可是他的王妃,睿王妃。” “反正……我差点撞到你们,你们让我差点摔断腰,我们扯平了!”年轻人说着要去上马,却在脚尖才碰到马镫时突然改了主意,将那马看了看,大概是摔怕了,牵着马往回走去。 郁青青想起自己还要找他师傅,连忙在后面叫道:“哎,你叫什么名字?你师傅在哪里啊?” 年轻人回头看了她了一眼,神情微有闪烁道:“我叫阿三,我师傅不叫玄阳子,叫玉清子——”说完就脚步匆匆地拐个弯消失在她眼前。 郁青青不禁好笑道:“小正太,还撒谎呢,现在才怕惹事已经晚啦。” “小姐……王爷要走了。”小蓁从后面过来,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将一只绣鞋递给她。 原来小蓁替她捡了鞋,郁青青接过鞋子回过头去,只见轿夫蹲了身子正要去抬轿,当即便也顾不上穿鞋,继续光着一只脚冲到轿子前,在轿子起动前爬了上去。 再次掀开秦悦的腿坐上坐垫穿好鞋后郁青青便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遗漏了什么,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苦思冥想都想不出结果来,无意间,便看到了靠在轿子另一侧似乎已步入梦乡的秦悦。 在轿子已经快至王府时,轿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怒吼:“秦悦!” 轿中,郁青青“腾”地一下从坐垫上站起身来,气极败坏道:“是你,是你推的我,是你害得曲姬流产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露馅了吧露馅了吧,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是会武功的!一定是,一定是你有病,你生不出孩子,而曲姬却怀了孕,你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才让她流产,然后怪在我头上!” “小姐,小姐……”闻声而来的小蓁声音里全是急切,却又不敢拉开轿门,只有在轿边唤着郁青青。 郁青青此时完全管不了这些,只瞪着秦悦道:“你说话呀,曲姬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认那孩子关我什么事,你不要就不要,干嘛要顺便拉上我?我本来就有伤,本来就快死了,你还把我关起来,还让那曲姬过来打我,你……” “你再吵,本王再把你关起来。”秦悦仍然闭着眼,微微皱眉,样子有些不耐,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的话,只在意她吵了自己。 “你关啊你关啊,你关我就告诉全天下,说你秦悦不孕不育,还被戴了绿帽子,这叫什么,乌龟王八蛋!”郁青青一气之下,吼得更大声。 *********************** 写得忘了时间,本来都是十点更的,晚了半个小时~~今天仍然两更,下一更,仍然在下午三点~~ /171116/171116/174953() 种马,少惹为妙 外面的小蓁吓得脸都白了,在轿外着急道:“小姐,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秦悦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终于缓缓睁眼,“那要是把你这丫环卖到妓院呢?还有你家里的爹娘,嗯,也可以把你娘卖去妓院……”说着,他竟笑道:“不知道像你娘那样的还接不接得到生意呢?” “你……”郁青青简直怀疑这家伙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一丁点的伦理道德,她自己、小蓁那就不说了,可姚舜英的娘怎么说也是他岳母啊,他竟然这样侮辱自己的长辈! 气恨之时,郁青青也想明白,其实自己就算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是他害自己也没办法与他斗狠,因为他就是王法,他就是天,就算她占尽了理,到头来还是他要怎样就怎样。 出过气,冷静之后郁青青便看着秦悦,缓缓问:“那我撞了曲姬的事现在怎么解决?” 秦悦懒懒道:“王妃不是已经找了太后解决了么?太后之令,本王怎敢不从?” “是么,那……就算了。”郁青青说得十分窝囊,可是却不得不就此罢休。被白白冤枉了一场,她知道就算她再想讨回公道也是无用,不再把过错怪在她身上已经是最好了,难道她还指望这家伙回去把王府里的人叫到一起,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那事是他做的,不是她这王妃做的么? 怏怏地坐下,这一次郁青青与他保持了些距离。他刚才提到姚舜华,让她想起了他与姚舜华在大白天里滚睡榻的那一幕、以及那天在门外听见的虞姬的申银,还有桃园中和曲姬的眉眼传情。 他还有别的多少女人她就不知道了,但“种马”二字用在他身上绝不为过,像这种男人,自己这种纯洁可爱的女人是惹不起的,万一与他挨来挨去,让他对自己有了感觉那就不好了。 万幸,姚舜英还是个处,而不是被他沾过一夜后扔在一边,要不然她就要被自己恶心到了。 当她在全府的迎接下,从秦悦的轿子中款款走出,再由小蓁扶着昂首挺胸地回到王妃的院子,就注定了一切都与先前不同。不一会儿,饭菜送来了,又没过多久,她要的热水也送来了,甚至带着香水。已经在皇宫填饱肚子的郁青青并不着急吃饭,而是迫不及等八光自己溜进了浴桶。 这么多天,躺过地上,拎过马桶,翻过围墙,身上早已馊得发臭了,却是第一次洗澡。 坐在大大的浴桶中,郁青青将双腿翘起放到另一侧的桶沿上,眼珠一动不动看着自己这双新腿。 本来,现代的她因为工作后久坐不动,是有点游泳圈的,大腿也比大学时胖了很多,减到一百斤以下一直是她的梦想,可现在面对这一百斤以下的身材,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姚舜英很瘦,很瘦,已经不是苗条了,而是营养不良。这一双腿的确是细,难得的还很直,可皮肤却不怎么好,不像别人水灵灵的,而是有些发干。想着,郁青青朝外叫道:“小蓁——” 待小蓁进来,她便吩咐道:“替我镜子拿来。”这一次,她得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了。 ************************** 两更,今天更新完,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大家不要客气哈~~ /171116/171116/175211() 自己长什么样? 小蓁一边将镜子递给她,一边说道:“小姐,要不还是奴婢来侍候小姐沐浴吧?” “不用,我自己就行了,你出去出去。”郁青青连忙拒绝,虽然不是自己真正的身体,但让它被人任意观赏,自己这个使用者还真做不来。 再一次被拒绝,小蓁也不再劝,只说道:“那小姐不要在里面待太久了,你身上还有伤,要多注意。” “嗯,好好好,我知道,一不舒服就叫你。” 小蓁退下后,郁青青立刻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 不是天香国色,但撇开那缠了绷带的额头不说,基础还是好的。虽然不是姚舜华那样端庄高贵的鹅蛋脸,却是名符其实的瓜子脸,只不过因为姚舜英太瘦,而让这瓜子脸有点方,下巴又太尖,再加上深陷的眼眶、黑眼圈、无神眼瞳,干黄皮肤,然后似乎又不善于巧施粉黛,所以在光彩上就输给了曲姬虞侧妃那些人,更别说容貌上等的姚舜华了,她那气场,就是住在那样昏暗陈旧的宫殿里,穿上那样老气沉闷的衣服,也没有被盖住一点美丽。 郁青青想,其实姚舜英应该可以更好看的,只是从小的自卑、深爱而不能得,到后来好不容易嫁给自己默默喜欢的人,却被他这般冷待,又被他的其他女人千万般欺负,一直以来,姚舜英的心里都是凄苦绝望的,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她,怎么还会有心思去打扮自己?因为心情抑郁,所以食欲不好,睡眠不好,到最后,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郁青青决定以后好好保养这身体,以后万一哪天身体换过来了,她要让姚舜英看见个全然不同的自己,就像瞧见自己的艺术照一样! 郁青青的保养方法,就是睡觉吃饭,以前因为留恋电脑而晚睡,因为怕胖而不敢吃,现在可好了,没电脑,不怕胖,要怎样怎样!所以洗完澡,郁青青马上就去睡觉补眠。 以前向来倒床就睡,一夜无梦的她竟然又一次做了梦,不知怎么地,梦到了高中时上完晚自习回家,妈妈给她煮面吃,她不依不挠地不吃挂面,要吃方便面,妈妈不许,爸爸却跑去便利店给她买,最后差点让妈妈又和爸爸争吵起来,然后本来该在大学才能认识的陆煜竟然来了,妈妈瞬间就笑开了花…… 天已亮,院子里却还安静,厚厚的帘子层层挡着,郁青青也不知道到底是清晨还是日上三竿,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头顶繁复的床罩花纹,想起晚上的梦,鼻子竟有点发酸。 如果再也不能回去,该怎么办? 此时他们在做什么呢?如果自己死了,现在应该还没有出殡吧,哪怕痛不欲生,父母却还要为她选墓地,通知亲友办丧事……还有她和陆煜的婚事,那一张结婚证还没有捂热,他却已成了丧偶之人。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过什么不平凡的人生,没想过要作出什么大事来,她只想安安稳稳过她的日子就好,这个世界,她真的不想融入。 ***************** 今天二更,下一更,下午三点~~打滚,求收藏~~~ /171116/171116/176195() 姐还是少女 外面有轻细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帘子被挑起了一点点,因为怕闷,所以并没有放床帐,此时郁青青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小蓁的脸。 “怎么了?”她有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 小蓁见她醒了,这才进来回道:“小姐,喝药的时间到了,小姐要是还困的话,要不喝了药吃些东西了再睡?” 郁青青从床上坐起来,“不了,我现在起来,你去给我把衣服拿来吧。” “好的小姐。”小蓁出去一会儿,拿了一套衣服过来,郁青青在床上看了看,却是件紫色的,而且不是浅紫,而是深紫。 “还有没有别的颜色?” 小蓁点点头,将衣服拿回,又抱了套衣服来,却又是件蓝色的,比宝石蓝还灰一些,暗一些,向来就是她看也不看的颜色。看着这衣服,郁青青不禁皱了眉道:“怎么都是这样的颜色,就没有亮一点浅一点的?” 姚舜英不是才十九岁么,怎么尽穿这样的衣服?就是她自己,二十四五了,放在这古代那是老姑婆的年纪都是穿得青春靓丽的,十九岁,那不是怎么可爱怎么穿么? 看着郁青青皱下的眉头,小蓁疑惑道:“靛青色这件不是小姐最喜欢的么,四夫人说小姐是正室王妃,应该穿得端庄得体啊?” 她这样一说,郁青青就明白了:原来不是姚舜英偏爱深色,而是被教导,正室该穿得端庄。的确,那什么粉红粉黄的,看着就不端庄。小蓁说的四夫人就是姚舜英的亲生母亲,她的母亲是妾,向来就被人轻视,心底肯定是羡慕正室的,好不容易女儿做了正室,怕女儿受人轻视,所以要她事事表现得端庄得体,所以在穿着上也不能随便。 可是她却忘了,男人永远不会喜欢女人端庄,而女人,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室,地位如何都只凭男人的态度,他喜欢,你就是侧室也比得过正室,他不喜欢,你是正室也能被一个小妾随时过来扇两巴掌。 “我现在不喜欢了,去把我衣服里颜色最浅最明亮的那件拿来。”郁青青肯定道。 小蓁奇怪地看了看她,收回那靛青色的衣服,去服箱找了会儿,终于找出一件来,那衣服一拿过来就让郁青青眼前一亮。 竟是嫩嫩的鹅黄色! “对,就这件!我看看款式。”郁青青说着就将衣服打开来。 小蓁脸上更加疑惑起来:“小姐怎么喜欢这件了?这不是小姐压在箱底从来不穿的么?要不是怕送的人不高兴,小姐当初恐怕带都不会带过来。” 发现是那种汉服里面有腰带的,郁青青就更喜欢了,心想以姚舜英这身材,束腰了绝对好看!一边理着衣服,一边回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女人还是穿浅一些好看,大不了……不好看再换回来嘛。”说着就将小蓁往外赶:“好啦,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穿。” 小蓁看了看她却也没说什么,听话地退了出去。 *********************** 二更完,今天更新完啦~~ /171116/171116/176575() 只恨胸小 在大学时有一年迎新晚会,郁青青曾经受朋友之邀上舞台做过几分钟的汉服模特,那时候他们有十几人上场,展示各种样式的汉服,而她则是里面穿其中一种裙子的,现在还记得那叫半臂襦裙,因为外面那件衣服袖子只有一半,当时她还惊讶地问这衣服是不是弄错了,古代也有短袖?朋友一边笑她没见识一边给她一层一层穿上衣服,她全程都有注意看,当时觉得只能用“麻烦”二字来形容,没想到现在竟派上用场了。虽然这个不是半臂襦裙,却也差不多,至少下面的裙子也是那样系的。肚兜,粉色交领的上衣、裙子,外面便是那件鹅黄色宽袖子罩衫,穿好,郁青青小心着裙摆放慢步子走到镜子前一照,自我感觉很好! 姚舜英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精气神,放在人堆里几乎看不见,可现在这身衣服一下子将她的光彩放大了好几倍,自己再一昂首挺胸,绝对不是人堆里看不见的那个。 虽然作为一个王妃,穿得这么明亮的确不端庄不稳重,不过她才不要端庄稳重,好看就好了!只是……郁青青微微皱了眉头,好像有点扁,姚舜英太瘦,连胸都瘦小了……古装本来就不显身材,胸再一小,看上去就更加不丰满了。 郁青青将胸往中间挤了挤,十分想恋现代的加厚罩杯,要把那神器往身上一穿,再配上现在这副小蛮腰,那完全就是个明星身材啊,只是现在没有罩杯,只有薄薄一声布料,几乎连点点都遮不住,她想古代女人估计三十胸就下垂了。 喊小蓁进来给自己梳头时,郁青青便说道:“小蓁,我记得你女红很好吧?” 小蓁一边拿梳子一边问:“小姐是要做什么东西么?” “那个你会做么?”郁青青便开始形容起来:“两个圆,凹形的,里面塞海绵……呃,不对,不知道有没有海绵,就棉花吧,然后再缝上带子……唉,说不清楚,要不待会我去画给你吧,你看看能不能做。” 小蓁却看着她,迟疑道:“小姐,我怎么发现,小姐似乎和以前不同了?而且很多地方都不同,连说话都比以前声音大了些。” 呃……碰到第一个怀疑自己的人了。 郁青青知道,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对于像小蓁这样从小陪在姚舜英身旁的人肯定很快就能发觉不对劲,这是她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只是小蓁应该很难想到她们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因为换灵魂这样的事,实在是不能让人相信。 这一回,郁青青想起穿越剧以及穿越文里女角总喜欢问身边丫环的那一句:那你是喜欢现在的小姐呢,还是以前的小姐呢?便回头道:“的确是变了,那小蓁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 下一更,下午三点,大家记得收藏哦~~~ /171116/171116/177601() 与她,没有可比性 这一回,郁青青想起穿越剧以及穿越文里女角总喜欢问身边丫环的那一句:那你是喜欢现在的小姐呢,还是以前的小姐呢?便回头道:“的确是变了,那小蓁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小蓁愣了一下,将手中的梳子停了下来,看向镜中的郁青青,“只要是小姐,我都喜欢。小蓁永远都记得,九岁时小姐在街上将我买下的情景……” 嗯?小蓁是被姚舜英买下的么,不是姚家本来就有的?郁青青努力回想起来,却只能记得一个乱糟糟全是围观人群的街头,其他情节模模糊糊的根本拼凑不到一起。 小蓁接着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只知道也许是比家里更不好的地方,也许那里有比爹更凶的人,我看见娘哭,我也哭,爹把娘推倒在地上,把我往前面拉,街上很多人都站着不走了,都看着我们,然后……就有个家丁模样的人来问我几岁……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小姐并不是那种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大小姐,小姐在马车上说要买我,还被四夫人训,被三夫人讥讽,虽然是大小姐劝她们才答应买我的,可我知道,这都是小姐求来的。后来姚府的下人们知道了我的身世,都骂我是野种,不配在姚府做下人,本来就应该被卖去青楼,只有小姐不嫌弃我,我早就打定主意,以后不管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小姐在王府再受欺负,我都会陪着小姐的。” 郁青青抬眼,只见小蓁眼中早已湿润。 她忘了,忘了原来小蓁是这样来到姚舜英身边的,忘了,原来小蓁是母亲和外面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也许在小蓁的世界里,姚舜英是她的一切,她今生的使命就是要侍候姚舜英,陪伴姚舜英,不管她是荣是辱,是顺遂还是磨难。 她自以为思相先进又怎么样?姚舜英是小蓁发誓要守护的人,而自己只是异世的一个不相干的灵魂,她们在小蓁心里,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郁青青缓缓抬手,将小蓁的手握住:“那我们,便永远在一起。还有,小蓁,谁都可以为自己而活的,你虽然是我买的,但并不是我的,你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她不敢说,其实姚舜英很可能已经死了。如果姚舜英是小蓁活着的意义,那知道真相的小蓁要如何去接受? 见小蓁奇怪地看着她,郁青青再次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你也可以有其他你想做的事,地球没了谁都……呃,不对,太阳没了谁都会照样东升西落,就算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也仍然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的。”你 “小姐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么,怎么现在又……” 看见小蓁眼里的怀疑与忐忑,郁青青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笑道:“我的意思呢,简单点说,就是我不想让你辜负了自己,以后要是遇见个好男人,就给我说,我就把你嫁给他!” 小蓁的脸“刷”地红透,十分不好意思道:“小姐真是乱说……” 郁青青哈哈大笑起来,小蓁看着她,不禁感叹道:“不过小姐的确变了许多,还会开玩笑,会这么开心的笑了,自从来王府,小姐就没怎么笑过。” ************ 今天更新完啦,这两章没JQ也没激情,大家不要急哦,激情很快啦~~ /171116/171116/178025() 国师在哪里 郁青青哈哈大笑起来,小蓁看着她,不禁感叹道:“不过小姐的确变了许多,还会开玩笑,会这么开心的笑了,自从来王府,小姐就没怎么笑过。” “知道是为什么吗?”郁青青解释道:“我那天不是撞伤了额头差点死掉么,其实那天,我真的有了死亡的感觉。那天,我觉得自己飘上了空中,可又看得见我额头流着血,躺在地上,无论是丫环,还是虞侧妃,还是王爷,他们没有一个关心我的伤势,只是冷眼看着,虞侧妃似乎带着大功告成的兴奋,而王爷……甚至还在生气,好像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竟然相信一个一心想要害我的人,对一个如此冷血对我的人抱有幻想,而小蓁你,唯一真心对我的人,却因为我的无能而被诬陷……我看着这地面的一切,明明是可以解脱一切了离开,可我却又放不下,对我这一生,怀着满满的遗憾,然后我就一直飘一直飘,飘到一个洞里面,洞里很黑很黑,只能看见尽头的亮光,我|朝着那亮光飘去,看到了小时候才见过的爷爷,他还对我笑着,然后又看到了许多以前经历的事,小时候被下人欺负,受冤枉了却不敢说,见到嫡兄嫡姐也只敢躲在一旁远远看着,以及长大后订亲、被花轿抬入睿王府……然后,我就醒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其实许多时候我可以试着去改变的,可是我却一直怕,从来不敢去改变,现在,死过一次的我不想再那样,想做一个不同的自己,至少在我有一天再次死去时,看着这世间,看着自己的一生,不会只有遗憾。” 郁青青不知道她这样说,小蓁会不会信服。但她说的事,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重伤后的那些濒临死亡的经历,是她以前在书上看到、后来在车祸后又亲身经历的,而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在个性喜好上发生一些变化也是很正常的,虽然从姚舜英变成她这差别实在有点大,但小蓁应该不会去想那么多。 果然,小蓁擦了擦噙在眼里的泪,点点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小姐以后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不要去为王爷伤心,为虞侧妃她们伤心。” “切,我才没那闲功夫呢!”郁青青说着,随后想起自己晚上的梦,自己真正的想做的事,马上问道:“小蓁,你知道玄阳子吗?” “玄阳子?”小蓁露出疑惑的神色,随后猜测道:“是个道士吗?我看道士都要叫什么子,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郁青青笑了起来:“那叫道号,是他们出家后取的。那你知道国师吗?那个玄阳子是国师。” 小蓁这会儿立刻点头:“国师我知道,以前听人说过,听说比那些算命的瞎子厉害许多呢!” 郁青青又笑,心里知道其实国师主要的职责并不是算命,但对于风水命理五行之术肯定是精通的,别说算命,算国运都行。 “那,你知道这国师他在哪里吗?怎么能找到他?” “小姐要找他?”小蓁马上就想起了昨天碰到的年轻人,立刻道:“和昨天的事有关系么?” /171116/171116/178948() 要出去,找虞侧妃? 郁青青想了想,回答:“是有一些事要问他……其实我那天重伤后,还看到了一些事,看到有我很关心的人出意外而去逝,我不知道那是未来要发生的事还是因为我乱想才看到的,所以想去问问那国师。” 小蓁一听这话,满脸紧张的神色,又怕又疑惑道:“还有这样的事?那确实要找人问一问,找国师……似乎最好,可是,我们怎么找到国师呢?” “所以我问你国师他人在哪里嘛,或者你找其他下人去打听一下?”得到小蓁的赞同,郁青青十分高兴,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去写写剧本了,这瞎掰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随口就是一个让人深信不疑的理由呢! 没想到小蓁却是摇头,略有落寞道:“我和其他下人都不熟,不过……”就在郁青青失望时,她马上道:“许多大师都住在西街那一块,也许国师也是住在那里的,再或者,在城里一问也能问到,国师那么出名,肯定很多人知道他住在哪里的。” “那我们马上就去找!”郁青青兴奋地拉住她的手,眼里几乎能看到现代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爸爸,妈妈,还有新婚丈夫陆煜! 小蓁看着她,满脸的不敢相信,“小姐是要……亲自出去?” 看着她的神情,郁青青才想起一个问题来:在这个她所不知道的唐宋元明清以外的年代,女人依然不能随便出去?不是说唐朝很开放的吗?这个地方不是和唐朝一样? 完了,记忆中,姚舜英好像的确没怎么出去过,不管是在姚家还是在王府,单独出去的记忆,竟然只有昨天从王府翻|墙出去…… 犹豫了半天,郁青青试探道:“我是有点想,小蓁你觉得可以吗?” 小蓁的神色忐忑起来,极小声道:“小姐还想要翻|墙?那样被王爷知道一定……会重责的,而且我今天一大早就在外面听到了砖瓦声,好像是有人在修院子。” “不是,除了翻|墙,总有其他办法吧?”难道就不能从大门走?郁青青很痛恨自己存留的记忆总是喜欢马后炮,非要别人提醒了才能想起来,没人提醒,她就是想不起来,特别是这种小事,她实在是不记得以她王妃的身份为什么不能随便出入王府,又没有婆婆,至于秦悦,就不能等他忙着和其他小妾滚滚乐的时候出去? 在她期盼的眼神中,小蓁为难道:“小姐是说找虞侧妃么?她会同意小姐出去吗?” 虞侧妃?虞侧妃?没搞错吧,她一个王妃要出去为什么和虞侧妃扯上关系了?郁青青的记忆里还是没想起来这茬,但很快就明白了,这只是虞侧妃多项权利里的一条:既然整个王府后院都是她说了算,那离开王府自然要找她打报告了,自己是王妃又怎么样,除了被别人叫王妃,在其他地方可没有半点特权,和丫环似的。所以,如果她要出去,还要去找虞侧妃求她批准? 得了吧,她才没那么犯贱! “找她做什么,我直接从大门走!”郁青青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让小蓁为之一愣。 —******—*** 下一更,晚上六点~~~~ /171116/171116/179246() 未婚少女才讨喜 “找她做什么,我直接从大门走!”郁青青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让小蓁为之一愣。 看来小姐改变得不只是一点点…… “那要是下人拦呢?” “凭什么拦我,谁给了他们权利拦我,快给我梳头,我还偏偏就出去了怎么样!”郁青青心想大不了把秦悦弄来,他要是不同意她出去,她就说出他生不了孩子的事来,再不行,她还可以去找太后呢! 这一回,小蓁却没听她的,认真道:“小姐,今天就算了吧,小姐的伤这么重,却总不好好休息,前两天是没办法,现在好不容易能好好休养好好吃药了,怎么能接着折腾呢?过几天,等小姐头上的伤好一些了我们再出去好不好?” “不好,就今天,我没……”郁青青说着就回过头去,却因为回得太急而扯动了伤口,再一次疼得她龇牙。 小蓁看着她的伤,十分不忍道:“小姐,就待在家里休养吧,至少等伤口愈合了再出去,小姐要问的还是未来的事,哪里比得上小姐现在的伤重要?” 自然是回去更重要,一回去,什么烦心事都解决了。郁青青在心里想着,却只能点头答应小蓁的乞求,头实在疼,伤口的确没愈合,她也不想让小蓁太担心,而且……如果找了国师、她真能有办法回去,万一她走了姚舜英回来了,却因为这副身体伤势太重而进不来呢?她希望她们两人,谁都不要死。 “我今天不出去就是了,不过你得答应我,等我的伤口好一点就和我一起想办法出去。”郁青青看着开始给自己梳头的小蓁讲条件。 小蓁答应着:“好,等小姐的伤口愈合了就出去。” 郁青青却没回小蓁这句话,因为她根本没准备等那么久。看到小蓁将她额前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全拢起来要梳到后头去,忍不住问:“别全梳上去了,弄点刘海把伤口遮住吧。” “这……”小蓁奇怪道:“小姐有伤啊,有头发挡不好吧,而且,成亲还留刘海,是不是有点……” “怕什么,就留,这纱布上有血和药透过来,看着我自己都觉得恶心,遮住也好一点。” 小蓁最终拗不过她,只好拿了剪刀来替她剪刘海,却仍然不敢留太多,只在额头两旁各放了几缕,正隐隐约约挡住了伤口,也没有太厚太招摇。 剪完,小蓁看着镜中的她深感不安,郁青青感觉却更好了:穿着明亮衣裙,留着娇俏刘海,带着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像端庄持重的王妃,倒像是某个王府没长大的待嫁少女——郁青青没敢说,其实她一点也不想把头发全盘起来,那样多老气,虽然成亲两年,可在她心里这个年纪就是个适婚年龄都没到的孩子! ********************** 加更啦,大概明天青青就会出去哦~~大家还是要记得收藏啊收藏啊,一定一定~~~~~~~ /171116/171116/179365() 只听虞侧妃吩咐 接下来的两天,郁青青乖乖的早起早睡;摒弃以前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的原则,改成早中晚都吃好;以养病的名义,餐餐鱼肉蔬菜,顿顿饭后水果,再加各种滋阴养颜汤,红枣乌鸡,伏苓老龟,甚至冬虫夏草……把在现代没钱没精力吃的全吃到,短短几天时间气色就好了许多,当然,姚舜英的胃也被她成功地撑大了许多。 她不担心,一点也不担心,按她推测,姚舜英就是那种传说中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体质,她自然要好好享受。而且还在心里琢磨着,等以后伤好了,她得做一下运动,对待一切问题体质,运动是最好的治疗方法,特别是姚舜英这样虚弱僵硬的,只是……像她这样买了呼啦圈能放到搬家才找得出来,报了瑜珈班能一天打渔其余所有天都晒网,逛个景区都要坐观光车的人真的会说话算话的运动么? 休息了几天,在伤口再也不会动不动疼得死去活来时,郁青青便拉着小蓁出了她那王妃的院子。 在这个将春夏交接的时节,太阳早已开始大放光彩,虽然古代没有现代那么热,但郁青青怕自己好不容易养得有些白里透红的脸被晒黑,让小蓁拿了把伞撑着,虽然没有现代的遮阳伞给力,但好歹也没那么晒人。还为了装派头吓到在门口守门的人,她更是拿了把小团扇在手里,心想到时候要是有人拦她,她就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摇扇子,从影视剧里得知,慢慢玩着手上的东西,最能显得人冷静又心机深沉了。 从王妃的院子到前院,郁青青为了更像个古代女人,极力放慢着步子,以生平最慢的速度走着,这样走到前院几乎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要不是王府花园里风景宜人,杜鹃山茶蔷薇各种花儿开得艳丽,时不时蝴蝶蜜蜂飞舞,她恐怕早就忍受不了提了裙子开跑了。 没想到还没到大门,只到二门就被拦下了。 守这后院门的又是个身材壮硕眼神不敬的中年妇女,这让郁青青一下子就想起那个被她用马桶砸了好几下的谭婆子来。 这个女人在语气上却还比谭婆子恭敬一些,看着她过来早早就站在了门口,待她走近,朝她慢慢行了一礼,然后才说开口道:“不知王妃要到哪里去?” 郁青青按原来预想的不说话,只摇扇子含笑看着她,决心以气势打败她,而小蓁则语气不善道:“王妃要到哪里去,还须要向你报告吗?” 没想到那妇人却不慌不忙,比郁青青更冷静道:“婆子不敢,只是虞侧妃之前就下了令,后院的女眷要出去都得请示过绘雅轩。” 绘雅轩便是虞侧妃的住处,小蓁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偷偷瞟了眼郁青青,而后强打着底气道:“你也知道是虞侧——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堂堂王妃!” 她有意加重了那个“侧”字的音,然而哪怕这样,妇人拦着她们去路的脚步却丝毫也没有挪动,甚至语气仍然从容道:“王爷将府中事务交给虞侧妃,婆子便听虞侧妃的吩咐,还请王妃体谅,莫要和奴婢一个老婆子过不去。” /171116/171116/180064() 王妃,如此无奈 小蓁无奈地看向郁青青,郁青青也是苦恼着,没想到这守门的人如此执着,连二门都是这样了,那外面的大门不是管得更严? 思来想去,郁青青开口道:“我出去是要进宫见太后,前几日就与太后约好了的,待会时候到了太后却没见着我的人,我是不是可以拿你去问罪呢?” “既如此,婆子建议王妃快点去找虞侧妃说明此事,有此原因,虞侧妃定会同意王妃出去的。”妇人继续不慌不忙着,重复着的只有一个意思:她谁的话也不听,就听虞侧妃的,就算你天王老子来了,你去找虞侧妃去,反正我只听她的。 郁青青要被她气得胃疼了,知道多说只是浪费口水,便不再管她,无视她径直往前走去。 “王妃,还请回去。”妇人立刻上前来拦住她,郁青青将她猛地推开,有意怒声道:“滚开!” 见那妇人被她推得摔倒在地,而且还没有马上起身来拦她的动向,郁青青在心中大喜,回快步子往门外走去,没想到下一刻,那还坐在地上的妇人就沉声道:“小四小五,拦住王妃。” 很快,郁青青面前就多了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从外院闪到她前面,正正拦在她面前低头道:“王妃,府内女眷,没有虞侧妃的同意,任何人任何理由不许出去。” 虞侧妃!又是虞侧妃,老子才是王妃!郁青青在心里大吼,一时间恨不得把所有脏话都骂出来,泄一泄心中的怒火! 身旁,小蓁抓着她胳膊的手慢慢收紧了轻轻向后拉,央求她回去。 郁青青虽然在之前和小蓁保证过只是试一试,可心里却根本就没准备无功而返过,这本就该是她的权利,凭什么就不能出去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郁青青轻笑道:“怎么?那我要是非要出去呢?你们要把我捆起来交到虞侧妃手上?我可是王爷的女人,你们不是连我也敢沾吧,我还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冒犯了我,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拿来砍?” 这个时候,之前被她推倒在地的妇人爬了起来,代替那两个人回道:“在王府里,我们只听王爷的话,王爷说王府后院一切事宜全权交给虞侧妃,而虞侧妃下令,任何人,要迈出这门槛都要经过她的许可,要是胆敢抗命,就由守门人拦了押到绘雅轩去,婆子记得很清楚,这任何人里,并没有除开王妃。” “这么说,要是我出去,他们也要来押我了,那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郁青青说完,当即就提脚往门槛那一侧迈去,她就赌一赌,在这么个封建、男女授受不亲连正眼看一眼都是罪过的古代,下人还敢去碰主母的身体! 然而,不知是她高估了姚舜英的地位还是低估了这些下人的胆量,最终,她错了,在她迈出的脚还没踩下地时,那两个分别叫小四小五的男人就一把握住了她两侧胳膊,将她往后拖去。 ********************* 今天更新完了哦~~话说,昨天收藏好少好少,有史以来最少……我忧伤了…… /171116/171116/180289() 冤家路窄 现代生活二十多年,郁青青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她明明是王妃,竟还会被下人这样对待,难道那秦悦连面子也不要了么! “小姐,小姐——”被小四小五二人掀开的小蓁在一旁急得大喊,郁青青想挥手挣开钳制,没想到才一动就被那两人看破,手一紧就将她胳膊牢牢制住再也没有挣开的可能,她想用脚去踢,却被他们倒拉着,踢也踢不着。 愤怒,屈辱,不服,一齐向她袭来,郁青青厉声道:“大胆,你们给我放手!” 那两人却似乎没听到一样,继续倒拖着她往前走,竟是真的说话算话要将她押到虞侧妃面前去! 不可能,她不可能就这样被押到那姓虞的面前!郁青青拼了命的挣扎,却怎么也使不了力,连那两人一片衣料都碰不到。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紧不慢,柔和却带着威严:“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对待王妃?” 听到这声音,郁青青就知道,自己今天真的是背到了极点。在最狼狈的时候,碰到最厌恶的死敌,而且还是她替自己解围。 “虞侧妃。”小四小五两人放开郁青青,一齐面朝虞侧妃站住,朝她低头恭敬地行礼。 “小姐……”小蓁立刻跑过来扶郁青青站好,郁青青极简短地一声“没事”,轻轻将她推开,咬牙整了整衣裙,努力以优雅的身姿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虞侧妃。 这一眼看见姚舜英,虞侧妃的心像是猛然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很久很久的时间,都是盯着她看着。 四月天的阳光下,她穿着一身明媚的鹅黄色,小巧的脸上垂着几缕刘海,挺立的小鼻子,红润的小嘴唇,拼凑出一张精致的脸,此时她高抬下巴看着自己,似乎带着些意欲问责的怒意,又带着几分谁也不怕的气势,丫环撑着的绯红色的伞在她头顶遮着,衬着她那鹅黄色的裙子,竟美得让自己这个女人也为之一震——这一瞬,她发现自己从来就没认识过姚舜英。 虞侧妃还没来得及开口,郁青青就看着她冷冷道:“如果本王妃没记错,虞侧妃是叫虞牵若吧?” 她这一开口,更加的盛气凌人,虞侧妃自然不会低她一头地乖乖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她也没等虞侧妃回话,冷了面孔接着说道:“虞牵若,刚才本王妃要出去,这些下人竟然对本王妃说,要出去,得经过虞侧妃的同意,是么?” 虞侧妃将自己从失神中拉回,朝她屈身施了一礼:“因着王爷的吩咐,妹妹的确有作出过此规定。” “如此——”郁青青声音渐渐冷却,甚至有些危险意味:“本王妃就纳闷了,你不只是个侧妃么,为什么我这王妃出去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呢?你说说,这是为什么?是不是你觉得……你虽然名份听上去没本王妃大,但实际上却比本王妃大?” /171116/171116/181160() 终于出府 虞侧妃轻轻一笑:“姐姐说的什么话,王妃比侧妃大,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下人会这样说,只是因为早先王爷发话让妹妹管理后院而已,不管是王妃大还是侧妃大,咱们不都得听王爷的么?” “我身体不好,也没那份闲心,这后院给你管就给你了,倒让我清静了许多——”郁青说着,语气陡然一硬:“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我出去一回,还要来找你,我这王妃不是说单单是王爷的正妻,我还是秦氏皇族写进族谱的媳妇,作为皇家媳妇,自然要作伦理纲常的表率,正室就是正室,侧室就是侧室,我一个正室事事还来求侧妃同意,这叫百姓们知道了怎么想?还以为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侧室能盖过正室了呢!” 虞侧妃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具备威严的人,但这王府里的女人要么久卧病榻,要么是像姚舜英一样的软脚虾,其余的姬啊妾啊什么她也无须理会,所以掌管起权力来也没有太费神,然而这些天几次与姚舜英交锋,她都是备感吃力,原因无它,不过是以前向来比姬妾下人还听话的姚舜英竟突然厉害起来,充分利用着名分上的优势,上来就将她这低她一级的侧妃死死压在底下,让她无法应对——认了,那便是示弱,以后谁都知道不管虞侧妃如何得宠如何有权,她始终还是侧妃;不认,那便是犯上,她摸不准王爷的心思,不知道王爷是不是认同她可以明目张胆压到姚舜英头上。 因为不确定秦悦的心思,所以虞侧妃也不敢在郁青青面前太嚣张,听到她的话,只得笑道:“姐姐说的的确对,王妃总是比侧妃大的,要不然怎么妹妹是妹妹,而姐姐是姐姐呢,妹妹也无心为难姐姐,只是王爷下的令,怕王爷生气怪妹妹管事不力而已,不知姐姐此番是要去哪里?” 郁青青不屑道:“怎么,是要问我去哪里,然后看能不能批准么?那我告诉你,我要去的是皇宫,要见的人是本王妃的亲姐姐,太后千岁,你批不批准呢?” 虞侧妃连忙道:“太后与王妃的事,哪里轮得到妹妹来干涉,只是……”意外地,看到门槛旁边掉落的一样东西,再看向郁青青身上突然年轻而鲜艳的穿着,虞侧妃心里打定主意,柔声改口道:“只是姐姐去宫中怎么能就这样走着去呢,不如妹妹派顶轿子来送姐姐去吧。” “不用了,本王妃就喜欢走着,不喜欢坐轿子!”郁青青说着,将衣袖一甩,往门口走去,再也没回头看虞侧妃一眼。 待郁青青与小蓁走远,虞侧妃缓缓走到门槛边上,将那把被郁青青掉落的团扇捡起,然后朝身边仆妇使了个眼色。 ************************** 好多人都说更得太少,其实我也承认啦,只是因为文过几天要上架,大家知道,上架嘛,都会卡一个比较好的点以吸引大家第二天看,于是我就是在卡点啦,但我生来就是不会估字数,所以总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字才到那个点,所以更得就比较少了,我把字数码那到里,多出的字自然要全加更加出来啦,大家不要急哦~~~ /171116/171116/181393() 玉清观 出了王府,郁青青如同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轻松,一下子跑到前方张开双臂大喊道:“本王妃终于出来啦!” 小蓁连忙连人带伞追上,轻声道:“小姐,那边还有人。” 郁青青往旁边一看,果然有个下人模样的人看着这边,碰到她的目光,马上就侧过头去。她这才想起自己是王妃,不可这样轻浮。 “嗯,嗯——”清了清嗓子,再整了整衣服,郁青青这才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去。 小蓁却开口道:“小姐,西街在这边。” 于是郁青青向她投去一个“不早说”的眼神,转过身换了个方向。 西街头上就有个佛寺,方圆几十米都缭绕着香火的味道,进进出出的善男信女们虽然多,却还没有她在现代去过的那两个佛寺热闹,心想大概因为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而现代人民群众多,而且把佛寺当成了旅游景点的缘故。再走几步,便有各种摆摊算命的、开店卖纸卖香卖菩萨的,又有供人小憩吃饭的茶馆酒楼,小蓁找到个看起来比较心善的胖大婶问路,果然马上就得到了回答:“国师啊,玉清观呗,识字吧,往前走,走到头就看见了。” 郁青青与小蓁便一直往前走,大街两旁竟然一点绿化都没有,连个阴凉的地儿都找不到,伞也不大顶用,一路走便被太阳一路晒,直到郁青青都热得想脱衣服时,前边传来阵阵喧哗声。 抬手挡了阳光举目望去,正好见着个气派豪华的大建筑,而那大建筑下方则围了一群人,似乎出了什么热闹的事。再走近几步,小蓁突然指着大建筑上方的牌匾道:“小姐,这就是玉清观。” 到了?郁青青马上抬眼去看,果然见到“清玉”两个字,前面那个繁体得厉害,乍一看有点不认识,再倒过来从右至左念,果然是“玉清观”三个字。 看到目标,郁青青立刻跑过去,那一群人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她和小蓁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就喊道:“各位各位,散了吧,家务锁事,无甚好看。”话音未落,似乎有人从里面将人往外赶着,前边的人往后退,逼得郁青青也只好往后退。 此时,才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年轻女人的哭泣声,趁着别人往后退的当口郁青青使劲往里钻,从人群缝里先是看到门口几个道士,再看到一个哭着的年轻女人被人领着往里面走着,她后面,又有个年轻道士深低着头,被人拽着往里走。 “夫人,走吧走吧。”有道士朝她挥袖子,郁青青忙道:“我有事,我有事,我是来找国师的。” “师傅不在,就算在也没功夫见你,快走快走。”说着又将她往外赶,此时已经没刚才那么顾忌了,甚至拿胳膊肘过来挡她。 郁青青退开去,看着这玉清观的大门直撇嘴:“道士不也是出家人么,怎么这么没礼貌!” /171116/171116/182249() 又见小正太 “没想到连玉清观都能出这样的事呢,可真是丢人!” “可不是,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你说这事可怎么解决,让那道士还俗了成亲?” “那哪里叫还俗,他们叫逐出师门,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清清白白的人家和一个道士鬼混,还弄大了肚子,要是我女儿,我早就不认她了,丢人!” …… 旁边有两个中年妇女一边议论一边走着,郁青青听了一会儿,又结合其他人的议论声与刚才看到的情形,大约猜出,可能是有个女的怀着孩子到道观来找那孩子的爸爸了,正好被外人看见,所以都跑来围观,也不知道是说道士好色呢,还是说他们真爱。郁青青不去管这些,往里面瞅了瞅,却见刚才那个赶她出来的道士仍然站在门口,见她往里瞅,竟往外挪了一步好像要继续来赶她的样子,郁青青不禁转开头去瞄向四周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又往后退了两步。 小蓁在一旁小声道:“国师是真不在么?” “谁知道呢,不知道我要是说我是睿王妃不知道他们信不信,要不然恐怕还真不好见到人。” 正讨论着,里面一阵声音传来:“你找来做什么?” 听这声音熟悉,郁青青大喜,立刻转过头来,果然看到熟人从里面出来,正是那天骑马差点撞到他们的小正太。这一回他换上了玉清观的“制服”,白底蓝边,玉头簪,虽然显露着道士的身份,看着却也清爽俊朗,十分养眼。 此时那正太在大门口停下步子,一动不动看着她,眼睛里全是防备,生怕她是来报仇的。 旁边却有人催他,“琅轩,还在磨蹭什么,快去叫师傅啊!”一边说着,一边从里面人手中接过缰绳来递到他手中。 另一人去将那缰绳截下,“还敢让他骑马呢,上次弄翻别人的摊子可赔了好几两银子出去了,乘马车,我去雇辆车来。”说着就往道观旁边跑去。 正太又看了一眼郁青青才对面前人说道:“我马上去找师傅,你求求法正长老,让他先别罚三师兄。” “好好好,我知道的,就是法正长老恐怕不会听我们的求情。” 他们说话时,郁青青沉默着在心里暗暗谋划,按她猜测,他们口中的师傅正是国师,而国师现在真的不在道观中,这正太现在就是出去喊国师回来的,原因就是他们的三师兄在外面把某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影响了名声,这让玉清观一下子慌了神。 像她这样没有预约、赤手空拳的过来,人家大国师一定不会见她,就算要见也没时间见,她要快点见到国师,只有…… 一辆马车从旁边驶过来,停在离玉清观大门不远处,然后先前去叫车的道士从上面下来,又去和正太说着什么,而马车则慢慢的掉转车头,将头朝向了面前的马路。郁青青当即闪到马车头上,趁那一群道士不注意一烟溜钻了进去,车夫回头看了她一眼,满面疑惑,却也不知道详情,倒是没叫人。 ************************* 两更,今天更新完了~~~最后几天求收藏了…… /171116/171116/182540() 我怀了你的孩子 “小……”此时才回过神的小蓁立刻跟过来,郁青青在马车内朝她一声“嘘”,小蓁便迟疑地站在了原地,马上,正太就从门那边过来,踏上马车钻进里面。 小蓁在外面紧张得一蹋糊涂,本以为郁青青马上就要被赶下来,没想到那车帘却一直未动。 马车内,郁青青早已将正太的嘴捂住,小声道:“你要是作声我就说我也怀了你的孩子。” 正太瞪大眼睛看着她,久久,才要说话,郁青青又接着道:“而且还是你强|暴的我。” 慢慢地,她看见正太的脸先是一白,然后又慢慢慢慢的变红,最后,竟然是半红半白,一半羞怯一半发愣,两只好看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 她知道,她太玩大了,对于一个修道的古代年轻男人,听到“怀了你的孩子”、“强|暴”这样的字眼,就像在她十岁时给她看三|级片,那个惊愕自然是无法言表,惊愕之后就是强烈的脸红心跳。 就在正太迟迟反应不过来时,马车早已离了道观,往国师所在的方向而去。 猜测已脱离了“危险地带”,郁青青这才松开捂着他嘴的手,在马车坐位上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马车一颠,让她差点跌倒,这才深深领会马车真的没有轿子舒服。 正太这才慢慢收回心神,一手指着她几乎口吃道:“你……你……你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郁青青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些位子来:“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是要找你师傅,你不就是去找你师傅吗,顺便带我一程,我见他一面就好。” 正太仍是一动不动看着她,马车又一颠,他立刻找了地方扶住才没被摔,然后才坐到了马车最里侧的坐板上,与郁青青隔着遥遥的距离。 “你不是睿王妃吗?”又盯了她好久,正太才开口问。 郁青青想点头,却又忍住了。她是有常识的,像她这样和一个年轻男人同坐一辆马车,在古代绝对算作歼|情了,如果她见了国师也不能马上回去,那今天这事又将给她带来无穷的麻烦。但是,如果这傻乎乎的正太不知道她身份就好办多了。 “我?”郁青青一笑,“你觉得我像吗?”按上次的经验,他是不认识秦悦的,她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以后也没机会见到秦悦,那样他自然也不会见到秦悦的王妃。 正太果然觉得她没有一点点像王妃,立刻就问:“你到底是谁?” 郁青青翘起二郎腿,十分随意道:“不用问我是谁,把我带去见你师傅一面,你自然就知道了。” 正太又盯了她很久才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我师傅?” “因为你要是不带,我就跑到你们道观前说你轻薄了我,去官府也可以的。” “你……”正太又生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才道:“你是青楼的……妓|女?” 这下子,轮到郁青青傻了。 原来自己的言行举止,在这个时代会这么容易就被打上“青楼妓|女”的标签,她是有多放浪形骸? **************************** 今天,以及未来两天,都是两更,唉唉,木有多出章节来…… /171116/171116/183354() 不要脸 原来自己的言行举止,在这个时代会这么容易就被打上“青楼妓|女”的标签,她是有多放浪形骸? 管它呢,反正现在的一切目标就是离开!郁青青回道:“就算是妓|女,我也可以说你来逛妓院不给钱,我被老鸨逼得没办法,这才来找你讨钱,你出不起,就让你师傅师兄垫。” “你……你……”听到这话,正太满脸的不敢相信与愤慨,好久才得以接着开口道:“你真是……不要脸……” 被骂的郁青青索性无赖起来,无所谓道:“是啊,知不知道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是不要脸的人,你可是道士,以后可能还有机会和你师傅一样做国师的,你的脸可最要紧了,所以你可别得罪我,要不然我让你把脸丢尽,别说做国师,就是去做和尚人家也嫌你丢人!” “我才不会去做和尚!”佛与道似乎老早就处得不那么和谐了,听到这话正太立刻反驳,随后才发现自己被她弄得丢掉了正题,心里又一阵气,这才说道:“你说,你要找我师傅做什么?” 郁青青确定他是彻底屈服了,心里暗喜,回道:“没什么,问点东西而已。” “问什么?”正太立刻问。 郁青青斜睨了他一眼,“说了是问你师傅又不是问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正太再次被她气得舌头打结,原本他觉得他是师兄弟里比较难缠的,现在才知道和这女人比起来自己简直连小巫都算不上,难道青楼的女人都是这样么? 话题说到这里,郁青青也想到这个问题上来:就是这儿真正的国师是不是她以为的像TVB电视剧里赖布衣那样神通广大的? 抬头看正太,却见他立刻转头,很是慌张地从自己身上挪开目光。 郁青青在心里好笑,随后认真问道:“我问你,你师傅平时都做些什么?” 正太一副不愿回答的样子:“自然是清心苦修,济世利物。” “苦修?都修些什么?”郁青青确信自己实在不太懂。 正太瞥她一眼,“说了你会懂么?” 好吧,现在轮到他来说自己了,郁青青想我可不是在和你打嘴仗,我是很认真的,换了个方式又问:“那你师傅懂灵魂出窍,或者是……异世时空么?” 正太十分骄傲道:“我师傅堂堂国师,自然是什么都懂。” “那我就放心了。”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郁青青松了一口气,心里十分期盼这位国师,也许他真的懂穿越,知道怎么送自己回去。 没过多久,正太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对车夫说道:“到前面就停。” 郁青青也从马车边上的小窗子往外看,一见之下大吃一惊。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竟是一副比现代电脑壁纸还美的风景图!山峦起伏的背景下,阳光投射在密密的丛林上,将片片树叶照出耀眼的光圈,不知名的红蓝花儿在那树下相间开着,十分茂盛,群群蝴蝶争相往那花儿上簇拥,地下,是大片的青草地,让人见着就想躺上去打滚。 古代就是好,随便一个地方都是风景区。 正在郁青青将头伸出外面感叹时,马车停了下来,郁青青立刻跟在正太后面跳下车,趁正太和车夫交待不要走时,才想跑去那树下摘几束花,正太却已往另一条山下的小路走去,她只得立刻跟上——正事要紧,她也知道这正太乐得把自己丢下。 /171116/171116/183640() 正太脸红了 “你师傅在这里做什么?”沿着那小路往下面走时,郁青青在正太身后问。 正太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回道:“修炼。” 郁青青立刻笑了起来:“什么修炼,我看是游山玩水吧,是不是跑到个有树阴有水的地方坐下,明明是休息乘凉,却还要美其名曰:吸取日月之精华?” 正太突然停了步子回过头来满脸愤怒地看着她,郁青青见玩笑开大了,立刻赔笑道:“呵呵,我说着玩的,我知道像你师傅那样的人肯定是要像太上老君一样得道成仙的啦,要不然全天下那么多人,也不会独独封他为国师,像和你们一条街的那个寺庙,我看里面的和尚一个个都脑满肠肥的,肯定都是拿香火钱不做事的!哪里像你们玉清观,一看就是潜心修道之人。” 郁青青一口气说了一大车子好话,偷偷去看正太的脸色,虽然仍然不好看,却比刚才好了很多,这才放下心来。 “真是话多的长舌妇人,万法归一,不用你在这儿多嘴!”正太说完,转过头去继续走。 郁青青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好一阵舌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长舌妇呢,哼,长舌妇又怎么样,刚才还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被我这长舌妇拍了一阵马屁后立马就乖了,还说是修道人呢,这么爱听好话! 往山下没走多久便有隆隆的水声传来,郁青青一听就想到了瀑布,顿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步子也快了许多,取日月之精华的场所,果然是精华! 越往前,水声越大,人也越觉得凉快,两旁树木藤蔓也彻底将太阳光挡住了,入目全是绿色,隔几步远还有各种见过与没见过的野花,有的甚至芳香扑鼻,郁青青摘了几只在手上欣赏把玩着,心想自己要是修道,也一定要来这里修炼。 “哇,瀑布!” 在见到瀑布的那一刻,郁青青忍不住惊喜地大喊,而后立刻跑了过去。 这瀑布算是个大瀑布,足有好几米宽,下面是水潭,而水潭周围则是一圈被水流冲刷得滑不溜秋的石头,郁青青一把将长裙子挑起扎到腰带上,又撸起大袖子,小心地走到瀑布底下,伸手去接从山上直流而下的水。 “啊哈,好冰!”冲力极大的水一遇到她的手就飞溅开来,打得她头上、脸上、身上一片冰凉,郁青青缩了脖子一躲,一边喊冰,一边又忍不住再次伸出手。 一旁的正太看到她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十分不认同地侧过脸去,没一会儿,却又缓缓回过头来。 灿烂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神,铃儿一样好听而欢快的笑声,明明露着只穿了条薄裤的腿,露着大半个胳膊做着十分放荡不成体统的样子,可他却一点也没觉得不好,反而……因她这样子而挪不开双眼。 “唉,没相机,没相机呀!”郁青青带着遗憾捧了水喝下两口,又洗了两把脸,回过头才知道正太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她。此时与她目光相对,他又立刻转过了头去,甚至还可疑地红了脸颊。 郁青青看看自己的样子,立刻以“不教坏小朋友”的道德心理将袖子放下来,朝他喊道:“你不热不渴么,要不要也来喝点水?喝了我们接着去找你师傅啊。” /171116/171116/184612() 突然袭击 郁青青看看自己的样子,立刻以“不教坏小朋友”的道德心理将袖子放下来,朝他喊道:“你不热不渴么,要不要也来喝点水?喝了我们接着去找你师傅啊。” 正太侧过头来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这里就是师傅平常修炼的地方,今天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啊?”郁青青将目光投向瀑布以外的地方,只见着水潭旁躺着块大而平的石头,石头上被透过树阴的太阳照得斑斑点点,一半阴凉一半阳光,这石头上,似乎正是吸收天地精华的好地方,原来不是正太等她,而是这就是目的地了。 “那怎么办?再去哪里找你师傅呢?”郁青青立刻问,好不容易出王府,竟是功亏一篑吗? 正太摇摇头,“有的时候师傅也会离开,不知道去哪里,今天观中没什么事务,他应该不会这么早回去的。完了,三师兄肯定要被法正长老重罚了。” 完了,回去又无望了…… 郁青青想着,再也无心看风景,走到石头上一屁股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水潭哀怨道:“最近都是什么运气,做什么什么不成!” 正太环顾了四周,然后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打定主意道:“师傅既然离开肯定不会再来了,还不知道三师兄的情况,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郁青青立刻道:“别,回去是上山呢,歇一会儿再走吧。” 正太回头看她,见她裙子依然高高撩起扎在腰带里,马上又别过头去:“现在又不累,一上山就可以上马车了。” 郁青青伸手拉住他衣袍下沿:“别走别走,我是弱女子肯定比不上你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啦,歇会再走嘛,你三师兄可是犯了色戒呃,这么大的罪,你回去有什么用,而且说不定你师傅已经回去了呢?”说着趁他不注意手上猛一用力,本来要将他拉着坐下来,没想到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这家伙太柔弱,竟然被她拉得要往水潭中倒去,郁青青不知道水潭到底有多深,立刻又去扶,这一扶,竟一下子被摔下来的他压住,重得她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快起来起来,腰都要被你压断了!”郁青青一边推他一边大喊着,头顶上方却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王妃,快起来了随婆子回去吧。” 这一声王妃叫得郁青青心里一震,推开了正太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好几个人站在那条通往下方的小路上,看着她的眼神俱是严肃而凶狠,四男一女,四个男的比那小四小五长得还刚猛,而为首站着的那个女的……竟是额头上和她一样缠了白布条的谭婆子! “什么王妃?”正太好不容易稳了重心从郁青青身上爬开,这才抬起头,看见上面站的人,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 谭婆子竟发出了一声冷笑,随后朝身后人道:“都抓起来!” 一听这声“抓起来”郁青青就条件反射地想跑,可人躺在地上,还没爬起来胳膊就被人抓住。 该死的,又被两个大男人这样制住了,她虽然不是古代女人,可还是讨厌被陌生男人碰的好不好!特别还是丑男人! *******************、 今天更新完啦,明天继续~~~ /171116/171116/185065() 悔不该当初 “你们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可知道我师傅是谁?”另一旁,正太面对来人的钳制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仍然是没有新意地搬出自己的师傅来。 郁青青知道,在他心里他师傅是被神化的对象,而且国师听上去的确是很威风的,可是……这是睿王府的人。 连正太一个男人都挣不开,郁青青也不白废力气做无用功了,乖乖被人押着走,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到这里来,几乎连小蓁都不知道,更别谈别人了,所以很明显,她是被跟踪了。 这时候,她想起在王府门口时,虞侧妃态度的突然转变。虽然她当时搬出了太后一般人都会惧惮,但虞侧妃似乎转变得太快了些,刚刚还不允许她出去,马上就说要用轿子送她了,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她就猜出自己其实不是去皇宫见太后,而是去别的地方? 到这时,郁青青暗暗怪自己大意,她一心想回去,不惜一切代价要见国师,却忘了自己还生存在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她不习惯不认同却知道:一个女人独自出门,去的又不是该去的地方,甚至不是说好的地方,那代表着什么? 现代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理由,世人不会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在古代,那理由只有一条:歼|情。偏偏这帽子还是对女人来说最恐怖的帽子。 郁青青看向还处在愤怒中的正太,俊俏之极,还与自己年龄相仿,不叫人怀疑都不行啊! “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郁青青心里暗暗将“歼|夫”的称号扣到正太身上时,他突然回头来朝着郁青青大喊,明显他也发觉这莫名其妙的被抓原因全在后面女人身上。 郁青青清了清嗓子,有些过意不去道:“其实……我真的是睿王的王妃,他们是王府的下人……” 正太一愣,不知怎么心中怅惘了一阵,却是一闪即逝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看了她好久才道:“那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 郁青青小声解释:“我今天说去找姐姐,结果,来了这里……” 正太还是不懂,一脸茫然的样子,郁青青都有些不耐烦起来:“孤男寡女的,你想啊!” 乍听,正太脸上陡然一红,随后就白了起来,大喊道:“他们以为我们……” 郁青青缓缓点头。 “不是,不是,你们弄错了,我是国师玄阳子座下亲传弟子,我是修道之人,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走在最前面的谭婆子回头道:“把他的嘴堵起来。” 这个时候,抓住郁青青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也去前面帮忙,只留了一个守住郁青青,而那人的注意力又放在前面大喊大闹的正太身上,完全没留意她。 郁青青想着,如果现在突然出力,一定能挣开他,往林子跑,也许还真能逃脱,只是……她真的要那样吗?逃走了,她能去哪里?以什么谋生?而且如果现在逃了,那就是畏罪潜逃,不守妇道的名声是背定了,说不定还会被抓到……好吧,放弃吧,回去再说,最终,郁青青不得不忘掉这一闪即逝的想法,于是从头至尾,她都乖乖的。 正太就不行了,不只被堵上了嘴,还被反绑了手,虽然他口中仍然努力叫嚷着扭动着身子极度不服,但面对武力比自己强的人,一点用也没有。 /171116/171116/185956() 审判来临 郁青青看不下去,开口道:“好了,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到了王府他们自然会放开你。” 正太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射出刀子来。 郁青青很理解他的恨意,换了是谁都要恨意,好端端的一个修道的出家人,竟然莫名其妙就成了歼夫。 “睿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到时候我们同他解释就好了,你就实话实说吧,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他一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因为带着歉意,郁青青好声好气,虽然她心里也急得不行,不知道这样的场面,她到底要怎么解释,秦悦她知道,他怎么会那么好不追究? 正太瞪了她好久才又回过头去,终于再不反抗。 被带到绘雅轩时,虞侧妃正在里面十分优雅地坐着,面前摆着茶水点心,身后有人缓缓扇着风,一副尊贵派头。 堂堂王妃,就这样被押到了她面前。 壮汉松手,被放了自由的郁青青面朝她站在屋中央,不急不躁,也不看虞侧妃,只是旁若无人地开始捏胳膊,捶腿,甚至拉过旁边放着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她知道,虞侧妃不敢说什么。这人比较矫情,本来是不把她这王妃放在眼里的,却又顾着面子,一边做着大大超出侧妃权力的事,一边又守着本分,不霸道不张扬。 虞侧妃的确没有说什么,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起身朝她行礼。 她们都在等着一个人——秦悦。 这个是郁青青最头疼的。对于怎么对付秦悦,她真的是一无所知,至今为止,除了这家伙很好色把自己当种马养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便是他对太后隐藏的深情,这一次她还能有办法利用么? “唔唔……唔……”在郁青青为待会的审判头疼时,耳边响起了强烈的“唔唔”声,抬起头,这才想起正太还被绑着,现在他见她坐着,而他被绑着,又开始朝她愤怒地瞪眼了。 “虞侧妃,还不松绑?”郁青青朝虞侧妃问道。 虞侧妃嫣然一笑:“姐姐,不是妹妹有意不松绑,而是不敢,这样大的罪犯,妹妹还没看见过,一切得看王爷的意思,姐姐别急,已经让人去叫王爷了,王爷马上就到。” 比起之前,这几乎算是虞侧妃最高兴的一回,脸上的笑意都掩藏不住。 郁青青知道,这一回,可是让她抓着自己了大错了,利用此事将她一脚踩死都不算意外。此时此刻的虞侧妃得意着,只怕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会因为震慑于她的王妃身份而听她半句话了。 无奈之下,郁青青站起身去走到正太面前,抬手去摘他被堵了嘴的白布。 门口的光线突然一暗,郁青青不经意地侧过头去,只见门槛之上站着一条人影,长身而立,阳光自他身后照出俊雅的轮廓来,衣袂微飘,强烈的光线下不能完全看见他的脸,却隐约能见着那脸上微带的笑意。 ********************** 公众章节到此结束,明天22号,文上架了,于是终于,可以有每天至少六千字的更新了,我的好日子也终于到头了~~ 下面,秦渣男秦悦开始洗白白~~嘿嘿,与青青的对手戏也开始了~~明天的两万字更新,几乎有一半都是两人的对手戏,大家期待么~~很多亲说喜欢严璟,喜欢楚楚,喜欢小黑,可是,秦悦却是我自己最期待的男主,也是最让我心疼的男主,当疲惫的时候,想起他来,我能立刻继续埋头苦干,奔向前方的情节~所以,我敢保证,他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然后,今天的更新早早发出,我也早早开始码字,我们一起等明天~~ /171116/171116/185962() 奸|情,王妃承认了? “王爷--”青还在辩认来者时,虞侧妃早已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槛前款款施了一礼。 秦悦沉默着,来到屋中央,看看被绑着的正太,又看看郁青青,此时她正一手扶着正太肩膀,一手摘了他口中的布还没放下,两人站得近,郁青青额头几乎要贴到正太嘴唇,实在是亲密。 “嗯?”秦悦缓声道:“这是……王妃给本王戴了绿帽子?下人说府中有急事,本王还以为是胡说,现在看来倒真是件急事了。”说着,走到刚才虞侧妃坐过的位置上坐下,虞侧妃则坐在了他身侧,而另一名--疑似秦悦新宠的妖娆女人原本站在秦悦身侧,后来在秦悦的示意下坐了下来,与秦悦挨得极近,两人眉目相视间不知道多缱绻柔情,几乎要牵出丝来。 郁青青想,秦悦的口味是越来越重了。先前看虞侧妃,看曲姬,要么柔媚丽致,要么明艳动人,而这个新宠,外面穿着红色轻纱衣,里面穿着裹着至少F罩杯**的红抹胸,那腰也是用宽腰带一束,哎呀,郁青青突然有种要喷鼻血的感觉,立刻将眼神移上一些,这才瞧到她的脸,勾魂狐狸眼,烈焰小红唇,百分百属于那种看见就硬的性感女神--秦悦他是想把所有风格的女人都感受一遍吗? “王妃对千媚生了妒忌之心?”坐好之后的秦悦突然开口。 郁青青回过神来,立刻否认道:“谁有妒忌之心,怎么可能!” 秦悦却笑道:“那怎么王妃盯着千媚看了这么久呢?” “因为……”郁青青微笑道:“这位千媚姑娘身上,王爷最喜欢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笨蛋,讽刺,听得出来么? 郁青青在心里想着,谁知道秦悦接下来自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王妃还是妒忌了。” 郁青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什么意思?她妒忌那女人的胸?切,怎么可能,虽然平胸是不好看,但要那么大的胸做什么,又不是奶牛! “除了满足别人,自己又捞不到一点好,我为什么要妒忌?”郁青青十分不服。 虞侧妃见他们一直在这儿你来我去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有意快点步入正轨,便在秦悦耳边小声道:“王爷,这小道士是与王妃一起带回来的,似乎是玉清观的。” 秦悦果然让她满意地接了话题,“嗯”了一声,看着郁青青道:“来吧,与这小道士的事,王妃交待一下。” “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去找师傅,是她非要坐我的马车的,你们快放了我!”一旁正太道士连忙大喊起来,让秦悦又将目光投到郁青青身上:“还是王妃主动的?”。 郁青青经正太一喊,这才想起他身上的绳子还是没解,立刻走到他身后三下五除二将他释放出来。 秦悦看着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又翘起了二郎腿,含着笑意看着郁青青撩起扎在腰带里的裙摆、身上还未被晒干的湿意、以及头发似才出浴的些微潮湿,再看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无比秀气斯文的正太,脸上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郁青青将正太松了绑,回过身来看向秦悦,这才开口道:“在回答王爷的问题前,我要先问虞侧妃一件事。” 秦悦不作声表示默认,虞侧妃也看上去十分大度道:“姐姐请问,妹妹一定照实回答。” 郁青青便厉声道:“没错,我今天的确是以进宫的名义去了别的地方,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谭婆子会突然带着人过来,也就是说,我去哪里虞侧妃了若指掌,换个意思,就是我堂堂王妃出门,却被侧妃派了人跟踪,是这样么?”没等虞侧妃开口,她又接着道:“先不说我是不是清白,首先,虞侧妃此举是不是大大逾越了侧妃的本份?” 这会儿,秦悦好不容易替郁青青说了话,转头看向虞侧妃道:“牵若,的确,你怎么知道王妃没有去宫中呢?” 虞侧妃立刻起身来朝秦悦施礼,“不错,是妾身愈矩了,今日妾身行至花园中,听见后院门口有争吵声,便赶紧跑去看,这才知道是姐姐要出门,却被守门的人拦下了,姐姐不悦,和守门的人闹了起来。因为听说是去见太后,又怕被姐姐责怪,妾身便马上让人放了姐姐出去,等要回房时却发现姐姐的扇子掉在地上了--”说着,她从身后丫环手上拿出一把扇子来,正是郁青青出门时带着的扇子。 看见这扇子,郁青青才在心里大叫不好! 在门口那么一闹把扇子闹掉了,而后面出去、到玉清观、上马车,找国师,她竟丝毫没想起来这扇子,没想到竟是被这虞侧妃捡到去利用了,真是……粗心大意要不得啊! “妾身见了这扇子,怕姐姐找,马上就让人拿了扇子追上去,没想到那人出去,却发现姐姐走的不是去皇宫的路,那人心细,这才马上回来向妾身说明。妾身本来也没在意,后来经身边人提醒才有些奇怪--”虞侧妃说着看了眼郁青青,“姐姐今日的穿着打扮与平日大不相同,妾身最初说要派轿子送姐姐进宫姐姐也拒绝了,说就走着去,身边又只带着个贴身的丫环,妾身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事都比不上王爷的声誉,这才让人跟着姐姐去看看,因当时情急,王爷又不在府,所以没来得及禀报,此事的确是妾身的错,还请王爷责罚。”说完,虞侧妃跪在了秦悦身前。 人到槛口。郁青青看着她那样子,直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本来也没在意”,什么“经身边人提醒”,什么“王爷的声誉”……说得好像自己多无奈一样,其实就是有意放自己出去做了个圈套让自己钻! 倒还假情假意地跪着领罚起来,秦悦这货夸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罚她! 啊啊……也怪自己笨,先是不顾后果地撒谎,接着又偏偏和身旁这小正太一起去了山下面,现在百口莫辩了吧?真是活该啊活该! 秦悦果然不负虞侧妃所望地回道:“此事牵若做得好,本王要谢谢牵若的谨慎,如何会怪你?”说着,还伸手去扶了她起来。 受到秦悦的触碰,虞侧妃心都跳得快了起来,脸上忍不住露出略带羞怯的笑意,这才起身重新看向郁青青。 秦悦也看向郁青青:“现在王妃还有什么话说?” 郁青青撇撇嘴,将脸挪到一边,一副不屑的样子,可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实话实话自然是可以,可问题是,谁信? 正太是有理由去找师傅,可她有什么理由去找国师?而且被抓到时她还和正太滚作一团呢,待会要是问到细节,那与她有仇的谭婆子还不是添油加醋把那场面一阵渲染,让她不是野|战也是野|战了,被休也是一瞬间的事! 等等!郁青青脑中突然一亮,被休?被休?她急切地侧过头,以火辣辣饱含激情的目光看向秦悦。 堂堂一个王爷,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王妃给自己戴绿帽子吧,那样是不是会义无反顾地休了她?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与他脱离关系了? 突然之间,她开始兴奋起来! 仔细想,被休后她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姚家,还有一个是宫中。自然,太后虽然目测还可以,但也有很大可能不接受她,那她就去姚家,那里虽然不一定好,但她在那里只是个可以被完全忽略的人,只要姚家肯给她一口饭,日子肯定比王府好,至少不会随时有性命之忧。她想,如果被休回姚家,就算是姚舜英回来了也不会太反对的,因为她就是在王府死的,一个连性命都不能保的地方,毫无留念之处。 就这样,决定了! 郁青青说道:“反正被看到时我的确是单独与这道士在一起,恐怕任凭我说什么王爷也不会信了吧,王爷厌恶,我在这王府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王爷若是要休了我,我毫无怨言。”说着,她装出一副绝决的样子来。 秦悦笑而不语,虞侧妃看了看秦悦,一副好心的模样提醒道:“姐姐若是有冤屈自然要说清楚,王爷也不是糊涂之人。”会这样说,完全是因为她断定郁青青没有一丝还自己清白的可能! “我不想说,反正你们也不会听的!”此刻,郁青青已经作好了离去的决定,心想反正人家人证物证都有,她想翻也翻不了,何必在这儿浪费口水! 下一刻,秦悦的嗓音慢悠悠飘来:“是谁一路跟着王妃的,又是谁去将王妃带回来的?” 见秦悦似乎想听详情,虞侧妃小声朝身边人吩咐道:“去叫杨元过来。” 没一回儿,一个精瘦的小伙子从外面进来,跪在秦悦面前道:“是小的跟着王妃的。” 秦悦没作声,他便接着说道:“小的一路随王妃到了玉清观,见王妃和这玉清观的小道士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才觉得不妥,便立刻在路边找了人回来通知侧妃,又雇了马车一路跟随一路沿途作记号。之后到了城外碧云山下,王妃与那小道士两人一同下了马车往山里走,小的也下了马车,可山里有些湿滑,小的走到中途时不小心摔伤了腿,便慢了一些,后来就看见谭婆子带着人来了,小的才退回去了。” 哼,什么摔伤了腿,明明就是想省去她和正太到达那瀑布下的开头,他们可是在那里说话了的!郁青青虽然准备好了任他们说,可听到对方有意忽视某些情节,还是觉得心里气恨。 杨元说完后,虞侧妃问:“所以,你只是知道王妃和道人一起到了山下,再不知道其他了?” “是的。”小伙子回。 “那谭婆子呢?”虞侧妃转头一问,谭婆子立刻就走了出来跪在秦悦身前,没等秦悦与虞侧妃两人问话,她就忙回道:“老奴看见杨元后就按他指的方向往下走,那里的山路只有一条,老奴很快就走到了头,然后就看见王妃和这小道士……” 谭婆子突然沉默了下来,虞侧妃语气严肃道:“看见什么?” 谭婆子咬了咬牙,肯定道:“看见他们在做那污秽之事!” “胡说八道!”郁青青气得大喊,一手指着她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那个了?” “老奴敢用性命作担保,老奴每一句都是实话实说!”谭婆子看了郁青青一眼,随后又朝秦悦埋着头道:“当时王妃和这小道士一起滚在地上,王妃衣衫不整,身上还湿着,看到老奴和几个人过去了,王妃才马上推开小道士!” “那是他摔倒了,正好摔在我身上,我怎么衣衫不整了,你看我脱了一件衣服没?”郁青青瞪着谭婆子,也忘了自己想拿休书离开的打算,挥舞着两只胳膊,脸都被气得发了红。 转眼看前方或站着或坐着的人,都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自己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裙子还被撩起扎在腰带内。 郁青青将裙子拉了下来,不服道:“这谭婆子之前被我打伤过,她巴不得我去死才好,怎么可能实话实说?这样的人也能做证人?” “王爷,张虎他们也和老奴一起看见的,王爷可以让他们说说,是不是老奴说了假话。”谭婆子很快就回了郁青青,语气笃定得几乎连郁青青自己都觉得说假话的是自己。 这一回,她隐约明白了一件事:这谭婆子,似乎再也没把自己当王妃了。 之前她的确对自己不敬,但还没有这样猖狂,而这一次,她却是卯足了劲来要把她的歼|情坐实,一点也不担心她王妃的名分,不担心以后会被她报复。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确信能把自己这王妃扳倒。而她同时似乎也很清楚王府的权利在谁手上,极力想在虞侧妃面前邀功,这一次,被她当成绝好的机会! 有了这判断,郁青青已经能知道那什么张虎一群人的证词了,如果不是口径一致,谭婆子怎么敢这样作担保? 果然,下一刻进来的就是那四个抓他们回来的壮汉,异口同声一口咬定和谭婆子看见的一样,甚至叫张虎的还交待细节道:“那里有块大石头,当时王妃躺在石头上,小道士正压在王妃身上,王妃还说……说把她的腰都要压断了……” 这后面一句话,周围人的神情完全像听到极难听的淫|词浪语一样,眼神极鄙夷地看向郁青青。 而一旁,正太早已忍不住大声嚷嚷道:“我没有,我没有,你们根本就没看清楚在这儿乱说,我是去找我师傅的!” “如此,王妃还有什么话说?”秦悦完全没有理睬正太的否认,盯着郁青青,脸上的笑竟然淡了下去,语速也更慢了一些,这让郁青青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好久她才想到自己准备离去的打算,这才安了些心,心想既然是欲加之罪,那就加好了,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你们自己斗去,老娘拜拜不奉陪了! 看了看虞侧妃,又看看跟着她手下做事的杨元谭婆子张虎等等一些人,郁青青一笑,“天衣无缝的,王爷觉得我还能有话说么?” 秦悦慢慢开口:“所以,王妃是认了这歼|淫罪?” 歼|淫罪?还有这个罪么?郁青青疑惑了半天才猜测到,莫非是那什么七出之条?犯了这一条,当然是足够被休了。 郁青青沉默。虽然想被休,但郁青青还是无法承认说自己和人有歼|情,但反驳也没用,又拿不出证据,只好不开口,就当她默认好了。 没想到秦悦没说话,正太却急了起来,大声道:“没有没有,我们没有!”说着就转过头来看向郁青青着急道:“你快说你是去找我师傅的啊,我也是去找我师傅的,我不要被判歼|淫罪,我没有!” 秦悦没管他,只看向郁青青道:“王妃是要见官判决,还是任本王处置?” 他的语气竟失了以前的悠闲,虽然又笑了起来,却变得有点阴森森的,再看正太的脸,竟吓成了猪肝色,郁青青的底气一下子全没了,忐忑着问:“不是……休妻,把我送回姚家么?” 这一下,秦悦笑意浓了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王妃如此想么?天底下竟然有敢给本王戴绿帽子的人,这人自然要重罚。”说着,朝着身边的红衣女人问道:“千媚觉得姚舜英此人,本王该如何处置?” 那红衣女子一笑,说道:“妾身不懂法,也不懂王府家规,如何能知道,当然还是王爷作主。” “不懂也可以说说看。”秦悦再次要求。 红衣女子知道逃脱不得,看看郁青青,又看看虞侧妃,似乎在心里掂了掂两人的份量,这才说道:“去年听说平西王的一个妾与外面的货郎私通,被交到官府当众脱去衣服处了杖刑,王爷比平西王有身份,又是更应该遵守妇道的王妃,自然不能比这个轻。” 脱衣服?杖刑?郁青青一听就吓住了,这无论是哪样她都承受不了啊,脱衣服多丢人,还杖刑,她看过《甄嬛传》,也知道那一下子把人打残的“一丈红”,这几板子下去,她恐怕屁股都烂了。 就在她惊恐时,秦悦含着此时看来极诡异而可怕的笑容道:“那千媚说一说,有什么刑罚,是比这个更重的?” “这个,妾身就真不知道了。”千媚回道,她似乎因为初来乍到,并不敢乱说话乱得罪人。 这一次,秦悦并没有逼她回答,又将目光投向郁青青:“本王倒是想到了一样,既能罚得重,又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惹怒本王的下场。”说着,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郁青青微笑道:“听说有一种木驴,驴背上制了一根二寸粗一尺长的圆棍,可让淫|妇脱光了衣服坐在那圆棍上,那将淫|妇的腿用铁钉钉在驴背上,然后就可以稳稳当当抬着上刑场受罚了,既可以游街示警,又可以惩罚王妃的不忠,本王觉得甚好,王妃觉得如何呢?” 此话一出,周围突然都平静了下来,连那与己无关的千媚脸上都白了起来,更别谈郁青青了。 所谓坐在圆棍上,她听明白了,就是要让木头插到下|体去,可是……一尺长,小学她就被老师教过“眼离书本一尺远”,那样一坐人还要去什么刑场,早就没命了!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王府里,红杏出墙了不是被休,而是受死,难怪虞侧妃费尽心机,难怪谭婆子那么得意,原来她的下场竟然是死! 怎么办,怎么办?这歼|淫罪她自然不能认,可事到如今她该如何解释清楚? 那一旁,虞侧妃倒装起善心来了,在秦悦身旁一副同情模样道:“可是王爷,王妃的罪似乎没这么大,这样会惹来非议么?” 秦悦往椅子上一靠,看着郁青青笑道:“让本王受此大辱,罪还不够大么?本王还记得王妃曾骂过本王乌龟王八蛋,本王竟是愚钝,现在才醒悟。” 虞侧妃一听郁青青还这样大胆过,当场就吃了一惊,看了看郁青青,再不说什么。不管怎样,她是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犯了这样的事,就是去找太后又怎么样?敢对王爷不忠,太后也保不住她。 正太在一旁急得冷汗直冒,忍不住朝郁青青紧张道:“你快说啊,快说是去找我师傅的,我要得道成仙,我不要死!” 郁青青也心慌着,想到那什么木驴就心里发寒直打冷战,听见他的催促无奈道:“你以为我想死么,还要说了别人信啊!” “你……你……怎么有你这样的王妃,你真是害死我了!”很清楚捉歼捉双后肯定是两人都跑不掉的,正太急得直跺脚,无奈朝秦悦诉冤道:“我真的是去找我师傅的,不信你可以去问玉清观的人……” 秦悦却并不看他,只是一动不动瞧着郁青青。 从他的眼神里,郁青青突然看到了希望! 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急着要将她处罚,而是这样看着她,这很可能代表:他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她不知道秦悦真正生起气来的样子,但此时,从他的眼神里,她似乎看到了玩味--几次对峙,他都是这样看她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他的抓到的猎物,他放她玩着,然后悠闲地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换句话说,他似乎在等着她下一步表演什么来给他看,既然他并不是那么想要她死,那她也许真的能试图躲过这一劫呢? 看着秦悦,郁青青突然正色道:“王爷,我觉得不公。” 秦悦好像多了些劲头,问道:“嗯?怎么不公了?” 郁青青便接着道:“爷明明口口声声叫我王妃,却丝毫没有把我当王妃” “哦?”秦悦问:“王妃此话何解?” 郁青青慢慢道:“没错,我今天的确是以进宫的名义去了别的地方,然后又被人看到和一个年轻英俊的小道士单独在一起,有行为不检的可能,需要我来对此作出解释,我自然要解释,可却不是在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看着她,虞侧妃眼里闪过一丝怀疑,然后又是肯定万无一失的心安,谭婆子满脸不屑,正太则带着不敢有太多的期待。 而秦悦还是含着微微笑意,“那王妃要到哪里去?” 郁青青有意抬了抬头,一副仍然尊贵的样子:“我是王妃,我有了事,自然要向比我身份高的人解释,自然要由比我身份高的人来判定我是清白还是真有罪过,结果呢?我被人不闻不问,直接押到了一个侧妃的院子,然后侧妃、姬妾、甚至是下人,一起高高在上来审问我,这合理么?说到这里,我还要说一件事。”郁青青看向秦悦道:“王爷,我是你三书六聘娶回来的妻子么?” 秦悦停了半晌,缓缓回道:“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让郁青青心里突然有些怪怪的,竟感觉这句话让他们之间有了那么一分暧昧,随后才发觉和一个种马来暧昧太可怕了,马上就将这乱七八糟冒出来的东西压到脑后去,认真对待眼前的问题,严肃道:“既然我是王妃的妻子,那要是有别的男人来碰我,王爷高兴么?”到这里,郁青青忍着心中的恶寒,继续说道:“按我所想,我既然是王爷的妻子,那我的一切都属于王爷一个人的,这一切里,自然包括身体,王爷觉得是么?” 秦悦又笑了起来,手上抚着坐椅上的扶手,瞧着郁青青柔声道:“王妃的身体,自然只属于本王。” 好,这就对了!郁青青正要接着说话,没想到他却补充道:“不管本王要与不要。” 要你妹!郁青青在心中怒喊,忽略掉他的轻视,继续严肃道:“可是现在,王府里的下人不知是谁在背后撑了腰,竟然敢来碰我!我不只为自己恨,也为王爷恨,一个男人敢去随便欺负另一个男人的妻子,那证明他完全没把那个男人放在眼里!” () 陪本王去一个地方 郁青青话还没说完,与张虎一起进来的两个壮汉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两人头上的汗竟是瞬间就冒了出来,急切道:“王爷恕罪,当时事态紧急,小人只有捉住王妃。” “本王妃说了要跑么?从开始到现在,我都还是王妃,我要问你是谁给你的命令,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不管是谁都能上前扣住,连王妃也不例外?”郁青青厉声责问。 那两名壮汉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抬眼瞟了瞟虞侧妃,发现她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她身边的杨妈妈两眼放寒光地盯着自己,似乎说错一句话就是死路一条。 “王爷恕罪,小的……小的……一时急切……”那两人颤抖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既然是一双手胆子大,那就夹一夹,然后逐出府去吧。”秦悦淡淡道。 郁青青本来只听懂了后面逐出府去,后来又想起《还珠格格》紫薇被夹手指的剧情,再结合前面那一句“一双手胆子大”,这才猜测到所谓听起来没什么的“夹一夹”很可能就是上夹板夹手指,心中一颤,把原来还准备报复一下的两个守门人放过了。她还以为这样的事只是随便惩罚一下,没想到竟是这么重,那惩罚两个就好了,反正这样一来别人也不会再敢随便动她。 等那两人被押出去后,秦悦才说道:“王妃刚刚不是承认了么?为何现在又对这地点不服起来?”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郁青青立刻道:“不过是不想自降身份在一群不足以查问我的人面前辩白而已。” 秦悦问:“那王妃要如何呢?” 郁青青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只向有资格问我话的人解释!所以,除非王爷单独问我,或者找其他皇族长者也行,如果是像现在这样,那你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从那两个人因为郁青青的三言两语就被逐出府后,虞侧妃心里就开始慌起来。再一次,姚舜英让她吃惊与害怕!自从那晚之后,一次又一次,她打破她在自己心中的模样,不只突然之间有了胆量,更是有了能力!至少她能在撞得曲姬流产之后安然无恙,可以在这样必死无疑的时刻还赶出了两名暗中听命于自己的人。 她一个小小侧妃,要有两个外院的人何其不易,可姚舜英却在如此狼狈之时还能把这两个人除掉!这多么可怕!而她接下来,自然是要为自己辩白,要把这几乎已经判定的歼|淫之罪推翻!原本证据确凿是不用怕的,可是在刚刚的事情之后,她突然开始担心。 虞侧妃偷偷去看秦悦的脸色,却是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他的心情来,再一次,她作罢。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她早该知道自己是完全弄不清他的想法的,这一次亦然。不知道他相不相信姚舜英的歼|情,不知道他气不气恼姚舜英的不检行为,更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有可能放过姚舜英。 有可能么?虞侧妃看了看站在郁青青身边的道士,心里再次多了几分把握--这样的面孔,别说是在道士堆里,就是在男人中都是少见,眉清目秀年轻英俊,姚舜英为什么不和别人在一起偏偏是和他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去那么隐秘的地方又是做什么呢?虽然谭婆子几人的确有添油加醋,却也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加的,并没有胡诌,孤男寡女的躲在那里,要说没有歼|情连她都不信。只要是事实,姚舜英就翻不了案,她不信,不信王爷还会放过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更何况,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办法,要不要单独听姚舜英的辩解,全是王爷说了算,她现在连插嘴都是逾越,在王爷面前,她必须本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悦笑道:“到了现在,王妃倒还挺理直气壮。好,本王就耽误一些时间,看看你有什么理由。不过这时间也不是白耽误的,你若没有什么让本王信服的理由,不只你得坐上木驴游街,连着你的丫环也须和你一起。” 狠毒!郁青青在心中骂,然而到了现在,早已是箭已离弦无法收回,她只能拿小蓁来赌一赌。决定之后,郁青青越发坦然道:“清者自清,那现在,去王爷的住处。” 这一句之后,虞侧妃再次看向秦悦。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不在除自己寝房外的其他地方过夜,同时王府里的姬妾也不敢随便往王爷院子里去,除非得到邀见才会过去陪伴,而一般王爷也不会让人去找姬妾,只有在晚上才会让想过夜的女人沐浴好了过去,到第二天送回,所以,王爷的住处,并不是随便能去的。 这一点姚舜英自然知道,甚至在过去的两年里她都没踏进过那个地方一步,上次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她以为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去,可现在,姚舜英却如此放肆地自己提出来要去王爷的住处。 可笑!去王爷的住处对于她们这些王府的女人来说几乎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去倍寝,她现在,竟然有这样的脸面与勇气了么? 秦悦,果然只是看着郁青青不说话。 虞侧妃将目光从秦悦身上移开,心里早已确信自己的猜测:姚舜英实在太不要脸了,这个要求王爷定不会答应! 完全不明白其中深意的郁青青也看着秦悦。她觉得经过刚才那番观点,这个要求再正常不过。既然不要虞侧妃这些人在一旁观看了,自然也不能在这里,那最高等级的地方不就是秦悦自己的住处么,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提出这个要求后四周突然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中,就好像她说了句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本王的住处?”秦悦缓缓重复着,然后笑了下,“王妃想去本王的住处?” 郁青青看看虞侧妃那些人的怪异目光,仰了头道:“有何不可么?要是王爷的住处不能见人,去我的住处也行。” 秦悦往那大椅子上一躺,“哪里都不去,本王懒得动了,就在这里。” 虞侧妃微含得意地朝郁青青瞟了眼,走到秦悦面前道:“那妾身一行人就先下去了。”缓缓施礼,一副深知其心意模样。 紧接着,那红衣艳丽女人也起身告退,待所有人离去后,整个房间就剩了郁青青与秦悦两人。 郁青青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这才走到秦悦面前,又见他坐着自己站着,心里不服,马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秦悦面前。 “我是去找国师的,也就是那小道士的师傅,结果到了玉清观,人家说国师不在,而且就算在也没时间见我。正好玉清观出了事,那小道士坐马车去找他师傅回来,我就趁他们不注意爬上了那马车,然后就逼着小道士一起到他师傅修炼的地方,结果他师傅也不在那里,然后,我们就被虞侧妃派去的人抓到押回来了。”郁青青以极快的速度说完。 秦悦似乎并不满意,问道:“这就是王妃的解释?王妃觉得这解释能让人信服么?” 你们当然不能信服,在你们眼里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单独在一起就是歼|情!郁青青腹谤着,嘴里说道:“反正就是这样!” 秦悦一笑,“那王妃说说,找国师做什么?” 郁青青想了想,回道:“改命。” “改命?” “对,改命,上次那小道士不是说他师傅能逆天改命么,所以我想找他师傅,让他师傅给我改改命。”一边说,郁青青一边也觉得这个理由真的很好! 秦悦嘴角上扬道:“王妃觉得自己的命不好?” 郁青青立刻道:“这还用说,难道王爷觉得我的命很好么?” 本来以为秦悦会问“哪里不好”,没想到秦悦微抬头想了想,竟回道:“的确是不好。不过,王妃的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本王还是觉得,该让王妃去骑一骑木驴才能拿回本王的面子。” 郁青青气得咬牙!既然不能信服你还问我半天,直接一开始就说不信好了,那我也好准备别的方案!对秦悦的愤怒,她只能以瞪眼来表达,瞪了好半天,只得使出之前紧急之余想好的第二招,这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要是这也没用,她恐怕真的要死在那种惨无人道的耻辱刑罚上了,这一点,她相信秦悦做得出,虽然他很“和善”地笑着。 收去脸上的愤怒,又与秦悦离近了些距离,郁青青看着他道:“我知道我这样说王爷不会相信,虽然这是事实。不过,我还是觉得王爷不应该处死我,因为我会为王爷带来很大的利益。” “哦?”秦悦好像终于提起一丝兴趣,问道:“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 郁青青十分自信地一笑:“自然,而且不只一方面的利益,还有两方面的,每一方面,都攸关王爷的命运与前途。” 秦悦笑道:“洗耳恭听。”那样子,并不太认真,就像是在听一件十分好笑的笑话一样:对于笑话的开头感觉还不错,打算继续听后来的笑料。 郁青青不去管他,继续道:“第一,便是王爷的名誉,不是有人说王爷不育么?我是王妃,我可以假装怀孕,然后从外面抱个孩子来替王爷正名,这样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说王爷的谣言,而王爷什么事都不用做,该做的事都由我来,想必王爷也能想到,假怀孕和真怀孕的辛苦是一样的。” 秦悦露出“嗯,很新鲜”的表情,然后回道:“就这样?” 郁青青瞪眼道:“难道王爷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么?像王爷这样一个有身份有地位做大事的人,名誉自然十分重要。” “可是如此,别人就会以为本王与王妃圆房了,王妃要知道,本王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像王妃这样的,说到这儿……”秦悦将视线移到郁青青胸脯上,“王妃可否脱了上衣让本王看个究竟,本王实在不能相信人的身体竟能生长得这么迅速,而且王妃似乎已经不再是长身体的年龄了。” 尼--妹!郁青青实在想脱口大骂!她在这里辛苦费了半天唇舌,结果这家伙竟然只是关心她胸部的真假!最关键的是,她的确是垫了棉絮! 原本她是不需要的,原本她是不需要的,是姚舜英她营养不良,为什么现在要把这丢人的事算到她身上!还有秦悦这个色鬼,不是不喜欢姚舜英么,怎么会知道她的胸小?一定是在看见她胸小之后才不喜欢她的,这个肤浅的种马大色鬼! “请王爷放尊重一些,真正的君子,怎么会这么不尊重自己的妻子?”郁青青说得义正言辞,以严肃而|愤怒的目光看着秦悦。 秦悦还在看她的胸,好一会儿才回道:“这一条有关名誉的,本王觉得不值,另一条理由呢?” 郁青青将胳膊抱在胸前一|挡,下了狠心,缓缓道:“另一条便是……我知道王爷和太后的事,我希望王爷放了我,因为我能帮王爷得到太后。” 秦悦一动不动看着她,最初的笑还停留在脸上,丝毫没有变化,只是那一双眼神,却看她看得让人心里打颤。 郁青青微微有些胆寒。 其实心里是对这个抱有忐忑的,她并不知道秦悦是否愿意别人提到这些,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乎那天她其实是醒着,但此时此刻,这是她仅剩的理由,关键是,对姚舜华深怀感情,是她唯一知道的秦悦的心事。郁青青不退缩,也回看着秦悦。 好一会儿,秦悦脸上的笑突然加深,“本王与太后的什么事?” 也许他是那种“笑得越深就越危险”的人,但郁青青知道此时收回之前说的话已经太晚,她只有赌一赌:“我记得在我很小时,王爷与姐姐就是让人羡慕的一对,若不是后来风云突变,姐姐不会进宫,王爷也不会远走边疆。后来王爷得势归来,先皇又驾崩,若是普通人或许就能再续前缘了,可王爷和姐姐却不能,因为你们二人各自的身份,还有,深受礼教约束的姐姐也不愿做下让天下人唾弃之事。而我,我可以劝姐姐,让她放下顾虑与王爷在一起,甚至,与王爷成为夫妻,等王爷与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便离开。” 秦悦又是笑而不语,他一做这种表情,她就心慌,就怕他笑着笑着,下一刻就说“把王妃拉去骑木驴吧。” 好在秦悦没沉默多久,“如此,是对本王有点you惑,可……王妃与道士淫|乱,这事要是传出去,本王实在太丢人,本王还是觉得,让王妃骑木驴游街比较有面子。” “有什么面子,那更加告诉人你被戴绿帽子了,而且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郁青青大吼,竟然连姚舜华都吸引不了他,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秦悦看着她笑,然后微微倾身贴近她道:“那要不,本王找个人来给王妃验身?王妃若是处子之身,就昭告全府,为王妃正名,若不是……” “士可杀不可辱,不验!”郁青青立刻打断他的话。 秦悦抱起胳膊,往椅子上一躺:“所以王妃是承认自己不贞了?” “我承认了吗?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承认了?我贞不桢洁是我自己的事,才不要别人来管!”郁青青想到让一个老女人来让自己脱了裤子验那什么就生气,带着怒火瞪着秦悦。 而秦悦依然是一副不急不怒的样子:“王妃反对得如此强烈,莫不是真的早就不贞了吧?如此,本王还真该好好去弄一头木驴了,竟然**,王妃这……实在太不堪啊。” 看着他那死样子,郁青青彻底发火道:“第一,我没有承认我不贞; 第二,你没权利说我不堪!你们男人自己三妻四妾,自己左拥右抱,却还要女人为自己守桢洁,真是霸王!失不**怎么了?有的人被男人欺负过,却心地善良,有的人身体是干净,却一肚子坏水,女人能用这个来评价么?” “能用这个来评价么……”秦悦重复了一句,竟是微微有点失神的模样,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模样,看着她道:“失了身的女人,不去自尽,还留在世上做什么?” 郁青青看着他,无奈而|愤怒。她虽然知道在古代几乎人人都是这种思想,可现在亲耳听人说出来,还是不能忍受,要不是他们这个男人定下这些规矩,古代的女人会那么悲惨吗?会到现代都难以翻身吗? “王爷,如果你在路上走着走着,有个比你力气大的人来将你打倒在地,可最后别人却因为你身上摔伤了而说你不配活在世上,你心里服气吗?或者你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走到了不好走的地方,结果不小心摔伤了,后来你想从此都不往不好走的地方走,别人却说你已经没资格了,可以去死了,你心里愿意吗?算了,我不说了,与你这种人说再多也是白废口舌!” 多年的教化怎么会因为她几句话都改变观点?郁青青气恼地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秦悦却开口道:“过几天,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这语气有些怪异,郁青青不禁回过头去看他,这一看,吓了一跳! 秦悦,笑面虎秦悦,竟然微微垂了头,露出了伤感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点点,可这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啊! 开声在妃。伤感,他竟然伤感了! 好久,直到秦悦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她,问了声“听到了没”她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你刚才说什么?” 秦悦眼一眯,似乎又要露出另一种除了笑之外的表情,比如生气什么的,郁青青大喜道:“你说让我和你去一个地方?所以……你不杀我了?” 秦悦没作声,郁青青早已高兴得要蹦起来,从椅子上起身看着他道:“真的,真的?”秦悦似乎有些嫌吵地皱了眉,她继续道:“好啊好啊,去哪里都行啊,只要你不让我去游街!” 当郁青青满面春风从虞侧妃的屋中|出来时,虞侧妃的心就猛地跌到谷底。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最终得到的真的是最糟糕的结果,一切努力都白废了,姚舜英仍然好端端的。 王爷竟然放了她,竟然放了一个明目张胆和男人混在一起的女人。 为什么?姚舜英到底说了什么,让王爷放了她?虞侧妃一动不动看着郁青青,而郁青青却看向站在院中的正太。。 “好了,我没连累你了,这下你放心了吧?”郁青青走到正太面前得意道。 正太看看她,又看看在她后面出来的秦悦,微有怀疑道:“真的?他相信了?” 郁青青一撇头,“哼,他自然相信,我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看到一院子站着的仆人,她很快就想到了在玉清观前和自己分开的小蓁,忙看向虞侧妃道:“小蓁呢?是不是也被我们押回来了?” 虞侧妃朝从屋中|出来的秦悦低了低头,回道:“妾身正要对王爷王妃说此事,那丫头之前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而受罚,后来因为王妃的伤势才让她暂时回在了王妃身边,没想到她却丝毫不知悔改,又带着王妃出去,还让王妃和别人单独在一起以致弄出这样的误会来,妾身便又让她回到之前的地方了,等她心性纯良些了再去侍候王妃。” 郁青青正要说话,秦悦却点点头就走开了,似乎并不愿多理睬,那名红衣女子马上跟了上去。 看着秦悦的背影,郁青青终于将话忍了下来。虞侧妃已经这样说了,她没有任何理由救回小蓁,而且之前的事能躲过罪责已经是侥幸,她甚至不知道秦悦为什么突然就放过她了,此时她实在不宜再招惹他,以免他随时改变想法。 至于小蓁……等风头过了,她自然要把她弄回来。 正想着,一名丫环过来,朝她微微福身后轻声道:“王妃,快回房吧,该喝药了。” 虞侧妃往她这边看了眼,转身进了屋去,脸上再不复最初的喜悦。郁青青不理她,朝面前的丫环一笑,随她一起回自己的院中去。 () 王爷母亲 那虞牵若,想必是忌妒了吧,这丫环就是姚舜华从太后宫里派出来照顾她的,宫女就是宫女,模样姿态气度都与众不同,连名字都比一般的丫环大气些,叫鸣瑶,被她伺候着,做主子的都高贵,而虞侧妃,却只能看看了。 郁青青一边得意着,一边却也开始苦恼起来。 这一番意外出来,正太被送走,她恐怕再去不了玉清观,那何时才能见国师?见不到国师,她又有什么办法回到现代?眼看到这边来的日子越来越多,回去的机会却越来越渺茫,她到底该怎么办? “事情不是都已过去了么,王妃为何哀声叹气?”宫女鸣瑶忽然问。 郁青青摇摇头,无力道:“没事……” 鸣瑶看着她猜测道:“王妃可是因为小蓁?要不王妃今日先回去休息,明日奴婢与王妃一起去看看她?” 郁青青抬起头来:“你知道她在哪儿?” 鸣瑶点头,“在王妃回来前小蓁就被两个人带回来了,那虞侧妃就在院子里处置的她,奴婢听见虞侧妃说要将她带到洗衣房。” “原来是让她洗衣服去了!哼,这姓虞的真是……”郁青青气愤着,心里对小蓁无限的心疼。她能想象洗衣房的工作,自然不是将脏衣服分类好放到洗衣机里按几个按钮,而是手泡在水里,整日整日的搓衣服,现在虽然天暖和,可水却还是有点冷的,想想都觉得痛苦。 小蓁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她连累了。 “好,那我们明日就去洗衣房。”郁青青立刻道。 古代的天气,似乎没有现代那样千变万化随机播放,而是稳稳当当平静得不得了,在晴好了数日后又迎来新一天的阳光。 郁青青一早就梳妆打扮好,吃完早点喝完药,便往洗衣房去。 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在角落里,寻到王府后院的西北角,果然有水声与槌衣声传来,郁青青往里面走两步,一片挂满衣服的平地便出现在眼前。 那是院子的最边上,一面连着花园,一面是高高的围墙,而另一面则有一排矮房,四名洗衣的女人在矮房前的石板地上忙活着,其中三名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唯有一个十多岁身体纤瘦的少女,面前却堆着比那三个人合起来还多的衣服,此时她正搓洗着一大块布料,看上去似乎是帘子,那帘子厚重而结实,每一次的扯动都要费很大的力气,面料还粗糙,搓得少女手腕都是红的…… 那少女,便是小蓁。 郁青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拽起小蓁的手,“跟我走,别洗了!” “小姐?”看见郁青青,小蓁大吃一惊,随后才问:“小姐,你怎么来了?” 郁青青看一眼她被水泡得发皱发白的指头,气愤地看向另外三个女人:“她们是听了虞牵若的吩咐是不是?凭什么给这么多东西你洗?这破帘子是有意拿出来折磨你的是不是?和我回去,别管了!” “小姐!”小蓁连忙阻止她:“小姐我没事,你别担心,你头上还有伤,不好好在房里养伤来这里做什么?” “别问了,走!”郁青青不听,拉了她就要走,小蓁站在原地始终不挪步,急道:“小姐,不能这样!”说着看看其余几人,拉了郁青青往一旁蔷薇丛里走去。 “小姐,你现在把我带走了,虞侧妃还是会再把我罚回来的,而且说不定还会去更不好的地方,什么用都没有。”站在花丛里面,小蓁对郁青青劝说。 这道理,郁青青自然知道,可是她实在是受不了。以前在学校,在公司,她都是被别人照顾的对象,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有意践踏过,虽然一直知道社会险恶,可现在突然面对这情况,她真的无法面忍受。甚至那受欺负的人还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身边对自己好、又被自己连累的人,这让她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见郁青青不说话,小蓁又说道:“小姐,现在就这样吧,我都在这里待习惯了,多待一些日子也没什么,你就安安心心把头上的伤养好,也把身子补好,不用担心我。回去的事,等以后再说,现在小姐自身难保,虞侧妃又厉害,顾不了这些,等以后王爷心情好,王妃又正好有机会和王爷说上话了再求王爷,兴许王爷一高兴就答应了。” 久久,郁青青缓缓点头。 心里难受,却没有任务办法。 两人静默了一下,小蓁问:“昨天担心死奴婢了,还以为小姐会出事,听说小姐被虞侧妃派人跟踪了,还被抓到和玉清观的道士在碧云山,怎么王爷没有追究么?” 郁青青仍带着不服:“不知道,本来是要弄死我的,后来突然说要我和他去一个地方,然后就放了我。” “去一个地方?”小蓁疑惑道:“王爷从来没带小姐去过哪里呀?” 从来没带过?郁青青一想,记忆里的确是从来没被带过,就算碰到什么必须夫妇一起参加的场合他也是宁可带侧妃小妾也不带她的,现在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不会这是他的阴谋吧,他是不是在捉弄我?”郁青青突然问。 小蓁也着急起来,想了想才道:“昨天下午有人拿了几件衣服来要我们细心浆洗,说是要给太妃送去的,好像王爷一年会去几次朝露庵,去年这个时候王爷就去过……可是,王爷从来没带别人去呀?” “朝露庵?”郁青青反问了一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不该表现得对这地点一无所知的样子,但努力想,又想不起来。 小蓁回道:“小姐应该不知道吧,朝露庵就是太妃住的那个庵堂的名字。”。 “哦,原来是那里……”郁青青一边应着,一边想:到底是哪里?太妃,秦悦要去看的太妃,难道是秦悦的母亲?原来这家伙的母亲还没死,那怎么没住在这王府呢? 郁青青想让小蓁再多透露一些,便有意说道:“那估计就是去朝露庵了吧,只是王爷从来不带人去,这次为什么要带我去,他不会是要换一种方式罚我吧?说得我都不敢去朝露庵了。” 小蓁忙安慰道:“小姐不用怕,小姐昨天不是还去过那地方么,不会有事的。” “昨天--”话问到一半,郁青青忙闭了嘴,昨天还去过?昨天她只去过玉清观和碧云山,但是在玉清观附近她根本没看到什么庵堂,而且如果是太妃住的庵堂,那应该是远离闹市的清静地,难道……是碧云山?不管是在玉清观还是在碧云山,她都有机会去找国师! 没想到小蓁竟从她的神情里看出来她的打算,满面担忧道:“小姐,你不会还想着要去找国师吧,昨天国师去了碧云山不一定今天也去啊,而且虽然都是在碧云山,可碧云山大着呢,再说王妃不是要跟在王爷身边么?” “我可以趁王爷睡着或者想办法……”郁青青早已兴奋了起来,却不愿小蓁担心,忙收了那份兴奋劲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 小蓁却再也安心不起来,看着她道:“小姐,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胆大了,你刚才说想办法,该不会是要办法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郁青青这一会儿注意了起来,有意大惊道:“王爷那么厉害,我敢在他眼皮底下做小动作吗?我是说想办法向王爷求求情,让他同意我顺道去见见国师。” 小蓁一副不太相信她的样子,有些语重心长道:“小姐,你千万要谨慎些,昨天那样的事再不能犯了,你跳上那马车时可吓死我了,怎么能……” 正说着,身后一阵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郁青青立刻往后看去,竟隐约能看到人影!那一刻,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来:难道是有人躲在树后偷听?可是她和小蓁并没有说什么机密的事,没什么好偷听的啊。 想着,郁青青立刻朝那后面厉声道:“是谁,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没一会儿,那边似乎有了动静,然后那人影慢慢离近,似乎是两个人,下一刻,曲姬就被一个丫环扶着站在了她面前。 郁青青看着曲姬的样子,大吃一惊! 虽然她才流产,虽然还在休养中,可是她的变化怎么就这么大!竟然短短几天时间从那么一个明媚动人的美女变成现在仿佛刚死了丈夫的深闺怨妇!从皇宫回来后她就专心养病,专心筹备见国师,专心期待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理会这个她觉得与她无关的人,所以一点也不知道在曲姬身上发生了什么。 “哼--”一声冷笑打断了郁青青的震惊,紧接着曲姬就快步冲到她面前,抬起手就往她脸上扇去。 第一次被扇是因为从没被人扇过耳光所以不懂,现在还想扇她?没门!郁青青一手抓住她手腕,将她猛地推开。 “鸣瑶,上前掌嘴。”郁青青看着还没站稳的曲姬,沉声命令。 虽然曲姬现在的样子好像很可怜似的,可郁青青却没觉得她可怜自己就该让她!她是什么人,凭什么三番四次来打她?当她没脾气么! 来自宫中的鸣瑶并不迟疑,沉默地走上前,“啪”地给了曲姬一个巴掌。 “你……”从郁青青下令“掌嘴”,到鸣瑶上前,曲姬都没反应过来,似乎怎么也没料到郁青青会反过来要打自己,直到鸣瑶那响亮的一巴掌打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传来她才回过神,捂了脸看向身边丫环道:“快,快给我打她!” “打呀!”郁青青立刻道:“你一个人,我可是两个人!你是姬,我可是王妃!前几天你打了我王爷偏坦了你,你以为现在他还会偏坦你吗?王爷身边的那千媚我今天可是看见了,比你好看一百倍呢!不过是个王爷厌倦的女人,你是哪里来的勇气与本王妃叫板!” “你胡说,胡说,谁说王爷厌倦我了,谁说的……” 听到曲姬这样说,郁青青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原来她真的失宠了,秦悦的新宠变了那个蜂乳细腰的千媚,所以她就成了这副样子吗? 没想到下一刻,本该被她震慑住的曲姬突然哭喊起来:“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小产,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怀着王爷的孩子,王爷喜欢的还是我!”说着,她就朝她扑来,郁青青知道她此时的情绪状态已经几近疯了,立刻躲到一边,同时偷偷拉小蓁的衣服道:“快走,别在我身边,别让她盯上你。”小蓁孤身一人在这里,要是曲姬想起对付不了自己要来对付她,那就不好了。 “那……小姐小心些,快回去。”小蓁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找机会不动声色地离开。 郁青青看着曲姬身边的丫环道:“她要是被罚起来,你恐怕被罚得更重,还不快把她拉走,伤到了本王妃你负责吗?” 丫环被吓得低了头,连忙拉了曲姬往后退,曲姬却挣扎着拼命要往她这边冲来,“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害得我不能陪王爷,是你害得王爷变了心,姚舜英,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郁青青趁那丫环还拉得动她时连忙从蔷薇丛里穿了出去,一边逃命一边直摇头:“真是傻,那种马根本就没有心好不好,哪里是我害得你失宠,明明是又到了他换新口味的日子了!你要是知道那天的事是他做的,只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鸣瑶低头看着她的裙子道:“王妃,你的裙子挂破了。” 郁青青提起裙子来看了眼,深蓝色大花的绸缎裙摆果然被蔷薇上的刺挂破了,再也不能穿。她却不在意,随手将裙摆放下,无所谓道:“管它,这么丑的衣服,破一件少一件!快走,被她追到就不好了,疯子难惹啊!” 鸣琴莞尔一笑,随后道:“也是该回去了,黄太医说过今天王妃要换药的,不知是什么时辰换,早点回去也好。” 郁青青摸了摸早已不再剧痛还正在愈合的伤口,脑中忽然被鸣琴这句话提醒了什么。 太医……药……药…… 她是该听小蓁的话安安分分,可是小蓁不知道,她并不是姚舜英,并不想在这王府、这时代终老,她有更迫切想要做的事,那便是回去。 国师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不管他能否给自己帮助,她都要尽快找到他。她知道有些时候穿越时空是要天时地利的,那样的天时何时出现她不知道,但在一个懂这些的人告诉她之前,就算天时到了她也不知道。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她又有着这样一个身份,去哪里、见什么人都受着禁固,所以现在的机会她不想放弃,秦悦要带她去的地方正好是碧云山,这几乎是天赐的机会! 她想的便是给自己创造更大的可能性,那就是让秦悦睡下。秦悦不睡,她就找机会让他睡,所以,她要找太医要到能让人安眠的药! 下午换药时,郁青青有意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哈欠,一旁的鸣瑶果然问道:“王妃是困了么?” 郁青青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晚上有些睡不着。” “前两天是听小蓁说过王妃常常睡不着,胃口也不好,不是说最近很好了么,怎么又犯了?”鸣瑶问着,并不知道她心里打着的算盘。 “不知道……”说着,一副苦恼模样的郁青青看向太医,“黄太医,可有能让人晚上安眠的药开给我吃一吃,这样的日子实在难受。” 黄太医回道:“药倒是有,只是无论什么药多吃了总是不好,王妃确实是需要吗?” 听说有郁青青心中大喜,却又装作不那么在意地轻轻点头:“给我开一些吧,晚上若是睡不着总会觉得伤口疼,先吃两天看看。” 黄太医点头表示赞同,回道:“如此也罢,王妃有伤,若是睡不好也影响伤口愈合。” 贵里出候。说到这儿,郁青青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问道:“也是要抓来煎的么?是不是仍是苦得难以入口?” “不,有制好的药,只是没带在身边,待会我出王府一趟去给王妃拿些来。” “那有劳太医了。”郁青青答着,一边在心中祈祷那药是自己期望中的样子。其实她最想要的是电视剧里那种无色无味的粉末,一吃就倒,只是这样太明显,怕秦悦那家伙一醒过来就知道被她下了药,而且那药她也没理由弄,所以只好弄些安眠的了。她想既然是正常的药,那肯定不会见效太快,也不会昏迷一样睡得太死,这样秦悦只是吃了些东西,然后坐了一会儿就瞌睡了,醒来一定不会猜到是被人下了药。 ------------ 换过药,黄太医便出了睿王府,到黄昏时分才回,手里拿了一小盒药正要往王妃的院子去。 一名女子的声音却在此时从旁边传来:“是黄太医吗?” 黄太医回过头去,见是个容貌娇好,神色却有些憔悴的女人,想了想,似乎是睿王身边的曲姬,低头称了声“是。”心里有些奇怪这曲姬叫自己的原因,他依了太后之命来给睿王妃治伤,虽然这几天日夜都住在王府,却是除了每日看看王妃的伤口,往王妃的院子跑几趟外与王府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不知此时别人找他有什么事。 曲姬慢慢走到他面前,说道:“你是太医,想必医术了得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现在碰到你,不如你就去我那里给我瞧瞧吧。” 黄太医缓声道:“夫人不弃,恕在下不恭,在下暂居王府,未得过王爷允许,不敢私自给王府之人诊断,王府的彭大夫医术十分精湛,夫人去找他诊再合适不过。” 曲姬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怎么,是不是我不是太后的妹妹,你觉得没资格让你看病?” “夫人,在下完全没夫人口中的意思。在下还有药要拿去给王妃,就先告辞了。”说罢,黄太医就要离去,曲姬却突然将他手中的药夺了过来,傲慢道:“这是给王妃治伤的药么,我身上也有伤,太医既然不给我看,不如就给些药我。”说着将药盒打开,见着里面摆着的几颗圆形灰色药丸,眉眼间隐隐露出几分放心来。 黄太医动了些怒气,语气硬了起来:“还请夫人将药还给在下,此药不是治伤口而是用于王妃安眠的,夫人用不着。” “安眠?那女人睡不着了,哈哈哈,是怕我那孩儿来向她索命吧!”曲姬说着,将药盒盖上了扔到黄太医身上,尖声喊道:“活该!” 黄太医没理她,拿了药便转身往前而去。 在他身后的曲姬疯魔似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中露出赌徒般孤注一掷决绝的眼神。 ------------ 晚饭之后,郁青青趁人不注意有意将磨成了粉的药丸拌进自己的饭菜里,尝了尝,拌在饭里隐约还能吃出来,拌进菜里却完全吃不出,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果然有些欲睡,等她把澡洗完,早已困得不行,而且完全是正常的要睡的感觉,丝毫没有不正常,这才在心里高兴着,连忙上床去睡下。 想到有回去的可能,心里又是一阵安慰。 三天后,郁青青被鸣瑶早早唤起。没办法,前一天就有人来让她隔天得早点起身,因为王爷去朝露庵向来都是很早的,怕惹秦悦不高兴,她必须在天才蒙蒙亮就起来。 看外面天色,恐怕才五点吧!很困又不得不早起的郁青青心情十分不好,坐在镜子前一边继续睡,一边让鸣瑶给自己梳着头。 古代贵族女子的发髻可是很要时间的,要不然她也不用早早起来。 鸣瑶给她梳着头,突然说道:“听说以前有宫妃脸上伤了,后来在脸上刺了红色的花儿,本来的伤痕变成了最美艳的图案,以致旁人纷纷效仿,待伤好后,王妃也可找人问问是不是可以这样。” “嗯……”郁青青随口答应着,又眯了半晌,随后突然睁开眼来。 “你是说……会留疤?” 鸣瑶迟疑了下,这才轻声道:“王妃的伤这么重,自然……是会有些痕迹的。” “黄太医不是从宫中|出来的么,难道连他也不能让伤口不留疤?还有太后那里,也没有可以除疤的药?”郁青青立刻回过头去看向鸣瑶。 鸣瑶摇摇头,“这样的药,我从来没说过,虽然宫中也有除疤痕的药,可对于小伤或许有些效,对于深一些的伤,也许就没那么见效了,太后宫里,我也没听说有这种药。” 郁青青惆怅了,怎么会这样?她以为太医是很厉害的……以为在古代各种神奇药品遍地飞,怎么会,怎么会…… 额头上的伤口她看见过,可不是一点点深,那可是能致命的伤,所以,以后她的额头会有一个大伤疤? “王妃不用太担心,刚才我说的那个宫妃的故事,虽说不曾真正见过,但既然能传得这么多人知道,总是有这样一件事的,兴许王妃到时候能与那宫妃一样因祸得福。” 鸣瑶见她伤心,在一旁细声安慰着,郁青青却再也高兴不起来。 疤呃,那么大的疤呃,刺青都盖不住吧,而且她也不想刺青…… 直到出王府大门,郁青青都还在想这件事,一想,便更想回去了。本来因为想到可以回去而安心了一点点,随后又想到她一走,要么姚舜英回来继承这有疤痕的身体,要么姚舜英不再回来,这具躯壳成为尸体,她又有些惆怅起来。 直到--她的目光被眼前的豪华大马车吸引住。 两匹白马拉的车,与上次看见的轿子一样同样银色的顶,那顶造得繁复又气派,四个翘起的角做成了兽形,顶与壁的交接处镶着一圈金珠子,有串了宝石的流苏悬挂在上面,大红色的车壁,四面都有雕花,隐隐约约竟还能闻到香味自那马车上传过来,郁青青看得新奇,立刻往那马车走去。 如果和他一起出去可以沾光坐这样气派的马车,那也是不错的,嘿嘿! “王妃,您的马车在这边。”就在她要往那豪华马车跑去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拦住了她,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郁青青看见了在那豪华马车后面静静停着的一辆她之前根本就没发现的马车。 那马车,很普通,稍稍比她前两天随正太一起去碧云山,玉清观道人所雇的马车好那么一点点,和那豪华马车比起来,那就是一堆可以直接劈了烧的柴火! “王爷--”听见后面传来恭敬的声音,郁青青立刻回过头去,正好见到秦悦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 ********************* 好困好困,去睡了……好久没这么晚睡了,大家也要早点睡啊,另外不要霸王,不要霸王,让我抓到一个也不放过~~ () 朝露庵 “王爷--”听见后面传来恭敬的声音,郁青青立刻回过头去,正好见到秦悦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 今天他穿着一身带着淡淡天蓝色的衣服,上面有着十分具质感的暗纹,玉制的腰带,腰带下方还挂着块凝白发光的圆形玉佩,伴着阵阵悦耳的玉佩撞击声,他慢慢走近,然后能看到他头上镶了蓝宝石的玉冠,一头顺滑乌黑的长发瀑布一样垂下,保养得当比女人还娇嫩的脸庞,再加上他那永远优美的微微笑意……很英俊倜傥有木有!就像从画里走下来的美男子有木有!完美得跟妖孽一样有木有!这样的男人再往那白马拉着的豪华马车上一坐完全比白马王子还让人逍魂有木有!可是凭什么和他一起出去的自己就得缠着个白纱布,梳着个没多少发饰的大发髻,穿着一身老了吧唧不知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再坐个瘦马拉的破车子,知道的说他们是夫妻,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照顾他的奶妈呢! 凭什么! 看着秦悦过来,郁青青突然往王府大门里面走去。 “王妃,不是要走了么,你要去哪里?”鸣瑶连忙拉住她。 郁青青瞪了秦悦一眼,“我不去了!” “王妃……” 正在鸣瑶不知所措间,秦悦停下了脚步,看向她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郁青青更加愤慨地瞪着他,“是王爷自己请我陪王爷出去,却为什么一个马车就要弄这么大的差别?我倒要问问,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她伸手指向自己身后的马车。 秦悦一笑,淡淡道:“如此,那王妃就回去吧。”说着,径直往前面的马车走去。 郁青青在后面气得脸发白,她是想很有骨气的走啊,可是她能走么,她还有计划没完成,而且说不定回去了就要接着继续前几天那“捉歼”事件的审判,她……她完全没有任何筹码和别人讲条件! 臭秦悦臭秦悦臭秦悦,种马种马种马,早晚发梅|毒,得艾滋,精|尽人亡! 郁青青对付秦悦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在心里默默骂他。骂完,认命地钻进自己的小马车。 在马车开动时,郁青青很气愤地拿出自己带着的“安眠药”,作好决定将“有机会就放”变成“一定放”,将所放剂量的一颗变成两颗! 经过街道时,郁青青有感觉到似乎他们一行人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悄悄从马车的窗子里往外看,果然能看到很多看着这边议论的大人以及跟着马车跑看热闹的小孩子。 虽然她刚才在看马车,却也注意到秦悦这次出去排场也算不小,马车豪华,身边还有仆人,而比仆人更多的则是和上次看到的黑衣人一样的护卫,大概是因为要出城,路途远地方又偏,所以这一次光护卫就有四五人,而且看上去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一群人,再加上自己、鸣瑶,少说也有十几人,自然要吸引目光。 见有人往自己这边看过来,郁青青立刻放下帘子躲进马车。 给姓秦的做陪衬,想想就郁闷!他不只对她这王妃冷淡,甚至要昭告天下人他对她冷淡,而且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郁青青真的不明白,该死的秦悦为什么要娶她! 出了城,两边再没有人观看了,郁青青也彻底将帘子挑起来吹风看外面的风景。 郊外的景色,是很美的。 之前与陆煜计划的蜜月旅行是在国外繁华闹市,现在她却突然没那么有兴趣了,倒是想去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就好,静静的牵了手,走一走看一看,也许心里比热热闹闹还幸福。 陆煜……唉…… 想起了伤心事,郁青青也无心看风景了,到马车上躺下来,眯了眼睛打盹。 打着打着,竟睡着了,当鸣瑶叫醒她时,她的梦已经做了个开场。 “王妃,到了。” 鸣瑶早已替她拉开车门,郁青青揉着眼睛从马车里面出来,一看眼前才大叫后悔! 这不是前两天与正太坐马车时停下的地方,而是已经到山里了!脚下也不是那时候走过的小路,而是足足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大路,至于之前看到的东西,全都没有! 她怎么忘了,怎么睡着了,得看一看路啊,傻瓜! 郁青青急着地四处寻找着,一会儿觉得那个方向山的样子有些像,一会儿又觉得这个方向山的样子有些像,到最后就完全找不着北了。 “待会--”秦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郁青青立刻侧过头去,只听他缓声道:“在母妃面前小心说话。” 他声音很轻,表情也不狠,可听着,郁青青就觉得是命令,或者说警告。 为什么要这样警告她?让她说话小心点……该不会,那个太妃是个脾气很不好,极易生气发脾气的人吧? 完了,她原本还想,作为一个辈份比现在太后还高的太妃,不生活在宫里,也不生活在儿子的王府,却要待在建在山中的庵堂,那她一定是个很恬淡、无欲无求,喜欢清静的人,没想到在她面前竟然还要小心说话! 好吧,小心说话也就罢了,反正她只是陪同,乖乖站在旁边就好,大不了不说话,可是她要找的地方呢,到底在哪个方向?没想到碧云山竟是这么大,一眼望去全是山,根本就辨不清方向! 秦悦只说了这一句就继续往前走,有几人留下看着马车和马匹,另有人则拿着要送去庵堂的东西,只有那几个黑衣人,前两个后两个,秦悦身旁还一个,连队形都没变。 路是往下走的,没几步便可以俯视到下边建筑的一角,郁青青心想大概就是这儿了,再走几步,却隐约听到了水声。 水声! 郁青青急切地往那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似是在另一个方向、比自己高的山上,说过去看个究竟根本不可能,便只有唤了声:“轻萝。” 轻萝是跟在秦悦身边的一个丫环,这一路他身边只有这一个丫环,郁青青猜测她算是秦悦身边丫环中的一把手,也许以前也随他来过,对此地比较熟悉。 听见叫唤,轻萝回过头来,柔声道:“王妃有何吩咐?” 郁青青问道:“上面是有水么?该不会这里有温泉吧?”担心对方猜到自己的意图,她有意说着自己其实完全不关心的温泉。 轻萝摇了摇头:“这山里有没有温泉奴婢不知道,不过上面的确是有水,这水大概是从东边的白河而来,往西边流去了。” 那就对了!那瀑布一定在西边,她沿着水流的方向走,一定能找到瀑布,找到那个深潭,然后就能看看国师在不在了!今日天气晴好,比往日还惷光明媚,他一定在的! 放宽心后,郁青青便一心期盼快点见到太妃,脚下步子都快了起来。 朝露庵,比她想象中的大。 这是一座建在山腰一块腹地的建筑,说是庵,大小、气派程度却不亚于一个亲贵的府邸,连门都是厚重结实的红漆门,围墙也足有一人多高,从围墙里蔓延而出的蔷薇开得如火如荼,比睿王府的还茂盛。 看来,她真的错了,叫朝露庵,并不代表它是个很清静,很素雅的地方,住在一个叫庵的地方里,也不代表里面的人每天过着青灯古佛,清心寡欲的日子,所以,这个太妃,这个姚舜英的婆婆,也许真是个婆婆…… 姚舜英以前没见过太妃,那这就是第一次了,而且头上带了伤,她是名符其实的丑媳妃,想到这些,郁青青缓缓侧头看向秦悦。 姓秦的,其实你的最终目的是想把我交给你老娘处理是不是? 正在心中骂秦悦的时候,大门开了,里面出现的竟然是两名--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们是太监。 一个她觉得应该满是尼姑的地方最后却住着太监!郁青青决定以后没见到事实之前都不要乱猜想。 “王爷安好。”太监低头说了句,然后各自退开,秦悦走了进去。 一进门,郁青青就惊住了。 这里真是……真是……好好看一个花园啊!甚至比秦悦自己住的王府花园还要好看! 正前方,有座假山,假山下面有水,水里种着睡莲,睡莲一片片碧绿的叶子下时不时游着嬉戏的各色金鱼,旁边好几株牡丹,此时花开得不多,却有两朵暗红色的开得极其艳丽,富贵而大气,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 块好秦制。远处传来一声鸣叫,郁青青转眼看去,赫然见到两只展翅飞起的白鹤! 她想去看,可秦悦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她只得遥遥望两眼,跟上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个于美观上有点别扭的大院子,拱形的院门上方置着一块精致的牌匾,牌匾极苍劲地写着三个字“玉璎宫。”说它奇怪,是因为本来这个朝露庵的面积就是一个小花园那么大,可这个玉璎宫却占了这个小花园的百分之七十。。 相当于,一个大正方形里又围了个其次大的正方形,有这样的建的住宅么?据她所知,以前不是喜欢对称?就算不对称,也可以这儿一个院子,那儿一个院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哪有这样摆的? 而且,一个庵堂里,为什么却有个称为“宫”的院子?郁青青觉得自己那点可怜的从电视剧上得来的古代知识,真的是太不够用了。 **************************** 之前说有可能就加几千,为了不辜负大家,终于加了三千,今天的更新真的结束了,大家明天见~~ () 震惊之太妃 “王爷。”这时,一个五十上下,眉目端庄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秦悦屈身行了一礼,微微含笑道:“知道王爷要来,太妃一早就亲自做了王爷爱喝的甜汤呢。” 甜汤?原来这家伙一把年纪都奔三的人了,还喜欢喝甜汤呢!郁青青在心里好笑,随后又看那妇人,只见她脸上略施着粉黛,发髻、眉毛、衣着首饰,样样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自有一番风姿。 她应该也是宫里出来的吧,几十年前,说不定也是像鸣瑶那样风华正茂的女子。 此时,女人觉察到了郁青青的目光,侧过头来看向她,又看看秦悦,这才说道:“这位……是王妃?” 她说得十分不确定,郁青青对她颇有好感,马上回道:“正是,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原来真是王妃,太妃见了王妃一定很高兴的。”女人又朝她施了一礼,这才说道:“王妃叫我采萍就好。” 在这当口,秦悦已经往里走去,郁青青只朝采萍笑了笑便跟上,心里对这位婆婆,有一百分的疑惑。 进了里面,郁青青才知道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一切什么也不算,这玉璎宫,竟然修得跟皇宫一样! 别说她乱拿皇宫对比,她可是亲自去过皇宫、见过太后的宫殿的,那宫殿气派,柱子都是足能让一人抱个满怀的粗,布帘纱幔都是上好的绸缎布料,可是这太妃住的玉璎宫,却比那太后的懿祥宫还要好! 郁出朝都。好倒不是好在华丽上,而是风格上。那懿祥宫是一个适合老人住的沉旧压抑的地方,可这本来被老人住着的玉璎宫却是个婉约丽致的地方。 水晶的珠帘,还带着露水、暗吐芬芳的橙黄月季插在细颈白瓷花瓶内,淡蓝色的幔子与相同颜色的窗纱,同样又铺了淡蓝色碎花的桌布、黄花梨木的桌椅床榻,虽然可能没太后宫里的檀木那样贵重,但色泽鲜艳无比,样式又十分精巧,看上去更使人欢欣。窗内还挂着碎玉片所制的风铃,有风吹来时,就像弹奏乐曲一样好听。 郁青青开始有些为太后不值,连一个老人都能住这样清新明快的房间,可她明明正值青春年华,却要缩在那黯淡的阴凉宫殿里一天天老去容颜。 “娘娘,王爷来了。”采萍的声音打断郁青青的怅惘,抬头看去,只见采萍已经走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一名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这女子,郁青青再一次震惊,真正的震惊! 这叫驻颜有术?太妃,太妃啊,少说也是五十吧,可她看上去却像三十几的年纪,而且最最关键的事,这太妃可真是生得风华绝代啊,脸形、眼睛、鼻子,嘴唇,甚至是身材,样样都没有瑕疵,放到现在,当明星或是做整|容模版都可以,现在都是这样,那年轻时只怕更美了!这时候,郁青青才知道秦悦为什么有这副还看得过去的臭皮囊了,因为他有这样一个母亲。他们母子长得很有几分相像,只是太妃多了几分古典与婉约,而秦悦则多了几分棱角与锐气,也许是同时有父亲遗传的缘故,所以才没有显得女气。 “母亲。”秦悦唤了一声,随后道:“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太妃走到他身旁拉起他的手,看着他道:“自然好,只是你总也不来看一看我这娘亲,让我时常都挂念。” “这不是来了么,手上的事有些多,所以就没来了。”秦悦说着,扶太妃到榻上坐下。 “采萍也是这样说,你忙你的吧,男儿还是要在外面忙的。”太妃说着走到榻前,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过头来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郁青青。 没等她问,郁青青就马上走上前,进礼道:“舜英给母亲请安。” 听到这话,太妃立刻上前一步,惊喜道:“你叫我母亲,你是悦儿的王妃?” 郁青青点点头,“是的,母亲。”心里却在骂着秦悦:是啊,王妃,你那儿子可没把我折磨死! 太妃高兴地扶了她的肩道:“早想让悦儿带你过来看看,谁知道他现在才带来,怎么你额头上伤了么?” 郁青青转头看向秦悦,得到秦悦一个“你知道怎么说”的目光,不露声色地白他一眼,随后才看向太妃回道:“是的,不小心摔了。” “那也太不小心了,伤得应该不重吧,若是重了以后留了疤可不好。” 这一下提到郁青青的伤心事,她却只能很肯定地摇头:“很小的伤,大夫说了不会留疤,母亲不用担心。” 太妃便放心地露出一笑来:“小伤就好,不过也还是要注意。”随后又盯着她看了好久,略有忧心道:“明明生得好看,却让自己瘦成这样,脸都要瘦没了,可是在悦儿的王府不开心么?悦儿待你不好?” 呃…… 听到这话,郁青青感动得都要哭了起来:不是吧,她竟然遇到了一个好婆婆?一开始就看出秦悦对她不好?如果她回答是,这婆婆是不是要为她主持公道? 当瞟过秦悦一眼时,郁青青那一颗激动得要飞起来的心立刻就沉了下来,就算婆婆好又有什么用,她可是跟着秦悦在过,得罪了秦悦不怕秦悦回去削她么?婆婆虽好,却是山高路远没什么用啊! 郁青青忍着一把辛酸泪,微笑着摇头:“自然没有,王爷待我极好,是我小时候挑食才这样的,现在大夫也在说我呢,我每天都努力吃好多,肯定一下子就养好了。” “这样就好。”太妃舒心道:“成亲了更要养好身体了,这样才有精力怀孕生子,要不然做母亲的可是很吃力的。” 郁青青笑,然后在心里想:放心,你儿子的女人很多,环肥燕瘦的,要怎么生怎么生,只是很可能……他生不出来。 太妃又看了看她,然后拉了她的手道:“随我去外面吧。” 郁青青心中疑惑着随她出去,一直穿过道道帘子到了外面种满花草的院子里,太妃走到角落里同样种着的蔷薇花前,轻轻摘了两只花过来抬手簪在了她头上。 然后微微笑着看她道:“是不是因为来见我才打扮得这样端庄?其实不用如此的,女子年轻的岁月就那么几年,自然要穿戴好看些。不用怕我不高兴,我也年轻过,当然知道女子都是爱好看的,这样稳重的打扮,全把你的年轻美丽掩盖了。” 这一回,郁青青真的感动了,她想,要是太妃不是远住在这里,而是住在睿王府,也许姚舜英就不会受那样的冷遇,也许这个太妃可以为她主持那么一点公道,也许,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低头忍下心中的万般感慨,郁青青沉声道:“母亲,舜英知道了。” “舜英……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太妃沉吟道:“也是木槿花的意思吧,早就听闻姚尚书不爱菊不爱梅,却酷爱木槿,没想到真是如此,连几个女儿都是取的同样意思的名字。” 原来,舜英是木槿的意思吗?还有舜华,这也是这个意思?郁青青在心里想着,原本她对舜的理解实在稀薄,除了知道以前有几个贤帝“尧舜禹汤”什么的就再不知道别的意思了,没想到舜英却是这个意思,这样一想,舜英倒是一个十分美的名字了。 “天气暖了,蝴蝶也出来了。”一旁的太妃看着前面一只翩翩飞舞着的蝴蝶,情不自禁走上前去,缓缓伸手抚上蝴蝶盘旋着的蔷薇花,没想到那蝴蝶竟然也不惊,就那样绕着她的细指飞起来,没一会儿,索性歇在她指头上。 太妃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笑,如一个小女孩般雀跃地看着指尖上的白色蝴蝶,手指也小心地一动不动。 郁青青也站着没动,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 原来,美丽并不只属于少女。 这样的太妃,伫立在粉色的蔷薇花前,蝴蝶在她指上似飞未飞,阳光自蔷薇花上照过来,在她洁白的脸上描出一道金边,她一笑,长长的睫毛便如蝶翼一样颤动……那样美,那样美,那样的宁静与恬淡,仿佛她也是一株花儿,伴着这惷光,与蔷薇、与蝴蝶一起享受着阳光。 背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郁青青回过头去,正好看见秦悦从后面走来。 他却没看见她。 他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看向太妃,脸上带着安详与……那天她从他脸上发现的,一闪即逝的感伤。 白色蝴蝶终于飞走了,太妃一笑,看着远去的蝴蝶柔声道:“原本,我是不愿在院子里种蔷薇的,总觉得它是野花,又有刺,我不太喜欢带刺的花,可皇上却非说好看,非要栽上,我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结果到了来年春天,蔷薇花在院子里开得茂盛,看着看着,我却比他更喜欢了,还有些嫌当初栽得太少。春天里,皇上喜欢在蔷薇花下喝茶,还喜欢看蜜蜂在花上忙着采蜜,所以一到蔷薇花开的日子总是天天过来,现在却不行了,国事忙,他来得一年比一年少了。” 听着这话,郁青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太妃,还和现在那是九岁还是十岁的皇上关系这么好?可看她笑着的样子根本不像在说一个小孩子,倒像在说自己的丈夫一样,但秦悦的父皇不是早就不在了吗?而且都不在十多年了,连他后来继承皇位的儿子都死了,现在做皇上的都是孙子辈了。 郁青青看向秦悦,秦悦上前一步来朝太妃轻轻开口道:“这些年边疆不太安宁,父皇实在是忙,他身体又不好,母亲还是照顾好自己,也避免父皇担忧。” 太妃点点头,脸上升起一丝愁容来,随后才一笑,“我知道的,不能为你父皇分忧,怎么也不能让他来担忧,我如今吃得好睡得好,过得十分悠闲呢,采萍还说过两日要去外面弄一只鸟儿来给我解闷,才要问你,是要会叫的好,还是要会说话的好。” “就要会叫的吧,会说话的鸟嗓子都粗,说得难听。” 太妃掩嘴笑了起来,“好,就听你的。”说着回过头来看向郁青青,“我回房去,你陪舜英在宫里转转吧,如今阳光好又不热,多走一走好,我让人把甜汤给你们盛两碗来,你们在外面看看花儿,喝喝汤。”说着,早已候在后面的采萍扶她进屋去,秦悦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而最后面的郁青青,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太妃…… 这样美,这样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太妃,竟然…… 用现代的话说,是精神病,用古代的话说,大概是疯子,或是失心疯…… 十二年了,据她所知,秦悦的父皇已经死了十二年了,可太妃却一直以为他活着,以为他因为忙着国事而不能来看自己。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朝露庵里要建一个和它差不多大的玉璎宫,因为在太妃眼里,这就是皇宫,所以这就是一个骗太妃的假宫殿。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庵堂里有太监,为什么会听到采萍叫太妃娘娘。 她想,这个玉璎宫一定和太妃十二年前在皇宫里住着的寝宫一模一样,也有着精致的匾额,有着婉约的陈设,还有着皇上非要种下的蔷薇花。 太妃还活在十二年前,或者更久,这朝露庵的一切,都是骗她的假象! 郁青青相信,做这一切的,一定就是秦悦!兴许就是他为太妃建下的朝露庵,就是他为她布下的这一切谎言! 她知道,某些事,她不该管,某些不相关的事,她也不能去管。 可她还是忍不住看着秦悦脱口而出:“这样只会让她的病越来越重,只会让她再没有好的可能!” 秦悦只淡淡回道:“闭嘴。”随后,他的眼里出现了真正的危险,不带一丝笑容,不带一丝情感,一字一句道:“若在她面前说了一个字,死。” “王爷,王妃,璎妃让奴婢送来甜汤。”后面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出现,似乎是骗太妃骗了太久,以至于当着她们也叫着太妃多年前的封号。 郁青青沉默着,看着宫女拿着托盘走到不远处的石桌前放下甜汤,看着宫女低了头离去,看着秦悦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调羹,舀起一小口。 郁青青也走到石桌坐下,开始喝自己的那一碗。 两人都沉默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秦悦这个样子,甚至在面对姚舜华时也没有表现出的模样。 也许,他也是痛苦的,从他修建这假玉璎宫来看,他是爱他母亲的,知道母亲的精神有问题,他当然不会太高兴。 郁青青真的想劝他,要治病首先就要让病人面对自己的病,太妃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让她活在过去?人生那么长,为什么要剥夺她一一经历的权利? 可是她不敢说,她相信,真的相信秦悦不会对她留情。 沉默,沉默,在郁青青默默将自己碗里的甜汤喝得要见底时,秦悦将自己面前那碗推了过来。 郁青青抬头看他,只见他以命令的眼光看着自己。 原来如此……他,并不喜欢喝甜汤,而且似乎还很讨厌喝。大概是他十几岁时喜欢喝,然后就被太妃记住了吧。 喝就喝呗,反正这甜汤味道好,她也不怕养胖。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这是秦悦的命令。他老人家一声令下,别说是让她喝甜汤,就是让她喝苦汤,喝那什么什么,她也不容拒绝。 郁青青一脸不服地移过汤碗,正要喝,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现在的情况,她是不是有可能做点什么? 食物,现在就是可以放药的食物!秦悦什么时候走她不知道,午饭怎么吃她不知道,就算吃,她有没有机会放药她也不知道,至少现在看来,机会是很渺茫的。 她没有理由去厨房,也不知道哪份饭菜是属于秦悦的,而且恐怕再不会有现在这样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别人在一旁的场合了。 郁青青一边慢慢拿起调羹,一边从腰带里抓出一些早就被她碾成粉的药丸。。 药在手,汤在手,她现在需要将药放进碗里,再将碗交到秦悦手上,而且还要让他喝下去。 很快,机会就来临。 一只从蔷薇花丛中飞出的蜜蜂来到了郁青青身旁,郁青青一副害怕的样子躲了几下,结果蜜蜂离她越来越近,甚至就在她耳边飞起来,郁青青便“啊”地一声惊叫出来,嘴里也大声喊着:“怎么办怎么办,它会蜇我的,啊--” 秦悦十分淡然地伸手,不知怎么一弄,等郁青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以两指将蜜蜂夹在了手中。 这时候,果然按郁青青所料,采萍的声音极近地传了过来,“王妃,怎么了?” 郁青青立刻以两手拿起碗,一边洒下指间的药粉,一边在秦悦侧头看向采萍与太妃时以极快地速度搅了两下,将碗放到秦碗面前。 ************************ 先更五千,下面五千到明天再更 () 心愿终于达成 郁青青立刻以两手拿起碗,一边洒下指间的药粉,一边在秦悦侧头看向采萍与太妃时以极快地速度搅了两下,将碗放到秦碗面前。 表面上,她是怕太妃看到秦悦把甜汤推给了自己才立刻送回去,实际上,她是把放了药的甜汤再次交到秦悦手中。 采萍扶着太妃过来时,郁青青十分歉意地笑了笑,“没事了,刚才有只蜜蜂飞了过来,我从小就怕蜜蜂,所以……” 太妃温和地笑道:“一定是舜英小时候被蜜蜂蜇得厉害,所以才这么怕。”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看见秦悦面前满满的甜汤,十分意外道:“悦儿怎么没喝,是不是这次的味道没做好?” 郁青青自己喝自己自己碗里最后的底子,等待着秦悦的回应。 秦悦果然摇摇头,舀起甜汤喝起来:“不是,只是刚才有些烫。” 太妃这才放下心来:“喝完了可以再添些,春天喝甜汤最是适宜。” 于是郁青青便心满意足地看见秦悦点点头,然后比刚才速度快了一倍地舀起甜汤喝下肚。 很好,你就睡吧,睡吧。郁青青抬头,看着太妃满怀感激地一笑。 喝过汤不久就是午饭时间,事实果然和郁青青猜测的一样,她是根本没有机会下药的。饭菜就那样盛上来,而她和秦悦、太妃早已坐下,身旁又围着好几名丫环。不过好在,她早已成功了,唯一有些不放心的是,秦悦看上去并不十分犯困的样子。 难道,他还有抗药性? 午饭在郁青青略带忧心的过程中度过,时间越久,她瞧见秦悦依然没有睡意的样子心里就越担心,在午饭结束几人一起出去花园散步时,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药效了,难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她放药时已经被他发现了? 郁青青回想起放药的过程,他好像没注意啊,然后也确确实实喝下去了,中途也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咳嗽、或者拿袖子遮着假喝的可能,她真的看见他喝了。 那他为什么不要睡? 郁青青在心里问自己。 耳边传来一阵似乎是秦悦的声音,郁青青立刻从自己的担忧中回过神来,只见秦悦正看着自己,太妃也看着自己。 “呃?”郁青青一脸茫然地看着秦悦,示意他把刚才的话再给自己说一遍。 太妃轻轻一笑:“我一直拉着悦儿说话,让舜英觉得无趣了吧?” 郁青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我是突然想到了别的才没注意的……哦,我是想到刚才进院子时看到的那两只鹤,我没怎么见过那么好看的鹤,王爷进来得急,我只是匆匆瞟了两眼,所以心里一直想再去看看,这才……失神了。” “母亲刚才说,以后你若是在府里无事了,也可来宫里找她说说话。”秦悦在一旁提醒着,因为在自己母亲面前,竟连语气都比平常对她说话好了很多。 郁青青立刻道:“可以来找母亲么,那太好了!我正好常常没事可做呢,宫……宫里又好看,只要母亲不嫌我烦就好了。” 太妃一笑:“哪里会,连你都说无事,那我更是无事了,有个人说话最好。” 眼角的余光中,郁青青觉察到秦悦似乎不善的目光,转过头去,验证了他的目光果然不善,很明显,他并不喜欢她的回答。 郁青青很快就猜到了原因,虽然太妃邀请她是该答应,可她答应得太满了。 如果只是随意答两声,那以后来不来都好,可要是说得这样满,那太妃以为她以后肯定会来,然而,秦悦根本就不会允许她来。太妃是在他编造的谎言中活着,侍候在身边的人恐怕也是听从吩咐将戏演到底的,自己要是万一对太妃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呢? 郁青青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来缓解秦悦的不满,正想着,太妃就说道:“那两只鹤确是好看,悦儿你带舜英去看|看吧,我有些困乏,就先去躺躺了。” “嗯,母亲去休息吧。” 太妃又看向郁青青一笑,由采萍扶着往屋中而去。 等太妃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中,秦悦开口道:“王妃忘了本王之前的话了么?” “记得呀,我怎么了?”郁青青一脸无辜,“难道我不该答应太妃以后过来,这样……不太好吧?” 秦悦看了她半晌,然后一笑,随后那笑又消失,只淡淡道:“无论要看什么,不要吵到太妃。”说完,转身离开。 切!虽然被他那一笑弄得心里又害怕起来,郁青青还是非常不悦地在他背后白了他一眼。一边又想着,真不知道那药出了什么问题,在秦悦身上竟一点用也没有。过了好半晌,直到秦悦的身影都消失在她视线内,她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现在,就是现在,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机会是不是来了! 太妃不在,秦悦不在,连身边的丫环也不在! 郁青青立刻向秦悦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去做什么?是睡觉,是睡觉吧?不管是药起了效用还是饭后犯困,他都是去睡觉了吧? 想到这个问题,郁青青瞬间就兴奋起来! 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在稍许时间后沿着秦悦离开的方向追去,然后就看到了在玉璎宫的东厢,丫环轻萝从某间房子里出来,转身带上门。 郁青青往那边走去,作势要进去,轻萝果然小声阻拦道:“王妃,王爷有些疲惫,才躺下,王妃若是有事,待王爷醒来再来吧。” 郁青青大喜! 躺下了,躺下了,他真的躺下了! 原来不是药不管用,而是这家伙因为在太妃面前,所以一直忍着呢! 这一睡,肯定要睡好几个小时吧!而太妃性情温和,没事也不会去叫她,就算一时半会找不到她的人,大概也不会生气起疑心什么的,这实在是太好了! 郁青青连话都忘了回轻萝,转身就往玉璎宫的院门走去。 到了外边的院子,随意逛了逛,还装模作样摘了两只花捏在手中玩着,然后若无其事地朝朝露庵的大门走。 那两名太监仍然守在大门处,见她过来,恭敬道:“王妃要出去么?” 不会又来两个像小四小五一样的守门人吧? 郁青青心里忐忑着,回道:“是啊,太妃和王爷都躺下了,我第一次来这儿,想去外面转转。” 太监回道:“此处是山中,恐怕会有蛇虫鼠蚁之类,要不让老奴陪着王妃出去?” 郁青青一笑:“不用,我自己在外面逛一逛就好,小时候也常往山上跑的,不怕。而且你们太妃和王爷都歇下了,怕有意外发生,你们更要小心照看着,别管我。” 那太监的职责本来就是照看朝露庵,时刻保护着太妃,听见她这样说,也觉得有理,便不再说要跟着,只关心道:“那王妃随便看看就回来,以免太妃王爷担心。” “好,知道了。”郁青青再一次喜欢太妃,喜欢朝露庵了。 这样的下人才是下人嘛,哪里像那王府,动不动就对她来粗,根本就不把她当王妃! 如愿出了大门,郁青青一看,只见外面还守着两个黑衣人。 这便是随身跟着秦悦的护卫了,似乎是怕影响到太妃,所以并没有进去。郁青青打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别说是拦她,甚至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 如此,实在太好太好了,嘿嘿!保镖果然是保镖,只管提高警惕保护秦悦,其他的什么都理了,实在是太可爱了! 郁青青畅通无阻地出去,又演戏演到底地在周围转了两圈,采了几株野花,然后才往远处走。待一离开黑衣人的视线,就立刻朝早已看好的方向跑去。 很快,她就找到了水流所在的方向,然后再沿着水流前行,往西而去。 她很少爬山,原本因为不熟悉路,也是有点怕的,现在真正走起来,却并不怕了,这碧云山虽还高,还挺大,却并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一样的险山,一路上她都能看见人走过的痕迹,能踏在石头、或是土地上,也能看见头顶的阳光,伴着声声鸟叫,就什么都不怕了。 际侧看己。这一天,她的运气竟是超乎寻常的好! 走了不过半个小时后,她竟听到了几天前听过的“隆隆”水声! 这是那瀑布的声音! 如果这山里不是有两个大瀑布的话,那她就是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她相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郁青青欣喜地加快脚步往前走,没想到才走几步,前面竟没了路。草、藤、树木长得很密实,根本就走不过去,连地上的路都被些不知名的野草盖住了,她不敢往前,怕一脚下去踩空或是踩到蛇之类的东西。 再走其他方向,却是杂草覆盖下极其高低不平,不能走,除非爬着过去。 那样太危险,她也不行。 无奈之下,她只得回过头去,看后面走过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路能通向这方位。 好不容易听见的瀑布声,又眼睁睁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回头之后,走到稍平坦些的地方,郁青青又换了另一条看似有人迹的路,仍然尽量朝着刚才听见水声地方而去,一会儿,她竟看到了一条小路。 她立刻踏上小路,沿着小路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一下子认出这很可能就是那天和正太一起走过的路! 如果是这条路,那沿着这路往下去,就可以直接到瀑布底下,到那块石头上了! 上天保佑! 郁青青向天祈祷一番,提了裙子立刻沿着小路往下面跑去。 确定,她确定了,的确是那天走的那条路,连路边的野花都是一样的! 瀑布的声音传来,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周围渐渐变得凉爽,一切都与那一天一样,瀑布就在前面了! 再往下,瀑布的一角果然出现在眼前,同时呈现在眼前的,还有个身穿白色道袍,静|坐在石头上的老人。 那老人大概五十多近六十的年纪,头发是花白的,背影看着纤瘦却刚劲,此刻他一动不动盘坐在瀑布旁,有水滴溅到身上,不急也不惊,这样的人,除了国师,不会再有别人。 郁青青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缓缓往下走去。 一定可以,她一定可以回去的!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到现在还能在这儿坚持的希望! 若是明天的这个时候,她能看到自己的家,看到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看到属于她人生的一切一切,那该多好,该有多好…… 就如同重生一样…… 郁青青想着,连鼻头都开始发起酸来。 “来者可是有事?”一阵沉稳的声音传来,国师仍是静|坐着,头也没回。 郁青青立刻忍住几乎将要掉出的眼泪,脸上带着无限的虔诚一步步走下去,到国师身旁,然后跪坐下,轻声道:“道长可是国师玄阳子?小妇人有事相求。” 国师缓缓睁开眼,转头朝她看了看,然后微微点头,“夫人何事?” 十分紧张地,郁青青问道:“不知国师可知这世间的时空之谜?” “夫人的意思是?” 郁青青解释道:“我听人说,这天地间,可能会有好几个时空同时存在着,比如有些时空是百年前的样子,而某些时空却是百年后的样子,好像有些人过着过去,而有些人却过着未来。原来这些时空是互不影响的,可是当出现什么机缘,比如说时空间隙,或是裂缝,再或是其他原因,一个本该是一个时空的人,却突然到另一个时空了,就好像一个人在偶然间到了一个千年前的时代,这到底是为什么?” 国师沉默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看着她道:“夫人是何人,为何问起这些?” 郁青青诚恳道,“我是京中一户人家的妾室,有一天受了重伤差点死去,在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有着两个人的记忆,一个还是我自己,而另一个却好像是未来的一个人,这些日子以来都为此迷惑着,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找国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出于潜意识的自保,郁青青并没有直接说自己是未来过来的灵魂。 这样的事,放到现代别人会很快来个“穿越”,可放到古代,别人会怎么想呢?虽然这是国师,可她还是怕这国师当自己是疯子精神病,然后把她交给睿王府,要是再疯狂些,拿自己去搞研究,那就不好了。 没想到国师竟真不是一般角色,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谎言,脸上的神情有些不相信,问道:“既是大户之家,为何夫人得已一人过来这山中无人烟之处?” 郁青青立刻解释道:“国师放心,我没有半句假话,我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妾室,本来是不能出来的,今天是随夫君到附近来看望一位长辈,趁他睡下了才独自过来的,这样的事,我也怕说出来被夫家人当成疯子。” 国师缓缓点头,“夫人的情况,确有可能发生。” 听到这样的肯定,郁青青立刻激动起来,忙问:“国师知道这些?” “只略知一二。”国师回道:“须知大千世界,神秘不可测,众生眼前所看见的,不过是万物中一粒尖埃。老道虽不曾亲见,却也知天地间的确有不同的世界,夫人的情况,也许正是撞到了世人未曾知的机缘。当有未知的力量超越了时间所带来的限制,或许便如夫人所遇一样,会让人去到一个过去,或是未来的世界。”。 国师的话郁青青并不能完全听懂,但她却知道了一件事,就是国师真的是知道时空穿越的,真的是知道人可以去过去或者未来的,这在古代何其不易!他一定就是能帮助自己回去的那个人! 郁青青便立刻道:“国师,那国师可知道如何能让我回……啊,让一个人回到过去?” “夫人随我来便知。”国师说着,缓缓起身,然后往瀑布底下的石头路走去。 郁青青连忙起身,满怀期待地跟在了国师后面。 没想到这儿竟还有一条路,郁青青跟着国师从瀑布后面走过,又来到一条水潭边的小路,虽是杂草丛生,却也能看出之前就有人走过的。她心里疑惑着国师要带她去哪里,但并没有急着发问,心想或许那目的地正是国师可以回答自己问题的关键呢? 这一段路还有些长,一直走了十来分钟还没到,而且又是山路,周围看上去还越来越荒凉,郁青青想,要不是高深的国师,她还不敢跟着一个男人到这么远的地方呢,虽然那男人已经是个老人了。 在心中这样联想国师,郁青青很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玷污了博大的道学一样,连忙摒弃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 这时候,国师却停下了,指着前方一座山体道:“夫人随老道来吧。” 郁青青点点头,跟上去,然后就见到了一个掩映在草丛后的山洞。 *********************** 今天更新完了,一共一万,明天更新一万或者八千,希望大家尽量好评……有建议,找江慢慢私聊……咳,其实主要是,不要抨击,以免让其他读者一看评论,给吓跑…… () 羊入虎口 郁青青点点头,跟上去,然后就见到了一个掩映在草丛后的山洞。 国师走进去,在山洞的一块平地上坐下,两手摊于两膝,随后闭了眼缓身道:“请夫人面朝洞外阳光,坐于老道前方。” 郁青青看看这山洞,倒是开阔干燥,并不像她以为的阴暗可怕,里面大多是平坦的,唯一有的东西就是几块散落的石头。 她依言坐在国师前面,盘好腿,然后才听后面的国师道:“请夫人闭眼,凝神,感受山中气息,去除心中杂念。” 郁青青突然有了种做瑜珈的感觉,马上闭眼,还自然而然地做起了腹式呼吸。 接着,国师说道:“老道现在便施法为夫人解除疾苦,让夫人回到心中所想的自己。”说着,将两手轻轻贴在了她后背。 现在就能送她回去么?可是她都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呀!因为一开始不知深浅,她多半都是胡诌的。郁青青有疑问,却觉得此时作问不合适,心想国师既然如此,肯定是有把握的,也许他是真正的高人,一眼就看出自己是来自未来呢? 如此想后,她便放松了些,然后就听国师在身后缓缓道:“夫人感受老道的手,它就在夫人的背上……” “是否,夫人感觉到了老道的五指……手掌……” “手心是否有热度传到夫人的背上……” “有一股力量,沿着夫人的背,往上,再往上……” 郁青青觉得怪怪的。 国师的手正沿着她的背缓缓往上移着,像是抚摸一样,一路覆到她肩上。 这样的触碰,让她多少有点不适。 “夫人的身体,沾了太多浊气,所以才会在重伤之际浊气入体,既而闯入了另一人的灵魂……现在,老道便为夫人净魂……净体……” 他的手又从肩上缓缓移下,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渐渐,指尖触到她胸沿,触到她胸脯开始隆起的部位…… 郁青青突然睁睛转过身去,“国师,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净魂还有什么净体呢?我没有说要除掉另一份记忆啊,只是想问国师,懂不懂时空之谜。” 国师也睁眼道:“夫人坐好,待会老道施过法后夫人自会知晓。” 郁青青盯着他看了两眼,突然起身往外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国师竟比她还快地起身,迅速抓住她胳膊。 完了! 郁青青早已察觉到不妙,一瞬间反应快地使出全身的力量向这国师推去! 她以为不管怎样,一个这样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肯定不会有多大力气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推,竟没能推开他! 国师一笑,冷声道:“夫人就乖乖坐着吧,老道自会让夫人满意。” “无耻!”郁青青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国师,一个修道之人,竟然是这个样子! 没推动之下,她弯了膝盖猛地朝这国师跨下顶去! 没想到国师虽老,反应却极为迅速,竟一闪身,躲过了她这一下。 庆幸的事,郁青青虽然没有顶到他,却暂时脱离了他的控制,国师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再次袭击,所以闪身时有些狼狈,虽然最后躲了过去,却不得已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 郁青青当即就转身朝山洞外跑去。 此时的她,心里早已急成一团乱麻!这国师虽然已经五六十了,虽然看上去瘦弱不堪,可在刚才她已经隐约料到,他似乎很大的力气,更或者,他会武功也未可知! 如果是这样,那她可真是完了! 这是真正的荒山野岭,声音叫到哑都不会有人听见,她是女人,力气再大也大不过哪里去,更何况她现在用的是姚舜英的身体! 姚舜英身体虚,体力自然是比她自己还要差,这样的情况下,如何从这国师底下逃脱? 才想着,身后一阵风袭来,竟还没等她跑出山洞国师就再次抓住她! “夫人,实话说吧,到了此地,你是跑不掉了!”国师说着,就将她外面的大袖衫猛地扯下! 郁青青立刻道:“大胆,你知道我是谁么!” 国师将她猛地按在了山洞石壁上,将她从下至上审视了一番,随后才看着她洁白的颈子一笑:“老道自然知道,你是……女人。”说着,手一把抓住她胸口的一片衣襟慢慢摩挲。 郁青青的心狂跳着,强烈的恐惧一波强过一波在心中压不住,却只能尽力克制着,稳着呼吸以极大的气势沉声道:“我是睿王的王妃,当今摄政王的妻子,动了我,你以为你能活到明天么!” 国师果然受了这震慑,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郁青青见这一招有效,马上又说道:“你以为我此次来真的没有人知道么?我身边的丫环自然知道,我身边的守卫自然知道,还有你的徒弟琅轩也知道,上次他就带我来找过你!” 紧紧盯着他,她厉声道:“放了我,我便对今日之事不予追究,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不放,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国师果然不再有动作,而是一动不动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郁青青也静默着,与他对视。 的确,她是说了假话。这一次她过来,除了她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或许小蓁会猜到她过来了,但那也完全不能联想到国师身上,如果她的人从此人间蒸发,最后看见她的只是那两个黑衣护卫,至于她走到了这山里的哪一个角落,没有人知道。 换言之……如果,国师将她强|暴了杀害,然后再毁灭尸体,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去向,甚至可能还会以为她是自己逃了。 为了让国师相信她的假话,她只有做出刚才那每一句都是真话的样子,做出自己完全有优势和他谈判的样子。 好久,国师缓缓抬手,将她肩膀轻捏住,“不,不可能,你不是睿王妃。” 他十分笃定地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玄阳子,正是睿王一手提拔为国师的吧,换句话说,我是王爷的亲信。” 郁青青大惊 ! 亲信!这家伙居然是秦悦的亲信! 这个人面兽心,穿了一身道袍却色胆包天的色鬼,竟然是秦悦提拔为国师的! 难怪,难怪这样一个人还能做国师! 一瞬间,郁青青将秦悦恨到了骨子里,在心中骂了他千万遍! 国师还在笑着,笑容里满是得意与淫|欲:“睿王妃,我知道。她是姚航的庶女,胆小怯懦,柔弱无能,绝对不会孤身一人到这里来。就算你真的是王妃,不去玉清观见我,偏偏要到这里来见我,你也会带随从,如果没有带,那证明你没和随从说,说了,他们是绝对会跟着你的。你觉得我说的对么,王妃?” 郁青青看着他,心里早已后悔。 太鲁莽,自己真的太鲁莽。谁都可能是坏人,哪怕他是修道之人,哪怕他有着国师的封号,哪怕他被自己的徒弟深深崇拜着。 她竟然孤身一人,闯到大山之中来见一个陌生人。 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办法自救? 不能慌,郁青青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燥洞师这。她也一笑,看着他缓缓道:“不错,我是没和随从说。既然国师知道的如此多,那想必国师也知道这碧云山里有座朝露庵,朝露庵里住着谁吧。想必也知道,每年都有那么几次,王爷会来这里看自己的母亲,而这一次,王爷是带我来的。我的确没有随从跟着,却有别人跟着来了,国师可以回头去看看,谁在你身后。” 她的样子得意而轻松,实在不像是在说谎,想到秦悦,国师心中一凛,立刻回过头去。 早已准备好全身力气的郁青青再次弓起膝盖朝他跨下顶去,这一次,国师再也没能躲开,发出一声痛呼,狼狈地后退几步,并了腿弯下腰去。 郁青青头也不回地往山洞外跑去。 这几乎是她最后的机会,这一次要是跑不掉,那她就真的无望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跑不掉的!”国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郁青青几乎冒出一身的冷汗,更加拼了命的往前跑。 她不知道其他的路,只能沿着来时的路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着急着。 山路这么长,要是不细细辨方向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朝露庵,所以只能往那条小路跑,可是那条小路走起来就那么长,就算出了碧云山也还是郊外,依然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她能一直跑到城里而不被追上吗? 问题是,对于这一片的路,这国师比她熟悉得多! 就在她想着后路时,脚下一空,竟是踩到了一个被杂草遮住的坑中! “扑通”一声,她就猛地摔在了散了石块的草地上。 不好! 这个时候怎么能出这样的问题!郁青青也不管脚是不是崴住了,身上是不是摔伤了,迅速从坑中拿出脚,爬起身就要继续往前跑,一只手掌却将她肩头抓住。 “倒是有几分力气,这样的,老道更喜欢!”说着,国师就将她按在了地上。 郁青青立刻去抽头上的钗子,却被眼尖手快的国师一早看见,在她还没抬手刺向自己时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又用另一只手去摸身旁的石块,国师也同样抓住她手腕,然后用一只手捏住她手腕,动作极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根布条来,牢牢缠上她手腕。 她仍不死心,拼命拿脚去踢,却被他握住膝盖将两条腿一打开,自己跻身其间,让她的腿只能在空中挣扎。 到这一刻,她真的要绝望了。。 动不了,挣扎不了,她几乎只有任其侮辱一条路…… 无奈之下,郁青青只得无望地喊了一声:“救命--” 她希望有那样的奇迹,正好有人在这山中打柴,或是其他,然后看到她,救下她。 可是,没有,她的呼救声在山中空洞地响起,甚至连回声都没出现。 国师掐着她腰侧往自己身前一拖,让她完全与他腿心相抵。 他眼里映着被绑了手腕分开两腿躺在地上的她,满含**,接着去解她腰带。 …… 心里,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无奈,无望……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竟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人--秦悦。 此时他就半躺在自己头顶的山坡上,手里转着一只狗尾巴草,翘着腿从上方笑看着自己。 他竟然在这里…… 而且看样子,他一直都在…… 或许在她跟着国师过来,跟着国师进山洞然后在国师暴露出色|欲的时候他就在了。 郁青青没有再反抗,也没有再呼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她腰带被解下,衣服一层一层被拔开,被撕破。 看着那个老色鬼用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揉捏她的胸脯,对她发出淫|荡的笑声。 看着他迫不及待地低头舔她,将唾液沾到她肩头,颈上,然后,他甚至凑过来亲她的唇,让她闻到他口中令人作呕的气味。 秦悦依旧含了笑坐着。 他的妻子,此时正被人强|暴,可他却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毫不相干之人,以舒适的坐姿像看强|歼系列的成|人片一样看着眼前的情形。 越发得意的国师一手往她身下探去,一手捏住她下腭迫使她张嘴,然后将气味更重的舌头钻入她口中。 郁青青终于闭上眼去。 下一刻,她猛地一咬,坚硬的牙齿生生往那条脏臭的舌头上咬去! 重重的咸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的牙齿,下齿与下齿在穿过血肉之后并拢在一起,那一条舌头竟被她咬断! 从未料到有此一着的国师早已从她身上离开,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唔唔”声,鲜血从他指缝中汩汩往下流。 郁青青一口吐出嘴里的半截舌头,然后用带了鲜血的嘴去咬绑了手的布条,待将布条上的结咬开,她才从地上站起身上披上衣服,将腰带一扎,然后捡起一块石头走到国师面前。 国师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带着愤恨的目光才要朝她伸出手来,郁青青就蹲下身一石头砸在他头上。 ************************ 先更四千,下一更大概在十二点左右吧,有亲问更新时间,因为发现在凌晨更了大家要等一两个小时才能看到,所以就改成早上更了,以后要是有固定的更新时间,就在留言上给大家说 然后,大家要多多留言多多推荐哦,点推荐的时候只要猛点就行了,不要等框框出来的~ 大家送的红包、道具,我都有看到,真的很谢谢大家,这一周,我会努力超越自己,以前从来没试过连续三天以上加更的,因为太累,不过这一次,想努力一下 () 王爷?禽兽 一下,又一下,他额头被打破,鲜血流了出来,开始他还试图要爬起来抓她,后来却越来越承受不住,开始护自己的额头,然后在她不知道砸到第几下时他才昏死过去,再也动弹不得。 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过去,只是鲜血流了满面。 郁青青终于放下石块,站起身一动不动盯着秦悦。 秦悦这时才从山坡上起身,轻轻一跳就落到了地面,然后缓缓走到国师身旁。 “王妃好生勇猛,竟还不用本王帮忙呢。”秦悦蹲下身看了昏死的国师一眼,然后起身走到郁青青面前。 回应他的,是郁青青突然而来的一巴掌。 “禽兽!” 这一声禽兽,带着郁青青替姚舜英强烈的不值。 一个大好年华的少女,只因为有了他的提亲,所以必须退掉之前的亲事,转而嫁给他。 娶了她的他,却完全没有给过她半分温暖! 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好色,只是不喜欢一个女人就冷待她,就任她受欺负,任她孤苦地过日子,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无情无义到这个地步! 他不喜欢,他是不喜欢,可那是他拜过天地的妻子,眼看着她被人侮辱,他竟然能在旁边若无其事地看笑话! 姚舜英,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看到这样的他,你还觉得自己该喜欢他吗! 秦悦抬起手来抚向自己的脸,郁青青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径自走到水潭边捧起水来漱了口,洗净手与脸后坐下,脱去鞋袜开始看刚才被崴伤的脚踝。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秦悦的倒影出现在水面上,郁青青伸手去捧水,那倒影被悉数打碎。 “敢打本王,王妃不怕死么?” 郁青青没理他,只是看着自己发红的脚。 秦悦在她身旁蹲下身来,伸手轻捏住她下巴,然后扭转过来。 郁青青被强迫着与他对视,十分近距离地看着他脸上仍存在的笑容,以及左脸颊被她甩过一巴掌后留下的掌印。 她盯着他,带着愤恨道:“先打了再说,免得死后留遗憾。” 秦悦笑着,“这么讨厌本王?还是……你想让本王要你,爬床失败后,又想到的新招?” “王爷还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说实话,要我和你睡觉,我宁愿被那国师强|歼!” 反正已经打他了,如果打他的结果是必死无疑的话,那就让她先痛快一番再死好了!去他妈的大局,去他妈的忍辱负重,她忍不了了!郁青青盯着秦悦,不顾一切地显露着心中的气愤! 秦悦似乎并没有受多大刺激,只是笑道:“王妃竟然拿本王和这玄阳子比,这话,本王可不爱听。” “把你和他比还是抬举你了,他是禽兽,你是禽兽中的禽兽!”郁青青看着他怒吼。 秦悦松开了她的下巴,然后笑,轻轻地笑,就在她准备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时,他一伸手,贴着她的背只是稍稍一使力。 “扑通”一声,郁青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进了水中。 “混蛋,混蛋!神经病!”郁青青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浮出水面稳住身体,抹了一把脸朝岸上蹲着的他大骂。 秦悦笑了笑,问道:“王妃还是别太冲动,因为本王刚刚看见个好东西。”说着,站起身往身后走了几步,手往草丛中一探,竟从里面拈了一条蛇出来! 他拈着那蛇的尾部,蛇的身子悬挂在空中,三角形的蛇脑袋不停地挣扎着要抬起来,看得郁青青一股寒气从脚心直升到背脊梁。 “好吧,本王再给王妃一次机会,要是王妃现在肯对本王道歉,然后脱|光了衣服给本王洗一回脚,本王就饶过你。”秦悦提着蛇走到岸边,笑得特别灿烂。 郁青青朝他大骂:“脱你妹!我骂你,我就骂你怎么了,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大太监,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禽兽,你…… ” 话没完,秦悦就将手里的蛇甩向她身上! “啊--”郁青青惊恐地尖叫一声,立刻转身往远处游去,此刻只恨自己不会飞!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背上,郁青青再一次惨烈地尖叫,更加拼尽全力往前划去,一时间几乎都要哭了起来。 BTBTBT!要她死就给她一刀算了,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她像疯了一样一下接着一下挥手臂划着水,腿也急得完全失了章法在水里猛打,可越这样游得还越慢,明明是凉嗖嗖的深水里,她竟好像又流了一身热汗一样! 就在这时,脚竟被什么拉住了! 不会是被蛇缠住了吧?不会是被什么水鬼水怪拉住了吧? 郁青青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急切之下使劲挣扎,却越挣扎脚被缠得越紧,几乎要让她沉到水下去! 不行,冷静,是了,越挣扎越危险,不能挣扎。 忍着胆颤心惊,郁青青停下动作回过头来,一边努力浮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去看那条被秦悦扔到自己身上的蛇。 这一看,却是大大的放心。 蛇不在她跟前,而且正往别处游去,而且……那蛇将头抬出水面游着,身上黑黑的,是一条水蛇。 原本就算是没毒的水蛇都要让她胆寒的,可在刚刚经历过这些后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至少,这蛇是无毒的,虽然可怕一点,恶心一点。 她稳着身子,缓缓弯了腰去摸脚下。 脚上自然不是水鬼也不是其它臆想中恐怖的东西,而是被水草缠住了。 冷静之下她很快就扯开了水草,又慢慢游到安全的地方,这才看向远处岸上的秦悦。 此时的他在做什么呢,他正拿了根小树枝在手上玩着,见她看向自己,这才笑道:“听说山中水潭经常有不知名的水中怪物出现,本王却从没见到过,食肉的活物大多喜欢血腥味,本王让这树枝穿过王妃的锁骨,让王妃流一点血,兴许就能把它们引来了。”说着,果然举起了手中的树枝。 郁青青再一次想骂人! 他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他绝对有本事把那树枝飞出来让自己受伤!怪物她就不知道了,可至少水蛭什么的是喜欢血的,更何况这么深的水,有凶猛动物也说不定! “BT!” 郁青青大骂一声,正要趁他出手前钻到水底去,却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再也动不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只利箭,正朝秦悦背后飞来! 终起她是。那一刻,郁青青是在潜意识里想叫“小心”的,可这意外来得太突然,她全然没反应过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那只箭,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秦悦一直看着她的目光,然后在箭飞自身后时往旁边稍稍一偏,箭便与他擦身而过,落到了水里。 水波荡漾,秦悦立即起身,与此同时,十多条黑影从四面八方飞窜出来,迅速将秦悦包|围。 还在水里的郁青青险些把自己给沉下去。 好不容易重新让自己悬浮,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情形,这才知道:秦悦又遇到刺杀了。 可是这一次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这一次秦悦身边没有护卫,这一次的黑衣人比上次还多,而且,她感觉到,这一次的黑衣人远比上一次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每一次和他在一起都会遇到刺杀!刀剑无眼,她又不会武功,万一剑飞到她身上怎么办?而且她是王妃,万一别人一顺手,把她也算在要刺杀的范围内怎么办? 在她为了自己的性命忐忑不安时,黑衣人已经一齐袭向秦悦! 一片刀光剑影中,秦悦浅蓝色的身影异常清晰,只见他飞身而起,然后飞燕一样跌落,一掌击向其中一人背后,那人却极快地一闪身,手中长剑早已朝他刺出。 黑衣人的动作极快,明明秦悦已经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可他们不知怎么一移,竟又马上将秦悦包|围在了中间。 这一瞬,山间静得异常。 边侧树叶却纷纷掉落,飘散在空中。 寒意,就那样充斥于天地间,这个小山谷瞬息之间就晃如从暖春变为寒秋! 秦悦的身姿穿梭于黑影之间,某一刻突然一转身,在身后黑衣人还未及出剑时一手捏住他喉咙,然后那人就那样软在了地上。 郁青青恍惚听见只喉管断裂的声音。 她想,也许死了一个,秦悦就能突出重围。 可这黑衣人却远比她想象得要动作迅速的多!下一刻,秦悦再次被包|围在中间! 他们的队伍就像一个阵形一样,秦悦在里面只有不停的阻挡,不停的试图突出包|围,却没有逃跑的可能。。 陡然之间,秦悦全力出掌,强大的气劲从他周身涌出,摧得身旁树枝一声“咔”悉数震断,头顶树叶纷纷往下落,就连身旁的水潭都被击起足足一人高的浪潮! 浅蓝色的身影飞旋着冲上空中,而此时此刻,那十多个黑衣人手中的剑早已化作道道长虹,竟是只见剑影,不见剑身,如密网一样朝他袭来! 郁青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群刺客不同,与她上一次看到的刺客完全不同! 他们的厉害,连她这个不懂武功的人都能判断得出! 眼前的水突然被击起,她的眼前一片白白的水花,甚至连隔得如此远的她都仿佛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得往后移了两分! 她想,这一次,秦悦当是可以逃脱了。 若是他逃脱,那黑衣人势必要去追他,她自己的性命也当是无忧了。 这时,水花落下,她眼睁睁开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倒下去,其余的黑衣人也被推开了好几米远,然后他们的身形迅速变幻,一眨眼的功夫,仅剩余的八|九人再次围作一个方形,将秦悦包|围在其间。 她在秦悦的衣袍上看到了一截掉下的布片,同时也看到了血色。 他受伤了。 难道……今天他就要死在这里了?郁青青想着,心里立刻就紧揪起来。 他死了事小,可是他死了那些人肯定来顺便把她杀了的!虽然他们也损失惨重,可杀她就像削一颗草那样简单啊,他们一定会顺手做了的! 比起黑衣人,她相信至少秦悦不会活下来之后还跑过来耍弄她,杀她。 岸上的剑影、黑衣与白裳,再一次交织起来。 突然之间,秦悦的身影疾飞至水潭边,然后猛地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稍平的弧形后直直朝她这边袭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会砸到自己吧? 这么突然的情况,哪怕是在陆地上郁青青都躲闪不开,更何况是在水中! “扑”地一声,秦悦的身子落在了郁青青身前,层层水花被溅起,在水花落下前,他的手已经紧紧按在了她肩膀上。 他不去打黑衣人,竟然要淹死自己么! 郁青青立刻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想往远处游,却被他抓住,沉声道:“托住我,他们的剑上有毒,我腿不能动了。” 第一次,秦悦在她面前称了我,而不是本王。 哼! 郁青青冷声回答:“王爷恕罪,妾身水性不好,要是托了王爷,那妾身就要死了。”说着她就往水下一潜,继续往前边游去。 秦悦再次抓住她,“本王死了,你也会死,本王活了,兴许你还能活。” 郁青青将头窜出水面,不依道:“可问题是你活不了了!” “如果不帮我,你死得更快。”在他说出这句话时,郁青青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再次以那八人的阵形将秦悦围住,当然,和秦悦在一起的自己也被包|围住了。 看着黑衣人露出的一双双冰冷泛寒光的眼睛,看着他们手上举着的利剑,郁青青差点吓得失禁。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朝背后的秦悦说道:“你把兴许改成一定,你活了,我一定能活。” “嗯?还讲条件?”秦悦的语气,竟还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满。 郁青青急道:“还不答应,什么时候了,想死么!” 秦悦这才一笑,“好。” ***************************** 忘了时间忘了时间,延迟了一个小时……今天就更八千啦~~明天继续哦 () 撕了你的衣服 秦悦这才一笑,“好。” 话说未落,他一声“潜”,便拉了郁青青往水里钻去。 钻入水里那一刻,郁青青几乎能感觉到水面上剑锋销断自己发丝。这一感觉,吓得她拼了力往水底游去。 两个人可比一个人辛苦多了,按她自己的速度本来可以很快潜下去的,结果驮着秦悦这个大男人,半天也移不动多少。 本想骂他重,却想起这是水里。 突然之间,秦悦搭在她肩上的手揽着她往怀里一收,在她疑惑间,一只剑尖几乎是贴着她脸侧刺到水里,原来上面的人自上而下攻了下来。 惊险地躲过这一剑,秦悦看着她满脸得意,似乎在说:看见没,刚才可是本王救了你。 郁青青白他一眼,以眼神告诉他:现在可是我在救你。一边又继续往水里潜去。 此时她也明白为什么要下来,因为上面的人根本不会进到水中来。他们的优势本来就是自身的阵法与敏捷的身手、精湛的剑法,这一切到了水里几乎全部无用,在水里只能肉搏,而秦悦的内力比他们都要好。 既然这样,那他们就一直待在水里好了,这个念头才出现,她就受不了了,虽然她闭气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可那也没有龟息大|法啊,连忙又往水面游去。 一边朝水面游,一边又慌不迭地朝远离自己所在的方向而去,虽然心里料到那群黑衣人肯定知道他们的方位。 才窜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呼吸道道白光便从眼前袭来。 再潜下去! 郁青青心里如此想着,却已没有那样的气力与速度。 看着剑尖就要袭到身前,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身旁的秦悦突然出掌,强大的掌力如同海风一样击得水浪陡地卷起,迅速往前方盖去。 那一群黑衣人被浪潮与掌风逼得在水面上连退好几步,与此同时,水浪反而推着他们自己倒退了一些,让他们与黑衣人瞬间拉出来好几米的距离。 郁青青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赞叹道:“你还有两下子嘛。” “本王岂只是两下子?”说完,秦悦便有些语重心长道:“小心,他们现在恐怕想先了结你了。” 听到这话郁青青猛地一惊,随后便看到了面前一名黑衣人的目光。 那目光……是杀气,而且是冲着自己而来的杀气!。 在那黑衣人脚尖往水面一点跃自空中时郁青青以最快的速度掀开秦悦潜入水底,然后拼命地往最底下游去。 逃命急切的她此时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只头也不回地朝着水底窜着,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喊着向前再向前,仿佛身后有鬼魅追来一般,直到看见前面的泥与石头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潜到水底了。 水底静谧而温和,甚至有条不知名的鱼儿从身前游过,也有水中植物的叶子在面前漂浮,这一切,都让她想待在这里永远不要上去。 然而,秦悦的身影却在自己上方出现,他的腿一动不动,甚至连手也没却,他不是游下来的,而是沉下来的。 郁青青这才想起她竟然把这家伙忘了! 他不会淹死了吧?想着,她忙过去接住他,托了他的腰立刻往水面游去。 秦悦一动不动,好像真的要不行了。 这下子速度更慢了起来,而她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早已经疲乏不堪了,手脚都是酸的,此时又带着他,更是有些支撑不下去。 但是除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别无他法,再不上去,他们两人都得死。 头顶渐渐出现光明,她终于要到达水面,郁青青努力抽空自己全身的力气,也不去想水面上的危险,闭了眼往上面游去。 然而,她又撞到了同样的危险! 仓促间,她的脚再次被水草缠住!心中大骇,正准备稳住身子之后去扯开水草,胳膊上却也传来特殊的触感。 转眼看去,只见自己身侧正是密密的水草,此时这些水草细长的茎蔓如同妖怪的触手一样缠在她腿上、身上、胳膊上。 在不知不觉中,她竟闯到水草丛深的地方了! 这可怎么办! 郁青青想放开秦悦用另一手先将被缠住的手解放出来,可她只能看到秦悦的胸口,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的状态,怕自己这一松手,他便再也浮不上来了,他此时的样子,似乎早已溺水! 可不放开他,她该如何先救自己? 正在她纠结矛盾时,缠在身上的水草越来越多,她越来越无法动弹,而气息早已用尽,力量再也不剩一丝…… 完全疲惫的感觉来得那样快,在连喝了好几口水后她终于无力再与水草抗争,连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 秦悦从她手臂上落下去,缓缓下沉。她伸手张开五指去探他,却只触到一片从手心滑过的衣料。 没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是竟是和秦悦一起葬身水底。 度钻入辛。不知道死后,她是不是可以如愿地回去。而秦悦……他对自己不好,自己最终也没帮他躲闭这次刺杀,算是两不相欠吧。 就在她已经放弃求生时,一条淡蓝色的人影从身旁身手极敏捷地游过,她本能要去拉住他求生却没能够着,更没想到在他游到自己上方时竟在她肩上猛地一踩,借了助力的他身影迅速地往水面窜去。 身子在那一脚的力量下彻底跌落在密密的水草间,死亡来临时,郁青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庆幸自己还有意识,知道害自己死去的凶手。 此时此刻,她只想咒秦悦死无葬身之地! 他骗了她,他的腿根本就能动,他在水里完全能行动自如,而且他的闭气时间比她长得多! 她拼了所有力量去救他,去拉着他往水上游,又在精疲力尽下不慎缠上了水草,可他的溺水却完全是装的!在她耗尽了自身气力时他不但没有救她,还踩着她的身体上去! 他怎么不去死! 头顶传来阵阵死前的申银声,似乎他突然出去,一举击杀了剩余的黑衣人。 闭上眼前,郁青青脑里唯一存留的,是对他这冷血动物的愤怒与诅咒。 …… 再次醒来时,天蔚蓝蔚蓝的,云白得如同棉花,阳光在头顶照得人发热。 她朝着天空望了好久,心中确定这不是地狱。 虽不是地狱,却不知道是她想回去的现代,还是那让她只有痛苦与愤怒的古代。心中祈祷着,希望这真的是现代,比如:车祸后她住进了医院,而此时她正躺在休养中心的轮椅上。虽然……现代很少有这样湛蓝的天空。 终于鼓起勇气侧过头去准备看一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满心的伤痛--第一个呈现在在自己眼前的,赫然是秦悦那混蛋! 此时他正枕了胳膊屈了腿躺在之前的山坡上闭目养神,身上脱得就剩一条白色大内库,而其他衣服都被平铺了晾晒在山坡下的石头上。 耳边被草尖扎得生疼,背后还有湿意传来,她自然知道自己躺在哪里--转过头,便看到水潭,再朝另一个方向转过头,便看到躺在离她不远处的黑衣人与色鬼国师,不同的是,国师换了个姿势躺着,眼睛猛睁半条血舌头挤出,脑袋像是断掉一样软软耸拉在肩旁。 腹中一阵恶心,郁青青赶忙闭上眼。 他有时间去晒他的湿衣服,有时间把没死透的国师再弄死,他就不能多走几步,把她放到不这么湿的地方吗! 知道自己躺着的地方,她都能想到当时的情形:一定是他突然窜出水面杀了黑衣人,然后总算没有良心尽失地跑下水去把她拉了起来,然后,然后呢!他一出水潭就直接将她就近甩在了岸边,然后就去晒他自己的太阳去了! 郁青青将胸口的怒气捋了好久才让自己平静一些,这才坐起身来三下五除二摘去身上满满的水草,大步朝山坡走去。 在她走到山坡下时,秦悦睁开了双眼,转头看向她道:“王妃醒了?这一次,王妃如何感谢本王的救命之恩呢?” 郁青青咬着牙道:“你不觉得我该杀了你么?遇刺杀的是你,求我救你的也是你,结果呢,在我救你时你却反而想害死我!” 秦悦笑道:“王妃不是没死么?而且还是本王从水草堆里把你拖出来的呢,本王可只杀过人,从没救过人。再说此事追究起来,还是因王妃而起。若不是王妃给本王下药,本王不会装睡,亦不会一时好奇独自一人跟随王妃出来,当然也不会遇到刺客了,现在本王的千金之体竟然受了伤,本王是不是得想想该如何惩罚王妃?” 郁青青早就奇怪他怎么在这里,现在听到他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在他汤里下药的事,不禁吃惊,忍着怒火没好气地问:“你没喝?我明明看见你把汤全喝下去了。” 秦悦脸上的笑愈发得意:“本王可是喝了无数次太妃的甜汤,怎会连多出了东西都尝不出来?不过本王还是喝了,因为本王料到王妃不会想到本王身上有解百毒的药,吃过解药,本王自然神清气爽了。正好,这些小喽啰剑上的毒也一并解了,所以本王才将计就计,假装防止毒性蔓延封住腿上穴道,然后在他们以为本王只能沉入水底时本王出其不意地如蛟龙一般飞出水面将他们一举歼灭,王妃说,本王是不是聪明无比?” 聪明你个头!还什么“如蛟龙一般”,这货怎么有脸!郁青青正想骂人,却突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如果他是跟着自己到这儿的,那他一定看见自己找那国师了,也一定听到了自己和国师所说的话,那他会不会,猜测到什么? 可他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怀疑她身份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她便试探道:“哼,是啊,王爷聪明,聪明地封了个色胆包天的国师,然后让他来欺负自己的王妃,自己在旁边看热闹,妾身以前还真不知道世上居然有男人还好此道,喜欢看自己的妻子被人侮辱!” 秦悦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王妃不提醒本王倒忘了,本王只看见王妃随玄阳子进山洞,却不知道王妃为什么会随玄阳子山洞,莫非是玄阳子说到山洞能替王妃施法改命,所以王妃才来的?嗯……其实他所言也不假,等王妃**于他了,本王肯定要重罚王妃,那王妃也的确是被改命了,本来命就苦,一改更苦了。” 命苦命苦命苦!自己把人家害得痛不欲生,然后再来笑人家命苦! 确定他并没有对自己身份产生怀疑的郁青青忍不住地想泄愤,想了好久,终于在看到自己身旁晒着的淡蓝色衣服后有了主意,当即便跑去身后捡了把黑衣人的剑,上前就朝石头上的衣服一阵猛戳。 戳烂,再拿起来朝着裂缝用力一扯,那一瞬间她也和妖妃妹喜一样,竟觉得绸缎开裂的声音那般美妙动听。 待撕到裤子,郁青青便撕得更带劲了,横一下竖一下,撕不动了换个方向接着来,愣是将那裤子撕成了碎布片。 末了,这才喜滋滋地看向山坡上的秦悦。 那山坡说是山坡,却是十分的陡,只在上面秦悦躺着的地方才平缓下来,不像他会武功的她根本上不去,只能在下面仰望着她,但虽然是仰望,她却从来没这样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过! 可惜呀可惜,秦老渣你竟没把那蒂裤也脱了,你要脱了现在就也化身碎布了,你是要光着屁股回去呢,还是把布条围在身上回去呢?哈哈哈! 秦悦看看一片碎衣服,再看向郁青青,缓缓道:“王妃的胆子,果然够大。” 郁青青更加得意地朝上面回道:“妾身给王爷出个主意哦,王爷可以穿那老色鬼的道袍回去,也可以穿那些刺客的黑衣服回去,速度可要快啊,要不然妾身待会一个冲动,又跑去把他们的衣服都撕了,那王爷可真要光着身子跑到太妃面前要衣服了。哈哈哈!” “王妃可千万不要去把他们的衣服也撕了,因为……待会王妃还要去找一件穿着回去见人呢。”秦悦说完,从山坡上缓缓坐起身来。 从他的眼神里,郁青青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紧握住手里的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她该死的竟然忘了,这秦悦会武功,比她厉害,他该不会…… 下一刻,秦悦就突然自山坡上跃下,然后一把将她按到了草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面前离自己不到三十厘米的容颜,郁青青试图动了动胳膊,发现它们早已被秦悦按在了地上,根本就动不了。 她早就握紧准备好的剑呢?为什么还没拿着剑指向他威胁,他就已经让她失去了反抗能力? 此时他就伏在自己身体上面,两手张开分别在两侧按着自己的胳膊,虽然没有像国师一样龌龊地分开她的两腿,却是坐在她腿上,早就将她腿控制住了,而且眼里的意味,怎么感觉怕怕的,看她像看着猎物一样。 而且……一个基本上处于裸|体的男人和自己形成这样的姿势,她也很难堪好不好,虽然她没把秦悦当男人,只是当禽兽,但这禽兽也是雄性的呀! 为摆脱这压迫,郁青青试图挣扎,没想到他比那国师的力量大得多,她根本就动不了。 秦悦盯着她笑道:“本王决定把王妃的衣服全脱了撕碎,然后等人来找到我们,再然后呢,在王妃这副皮包骨的身体被护卫太监们看完后,王妃就失贞了,本王就可以拉着王妃去骑木驴了,王妃高兴么?嫁人这么久,终于可以破身了。” “你无耻,不要脸,BT……” 在她无可奈何朝着他大骂时,秦悦竟真的去解她的腰带了,双手脱离控制的她立刻去阻止他的动作,却被他以一手握住两只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利索地解她的腰带。 郁青青拼命扭动着身体挣扎,手也努力换着方向要去抓他,却怎么做都是无用。 他真的解了她腰带,扯开她外面一件早就被国师撕破了的衣服,又去扯第二件。 那一件脱去后,里面就只剩肚兜了! 一天之中,竟然两次被脱衣服! 不是说她丑么,不是说她皮包骨么,有种你别来扒老娘的衣服! 眼看他已经拉开里面那件衣服的系绳只一揭就能脱去自己的衣服了,郁青青急得无奈,鼓足了力气准备抬起头朝他额头撞去,虽然她额头上有伤,但拼一场也比这样受侮辱好! 就在她要抬头时,秦悦突然停了下来。 郁青青还是怕疼的,见他停了下来自己也没有接着撞上去,只是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 他也看着她,笑得很得意,那样子,好像他洞察着她的一切,然后一字一句道:“王妃想得美,本王才不会脱你的衣服。” 在郁青青有些摸不着头脑时,他竟然说话算话地从她身上离开,坐在一旁晒过衣服的石头上笑道:“脱了衣服本王就要看见王妃的身体,王妃一定日夜盼着本王能看一看你,本王自然不会让王妃如意。更何况若我们都没了衣服,待会被人看到肯定要以为本王和你圆房了,那本王可太冤屈了。” 郁青青瞪他一眼,坐起身来一边穿自己的衣服,一边冷声道:“但愿王爷记得今天的话,不要以后突然对我姚舜英的身体产生兴趣,因为那样冤屈了王爷,同时也恶心了我!” ************************ 还有一更,会到晚上哦,大致估计晚上六点 () 还有更可恶的 郁青青瞪他一眼,坐起身来一边穿自己的衣服,一边冷声道:“但愿王爷记得今天的话,不要以后突然对我姚舜英的身体产生兴趣,因为那样冤屈了王爷,同时也恶心了我!” 秦悦笑道:“王妃好生伶牙俐齿,说得本王都有些后悔了,万一王妃有那本事,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天仙呢?” 意思是除非她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天仙,要不然他就永远不会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郁青青不理会他的讽刺,找个离他远一些,离尸体远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还是因为与秦悦那一番挣扎,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天空依然那样蓝,云朵依然那样白,拂过耳边的风也依然那样温和。 只有这些,是和家乡一样的。 家乡此时,也是这个季节。 在这之前,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国师身上。无论多无奈,多气愤,多痛苦,她都会想,这不过是她的一场旅行,等回去,一切都是她在朋友聚会中十分生动的谈资。 王妃,做得累,她觉得没什么,反正这不是她自己; 王府,不愿待,她觉得没什么,反正她就待几天; 自由,看不见,她也觉得没什么,反正回去了,一切都好。 可是现在呢,国师没用,而且他死了。 她的一切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此时才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冒险地将自己的一切希望放在了一个想当然的职业上。 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来都是宁可相信自己,也不会相信别人的,为什么这一次竟像疯魔了的赌徒一样把赌注全部下在了一局上? 原因,她知道…… 不过是因为,除了如此,她再没有别的方法。连她自己也知道回去的无望,所以才会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个想象中的人身上。 想象他是个半仙似的人物,想象他和电视剧里的玄幻大师一样,想象他能送自己回去…… 而如今,上天将现实劈头盖脸地甩在她面前,她终于无望,然后迷茫。 再之后,她要怎么办呢? 忘掉父母,忘掉丈夫,忘掉所有所有的亲人朋友,忘掉那存留了二十多年的记忆,然后来认识这里的人,来学习这里的生存规则,来融入这个世界? 好累,好累…… 她任由身体瘫软,像丢垃圾一样把自己丢在了地上,然后疲惫地闭上眼去。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永远睡过去算了。 “砰!”头顶响起一阵声音,像是过年时放的焰火一样,郁青青睁开眼,只见头顶的空中闪出几点在白天看来并不那么明显的火星,火星灭后,停留在空中的只有一道白色的浓烟。 这是什么? “信号弹?”郁青青自言自语。 没想到一旁的秦悦却朝她看过来,“嗯?王妃竟连这个也知道?” 郁青青一点也不想理他。 不是因为他的冷血无奈,而是因为看见这信号弹,她又想到了另一点更能显示他的可恶之处:他身上有信号弹,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身边虽然没有护卫,可他随时能发出信号叫人来。 能叫人来,可在刚才遇到刺客时他却没叫。。 他没有叫,他装腿伤,然后让她像个傻瓜一样拼了命去救他。 她这么想回去的原因,一大半是因为这个姓秦的禽兽和他的那个叫睿王府的禽兽窝。 另一旁,秦悦在草地上躺了下来,然后撑了头略带探究地看着重新闭上眼的她。 不到现代里半个小时的时间,郁青青直觉地睁开了眼睛往秦悦那边看去,只见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这人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身耀眼的白色衣袍,腰了挂着把剑,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而来,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喂,你身边那些护卫呢?都死了?尸体呢?”那人冲着闭眼晒太阳的秦悦问。 秦悦睁眼看看他,“速度还挺快嘛。他们没跟在身边。” 白衣人往他周围那些尸体上看了看,微微皱眉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一个老道士,几个蒙面人,还有个……”这时,他看向郁青青。 郁青青依然摊成“大”字躺在地上,也看着他。 “秦悦,这个怎么看着像是你女人啊?”白衣人问。 秦悦看着郁青青一笑,懒洋洋答道:“算是吧,别人都叫她王妃。” 白衣人沉默了好久,看看郁青青,又看看秦悦,再看看郁青青,再看看秦悦,然后道:“我说,你和你女人赤身露体地滚在一起,你叫我来做什么?给你们助兴啊?” “我们没有滚在一起,也许他是想我让给你们这对基|友助兴。”听到有人把她和秦悦想在一起,郁青青十分不悦地回答。” “鸡友?”白衣人疑惑地看向秦悦。秦悦说道:“我衣服被她撕烂了,所以叫你过来给我弄身衣服来。” 这一回,白衣人又沉默了,直瞪了秦悦好久才重复道:“你说你衣服烂了,让我给你弄身衣服来?” 秦悦点头。 白衣人突然之间大怒:“秦--悦!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当初的约定是你身边那些一流护卫全死了,你有性命之忧了,你就快要死了,然后才放信号弹,是不是!” “为什么你一次也没按我们的约定说过,每次找我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什么无聊了找人比武,想喝酒了找人喝酒,这次居然还让我给你拿衣服,我是你姬妾啊!我是你丫环啊!我不是侍候你的,我是个剑客!”好王记恶。 “你以为我看到信号赶过来很轻松啊,你以为轻功不要内力啊,你以为我不要吃饭不要睡觉不要方便每天就守着你的信号等它一亮我就不顾一切地跑过来啊!” “你就不怕烽火戏诸侯,下次你快没命时我不来!” 白衣人吼着,紧捏着拳头,连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他的暴躁来得如此突然,郁青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武林高手,不全是严肃深沉的。 等他连珠炮似的发完脾气后,秦悦才十分无辜地缓声开口:“我又没有快死的时候,所以只能找一些和快死一样的事来找你了。比如想动筋骨想得要死,想喝酒想得要更,现在是没衣服穿,怕被人笑话,要是被人看到我堂堂王爷竟然被人撕了衣服,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只好在死前找你了。” “你……” 白衣人被他气得十分无奈。 郁青青对这白衣人非常具好感,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很可贵的是,他和她一样苦逼地活在秦悦的冷血残酷之下!这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到第一个对秦悦像她一样愤怒的人! 出于对同胞的道义,郁青青提醒道:“你不如不帮他拿。” 白衣人看着她,样子十分无奈。 秦悦便在一旁笑道:“他是我父皇在时就赐给我的护卫,此生的使命就是听命于我保护我,他没得选择,就和王妃你要在王府守活寡一样。” 于是郁青青看着白衣人,样子十分怜悯与哀悼。 白衣人面带愁容地和他讲条件:“这是山里,要到有衣服的地方还有些远,要不你就委屈一下穿一穿他们的衣服?”说着,指向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 秦悦懒懒道:“你觉得可能么?那得多脏。” “做摄政王了就是不同,都娇气得不叫样了。”白衣人嘀咕了一句,人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层层密林中。 郁青青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急忙喊:“给我也弄一套衣服!” 秦悦看着她一笑:“王妃倒是有本事,竟使唤起本王的人来了。” 郁青青忍不住回嘴:“你的人,给本王妃使唤使唤怎么了?”说完,马上又接着道:“别吵我,声音难听死了!” 秦悦却只是一笑,并没有生气或是发火,也往草地上一躺,叹气道:“胆子又大了,待本王歇歇再给你算账。” 等两人穿了身衣服,朝露庵守着的人也找了过来。 几名护卫看见地上躺着的尸体后大惊失色,以至于回去时一路都比以往警惕许多。 郁青青却在经过瀑布时明白了之前疑惑的问题。 瀑布处水的“隆隆”声特别大,在那底下人稍微离得远一点都要吼着说话对方才能听见,而当时,在她找到国师时,她与国师是离得很近的。 秦悦为了不让她看到,自然会离得远一些,而他又不肯去钻树林,肯定离得还远一些,这样,他只能看见她与国师说话,看见她跟着国师离开,却并不知道她和国师说了什么。 所以,他还不能猜到现在姚舜英身上已不再是之前的灵魂。更何况就算他听到了,按她当时所说的模糊程度,恐怕也一时想不到这里去。 所以,郁青青放下了心来,但再放心,也始终是有些高兴不起来的,因为希望的破灭。 ******************************* 今天更新结束,明天继续哦,明天第一更大概也在十二点的~~ () 王妃是刺客的内应? 到朝露庵时,太阳已经偏西。 太妃知道两人回来,都已经快走到玉璎宫的院门处了,采萍似乎在劝阻着,然后就看到了他们。 看到他们,太妃微露了急切神情的脸上这才绽放出温和的笑容来:“你们一个下午都到哪里去了?他们说你们在宫里别处玩着,却总也找不来人,我还以为是他们骗我的。” 秦悦的语气也很快温和下来:“忘了时间,让母亲担心了。” 太妃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竟能玩得忘了时间。”说着转眼去看一看郁青青,样子十分欣慰,似乎觉得这一对夫妻既然能两个人单独在宫里玩这么久,证明感情很好。 看着,就发现了两人衣服的变化,疑惑道:“你们上午……似乎不是这衣服吧?” 郁青青见太妃看着自己,略带怒气地回道:“我因事冲撞了王爷,王爷一生气,就把我推进水里了,我没办法,只好把衣服换了。” 秦悦也接着回道:“然后王妃因为报复,也把孩儿拉进水了,所以孩儿无奈,只好也把衣服换了。” 太妃听得一脸十分不可思议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却只是看看郁青青又看看秦悦,并没有说话。 于是,郁青青更郁闷了。 她不知道太妃那神情代表什么,也许太妃没有那么不纯洁地误会自己和秦悦做了什么须要脱衣服穿衣服的事,但她肯定觉得自己和秦悦的关系很好,十分恩爱,所以作为婆婆,她就很高兴了。。 可是郁青青真的想澄清:太妃,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妃早已转过身去,她只好瞪向秦悦。 时间早已剩得不多,所以一回来就要准备用晚饭了,郁青青一见着早已摆好了饭菜的饭桌就觉得肚子开始抽抽起来,眼睛都泛了绿光,当下也不记得伤心事了,就想能快点吃到饭。 好不容易洗完手,等太妃就座、禽兽王爷就座,郁青青才以一颗异常急切的心缓慢而优雅坐了个椅子边沿,然后一双眼睛真勾勾地看着太妃,等着她拿筷子之后秦悦拿筷子,然后自己就可以拿筷子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丫环端上来一只大碗,将上面的盖子揭开,里面是汤。 眼看着丫环拿了太妃的碗去盛汤,郁青青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竟然还有饭前先喝汤这样健康的饮食习惯! 她可以请求把汤挪到饭后喝么? “悦儿,这鱼汤里放了苁蓉,你长大了,要操心的事也多,这汤最解疲安神了,也是你父皇最爱喝的。”太妃满脸关心地看向秦悦。 秦悦柔声道:“孩儿年轻,哪里要用汤来补,母亲费心了。” 太妃在自己的碗被盛好汤后示意丫环给秦悦也盛了一碗,然后劝道:“就是年轻才要补,若是年老,身体已衰,再补已是无用了,你父皇年轻时若是注意一些,现如今身体只怕会好很多。” “好了,孩儿知道了,待会一定把汤多喝两碗补身子。” 太妃笑道:“如此才好,悦儿如今好像比以前还听话一些了,不像你父皇,不只不注意,还总是犟,觉得自己是对的。” “母亲每句话都离不开父皇。”秦悦轻轻笑。 太妃脸上略有窘态,不禁微微板脸道:“你这孩子,你父皇日夜操劳国事,我自然要不放心些。” 秦悦笑道:“孩儿可没说什么。” 太妃朝他嗔怪地看了眼,不再说话,低头去喝汤。 秦悦却在此时看向郁青青道:“王妃很饿么?” 已经一声不响将饭扒了大半碗的郁青青从碗里抬起头来,十分不悦地瞪向他。 喝你的汤不好么?管我做什么? 她见太妃同秦悦去说话了,完全没人看她这边,而那时丫环正要给她盛汤,关键是大米饭就在旁边,所以她一激动,就示意丫环盛了饭了,本来她默默吃她的饭挺好的,没想到这秦悦却偏生和她过不去。 这时候,太妃也看见了她,问道:“舜英不喜欢喝鱼汤么?我却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不会讨厌的。”说着看着她碗里的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郁青青连忙吞下嘴里的饭菜,保持着那么一点优雅朝太妃歉意地笑了笑,“不是不是,我不讨厌的,只是……只是今天在外面待得太久,有些饿了,所以才先吃了饭。” “王妃用饭的速度好快,本王的汤还没喝两口,王妃的饭就已经快吃完一碗了。”秦悦一边说着,一边笑看着她。 郁青青很想十分不客气地还回去,可因为太妃在一旁,只好忍了心中的不悦努力平心静气道:“因为在水中爬起来时费了许多力气,所以才有些饿,这才吃得急了一些。” 秦悦却继续道:“王妃如此急可真是不太好,这样王妃马上就要用完晚饭了,可我与母亲却还没开始,难道王妃要在这之后的时间里看着我与母亲用饭么?” 郁青青一进无言以对。 然而秦悦十分得意地对她继续穷追猛打,乘胜追击:“该不会,王妃是准备再添饭的吧,以王妃这样用饭的速度,那恐怕这一顿晚饭下来我与母亲才用半碗饭,而王妃却已经用了三五碗了,王妃,竟如此能吃?”说着,他竟还做出了一个十分吃惊的表情。 郁青青一双筷子还拿在手上,看着他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太医说,我太瘦弱,必须多进食。”说完,她觉得有些憋屈,便还嘴道:“另外,王爷怕是也要多吃一些,王爷白日在外面要操劳,晚上回府了更是操劳,吃太少亦是不好。” 要不是有太妃在场,她真的想说: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王爷,小心自家命根。本以为这回还过去,他再不会说什么了,没想到那厮竟一笑,十分暧昧地看着她回道:“本王晚上也可以不操劳,就怕王妃不同意。” 这话一出,郁青青大吃一惊 ! 尼妹,你老娘还在场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虞侧妃呢,你的曲姬呢,你的千媚呢?怎么现在把操劳的对象换成了我? 我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平时那么对待自己的原配妻子,现在到了自己母亲面前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说这么露骨的话,你还要脸吗? 郁青青真的想当着太妃的面把他那些女人一个一个点出来,再把他对自己的“罪行”一点一点抖出来,可想到太妃的情况,只好作罢。 很是无奈与羞涩地转过头去看太妃,只见她微微晗首,脸上稍显欣慰地一笑,随后才抬头道:“如此才好。” 就在郁青青为她这个“才好”纳闷时,太妃看向秦悦道:“我记得悦儿你以前明明是多话,爱闹爱跳的,可这出去一趟却变了许多,话也不多,人又太静。还以为你是长大了,心里有事了,没想到现在有了舜英,你话又多了起来,还能有意逗弄人了,如此,我这母亲心里也高兴许多,看见你这样才好。” 秦悦沉默了下来,久久才淡淡一笑,“让母亲忧心了,孩儿一直都好。” 郁青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却只见太妃侧过头来,朝她一笑,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婆婆看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媳妇一样。 但她……真的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该怎么回应。明明这个秦悦,是把她当玩具一样折腾好不好?而且还是推下水、扔蛇、蹬入水草丛中这种很残忍的折腾好不好?凭她那个再怎么大也不会超过C杯的胸脯,她怎么会适合做秦悦的老婆呢? 无奈之下,郁青青看向秦悦,希望他能想起他是很看不上自己的,说上两句与她撇清关系,结果却不小心与他对视--因为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郁青青心里疑惑得紧,他可从来没这样看过自己,没有带着玩味,没有带着调笑,没有带着讥讽,也没有带着威胁,只是很平常的,像个普通人一样看着她。 这让她再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然后,他就侧过了头去,同太妃说道:“孩儿离宫后又须忙一段时间才能过来,母亲定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太记挂父皇。” 太妃展颜一笑:“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倒是你该多看着舜英,叫她好好补补身体,等养好了身体再有孕也好一些。” 郁青青任他们说着,低下头来默默吃自己的饭,然后再添饭。关于怀孕神马的,她不是那么不好意思听的,可是,能给她换个对象么? 乘了马车回睿王府时,天早已全黑。 在睿王府灯火耀眼如白昼的大门前,马车停下,鸣瑶往郁青青所在的马车里面唤了唤,却没听到回音,拉开车门一看,只见她又睡着了。 “王妃,王妃?”鸣瑶伸手去轻推她,这才将她弄醒。 郁青青只觉得头重重的,身上一阵寒战。 “王妃,这就到了,回房再去睡吧。”鸣瑶在外面轻声道。 郁青青点点头,按了按难受着的头,从马车里走出来。 “王爷。”虞侧妃早已领着人等在大门口,像一个正室夫人一样上前去走到秦悦面前问安,直到郁青青从马车内出来,再走到他们旁边,虞侧妃才朝她唤了声王妃。 郁青青想直接进去,虞侧妃却移到了一旁,一边随着秦悦往里走,一边问道:“王爷与姐姐的衣服怎么换了?” 秦悦走得慢,郁青青也只好慢慢在一旁跟着,随他们在那边说话,自己在另一边打哈欠。 “遇了刺客,弄脏了衣服,便换了。” 听到秦悦的回答,虞侧妃大吃一惊,停下步子来失声道:“遇了刺客?那王爷可还好?” 秦悦摇摇头:“牵若放心,本王无事。” 虞侧妃转而问向后面的轻萝道:“好好的王爷怎么会遇到刺客?真的没事吗?” 轻萝看看秦悦,这才回道:“中途王爷一人离开了朝露庵,去了别处,结果就遇到了刺客,当时身边又无人,所幸王爷武艺高强,这才能无事,只是仍是伤了腿,已经在朝露庵包扎过了。” 个璎的温。虞侧妃才放松一些的脸色再次紧张起来,着急地看向秦悦:“王爷怎么能一个人出去呢?碧云山那样荒凉的地方,岂是一个人能随便走动的?” 秦悦这时看向郁青青,郁青青不经意中对上他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直觉性地提高了警惕,因为看着他的眼神,她心底竟泛出了一股动物一般察觉到危险信息的感觉。 只见秦悦一笑,缓缓道:“王妃于朝露庵中,在本王的汤里下了些让人起睡意的安神药,被本王尝了出来,本王欲知王妃意欲何为,便有意回房装睡了。然后王妃趁本王睡下,一人出了朝露庵,本王一时兴起,就随了去,结果不巧就遇到了刺客。” 这话,郁青青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哪里怪,因为这听起来,正是事实。 秦悦继续往前走,其余人也继续走。 走了好几步,虞侧妃突然停了下来,诚恳道:“王爷,此事……妾身觉得甚为奇怪。” 秦悦看向她,虞侧妃接着说道:“能将王爷伤了的,定不是普通的刺客,人数也一定不会少吧?” 秦悦点点头。 虞侧妃继续道:“这样的刺客,自然不是偶然出手的,而是早有计划的,可是王爷原本是去朝露庵的,他们就算想出手,理应在朝露庵出手,怎会知道王爷去了外面呢?” 这个时候,郁青青恍然大悟! 到现在,这个话题已经开始扯向自己了!是啊,原本秦悦是去朝露庵,刺客要埋伏,要进行刺杀活动,自然要在朝露庵,或者朝露庵来回的路上,怎么会在瀑布那里?除非他们知道秦悦的王妃会对秦悦下药,知道王妃会去瀑布所在地,知道秦悦会跟去……那他们为什么知道?因为他们有内应,而这内应,就是身为王妃的自己! 郁青青抬头,只见秦悦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似乎带着重重的怀疑! 秦悦微微皱眉:“牵若此话倒是提醒了本王,本王之前竟没想到这个问题,对……那些刺客,如何知道本王会去那里呢?” 郁青青心中早已紧张起来:刺杀秦悦的罪恐怕比给他戴绿帽子的罪更大,她怎么能扛下这么个罪名!心中一紧,立刻回道:“也许那些刺客本来是埋伏在朝露庵的,却一直没等到机会出手,然后看到王爷一个人出去,这才立刻跟踪,然后就在外面下手了呢?”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再合理不过,谁也无法反驳。只要无法反驳,她自己为内应这一条 ,就不是唯一的可能。 然而,却有她想不到的事。 虞侧妃似乎对她很尊重地微微垂着头,缓声道:“姐姐不知,王爷耳力目力极其敏锐,若是有人跟踪,定能立刻发现,那刺客的武功既然比不过王爷,恐怕也没有跟踪王爷而不被王爷所察觉的本事。” 所以……根本就不会发生被跟踪的事…… 郁青青看向秦悦,秦悦并没有否认。 所以现在他们的意思是:自己有意引秦悦出去了? 这时,虞侧妃抬起头来看向她:“姐姐,你身为王妃,为什么要给王爷下药?” 郁青青避无可避,只得看向秦悦,实话实说道:“我上次就说过我要去找国师,这次既然已经到了碧云山,自然要去。王爷若是睡下了,我才有机会出去,可我并没想到王爷会跟在我身后。”说完,她继续道:“也许那些刺客的目标是我也说不定呢,因为在遇刺时王爷从没有过危险,而我却险些丧命。” “姐姐……一个普通女子,还会遇到刺客么?”虞侧妃质疑道。 郁青青一动不动盯着她:“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别人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虞侧妃不去回她的话,只看向秦悦诚恳道:“王爷,此事到底该如何是好?攸关王爷性命,怎能不查个明白呢?别的不说,若真在王府内有那刺客,这可真是……妾身一想起来,就觉得满身都是寒意。” 秦悦看向郁青青:“王妃,除了你,还有旁人知道你要对本王下药,而你要去水潭旁找国师么?” 有,便是小蓁,可是她怎么会是要刺杀秦悦的人?郁青青沉默着,冷声道:“没有。” 秦悦一笑:“所以,此事,就只有王妃一人知道?既是如此,那王妃是不是该作出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本王到了王妃到的地方,就遇到刺客了?” “王爷与虞侧妃的意思,是我故意安排好了刺客埋伏,然后引王爷到埋伏点了?我可真是神机妙算,知道我下的药王爷一定会发现,知道王爷身上有解百毒的药,知道王爷不是当场质问我或是派个人跟着我,而是自己亲自跟着我,末了,还要安排一场像‘色鬼国师’这样无意义的戏,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本事呢! ” () 卖去青楼 “王爷与虞侧妃的意思,是我故意安排好了刺客埋伏,然后引王爷到埋伏点了?我可真是神机妙算,知道我下的药王爷一定会发现,知道王爷身上有解百毒的药,知道王爷不是当场质问我或是派个人跟着我,而是自己亲自跟着我,末了,还要安排一场像‘色鬼国师’这样无意义的戏,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本事呢! ” “这一点,的确是有些巧合,但本王确实是因为王妃才去了刺客埋伏之处的,且除了王妃,谁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秦悦缓声开口。 郁青青冷声道:“所以王爷是明知道不可能,也依然要将罪过怪到我身上?” 秦悦摇摇头:“不是怪,是防备。真相查明之前,为了本王的安全,王妃恐怕要受些控制了,万一又有更大的刺杀行动呢?”说完,转头看向虞侧妃,“找个地方,将王妃关起来。”说完,朝郁青青一笑,转身离去。 郁青青看着他的背影,没有理由争辩,也不想争辩。 这叫真正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虞侧妃安排的地方仍是原来的地方,甚至安排的人也很巧妙地用了同一个人,谭婆子。对她有怨的谭婆子,此刻怕是更加不会让她好过了。 门关上,落锁,站在门后的郁青青在一片漆黑中摸到那木板床的所在处,无力地躺下来。 周身阵阵酸腐之味让人想吐,带着潮气的床板与烂棉絮浸得人反而身后发冷。 头传来阵阵昏沉意,身体也乏力。 在冰冷的潭水中泡了那么久,又穿着湿衣在草地上躺了那么久,然后又没有及时趋寒,而是在马车中就那样昏沉地睡了过去……她知道,病毒已经入体,接下来,她是越来症状越重的感冒。 凶手,是她就是她吧,反正如果真有那么大本事,她还真想把秦悦给剁了算了。 反正在回去的希望破灭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反正在这个世界,她也没有留恋的。 洗清冤屈了又怎么样呢?继续做虞侧妃往上爬的绊脚石,继续被她孜孜不倦地往死里逼,继续在王府里一大群狼虎中自保……或者她可以逆袭,如凤凰涅槃一样把一切让她不好过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然后呢? 一个无法让她留恋的世界,就算在那里做女王又怎么样? 强大的无力感袭来,她反而觉得现在这样睡着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有些冷,头有些疼,气味有些难闻,但她可以躺着一动不动,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在对家乡的回忆中,她就那样睡了过去。 早上的时候,郁青青不知怎么地就醒了过来,头昏昏沉沉得厉害,像一块千斤的大石头一样抬不起来,而周身充斥着的味道除了霉味、酸腐味,还有一股浓浓的骚臭味。 她明明住的是个长年无人的小黑屋,什么时候变成厕所了么? 郁青青艰难地抬起头,稍稍扭过去看了下床边,不知何时多了只马桶,那马桶又脏又臭,让人不忍去看,甚至还有条条白色的蛆虫从里面往外爬。 倒是让谭婆子费心了,不到五月的天呢,弄到生这么多蛆的马桶不容易吧。郁青青想笑,却无力得笑也笑不出来,转头继续睡去。 外面总是繁忙的,吵闹声一阵又一阵,她只是睡着她自己的,然后声音渐渐消散,眼前光线也渐渐黯淡,一天,就这样过去。 鼻塞,头痛,喉咙疼得连哽咽都像刀割一样…… 全身全身都难受着。 肚子更是空空如也,饥饿的感觉那般难已忍受,几乎能盖过感冒的感觉。 郁青青真的是觉得自己连呼吸的**都没有的,根本不想去填肚子,可是就像前人说的:人永远无法饿死自己。 食物是人天生的**。 在肚子再一次抽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她才不得不坐了起来,就着傍晚时分那一点点的光线,往屋中看去。 如果他们还会给她送马桶的话,那证明他们肯定会给她送些吃的的。 她猜得果然没错,就在门后,摆了个碗,碗里的食物看不清,但她能猜到应该是和马桶一起送来的,就在她睡得昏沉的时候。 感冒是一种奇怪的病症,它那么平常,那么人人会得不值一提,可它却是那么痛苦。头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好像一瘫烂泥,可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处处都痛着,起身,走一步,都是那样的难受。 在下床时,她不知怎么地,脚下一歪,竟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时的身体,对疼痛异常的敏感。她几乎能看到自己膝盖上的青紫,几乎能看到自己手掌上皮肤被擦伤后翻起,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血肉来。 马桶发出一阵被撞得动荡的声音后缓缓稳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正是从马桶壁上擦过的--那一只带着沉年粪便、尿液、以及白色蛆虫的马桶。 在地上躺着躺着,待躺到自己几乎又要睡过去,而腹中饿意再次袭来无法忍受时她才努力从地上爬起,然后往门背后走去。 一碗粥,白白的一碗粥,却意外地不是半碗清汤几颗米,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碗白粥。 郁青青靠着门坐下,拿了搁在碗上方的筷子,端起粥来扒下一大口。 “呕--” 她不只吐出了粥,甚至因为满嘴的馊味而吐出了腹中酸水。 这粥是馊的,而且馊了好几天,本来散发着浓浓的酸臭味,可她鼻子塞得厉害,根本就没闻到。 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是谭婆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得意,很明显是因听到声音而猜到了里面她的狼狈模样。 郁青青放下碗,顺便将脏臭无比的马桶踢开些,跑到木板床上接着睡下。 不一会儿,便因身体强烈的疲乏而再次睡去。 无忧阁,秦悦正倚在柔软的卧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边上本本奏章。 轻萝看一看将要添香的香炉,蹲下身打开放香料的柜子,迟疑地问秦悦:“王爷,今夜,要叫千媚夫人来么?” 秦悦拿了笔,就将奏章搁在腿上写了几个字,这才回道:“不用,谁也不用。” 轻萝点点头,静静盖上其中一只已然被她打开的香料盒子,换了另一盒拿出香丸来。 这时,秦悦突然问道:“王妃如何了?” 轻萝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陡然一愣,既而马上回道:“听说被虞侧妃安排,住进了原因住过的那旧房子。” “还有呢?” 秦悦继续问,轻萝又接着道:“好像这两天都睡着。” 秦悦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头来看向她:“说详细。” 轻萝这才知道秦悦并不是随口问问,便放下手中的香料,起身认真回道:“的确是一直睡着,从昨晚到今晚一句话也没说。” 秦悦仍看着她,潜意识里,轻萝觉得此时有些事不详细告知日后恐怕极为危险,便接着道:“今日有丫环私下里同奴婢说,谭婆子有意报复王妃,拿了个下人茅厕用过的旧马桶过去,又拿了早些天就忘了倒掉的粥过去给王妃,王妃却都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秦悦重复着,好一会儿,才问:“她身边的那个丫环,现在在哪里?” 轻萝想了想,回道:“好像是洗衣房。” 秦悦点点头。 ******************************* 夜里,郁青青突然醒过来。 本以为又是饿的,没想到静了静,却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喊声,偶尔还听到叫着“小姐”。 郁青青心中一紧,又听了一下,彻底分辨出来是小蓁的声音! 她怎么了? 这下子她竟完全清醒了过来,立刻起身走到门后去“砰砰砰”猛地拍门。 “外面怎么了,你们把小蓁怎么了?” 门外传来了谭婆子的笑声,随后才慢慢道:“不知道小蓁怎么了,不过倒是有个下贱丫头竟然半夜里勾引王爷手下办事的人,那人告诉了王爷,王爷一生气,就发话连夜将她卖了。” 随后她又怪声怪调道:“王妃知道是卖去哪里么?京城最大的青楼呢!唉,那下贱丫头,从此可是老鼠掉进了蜜缸啊,又有钱,又有数不尽的男人,她喜欢偷钱,又喜欢偷男人,这下可是到了好处了。” “开门,开门!你们要怎么都冲着我来,别欺负小蓁!”郁青青早已气得在里面大捶大喊,可门不会被她捶开,依然牢牢竖在那里,而谭婆子则在外面笑得更加得意起来。 外面小蓁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正被人拉着往大门方向离去一样,郁青青急得恨不得撞门,恨不得自己能飞出去,却在试图撞了好几下门之后终于筋疲力尽。 小蓁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能让小蓁出事,现在她被带去了妓院,以后就算出来也毁了,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何其重要! 她紧拽了手急得都要哭了出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依恋的人,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去拦住那一群人? 万般急切下,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来,虽是笨拙不堪,可此时此刻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了,也只有试一试。 “开门,姓谭的,你给我开门,你们敢动小蓁,我饶不了你们!等我出去,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突然之间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 本来得意着的谭婆子听见里面骤然间断了声音,不禁奇怪起来,又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仍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怎么回事? 谭婆子本想不管,可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她知道现在这王妃被关在这里,王爷没说一日三餐要怎么样,日常用具要怎么样,虞侧妃将王妃交给她管,那怎么管是她的事,只要不让王妃出这个门就成,可是如果王妃出了什么事呢? 虽然王爷把王妃看得跟那旧驴棚子一样,可真是王妃哪一天死了,那王爷碍着名声,碍着太后、姚家,也许要给些说法的,那到时候自己可就是那替罪羊了。所以她敢让王妃在她守着的屋里过得猪|狗不如,却不敢让她死在这屋里。 然而现在……王妃头上是有伤的,这两天似乎还真不大舒服,饭也没吃一口,该不会真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安之下,谭婆子往门上拍了两下,朝里面喊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里面仍然没有一丝声音。 谭婆子越想越觉得要出事,心里一急,便将门开了锁,轻轻推开门正要看个究竟,脑门上便被个硬物重重砸了下来。 下一刻,她就被猛地推开倒在地上,郁青青扔下马桶,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来……来人……”谭婆子躺在地上急忙喊着,一摸脑门,满手黏糊,眼睁睁看着手上的血,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冲出小屋后,郁青青拼命地往王府大门跑。 末引点跟。下人们见着个疯了一样往前跑的人,都吓得连忙往后退,待反应过来要问个详细,却发现是王妃,又愣住了,再一晚,她人都跑远了。 一直往前,原本已听不到的小蓁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又有其他大呼小喝的声音,郁青青心中更是急切,赶忙加快了速度,一出二门,马上就见着大门前抱着树干死命不走的小蓁,而周围好几个人有的将她往外拉着,有的则掰着她的手。 “我要见王妃,我要见王妃,我是小姐的人,你们凭什么卖我……” “小姐,小姐--” 小蓁抱着树干哭喊着,她一个小丫头根本拼不过周围那一群人,几个家丁与婆子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从树干上掰开,拖着她往大门口而去。 郁青青冲上前,站在门槛上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小姐!”看到郁青青,小蓁的眼中的泪水瞬间就溢了出来。 刚才小蓁的话提醒了郁青青,没错,小蓁是姚舜英从娘家带来的,那卖身契肯定在姚舜英手上,王府的人,就算是秦悦又怎么样,凭什么卖小蓁? 人群中一个四十多的胖妇人瞅一瞅她,不屑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睿王府,连王爷的吩咐都有人敢出来闹事?” 她的穿着和王府里其他婆子都不一样,又极其陌生完全没有印象,似乎是外面的人,总算看过几本古文的郁青青心中猜测她正是来带小蓁去卖的牙婆,便带了十足的傲慢与狠辣上去给给了她一耳光:“这是什么东西,竟敢同本王妃如此说话!” 牙婆被她这一耳光打得懵了,又听说是王妃,看她这比天高的架势,一时竟没胆子吭半句了。 另一旁还有个婆子,却似乎是虞侧妃手下的,她知道郁青青在王府的地位,所以就算最初被她的气势所吓也并没有愣太久,而是上前回道:“王妃,这是王府的命令,还请王妃让开。” “王爷的命令又如何?王爷能处置王府的人,还能处置我的人吗?你们这一个个,都给我滚开!”郁青青说着,再次拦在了门槛上。 一群人顿时都没了动作言语,早有人趁乱往后院跑去,而小蓁则立刻跑到郁青青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郁青青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沉声道:“有我在,不用怕。” 小蓁没有回话,只是抱着她胳膊的手更紧了一些。 此时此境,郁青青知道自己是小蓁唯一的支撑,而且她本该是她唯一的支撑。作为姚舜英,她没有给过小蓁半分保护,作为自己,也只让她跟着受牵连,没给过她一丝安稳。可这一次,她就是拼死也要护住她,这是她该做的,是她的责任! 刚才说话的婆子接着道:“王妃,若王妃不让开,老婆子只怕要让人将王妃扶开了。” 郁青青一声冷笑:“好啊,你来啊,你主子我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到时候看你有几条命来受罚!” 那婆子被她这样一说,又没了底气,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王爷的吩咐,要是怠慢了,只怕王妃也会受责罚的。” “那你们弄个人去叫王爷来,就凭你们也是有身份和本王妃说话的?”郁青青的话说完,只见下面有人往身后看去,她稍一抬眼,便看到虞侧妃由人提了灯笼,从远处走来。 哼,来吧,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连命都不想要,还怕什么! 郁青青一笑,以更加强横的态度看着慢慢走近的虞侧妃。 虞侧妃走过来,看看下面的一群人,又看看站在门槛上的郁青青,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姐姐,你不是在屋中休养的么,怎么出来了?” 郁青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屑:“我在哪儿,你管得着么?听说王爷要卖我的丫环,不如妹妹你去把王爷叫来,我同他论论此事。” 虞侧妃在下面,须仰头看着她,这感觉不好,可是她不可能也和她一样站到门槛上去,所以只有站在下面仰视着,她不徐不急道:“姐姐,王爷忙着,如何有时间管这样的事,姐姐有事找|妹妹说就成了。” “找你说?”郁青青眼睛斜斜朝她一瞟:“我同王爷的事,为什么要找你说?我可以说,你有资格听么?” *************************** 一万哦,今天更新完啦~~~青青会越来越威武的~~ () 王爷对王妃还挺好 “找你说?”郁青青眼睛斜斜朝她一瞟:“我同王爷的事,为什么要找你说?我可以说,你有资格听么?” 她此次如此嚣张,虞侧妃被她弄得有些气恼,便也凌厉了起来,语气强硬道:“姐姐,那姐姐有什么事便自己去同王爷说吧,妹妹可要办王爷吩咐的事了,牙人已在此,姐姐若不让开,妹妹只让强迫姐姐让开了。”说完就朝身旁命令:“还不去把那丫头送上外面马车?” 小蓁惊得身子一抖,郁青青则看向那牙婆:“没有卖身契,你这是公然到睿王府抢人,还是在本王妃身边抢人?怎么,逼良为娼么?” 牙婆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打开,看向她道:“王妃,贱|妇手里有她的卖身契呢,不算强抢。” 郁青青陡然一愣,怎么会?难道小蓁的卖身契不是在姚舜英手上吗? 茫然间,她转头看向小蓁,小蓁连忙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姐姐--”这个时候,虞侧妃轻笑道:“因为王爷生着气,要妹妹快点把这事办妥,妹妹便去姐姐的房里找了这卖身契了,牙人手里的卖身契是真的,买卖事宜都已交涉好,姐姐就不要再耽搁王爷吩咐的事了。” 郁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还能这样卖,卖身契还能这样拿吗!他们把她当什么,把她当什么! 再次将手捏紧,郁青青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本王妃的东西是你乱拿的吗,把卖身契给我!” 她的强势让虞侧妃越来越忍受不了,自己一个王府管事人怎能在一个已经被下令关起来的无用王妃面前如此窝囊,为了树威信,当即也不再同她作面子上的客气,下令道:“杨妈妈,钱婆子,去把王妃扶下来吧。” 那杨妈妈正是之前闯进她房里准备捂死她的人,力气大得像个男人,而钱婆子更是生的魁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眼看自己在她们面前只有被拉开的份,郁青青当即便一不做二不休,推开拉着自己的小蓁冲下去,一把抽出虞侧妃头上的簪子,抵在了她脖子上。 “你们敢动一下,我便刺死她!” 虞侧妃被她紧紧扯着后脑的头发,强迫着仰起头,而那簪子的尖头正抵在她脖子上,几乎再往前进一分就要将她脖子刺穿,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姚舜英竟然会这样,心里怕得发颤,竟是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你你”了半天。 郁青青没管她,看着前面的几人道:“去给我把秦悦叫来,他要不来,我便刺死他的女人!” 下人们呆滞着没动弹,虞侧妃急忙道:“快……快去叫王爷……” 听到这话,那杨妈妈才急着朝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杨妈妈跑回来了,后面跟着轻萝,却没有秦悦。 轻萝走近,朝郁青青点点头,说道:“王爷已歇息,吩咐王妃若有什么话去无忧阁说就是了。” 郁青青本想坚持让他来,怕去的途中有什么意外,却又想到叫他来这大门口确实不现实,而且他那种人,已经这样说了肯定不会再过来,便只好同意。 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朝虞侧妃冷声道:“听见没,你的命都在我手上,你那王爷却还躺在床上搂着别的女人欢好呢,为他的一句话就跑得屁癫屁癫的,我可真为你不值!” 虞侧妃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郁青青接着朝面前的人吩咐:“你们都背过身去,往前走,有什么动作姓虞的立刻没命!”说完又接着道:“小蓁,你在我身后,看着后面!” 小蓁为她这行为深深吃惊害怕着,可到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如此,甚至万分佩服郁青青的勇气,因为至少,她赢得了同王爷理论的机会,当即便忍了心中的害怕,朝郁青青肯定地答应:“好!” 郁青青胁持着虞侧妃,一路行到无忧阁。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二次步入秦悦的寝房。 秦悦穿着贴身的白色单衣躺在外间的睡榻上,一手拿着文书之类的东西看着,一手枕在脑后,一条腿又是以舒服的姿势翘在另一条腿上。 到了他面前,郁青青将虞侧妃往旁边一推,将头簪扔在了地上,直直看着秦悦。 进来时,她已看到他院里院外的层层护卫,若是秦悦真不愿听她说什么,她再胁持虞侧妃也没有,先不说秦悦在不在乎虞侧妃,就说那一个个护卫,随便一个就能将她和小蓁不废吹灰之力制住。 秦悦缓缓侧过头来,朝她一笑,然后放了手上看着的东西,从睡榻上坐了起来,“每一次见王妃,都能让本王大吃一惊啊。” 郁青青没心情同他闲扯,只冷声问道:“你凭什么卖我的丫环?” 秦悦一笑:“因为王妃的丫环,勾引了本王的手下的人,本王的王府,怎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呢?” “我没有……”小蓁在郁青青身后急忙辩解着,郁郁自然知道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盯着秦悦紧接着问:“勾引的谁,如何勾引的,请王爷把那人叫出来问问!” 秦悦回道:“此事,本王已经决断了,确实是王妃身边的丫环心性不好,无须再问。” “凭什么不问!”郁青青立刻道:“王爷这是强加之罪!就是官府里审犯人也要犯人服法画押呢,我的丫环没承认,我没承认,又没有铁证如山,王爷凭什么断定我的丫环心性不好?就凭王爷一句话么?那也就是说,王爷自己就是王法?” 秦悦看着她,笑得极为舒畅,这一次开口,却是爽快,“既然王妃如此说,那只好再把那人叫来说一遍了,毕竟,本王可不是专断的人。” 很快,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便走了进来,在秦悦面前跪下身来。 秦悦道了声“起身”,然后说道:“王妃不信,把这丫环勾引你的事,再说一遍。” 那人便起身回道:“小的经过后院的洗衣房,听见有人叫小的,小的回过头去,便看见了这丫环,本来奇怪她为何要叫小的,她就说她拧不动衣服,让小的去帮她。小的见她一个弱女子,夜深了还在洗衣服,便有些可怜她,心想她力气小,拧不动衣服也是正常的,便没怀疑什么,过去了。没想到待小的过去,她竟一下子扑到小的怀里来,说……说一些很,很不要脸的话,还脱衣服,小的要走,她还拉着小的不让小的走,小的怕被人看见了误会,连忙推开她走了。” 他说完,秦悦问:“那你看看,是王妃身后这丫环吗?” 吩可有自。那人很快地朝小蓁一看,点头道:“正是。” 这时,秦悦便看向郁青青,带着几分得意:“王妃听到了没,这便是过程,事实面前,王妃还有什么好说的?” 郁青青不慌不忙地转身看向小蓁:“他说的是真的么?” 小蓁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全是他胡说的!我没有!” 郁青青便回头笑道:“一面之词,有什么可信的?我的丫环认了吗?实话说,我今天不是也目睹了王爷的恶行?今天碧云山上那一对夫妇,王爷见那妇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便起了色心,甚至绑了妇人的丈夫而当着其丈夫的面侮辱他的妻子,王爷现在这样,莫非是报复我当时对王爷的反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以惊异的目光看向秦悦。 万万想不到,外表儒雅的睿王,家里有姬妾无数的睿王,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不知廉耻的事! 秦悦笑着看向郁青青:“本王何时做了这事,王妃怎么如此血口喷人?” “我亲眼所见,我能作证我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王爷的确做了此事!”郁青青说得更加肯定,一时让旁边人更加惊奇了起来,连看秦悦的眼神都有些变化,又怀疑,又害怕。 秦悦缓缓道:“王妃一人所说的话,如何能信?” 郁青青马上道:“那这下人一人所说的话,如何能信?我的丫环还说是他意图调戏我的丫环呢,王爷为何不听?难道只是因为他是王爷的人,而丫环是我的人么?” 经她这样一说,下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妃的话不过是要证明仅凭一人胡说根本不能算数,一时又觉得,要断定那丫环真的勾引了人,的确是要拿些证据出来。 秦悦看着郁青青:“那王妃要如何?” 郁青青坦然道:“不要如何,我将当时情形详细问一问这人,如果有漏洞,那就证明他在说谎,王爷同意么?” 这样说,秦悦如何能不同意?除非是真的要不讲道理将罪责加在小蓁身上。 静默中,秦悦点头:“好,那王妃就问吧。” 郁青青便看向那个上来指认小蓁的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人回道:“王普。” “年龄?” 这样的问题十分简单,王普很快就回道:“二十二。”。 郁青青也问得极快:“在王爷手下做什么?” “送信。” “今晚为何来王府?” 王普迟疑了一下,才回:“有回信交给王爷。” 郁青青十分具压迫性地紧接着问:“什么回信?谁的回信?为何要在夜里急着送来?” 王普一时没了应答,秦悦淡然道:“这有关本王的机密,不能透露。” “那好,你什么时候进的王府?”郁青青问。 王普想了想:“大概半个时辰前。” “是拿着信去见王爷?还很急?” “是。” “那你为什么走到了远离王爷住处的西北角?” “……”王普愣了愣,好一会儿急忙道:“当时天黑,小的走错了路。” “天黑得连路也看不见,直到去了洗衣房都不知道走错了?” “是,王妃知道,这两天没月亮,小的后来本来是知道走错了的,可因为西北角实在太黑,根本分不清方向,所以就转到洗衣房去了。” “好,你既然急着送信,那在小蓁叫你去帮她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同意去帮她?王爷的信不是更重要吗?” “这……小人见她年龄小,身体又瘦弱,一时余心不忍,才同意的。” “当时她要拧衣服,是什么衣服让你觉得他拧不动?一个年轻女子在夜里叫你,你不会怀疑她有别的动机吗?” “是……是床单,很大的床单,还带着水,小的看她的样子可怜,又实在是拧不动那么重的床单,所以才一时疏忽过去的。”王普的神色越来越紧张,每一次回答问题,都是一场煎熬。 郁青青又问:“然后呢?你过去后,她就扑进了你怀里?” “……是。” “她手上不是拿着床单吗?” “……当时,她把床单丢进木盆里了。” “她是怎么扑进你怀里的?” “就是……突然靠到小的怀里,然后紧紧抱住小的,并且说,说让小的陪陪她……” “我没有,你胡说,你胡说!”小蓁急忙开口辩解,郁青青扶一扶她的肩,看着王普接着问:“接着呢?” “接着她就开始脱衣服。” “还记得她是怎么脱的吗?先脱的衣服,还是裤子?面对着你脱的?” “她……衣服……哦,她先解的腰带,然后在她解腰带的时候,小的已经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女人,立刻转身往外面走。” 郁青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她还拉了你?” 眼看就要过关,王普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地放慢了语速回道:“是的,在小的转身后她又拉了小的几下,小的再次推开她,然后就快步回到无忧阁了。” “再然后?” “再然后,王爷问小的为何来得晚,小的不敢隐瞒,便如实说了在洗衣房的情况,刚刚才要回房,便有人叫小的过来了。” 郁青青看向秦悦:“王爷,现在,小蓁清白了么?” 秦悦轻笑,她马上道:“一,这王普给王爷送信,当是从王府大门走到无忧阁走了千百回了吧,就算他今晚突然不记得了路,又没长眼睛没看见王府后院里处处的灯火,莫名其妙绕去了白天都不容易摸到的洗衣房,那在洗衣房那样漆黑的地方,他是怎么一下子就看见小蓁年龄不大,而且还瘦弱,而且还清晰地看见她要拧的是床单呢? 二,既然有这张床单,那这床单就该是物证了,这张湿的床单它现在在哪里呢? 三,他说小蓁在他面前脱衣服时,是先解的腰带,那是因为他进来时心情慌张,根本就没看清小蓁的穿着吧。没错,王府的丫环一般都是系了腰带的,王普平常看见的丫环也都系了,可是洗衣房的人不同。洗衣房的人因为成天要做事,根本不方便穿裙子,平时也见不到别人,所以只是穿着短褐,裤子,只有侧边的系绳,没有腰带。 四,他说当时床单是湿的,小蓁拿着床单,那她的手自然是湿的,既然她抱了王普,为什么王普的衣服没有沾上一点湿?这期间,王普不曾换过衣服,而且就算是大夏天,在晚上衣服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干得彻底。” 旁边人都看向王普的后背,果然是一点湿过的痕迹都没有,而他此时早已是大汗淋漓,明显是谎言被拆穿的样子。 郁青青冷笑一声,接着道:“所以,这么多的矛盾与不真实之处,只证明了一点:他在撒谎!只要是谎言,就有破绽,现在。我想让我的丫环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悦只是笑着并没有反对,小蓁便说道:“今天晚上,奴婢直到天黑都还有许多衣服没洗完,所以一直在洗衣房洗……” 郁青青听见这样的话,心里又一阵心酸。 “然后洗着洗着,奴婢便听到了一些动静,抬起头来一看,却是个黑影。洗衣房平常很少有人来,到那么晚了更加不会有,奴婢吓了一大跳,正想着这人要做什么,他竟走了过来,奴婢吓得连连后退,才要叫人,没想到他看了奴婢几眼,就走了。然后再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拉了奴婢说奴婢勾引别人,要把奴婢卖掉。” “那个出现在洗衣房的人是谁,是这个人吗?”郁青青指向王普。 王普额头上的汗已经滴了两滴在地上,样子异常紧张。 小蓁朝王普看了好久,却仍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那里很黑,奴婢没看清那人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他。” “王爷听到了么?让我来告诉王爷吧,洗衣房那个地方,因为没准备有人在夜里洗衣服,所以根本就没有点灯,那里也没住人,方圆几十米都是一片漆黑。而今晚呢,二十几的天,天上不见一点月光,在洗衣房那个地方,就算面对面都看不清楚人,这就是小蓁不知道那人是谁的原因。可是王普呢,却能一眼就认出,勾引他的就是小蓁,这又和床单问题一样了,一个因为天黑连路都摸不到的人,是突然有了神力么,竟然能一眼看清小蓁的样子?” “如此说来……也确有些矛盾之处。”秦悦缓缓道,而后看向王普,“王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小的……小的……”王普抬眼看一看秦悦,低下头去小声道:“小的没什么好说的。” 秦悦不紧不慢道:“所以,你是在说谎了,你下去吧,以后若是再如此胡说八道,本王自当重罚。” “谢王爷。”王普说完,瞟了一眼郁青青,迫不及待地退了下去。 郁青青当然不会那么傻地要求秦悦来惩治王普的胡言乱语,因为太明显,这完全就是秦悦一手安排的! 一个与她们无怨无仇的送信人,为什么要突然诬陷小蓁说她勾引他?自然是秦悦,想起不动,就随便找了人来吩咐了这事,先是有人去看了小蓁所在的地点、情况,然后又编造了一些谎言,准备了王普这个人物,再然后,秦悦就可以下令去抓小蓁了。是假的,肯定会被识破,秦悦不吃惊,自然也不会去怪罪那个被识破的手下。 郁青青一动不动看着他。 他朝她笑着,可她却愤怒至极! 他无聊了就是这样来消遣么?这样拿别人的命运来开玩笑么? 一想到他要将小蓁卖去妓院的行为,她胸口便一团怒火冒上来,咬了牙盯着他道:“王爷,现在我的丫环没事了么?她的卖身契可以还给我了么?” 秦悦慢慢道:“既然王妃证明她无罪了,自然可以还给王妃。” 说时,下面已有人将卖身契递向郁青青,郁青青一把接过卖身契,“哧”地一声一撕为二,又叠在一起,又撕,再叠,再撕,直到撕成碎片,一把洒向空中。 “以后谁也别想动我的人!”说完,郁青青拉了小蓁就往外走,却在迈出仅仅三步后就停了下来,正在小蓁纳闷时,她竟直直倒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小蓁立刻跪到她身边急喊起来,却只见她唇色发白,双眼紧闭,早已昏了过去。 她还处在病中的身体本就虚弱,要不是碰见小蓁的事,她是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此时事情解决,她身体唯一的支撑也失去,再也站不起来。 秦悦从睡榻上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发红的脸颊抬手往她额头下方探了探,随后沉声道:“叫大夫。”说完,抱起她往屋外走去。 一旁的虞侧妃看着秦悦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迟迟迈不动脚步,只是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 当她被疯了一样的姚舜英拿头簪抵住喉咙时,王爷没有依言过去,只是躺在睡榻上忙着自己的,等着姚舜英胁持着她过来。 那一路,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渡过的,那头簪紧紧抵着她,几乎随时会刺入她喉咙,而王爷呢?他是那样的风轻云淡,那样的无所谓,甚至在她被姚舜英胁持进来后他都没看过她一眼,都没记挂过她是否受伤,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姚舜英。 到现在,大呈威风之后的姚舜英晕倒了,他就马上抱了她回房。 他这样抱过女人么?没有……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是她,还是曲姬,还是那什么千媚,这些似乎受尽他恩宠的女人,他都没有。 她们,就像他养着的一群金丝雀,他闷了,就看一看她们,让她们给他解解闷;他有事了,便不会将她们放在心上一丝一毫,若是看哪一只雀儿看腻了,他也可以马上去寻找新的金丝雀,毫不留情地对她再也不看一眼。 以往,她是不觉得的,他是那样温柔,那样深情款款,而如今,有了对比她才恍然大悟,他也会担心一个人,也会慌着抱起她替她找大夫,还会带她去看自己最在乎的母亲……这一切的一切,自己原先以为他都是不可能做的。 ****************************** 这一夜,郁青青睡得十分安稳的。 没有刺鼻的霉味,没有让人要呕吐的臭味,也不再那么冷,甚至连身体上的难受都好了许多。 醒来时,她便看见了自己脸颊下的黄色软枕。原本姚舜英的枕头被她砸破了,下人们也没给她配新的,所以她便拿了靠垫来枕着,反正她也枕不惯古代石头一样磕人的硬枕。 现在她枕着这枕头,莫非…… 转过头来,入目的果然不是那让人难受的小黑屋,而是自己的房间。太阳的光芒透过层层阻碍从外面照过来,红色的纱幔被吹得轻晃,那么宁静,那么安稳。 郁青青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的鼻塞好像好了些,头也没那么疼了,抬手往额头上一摸,觉察出头上的伤是新包扎了的。 她又暂时过上了好日子么? 郁青青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头顶。 原本,她是绝望了的,不想动,不想吃饭,不想自救,只想就这样消磨掉自己的生命。小蓁的事,让她重新开始面对这世界,让她重新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而努力。 接下来,她真的要继续放弃求生意志吗? 也许她不知哪年哪月能回去,可是死了,并不代表她就能回去。如果真的不能回去,她就真的要死去吗? 其实,有一件事,她一直逃避着,一直不想让自己去想,那就是那个真正的郁青青如何了。 也许命中注定,郁青青的人生只有二十四个年头,命中注定,她要在自己的婚礼那天出车祸死去。 也许穿越,并不是老天爷无情地强迫她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而是慈悲地用另一种方式延续她的生命。 她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 现代人常说,过去便过去,珍惜现在,放眼未来,她执着于回去,执着于自己原有的家人、爱人,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真的是对的吗?放弃了生命,又是不是能回到过去呢? 她的心开始疑惑,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心里至少有些确定:她是不该如此消极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的。真要回去,她可以再找方法,但无论回得去或是回不去,她都得好好活着,只有如此,才有人生,才有希望。 “鸣瑶--”思量好之后,她往外叫人,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小蓁。 “小姐,鸣瑶去厨房看药了。”小蓁说着走到床边,关心道:“小姐感觉怎么样?没有再烧吧?” 郁青青自己摸了摸额头,“好像还好,我发烧了么?” 小蓁立刻点头:“黄太医说小姐病得好重,吓死奴婢了,夜里用冷水敷了好久,总算将烧退了下来。” 郁青青从床上起身拿了垫子靠着,看着她道:“怎么他们让你留下了么?我还以为你又去洗衣房了。” 小蓁摇摇头:“没有,昨天王爷把小姐送回来后就说让奴婢留在小姐身边照顾着,有王爷的话,虞侧妃她们当然不敢不听了。” “算他还有点良心。”郁青青嘀咕。 小蓁却看着郁青青,迟疑了好久才道:“小姐,你为什么要把那卖身契撕了,收起来不就好了吗?” 郁青青轻笑:“撕了,她们就再也不能卖你了。” “可是……” “我也不想用那卖身契把你捆在身边,我说过,哪天你看见好的男人了就嫁给他的,我可不要你做一辈子老姑婆来侍候我。等你老了,我就再换个年轻的来侍候。” 小蓁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道:“我要待在小姐身边……小姐把卖身契撕了,那我就再卖一次好了,我把我自己卖给小姐……” 郁青青笑得更欢喜,“好了,我又没说不让你待在身边,别卖来卖去了,反正你就是我的丫环,就是要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的,这样不就行了吗?” 小蓁连连点头。 这一刻,郁青青突然有些感谢秦悦了。 虽然那个混蛋想着法来折腾自己,残|害小蓁,但至少经他这样一弄,她又找到了方向。国师死了,并不代表她回去的希望就破灭了,她可以再找其他能人,寻到其他方法。而昨夜的事,也提醒她她在这个世界是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她至少要让自己在乎的人有个好归宿。 想到以后的日子,郁青青又问:“那王爷除了说让你留下外还有没有说别的?” 小蓁回道:“说让黄太医好好治你,还说小姐你若有闪失,拿我们是问。”说到这儿,她突然转了话题道:“小姐,奴婢觉得,王爷对小姐似乎还挺好的。” 郁青青忍不住翻白眼:“就因为他说让大夫好好治我?那是当然,他对我不好,折磨我,但并不想让我死,我已经快死了,他自然要找大夫医好了。” “可是王爷还带了小姐去朝露庵啊,王爷以前都是一个人去的,连虞侧妃都没被带去过。” “就在朝露庵边上,他差点淹死我,就在从朝露庵回来后,他马上就把我关进了那破屋子连饭都不给一碗,还找人来冤枉你,我实在想不通,好这个字从何而来。” ************************** 秦悦冤枉小蓁的原因大家知道了吧,就是重新唤起青青斗志,然后……继续陪他玩…… 八千,今天的更新结束啦~~~ () 真正的卧底 “就在朝露庵边上,他差点淹死我,就在从朝露庵回来后,他马上就把我关进了那破屋子连饭都不给一碗,还找人来冤枉你,我实在想不通,好这个字从何而来。” 小蓁低了头没话说了,郁青青烦闷道:“好了,不提他了,提了就气恨。”说完,神色凝重道:“既然他只说要照顾,那可能在我病一好他马上又要追究那刺客的事了,那事追究起来,我恐怕又要被关起来了。” 小蓁也听说过这事,连忙道:“那怎么办?他们……他们怎么会把小姐和刺客想到一起呢,真是太冤枉人了!”。 “所以说,我不和他去朝露庵什么事都没有,你还说这是他对我好,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郁青青一边心中不爽着,一边仔细琢磨着这事。 自己会被怀疑,最大的原因就是只有自己才是有可能知道秦悦会去瀑布旁的人。 秦悦曾经问,还有谁也知道她要给他下药,她要去瀑布下找国师。她说没有,其实还有一人,那便是小蓁。 郁青青看向小蓁,认真道:“小蓁,在那天我去见你后,你其实猜到我可能会想办法偷偷离开,去找国师是不是?” 小蓁点点头,“奴婢因为这事吓得夜里都睡不着,没想到小姐竟真的做了,结果还惹上了这样的事……” “那你有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么?或者你没告诉,但无意中被人知道了?” 小蓁立刻摇头:“洗衣房的人都是听了虞侧妃的吩咐有意刁难我的,我和她们关系很不好,平时根本不会说话,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没见过别的人。” 郁青青也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点点头,脑中却又想起来一个人--鸣瑶。 她和小蓁说话时,鸣瑶也在一边的,会不会是鸣瑶透露了这消息?她是姚舜华的人,难道姚舜华想杀秦悦,所以派了她来侍机而动? 这个猜想实在太大胆,也有些不太能查实,但以她的感觉,姚舜华应该不会想杀秦悦的,因为她可能爱着秦悦,就算她不爱,一个带着幼小皇帝的柔弱女人,最需要的是一棵能保护他们的大树,而对她有情的秦悦无疑正是这棵大树。杀了秦悦也许没有摄政王了,但后面引来的,恐怕就不是摄政王,而是篡位了直接做皇帝的人了,姚舜华应该不会想不到这点。 那除了鸣瑶,还会有谁? 郁青青觉得自己想得头都大了。这时,鸣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黄太医来为王妃请脉了。” “嗯,好,进来吧。”郁青青觉得没什么,只是随口一答,小蓁却连忙从床边起身,替她将床帐放了下来。 郁青青这才想起自己刚从被窝里起来,衣衫不整。 鸣瑶先进来,端着药,黄太医随后进来,在床前施了一礼,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郁青青将手伸出床帐外,一边任黄太医把着脉,一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鸣瑶和黄太医都是听了太后的吩咐过来的,他们的关系似乎还可以,会不会是鸣瑶无意中告诉了黄太医,而黄太医又从给她开安神药中猜到了她真的要给秦悦下药,继而策划了一场刺杀行动呢? 气那屋郁。这样一来,黄太医也很可疑了。 郁青青悄悄侧过头,隔着床帐看了看外面朦朦胧胧的黄太医,心里想着到底该如何是好。 黄太医、鸣瑶,都是小人物,除非是深藏不露,要不然他们就是给别人在卖命,那她要不要打草惊蛇,吓一吓他们,好让真正心怀不轨的人作出一些反应然后露出破绽呢? 想了想,待黄太医把完脉,郁青青问道:“你们知道我因为给王爷吃了安神药,然后被怀疑和刺客串通了谋害王爷的事吗?” 黄太医愣了愣,并没有说话,鸣瑶回道:“我与王妃一同回王府,所以……是知道的。” 郁青青接着道:“可我并没有串通,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别人知道我要给王爷下药,又知道我中途要离开朝露庵,所以才策划了刺杀,然后让我成了替罪羊呢?” 床前三个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一句话也没说,郁青青继续说道:“小蓁知道我可能会给王爷下药,知道我要去碧云山某一处找国师;鸣瑶也知道,还知道我向黄太医要了安神药;黄太医不知道前面的,却知道我手上有安神药,有关这些事,你们有没有透露给别人,然后让有心之人加以了利用?” 小蓁刚刚就被问过,此时第一个回道:“我没有,一个人也没说过。” 鸣瑶也回道:“我也没有,除了小蓁,我没与王府任何人闲谈过。” 最后到黄太医,黄太医也回道:“王妃要安神药再平常不过,老朽完全没放在心上,而且有关病者的病情用药情况,老朽从不会对外人提起。” 一室寂静。 郁青青缓缓道:“如此说,那问题就出在我们四个人身上了?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那是我们谁说了谎话呢?” 此时鸣瑶几人才确定,王妃怀疑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个与行刺之事有关,当即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要知道害了王妃事小,可行刺王爷的罪却是极大,以王爷如今的权利地位,株连九族都不一定。 与其让人怀疑自己,还不是说是无意说了出去让别人知道了,可三人都是深居王府又与旁人不熟的人,平常话都不曾说两句,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向谁提了些事。 好一会儿,黄太医突然开口:“王妃,老朽想起来了,有一人也是知道的。” 郁青青一惊,立刻问:“谁?” “王府的曲姬。”黄太医回道:“那日老朽拿了安神药进王府,正是傍晚时分,却在二门不远处碰到了曲姬。她拦住老朽,说身体有疾,要老朽为她去诊治,老朽拒绝,她便生起气来。后来还夺过了老朽拿着的药盒,打开说是她也伤了,也需要治伤的药,老朽解释说那是安神药,并非外伤用药,在她将药还给老朽后老朽才得以离开。 ” 曲姬!对,曲姬!她竟忘了还有曲姬! 郁青青猛地想起那天在她和小蓁说起要去碧云山时,除了她、小蓁,鸣瑶在场,还有一个人也在,那便是曲姬。 仔细想想,那时她的行为是不是很奇怪呢? 自己是在听到响动后才发现有人的,所以其实曲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就站在了蔷薇花后,可是她却静静听着她们的对话,并没有出声。 后来被发现,自己当时还有猜测过躲在花丛后的人是不是有意偷听,但因为想到自己没说什么机密,曲姬出来后又那样疯狂,所以她完全忘了最初的猜想。 现在想想,一个原本还能静静偷听的人,在被发现后却突然表现出精神失常的疯狂样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难道她那天的疯癫失常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偷听行为? 郁青青挑开床帐,看向黄太医问:“你说曲姬夺过了你的药盒,还打开了药盒?” 黄太医没想到她会突然挑帐,也没看清她是不是衣衫不整,立刻低下头去,回道:“是。” 郁青青瞬间将曲姬列入最该怀疑的对象。 蔷薇丛中,她的表现是异常的,不像是偶然的失常行为,倒像是偷听之后,再加以掩饰偷听的行为;拦住黄太医,也是异常的,她流产已经过去这么多天,身体早就稳定,不该急着寻医,而且就算寻医,她也不该夺过黄太医手中的药盒。 古代讲“男女授受不亲”,一般有身份的女人不会轻易到男人手中拿东西,若不是有其他的理由,曲姬不可能去夺药,而且还打开来看,她这样做的目的,也许只是要确认里面的药是准备来做什么的。 如果是安神药,那她就能确认:王妃姚舜英,要和秦悦去碧云山,然后王妃又打着主意要趁秦悦睡着去找国师,并准备下药让秦悦安睡,而且还真的准备了药。 发果她有心刺杀秦悦,这无疑是很好的机会,秦悦不只离开了王府,还有可能被下药而昏睡。 另外,她还有一点该怀疑的地方。 小蓁,鸣瑶,黄太医,都是与秦悦碰不着面的人,如果说潜伏在王府是为了寻找机会杀秦悦,那以他们的身份潜伏,实在是太没希望。 但曲姬就不同了,她是个漂亮的女子,是秦悦枕边的女人,美人计,无疑是最一本万利的计谋,比什么丫环计、太医太好了。 兴许,曲姬,就是秦悦的敌对方派进来的王佳芝! “我现在起身,马上去找曲姬。”想明白后,郁青青毫不迟疑地吩咐,接着她又说道:“另外--呜瑶,你现在去一趟绘雅轩,就说本王妃嫁妆里的一双贵重手镯不见了,前天去碧云山之前还有的,问她有没有看见。” 鸣瑶一愣,随后便在心中明了,知道这是王妃刻意报复,脸上微微一笑,回道:“是,我马上去。” 不请自来,跑到她这里来拿东西,那就得尝一尝被冤枉为小偷的滋味! ****************************** 注:王佳芝,《色戒》中女主角,为了刺杀汉|歼易先生而施美人计,接近他,潜伏在他身边 连着几天更四千五千,我都差点忘了可以更三千了,所以先上三千啦~~~今天是月票加倍日,投一张加两张,支持江南的大家不要再等啦,我也会卖力更新哦,我可从来没这么勤奋过~~明后天放假,已经决定了出去玩的也不要忘啦~ () 未预料到的惊悚 一切准备就绪,出了门正要去找曲姬,却听见外面声声叫喊,而且还是喊着“王妃”的名号,最关键的是,声音竟然还是那叫琅轩的正太道士的。 “你别缩在里面不出来,我要去报官--你以为你是王妃我就怕你了吗--出来--” 小蓁也听见了这声音,疑惑地朝外望去,郁青青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影响自己的名声了,吩咐道:“去把那人叫进来。” 小蓁过去后声音很快就静下来了,不一会儿,琅轩就被人带了进来--与其说是被人带进来,还不如说是他冲进来。 一见着郁青青,琅轩就立刻道:“你终于敢见我了吗?” 郁青青不知道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他就想起了他师傅,不禁有些恶心起来,问道:“我为什么不敢见你,你过来做什么?” 琅轩从袖中拿出一把头簪来:“你看看这个!” 看到这头簪,郁青青马上就明白过来。 这是那天她去朝露庵时戴的,然后为了反抗国师而拔|出来刺他,后来没刺着,掉在了地上。她与秦悦离开后,国师与黑衣人的尸体都留在了原地,郁青青相信秦悦会解决好的,没想到现在这琅轩竟找上了门。 “官府的人说是黑衣人杀的我师傅,可我却在那里找到了这个,我知道这个是你的,我看见你戴过,你说,我师傅到底是怎么死的!”琅轩的神情愤怒而悲痛,带着深深的怀疑。他脸色黯淡苍白,眼睛几乎是红肿的,对师傅的崇拜与眷恋完全显露出来。 郁青青并不想瞒他,也不怕说了真相招惹出什么麻烦,平静道:“不错,是我杀的。” “你……”琅轩看着她,脸上满满的不敢相信。 他来,也许并不是为了指认她是凶手,而是为了让她澄清,她不是凶手。 郁青青却仍然肯定道:“前天我上碧云山,看到了你师傅,我以为他是清修之人,是国师,定能解答我的疑惑,没想到他……却意图侮辱我,我在急切之下,咬断了他的舌头,砸破了他的脑袋。” 小蓁一听见这话,连忙去看四周,发现有不少人悄悄往这边看着热闹,忙轻拉郁青青衣袖,提醒她不要坏了自己的名声。 郁青青看着呆滞的琅轩,没理会小蓁的提醒,继续道:“后来王爷过来,彻底杀了你师傅。至于那些黑衣人,那是意图刺杀王爷的,的确是与你师傅无关。” “你骗人!”琅轩连声道:“你骗人,你胡说,我师傅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那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我才能去咬掉另一人的舌头?”郁青青马上道。 小蓁也知道她的意思,在一旁急得汗都流了出来,立刻道:“小姐,别说了,别说了。”说着就朝琅轩道:“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快走吧!”然后急忙叫旁边的下人拉他出去。 “你胡说,我师傅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血口喷人,一定是你有别的企图,所以才害了我师傅!”琅轩被人抓了往后拉去,郁青青沉静道:“我何必用自己的名声来害你师傅?你师傅色胆包天,除了我之外,肯定还有别的真正被他残|害过的女子,要知真假,你自己去查一查便知道了。”说完,转身离去。 “我不信,我才不信,我师傅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你胡说……”琅轩被下人往门外拉去,人已不见,声音却还在远处往耳边飘过来,郁青青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往曲姬的绮兰阁而去。 告诉他真相了也好,他太过单纯,对那道貌岸然的师傅也太过相信,可那样的师傅能教给他什么有用的知识?倒不如让他看清真相,以后也明白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是神圣的,谁都可以去怀疑。 不过她现在无心理会那么多,只想快点找到曲姬、与曲姬对质,然后洗清自己的冤屈。想到这点,郁青青一边走一边问:“王爷呢?” 如果曲姬露了马脚,自然要找秦悦过来,难道去找虞侧妃么? 小蓁回道:“王爷一早上朝去了,现在估计还在忙着朝廷上的事。” “哦……朝廷啊……”郁青青这才想起,这家伙是王爷,还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那可是比一国之君还忙啊,不只要管国家,还要想出正当的名义管国家,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算了,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拿住了曲姬,她自己作主!现在这王府她最大! 曲姬的绮兰阁,此时静悄悄的,两个丫环在院子里绣着小东西,郁青青风风火火地闯进去,一直走到院子中央那两个丫环才发现,连忙起身道:“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小蓁,掌嘴!”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回不去的郁青青已经有了要在这儿长待的自觉,怎么让自己过好,自然是现今为止最重要的事。 小蓁一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掌嘴,但有郁青青的吩咐,马上就动手,在那两名丫环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两人一人给了一巴掌。 这种事她没做过,这两巴掌明显没有鸣瑶打得有力,不过她能反应如此快,郁青青也相当满意了。 “见了本王妃,不下跪不行礼,一口一个你,你们哪里来的胆子!”两名丫环才要生气,郁青青就在她们有反应之前厉声斥责。 此时来,她就只带了小蓁一个人,待会也许鸣瑶会从虞侧妃那里赶过来,但一个两个,都比不过绮兰阁所有的人多。她是想多带些人,可她并没有那么多人可带。 然而真正的王妃,并不是靠手下人多来威慑下面人的,而是自身的身份与威严。她既然要做真正的王妃,至少是不受欺负、可以在此地立足的王妃,那当然要先拿出王妃该有气势。 而真正的王妃,是不可能会怕一个小小的姬的。 两名丫环早已愣住。下跪行礼认错,她们不想做,因为对待这王妃从来没做过,反抗不服还回去,她们也不敢,所以好一会儿时间,她们只是在原地呆呆站着。 而郁青青正眼也没瞧她们一下,旁若无人地往曲姬的寝房里面走去。 眼看郁青青就在自己身旁过去,丫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在后面追道:“夫人还没起身,王妃你……您……” 里面有丫环早已看到外面的情形,知道自己也没那身份去拦王妃,只好立刻往寝房里面跑去,郁青青并不着急,心想到时候把刺客同党一喊,那些个如雕塑一般站在院子里、从不理后院锁事的护卫自然会过来。任她曲姬是来哪样,她还能斗得过那些护卫么? “啊--” 没想到下一刻,里面竟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惨叫。 郁青青不知道里面是搞的什么鬼,与小蓁对视一眼,立刻冲进最里面的卧房去,入眼的是一张遮着红色床帐的大床,而那名最先跑进来的丫环正脸色惨白地跌坐在门口,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大床,样子就像恐怖片里遇了鬼一样让人惊悚。 面在众人面前摆着的大床,此时四面都垂着床帐,隔着大红色的床帐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后面的婆子丫环也闻身跑了过来,看着丫环的样子动也不敢动,又有郁青青在前面拦着,她们也一时也没什么反应。 郁青青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也不是那胆子大的,看着这情形,莫非这床帐里面真有什么惊悚可怕的事情?可是此时也只有她过去了……好吧,就让她显示她王妃的神勇,过去吧,大白天的,这么多人,怕什么! 以着不怕死的精神,郁青青冲上前去一把拉起床帐。 门口处,又是一阵惊呼,甚至后面来的那几个丫环婆子又往后退了出去。 郁青青不是不怕,只是没叫出来而已,其实心早已惊得几乎静止了。 曲姬,死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看着床头的方向,胸口心房的位置插着把匕首,血已染红了半边被子。。 郁青青僵硬着身体在床边站了好久心才渐渐开始平复,神经才渐渐清明。 如果不是在此之前,她早托秦悦的福见过几十名刺客的尸体,又在碧云山几乎亲手杀了个人,她想她也早就尖叫着跑开了,根本不会在呆滞之后还能冷静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在她几乎确定找到真正的嫌疑人时,那个人却死了。 也喊且以。为什么?是什么人杀了曲姬,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杀,而且以睿王府的守卫之森严,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杀掉曲姬,甚至连她房中侍候的丫环都不知道? 这事……实在太诡异。 小蓁从她身后过来陪她站着,却万分紧张害怕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 虞侧妃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郁青青缓缓回过头去,只见虞侧妃带着丫环满脸不愤地走过来,随后道:“听说曲姬这里出了些事,不知……”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床边,待看见床上的情形才大惊失色,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 还有一更,在下午~~~~ () 凶手指认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床边,待看见床上的情形才大惊失色,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这……这……”虞侧妃的胆子显然不大,“这”了几下,竟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有声音……有什么声音……”虞侧妃身边一名丫环脸色猛地一白,声音战战兢兢的,惊恐地看看床上,又看看房中其他地方。。 经她提醒,郁青青似乎也听一丝声音,细细的女声,不知是哪里传来,竟如同鬼魅一般! 心在那一刻狂跳起来,郁青青相信这世间有神秘的未知之事,可那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科学的,至少此时此刻,这房里不会有鬼! 紧拽了手,郁青青沉声道:“都别作声!” 一声令下,本来就没人敢发出声音的屋子更安静起来,一时陷入一片死寂中,没一会,那声音果然又冒了出来。 是喘气声,或者说,是有人受惊吓之后发出的颤栗声! 房中仅有的几人环顾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吓得脸色阵阵发白,而郁青青却瞬间有了希望! 这分明是人的声音,是人受到惊吓后发出的声音,就像她们这些人一样,而这人,很可能就是目睹了曲姬被杀过程的人! 片刻不迟疑,郁青青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床后方,果然在墙壁与床之间的柜子前看到了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小丫环! “你怎么了?”郁青青忙上前要拉她起来,没想到缓缓抬头的丫环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突然像受了刺激一样更加瞪大了双眼,无比惊恐地往后缩去。 “你怎么了?我是王妃,你是不是……” “啊--别过来,别过来,别杀我……你别杀我……”小丫环用胳膊挡住脸,拼了命的要往后面躲,可后面根本就没有位置可躲。 “你怎么了?”郁青青实在不明白刚刚还没这么严重的她怎么看见自己就突然吓成了这样,才要走过去,丫环却更加惊恐起来。 “别过来……求求你,求求你……别过来……”说着她就哭了起来,身子往床与柜子相靠的角落里缩着,几乎缩到不能再缩。 “你先起来吧,没事了,有什么事出来再说。”郁青青又要过去,虞侧妃在她身后道:“姐姐,她恐怕特别怕你,让妹妹来试试吧。” 此时的虞侧妃似乎已经从惊恐中回过了神来,言语、动作比之前正常了许多,她说着慢慢走上前,越过郁青青要去拉那丫环,那丫环又往后缩了两下,随后看见了她的脸才慢慢镇定下来,甚至不再抗拒她的靠近。 郁青青就奇了怪了,她又不是妖魔鬼怪,怎么这受惊的丫环看见她就吓得跟见了鬼一样,看见虞侧妃倒安静了下来,虞侧妃长得也没那么慈眉善目吧。 没想到下一刻,那丫环就一把拽住虞侧妃,突然伸出手指指向郁青青。 虞侧妃看看她,又回过头来看向郁青青,眼里满是疑惑。 郁青青更疑惑,不知道这丫环是什么意思。 “她……她……”丫环一双手都拉住虞侧妃的胳膊,看着郁青青颤声道:“她杀……杀人……她杀了夫人……” 一时之前,满场震惊! 这个丫环,竟然说,是王妃杀了曲姬? 郁青青早已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而身边所有人,包括虞侧妃的眼里都带着震惊,似乎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丫环还在颤抖着,紧紧盯着她道:“是她……她拿刀……拿刀杀了夫人……她杀人……” 本来准备从这丫环口中问出曲姬被杀真相的郁青青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结果,这丫环竟然指认自己是凶手,一时莫名其妙道:“你说是本王妃杀了曲姬?笑话,本王妃一直在自己的房里,哪里有时间来杀曲姬,你凭了什么,竟敢来诬陷本王妃?” 丫环被她一说,立刻又缩起了身子,虞侧妃却似乎在震惊之后抓到了机会,看似和蔼道:“姐姐,她所受惊吓不轻,姐姐莫要再吓到她。”说完便安稳丫环道:“不怕,有我在不用怕,王爷很快就回来,你也不用怕的,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丫环缓缓点头,嘴里断断续续道:“刀……杀……杀人……” “别急,慢慢说。”虞侧妃拉着她手,轻声问道:“你看到了你家夫人被杀?” 丫环点头。 虞侧妃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丫环回道:“早,早上,我替夫人盖被子,撞到了柜子上放着的东西,然后……我就过来捡,然后……她就来了……”丫环说着,再次指向郁青青。 其余人也一齐看向郁青青,虞侧妃又问:“后来呢?” 丫环缓缓转头看向她,“她走到床边……从手里拿出匕首……一下子插了下去……然后,然后她抬头看见了我,我就坐在这里……然后她朝着我笑……把床帐都放了下来,从,从窗口飞出去了。” 丫环虽然受惊过度说话断断续续,但却能让人听得明白仔细。 一时所有人都看向郁青青,后面那些丫环婆子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真的当她是杀人凶手一般与她拉开了距离。 小蓁抱着郁青青胳膊的手紧了紧,突然开口道:“小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这样诬蔑王妃,王妃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怎么可能过来杀曲姬!” 那叫小珊的丫环被她一喝,立刻就缩了回去,紧抱着身子发颤。 这意外的收获,虞侧妃早已有了抓住的决心,轻拍几下丫环的肩膀,缓缓起身看向郁青青:“姐姐,有这样的人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郁青青一声冷笑:“虞侧妃不觉得可笑么?我是什么人,我能从我自己的院子里出来,神不知鬼不觉走到曲姬的院子,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杀掉她逃出去?直到我来之前,可是连她屋里的丫环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难道我过来杀人时是隐形的么?还有,这小珊她刚刚说什么,说我从窗子内飞了出去?真是神奇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飞了!” 虞侧妃转过头来看向小珊:“你说的早上是什么时辰?” 丫环加快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很早……天才刚刚亮,大概,大概是卯时。” 虞侧妃便看向郁青青:“姐姐说姐姐一直在房里,不可能来杀人,那卯时天刚亮的时候,姐姐在房里做什么呢?有谁可以作证?” “虞侧妃真是笑话,现在天亮得多早,天刚亮的时候我当然是在睡觉,我睡觉,难道还拉着人在一旁守着么?” 小蓁立刻道:“小姐到半夜才退烧,我守到半夜去睡了,鸣瑶很早就进房中看小姐了,她肯定知道。” “不错,我虽不在王妃床边,可一直在房外,直到太阳升起,王妃都一直睡着。”鸣瑶不知什么时候已过来,此时站出来作证道。 虞侧妃却是毫不让步:“没看见她出来并不代表她真的就没出来,她都能瞒过绮兰阁的人进来杀害曲姬,自然能瞒过其他人的目光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更何况自己身边的丫头,有什么立场来证明主子的清白!” “依虞侧妃的话,是说仅凭一个小丫头神智不清的话,就指认我是凶手吗?这是不是太可笑? ”郁青青冷眼看着虞侧妃。 虞侧妃在经过昨夜之事后对她再也没有以往的表面客气,冷声回道:“就如姐姐所说,姐姐是王妃,妹妹是侧妃,是不是认定姐姐是凶手,妹妹并没这个权利,这得王爷来定夺,但在此之前,妹妹觉得姐姐实在太过危险,需有所防范,要不然也许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郁青青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个妾室,还要把我关起来?” 正说着,只听虞侧妃朝外喊道:“你们还不进来吗?” 说完,十几个黑衣的护卫突然冲了进来,站到了卧室之外。 虞侧妃看着他们道:“我知道我无权命令你们,但曲姬在房中被人杀害,身边人却一无所知,这足以见得凶手之危险,现在有人指认王妃是杀人凶手,为了王府的安全,你们是否需有所行动,以保护王府的安全?” 地一往身。那黑衣护卫中为首一人缓缓走到卧房之中,看了看床上的曲姬,而后看向郁青青,扣手低头道:“王妃得罪,能在我等防守之中闯入王府中杀人的绝非等闲之辈,为了王府安全,万万大意不得,属下觉得有必要看住王妃,还望王妃见谅。” 郁青青一动不动看着这十几号人。她是可以在丫环面前,在虞侧妃面前拿王妃的身份呈呈威风,可这些护卫呢? 他们平时应该只听秦悦调派,现在已经打定了主要要控制住自己,自己恐怕是无论来硬的来软的都不顶用了。 所以,她要在被认为是刺客同伙后再次被认为是杀人凶手,然后被软|禁,被审判,然后等着受欺负,受折磨,连同自己身边的人也受欺负,受折磨,然后等着秦悦良心发现放过自己? 如果把自己的清白交到秦悦手中,她相信秦悦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让她再也清白不了的。 这件事似乎完全是针对她而来,那……是虞侧妃策划的么? ********************** 今天的更新完啦,一共九千~~月票还是上升很快的啦,太谢谢大家啦~~ () 秦悦,混蛋 这件事似乎完全是针对她而来,那……是虞侧妃策划的么?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虞侧妃有几斤几两,她知道,她只能给姚舜英进一进谗言,下了狠心让人来杀一回,然后借题发挥,落井下石,在秦悦面前扮贤惠,其他的,她做不了。如果她有本事密室杀人,有本事指使曲姬身边的丫环指认自己,有本事将刚才的表情戏演得那么真,那自己早就死在她手里千百回了,更别谈之前真正的姚舜英了。 那这王府,除了虞侧妃,除了已死去的曲姬,还有谁针对着自己?杀死曲姬,肯定是有其他理由,而不是仅仅用来嫁祸于她。 郁青青缓缓从床后走出去,又走到床头,静静看着床上的曲姬,然后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突然之前,神色一紧!而下一刻,她就立刻探至她颈上、身上,然后突然伏至她胸口。 “有心跳,她还活着!”郁青青大喊一声,急忙道:“小蓁,快去找黄太医,快!” “活着?”护卫正要走近,郁青青立刻道:“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你们不是说曲姬是我杀的么,现在好了,曲姬还活着,我倒要让她醒过来,让她说说到底谁是凶手!”说着,她就将目光看向虞侧妃,又看向护卫。 “我不信你们,你们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我要等黄太医!” 护卫慢慢退下,虞侧妃看见她的模样也不敢上前,不一会儿,小蓁便带了黄太医急步跑过来。 郁青青立刻道:“黄太医,她体温还很高,还有心跳,你看,你看看,看她还能不能救活!” 黄太医也不说什么,当即就上床边去执起曲姬的手腕,而郁青青则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黄太医又看看曲姬其他地方,然后肯定地点头道:“不错,还活着,不过能不能救下还不一定。”说着就看向小蓁:“快将我的药箱打开!” “这不可能。”一旁的护卫说道:“这匕首直插入她心脏,不偏不倚,她如何还能活?”。 黄太医一边拿过药箱,一边回道:“寻常人的心脏在左,而她的心脏则偏右,凶手定是对自己的刀法十分自信,这才只刺一刀便离去,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点,这匕首挨着曲姬的心脏而过,虽不曾立即毙命,却也十分凶险,请房中各位速速离去,老朽要为曲姬疗伤护命。” 郁青青立刻回过头来:“你们听到了吗?快出去,别防碍黄太医。”说着就看向护卫道:“这一次,你们是不是要在绮兰阁外好好守着?不中用一次,总不能不中用两次吧!” 护卫脸上微显不悦,却在事实面前哑口无言,朝她低了低头,转身离去。 虞侧妃看看床上躺着的曲姬,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离去。知道曲姬被杀身亡的消息虽是惊愕,等事情演变到最后却是惊喜万分,曲姬死,姚舜英是凶手,几乎是意外之中就消失了两个敌手,可没想到这曲姬竟然还没死。 姚舜英这么不想她死,这么说,凶手还真不是她? 虞侧妃转眼看一看被丫环扶着的小珊,心中百般疑惑。 这一日,秦悦似乎很忙,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鸣瑶小蓁两人帮着黄太医的忙,郁青青自己也一整天都在曲姬房中守着,听到秦悦回来的消息,本以为他会马上过来的,没想到他却并没有动静。 郁青青这便明白,是把爱全给了某个人,他的这些女人,他当真是一点也不在乎。肯定已经有人报告了他这边的消息,他心里想着也不急,先看曲姬是否能醒来,能醒来,那凶手之事再查,不能醒来,那可能就要见小珊了。 郁青青看着外面的天色,静静等着。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残阳褪去,剩下的便是入夜前的灰蒙。绮兰阁燃起了蜡烛,里面经过之前的繁忙与急促,现在静得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听说所有救命的措施黄太医都已做过,剩下的时间便是等待,到明天日出之前曲姬情况就会确定,要么,醒来,她活命,要么,彻底断气。 这时,一抹黑影出现在绮兰阁中,悄无声息地缓缓往里走。 累了一天,原本守在里面的人都去用饭了,现在只有一个小蓁坐在曲姬床边,可她似乎劳累了太长时间,将头趴在床沿睡得正沉。 黑衣人一动不动看着那床上躺着曲姬,她胸口的匕首已经拔出,此时正静静睡着,看上去十分安详,也许真的在第二天天明之前就会醒来。 将要踏步准备继续往前走的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身下。 一根与地上浅红色地毯颜色相同的线拦在空中,往两头看去,一端系在桌腿上,一端却是系在一只搁在地上的大花瓶上,只要不注意绊到线,就会扯倒大花瓶,然后发出足以惊动所有人的响声。 黑衣人不禁笑了笑。 如此小儿科的办法,恐怕也只有里面这群人才想得到吧。 毫不在意地撩起腿,跨过红线踩到对面的地毯上,心里顿时大叫不妙,可为时已晚,他已经提了后面的脚,而先踩到地毯上的右脚早已陷下去,到停止时,尖锐的疼痛早已从那看不见的地毯下传来。 床前睡着的小蓁坐起身,大声道:“小姐--” 郁青青带着鸣瑶、黄太医随后从外面进来,看一看还站在屋中央的黑衣人,然后把红线解下,小心地跨过去,揭开地上的地毯。 原来红线对面的一排地板早已被挖空,坑里都放了兽夹,甚至地毯都被从反面削成了薄薄的一片布,以确保人隔着地毯踩下去一定被兽夹的尖齿扎进肉内。而黑衣人此时,正是隔着一片薄薄的地毯踩在了兽夹上。 兽夹固定在挖好的坑内,他要动,除非剁了自己的脚。 郁青青笑米米地看着黑衣人。 “我就知道,曲姬要是没死,你肯定会再来的,你一来,我就有希望把你抓住了。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曲姬到现在身体都僵硬了呢?”说着她就回过头去:“黄太医,你真不愧是太医,不仅被我一拉就知道我的意思,而且连心脏生得偏右这样的理由都想得出来,要不然恐怕还真骗不了那帮护卫呢!” 黑衣人自语道:“我就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一刀不毙命。” 郁青青此时心情十分好:“看见没,这机关是我想出来的,然后我们几个在房里悄悄的忙了一天呢,知道你武功高,不过脑子不太好,哈哈!” “我脑子也很好,重重机关的地方都过过,只是轻敌了。”黑衣人竟然还反驳起来。石快否借。 郁青青觉得这黑衣人还有些意思,看着他脸上的蒙面,倒是十分有兴趣看他的脸了,便朝小蓁吩咐,“去把外面的护卫叫进来,这人的武功高,兴许他的脚伤了也依然危险。”秦悦那次不就是吗,虽然那腿伤是假的,但也依然在不动腿的情况下抵制了刺客好一会儿。 护卫进来,黑衣人似乎知道反抗无用,便任护卫控制住胳膊,郁青青上前去,一把揭开他脸上的蒙面。 在他脸上蒙面被揭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惧地瞪大了眼睛,整个屋子死寂了一瞬,随后便是郁青青“啊”地一声尖叫。 竟……竟有这样事…… 从她在现代死去,醒来发现自己在古代,然后第一次看见尸体,第一次杀人,然后今天看见曲姬的模样……她都没有如此被惊吓过,可这一次…… 她竟看到了她自己,或者说,看到了真正的姚舜英,再或者说,看到了一个和姚舜英、和现在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小……小姐,这……”小蓁看着摘下了面具的黑衣人,迟迟不能说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郁青青使劲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姚舜英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或是妹妹。 那眼前的人是谁? 这时,黄太医也回过神来,语气中仍然满是疑惑:“怎会有这样的事,而且这人到底是男是女,他刚刚开口,不是男声么?” 这一点,倒提醒了郁青青,突然之间,她想起来古装电视剧上常有的一种绝技:易容术。 这人不会就是…… 她记得易容术上最常用的就是人|皮面具,难道此人是贴着人|皮面具?所以他的声音依然是男人的声音,而且身形也还是男人的身形? 郁青青立刻走到他身侧,仔细看了看,然后伸手,一把揭起他脸上的一层薄皮。 果然是易容术,果然是个男人,而且…… 那人朝她笑了笑:“王妃,你知道,我只是听命于人,你快放了我吧,我脚都要被夹断了……” 郁青青脸上早已气得通红。 “秦悦!”她大吼一声,大步冲出绮兰阁。 这个扮成她的黑衣人,竟然就是她前两天在水潭旁边见到的白衣人! 连这人也说,他只是听命于人,所以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他的主人秦悦! () 你是谁 “秦悦!”她大吼一声,大步冲出绮兰阁。 这个扮成她的黑衣人,竟然就是她前两天在水潭旁边见到的白衣人! 连这人也说,他只是听命于人,所以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他的主人秦悦! 秦悦,好啊,你知道曲姬是卧底了,你派人杀了她,可是杀她的方式有一万种,你为什么要悄悄的杀,而且还偏偏要让人扮成姚舜英的样子,还偏偏要让人看到! 所以杀曲姬事小,重要的是能栽赃到她身上! 不顾小蓁的叫喊劝阻,郁青青头也不回地往无忧阁走去,无忧阁守门的丫环还没开口问情况,就被她一把推开,然后径直往里面冲去,待见到秦悦那一刻,心中的怒火上升到极致! “秦悦,你个恶心大BT,我是招你惹你了!和你的一群姬妾侧妃合起来整我很有意思么,你个混蛋!”说着,早已失去理智的她抡起手边一只茶壶就朝面前秦悦甩去。 秦悦将头一偏,这才缓缓道:“王妃,本王还在换衣……”服字没说出来,又一只花瓶朝他飞来。 “换你个头,你以为你是王爷我就怕了你吗,在我眼里连皇上都不算什么,更何况你一个破王爷!封建王朝的剥削者!”郁青青说着又去拿东西,镜子,茶杯,甚至连桌布都揭起来扔向他。 “人渣,种马!种马知道吗,就是像你这种养一大群女人在家里一整天只知道交|配的色|魔混蛋!”说着,在扔无可扔的情况下甚至举起了桌旁的一把椅子来。 然而椅子没砸下,早有丫环过来将她拉住,夺过她手上的椅子放了下来。 身上毫发无伤的秦悦这才慢慢披好上衣,一步步走到郁青青面前。 郁青青被拉着,不能再动弹,却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样子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塞进腹中吃了。 秦悦一笑:“不错,本王的确一直都在耍弄你,想知道原因么?” “原因就是你有病!”郁青青看着他大吼。 秦悦又一笑:“本王自然没病。”说着,走到隔间的书桌上坐下,看着她道:“签上你的名字承诺不将待会本王所说的话泄露出去,本王便告诉你真相。” 说完,他拿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然后让丫环连同他手中的笔一起放入盘中,呈到郁青青面前。 制住的胳膊被放开,郁青青看着上面草草的,隐约像是“永不泄密”几个字的纸张,以极快地速度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她的毛笔字不好看,或许“姚舜英”三个字还有繁体写法,但她都已顾不得,只想听这厮还有什么好说的。 丫环将她写好名字的纸张呈给秦悦,秦悦看着笑了笑,随后才道:“将王妃绑起来。” 郁青青大怒:“秦悦你混蛋,你说话不算数,有权有势了不起啊,你怎么不去死--” 她还在叫骂着,一群丫环早已拿了绳子过来往她身上缠,郁青青挣扎不过,被牢牢绑在了一把椅子上,而那椅子放在书桌正前方,让她面对着书桌后坐着的秦悦,只是他舒服地倚着,而自己被绑着。 此时,她也认清了现实,咬牙道:“好,我斗不过你,我认了,反正姚家在你眼里什么也不算,太后皇上也还要看你的脸色,我就更加算不得什么了,要杀要剐你给我来个干脆的!” “你们都出去吧。”秦悦笑看着她一声令下,待丫环都退出去关好门后才说道:“王妃别急,本王还是讲信用的,这不就要来说原因了么。” “哼!”郁青青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本王耍弄你的原因,是因为你耍弄起来很有趣,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报仇,因为……”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你也在耍弄本王。” 人都被绑着了,他们两人之前还有讲道理的必要吗?郁青青无力地一笑,“那我还挺厉害嘛,连堂堂摄政王睿王都能耍。” “嗯……所以,你真的身份,是谁?” “哼,我是谁,我是……”郁青青差点要再骂他一句,却陡然惊住,缓缓侧过头来看向他。 他问,她是谁…… 秦悦看着她笑着,很平常的微笑,却似乎带着看透一样的锐利光芒! 他知道了什么? 郁青青的心狂猛地跳动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好久才假意不屑道:“什么真正的身份,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王妃知道的,反正,王妃不是王妃就是了,冒充王妃,冒充本王的妻子,王妃……不,你这不是也是在耍本王么,本王小小的耍一耍你,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吧。” 秦悦从书桌后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郁青青心中紧张着,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准备在回去之前好好生活时,竟被他发现了真相。 他走到她面前,然后缓缓俯下身来,面庞与她隔得极近,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缓慢而绵长,一下一下,将温热的气息扑到她脸上。 脸,或是胸口,竟越来越热起来,她依然将脸侧着,不敢转头去与他相对,哪怕知道……这样也许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你的心跳得似乎有点快,是因为暴露身份而紧张呢,还是因为本王的靠近而紧张?”说完,他一手抚上她脸侧。 郁青青立刻道:“你个混蛋,别碰我!” 秦悦淡淡一笑,指尖从她耳鬓轻轻往下滑,混着他唇鼻间扑出的气息,竟像点点火苗在她肌肤上燃起一般,那般灼热,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降临得那样突然而强烈。 暧昧一词,让郁青青一下子不安起来,心底的自我保护意识猛涨,立刻开口道:“人渣种马,死开!” 那一点诡异的暧昧气氛被她这话陡然浇灭,秦悦将手从她脸上拿下,看着她道:“不错,没有人|皮面具。”说着,又将她脖子下的衣襟往下一扯。 郁青青大怒,连忙大喊:“碰我你不怕冤屈了你自己么?虞侧妃千媚她们都等着你呢!” “左肩上的确有颗小痣,所以,这具身体当真是姚舜英的。”秦悦突然开口。 郁青青这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肩上有颗痣,连她自己也是前两天才发现。在他从她面前直起身,与她拉开距离后,郁青青立刻道:“所以说,王爷在怀疑什么?我不是王妃,不是姚舜英还会是谁?” “不是怀疑,是确定。”秦悦笑道:“首先,自从你在撞破头再次醒来后,性情大变,完全不像个大家闺秀,倒像个乡野泼妇,粗鲁,莽撞,还有那么点不知羞耻,完全不是真正姚舜英的样子。” 郁青青还没开口,他就接着说道:“然后,姚舜英从来就不会游泳,可你的水性却很好,那天一见,可让本王吃了一惊。再有,你看看这个--” 他说着,转身从书桌上拿出两张纸来,一张是她刚才写下的“姚舜英”三个字,另一张上面不知是写的什么,来不及看内容,但下面的角落里却也写了三个字“姚舜英。”字亦娟秀工整,一看就是女子的字。 “这是真正姚舜英的字迹,这个……是你的字迹。”秦悦看着那张纸笑道:“字写得这么差,却还识得这三个字,也算是不容易。” 郁青青紧抿着唇,心中早已将他骂了无数遍。 这家伙,隐藏得真深!那天看见她会游泳,他一丝异常都没表现出来,连一点疑惑的表情都没露出,没想到却早就放在心上了,恐怕从很早很早他就怀疑自己了吧,就说那时候拿着枕头去桃园找他他看她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他已经在想为什么她性情与之前不同了! 混蛋,狐狸投胎的么,动那么多脑筋,藏那么多事,也不怕把脑袋用坏! 派然是道。“本王猜,要么,你是拥有一种精湛的易容术,能将自己打扮成和姚舜英一模一样的样子;要么,便是这世间真有灵魂这一样东西,这副身体,是姚舜英的,可这身体你的灵魂,却不再是她的。不过本王相信那天躺在本王床上,被本王扔下去,直到撞上桌角的,一直都是姚舜英,就算你有精湛的易容术也不能突然之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姚舜英换成自己,所以本王猜,是后者。” 秦悦松手,任那两张纸飘落到地上,然后一动不动看着她。 郁青青回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无权无势,落在你手里也只有任你处置。” 秦悦在她面前走动两步:“你还是坦白吧,本王只想知道真相,怎么处置你要看知道真相之后的心情,你要是不坦白,那本王只有用自己的方法查清真相了。比如……把你现在寄生的这副身体弄得奄奄一息,看你的灵魂会不会自己跑出来。” 看她的灵魂会不会自己跑出来?这是人说的话么!郁青青立刻道:“我要是会跑出来就好了,就怕我直接死掉!” 秦悦看着她悠闲地笑着,于是看到他的笑,郁青青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不知不觉,她就承认了……好吧,承认就承认吧,反正做真正的姚舜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错,我的确不是姚舜英,你真正的王妃,好像在撞了那一下后就死了,然后我就过来了。” 秦悦眼眸中突然一亮,拉了凳子来坐到她面前,“那你是谁?” 郁青青回道:“未来的一个灵魂。”长久的苦闷与抑郁,在坦露身份的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无限的轻松,好像那所有的苦闷与抑郁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一样。 “未来?”秦悦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疑惑道:“你说,你来自未来?” 郁青青肯定道:“不错,未来的大概几百上千年吧,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的时代都存在于我们的历史书上。” “那你为何到了姚舜英的身体上?”秦悦的样子十分认真,明显对这样离奇事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想到这儿,郁青青不免有些无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她的身体上,我在我们那里出了车祸,然后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而你、虞侧妃都在我面前,也就是在姚舜英撞桌角的那天。” “车祸?”秦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时郁青青一下子有了强烈的优越感,略显得意地解释道:“你想一想你们几百年前上千年前的时候,就知道未来的世界与现在完全不同了,我们那里出门很少走路,都是坐车,不是马车,而是一种跑得比马车快百倍的机器,路上全是这种机器,所以很容易相撞,所以……我就被撞了。” “所以,被撞后死去的你,灵魂离开了身体,然后到了姚舜英的身体上?” “谁说我一定死了,也许我在我那里我只是昏迷。”郁青青佩服秦悦的好脑子,却气恨他的诅咒。 秦悦微微一笑,而后道:“所以,你并不是自愿来到姚舜英身上,而是自己也不明原因?” “你觉得呢?好好的,疯了才会自愿来到姚舜英身上,自从做了姚舜英,我把上辈子没吃的苦都吃到了!”郁青青说着,给秦悦一个愤慨的眼神。 秦悦看着她,陷入深深的迷惑中,久久才道:“世间竟有这样的事。”又是一番沉默之后,他突然问:“你本来是什么人,是男是女?” 郁青青没想到他还对这个感兴趣,心不在焉道:“女。” 秦悦微微一笑,随后问:“年龄?” 户口调查么?郁青青将脸撇向一边:“二十四。” “二十四?”秦悦的样子似乎十分吃惊,郁青青看着,忍不住道:“我们那边什么都发达,医术也比你们发达无数倍,人随随便便就能活到一百岁,活七八十跟玩儿是的,十八岁还是未成年,二十四岁年轻得很,就和你们十六七岁一样!” 秦悦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看着她缓缓点头,“哦,原来二十四岁和十六七一岁一样啊……” 郁青青看他那玩味的样子就气愤,立刻道:“本来就是,我们那儿都读书,也不男尊女卑,我从小就读书,到二十三书才刚读完呢,二十四自然年轻!” “这么说你都读了至少十多年的书了?”秦悦笑道:“倒是博学,只是……怎么看不大出来?”说着,看向地上躺着的那张纸,上面写着歪七扭八的“姚舜英”三个字。 他就不能不笑她不讥讽她么? 郁青青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来:“你以为千年后,人们还用毛笔写字么?我第一次用这样的笔,自然写得不好,我们看这笔,就像你们看几千年前人们用来刻字的刀子一样,你觉得现在让你龟甲上刻字你能刻得比古人好看?” 秦悦点点头,随后又一笑:“听着,倒是这么回事。那……”他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郁青青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出那个久久埋藏在心中,却感觉很久很久都没再听人念出过的名字:“郁青青,普通上班的。”她看看秦悦,又回道:“就是普通老百姓。” “那三个字,怎么写?”秦悦又问。 郁青青没想到他竟无聊到这个地步,连她的名字都要问,可此时此刻,她却并不讨厌在人面前说起自己,只因……在这个世界,她实在是孤独的。 “郁郁葱葱的郁,青草的青,因为我妈那时候正迷《青青河边草》,所以就给取了这个名字。”回答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说了无数次自我介绍说的话。 “青青河边草……”秦悦重复了一句,轻轻一笑,然后一动不动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那,既然你是来自于未来,你一定知道当今的历史。” “我不知道。”很快郁青青就回答。 秦悦却并不相信,神情仍是微笑而凝重的:“我知道一个小老百姓并不会知道千年前所有的事,但改|朝换|代,或是帝位易主的大事呢?比如在当今皇上之后,又是谁做上了皇帝?而我秦氏大和朝又在何时被取代?” 郁青青正要开口说不知道,却突然忍住。 历史……不错,历史,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她可以拿来和秦悦讲条件的,那无疑就是历史。 作为一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他一定想知道自己日后的命运,作为一个摄政王,他一定有想过自己做皇帝,可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皇位并不是谁都能篡的,秦悦,他一定想知道最终他有没有做上皇帝,而他秦家的王朝,又能存活多久。 任他怎么聪明,他也不会想到……还有架空这回事。 事实是,现在的历史,她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她可以装知道啊,那样她不是就有和秦悦讲条件的资本了? 决定之后,郁青青便回道:“我说了我是个小老百姓,知道的不多,读书的时候历史成绩也就一般般,所以……” 秦悦的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着。 郁青青被吓得咽了咽唾沫:“好吧,我也就知道一点,记忆里,和朝是有个小皇帝很早就退位的。” *************************** 今天更新完了,因为下午突然有事,所以弄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哦~ () 谈判 郁青青被吓得咽了咽唾沫:“好吧,我也就知道一点,记忆里,和朝是有个小皇帝很早就退位的。” 秦悦的神色一凛,却很快就平静下来,随后问:“退位,你是说,当今的皇上,是在未成年的时候就退位了?” 郁青青暗暗佩服这家伙的老歼巨滑,竟是这么喜怒不形于色,明明这么在乎的东西,问出来却还轻飘飘的。 “剩下的,我有点忘了了。”这时候,郁青青看向自己身上的绳子。 秦悦不慌不忙道:“有意卖关子么?你现在可是在本王手上。” 郁青青也不慌不忙:“那王爷就把我绑着吧,待会再用点刑什么的,兴许我一害怕,就说了。可是王爷要知道,我是来自千年后,我知道这里的历史,知道许多王爷并不知道进步,比如……千年后的人,他们用什么出行,用什么打仗,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武器,与这个时代完全完全不一样,这一些,我相信对王爷来说都是有用的,可王爷问时,我却不一定能完全想起来--如果我当时心情紧张恐惧的话。” 这个you惑对秦悦来说似乎特别大,他沉默了一番,伸手解了郁青青的绳子。 终于得了自由的郁青青急忙将自己想挠痒的位置挠了个遍,心中直感叹有资本有筹码是真好。 “现在可以说了吧。”秦悦问。 郁青青将手从后颈上拿下来,“不可以。”随后,她看向秦悦:“相信王爷也知道,这不到半个月的日子以来,我在王府的日子过得有多惨吧,被冤枉,被关,被欺负,被折磨,到今天甚至还把杀人的罪名都栽赃给了我,而这一切,全是王爷部署的,我一点也不想来帮我的仇人,我只想问,为什么!” 秦悦笑了笑:“不为什么,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样。本王就说怎么此人的想法行为与其他女子都不同,原来本王果真没怀疑错,这竟是个来自未来的人。” 郁青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想看看……我会怎么样?” 秦悦点头,“你的做法出乎意料,观赏起来倒还不错。” “你有病吧,BT是不是!”郁青青气愤的话再次脱口而出,看见他仍笑着的模样,又解释道:“BT就是说,你这个人脑子不正常,与常人都不同!” 没想到秦悦仍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回道:“本王的脑子本就与普通人不同,若是与他们一样平庸,如何能有今天?相比起那个种马来,本王倒是更喜欢这个。” 郁青青欲哭无泪。什么时候,“BT”成了个褒义词?难道是她解释错了? “未来的世界,似乎很多骂人的词,而且女人也常骂,不管是读书读过多少年。”秦悦看着她,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意思是她读的书都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只会骂人吗? 于是郁青青又想骂他,忍了好久才道:“未来的人都很有修养,但遇到一些BT的人,BT的事,还是会忍不住骂。不能说未来骂人的词多,只能说那个被骂的人实在可恨。” 秦悦想了想,缓缓点头,一副诚恳模样:“之前的事,本王的确太随性子,未曾顾及到你的感受,以后本王不再做就是,如此承诺,你总能说了吧。” 郁青青一撇脸,“这样就好了么?你不做,却默认了别人可以做,你不折磨我,自然有无数人折磨我,比如你那个侧妃。” “那你的意思是……” 郁青青站起身,背了手在椅子旁边慢慢踱起步来,“首先,我现在是王妃的身份,至少要有与王妃身份相符的待遇,王爷觉得是这样么?”说着,她侧过头来看向他。服朝有成。 秦悦一笑,点点头:“这一点,本王同意。” 想到自己以后都不用再受窝囊气,郁青青心里就得意,随后道:“然后既然我是王妃,那这王府里的大小事务就得归我管,可我又不想自己那么忙,所以我想出来一个办法,就是这事务呢,还是由虞侧妃来管,只是每隔个三五天,她就得去给我报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么解决的等等,然后大事必须先请示我了再去做。” “这叫得寸进尺么?”秦悦笑道:“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半路冒出来的异乡客。” 郁青青神色一凛,“这么说,王爷是不同意?” 秦悦微笑着沉默:“她掌管了王府那么久,若是突然让权,她心里必定不服,做事也必定不会尽心,还会有意使绊让你为难,而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王府也并不熟悉,王府到了你手上,必定只有一个下场:鸡飞狗跳。” 郁青青气结,可又没话反驳,好一会儿才道:“谁说我不熟悉,许多姚舜英的事我也是记得的!” “她知道的本就不多,你还记得的并不完全,那你知道的那一点点,可想而知。” 郁青青还要说什么,秦悦马上道:“这一点,等你有那个本事了再来说,就算没有绝对的权利,也不妨碍你作威作福,不是么?” “哼!”郁青青只得作罢。他说的并不是没道理,自己对王府的确不了解,而且按自己说的那样,虞侧妃肯定更要卯足了劲的害她,那她忙着对付,反而还过不上好日子了,但怎么样让自己能骑到她头上去呢? 很快,答案就被她想到。 在后宫,或者是王爷后院,最重要的是什么,一是让人不得不服的身份,二是让人不得不畏惧的恩宠。身份,她有,就是正室夫人王妃,恩宠嘛…… 郁青青看向秦悦,“好,这个就以后再说,那另外一条,你必须同意。” “嗯?”秦悦抬起头来看她,她认真地回道:“我在王府,一日不摘掉‘不受宠’的帽子,就一日得不到王府上上下下的正眼相待,所以王府必须和我圆房。” 秦悦笑着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她立刻道:“不过是假的,你得假装去我房里过一夜,最好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且还马上给我赏东西,什么价值连城的玉,哪个海里怎么怎么难弄到的珍珠,用多少人花多少月多少年才能织成一小片的绸缎,这些,以示你很喜欢我这王妃,这样我就算没权下人也不敢怠慢我了。” “未来的女子都如此么?”秦悦问:“让本王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你就不怕得个狐媚好淫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小妾得也就罢了,你可是王妃。而且,让本王一起床就赏那许多……天上有地上无的东西,是想告诉别人,王妃在床上的表现很让本王满意?” 听到最后一句话,郁青青连着咳了两声,“那不那样也行,我的意思是,王爷必须做出十分喜欢我的样子,然后从今天之后,再有谁对我不敬,王爷来个杀鸡儆猴,重重责罚,估计就差不多了。” 秦悦笑着不作声,郁青青一急,连忙道:“你不会是连这也不肯答应吧,那这样我想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秦悦这才慢慢道:“本王又没说不答应,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这样办好了。” 满意地点点头,郁青青想到一点,连忙强调道:“先说好,是假的。你知道,我虽然用着姚舜英的身份,但我并不是她,我们没成过亲,我和你没任何关系,你必须和我保持距离,要是敢作出什么不轨行为,那我们就一拍两散,你可以杀了我,但永远也不能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秦悦靠在椅背上,不作声,目光渐渐下移,一直从她脸上移到胸脯上。 “这样正好,你瞧不我,我也瞧不上你!”郁青青将身子一侧,连忙道。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却又忍不住澄清道:“这身体是你娶来的,我自己的身材可比她好。” “哦?”秦悦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个美人?” 郁青青想回个“那是当然”,却又怕引起他的犯罪欲|望,便改口道:“那与你无关。不过在我们那里,像你这样肤浅的男人可是很倒霉的,因为到了那时候什么都可以改。有一种技术叫‘隆胸’,女人去医院出了钱,医生,就是大夫会把你那儿切开,然后塞别的东西进去,再把开口缝好,那里就大了,要多大有多大,好|色的男人以为捡到宝,其实是个假的。” 郁青青一边说一边指向秦悦胸口,果然如愿地从秦悦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恐。 好不容易能吓到他,郁青青来了兴致,接着道:“甚至还有一种技术,可以把男人的外貌变得和女人一样,而且还都很好看,我们那儿经常有新闻,谁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多久,最后才知道那个人是个男人。”她趴在椅背上看着秦悦笑道:“王爷,想一想,要是你看到个像千媚那样蜂乳翘臀的女人,然后一见倾心,爱慕追求了她几个月,还和她拥抱亲吻什么的,后来到了床上,一脱裤子发现是个男人,你会怎么样?哈哈哈……”。 说到这儿,她早已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捧了肚子一手指向秦悦:“那王爷你一定要去找大夫看病,因为那阳什么……哈哈哈……” ******************************** 今天有些事,更新情况不能预计,但下一章应该要到很晚了~等一忙完,就来写 () 这才是王妃 说到这儿,她早已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捧了肚子一手指向秦悦:“那王爷你一定要去找大夫看病,因为那阳什么……哈哈哈……” 秦悦一脸迷惑与探究地看着她,好久才道:“未来的女子,都像你这样……不羁?不受礼教管束,可以随便说这样大胆的话?” 真是会扭转局势啊,明明是她在笑他的,最后却反过来被他说了。郁青青停了笑,拉过椅子让椅背朝了秦悦,自己往椅面上张腿倒着一坐,搁了胳膊在椅背上认真道:“不错,千年之后,女人终于得以翻身,没有什么三从四德,没有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以和男人一样上学读书,一样去做事赚钱,也不用守节,对丈夫不满了可以离婚,丈夫死了也可以改嫁,像我这样的还算女人里特别落后保守的,因为其他女人没结婚都已经和好几个男人睡过觉了。” 秦悦脸上的笑终于不见,好久才似乎带了一丝忐忑看着她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 “早知道我会出车祸我就有了!”郁青青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很私人,看向他不悦道:“你管得着么!” 秦悦没有回话,嘴角却浮起微微的笑容。 郁青青看着他的笑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为免这感觉蔓延,马上开口道:“行了,不和你扯了,说认真的,你得承诺不能对我有不轨行为,连想法也不能有。” 秦悦点头,却又问:“那要是你想本王有不轨行为呢?” “绝对不会!”郁青青立刻开口,像是受了什么侮辱一样。 秦悦笑了笑,然后说道:“如此,那明晚本王让人去接你过来就是。” “嗯?为什么是我过来,不能你过来?”郁青青十分惧警惕性,虽然过来过去都是他的地盘。 秦悦摇摇头:“侍候本王就寝,必须单独一人过来无忧阁,放下身上所有物件,沐浴更衣后才能上得本王床榻。” 难怪……难怪曲姬要用秦悦去朝露庵的机会来进行刺杀,因为其余时候根本没机会,虽然她曾是秦悦的枕边人,郁青青这才恍然大悟,嘀咕道:“大人物,就是怕死。”说完又问:“不会要赤身果体被人用被子裹了抬到床上吧?” 秦悦眼神微亮,“嗯?此法听来不错,明晚就如此也行。” “谁说行,不行!我又不是待宰的鸡鸭,还烫烫拔完毛送上案板呢!”郁青青十分义正言辞。 听了她这说法,秦悦又一笑,盯着她看了好久才缓缓道:“本王在想,你原本的样子……”本来该说“原本的样子是什么样”,想了想,却又忍不住改道:“当是泼辣得很。” 郁青青还以一阵冷哼,心想管你把老娘想成什么模样,就是个恐龙又怎么样,反正不是你喜欢的那千媚一样的尤物型,正好,让你瞧不上,省得你打什么歪主意! 礼指秦女。“好了,那就这样说完了,明天你下令把我那院子里的下人配备齐全,这个不用虞侧妃来做,我自己选;还有那家具被子什么的,都给我换新的; 然后什么上好的绸子缎子再给我来几匹,弄个裁缝来给我裁衣服;然后……”郁青青歪着头想了想,立刻道:“哦,对,还有首饰,不管是用买的还是用做的,都给我多弄点,起码要是虞侧妃她们都比不上的;啊,还有,小蓁,把她调来我身边,再不去洗那破衣服,月钱,月钱也得涨上来,得和你身边的轻萝一样!” “那又不是你的丫环,你倒是管得多。”秦悦再次翘起他那二郎腿。 郁青青白眼道:“你管她是不是我的丫环,反正从此她就是我的人,你别指使你那侧妃欺负她!我暂时就想得到这么多了,以后想到什么再说。” 秦悦没作声,郁青青便当他默认,想了想,真没再想起什么紧要的,这才从椅子上起来,看了看里面一片狼藉的卧室,连忙心虚地别开眼,一副傲慢态度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看你的表现。”说完,走到房门口拉开门。 院中站着好几个人,被自己揭开了面具的秦悦手下,一脸急切的小蓁,还有原本这房中的丫环。 “小姐……”小蓁急忙跑了过来,黑衣人则稍带怨言地看看她,然后跛着腿进了里面。 没等他进去,秦悦就从里面出来,看了他道:“不是说了可能有诈,需小心么?” 黑衣人苦了脸回答:“是想到有诈,可哪里想到你这王妃还有两下子,今天我也算学到了,哪怕对手一切都显示着无危险,那也不能小觑。” 旁边的郁青青一扬头:“那是,也不看看本王妃是谁!” 黑衣人看看秦悦:“定是跟你学的。” “哼,谁跟他学,我是天生的!”郁青青不满地否认,她可不愿做秦悦的徒弟。 小旁小蓁看看她又偷偷看看秦悦,似乎意识到他们之前很和|平,却又带着强烈的疑惑不解不敢确定。 知道她担心着,郁青青拉了她的手一笑,小声道:“放心,我没事。” 说完,只听秦悦看向院中的丫环道:“天黑难行,你们送王妃回去。” “是,王爷。”他一声令下,两个丫环马上就去各拿了两只灯笼来候在了原地,样子之恭敬是郁青青从不曾看到。 没想到这秦悦倒还靠谱,现在就开始履行承诺了,不错嘛。郁青青朝他投去个赞许的眼神,转身昂首挺胸地往院中走去。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听到小姐好像在里面摔东西了,王爷怎么没生气,倒好像对小姐很好的样子?”走出无忧阁时,小蓁问。 王府花园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宁静,郁青青一笑,神秘道:“自然是有你不知道的原因,反正从今天起,我们就有好日子了,今天还只是个开始,到明天你就等着看吧!” 小蓁变得更加疑惑起来,郁青青笑着看向前方,将答案藏在了心底。 没错,她不知道历史,但好不容易有让秦悦礼待自己的资本,她可不要再让他将这一切收回,更何况要是让他知道她全是骗他的,根本不知道他想知道的历史,那他当然不只是将一切收回,而是当场剁了她吧。 所以……知道历史的事,她必须一口咬定是真的,明天先对他胡诌一些,反正他也不知道。她说的都会是大事,多年后的历史,等到能够验证的时刻,早不知她到哪里了。 第二天郁青青并没有睡懒觉,而是在自然醒之后就起来,吃过早饭,专心等秦悦的表现。 果然他是在乎自己命运的,为了和她交易,专心履行着承诺,太阳还没到中天,各项事情都开始落到实处:首先是一个管事模样的女人领了几十名丫环过来让她挑选,而且名额是十二个,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多了,等挑完,原本冷清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还没等剩下的丫环离去呢,又来了个人,过来给小蓁送衣服送鞋子,说是王府里头等丫环的配备,让小蓁看着她好一阵惊讶。然后到第一拔人终于离去,第三拔人又来了,这一回,是给她送家具物什的。 各种椅凳,房中装饰,挂墙上的扇面、字画仕女图,丝绸做的假花、精美的各式花瓶、比原来细腻好看了好几倍的白瓷茶具,新的纱幔、帘子、毯子各种各样,待看到被人放到床上的新被褥,郁青青简直大开了眼界,和这新的比起来,自己以前用的那简直是甩给叫花子的破烂啊!这才是真正的绸缎啊,摸起来都觉得跟摸婴儿的肌肤似的,牡丹图案华贵,荷花图案清幽,还有套正应时的蔷薇图案,看着就像看到惷光下争相开放的蔷薇似的,无比赏心悦目,郁青青站在床前看着,需要强大的忍耐力才能强迫自己注意形象,不要下人还在,就跑去床上打滚。 铺上了这被褥,那床滚起来该是多舒服啊,一定就像那书上电视上说的,要睡在云朵上一样啊! 郁青青喜滋滋的,那一刻突然发觉秦悦是如此的可爱,这王妃当起来是如此的爽快。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太阳升至中天时,她要的布料终于来了,不只是上好的绸缎,与它一起送来的,还有足足三十多套衣服! 送衣服布料的共有三个人,第一个是个四十上下的女人,笑容满面的,一进门就朝郁青青进了礼,随后道:“王妃,妇人是京中五彩坊的老板娘,今日王府有人上门说是王妃要添新衣,让妇人捡最好的布料和成衣送些过来,妇人便从店中挑了上好的几匹料子,又从所有已制好的上百套成衣中选了这十套过来,王妃若有看得上的便留下,若是看不上,那便挑好了料子图样,妇人回去马上让人做,不出十天就能做好。” 第二个年轻些,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回道:“王妃,妇人是缬彩坊的,听到王爷的吩咐后便与当家的一起亲自挑选了镇店的三匹绸缎与六套成衣过来,这衣服是店中三名做了四十年以上的老裁缝花足足三个月时间亲手缝制的,缝制完后还由当家的亲自检验过才行,放在店中平常也是轻易不拿出,连看一看都需要十分有身份,且诚心想要之人,三套虽少,却是店中的精中之精。” 第三个是个男人,指向其中一套绯色衣服道:“此裙名为撒花云霏罗裙,以今年江都供品云霏缎制成,小店只一匹,所制衣裙也只此一件。”说完,又指向另一件裙沿、袖沿都有彩蝶图案的衣服:“这裙为金丝千蝶翩舞百褶裙,上面蝴蝶都以细金银线镶边,珍珠点睛,经阳光照射,会发出耀眼光芒,贵不可言。” 他一连说出十多套衣服的名字,个个都是名字美衣服更美,再经他一介绍,郁青青觉得穿上了那衣服自己简直就是天仙一样美不可及了,一时都有些找不清方向。。 本想让自己表现得端庄一些,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可看着面前的衣服,她是真的端庄不了啊,脚步还没过去,脸上就已经笑得有些合不拢了,目光也是一动不动全盯着面前的衣服,好像抢银行的劫匪看到了保险箱的钱一样。 哪有看不上的,全看得上啊! 这些衣服,大多是春夏时节合适的,样子大多看上去轻薄飘逸,而且几乎将彩虹搬到了家里,各样颜色都有,红的华贵,橙的艳丽,黄的抢眼又年轻……每一件每一件都让她惊叹于古代服饰的美,且在心里都不敢相信这些衣服将要成为自己的,哪怕在现代,她也算逛过无数商场; 在虞侧妃与曲姬那些人身上,她也看到了许多她曾也羡慕过的衣裙。 本来心里想的是一件不落地全留下,但想到自己怎么说是个王妃,不能那么好满足,便在心里肉疼了好一会儿终于装模作样地退回了两套并不如别的衣服那么狂爱的,这才又去看布料选图案,没想到这古代还挺先进,竟有描了样式的册子让人选,册子是红色烫金的,看着就有身份,而里面的服装样子也彻底告诉她古代并非没有时装设计。 轻便休闲的,繁复华贵的,端庄持重的,淡雅小清新的,各种各样都有,让人挑得眼花缭乱,且件件都想要做一套。不过郁青青还是顾忌着自己王妃的身份,某些太随便的样式她也没要,只是几件看上去青春靓丽比较适合未婚少女的衣服她就偏偏不管那么多地订了,反正她又没有什么重要场合去。 到后面的首饰挑选,郁青青的眼光才在衣服挑选上练得不那么“没见过世面”,在目不暇接地经历了一样一样选美后她也有些审美疲劳,这一点终于让她在首饰上挑了一会儿,放弃了一些。 如此一番后,到下午,新到的丫环到房中来告诉她厨房来人了,问王妃晚上想吃什么。 郁青青这才知道连锁效应来了,见风使舵的来了,以前从来都是只管饱的厨房,居然还专门过来问她想吃什么。嘿,估计她现在走出去也是打招呼的一大堆,套近乎的一大堆,出个门也没人敢拦了吧。 真好,日子真是好啊! 郁青青也学秦悦的样子往榻上一躺,轻轻笑道:“告诉他们,以前吃什么,今天就吃什么,本王妃的胃生得贱,吃惯了差的,再也吃不得好的了。” 丫环退了下去回话,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奴婢给刚才过来的人说了,她走了,现在厨房的管事又过来了,要求见王妃。” 听完丫环的话,郁青青朝小蓁得意道:“看吧,我就说吧,肯定还要过来的,没想到过来的还是老大呢!” 她倒是有兴趣玩一玩这些平时欺负压迫她的人,可却并没有那样的精力,最终只是小蓁随便吓了那管事两吓便不放她走了,郁青青自己则在榻上躺着开始策划晚上的事。 白天说好要秦悦做的每一样他都超额完成了,那晚上该自己完成的那份秦悦是不是也期待她超额完成呢? 如果可以,她倒是可以用一些秦悦特别在乎的东西来代替历史上的不足,比如现代武器什么的,可对那个她完全一无所知。 她一个普通白领,就算知道手枪怎么射子弹,知道坦克这样东西有多威猛,原子弹又是多么具毁灭性,可是她会造么? 当然不会。 还有现在十分方便的电灯、汽车、计算机等等这样一些,她都不会,甚至连讲出来都艰难,如何给他带来实际的用处呢? 所以到最后,她还是要用历史来作为自己的傍身之技,还是假历史。 啊,在秦悦面前做小动作,想想就危险,可是除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外,她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傍晚时分,无忧阁来人了,在给郁青青行过礼后一脸喜庆模样道:“恭喜王妃,王爷传王妃至无忧阁陪寝。” 一旁小蓁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那跪着的丫环也一脸等着邀赏的模样,郁青青却满心不屑,搞得像皇上要临幸她似的,是不是要让她激动地跪到地上,来一声“谢王爷隆恩,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啊!” “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就过去。”郁青青样子十分淡然地回完话,地上的丫环愣了好一会儿,又偷偷瞟了她一眼,确认她是真的无所谓后才慢慢退下,小蓁则急忙跑到她面前。 “小姐,王爷他……他要你过去?他真的要小姐过去了?” 看着小蓁激动又不敢相信的模样,郁青青便想说她没出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是。” 小蓁又接着道:“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怎么……怎么瞒着不说,王爷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小姐这么好,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郁青青轻叹了口气:“还行吧,所以以后你也不用被其他下人欺负了,我不只是王妃,还是得宠的王妃,就是虞侧妃你也不用怕。” 小蓁几乎都要哭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小姐总算是熬到头了……小姐这么好,王爷早就该对小姐好……” 看着她,郁青青又有些担忧。一会儿露了馅,她是无所谓,反正到了这世界就是烂命一条,可小蓁呢?会不会受她的连累而…… 唉,想着就心烦意乱,她决定不去想,拉了小蓁道:“我走了,你今晚好好去休息吧,明早到无忧阁来接我。” 小蓁点点头,她便走到院中,随等在外面的丫环一同往无忧阁而去。 **********************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更了,八千,完成了我五一前八千至一万更新的承诺,然后到明天,应该就是六千了,明天青青侍寝哦~~ () 说了不碰我 越往前走,郁青青心里就越慌。 脑海中呈现出秦悦那一脸似乎洞察一切的笑,她突然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她真的能骗到他? 一阵风吹来,送来阵阵蔷薇花香,闻着那浓郁的花香,郁青青突然想起太妃来。 太妃应该是秦悦比较在乎的人吧,如果她突然病重啊,或是发生什么意外而要人照顾,她可不可以以儿媳妇的身份自请过去朝露庵,长伴太妃左右呢?反正太妃似乎对她印象还不错的,那样她就可以暂时离开王府,再和太妃建立一段感情,然后太妃就舍不得她了,那秦悦大概也就不能杀她了吧? 想到这点她突然觉得人生有了希望,起码在温顺无害的太妃身边比在狼虎一样的秦悦身边好吧,如果真能去就好了。 只是……太妃被照顾得那么好,哪里会生病会出事嘛……而且,她这样咒太妃是不是不好? 在纠结间,无忧阁已出现在眼前,丫环带她去的方向却不是她之前常走的门,而是从正屋旁边绕过去,还有个开阔的侧门,双开的门,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来。 丫环推开门,门后早已站着两名丫环,然后接她来的丫环就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并没有和她一起进去的意思。 郁青青深吸了两口气,独自一人往里踏入,门关上,里面的丫环随她一起往前走。 没走多远,便是一道厚重的帘子,丫环拉开帘子,露出里面的光景,却没看见浴桶什么的,只有一间简单的屋子,除了一张梳妆台一只衣架外别无其他,又有两名丫环等在里面。 她莫名其妙地进去,里面两名丫环沉默着朝她屈了屈身,样子十分严肃,在她也被带着有些紧张时,她们扶了她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开始摘她头上的发饰。 这一摘摘得十分彻底,直将她摘得披头散发钗子耳环珠花样样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用手在她头皮上梳了好一会儿,郁青青这才明白,与其说她们是在替她拆头发,还不如说她们是在检查,必须要保证她头上只有头发,任何危险物品都没有。 既然头上要检查,那身上大概也要检查吧。她才这样想,丫环便扶她起身,然后开始替她脱衣服。 解了最外层的衣服后,郁青青带了笑讲情道:“要不我自己脱好不好?我不习惯让别人更衣。” 这里面丫环的表情都比外面的冷淡一些,低头道:“还请王妃配合。” 郁青青本来准备好的下面的话都被她这强硬的语气逼得没说出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被人层层八光。 心情顿时就不爽起来。姓秦的,平时不好好做人,现在就怕死成这样,搞得跟皇帝似的,刺杀的方法多的是呢,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被人弄死! 骂完,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完了,一|丝不挂地被人观赏,郁青青心里的火冒到老高,冷着脸随丫环进入下一道帘子。 看见下一间的情况,她才知道什么叫地狱与天堂的区别。 这里,没有浴桶,没有冷空气,只有大大的豪华浴池,满满飘着的花瓣,扑鼻的馨香,迷漫的水雾,比外面高好几度的室温,满铺的红色地毯,以及四个等着侍候的丫环。 郁青青的长发被挽起,然后由人牵着,一步步踏入浴池中。 水温正好,水深也正好,她坐在里头,花瓣正飘在她肩头。 如果被脱一脱衣服就能有如此享受,那脱一脱……好像也没什么吧,反正她是愿意的。难怪那些女人都想来陪他睡啊,这待遇就是不同嘛! 郁青青刚才陡涨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下来,闭上眼静静享受。 正房内,秦悦从书房走到卧房,闻到房中充斥着的浓郁香味,转眼看向一旁的香炉。 看了许久,他突然开口道:“把香换了。” 轻萝正整理着被子,听见这话回过头来,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听见了,可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悦看向她,再次开口道:“把香换了。” “是。”轻萝这才确定并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连忙走到香炉旁去倒出之前的香丸,换上前几天只有秦悦一个人时才点的香。 心里,早已大大庆幸。庆幸在过去的两年里,她没有落井下石对王妃狠过。 原来王妃才是这王府最该畏惧的人,原来正室永远都是正室,哪怕她之前落魄成那样,她也依然有崛起的时候。虞侧妃,曲姬,新宠千媚……和王妃比起来,她们什么都不算。 新的香丸被点燃,淡淡的清香升起,一点点盖过之前浓郁的香味。 从浴池中起身时,郁青青竟意外地看到了一床棉被。 本来还在奇怪这是做什么的,脑中有什么一闪,猛地想了起来,睁大眼睛指着棉被道:“这……这……” 还没等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丫环就将棉被朝她身上裹去。 “啊啊,我不要,我不要,你们拿衣服过来,我才不要裹棉被!” 太乎察香。郁青青大喊着,丫环的态度却很坚定,只一边继续裹,一边淡淡道:“还请王妃配合。” 再次听到这话,郁青青彻底没了言语,而且她们有四个人,她才一个,就算要动武力也赢不了啊。很快,在她还在想要不要继续挣扎一下时,她们已经将她裹好,然后往外头抬去。 郁青青十分郁闷自己又不是清穿,怎么就享受了这清穿才能享受的待遇。 一切的原因,只怪她自己多嘴,如果她不多嘴,秦悦就想不到这招,就会正常地让她穿好衣服自己走。 不过好在她没说由太监抬着,那样他是不是还得去找几个太监来? 这一回进的才是秦悦的卧室,丫环径直抬着她往前走,到床边,放下,走人。 没一会儿,郁青青便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又没过一会儿,秦悦从旁边踱着步子慢慢进过来。 这感觉,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才洗完澡,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还是一个男人的床上,然后那男人慢慢朝床边走来--怎么想,怎么觉得待会要做点什么。 感觉怪异的时候,郁青青说话的语气便会冲一些,声音也会大一些,这一会儿,她朝着秦悦瞪眼,带了怒气道:“给我拿衣服来!” 秦悦走到了床边,竟往床外侧的半边位置上一躺,侧过身子撑了头看着她,脸与脸的相隔,就那么一丁点的距离。 “没衣服。”秦悦看着她笑。 郁青青瞧着他离自己如此近的容颜紧张着,都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你说过不会对我有不轨行为的,你,你堂堂王爷,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秦悦悠哉游哉道:“什么叫不轨行为?这是未来的词么?本王有些不懂。” “不懂才怪,这明明是早就有的词!”郁青青立刻喊。 “哦,那可能是小时候老师教这词时本王跑出去玩了,后来又去打仗,更加不懂了,你是读了十多年书的才女,可否为本王解释解释?”秦悦说着,还露出些疑惑的表情。 郁青青气恼着,咬牙道:“就是妄想和我有什么身体上的触碰!我们说好的,你怎么能这么不讲信用!惹恼了我,大不了一拍两散伙,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秦悦笑着,伸出手探向她的脸,弯着的两指从她脸颊一直滑到颈上,“身体上的触碰……是这样么?” 指尖上的温热灼烫着她的肌肤,身边萦绕的是他的气息,眼里满满是他的眉眼,他的唇,一切的一切,让郁青青都有些发起抖来。心里真的想将他的手打开,可她身上就裹着一层被子,一伸胳膊恐怕要走光,被他看到什么后果就更不妙了。 “本王碰的不是你,是姚舜英,本王拜过堂的妻子。”说着,他竟还调戏道:“本王的王妃身上还挺滑的,倒是比想象中的好,这两年,本王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郁青青看着他,心里早就害怕起来。她就知道,她不能信这种马,虽然他老嘲讽姚舜英丑,可事实是姚舜英根本就不丑!只是生得不那么艳丽而已。 现在好了,送羊入虎口了,可怎么办?他就是那刀俎她是鱼肉,任他宰割,在这王府,在武功高强的他面前,她能怎么办? 秦悦的指头还在她颈侧轻轻摩挲着,郁青青稳着气息,认真道:“如果你想女人了,我们可以明天再谈,我也不要那点名声了,不得宠也过得去。但如果你今晚敢动我一下,那我们就再不用多说什么了,我知道皇帝的命运,知道大和朝的命运,也知道你日后许多事,但我死也不会说一句。” 秦悦将手从她身上拿开,拿过靠枕搁在胳膊下,看着她道:“那你说说看,我之后会怎么样?”。 “你先拿衣服给我。” 秦悦笑,“衣服穿不穿都是一样的,本王真要脱就是铁衣也能脱下来。” “那你也拿衣服给我,不拿我就不说!”郁青青强势地毫不让步。 **************************** 到下午也没能写满六千,先上一更,下一更再码,兴许是天黑前,但更大的可能是零点前 () 王爷的命运我来编 秦悦笑一笑,起身,没一会儿,甩了件衣服到床边。 郁青青目测了一下,是一件男人的内衣,类似浴袍的样子。 “我不穿你的衣服。”睡在他床上,再穿他的内衣,这样很暧昧好不好,郁青青是绝对拒绝和种马暧昧的。 秦悦便将衣服拿了起来:“那就没有了,此处只有本王的衣服。你可以让丫环去你那里拿,不过……这样可能会让人猜测,王妃来陪寝,为什么还要拿衣服。” 郁青青一想,也是。 她辛苦了这半天,还受了半天威胁,不就是为了让人知道她和秦悦做过夫妻要做的事了吗,要是现在去拿衣服,当然会让人多想。那虞侧妃说不定等着找她的破绽呢! 好吧,妥协吧。郁青青阻止道:“把衣服留下,放下床帐,转过去。” “命令起本王,倒还利索,不过本王累了,想躺躺。”说着,竟不仅不走远,还继续在床外侧躺下来。。 郁青青好一阵气结:“你这样,叫我怎么穿衣服!” 秦悦平躺在床上,以胳膊为枕,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膝盖上,“未来的女子不把贞节当回事么,不成亲都能和好几个男人同床共枕,换一换衣服又怎么样?” “你……”郁青青恨得咬牙切齿,可看他的样子,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难之时,她突然就明白了。 秦悦并没有要怎么她的意思,只是和以前一样,逗一逗她,耍一耍她而已。 首先她相信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强迫一个女人的,其次他要是有心强迫,就不会等到现在还没行动,也不会那么好地给她拿衣服。 所以,她并不用担心他趁她换衣服的时候作出什么动作来。 想好了这些,郁青青的心便平静了,只是仍忍不住地瞪他一眼,然后努力地将紧裹的被子打开,伸了胳膊出来拿过衣服,在被子里艰难地穿上。 秦悦侧过头来笑看着她的怂样子,却只是在一旁看,在一旁笑,并没有什么行为。 一边穿衣服一边注意着他动向的郁青青突然觉得秦悦这厮也不简单。照理说,一个色鬼,和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然后还亲眼看这个女人在自己身边穿衣服,怎么说,他都该起一点色心吧,而且那个女人虽不是天香国色,却也年纪轻轻,容颜娇好。 要么,是他对姚舜英实在实在没兴趣,要么,是他是个不简单的色鬼。 最终,郁青青将他定义为:要求高的色鬼。 穿好衣服,郁青青便坐了起来,一边拿被子盖住自己,一边问:“你想听什么?”此时她已经确定秦悦刚才只是吓她,没有真的动她的意思,所以也不再那么紧张。 秦悦居然回了一个很不负责任的词:“随便。” 郁青青在心里骂:“你以为是问你吃什么吗,还随便!”一边又在心里紧张起来:他表现得越在乎,越急切,那她就越好骗信他,可他如此淡定,她倒没开口就自己有些心慌了。 嗯,冷静,不要被他的心理战术吓倒,他本来就是个喜欢伪装的笑面虎,笑是他正在琢磨阴谋呢! 郁青青给自己打着气,看着她认真道:“你,娶了太后,然后将自己封为‘皇父摄政王’。” 她等着他的震惊,可他却只是不变的微微笑,并不说话。 郁青青想,你不说,我也不说,你淡定,我也淡定,倒看谁先沉不住气。 果然,她似乎赢了,秦悦先说了话:“皇父……摄政王?本王娶了太后?” 郁青青点头,为了不把自己限定死,她又说道:“不过这个说法是民间的说话,都是在故事里,野史上流传的,正史上没有说,所以虽然很多都传太后是有下嫁给王爷的,但因为没有正史记载,所以一直都没有真正确定,只是个谜。” 秦悦一动不动看着她,她觉得有些心慌,为了让这事听起来像真的,又补充道:“后来有很多人来查证这个事,但都没有结果,有人说是确有其事,因为你的确有皇父摄政王的称号,如果不是娶了太后,那这封号便无从说起;也有人并不认同,因为太后若是改嫁,那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太后的名声却一直很好,非常受大和朝后人的尊重。最终的结果,仍然没辩论出来。” 郁青青觉得自己的话里并没有漏洞。因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胡诌的,而是清朝的史实,只不过她把主角换了个人而已。 而多尔衮的情况与秦悦不是很相似吗?套用一下,实在是没什么问题。 但听到这样的人生大事后,秦悦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这样一个安静的空间,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在她对他撒了个弥天大谎后,他不言不语,就笑看着自己,这让她实在紧张,感觉身上都发起热来,心也跳得老快。 镇定……武功高的人,也许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呢? 郁青青一边稳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暗骂秦悦:信不信,你就不能给个话? 秦悦终于开口:“然后呢,说一说皇帝退位的事吧。”处是人拿。 郁青青确定,他还是比较关心皇位。 果然,有权利在手的人,都是比较想知道自己以后的事业发展的,谁会在意自己娶了谁?难道刚才他那么淡定。 可是关于他政治上的命运,她一直没想到合适的说法。 如果仍然照搬多尔衮,那实在太悲惨,最终既没坐上皇位,又是非自然死亡,然后死后还被秋后大算帐,处以各种惩罚。 听到这样的结局,秦悦会很愤怒吧,这样她就危险了。 但是不照搬,她又该如何编呢? 沉思过之后,郁青青才道:“现在的小皇帝退位,有一个人坐上了皇位,可是在不久后,因为那人一个重大的失误,又被另一人夺去了皇位。” 她以为,听到这样话,秦悦会明白那个人就是他,会紧张,会很快地问:什么失误,因为什么而失去了皇位。然后他可能会有通过预知历史而改变历史的想法,这样他就专心去忙他的,她就可以自个儿happy了。 可是他却没有。秦悦仍然淡定着,隔了一会儿才问:“本王有一个劲敌,也是皇族之人,名秦昭,最终夺得皇位的可是他?” 郁青青想着该怎么回答。 这秦昭,她并不记得是谁,但心想姚舜英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关心政治,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能让秦悦专门挑出来说,他一定是很厉害的,兴许就是秦悦最忌讳的人。 她要说是他吗?如果说了是,那秦悦一定会拼了老命的去干掉他,从而改变历史,那这秦昭就危险了,很可能被秦悦杀掉。这样,她就因为一句话而害了一个人。 为了不让这秦昭被秦悦列为头号消灭目标,郁青青回道:“不是。” “那他如何了?”秦悦问。 郁青青没想到他竟不接着关心是谁夺了皇位,而是如此关心此人的结局,心道这还好回答一些,很快就回道:“突发急病,不治而亡,史书上记载的是暴卒。” 嗯,回得如此有板有眼,郁青青自我还感觉不错。 秦悦笑了笑,“本王知道了。”说完马上道:“给本王说一说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吧,你说的跑得比马车快百倍的‘车’,是什么?” 不是吧,话题变得这么快? 他就对自己的命运没兴趣? 对自己什么时候娶太后,什么时候做皇帝,什么时候被人取而代之都没兴趣? 竟然像聊天一样来问她千年后的世界? 郁青青觉得这真的是没道理,这事情发展的趋势,实在是她所不能理解。 但秦悦正枕着头看着她,一副等着她开始闲聊的模样。 不解啊不解,但郁青青并没有深究的打算。这样不是正好么,他不问她根本不懂的历史,又没有要杀她,说现代的事,比编历史拿手啊! 郁青青便很高兴地回道:“那个啊,就是一种机器吧,发动之后就可以跑了,有一个掌方向的方向盘,圆形的,握着它转,就能控制方向,啊,对了,还有飞机,我们可以上天上去哦,飞机和鸟的形状一样,但很大很大,里面可以坐人,在空中飞很快,从南到北,几个小时就到了。 对了对了,我们还可以去月球上,坐宇宙飞船去,嗯,就是月亮,嘿嘿,你又不知道了,天上的月亮是个圆球的样子,它自己不会发光,是太阳的光照在它身上,我们生活的地也是圆的,日出日落并不是太阳在转,而是我们生活的地,就是地球在转,我们是在地球的一方,在我的底下还有其他人,世上不只一个中国,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许许多多的不同的地方……” 说着,郁青青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终于道:“我想回去……” 她与陆煜的蜜月旅行,就定在地球的另一方,还约定后在以后的以后,有时间又有金钱后,要去环球旅行,去遍所有的地方…… 如今,一切都不在了。 思念来得如此迅猛,泪水止不住地那样漫出来,越积越多越积越多,终于承载不住地掉落下来。 看着她眼中滴落的泪水,秦悦缓缓问:“你去找玄阳子,就是因为听说他懂命理,想打听回去的事?” ************************* 更得太急,没检查,群里的妹纸捉到虫了给我说声哦~~ () 踢王爷下床 看着她眼中滴落的泪水,秦悦缓缓问:“你去找玄阳子,就是因为听说他懂命理,想打听回去的事?” 郁青青点点头,“我那么辛苦才能见到他,没想到他竟然……”说到这儿,她突然抬起头来:“都是你!他说他是你提拔的,是你的亲信是不是?你自己好色也就罢了,你还让那样一个老色鬼做国师,你怎么这么昏庸!” “本王哪里好色?” “你哪里不好色?”郁青青带着怨愤看向他,眼中还噙着泪花。 秦悦微笑道:“比如他碰你,本王就没碰你。” “你……”郁青青扭过头去不再说话,抱着腿静静坐着。 沉默中,秦悦开口道:“会提拔他,只是因为他好控制,只要给女人便会乖乖替本王办事,不过之前并不知他连歼|淫掳掠的事也做。” “以你的作风,恐怕是知道也会继续用他吧,你又不是什么好人。”郁青青仍然对他不满。 秦悦笑道:“本王不是替你报仇了吗?后来他可是又醒过来了,本王想到他胆大包天,连王妃都敢动,一脚又把他踩死了。” 不因听来。这话他不说还好,一说郁青青顿时就升起了满肚子的火,“你能再不要脸一些吗?那天在旁边看笑话的是谁?我实在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BT,看见你妻子被人欺负你很开心是不是?不如把你所有的女人都送人算了,那样绿帽子戴得还多些,你可能更兴奋呢!” “本王要是一早出手了,王妃的勇猛如何表现得出呢?” “你……”郁青青看着他那恶心的笑容,胸口气得都要炸开,他越淡定她就越生气,他越笑她就越恼怒,终于忍不住,一脚蹬在他身上:“你就是个混蛋!” 秦悦万万没料到她会突然蹬过来,又是躺在床上,躲闪不及,竟被她一下子蹬到了床下,好在眼疾手快才没整个人掉下去,而是在下半身掉下去后双手按在了床上。 看到这情形,郁青青傻眼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出力那么大,更没想到,秦悦竟会被她踢下去。 落到地上的他缓缓站起身,一点一点朝她看过来,她则忍不住一点一点往后面缩。 “我……不是故意的……” 敢把他踢下床,她是不是活腻了?这一刻,郁青青肠子都悔青了。 秦悦的样子,比之前还要不温不火:“王妃的腿,倒是很有力量。” 沿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蹬他的那只右腿,郁青青立刻将腿收了回来,心紧张得狂跳着,心想他不会是要剁了她的腿吧? “你……你不是也把我踢下过床么?你踢得重多了……现在,现在我们一笔勾销!” “姚舜英是姚舜英,你是你。”说着,秦悦再次上床来,看着她道:“到外边来,给本王踢一下。” “不……”郁青青更加往床内缩了缩,还迅速移到了床角缩起来。当她傻么,以他的劲道,只怕一脚下来自己就废了。 “我们那里的男人都好的,从来不会和女人动手,你这样以牙还牙,一点风度都没有。” “本王不是你们那里的男人,就喜欢以牙还牙。”秦悦笑道。 郁青青立刻回:“你们有君子,你要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就不会和我这弱女子计较。” 秦悦又笑:“本王不是君子,你也不是弱女子。快过来,现在还是一脚,待会就是两脚了。” “我就是弱女子……你一脚下去,我会死的。”郁青青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秦悦看着她,回道:“要是不踢,那本王就只有过去拎了,拎着扔下床,想必比踢下床还有意思。”说着,真的伸了一只胳膊过来要抓她。 郁青青裹紧了被子,连忙道:“那,我到外面去就是了,不过你必须小于等于我刚才的力气,不能超过我!” 秦悦便收回了手,靠在床上,“那过来。” 郁青青早就想好,要是他来扔她,那她肯定是只穿了件单衣的,到时候疼不说,还会走光,因为除了那单衣,她里面什么也没穿;要是被踢下床呢,她就能裹着被子不放,那样又不疼,又没有走光的危险。 这样打算着,便随身裹着被子,慢慢移到了床外侧,果然,一等她过去,秦悦那厮就像等不及一样慢朝她抬起了腿。 “不许下狠手啊!”看见他的架势她就怕得紧,连忙将眼睛闭着缩了脑袋到被子中。 秦悦看着裹了被子缩成一只球的她翘起唇角,虽抬着腿,却一直没有踢下去,只是静静看着。 久久等不到那只脚,郁青青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心想他该不会是在换姿势,热身,像体育运动员一样要准备好了再踢出聚精会神的一脚吧? 要是他再加点内力什么的,那一脚踢下去,她不死也残废了。 越想越怕,她将脚露出来,慌不迭往地上一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床边,直跑到墙边才回过头来,果然床上的秦悦才将脚放下去。 原来刚才他真的是在准备 ! 郁青青看着他露出谄媚的笑来:“天色不早了,不如王爷早点歇息吧。我替王爷熄灯,替王爷熄灯。”说着就跑去吹灭了蜡烛,房中顿时暗了下来。 床上的秦悦并没有马上追过来,或许是真的懒得动了,不一会儿,她便听到他躺下的声音。 谢天谢地。 感谢着老天爷,她这才跑到与床隔了一道帘子的睡榻上躺下,想了想,又摸黑跑去把帘子给拉了个严实。 睡榻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地方,第一她没那胆和秦悦抢床,让秦悦睡榻,第二那个被人滚了无数次床单的地方,她也不想睡。 榻垫得软软的,倒还舒服,枕着靠枕,盖着从浴池裹来的被子,感觉倒也不错。只是屋中的香味她并不太习惯。 并不是香味不好闻,而是在现代过了二十几年不燃香的生活,一下子到古代有些适应不了,所以之前在自己的房间她也是不点的,不过想起来……怎么好像小蓁也没给她点香? 嗯……不点更好,自从看了《甄嬛传》与各种古代背景,她对香这样东西有了阴影,总觉得这是个下毒下药的好东西。 第二天醒来时,房中还是黑的,于是郁青青知道自己是非自然醒。 果然,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王爷,该起身了。” 郁青青一想,叫的是王爷,不关自己什么事,正要继续睡,突然想起来她是来得宠的,不是得和秦悦睡在一起吗! 折腾了一夜可不能白折腾! 郁青青将即就将被子一掀往床边跑去,跑了几步,又回来将靠枕竖起来放好,被子往榻边上拉了拉,做成被随意扔下的样子,这才迅速跑到床边揭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秦悦的被窝,真他妈的暖和! 这个……这个他的身体,也很暖和…… 等反应过来,郁青青立刻往边上移了移,与她刚才不小心碰到的那条腿保持距离。 外面丫环又喊了起来:“王爷,今日有早朝,该起身了。” 秦悦长长地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十分的不耐烦道:“等会儿,待会骑马去。”说着拿被子捂了头,翻过身继续睡起来。 郁青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哈哈哈,原来这家伙也贪睡,也因为早起而不爽,也有赖床的时候啊,样子还挺可爱嘛!比平时好玩多了! 外面丫环果然不再作声,郁青青则看着秦悦的后脑忍不住笑出声,小声道:“大懒虫,连我都醒了。” 经过缓冲的秦悦似乎没有再睡过去,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扭过了头。 黑暗中对上他的眼睛,郁青青连忙小声道:“别误会,我是听见丫环的声音才过来的,要让她们看到我在榻上睡就完了,可不能让我的苦心白废。” 秦悦笑了笑,“不用,因为你得下去燃灯,然后替本王把衣服拿来,你以为本王起身了你还能继续睡着么?” “不能么?”郁青青提醒他道:“以示你宠我嘛,给我开特例,让我可以继续睡,而且还顺便交待丫环,说我太累,不要叫醒我。 ” 秦悦缓缓回道:“不,本王还是比较想宠自己,你现在下去燃灯,然后侍候本王起床。” “不是有丫环侍候么,你这是损人不利己!”郁青青努力着,她可从来没试过天不亮就起床。 秦悦却丝毫没有饶过她的打算:“看见你不开心,本王就开心了,自然不是不利己。” “……” “秦悦,你BT。” 秦悦悠闲着:“本王知道,意思就是本王的脑子与普通庸人不同,本王同意。” “你神经病。” “下去吧,再不下去,本王就要考虑完成昨天没完成的事了。” 郁青青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是逃过了一脚的,再感觉到他的脚伸了过来贴上她的腰,她立刻就跑了下去。。 燃灯,拿衣服,然后想起自己根本不懂王爷上朝的衣服该先穿什么再穿什么,为了避免尴尬,郁青青在给秦悦系上内衣带子时娇滴滴发着嗲道:“王爷,妾身好累……可以去躺会儿么?” 秦悦一笑,凑到她耳边道:“这样就累了,本王还没怎么用力呢,要是真的尽兴起来,王妃不是得死在本王床上?” 郁青青怒视他:你能说点好听的说点正常的么! 不过这样,总比当场给她难看的好,郁青青生生忍下这调戏,作出害羞状:“王爷--”她没撒过娇发过嗲,没经验,只好将脸一扭,把那“爷”字拉老长。 “那王妃就去躺下吧,多养些力气。”秦悦倒是没为难她,这让她心里暗自高兴,正要往床上跑,谁知他下一刻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叫得真恶心,本王要吃不下早饭了。” 郁青青暴怒,有本事你叫一个我听听! “王爷--”郁青青又叫了一声,手偷偷往他背上一掐,这才再次一扭脸,装作听到了什么更露骨的话而不胜娇羞地跑到了床上。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王爷,朝露庵来人了。” 秦悦神色一紧,立刻道:“传。” 有丫环过来拉下床帐,没一会儿,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隔着床帐,郁青青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进来,在秦悦面前跪下道:“王爷,太妃出了些事……” “什么事,快说!”顿时秦悦声音都冷了下来。 来人忙回道:“半夜的时候太妃突然哭着醒来,说梦见了皇上驾崩,又梦见王爷被关进天牢,非要见皇上和王爷才能安心,身边人无论怎么劝都不起用,太妃说一定是皇上和王爷出事了,她们骗她。” “备马。”秦悦一把扯下身上的朝服,穿上另一套衣服,而郁青青则早已忍不住,探出床帐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知道,对于一个生活在美好骗局里的精神病人来说,真正的事实对她无疑是个巨大的冲击,那冲击力量,不会比她当初承受这些事实时弱。 而昨天,就在昨天,她还希望太妃能出事,能生病,然后给她带来好处,没想到太妃竟真的出事了。 郁青青心中不安着,带着强烈的自责想要见一见太妃。 秦悦并没有理她,郁青青慌张之下跑下床来,拉了他的胳膊道:“带我一起去。” 看着她脸上的急切,秦悦静默了一下才道:“从府里乘马车去。”说完,迅速套上衣服走出房间。 等郁青青乘着马车往碧云山去时,秦悦的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还是黑的,哪怕她频频催促马车也不敢行得太快,郁青青一边想着太妃的安危,一边也担心秦悦在快马疾驰的情况下出什么意外,不管他们谁出了什么事,她都是有愧疚的,特别是太妃,她真的希望她能好好的。 行到碧云山时天总算亮了,一下马车郁青青就急忙往朝露庵跑去,等到了太妃的寝房,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 ****************************** 嗯……又没有检查,估计很多虫,大家要琢磨一下了~~下一更,估计也不会太早,刚忙完,这两天有点累啊 () 美丽骗局 行到碧云山时天总算亮了,一下马车郁青青就急忙往朝露庵跑去,等到了太妃的寝房,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 前两天还恬淡美丽的太妃似乎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只穿着单薄的贴身寝衣,披散着发头,脸上死灰般的苍白,带着受惊惧之后的可害神情,蜷缩在床头,嘴里嗫嚅着什么,真的像个神智失常的可怜妇人。 秦悦蹲在床头,紧紧握着她的手:“母亲,没事,孩儿没事,父皇也没事,那是梦,母亲,那是梦……” 太妃盯着他,然后缓缓摇头,“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的悦儿,他只有十七岁,你比他大……你不是他,不是他,只是和他长得像……” “是,我是,母亲,你忘了孩儿离开京城过一段时间么,孩儿在外面历练了几个月,所以变得老成了,孩儿真的是悦儿,是悦儿啊!”秦悦的样子,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急切,努力的要让太妃相信自己的话。 太妃眼中带着深深的怀疑,看了他好久,再次摇头:“不是,你不是……他的脸没你这么瘦,他的头发你也没你这么长,他们说他对皇上不敬,说他与大臣结党,他们把他关起来了,还有皇上……皇上,他吐了好多血,他,他就睡在我身旁,皇上……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母亲,没有,没有……”秦悦着急,从身上拿出一只绳编的小老虎来拿到太妃面前:“母亲,你看,这是小时候你亲手给孩儿编的,孩儿一直都留着,你还记得吗?” 太妃看着眼前的干净却破旧的小老虎,又看看秦悦,这才有些开始相信他:“你是悦儿,你真的是悦儿,你没事……” “对对,孩儿没事!”秦悦高兴着,连忙道:“孩儿已经让人去叫父皇了,他马上就来,母亲不用着急,很快就能见到父皇了。” 太妃的情绪终于镇定了些,一直看着秦悦,看着看着,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惊惧万分的表情。 “你是悦儿……可你已经二十多岁了……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好像记得……过去了了很长很长时间……”她怔怔看着秦悦:“悦儿已经二十多岁了……那这十几年我是怎么过的?我怎么不记得?怎么不记得?我……我……” 太妃的样子痛苦到极致,紧拽着的手竟流出血来,似乎是自己抓破了自己的掌心,那一双无神的双眼瞬间就溢满了眼泪,“尼姑,我看到了尼姑……还有墙壁……” “母亲!”秦悦急忙道:“母亲,没有,什么都没有,是你做梦了,母亲--” “王爷--”后面有人轻声唤着,秦悦回过头去,眼中一亮,随后从床边站起身,跪到地上道:“儿臣见过父皇。” 父皇! 郁青青大惊,立刻回过头看向身后,只见着一个人,看上去不过四十的年纪,却带着一掌长的胡须,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后面跟了个太监,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皇上。”秦悦之外的所有丫环婢女都跪了下来,郁青青看看他们,只有跟着蹲下身来。 “悦……悦儿起身吧。”来人说这话说得有些紧张,竟带了些结巴。 秦悦从地上起身,到床边扶了太妃的肩道:“母亲,看,父皇来了,父皇没事。” 郁青青缓缓抬头,只见太妃一动不动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人,眼泪漱漱往下掉起来,那一瞬,似乎带着无尽的辛酸与痛楚。 太妃的样子,让她突然意识到在秦悦离开的十年里,太妃的日子必定过得十分痛苦,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思念远方的儿子与逝去的丈夫。那个时候秦悦还小,皇上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最爱慕最景仰的人,以致多年后,在皇上已经离世十二年后,她依然以为他还活着,并在见到他时,凝望得如此包含深情,哭得如此伤心。 可是这个皇上,却是假的。 “皇上……”太妃从床上走下来,看着眼前的人,在泪流满面之后轻轻唤了一声。 那人静默了半晌,才开口道:“璎儿,朕……朕没事……” “皇上,皇上,臣妾做了个好可怕的恶梦,皇上……”太妃哭着拉住那人的衣袍,泪水一点点全打在衣袍身上。 那人战战兢兢地朝秦悦看了眼,这才小心翼翼地牵住太妃的衣袖:“梦哪能当真的,璎儿应该是精神不好,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太妃十分柔顺地点点头:“皇上忙不忙,能陪陪臣妾么?” “好,璎儿歇下吧,朕就在旁边守……哦,朕就在旁边批一批奏折。” “嗯。” 听到太妃答应的声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采萍忙走过来扶了太妃躺到床上,丫环盖的盖被子,拉的拉床帐,很快就将让太妃睡下,床帐外的假皇上这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假|扮九五之君,还扶太妃,让王爷下跪,无疑是个很吃力的事。 秦悦朝外走了几步,这才回过头来朝身后的假皇帝冷声道:“待会在房中坐一会儿,必须等太妃安睡才能离去。”说完,又后向其他人,“以后事事须注意,若是说错话,做错事,或让太妃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杀无赦。” 一群人身子都有些发起抖来,深深低下头去回道:“是。” 秦悦回头看看太妃睡着的床铺,转身出了房间,径直往玉璎宫外而去。 郁青青看看里面的情形,又看看他,连忙跟上去,没想到他却走得极快,等她从玉璎宫出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出了朝露庵。 “喂,等一等--”郁青青大叫着往前跑去,等出了朝露庵却没看到他的人影,往远处一看,这才发现他早已骑了马往旁边一条山路上跑了出去。 “王爷,等一等--” “秦悦,你慢一点会死啊!” 郁青青想也未想就往那条路追去,没想到那路却是悬崖边上的路,又不宽,看着让人怕得要死,她紧挨着安全的这边,直跑了好一长一段才将喊声递给远方马背上的秦悦,只见他回头看了眼,然后慢慢停下了马。 郁青青立刻往前跑着,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跑到马下,没来得及开口就一下一下直喘气。 秦悦冷着一张脸,问:“做什么?” 郁青青按着胸口又喘了几口气才道:“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秦悦看着她,没有回话。 见他迟迟不下来,郁青青拉住他袖子就往下拽:“我真的有话和你说,是关于你母亲的!” 秦悦这才从马上下来,郁青青拉了他走到一旁道:“你怎么能那样骗你母亲呢?连假|扮皇上的事都想得出来,这样不是只会让她的病越来越重吗?” “你不用管。”秦悦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朝马边走,郁青青急忙拉到他面前将他拉住:“真的,你听我的,该想办法让她面对现实,人承受痛苦的能力远比我们想象得大,不会有事的。” “本王说了,你不用管这些!”秦悦有些动怒起来,一把将她甩开。 绳编的老虎玩偶从他袖口掉落下来,落在了悬崖边上,秦悦正要去捡,郁青青一脚将它踢了下去,“拿这东西,拿假皇帝去骗你母亲有意思吧?等下次她病发呢,下下次呢?只要不治好,你们就得一直小心翼翼地圆着这骗局!你母亲现在是严重的精神病,你这样骗她,是等于告诉她她没病,让她剩下的日子都过在梦境中,这对她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秦悦缓缓从悬崖下移回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她。 她也不躲闭,紧紧与他对视着,一字一句道:“你这样,不过是愚昧地害你母亲!” “滚!”秦悦一挥手,将她狠狠掀在了路旁,走到马旁一跃而上,头也不回地离去。 郁青青躺在路边,疼得龇牙咧嘴,艰难地拿了胳膊到面前,挽起袖子一看,果然被后面夹在土里的石块硌得一片青紫。 “真是……不识好人心……”郁青青紧皱了眉头,想从地上起来,却发现不只胳膊上,所有地方都疼着,秦悦这一推,险些把她摔残废了。 眼前就是山崖下的情景,郁青青看了看,有些怕,忍不住扭头看向别处,决定先坐在这儿歇一会儿再离开。 远处秦悦离开的方向有人朝这边走来,待走近,便能看清是个上山打猎的猎人,此时身上背着山鸡兔子一类猎物,三四十岁的样子,人生得粗壮,面相也有些凶,光着的膀子上露着个刀疤,虽然知道人不可貌相,但深山中一人独处时碰到个这样的人,郁青青还是有些心惊。特别是在她看向他时,他也一动不动看着她,不只看着她,连步子都放慢了一些。 衣露跑穿。郁青青转头看一看东方,那是朝露庵的方向,此时隔了段距离,又被群山树木掩映着,什么也看不见,真有什么意外,恐怕那边的人也听不到这儿的声音。 想了想,郁青青决定从地上起来,先往朝露庵走去,那国师的事过去不久,她心里还有阴影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这猎人竟放下背上扛着的猎物,走到她面前:“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郁青青想起自己从王府出来的急,随便拉了件丫环的衣服穿着,头发也只是略略绑了一下,恐怕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有身份的贵妇,而是个乡野姑娘,更加没有威赫力。 “我是前面朝露庵的人,现在就回去的。”郁青青说着就从地上爬起身,扶了身旁的山壁要往前走,猎人却又说道:“那庵里的女人有身份,不是从来不出来吗?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一个人待在这里?” 没想到他对朝露庵这么熟悉,郁青青正想着要如何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忙回过头去,只见一骑一点一点朝这边奔来,越近便越以分辨出那速度的迅猛来,而马背上坐着的,正是秦悦。 看到他,郁青青从没这么欣喜过,心里顿时放松,脸上都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秦悦的马渐渐靠近,然后停在了她面前。在她望向他时,他朝她伸出手来。 郁青青一笑,将手放到他手掌上,踏上马镫,一下子就坐在了马背上。秦悦调转了马头,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弛而去。 马,郁青青是骑过的。 在某个景点,五十块一骑,她坐在马背上,一个大叔牵着缰绳带她遛了一圈,然后五十块就没了。且那马又脏又瘦,完全是个给人拉煤的样子,大叔也一身黝黑,看着老实,收起钱来却毫不含糊,她后来问能不能让马小跑,大叔竟然说小跑要加钱,她一气,就下来了。 现在,她却骑上了真正的马,而且是真正的奔跑,虽然地点有些危险,但紧拉着秦悦的衣服不去看下面倒还好。 正带了刺激带了舒爽享受着,却一眼看见前面突然窄了许多的一段路,郁青青忍不住担心道:“前面的路那么窄,能过去吗?” 秦悦并没有理她,沉默着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而去,郁青青害怕得立刻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眼,那段窄路早已过去,现在的路比最开始还宽,安全了许多。 秦悦一直不曾说话。 她也默默不作声了,会回来接她,并不代表他没有对她放下气愤,而且刚刚经历太妃的事,他现在心情肯定是不好的。 他应该是看到那猎人朝她在的方向而去才回头的吧,这样想来,他也并不是那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人,至于上次国师的事……大概到最后,他还是会出手的。 好吧,看在这一次的面子上,她就不再因为那次的事而鄙视他了。郁青青想着,马速突然又加快,让她往后一倒,险些摔下去!。 慌不迭地抱住秦悦的腰,这才稳住了身子,心中好一阵惊吓,竟再不敢放开了。 ************************* 今天更新结束了哦~~ () 本王妃的本事大着 路的尽头,是一片山顶的平地。 满目翠绿青草,似艺术作品上的草原一般,有叫不出名的小野花零星地散落在草丛中静静开着,却依然引来了两只白色蝴蝶,此处,竟是一片宁静的乐土。 才一会儿郁青青才反应过来马早已经停下她却依然抱着秦悦,这才从青草地与白蝴蝶身上收回目光,连忙放开了他,以免他产生什么误会。 秦悦从马上翻身而下,缓步上前,一直走到悬崖边上才停下,静静看着山下。 郁青青在这高大的骏马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得以下马,本想走到他身边去,却在离他还有好大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下来,看着离她几乎千丈的山底心底直发怵。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她竟是个恐高的。 站在秦悦身后,郁青青认真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可是以我的角度来看,我真的觉得这样对太妃不好。这骗局就像毒一样在她心底越埋越深,不说活在谎言里好不好,你真的能保证她一辈子都不发现吗?这一次是做梦,下一次又是什么?只要是谎言就会有破绽,就有可能被发现,万一有一天纸再包不住火,太妃不是又要承受一次打击?那样突然而来的刺激她受得了吗?” 山风自前方吹来,扬起秦悦的长发。 久久,他才开口道:“那个太监和父皇一点也不像,你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相信么?” 郁青青回答不出来,他接着说道:“因为她愿意相信,只要相信了,她便安好,不去相信,等待她的只有痛苦。其实骗她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可是这样总得治啊,未来有很多治疗精神失常之人的方法,我可以说给大夫听,让他试一试。”。 秦悦缓缓摇头,“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宁愿骗她,也不愿她再一次承受当年的痛苦。” “是因为你父皇驾崩,你又被迫离开京城吗?”郁青青立刻问:“可你现在已经回来了,你父皇当初身体也不好,她一定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一定能懂得的,而且现在一切都有你啊,所以这些痛苦在现在来说并没有那年那么严重,不试试怎么知道?若是等到日后……” “别说了。”秦悦突然打断她。 “为什么你这么固执,太妃她……” “别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自以为是!”郁青青还想劝说,秦悦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冲了好几倍。 听到“自以为是”这样词,郁青青也开始不高兴起来。好吧,我是自以为是,你就继续骗吧,继续扮皇宫扮皇帝把时光永远停留在十二年前吧,看你能骗到什么时候! 才上般此。想着,郁青青又开始自责起来,她不该这样想的,如果秦悦不肯为太妃治疗,那她宁可他能一直成功地骗下去,毕竟,太妃是无辜的。 “十二年前的我,那么无能,连自己的母亲也保护不了……” “我说,我会回来,会解救母亲,可却是在整整十年后,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他上前一步突然推出一掌,竟将悬崖上一棵倒长的松树摧断,倾刻间仿佛地都震动起来,悬崖边的大小石块一齐往下掉去。 郁青青吓得好一阵心惊,壮着胆子一步步上前,等到了悬崖边上,人已经怕得弯腰半蹲在了地上。 “过来,你过来一点。”她尽量与地面贴近,不去看山下的情形,伸手扯了秦悦的衣服往后拉。 他几乎就站在悬崖边沿上,稍一不留意就会摔下去,让她这看的人都胆颤心惊。 秦悦回过头来,看到脚隔得老远,却探着身子努力伸向前拉着他袖子的她,沉默了一下,才问:“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先过来一点,我怕高。”郁青青连忙说道。 秦悦看了看她,转过身来让远离悬崖的方向走了几步,没想到郁青青却仍然拉着他不放,一直走到与悬崖隔好几米的地方才停下,认真道:“十二年前你才十几岁,能有什么本事?现在不是很好吗,你看你现在多厉害,摄政王呃,比皇帝都厉害!而且失败是成功之母,要是没有当初的失败,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功啊?” 秦悦睇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似乎十分不想理她。 郁青青便不爽地走到他面前:“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秦悦说完,一脸不耐地往另一边走去。郁青青又拉住他:“什么我不知道?” 秦悦挥开她,继续往前走,郁青青连忙拉住:“你别往那边走,说了我怕高!你又什么都不说,我当然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事,人不能总往后看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然要放眼未来,着手现在!” 秦悦一笑,极冷,极不屑。 看着他的笑,郁青青更加不高兴起来:“你不听,不听算了,那你去怪自己吧,最好从这儿跳下去自行了断算了!”说完,一屁股从草地上,不再理他。 秦悦沉默着,转过头去看向悬崖的方向,心完全不为她的刺激所触动。 蝴蝶歇在眼前的野花上,郁青青屏住了呼吸,然后突然伸手,猛地扑过去,还没将手揭开就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飞过。 于是起身去追,再捉,再失败,再追。 等她终于捉到蝴蝶时,眼前竟已不见了秦悦的身影,一转头,他却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喂,不带你这样的,想把我带到这里丢掉吗?我又不是你家养的猫狗,是人!”郁青青说着就从地上站起身来,急匆匆跑到马边,拿开秦悦的脚,自己踩了马镫往上爬。 可马太高,地上又不平,她还穿着裙子,爬了好几次都没爬上去。 秦悦看着她道:“能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了么?” 郁青青看向手上一进捏着的白色蝴蝶,“可我捉了它好久。” 秦悦不作声,她看看他难得露出来的难看脸色,终于松了手任蝴蝶飞走,这下子两手合作着一爬就爬了上去。 秦悦执了缰强调转方向,郁青青在危险地晃了几下身子后抱住了他的腰,一边开口道:“我抱你并不是对你有想法,而是怕摔啊,你别自以为是的想太多。” 秦悦朝后看了瞥了她一眼,挥了缰绳往山下而去。 看他的样子,郁青青忍不住问:“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好些了?” 秦悦没回话,她又问:“想通了吗?还怪不怪自己?” 秦悦继续沉默着,她本想不理他了,却又想起太妃来,忍不住又多嘴道:“太妃的病,你真的不打算替她治吗?” “若敢在她面前说错一句话,后果自负。”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郁青青“嗤”了一声,“还以为你突然聋了呢!” 回朝露庵的时候,采萍告诉秦悦,太妃已醒过来,此时正梳妆着,情绪很正常,只是忘了早上的事。 秦悦听后,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郁青青也终于相信秦悦所说的话:真正骗自己的,是太妃。这个,应该叫选择性失忆吧,她记得秦悦十七岁时的样子,记得秦悦小时候玩过的老虎玩偶,记得许多年前皇上说过的话,可她却连刚刚过去一两个小时的事都不记得。 她能选择性地将记忆中的美好全部记住,却将一丝一毫的痛苦都瞬间忘记。 秦悦……也是无奈吧,试问如果换成自己,自己就真的能狠下心来让亲生母亲面对现实,面对痛苦吗?明明她可以活得那么自在,那么安逸,谁又能忍心将她的快乐全部撕碎? “悦儿。”正在玉璎宫外的花园中站着,太妃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郁青青与秦悦一同转过头去,只见太妃面容还是有些憔悴,但脸上恬淡的笑容却与第一次相见一模一样。 “母亲。” 太妃走到两人面前,看向郁青青道:“舜英也来了,怎么……” 郁青青见她看着自己的头发,伸手一摸,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出门出得急,只来得及把头发缠了个粗辫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王爷晚上做了个不好的梦,心里担心着母亲一早就要过来,我也要过来,他却不愿等我,我一时匆忙,就只好这样过来了。” “悦儿也真是,都是娶了王妃的人了,竟还这样冲动。”说着,太妃突然皱眉道:“我怎么记得,我好像也做了个梦似的,可现在却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听见这话,秦悦的神情立刻就紧张起来,郁青青也着起急了,暗怪自己别的不说,竟提什么做梦,待会让太妃想起来了可怎么办? “我似乎是梦到了……” “母亲,说到梦,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呢!”郁青青突然开口,果然吸引住太妃的目光,见太妃看向自己,她便忙说道:“以前有个神仙,碰见了一个书生,那书生非常想得到荣华富贵,神仙在劝说无用后便拿给书生一个枕头,让他枕着睡觉,并梦到自己真的得到了荣华富贵。那书生在梦里经过一番人生的大起大落,最后醒来,这才明白所谓荣华富贵,不过就像梦一场。” 秦悦不屑地一笑:“不过是黄梁一梦的故事,你以为母亲会不知道么?另外本王记得书生遇见的不是神仙,是道士。” 郁青青大惊,看向太妃,太妃果然微笑着看着自己,明显早就知道这故事。 不是不知名的朝代么,怎么他们也有黄梁一梦的故事?而且,还知道得比自己清楚,也就是说自己班门弄斧了? 郁青青有些丢面子,瞪着秦悦不服道:“还有个故事你肯定不知道!从前,有个叫柳梦梅的书生,梦见一个容貌美丽的……” “王妃连《牡丹亭》这种离经判道之作也知道?”这一次,秦悦都没让她讲完。 郁青青再一次愤然:怎么连牡丹亭这种出现在明朝的东西这个世界都有!这世界明明没那么晚好不好! 她看看更加不屑的秦悦,又看看温婉笑着的太妃,好久才咬牙道:“我打赌我下面讲的一个,你绝对不知道!” 秦悦一副看笑话的样子,郁青青讲道:“从前,有个风流皇帝,爱离开京城四处游玩,有一天他在外面玩时下起雨来了,便到一户人家避雨,却与那人家的女儿一见钟情,两个月后宫中|出事,皇帝急着回宫,临走前承诺一定会来接那女子的,结果却一去不回……” 看着秦悦似乎不解的样子,郁青青得意道:“怎么样,这个故事叫什么呢?你知道吗?” 秦悦一撇脸:“王妃作为一个未婚女子,在家读书尽读的这些男欢女爱的故事么?” “切,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读的什么书你管我!” 一旁太妃却问道:“然后呢?” 郁青青便来了兴致,立刻道:“然后那女子十月怀胎,生下了一名女婴,她未婚怀孕,受尽许多白眼,可她却始终坚信皇帝一定会回来接她的,只是因为国事繁忙一时抽不开身而已。几年之后,向来清高的女子父亲抑郁而亡,女子的母亲也去逝,女子便一人养女儿,那女儿名叫紫薇,十分有才华……” “太妃,王爷,王妃,先进去坐下吧。”一旁的采萍担心着太妃的身体,小声插话。 太妃便听话地进屋去,才一坐下就问郁青青:“那皇帝来了吗?” 郁青青便再接着讲,讲了一会儿,丫环送来了茶,又讲了一会儿,丫环过来加水,再讲了一会儿,采萍忍不住道:“太妃王爷王妃一早起身,都粒米未进,不如,先用点饭吧。” 郁青青停下来喝水,秦悦却起身道:“母亲,孩儿还有些事要办,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吗?”郁青青连忙放下茶杯起身道:“那母亲,我下次过来再接着讲,小燕子被误认为公主进宫后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哦,母亲一定喜欢的!” ************************* 今天更新晚了些,让大家久等了,下一更很快就可以上来的 () 借刀杀人 太妃也站起身来,没看秦悦,倒是十分恋恋不舍地看着郁青青,“那……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在王府里和和睦睦的,不要起争执。” “母亲放心,我哪里敢和王爷起争执,王爷一个眼神,我就吓得气都不敢大声喘了。” 太妃忍不住笑起来,这才侧头看向秦悦:“待自己妻子最要温和,下次过来自然要等一等舜英,哪能只顾自己。” “是,母亲。”秦悦默默低头,郁青青在一旁十分得意。 从朝露庵出去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郁青青往头上看了看,惊讶道:“怎么过了这么久吗?我都没发觉呢!” 秦悦转过头来看向她,语气淡淡道:“你讲的是以后出来的话本?” 对于他能想到是未来的故事郁青青还是挺佩服的,却也仍然得意道:“那是自然,你是再读一千本书一万书都不知道的!你看我们那里的故事多生动,情节多好,哪里像你们的,讲起来都没意思。” 秦悦半天没作声,好一会儿才道:“可以多准备一些这样的故事,母亲似乎喜欢听。” “哈--哈,现在知道我了不起了是不是?这样的故事我知道好多呢,而且全天下只有我能讲,谁都不知道!只是我讲了,有什么好处呢?”升值后的郁青青终于发现自己不再只有假冒的历史预告资本,还有这样讲电视剧逗人开心的资本。 秦悦看一看她,淡淡一笑,“好处暂时没想到,不过若是讲的东西母亲不满意,你便小心些。”说完,以十分潇洒的身姿往马背上一跃,策马而去,被扬起的阵阵尘土全往郁青青面前飞来。 “混蛋,霸道!要不是看在太妃的面子上,谁理你!”郁青青在他身上大喊。 直到正午才从碧云山上回了王府,秦悦早没了踪影,她坐着马车独自回来时自然没多的人迎接,但小蓁鸣瑶一行人还是在的。 直到进了院子,小蓁才小声道:“小姐,太妃的事很严重么?怎么小姐去得这样匆忙?” 郁青青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有些严重,不过现在好了。” “这样就好。”对太妃放下心后,小蓁便凑到她耳边迫不及待问起了最关心的事:“那昨夜小姐和王爷还好吗?” “咳……” 郁青青清了清嗓子,认真道:“还好。” 小蓁便笑了起来,忙又问:“那王爷对小姐好么?” 郁青青朝她递去个白眼,“年纪轻轻的,关心得倒挺多。” 小蓁脸上微微带了红晕,低头笑道:“我的意思是王爷待小姐是不是比之前更好了,那以后小姐应该还会常去无忧阁吧?” “姐姐。”才说完,竟是冤家路窄,虞侧妃从对面走过来,朝郁青青行过礼。 扬眉吐气的郁青青顿时来了威风,挺胸抬头道:“妹妹起身吧。今日随王爷去看太妃赶得紧,不曾好好梳妆,倒让妹妹见笑了。” 虞侧妃回道:“姐姐心孝,紧张太妃没顾上其他也是应当的,待会回屋整理一下,莫让下人看见就好了。” 哼,看到老娘也是王妃!郁青青倒还有点心情打嘴仗,接着笑道:“妹妹气色有些不好,是晚上睡得不好吗?我那里有些安神丸,不知妹妹要不要几粒?那安神丸的效果上次王爷遇刺妹妹当是听说过的,因为这事,妹妹还向王爷进言说我和刺客有勾结呢!唉,好在王爷明察秋毫,要不然我可真要冤死了,昨天晚上王爷还为这事向我道歉了呢!” 虞侧妃的笑容有些勉强:“多谢姐姐了,不用。妹妹昨夜看账本看得太晚,的确睡得不好,姐姐没管过账不知道,虽只是看一看,却也伤神得紧。今晚就好了,只要看一看下月各院各房里的物资分派,很快就能看完。” “嗯,如此,就劳烦妹妹了,这些年来府里的事让妹妹费心了,昨天王爷让人送了好多绸缎过来,待会我让小蓁送两匹去你那里,东西不算什么,只是聊表心意。”郁青青说得不紧不慢,很有老大的风范,似乎一个颐养天年却身高位重的太后。 你管账,管物资,那又怎么样?是我让给你管的,看你辛苦,就赏点东西给你了,你再继续努力好好干吧。 虞侧妃恨得牙痒,却什么也不好回,只得道了声谢。 郁青青这才满意,正要离去,虞侧妃却突然说道:“听说今日在碧云山上王爷还骑马载了姐姐的,是真的么?”。 郁青青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并没有马上回话,虞侧妃接着道:“如此倒真让妹妹们羡慕,王爷还从来没如此对过其他女子呢,昨日又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姐姐,看来王爷对姐姐是真的用心了,姐姐端庄,王爷情深,确是一对璧人。”说完,她再次朝她进了一礼,退到了路边。 这样的话,郁青青听得怪怪的,十分弄不懂是她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身边的鸣瑶才恍然大悟。 这虞侧妃,倒是聪明了,好一招离间计,想借刀杀人呢! 她这话,完全是说给鸣瑶听的,而鸣瑶是谁,她是当今太后姚舜华身边的人啊,日后她回宫,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她肯定要一一说给姚舜华听的,而刚刚这番话传到姚舜华耳朵里那是什么后果? 姚舜华与秦悦是十二年前被拆散的未婚夫妻,是多年后又破镜重圆的情人,若是听到秦悦移情别恋,不说加害于那个“小三”,至少是不会再帮她了吧? 自己在此本来就没什么倚靠,太后是个很好的选择,她有什么资本来得罪太后? 虞侧妃显然知道秦悦和姚舜华的事,所以才出此一招,好让她多一个姚舜华这样的劲敌。郁青青相信,姚舜华一句话,秦悦可以放过她,姚舜华一句话,秦悦也可以杀了她。 郁青青从虞侧妃身旁走过,心里暗恨这人狠毒。健康阳光的她始终没有想过什么计谋来害一害虞侧妃,可虞侧妃却一而再再而三朝她出手,而且招招都致人于死地。 郁青青暗暗看鸣瑶的神色,不显山不露水,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是这样,才让人更担心,鸣瑶这丫头,也是个厉害的,估计早就注意她和秦悦的关系进展了吧。 “小蓁,房里有跌打损伤的药么?”一回院,郁青青就问。 小蓁立刻就着急起来:“小姐又伤到哪儿了么?” 眼看鸣瑶就在身旁,郁青青紧皱了眉头拉开衣袖露出胳膊上那一大片青紫,“还不是王爷,把我推倒在地上,那里可都是石头!我腰上背上都疼着呢,说不定比这个摔得还严重!”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王爷不是对小姐很好么,怎么会推小姐?”小蓁一边问着一边在房里各个抽屉柜子开始找起来。 郁青青叹了声气:“那个人,喜怒无常,现在好,下一刻就变脸了,刚才在外面,身边那么多人,我当然要说王爷对我处处都好。” 小蓁已经找了个药瓶出来,蹲到她身旁说道:“这还是以前从姚家带来的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王府里分发东西时也有寻常药品的,可我们从来就没分到过。” 小蓁说着揭开药瓶的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马上就冒了出来,郁青青连忙捂住了鼻子:“果然坏了,快扔掉,好难闻。” 小蓁连忙交给下面的丫环去扔掉,又看看她胳膊上的伤,回道:“小姐,要不我去库房那里要吧,以前要不到,现在兴许会好些的。” 住那们都。“嗯。”郁青青点头,随后交待道:“别说我伤了啊,更别说是被王爷推伤的。” “小姐,这我自然知道。”小蓁说着就跑了出去。 郁青青又看了看自己的伤,然后抬眼看向鸣瑶,“鸣瑶,离宫这么久,你想宫里么?” 鸣瑶回道:“倒还好,王妃这里自由些。” “这倒是的。”郁青青笑道:“不过,我倒是想去宫里走一趟,不为别的,只想见见太后。上次若不是她作主,我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呢。现在日子好过了些,我想去给太后说一声,谢谢她。” 鸣瑶规矩地回着:“太后常居深宫,有王妃这样一个亲妹妹过去,定是十分高兴的。” “她是深宫,我是‘深府’,太后还好总是可以舒心地过日子,我却要被这个加害那个诬蔑,想来就觉得没意思。” 道完苦,小蓁也回来了,样子喜滋滋的,一眼就看出来是很顺利地拿到了东西。 果然,小蓁一过来就将三只药瓶放在了郁青青面前的桌上,高兴道:“小姐,这是最好的药,那边一下子就给我三瓶呢,而且还向我道歉说一直在整理东西,所以没及时送来,让我给小姐你说说好话呢!还有这个,小姐看!”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只精致的小木匣子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阵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这也是全王府最好的香料,他们说也是待会要一并送过来的,可我看到了,就先拿了一盒过来,以前咱们这儿过得太清苦了,连香都没得烧,现在可好了!” 郁青青却有些嫌这香味太浓,她本来就不适应,再这么浓,恐怕都要睡不着了,只是不知道放进香炉里点着时是不是还这么浓。 “就这一种?没有清淡一点的么?” 小蓁摇摇头:“小姐,听说这是别处的贡品呢,也是王爷房里常点的,除了王爷房里,就只有虞侧妃,以前的曲姬她们那些人有,都是最得宠的才会有的。这香味浓,而且经久不散,小姐没闻到虞侧妃平常在外面身上都是香的么?小姐房里若是点上这个,出去身上也是香的呢!” 秦悦常用的么?怎么昨天她闻见的香味比这个淡很多?郁青青看了看木匣里的香丸,点头道:“先放着吧,什么时候再点了试试。” 小蓁见她似乎嫌香味太浓,便提议道:“不如我待会先用这个给小姐薰明天要穿的衣服,若是小姐喜欢,那以后再点。” “嗯,好。”郁青青说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没香味,倒是有些汗臭。” 小蓁一笑,这才放下了香料,拔开药瓶塞开始替她涂药。 因为要去皇宫,下午郁青青让人叫来了黄太医。由于曲姬之事上几人的齐心的协力,两人的关系也好了些,见了黄太医,郁青青便笑着直接说道:“明天我想去宫里见太后,所以让太医过来一趟给我看看伤口,要是不要紧了,太后要起人来,太医便可以回去了。” 黄太医点头称是,看了看她额上开始结痂的伤,又把了把脉,回道:“王妃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伤口也无大碍了,日后只须如这几日一样多加照顾,体质定会日益加强。” “那……”郁青青摸了摸额头,“我这伤会留疤吧,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把疤去掉?” 黄太医为难起来:“这,太医院有位金大夫对此较为拿手,我可以去问问他,等找到方法,不管我还在不在王府,都会再见一见王妃。” “好好,这就好,有劳太医了!”见并不是完全没希望,郁青青十分高兴。 黄太医却接着道:“不过,据我所知,一般小疤痕要除掉问题不大,但深一些的可能就不会那么见效了,不过长期坚持下来,也会有所改善的。” 这与鸣瑶说的就差不多了,郁青青顿时有些丧气,侧过头撩起刘海往镜子里看了看,发现如果是留疤的话,这疤还真不小。难道以后她要再把刘海多弄一些下来? 收了药箱,黄太医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问道:“王妃的房里也开始燃香了吗?” “嗯,是的,新拿的香料,在薰衣服呢!听说是极贵重的香,其实我觉得香味太重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习惯些。” 黄太医往薰笼上看了看,又看了看郁青青,问道:“是王府的香?” ********************************** 八千,今天更新完啦~~~ () 还他小玩具? 黄太医往薰笼上看了看,又看了看郁青青,问道:“是王府的香?” 郁青青点点头:“是,说什么只有王爷或是王府得宠的人才有,不就是个香么。”一边回着,一边也有些奇怪黄太医,怎么他对这香料很关心吗?还是这香真的很贵重? 抬头看他,只见他对上自己的眼睛后立刻低下了头去,神色似乎有些闪烁,拿了药箱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眼看退下的黄太医转身欲出门,郁青青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太医--” 黄太医回过身来,低头道:“王妃有何吩咐?” “小蓁,鸣瑶,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向太医说。”郁青青吩咐着,一旁的小蓁与鸣瑶依言退下。直到她们带上了门,郁青青才缓缓站起身,看了看屋内散发出香味的薰笼,问道:“太医,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黄太医回道:“这香既是出自王府的,当然是从材料到配制都经人严密检查过的,当是不会有什么事。” “检查也是别人检查,我并不认识,黄太医照顾我这么久,我是信任黄太医的,那黄太医觉得这香有问题吗?” 黄太医沉默了下来。 这一瞬,郁青青突然有些肯定心中的那一丝想法了。 为什么王府的女人都怀不上孩子,独独一个曲姬怀上,却被秦悦暗中害得流产了。真的是她之前想的,秦悦不育吗? “太医?”郁青青又问了一声,黄太医这才回道:“我对香料一事,也不甚熟悉,而且香料从选料到制成,中间有许多工序,有些时候越贵重的香料制作起来也越繁复,仅仅闻一闻,就算是医者也闻不出什么来。” 郁青青立刻跑到房中去拿出香料盒子,拿手帕包了三粒香丸过来塞到黄太医手中:“那太医就去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黄太医还欲推辞,郁青青又接着道:“现在房中只有你我,此事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还望黄太医助我一回。” 郁青青说得诚恳,黄太医终是收了那香丸,沉默着低头退了下去。 她相信,既然答应了,若真有问题,黄太医肯定是不会瞒她的。他的顾虑她自然能知道,皇宫、王府,还有许多像王府一样的大门大户不知道有多少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与阴谋,而精通医术,又常为人诊病的大夫自然能知道其间许多秘事,可若是想活得长久的话,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不该说的话不多说一句。 -------------- 第二次进皇宫,郁青青决定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些。是那种十分单纯的,终于过上好日子的高兴。 懿祥宫依然安静,姚舜华也依然高贵美丽。 郁青青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见了姚舜华,像个沉不住气的小女孩一样屈身道:“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姚舜华一笑,声音柔和道:“在哀家面前不用如此多礼,快坐下吧。” “谢太后。”郁青青高兴地起身坐下,果然姚舜华就问道:“怎么遇到什么喜事了么,你看着似乎特别高兴。” “嘿嘿。”郁青青笑了笑,看了看四周,随后拿手挡了嘴巴,小声而又忍不住欣喜道:“王府里,再也没人欺负我了!” “真的吗?”姚舜华也略露些了高兴,问:“这是怎么回事?” 郁青青得意道:“因为太妃,太妃喜欢听我讲故事!上次从碧云山回来,他们说我和刺客有勾结,说我要刺杀王爷,而且王爷居然还让人扮成我的样子去杀人,故意栽赃给我,我很生气,就和他说如果他再这样对我,我就再也不管太妃了,不逗太妃开心了,没想到他竟真的对我好了,第二天就送了很多很多好东西来,而且还让我去……去了他的房间过夜。” 最后一句,郁青青说得开心而小声,姚舜华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后又笑得更深了起来,温和道:“这么说,你和王爷……” 郁青青看了看旁边,走到榻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太后,原来去王爷房里过夜并不是和王爷睡在一起呢,我以前还以为要做到王府前娘说的那个生孩子的事的。” “啊?”姚舜华满脸惊讶,郁青青接着道:“我沐浴完到王爷的房间后,他就让我在榻上睡,他自己在床上睡的。” 说完,郁青青又笑道:“我才不管在哪里睡,反正后来王府里的人对我更好了!” 姚舜华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开心就好。” “我自然开心了!”郁青青这才坐回到坐位上,“所以我今天来见太后啦,就是要好好谢谢太后呢,要不是太后您,我现在恐怕命都没了!” 姚舜华轻轻道:“都是你自己的福气。” 这时,郁青青突然想到了太妃的病,想到了秦悦的那句“你什么都不知道”,有心得知详情,便叹了口气,又佯装苦闷道:“不过昨天,我却又惹王爷生气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变回去。” “睿王似乎并不太喜欢生气,应是你多虑了吧?”姚舜华问着,明显也想知道原因。 郁青青很配合地回道:“因为太妃昨天有些不太正常,我出于一片好心,对王爷说太妃的失心疯这么严重,怎么不找大夫来治,王爷就生气了,把我推在山路上后来还差点碰到坏人呢!说起来--”郁青青看向姚舜华道:“还真是奇怪,太妃明明就是真的失心疯嘛,她还以为王爷才十七岁呢!” “妹妹,璎太妃的事,切不可向别人说起,也不可私自议论,这是睿王最忌讳的事。”姚舜华的样子甚至比刚才严肃了些。 郁青青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和太后才说。可是太后,太妃是因为什么事疯的?一早就这样了吗?” 姚舜华叹了口气,并不说话。郁青青便又问道:“太后,你知道是不是?你就告诉我吧,王爷说我要是敢在太妃面前说错一句话绝不放过我,我以为我不会的,结果昨天我提到尼姑,太妃却一下子害怕起来,还好当时王爷不在身边,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尼姑的事,是她昨天听太妃口中提出的,她想太妃的痛苦记忆里,肯定有尼姑这一回事。果然,这一次姚舜华开口了,沉声道:“璎太妃……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孝文皇帝驾崩,睿王马上就因被查出与大臣结党营私,随后遭囚禁,待国丧之后处置,璎太妃也被指暗中与官员来往,查出后也关进了大牢,结果在那牢狱中……受到了醉酒狱卒的污辱,出来后,便神智不清。睿王最终而流放至边疆,而璎太妃因失节,再不能待在宫中,所以被送到地了处置不洁罪妃的万恩寺。后来睿王回京,太妃见了睿王竟突然正常了起来,不再疯癫,只是忘了孝文帝驾崩之后的事。万恩寺便是座尼姑修行的寺庙,你提到尼姑,可能让太妃想起了万恩寺,那里的尼姑常常欺侮永无出头之日的罪妃,太妃自然害怕了。” 睛什只重。原来,是这样。 郁青青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太妃承受的不过是儿子的生离与丈夫的死别,没想到还有后面的事。 那个时候,她还是年轻貌美的璎妃,后宫的妃子,多么圣洁,多么高贵,哪怕是稍稍不整洁地出现在人面前都是耻辱,更何况还是…… 璎妃被狱卒污辱,最受伤害的是璎妃,可她却得不到丝毫照顾与怜悯,而是被送进了更加代表耻辱的万恩寺。 此时她才知道,为什么被抓到和琅轩在一起的那天,秦悦突然放了她,突然要她和他一起去朝露庵。 因为她当时说了一句话,她说女人不能靠桢洁来评断,她说失贞并不算什么…… 因为这样,秦悦才受了感触,才觉得,也许她并不会像别的人一样以异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放了她,带她去看了太妃。 他说她自以为是,她果然自以为是,以为一定要让太妃记起忘记的部分,面对现实。记起什么呢?记起她的丈夫早已去逝,记起她堂堂皇妃却进了牢狱,记起她被狱卒强|暴,记起她现在其实什么不算,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被儿子保护起来的肮脏妃子吗? 秦悦怪的不是多年前因为无力反抗而被送到边疆,而是怪自己在父亲离开后,没办法保护自己的母亲,在母亲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到一个继续承受伤害的地方。 十年的时间,将一个受难皇子练成了边关大将,十年的时间,他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到当初没能力待下去的地方,再也无人能挡住他的去路。 对普通人来说,十年太短,可对一个有深深执念的人来说,一点都不短。 然而这样的他,依然快活不起来。 太妃已经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了,已经受了刺激再也正常不了了。 “妹妹,是被吓住了吗?” 郁青青回过神来,只见姚舜华正看着自己,连忙道:“是有些……难怪太妃会疯,也难怪太妃会一个人住在郊外的山上。” 姚舜华点点头,感叹道:“后宫中的女人,就是如此,也许今天还风光无限,明天就是数不尽的辛酸,仰仗他人而活,永远没有真正的安稳可言。” 郁青青没想到姚舜华还会说出这段话。 她以为她是个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贤惠大方的好妻子,好母亲,谨尊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训戒,可现在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如此认为的,而是觉得依附于别人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安稳,可后宫的妃子不就是依附丈夫依附儿子吗?难道她还有自己当家作主的权利**? 一番话下来,两人都有些怅惘,坐了一会儿,郁青青准备打道回府,便说起了结束语:“太后,昨晚上我让黄太医给我看了伤,他说我头上的伤无大碍了,只要细心疗养就好,而且王府又新派了许多丫环给我,所以黄太医和鸣瑶都可以还给太后了。” “无大碍就好,你以后要小心注意一些,别再弄伤了。”姚舜华说道:“黄太医毕竟是太医,常待在王府也不好,便让他回太医院吧。至于鸣瑶,我身边也不缺人,她办事若是让你满意,你便先留着吧,等你身边的新人熟悉了再说。” 郁青青有些怀疑姚舜华把鸣瑶留在她身边的动机,却也无法反对,只是欢喜着答应:“那好那好,那些新来的丫环我也不喜欢,鸣瑶比她们好多了!” “你喜欢就好。”姚舜华轻轻地笑,郁青青心无城府般灿烂地笑。 也许,姚舜华只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其他意思呢?出皇宫时,郁青青还在琢磨,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但以防万一,她还是留意一些的好,要不然如果鸣瑶真是姚舜华留下来监视她的,那可就糟糕了。 一路回睿王府,她都是有些郁郁寡欢的,开始并没意识到自己在郁郁寡欢什么,直到见到睿王府大门上方的牌匾,才突然想到,自己是对秦悦内疚了。 现在想来,依秦悦的性子,在听到她在那里大言不惭地说人承受痛苦的能力比相象中的大,要让太妃面对真相面对现实时,他没当场杀了她,简直是奇迹。 此次进宫,为了显示对鸣瑶的重视,郁青青只带了鸣瑶一人在身边,所以小蓁就留在王府内看家,进院子时,郁青青便见到了她的身影,似乎这个时候丫环们无聊了只能做绣活什么的,小蓁就是坐在房门口低头认真地做着什么。 郁青青想到书上说古代人都喜欢戴香囊什么的,本想让做绣活的小蓁顺便给自己做个香囊,没想到一走进,却发现她在编坠子,此时她已经将手上红色的丝线编了个蝴蝶,又串了几颗白色珠子,正在做下面的流苏。 “嘿,真好看,没想到小蓁还会做这个呢!”郁青青衷心夸赞,一直认真埋头编织的小蓁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人,忙起身道:“小姐你回来了!” 郁青青拿过她手上的坠子细细看了看,样子甚至比现在卖的还好看,而且线编得很实,质量很好,比那快速作业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见了这东西,郁青青忍不住开玩笑道:“编给谁的,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准备送给心上人的吧,如今我看到了,你也得给我做一个!” 小蓁立刻就红了脸,连忙道:“我本来就是给小姐编的,没想到小姐却一来就说这样的话,让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郁青青知道现在的少女普遍害羞,她这玩笑对她们来说实在过火,便不再逗她,只开心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再不说了。我等你做好给我!” 小蓁便将半成品接了回去,随后道:“我待会再用粉红色和黑色的线一起编一个,做成梅花的样子,比这个还要好看一些,而且很少人会的!” “好,要什么材料,无论是珠子还是线还是其他,尽管说,我给你弄!”郁青青说完,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那个被她踢下山去的线编的小老虎。 那是太妃给小时候的秦悦编的,秦悦既然一直珍藏,那证明他是很喜欢的,到后来远行边塞,也许那小老虎成了他思念太妃唯一的念想,再到后来,那东西却成了稳定太妃情绪的东西。 如果下一次,太妃再发病,再不相信秦悦就是她的悦儿呢?那东西被她踢下山了,而不是别的地方,就算有心去找,也不可能找到。 想着这些,又看看小蓁手上工艺一样的东西,郁青青便说道:“我整天待着也没事,不如你教我编这个吧,我也想编!” 小蓁开心道:“好,很简单的,小姐一定能很快学会!” “太阳大了,我们到房里去!”郁青青说着便拿了装丝线珠子的笸箩到房中,拿了凳子临窗坐着,两人一起编起来,隔了一会儿,郁青青才问:“小蓁你除了会这个,还会编别的吗?比如小猪,小狮子,还有小老虎什么的。” “小狮子我不会,小老虎我当然会了,而且还会好几个样子呢!” 郁青青便料到也许线编的小老虎相当于她所知道的虎头鞋,长命锁这些东西一样,也是长辈给小孩子的吉祥物,女人们很多都会,而且样式是固定的几种,这样最好了,如果太妃没有创新的话,那她就能编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老虎给秦悦了。 “那你会那种吗?看上去圆圆的,脑袋也很大很圆……”郁青青还在回想着那小老虎的样子,小蓁便马上道:“我知道,是胖头虎吗?小姐你真是的,连这个名字也不知道!” 郁青青笑了笑:“我以前都对这个不怎么上心。” 小蓁点头:“那倒是,小姐以前总是爱看天,看云,看花园里的花,好像很多心事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青青暗暗吐舌头:早恋,相思呗,可喜欢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未来姐夫,后来还远离京城不知生死,姚舜英当然整天看天看云看花了。 正在这时,鸣瑶走了进来,郁青青眼见小蓁已经开始去拿黑色黄色这两样老虎身上颜色的线了,突然改口道:“我突然想起来,我是属猪的,要不我们来做小猪吧。” 小蓁也反应过来,“对哦,小姐是属猪的,那就来做小猪!” 郁青青暗暗庆幸她没说出老虎的字眼来。她想,依姚舜华和秦悦的关系,也许姚舜华知道秦悦手上有只玩具小老虎也不一定,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做了只小老虎给秦悦,难保她不会多想。在自己看来只是内疚而还秦悦的东西,可在她看来,也许就是自己有心向秦悦示好,毕竟在这个时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女人是绝对不能乱送男人东西的,特别是这种最能代表心意的手工活。 没想到鸣瑶走到她们身旁,说道:“我也待着无聊,不如我也来一起学吧,我以前会一些,可却没有小蓁的手艺这样好。” 受到夸奖的小蓁立刻就挪了凳子让出位置来:“那你坐下吧,我记得你也属猪的,正好一起!” 郁青青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编绳都有一定的门路,猪的样子和胖老虎的样子差不多,她想着自己学好了猪,再去做老虎就不难了,若真有疑问,私下里问问小蓁就好,等她做好了老虎,再一做旧,放到秦悦手上别人根本就不知道不再是以前那个,相信秦悦也不是那种芝麻绿豆大的破事都要和人说一说的那种,所以,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受姚舜华的怀疑。 唉,之前还觉得很好的一位姐姐呢,怎么现在就疑心这么重了呢?肯定是在王府被虞牵若这家伙害了太多次,现在弄得她心机都重了!郁青青不禁怪起虞侧妃来。 用绳子编小玩意儿,果然如小蓁说的并不难,只是要细心,要精力而已,再加上郁青青在做手工方面向来不差,一个下午就懂了好几种手法,还编成了个模样不错的小猪。小猪的颜色,小蓁用的黑白相杂的线编了个花猪,鸣瑶用的白线编了个白猪,只有郁青青因为深受“麦兜”的影响选了个一开始让她们两人觉得不合适的粉色线,结果成果出来,倒是粉色猪最憨厚可爱适合女孩子,两人顿时大为赞赏,觉得编猪还是粉色好。 鸣瑶是给郁青青做贴身丫环的,所谓贴身,自然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那种,主人根本没有**可言的,而且古代的房子,并不像现代那样你一个房我一个房房门一关谁也看不见谁,而是正房,东厢,西厢这样,主人没事了基本就是待在正房里,而正房虽然有好几间,却是个大通间,从最东边能一眼望到底看到最西边,中间顶多隔个布帘,可无事端端的,谁大白天待在房里还在外面拉个帘子连丫环都不能看见呢? 就算睡午觉,也不可能一睡一整天,更何况郁青青一直都是早睡晚起,中午根本不睡午觉,要是突然睡起来,反而十分的不正常。 所以这个做老虎的时间,就成了问题。 想来想去,郁青青只好把时间定在了晚上。而且现学的东西,连夜的做,肯定是可以的。 傍晚她便准备了编老虎的一切用具,一早藏在了房间,等待着晚上一个人时开工。 或是她忘记了一件事。 就是在她躺下,丫环离房间,是会熄灯的,而古代那种纸、纱糊的墙壁,完全就像个玻璃一样透光透得吓人,如果她彻夜燃着灯,丫环不过来看是怎么回事才怪。 琢磨了一下午琢磨出的好办法,就这样泡汤了,郁青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下午的时候因为想着晚上要熬夜,她吃了很多很多东西,而且全是高能量的肉啊什么的,现在可好了,撑着个肚子,完全不想睡。 床上烙了一会儿饼后,郁青青终于忍不住坐起身,偷偷拿了灯,拿了火折子到床上,然后再把屋里的帘子一拉,床帐一拉,被子一蒙,自己躲在被子里一看,呀,不错,还挺亮。 虽然是明火,但灯上有灯罩倒还好,小心一些,完全能把这蜡烛当现代的台灯用。 躲在被子里偷偷做事的感觉也很好,这让她想起初中躲在被子里看校园爱情故事,高中躲在被子里看都市言情故事,大学暑假回家半夜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的日子,至于学习,她是从来没那么刻苦地加班加点过,陆煜常说,她这样贪玩的人能考在他所在的大学完全是奇迹,她说自己这是天生的才华,而且是为了来这大学里和他相遇,才上学没那么努力的,要不然早被保送到各种高级学校去了! 想到过去,郁青青有一瞬的怅然,叹了口气才拉回心神继续忙手上的活,心里突然想到那句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生物钟是个不可抗拒的力量。虽然郁青青自认为要顽强的意志一战到天亮,可没过多久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睡意完全不管她是否愿不愿睡,也不管她是不是还饱着。 当强撑着不睡的能力越来越薄弱时,郁青青终于决定妥协,在编完虎头时就熄灯睡觉。 结果在下一刻,她就趴在了床上睡得香沉。 醒来时,周身满满充斥着糊味,身上也有些发烫。 郁青青惺忪着睡着顺着糊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看见一片火光。 啊!。 那一刻她差点尖叫出来,脑子立刻完全清醒,慌不迭掀开被子,逃命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没想到这一爬,原本只是裹在被子中烧的灯一下子被掀得滚到了床边,早已被烧着的灯罩越烧越旺,火苗轻而易举地爬到了床帐身上。 郁青青立刻用被子去打,可床帐是什么,那样垂挂着的丝织物品,比什么都好烧,火一点也没被扑灭,而且越烧越旺。 想到水,郁青青连忙跑去桌上、花几上拿茶壶拿花瓶,准备用里面的水去灭火。 结果一回头,顿时傻愣在了原地。 就一个转身的时间,整个床帐都烧着了,才睡了几个时辰的高级被子也烧着了,四下一片浓烟,一眼看去她的卧房就是个火海。 “王妃,王妃,怎么了?怎么里面有火光?”外面有急切的声音传来。 “是……是的,快找人救火!”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无能为力的郁青青只好往门外去逃命要紧。 繁星满天,轻风徐徐,时不时将园中花儿的幽香传到鼻间,正所谓良辰美景,郁青青一动不动站在院中,看着丫环婆子们提的提水,叫的叫人,为了扑火乱成一团。 “小姐--”一开始就关心过郁青青有没有烧伤的小蓁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看向远处,郁青青也侧头去看,只见好几只灯笼从远处慢慢过来,为首一个白色身影,步子迈得有些急促。 整个王府后院都是难得见到一个男人的,而在深更半夜,见到一个身形颀长还穿白衣的男人更是不可能,当然,除非这个男人是秦悦。 所以一看到那身影,郁青青就知道是秦悦闻声而来了。 估计王府难得失一回火,所以现在在听到后院失火后秦悦才立刻赶了过来,看他这三步迈作两步的样子,肯定是火冒三丈,要是知道火全是因她而起,她就等着受罚吧。 一瞬间,郁青青有些欲哭无泪,火真是个危险东西,从小就有电灯的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只是秦悦会看着她还能留着给太妃讲故事的用处上放过她这一回么? 在所有人都忙开时,只着一身白色中衣的秦悦到了,在看到站在院中的她之后步子才稍稍慢了下来,然后步步朝她逼近。 郁青青看着正被一盆一盆浇水的正房,装作没看见他,也希望他没看到自己。 但其实他早就看到了她,而且直接走到她身旁,看了看面前的情形,轻轻开口道:“王妃能说一说,这是什么情况么?” 郁青青抬起头,只见他脸上微带笑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对他来说,笑并不代表他准备宽厚待人。 “咳……”郁青青十分心虚道:“我觉得睡在床上有些痒,以为是有虱子,便拿了灯去床上找虱子,结果一不小心点着了床帐,然后,然后就烧起来了。” “……虱子?”秦悦看了看她身上,笑着:“一般情况下,王府的被褥上不可能会有虱子,要么是王妃撒了谎,要么,是真有虱子,而王妃找错了地方。” 找错了地方?郁青青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所谓的找错了地方,意思是她不该在床上找,而该在自己身上找,再明白一点,就是说如果王府的床上真有虱子,那绝对不会是新拿来的被褥上,而是睡的人自己身上脏,养了虱子。 ******************************** 八千,今天更新完了,明天一万更新哦~~~ () 这是,订情信物? 郁青青没回话。 如果秦悦这么喜欢跳开话题的话,她是很乐意的,毕竟他笑话她身上长虱子,比他怪罪她烧了他的房子好一百倍。 火势毕竟不大,在王府下人的齐心协力下很快就浇灭了火,而秦悦掩了掩口鼻,居然走了进去。 郁青青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走进他妻子的房间吧。 秦悦站在床前,打量着她一片狼藉的寝房。床帐,烧完了;被子,烧了一半,另一半则黑糊糊的浸着水,床单,也是如此; 还有看上去虽不是特别华贵,却也算价值不菲的床架,以前的红漆不见了,变成了一片焦黑,好几个地方都被烧得坑坑洼洼,此刻被水泼湿,正缕缕冒着白烟。 秦悦看着这一切,缓缓道:“若是本王记得不错,王妃从姚府过来时似乎没什么嫁妆,这床是本王府里的吧?” 郁青青不作声。 秦悦看向某一个看着像管事的嬷嬷,婆子连忙点头:“是。” “那被子床单帐子呢?” 嬷嬷偷偷看一眼郁青青,又点头回“是。”虽然郁青青现在也算有那么点身份,但在秦悦面前,有身份没身份根本没差,反正再有身份也大不过秦悦去。 听到嬷嬷的回答,秦悦便看向郁青青勾起唇角:“王府失火,这还是头一糟,本应让此处禁火三月的,但看在王妃大概也是无心之失的份上,就免了吧。” 郁青青正待欢喜,没想到他的话还没完,又接着道:“只须把这烧毁的东西算一算,扣在王妃的月例上就好。” 郁青青就着姚舜英记忆里的那点大和朝金钱概念在心里一算,发现这新换的一套床上用品加上这床竟是一点也不便宜,几乎要抵上好几个月王府发的月例,立时就开口道:“王爷,我下次会小心的, 这一次就算了吧。” 秦悦没理她,又在床上找了找,看着角落里那只只剩了半只快融化的蜡烛与烛台道:“哦,还有那灯,别的东西,枕头什么的也一起清算下,别算漏了。” “……是。”嬷嬷有些奇怪,这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小气起来了?以前可从来不管这些的。 看着秦悦的态度,郁青青决定再不向他求情,同时也决定不再对他内疚,不再给他做玩具了! 小蓁倒是觉得秦悦的惩罚按以前的标准看来,完全超乎想象的轻,一时大大放心下来,只是看着床铺忧心道:“那今夜小姐去哪里睡呢?” 秦悦看向郁青青:“是啊,王妃打算去哪里安歇呢?” 他虽是问着,脸上却笑得十分意味深长,让郁青青郁闷的是,她完全看出了他那意味深长里代表的意思,他在说:啊,本王倒是忘了,王妃该不会是故意烧了床,然后就有机会进得本王的房里休息了吧? 于是郁青青瞪着他,下巴一抬,十分大义凛然道:“就去东西厢,随便找个房间不就好了!” 秦悦一笑:“如此,甚好。” 郁青青朝旁边一撇脸,对于一个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 秦悦很快就离去,东厢某一间还不错的小房间也很快就被丫环收拾出来,下半夜,倍感疲倦地郁青青睡得死沉。 对于秦悦不关心她有否烧伤却斤斤计较财物的怒火,在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已消散了大半。 郁青青躺在床上想,这也许是因为身为王妃的她,实在是对金钱的需求不旺盛,所以对于扣月钱的惩罚方式也反应不大。 试想如果在现代老板要一下子扣她未来几个月工资,她肯定要去发疯,但在睿王府,当一切开销用度都有分发,而她初来乍到又没养成什么花钱的消遣时,真的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所以,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不计前嫌,继续把那小老虎做起来。 如此决定的理由她都想好了: 第一,做事不可半途而废,她努力了那么久,自然得有个结果; 第二,她为着太妃,此事实际上与秦悦的关系并不大,所以不用顾忌对秦悦的怨言。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想这么理由。 做老虎的地点,自然再不能选在夜晚的被窝,但行事还是须谨慎,所以她便以爱上做编绳这种手工艺为名,每日上王府花园的某处僻静荷塘上编绳,而小蓁需要准备新被子床单床帐,为了节约钱,便决定与女红好的丫环们一起用那上好的绸缎自己绣花了做,鸣瑶也被郁青青差使了去用宫规教导院子里的丫环,于是她便成功地成了一个人。 荷塘上,用木板搭着路,弯弯折折几道后到达荷塘中央,便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六角凉亭,郁青青就坐在凉亭中做自己想做的活,背后的木板只要人一踩上就“咯咯咯”的响,她完全能在疑似鸣瑶过来时换着去做梅花坠子。 这期间,其实也很辛苦。 因为她总是在想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地为秦悦编一个小老虎。 虽然,那老虎对他至关要。 虽然,那老虎被自己踢下山了。。 但他并没有强迫她还,不是吗?那自己为什么要给做?做好了,又以何种姿态给他呢?她觉得自己与秦悦保持这种交易关系或是利用关系很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排斥着和他走得太近,总觉得那样,也许会引来某些她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暂时不能回去,她也要努力寻找回去的方法,如果一直寻找不到,她该给自己准备一条安逸而无后顾之忧的路,而和秦悦走得太近,于这两个目的都无益。 小老虎在她思考这些的第三天做好,其实在手上的小老虎完成之前她还做了一个的,但因为是第一次,没经验,做得着实有些丑,不能和太妃那只相比,便弃了又重做了一个。 老虎是黄黑相间的毛色,胖胖圆圆的,若不是额头那个黑线编的“王”字,她会以为这是只猫。 荷叶在荷塘中露出尖尖角来,红色的蜻蜓在上面飞着,最后落到荷叶尖上,水中红色的鱼儿游过,一会儿清晰地露在水底,一会儿钻入水草丛中或是碧绿的小荷叶底下,若隐若现。 从在六角顶的边缘,两腿悬空垂在水面上轻轻摇晃,郁青青久久端详着手上的胖老虎,突然想到太妃为什么要给秦悦做一只这样的老虎。 作为一个男孩,作为一个威风凛凛的皇子,他不是该拿一只与他身份相衬的更加威风凛凛的老虎吗?还是秦悦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总喜欢跟在太妃身后要糖吃,所以太妃就觉得应该给他一只胖胖的老虎? 想到这些,郁青青不禁笑起来,正在脑中YY着胖版秦悦憨头憨脑的样子,水下一暗,她无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抹玄青色身影倒映在水中。 条件反射地,郁青青立刻收下了手中的老虎玩偶,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他。 秦悦两手背在背上,微微倾着身子,自上而下看着她,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歼笑”。 “你是幽灵啊,走路不出声!”郁青青说着,看向两人身后的木板路,这可太不对劲了,这路无论是她走,还是丫环走,再瘦的人都会踩出声响,秦悦一个至少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怎么会一路走来完全没声音?还是她太专心,有声音而没听到? 秦悦往身后的木凳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很快就给她解了惑:“见王妃在这儿鬼鬼祟祟的,不知做着什么小动作,本王有心为自己解惑,便用了些轻功,这一路走来,倒耗费了不少内力。” 看他的样子,似乎没看到自己刚才拿着的东西?郁青青想着,看向身边放着的几只简单坠子,“我做什么小动作,不就是编几个坠子么,不好意思,倒是让你多疑了。哼,亏心事做多了,就是烦恼多,时时怕死。” 秦悦撑了头一笑,“你这样勇猛彪悍的人,做这种女子做的东西,实在太不相符。” “哼!”郁青青一撇脸:“听说古代的女人都喜欢做小东西送情郎,我准备先练一练手,然后等遇到生命中的心上人,就当订情信物送给他!” 据书上真理:一般的王爷,都是冷情薄幸的,他们冷情薄幸,可却占有欲极强,我不喜欢你,正眼也不看你一下可以,但你既然是我的女人,必须从头到脚从里都外都仰慕我崇拜我以能得到我一丝青睐为最终目标,而且必须给我以面子,若是担着我妻子的名分,却还敢提起情郎、心上人这样的词,那就等着我妒海翻波眼睛里生生飞出刀子吧。 这书,为穿越言情,这真理,是郁青青自己总结的。 所以她等着秦悦妨海翻波眼里对她飞刀子,可她错了。 她忘了之前被抓到和小正太琅轩在一起疑似野外幽会时,他表现得十分淡定;她忘了用语言让秦悦失去笑容,比登天还难。 果然他一动不动做在那里,看着她饶有兴致地问:“哦?可是那俏生生姑娘似的小道士?长得的确是女人喜欢的女气模样,就是看着有些情窦未开似的,不知他会不会懂王妃这番情意。”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郁青青决定从另一个方向激怒他:“其实王爷长得基本也是女人喜欢的模样,也很女气,我在我们那儿时看见这样的,喜欢叫他小受。” 据书上真理:一般长像俊美的王爷,都是讨厌别人形容他女气的。 但事实证明,秦悦是非一般的王爷,他淡然笑道:“本王继承了本王母亲的美貌,的确有些女气,可在上战场杀了些人后,就不再女气了,只有满满的男儿气息。” 郁青青给了他一个白眼,心中确定,其实他是个脸皮厚的王爷。 余光中的秦悦,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她袖口的方向。 她不知道是自己判断正确,还是自己的心虚臆想,因为那只匆忙中收起来的小老虎,此时就在她袖口中。 她想着,既然做都做了,为了不让自己白辛苦一场,还是要送出去的,怎么说也是个人情。 她又想,以秦悦那厮的歼狡,说不定已经看到那只小老虎了,自己不主动给,待会让他自己点出来,那她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她还想,若是要给,此时不给,更待何时?难道等到个花好月圆之夜亲自跑到他寝房去娇滴滴地递给他? 三条理由,已足够她作出选择。 于是她装作突然想起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差点忘了,在做坠子时,我顺便做了个这个,还你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说着,从袖中拿出那只小老虎头也不回地递了出去。 那一刻,心竟很莫名其妙地加速跳了起来。 在手悬在空中一会儿,温热的触感传来,是秦悦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指尖。 很不争气地,她那颗藏在左胸下的心,再一次提速。 郁青青很快就想明白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姚舜英的身体,姚舜英的心。 一个默默在心里爱慕了十多年的男人,在这一刻,指尖与指尖相触,她的心情,该是多么的澎湃! 想明原因后,郁青青着实有些感叹姚舜英对秦悦的爱慕之深,竟在她离去后都将这感情深深刻在了曾经属于她的这副身体里。 小老虎被秦悦接了过去,可他却没说话。 郁青青便马上道:“你拿回去,把它磨一磨,洗一洗,尽量弄得和以前那个一样旧,估计不会让太妃发现的。” 秦悦仍然没说话。 她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正仔细端详着手上的小老虎,良久,慢慢道:“本王记得,前几天夜里王妃房里失火,本王似乎在王妃的床上看到个黄色的半圆,当时并没认出是什么,现在看来,似乎正是这老虎的开端,莫非那天,王妃并不是在床上找虱子,而是在床上做这个?”说完看向她,“本王就说,王府里不会有虱子。” 郁青青很后悔自己的善良,后悔给他做这小老虎,这样,她就不会不小心把被子烧着,就不会一直做了三天,也不会在今天送给他,更不会在送给他之后听到他这样的话! “啊?什么半圆?”脑子飞速运转后,郁青青决定装傻。 秦悦便笑道:“其实王妃并不是顺便做,而是专程做吧,真正顺便做的,应该是那些坠子。而且王妃之前说做这些东西,是准备送给心上人的,现在却将这最复杂的一只,送给了……” 他话没说完,郁青青早已从木板上站起身跑去夺他手中那只小老虎。 “少自作多情了,还给我!” 她鼓着腮帮子去夺,秦悦含着笑躲开,她欲按住他的胳膊,他则起身闪开,她立即追上。 “我会做这个,完全是因为太妃,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个男人,就还给我!” “本王自然是男人,可为什么是男人就一定给还给你呢?”秦悦笑着,往凉亭角落里一闪,欲穿到另一边去,郁青青却先一步拦在他前面,伸手去他手上夺。 “男人是不会与女人争东西的!”郁青青怒喊,紧紧抓住他胸口衣服不再让他跑。 秦悦抬起手来,将小老虎高高举过她头顶,笑言道:“送出去的东西就如嫁出去的女儿,就是那泼出去的水了,当然要一辈子陪着丈夫,再也收不回了。” 郁青青尽量与他贴近距离,踮起脚,仰着头,拼尽一切力量要从身体高她大半个头、胳膊又长她好一大截的秦悦手中夺下那个让她丢面子的东西,手在他露出的胳膊上够了好久,却始终只到他小臂处。 她又去拉他的袖子,准备先拉下他的胳膊,进而再抓住他的手,当她为此不遗余力时,突然感知到异样的感觉。 将注意力从小老虎上移开,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一手拉着他袖子,一手握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而脸颊,正与他的脸颊亲密相贴。 缓缓移过目光,十分近距离地看见他优美的下腭弧线,薄唇的一角,以及他唇上微微冒出头的胡须,脸庞上,再次感觉到他那绵长的呼吸。 她的心……不,姚舜英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让她这个宿主都控制不住。 感觉到姚舜英的脸也开始发烫了,郁青青松开他的衣袖与胳膊,将脚后跟落下地,退后半步,与他的身体拉开距离。 “好吧,算你高,我不要了!”说完,她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咯咯咯”踏着木板往岸上跑去。 秦悦在她身后露出笑意来,郁青青则低头看着脚下的木板心烦意乱得紧,更加快地迈了步子往前走,好像这样,就能将心烦意乱扔在后头。 眼前,却出现了一袭葱绿色裙摆,鸣瑶的声音传至耳中:“王妃。” 郁青青停步抬起头来,只见鸣瑶端着只红漆托盘,托盘里放了只盅子,盅子旁还有只小碗,一只小勺子。 “厨房的鸡汤熬好了,特地给王妃端来的。”鸣瑶说道。 郁青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来了多久了?” 鸣瑶回道:“才到,见王爷也在亭中,便没过去,是端回房中再喝吗?” 郁青青沉默半晌,“回房吧。”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她,此时更加心烦意乱了。也不知道鸣瑶过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到她和秦悦在凉亭里疑似搂搂抱抱的情形作何感想。 这事说来说去,还是要怪秦悦那家伙。 他先将太妃送的东西落到地上,她才把它踢了下去。 他在看到她还它的东西时不仅不感动,不道谢,还笑她,她才略有心虚地去他手中抢,才有了刚才那一番肢体接触。 他乱搞男女关系,和太后有一腿,她这个太后的妹妹才要时时小心,处处提防。 总之,一切都怪他。 才回房,小蓁便神色紧张地走到她面前,小声道:“小姐到房中来,出了事。” 刚被吓过的郁青青好一阵心惊,急忙随她进房中,等到了最里面的卧房,小蓁便从怀中拿出个小人偶来,是个丝线编成的人偶,似乎是个女人,身上插满了银针。 郁青青知道,这便是古人信奉的巫蛊之术,现代少见,可她却在电视上看见过,在电视上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现在真真实实的一个插满银针的人偶摆在面前,乍一看,竟是让人毛骨悚然! “这……” 郁青青还来不及说什么,小蓁将人偶翻了过来,“小姐看这背后的字。” 人偶背后果然还用细线绣了字,并附有生辰八字,郁青青从那一大串的字中细细辩认下来,到最后,赫然见到“谢璎”两个字。 什么生辰八字她不知道,但对于“璎”这个字她却是十分敏感的,马上就想起了碧云山上的玉璎宫,以及别人称及太妃时叫的“璎妃”、“璎儿”。 小蓁小声道:“小姐,你记不记得,王爷的母亲以前就是被封为璎妃的,而且她娘家,好像就是姓谢。” 郁青青沉声问:“这是在哪里弄的?” 小蓁回道:“今天在我去借绣样时,新床到了,院里新来的丫环嬷嬷便让人搬到了这房里,当时鸣瑶也不在,我回来知道后总有些不放心,便在房里看了看,本来是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结果就在床底到了这个。” 郁青青心中便已了然:“看来,这人就是太妃了,这是有人又不安分了,想以诅咒太妃之名把我直接弄死呢!” 小蓁直到现在都满腹忧心:“小姐,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该生多大的气,王爷最在乎的就是太妃了,这人真狠毒!” “自然狠毒,而且还很周到地想到我这几天正在拿绳子编东西玩,便没用布做,而是用绳子编,摆明了就是想让一切证据都指向我。”郁青青很有些生气道:“这人,怎么总不消停,老这样烦不烦!” 小蓁脸上也露出愤然的表情,两人都不说,可心里都知道是谁。 “那小姐,现在怎么办?” 郁青青看着手上的人偶,想到了太妃,一边拔上面的针,一边开口道:“这东西留着不好,先拆了吧。” “可是……”小蓁犹豫着,郁青青知道她的想法,别人都敢这样找上门来,为什么不拿着这东西将对方揪出来呢? 可她却不想那样做,她虽不太信这种诅咒的事,但哪怕再往前走一千年,也仍有许多人类无法解释的事,比如她的穿越就是。这样的一个诅咒太妃的人偶放着,她实在不能忍心,生怕它真的有那么一丝灵验。 而且解决的方法能是什么呢?除了再想办法放回到它的主人那里,便是拿着它去交给秦悦,那么对太妃愧疚的秦悦看到这东西,会是什么想法? 不去理会他是否会难过,但试想,如果一个人拿着诅咒自己母亲的东西来让自己找出幕后诅咒之人,自己一定无心去查出那人,而是大怒之下殃及所有人。 郁青青想,自己是不愿被殃及的,所以,还是毁了的好。 “就先这样吧。”郁青青将拔出去银针的人偶递给小蓁,“别外留心一下院里新来的丫环嬷嬷,也许她们之中就有别人的内线。” “嗯,好。”小蓁话音才落,鸣瑶便在外面喊道:“王妃,外面有人送东西来。” 小蓁连忙将东西收到怀中,郁青青应声,门打开,鸣瑶端着鸡汤进来放在桌上催促郁青青快就热喝下,同时进来的还有个丫环,走到她面前低头道:“王妃,前些日子待在王府的黄太医让人送了一盒药来。”说着,将一只红漆木盒递出来。 听到黄太医,郁青青立刻从鸡汤碗里抬起头来,一旁鸣瑶接过了木盒递向郁青青,郁青青拿着木盒看了一会儿,打开,只见着里面又摆了四只小方盒子,金属做的,揭开其中一只来一看,褐色的膏状物,散发着浓浓的药草味。 丫环又说道:“黄太医说,待痂完全脱落,将这药早晚各一次涂在疤痕处,可稍许淡化,若是要完全无痕迹,可能并不能做到。” 郁青青点点头,又问:“黄太医还说了什么吗?” 丫环摇头:“守门的人就说了这些。” “那他人呢?” 丫环回道:“说是放下药就走了。” 郁青青料到会如此,却想不通这黄太医怎么就没履行他给她看香的事。 又看了看木盒子,待丫环退下,鸣瑶也依她之言去换热汤,她抱着试试的态度拿出另外三只小方盒子,揭了木盒子底下的衬布,没见到纸张,却见到一片薄薄的,面粉糊的皮子,上面写着一大串疑似药名的文字。 嘿,这家伙,也老歼巨猾着呢,估计用面皮子写,这东西不能保存,过几天就霉了,要是晒干呢,上面的字早就变了形,他这样,是要她看看就扔,不给他留下证据呢! 郁青青忍不住笑起来,却很快就再也笑不下去。 因为这一大串文字的头两个,就赫然写着“麝香”,“藏红花”,哪怕下面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两样她是知道的,这绝对是后宫文及家斗文里的必备药品,谁碰谁怀不上,怀上了也流产,再一个不好,便是终身不孕。 她想起,在她还没说暂时别燃香时,小蓁还在熏笼旁边拿那香料给她熏过衣服,自己还闻那香味闻了大半天,而王府里其他的女人,拿这香当宝贝用着,她们确实满满一颗心里放的都是王爷的眷顾,可他呢? 如果承担不起后果,就不要去享受那一时的块感,既然接了那些女人到身边,那就好好对她们,哪怕长相厮守给不起,至少也让她们安乐无忧,再至少……也不能剥夺她们做女人的权利! 在这个时代,丈夫和孩子就是女人的一切,他不仅没有给她们做一个真正的丈夫,甚至还不让她们拥有自己的孩子。 郁青青起身拿了香料盒,头也不回地往无忧阁而去。 秦悦也已经回房了,听闻此时才坐下来忙事务。 郁青青不顾丫环的拦阻,冲进书房,在秦悦从书桌上方抬起眼眸时,将那盒香料“啪”地一声拍在了书桌上。 “秦悦,不错,你是有权有势,但你做事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们对你,只有一份痴心,你怎么狠得下心来!” 秦悦看着那香料,沉默。 郁青青咬牙道:“我讨厌你这种玩弄女人的人!”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门时,却见到虞侧妃正端着托盘站在门外,看了她,柔婉一笑:“姐姐的脾气,倒是比以前还要大了。” 郁青青当没看见她一样径直往前走,几步后却停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她,虞侧妃仍然朝她笑着,似乎在以她的气度,在笑她的没修养。 郁青青沉声道:“今天,你又去我那里做了手脚吧,在我身上,你恐怕是下了不少功夫,连眼圈都熬黑了。” 听到她的话,虞侧妃有些惊恐,正待回话,她接着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不值得,我们这些女人在下面斗得你死我活,可在王爷眼里,我们什么都不算。有时间,去找个大夫把把脉,看一看你这辈子还能不能怀孕,也许现在拯救,还来得及,不要找王府里的大夫,他的舌头,是替王爷长的。顺便把王爷赏你的香别用了,如果,你还想生孩子的话。” 说完,她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看不见的后方,传来一阵碗盘摔落的声音。 虞侧妃最终没进房中,而秦悦则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香盒,良久,揭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香味传来。 “来人。”他淡淡一声,看向轻萝的脸上了无笑意。 轻萝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息,将头埋得低低的,“王爷。” 秦悦缓缓道:“这香,怎么王妃那里也有?” “奴婢不知。” 秦悦一声不发,轻萝努力想着,马上道:“大概是库房那边见王妃蒙宠,便马上将相应物资都送了过去。” 桌书后的秦悦沉默半晌,“退下吧。” 轻萝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下。 入夜后,凉风四起,树叶传来“沙沙”声,小蓁说是可以要下雨了,郁青青站在穿旁往天上望去,果然黑黑的,不见一点星辰。 正房的床铺已整理好,换了干净的被褥,不如烧掉的那套好,但也算不错,她并不挑。 枕在新换的软枕上,郁青青毫无顾忌地左右翻着脑袋,反正这枕头也不像之前的瓷枕那样硌人。 今夜,竟是有些不明原因地心烦意乱,不知是想家,还是别的,藏着的心事照说和秦悦说最合适,因为只有他知道她的身世,但那个人…… 好吧,不想还好,一想更睡不着了,那人也太恶劣了,她都不愿想起他来。只是,现在一切安好,她是不是可以再去寻找回去之法了呢? 在床上纠结良久,从不在晚上散步的郁青青终于决定出去走走,只因为以前基本是一沾枕就能睡着,今天却很有些烦乱地睡不着,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有点故事情节的书都没有,看起来还老费力,而她又不像男人一样可以叫了女人来娱乐娱乐,所以只有出去走了。 白天里热,夜里还是有点冷的,更何况这是变了天的夜晚。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王府里某处好像种了昙花,她记得昙花好像是在夏天开的,现在还没完全到夏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夜里开放,但闲着也是闲去,去看看总好。 没想到才走出院子,就看见个人影,那人离她好大一段距离,穿一身深色的裙子,十分不显眼,但她还是一下子就盯上了她。 因为她的身影,有点像鸣瑶。 自从虞侧妃在她面前挑拔过一次,便像提醒了她一样,她开始对鸣瑶防备起来,一见她就神经紧张,现何况,姚舜华还很难辨原因地把鸣瑶留在了她身边。 半夜里看见鸣瑶的身影 ,郁青青自然紧张,急忙跟过去,一边牢牢盯着,一边保持着距离怕被发现。 优势是:敌在明,我在暗,鸣瑶还没发现她; 劣势是:鸣瑶似乎早有准备地着深色,很容易就混入草木堆里看不见,而自己着浅色,实在太容易被发现。 好在鸣瑶并没有走多远,而且也没有多鬼鬼祟祟,似乎也是和她一样在散心似的,到个小溪边坐了一下,然后就往回走了。 鼻毕他就。是不是,在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晚上,她想家了,想皇宫了,然后就心烦了,所以出来坐了坐? 郁青青想过转身回去,却还是保险起见,走到了鸣瑶坐过的小溪边。本想坐下来,但溪边的石头很冷,她便选择了蹲下来。 溪水缓缓地流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周也瞧不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切都那么平常,除了,溪水旁,的确是比较方便沉思忧伤。 外面有些冷,郁青青决定离去,可又一想,鸣瑶在这儿待的时间并不长,如果是沉思,或是排忧,她该多坐一会儿的。 于是,蹲在石头上的她真的托了头开始沉思起来,沉思鸣瑶在这里做了什么。 眼睛顺其自然地盯着水面,盯着盯着,她终于发现一件事,就是因为地理环境,水面上飘着的都是银杏叶子,可不远处,却有一片冬青的叶子。 溪边并没有冬青,倒是她的院子里有一棵冬青。 盯着那片叶子看了许久,直到那叶子终于不被前面的叶子所挡,速度更快地往前飘去时,她急忙赶过去,踩着石头捡起了那片叶子。 一片叶子,仅仅是一片叶子而已,放在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手却摸到了那叶子背面一些不平整的奥凸。 郁青青马上回了房,在烛光下端祥叶子,果然在叶子背面看到用硬物划着的几个字:举止亲密。 那小溪是从外面引的活水,在王府转了一圈,又流往外面的,所以,守在溪流下游,一定能捡到这叶子。 鸣瑶,果然是姚舜华派在她身边的卧底。 她,果然被姚舜华盯上了。 熄了灯,郁青青重新躺回床上,由前两个结论得出最后一个结论:秦悦是个被众多女人盯着的危险动物,她碰不得。 姚舜华,无论身份还是手段,都是不是虞侧妃能比的。 很快,郁青青就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学汉朝的那个班婕妤,激流勇退,远离纷争以保小命,班婕妤去照顾太后,她就去给太妃讲故事好了。讲完《还珠格格》再讲《情深深雨濛濛》,讲完了言情,还可以讲武侠,讲完了自己记得的电视剧,还可以讲经典,反正,这王府,她不待了。 等了一整夜雨都没落下来,到第二天,天阴沉沉的,与昨夜一样,依然是将下未下的状态。 “这一定是一场大暴雨。”吃早饭的时候,郁青青肯定地说,随后又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接着道:“这就叫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雨很快就要来了,小蓁,我们去朝露庵吧。” “可是朝露庵也会下雨啊。”小蓁奇怪道:“而且天气这么不好,要是去的路上下雨了或者是去了之后下雨了没办法回来呢?” 就是没办法回来才好!郁青青心里得意着,脸上却还装着样子,沉吟道:“应该还好吧,这时候的雨,下不长的,多半是阵雨,上次我的故事讲到一半,要再不去,太妃该着急了。” “可是小姐你刚才还说肯定是暴雨。” “不管什么雨,你快收拾收拾去吧!” 很快,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郁青青让人去给无忧阁打了个报告,带着小蓁,乘着马车快马加鞭往朝露庵去了。秦悦不在,早早就起身忙国家大事去了,以前没有人私自去朝露庵的先例,但秦悦不在,虞侧妃也没出来管她,她便畅通无阻了。 上天待她不错,直到进朝露庵,雨都没有下下来。 太妃见了她比以往还要高兴,一杯茶一盘点心下来,两人连嘘寒问暖的话都没说几句,剧情便开始了。 ********************* 今天更新完了~~~~男二,很快就出来了,他会掀起一股大浪潮的~~ () 又睡一起? 想当年,郁青青最痛恨的就是某些电视台,翻来覆去地播《还珠格格》。 其次痛恨的,就是奶奶播一次看一次,看一次忘一次,然后还一点都不慈爱,每次都要以老人需要照顾的姿态和她抢遥控器。 于是最终奶奶每看一次都像第一次看一样欢快,而她则黑着脸,听那几人的声音就像听催眠曲一样,毫无感觉。 事实证明,坏事不一定是坏事,好事也不一定是好事,如今,坏事变成了好事。 才讲了两三集的剧情,午饭时间到,郁青青便与太妃一同吃午饭,本以为吃完午饭太妃便会午休,谁知道她却提议一起去花厅内说说话。 花厅是个四面都开窗的屋子,长方形,两面开着八扇雕花大窗子,两面开着五扇,屋顶挂着灯笼,窗旁挂着玉制风铃,里边摆着桌椅,里边椅子上,雨前的风携着花厅外的幽幽花香送进来,十分凉爽与愉悦,只是……郁青青看向太妃:“这儿风大,母亲的身子……” 站在太妃身边的采萍也说道:“王妃说得对,要不还是去屋里吧。” 太妃含笑摇摇头:“我身体向来就好好的,哪里用得着这样担心,无妨的,就在这里坐坐。” 采萍见劝不过,便说道:“那奴婢去将窗子关几扇。” 太妃点头表示同意后采萍就去关窗,结果一下子关得只剩了一扇,太妃笑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郁青青一开始觉得太妃是带她来这里继续讲剧情的,后来又觉得不是,现在坐好,窗子关好,不一会儿茶点也送上来,她静静坐着,静静喝茶,等着太妃是有什么话和她说。 果然,在她喝下第一口茶后,太妃说道:“舜英,你到这儿,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郁青青茫然地抬起头:“啊?没有啊!” 太妃的样子,像是完全不相信她的话:“是与悦儿起了什么争执,或是生了气,所以来找我的?” 郁青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就是闲着没事才过来的,我没和他起争执,也没生气。” 太妃一笑,温和道:“你看,当我好骗呢。若不是与悦儿不和,你为何要在这时候来宫里?这天明显是要下雨的样子,若不是有急事,谁也不会赶在这时候出门的。而你不只过来了,还一坐到现在,完全没有赶在下雨前回去的意思,这自然是有事的样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悦儿虽是我的孩子,但同为女子,我深知女子不易,不会护着他的。” 郁青青没想到,性情恬静温和,还神智不清的太妃竟也如此犀利,可见后宫的女人着实不一般。 太妃说了这些,她不说点原因出来是不行的,无奈之下,她低了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有些不欢喜,又没地方去,就过来了,母亲知道,我没什么说得来话的玩伴,也没什么亲人,想散散心,就只有来母亲这里了。” “亲人……”太妃重复了她这一句,随后道:“可是因为,你姐姐?” 话题竟然转到姚舜华身上,郁青青实在有些慌张,姚舜华此时已经成了太后,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刺激到太妃什么,要是让她想起不该想的,那可就糟了。 正欲转移话题,太妃却接着道:“悦儿之前与你姐姐订下亲事,当时人人都说他们这一对如何天造地设,如何郎才女貌,悦儿似乎也还满意,我却并不怎么高兴,并不是哪里不好,只是那时候,总觉得不安。因为看过这么多事,太好的东西,往往都不长久,或是得来一个并不好的结果。后来悦儿成亲,我原本以为他是娶的你姐姐,后来才知道竟然是你,问悦儿时,他只说你姐姐心中另有所属。那时我也是担心的,担心他定是因一时义气而娶你,担心你们日后关系不好,害了他也害了你,谁知这一些,都是我多想了。” 说着,她看着郁青青愉悦地笑起来:“他以往过来看我,都是一本正经的问几句安就没话了,也待不了多久就离开,后来带了你来却不同了,总爱逗你,也总是往你的方向看,甚至连我这母亲都不看了,脸上笑得也多,我虽有些失落,却心安了。也许之前,他因你姐姐的事伤心过,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你,在他心里的,也是你。” 太妃的话,让郁青青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悦的心里,是她…… 她真的想说,太妃,其实你不知道,他逗我的原因,是因为觉得我很好玩,就像我也会逗猫逗狗一样,他一直看我的原因,就是在想下一回要想个什么好方法来逗更好玩,他笑得多呢,则是因为他达到了目的,他真的被我逗得很开心。 见郁青青低头不说话,太妃牵起她放在腿上的手:“舜英,其实悦儿这孩子,自出去了一趟后变了许多,以前还会同我说心事,现在却从来不说了,既不说,也不会露出真实的心情来,采萍说男子到了这年岁总是这样,所以也许他嘴上不会说他早忘了你姐姐,是真心真意要和你在一起的,可他却会如此想,如此做。我是他母亲,我知道,若他心里没有你,他不会特意带你过来看我,也不会总和你说话开玩笑,更不会有事没事都爱抬眼瞧一瞧你。若他心里没你,定是完全忘了你这个人一样,眼也不会斜一下的。” 这样一说,郁青青突然想到了秦悦之前对姚舜英的态度,知子莫若母,他对姚舜英,真的是完全忘了有她这个人,眼也不会往她在的方向斜一下,连厌恶都不算。 而在她过来之后…… 郁青青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她相信,自己不会与秦悦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他的心里有他的姚舜华,而她的心里有她的陆煜,所以她不会让自己对秦悦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她也相信秦悦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 既然如此,那对于他的心思,还有什么好探究的? “母亲,我知道了,让您担心了。”为了结束这个话题,郁青青抬起头说道。 太妃的笑仍然温和好看:“有什么心结,待会回去给他说清楚吧,我r夜盼着你们下次过来有好消息。” 郁青青自然知道所有长辈都会盼望同一个消息,脸上讪讪地笑,心里想起那王府女人的专用香料。 太妃以为,这是宫中,太妃还以为,她是和秦悦置气跑过来的,所以太妃劝了她一通,最希望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她大彻大悟,然后回王府去好好和秦悦为制造下一代而奋斗。 郁青青不好惹太妃不高兴,虽然百般不愿意,却也只能在心里作好准备离开,同时这也提醒了她另一个问题:她想过来陪太后,与秦悦拉开距离再不去王府,可太后却并不一定会同意。因为太后是个希望秦悦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母亲,她自然不能接受儿媳妇离开王府来这里,和儿子两地同居。如果告诉太妃,秦悦后院有很多女人,还和姚舜华在搞不伦之恋,她这个王妃完全没地方,那恐怕就不只太妃伤心受刺激了,秦悦第一个就给她好看。 所以,这真的是个问题。 就在郁青青无奈之下准备自觉点起身告辞时,老天爷终于替她作了为主,“哗啦啦”下起雨来。 一听见雨声,郁青青便慌不迭跑到窗边去看,只见外面果真是大雨,瓢泼似的,当即就高兴地转过头来道:“好大的雨,母亲,我不能回去了,不如我们接着来讲‘还珠公主’吧!” 晴好了大半个月,似乎老天爷决定将欠下的雨一次下个够,大雨哗啦啦 ,竟一直下到了傍晚还没有停的意思。 中间倒是停过几次,也变小过几次,却只是短短的那么一会儿又恢复。天上乌云滚滚,放在平日还是夕阳西下的时间时,今日的天已经暗了下来,这天色出现,在古代几乎是可以洗洗睡的时间。 采萍说要吃晚饭时,一道闪电劈下来,惊得屋中的女人好一阵心慌,紧接着,就是轰鸣的雷声。 太妃面带忧心,郁青青则暗暗心喜。 她知道,今晚她是不会回去了,也许在太妃心里她还可以回去,但采萍一定会劝太妃,并不是采萍知道她的心思要帮她,而是除了太妃一个人觉得这是皇宫,她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山上。 在大雨滂沱的山上,没几个人敢走在山路上,更何况是身子金贵,还要坐马车前行的王妃。而采萍一早就给太妃说了王妃不能冒雨回去的理由,因为才成亲的新妇,是绝对不能淋雨受寒的,怕就怕在已经有孕在身,却因为时间短没有孕期反应而不自知,一淋雨,完了,孩子流掉了。 太妃自然吓得不让郁青青走。 电闪雷鸣中,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太妃已让人给郁青青准备过夜的房间衣服之类,菜上来,两人坐下准备用晚饭。 正要起筷时,外面有打扮成宫女的丫环匆匆而来,禀报道:“娘娘,王妃,王爷来了。” “啪”一声,郁青青的筷子掉落在地上。 他来了?他来了?她没听错吧! “王爷来了?”采萍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在这样一个大雨下了整个下午的时刻,秦悦必定是冒雨上山来的,这样的危险,可不是一个王爷该受的。 几人随太妃一起往外面走,就在玉璎宫门口碰见秦悦,只见他穿着一身蓑衣戴着副斗笠从院中大步走来,丫环举了伞努力要替他遮雨,却追不上他。 “母亲。”走到门口,秦悦摘下斗笠来,一边由丫环帮着脱蓑衣,一边将目光投向太妃身后的郁青青。 不明原因地,她突然脸上一热,低下了头来。 “王爷您怎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这多危险,树木可是最招雷的,您这……”采萍又不好直说,看着秦悦脸都吓白了。 秦悦一笑,淡淡道:“采萍忘了我是在外面受过磨练的人么,这并不算什么。” 采萍知道他指的是十年征战,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太妃轻轻道:“你是一个人骑着马进宫的?” 秦悦点头,“忙完已是傍晚,骑马快一些。” 太妃看着他脸上的雨水已经身上几乎湿透的衣服,心疼道:“先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秦悦离去,没一会儿便回来,几人一同坐上饭桌。 太妃看看秦悦,又看看一直低着头的郁青青,开口道:“白天的时候,我同舜英说了许多,她本是准备回去的,结果雨一直不停,才不已只能留下,你也不用再着急了。” 秦悦沉默着,并没有回话。 太妃便看向郁青青,脸上一笑:“舜英,你看到了么,我白天说的不错吧,他可从没有冒雨来看过我。” 郁青青低头仍不说话,秦悦笑道:“王妃都能不顾下雨天过来,孩儿为何不能?王妃莽撞,孩儿实在不放心她一人在母亲身旁。” 听到他这样说,郁青青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就说他不可能为了她而过来嘛,果然,怕她一个人在太妃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呢!哼,防她跟防贼似的! “那王爷现在看到了吗,母亲好着呢,我可没惹母亲不高兴!”郁青青白他一眼,回道。 秦悦倒是认真地看向太妃:“母亲,真是如此么?” 太妃不语,只含笑看两人。 秦悦来了,不可能再回去,因为雨依然没停,而且雷声大作,更何况天已经黑了。 因为这个情况,所以他也要在这儿过夜,而秦悦也很自然地说,来时已让人报备皇上,皇上允许他在宫中某处歇息,所以在晚饭之后,秦悦便与郁青青一同离开玉璎宫了。 由丫环撑着伞,打着灯笼往前徐步而行,秦悦就在身侧,郁青青心里琢磨着待会是不是又要和他共处一室了。 虽然太妃看不到他们怎么睡,但还有这朝路庵里的下人,让人知道他们分房睡总是不好。 等到了外面,果然就是同一间房,里面像是本来就收拾好的,一切布置简洁大气,峻山苍松不曾上彩的挂画,同样纯黑色不带彩的山水屏风,一应冷色调的帘子幔子桌布之类,燃着那次她去无忧阁同样的清淡香料,果很明显,这是秦悦过来时休息的房间,上次吃了安神药后装睡,好像就是在这儿。。 下人离去后,郁青青便问,“你怎么不让人多拿些棉絮被子来?一张床我们怎么睡?” 秦悦似乎经她提醒才想起来:“好,那,你便在书房那边铺了东西睡吧。”说着正要开口叫人,郁青青却喊道,“等等,这房里怎么没有睡榻?今晚这么冷,睡地上不冷吗?而且那边连窗帘都没有,这闪电一下一下的,很吓人好不好!” 秦悦笑看着她,缓缓道:“王妃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本王睡地上吧?” 郁青青瞪眼看他,自然不会,她可不敢有那意思,就算有,他从吗?虽然,她是真的很想。 “你先叫人来。”郁青青决定让人多拿些棉絮被子,多垫几层,大概就不会冷了。等叫了人,进来的却是采萍,看着两人说道:“王爷有何吩咐?正奉了太妃之命过来看看,没想到王爷就叫人了。” 秦悦没开口,郁青青便自己说道:“夜里冷,可以再去拿点被子么?” 采萍看看铺在床上的厚被子,笑道:“今日虽变了天,可这时节人容易发热,王爷王妃若是怕冷,我便去那边拿一床被子过来吧。” 郁青青看着她心虚道:“那……能多拿几床么?还有,也顺便……多拿几床垫的,还有……床单。” 采萍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有是有,每隔一段时间王爷都会让人送这些过来的,就是,因为只有太妃一人用,为了方便,都放在太妃房中了,现在过去拿,只怕太妃看了奇怪,会问的。” 郁青青说得那么清楚,采萍自然知道他们是要分铺睡,她是下人,她自然没什么,但太妃就有什么了。 郁青青看看她,又看看似乎正往一旁书房去的秦悦,再看看床铺,无奈道:“好吧,那算了。” “那王爷王妃还有其他吩咐么?”采萍问。 而还格终。郁青青继续无奈:“没有了。” 采萍走后,一室寂静,外面风声雨声雷声声声大作,也更显得屋中安稳寂静。 郁青青在房中转了几圈,发现没什么事做。旁边的书房也不大,就摆了张书房,一张书架,秦悦就坐在书桌前看书。 闲着无聊,这么早几乎八点不到的时间她也睡不着,便也去看书,站在秦悦旁边盯着书架上找了下,发现不是军事,就是政治,稍稍觉得不那么枯燥的抽出一本讲历代皇帝的,打开一看,一道一道呈竖线排列的字,繁体字,稍带草的事,一行下来,发现自己是文盲,没几个字认识。 长长地呼了口气,郁青青抱怨道:“就没有一本有图画的?” 秦悦头也没回,“从上往下,第三排左边。” 郁青青便依言到第三排的左边找,发现从文字里看不出有没有图画来,便一起搬下来一本本翻,翻到第五本,果然看到个有图画的--地形图。 “没有画人的?美女,还有美男?”她心里抑郁着,心想要是有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哪怕是那种俗套的书生和大户人家的小姐相爱也行,身处这年代,她就不挑了。 没想到秦悦抬起头来看向她“春|宫?那种东西,本王自然没有。” 郁青青气结,你当然没有,你只实战,才不观赏! 甩开书,郁青青拉了旁边一把小凳子一屁股坐下,“想看本书都没得看。” 秦悦一笑,朝她提议:“不如来练字,那么丑的字,哪天若是须要当众写字,岂不坏了本王的名声?” 郁青青白他一眼:“不练,丑就丑,你管我!”说着突然想起来一样消遣,高兴地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画王八吧,这里有骰子吗?我们来掷骰子,输了的就在脸上画王八,或者拿纸画了王八贴在额头上!” 秦悦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向她:“这是……你们那里的取乐方法?” 郁青青立刻自豪地点头:“大学里的男生最喜欢玩这个了!只是这里没有扑克牌,只能用骰子代替了。” “你们那里的男子,倒是奇特。”秦悦又将头埋进书间,淡淡道:“没有。” 郁青青再次气结,“没有你和我啰嗦半天!” “要不我们来玩笔仙?很好玩的,我在大学时经常和同学一起在宿舍玩!”灵感倍现的郁青青再次提议。 秦悦再次抬起头,眼中含着戏谑,“未来的男子和女子,读书便是如此读?” “哼!”郁青青一撇头:“这叫劳逸结合,科学的读书方法,绝对不是要睡了就‘头悬梁锥刺股’,而是快点去睡觉,休息好了再来读!” 因为秦悦不配合玩游戏,所以郁青青百无聊奈,趴在桌上无聊地转了几下脑袋后,终于想到一样不那么无聊,而秦悦很可能会配合,而且还能得出成果的事。 “秦悦--”她从胳膊里抬起头来,下巴胳在桌角,看头侧对面的秦悦的道:“不如,我们来给太妃写故事吧,‘还珠公主’的剧情没剩多少了,怕明天一早会走,不如把结局写给太妃吧。我字丑,我讲,你写。” 秦悦沉默着,缓缓放下书,从身侧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来。 “笔磨。” 终于不再那么无聊,郁青青立刻笔架上的拿了笔递给他,又移过砚台来,只听秦悦再次吩咐道:“磨墨。” 砚台里是干的,郁青青知道常识,便是要倒水了拿墨进去磨,才要跑去倒水,突然想起一个事来,“不对,我为什么要侍候你,你又不是你的丫环,你自己去!” 秦悦微笑着看她:“本王磨墨,那你呢?” ******************************* 六千,今天的更新结束了哦~~~ () 若有那一人,让本王想留后 秦悦微笑着看她:“本王磨墨,那你呢?” “我坐着等你磨啊!”郁青青说完就又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脸侧,只见秦悦一声不作地看着自己。 嗯,他磨,她坐着,然后他磨完再写,估计要到深夜了,而且,很明显,这样的安排,他也不会服从。 果然,秦悦在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书。 “好吧,我磨就是了。”郁青青十分不情不愿地起身,突然觉得,明明太妃是他妈,却搞得像是自己妈一样了。 拎起水壶往砚盘里倒水,郁青青私心底其实觉得挺好玩。以前常看电视剧上磨墨,没想到现在自己也磨上了,她还记得电视上那些美女们轻缓柔和的动作,待会定叫秦悦看好了! 正在想着,对面秦悦却道:“好了。” 郁青青一边倒水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什么好了?” 秦悦伸手用中指挑起壶嘴来,“难道你觉得要把砚台倒满?” 当然不是,只是……难道不是尽量多么?那样才能一下子磨多一点啊,不是吗?想了想,她没把这话说出来。 待她放下水,拿起墨锭,秦悦又问:“你们既不是用这笔,那用墨么?” “当然不用,就算用墨,也是直接去卖,几块钱一瓶,要几瓶买几瓶,哪里要这么麻烦!”郁青青抬头,见秦悦看着她的手上的动作,便得意道:“不过虽然不用,可我很知道怎么磨的!”说完就将墨锭放在砚台内,往旁边一转,两滴水被溅了出来。 她讪讪抬头去看秦悦的脸,只见他略带笑意,虽然看着仍然像看好戏的样子,但好在没马上开口笑话她。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这并不算什么,郁青青让手准备好,再次开始。这一次,她慢慢的,慢慢的,轻轻的,总算成功绕过一圈,顿时信心百倍,再转一圈,而且还加快了速度,见没水溅出,又一次加快了速度。所谓手脚利索,她手脚向来利索,这点水,肯定一下子就磨黑了。 等她换过手再磨了几圈后,砚台里的水已经开始变黑了,还有阵阵墨香传来,心中窃喜,抬起头来看秦悦,却见他竟微皱了眉头。 难道不能换手?郁青青想了想,觉得还是他比较专业,便又将左手换回了右手。 秦悦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起身走到她身后,开口道:“软骨头么,坐端正。” 郁青青坐好,他又道:“手臂须悬空,不能搁桌子上。” 虽然觉得悬空累,但想着,一般标准的姿势手臂都是悬空的,她也依从地悬空了手臂,秦悦则一手扶住了她手上捏着的墨锭:“墨锭扶正,手扶墨锭如此扶。”说着,拿了支笔来在她面前演示。郁青青一看,不屑道:“不就是握笔的姿势吗,当我不会呢,我从七八岁就开始练毛笔字了!”这句话虽然有歧意,但大致是对的,七岁多上写字课,八岁就没那课了。所以她的确是七八岁就开始练毛笔字,不过就只开始了一下。 换好姿势,郁青青才磨一圈,秦悦便开口道:“说了墨锭要正。”说着,伸手过来扶住她的手,“就算换手,也须沿一个方向,力度也要一样,不要总在中间那一点。女子力量小,要将墨锭按重一些,但磨的速度却不能快,每一步,都会影响墨质。” 郁青青心早已离磨墨这件事老远,所有的感观都停留在被他握住的手上,可因为他实在是少有的正经,弄得她无法显露出她的不正经。比如,此时突然说,你是不是有意想揩油? 可是,他真的是在很认真的教她磨墨。 她的手早已没了力量,任由他握着她慢慢将墨锭在砚台里划出弧形的水纹来,然后看着那水纹发呆。 他就站在她身后,像小时候老师教写字一样从身后轻轻圈着她的身体,鼻息在头顶缠绵,胳膊胸膛的淡淡气息在身旁蔓延,他身上,带着些香料熏染的清香,带着些人体天然的气息,无法言明,无法形容,但闻着……却有些让人留恋。 或者是他的气息喷在了她身上,或者是他挨着她的身体传给了她体温,又或者是,他细长的手指握得她太紧,总之,阵阵热量从体中升上来,手、脸、背……无一不热起来,渐渐的有些灼烫得无法承受。 当这热传到脸颊时,她怕会红了脸,终于拉回自己游离的魂魄,嗓子有些干涩地开口:“你这么会,要不你来呗!” 秦悦一笑,松开她坐到了对面去,“既然来了,便要学,走出去怎么说也是个王妃。你要是把灵魂附到一个村妇或是老太婆身上,就不用如此辛苦了,不过,可能要学挑粪打柴。” 郁青青只“哼”了一声,并没有抬头看他,因为怕他厉害的眼睛看出她心中的不自然来。失了他掌控的手久久还不知所措,拿着墨锭在砚台内停了好久才重新有了知觉般开始动起来。 秦悦,却是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她,样子不能说是看,而是欣赏,一点一点,细细的,似乎要捉住每一分每一毫的欣赏,如同艺术家看到一件赞叹的艺术品一样。 磨完墨,秦悦拿了笔在墨中蘸了蘸,写下一笔,将笔上的墨看了看,眉头微皱地又写一笔。 郁青青看出他的嫌弃之意来,“嘁”一声:“自己字丑就算了,看墨做什么,拉不出屎来怪茅坑!” 秦悦抬头看向她,唤了声“王妃。” 郁青青又将身子懒懒地趴在了桌子上,头搁在胳膊上,一边晃着凳子,一边看他:“做什么?” 秦悦低下头去,“没什么,只是叫你一声。讲吧。” 郁青青讲了几句,见他不紧不慢地写着,速度还挺快,便有意折磨他,有意加快了语速。 没想到秦悦这厮还有两下子,她加快了语速他也依然能写,她心里哼哼着,再次提速,且是大幅度提速,基本上是连电脑打字都很吃力的地步。 果然,秦悦的笔停下了,悬空着再也写不下去。郁青青窃喜,有意装作没看见,继续以那快速讲着,而且他不开口说停,她便一直讲,竟是一下子就将最后四五集的内容讲完了。 而这期间,她以眼角的余光瞟着,发现他真的一个字也没写。 哼,以为我会再讲一遍吗?好啊,求我啊! 讲完,打了个哈欠,郁青青话里带着欢喜道:“没我事了吧,我去睡了,那个,你慢慢写啊。” 说完,果真转身往床上走去,背后的秦悦却没叫她。 等坐上床,她才奇怪地看过去,没想到秦悦正低着头奋笔疾书,一点也不像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要告诉她他那样听了一遍就把剧情全记住了,而且还想都不带想的!心中奇怪,走过去一看,大吃一惊! 不错,他是记住了,而且,很省功夫地正写着以下的字:公主至,京中欢庆,帝迎,燕窥于树后,见于帝,斥之…… 她明明记得她讲的是:塞娅公主终于来到京城,满京城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欢迎,大街上一片欢腾。而皇帝呢,也十分隆重地亲自出来迎接,小燕子为了看热闹,不顾旁人阻止跑出漱芳斋躲在宫中一角的树后偷看,结果一不小心摔了出来,被皇帝发现了,皇帝很不高兴,朝她大喝一声“小燕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看着自己的一大段话被缩成了那么几个字,郁青青十分不快乐,嘀咕道:“一点也不生动,枯燥死了!” 秦悦低头写自己的没理她,因为简化得厉害,一下子就写到了小燕子听到皇上要将塞娅许给尔康,冲动之下向皇上说出真相,再写一下,都要结局了。郁青青越看越不高兴,想着自己一番戏弄他的苦心全白废了,撇了嘴到床上去睡下。 床倒是舒服,被子倒是舒服,就是只有一床被子,床上还有些她刚才闻到的秦悦身上的气息,这些都不说了,关键是还只有一个枕头。 这一觉睡下去,一身清誉全毁。 虽然她不是古代女人,但怎么说,也还是女人。可是,她也不能跑去桌子上趴一夜吧,比起那样,她还是倾向于丢那么一点清誉。 想了想,决定不用枕头,又努力滚到了最里侧,反正这床大,被子大,如果他能睡在最外侧的话,那他们之前的距离比睡火车卧铺还要来得宽。 躺下没多久,秦悦就写好过来了,郁青青装作没看见他,直到这厮很自然地开始脱衣服。 “喂,我还在这里。”郁青青十分没好气地提醒。 秦悦侧头看向她,仍在解腰带,似乎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等着她继续说话。 郁青青便立刻道:“不许脱衣服!” 排就了明。秦悦一笑,“自然,本王的钰体可不是随便能让人碰的。”说完,脱下外袍,走到蜡烛旁。就在郁青青在想脱一件外袍好像好还能接受时,他吹灭了蜡烛,房中一片黑暗,然后在这黑暗中,轻轻的脚步声往床边走来。 她突然觉得,怪怪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往里侧移了移。 如果他敢对她怎么样,她就大叫,把下人叫来,把太妃叫来,看他怎么办! 如此想退路的时候,他已经在外侧躺了下来,倒是很规矩地平躺着,而且就躺在靠外侧的地方,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慢慢放下心来,却又因为另一件事再次不平静。 黑暗中,只闻二人的呼吸声,太静,以致这呼吸声太清晰,如此,很轻而易举地提醒着:他就躺在她身侧。 有些暧昧,有些旖旎,有些感觉到室温升高,被子似乎太厚。 为打破这气氛,郁青青开口道:“不许靠过来,要是敢有什么不文明的行为我就叫人,叫来太妃告诉她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 他却没有回音。 想着,他是不是不仅不屑于碰她,也不屑于理她,正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时,他突然开了口,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晚饭后你不在的时候,母亲问我是否与你起矛盾。” 好吧,谈正事,谈正事最好了。郁青青乐得不在两个的沉默中尴尬地数暧昧,回道:“不做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太妃见我过来,自己猜的。” 秦悦没再说什么,她却有些忍不住冲动,问道:“你和姚舜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要娶她?还连人家订亲都不放过。” 一边娶姚舜英,一边和姚舜华续旧情,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如果姚舜英也让他迷恋其美色也就算了,偏偏他娶她回来就搁那不管了。 秦悦竟老实,似乎还真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道。也许,是想威慑别人,告诉他们欠我的总要还回来,也许,是真的想夺回来,又也许,只是对姚家有一腔怨气。在我最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退婚,倒戈,总要让人生恨。只是后来想,娶姚舜英太仁慈了,应该纳她为妾,然后再送给比本王老,比本王丑的人,这样似乎才算报复。” 郁青青再一次冲动,一脚蹬在他身上:“你个禽兽,这和姚舜英有什么关系!当时她才七岁好不好,她又没对不起你!” 秦悦竟朝她一脚蹬了回来,一边慢悠悠回道:“我也没让她难过,她之前订亲的人,两个月前染上花柳病死了,若不是本王,她说不定也染上了花柳病,哦,不对,那人有个癖好,就喜欢热情胆大的风尘女子,不喜欢她这等柔弱的,她应该染不上。” 郁青青觉得蹬来蹬去这种事有点“床头打架”的意思,仍然暧昧,便不再报这一脚之仇了,忍了下来,回道:“可如果让她选择,她肯定会选择嫁给那个人,因为那样她受的也许只是孤独之苦,也许只是病痛之苦,而嫁给你……或许你不知道,她心里是喜欢你的,却一直埋藏在心底,在暗暗喜欢你十年后嫁给你,本来是说不出的欢喜,结果却是看着你将别的女子搂在怀中,这种心里的苦,可不是别的苦能比的。” “果然如此,本王就知道,她是不喜欢那花柳病,喜欢本王的。”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知道却还对那那样!郁青青大吃一惊。 秦悦语中带着得意:“自然知道,世间有几个女人见了本王会不喜欢呢?更何况她还是嫁给了本王的人。不过,喜欢本王的人那么多,本王自然无法个个都喜欢,所以喜欢上了本王的女人若不能自己给自己安慰,便只能心里受苦了。” “秦--悦!”郁青青咬牙切齿地大吼:“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人!她说不定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你间接害死的!” “你说她撞桌角么?”秦悦慢慢道:“当时并不是只有自尽这一条路,可她却偏要选择自尽,虽然若是知道她会自尽本王可能让她穿了衣服出去而不会扔她下床,但自尽还是她自己选择的。” “你……算了!”郁青青侧过身去背朝外不想再理他,气愤道:“也难怪你会给人用不孕的香,冷血没人性,天生的!” 空气中静默下来,秦悦并没有浑不在意地悠闲回她,而是一声不出。 也许,他是承认了他冷血。 也许,他不觉得对于香料这件事有什么好说的。 她闭了眼,决定快点睡着,快点把这必须和他一张床的夜晚度过去。 没想到,隔了许久,在她已经怒火渐渐平息时,身侧传来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手上有那香,直到你把香放到我面前我才知道,以后,你不会再看到。” 郁青青有些不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她自己并没有闻多少那些香,她惋惜的,是王府里其他的女人,虽然她们也许有心机,也许盼着她出什么事,但,怎么说,她们不应承受这伤害。 而他的意思,似乎只是向她一人解释,似乎是说,他是让王府的女人们用了不孕的香,但她手上的香,并不是他有意给的。 缓缓的声音再次飘起:“我并不想要孩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早逝,不知道有没有能力保护他们长大成人,更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他们。是告诉他们须足够强大?还是告诉他们该有一颗慈爱之心?如何看待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又如何看待为对手的手足亲人?” 他的语气深沉而缓慢,甚至带着无奈,似乎……这些问题,也是他自己不明白的。 郁青青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一面。不同于他之前的无情强硬,不同于他之前的运筹帷幄,身在权力的巅峰,时时遭遇着危险,因为怕自己早逝而守护不了该守护的孩子,因为不知道怎样才正确而不敢去教孩子,这……算是他心中的柔软之处吗? 突然发现,有些时候,他冷血无比,比如对姚舜英,对那些他不在乎的人,而有些时候,他又柔软无比,比如对母亲,对自己甚至未出世的孩子。 好久才意识到思绪远离,而且远离到一个她不想去的地方。 她并不想探究他,因为越探究,越了解,就越觉得危险--她,并不想在自己还没放弃回去时开始另一段感情,而且还是她本来觉得该排斥的人。 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仍然带着不屑,带着不认同,将被触动的情感隐藏,她说道:“既然不想要孩子,那就不做那会有孩子的事啊!你就不能不娶妻,不纳妾?” 秦悦轻轻一笑:“不能。本王就是个普通男人,没什么高雅的情操,好色,又不想总去青楼,京中不时有花柳病传出,本王宁可被人刺杀死,也不愿得花柳病死。而且,作为堂堂一个王爷,本王觉得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辛苦。” “你……”本来想骂他色鬼的,可他自己承认得这么坦白,郁青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半开,只说道:“反正你就是只冷血无情的大色鬼!” “若是有那么一个让本王一看就想留后的女人,本王也可以不冷血无情,不去别处色。”秦悦看向她,话到嘴边,对着她的后脑,却终是一笑,并没有说出口。 第二日,天果然晴好,碧山如洗,显现出鲜艳翠绿的颜色来,山上方的蓝天蓝得清澈,白云白的无暇。 只是泥泞之路有些难走,马车行得缓慢,郁青青却也不急,静静欣赏着外面的风景。而秦悦,声称晚上被她挤被她夺被子而没睡好,不再骑马改乘了马车,躺在马车另一边一副软骨头模样。 对于他的话,郁青青完全不信。因为她睡觉属于防守型,不会让别人夺走被子,也不会让人挤到自己身下的一亩三分地,而且从来不会跑去外面攻占他人领土,所以秦悦对她完全是诬蔑,她猜测着,可能是他没有女人柔软娇躯搂在怀中,不习惯,所以没睡好。 好不容易,马车才行到城内,当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所有人舒了口气。碧云山以及郊外那一段泥路可没把人折腾死,马车一下子就陷进了泥坑或是沾了太多泥而走不动,动不动就要推,动不动就要把泥弄干净,以至走了大半天才到城内。 此时郁青青才发觉采萍实在是有先见之明,竟给她包了糕点,此时马车平稳,肚子开始有饿意,她便打开糕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撩了小窗帘子看城中景象,想着有时间出来逛逛街,看这街上都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动不动,就有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镜头,又是不是动不动,酒楼里喝酒的江湖人便桌子一掀,家伙一拿,干起架来。。 秦悦在后面说:“王妃。” 郁青青回过头去,“做什么?” 秦悦仍保持着半躺的姿势,慢悠悠道:“用着王妃的身份,就不要做非良家妇女才做的事,把帘子放下来。” ************************* 六千,今日更新完~~~男二,我也算不准备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了 () 我有丈夫 秦悦仍保持着半躺的姿势,慢悠悠道:“用着王妃的身份,就不要做非良家妇女才做的事,把帘子放下来。” 郁青青这才知道他是嫌她的不规矩行为坏了他的名声,一下子将嘴撅老高,“切,我就要!我都和不相干的男人睡一张床上了,还怕什么!”说着又将帘子撩上了一点,这一撩,却看见了玉清观的大门,而大门口处,正有个熟悉的身影。 玉清观……想了想,郁青青开口道:“停下!” 没等车停稳,她就跳下马车,往玉清观而去,小蓁瞧了瞧车中看不见的秦悦,立刻跟上。 “琅轩--” 一声叫唤,正往里面走的琅轩回过头来,看见她急忙转过头去,停了停,却又回过头来看向她。 郁青青立刻往里走几步,还没走过,琅轩又垂下头去。 见他神情古怪,郁青青奇怪道:“你怎么了?落枕,脖子扭了?” 琅轩抬头很别扭地看她一眼,小声道:“我冤枉你了。” “你本来就冤枉我了!”郁青青说完又问:“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冤枉我了?” 琅轩沉默了一下,小声道:“前两天师傅下葬后有人来掘墓,将师傅的骨灰撒出,还在坟上洒污秽之物,师叔们知道后去报了案,那人被官府抓到,他说……师傅曾以驱邪为由进他家中玷污了他女儿,他因为怕坏女儿名声而不敢声张,现在才……忍不住恨意……” 郁青青叹了口气:“你师傅作的孽肯定多了去了,不过那和你没关系,你记得别受他影响被他荼毒就好了。” 琅轩低着沉默,郁青青忍不住问道:“不过……你以前说得你跟神仙似的,他到底会不会算命会不会改命什么的,还有你其他师叔会吗?” 琅轩奇怪地看了她两眼,“算命会,不过改命……我也不知道会不会。” “那通灵呢?”郁青青立刻问,总要会点和灵魂什么的有关的吧,算命,在她眼里实在简单,连她都会说公子你天庭饱满,印堂发亮,此乃大富大贵之相! “师叔又不是仙姑,而且什么通灵都是些骗人的把戏!”琅轩竟一脸不屑。 郁青青焦虑无奈了,“那好,你说说,你那些师傅师叔,师公师伯,你们玉清观,成天都在做些什么?总要会点东西吧。” 又受了侮辱的琅轩不悦地看着她,见她似乎真的着急,这才没和她计较,回道:“风水,命理,天象,都会。” “天象?”郁青青突然得到了些希望,记得当初看那个穿越的电视,最后就是天上八颗星还是九颗星连成一条线,主角回去了,那这个会看星象的道士是不是也能说出什么时候天现异象,时空可能出现通道呢? 不管怎么说,玉清观真正的道人她还是要见一见的,这个琅轩,小屁孩而已,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到这儿,她便问道:“你们玉清观在天象这方面最厉害的师叔师伯是谁?” 琅轩顿了顿,终是回道:“玄明子。” “哦,都是玄子辈啊。”郁青青又问“那怎么才能见到他?” 琅轩回道:“师叔向来都关在屋里看书习术,并不见人,普通人也不问天象,只是有时候宫里的人会召见。” “那你就说我是个差点被他师兄糟蹋的女人,我很可怜的,你们玉清观算是欠我的,他必须见我一面,还我这个人情!”着急之下,郁青青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琅轩还因那个“糟蹋”一词震惊着,她眼光一凛,挺直了腰背接着道:“还有,你知道的,我可是睿王妃,你们这个玉清观得靠我夫君睿王撑腰吧,把我惹恼了,我给吹个枕边风,让你们玉清观关门大吉!睿王现在就在车里!” 琅轩侧头往路上的马车一看,竟真的看到帘子撩起的马车后露出的半张脸,脸一白,连忙后退两步道:“好,我去给师叔说还不行吗,师叔要是同意,我们再派人上王府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若敢糊弄我,这个下场--”郁青青说着,手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比,然后满脸得意,喜滋滋地转身爬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秦悦放下了帘子,微含了笑意一动不动看着她。 郁青青没管他,因为他占了自己的位置而不与他计较地跑到他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想着回去的事终于又有了那么一丝希望,心里一高兴,也学他一样半躺了下来。 秦悦缓缓道:“你不觉得,该向本王解释点什么吗?” “什么?”郁青青也翘起腿来,晃了几下才想起来这动作不好,听说危害挺大,立刻又放下,却是不舒服,想了想,还是翘了起来。 “当街与老相好叙旧,拉拉扯扯。”秦悦回道。 郁青青轻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古人就是迂腐,就说个话,能怎么样啊!再说了,我是和他说正事,再再说,你也管不着我!” “你吃着本王的,喝着本王的,睡着本王的,本王自然管得着。”秦悦说道:“说一说,是什么正事,若是不能让本王信服,那便是非歼即盗了。” 郁青青满脸不屑,随后才老实回道:“以前的事,我要和他师叔见面,看怎么才能回去。” 秦悦沉默了一下,将她的侧脸看了一下,才仍以那副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此地乐,你拥有着王妃的身份,过着锦衣御食的日子,还回去做什么小老百姓?” “此地乐个鬼!我们那儿的日子比这儿好一百倍!而且我爸妈还在未来呢,我奶奶还在未来呢,还有我男朋……不对,丈夫,现在是丈夫了,我丈夫还在未来等我呢!” 秦悦脸的笑意顿时消失,一动不动看着她。 外面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夹杂着,似乎还有人玩杂耍的声音。 马车的车轮在铺了石板的路上滚动着,发出“骨碌”声,声声那么清晰。 郁青青躺在坐垫上,因为想起心中依恋的人而微皱了眉头,一脸苦瓜相。 许久许久,秦悦的声音才冒了出来,带着几分涩哑与迟疑:“你……成亲了?” “嗯。”郁青青脸上仍是惆怅的模样。 整个车厢在那一刻静止,秦悦的眼光从她身上一点一点挪开,看向马车因行驶而带动起的帘子,盯着窗外的人影发呆,好一会儿才又收回目光,缓缓投向她身上。 郁青青叹了声气:“我是在结婚那天出的车祸,那天我穿着选了好久的白婚纱,捧着一大束百合,正和他坐在车里,对了,还戴着他在婚礼上亲自给我戴上的戒指。我们那里结婚都有钻戒,我们本来也准备买钻戒的,结果那天去看珠宝时,我看到一个十分好看的红色的古玉,是那种玫红色的,还是花形的,我以前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玉,他看我喜欢,就买了下来,让别人制成了戒指,看到我这戒指的姐妹都说好看,都羡慕,我还准备拿它做传家之宝,以后也像电视上一样拿给我儿子做订情食物,女儿做嫁妆呢。” 静默了一下,她语气有些怅惘,接着道:“后来奶奶看到我的戒指,本来让我去换的,说古玉不能乱戴,若是好还好,就怕有什么不好的,可我又不信这个,骗奶奶说马上就去换,结果天天拿着看,后来……果然就出事了,现在想起来,当初也许还真不该戴那戒指。” 秦悦半晌无声。 在郁青青觉得他肯定无心听这些时,他的声音突然传来:“所以,你是在成亲当天出的事,过来的?” 郁青青侧头看向他,有些莫名其妙:“我觉得我刚才那段话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玉肯定不吉利!” 秦悦一笑,带了几分平常没有的真正的愉悦:“也许是你那丈夫克妻?” 郁青青瞪着他,愤怒道:“你才克妻!你克死一个又一个!” “那你不是太悲惨,才被一人克死,又要被一人克死。”秦悦笑。 郁青青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声喊:“我才不是你的妻!” 秦悦轻笑:“你一心回去,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的尸体已经下葬腐烂了吧。” “才不腐烂,我们那里都火化!” 这一次,秦悦笑出了声来,“好你的尸体已经火化成灰了吧。” 和做良撅。这也是郁青青最痛苦的问题,如果火化了,问题可就很大了,苦恼了一阵,却依然道:“那我也要回去,虽然不一定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可至少回去才有希望,在这儿留着做什么?” 秦悦依然保持最初的姿势倚坐着,淡淡问:“那人有那么好么?” “当然。”她回忆道:“他是和我同一个大学的学长。去年的这个时候,在我因为找工作而难过时,他向我求婚,然后我就很开心了,然后我们在一起过了订婚之后我第一个生日。那天我在外地的新公司,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没朋友,他还说他也有事,不能陪我过生日,我本来很难过的,准备就在公司加班算了,结果到下午,他竟然奇迹般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带我到公司楼顶,他先上,让我等一会儿再上,等我站到楼顶时,天空中突然铺上满天的烟花,所有所有的烟花都是一个心形,我转过头去,发现他站在我的对面,烟花像阳光一样照得他的脸十分璀璨,他对我笑着,那笑好美好灿烂,满满洋溢着幸福,我想笑,却又想哭,然后就忍不住,一下子扑到他怀中……那天的生日,是我有生以为过得最快乐的生日了,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看了看秦悦,发现他一言不发,便得意着继续炫耀道:“我们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开心快乐的,那爱情,可不是你这种大色鬼能体会的,你不过是在感情的数量上有优势,质量上连我经历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秦悦忽而一笑:“正是开心快乐,才不一定是深爱,没听过那句话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不定在你死后一下葬,他就又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了。” “切,得了吧,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秦悦看着她,想起了十二年前的自己。 订亲多年,情投意合多年,可在出事后,姚舜华毫不犹豫嫁给坐上皇位的人,他也毫无念想地远离京城,那个时候,心里想的全是母亲,全是受屈辱的年少意气,竟半点也没有她。 那时才知,情爱并不是才子遇上佳人,并不是花下奏琴,月下传信,他们爱的并不是对方,而是美好。 他没有遇上在自己大难时还能对自己不离不弃的那个人,也没有遇上在遭遇离弃背叛却依然难以忘情的那个人,却遇上一个,本以为不过是路人,本不准备动心,却不由自主动心的人。 转而看向郁青青,笑道:“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要本王一声令下,烟花别说放一个楼顶,就是放满头上天空都行,本王往那里一站,感激涕零扑过来的女子千千万万,这么多的爱情,本王都怕招架不住。” “你……”郁青青气极:“你这是侮辱我和陆煜的感情!” 秦悦得意地笑。 郁青青别过脸去郁闷了半天,在马车快到王府时,突然开口道:“你们这儿也有烟花?” 秦悦笑着,“自然,而且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便有最精良的烟花师傅来做,要做什么样就做什么样。” “那……”郁青青心里满是憧憬却因为是求他而有些不好意思:“你能给我弄点烟花么?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是我生日,我在我生日的时候自己放着玩玩。” 秦悦很悠闲地摇头:“你现在是王妃,从本王手里拿烟花放了来怀念别的男人,真当本王是王八么?” 郁青青一阵气结,自然不愿再失尊严地求他,冷眼瞪他道:“不答应算了!反正你们这儿的烟花也放不出心形,也没有他放的大,没有他放的高,没有他放的亮,我还不稀罕呢!” “只要本王愿意,要什么样有什么样的,不过你若要看,得看本王哪天心情好,若是一时兴起,兴许还会带你见识见识。” “切!吹吧!”郁青青不屑地转过脸去。 第二天的午时,秦悦出现在京中传说奢华与低调并称的琼华楼,所谓奢华,是说它里面似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样样俱全几乎连龙肉凤凰肉都能吃到,且价值不菲,连地上铺的地毯都是几百两银子一小块的,总之,卖的就是一个字:贵!而低调,是传说它既不四处宣扬,也不和别的酒楼一样绞尽脑汁招揽顾客,你若是走进去了,里面小二将你面相一看,符合脸谱的进不符合脸谱的得拿请帖出来,都没有,那对不起,本店让人包了,今天不接别的客人了。 秦悦进去不久后,又有三人出现在酒楼面前,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小二本来都准备上前去问问详情了,待一看,原来带着他们进来的是睿王身边的人,这才低了头,恭恭敬敬站好。 玄明子与琅轩被请进二楼豪华雅间时,秦悦正坐在窗边往楼下看着,似乎是在看风景。 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琅轩本来为周围的事物所新奇,待看到秦悦那一身暗蓝金丝锦衣,顿时低了头,再不敢左顾右盼,一边想着到底是什么事。 玄明子总算是年纪大一些,见识也多一些,人还镇定一些,慢慢走到秦悦身前跪下:“玉清观玄明子与师侄琅轩见过王爷。” 这般不凡架势,秦悦却是态度良好,将眼睛从楼下的风景上移开,看向二人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玄明子与琅轩便在秦悦随从拿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只见秦悦将视线投到琅轩身道:“这位,便是已故国师,玄阳子的徒弟?” 琅轩连忙低头道:“是。”对于这个摄政王,他是见一次得罪一次,现在面对他,难免忐忑,心里想着,他该不会是来秋后算账的吧,又一想,不对,秋后算账不应该拉着师叔一起的,师叔可没得罪过他。 很快,秦悦就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昨日,本王的王妃在玉清观门口和你说了什么?” 琅轩这才知道是为这事,想了半天,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当时王爷就在车内,那王妃并不是背着他找自己的,证明王妃也没当回事,可他现在召自己来问这些又是为什么呢? 不及多想,只能老实回道:“王妃问玉清观主要都会什么,小道回答风水命理天文星象,她问谁最懂星象,小道说是玄明子师叔,王妃便说要见玄明子师叔,小道说先问一问玄明子师叔,再去王府通报。” 秦悦又看向玄明子:“不管你是否懂星象命理,你都须与王妃见一面,她会问你有关过去,未来时空,以及灵魂从未来去到过去,再如何回去的问题,你必须说深知这其中原因,道理,但要告诉她,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无论找谁也不行,至于如何说,便是你的事了,不知你的嘴上功夫如何,不过据本王所知,你那才死去的师兄却是深谙此道,希望你不要比他差。” 堂堂摄政王如此吩咐,一个小道士岂有不从之理,他动一动嘴,玉清观便能从此消失,而且这吩咐,也并不是什么大歼大恶的事,玄明子想着,也许这不过是王爷与王妃的家务事也不一定。当即便回道:“谨尊王爷之命。” 玄明子与琅轩走后,秦悦喝了口茶,才问:“那几个烟花师傅到了吧?” 随从回答:“一早就到了,让他们在隔壁候着。”。 “叫进来。” 郁青青没想到不过隔天,玉清观就来了人,说是玄明子明日在玉清观中恭候睿王妃大驾。 她倒是想过当时有秦悦在场,肯定有些威慑,没相屋这威慑竟这么有用,玄明子答应得这么快,让她几乎一整夜睡不着。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求完了佛祖求太上老君,求完观音求耶稣,再求了一把上帝,这才强迫自己闭了眼睡觉。 再一次出门,仍然没人拦她。 秦悦忙,不在,而虞侧妃呢,似乎好几天没见了。郁青青坐在轿子里琢磨了一番,好像她的闭门不出,是在上次她对她说出香料的事后。 难道,她因为那事受了刺激,所以抑郁消沉了?郁青青想着她当时的样子,似乎的确像是受了很大刺激,毕竟对虞侧妃来说,王府就是她的后半辈子,秦悦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秦悦要是不育,那都没孩子,她一人不孤单,只有曲姬一人怀孕,那可能其他人时运不对,总还有机会,她也不孤单,但要是秦悦有意不让她们生出孩子,那…… 也许在虞侧妃心里,自己与曲姬,与千媚那些女人是不同的,所以她只把竞争对手放在了自己这个王妃身上,从某一方面讲,她也许把自己当成了秦悦真正的正室,可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与那些女人都没什么两样,而且所有女人在秦悦心里都不过是个陪他快活一下的女人而已……如同妓|女,连传宗接代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一边在和你温存,一边还让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向终身不孕靠近,这样的绝望与伤害,真的让人承受不了。 如此想着,郁青青突然觉得,虞侧妃也不过是个可怜女人,用尽全力算计着,最后却发现自己才是别人算计着的一个笑话,还是被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算计。 叹了口气之后,郁青青突然想到了《甄嬛传》里的两个人,一个沈眉庄,一个甄嬛,两个人都对自己赖以生存的皇帝死心,一个绝望失意,一个最后逆袭整垮了所有人,这虞侧妃是前者还是后者?她要是突然变身成BOSS逆袭,自己这小命不是玩完了? 不妙不妙,如此实在不妙,哪天还是要去窥探一下虞侧妃的状态,以免轻敌。 ******************************** 今天更新完~~我觉得,今天秦悦算是向大家坦露了心意吧,虽然没对青青说~~你们再不许说没看出来啊~~男二,估计明天或是后天出来 () 绝望 玉清观的香火依然鼎盛,那巍峨大门,那中庭的数尺大鼎,本来是有几分肃穆的,但一想到那猥琐的玄阳子,一切崇敬之意都没了。郁青青想着,自己现在是以王妃的身份来的,那玄明子就算也是个衣冠禽兽,总不至于敢对王妃怎么样吧?此行,应该算安全。 才走几步,便有人往这边走来,郁青青一看,正是琅轩。 “嘿,你怎么成天不做事,老在这外面溜达呢?你们做道士的不要念经什么的?”郁青青看着他唇红齿白的脸调侃。 没想到琅轩的神色却还有些不正常着,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道:“师叔,师叔已经在房中等着王妃了,王妃随我来。” 说着往前带路,郁青青跑到他身旁道:“虽然我是王妃,你也不用这样拘谨的,你那天一个‘你们可知道我师傅是谁?’神气活现的样子,很有意思的。” 琅轩瞟她一眼,脸上慢慢染上一层粉红色。 郁青青看着,笑得更加欢快。 穿过前面吵闹的几个大殿,便到后面相比起来清静许多的院子,郁青青左顾右盼着看里面的花草树木,琅轩说道:“王妃找师叔的事没和别人说,就我和师叔知道,所以,就在后面相见。” “知道,哪里都没事!”郁青青说着,跟他迈进一座房子,虽然在这后院中并不显得华贵,但整洁安静,门槛前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莫非这玄明子,真是个严谨,又埋头搞研究的人,所以追求着整洁,又追求着十足的宁静? 才想着,前面的琅轩便说道:“师叔,王妃到了。” 定睛一看,只见房中最深处盘坐着个与玄阳子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倒是比玄阳子微胖了那么一点,不那么瘦骨嶙峋的,眉眼看上去,也并没有那么道骨仙风。 也许,这样像普通人的,才是真材实料修道的? 才想着,玄明子便起身拜倒在郁青青身前:“见过王妃。” 郁青青连忙道:“道长请起。” 玄明子起身后,两人坐下,玄明子开口道:“不知王妃有何事相问?” 郁青青给身后丫环一个眼神,让她退下,玄明子一看,也示意琅轩退了下去,门没关,但整个院子都不见人影。 郁青青抑制着紧张的心情,问道:“道长,若一个人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不在自己所处的年代,而在一千多年前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事吗?” 玄明子沉默了一下,回道:“天地间同时存在着不同的时空,王妃说的如此情况,的确有可能会发生。” “那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郁青青立刻问。。 玄明子缓缓道:“天时,地利,人和。” 郁青青迷茫着,玄明子继续道:“这不同的时空,一般是无法自由进入与出来的,可若在某些特殊时刻,时空之间却会产生通道,若某个人与另一个时空有所渊源,或经由其他事物影响,便会经由时空之间的通道,去往另一个时空。” “那,什么才叫特殊时刻,这特殊时刻,怎么才会到来?若到来了,人又该怎么做才能去别的时空?” 玄明子思索半晌,缓缓道:“这便是天地之事,并非在下区区一个修道之人所能控制的。且这样的异象一般千百年才会出现一次,前人也少有记载,鲜少有人懂得,老得也不过略知这点皮毛。” “千百年……千百年才会出现一次……”郁青青喃喃道,一时不知如何接受这个答案。 “那也就是说,如果不久前曾有过一次这样的机会,那下一次,便是千百年之后了,就……没有例外吗?”郁青青看着眼前的道人,眼里写满最后的期冀。 看到她这样的眼神,玄明子顿时有些心虚,几乎想马上就说出自己实际的想法:天地之事,凡夫俗子从未弄懂过,异象,也从没有规律可言,所谓千百年的间隔,不过是他胡诌的话。 可有睿王的吩咐,他岂敢说错一个字? 缓缓的,玄明子再次开口道:“说起来,老道记得似乎前不久,老道倒真的看见过一次天现异象,按古书上记载,倒也很可能就是时空通道在那一刻被打开,若真是,那等下一次,恐怕天地间早已不知变作何等模样了,不过老道潜心研究这天象时空数十载,能看见这异象一回,也算是福气。” 从房中出来时,郁青青让前来相扶的丫环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到了院中谁也看不见的墙角,静静看向天空。 来之前,她也打探过玄明子的情况,得知在天象时空这方面,他真的算是全大和朝最精通的了,如今他确定穿越需在天时地利之下才能发生,而这天时地利需又要千百年才会出现一次,那不是就确定了,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她都回不去了? 其实,早该想到是这结果的。 穿越这样的事本来就世间少有,怎么还会有机会能穿来穿去?所以她,果真是只能在这里老死了? 爸爸,妈妈,奶奶,陆煜,以及一切的亲人,朋友,同学,那世界里的一切一切,在她还不知道时竟已见过最后一遍。 爸爸说今年生日要有他陪着过,她答应了,却没兑现;妈妈只给她一人下厨,她却从来没夸过一次妈妈做的饭菜;奶奶知道她没有去换戒指,整个婚礼都带着不高兴,她想着等有时间就给奶奶道歉解释;陆煜说回到房间,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她叫自己一声老公,因为她从来没叫过…… 她真的还有许多事都没做,她活着,可他们兴许……早就因她鲜血染红白婚纱的尸体而撕心裂肺,明明不是死别,却必须生离一世,也许,连天上的月亮都不是同一轮。 泪水就那样漫出眼眶,心痛的感觉阵阵袭来,她蹲坐在墙角紧紧抱住身体,咬唇不让哭声蔓延得太厉害。 琅轩已经不远处望了她许久,却一直不曾被她发现。 在他印象中,她从来都是开心的,从来没这样伤心过,说话做事都那样特别,那样大胆,却从来不让他觉得不好,有的时候,像个普通的小姑娘,有的时候,又的确像个高贵的王妃,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这一次见面的结果,是睿王决定的,不关师叔的事,也不关他的事,可是现在看着她如此,心里满满都是愧疚与不忍。 她一直缩在原地啜泣,他也一直站在原地看看,良久,终于迈动步子走了过去。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她才觉察出来,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埋下头去流起泪来。 看到她刚才露出脸庞上的满满泪痕,琅轩心中更是不忍,蹲坐到她身边,轻声道:“你……找师傅,找师叔,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郁青青心中绝望悲痛着,听到他的问话,忍不住颤声回答:“我想离开,想离开……我想回到我自己的地方,见到我自己的父母,亲人……” “你……”琅轩思考了半天,才回道:“我听说,你是姚尚书家的小姐,你是说,你不想待在王府,想回姚家去?” 郁青青摇摇头,“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我还能想办法让这愿望实现,可是,我想回的地方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没有努力的方向,我不知道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你想回哪里去?”想了想,琅轩咬了牙道:“其实,许多事师叔也不是绝对知道的,也许,也许并不是师叔说的那么回事。” 郁青青摇摇头,“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只是一直不肯放弃希望。我想回到千年后的世界,那里才是我的家,你一定不知道还有穿越这回事……我不是王妃,可是有一天我受了重伤,或者是死了,然后我就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我都陌生,都不习惯,也没有我所牵挂的人,熟悉的人,这世界里,我是最最孤单的,我想回去,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琅轩半晌无言。 若是之前,他一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在听到过睿王的那番话后,他大概猜到了,面前的女子,似乎是从未来来到现在的,她想回去,所以来找可能懂这些的玉清观,找师傅,找师叔,可是她不知道,她在师叔口中问到的一定是毫无希望的答案,因为师叔早已被睿王吩咐过。 从未来来到的现在……真有这样的事吗? “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们都不会信……就当我神智不清胡说八道吧。”郁青青沉默半晌,擦了眼泪从地上站起身来。 “我走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别说出去。”郁青青说了最后一句,转身离开。 琅轩缓缓起身看着她远处的背影,直到她离开院子好一会儿,又呆滞了半晌,然后突然转身往玄明子房中而去。 衣有分份。“师叔,人真的会从未来来到现在吗?”琅轩看向玄明子。 玄明子缓缓点头:“万事都能发生。现在有睿王妃的事作证,这个问题便得到了肯定。” “师叔也相信?相信王妃是从未来来到现在的?” 玄明子肯定地点头。 琅轩又问:“那实际上,师傅知道这其中原因么?如果真要回去,要怎么样才能回去?” “睿王交待不能让王妃问到答案,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人转换时空,只是,天地间确实有不同的时空,其他的,我也所知无几了。” 琅轩低了头不知想着什么,久久不曾说话。 ************************* 下一更得到下午去了哦~~可能是六七点了 () 他又来了 走到大门处,往来全是虔诚的香客,郁青青在中央大鼎旁站了半晌,转身走入进香的大殿中,面朝着太上老君像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太上老君,以前我并不信鬼神,也不信灵魂……如今,我错了。”鼻尖又有些酸楚,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希望您不要怪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奶奶也只有我一个孙女,我不在了,他们一定很难过很难过,求求您,让他们珍重自己,不要因为我而太伤心。” 她往地上拜去,并不懂道教礼节的她不知道什么动作才能表示最大的尊敬,只是深深埋下头去,一直将额头贴上冰凉的地板,好久好久,才再次直起身来。 “还有陆煜,就让他……忘了我吧,好在,我们才结婚,还没有来得及组建家庭,没有来得及生孩子,他也还年轻,肯定……肯定能不受我的影响,找到其他好女孩的,求求您,不要让他难过太久。至于我……” 沉默之后,很久她才开口:“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不去想过去,为了活着而活着,在这个世界,努力活着,直至生命的终结。” 最后连拜了三下,凝视眼前高大的老君像许久,才起身离开玉清观。 外面日头已偏西,橘黄色的阳光裹着一层金色,将手挡在额头上,远望眼前泛着金黄光泽的树木、两张桌子,几条板凳组成的茶棚,幡子在风中飘摇的酒楼,或着锦衣,或着粗布的人群,以及老远老远,高高耸立的巍峨城墙,她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其实很美。 才进门,小蓁就院中跑上前来,在她身边小声道:“小姐,王爷来了。” 这一点,很让郁青青惊奇。 上一次过来是着火,这一次,她看着屋里既没有火又没有烟,应该没着火吧? 走到里面,才看到秦悦正脱了竹青色的外袍,只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俨然一副家中男主人模样十分享受地躺靠在她常躺的矮榻上,榻旁放了张小几,搁着她这里最好的点心,以及茶杯,他一手拿着点心吃,一手拿着摞皱皱的纸张,那纸张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平常拿来练字的。虽然嘴里说不练,但因为毛笔字实在写得不好,所以偶尔闲暇时她也会练的,只是本来是照着诗词古文练的,可无聊了,她也会涂鸦一下,不记得都涂了些什么,但某些“秦悦你是头猪,你是头种马猪,你是头不孕不育根本配不了种的种马猪”这样的话,她还是写了几句的。 一声不发地走上前,郁青青以极快的速度将纸张从他手中抽出来,“以前你们老师没教过你未经允许不能偷看他人的东西吗?” 秦悦侧头看着她笑,“没教过,老师只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哼,霸权主义,君主专权的剥削制度!”郁青青咬着牙评论了一句,转身去将纸塞进抽屉里关上。 “你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了?”转头看向他,没好气地问。 秦悦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郁青青脸一撇,原地站着没动。 “翅膀又没硬,脾气这么大做什么?本王那里好像少个丫环,我看你这小蓁还挺不错的。” 耳边传来他悠闲的嗓音,郁青青胸口的火“腾”地冒了起来,转过头,只见他果真看着小蓁,让小蓁深深低着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混蛋,小蓁还只是个小女孩! 郁青青一气,大步走到了榻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粗鲁。”秦悦一笑,转而淡淡道:“都出去。” 郁青青看看所有人都往外走的背影,奇怪地看向秦悦。 秦悦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半晌,竟敛了些笑,开口道:“你们那里的烟花,是怎样在做?” 郁青青这才知道他来的目的。 没想到他真是不服输呢,竟真的要和现代比烟花,切,可能么!她含了胜利者的笑,拉了椅子来一坐,又为了伸脚,将前面的小几往前踢去,结果秦悦喝过的茶杯就放在几沿上,滚下去摔得“啪”地一声响。。 郁青青一惊,看着那白瓷茶杯十分不悦道:“都怪你,我的茶杯碎了,你给我再补一套,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你凭什么用我的茶杯!” 秦悦一笑,“睡都睡了,还有什么授受不亲的,再说了,王妃那边的女子,又不和这里的女子一样注重清白,不都是热情大胆的么?不是说没成亲都能随便和男人亲热?” “谁和你睡过了,别乱往人身上泼脏水!”郁青青对这一点,表示强烈否定。 秦悦倒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笑,随后道:“说说你那边的烟花情况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说说你看到的烟花大到怎样,亮到怎样,又高到怎样?” 郁青青神气地一撇头,“告诉你是可以,不过知彼了能不能胜,可就难说了。有多大多亮多高我是不好形容,不过抬头一看,满天都是,一放,天空亮得要闪电来了一样,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你们这里肯定没有形状,我们那里却可以有各种样子,心形,笑脸,脚印,甚至是文字都有,且五颜六色的,红的黄的绿的蓝的这几种颜色都有,要比呢,你还真比不过,毕竟落后了一千多年嘛!” “那,你可知道烟花如何制作?”秦悦问。 郁青青笑得更得意起来,“怎么,想偷师啊,没门,我不知道!” 秦悦一笑:“这一场比赛,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一千年后的世界,是建立在我们这些前人发明的基础上,可是占尽优势。” “我赞同,可是,我就是不知道嘛!”郁青青也不再得意,而是老实道:“现在你去外面随便找个小老百姓,他会知道怎么做烟花吗?一样的嘛,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我们普通人放的呢,就是这样大这样大一个盒子--”她用手比着,“里面一个一个圆柱形的坑,放的都是一个个烟花,然后拿火把引线一点,就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放了,里面装的什么我是不知道。” 秦悦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并没有再问一下,而是问了另一件事:“王妃的眼睛似乎哭过,听闻你今天去了玉清观,莫非是被那小道士抛弃了?” “要你管!”说完,郁青青一动不动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突然伤心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把姚舜英害死,我可能就不会过来了!” 一阵轻微的碰撞声,郁青青往前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离门口不远处,绯红色的帘子下面露出绿色衣裙的一角,缓缓走过去,只见小蓁脸色煞白地颓靠在镂空的拱门旁。 “小蓁……” 郁青青这才想起,刚才茶杯落在地上竟没见丫环闻声过来。 秦悦一手捞了外袍走过来,瞟一瞟眼前情形,笑道:“本王已找了全天下最好的烟花师傅到场,你便等着吧。”说完,缓步走出房门外。 酸了晌错。郁青青没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小蓁。 好久好久,她才语声颤抖地开口:“我早该知道……你除了样子,什么都不像小姐,一点儿也不像……可你明明就是她……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不是她……” 郁青青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才沉声说道:“对不起……” 小蓁紧紧拽着手,小手上的青筋都被她拽得显露了出来,道道布在同样苍白的手上,分外可怖又让人怜惜。 “你说小姐……小姐她死了?她死了吗?”她看向郁青青,脸上噙着泪水。 这话题沉重,又实在让人难以开口,好久,郁青青才组织好语言:“我也不知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我来自一千多年之后的未来,那一天,我被车撞,我能感觉到自己飘上了空中,能看到翻在地上的车,以及车旁惊慌的人群,我以为我是死了的,没想到我却又醒了过来,醒过来时,发现我来到了这个我所不知道的世界,我有着另个一个身份,是一个不得宠幸的王妃,而那王妃,才撞在桌角上自尽。” 小蓁眼中的泪水一道一道往下淌,郁青青立刻道:“我今天去问过玉清观的道长,他说在我过来的那一个时刻,天地间不同的时空之间是打开了通道的,我想我能过来,也许真正的王妃也能去别的地方,也许她和我一样,在自己的世界死了,却在别的地方活了过来!” 小蓁微垂了头,咬着袖子无声哭泣。 “我并非有意骗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虽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小姐,可是,就像姚小姐救了你一样,你也救了我,你是我在这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在乎的人,我以为,只要我能一直做姚小姐,一直活得好好的,你也就能开心。” 小蓁仍是不说话,泪水留得更汹涌澎湃,甚至身子无力地一点一点,往地上瘫去。 *********************** 今日更新完~~~想了好久“蒲|团”为什么不能打,后来才想起好像有个故事,叫《玉蒲|团》,邪恶的系统让我越来越不纯洁了…… () 美人秦悦 小蓁仍是不说话,泪水留得更汹涌澎湃,甚至身子无力地一点一点,往地上瘫去。 郁青青随她蹲下去,拉了她的袖子道:“相信我,你家小姐不一定死了的。” 小蓁将袖子从她手中拉出来,缩了缩身子,埋了头在膝盖间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你早就不在了,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叹了声气,郁青青缓缓从地上起身,静了片刻,走到外面喊来一个丫环,吩咐道:“小蓁在里面,扶她回房里休息。” 丫环正要进房,她想了想,又说道:“另外--等她情绪稳定后就告诉她可以先休息着,不用急着做事,然后,如果她的卖身契已经撕了,她是自由身,若要离开,我会给她钱财离开王府,到外面去安稳过日子。” 看着丫环扶了伤心欲绝的小蓁回房,郁青青不免也跟着失落,然后又想起自己的家人来。当知道她不在世后,他们也是这样吧,甚至比小蓁更难受。 心酸着,却又马上意思自己不该难过,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们会过好,那谁还会相信呢?老天又为什么想帮你呢? 郁青青,说好不想的,放心……你在太上老君前许过愿,他会听到的,会让他们好好的。擦去眼角忍不住淌下的眼泪,她在心中努力告诉自己。 见过郁青青之后,秦悦直接骑了马出了王府。 马行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边开始见黑才在一个离繁华地较远的院子前停下,急促地敲门,在门僮开门后疾步走了进去。 院子外面并不起眼,里面却是繁花似锦,亭台水榭,精致得如同人间仙境。秦悦无心观赏这些,径直往花园中间某间屋子走去,推开门,里面十几个忙着手中活计的人抬眼见了他,立刻跪地道:“见过王爷。” “起身。”秦悦问:“如何了?” 十几个人一片静默,好一会儿,其中一个人才战兢着回道:“小的们试了好多方法都做不出不同颜色的千层花形来,这……这似乎完全不可能……” 秦悦默然。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他能所预见的,连在她口中听到了的烟花形状都比这简单,而且那是一千多年之后的世界,理所当然会比现在的技术精湛许多,他的要求,真的是难为这个烟花师傅了。 缓步走至屋中,在角落里一张凳子上坐下,秦悦看着地上满满的烟花制作材料,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 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来,似乎怕打扰了他一样,于是偌大的屋子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烟花师傅们压抑着的呼吸声。 这安静不得持续了多久,刚才说话的师傅迟疑着再次开口道:“王爷,现在时间所剩无几,若是再不确定做什么样子的烟花,恐怕就算是知道怎么做也没时间了。” 这话一出,其余一直不敢说话的师傅们连连点头。 秦悦在紧皱眉头之后缓缓闭上眼,然后眉头一点点舒展,神色也一点点放松,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又是半天死一般的安静。 秦悦想,现在他们还没有出过有形状的烟花,全是飞上天之后呈点状发散的,连这些顶级的烟花师傅,也都是在听他说过才惊讶烟花居然可以做出开状来,有几个人还直言不可能……如此,不管他们技术如何,至少在这方面他们都是没经验的,要他们的技术一日千里,能剩过一千多年后,实在不可能。 除了形状,还有别的么? 高,亮,大,也许能努力,可并不能为她有震撼的感觉,更何况也很难比过她所见到的。 她说,未来的烟花有许多开状,放得很高很亮很大,还有许多颜色…… 秦悦睁开眼,将思维停留在“颜色”个词上。 如果能有一种她不曾见过,又抢眼的颜色,如果漫天都是那颜色,一种颜色,那是不是会让人为之震撼呢? 可是在她的口中,似乎所有的颜色都有,又会有什么颜色是她没见过的呢? “现在你们能做出的烟花,都有什么颜色?” “四色,红,绿,黄,蓝。” “只有这四色?”秦悦问,好像她口中说的也是这四种颜色,不管还有没有别的颜色,至少这四色应该在她看来是最常见最熟悉的,所以她才会脱口而出。正在这里,站在后面的有一人回道:“可能还有一样,就是紫红色,色稍浅,小的前不久才发现,有想过做,却有些问题一直没弄明白,又总赶货,所以没做好。” “浅色的紫红?”秦悦想了想,问道:“你可见过玫瑰花?” 那人回道:“小的见过。” “有一种,被称为玫红的颜色,大概是玫瑰花里比大红浅,比粉红深的红色,可与它相近?”秦悦想起了郁青青曾说过的喜爱的玉石,那颜色,曾被她夸过。 下面的师傅想了想,回道:“大概……是相近的,小的可现在做出那颜色来让王爷看一看。” “好,快做!”秦悦立刻吩咐,那师傅便与身边之人说了几句什么,几人一起蹲下身来准备一番,不一会儿,一只金属条在火上点燃,紫红的光芒“哧”地冒了起来。 秦悦立刻靠近试验之地,与师傅们一样蹲下身来看向那紫红色的火光。绚烂,艳丽,甚至有些妖魅,它闪起光芒,其他一切都似乎黯然失色。 也许,她早就见到过,但她一定没有见到满天满天的这一种颜色,这样,也许在事后她仍然不认为这烟花比她看到的技术更高超,但是当不曾有准备时看见极目的夺目色彩,她一定会惊异与赞叹。 “王爷,这烟花在做时有些危险,您还是离远一些好。”一人才说完,只听“嘣”地一声,一阵烟雾升起,最初拿金属条的人早已吓得扔了手上东西往后仰着跌坐在地上。 几人惊了一会儿,一会儿才发现根本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蹲好时才发现秦悦手背上见了血,竟是被什么东西弄伤了,再一看,才看到地上的小半截金属条。 “王爷……”几人脸上一阵惨白,几乎就要“扑通”一声跪下来,秦悦却一直看着之前发出紫红色光芒的地方,轻笑道:“无妨。”说完,起身拿出手帕在将手背缠了一圈,问:“后日我再过来看,那时能看到这颜色烟花飞上天的样子么?” 为首的师傅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肯定道:“能。” “好,所有烟花都做这个颜色,尽量做大烟花,若是做不大,便多做,烟花上天后至少能盖满这整个园子。” “是。” 秦悦又看一眼那紫红色光芒曾发出的地方,转身离开。 两天的时间,郁青青让人找了跳绳,找了毽子,在院子里玩跳绳玩毽子的做运动,做完,就拿了椅子来靠在院中看向天空发呆。 小蓁不在,鸣瑶是歼细,她不愿和她多说话,别的丫环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她身边竟是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虞侧妃继续保持着安静,不再来害她,秦悦也不再折磨她,她也对回去死心,这日子,竟是没追求没理想没事做,百无聊奈。 曾想过自己以后的路,或许,可以就这样混吃等死,秦悦辱,她跟着辱,秦悦荣,她跟着荣,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可以,找秦悦要休书,然后出去……可是出去做什么呢?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在外面唯一的工作不就只有卖身么,要么做事,要么和男人睡,这可都比不上在这儿当王妃,而且可能出王府后就要回娘家姚家,然后估计姚家还得给她物色个新归宿。再地点埋。 所有的路,都是不通的。 天空竟然飘来一朵乌云,郁青青觉得那乌云就如同自己的心情,心中一烦,闭上了眼去。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儿,便听一个声音说道:“王妃,王爷让您前去荷花亭中。” 闭上眼的郁青青来了丝睡意,本想就这样睡着的,没想到竟被人吵到,语气不禁有些不耐烦,将头偏了偏,继续睡道:“去做什么?” 那人回道:“不知。”见她没动,又说道:“王爷已在芙蕖亭中等着,奴婢……奴婢不敢多耽搁。” 郁青青长叹了口气,起身往芙蕖亭中走去。。 芙蕖亭便是之前她编小老虎的地方,路倒是熟悉的很,不一会儿就走到那荷塘边,拐过一道弯,眼前的亭子立刻就出现在眼前,同时出现在眼前的,还有坐在坐当中的秦悦。 今天,他穿着身月白色的衣袍。月白色,是她才从丫环口中得知的颜色,白色,带着淡淡的蓝,有几分素静,有几分清幽,却又耀眼着,就如天上的月亮一样。 他的履历,其中有十年争战,可她却从来没从他身上看出一丝印象中武人将军的样子,他总那样优雅,总那样不紧不慢,总那样带着淡淡笑意,总那样翘了腿坐得悠闲舒适,着深色衣服时,便多了一丝威严感,总让人想到他微笑的面孔下有一颗腹黑危险的心,总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而像今日一样着浅色衣服时,却是俊美的,如一块散发着淡淡莹白光泽的美玉,像极了插画中的古代美男。 大红色的蜻蜓从眼前飞过,她才想起她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步子,竟然看远处的秦悦看得忘了继续前行。 好吧,她承认,托他母亲璎太妃的福,他长得着实不错,身材也保持得好,拿他的画来当言情封面,必定让老老少少的女人为之痴狂。 但是,再长得不错,他也是个色鬼,只不过因为不是丑男,所以哪怕好色也不会得到“猥琐”这个形容词。 走进六角亭中时,水面的轻风正好拂起他鬓边的发丝,让他显现出别样风姿,头上正好插着一只镶了玉石的银白头冠,那玉竟正是一颗散发着淡淡莹白光光泽的美玉。 这都是民|脂民|膏啊,剥削来的!郁青青别过头,努力在心里腹诽。却始终压不过另一个叫嚣“好美”的声音。 “王妃,本王若是说,本王的烟花制好了,远比你所见的美,你相不相信呢?”秦悦说完,执起一只青色茶杯,贴了薄唇吮下一口。 郁青青还站在桌边,从上往下看,再结合他这个姿势,便能很清楚地看清他的手。 他执茶杯的右手,随意缠着一只青色的丝帕,丝带打了结之后柔柔垂至他手腕处,看着就像一个温柔多|情的女子一样,郁青青不禁猜想着他缠这丝带的目的。 很快她便想到一个几乎让她肯定的可能,便是,他今日,或是昨日,去逛妓院,又或者被某些谄媚的人请了赏歌舞,然后呢,就看上了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是一个会带着青色丝帕的清丽女子,在那女子跳舞跳到他身旁时,露出了这丝帕,他一抬手,将那丝帕轻轻拉了出来,然后朝那女子投去意味深长地一笑,将那丝帕缠在了手上。 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情节吧,郁青青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将他白了一眼,暗骂了一声色鬼,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是他看上了某个女人,绝色不会是缠那女人的丝帕在手上,而是当晚就和那女人睡一觉,感觉不好就甩掉,感觉好就把她带进府来。 “王妃?” 耳边传来秦悦的声音。 郁青青猛地看向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因为他而失了两次神了,这一次竟然还只是看见他手上缠了一只破丝帕而已! 他缠什么关她屁事! “嗯--”清了清嗓子,郁青青很正经地露出满满的不屑:“你就吹吧,怎么可能,你这样是想在气势上胜过我?算了吧,我劝你还是欲扬先抑,也许你把你的烟花说得奇丑无比,我作好了心里准备去看真实的样子,也许就不觉得很丑了。” “本王,从不说大话。”秦悦笑道:“王妃不如想一想,若是王妃输了,要怎么样?” “赌啊?”郁青青才不被他吓倒,笑得比他更灿烂道:“输了要怎样怎样啊,王爷随意处置,不过要是你输了呢?” ***************************** 今天更八千,先上四千,中午再上四千~~表示很久没在写完后捉虫了……人真是越来越懒啊…… () 王妃,看烟花去 “赌啊?”郁青青才不被他吓倒,笑得比他更灿烂道:“输了要怎样怎样啊,王爷随意处置,不过要是你输了呢?” “王妃也随意处置。”秦悦轻轻道。 “那好,这个数!”郁青青秦悦伸出一只指头来。按她所想,这个指头代表多少都行。一千两,一万两,一百万两,一千万两,白银,或是黄金,要怎样都随她开,至于开多少,就依秦悦的态度来定。 没想到秦悦开口道:“王妃竟一下子开口一百两?本王可穷得很,不如换作五十两?” 郁青青看着他,半晌无言。 一个王爷,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开口就只有五十两!人家穿越文里的王爷五十两都是当小费随便给的好吧,动不动就是百万两白银,千万两黄金的,他竟然这么小气! 她看着他,一直不知道说什么,原本心里想的大数额,竟说不出口了,沉默了半晌才想到这有可能是他故意压价,便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变道:“谁说是一百两,我这个一代表一万两!” 秦悦也看着她沉默半晌,随后一笑:“王妃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太小气了吧,打个赌竟然开五十两,你也好意思!” “王爷更当作天下的表率,节衣缩食,五十两可以让一家百姓生活好几年了,哪里少?倒是你,身为王妃,也当勤俭一些,拿钱当赌资就不说了,竟还是豪赌,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如此,实在不好,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本王家教不严。” 秦悦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噎得郁青青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你……你作的什么表率,我看你全身上下的奢侈着,你就是个小气鬼!一万两都不干,我不来了!” 秦悦微微皱眉,嘴里发出“滋”的声音,似乎挣扎了半天,才说道:“八十两,西北地震,百姓财物损毁无数,得筹款赈灾,这八十两,已是极致。” 他的样子倒是少有的严肃,郁青青实在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又没有报纸电视什么的,消息除了官家可以有快马加鞭报备,百姓则完全是口口相传,等从西北那么远的地方传来京城,搞不好地震都过了几个月了。 纠结许久,郁青青才回道:“八十两就八十两,看在百姓的面子上,我同意了!” 秦悦一笑。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和他赌什么,赌烟花,烟花可是个很费钱的东西,在现代耗钱数都是拿万来计算的,动不动就是几万几十万,一下子就没了,更别说大型盛典上的烟花,那也是天字数字,这虽然不是现代,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吧。 一个无聊了来和人赌烟花的王爷,竟然扯什么西北地震,他需要节衣缩食的理由来只肯定出那么一丁点的八十两做赌注,她真的觉得自己刚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 转念一想,也成,反正她是稳赢,而且这场赌,她也不损失什么。因为现代的烟花只有她见过,而且好看不好看这个东西,完全是见仁见智的,你说好看,我偏说不好看,你有什么办法?到时候无论看见什么样的烟花,她都说不好看,那八十两不是到手了? 没想到下一刻秦悦就说道:“怎么判断输赢,由我和王妃一起,王妃看烟花,我看王妃,如果王妃觉得不好看,须在烟花放起后五声内低头不再看,之后只要有意抬头,都算输。” 还挺有脑子的这个。郁青青想着,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到,在见过现代那么多美轮美奂的烟花之后,就算这次的还不错,她也能控制自己不看的,盘算下来,当然还是钱重要。 想着,她回道:“那行,我要觉得不好看,直接找个屋子坐下来喝茶吃点心,绝不再看一眼,王爷也须在烟花放完后马上给钱,不许开空条|子,得是真银子!” “好。”秦悦轻笑道:“明日天黑前,王妃前往临近东边城门的锦园,烟花便在那里准备好。” 听到这个日子,郁青青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明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他为什么……选在这一天放烟花?想到这一点,再直视秦悦的墨一样的双眸,就有些隐隐的紧张,心也加速跳动起来,甚至有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微微别过了头去看向亭外的水中,不再敢与他对视,嗓声有些干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解救了她。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快步走来,她恢复自然回过头去,只见轻萝已站在亭外。 “王爷,宫中来人,说太后娘娘有事请您进懿祥宫一趟。” “太后……”秦悦不知是诧异还是什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郁青青的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有些放松,有些坦然,又有些隐隐的阴郁。 她想,秦悦与太后这一对情侣又要幽会了,倒还没想到太后竟还会主动邀他。 她又想,自己是个局外人,现在正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当故事一样看着这一切。 于是她便放松,便坦然了,可是那一点从心底泛出的不悦的感觉,她却无从解释。只是想,对于秦悦,她果然是不能多想,一个烟花,关她的生日什么事,不过刚好凑巧而已,他哪里记得她的生日是哪天? 秦悦的脸竟突然在她眼前放大,看着他眸中清晰的自己,她才猛然回神,意识他的脸几乎快贴着自己的脸,心里又一次受不了这紧张的压迫感。 “记清楚了,若是敢爽约,本王就……”他想了想才道:“就把小蓁卖去青楼。”说完,含了笑离开。 她以为自己会马上骂他一句的,却没有,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秦悦离开后,她一人在亭中坐了许久。看着他喝过茶的青色茶杯,突然后悔应了他这约。她不想在晚上和他独处,不想和他去看烟花,不想和他有超越他们之前距离的行为。 她想,自己肯定是没有对他有特别感觉的,肯定…… 他是一个她一眼看不到底的人,她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谋划什么,他时时透着温柔,却时时都无情心狠着,他有众多的女人,每个女人都当他是她们的全部,可她们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男人太危险,太可怕。 她知道,她一早就知道,她不会强迫自己爱了陆煜之后便再不能再爱上别的人,但这个人,绝不会是秦悦,当然不会,也完全没有。一直以来,她都是冷静的,理智的,她肯定,她打赌她没有对他一丝感觉。 只是他这样的男人是天生让女人趋之若鹜的,她过来,也几乎只看到他这一个男人,也许有一时被他迷惑的可能。 所以,她连被迷惑都不想,她要与他拉开距离,要远离他。 可是她才答应了去赴烟花的约。 那一瞬,她在心里拼了命的想爽约。 ------------ 还在懿祥宫外面时,秦悦就听到了阵阵幽然的琴音,一如多年前的动听,只是到如此,多了些岁月的沧桑感。 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来此处,也很多天没见王府的那些女人。 他都做什么去了? 动手脚来故意逗她,假装被骗地听她讲什么历史,因为她送的小玩偶而愉悦,怕她介怀香料的事而着急地追至碧云山,日夜苦恼着如何放出最美的烟花…… 猛然意识到,他竟都为她而繁忙着。 曾经想,成大事的男人,没有儿女情长也好,那样就不会有软胁,可现在这软胁慢慢在他身体里形成,他却接受得如此高兴。 若是一生就像她不曾出现时那样过,实在是乏味无趣,儿女情长又如何,软胁又如何,男欢女爱什么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秦悦眉眼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往懿祥宫院门走去。 姚舜华,就坐在院里牡丹花间的空地上弹琴,一身比平时艳丽的湘妃色锦裙,十指纤纤,在琴弦上极美地抚出动人的音律来,头上步摇于春风中轻颤。 秦悦走到她面前坐下,缓缓道:“你似乎很久不弹琴了,今日怎么有了这雅致?” 姚舜华停了抚琴,抬头看向他,而后轻轻一笑,“大概是见春日好吧,春日美,只是短暂,没几天便要过去了。” 秦悦淡淡笑了笑,随后道:“是觉得无人懂你的琴音,所以让我来了?” “你也不怎么懂。”姚舜华轻声说了句,随后微皱了眉道:“是为皇上的事。”说着,看向秦悦:“你知道,我怀他时因为心中抑郁不思茶饭,最后害得他从小也体弱多病,让太医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不如其他孩子,日前问太医时,太医说不只要食补药补,他也有这般年纪了,可以试着多动动,也好强身健体。我想着,是不是可以让人教他习些武,或是骑射之术,不管他最后觉得怎么样,至少这些都是可以强身的,让他不那么体弱也好。” 秦悦点点头,:“如此也好,一国之君,的确要有个好体魄。”然后接着道:“我今日便找人去安排,给他找几个师傅,找几个同伴,他读书之余再学些男儿该学的骑射,如此也更均衡一些。” 他已经如此说,姚舜华只好点头表示同意了,虽是期冀能自己负责此事,自己找可信的人来教导,但想想也不可能。如此,也好,至少他也没有驳掉她的提议。 静默半晌,姚舜华开口道:“说起来,我倒想起来以前一直想见的《吕氏琴谱》,还记得那时你说帮我去寻来着,后来……我们二人分离,此事也不了了之,深宫十年,我也丝毫没有抚琴弄箫的意思,昨日突然想起这事,竟又有了兴致,你在外这么多年,可曾听到它的消息?”。 其实早在她突然弹琴候他时,秦悦就在猜测她的想法,现在她又突然提起了以前,他终于肯定她真实的目的。 叫他来,自然不全是为着皇上的事。或许更深沉的便是,他多日不来,她想看看他的态度。如果他依然对她依恋,那自是无事,如果他的依恋有稍许减淡,那今日这花,这琴,这一番对于过去往事的提及,自然是为了将这依恋拉回来。 他本来是想回答说听到过消息,说自己这些年也一直寻找,说等找到,第一个交到她手中,然后他们再聊一聊琴,赏一赏花,或许还可以往房中去在她推拒却又推拒不得的情况下温存片刻,然后他才离开。 这样,这是他们保持已久的关系。 可是今天,他却提不劲来那样做,原来,他也有如此慵懒,如此不愿违背自己心意的时候。 在芙蕖亭时,其实他注意到了在听说太后有请后郁青青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怔,然后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就此黯淡,失神,甚至在他的脸靠近她时她都没有立刻作出反应来。 她不只一次讽刺过他好色,不只一次说过她不会和一个有许多女人的人在一起,他自然可以确定,对此,她是十分介意的。 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不会是那个,只要他说允许,她就兴奋地投到他怀中的女人,他的确可以和姚舜华继续各取所需,继续扮演着旧情难忘的爱侣,可他不愿为了这些,而放弃一根他如今想抓住的软胁。 姚舜华看着他,他一笑,回道:“还有这回事,我都忘记了,边关征战,只能听到死伤的消息,哪里能听到这些雅事?” 姚舜华脸的笑渐渐有些凝滞。 正在这时,“嘎”的一声,一只鹦鹉疯了一样疾速地朝这边窜来,在宫女的惊叫声中窜了几圈后猛地朝姚舜华撞去。 早已注意到这边动向的侍卫迅速冲过来,拔刀就朝鹦鹉挥去。 万王随多。鹦鹉在将撞到姚舜华时被拦腰劈成两半,一半掉落地上,一边往秦悦这边飞来。 秦悦将身子轻轻一躲,那一半的尸体飞到了后面宫女的身上,引得宫一阵惊叫。 “属下该死!”侍卫见最后竟是这等形势,那血淋淋的鹦鹉尸体还躺在地上,脸上猛地一阵惨白,在秦悦面前跪了下来。 秦悦低头瞧见自己衣服上溅上的一点血,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从怀中血点浸染的衣服底下搜出一只彩线编的小老虎来,那小老虎身上黄黑相间,圆滚滚的身子,头上系着黄绳,尾部也坠着穿了玉佩与珠子的黄色流苏,并不像平常小孩子拿着的只有光秃秃的一只老虎。 他将那小老虎看了一圈,似乎并没有染上血,这才又将它收了回去,然后看向姚舜华,“没事吗?” ********************************* 八千,今天更新完啦,于是,我又一次错了,男二还是没出来,现在我再一次没把握了,我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写出来……但是他出来之前的情节真的不多了,他这神秘的样子,让我都有点他才是男主的错觉 () 不如毁了她清白 他将那小老虎看了一圈,似乎并没有染上血,这才又将它收了回去,然后看向姚舜华,“没事吗?” 地收去悦。姚舜华的心中早已惊疑不已,却仍保持着柔和端庄摇头道:“无事。” 秦悦便笑道:“这儿血污遍地,就先进屋去吧。” 就在姚舜华以为他仍然是要与她一同进屋时,他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皇上的事你不用担心,定会尽快办好。”说完,转身离去。 “太后,进屋去吧。”宫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姚舜华看了看地上的血迹与鹦鹉尸体,这才站起身来。 “赐死。” 轻淡的一声在花园中响起,温和柔婉的声音十分动听,跪在地上的侍卫脸色死灰一样的白,将头重重叩在了地上。 “王爷手上拿的东西,你们以前可见过?”房中,姚舜华轻轻倚在榻上,似乎随意地问出这句话。 身旁宫女回道:“奴婢没见过,奴婢也奇怪着,王爷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手上还有这个。” “你说,这会是从哪里而来呢?” 宫女沉默半晌,回道:“奴婢,实在不知。” 姚舜华仍然语声缓缓:“哀家也不知,不过,不管从哪里而来,它总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哪个女人的东西,竟能让王爷如此珍视?” 静默许久,姚舜华再次开口:“往睿王府去送信,就说,鸣琴病重,想见好姐妹鸣瑶最后一面,让她过来一趟。” ---------------- 宫里来人叫鸣瑶回去时,郁青青正趴在桌上惆怅第二天的烟花之约。她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然后不一会儿,鸣瑶就匆匆走进来,站在她面前急切道:“王妃,我在宫中的好姐妹突然病重,宫中有人带信来,我想去看一趟,她身体向来就弱,我怕……” 郁青青往外看了看,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所谓的急信。 此时,此身份,不管是否是真,鸣瑶此时进宫都惹人怀疑。更何况虽然无论是她还是姚舜英都不知道宫女的选拔制度,但她想,一个宫女,在宫里做事侍候太后的人,身体弱,时不时就要命归西天,她是没资格留在宫里的吧,要么一开始就不会选为宫女,要么早就作了其他安置。 但不管她是不是怀疑,这个头总是要点的,人家是太后的人,又不是她的人,要离开一会儿,给她通声气算好的了,又不是来求她批准。。 郁青青脸上也带了着急,不让自己的狐疑显露出来,只神色紧张道:“如此你就快去吧,不要耽误了,若是她需要照顾,你在宫里照顾好她再过来也可以。” 鸣瑶道谢,随后匆匆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郁青青努力想着如果这个理由不过是个借口,那她回去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姚舜华传见,可在什么情况下,姚舜华会如此匆忙地传见她呢?郁青青想了想,发现自己这两天实在没做什么事,要消息,等鸣瑶按老办法传过去就好,干嘛要这么急着召见? 因为想不出原因,她便怀疑,也许真的是她惊弓之鸟,多想了。 太阳偏西时,鸣瑶早已站在了姚舜华面前,低了头字字清晰地回答:“前几日,王爷亲自到了王妃的院子,屏退了下来,在房中不知与王妃说了些什么,之后几天都不曾见面,只是在今日上午,王妃被王爷叫去了王府花园的芙蕖亭,又不知说了什么,王妃回来似乎有些心烦意乱。” “王爷再不曾让她陪寝?”姚舜华缓声问。 鸣瑶点头:“不曾,除了这两次见面外,也再不曾见过。” 姚舜华的样子辨不出喜乐:“那你可见过,王爷身上的一只坠了玉佩的如意胖头虎?” “奴婢见王爷不多,并不曾看到。” 姚舜华想了想,又道:“那有没有见过谁编过?比如说,姚舜英?” “有。”鸣瑶立刻就回:“王妃的确编过玩意儿,却没有编过如意胖头虎,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后来一个人跑到芙蕖亭中又编了两日 ,不过编的都是坠子,没编过如意虎。” “确定没编过?” “奴婢没见……对了,可能编过!”鸣瑶突然道:“有一日半夜王妃房里突然着火,火扑灭后奴婢曾在王妃床上看见一只编了一半的圆球模样的东西,当时并不知是什么,现在想来,好像正是一只如意虎的头。” “好像?”姚舜华一声反问,鸣瑶立刻道:“是肯定,奴婢能肯定那就是。而且王妃后来去芙蕖亭编玩意儿的时候就一个人,谁也不在她身边,她在那儿待了整整两天多,却只编了两三只简单的小坠子,奴婢想,其实她真正在编的,正是一只如意虎。” 姚舜华脸上出现微微笑意:“这期间,都没有人在她身边?” 鸣瑶称“是”,“当时王妃突然让奴婢教一些宫中礼仪给院子里的丫环,让她们乖一些,小蓁也在忙着绣被褥,王妃也说要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编些东西,所以那期间她身边没有一个人。” 说完,她接着道:“奴婢想起来了,看到王妃和王爷举止亲密的那天,正是在芙蕖亭,王爷手上拿了什么东西,王妃要去他手上夺,因为离太远,奴婢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但如果是只小老虎的话却是完全不会被看清的,那也是王妃在芙蕖亭待的最后一刻,在那之后,似乎是突然失去了兴趣,或是编完了要编的东西一样,王妃再也没去过了。” “那东西倒还真是出自她之手。”姚舜华说话的语气温和轻缓与平常没有二致,眼里的光芒却是凛然,“她之前受难,哀家还曾全力助她,没想到她却是只装作小猫儿的老虎,如此欺瞒哀家,可真教哀家伤心。”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贴身宫女道:“太后,睿王妃如此,可真真是欺人太盛,她明知道太后与睿王情深,却看着您良善心软,竟在您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您堂堂太后岂是她能耍弄的?若是任她如此,可真是窝囊!” 姚舜华沉默半晌,随后道:“看来,她是留不得了,现在就让王爷把她送的东西当宝,到以后还不知是什么样。”说完,看向身边宫女:“鸣莺,你说此事怎样才好?” 那鸣莺回道:“奴婢觉得,本来以睿王妃的胆大行径,是留不得她这条命的,但奴婢看王爷,似乎被她迷惑得还有些深,若是她突发意外,王爷说不定会在恼怒之下决定彻查真相,如此便不太好,引得后患无穷,不如……” 她停顿了一下,缓缓道:“当年的璎妃,原本集美貌与贤德于一身,受朝上朝下的称赞,可在后来失了清白之后便成了天下女子的耻辱,地位如同罪妃一般。不管王爷现在如何对那女人着迷,奴婢相信,若是那女人哪一日成了污贱之身,王爷对她,就如同天下人对璎妃一般厌恶嫌弃的,听着都唯恐脏了自己耳朵。她不是原本就喜欢往外跑么,不如等她再往外跑的时候找几人反她那清白毁了,再弄得人尽皆知,那王爷恐怕休她都来不及了,如何还会对他存半分心思?” 姚舜华脸上露着轻轻的笑,没对这谋划评价什么,只是问鸣瑶道:“她如今,还往外面去吗?” 鸣瑶回道:“之前还往玉清观去,现在这几日却没听说要去,不过,到明天好像要去东城门的一个地方,她似乎也防着奴婢,并不同奴婢说,是奴婢偶然在王府的车夫那里听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吧。”说着,看向吩咐道:“鸣莺,具体事宜你来安排。” 那鸣莺面色平静,眼中却泛着寒光,沉声道:“是。” 鸣瑶回王府里,天色已暗,似乎是在宫门关之后才得了特赦出来的,一回来,倒还来了她房中报备。 郁青青仔细看着她的神色,然后发现她们这些人都是厉害厉害的,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该有的神情还是有的,此时便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好像真的是才探望过重病的好姐妹。 她遂放弃看出点什么来的想法,佯装关心地问:“你那姐妹怎样,身子还好么?” 鸣瑶摇摇头:“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一次。” “这样严重,那你怎么不就在她身边照看一下呢,有你在身边,兴许她也好一些。”郁青青说道。 鸣瑶声音也透着淡淡的哀伤:“她身边有人照看,奴婢想着没同王妃说,毕竟是不好,便先回来了。” “如此的话,要不你明日一早就再过去吧,我这里又没什么事,你就放心了。”郁青青连忙提建议,虽然她有放秦悦鸽子的想法,但如果真的去了,她可不想被鸣瑶知道,虽然没什么,但怎么说,也是和秦悦一男一女在夜里看烟花,她要往姚舜华那里一报告,那又是一个“举止亲密”啊!所以如果第二天鸣瑶被支开,那可就太好了! ************************ 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再说一下~之前的读者群,管理员的号被人盗了,而那盗号的人在我正好不在线的时候踢了群里所有的人,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放在心上,一定要再加群哦~ () 遭袭 鸣瑶本来准备推辞,一想,却又觉得还是答应好。如此,更符合她此时应有的态度,而且到时候太后真的得手,而王爷又偏偏要查出真相的话,她也可以撇清关系,这对太后也更是没什么损害,她撇清关系了,太后就更撇清关系了。 想到此,她便微露了些激动道:“多谢王妃,那明日,鸣瑶就先进宫中了。” 郁青青点点头,本来觉得赚到了的心理却突然又变得忐忑起来,她怎么就答应得如此爽快呢?作为歼细卧底,她不是该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吗? 不管怎么说,天黑又很快天明,日出又很快日落,一直纠结着要不要爽约的郁青青还是吃饱喝饱,坐上了前去那锦园的马车。原因实在简单,因为她想到秦悦放出了如果她不去就对付小蓁的话,所以她不得不去。 太阳已失去了它中天时的光与热,落在西边地平线上方,火红火红的一轮,晚霞绚丽的铺了大半个天空,大雁往太阳前方飞过,投下一行黑影,如此的有“倦鸟归林”的气氛。 郁青青一边看着外面这想好好认识的城市,一边想着那不曾见过的锦园与秦悦口中能胜过现代的烟花。 明明告诉着自己只是很纯洁的比赛,只是单纯的挣银子,只是迫于小蓁的命运无可奈何,可心里却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安,有那么几分雀跃,脑中时不时便会蹦出秦悦的身影,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花团月影下,时光美得一塌糊涂。 这不安,这雀跃,在马车越往东行便越表现得激烈,她缕缕控制,却收效甚微,想着,又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来。 冷静…… 深吸一口气,放了帘子下来闭上眼好好宁神静气,以期待待会上锦园能以平常心面对。 没想到烦躁的心才有些要静的意思,马上竟猛地一刹,在马传出嘶鸣声的同时郁青青险些栽下马车去! “怎么了?”好不容易才稳下身子,郁青青撩了帘子往外看,还没看清出了什么状况,一声刺耳的哀嚎就传至耳中。 郁青青紧皱了眉头,只听那一阵哀嚎声之后,便是哭天抢地的声音:“杀人了,杀人了,撞死人了呀--” 车夫回头道:“王妃,小的下去一趟。”在郁青青点头后他便下去,这个时候郁青青也看清前面的情况了,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跪在地上,哭得像是死了亲娘一样,而她身下躺着的,竟真的好像是个老妇人,而且她们两人都在马车正前方。 车夫下去之后,郁青青从他们的对话里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马车打路上过时,这老妇人突然从路边冲过来,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车夫说马根本就没踩到老人,妇人却说她娘已经快没命了,就是这马车撞的,车夫又说这老女人明险是故意求死,妇人却说车夫是存心杀人。 这一幕,让郁青青觉得甚为熟悉,原来“碰瓷”这事,竟是古往今来一直存在呢!又在车里听了一会儿,她朝外面车板上坐着的丫环道:“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丫环大概是觉得堂堂王妃抛头露面不好,有些迟疑,她却早就提裙子跳下车去。 车夫明显是个嘴笨的,完全斗不过那一句话接一句话同时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被她说得脸上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忍了半天,才撇出一句话来:“你知道这是哪里的马车吗?这是睿王府的,你再这样死缠着不放,我就告诉我们王爷去!” 没想到妇人却完全不信他这一套,大呼道:“好啊,当官的就敢随便杀人随便把我们老百姓的命不当命是不是?我们娘俩别的没有,烂命就一条,就是不要了这条命,我也要一个公道,我倒要看看,在你们这些当官的手下,我们老百姓还有没有活路!” 这边并非最繁华的中心地段,人烟早有些稀少,可妇人的大喊大闹仍然吸引来了好几个人,这些人自然都是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自然都会站在普通老百姓这边,所以一时之间,车夫,连同自己与身边的丫环,都成了老百姓仇视的对象。 这样的事,讲理是讲不清的,不管是见官不是找医馆都是磨时间的事,反正她们有的是时间和你磨,你要是受不了,只能给钱免灾。 郁青青走到那女人面前,看了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高龄老婆婆,朝妇人说道:“说吧,要多少钱?” 妇人一面哭一面怒道:“我娘的命就是用钱随便买的吗,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 “那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便让衙门过来拿你了。”郁青青打断她。 妇人憋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娘这样一撞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买药,你当然要把药钱全给了,要不然……” “给她五两。”郁青青和自己身旁的丫环说。 妇人立刻叫道:“你当我们是叫花子吗,五两就打发我们了,这可是我娘的一条命啊,你们……” “不要吗?不要算了?你就躺在这里吧。”说完看向车夫:“去趟衙门,衙门要是关门了就去衙门老爷的府上,就说这里有人装死找茬,量他也不敢不来。”。 车夫沉默了半晌,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果然就说道:“我娘还急着要休息抓药呢,哪里有时间等衙门的人来,五两就五两好了!” 本以为把银子丢给她就完事,没想到这妇人演戏还演到底,又哭道:“把我娘撞倒了,你们总要把她扶回屋吧,这让我一个女人怎么才好?” 郁青青还没开口,车夫已十分不耐地问:“快说,要扶去哪里?” 妇人指了指路边斜对面的一间小屋,“就那里。” 车夫二话不说,弯下腰就去扶那老妇人。太阳越发往西,似乎他也受了秦悦的命令要在天黑前送她到目的地的,早已因为这两人的阻拦急得一塌糊涂。 现在也没办法,要是不去扶,估计她们还要在地上躺一阵,偏偏这儿路就这么宽,绕也绕不过去,郁青青叹了口气,示意丫环去帮忙。 几人扶了老妇人往那小屋走去,刚刚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无聊地散去,眼见老妇人已被扶着进了屋子,郁青青看看天边只剩了最后一点余|辉的太阳,转身往马车走去。 就在转身那一刻,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她还来不及回头,口鼻已被什么东西捂住,人也被迅速往后拖去。 那捂住她口鼻的东西有一股异常的味道,郁青青很快就意识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布巾,立刻就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也四处看着意图抓住什么东西不被继续拖着往后,可四周竟是空无一物,连经过那道小|胡同时想够到旁边的墙壁都被身后之人发现,没让她碰到墙壁分毫。 那小屋早已被墙壁所挡不在视线内,她恐惧地发觉就算车夫和丫环此时出来也不一定见到她,而下一刻,身后抓自己的人一定会尽快将自己带离这个地方。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了一阵马出气的声音,也就是说在自己身后就停着一辆马车,而自己很快就要被扔上马车! 意识似乎有些迷糊起来,她垂了手脚,闭了眼睛不再挣扎,决定趁自己还没被完全迷晕前试图让对方放松警惕以待时机。 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停了下来,然后将她拦腰一抱,扔在了车上,紧接着自己也上车。 前眼的光亮被一抹阴影挡住,马车已经驶动起来,郁青青微微睁眼,果真看见一个壮硕男子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正在关车门。 等他关完车门就会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地守着了,所以唯一的时机就在此时! 郁青青立刻从车厢内一跃而起,猛地将那男人推下车去,自己同时也跳了下去。 本想将那男人推下车摔伤,没想到自己去摔得一身疼,而那男人早已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地朝自己扑过来,郁青青只能放弃原路返回迅速与车夫丫环会面的想法往身旁不那么窄的巷子里跑去。 不知道是自己命不好还是姚舜英命不好,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她竟然两次被人追! 上一次的老头身强体壮会武功,这一次倒可能没武功了,却是个青壮年,哪怕自己的体育成绩不是靠后的那种,也不可能跑过他吧! 她想着,自己要是穿成个男人就好了! 眼前出现岔路,却没有一条可以看见人烟的,她只好往更宽的那条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救命”,希望能出现那么两个人来救救自己。 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几就就在她身后,一瞬的时间,背上竟惊出一身冷汗! 再拐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一个杂物堆,眼见躲不过,郁青青立刻就钻进了那杂物堆,待钻进去才觉得那种可以在一丛草后躲着不被发现的完全就是电视剧,照现在的情形她一准儿被抓住! 怎么办怎么办? 身上又是一阵冷汗,急切间脚后一空,转身一看竟是个很大的类似狗洞的东西,好心中一喜,在男人的身影袭向眼前时迅速往那不管是什么洞的洞里钻去。 ———————————— 就符她没。总算没负了熬夜苦等的亲~~我一下,我确定了,男二明天出来~~ () 换个世界再见他 身上又是一阵冷汗,急切间脚后一空,转身一看竟是个很大的类似狗洞的东西,好心中一喜,在男人的身影袭向眼前时迅速往那不管是什么洞的洞里钻去。 那洞毕竟不大,她哪怕心急如焚却也只能伏在地上拿胳膊肘一点一点往里爬,身后传来杂物被掀开的声音,她心中一紧,拼命地往前扑去。 没想到就在这一刻,左脚竟被人一把抓住,然后迅速地往后拖!。 她急着抓住一棵身边的小灌木,脚也疯狂地往身后蹬,没想到老天有眼,竟让她一下子蹬掉了脚上的绣鞋,那一直抓住自己脚踝的大手也连同鞋子一起离开。 不及回头,她带着万分的紧张与急切用力往前爬了几分,然后起身往前跑去。 本以为得救,没想到才跑几步,看着园中的情形心中却大叫不好。 这院子大,却是个恍如杂草园一样的地方,各种花草被野生藤蔓紧紧缠绕着或残败或调零,不再有半分美感,行着的卵石路上也枯枝败叶遍地,或是往年的经过雨水浸泡腐烂成黑糊糊的一团粘在地上,或是新落的片片躺在地上正往腐烂的路上而去,不远处也有座荷花池,却与睿王府的绝然不同,一潭散发着微微臭味的绿色死水,或者也有几片新长的荷叶,却那般孤零,似乎随时就要灭绝,没有游动的各色金鱼,没有飞舞的艳丽红蜻蜓,只有一群群的小飞虫盘旋在水面,时而歇,时而飞起。 她自荷花亭边的白色栏杆旁走过,衣裙只是在不经意间轻轻一拂,就碰掉了那栏杆上一大块白色的石灰。 放眼望去,整个园子大得几乎和睿王府相差无几,其中布局配置也能看出建园者的财力和物力,然而现在这个园子早已死去,满满都透着衰落。 也许它曾是个大富大贵之家却不知什么情况而落没,也许主人已死,也许主人已搬迁,可无论怎样,这都证明这园子里没人,它曾是个庞大气派的府邸,可现在却只是个荒园,兴许有什么鬼怪的故事传出也不一定。 郁青青看看刚才自己爬进来的地方,并没有看到追兵。 也许他们已经在门口或是在洞口等着她出去了?原来她是想爬进来,无论里面是什么人,她总能求救,那院墙上盖着的是琉璃瓦,她还以为里面的人定然有身份,说不定还能知道姚舜英,那她要求救就容易了,就算不行,别人也不会对她一个柔弱女子见死不救,她总能逃脱,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该怎么办吗?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该出去另寻安全之地,但该往哪里出去呢?之前进来的洞肯定是不行的,很有可能是自投罗网,而且那边都是胡同,实在危险。走后门,也不知要去往哪里,兴许仍是个偏僻之地,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往大门出去最好。 这样的大宅邸,它旁边有别的大户之家也不一定,就算没有,应该也不是十分偏僻的,前面是有人的马路也好。 想罢,正要往前而去,却想到她该拿点什么防身武器在手上,有个斧头铁棒之类的也能还一下手。 这东西一般厅堂什么的地方不会有,得看后面的杂物房或厨房之类的,郁青青往四周看了看,忍着心中重重恶心,一跳一跳地尽量不让没穿鞋子的脚踩到什么脏东西。 她一心找着厨房,经过一间大房子之后正要继续往后去,却突然听见一阵声音。 一阵,似乎纸张被慢慢撕碎的声音。 背心一凉,她立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惊觉那一阵凉意不是阴气,不是鬼怪,而是风。 可是刚刚听见的声音呢?这里不会是被灭门后留下的宅子吧,经年累月,便成了凶宅,莫非里面真的有鬼魂出没? 本想快点跑,却不经意发现前面有扇窗子,而那窗子是开着的。 她深吸两口气,然后再屏住气息,脚步尽量放轻,一步一步走到窗边,然后悄悄往里面一探。 没见到鬼,也没见到人,却见到了人气。 因为她这一眼瞧去,正好瞧见了一只琉璃烛台,冷冷幽幽的碧色,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而周围其他物件也摆放得整齐,擦得干净,完全不像外面一样长期无人照理。 难道这屋其实是有主人的,只不过主人懒,所以从来没料理过他那好看的园子? 如此想着,心中的好奇心早已被勾起来,虽然好奇心害死猫,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看一看也是可以的。作为一个穿越女,她就不信那运气那么背,偶然间闯进一个屋子,那屋子里待着的却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个一百个普通人才有一个的凶徒,在她一露面就把她咔嚓了。 一步步轻轻走到门前,郁青青想喊一声,却似乎是受了这满园死寂的影响,竟有些发不出声音来,在门前站了半晌,只是轻轻敲了两声门。 里面毫无回应,到是那门经她一敲,微微退后,露了丝缝出来了。 她迟疑片刻,轻轻将门推开。 整个房间,清幽而暗沉,没有凳子,没有小花几小茶几,没有任何装饰物,只是很简单的床、桌子,郁青青想这房间若真有什么住着,倒更像是一只鬼魂或者幽灵。不经意地再往另一边看去,却真的见到了个人! 那人坐在书桌旁,侧身对着她,似乎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衣,正静静地低着头执笔在写着什么。 郁青青大惊,急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我不是有意的……” 白衣男子缓缓侧过头来,看她一眼,一张清冷的脸上不曾泛起任何波澜,然后又回过头去,拿起才写好的一张纸,缓缓,缓缓的从中撕破。 被撕破的纸半张落在了桌上,半张经风吹起,扬了几下,飘到了地上。 他再次执了笔,继续在纸上写起字来,好像刚刚侧头看见的不过是一阵风,而不是个人,可郁青青却早已惊愕失措。 没想过,她还能看见这张脸庞,没想过,在这个世界,她还能再见到他…… 房中,满满的寂静。 不知不觉,她步步朝他走近,一动不动深深看着他垂在脸侧的发丝,看着他只露出了那一角的额头,看着他清瘦的身形……只觉眼中模糊,鼻中酸疼,嗓子涩哑难以发声,直到走近他才开口,良久,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陆煜……” 白衣男子并未应声,却很难得地,又侧过了头来。 “陆煜,真的是你吗?陆煜,我是青青,我是青青啊!”郁青青一下子冲过去蹲在了他面前,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漫了出来。 她以为在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后他会大惊,没想他脸上的神色仍是清冷,然后又回过头去看向桌上的字。 “出去。” 他开口,声音一如她记忆中陆煜的嗓音纤细而清朗,只是透着浓浓的冰冷,仿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化成了冰屑。 郁青青不知他是怎么回事,急切地拉了他袖子哭道:“陆煜,你不认识我吗?我真的是青青,郁青青啊,我没死,我……” “什么人?”身后一阵阴冷尖细的声音传来,郁青青回过头去,只见着个五六十岁,脸上生着满满皱纹,一脸严肃冷厉的人正从门口往里边走来,未等她有所反应,他便一把推开她,然后将白衣男子坐的椅子往后拉了拉,沉声道:“王爷没事吧?” 白衣男子仍然无话,那人马上看向郁青青道:“此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了这里?” “王爷?”郁青青重复着这个称呼,缓缓看向白衣男子。 这时她才发现他坐着的椅子,是带了轮子的,两只又厚又大的轮子,椅子前方是踏板,他的脚踏在那里,始终不曾动过一下。 他的腿……他的腿不能动? 心中咯噔着,她急切道:“王爷……他,他也是王爷?他不是陆煜吗,不是陆煜吗?他怎么是个王爷呢?他的腿怎么了?”郁青青看着才进来的严厉老者,求救般地问,心底希望他给她她想要的答案,比如他的确是陆煜,他最近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他…… 没想到老者一双沉陷进眼眶眼睛死死盯着她,冷声道:“这是端王,没有什么陆煜,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眼中的神色瞬间变得可怖起来,郁青青忍不住颤了一下,再次看向白衣男子:“陆煜,陆煜,你怎么会不是陆煜呢,你和他长得这么像,一模一样,陆煜……” 肩上的衣服突然被提起,她惊叫一声,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扔出了门外,那老者站在门前道:“出去!以后再敢擅闯,定不会再留你性命!” 在他的注视下,郁青青只得一步步往后退去,慢慢与那间屋子拉开距离。 ***************************** 伏似洞如。于是男二,终于出来了,不过有关他的一切,还要慢慢才能讲清楚 () 原来,就是他 从大门出来,前面果然是有人来往的街道,抓她的人似乎已经离去,并没有出现。郁青青却早已不在意这些,只是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红漆大门,然后目光缓缓移上,便看到那大门上方覆着蛛丝的匾额。 “端王府”几个字几乎被灰尘遮得看不见,一只蜘蛛从扁额后方爬出来,然后牵出丝,从这头,到那头。 端王府,这破败得好像废宅的地方竟是个王府,那个冷冷的,从头至尾都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的白衣男子竟是个王爷,那她的陆煜呢? 她不相信,不相信他与陆煜毫无关系,他们连声音都那么像,怎么会毫无关系呢?可他如果是陆煜,他为什么不理她?还是他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失忆了? “呀,你这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是与家中仆人失散了吗?”一个身形微胖的大婶走过来,看着她几分疑惑几分担忧。 郁青青立刻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连忙道:“大婶,你知道这端王府是怎么回事么?这里面住着端王?” 大婶看看也露出疑惑来:“端王?端王不是被废了吗?不过他以前好像是端王来着,后来竟然想造|反,就被废了,关在这儿呢!” “被废,关在这儿?”郁青青大吃一惊,“他是被关在这儿?” “可不是,哎呀你别待在这儿,这里面有个老太监,要看见你在这儿站着,会出来赶你的,他性情古怪着,一丁点儿不高兴就会动手。”大婶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往台阶下拉,郁青青却一把抓住她,立刻道:“大婶你还知道什么?端王,端王他叫什么,他是一开始是端王,一开始就在京城吗?他的谁?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大婶被她问得一阵莫名其妙,好半晌才道:“哎呀,我哪里懂这些啦,反正他是关在这里就是了,你是专门来找他的啊,这里不是说谁也不能进么,怎么还能找?”大婶说着又将她身上穿着看了看,发觉她是个富贵人家的人,并不像是普通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只说道:“他们男人们最懂这些了,我不懂,你去问他们吧。”说着就转身离去。 郁青青怔怔站在原地,再一次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红漆大门。 端王,你是谁?为什么,你和陆煜长着一样的面孔,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我却偏偏碰到一个和陆煜如此相似的人? 她往前方看去,只见前方有个摆地摊卖杂货的,心里便想到大婶那句“男人们最懂这些”,带着心中的讶异与失落,一步步往那杂货摊主而去。 “王妃--” 就在她走到街道中间时,一阵惊呼声传来,今日载她出来的车夫喜极而泣地冲到她面前,神情万分激动道:“王妃,可算找到您了,可算找到您了,您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可吓死小的了!” 她看看车夫,又缓缓将目光投向杂货摊主,还没开口,车夫便着急道:“王妃,时间不早了,您快上马车,小的快送您去锦园吧,再晚王爷要怪罪了!” 郁青青沉默着,跟着他往前而去。 马车所在的地方,并没离此处多远,只是她之前在巷子后绕了许多路而已,其实往前面走,不过几步的距离,车夫出来找她,丫环等在马车旁,见她过来,神色立刻就松了下来。 “王妃,太好了,还好您没走远!”丫环说着就扶她上马车,待她坐好,车夫拿了马鞭正要继续前行,她突然撩开车帘,开口道:“你们知道端王么?” “端王?”丫环看向车夫,车夫想了想,回道:“王妃是说刚才那端王府吗?以前是端王,孝桓皇帝的长子,叫秦煜,现在已经不是端王了,被关端王府呢!” “秦……”郁青青几乎说不出话来,艰难道:“你说,他……他叫秦煜?他叫秦煜?” 车夫点头:“是啊,小的记得没错,是叫秦煜。” 她突然有些想哭的感觉,忍不住捂了嘴,颤声自语道:“他叫秦煜,他竟然叫秦煜……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丫环觉察出异样来,看着她轻轻问:“王妃,您怎么了?” 郁青青立刻又问车夫:“他一直在京城里?一直就是皇子?他……他的腿怎么了?” 车夫回道:“这个就怪他自己了。他是孝桓皇帝的长子,没想到却胆大地在孝桓皇帝驾崩时谋反,想夺皇位,好在被咱们王爷发现,抓住了,这谋反的罪本来是斩一万次都不够了,王爷仁慈,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废了他的腿把他关进他自己的王府了。” 郁青青的心瞬间冰凉,凉着,也疼着。 他的腿废了,就是说,再也好不了了吗?他还那么年轻,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一个人住在那样死气沉沉的荒园里孤苦一生? 什么造|反,一切都是秦悦的欲加之罪!姚舜英并不了解政治,可她脑海里却能依姚舜英的记忆记起当时秦悦回京时的动荡。那个时候姚舜英只知道激动秦悦再次回来,并没有去想父亲姚航满面的愁容是怎么回事,家里一同在朝中做官的叔伯怎么突然之间走动得那么频繁,现在郁青青想来,却能知道那个时候,应该正是秦悦开始清除异己把持京中大权的时候。果然不久,仅仅九岁的小皇子登基做了皇帝,秦悦成了摄政王,有人起,自然要有人落,她猜想,那个时候落得最惨的,便是皇长子秦煜了。王离并覆。。 因为他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秦煜要扶别人,自然要把这个最有资格的皇位继承人除去,所以,秦煜,便有了造|反的罪名。 她沉默着一声不发,车夫终于忍不住道:“王妃坐好,小的要赶路了。” 说着正要举起马鞭,没想到郁青青却突然开口:“我不去了,回王府。” “王妃?”车夫与丫环同时震惊,睁大眼睛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目光沉静,一动不动看向车夫:“原路返回,我不去锦园了,我要回王府。” “王妃,这怎么可以,王爷……” “你若不回,我自己走亦可。”未等车夫说完她就要下车去,丫环急忙将她拦住:“王妃,您,您怎么了,要是王爷怪罪……” “王爷怪罪自会有我承担,不关你们的事。可你们要是不听,我自己回去有个什么闪失,或是待会跳车摔到了,那可就麻烦了,你们别忘了如今的王爷可还待我这王妃不错。” “可是……为什么,都已经到这里来了?” “不为什么。”郁青青淡淡道:“就算有为什么,那也是我同王爷的事,与你们无关,再不转头,我下车了。” 两个下人沉默了一阵,不再说什么,车夫往前行了几步,到路口处转了个头,沿了原路往王府而去。 锦园内,秦悦踌躇半晌,终于还是从亭中的桌上拿起蜡烛,走到水边将岸上的荷花灯点燃,然后端了荷花灯放入水中。 灯影在花瓣中跳动,照得那片片花瓣透出鲜艳的红来,不是真花,却比真花更美。那花瓣上的红色照在荡着粼粼波光的水上,映出红红的一片,衬上水面上的花灯,更添了几分妖娆。 点完一盏,放入水中,再点下一盏,再放入水中。 秦悦的心里,也不知自己是想点,还是不想点。 如果她过来只看到了烟花,哪怕烟花再绚烂惊艳,那也只是他为证明自己有本事,烟花的意义,不过是一场赌约,她读不出其他的东西来;如果她过来不只看到了烟花还看到了满池塘的荷花灯,她一定会猜出别的意思来,他不知道这意思,让不让她猜出。 在犹豫的时候,其实他早已作好了决定,要不然他就不会一早就准备了大量的荷花灯,不会将地点安排在这河边,也不会真的过来开始点。 她的确在话语中对他不屑着,可他看得明白,她心中并非如此。 此一着,或许她能摒除表面上那固执的不在意,对他流露中他期待的那份情感。 荷花灯一盏又一盏在池塘中亮起,看着那水中的道道红影,秦悦一笑,加快了手上的燃灯的动作。 天终于将最后一丝光亮退去,与她约定的时间已到,秦悦也放完最后的灯。 池塘中早已飘满朵朵红艳荷花,美丽梦幻,如同仙境。 岸上还留有最后一盏,他想着女子多半喜欢许愿,兴许她也会喜欢。如果在她的世界里早已没有荷灯许愿这一习惯,那这第一次,她应是新鲜高兴的吧。 晚风袭来,拂起园中阵阵幽香,秦悦回到凉亭中,将手里的蜡烛放下。园中黑暗隐秘处早已架好了烟花,只要他将亭中这蜡烛吹灭,下人们便会将引线点燃,按顺序让烟花在天空簇簇绽放。 他看一看通往这边的小径,心中竟有微微的紧张之感。 这感觉着实陌生,并非处于生命危急关头之时的紧张,而是一种,淡淡的,带着愉悦的忐忑之感,似乎随时,她的脚步声会从那小径处传来,随时,她的身影会出现在他面前。 —————————————————— 今天的更新完啦~~~ () 王爷你喜欢我? 天幕一点点暗下来,很快就从天见黑到全黑。 秦悦再一次看向通往这边的小径,须强迫才能让自己宁神静气,不急不躁。 然而,时间的确是过了。 园中风渐渐大起来,他抬头看向天空,竟看见了繁星下缓缓聚集的阵阵乌云。无论是荷花灯还是烟花都是见不得雨的,不由自主地,他又往身后看了看。 依然寂静无人,远处的灯光下只站了个下人,头朝外面望着,似乎也在想该来的人怎么还不来。 她性情鲁莽,喜欢乱跑,也许是路上跑去别的地方看热门,耽误了? 那辆马车太过沉旧,也许是路上车子出了事? 又或者,是有其他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他开始后悔没有派个好一些的马车,没有多分派几个随从,她身边并没有什么人,若是在路上真的出了意外,竟连帮手也没有。 又一阵风吹来,身上觉出些凉意,蜡烛也险些被吹灭。秦悦在蜡烛被吹得只剩了点火星往自己这边倒过来时及时拿手挡住,这才救了那么一点火,风散去时,火苗慢慢燃起来。 “来人。” 下人过来,秦悦吩咐道:“拿个灯罩来。” “王爷,似乎要变天了,风有些大,不如小的再给您找件披风来吧。” 秦悦轻轻点了下头。 再抬头看天,果然乌云又比刚才多了些。 有些事,他也算不准,比如他算准了一切,却没算到今天会突然变天,他也布置好了自己能布置好的一切,到现在却有些忐忑,她为什么还不来。 为什么? 没一会儿下人就过来,脚步匆匆的,似乎是小跑着过来,还没将东西递给他就高兴道:“王爷,快到了,有马车正往这边过来呢,这大半夜的谁还往东城门去,准是府里的马车!” “嗯,知道了。”秦悦接过灯罩,嘴上答得轻淡,脸上却忍不住绽出笑意来。 下人又将一件衣服递给他:“王爷平时少来,这没找着披风,就拿件衣服过来。” “下去吧。”秦悦接过了衣服,却只放在一旁,并没有披上,心里似乎安稳了些,又似乎更不安稳起来。 没一会儿,前面传来说话声,稍倾,便有脚步声往这边传来。 他坐在亭中,背朝着小径的方向,手在圆桌上微微收拢,看了看黑暗处放烟花的位置,又看了看远处亮了整片池塘的荷花灯。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也是步履匆匆的样子,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似乎……并不该是这样的。 他回过头去,果然有人自小径那边过来,却只有一个人,还是个下人,是……本该在天黑之前载她来这里的车夫。 “王爷恕罪!”车夫一下子就跪在了凉亭前,头埋得低低的。 秦悦缓缓问:“怎么?” 车夫忙说道:“小的原本是按时间赶车载了王妃过来的,没想到走到半路,王妃竟要回去,小的劝说,王妃便说或是小的回去她就自己回去,若是小的不停车她就从车上跳下去,小的没办法,只好载着王妃回去了。一到王府,小的就马上回来与王爷禀报了。” “回去了?”秦悦声音有些凉薄,问:“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去了?” “不知道,王妃什么也没说,就是突然要回去,说王爷若是怪罪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秦悦久久的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吧。” 下人的脚步声远去,园中又是一片沉寂,连一声虫鸣也听不见,也不知是未到夏夜,还是觉察到要下雨。 是不是猜到,他选在今天是因为她的生辰在今天,所以就不来了? 是不是猜到,就算她不来,他也不会真的把她身边的丫环怎么样? 是不是,她果然对他毫无情感,只一心想着回去,想着与她成亲的那个人?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是么? 他看得出来,他明明看得出来,他以为她今晚总会来的,就算犹豫,也会看在他给她的威胁上来。 天,似乎还不那晚。 他依然坐在凉亭内,久久不曾动弹。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完全死心。他知道自己期盼着什么,期盼着她犹豫之后,又决定过来,期盼着不管怎样,她总算要在今晚赶过来。 凉风一阵来得比一阵快,蜡烛在灯罩内都忍不住不停跳动。 风不来的时候,四周便静静的,只能听见蜡烛偶尔传来的“噼啪”响声,转头往水中看去,那里的荷花灯灭了许多,不知是因为风的原因还是其他,且一盏盏并不像最初那样散布在水面上,而是因为风的原因全向西边靠拢,有那么两盏,还被风吹歪,在落水之前烧着了红纸粘成的花瓣,然后燃起好几尺高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蜡烛似乎燃得差不多了,秦悦唤人来换支蜡烛。 下人拿了新的蜡烛过来换,一边换一边偷偷看了看秦悦的脸色,小声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这天也越来越吓人,要不……您就先回去,或者先回屋吧。” 秦悦一声也不发,下人再不敢劝。 风阵阵吹着,他终于为自己披上衣服,抬头望向天空,果然一颗星星都不再见。 新换的蜡烛默默烧着,烧着,当它也烧去一大截时,淅淅沥沥的声音从园中传来,雨点终于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园中的花木上。 他听到园中黑暗处,有人急着喊:“快拿油纸把烟花盖上,快!” 很快雨就大了起来,风也大,将雨帘片片往凉亭中飘,这凉亭并不大,他坐在靠东的位置,很身上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凉意。 下人拿着把大伞跑过来,急道:“王爷,不如先进屋去吧,您看这雨都飘到身上了。” 秦悦缓缓起身,下人本以为他是听了劝要回屋的,没想到他说道:“无妨,我在外面看看。”说着,往亭外走去。 下人忙要去撑伞,他却将手一|挡,示意下人不要过来,自己则往池塘边走去。 大雨浇盖下,池塘上面的荷花灯灭得一盏快过一盏,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水上面便一片黑暗,当最后一盏的火苗熄去,整个池塘刚才还美得如同天河的场景此时便只剩了片片浮在水面上的废纸片,不再像天河,而是一池污水。 “王爷……” 竟往边大。见他身上的衣服、头发,很快就湿透,下人在他身后唤他的语气都带了些哀求。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一会儿,又看看天空,没想到就在这一刻,春雷再次袭来,他看着的天空正好被一条闪电撕裂,如同将要从中炸开一样可怖,然后“轰”地一声,巨大的雷声充斥整个天地。 “王爷,您就回屋吧,再淋下去可要生病了。” 秦悦缓缓低下头来,转过身,轻轻道:“明日将这园中清理一下。”说完,往小径上走去,下人连声答应,忙替他撑好伞。 回王府时,倾盆大雨还在继续,电闪雷鸣也还在继续。 秦悦从马车上下来,浑身湿透的样子让迎在门后的下人们吓了一跳,连忙举了伞替他遮雨,他一路沉默着往前,在进院不久后突然停了下来,问:“王妃呢?” “这个……不知,天快黑时才回府中,也没出门,大概是歇下了吧。”下人回着。 秦悦静了半晌,突然回头,看向临近大门处属于下人住宿处的一大排房子:“将王妃身边,叫小蓁的丫环带出来。” 说完,他也不走,就在那儿站着,听了吩咐的下人立刻带人往下人的住处跑去,没一会儿,还只着寝衣的小蓁便被带了出来,秦悦头也没抬,淡淡道:“上次说的是什么青楼?直接带她过去。” “王爷,王爷--”小蓁未及分辩便被人拖起,正往门外拉去时远处一阵声音传来:“秦悦,你又做什么!”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只见郁青青从后院跑过来,果然是早已睡下,不只披头散发,连衣服都是匆忙中随意披上的。 秦悦看着她,脸上瞬间冷了下去。 她真的睡了,真的……像什么事也没有地睡了。 淡淡地,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朝拉了小蓁的下人命令道:“还不带过去。” 下人立刻就拉了小蓁往外走,郁青青冲上前来,仰头一动不动看着秦悦:“今天晚上我的确没去,是我自己不想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就只会对一个小丫环动手是不是?有什么怨气,你发到我身上就是!” “本王有本事对所有人动手,只是本王如今有兴趣,只想对她动手。”说完,又看向那几个拉着小蓁的人。那几人因为郁青青的话而暂时停下了动作,此时看见这目光,立刻就不再迟疑地拖了小蓁往大门口而去。此处离门口距离就几步,很快小蓁便在哭喊声中被拖出了大门口。 郁青青突然看向秦悦,一字一句清晰道:“秦悦,说实话,我不赴约,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吗?莫非是你早已在心底暗暗喜欢我,所以今晚精心准备了一切想给我惊喜?我没去,你就大发雷霆了?” 心在那一刻仿若碎裂一般的疼,秦悦看着她,紧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 大雨依然浇着,浇得他身上**的,她身上也**的,雨幕下,她脸上带着一丝苍白,此时那苍白看上去,满满都透着冰冷之意,而那冰冷,全对着他而来。 她一笑,笑得冷冷,而后道:“你喜欢我,我又不一定喜欢你,你要约我,我又不一定要赴约?你凭什么就把气撒在丫环身上?还是你只是想气我,却不忍心动我?” 她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明明那么小,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金色的闪电再次从天而降,照得她脸上更加的显得冰冷,他脸上死白一样的白。 “你恐怕,想得太多。”吐出这几个字,秦悦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周围的下人也跟着他离开,那拉着小蓁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小蓁,终于达成一致松开手,退了下去。 郁青青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在雨中远处的身影。 园中树木郁郁葱葱,此时在黑色夜空下都化作一团又一团的阴影,雨滴落在那些阴影上方,被其中一片一片的叶子所挡,溅出千万滴水珠,点点打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颀长而伟岸,在这雨珠的飞溅下却透着苍凉。 她咬起唇,试图用唇上的疼感来冲刷掉心中的痛感。这一刻,她以挑明后的尖酸话语救了小蓁,同时,也斩断了秦悦通往她心中的道路,斩断了她对他无意中升起的懵懂情丝。 这一刻才明白,其实她早就肯定了秦悦对她的心意,也早就觉察到了自己才开始萌牙的爱恋,只是他们之前的感情,已经是颗不会开花,不会破土而出的种子,那颗种子,在今夜死去。 第二天是小雨。 鸣瑶在第二天早上回来,一回来,自然是到郁青青面前禀报。 郁青青起得晚,才喝了碗粥坐在梳妆台前由丫环梳着头,虽是起得晚,可眼睛却有些浮肿,有些发黑,明显在晚上没睡好。 她问鸣瑶话的语气并不像以前的表现得那么急切,而是淡淡的,似乎只是意思意思地问:“你那好姐妹的身子怎么样了?” 鸣瑶回道:“多谢王妃关心,有太医的诊治,她病了几天,昨夜竟好起来了,今天一大早,太医说细心照料,不会有大碍。” “如此就好。”郁青青随口答着,“你应该也累了,要不去歇一歇吧。” 鸣瑶回:“王妃,不用的,我昨夜在宫中也有休息,精神很好,并不累。” 郁青青回头看一看她,心想,你的确也不像没睡的样子。转眼看一看丫环要给她插上的珠花,神情露出不喜道:“这个也不好看,不如换一只红色的。” 丫环又换了一只,她却仍是不满意:“这个也不好看,上面那两只蝴蝶太丑了。”说着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看园子里好像有几只月季开得很好看,鸣瑶,你快替我去看看,它们有没有被雨淋坏,没淋坏就给我摘两朵来,我今天就戴真花!” 鸣瑶微微笑着转身离去,没一会儿,外面院子里便传来她的痛呼声。 郁青青脸上露出惊讶之态,朝外问道:“怎么了?” 外面立刻就有丫环跑进来,朝她急着禀报道:“王妃,不好了,鸣瑶的腿伤了,流了好多血!” “怎么回事?”郁青青立刻跑出去,径直往种了月季的角落里走,果然看见好几个丫环围在那里,而鸣瑶正坐在地上紧皱着眉头,额头上疼得都渗出了汗。。 她脚下,是一只锋利的兽夹,此时正紧紧将她腿腕处夹着,鲜血将她水红色的裤子染红,一点点渗到外面来。 “还不快去找人来把它打开,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夹子?鸣瑶你怎么踩到这上面来了?” 鸣瑶紧紧看着她,吃力道:“这夹子放在花枝底下,遮得好,我没看到。” 郁青青完全没看她那近乎怀疑的目光,只是样子紧张地看着她腿上的伤,又是催促着下人去找人来弄开这夹子,又是催促快点去叫大夫,半点不假地着急与关心。 她自然知道,鸣瑶会怀疑她,姚舜华也会怀疑她。 因为鸣瑶要是伤了,那她就得好好养伤,不能再侍候人了,那样,她就可以就这机会把她送回宫中了。 不错,鸣瑶怀疑得不错,这就是她郁青青弄的,所谓摘月季,只是为了让她过来而已。可她没资格怪她。 昨天的事,要不是她最后得幸逃脱,她的结果不知是被杀还是其他,但无论是什么,那结果绝对会比踩上兽夹严重得多。 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抢劫绑架,绝对不是她运气不好正好被坏人撞上了,而是有预谋的,针对她的行动。 偏偏在远离闹市的地方遇到两个讹钱人,而且那在车夫报出睿王的名号后,那两个人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很快地从身份差距上下手,字字句句都说他们是当官的,是强权,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让老百姓没有公道,这一番,果然引来了很多路人对他们的仇视。 后来拿了钱,她们也依然不肯走,还提出让人扶老人回去的要求。 后来她想,其实那两个人的目的并不是钱,不过是要引开她身边的人而已,果然等她打单时,第二批人就过来了,拿了早就带着麻药或是迷|魂药的手帕,动作极迅速地拖她入巷子,扔上车。 设计这一切,幕后之人需要知道她昨天要出去,去哪儿,身边会有什么人,而这一切,一直在她身边以监视她为职责的鸣瑶自然清楚,而且在这段时间,她也异常地被急召进宫,一切推测都把最终结果指向姚舜华,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只有她才有动机。 姚舜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除了虞侧妃,她也没挡任何人的路;而自己呢,虽然惹了不少事,但自认也没得罪多的人,就一个秦悦,一个姚舜华,秦悦自然不会是这件事的幕后指使,那最后就只有姚舜华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姚舜华,她也不想再把鸣瑶留在身边。姚舜华她已经得罪了,何必隐忍着给自己身后加一双眼睛? ******************************** 今天更八千,下一更在下午,或者晚上~~这两天有点卡,所以可能会晚 () 我喜欢一个女人,她却不喜欢我 待兽夹被打开,鸣瑶的腿被包扎后躺上床后,郁青青便坐在床边关心道:“你的腿伤成这样了,不如先在王府休息一会儿,待好一些就去宫中疗养吧。” 鸣瑶摇摇头,肯定道:“王妃,我的腿没大碍,还是先不要让太后知道吧,她若知道,恐怕要怪罪我做事不小心,竟好好的也会弄伤。” 她说得坦然,那样子完全不像是求她、和她说好话,而是明确地表示反对。鸣瑶似乎直接把自己当成了太后的力量,而不再是一个侍候她的丫环或者宫女。 事情已经到这份上,郁青青当然不会退步,继续道:“那怎么成,你本来是太后最看重的人,她关心我把你送到我身边,我本该让你好好的,结果你却在我的院子里受了这样重的伤,我怎能不让她知晓。” “就算太后知晓,她也会觉得我留在这儿照顾王妃比较妥当的。”鸣瑶直视着她,说出的话语在气势上丝毫不差于她。要关道我。 郁青青一笑,“如此,那便由我亲自送你到宫,亲自同太后姐姐说吧。” 鸣瑶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胆大如此坚定,随后回道:“王妃既然坚持,那就听王妃的吧,希望王妃不要后悔。” 郁青青没回话,只是再次露出笑意:后悔才怪,我一开始倒是愿意装小猫来着,可你们都要我的命了,我还装着有什么用! 没一会儿,郁青青果然用轿子载了鸣瑶进宫,也得以第三次,见上姚舜华。 姚舜华今日穿着深绿色系的衣服,形态仍然端庄温和,容貌之美依然不被衣饰所压,她坐在厚重华贵的檀木椅子上看着她笑,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美丽,像个关心妹妹的长姐。 如果不是了解她狠辣的为人,郁青青还真要被她的外表所骗。 这一次,她并没有在姚舜华面前跪下,只是站了施了一礼:“舜英见过姐姐,几日不见,姐姐似乎比之前还要年轻了。” 姚舜华一动不动是看着这个庶妹直视着自己,对自己露出平常的笑意,说出平级间问候的话。记得不久前相见,她还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助,还把自己当天一样尊敬着,可现在,她竟变成了这样。 心中不是不吃惊,她从来没想过那个见了她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小庶妹有一天会这样。 姚舜华一笑,“妹妹多礼了,先坐吧,今日来找哀家为着何事?” 郁青青回道:“姐姐也看见了,鸣瑶竟在我那里不小心伤着了,我见她伤得厉害,心里着急,就将她带来宫中了,她在宫中的姐妹熟人多些,养起伤来也快一些。且我占了她多时,到现在也该将她还给姐姐了。” 姚舜华的脸上不带一丝愠色,只轻轻道:“不是说了先让她照顾着你么,如此哀家也放心些。” “可不让她进宫来照顾姐姐,总照顾着我,我却不放心了。”郁青青说着,意有所指。 姚舜华再次一笑:“妹妹既然觉得把她送回来了就放心,那便算了,让她留在哀家这里吧。” “好,她腿伤了,姐姐不怪罪就好。”说完,她又道:“对了,刚才我进园中时发现姐姐这里有许多牡丹花,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花吧,雨后的花带着水,可是十分好看的。” 姚舜华表示赞同,却在话语上仍然占在她上头:“哀家也正想出去走走,有妹妹陪着,最好了。” 两人走到外面,郁青青站在牡丹花前停下了步子,突然问:“不知姐姐是喜欢牡丹花,还是喜欢蔷薇花?” 姚舜华伸出细长的手指抚一抚面前大红牡丹的花瓣,轻声道:“牡丹,如此尊贵之花,自然不是野花能比的。” “姐姐喜欢牡丹,可我却喜欢蔷薇,支撑牡丹的就是尊贵,它之外,再没有花能与它同等地位,同等尊贵,它注定是高高在上给众人看的,可蔷薇却不同,它爱长在哪里就长在哪里,爱缠往何处就缠往何处,她不一定像牡丹一样被天下人所知,可天下都遍布它的脚步。”话峰一转,郁青青突然看向姚舜华道:“就像姐姐以前是贵妃,现在是太后,我现在成了睿王妃,可我却一点也不想做睿王妃。我的愿望,便是有一天能离开睿王府,与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过想过的日子。” 姚舜华轻笑:“妹妹这话让人不解,你是睿王妃,想要在一起的人不该是睿王吗?” “谁说我是睿王妃我就想和睿王在一起?”郁青青立刻道:“姐姐不是不知道,我与睿王的婚姻来得荒唐,不过是当年姚家抛弃他,把原本和他订亲的女儿送进了宫中,他心怀怨恨想报仇而已。如今他怨恨好像有些消了,我就等着他真正消的那天,求他给我份休书,我好出这牢笼。” 姚舜华笑着摇头:“不管妹妹这话是不是真心话,可这想法却肯定是异想天开的,你以为一个王妃娶了是能随便休的?你以为睿王会答应,父亲会答应?” “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实现,那谁还会相信?”郁青青肯定道:“不过我真正想和姐姐说的是,先不管我能不能如愿,但我这一生,总是在努力实现愿望的路上的,要么,我最终实现,离开王府,要么,我不能实现,到死也不能离开王府,但不管怎样,睿王府都不是我想待的地方,秦悦,也不是我想在一起的人。” 郁青青离开后,鸣莺走到姚舜华身旁。。 “太后,今日的王妃,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姚舜华沉声道:“是有些不同,她今日就是来告诉哀家,哀家不怕她,她也并不怕哀家,她与哀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以前的姚舜英,可没有这样的胆子。” “那……昨天的计划失败了,还要继续吗?” 此时姚舜华的脸上微微露了不悦:“你下次找人,找有用些的吧,连一个独身的弱女子都能从他们手上逃跑,与废物有何区别?” “太后息怒,是奴婢失责,小看了那女人。” 姚舜华掐下一朵牡丹来,拿在手中细细看着,而后才慢慢道:“既然她说她不过想做棵蔷薇,哀家便先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想做,又是不是真的能做了,要真是棵蔷薇,那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出宫门,郁青青靠在轿中突然道:“城里最大的酒楼在哪里?” 外面丫环愣了愣,回道:“好像是在街心,叫什么……什么飞鸿楼。” “那去飞鸿楼。”轿中传来郁青青的声音。丫环再次一愣:“飞……飞鸿楼?那是酒楼,王妃要去酒楼做什么?” “本王妃要去哪儿,还用你同意吗?”郁青青兴致不高,马上甩出了这最有效率的一句。 果然丫环就不再说什么了,轿夫也乖乖往街心而去。 某雅间内,三名舞女长袖翩飞,如彩蝶一般舞动着身姿,而那三名舞女前边还有一名抚琴的女子,十指纤纤,挑动琴弦发出缠绵的旋律,面庞白希如雪,美目如星,红唇若樱桃,哪怕不听琴音不看舞,只是看着她这张脸都是万般的享受。 白衣携剑的男子朝她看了好几眼,然后才在最里边的桌子旁坐下,看着对面喝酒的人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喜欢坐在走廊边上的窗户旁,居高临下,悠闲地欣赏下面喝酒的人吗?怎么现在跑到这角落里坐着了?还搞这么多女人来,家里的都看不上了?” 秦悦放下杯子,抬眼看他:“为什么你是杀手兼护卫的身份,话却这么多?” “谁说做我们这行的就得话少?”白衣男子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一般高官还都长丑,你是高官,怎么长成了这副模样?” 秦悦将一只胳膊搁上桌子,撑头看向面前弹琴的女子,脸上略显疑惑:“我从来没觉得,除了一个人以外,其他女子都不算什么,其实这女子,不是该很美吗?” 白衣男子看看身后的女人,点头道:“的确很美啊。”说完却马上反应过来,紧紧盯着他道:“你刚才说什么?除了一个人以外,其他女子不算什么?这是……这是说,你现在只觉得一个女人好看,其他女人都比不上她?” 秦悦将面前的空杯子把玩起来:“我喜欢一个女人,她却不喜欢我。” 白衣男子一惊:“前段时间见你都没听你说这话呢!你竟然还会喜欢人,快说说,那女人是谁?” 秦悦沉默没作声,白衣男子想了想,问道:“莫非是上次我见过的,你的王妃?” 秦悦看向他,眼中透出几分疑惑来。 白衣男子便欣喜道:“我猜对了是不是?哈哈,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一下就对!” “你怎么知道?”秦悦问。 白衣男子神秘地一笑,“很简单,上次在碧云山见到你们,就觉得你对她好像有些不同,那时还没多想,只觉得好像和你对别的女人不一样,果然这没多久,你就陷入爱情的苦海中了,难怪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难怪古人们用美人计屡试不爽,这英雄,他还就是不怕刀不怕剑,就怕女人呢!” ****************************** 灵感突现,提前更了,没等到晚上哦~~今天的八千更完啦~~ () 努力让她喜欢 秦悦不再开口,满了酒开始喝。 白衣男子劝道:“做这样子给谁看啊,你又喝不醉,小酌而已。女人是要追的,那古诗不也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你去青楼里找高级一点的妓|女,人家还要看你的诚意呢!” 秦悦瞥他一眼:“你能打点别的比喻么?” “好好好,是我错了,你的王妃当然不是青楼里的女人能比的,我的意思是,连那么不能和她比的青楼女子有时候都会矜持一番,更别谈王妃了。” 秦悦停了酒杯沉思,“你的意思是,她说现在不喜欢我,并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我,我……得努力让她喜欢我?” “那是当然!”白衣男子笃定道:“而且你喜欢她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不喜欢你吗?她要和别的女人一样一见面就想往你怀里扑,你也就看都不愿看一眼了。” 秦悦微微皱眉,觉得他说的不对,可一想,又觉得好像有那么点对。如果她真是一开始就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他青睐有加,他恐怕还真不会到今天。 他没说话,白衣男子却又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不过我也奇怪,你为什么就喜欢她了呢?两年之后,突然就喜欢自己的妻子,你不觉得这事听起来,有点像笑话吗?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居然不喜欢你!你看看你--”白衣男子伸出一只手掌来对着秦悦从上划到下:“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有权有权,她怎么就不喜欢你呢?而且你还是她丈夫啊,她不喜欢你喜欢谁?就算不喜欢,也没理由拒绝吧……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她不同意和你……那个行fang?” 秦悦一动不动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来,好久才开口:“你怎么像个长舌妇人,什么都打听。” “哈哈!”白衣男子笑起来:“我不打听别的事,不过这事我是真好奇,你那王妃以前竟没看出来啊,还是人中龙凤呢!” 秦悦沉默着喝了两杯酒,突然道:“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又怎么让她对我起意?” “这还不简单!”白衣男子立刻道:“拥有了女人的身体就拥有了女人的心,你天天抱着她行fang,以你那百花丛中练出来的功夫,她一定对你深爱不悔!” 秦悦缓缓闭眼,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来:“滚!” 白衣男子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胡说的,本来就是!我曾经为了执行任务在青楼了趴了两个月,这可是那里的情场圣手说的!” 秦悦头也没抬:“回去,练剑,下次过来同我比试,若不济,就说明你成日不务正业。” “别嘛,我人都来了,酒还没喝一口呢,不是找我来喝酒的吗?”说着要给自己倒酒,秦悦却继续沉声道:“回去。” “主子脾气啊……”白衣男子叹一声气,放下酒杯,临走时却有些神秘地说道:“我猜,你会坐在这儿,不坐在靠走廊的窗边,是因为你想安静地喝酒,不想被打扰,却不知道下面坐了个人。” 秦悦并未理他,他继续道:“进来时,我看见那个被你喜欢又不喜欢你的女人,就坐在下面。” 秦悦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他,他却身形一闪,已经出了房间去。 秦悦立刻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只随意扫过一眼,便在楼下靠东的窗旁找到了她。 她果真在楼下,一人坐着,面前摆了酒,却并没有喝酒,只是静静看着窗边。阴日带了乌云的天光笼着她的脸颊,竟笼出些淡淡的惆怅之意来,若不是认识她,他以为她才是那个失意的人。 她在这里做什么?又为什么,露出的是这种表情?秦悦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她一直挪不开目光。 “王妃,要上些点心么?”守在郁青青旁边的丫环见她一直说着不开口,小心地问。 郁青青似乎没听见一样,仍然看着外面。 电视剧里,酒楼常会有一群一群的客人议论政事,而且还会说一些很隐密的事,以致小二|会上前来说“莫论国事”,没想到她在这里坐了半天,侃天侃地都是听了好几桌,就是没听见有人议论国事。 在遇到秦煜之前,她不知道自己除了想办法回去,还能做什么,在回去的希望破灭后,她有时候几乎想到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王府过一辈子算了……可是,她遇到了他,她竟然遇到了他。 或许她在现代真的是死了,她与陆煜真的是无缘了,可是她却到了这里,遇那到那个叫秦煜的男子。 他本是天之骄子,本该万人之上,如今却成了残废之人,一个人被关在那样一个地方,孤独,绝望,再不见未来。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愿望,便是能救他出来,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出来。可是怎么救,她却毫无办法。困住他的当然不是那个王府院墙,不是那个看守他的老太监,而是他的身份,只要他还是秦煜,他就必须承受着意图谋反的罪名,必须被关着。这一切,当然与他是否谋反无关,而是一场弱肉强食。 他被囚禁了,秦悦才能把持朝政,而把持朝政的秦悦自然不会放了他,所以她要知道,谁有本事能救他,谁又有可能救他。 身边没有她能问的人,她只能试一试地来这里,来了之后才发现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客倌,您几位?里面请--” 小二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像头猪,何必要等着听,找小二过来问不就行了!那大婶说读书人知道,可小二也不一定不知道,他在这里可是天南地北的人都见过,这又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许多当官的肯定也来,小二一定能知道的! 想着,她便叫来了小二。 待小二过来,她便将身上大半的银子都拿出来搁到了他面前。 “我想问你些事。”郁青青说。 小二看看她,又看看银子,笑道:“夫人要问什么事?” “被废的端王,秦煜的事,以及一些,和他相关的事。” 小二想了想,“这倒没事,知道的我都说,不过有关反对睿王的话我可不敢说。” 郁青青一笑:“那种话自然不用说。”心里却忍不住想,只是说起秦煜,别人都会想到秦悦的负面消息,可见秦煜有今天,真的是秦悦一手造成的。 “夫人要问什么?”小二问。 郁青青便断了思绪,说道:“我听说秦煜是先皇的长子,当年,应该算是很有把握的太子人选吧。” 小二点点头:“这是当然,先皇到驾崩时也就五子,其中两个还小,一个很早就夭折了,还有一个无论学识气度都不如秦煜,虽然先皇迟迟不表态,但大臣们都猜测太子一准是秦煜的。” “那他后来为什么又没做皇帝呢?” 小二一笑,“这……这不是想谋反么?又没成功,被发现了。” “是那时已回京的睿王发现他谋反吧,证据就那么确凿,没人替他说话?”郁青青又问。 “那都是和他一起谋反的人,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替他说话啊!” 和他一起谋反……郁青青这才想起来,谋反并不是一个人能做的事,同时,这个罪名也并不是只能扳倒一个人。 “那其他和秦煜关系好,支持秦煜的人呢?” “其他啊……像陈太傅,辞了官在家休养,周尚书也因为贪污被贬到外地去了,这两人是和他挨亲的,其他和他关系好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一个跑堂的,又没当官,哪里知道那么多。” 郁青青记好陈太傅周尚书这两个名字,忍不住往窗外看去:“秦煜,已经被幽禁了两年了吧……就在他以前的端王府?中间,就没有出来过吗?” “那是当然,能在自己的王府幽禁就不错了,哪还能出来?那端王府一天比一天看着阴暗,夫人去楼上一看就是了,跟鬼宅子似的。” 郁青青一愣,“去楼上可以看到端王府?” 小二此时得意道:“那是,这儿地势高,咱们这飞鸿楼又是全京城最高的酒楼,当然可以看到!” 郁青青不再说话,立刻往楼上走去。 当小二被老板叫到二楼时,心里好生吃惊了一下。这酒楼里不只一个小二,他就负责一楼,二楼很少上来,而且二楼全是豪华的雅间,一般是达官贵人待的地儿,他想上来都不能上来,没想到这会儿却被老板吩咐咐着要到二楼去见一位客人,本来心里就紧张着,老板还在最后小声道:“注意着些,里面是睿王。” 小二一听,差点没把腿吓软。 该不会……该不会是知道他刚才在下面和人议论有关被废端王秦煜的事,所以就找上他了吧。 想想又不对,他好像没说睿王什么坏话来着,也没听说睿王喜欢随地抓乱说话的人砍头啊? 忐忑半天才紧张地进老板所指的雅间,进去后头也不敢抬,没走几步就跪了下来,唯一看见的便是里面跳舞的舞女。 “上前来。” 一个声音传来,小二从地上起身往前而去,直到看见里面的桌子与一个锦袍男子时又跪了下来,拜道:“草民叩见王爷。” 秦悦问:“刚才底下有个临窗而坐的年轻夫人,你和她说了什么?” 果然是为这事! 小二立刻就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连忙澄清:“草民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 秦悦淡淡道:“本王不是查问你,而是认识那夫人,想知道她问了你什么而已,本王不管你对她说了什么,只管你此刻转与本王听的是否是实话。” 小二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歇了口气才试探性地回:“那夫人她说给钱草民,要问草民有关被废端王秦煜的事。” “秦煜?”秦悦重复了一句,“她问秦煜的事?” “是,草民不敢有半句假话。” 秦悦问:“那她都问了什么,你全给本王讲来。” 小二将所说的话所听的话都细细讲了一遍,几乎没差几个字。 秦悦看着埋着头的小二,怎么也不明白郁青青为什么会问有关秦煜的事。她就不用说,自然与秦煜没有任何关系,姚舜华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她为什么突然到了这里,又突然问起秦煜的事? “她去三楼做什么?”秦悦又问。 小二连忙回:“那夫人听说在楼上可以看见端王府,便立刻上去了,现在坐在靠东的看台上,好像就是在看着端王府。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小的也奇怪她为什么要看。” 小二退下后,秦悦静默了片刻,也出了房门,往三楼而去。 三楼是酒楼专设的盛典看台,四周都开着窗,若碰到皇帝出巡,公主出嫁,又或者元夕观灯、中秋赏月这样的时候,三楼便是京中之人重金求座的地方,在春秋时节,天不热也不冷,上来吹风晒太阳的人也多。 郁青青果然坐在东边临窗的地方,那边只能看到层层屋顶,并不是客人的首选,所以大多数桌子都空着,此刻她一人在那儿显得有些孤单。 她望窗外望得出神,连他上来也不知道,秦悦走进西边的小隔间内,在临近走廊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这里与外面就隔了一张竹帘,透过竹帘间大大的间距,能清晰地看见对面她的身影。 之前,她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了一个她本不该关心的人?秦悦突然想起来,依她原本的态度,她就算不赴他的约,也不会那样对他的,当时她的样子,似乎像是对着怀着恨意一般。 天至傍晚,郁青青终于在丫环的劝说下离开,秦悦随后也离开。 一回王府,秦悦就叫来了先前载了郁青青至半路又回去的车夫。他奇怪着,为什么她会在半路突然折回去,是不是她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车夫却并不知道她中途改变想法的原因,只说车行到半路遇见两个找事要钱的,等他们把那人扶回屋王妃已经不见了,没走多远便找到,王妃却说不去了。 秦悦马上问:“在你们离开后,街上就只剩了王妃一人?” 车夫很快就意识到当时并不该让王妃一人留在街上的,可王妃昨天就带了个丫环,那丫环当时也没想到这点,自己却不敢怨怪其它,只是心虚地低下头去:“是。” “那当时王妃一个人去了哪里?”秦悦接着问。 车夫摇摇头:“这个……这个小的并不知道,发现王妃不见后小的着实着急了一把,与王妃身边的丫环商量了让她在马车旁守着,小的到别处去找,在附近的巷子里转了一圈,又往两边街上去,后来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见到了王妃。” 秦悦细细听着,然后问:“当你看见她时,她在哪里?在做什么?神情如何?” 车夫仔细想着。 好久才慢慢道:“好像,好像在一个杂货摊前站着,不知道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神情,神情……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有些和之前的神情不同,好像心里有什么事似的。”诚看你级。 “就这样?周围再没什么人?” 车夫再次细想,然后摇头。。 秦悦沉默半晌,才又问:“那找到王妃之后,她说过什么?” “王妃上了车,就说回王府,不去了,小的怎么劝也不行,哦,对了,王妃还问了一下端王府,小的想应该是王妃正好看见了端王府,就说端王府里面住的是因为谋反而被废了的端王秦煜。” 秦悦眼中瞬间就闪起光芒来,“你说端王府?你知道王妃看见了端王府?” 车夫这才想了起来,立刻道:“是的,小的找到王妃时,王妃就站在端王府前面,后边是端王府,前边是杂货摊。” 好久,秦悦才问:”还有其他么?” 车夫摇头,“没有了。” “下去吧。”秦悦说完,又抬头吩咐:“和外面的人说,叫伍阳进来。” 伍阳是他身边少有的查探能手,既然在车夫口中问不出什么,他一定能查出些什么。那天街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去了哪里,又见过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地问起秦煜来,又为什么因为秦煜此人而改变如此多? 脚步声传来,本以为是伍阳过来,没想到却是轻萝。 她在他面前停住,轻声禀告道:“王爷,虞侧妃在外求见。” “此时无空闲。”秦悦极淡地回答,没想到话音落,前边却传来虞侧妃的声音:“王爷。” 抬头,只见虞牵若已经站在了帘后,一身素色,身形孤清单薄,几日不见,竟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什么事?”秦悦问着,语气比起之前少了许多的温柔,并非刻意,只是声音出来,连他也意外。 虞侧妃走到他面前,轻声道:“王爷,妾身有话同王爷说,知道王爷事务繁忙,可妾身的话并不多,很快就说完,以后再不会打扰王爷了。” 秦悦朝轻萝递去一个眼神,轻萝很快就知其意思地退了出去,房中顿时只剩了他与虞侧妃两人。 “坐下吧。”秦悦说着拿起今日一页都未看的公文,虞侧妃却并没有坐,只是抬眼看看他,然后缓缓道:“王爷可记得,三年前在逐原,这个时节,发生了什么事?” 秦悦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想了想,回道:“本王打了个胜仗。” 虞侧妃继续问:“那王爷,还记得其他么?” 秦悦仍然不曾抬头,只是沉默了半晌,再次回:“初夏便离开逐原,还有其他?” 虞侧妃没有再问,良久,只是微微一笑,带着些凄凉:“对王爷来说,三年前的春夏之际,不过是打了个不大的胜仗,然后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可对妾身来说,那却是发生在妾身身上,最大最大的事,直到现在,妾身也忘不了。那年这个时候,王爷大胜,驻军于妾身的家乡逐原,妾身的父亲,把妾身献给了王爷。” 秦悦停了手上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只见她脸上早已划满泪痕,声音也哽咽凄然:“虞家在逐原算是富户,妾身当时正值大好的年华,在逐原也是受许多人称赞的美人,当时妾身想,若是嫁人,妾身一定要嫁逐原最有才华最俊美的少年,可是妾身的父亲却心大,也冷情,竟要将妾身献给一个打仗的将军。那个时候,逐原的天还有些冷,天上的月亮看着也冷,妾身在帐外等着,听着里面的喧闹声,酒杯碰撞声,很想哭,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妾身不知道那传出的声音里哪个是那位将军的,他又长得是美是丑,性情是暴戾还是温和,只知道,不管他长得是什么样,不管他多凶多坏脾气,妾身都要在那晚成为他的人,至于以后是被留在身边当一个婢妾,还是过几日之后被丢给其他将士,又或是其他更不堪的境遇,都不是妾身能决定的……” 她稍稍平静一下,继续道:“那天的月亮虽然看着冷,却还是很亮的,妾身怕自己哭,一直假装抬头看头顶的月亮,终于,妾身听见身旁的人说,‘都准备着,按之前教的规矩跟我来’,妾身知道,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其实妾身一直有个愿望。那天一起要见那位将军的女子并不是只有妾身一个,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有几个长得很不错的,妾身希望那位将军并不喜欢妾身,将妾身送回去。虽然父亲说若是被送回去他与妾身都会无颜见人,可妾身还是偷偷希望那样的……父亲想做官,做发更大的财,可妾身,只想嫁个妾身喜欢,他也喜欢妾身的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帐中之前有的欢笑声这个时候都没有了,妾身和其它的女子一起低着头慢慢走进去,哪怕不抬头,也能知道来自四周的目光。那个时候,妾身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是一个被随意看,随意评论,随意决定要与不要的低贱女子。 ************************* 晚了两分钟呃~~~这几天更新得急,都没有检查,我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不通顺的地方……啊……是不是觉得像看盗版? () 别动我的妻子 这个时候,却有个声音传来,那声音就从妾身的正前方传来,说‘算了吧,秦悦很快就要离开,莫要辜负了她们’。 那声音很轻,很淡,也很儒雅,很温和,与父亲的声音不同,与其他男人的声音也不同,妾身听着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会有说起话来这么温和的男人,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说这话的,好像就是那位将军。 父亲他们马上就劝将军留下妾身几人,没等将军说话,他们就让我们抬起头来。本来之前有人教导过妾身,将军身份高,还是皇子,与将军见面时,就算抬头也要垂着眼,不许直视将军,妾身明明谨记着,可那时不知怎地,妾身却忘了。或许也是记得的,可就是忍不住,就是那么那么地想看一眼那声音的主人,所以那天……妾身抬了眼睛,看了那位将军。 他竟然,与妾身心里想的完全不同,直到现在,妾身都还记得那天他的样子。他穿着一声灰白色的铠甲,那铠甲在帐蓬内烛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像藏了一颗一颗的星星在身上闪烁似的,他的眉毛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粗,那样厚,而是不浓不淡,不长不短,眉峰不平,也不陡,生得好像刚刚好一样;一双眼睛很有神,很好看,眼眸里面似乎有波光流动,像小溪在里面流淌,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那天,妾身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低下头来的,好像一直在看,一直在看他,而他,也看到了妾身。 那天有五个女子一起站在帐篷中都是要献给那位将军的,可他只留下了妾身。妾身记得当时自己很开心,很开心,已经完全忘了最开始的不情愿。 后来妾身便一直跟在将军身边,妾身觉得他待妾身很好很好,与别的女子都不同,虽然他身边偶尔也会有别的女子,可只有妾身一人是一直跟着他的,甚至从边关回京城,他都只带了妾身一人。 有的时候,妾身也会伤心总有那么多的美人在他身边,也会想,如果妾身是他的正妻就好了,那样妾身也许不会总觉得那么不安……可不管怎么样,妾身都觉得这一辈子,妾身就是他的,无论他是将军,还是王爷,是皇子,还是罪人,无论妾身是妻,还是妾,再或者只是像最开始一样被父亲献给他的一个没名没份的人,妾身都是要和他在一起的,妾身以为,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 可是直到知道他赏赐香料的真相,直到知道自己再不能有孕,再做不了母亲,妾身才知道……三年的时间,不过是妾身自己一个人的臆想罢了。在他一辈子的打算里,从来就没有过妾身的位置,妾身以前还想,一定要给他生一个孩子,这样他就不会被人传言说身体有疾了……如今想来,竟是如此可笑。” 虞侧妃抬眼看秦悦,泪水道道往下淌,从前的温柔,从前的婉约,都已不见,只剩了惨白的脸与凄零的神色。 红唇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她再次开口:“王爷,王爷……你说在他心里,妾身到底算作什么呢?在他那三年的柔情里,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是真的呢?” 秦悦沉默着,许久才回道:“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只要有一天安稳荣华,便可保你一天安稳荣华,其他你想要的,本王,给不了。” 虞侧妃流着泪的眼看着他,好久好久,凄然一笑:“王爷,牵若想,离开王府回家乡,求王爷答应。” “你可想好?”秦悦问。 虞侧妃低着头:“妾身已想好。” “那,本王赐予你钱帛,派人送你回去吧,再给你父亲一封信,他也不会敢为难你。” “谢王爷。”虞侧妃抬眼看着他一笑,“王爷,总是待妾身好的。”一边笑着,一边却是深深的痛楚,也正是这好,才让她以为她真的是不同的,以为他的心里,没有那隐藏着的狠。 虞侧妃走后,秦悦一个人坐在书桌后沉默良久,好一会儿,突然想起那天郁青青冲到这儿,将香料拍在他桌上的情形。 直到伍阳进来,吩咐过他须要查探之事后,秦悦才叫了轻萝进来,吩咐道:“传下去,给府中姬妾夫人或是无名分的侍婢每人按等级分发钱财,然后送她们归家。” 轻萝着实吃了一惊,好久才道:“这……让虞侧妃去办?” 虽然之前才见着虞侧妃带着泪出去,但她还是不敢确定心中的猜想。 秦悦回道:“以后府里没有侧妃了,让管事去办吧。” 这样大的消息,在王府中如炸弹般让整个王府动荡起来。 丫环小悠匆匆跑到郁青青旁,不顾她正泡在浴桶中洗澡,慌不迭道:“王妃王妃,出大事了,王爷竟然下令把府里所有女人都送回家,连虞侧妃也要走了!” 虽然郁青青告诉自己秦悦的事与她丝毫关系都没有,但这个消息真的让她忍不住关心。 惊叹,讶异,不解,以致她不能相信,问道:“真的?” 小悠鸡啄米般猛地点头:“真的真的,奴婢也不敢相信是真的,确认了好几回,还跑去别的院子看了,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才发现好多院子里的人都在哭呢,还有几个人正往无忧阁那边走,似乎要去找王爷求情!” 郁青青沉默着。 小悠继续道:“王妃,你说,这所有人都走了,王府不就是只剩王妃一个人了,那王妃不就是像别人说的,说的……独宠?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郁青青依然沉默。她不知道在此时此刻,秦悦突然怎么一想,然后就作出了这个决定。这应该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吧? 自然没有关系,也许是他想再换一批,也许是他想,你这自以为是的女人不是觉得本王喜欢你吗?那本王就告诉你,本王喜欢的女人多的是,却独独没有你,本王就告诉你,本王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说本王喜欢你,那简直是笑话! 又或者,他的确是想换一批,但原因是,被她气到了,所以故意要换女人来气她? 不对,郁青青,你可不要自我感觉太好了,他可不是那种会被随便气疯的人,而且最重要的事,他怎么样,与她还是没关系嘛。 将头往浴桶的水中一钻,她一边闭气,一边将脑子转过方向来:该怎么才能再见到秦煜呢? “王妃,王妃你这是做什么?”丫环小悠在浴桶边惊得大喊。 ---------------- 不过两天时间,伍阳就回到秦悦面前覆命。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秦悦坐在书桌后,看着伍阳。 “在车夫与丫环进屋后,王妃就被一个男人捂了嘴拖进了身后的巷子。” 伍阳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秦悦大惊,脸色虽是未变,可一双眼睛马上就冷洌起来。 伍阳接着说道:“那一行是两个人,一个人驾着马车等在巷子里面接应,一个人负责将王妃带上马车,可后来却被王妃逃了。王妃后来似乎是在逃跑过程中从一个小洞口钻进了端王府,在端王府逗留之后出来,在门口向一个中年妇人问了几句有关端王府的话,然后便被车夫找到。” 秦悦缓缓问:“那两个男人是什么人?” 伍阳回道:“那两人身形体貌都无明显特征,属下并不能很快查清二人身份,便查问了那在街头拦住王妃马车的两人,她们招认有人给了她们五十两银子来听从吩咐做此事,找她们的是一个戴帷帽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是宫中的宫女,叫鸣莺,太后身边的心腹。” 在听到“宫中”时,秦悦便想到了姚舜华,没想到竟果然是她。 她为什么要抓青青? 细想下来,很快就能想到他们的上一次见面,她自然是经过刻意准备,才会在那样的时候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多年不碰琴的她绝不会在一心想着皇上时抚琴,她抚琴不过是给他看而已。 那天他不经意拿出了青青送他的线老虎,而在此后第二天,青青被抓,又在第二天,她身边那个叫鸣瑶的宫女伤了脚,被她送回了宫中。 若他去细查,定然能知道一切始末,可那完全没有必要。 姚舜华意图对青青不利是事实,青青在鸣瑶一事上与太后的博弈也是事实,她们的关系,似乎在她上次去宫中求救不久后就破裂。 天将暗时,秦悦却进了懿祥宫。 姚舜华自然疑惑。他向来不对他们的关系作刻意隐藏,所以什么时候来都有可能,然而这样晚来的时候却也只有那么一两次,还是有正事在身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他过来做什么? 姚舜华走到镜前照了照,吩咐身边宫女:“将那支牡丹花的步摇拿过来。” 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过来,总是好的……在上次她主动邀他过来后,这已经是第五日了。 秦悦直接到了她寝宫,声音淡淡道:“都下去吧。” 宫女人早已习惯听他的吩咐,纷纷退下,偌大的寝宫内,空寂无声,姚舜华站在窗边静静看书的身影特别安宁静好。 不闻他说话,她放了书,侧过头来看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悦一步步朝她走近,然后看着她道:“你派人劫你妹妹,是想将她怎样?” 姚舜华一愣,心中犹如激起千层浪。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他竟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不过是一件只做了个开端就失败的事。 一愣之后,她很快就平静,似乎从来就没有过那一瞬的震惊,只是神色平静道:“什么?妹妹,你是说舜英?” 秦悦走到窗子对面一把椅子旁,缓缓坐下,而后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事,姚舜华,我觉得依你现在的境况,你是没权力动她的,她并不只是个地位比你低太多的庶妹,而是我的王妃。” 姚舜华侧过头来看向他:“你的意思,我还是有些不懂。你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来警告我这个太后,不要动你的王妃?” 秦悦一笑,“算是,还有,应该也算是以一个丈夫来身份来警告你,不要动我的妻子。” 姚舜华不由将手中的书抓紧,尖利指甲几乎要将纸张划破。 十多年的时间,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为的还是另一个女人。 第一次,他承认他有妻子,是姚舜英。 怎么会是她呢? 好久好久,姚舜华才一笑,“她上次过来求我,说让我向你说说情,不要怪她,我看她那可怜的样子心里疼得很,奈何你根本就是个不听劝的人,说了也没用。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你就对她好起来了,如此也好,我也就放心了。四姨娘若知道,也会心安的。” 秦悦没作声,只是淡淡笑着。 姚舜华又说道:“上午我开封了一坛冬天扫的雪水来煮茶,味道清洌甘醇,还隐隐带了些花梅香,你要不要尝一尝?” “不用。”秦悦站起身来:“今日的话,我便当你记住了。”说完,转身离去。 天色晴好,黄昏太阳的光芒从窗外投进,照出一圈一圈的金黄。 从窗口看过去能看到朵朵盛放的牡丹,艳丽娇贵,哪怕生在百花丛中那是那般夺目。 姚舜华站在窗边,将手上的书捏紧,再捏紧,直到书发皱,青葱般的手指阵阵泛白。“啪”的一声,书本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鸣莺闻声从外进来,在远处站了许久才慢慢走近,捡了书道:“太后,王爷过来说了什么?” 姚舜华迟迟不开口,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看向窗外,脸上渐渐又恢复平静,缓缓问:“鸣莺,你说,从姚家到皇宫,从姚家掌上明珠到宫中的贵妃、太后,十多年的时间,哀家一直不曾在他心中消失,这是为什么呢?” 鸣莺笑道:“自然是王爷深爱着太后,太后不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从贵妃做上太后,然后又在宫中、朝中深具威信吗?支持王爷的人,都会支持太后,不支持王爷,支持皇上的人,也支持着太后。” 姚舜华轻笑,又问:“那你说,王爷他喜欢着哀家的哪一点?” “自然是全部。”鸣莺很快就回。 见姚舜华不出声,她又继续道:“太后国色天香,又才惊京城,不只能写一手好字,作一手好诗,还能弹一首好琴,这世间,太后不是第一女子么?” “有貌又有才的女人太多太多,真没有,他也能找十个有貌的,十个有才的,二十个女人,总能比过一个女人。” 鸣莺想了想,随后十分笃定道:“奴婢知道了,还有一样,是别的女人都没有的。只有太后,才是王爷得不到的女人。他曾经是太后的未婚丈夫,曾经与太后两情相悦过,后来又是太后情人,与太后有过肌肤之亲,可不管他得到了太后多少,他都从来没真正掌控过太后。太后就是那花中之后的魏紫,美丽,高贵,他偶尔能赏玩,能触摸,却永远都不曾真正得到。” 姚舜华笑意深了起来,“不错,这话,哀家喜欢。独一无二的花中之后,能赏玩,能触摸,却永远都不会真正得到。哪怕多年后哀家容颜逝去,哀家也依然是那高贵优雅的花后,也依然不会匍匐任何男人脚下。哀家什么时候,按别人的意愿行事过呢?” 微笑着,她缓缓道:“之前的任务,再进行一次吧。这一次不急,你们慢慢等机会,等一个最好的机会,若成功,封赏,若失败,死。” “是。” 睿王府中,秦悦仿佛听到了宫中的对话一般,朝身边人吩咐:“王妃近日常外出,找人暗中保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现身。” -------------- 郁青青一个人,带了个丫环,往东街端王府前转了转,到下午,累了,便又上了飞鸿楼,坐在了靠东的位置。 端王府遥遥能见,一大片的花草树木,一大片的荫郁,看上去的确像那日小二所说了阴暗,像鬼宅子。 记得那日她见他,他坐在桌旁,一身白衣,雪白雪白,一张俊脸,也是雪白,乌黑的发丝垂下来,没有一丝笑容,没有一丝怒容,只是冷,那样冷,像一只冰天雪地里的白梅,孤傲,清冷,却夺目。 每天能做的,只是这样看看他的宅子。 那个院墙下的洞已经被堵了起来,那个看管他的老太监听说是个武功高手,尽忠职守,一次都没出来过。 每隔几天会有人送食物过去,敲门,拿至门口,然后老太监关门。谁也不能进去,谁也不能出来,那个宅子,或者那个房间就是他的所有天地。 她的心,每天每天都疼着。 那个陈太傅,她去找过一次,可不报出睿王妃的名号,谁也不会见她,报出,却要让人猜测, 也会让秦悦猜测。 她能做的,真的只是这样看着。 三楼今日来了几位纨裤,说是过来对诗,对的却都是些打油诗,有的还带着点**味,听得她身边的丫环面红耳赤,几次都想劝她离开。 郁青青无动于衷,她没纯洁到听几句话就受不了地步,也确信他们不会过来对她做点什么?光天化日下,他们顶多在说那些打油诗时有意多带两个**字眼,说的时候还有意瞟她一眼。 姚舜英虽然被秦悦说得一无是处,但在普通人眼里,也算是标准的美人。 那几个故作有才学的纨裤果然没对几首诗就转到他们感兴趣的地方了,先是说起来鸟儿,后来又说起了酒,最后就很兴奋地说到了他们那圈子里的人在青楼那些事儿。 谁谁喜欢乖巧的,谁谁喜欢冷艳的,谁喜欢经验丰富厉害的,谁又专爱挑处|女开|苞,砸了不少银子等等,终于在郁青青自己也有些受不了想提前回去时,他们又笑说,谁谁还喜欢男人。 有人十分调笑道:“你还说别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去过吗?别人可是指名道信告诉我的,听说你小子回去还被你娘骂了,怕你光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决定要快点给你娶个老婆好快点传宗接代呢!” 那个被说的人立刻就回:“我就是去看看稀奇,坐坐就回来了,男人有什么好,自己身上又不是没有!” 众人一群哈哈大笑,有人笑问:“那你都看见了什么稀奇?听说那是个戏园子,里面都是长得好看的小男人,他们真的在里面唱戏?该不会唱着荤段子吧?” 那人“嗤”了一声:“什么荤段子,你们去青楼人家姑娘还不是弹琴的弹琴唱曲的唱曲?有唱戏的,我听了两段,还行,主要是坐我身边给我倒酒那人,总往我身上靠,我心里有点恶心。不过,那天,我倒真遇见个稀奇事儿。” “什么事?”众人对这种很感兴趣,立刻就问。 那人发出轻笑,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太监过去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那青楼里,还不是有太监偷偷去。” “可这太监不是普通的太监啊,你们猜他是谁,他是那端王府里看守端王的那个老太监,这是当天拉我去的朋友告诉我的,说这太监每隔段时间都要去一次,还算是常客呢!” 众人一阵惊叹,随后一人笑道:“太监,太监去干什么呢,还是个老太监。有机会真想去偷偷看一看,既然他要去,不如我们给点钱那戏园子的老板,在那老太监隔壁的房间打个小洞,偷偷观摩观摩,长点见识?” “对对对,这个好玩,我同意,我同意,哥儿几个好久没找到什么乐子了!” “那我们去找那老板问问,看他下次什么时候过去,我们就守在那里?” “老板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过去,我们先和老板商量好,等他一去,就让老板派人通知我们。” “那怎么成,万一我们当时自己在找别的乐子呢,那不是坏了好事?” 又一阵哄笑中,之前话说那人慢悠悠道:“我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 郁青青已经离了凳子的身子再次坐下来,暗暗拽了手,紧张地张大耳朵听他后面的话。如果知道那太监什么时候离开,那她就能进去了,虽然无法救他出来,可哪怕是见他一面也好。 那人知道众人着急,有意不紧不慢地说道:“上次我那朋友正好和我说起,那老太监最近看上了里面一个新去的小花旦,他也看上了,说那小花旦过两天开|苞他一定要赢个头彩,还让我过去给他助兴,这样的日子,那老太监当然会去。” 众人一阵兴奋,“那我们就挑那天去,别说看老太监找小倌,就是看看那小花旦也好啊,我倒看看,到底喜欢男人的男人们都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那到底是哪天?郁青青急得几乎要冲过去抓着那人的领子问,下一刻便有人替她问出这个问题:“那过两天是过几天呢?我家里可是在准备爷爷的寿宴,我要是在寿宴上跑出去逛花楼,我爹准打死我!” “就是过两天嘛--”那个算了算道:“今天,明天,后天,就是后天。” 话吧悦得。郁青青最后看一眼远处阴暗处的宅子,起身下楼去。 两天的时间,度日如年。 第三天的一早,郁青青便等在了端王府前。 虽然她知道不管是卖男人的青楼还是卖女人的青楼,接客这样的事肯定还是放在晚上的,所以在它之前的拍卖会大概要到下午才开场,可她还是忍不住早早过来,早早守在这里。 太阳渐渐西行,她一点点数着太阳划行的速度,从来没像这样盼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正午,下午,终至黄昏,她站在杂货铺旁的树阴下,眼大眼睛看着端王府的方向。 大门却久久没有动静。 那一瞬,她猛然想到这附近的人都说那老太监从来不出门,连杂货摊上的老板也是如此说的,如果老太监经常偷偷出去找男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对……他的职责是看守秦煜,怎么敢随便离开,就算离开也是偷偷离开,又怎么会从大门走? 她是傻瓜,真是傻瓜,兴许她之前进去的那个洞是为他自己准备的都未可知! 想到这儿,她立刻往巷子里跑去,却在跑进几步时正好看到一个身穿灰衣的人往另一条巷子拐了过去。 郁青青忙追过去,远远看他的背影,果然是当天见到的那个老太监! 他真的出去了! 郁青青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大喜,在他终于离开她视线时几乎忍不住笑出来,又在端王府后院处转了转,忙去外面叫来那杂货摊的老板。 杂货摊的老板是她一早就谈好了的,给他钱,让他帮她爬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墙,那杂货摊老板一见着端王府的院墙,便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进的是这地方,都在这儿转悠多少天了!” 郁青青“嘿嘿”一笑,解释道:“我远房的叔公在这里面做事,我听说这儿谁也不能进来,就只能翻|墙了,见过叔公一面我就走。” 杂货摊老板了然道:“原来是那……那公公的亲戚啊,他也是够可怜的,一个人守着这院子这么久。被关的明明是端王,他也被算是被关啊。” 郁青青一笑,不再和他闲扯,先给了二两银子他,然后他蹲下身去她小心翼翼踩上他的肩,一边扶着墙一边待他慢慢站起,等抓到墙上,俯身又给了他三两。 杂货摊老板看了看银子,然后道:“姑娘小心着啊,下去时别摔了,下次要进去再找我。” 郁青青朝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往琉璃瓦下爬了爬,然后跳了下去。 仍然是摔着了,可地上不过是松软的土壤,并没有摔疼了,她连忙爬起,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就往他的房间跑去。 园中仍是那样荒凉杂乱,她踩过片片落叶、鸟粪,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他房间的门前。。 那天第一次见他的情形猛然浮现在脑海,他的样子也在随后出现,那么清晰,好像已经见了他无数次一样。 怀着紧张、喜悦,与不安,她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她推门,一步一步缓缓往里面走去,然后站在最初站在的地方,与他隔着六七步的距离。 仍然是一身白衣,仍然是坐于书桌前,仍然是头也不抬,执笔写字的模样,连桌上、地上散落的被撕碎的纸张都与那天相似。 她终于知道,一天天,一年年,他就是这样一直写,一直撕,再一直写,一直撕,也许这样他能有事做,也许这样他才能在这破败的命运里找到那么一丝宁静。 她缓缓上前,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能听见他的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能清晰地看见他露出的那一小半侧脸。 风吹来,拂动他的发,也拂动纸张响,发出“哗哗”的声音。 他知道有人过来,可无论谁过来,对他来说似乎都没什么影响。两年的囚禁,已让他没有悲喜,没有好奇,甚至……连恐惧都不再有。 青青看着他白得失常的脸,又看看外面才步入西天的太阳,缓缓开口道:“今天的阳光很好,我推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可好?” 屋中暗沉阴冷,连响起“阳光”这个词都觉得暖了那么一丝丝。 这个时候,他抬起了头来。 郁青青朝他一笑,走到他坐着的椅子后,才挨到后面的扶手,他便开口道:“出去。” 郁青青在他身后又是一笑,“怎么可能,我可是等了好几天才等到那个守你的人出门,出了五两银子才让人帮我翻进来,又差点摔伤才到这里,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出去?而且我不出去,你也没办法!”说着,推了那椅子就往外走。 没想到这椅子笨重得很,推起来完全不灵活,又似乎推动得太少,部件不够润滑,行走起来很艰难。郁青青不禁蹙眉:“这是什么轮椅,一点也不好用!” 秦煜沉默着,没理她,自然也没有作出任何行动上的反抗。连话都说得少,又怎么会常动手?对于任何事,他都养成了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吧。 郁青青好不容易将他推到了房门口,却因为门槛而被难住。 *************************** 八千,今天的更新完了哦~~写完这章,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有点腐啊……总是不自觉地,就写到了BL……呜呜,面壁去…… () 王爷,给我休书吧 郁青青好不容易将他推到了房门口,却因为门槛而被难住。 “真是的,知道有轮椅要过去,怎么还做这么高的门槛!”说着她就偏过身子低头朝秦煜道:“要不我把它拆了,然后等会那个太监回来你说是你拆的?” 秦煜突然仰头,脸与她的脸一下子逼近。 她没退缩,他也没退缩,两人就那样保持着近距离,就像早已熟识多年一样。 许久,他低下头去,她直起腰,“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找工具来,你这里有锯子吗?我把它锯了!” 说着就要去找,他却突然开口:“多事。” 郁青青在房中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合适的东西,便又准备往外去,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你就当我吃饱了撑着吧,我运动运动,你管得着吧。”说完正要往园中走,一眼看到天边夕阳,这才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进来一次,若是全把时间用在锯门槛上,那多浪费。 想罢,她才又回过头来。 “算了,这门槛结实,还不知道要锯到什么时候去,算了,我搬过来吧。”说着,又走到他身旁去。 她原本想,要是把门槛拆了,他兴许能努力着滚动轮子出来外面转一转,又兴许那老太监觉得是顺手的事,闲着无聊了就推他出来晒晒太阳,这样他也不用常年待在屋内,可在现实面前,她除了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和他相处的机会,再没有其他。 这轮椅造得很结实厚重,她努力将椅背往后扳,都没将前面的两个轮子扳起来,不得已,只好绕到前面去,从下面开始往上抬。 她的身体偏瘦,,一副小背脊那样佝着蹲下身去扛椅子时显得特别单薄,犹如几岁的小女孩找米袋一般的感觉。 秦煜的脸上仍是没有半分表情,只是微微低着头,眼瞳里面映着的全是她的身影。 人蹲着不好用力,郁青青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禁有些气恼自己笨,顿时发了狠劲,深吸两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握着椅子上支着轮子的木头猛地往上一抬。 这一次终于成功,将两个小轮子抬过了门槛,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便看到后面两个更大的轮子。 她觉得那两个轮子都有上百斤重而且更不好出力。 再次吸气,再次蹲在轮椅底下用力往上搬,却始终动不了它,反而快把自己腰都折断了。 她站起身来,一边喘气,一边揉腰,然后便看到了秦煜看着她的目光,这会儿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刚才没把握好方法,现在再试试,其实我力气很大的!”说着便蹲下身去,咬咬牙,决定拼了命也要将它搬动。 一鼓作气下去,果然让她搬起了一只轮子,却没想到那边的轮子被门槛拦着不能过去,这边就算抬得再高也是不能过去的,还没想到好办法,身上力气就用完,轮子重重落了下来。 “嗯--” 郁青青闷哼一声,从轮子下面抽出手,只见五只手指,其中三只都被砸破了皮,指背上一片青紫,而那破了的皮就皱在那里,下面露出红红的血肉来。 顿时便是钻心的疼,手指麻木了一样动都动不了。 所谓十指连心,果然说得不错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眼看见面前的秦煜,她立刻就眨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我做事比较笨,其实平常我不这样笨的。” 秦煜没有回她,只是看着她,她看看轮椅,想着实在不能用搬的,还是得用别的办法,比如拿个什么东西在门槛上垫一样,让它成为斜坡兴许会好点。 想着,便立刻就走到自己之前过来的小路上,从路边拾了两块木板过来。一块有些厚,一块似乎有些不结实,但总要试一试。 手上仍然疼着,她蹲下身一边斜放木板,一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在站起身时又露出十分平常的神情来。 轮椅仍然是重的,滚上去仍然是吃力的,可总归是推上去了,然后一个把握不准备,轮椅便从门槛上重重落在了地上,往前方滚去。 郁青青急忙掌握着方向让它往平坦的路上滚,毕竟是笨重,不过几步轮椅就停了下来。 “嘿,看吧,我聪明起来,还是挺聪明的!”她得意地往身下去看秦煜,却见他瞧着太阳光,有些不能适应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沿着夕阳的方向看去。 心中酸楚,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夕阳。 对于一个再没有未来可言的皇子,那太监对他一定很不耐烦吧,虽然还会叫他一声王爷,可平常却连推他出来走走都不肯。 常年待在阴暗屋中的他,又是多久没见到太阳了? 她挪开眼睛,推着他一直往前。地面上铺了石板,平平的,推起来并不那么费劲,她一直将她推到了一处夕阳光芒能照到的地方,旁边是一丛生得十分茂盛的金银花。兴许在以前的王府,金银花是要被除掉的野花野草,可在王府破败、无人管理后,它却是里面少有的活得茂盛的花。 缕缕幽香从金银花丛中传来,她看着那白一朵黄一朵的花儿,看着它们身上笼罩的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低声道:“秦煜,你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富贵,很安逸,锦衣御食,荣耀自在,而现在,你一定很痛苦很痛苦,甚至连活下来都是在强撑,可我想求你,求你像这园中的野花一样,哪怕环境恶劣,自生自灭,也依然能好好地活着。” 她走到轮椅前,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秦煜,我想让你得到自由,让你每天都能见到阳光,能闻见花儿香,能在我想见你的时候,就见到你。” 秦煜久久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郁青青回答,眼中闪起晶莹的东西来,然后慢慢凝聚,凝聚,化作泪滴,滚落出眼眶。 秦煜看着她,并不作声。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不管这些,我也不管我是不是有那个能力,可我就是作好了准备,我要尽我之力救你出去,要尽我之力让我们得到自由,然后这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她将侧脸伏在他腿上,泪水涟涟。 “秦煜,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等我……” 秦煜定定看着她。 她小小的侧脸,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微微能看到的睫毛,她小小的鼻子,小小嘴唇,以及由她眼中流出、脸庞滑过,然后滴落到他腿上绽放出来的泪花。 那泪水透过层层面料,沾染到他还存有知觉的大腿上,传来点点温暖湿意。 她的头发被夕阳染成金黄色,差一点,他几乎就抚了上去。 是在哪里见过她?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梦里,还是上辈子?她的泪水在他腿上蔓延,将他腿浸湿,同时他将他的心浸湿,暖暖的。 他竟然还知道暖的感觉,他的心,竟然还会暖。若是在两年前,或许他会很自然地想到一见钟情,前世有约,可现在…… 他冷冷开口:“出去。” 郁青青抬起头来,看了他半晌,突然贴上他的唇将他似乎同样也冰冷着的唇重重吻了两下,然后离开,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你该对我负责了吧?你毁了我的名节,从此我便是你的人,你便是我的依靠。现在你被关着,我也不要求你马上娶我,但你总要有那么一点意识,至少得努力活着,努力出来,然后再努力娶我。” 唇上仍有着温暖的触感,他一动不动看着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他不知她的名,不知她的姓,不解她的做法,却在这一刻,想拥她入怀。 他竟,也会有欲吗?在两年的囚徒时光后,他竟然也会有欲。 王府的屋顶上,趴着四个与瓦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青衣之人,其中一人沉声道:“此时,当时最好的时机吧。” 另一个一声冷笑:“堂堂睿王妃,却在这里私会自己成为罪人的侄儿,倒是有趣。若是此刻下去打晕他们两人,脱了那王妃的衣服,占了她的身体,再将他们扔到同一张床上,那他们是怎么也翻不出天了。” “这样绝妙,睿王知道,气都来不及,如何会去想睡这女人的是秦煜还是另一拨男人?” 之前冷笑之人又发出淡淡的一声笑,随后沉声道:“下去!” 太真的然。与此同时,秦煜神色突然一紧,看着郁青青语声急促道:“快走!” 郁青青不解,只见他立刻回过头去,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他早已一伸手,将她肩揽住护在了怀里。 这个时候,她才看见他们后面的情形:四个身穿青衣的蒙面人从屋顶上跃下,在秦煜揽住她时,他们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将他们包|围。 那一刻,她想的却不是危险与恐惧,而是激动,尽管不记得她,不记得所有,可他还是在第一时刻护住了她。 他的怀抱如此熟悉,以致她想:再有危险,她也不怕,因为有他在身旁。 “你们是什么人?” 在问出这句话时,连秦煜自己都吃惊。他着急着,紧张着,而这些,明明他早已不会。 只因有她在身旁么?他再不怕自己有什么可失去的,却怕她失去。 郁青青已从秦煜怀中回过头来,脑中极快地分析了一番,立刻道:“你们是来对付我的?别伤害他!” 青衣人不说任何话,只是以风一般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袭至二人身旁,郁青青只觉得肩上被人重重一点,人便立刻瘫软无力得几乎化作一滩水要淌到地上,而在此之前,那青衣人已拦腰抱住了她,然后一把托起。 她想问他们要做什么,却发现自己再也开不了口,不是不能说话,而是没有力气说话。转眼去看身后,只见秦煜也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其中两个青衣人微微抬眼看看四周,然后十分轻松地抬了轮椅从后面走来。 她的心中,涌起十二分的不安来。 黑衣人的步子很快,一下子就走到她才推了秦煜出去的房前,径直走进去,将她扔在了床上。还没等她完全落到床上,那人便一下子抽了她的腰带,动作利索地解下她外衣、中衣,然后丝毫不犹豫地拉下她的裤子。 除了一条薄薄的亵裤,她腿部几乎所有的肌肤都露在了外面,强烈的冷空气刺激得她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异常清醒。 在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 每天包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让她已经习惯,乍然被除去衣服,便有强烈的羞耻感,更何况此时,早已不是羞耻感的问题。 自然知道将迎接她的,是什么。 她希望自己能承受,能忍耐,然后仍然能坚定地去努力自己想努力的事。 这个时候,她听见厚重轮椅被放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床前一暗,其余三个黑衣人已走过来站在了床前,其中一人已开始解裤绳,最开始脱去她衣服那人倾身将她肚兜上的细绳一拉,绳子便断裂。 偏不了头,有人挡着,她看不见秦煜的声音。。 但她宁愿自己看不见,也不希望他看见。 闭眼,努力不哭。 泪水滴落前,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青衣人还未回过头就条件反射地重新拔出了剑,顿时房中一片刀光剑影。 她看到有一只星星形的金属飞过来,深深扎在了床柱上,那应该是暗器吧,却不知道是那一拔人使的。 阵阵倒地声传来,当听到第四声时,一个同样着青衣的人闪至床边,再次伸手往她胸口往上的地方点了一下,然后她便睡了过去,最后的知觉,便是那人似乎拉了床单连同她的衣服将她裹住,跃出了房间。 直到最后,她都没看见秦煜一眼。 再次醒来时,她睡在一张罩了深色床帐的大床上,蓝色让人宁静的床单,玉石的枕头,侧头看向床边,有一种熟悉感。 在床上持续躺了几秒钟,看了房间几秒钟,她想了起来,这是睿王府,无忧阁,秦悦的房间。 房中只燃着一盏灯,保持着微微的光亮却并不致刺眼,除了这光亮,房中便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人。她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除了头有些昏沉,没有任何不适感。 被子下的身体,只穿着一件被扯断了一根带子的肚兜,一条亵裤,就是她在晕过去之前的样子。 她从床上起身,拿起旁边椅子上自己原本穿着,却被脱掉的衣服,一一穿上,然后缓步走出房间。 秦悦就站在房前的蔷薇花旁,似乎是受太妃的影响,他院中也有许多蔷薇,只是这时候,过了花期的蔷薇早已凋零无几。 天早已全黑,房檐上挂了灯笼,也有灯光从房中流泄出来,这才将院中照得不那么暗。他背朝房间,负手而立,一身墨色的锦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可那颀长笔挺的身躯却仍然可辨。今晚没有风,也没有虫鸣,四周都寂静着,她能十分清晰地听见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站于他身后。 她知道,他肯定知道她醒了,出房间了,就站在他身后。 可他没有立刻回过头来,她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这样站着,但他们之间,注定要有一人先开口的。 她做了那一人。 “那个救我的人,是你派去的吗?不管他为什么知道我在那里,但……谢谢你。” 话音落后,周围更显得寂静。 好久,他才开口,“他每天会给我汇报你的行踪,又去了端王府门前的那条街上,会沿着街走上好几圈,累了会坐在不远处的茶棚里休息,喝上两口茶,也会钻进巷子里,沿着端王府的院墙转一圈,推一推堵住墙角洞口的大石头,试看看能不能推动,然后临近下午,便会去城里最高的酒楼最高的楼层,坐在东边靠窗的位置,看着远处的某个院子一看就是一下午。不关心酒楼里任何言谈,除了有关秦煜的事,只有与他有关,一丝一毫,都会去听……” 他转过身来看向她,神色再不复往常的悠闲淡然,只是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带着些痛:“为什么,郁青青,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与他,不过就见了一面。” “因为我爱他。”郁青青肯定地回答:“我之前不是说我在结婚那一天出事来到了这里的吗,他就是那个和我结婚的人,我的丈夫。我和他相识四年,相爱四年,早早就约定过一辈子。” “可那个和你结婚的人叫陆煜。” “秦煜便是陆煜的模样!”郁青青立刻道,“他们有着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名字,甚至连年龄也一样,他就是他,我不会认错。” 好久,秦悦挤出一丝笑来:“可他们分明是两个人。” “可我还是爱他,不管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郁青青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缓缓道:“秦悦,我知道在这个世界,女人获得自由的方法只有一个,你……给我休书吧。” *************************************** 今天大更,先上五千,明天能写多少是多少~~~ 话说,比起女主和男配的感情发展,男主真是弱爆了,我突然觉得秦煜才该是男主啊~~ () 你永远只能属于我 “秦悦,我知道在这个世界,女人获得自由的方法只有一个,你……给我休书吧。” 秦悦看着她久久不语,半晌,转过身去看向远方,沉默着,似乎不愿接受这请求,隔了会儿才再次转过头来,语气中却仍带着不平静。 “郁青青,不错,你那天说的对,我承认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让你做我真正的王妃,不管你是姚舜英还是郁青青,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郁青青沉默片刻,“我只能感谢你的喜欢,却没办法报以同样的喜欢,秦悦,我的心里只有他。” 秦悦痛苦地闭眼,似乎以此来缓解痛苦,而后睁开,沉声道:“我不信。”说着他盯向她:“如果不曾见到他,你就会喜欢我,你的心里并不是只有他,我明明走进去过。” 郁青青咬咬唇,用力回道:“如果我送你东西让你如此误会,那我现在向你收回,你就当没有过。秦悦,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甚至现在我早已开始厌恶你,恨你,因为秦煜。你明知道我不是姚舜英,不是你的王妃,你没权利把我禁锢在这睿王府中!” 夜空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星辰,星辰底下是花木,照在花木上的是昏黄灯光,人在这灯光下投下人影。这情形,这感觉,有点像多年前她站在校园花坛旁的感觉,那个时候应约到花坛旁,然后就接到了同级男生的表白。 那个男生也是个优秀的男生,也知道她有个比他更优秀的男朋友,却仍然表示喜欢她,要和她在一起,她自然拒绝了他,却赞赏他的勇气,欣赏他敢于追求自己所爱的魄力。她没对他说过重话,哪怕后来这事引来了陆煜的不满,她也没怪过他半分,或者,就算他不是有她欣赏的地方,她也会仅仅因为他喜欢自己而心怀感激。 她不知道,不知道此刻面对秦悦她为什么要说这样重的话,为什么要真专捡让人痛心的说,这样的她,连她自己也不解。 秦悦带着沉痛神色,淡淡笑了两声,缓声道:“他被囚禁着,而且这一辈子,他只能被囚禁着。” “那如果……”她上前两步,紧紧看着他问:“你喜欢我是不是,你想我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是不是,那如果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可以放了他?替他洗冤平|反,给他应有的自由?只要你答应,我这一辈子便留在你身边,便不再想着去见他,去和他在一起!” 心中再次涌现痛苦,他看着她,有些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前一刻那般无情心狠,后一刻却奋不顾身,只是,面对不同的人而已。 对他,无是无情的那一种。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对他痴狂到如此地步,竟提出这样的条件,为了他而和自己在一起…… 呵,是吗? 他眼中泛出一抹狠意来,冷冷看她,而后道:“我当然不会,我根本就不需要做选择。他,永远会被囚禁,而你永远只能在我身边。郁青青,你拿不到休书的,你永远只能属于我。”说完,他突然朝外吩咐:“来人,送王妃回房。近日有人意图加害王妃,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王妃离开王府半步!” 郁青青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丫环过来,轻轻将她往院外扶去。 却你休再。她走后,一阵耀眼的光芒在无忧阁上空亮起,伴着烟雾,发出不大不小“砰”的一声。 没一会儿,白衣的剑客便翩然而至,跃到窗边,还没进去,便发出一声叹息。“又是喝酒,这家伙,半夜里也喝起来了,又是为情所伤?” 第二天的早朝,摄政王秦悦党羽中一员,突然上奏,直言姚太后平日生活奢侈,甚至在去年逢江南逢洪灾,连国库都要支撑不起之际还命人以重金打造金银首饰,实在不是一国太后所为,此行为违祖训,虽是太后,却该重惩,恳请将太后迁出宫中,移居至皇家寺庙中修行,奉斋念佛,以体会和朝先祖勤俭之德。 这一言,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身为太后父亲,同时也是户部尚书的姚航立刻看向秦悦,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如今秦悦的权力最大,可他在朝中却也不是全无威信,姚家三代为官,不只族人遍布朝野,门生也不少,又有身为姚家长女的姚太后在宫中,身为姚太后所出之子为皇帝,所以姚家在朝中虽被秦悦盖了些风头,却也并不是可以小觑之辈,更何况哪怕是秦悦一|党,对姚家也颇为尊敬,这其中原因,便是姚太后。 谁都知道睿王秦悦对太后有情,十年前被迫离开京城,十年后因为与姚家赌气而娶姚家次女,又在同时,力排众议,立了姚舜华所出的四皇子为皇帝,又很快就与姚舜华传来幽会于宫中的消息。 十年后秦悦回来,是他当初所惧怕的,可后来的情形,却是他所庆幸的。他带着对京城,对姚家的仇恨回来,却同时也带着对姚舜华不可忘怀的情意,若非他,最大可能登基的是秦煜,而秦煜登基,必然要将四皇子身后的姚家势力一网打尽,姚家便远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正因为秦悦的插手,秦煜才失势,他年幼的外孙才做了皇帝,而他,也做了国丈。 秦悦对姚舜华的深情是他最想永远抓住的东西,原本他想人心难测,兴许不可靠,可两年来他几乎已忘记了当初觉得的不可靠,以为他可以一直保持着这深情的。却没想到,在今天他竟然突然听到秦悦党力谏太后迁宫的消息,在此之前,他竟然没听到丝毫风声。 姚家在宫中,如何能没了这个太后! 没等姚航自己说话,其他与姚家同进同出的人便已经开了口替太后辩驳,反对太后迁居。 然而朝中之势,秦悦占了六分,他的谏议,没人能驳得了。在姚派渐渐现出弱势时,秦悦才突然开口,轻轻淡淡道:“如此,不如将太后所迁之所由皇家寺庙改作东都,大和先祖在那里创下这数百年基业,太后迁至东都,再合适不过。”。 至此,姚航突然明白,也许秦悦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将太后送往寺庙,而就是东都。这两个地方虽然听起来大为不同,却有着相同的本质,便是太后必须离开皇宫,离开京城,一个离开皇宫的太后,到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秦悦这一着完全来得突然,他之前没有任何准备,如今早已不再有驳斥的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拖延太后迁出皇宫的时间。 下朝之时,太后迁居之事已定,只是时间未定,可这时间最多等后明日便会确定下来。 有些人皱眉,有些人高兴,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手将姚舜华推上太座宝座的秦悦,为什么突然要将太后逐出宫中? 消息飞一般传开,下午,一个戴帷帽的华服女子从轿中|出来,站在了睿王府门前,下人拿了她手中信物进去后,很快就回来,开了门迎她进去。 华服女子步态优雅却稍选急促,行至无忧阁,步入秦悦房间,揭了帷帽,这才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姚舜华今日的穿着不再是按太后的标准来穿着,而只是一个贵气的年轻女子而已。 高挽的发髻,轻轻摆动的金色步摇,绯红色的金线绣花大袖,端庄美丽的面庞,望过去宛如一只迎风而立的牡丹花后,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美,让人想亲近,却又不敢亵玩。 她站在他面前,面色微带着痛意,沉声道:“只是为了她?” 秦悦就坐在她面前的榻上,一身宽松白衣,身上披了件深色披风,盘腿而坐。他微微一抬头,回道:“我说过,不要动她。” 哪怕亲耳听见,姚舜华依然不能相信这话的真实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如此对她,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 她以为他不会,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对她失去柔情。 哽咽一下,她强作着平静:“朝中反对你的人不少,姚家并不是你的对立派,而是你的支持派,你逐我出宫,有想过后果吗?你这样,是要与姚家决裂?” 秦悦语声淡淡:“这与姚家无关,你只须知道我言出必行,不用知道我要承担什么后果。” “那我呢?她只是你为了报复姚家而娶的女人,只是气愤我被姚家嫁给别人,从什么时候,她竟成了你如此对我的理由?”姚舜华头一次在语中满载着斥责与愤怒:“秦悦,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过为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顾,可现在呢?当初说这话的人原来见异思迁得如此快吗?” 秦悦抬头看他,眼神中透着些疑惑:“姚舜华,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外人的确都传言我因为你而扶皇上登基,可你我该明白真相,我长年在外,虽有兵权,虽有谢家、以及拥护我父皇孝文皇帝的旧臣在朝中,当时进京,我的力量并不太大,与秦煜一|党为敌已是极致,若再与姚氏为敌,必然危险,我必须选择你的皇子,从而与姚氏结成同盟,而你们,凭空捡个皇帝来做,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之前,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权势,各取所需而已,那些情话,不只能算是调剂么?我们两的心早已相离太远,若不加以努力,如何深情相对?” “各取所需……为了生存……为了权势……” 姚舜华一个字一个字将他的话重复着,平生第一次,竟有了想哭的感觉。 是啊……其实这些她也知道的,可是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并非只是这样而已。她以为她是需要权势的人,而他也是,同时,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共同点,就像她心底里埋着情一样,他也是的……只是不想示弱,不想输,所以彼此隐藏着心事。 她不惯于示弱,眨了眨眼忍住泪水,可声音却藏不住,带着些哽咽之感:“的确,我们是各取所需,可你以为……你以为……”以为这些年,我就对你没有一丝感情吗? 话说了半句,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她习惯了高贵,以至于连自己埋藏心底的爱恋都无法说出口。曾经不说,因为觉得说了,便输了,现在想说,却再也不懂怎么说。 他不知道,当年她曾求过父亲,哪怕无法让他安度一生,也尽量保住他的性命;他不知道,在得知他在边疆立下战功时,她是高兴的,那时她便知道他终有一日会回来,她等着,他果然就回来了,果然,他也没有忘记她……她以为他们会携手共同俯视这天下……她以为他们会成为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对。 她是在当年心甘情愿地选择了权势,可不选择和他一起万劫不复并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他,只不过,她不是那个甘愿为了男人放弃一切的人。 她疯狂地想对付姚舜英,虽然早知他言出必行,却仍然要逆他之意赌上一赌,并不只是太过自信,并不只是觉得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还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除掉这个抢了她男人的情敌,控制不住地想用一切方法来让他忘记她。 可最后,她只换来他的决裂。 吞下心中所有的痛楚,她仍然直直站着,平稳了语气,一字一句道:“秦悦,既然我们是各取所需,那你为何还会出此下策?我姚舜华,不只是有个太后的名号,我是皇上的母亲,姚家的长女。” “因为两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最好告诉你父亲,我此行,完全是你的因由,与姚家无关。” 姚舜华轻轻一笑:“如此,我便无话可说了。希望待我再次见你时,你已经与你的王妃伉俪情深,而不是……她在外给你戴了绿帽子。” 她离去,秦悦的身子僵住。 天已是落日时分,秦悦缓步走出房间,隔着重重树影围墙,并不能看见她的院子,原本她的院子就与无忧阁相距几乎整个王府的宽度。 如果杀了一个人,真能让那个人被忘记,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秦煜。 可那明明是不会的。 记着的那个人,反而会因他的死将他在心里刻得更深。 他往前走着,没有目的性,直到远离了自己的房间,能一眼就看见通往她院子的拱形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底原来是想来这里,想来见她的。 虽然她心里念着另一人,费尽心思跑去与那人相见,相拥,相吻,毫不留情地伤他,可他还是想见她的。 问丫环时,丫环禀报说她一切都好,没有发脾气,没有摔东西,没有赌气绝食,也有好好休息,只是话不怎么多。 其实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她总有那样的毅力努力把自己活好,并非为了“活好”本身,而是深知,只有自己好了,才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目标。 他亦如此,亦会在最绝境的时候也保重自己,以让自己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并相信只要坚持,没有达不到的目标。 可她似乎不算个目标,因为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 转身往回走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回头,那脚步声却顿了顿,然后快步走到他面前,在他面前低下头去:“王爷。” 秦悦没应声,那丫环从怀中拿出两样东西来,小声道:“王爷,这是王妃交给奴婢的。” 秦悦看向她手中的东西,一封信,一只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 “王妃一开始求奴婢为她送信,奴婢不答应,她便给了奴婢这项链,奴婢拗不过,只好收下,却万万不敢瞒着王爷做这样的事,正准备马上去将东西交给王爷,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王爷。” 秦悦伸手进信封,抽出一张纸来,上面的字虽不太好看,却看得出来是极认真地写的,一笔一画,十分工整:我安好,勿担忧,万万保重。 他记得她不习惯看竖排的字,使用的文字也写现在的文字相差甚远,甚至写的字也是歪歪斜斜十分难认的,可如今,这字却是竖排的,却是一笔一画都准确无误,字也工整。 “这字,王妃练了很久吧?” 丫环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好久才赶忙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反正王妃今天一早就找了好多书来看,又问会识字的丫环字的写法,还拿着笔在书桌上写了好半天。” 秦悦将信叠好,随后问:“她让你送去哪里?” 丫环低头回道:“城东的端王府,王妃说她也不熟悉现在那边的情况,让奴婢问问端王府周围的人,然后想办法将信送到里面那个……那个被废的端王手上,还说他坐着轮椅,穿着白色的衣服。” 秦悦转身,往拱门内进入。 ************************************** 五千,下午大概还会更五千,时间,估计有点晚吧,希望大家不要嫌晚~~ () 这身体属于谁? 没有人通报,他直接走进房中,郁青青正趴在书桌前蹙眉写着什么,他随意看一眼,虽有些许字不太认识,但看着,仍能分辨出是几个名字:姚航,皇上,太后,陈太傅,周尚书,秦煜……其中还有他的名字,秦悦。 她似乎在写朝中某些官员,更确切地说,是不同势力的首脑人物。 在他靠近桌边时,她抬头发现了他,下意识地赶忙将纸用胳膊一|挡,而后却似乎又发觉如此也没多大意义,又将胳膊拿开,听之任之地将写有名字的纸张露在外面。 秦悦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一封信,一串项链。 郁青青看了看,随后道:“我是不是太无知了,早该想到你都把我关起来了,肯定也会对我身边的人吩咐一声,谁敢替我递消息,卖进青楼。” “现在的那里,她们也递不进去,况且你给予的财物也是本王的,你能赏一串,本王便能赏十串。”秦悦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她面前的纸张来。 虽然这东西早已被他看到,她也作好了他要看个仔细的打算,可心里却仍然发慌着,不知道他看了会有何反应。 秦悦将纸上的名字瞧了一眼,随后道:“王妃是想找个比本王更厉害的人,然后强迫本王把秦煜放出来吗?或者,是想凭一己之力倾动朝野,摆布这些手握重权的大官让他们来按你的意愿做事?” 郁青青咬咬唇,“你管我!盛极必衰,总有人能制你的!再说了,人定胜天,我相信我有办法救他!” 秦悦一笑,低首看着她:“你若生了一张妲己的脸都罢了,还可以使一使美人计,再不济,生一张姚舜华的脸也好,可像你这样,本王觉得,实在有些难。” 郁青青气得咬牙,这一刻她都有些怀疑,昨天那个说喜欢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了!想了好半晌,才回道:“我生了一张什么样的脸,长着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喜欢我就好了!” 秦悦走到她身边,将纸放回桌上,一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她:“真正没关系的是你和他,你是本王的王妃,我不会休你,你这辈子都是。” 郁青青仰头看他,却发现他的脸离自己太近,便又低了头下去,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道:“随便你,反正我困得住我的人,困不住我的心,我天天都会想着他,会想着出去,会想着怎么和他在一起,我不只心是他的,身体也是他的,昨天我们还亲吻了,王爷觉得谁和谁才是有关系的呢?”说着,她抬起头来,以无所畏惧而又得意地神情看着他。 他的脸就在她上方,此时一动不动看着她,然后在本就微笑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更深的笑意来,随后在她毫无防备时然后一手插|入她脑后发髻间,一手托起她下巴,重重贴上了她的唇。 那一刻,她是完全无法思考的。 只觉得她的唇被重重压迫着,舔舐着,鼻间充斥着的全是他的气息,那气息让人将心思沉弥,几乎有眩晕的感觉。被强迫仰着头的她红唇本是微张,是以他没在她唇上舔几下就从那微张的缝隙中将她穿刺,灵巧的舌迅速攻城略地。 ……(不知道怎么写了,此处省略数百字,反正很激情,大家尽情想象!) 被松开时,她还回不过神,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 他仍看着她笑着,然后带着些水泽的薄唇缓缓道:“现在呢?王妃说王妃这身体是属于谁的?本王没有强迫女人的嗜好,不过如此王妃总是如此挑衅,本王倒可以试一试,说起来,本王做这具身体的丈夫两年了,却还没有将它好好看一看,尝一尝呢。”他的语气缓慢而轻柔,可说出来,却是满具威胁,如此让人心惊。 好一会儿,他才将她下巴放下,手自她发间抽离,然后转身离去。 郁青青久久地坐在那里,好半天,直到整个屋子空寂许久才她反应过来,急忙跑到桌边抓了水壶便往杯中倒水,手却有些颤抖,倒得桌上都是杯中却还没倒满,心里一急,拿了壶嘴就往嘴里送。 灌下好大一口水,然后漱口吐出来,再灌一口,再吐出来,直到新鲜的茶水在嘴里去旧陈新许多次才让嘴里只剩下茶水的味道,再没有一点他的味道后,她心里才觉得好受那么一点。 可是一放下水壶,却又想到了刚才那一幕,想到了唇舌被他完全侵占的感觉。那感觉,就像第一次被人亲吻一样,久久在心中难以平静。 可明明不是…… 也许,是她以前就和陆煜接过吻,也许,是她换了具身体…… 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她举起水壶再次喝下一口水。 两日后的早上,在秦悦不在的时候,姚家让人送来了书信。 丫环们虽谨听秦悦的吩咐不让她出门,不让她往外送东西,却没有收到不让她接信的命令,更何况这还是她娘家姚家送来的。 郁青青拆了信,仔细辨认一番,看称呼好像是出自姚舜英母亲的手,再一看,又似乎不是。 还写什傅。那写信之人自称是她母亲,却又说她娘整岁生辰,让她这唯一的女儿回去聚一趟。郁青青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姚舜英是有两个母亲的,一个生母,一个嫡母,也就是姚航的正妻。。 这意思,便是姚舜英的生母四夫人到了个整岁生日,家里准备好好过一过,事情是由当家主母主持的,所以亲自写了信邀她回去聚一聚。 郁青青答应得肯定且欢快,然后又给了送信人少许赏赐,打发他回去。 虽然姚家的人在不见面的情况下她记得的似乎不多,到时候可能要费一番神,但有机会出去总是好的。 而且如果有机会,她也可以向姚航探听探听朝中的情况,看有没有办法替秦煜翻|案,救秦煜出来。 下午秦悦回来后,她便将信交到丫环手上让她送去给秦悦,说自己要在生母生辰当天回去。 很庆幸的事,秦悦并没有反对,丫环回来告诉她,王爷只让人准备好轿子。 郁青青捏着信高兴着,一会儿又突然想起重要的一点来,立刻问:“那他有没有说他会不会去?” 丫环摇头:“没有。”就在她开始忐忑时,丫环又接着道:“不过王爷整务繁忙,应是不会去。对了,以前王妃母亲的生辰王爷不是也没去么?”说完,她才马上想起来,低声道:“奴婢忘了,那次王妃也没去。” 这一下,郁青青便听得有些奇怪了,便装作一时想不起来地问:“哦,咦,我是为什么没去来着?” 丫环很快就回:“因为姚家没邀请啊,其实奴婢也不知道办没办,今年是整岁,那前两年自然不是整岁了。” 说完,丫环意识到有些不妥。 像姚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若是正室夫人,不管整岁零岁,只要是生辰肯定都要办的,只有像王妃的母亲这样的妾室才是可办可不办的……她这样说,是不是会让王妃觉得受奚落? 心里有些紧张,悄悄去看郁青青,却见她正皱眉想着其他,完全没理会自己刚才的话。 郁青青的确因丫环无意识的提醒而想到些问题。 不管是按她自己的认知还是按姚舜英记忆里的认知,作为在姚家既没有身份,又没有地位,还不那么得宠的四夫人,好像是从来没人给她大过生日的,平时过只有以贤惠端庄姿态示众的姚夫人会送给东西,她这个女儿以及屋里的丫环会说些吉祥话,其他就再没有了,这次怎么就要大过呢?还是姚夫人亲自写信过来让她回去……她记得今天四夫人应该是四十岁,难道在这个年代,四十岁或是四十岁之后生日必须隆重地办? 不管怎样,郁青青总是在隔天后乘了轿子往姚家而去。 秦悦给她的排场很足,一顶比以前华丽了不只两部的大轿子,八人抬,前前后后丫环仆妇以及轿夫侍卫加起来几乎有二三十人,这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以前这排场也不是没有过,可那都是秦悦的,她觉得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自己也比那走在地上的丫环好那么一点点,而现在没有秦悦,路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这顶轿子上,她便有些不自在了,竟躲在轿子里不敢探头。心里不免暗笑自己:果然是做平民百姓的命。 到姚家,有几人在外面接自己,领头的便是从小读书可文采却很一般的姚家二公子,他一边与她说着客气话,一边很带了惊讶之色地看着她那还停在门外的排场,甚至很忍不住地往她身上看,明显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姚舜英以前也回来过,可想想她在王府的清苦日子,回来娘家肯定也威风不到哪里去,又因为受冷落的名声响亮在外,所以虽然她嫁了个王爷,但姚家都是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而这一次,想必她过来的阵仗让家里人吃惊了,虽然也不怎么样,但好歹也像个王妃。 很快那二哥便领了她到后面的正院内,姚夫人,四夫人,以及其他几个夫人都在那里,还有些少爷小姐,本来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准备朝她打打招呼的样子,可姚夫人却向她行了礼,其他人便立刻换了模式行起大礼来,郁青青的确少见这阵势,但想想自己也该习惯,便端庄地站着等她们行礼,待她们行完见王妃的大礼,她便回之以见长辈的礼,折腾好久,才落座。 所谓生辰,便是一后院的女人坐在一起姐妹情深母女情深地聊聊闲话,然后围了桌子吃顿饭。郁青青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绝对不是姚夫人邀请她回来的理由。 果然,饭吃完,一群又坐着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有人请求告退离开,一个一开头,其余人都跟着,到最后就只剩了姚夫人和四夫人,也就是姚舜英的亲生母亲。 四夫人看着姚舜英满面激动,好似腹中藏了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说出口的样子,郁青青看着有些心疼,知道她是单纯的思女心切,而姚夫人呢,果然是姚舜华的母亲,长得不错,人也端正,还带着些先天或是后天的华贵,说话做事又很是温和,在其他人走后,便看向郁青青道:“舜英,这次你回来,倒是比起之前来变了许多,连话都变得多了些,如此很好,母亲看了也高兴,听说睿王爷对你好了许多,这是真的么?” 郁青青回道:“也没有,大概是听了王爷母亲璎太妃的话,好些了吧。” 姚夫人朝四夫人看了一眼,四夫人看看她马上低下头去,然后抬头看向郁青青,好久才迟疑道:“舜英,为娘听说此次睿王上奏让太后迁至东都去和你有些关系,这是真的吗?” 郁青青一愣,什么迁至东都?她完全不知道嘛! 便一脸疑惑地回:“什么迁至东都?这是朝廷上的事吧,朝廷上的事,我可不知道。” 四夫人往姚夫人看了看,然后又接着道:“前几天,睿王在上朝时同皇上说了太后诸多不是,要让太后暂时离开宫中,往东都安阳去,这事儿你竟还不知道吗?” 郁青青这才明白什么叫迁自东都,也终于明白这一回这姚夫人把自己叫回来的真正原因,原来这才是正事儿呢! 什么人嘛,自己问,却还要姚舜英的娘来开口,还不愿做恶人呢!想到“恶人”这个词,郁青青突然有些觉得,好像按姚夫人的理解里,这事主要是她导致的,因为她做了什么事,才让秦悦强迫姚舜华离开皇宫到什么东都去,那东都虽然也称为都,却是个只适合怡养天年的地方,都不在政治中心了,自然就代表离开政治舞台,所以,其实这话是在让自己解释? 想到这一点,她便十分生气了,专门叫她回来问原因,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还有姚舜英的亲生母亲,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能决定! 她心中一憋气,说话就不那么和|平起来,作恍然大悟之状点了点头,随后疑惑道:“还有这事么,我却是才知道,娘亲最开始是问我什么来着?” “哦,没……”似乎想到不妥,四夫人又看看一旁一直不作声的姚夫人,又接着道:“娘听说这事儿和你有些关系,还以为你是知道其中原因的,所以问问你。” 郁青青摇头:“我连这事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原因呢,娘应该是听错了吧。” 四夫人不再问下去,姚夫人却开了口。 “可日前你父亲进宫去,太后说此事正是因你而起的。”姚夫人说话慢慢的,平平的,似乎不带一丝火药气,可话却并不好听,“舜英啊,你从小便不怎么理事,所以许多事都不知道,也许在你眼里,太后迁到东都去并不算什么,影响不了你,可那样想,你就错了。” 她一脸和气,语气谆谆道:“你因何能小时候不愁吃穿,长大嫁入皇家,全因姚家在京城有这样的地位,姚家的公子小姐是枝,姚家便是干,枝的茂盛与衰败,便取决于干,所以姚家的兴旺与否,关系着咱们这们这一大家子的生死存亡。而姚家之所以在京城几经动荡后还能像今天这样屹立不倒,不只靠着你父亲,靠着族里在外奔波的男人们,还靠着一些出自姚家的女人,而你姐姐,当今的太后,便是这女人中最重要的,只要她还有一日是太后,姚家便还有一天兴盛,她还年轻,这样的兴盛原本可以维持很久,可如今,本承担着姚家希望的她,却要迁去东都,舜英,对太后来说,到哪里都是太后,可对姚家来说,若太后没有太后该有的地位与权利,那便等同于没有这个太后。舜英,你父亲他们,正努力挽回这局面,可挽回需要从根本上找到原因,母亲希望你能知晓其中利害。” 听了一大篇教诲,郁青青早已生了一肚子不悦。转眼看四夫人,只见她已经低下了头,一副无颜见人,恨不得找地洞钻的样子。 估计以前姚舜英也是这样吧,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别人一说,自己一认,那便是自己的错了。 她想起了秦悦那副什么时候都不慌不忙的样子来,端起面前的茶杯来喝了一口,然后身子贪求舒服地往椅子后面一靠,这一动作,已经让坐得端端正正的姚夫人皱起眉来。可不等她在心里过多不满,郁青青却已经开口了。 “母亲,女儿的确不怎么理事,可这些道理,女儿却还是明白的。所以女儿这不也是努力着想为家族的旺努力吗?原本王爷是因为记恨姚家而娶了女儿故意冷落给姚家人看,女儿不愿家中蒙羞,几经努力之下,终于也算得到了一些王爷的敬重疼惜,这些日子,除了某些威风惯了的人,好像许多人都记得女儿是睿王妃了。女儿觉得女儿已经是在自己的位子上作了很大的努力了,怎么就说女儿不知道其中利害了。太后迁居之事,女儿实在不知道,不过说起太后来,女儿倒有一事要说。” ****************************** 终于把最后的五千码上来了……呼,今天有些困难,本来想早点的,还是弄晚了,不好意思哦~~ () 她比姚舜华重要? 她说着,也神情认真道:“母亲刚才说姚家的兴旺靠着家里的男人与那么一两个女人,可女儿却觉得,家族要兴旺,最重要的倒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所有人都必须团结一心,互相扶持,这才是根本,母亲觉得是这样么?” 姚夫人早对她稍显傲慢的态度很为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回道:“互相扶持,自然是要的。” 郁青青便笑道:“那女儿便想问问母亲,若是一家人需要互相扶持的话,那太后为什么要派人来意图污辱女儿呢?” 此话一出,饶是一直从容不迫的姚夫人也立刻就变了脸色,一旁四夫人更是惊得一张脸惨白,急忙道:“你说什么,污……”她迟疑着,连那字眼说出来都觉得可怕。 郁青青立刻道:“娘不要担心,女儿没事。”说完便看向姚夫人:“母亲,太后同王爷的事,在外人面前不能说,家里人想必都是清楚的,女儿身为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了家族兴荣,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落牙齿和血吞,仍然当太后是女儿的亲姐姐,只念着,她也是无奈。” 听到这儿,姚夫人脸上略有些不自然,而四夫人则是满脸的痛心。 郁青青接着道:“可没想到,女儿把太后当姐姐,太后却不把女儿当妹妹,这些日子不知是何原因,王爷竟对女儿体贴了一些,女儿还高兴,王爷大权在握,得到了王爷的体贴女儿也能帮衬些家族亲人了,没想到太后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竟对女儿怀恨在心,先是派了个宫女在我身边,说是照顾我,却让我亲眼看到她向外递送消息,竟是太后派来监视我的,之后便找了几个人,趁我单身一人时意图污辱我,却没想到正好被王爷手下的人救了。女儿想着,如果太后说王爷逼迫她迁居是因为女儿,那兴许就是这个原因也未可知,母亲您想想,再怎么样,女儿也是王爷的王妃,知道有人意图污辱自己的王妃,王爷不生气倒还不正常了。” “一派胡言,太后心思纯正,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口口声声说是太后做的,可有什么证据?”姚夫人厉声责问,似乎马上就要判定她一个“诬告”的罪行。 郁青青自然知道她们这种人就喜欢在气势上占先机,也不惧怕,也不发脾气,淡定对待,柔声道:“证据女儿这里是没有,王爷那里大概是有的,母亲若不信,便去问太后或是王爷吧。至于王爷让太后迁居的原因,刚才只是女儿胡乱的猜测,还请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姚夫人有些气愤地深呼吸着,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大概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反驳,敢藐视主母的威严,敢如此大胆地说姚舜华的不是吧。可在郁青青自己的理解里,作为女儿的姚舜英的确该对姚夫人尊重,可姚夫人也没那资格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一副天王老子的姿态,她现在可是王妃! 其实在刚刚说到那番话时,她也突然想到秦悦突然让姚舜华离开京城的真实原因,会不会真的就是她刚才所说的那件事呢? 秦悦的人救了她,自然也知道那天发生的所有事,依他们办大事之人的性子,肯定会对那四个黑衣人的身份背景作一番调查。 她说那四个人是姚舜华派来的只是猜测。四个武功那么好的人,完全没必要跑到端王府去欺负一个女人,而那四个人不声不响,动作利索,行事作风完全是有组识有计划的,所以他们肯定是被人指使的。而只有女人对女人,才能想出这种恶心的办法来,特别是情敌最喜欢用。因为比起让情敌死,她们更愿意看到情敌不再被男人喜欢。 她既然如此猜测,那便也猜测秦悦调查的结果,便是这一切都是姚舜华指使的,不管秦悦对姚舜华的感情怎样,他都不会欢喜。 所以,他就找了些姚舜华的罪名,准备将她赶出京城了? 这难道就证明,她在他心里,比姚舜华还…… 郁青青拒绝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丫环进来报告一声,随后一个年轻些的小厮便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盒子。他朝几人行过来,便看向姚夫人道:“夫人,老爷知道睿王妃过来了,便让小的送了他房中的新茶过来,庐山云雾,说这茶味道不错,让王妃尝尝。” 姚夫人脸色稍带了些不悦,随后才温和笑道:“说起来,我倒差点忘了。”说着便看向郁青青,极是和蔼:“舜英,你与你父亲应有一年多都不曾见到了吧,上次过来他也在外面忙着,现在他应也才用过饭在歇息着,不如你就去看看他吧。” 因为觉得这姚家的水还有点深,所以郁青青时时注意着几人脸上的表情。 那小厮进来时似乎对她特别关注,很明显地多看了几眼,而姚夫人几乎是在一听到丫环说小厮过来时就微微皱了下眉,随后在主动开口让她去见姚航时脸色也并不好看。 很明显,小厮是姚航派来的,过来好像就是要提醒姚夫人,让自己去见他,而姚夫人并不希望自己见姚航,或者说,对他们的相见不满。 姚航与姚夫人各有着各的心思,而四夫人则简单了许多,从头自尾她都只是盯着自己,脸上或是关切,或是欣慰,或是担心,又或是想说话而不得说,总之,这所有人里,只有她才是真正想见自己,想和自己说几句话的。 虽然没有真正的母女情,郁青青心中还是泛起些酸意,回道:“母亲说的是,女儿是该去向父亲请下安了。”随后起身,神情极为自然地看向四夫人:“娘亲,女儿与您也多时不见了,不如这一路您就同我走走吧。” 四夫人脸上一阵欣喜,却还是偷偷看过姚夫人一眼,见她不作反应,一时竟有些迟疑。 郁青青故作不解道:“娘亲还不走么?” 姚夫人这才说道:“是啊,你们母女也多时不见了,一起走走也好,我也休息会儿。” 四夫人这才欢喜着向她告退,随郁青青出门去。 一到外面,四夫人便急切地想说什么,却是激动了半晌才问道:“舜英,你……你一切都还好吧?” 郁青青牵起她的手笑道:“我很好,娘不用担心。你看,我这次回来,是不是比以前威风了许多?这些,这些--”她指着身上的首饰与衣服,面带得意道:“都是王爷赏赐的。” 四夫人也跟高兴,却在看到她那一身橙色衣裙时略有些迟疑,这颜色穿着衬得她肤色白希又贵气,就是太鲜艳太抢眼,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郁青青知道她的性情,劝道:“娘,你也觉得我这身衣服好看是不是?王爷还夸过呢!” “啊?这……这是真的?”听说秦悦夸她,四夫人不知道多高兴,随后马上问:“王爷现在对你真的好?可我前段日子怎么听说你额头上伤了?”说着就下意识地伸手撩起她额上的刘海,一看之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这,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大一个疤?这,这伤还没好全吧,全好了疤会不会掉?”这着却连自己也不信疤会掉,不禁痛声道:“我还以为是小伤,怎么这么严重,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郁青青拿下她撩起她刘海的手握住:“娘,没事的,现在我在用着宫里太医开的除疤痕的药,比以起是好了些,兴许再多用一段时间会更好的,而且这也不算什么,我现在这样看着依然很好看是不是?王爷也没有嫌弃,娘就不要担心了!”。 听她这样说,四夫人才松了口气,“那你一定要记得按太医说的用,不要断,尽量让它好了。” “嗯,肯定能好的!”郁青青一边这样打着包票,一边在心里心虚,虽然四夫人与她难得见上一面,但总是要见的,下次看到这个基本没什么变化的疤那可怎么办? 一边往前走着,四夫人一边又小声道:“那太后的事,你说的是真的么?怎么回事,你怎么和她闹成了这样?夫人听说太后的事和你有关后那脸色难看了好几天,恐怕要把你怪死了,还不知道老爷那边是什么情况呢,这真是……” “娘,我没惹太后,太后对我不满,只是因为王爷现在对我比以前后,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娘,要么,我是不得罪太后,被王爷冷落讨厌,要么,我是得罪太后,却受王爷尊重,娘觉得我得不得罪呢?” 四夫人一时无言,郁青青自己答道:“要是不能两全,那我只能选择王爷了,太后,她的眼里可没有姐妹亲情。” 四夫人叹了口气:“明明你现在好像比前过得好了,可我这心里却……却一下子不安宁起来,你和娘一样,就是个没什么心思的柔弱女人,现在却又是王爷,又是太后,又是夫人、老爷,好像还朝廷都扯上关系了,娘心里真是……” 郁青青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的时候,她认识的人再简单不过,所过的日子再简单不过,可自从遇见了秦煜,有了救秦煜出来的想法后,她便开始关注起政事来,关注起朝廷动向来,甚至还想进去趟一趟这浑水,而在她还没主动趟进去时,竟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拉进去了。 太后迁居是个大的政治事件,而自己竟然成了这政治事件里面受牵扯的一员,而且还是主要人员。 “其实,女儿也有些担心。”郁青青叹了口气,说道:“娘,其实如果可以,女儿倒想离开睿王府,离开睿王,到想到的地方去。” 四夫人因为这句话而大惊失色,盯着她好半天不能回神,而她则继续沉声道:“姚家和睿王的关系您也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岳父和女婿的关系,更何况还加了个太后,还有现在的皇上,女儿夹在这中间,还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处境。真有机会离开,女儿当然会离开。” “你,你这完全是胡说,离开,离开了去哪里?嫁鸡随鸡,你已经嫁给睿王了当然是他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处境再不好,那也是你的命。怎么今天突然说起这糊涂话来了!” 郁青青见是这样子,只好笑着答应:“好了好了,就是说说嘛,又不当真。” 四夫人这才稍稍平静。 这样子,让郁青青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她只是怕现在把自己的秦悦得关系说得不知道多好,到时候自己真拿了休书离开睿王府,自己高兴,这四夫人恐怕要哭死吧,连现代碰到女儿离婚母亲都要哭,更何况是在古代,拿休书完全就等于灾难。 本想提前打打预防针的,没想到却受到四夫人的斥责。 是她想简单了,她们的思想根深蒂固,哪里会接受什么离开的话? 转眼便到外边的院子,四夫人似乎离开,郁青青由小厮领着往前去。 印象里,姚航不是什么十分慈祥疼爱家人的人,但也不是太严肃,平常多半见不到人,他的身影在姚舜英的记忆里统共都搜索不到几次,多半都是忙着,可见这完全是个事业型的男人。 一个事业型的男人今天专门见一个从小到大就不怎么注意的庶女,当然也是为了事业,郁青青想着,他该不会也是要问姚舜华的事吧?姚夫人对她态度不好她很快就还回去了,要是姚航对她态度不好呢? 正这样想七想八时,姚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郁青青停下,小厮走了过去。 他此时正坐在书房前一片花木下的石桌旁,在和一个下人模样的人说着话,似乎是吩咐着什么,小厮过去,和他通报。 郁青青看着这园子,姚家别处的木槿多,这儿的木槿更是多,几乎大部分都是它。很明显,主人对这话是很偏爱的。 可是在她的印象里,姚航是个很务实的人,不爱搞那诗词歌赋什么的,自然也没有养鸟养花时不时吹吹风品品茶的风雅行为,这样的人,应该是不爱花的啊? 就是种了这许多木槿,他也不大侍弄,考虑了一下,郁青青猜测这应该是个晃子,其实他也不怎么爱木槿,只是品德高尚两袖清风的人都对那些美好东西比较感兴趣,比如花鸟鱼虫,琴棋书画什么的,姚航为了给人一个“他有一颗浪漫文艺之心”的印象,所以就表现出很爱木槿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叶公好龙。 在她猜测着姚航叶公好龙时姚航已经过了过来,对她很有礼貌地弯了腰,叫了声“王妃”。 郁青青连忙去扶起他:“爹这是做什么,让女儿无地自容了。” 姚航笑道:“你是王妃,这礼节还是要的,这些日子在睿王府一切都好吧?” 四夫人问她过得好不好,是关心,他问好不好,却完全就是客套寒喧了,郁青青也你来我往地客套,应着好,也问着家里的情况,他的身体,客套完,姚航便说去书房坐坐。 郁青青点着头,心里知道正事儿来了。 唉,这样的父女关系,还真让她不习惯啊! 到了书房,两人也没坐,姚航神色有些认真地问:“睿王让太后迁居东都的事,你可知道?” 果然又是这! 对与么这。郁青青心里有些不愿,却没表现出来,“本来不知道,刚刚母亲问起这事,我才知道了。父亲也是想问此事是否因我而起么?” 没想到姚航却是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她问了你这事?” 郁青青点头:“女儿也不知道这其中原因,所以也没回答上来。” 姚航了然地缓缓点头,随后问:“这是朝事,想必睿王也不会同你说。不过太后说她与睿王已将近反目,而睿王对你却关心起来,是有这事么?” 郁青青迟疑地回:“太后与王爷的事我不知道,说王爷对我关心……这个我也说不上,反正比以前确实好了些。” 姚航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道:“听闻……”他转身看向别处,“听闻你与睿王已圆房,且前两天他突然把王府中所有的姬妾都遣散了,这事是真的么?” 郁青青在心底感叹,果然是搞政治的,把人家那点家事摸的一清二楚,消息灵通的很那! “这事……这事是真的。”姚航似乎问的有些不自然,她作为一个女人,说到圆房这种事,也装作回得不自然,至于那圆房的详情,她就不想说了。 姚航缓缓点头,随后有些语重心长道:“舜英啊,你姐姐这事,让族中之人起了很大骚|动,她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过不了多长时间,京中的人都要忘记还有太后这个人了。睿王此举,实在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原本他是支持太后与皇上的,可如今他却让太后迁了居,甚至前前后后连说都没和我说一声,我想着,怕是他有别的打算。” 他说到皇上,郁青青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的确,太后与皇上是一体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打击太后就是打击皇上,秦悦把太后赶出京城了,那对皇上又是作何打算的呢? 难怪姚航要关系他这行为的目的,如果只是情绪上的喜恶,因为和姚舜华反目,转而喜欢姚舜英,那还好一些,可要是政治上的安排,先对付太后,再对付皇上或者姚家,那问题就大了去了,姚家自然要作好防御工作。 依姚航的个性,肯定是相信后都居多,作为一个玩权利搞政治的人,怎么会因为个人对女人的喜恶而做出这么大的举措? 而她自己猜测……她不知道,但想到有后面一种可能,心里突然就放松下来,而在放松之后,却又有些隐隐的失望与不舒服。 她没说话,姚航便道:“我说这些,你应当是不太懂吧,只是这事实在是让我担忧。睿王对我有怨,可因为太后的关系,又因为朝中局势的关系,他扶持了皇上便与我姚家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如今他势力越发大,满朝几乎都是他的人,若是他有的别的打算,想像除掉当年端王一样除掉……”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郁青青却突然想了起来! 端王,秦煜不就是被秦悦所困吗,如果秦煜身后的势力再起来,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像秦悦强迫太后迁居一样强迫秦悦放出秦煜? 当年秦悦进京时,为了扶自己能控制的小皇帝上位,第一个要打击的自然是原本要登基的秦煜,后来他成功,自然就是秦煜、包括支持秦煜的人都在这场斗争中失败了,而当时姚家这股势力当然也是帮着秦悦的,因为他扶持的是自己家的外孙,自己家的女儿。 他们的关系虽然不太牢固,但至少到现在都还友好,因为有着共同的利益,可是太后迁居的事,却让这关系出现了危机。 姚航已经对秦悦产生了怀疑,怕他准备随时踩下自己,既然怀疑,自然要作出部署,以防患于未燃。 郁青青马上回道:“父亲,我没有不懂,我懂。” “父亲,要是王爷真的要和姚家翻脸,要对姚家不利,那可怎么是好呢?” 姚航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她道:“你也不知道,他为何对你客气了起来?他是个多|情的人,或许……” 姚航还是在辨别秦悦此举的原因,郁青青便道:“我不知道,其实他对我也没有多好,圆房之后,我们也没在一起过,前两日,我还惹他不高兴,他下令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我也不指望他对我好的,以前他对府里其他女人还不是好,最后她们不是都被敢走了吗?他为了不让我们怀上他的孩子,有意给我们加了麝香红花的香料,府里有个侧妃便不孕了,若不是我发现得早,恐怕……” “有这事!”姚航大吃一惊,急问:“你是王妃,他也给了你香料?” 郁青青点头:“那时候正好太后指了个太医在照顾我头上的伤,被太医察觉出了不对劲,我才知道的。” ************************** 很快秦煜就要出来了哦,然后也很快,青青就要出睿王府了,又很快,本文床单第一滚就要出来了,前面情节预告时间排名不分先后 今天更新完~~~~ () 他弄了个女人 姚航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这代表什么呢?代表秦悦既没把姚舜华当什么,也没把她这王妃当什么,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同姚家合作到底的想法,更不是个为了感情就让太后迁居的人,这不是原配、丈夫与初恋情人的故事,而是一个大权在握的男人和两人沦为政治牺牲品的女人的故事。 “父亲,睿王这样危险,要是他真的要对付我们姚家,那怎么办?您说朝廷上全是他的人,我们就没有其他帮手了么?”郁青青装作着急地问。 姚航叹声道:“朝中反秦悦的人的确不少,可他们反秦悦,却并不愿帮我们,特别是以前一力支持秦煜的人,如今虽屡遭睿王打压,但因为皇上的关系,他们与姚家也是疏远的。除开他们,朝中便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人了。” 话题终于转到了这儿,郁青青立刻道:“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疏远呢?以前也许是觉得我们也是和睿王一起的,可现在睿王已经向我们出手了,他们该相信我们和睿王其实不那么要好的,我们和他们联合不行吗?” 姚航看看她,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来,却是一闪即逝,只回道:“姚家有太后,有皇上,睿王若是失势,那辅佐皇上的就只能是姚家,是为父,对他们来说,这与睿王辅佐皇上恐怕没什么区别。况且他们原本就与我们有芥蒂,谈联合,实在太难。” “可现在他们和我们都受着睿王的威胁呀!”郁青青想了想,随后道:“父亲,女儿倒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姚航看向她:“如何?” 郁青青说道:“在端王被废后,原本支持他的那些人都成了一盘散沙,所以这两年被打压得特别快,因为他们甚至根本就不是同一条心了,可要是他们能再次团结,而且还和我们联合,那不是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吗?等那时,睿王恐怕再也不能想让太后迁居就让太后迁居了吧!” “他们再次团结?”姚航微有疑惑,郁青青便道:“父亲,端王不是还没死么,如果端王能被平|反,重新成为端王,那支持端王的人肯定会重新燃起斗志,立刻鼓动端王与睿王对抗,可他们两年前就败给了睿王,现在当然还是没胜算,这个时候父亲再提出与他们联合,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端王……”姚航只重复了一句,并不出声,郁青青为了隐藏自己心中的着急,停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父亲,端王的腿是被废了吧?” “不错,两年前,被挑断了脚筋,幽禁于端王府。” 郁青青忍住心中的痛,又皱了眉头问:“那断了腿的人,还能做皇上吗?” 姚航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这个……倒没有定数,虽在往朝有个身患腿疾的昭帝创下了当时的盛世,但一般身残之人是成不了一国之君的。” “所以,虽然很小的可能,但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父亲,这样不是最好吗,支持秦煜的人肯定会抱希望扶他为皇帝,所以他们会和我们联合,可有父亲在,有皇上在,他们怎会有那样大的本事废了皇上而立秦煜?所以他们根本就不能如愿,到时候最大的赢家不就是我们了么?” 郁青青说完,心中紧张而又急切地等着姚航的反应。 姚航侧过头来看向她,良久,问道:“为父今日才知,你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 郁青青笑道:“人长大些,总会有些不同的,在睿王府中,哪怕女儿好好待在自己的房中都会有事找上门来,甚至还差点被诬陷与刺杀王爷的刺客勾结,女儿自然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痴傻。况且父亲向来事务繁忙,像今日一样和女儿说这么久的话还是头一回,父亲对女儿,也不是十分了解。” 姚航点点头:“你今日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此事容为父先想想,这些话,你就当没说过,也不要再对旁人提起。” 郁青青立刻回:“若非因为是父亲,女儿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从姚航书房出来时,郁青青松了口气,心里却又为结果着急。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决定,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今天是冒险了。 她本来就是该是关心这事的人,如今却说了这么多,会不会让姚航奇怪?不过就算他奇怪她也无大碍,虽然她另有目的,但此情此境,在姚航如此忐忑的情况下选择和秦煜党联合,无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走过一段距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呼”声,她疑惑了半晌,直到顺着那声音传来地方,看到片竹子才突然记起,那边似乎是姚家三公子的房间。 姚舜英与姚家的兄弟姐妹都不太熟,连与同性的姐妹姚舜华都生疏着,其他的异性就更不好了,而且因为四夫人在姚家地位低,所以其他兄弟姐妹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不怎么愿意花时间和她走近,有些甚至还欺负她,轻视她,她心底是不喜欢自己这些兄弟姐妹的,可对这三哥姚晋,却有些好感。 因为在姚舜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被两个庶出的小哥哥扔石子,姚晋出来斥责了那两个小哥哥,姚晋是嫡出,那个时候已经随姚航出入大的场合,已经有出名的师傅教习文章和武功,地位与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女是很不一样的。他一出面,那两个小哥哥就像是见了父亲一样怕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当场向她认错,甚至以后再不敢欺负她,从那时候起,姚舜英便在心底很喜欢这个三哥,虽然那天他斥责完那两个小哥哥就走了,一句话也没她说过。 郁青青想着姚舜英对姚晋存留的那一点微薄的记忆,发觉这姚晋的人品果然是比姚家其他子女好,他小时候聪明,很受姚航喜爱,可后来却与姚航关系越来越不好,原因很简单,便是他为人刚正,而姚航却比他圆滑世故得多。 姚晋后来从了武,似乎在做着御林军还是什么的,她也记不清,从武的他常常在房间练刀,此时的“呼呼”声,便是他挥刀的声音。 郁青青往那刀声传来的地方走去,果然就看到了姚晋,他穿着一声灰衣,时而跃起,时而空翻,那一把刀在他手中挥得虎虎生威,旁边都是碧绿的竹子,他那灰色的身影、闪着光芒的利刀飞舞在这竹影间,看着倒像是一副武侠的插图。 一套刀法练完,姚晋落到地上,转过头来看向她。 郁青青也看着他,发觉姚航现在看上去不怎么样,没想到基因这么好,有个女儿生得那么好看,现在这个儿子也不错,很是英俊。这英俊虽比不上秦悦那般生得妖孽,却与他的柔美不同,他是一种很阳刚的英俊,古铜色的皮肤,轮廓分明的脸形,烔烔有神的目光,看着就是一身正气。 当然,他们两个都比不上秦煜,秦煜在她心中,自有一番风姿,谁都无法比拟。 想到秦煜,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那一边,姚晋已在她面前立住,扣手低头道:“王妃。” 郁青青笑着走了过去:“我们是兄妹,这样客气做什么,你就叫我舜英好了,我叫你三哥。” 姚晋微微一笑,叫道:“七妹。”初华也人。 郁青青看着他手中的刀道:“三哥的刀法越来越好了,你们江湖上有什么百晓生兵器谱么?你可能上那兵器谱?” 姚晋露出疑惑之色:“兵器谱?” “就是武功排名啊,比如,第一名,某某某的剑,第二名,某某某的金环,第三名,某某某的飞刀……”郁青青还在想着第四名是什么,姚晋已忍不住笑道:“江湖上哪里有这样的兵器谱,不过,要真说排名,我这刀也排不上,朝中能排上的大概是睿王的长枪吧。” “啊?”郁青青一愣,“睿王,他的武功这么高?” 姚晋道:“自然,要不然如何在疆场所向披靡,不过朝中之人似乎无人知道他武功深浅,只知他常遇刺杀,却一次也没伤着他分毫。” 郁青青忍不住同意:“这一点,倒是真的……”说着她就立刻道:“不过三哥,我还是觉得你是很厉害的!” 姚晋一笑,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七妹的性情似乎比以前活泼了许多。” 郁青青道:“别人都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不像以前那样文静了,我身边的人都说不像个端庄的王妃呢!” 姚晋微笑道:“如此甚好。” 郁青青看着他的刀,又看看身后,随后稍稍压低了声音:“三哥,你的武功这么好,不如你帮我件事吧。” 姚晋立刻道:“七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三哥能帮我送个信么?” “什么信?” 郁青青小声道:“端王府,秦煜。” 姚晋露出疑惑神色来,郁青青继续道:“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说,有个人告诉他,她一切安好,让他不要担心,保重自己。要是这信送不到,你就看看端王府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有很多人把守,秦煜好不好,然后找机会告诉我。” 姚晋看了她许久:“七妹你……认识秦煜?” “这……有一些原因,我现在不能说,但我找不到别人,三哥,我只能找你了,要是进去送口信危险,你就看一看里面情况好了,可是看都不好看,那就替我打听一下,看秦煜最近好不好。”。 姚晋却认真道:“七妹,你如今是睿王妃,怎能与秦煜通信,此事若是被睿王知道……” “所以我不写信,你就给我说一声就行了,三哥,算我求求你了!”郁青青才说着,身后便有脚步声传来,她停了说话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丫环走上前来朝他们行过礼,然后道:“公子,四公子过来了。” 有人来,郁青青自然不能再说下去,只拉了他袖子小声道:“三哥,求求你了。”说完才转身离去。 她想着,依姚晋的性格,只要端王府不是很难闯,他很大可能会去一趟,也很大可能会替他送这个信,若是不去,便是觉得这样不妥,为她之好不会去送这个口信,同样也不会到处乱说。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离开不久,姚航就走到了姚晋面前。 四公子见父亲来了,赶忙就问个安跑了,姚航则到姚晋房中坐了下来,问道:“你七妹与你似乎不怎么说话,刚才她专程过来和你说了什么?” 姚晋沉默半晌,回道:“没说什么,七妹见我在练刀,就过来看看,然后随便说了几句。” 姚航沉声道:“知子莫若父,你为人太过简单,连自己心里所想都藏不住,若是说假话,必定是思考良久,又神情紧张,刚才的话,便是假话。” 姚晋再不作声。 姚航便说道:“晋儿,你可知道如今姚家正处在忧患之时,此时若是一步走错,那以后便是万劫不复了,当年端王秦煜的舅舅,位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起事晚了一步,便败在了秦悦之手,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你当是不希望为父像他一样吧。” 姚晋立刻道:“孩儿不敢。” 姚航叹了声气:“今日见你七妹,她竟同我谈起了朝中之事,且还说了些自己的建议,为父觉得奇怪,她原本是不懂这些也不理这些的,怎么这回却突然变了性子了,她提的建议虽是可行,可……你知道,她不只是姚家的女儿,她还是秦悦的妻子,为父有心听从她的建议,却怕这是她与秦悦一起下的套,若她一心帮着秦悦,那为父可就要小心了,为父问她的事,并非想对她怎么样,只是出于自保而已,为父身上系着这一大家的性命安全,如何能不谨慎行事?” 姚晋再次沉默,然后才缓声道:“七妹的确说了件事,说……让孩儿帮她去给端王府关着的秦煜送口信,说她一切安好,让秦煜不用担心,保重自己。” “秦煜?她和秦煜相识?”姚航一惊,随后捋着胡须疑惑道:“她怎会和秦煜相识……” 而心里,早已明了。 他知道,这个女儿不是个一心想做大事的人,也不是个想使姚家兴旺从而自己兴旺的人,她突然如此清楚朝中局势,又如此不顾自己身份地建议姚家与人联合了对付丈夫秦悦实在是让他疑惑,此时才明白,原来是这因由。 她与秦悦的关系的确是不好,但她不是舜华,没有多大的心思,单单是这个原因,并不能让她如此紧张当前局势,可要是有儿女情长的原因在里面,那就对了。原来她最关心的并不是姚家的生死存亡,而是端王秦煜。 联合抗秦悦,姚家解除此次危机并不是她真正在意的目的,她真正要的,便是秦煜的平|反,秦煜洗去谋反的罪名,便可获得自由,不用再被幽禁。 原来她与秦煜有私情。一切不过是为情而已,虽有些惊奇她有此才智,但这才更像她的性格……这个女儿,他以前倒是小看了,若能在小时候就用心培养,兴许现在得以嫁给秦悦,又与秦煜纠缠的她,还能有一番大作为。 “这信,你就替她送去吧,那端王府如今又派去了些守卫,但也不多,以你的身手当是无事。” 姚晋看看父亲,低头应道:“是。” 时值立夏,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中透着些许炎热气息。 回王府,轿子还没落下来,里面就有人走出来在外喊道:“王妃。” 郁青青探头看向外面,只见轻萝朝她福了一身,然后道:“王妃,太妃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王爷之前已经去朝露庵了,让您回来后也去。” 听到这消息,郁青青心中便有些不安。据她所知,王妃的身体倒还好,一般情况下都是没事的,最危险的倒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精神。而一旦她精神受刺激,比身体发病还要危险。 郁青青心中紧张,立刻就换了马车往朝露庵而去。 到朝露庵时,天色已经些晚,她由人带着进玉璎宫内太妃的寝房,却见寝房内安安静静的,连丫环都站在外面,却没拦她,她进去,便见太妃躺在床上,秦悦坐在她床边,垂头握着她的手。 乍见他的背影,郁青青很快就想起那天那个吻来,不禁就有些脸上发烫,心中尴尬的感觉,再看床上的太妃,马上就平静下心神来不去想这些,轻声走了进去。 站在床边近看太妃的脸,只见她双眼紧闭,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红唇上竟有带着血迹的伤痕,似乎是被自己用牙咬的,再看她头发,顿时一惊,她头发用一块绒毯包着,微微露了些发丝出来,竟是湿的。 难道……她掉进水里了? “太妃……怎么了?” 秦悦半晌沉默,好久才道:“发现了父皇是假|扮的,一时受惊,冲到外面掉进了池塘里。” 郁青青心中一阵紧揪。如今她已知道太妃变成这样的真实原因,现在太妃发现了皇上是假的,继而又想起那一位皇上早已经驾崩了,然后再想到她自己在狱中遭受那样大的伤害……她该如何承受? 若是在现代,或许可以去找精神科的大夫研究出一套稳妥的救治方法,可在这里,连伤风感冒都能死人的年代,该怎么稳妥地救好她? 又沉默了好半天,秦悦突然说道:“母亲不久应该会醒来,那时可能她也会再一次忘记之前的事,你与她说些轻松的话,我先出去。”说完,就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郁青青下意识地看着他,然后在他将回过头时立刻转过了脸去,问:“那万一我不知道说什么呢,你在这里太妃不是还高兴一些么?” 秦悦回道:“我刚刚劝过她,拉过她,怕她一看到我就想起刚才的事来。” 郁青青点点头,“我知道了。” 面前一亮,他的身影已经离去了。 郁青青全身都放松了许多,在那椅子上坐下来,一动不动看向太妃。 现代的精神病治法,到底是怎样的呢?她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琼瑶笔下可云的故事,可那毕竟是电视剧,只是为剧情需要而写的,真的可信吗?而且太妃所忘记的正是她最痛苦的十年,那十年的记忆,只要记起一点点就能让她崩溃吧,只可恨,她自己不是学医的。 房中透满暮色时,太妃醒了过来。 郁青青看着她,带了笑道:“母亲醒了,睡好了吗?” 见到她,太妃有些发愣,随后轻轻一笑,微微有些疑惑道:“舜英,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郁青青回道:“就刚刚,我过来,宫女您刚刚沐浴洗头,结果在热气中待久了竟昏了过去,好在太医说没事,只让你安睡着不久就会醒来,我有些担心,就坐在这儿看着了。” “竟有这事,我自己都忘了了。”太妃一如继往地十分好骗,笑着起身,郁青青连忙把她扶起来,然后拉了被子将她盖好:“您就在床上躺一会儿吧,休息好了再起来。” 太妃柔顺地听她话坐好,往窗子上看了看,问她:“天色不早,你怎么就过来了?” 郁青青想拿出一些来占住她的思绪好让她不胡思乱想,便坐到床边拿了绒毯给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带着些气闷,回道:“没什么,想过来,就过来了。” 她的样子自然是不正常的,太妃很快就道:“难道是悦儿?” 郁青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台词一上来,就面带伤心随口瞎编道:“他从外面弄了个女人到王府,叫千媚,生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媚得跟狐狸精似的,他……他天天就在那女人那里过夜,连白天,白天都睡在床上……昨天那女人对我不敬,他还帮着那女人说我的不是!” 太妃一听果然就紧张起来:“怎么还有这事,他怎么糊涂到这地步了!这真是……” *********************** 今日更新完~~~ () 王妃善妒 郁青青继续道:“母亲,我不想回去了,我就在这里陪您好不好,反正在王府也是碍他们的眼,就让他男欢女爱你浓我浓去……”心里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哭的,可又哭不出来,所以她只是低着头。 太妃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直皱眉道:“悦儿他……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他怎么能……”说着就朝外面喊道:“采萍?” 采萍很快就进来,本来担心着太妃的状况,怕她想起之前的事,没想到她却立刻说道:“让人去给睿王送个信,让他立刻来我这里一趟。” 采萍大吃一惊,没想到太妃这么容易就全忘了,连王爷早已过来都不记得,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郁青青,却见她得意地朝她眨眼。 采萍知道太妃的情绪算是稳定下来了,便跟着假戏真做地看了看天色,为难道:“这么晚,恐怕……” “晚也让他过来吧,皇上说过他可以随时来看我的。”太妃肯定道。 采萍这才答应着出去,从玉璎宫出去,没几步便见到秦悦。 他正坐在园中一处石头上发愣,不知道想着什么,但也没什么好奇怪,因为过来朝露庵,他的心大部分时间都是紧张着的,以至后来,他竟少来了,除非是听说太妃有什么事。采萍走过去,微带了喜悦道:“王爷,太妃刚刚吩咐奴婢说要您进宫见她呢,这下可好了,您过一会儿就可以去了。” “嗯?”秦悦有些诧异,“母亲因何事而要见我?” 采萍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王妃同她说了什么,她就要见您了,王妃想得可真周到,竟知道找理由让太妃说叫您进宫,要不然等会太妃若是看到王爷,恐怕会觉得意外。” 提起郁青青,秦悦面无表情,随后才轻笑着回:“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就去。” 进门时,听到的是郁青青嘤嘤的哭泣声。秦悦一边向太妃问安,一边有些莫明地看向趴在床上抓着太妃的衣服抽泣着的郁青青,不知道她到底和太妃说了什么。 没想到太妃马上就看向他道:“悦儿,听说你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王府,还受她迷惑,有意冷落舜英是不是?” 太妃的语气竟是少有的严肃,郁青青趴在床上,心里听得十分舒服,一边又坐起身来,一下一下擦着眼泪,她努力了很久,总算还挤出点眼泪出来,虽然做着擦泪的动作,却是有些舍不得真的擦去。 秦悦脸上出现一阵了然之色,含了微笑看看她,随后道:“母亲,孩儿确实带了个女子,只是……” 他话还没完,太妃便立刻道:“你父皇不是很早就教导你不能沉迷于酒肉声色么,你与舜英才成亲便这样薄情,这哪里像是大丈夫该有的样子?”。 “孩儿知错,只是母亲不知,孩儿在府中,日子实在煎熬。” 太妃奇怪道:“怎么煎熬了?” 秦悦便回道:“舜英实在太无理取闹,太善妒,孩儿哪怕与身边丫环多说几句话她便要大发脾气,惩戒那丫环,孩儿出门,她也要让人跟着,怕孩儿去那烟花之地,甚至孩儿只要有一夜不进她房间她便不喜,前几天夜里孩儿在书房忙完事务实在太累便就在书房歇下了,谁知她却在半夜里闯了进来,还罚了书房侍候的丫环……” “你……你,你胡说!”郁青青忍无可忍!这完全就把她说成了个悍妇形象,还粘人,听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忍无可忍,实在是太诬蔑人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干涉他了,明明是他在这边滚他的床单,她在那边睡自己的大觉好不好! “母亲,孩儿并不曾胡说。”秦悦脸上带着认真。 眼看太妃看向自己,一副不敢相信又欲言又止的样子,郁青青连忙道:“我没有,明明是你自己女人一大堆,我什么时候妒忌过她们了,还什么只要有一夜不去我房里我就不欢喜,那你一次都没去过我房里,我不是早就要气得拿刀杀人了?” 秦悦慢悠悠道:“你见了我便大吵大闹,还放火烧房子,我如何敢去?” “你……我没有!”郁青青气愤道:“秦悦你血口喷人!你说的这些我一件都没做过!” 秦悦没看她,只看着太妃认真道:“母亲,孩儿说的句句属实,前几天,孩儿的确带回过一个女子,但当时只是一时冲动才带的,孩儿也并没有做什么不堪的事,只是被舜英气得心烦,故意带回去气气她,结果她却大吵大闹,孩儿马上就将那女子送走了,没想到她还是不罢休,竟还跑来您这里告状了。” “你……”郁青青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我没有大吵大闹,什么气我,明明就是……就是你好色!” 太妃早已笑了起来,看向二人道:“我就知道又是为着小事,你们呀……得快点有个孩子才好。” 郁青青满头黑线,嘿嘿地笑道:“这……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太妃表情很认真:“如何没有关系,有了孩子,你们两个都欢喜,一欢喜,哪里还有这样那样的矛盾。” “孩儿知道母亲想快点见到孙儿,只是……若舜英总是这样疑心,孩儿实在……”他的样子看上去竟像真的很头疼一样,逼得郁青青立刻回道:“我才没有疑心,我一点儿也不疑心,你随便找多少女人都可以的,真的!” 她说的在她看来的确是大大的实话,可在太妃看来,却是气话、反话,这一点,从她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郁青青大怒。 只听太妃笑了笑,朝秦悦说道:“舜心如此,还不是太在乎你么,她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既这样疑心,肯定是你做了让她疑心的事。” “孩儿可不觉得她是在乎,不过是没事找事。” 太妃便看向郁青青:“舜英,你说你真的是想和他闹么?自然是想他多关心,多疼一疼你是不是?” 这个时候,她能回“不是”么? 郁青青朝秦悦翻了无数个白眼,才十分不乐意道:“是……” 太妃这才看向秦悦笑:“你听见了么?她如此紧张你,是你的福气,你多陪一陪她,多哄一哄她就好了,哪能怪她。” 秦悦轻笑着,“孩儿知错了,日后,一定让她少紧张一些。” 郁青青在心中一个劲的恶心与抽搐,太妃看着她轻笑道:“舜英,你也是,以后不要太紧张了,你越是紧张,他越是觉得烦的。再说他已经答应我以后会好好待你了,若他以后没有照做,你便再来告诉我。还有,下次过来,若是有好消息最好了,我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也只有你这一个媳妇,哪怕你嫌我着急,我也是要忍不住着急的。” “呵……呵呵……”郁青青干笑,心想以后可不能乱来了……一来,太妃估计就盯着她的肚子了。 闲话半天后,天色已见黑,两人又必须留在这儿过夜。 从玉璎宫出来,郁青青小声道:“不要脸。” 秦悦竟像没事儿一样,看上去还有些疑惑道:“嗯?哪里不要脸?” 郁青青咬着字回:“什么我无理取闹,我善妒,还什么只要一天不去我房里我就不欢喜,我呸,亏你想得出来!” “既然不善妒,那你为何要向母亲控诉我有其他女人呢?” “你……我只是想让太妃骂骂你!你有没有女人可不关我的事!” “嗯。”秦悦一笑,“你的目的达成了,母亲说了我。让我多陪陪你。” 郁青青极不屑地“嗤”了一声,“王爷您还是爱怎样怎样吧,人憋坏了可不好,我一眼也不想多见你。” 秦悦没回话,沉默中,郁青青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些伤人。 如果,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话…… 一想到这个事,她便觉得头疼,觉得不愿再去想,立刻就去其他将这思绪及时打住。 夜里清凉,虫鸣声已开始响起,丫环打着灯笼走得有些远,头也不回一下,他们在后面走着,步子渐渐和成一样的节奏,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样的感觉,又让她有些心慌起来,有意打了个哈欠,加快了脚步道:“我困了,要快点去睡了。” 等行到房前看着那熟悉的房门,她才想起来到房中又怎么样?他们是要在房里一起睡的。 颗王也低。丫环将离开时,郁青青突然开口:“你们丫环有多的被子么?给我拿两床来行不行?” 丫环一愣,然后看向秦悦,见秦悦一言不发地走进房去,这才回道:“有的,奴婢马上就给王妃拿来。” “好,麻……”高兴中本来准备说一句抱歉的话,待想到自己是王妃,说这种话可能会让别人莫名其妙,她才忍住。 走到房中,秦悦已经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摆了好大一摞似乎急着处理的公文,他正将那公文翻开。 她找了个离他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上一次还没见到秦煜,和他同睡一张床她似乎还能接受,可这一次,她已经知道了秦煜这个人,也被他说过喜欢她,还……还对她动过手脚,她再也不能和他这样近距离接触了。 这时秦悦却说道:“后面引了山中温泉过来,你可以让丫环带你过去。” 听说竟有温泉,郁青青一阵大喜,正要行动,却意识到不妙:涉及过言情的都知道,温泉、浴池这种地方实在是个引人暇想的地方,通常情况下,女主角洗着洗着,一睁眼,发现男主角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了,然后在女主角发愣时,男主角就脱下衣服过来了,然后……或自愿,或强迫的鸳|鸯浴就开始了,她看了好几部都是那时候男主角把女主角给吃了。再有,她没带衣服,泡温泉之后要么穿脏衣服,要么穿他的衣服,前者太难受,后者太危险,思来想去,她回道:“不用。” 秦悦再没有说其他,只是低头忙自己的。 眼睛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实在无处可落,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书桌的方向。 烛光中,他低着头,神情透着以往不曾见过的认真,拿过一个本子,看一眼,然后执笔在下面写,有的时候一眼就看完,有的时候还会稍稍想一想,眉目一直都是平静的,却在看到某一个时突然笑起来。 这时候,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来,郁青青怕被抓到自己在看他,反应及时地立刻开口:“你笑什么,难道有人给你写笑话?” 秦悦又低头在那本子上写起字来,却是很不保留地回答道:“两年前本王选了个人到一个穷僻之地做县令,短短时间,那里的收入竟多了三成,今年开始,竟陆续有人迁过去,他上级的官员此番向本王赞许了他,怎样,本王的眼光,是不是十分不错?” 郁青青表示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里却涌起强烈的不安来。 他是在批阅奏折吧,如今朝中的权利都在他手中,宫中只有小皇帝和太后,批奏章的事自然到了他手中,她知道……这向来就是权利的象征。 他现在力量大到能一人说了算,可是如果姚航和其他反对他的人联手了呢? “秦悦……”郁青青迟疑半晌,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低着头的秦悦一笑,“这个,本王倒是没想过,不过全天下的男人最想要的都是坐拥金钱美女无数,兴许本王也是。”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做皇帝吗?” 秦悦抬眼看向她。 她也看着他,问道:“秦悦,你想做皇帝吗?” 秦悦看了她良久,然后笑道:“不想,本王身为皇叔,身为摄政王,自然是全心辅佐皇上,等待皇上长大成人,然后亲政,那样,本王也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郁青青听着这话,心底一阵恶寒,不禁严肃道:“秦悦,我是在说正经,没和你开玩笑。”他那一副悠闲得意的样子,一下子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实在让人受不了。 听见她的话,秦悦竟也认真起来:“本王自然是认真的。”随后就笑道:“怎么,你去了趟姚家,你爹……不,姚舜英的爹让你过来刺探刺探本王的情况下,本王可不是那等女人面前管不住嘴的人,别说你现在只是坐在本王面前,就是正躺在本王身下让本王尽欢,本王也是很守口如瓶的,除了情话,什么也不会说。” 他停了笔,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郁青青一双眼睛早已瞪了起来,心中大为气愤,只觉有一种……一种被他用言语强|歼了的感觉。 “你这本事,我想信,要不然怎么那曲姬都陪你睡了无数回了,却连个刺杀都要拖到不受宠了才下手呢!” “王妃总爱提起那些女人来是因为心里时时放着她们么?她们都走了,且再不会回来。”秦悦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低着头回。 郁青青又“嗤”了一声,“关我屁事!” 停了半晌,她忍不住再次开口:“姚航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帮他,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关了秦煜,还斩了秦煜的舅舅,以前的丞相,你不怕他们的朋友亲人以后找你报仇么?” “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秦悦回得漫不经心。 郁青青立刻道:“那万一……如果,他们有一天有了这个本事呢?” “那便是本王没本事了,生死由命。” 他回得头也不抬,她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此长,彼就消,是不是秦煜出来了,秦煜强大了,秦悦就要遭难了呢?还有太妃…… 丫环进来,放下了两床被子,只是最普通的棉布,也还干净整洁,丫环也说虽不是新的,却是新洗的。 郁青青点头,待丫环离去,便看着身旁的被子发愣。原本她是想,就垫在书桌上睡的,可秦悦这家伙竟是个日夜操劳的人,这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离不了书桌,那她就只能睡地上了?那是不是……太冷? 冷就冷一夜,算了!她不再犹豫,铺了被子就在地上睡下来,秦悦似乎没看见一样也没管她,头脑清醒,她眼看着房顶因刚才的问题无奈。却又想,依秦悦现在的权利,就算姚航和陈太傅他们联手恐怕也不一定能斗得过他,更何况,难道她仅仅因为怕害死的秦悦就不管秦煜吗? 一想到秦煜,之前所有的歉意与疑虑都消失不见。 大概是因为天热了许多,地上又铺了毯子,她睡在地上倒也不是冷得离谱,虽然难受,但总是可以忍一忍的,躺久了睡意也来了,不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然后发现秦悦就坐在自己身旁,一只手似乎放在自己身上,目光投过去一看,发现他正在脱她的衣服,此时竟然连外面的腰带都解开了。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你做什么?”说着,紧紧将衣服裹住往后挪。 秦悦轻轻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着母亲交给我们任务十分艰巨,恐怕要早早努力,所以,想把那未入的洞房现在入了。” 郁青青只见胸口猛地一紧,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刻竖了起来,一动不动盯着他,坐在地面的铺盖上缓缓后移,“你……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大叫,叫来太妃,那个时候我一紧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可能就不知道了。” 秦悦却不慌不忙,“上一次,本王听闻你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弹,要不是本王派去的人及时相救,你恐怕早就被人碰了个干净吧,本王点穴的本事,可比他们要好。” 郁青青的神经高度紧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动起了这心思,却深深相信,他要是来动自己,自己真是的没有任何奇迹能避开的。 不自觉地,手竟将身下的被子紧紧拽了起来。 秦悦看着她,也没及着动手,只是轻声问:“不想要么?” 郁青青紧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笑慢慢散去,直至最后竟出现一丝冷意,然后面无表情道:“不想就到床上来。”说完从她身旁站起身,站到一旁开始脱衣服,待脱到只剩里衣,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她。 郁青青立刻就从地上起身,动作极快地爬到床上,睡在了之前最过的最里侧。 不一会儿秦悦也上来,熄灯睡在了她身旁。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好在他只是吓自己,要不然…… 可是这次是吓,那下次呢?她在他身旁,有着王妃的名分,谁又能保证时时都安全?可休书,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 心中紧张着,身体也紧绷着,竟是久久不能睡着。 旁边的秦悦,似乎也没有立刻睡着。 突然,他开口问道:“在你们那里,像母亲这样的病,如何治?” 比起两人睡一张床上沉默,郁青青更喜欢说这样的话题,很快就回道:“吃药,然后做心理治疗吧。” “你懂?” 郁青青沉默了一下,很负责任地回:“我不太懂……” 秦悦便不再问了。 她则主动开口道:“你想给太妃治病了么?” 他仍然没回,她又继续道:“我赞同给她医治,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危险了,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会治这个的大夫。” 秦悦仍然没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不准备再说,自己也准备睡去时,声音突然从他那边传过来:“过几日,我便开始忙一件重要的事,无精力管你。你院中的守卫会增多,不要想着出门,也不要去找我。” 郁青青有些奇怪,随后神经一紧,立刻抬起头盯向他:“你要对他不利?” 夜色中,秦悦的视线对上她,声音缓缓:“他?” ************************* 大概明天,悦悦和青青会出一趟门,远门……然后,第一滚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远……估计就这几天的事~~ () 这个秦悦,有点怪 夜色中,秦悦的视线对上她,声音缓缓:“他?” 郁青青躺下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是她自己太紧张,是她自己太心虚了……她总怕他会对秦煜怎样……毕竟现在他要对他怎么样,实在是易如反掌。 整个房间一片静谧,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郁青青,你最好,少提醒我他还在我手中,要不然我哪天无聊,兴许就拿他打发打发时间。”旁边传来他那淡淡的嗓音。 这一回,她什么也没说。 他也再没说别的话,闭眼,似乎准备入睡。 这一夜,实在难熬,睡不着,还不能动不能乱翻身以表露自己睡不着,因为……郁青青觉得,好像他也没睡着。 事实证明,秦悦的确是说话算话的,三天后,她住的院子突然多了好几个守卫,而在这三天里,她一次也没见过秦悦。 不知道他是在忙着什么,只是希望不是有关秦煜的,而潜意识里,她似乎真的觉得与秦煜无关,甚至与政治也无关。 难道是因为他告诉她了,而且是在朝露庵那个与政治无关的地方告诉她的? 晚上,郁青青突然梦见了一个很老的电视里面的人物,梦见自己成了里面的一人,与那里的人物一起经历着剧情--那电视,便是《情深深雨濛濛》,梦中最常出现的人物,便是可云。 醒来后,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太妃来。据她所知,哪怕是在现代,精神病也是很难治的,因为问题出在精神,而非身体。 寻常精神病人似乎只能吃些稳定情绪的药,缓解,克制,可精神却永远也无法真正好起来,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治太妃的心病,便要相应的心药,可在这时,根本就没有心理治疗这一说法。 躺在床上想了好半天,郁青青决定还是去找一找秦悦,给他讲一讲心理治疗这个东西,然后再讲一讲可云的剧情,虽然很不愿意,但她还是承认……他的脑袋比她聪明那么一点,也许他还真能误出点什么来呢? 无忧阁里倒是很正常,人不多也不少,很明显,只有她一个是被特殊对待的。一边往里走,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善良,人家这样对自己,自己还时时刻刻想着他的娘。 丫环却将她拦住,回说,王爷在忙。。 郁青青不管她,两手放在嘴边围成喇叭形,朝里面放声喊道:“秦悦,我过来可是因为太妃的事,你不见我可不要后悔!”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他稍显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郁青青进去,入眼的便是他翘了腿躺在榻的情形,见了她,朝她笑道:“王妃有什么话同本王说?” 这一次他的笑倒是真诚了那么几分,并不十分欠揍。 她在他面前坐下,直接开口道:“我给你讲个电视剧情节。” 秦悦一愣,“电……电什么?” “电-视-剧!”郁青青白他一眼,“你记性也太差了,我明明和你说过的。” “哦,殿试居啊……你讲。”秦悦虽答着,眼中却还是透着疑惑之色。郁青青并没发现,只认真道:“是这样的,那是和《还珠格格》同一个人写的,里面有个女人,是个富人家的丫环,十几岁的时候和富人家里的公子相恋,怀了他的孩子,后来被那公子的母亲知道,把她和她爹娘赶出了家,她那时就深受刺激,后来孩子出生,得病死掉了,她就疯了,忘记了那个少爷,忘记了和少爷的那段情,也忘记了自己曾有个孩子,只是偶尔见了小孩子会发疯,说那是她的孩子,后来……” 郁青青突然发现秦悦的眼神十分迷茫。 一开始不相信,觉得他实在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眼神,后来看着看着,就确定了,这家伙真的是听得很迷茫啊! “你……怎么了?”她问。 “没啊,没什么。”秦悦连忙回答,想了想,却又道:“你讲的,是话本?这是什么话本,情节倒是很新颖别致。” 郁青青很无语地白他一眼,“我说了,是电视剧,和《还珠格格》一样的电视剧!” “哦……殿试居……”这不是和科举有关的,为什么却是讲一个丫环和一个公子偷情的故事呢?他想了半晌,终是忍住没问,只说道:“然后呢?” 郁青青正要接着说,却突然看着他道:“你嗓子哑了?” 秦悦立刻点头:“嗯,是是,很哑。”说着又连咳了两声。 “活该!”郁青青嘀咕一声,接着道:“然后那女人的朋友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重演过去的事,帮她找记忆,原本她是忘记了之前五年里的事的,经过她朋友们的努力,她记起了一部分,记起了她一直不愿想起的那个公子,后来遇到战争,她在战场中救了一个孩子,然后就想起以前的事来了,然后,就好了。” “那个公子呢?怎么没了那个公子的事?”秦悦立刻问。 郁青青看着他,突然觉得怪怪的。 他不是应该马上想起来,这和太妃的经历很类似?都是曾经遭受刺激,然后从心理上逃避,遗忘,然后完全忘记,为什么他首先关心的不是治疗的过程,而是剧情? 而且秦悦是从来不会问剧情的,她猜想过其中原因,一是他太无趣,对这种男欢女爱的剧情不感兴趣,二是他太能隐忍,明明想知道得要死,却装作不想知道。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问的。 “秦悦,你怎么了?”第二次,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秦悦立刻就回答:“没怎么啊……”然后又慢慢悠悠,带了些笑意道:“本王能如何?” 这后面的样子,倒是她平常见到他的样子,只是前后搭配,好像不那么协调啊……今天的他看着好像不是他似的,可这明明就是他啊! 突然,她想起一个人来,有心试探,便说道:“秦悦,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秦悦看向她,样子仍是平常那样不徐不疾。 她便说道:“那天晚上在朝露庵,你说永远都不会动他,是真的么?” 面前的秦悦回道:“本王堂堂王爷,自然不会说假话。” 这样子,的确是像极了秦悦,可那天秦悦明明是说,要是哪天闲着无聊,兴许真会拿他的打发时间。郁青青看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秦悦问:“怎么,你不信?” 房中传来一阵叹息声。 郁青青没叹,也看见秦悦没叹,她往身后看过去,只见拉起帘子遮挡的书房内,走出一个人来,赫然与面前之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衣服。 书房内走出的秦悦看着榻上的秦悦,淡淡道:“你的易容术实在不堪,刚刚那一会儿,已经露了无数回破绽了。” 果然是,郁青青惊得立刻站起身来,看着榻上的人,当即就确定他是当天扮曲姬的人,也是那时候在碧云山上见到的白衣剑客,难怪声音哑得都不像秦悦呢,原来根本就不是他! 榻上白衣剑客面带尴尬地“咳”了声,反驳道:“哪有那么差,你看我今早去上朝都没被人发现,只能说古人说的对,‘近不过夫妻’,我还想着只要今天过了这关我就可以瞒天过海呢,没想到这睿王妃还挺厉害。” 郁青青白他一眼:“什么‘近不过夫妻’,我和他才没有那么近,是你技术太烂而已,我所知道的别人的易容术,不只样貌能变,声音能变,连体形都能变,我看你要不是正好和他差不多高,早就被人识穿了。” 白衣剑客又咳了两声:“那是能,可……可也要时间练嘛,你以为我就一个人,又要练剑法又要练轻功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练这易容术,这不过是我的平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可没想过完成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秦悦看向郁青青:“你刚才说的,那女子后来好了?” 郁青青点头:“吃些药,然后用心理疗法治好的,不过,那是故事,可是可以把这思想说给医术好的大夫听,看大夫是不是觉得可行。” 秦悦沉默着,郁青青看看他又看看假秦悦,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个大男人蹲在一个房间,还是相同的模样,不觉得这样……很怪异么?” 秦悦又回到书房去,只说道:“你不要说出去就行了。既然来了,那便教一教他,怎么才能学得像。” 郁青青却根本平静不下来,只觉他们这行为背后的动机实在太有吸引力了,立刻看向白衣剑客:“你刚才说你今天还去上过朝?难道……”她突然瞪大眼睛道:“因为他太遭人恨,每天都要遇到刺客,所以他让你扮成他,做他的挡箭牌?” 白衣剑客一愣,竟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那我得好好防备着,说不定这几天刚好就会碰到刺客!” 气着再房。“不是这个原因吗?”郁青青重新坐下,看着他们二人,思考道:“那他要一个替身做什么呢?” 白衣剑客倒是干脆,回道:“别猜了,他要离开几天,怕朝中生乱,所以想出了这个主意,我还真担心我这半吊子易容术被人发现,那就完了。” “哦,原来是空城计,去哪里?”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忙一件重要的事吗? 秦悦仍是埋头做自己的,白衣剑客回道:“去江湖上一个无比神秘的地方,找一个无比神秘的家族,那个家族每代出一个神医,起死回生,包治百病,再世华佗也比不过他们,不过,这都是传说。” 听说神医,郁青青的神经马上就紧了起来。 曾经她想,如果这里有那种什么都能治好的神医就好了,那秦煜的腿就有救了,没想到现在,她却真的听到了神医这个词。 连秦悦都相信,他一定是作过一番查探的,这神医,一定是真有其人。 沉默好久,她问道:“为了太妃?” 白衣剑客躺在榻上,将腿翘起又放下,再翘起,再放下,“自然是。”说着紧紧皱眉:“你说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翘腿,我觉得很辛苦啊。” “那就别翘了,不利于身体健康的。”郁青青心不在焉地回了声,随后又问:“他要亲自去么,你武功比他好,怎么不让你去。” 白衣剑客立刻道:“不是吧,他对你说我武功比他好?” 郁青青愣了愣:“呃,不是,是我猜的,你不是保护他的么?武功当然要比他好。” “咳……”白衣剑客神情有些尴尬:“谁说……保护他武功就一定要比他好啊……” “啊?你武功没他好?那你为什么随叫随到的保护他?”郁青青大惊,白衣剑客脸上更不好意思起来:“所以……所以他叫我来都不是保护他,而是做杂事……拿衣服啊,喝酒啊,切磋啊什么的……” 郁青青不能理解地看着他,突然之间觉得他不如自己心目中那样神圣了……原本在她心里,他是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般的高手。 白衣剑客十分无力地解释:“其实我的武功已经很好了,可是他在这方面的资质实在,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比,所以……咳……不过自从他做了摄政王,武功上的进步已经比不上从前那速度了,我相信我总能赢过他的。” 郁青青忍不住提出自己中肯的建议,“我觉得,你还是主攻易容术比较好,那样到关键时候,作用就很能显现出来了。” “可我明明是个剑客,我都二十多了还改行?” “你可以做……易容高手里面剑术最好的。” “我也可以做剑客里面易容术最好的。” “好吧……”,郁青青决定不再和他闲扯,接着问:“为什么他要亲自去呢?” 白衣剑客回道:“那神医原本是看心情好坏来接诊的,结果在一年前突然关了大门不看病人了,前两天这家伙找人弄到了那神医老巢的地图,准备先硬闯进去见到神医,然后再用诚意感动神医,过来替太妃看病。” 郁青青这才知道,秦悦并非不肯替太妃治病,而是早就有过好几手准备,这神医,大概是他早就想要找的人吧。 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极难开口,却又不得不开这个口,“你……能带我去吗?” 秦悦抬头来看向她,那墨色的眼眸几乎要将她心底所想的一切看穿,而事实是……他可能真的看穿了,墨色的眼眸一点点冷下去,低下头没有回话。 郁青青拽着手,语声顿涩:“这神医不是不接病人么,也许,也许我能帮到你的,你……” “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吗?别总提醒我,出去吧,这两天好好在房中待着。”他没抬头,语气听着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她知道这算是他的警告了。 站在书桌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前的希望,她是那么想抓住…… 脚步声从后面过来,白衣剑客走到书桌旁朝外拉了拉她:“你先出去,我来帮你劝劝他。” 郁青青有些意外,也不知道白衣剑客为什么这样帮她,只看了看秦悦,乖乖往外退去,白衣剑客转身就拉了帘子。 “做什么?”秦悦语气十分不善。 白衣剑客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你傻呀,让她跟着你,你们这一路一起吃一起赶路一起睡,多好的机会,做什么都比不上共患难感情来得快,你在一路保护她,照顾她,关心她,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大事儿办了,她保证心里想的全是你了!” 秦悦不作声,他继续道:“你就听我的吧,绝对没错,你带她去了,她不知道多感激你,觉得你这人实在是好,你不带她去,她只会恨你。” “恨又如何。”他语气仍是淡淡的。 白衣剑客一怔,随后无力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了,我还以为你想她爱你呢。”说完就要出去,身后秦悦却“啪”一下往桌上拍下了笔,弄得墨汁四溅。 白衣剑客一笑:“嘿,倒是少见你生气,你看你都气成这样子了,何必呢,就算她真的请到神医,那也还要神医有机会给那人|治啊,就算真有机会,你再把他弄断吧,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人腿不好,她也不会因此而乖乖做你的王妃。” 秦悦仍然沉默。 白衣剑客拉开帘子,马上就见到郁青青着急的脸。 “我劝了,没用。”他说完,继续跑去榻上躺下。 郁青青看看他,又看看秦悦,心底真的绝望。其实一开始就不敢抱希望的,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同意她去? 没想到这时候,秦悦突然开口:“就算让你去,你也去不了,你不会骑马,跑去么?” “我会,我可以学,现在就学,马上就学,你什么时候走?” 秦悦没回话,假秦悦回道:“明天。” 郁青青立刻就往外跑去,跑了一会儿,又回来拉白衣剑客,“你闲着也是闲着,快教我去学马!” 白衣剑客看向秦悦,一个劲的朝他使眼色。 秦悦沉着脸,低头拿了笔在桌上的纸面重重划着,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知道白衣的意思,原本,他也是想着自己去教她骑马的,可看她那样不顾一切的样子,心中便再也镇定不下来,甚至不愿再看见她。 他迟迟不动,白衣也没办法,一边撕下面具来,一边朝他叹气:“王爷,做大事的人,如此受情绪影响,不好,很不好,得改啊。” 马上,郁青青问白衣剑客:“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 “名字,执行任务时看心情而取,有像狗蛋二虎一样俗气的,也有像白某某,萧某某一样适合翩翩公子的,你愿意听什么样的?”白衣剑客此时已换上了自己的装束。 郁青青好一阵奇怪:“当然是你本来的名字。” “本来没名字,秦悦那家伙第一次见我时叫我白衣,我觉得挺好听,为了配这名字,以后便只穿白衣了,有没有觉得我穿白衣特别俊朗?”白衣剑客说着,还朝她摆了个酷酷的表情。 郁青青忍不住笑起来,却还是问:“可是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就算是护卫,哪怕是刺客,也有名字啊,比如荆轲。 白衣剑客回道:“因为我不是刺客,是死士。” “死……士?”郁青青上上下下看他,觉得他和她心目中的死士完全是天壤之别,“你说你是死士?” 白衣剑客肯定道:“当然,死士又不是什么很威风的职业,我骗你做什么,我就是死士,虽然 ……嘿嘿……”他一笑,“我知道我不是很像,但我真的是死士。我祖父便是王爷的父皇、也就是孝文皇帝的死士,孝文皇帝允许我祖父娶妻生子,然后就有了我父亲,后来又有了我。我父亲早就离世,孝文皇帝将我送给了他第六个儿子,本来是让我保护他的,结果他这儿子实在是个练武奇材,作为一个皇子,武功竟然比我这个死士都要好,最后就是……我替他做些有的没的任务,他出钱养着我,有时候想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咳……”郁青青向他提议道:“你可以也娶个妻子,然后生个孩子,也许你那孩子的资质会比秦悦好。” “这个问题,我也在考虑,不过女人太难找,找自己喜欢的,她又不喜欢我,我还得哄她,实在太累,找个喜欢自己的吧,我又不那么喜欢,也累,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去青楼逛逛比较好。” 郁青青一阵恶寒,评论道:“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们都是一样一样的。” “好了,王妃往前冲吧--”白衣剑客突然往马身上一拍,马顿时就往前跑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还是让上面的郁青青惊得“啊”了一声。 不过是学了几个小时的马,坐到饭桌前时简直就是骨头散了架一样的感觉,郁青青趴在桌上,等着丫环给自己盛饭,一边又吩咐:“等会晚上也给我备一些饭菜,我晚上肯定还要饿的。” **************************** 今日 更新完~~~ () 兄妹?夫妻?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她一个上午已经学得差不多可以在空旷的土地上自由奔跑了,多快都没问题,但白衣说赶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吃个饭,得带她去郊外的路上跑跑,如果那样也行,行路的时候再跟在秦悦身边,应该是没多大问题。 她腹部在马背上被震得一抽一抽的,人也累得趴在桌上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但一样到自己也能和秦悦一起去找神医,有机会请神医治好秦煜的腿,心里便是满满的兴奋与期待。 这个时候,丫环却来通报,说是姚家的三公子过来了,要代姚家四夫人送些东西过来。 郁青青大喜,知道是姚晋去见过秦煜了,有消息送到这里来,立刻就从饭桌上起身往外跑去。 姚晋穿着一身似乎是制服的衣服,大红色,黑色镶边,中间缠着条金属腰带,腰带佩着刀,他身材好,高大又没有啤酒肚,穿这一身略紧身的制服彻底把那身材显露了出来,一张脸又长得不错,在院中站着十分挺拔俊朗,跟兵哥哥似的,惹得旁边的丫环一个个很是不自然,郁青青看着,很欢喜地叫了声“三哥!” 姚晋站得挺直,朝她低头抬手道:“王妃。” 郁青青一把挥下他的手,“说了别叫我王妃嘛!” 姚晋极轻地一笑,随后身上拿下个小包裹来,“这是四娘让我拿给你的,你喜欢吃她做的百果蜜糕,上次你走得急,忘了给你,这次又重做了新的让我带过来了。” 明明是一只手就能拎的东西,可他一手托着底下,一手拿着上面,郁青青便十分谨慎地也拿手去托,果然摸到了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 “那我先走了。” 郁青青心中十分感激,忍不住道:“三哥,谢谢你。” 姚晋停了停,沉声道:“七妹,男人的世界,还是小心为好。” 郁青青沉默,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看着他的背影踯躅良久,几次想说,却又忍住,手心摸到那一张带着温热的纸,终于在他将出院门时开口喊道:“三哥--” 说着,朝他跑了过去。 “告诉父亲,明天开始,大概半个月内,秦悦忙着他母亲的事,是最好的时机。” 姚晋看她一眼,点点头,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怅惘,在他走后,又忍不住看向无忧阁的方向。 明天,秦悦会离开,留在京城的是假秦悦,身为剑客的白衣自然只能起到震慑作用,完全不能与人相斗,这个时候姚航与陈太傅那些人联手救出秦煜,是最好的时机。 她不敢说出京中秦悦只是替身的消息给姚航,怕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可犹豫再三,她却始终不愿放弃这个能救秦煜的机会。这个机会一失,便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悦的地也。秦悦,是她亏欠了他,为什么偏偏他和秦煜是这样对立的关系呢?为什么救秦煜,就一定要影响到秦悦呢? 进房中,她打开了手上的纸条,上面写了六个字:安好,勿念,保重。 字迹清秀而俊逸,就像陆煜的钢笔字一样,短短六个字,没有任何客套或是生疏,就像他们已认识好久好久一样。 原本他也有这样的感觉么? 她拽着纸,轻轻露出笑容来。但愿,但愿能快点离开睿王府,快点与秦悦划清关系,那样,也许她就不会再因为秦煜而对秦悦愧疚了。 第二天,郁青青扮了个男装。 她以陪伴太妃为由离开王府,然后在随从从碧云山离开后又换好了衣服出来,在碧云山脚下与秦悦会面。 秦悦见到她时,神情淡淡,却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好一会儿,然后问:“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郁青青看了看自己,“你说的是女扮男装吗?”然后很理所当然地回:“当然要乔装打扮一番,在你们古代,女人出门麻烦,很容易出事,万一碰到劫色的怎么办?我扮成男的就好了,对外就说,我们是兄弟!” 秦悦笑了起来,自从……那晚之后,他很少对她笑,现在却笑了,而且笑得很深,“一个女人走在外面不奇怪,一个女人却还要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就很奇怪,你这样出去,谁都会盯上你。” “我是女人……很明显吗?” “你觉得呢?” 郁青青低头看向自己胸脯,面前的秦悦又一次发笑,“不用看,比以前还小。” 她立刻辩解,“我用布裹了的,当然……当然比前还小。” 秦悦又笑了起来,抬眼看看头上的太阳,又看向她,“若是中暑,可不是随时都能碰到医馆的。 郁青青忍不住皱起脸,痛苦道:“我也觉得很热……还很闷……” “就算这里看不出来,就算你有喉结,嗓音粗,也还是会被看出是女人,因为浑身上下都透着女气,你以为那些劫色的人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吗?再说,你也没那么容易会被劫色。”秦悦含着些笑意。 郁青青顿时就愤怒起来,女人最痛恨的,就是有人侮辱她的容貌! 秦悦,说实话,你真的喜欢我吗?一边说喜欢我,一边还天天说我丑,姚舜英明明长得很好看好不好,就你天天说丑! 这话,她想说,却没能说出来,因为“喜欢”这样的字眼,以及一切有关感情的事,是她在秦悦面前不愿提起的。原因……或许是他们之前曾有过暧昧,或许是后来他对她表白,而她却已经确定了另外一个人……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秦悦一边打马转身,一边开口道:“到城里,换一身衣服去。” 一边跟在他后面,郁青青一边想,女扮男装这回事,的确有些假。试想,如果现代的一个短发女人穿一身男人衣服就去扮男人,别人一定想都不想都觉得她只是中性而已,既然这样,凭什么就觉得人家古人看见人男人打扮的人就认定是男人?就如秦悦所说,撇开身体上的特征,行人动作上,男人就是像男人,女人就是像女人,比如你很多次会说一个男人很娘,就是因为他某些地方做得不那么男人。 最后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姚晋说如果有兵器排行榜,那秦悦的武功是可以排上去的,作为死士与剑客的白衣也说他不如秦悦,综上所述,秦悦的武功那是一等一的好,这样……她为什么还怕劫色?想着,都有些侮辱秦悦武功的感觉。 一路骑马,是一种,想要死的感觉。 又颠,又累,遇到灰尘多的地方,还会被风扑上满脸的灰,什么策马奔驰,放飞心情,这根本就是个折磨死人的活! 她自然是不敢说歇息的,因为秦悦的体力很好,看上去一点也不累,而且人家是大忙人,又是去求医,自然要快去快回,她自己要跟来,怎么敢有事没事喊累? 而且,他已经很迁就自己了,他的马是匹上等好马,跑在路上速度嗖嗖的,她的马虽然也不差,但却不是王府第二好的马,因为好马都是身形强壮的,而她坐上宽宽的马背,会有一种劈一字的感觉,那恐怕更要了她的小命。受了体型限制,在选马上自然不能随意,所以以速度来说,她的马是不如秦悦的马的,而为了等她,他必须慢一些。 他们是早上出门,然后一路奔驰,路上秦悦在前,她在后,一直保持着大概一二十米的距离,除了岔路口的地方他会稍稍慢一些,别的时候都是照常赶路的,也只有在他稍稍慢的那一会儿,她才能感觉到他还记得身后有个人。 没有表,只能看太阳辨别时间。 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渐渐上升,上升,终于到正午,她看见地上自己和马儿的影子都不怎么看见了! 可是他没有慢,没有说停下。 她也只能跟着。 再走,再走,直到她抬头看头上的太阳都很明显地往西去了,她肚子都开始饿得叫了,想朝前喊一声停下却没什么力气喊出来时,前面的那匹马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郁青青心中狂喜,直到那马终于停下,秦悦下马,走到树荫下随地而坐,她才立刻鼓上最后一丝劲加快速度往前,停在树下,急促而又艰难地下马,在脚落地的那一刻就像失了支撑的重物一样跌在了地上。 仰面摊在草地上,马蹄就在她手边,她怕马踩着她,也想喝水想得想死,想吃东西想得要死,可身体却一动也不想动。 身后传来烧鸡的香味,也有些饼香,还有糕点香,以及水壶被拧开的声音。作为贵族,秦悦吃东西基本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可在这四下无人的,寂静万分的荒野地,她还是能听见声音的。 因为会放坏,下面也会有补给的城镇,所以他们带的食物并不多,她担心,他不会把东西都吃完了吧?这么饿的时候,饭量陡增几倍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在这种能闻见食物香的情况下,她真的很饿很饿很饿。 翻过身,看一眼相隔一两米的食物,咬咬牙,鼓足了劲头往前爬去。待看到那粉粉的柔软糕点,金黄色皮儿的烧鸡,以及虽然冷了,却仍然散发着葱香的饼,她立刻就爬了起来,先抓了糕点塞进嘴里,咬了两下,准备喝水,却发现自己的水壶还在马背上。 那马怪听话,不系绳子也不跑,可它却到隔了好几米的地方吃草去了,难道这种时候,她还要走那么远,跑去拿水壶? 想也没想,她当即就抓过秦悦身旁放着的水壶,拧了盖子就往嘴里倒去。 至于那什么间接接吻的传说,就让它见鬼去吧! 一阵猛吃之后,郁青青发现秦悦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吃,只是目光随意地落在她身上。 她看了看没消失多少的食物,抬眼问他:“你不吃了?”心里想着,难道他是想歇一会儿再吃? 秦悦却肯定地回答:“吃好了。” 郁青青满脸不相信:“你就吃这么一点?难道你不觉得很饿吗?”她想了想,这似乎和他平常的饭量差不多。 秦悦缓缓道:“待会儿还要赶路,吃太多会腹痛,且吃太饱也会犯困,不仅容易在路上出纰漏,警惕性也会降低,这地方常有人在路边发现尸骨,多半是山贼出没的地方--”说着,看着她手上的鸡腿,微笑道:“所以,你还是少吃些为好,到时候若有山贼过来,也不那么容易被抓到,山贼头子不要你做压寨夫人,把你送给小山贼做老婆还是可以的。” 郁青青朝他白眼,“如果我被抓了,只能证明你武功太烂,丢人的是你,我宁愿去给那厉害山贼做老婆!”说完,将手上的鸡腿猛地咬一口。 “如果你吃后要方便……我没带草纸。” 郁青青终于停了下来,十分郁闷道:“秦悦,你一定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这个问题吗?”问的时候,她却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行到半路,她还要停下,然后钻到草丛里去解决这种问题…… “我饱了,不吃了,歇会儿。”这一回,她终于舍得放下了鸡腿。 再赶路,她果然肚子不舒服,还好不是那种肚子不舒服,而是吃饱后运动的那种肚子疼,也着实浑身都没劲,这会儿才深知,还是秦悦有经验一些。 傍晚时,正好到达一个不小的城镇,秦悦没按她的猜想住进全城最豪华的客栈,而是路边一家很普通的,等进去见到柜台后的老板时,郁青青看看店里的情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店里生意似乎还不错,该不会,他们要两间房,而老板说:对不起客倌,小店只有最后一间房了。 在她忐忑的时候,秦悦说道:“一间。” 郁青青立刻道:“两间!” 秦悦回过头来看向她,声音不失温柔道:“别闹了。” “两间,老板,两间!” 秦悦笑看着老板,向他递出银子:“老板,一间。” 郁青青顿时无言了--有钱的就是老大,他给钱,老板自然听他的。 没想到临进房时,老板还笑幂幂的对她说:“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嘿嘿,嘿嘿。” “嘿嘿,老板,我们是兄妹。” 老板一愣,随后笑道:“那不可能,你们一准儿是夫妻。” 郁青青无话可说,鼓了嘴上楼去。 “为什么不要两间房?”一进门,郁青青就朝秦悦问。 秦悦已经放下身上的包裹坐在了房中的桌子旁,一边倒水喝,一边回道:“夫妻,为什么要两间房?” “你可以说我们是兄妹!” “我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兄妹?而且我们也不像兄妹,别人看了我们,会以为我们是假|扮成兄妹的夫妻。” 郁青青在桌边坐下,抢过他才倒满的水杯,自己喝起来。 秦悦抬眼看向她,脸上微带笑意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因为很肯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猛地一呛,她头也不敢抬,讪讪地将杯子放下,慢慢推了过去。 秦悦便说道,“去叫小二,让他送沐浴的水过来,我去下面的大浴池洗,洗完用饭同,早点休息。” “我不能去大浴池么?”郁青青问。 “都是男人。”秦悦抬眼回。 郁青青看了看房间,又问:“那会不会有人偷看?你们这窗户纸一捅就破。” 秦悦指了指床边放着的一扇旧屏风,“用那个挡着,而且我会交待老板,打过招呼,一般不会有事。” 郁青青还想问,如果那浴桶有皮肤病细菌怎么办,又一想,也没什么办法,便忍了下去。出门叫小二要水的时候,小二却一脸歉意地回:“夫人原谅,这水还要等一会儿,天黑了,大伙儿都要洗完澡去河边看花灯,把水都用完了,不过厨房正烧着,下一锅很快就到了。” “花灯?什么花灯?”郁青青疑惑着,今天又不是元宵? 小二回道:“夫人不知道?咱们这儿盛产莲藕,所以每年在池塘里开始长荷叶的时候大伙儿都要去河边放花灯来向河神许愿,期待当年莲藕莲子大丰收,今晚正好要放花灯,夫人要是没看过可以去看看,头一回看到的人,都还说不错的。” 旁边又有人叫小二,郁青青立刻就回过头去跑到桌面,兴奋道:“不如我们待会也去看花灯吧!我还没见过花灯呢!” 秦悦久久的沉默,然后道:“你不是很累么?” “不累不累,我不累,我要去看花灯!” 好不容易等来水,匆匆洗澡 ,又匆匆吃饭,这才往放花灯的地方赶去,等她与秦悦赶到时,花灯早已飘了好些。 一条细细长长的河,看得见对岸,却看不见头尾,大大小小荷花形状的花灯飘在水面上,照得水面一片火红。 “哇,真好看!”郁青青隔着老远就慌不迭跑到河边,才低头看着,只听“咻”的一声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正好见到一只烟花在头顶绽放。 “还有烟花!”许久不见这绚烂的美丽,郁青青惊喜地盯着那烟花,只见那烟花还未熄灭,又一只也绽放开来。 一只,一只,又一只,很快天空中便铺满五颜六色的烟花,郁青青惊喜地回过头去看向秦悦,兴高采烈道:“你看你看,多好看,竟然还一副不想来的样子,还好我来了!” 秦悦看着那烟花,半晌无言。 郁青青不再理他,自己抬头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却又想起那天烟花灿烂中陆煜的笑脸来,然后,便是这个世界的秦煜。 此时此刻,他在做着什么? 身旁,有人拿着荷花灯,然后将一张纸条放入灯中,闭了眼,双手合十,然后再睁眼,将花灯放入水中。 这,便是他们许愿的方式吗? 她看了看水中,花灯的样式各种各样,明显是各人自己做的,可还是许多一模一样的,回头看去,果然见着有个女人在卖花灯。 “要不……你给点钱我?我也去放几只玩玩。”秦悦从头至尾都是无声,听见她的话,伸手拿了些铜板给她。 郁青青早已知道其实在古代的社会人们通用的并不是一锭一锭的金子银子,而是铜板,而买个花灯,就更加用不上银子了。 拿了花灯,郁青青问:“大娘,有没有纸和笔呢?” 大娘笑着指了指自己腿边,“这里放着呢,其实嘴里说也是一样的。” 郁青青却不干,“那我要是又把心愿写上,还在嘴里说,不是显得更有诚意?” 大娘一笑:“也是也是,没想到夫人年纪轻轻,还会写字呢!” 大娘身边有蜡烛照亮,郁青青拿了纸笔,放在一旁的小凳上,想了想,认真地写下心中最想的事:这一世,与秦煜相伴。写完,这才来到河边,又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眼许上心愿,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荷花灯放入水中。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她抬起头去,只见天空绽放出一朵格外绚丽的烟花,比之前看到的足足大了两倍。 只听“扑通”一声,竟有脱得精赤的孩童跳入水中嬉戏,待她低下头时,自己面前的花灯早已有好几盏被打湿浇灭,她甚至不知道哪一只是她自己的。 后面有人从别处跑来,对着水里的两个孩童大声斥责要他们上来,郁青青退后两步,只见不远处秦悦俯身,从水面荷花灯里拿出一只纸条来打开。 郁青青将那荷灯看了看,立刻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条。 秦悦早已看见那纸上的字,盯着她面色冷冷,然后头也不回往岸上走去。 回到客栈,里面冷清无人,掌柜却还认得他们,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不好看?” 两人都没有回话,不声不响上楼去,只是在踏上楼梯时,郁青青突然停下,转身走到掌柜面前道:“麻烦给我们房中加两床被子,我身上就有这些钱,全给你。”说着,将手上买花灯剩下的铜钱都放在了桌上。 进房时,秦悦已站在床边脱衣服。 她站在门后,半晌开口道:“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离开睿王府,在这个世界,和他相依相偎到老。就算我的人在睿王府,我的心也不在,秦悦……我希望,你能给我休书,还我自由身。” “你可以想,也……只能想。”秦悦缓缓回道。 躺在床上,竟是一种忍不住苦笑的感觉。 烟花,河灯……这些东西,如今他再也不想看到。 此后一路,两人皆是无言,白天中午吃干粮,两人隔着距离而坐,吃完便走,晚上投店休息,除了第一|夜,以后都是两间房,甚至有些时候房间还不在一起,一头一个。 这样的日子,反而让郁青青安心起来。 这一番赶路一直很顺利,路上没遇到麻烦,也没遇到阴雨天,到第五日,一直行到天黑也是前后不见城镇,甚至连个村庄也不见。 郁青青疑惑,看着前方行着的秦悦,却没开口问。 行程、路线,她一概不知,若是最初,兴许还会问他,可在那天的事情后,他们再也说过话。 又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下来,秦悦这才放慢速度,然后在一块临水的空旷平地上停了下来。 她也跟着停下,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走到那平地上,见他将马牵往远一些的树上系好,她也牵过去系好,然后又跟着他回来,打开带着的食物。 这食物还是昨天在某个村庄过夜时找村民买的,不过是些玉米馍馍,此时啃着,和水而咽,万分难受。。 郁青青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视力范围内,根本见不到一点灯火。 看来今晚是打算在这儿夜宿了,原来知道要出来时还曾想过是不是会像电视里放的一样在野地过夜,可因为几夜下来都是有床的,她以为根本不用在野外过夜了,没想到就在她“放松警惕”时还真睡在了外面。 秦悦吃得仍然不多,不一会儿就吃完,然后起身离去。 在这夜里的荒僻地,她还是有些怕的,见他起身离开,立刻就回过头去看他去哪里,却见他在不远处的水坑边停了下来,然后开始脱衣服。 原来是洗澡…… 她立刻回过头来,生怕他突然回过头来,却发现她在看着他。 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她突然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等心底再次排斥这感觉,努力将思绪拉到别处时才发现自己在水声的影响下,竟然啃掉了大半个本来难以下咽的馍馍。 这个时候,身后的水声却突然停下了,身后传来秦悦的声音:“快过来。” 过去?为什么过去?郁青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装作没听到。 谁知下一刻,在她面前系着的马便开始骚|动起来,不停地后退,待后退到紧紧勒住缰绳时便拼命挣扎起来,急切地要挣脱缰绳跑开。 动物是在感知危险上远比人厉害,看到马这样,郁青青立刻就紧张起来,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那系着马的黑暗树丛处,不知那里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下意识地将手撑在地上准备爬起来。就在她将站起身时,树林里一阵树叶响动,一只黑影飞快地朝她撞来。 “啊--” 惊叫一声,她几乎忘了动弹,那一刻,她终于看清那是什么,黑黑的,四只脚,是一只野兽! 手臂上一紧,一只手握了她将她拽了起来,迅速闪开。 野兽扑了个空,在远处停下,然后朝她转过头来,身体呈俯冲姿势,头微微低着,一阵阵“哼哼”声从嘴里发出来。 这一刻她才知道这野兽是什么,竟是一只野猪! 家猪几乎是最温顺无害的动物,可野猪却是十分危险,凶猛程度不亚于其他可怕野兽。 她的心狂跳不止,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忍不住一下子朝秦悦贴近,握住了他的胳膊,“怎……怎么办……” 话音未落,野猪再次朝他们袭来。 “没事。”秦悦推开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野猪几乎就要冲到跟前时身形一移,拿了树枝的手一抬,瞬间便刺入了野猪的身体。 待郁青青回过神来时,秦悦已松开了手上的树枝,那野猪倾然倒地,却还在地上挣扎抽搐,猪脸上鲜血弥漫得可怕,特别是两只眼睛,因为被树枝贯通而成了两只血窟窿。 郁青青想,还好这不是白天,要不然看着只怕更吓人。 秦悦走到水边,继续他未洗完的澡,这才她才发觉他刚才除了在腰上围了件衣服稍稍遮了些羞外再没有穿别的什么。 看看地上的野猪,又看看树上系着的慢慢镇定下来的马儿,郁青青往旁边挪了几步,离野猪远远的。 四周弥漫着野猪身上那一股骚臭味,以及血液的腥味。 她忍不住要说话,回过头去,却见他没穿什么衣服的身影,立刻又回过头来,背朝他道:“我听说野兽喜欢闻血腥味,等会会不会引来别的野兽?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 他淡淡回了一声,再没有其他话。 郁青青便不再说什么,心想以他刚才对付野猪的那小小功夫,兴许他是什么野兽也不怕的。 只是……这野外睡觉,确实太可怕,旁边野猪眼睛里还在往外淌着血,不一会儿就将面前淌了一片,那一片在夜晚看是黑的还好,要是在白天,必然是浓浓的一片暗红。 秦悦洗完澡后,穿了衣服就在草地上躺了下来,拿了块稍平的石头枕着,然后睡下。 郁青青看着他,在原地呆坐半晌,终于拿了衣服,也走向水边。 本来是想不洗的,可身上汗水却黏腻得厉害,想到要带着这一身汗臭这一身脏衣服入睡,然后第二天再接着流汗,她就觉得万般不能忍受。 这比当初被关在几天不洗澡还要可怕。 看看身后安静得好像没那个人,而且也完全没有兴趣理他的秦悦,她轻轻地解腰带,然后脱下衣服。 一边脱着,一边看着水中,夜里的水面有种诡异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藏着蛇或是其他可怕的生物,如果她洗着洗着,看见了那东西该如何是好? ************************* 今日更新完~~~ 若无意外,明天第一滚,出现意外,就是后天 () 这混蛋你喜欢吗? 因为紧张,以致她洗得匆忙,还因为有秦悦在后面,她也不敢将衣服全脱,最后就蹲在水边随便擦洗了一通回来,发现四野无人,除了天上几点星辰外一片漆黑,而那之前冲出过野猪的树丛阴森得可怕,不知道还有没有潜伏着其他什么东西,而秦悦,保持着原姿势,似乎已经熟睡。 她也在地上睡下,拿一件衣服盖在身上,躺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移了些距离。虽然她对他的武功有信心,但她担心,万一有危险出现,而他一时半会儿没醒,或者醒了来不及反应,又或者来得及反应却忘了要保护她,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惨遭毒手,那就糟了。 想着,心中便越发害怕。 所以不自觉地,她保持着无声状态,一直移一直移,直移到与他中间差不多才一米宽的距离才停下。其实以安全而言,她还是觉得有点远,恨不得紧挨着他才好,但以男女大防而言,这距离实在太近。 偷偷看向秦悦,他仰面躺着,双眼自然闭合,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她刚才的挪移所惊动。 此时这样的距离才让她稍稍有了些安全感,这才侧过头背朝他,装作没与他隔得这么近一样闭上眼去。 想到身后有坚实后盾,又听着四处欢快的虫叫,郁青青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她身后秦悦,却在此时睁开眼,微微侧头,一动不动看向她。 他想,他还是带着皇子的尊贵气,带着王爷的骄横,面对她的不屑,他从来就不知道要怎样刻意讨好,怎样博得她欢欣。 有些时候他倒希望,她不是现在这样的个性,柔一些,服输一些,从命一些,那样她就不会想着离开自己的丈夫,去和丈夫的侄儿在一起,甚至那侄儿,还是她丈夫的政敌。 在这个他所熟知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对此抱一丝希望,敢将这想法说出口,可她不是这世界的女人,她就是要想,要说,还要为之而努力。 不一会儿,她浅浅均匀的呼吸声就传来,听着这声音,他更加难以入眠。 她信赖他,有意在离他近的地方安眠,有他在身旁,跋山涉水也不怕,可这样的跋山涉水,不计回报,却是为着另一个人。 她在他身旁一个多月,却比不上与那个人的一面。难道这就是先人所说的一见钟情么?她……和他。 不敢强逼,却无法顺从,郁青青,他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无可奈何的难题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到了一座山上,沿着山中一条路一直往前,最后便看到个嵌在山体中的石门,就像《神雕侠侣》里古墓派的断石一样将里面的一切封得死死的,而在离石门不远处又有块大石头,上面刻着“百花谷”三个字,旁边还有个木牌,写着“暂不接诊”。 “这就是那个神医的地方?”郁青青早已大吃一惊,之前她没有任何准备说今天就到目的地的,还以为也是继续赶路,没想到一个晃神,就看到个“暂不接诊”的牌子。 秦悦拿了块石头往石门敲了敲,又朝里喊了两声话,发现毫无回应,此处的确是不接诊也不见客后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又往回走。 郁青青连忙跟着,一边问道:“这样就走吗?要不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秦悦没回她的话。 她也闭了嘴,不再自讨没趣。 这一次,没走几步秦悦就从身上拿了张地图出来,郁青青惊叹他身上竟有张地图她从来就没发现,凑过去一看,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 他只将那地图随便看了一眼,便又往前走去,走几步,转身踏上一旁小道,那小道难走,郁青青还牵着马,更是难走,才要开口说话,却见他将马系在了路旁一棵树上,抚了抚马身,离去。 她也快速系上马,然后跟到他身后。 这一次走的都是山间的小路,哪怕不再牵马也比在碧云山那会儿难走得多,她不知道他是要去往哪里,又还要在这样的地方走多久,只隐约觉得像是在绕圈似的,直绕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下来。 秦悦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地图,然后往前而去,在一处藤蔓丛生之地停了下来,随后折了根树枝,朝那藤蔓丛中走去。 郁青青也折了根树枝,她猜他是当武器,而她却是拿来当拐杖,因为这路崎岖得可以,她实在走不稳,杵根拐杖总好一些。出衣全黑。 对于他,她是十分的猜不透,心想他出个远门,自己明明会武功,为什么连个武器都不带?是他太懒,还是他对自己的武功太有信心,而达到了传说中什么在手中都能成为武器的地步? “这里面是什么?会不会有危险?”从藤蔓丛中往里面钻时,看着不知道会有什么的前路,她忍不住又问。而在她问出这句话后才意识到,秦悦已经不理她多日了,刚才就没理她,要不是昨天他第一时间保护过她,她恐怕都要开始担心现在的他会在一个不高兴下把她扔了算了,反正少了她他更清静,而她却只能自生自灭。 秦悦果然没回话,在钻过藤蔓之后便是个类似山洞的空间,这儿的光线比起外面来弱了很多,她小心地看着脚下的黑乎乎的路,一个不经意,目光落到了自己肩上,顿时惊得脸色发白,“啊--”地尖叫一声。 “怎么?”前面的秦悦立刻闪了过来,一下子环住她的腰将她瞬间移出了之前的地方。 郁青青带着哭声指向自己肩头,满带恐惧道:“快……快……” 秦悦往她肩头看过去,只见一只足有小指粗的大青虫伏在上面,朝着她颈子的方向缓缓蠕动。 “啊--,过来了,它过来了,快……快把它……” 秦悦抬手将她肩上轻轻一拂,大青虫掉下去,郁青青也停了抽泣哀嚎声。 他看她一眼,松开她,转身又往前走,那眼神,那背影,似乎因她的“狼来了”而又冷淡了一分。 郁青青十分委屈,对于女人来说,大青虫和野猪是一样恐怖的生物。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老鼠的“吱吱”声,光线又越来越暗,视线尽头都是一片黑洞洞的,郁青青忍不住上前去拉住他的袖子,舔着脸可怜兮兮道:“我和你一起走……” 秦悦总算没有甩开她,而是叹了声气,开口道:“这儿有许多蛇虫鼠蚁,你自己小心。” “蛇……”她重复一句,声音中都带着颤抖,心想为什么是她“自己小心”,难道不是他保护她吗?那一瞬,她几乎想说,秦悦,我跟你好吧,你别扔下我不管。 没走多久,光线便彻底暗下来,已经到了人眼不能视物的地步,就在这个时候,秦悦拿了样东西出来,大概一掌长的样子,下面是只手柄模样的棒子,上面有个金属圆球,他手往那金属圆球中间轻轻一推,一个圆形盖子便被打开,原来这圆球只是个中空的圆形壳子而已,在那盖子打开的同时,一阵浅绿色的幽光从圆球中间散发出来。 “哇,这,这是什么,怎么会发光?夜明珠?好亮!”郁青青忍不住惊叹,看着那之前被金属外壳包裹,此时露出了一半的大珠子几乎挪不开眼。 秦悦淡淡道:“看路。”说完,便停了下来,郁青青还没明白过来地往前踏了一步,却被他拦住,手里的珠子往地上照去。 郁青青这才停下,往地上一看,这才发现面前竟是一个大池子,池子边缘紧贴山洞壁,两头砌得齐齐的,池里有水,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只闻得见一阵怪怪的气味,秦悦俯身将地上一棵小草拈了扔进水中,只见白烟一冒,小草顿时无影无踪。 郁青青顿时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一池子黑水比那硫酸还厉害啊,太恐怖太恐怖了,完全就是个化尸粉嘛,那人要是掉进去,岂不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这池子足有四五米长,两边墙壁也光溜溜的像是人工打磨过一样,要不是会飞,根本过不去。 郁青青看向秦悦,心里想着像他们的轻功是不是可以直接飞过去,要是再带个人,是不是还是可以直接飞过去。 没想到秦悦却又将那地图拿出来,看了看地图旁边的一排小字注解,然后走到那光溜溜的石壁旁,按着某种规律,以指节在石壁上轻轻叩了几下,池子里石头声音一响,竟升起一溜儿的石墩子起来。 那石墩子足够大,离得也不远,一个接一个,直连到对岸去,郁青青这才明白,这池子其实还是准备人通行的。 秦悦很快就走到对面去,如履平地。 她就不行了,因为知道掉下去尸骨无存,所以走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才将石墩走完,到达彼岸。 秦悦这时很反常地伸手过来将她牵住,一边说道:“前面有些危险,得注意。” 手被包裹住,暖暖的,她的心咯噔一声,久久从那手掌的感觉内回不过神来,待回过神来想将手抽出,却又觉得太矫情。而且这地儿确实有些惨人,刚刚过水池时他都没说危险,现在过来他才说危险,可见刚才那水池根本不算什么。 危险,的确是危险,没一会儿,她便在那浅绿光芒照射处看到了半条细长细长,绿幽幽的尾巴! “蛇……”她直勾勾盯着那尾巴,看着它慢慢往土与石头缝里钻,那条露在外面的尾巴越来越短。 秦悦说道:“此处似乎是百花谷专门养喜阴之物的地方,以便日后拿它们做药材,这里这一片是蛇,前面还会有毒蝎,蟾蜍,蜘蛛,壁虎,蜈蚣一类。” “这……这,这是五毒啊,他们不是医病的,而是练蛊的吧,我听说把各种毒物装在瓶子里关着打架,最后活出来的就是蛊了,这山洞里这么多毒物,该不会已经有东西被养成蛊了吧,那可怎么办?” 秦悦忍不住一笑,“我似乎知道你们念书都念什么了,诗书礼义一概不知,男欢女爱,神鬼传说,邪门歪道倒是懂得不少。” “那……那是上看的,我们读书懂得才多,十多年下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学政治算术音律样样精通,可比你们那些破文章有用多了。” 秦悦一笑,牵着她稍稍靠旁边移了些,她还在奇怪地往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只爬行的大蜈蚣。那蜈蚣几乎都要成精了,竟是她生平所见最大。要不是秦悦已经表现出来极端的淡定,她只怕又要大声尖叫出来。 一路虽然都能看见各种毒物,还有供这些毒物生存的蛙、蛾、蟋蟀之类东西出没,但因为这些东西都没有主动袭击他们,加上秦悦又小心谨慎闪避快,倒还没有遇到命悬一线的时刻,如此在里面细细摸索了好半天,前面竟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在这样的山洞,一路走来除了阴冷潮湿以及让人不寒而栗的怪味便再没有其它,此时竟能闻见香味,实在是一种让人惊讶的事。 “小心一些,这香味来得异常。” 听秦悦这样说,郁青青立刻屏了呼吸,可人只能暂时不呼吸,哪能长时间不呼吸,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便问:“你之前不是派人进来查探过吗,上面说这香味是什么?” 秦悦回道:“上面没说,只说前一段有喜阴的毒物,后一段有不知名的花草,再没有其他。” 郁青青想了想,发表自己的看法:“也许查探的人觉得这些东西都没什么,所以没说,比如前面的毒物,只要小心避让就行了,这香味闻着确实像花香,多半没什么。” 秦悦没回话,似乎是默认。 她便开始呼吸起来,要不然也没办法,难道不呼吸么? 没走几步,秦悦突然停下步子来,将手中光亮照向离他们上十米的前方,那里不再只是空空洞洞散落着几片石块的山洞,也不再只有毒蛇蟾蜍蜈蚣,而是一大片的花。 中间隔了条人行的通道,两边满满种着花,那花大约三四十厘米高,一株一根茎,一根茎顶端开一朵花,这样远远看去,只知道是深色,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颜色,而形状似乎和郁金香一样的,那香味十之八|九就是从那里飘来。 “好多花,这样没有阳光的山洞里又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怎么会长这么多的花呢?而且这花好香!”她有些想上前去探个究竟,秦悦却很快就将光照在了眼前的地面上,低声道:“小心,地图上注明此处有机关。” 机关?这可是个危险的东西,郁青青立刻就后退了几步。 秦悦看着地上,说道:“看着地上的乱石,只有石头尖指向前边方向的才能走,脚在石头周围,千万不要碰到其他石头,也不要踩到其他石头周围。” 郁青青看向地上,乍一看,这不过是一堆随便散落的乱石,但其中果然有大量某一角呈尖形的石头,有些指着别处,有些指着左前或是右前或是正前方,而且一路到对面都有。 “看清楚,虽然这样的石头四处都有,但有的路线在中间就断了,到时候可能要返回来,只有这一条是一直通到对面的,不要走错。”秦悦说着,手指在空中划了一条弯弯折折的线。 她看着他手指的线路,这才发现这一点,原来并不是只要踩在尖头朝向前方的石头就行了,还要依人家设定好的路线走。 秦悦交待完,便往前走去,她为了怕自己忘记方向,立刻跟上,心想不管怎样,跟着他的脚步走总是没错的。 谁知道,这特定的方向走起来竟是七弯八拐,甚至有的时候明明往前了,却还要再退后一步,退了,还要转个方向,看秦悦似乎走得很轻松,可她却身子晃来晃去十分不稳,又胆颤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摔倒,结果启动机关,下面顿时出现个大坑,满坑的尖刀将她刺成刺猬…… 正在她如此紧张害怕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蝎子竟出现在眼前。 她可是知道蝎子的毒的,那电视剧里许多人都是用蝎子来杀人,这一只蝎子小小的,尾巴翘着,样子跟电视里的剧毒蝎子一模一样,此时猛然看见,顿时将她吓了个半死,早已抬起的脚为了避让蝎子,立刻就踩在了石头的另一边,结果因为方向转得快,人一歪,急切之下她不得不挪了另一只脚来站移以让自己不致摔倒。 她的确是没摔倒,可机关已经启动。 幽幽绿光中,三支银白色的锥形利器同时面朝自己刺来,而与此同时,她身后也泛来阵阵凉意。 这机关,应该是会从四面八方射出这利器来吧,不只她面前,只怕她周身都是这利器!这样快的速度里,她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等死,而已经走完机关阵的秦悦却早已回身袭至她身旁,一手揽了她,一手以那半截树枝挥开已经射至眼前的暗器,正在这时,又一支锥形利器从前面飞来,甚至还泛着一丝蓝光,那锋利的尖头似乎生了眼睛一样直直朝郁青青飞来。 秦悦两手都不再有空余,地上又是机关阵,并不能随意躲闪,这样的情形,郁青青几乎都已经认命,谁知道秦悦却揽起她往自己身后一躲,让她避过了那暗器,可那暗器却正正插进了他心脏。 他不作停留地立刻就以极快的速度飞身到对面,到达安全的地方,郁青青却早已忍不住急切地从挣开他怀抱扶住他。 “怎么办,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住,为什么……”说着她就忍不住哭起来。 秦悦一声不发,只是身子慢慢颓软地瘫倒下去。 “秦悦,秦悦,不要,这东西上有毒是不是,你不是有解毒的药吗,在哪里,在哪里,你快吃下……”郁青青忍不住着急泪流,立刻就去他身上翻找,却被他拦住:“昨……昨夜,丢失了……” 一字一句,都似乎耗费着全身的力气。她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疼痛万分,又自责万分,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看着他胸口枪头一样的暗器,泣声道:“怎么会丢,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弄丢,那怎么办,你不是很厉害吗,到底该怎么办……” 秦悦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然后吃力道:“我袖口中……有传信的联络器,你……你从山洞出去,然后打开……便会有人过来……”。 “那你在这里怎么办?这里有蝎子,还有蛇,等我再回来你死了怎么办?”她紧紧抓着他胳膊,自责道:“都怪我,为什么你要答应让我跟过来,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有事……你怎么那么傻,我那样对你你还这样救我,我……” 她想了想,然后咬牙道:“我扶你出去,我背你出去,我不要把你丢在这里,就算要死也一起死好了!”说着就要去扶他起来,却听他轻轻笑了一声。 因为他这声笑,她突然冷静下来,一看他的胸口,这才发现竟没有看到一点血。 “你……”她立刻就拔出那暗器来,发现拔得轻松,暗器尖也没见到一滴血,紧接着就拔开他胸口衣襟一看,里面竟放了块圆形的东西,金属的,不大,却正在心房的位置,十分坚硬。 秦悦仍然在笑。 郁青青一把推开他,起身大怒道:“秦悦,老这样玩,你觉得很有意思吗?这么喜欢装伤装死,你怎么不去做戏子啊!” 秦悦缓缓站起身来,轻笑道:“有意思,第一次装,你拼命下水去救我,第二次装,你还要和我一起死。” “你就是个无聊的混蛋!”郁青青大骂,转身就想回去,却发现前面还是不知道破了没有机关,才驻足,肩头便一下子被他攫住,他看着她笑道:“那这混蛋你喜欢吗?”说完,双唇压下,她身子被推着急促后退,然后重重靠在了身后墙上。 *************************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但其实,已经到了 () 你是我的了 “你就是个无聊的混蛋!”郁青青大骂,转身就想回去,却发现前面还是不知道破了没有机关,才驻足,肩头便一下子被他攫住,他看着她笑道:“那这混蛋你喜欢吗?”说完,双唇压下,她身子被推着急促后退,然后重重靠在了身后墙上。 这一次,她比之前的反应快一些,只愣了一会儿就立刻要推开他,然而一推之下才发觉他就如一堵铜墙,将她紧紧压在他的身体与石壁之间,并不是她的那点力量能撼动的。 而在她推他的时候,他早已撬开她的唇,长趋直入。 她记得,她是有过接吻经验的,而且不少--与陆煜交往的四年,这种事自然要做的,可是在这一刻,在他面前,她完全就是个情窦未开的青涩小女生,任他吮|吸,任他扫荡、纠缠,全无一点招架之力,而他的霸道蛮横,也全不是她所能反应,所能抵御。 身子有开始瘫软,意识又开始模糊,甚至还是飘离起来,可下一刻,他的动作却让她清醒。 他按着她肩的一只手慢慢滑下,在她后腰处捞着她往他身上靠,而他一腿跨到她身侧,腰腹以下的部位与她紧紧相贴,灵巧的舌更具力道地深深刺入她喉间,甚至发出一声充满晴欲的喘息声。 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行为让她立刻就警惕起来,抬腿就往上顶去,谁知他却早有防备,立刻就将身子闪开,虽然没让他断子绝孙或者痛个半死,但至少,她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立刻就推开他跑到了山洞另一边。 “秦悦,你要敢乱来,我就,我就捡了毒蝎扔在你身上弄死你!”她看着他紧张地大喊,努力保持着气势,可心里却频频打鼓,如果他真的要乱来,她其实任何办法都没有! 秦悦轻轻笑着,舔了舔嘴唇,然后缓缓道:“别乱动,看看你后面。” “少骗我,这种小把戏我们电视剧里写了不写的!” 秦悦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身后似乎真的有些轻微的动静,弄得郁青青心里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疑心转过头去一看,竟看到个比之前还要粗还要长的蜈蚣,正在山洞壁上爬着! “啊--” 她急得立刻往前躲去,还没躲开一步,身体就撞到了一人怀中,他搂着她又到了山洞中间。 “不用怕,有我在。”秦悦笑看着她。 “你放开!”郁青青一把推开他往前走去,然后回头道:“秦悦,在我们那里,用暴力对付女人的男人最让人不齿,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瞧不起!” 秦悦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那如果那女人和那男人成亲两年了却不让男人碰,男人只是行使自己作为丈夫的权利呢?” 郁青青立刻吼道:“说了我不是姚舜英,我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说完,往后看了看,见是平地,忙又回过头来往后退了两步,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可你现在就是。”秦悦说着,继续靠近。 郁青青转身就往前面跑,这一路都是花,只有中间的一条小径,虽然看着没什么机关和毒物,但她还是不敢贸然往前,跑几步就回过头来,带着商量的口吻同秦悦说道:“太妃还在等着你呢,这些天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不如我们不要闹了,快点找到神医,快点求他去救太妃好不好?这山洞是什么地方?也是去那百花谷的吗?” 秦悦停了下来,看着四周,又看看她道:“你放心,我没有寻求刺激的癖好,这里潮湿,阴暗,连人都看不清,还时不时有蛇虫鼠蚁爬过影响兴致,我就算想和你洞房,也不会在这里。”说完,拿出手中发亮的珠子照向洞中。 听到这话,郁青青差点感动得哭起来,语声带着兴奋,有些颤抖:“真的?” 秦悦一笑,“真的,而且你又不是美若天仙让我忘乎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这副看着就不怎么样的身体耽误我母亲的病情。”说着,拉了她往前走。 郁青青顿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姚舜英的身体已经很水灵了好不好,虽然没有大胸部和大屁股,但也是纤细柔弱十分诱人啊,他竟这样侮辱她! 她朝他一哼,挣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着,走了这几步,发现没什么小动物了,而且两边都是飘着幽香的花,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危险,她一个人走已经不怕了。 秦悦也没有再过来拉她,任她一个走着,看他的样子也悠闲,她就更加放心大胆起来,而且也来了兴致,细细去看身边的花。 这花只有一层,花瓣好像很厚实,没有叶子,颜色,是深黄色,带着些砖红,比香菇的颜色浅一些,也好看一些,想到香菇,她突然觉得也许这东西不能算作是花,能在这样阴暗的地方生长,肯定也不是正常的花,兴许真是菇类也说不定,那被她看成花的东西不是花,而是菌肉。 她俯身看着,眼睛慢慢凑近了想看个究竟,一旁秦悦却道:“还是小心些,这东西少见,并不一定安全。” 郁青青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不熟悉的东西还是少动为妙,便不再想着去碰一碰,而是在秦悦那绿色的光芒下细细看着。 果真有点像菇类的感觉,只是那香味比香菇之类特别得多,那些要煮在锅里才比较香,而这个却是和花一样直接闻就香,而且香味闻得很舒服。 “你以前也没见过这东西吗?你说它是不是和蘑菇香菇一样的东西,可以弄来吃?兴许这就是厨房里的人种的,专门弄来吃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秦悦回道:“你吃得了这么多么?当然还是入药,而且应是千百只中才能提炼一点的药,要不然也用不着种这么多。” 郁青青一样,觉得还是他说的有道理,吃,肯定是吃不了这么多的,除非百花谷的人拿它当主食。但这话,她才不会和他说。 忍着摘下一只的冲动,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香味越来越浓,完全盖过了山洞里本来的潮湿霉味,好闻,而且她又早就闻过,所以并不害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便尽情享受着这好香味,心想若是在阳光下,一路形同花儿的菇类场景,也是十分浪漫美丽的。 然而没多久,她就觉察到一丝不对。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越来越热了?这里不是很阴凉的吗,我刚才还觉得有些冷呢。”郁青青拿手往脸上扇着,问身后的秦悦。 秦悦早已皱了眉头,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怪异的生物,不明白为什么在属下的探查里没有写明这东西的不妥之处。 可他也的确感觉到了异常的热,而且心里开始烦躁,不安,有什么蠢蠢欲动着。一手伸向怀中,他对这气味并不太紧张的原因便是身上的百毒清,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制的毒,这药殾有解。 “这情形,怎么和里写的有点像呢,你说这东西该不会是催|情花或是催|情菇什么的,闻了气味就跟吃了春|药一样吧?”这个时候,郁青青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他。 秦悦的手已经触到了药瓶,这一刻,却下意识地将手放了下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郁青青疑惑起来,微微蹙眉道:“可是里写的那香味一般都是很浓的嘛,这个一点也不浓,不像啊。而且……好像就热了一点,嗯,还有点烦……”她说着,扇风的手挥得更快起来。 秦悦看着两旁盛开着的、花一样的东西,再看看前面走着的她,只觉得心中竟真的升起一股欲念来,头脑中也立刻呈现出之前拥住她深吻的画面。 甚至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不愿从她身上挪开,心绪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在那种画面上旖旎纠缠,这感知,让他吃惊。 他是想要她的,但却从没决定强迫她,虽然她就在他眼前,也毫无抵抗力,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做。若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那便不再是他,可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自控力正在一点点土崩瓦解。 想上前几步,想抱住她,想将她按在地上,褪去衣服,尽情缠绵……而这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已经被他用脑子描绘出来,他看到她衣服下纤细洁白的身躯,看到她跳动的宿兄以及不盈一握的腰,甚至是其他…… 不管是否是这香味的原因,但他已确定,他们的确是被催|情了,如同某一时节的兽类一般,那一时刻,不再记得其他,只想做那件事。 “你有感觉到不对吗?”郁青青又回过头来,她用手背贴住自己的脸,皱眉道:“我真的觉得……有点不正常。”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但心里却心虚着,因为身体发着热,心里不平静着,脑中纷纷扰扰想着许多不好的东西,连说话都有些带着喘息。 秦悦看着她酡红的脸,有一刻差点把持不住,却沉声道:“是有些不对,我们快点走出去。” 连他也这样说,郁青青这才确定是真的有问题,但再也没有刚才的无谓猜测是不是春|药之类的东西,因为自己的状态,实在有些,不那么好…… 好在秦悦看上去还正常,想来是他武功好的缘帮,他说快点出去,而不是做出其他事来,这也让她对他放心了些。 身体越来越有些不受控制,一擦,甚至额头上都渗了些汗出来,郁青青有些着急,立刻往前方跑去。 如果能在意识彻底不受控制前逃离这地方,兴许还好一些。 急面不说。可这生满不名生物的路,一眼望不到头,她跑了几步,似乎催动了某些东西一样,身体更加热起来,又有些无力,甚至不再想离开。 身体颓软地停下来,一停,便瘫在了地上,身后秦悦走过来,将她扶起。 她紧紧抓着他衣服,努力去想陆煜,去想秦煜,抑制着心中那些不安,甚至有意开口说话道:“怎么办,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地图上说三刻的时间能走完。” 此时听他的声音,才发觉他的声音也有些异常,抬眼去看他,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幽幽绿光中,那眼眸深邃而幽暗,带着浓浓的占有意味。 她立刻别过头去,心知他也和她差不多的情形,只是自控能力比她稍稍好一些而已。 三刻好像是四十五分钟,他们刚才走了多久? 多久…… 脑中最后的清明散去,一直萦绕着的香味中,她闻到一丝别的气息,是来自于他身上,一瞬间,她好像野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拼命地吸着这气息,身子也不由自主向他怀中靠去,那里,有着她想要的气息,也有着她想的体温。 “秦悦……” “秦悦……” 她唤他,无力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有解百毒的药,那个……那个能解吗……” 秦悦看着前方,视线的终点,散发着香味的生物已经不见,面他的地图上也写明,这一丛生物之后,是一段没有养任何活物的石洞,里面并非人工开凿,而是天然的一片石洞,因靠近出口,所以有光线,还能感受到风,是一处十分安全的地方。 沉默之后,他回道:“那个……真的在昨夜丢失了……” 她此时,已没了回话的意识。 看着倚在自己怀中的她,他有千万股冲动想紧紧搂住她,转而抬眼看一看前方,扶了她快步往前走去。。 前面仍然有一片生物,似乎与之前的是同一种,只是只有之前的一半高,头上也只是圆圆的一颗,像是未盛开的花苞一样。他终于明白,之前属下来查探时,前面的一片还未长大,也未盛开,而这一片兴许还未发芽,所以属下并没有写出这香味的异常来,而他们来,正好遇上了。 怀中的她,一下一下吃力地呼吸着,一只手紧紧拉着他胸口的衣服,下一刻,竟探了进去贴上他胸膛,嘴里也轻轻哼了一声。 他不再犹豫,立刻横抱起她往前走去。 当光线传来时,他果然看到了一片天然的石洞,这石洞并非像之前那样只是一条通到尾的洞口,而是十分不规则的一片,中间一大片稍稍空旷些的区域,两边各有延伸到不知何处的洞,虽然能看见光源就从前方传来,但他还是往两边其中一个洞口走了进去,里面阴凉洁净,隐秘却还有光线,很快他就将她放到了最里边的大石头上。 她搂着他不愿放开,他让她坐着躺在他怀中,一手将她揽住,一手去拿了药瓶出来吃下一颗。 此处已是百花谷所在区域,虽看着安全,但他自然不能任由两人都受药物控制而神智不清,自然要头脑清醒随时保持警惕。 体内的药性似乎并不具难以攻克效力,只是和普通的迷|药,蒙|汗药差不多,解药吃下去,很快意识便开始恢复正常。 他体内的冲动,心中难以克制的欲念,敢慢慢减轻,终于到最后完全正常。 可正常,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欲念。 她身子柔若无骨地倚在他怀中,额上微微的几滴薄汗,如露珠一样晶莹地伏在她额头上,几缕发丝被沾湿,像是刚出浴一样。 双眼微闭,长睫轻颤,脸颊带着桃瓣一样的红,一双红唇轻启着,透着水润,透着柔美,让人拼了命的想去采撷,去品尝。 一声轻哼自她唇中传出,她仍闭着眼,样子似乎有些想哭的感觉,小小的脸庞微皱着,放在他胸口的手又往里深入了一分,将他抚着,带着炙人的滚烫。 不知道付出多大的忍耐,他才能让自己没有立刻将她揉入怀中。 “秦悦……” “难受……秦悦……” 他的心一震。 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神智不清,叫着的,却仍是他的名字。 她知道抱着他的是他,她也知道她索求的对象是谁,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一些犹豫,那此时,那犹豫早已倾刻间消失。 情感上,他的心或身体都在向他叫嚣着要她,理智上,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都中了催|情的药物,这几乎能算是她主动的,若她不愿意,也无从怪他。而他,却又与她多了一份牵扯。 “青青……今天之后,你便是我真正的王妃。” 他吻上她的唇,轻轻将那抹嫣红上的甜美纳入口中,然后慢慢下移,一点一点吻过她面颊,下巴,以及细腻白希的颈…… 她呼吸越发急促,竟突然从他胸口移出手来,紧紧搂住他,一双小手,抚着他的脸,他的脖子,然后从后颈的衣领处钻入,贴上他后背,唇也立刻动作,一路往上找到他的唇,然后探舌深吻。 那些理智,在这一刻完全崩塌。 原来吃不吃解药,竟都是一样的,他甚至不再关注外面的动静,不再保持那从不愿放松的警惕,一把将她压在了地上。 十七岁之前,他是皇子。 女人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可因为父皇严厉,他不敢将年轻的冲动表现出来,也因为知道父皇对他的欺许,所以严厉克制着自己,心想那些皇兄乃至皇弟都在这样的年纪不约而同表现出对美人的兴致来,而红颜向来就是祸水,他要是连这点冲动都克制不住,那以后面对天下的各种各样的美人,那还如何保持清醒? 十七岁之后,他是罪人,甚至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如。 他是在军中第一次碰女人的,当经受过十七岁的变故,经受过战场上鲜血的洗礼,那点身体上的愉悦并不能引起他多大的感触,甚至在最开始,一接触到这样的事,他还会想起远在京城的母亲来。 然后,为了克制住这心魔,他故意多接受美人,告诉自己怕什么便面对什么,终于在后来,他再不会因为男欢女爱而想到母亲的事。 再后来,他终于正常,再美的女人,也不会有过多的热衷,再媚的女人,也不会让他有多留恋床榻。 女人之于他,就同美酒或是佳肴一样,遇见,是享受,但那些并不会让他为之去耗费精力,去反受其控制。 可是这一次…… 他有一种为之疯狂的感觉。 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她断断续续婉转动听的轻吟,她每一个动作,每一阵气息,甚至每一寸肌肤都牵动着他体内所有的神经,某一种由衷的愉悦,在他身体中逐渐累积,逐渐升温,期待着最后的膨胀,却又害怕错过中间的精彩,也害怕太快结束。 山洞中,静得似乎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洞中明明阴凉,却像置身于烈焰中,身体与心,都随之融化。 紧紧将她拥着,却还嫌不够。 …… 颤抖的她,慢慢沉睡过去,他在她身旁躺下,将她搂入怀中。 洞中的光线似乎变了一些,又似乎没变,外面依然悄静无声,只有他们略显沉重的呼吸。 他想了想,第一次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而在刚才,外面是否有过什么动静。这,便是忘乎所以,便是沉迷吧。 低下头,只见她额上鬓旁都湿着,脸上比之前还要红,唇也比之前还要红,还微微肿了些,像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一样。 忍不住在嘴角绽放出笑意,他伸手揽她的肩,当看见她颈上、肩上遍布的红痕后心中的愉悦再次高涨,有一种……占领了某一座丰饶城池的感觉,他站在城楼上,忍不住想去亲吻那城墙。 果真轻吻了她肩头,他在她耳边轻声道:“青青,你是我的了,哪里都是我的,我是你丈夫,而你是我妻子,就算死,你也得与我埋葬在一起,墓碑上刻上我的姓氏。” “青青,今天我很高兴,你高兴么?” 洞中吹来一丝阴凉的风,他拿了身侧衣服想替她盖上,却看着石头上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挪不开眼睛。 两人的身上,都是无一片衣物存留,她纤细洁白的腿微微弯曲着,勾起他无限激动,仿佛又闻了一次催|情香一样,身体上一阵热血沸腾。 自然,某些冲动的想法,也只能让它停留在想法上,他毅然拿了衣服将两人盖住,转而看向她沉睡的脸。 “青青,回去之后……我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的。” 手指忍不住,轻轻划过她的脸庞,一阵温暖而又柔滑的触感,让人心中为之荡漾。 ************************** 今天的更新完了,床戏已经结束了……要写一场纯洁和谐的床戏,真的是技术活啊~~其实我好像把章节名弄成“第一滚”,可是怕引起审核组的高度重视…… () 不要我负责? 四周很静,身体有些发凉,只有身侧靠着一丝温暖,郁青青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人的肌肤。 胸膛,颈,下巴,再抬眼,便是他的脸。 一张好看的脸,轮廓柔美,五官精致,温和中,带着一点点的凌厉刚强。那是秦悦的脸,此时他正闭着眼,一头乌发早已脱落了头簪,铺散着,带上些性感。 他搂着她睡着,两人的身体紧紧贴靠,身上盖着件他的衣服,他的肩头露在外面,她被盖着,却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 身体酸疼着,山洞阴凉,躺着的大石头下,散落着大片的衣服,她的或他的,里衣或外衣,都混在一起。 一切,真的不是梦。 很清楚地记得和他一直走进山洞,然后闻到那似花似菇的香味,然后身体发软,意识模糊,心中所想全是一场极致的欢爱。 虽然模糊着,但总有意识,可那意识却没有半分理智,只是想拥住面前的人,想与他纠缠,半迷糊间,她知道他是秦悦的,可她还是紧紧抱住他,吻他,甚至疯狂地扯他的衣服…… 事已至此,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心里,涌起满满的伤心惆怅。 秦悦睁开,只见怔怔躺在那里,目光有些飘离,似乎失了心神一样。他自然是没睡着的,只是做样子罢了,自然也知道,她何时醒来,又这样呆滞了多久。 “青青……”心里不自觉地疼惜与伤痛,忍不住揽住她。 她却突然推开他,咬牙坐起身来捡起衣服穿上。 “这件事你知道,我们都神智不清,就当酒后乱性了,并不代表什么。”她声音冷冷的,说话时,只低头穿衣服,并没有看他一眼。 秦悦习惯性地让笑意泛至脸庞,却笑得比平常还要淡:“这也不代表什么吗,虽然是因为药的关系,可毕竟是我做的,不要我负责?” “不要。”郁青青立刻回,抬道道:“我说过,在我们那里睡一觉没什么,很多人出去找一夜|情的,男人女人都找,这样的事,就和……吃一顿饭一样随便。” 她语气十分平静,听着似乎也轻松,可眼睛却慢慢红了起来。秦悦看着她,淡淡道:“可你不是,你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我本来就觉得无所谓,只是……只是没有真的去做而已……”她这样说着,心里也真的是这样的想的,可是不知原因地,有炙热的液体从眼中漫出来。 她停下了穿衣服的动作,侧过头去擦泪,他却突然袭至他身旁,紧紧将她吻住,她要反抗,头和身体却早已被牢牢禁锢。 “我不管这在你眼里是不是代表什么,可在我眼里,你从此是我的女人了,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而且我们不只会有这一次,回京城后,你就搬到我房中去,夜夜都做我的人。” 第一次,她见他眼中那凌厉的光芒全部散发出来,仿佛带了杀气一般让人胆战惧怕,她在他面前,犹如一个被困的俘虏,必须接受他的宣判。 她冷冷对他,凉声道:“秦悦,我不是你的虞侧妃,不是你的曲姬,我不属于任何人,就算要属于,我也会让自己属于秦煜。” “是吗?那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他说完,再次将她吻住,手一落,便将她穿了一半的衣服悉数扯去。 她立刻去推他,身子却早已被他重重压下,后背抵着石头,一片冰凉,而他一挪膝盖,将她腿抵开。 “啊--” 一声尖叫传来,两人立刻侧头看去,只见洞口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转过头去,急声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秦悦看看郁青青,又将她唇瓣狠狠吮|吸几下才松开她,然后站起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是百花谷的人?我们是来找花神医的,经过山洞时,中了你们的催|情药。”语气温和平常,一点也不像赤身果体被人撞见的人。 一旁的郁青青却远没他这么淡定,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袖子,秦悦看见,俯身过来将她将袖子从衣服里面拉出来,她毫不领悟,一把推开他。 这个时候,那小姑娘也冷静下来了,开口问道:“是惑情草,你们从山洞里面过来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山洞?” “找,就找到了。” “可我们谷主不见客,你们还是回去吧。”小姑娘说完,一只冰凉的东西靠在了她脖子旁。 连郁青青都没看见,他从哪里拿出来的一只匕首,又怎么走着走着,突然就将匕首抵在了人家脖子上。 “带我们去见谷主。”秦悦淡淡道。 小姑娘早已急起来,气愤道:“你……你耍赖,要不是你没穿衣服,我才不会背过身去,也不会让你掏出武器,我的武功很好的!”。 “所以你得去找个男人了,以后再见到没穿衣服的男人,你就不会被吓到,也不会给对手机会了,往外面走吧。” 小姑娘在他的威胁下一步步往前走着,嘴里却是气恼又悲愤:“你……你调戏我,我要去告诉我们谷主!” “嗯,所以,现在就去见谷主吧。”秦悦一边说着,一边往洞外走。 郁青青跟在身后,看着这一切直发愣。 出了山洞,便是一片种满的各种植物的园子,园子周围有人,见了这情形立刻就警惕起来,不一会儿就有守卫模样的人围了过来,见这情形,郁青青提心吊胆的,直到看到秦悦脸上淡然的神色才稍稍平静一些。 整个山谷无一处不是植物,而这植物里开着鲜艳花朵的不在少数,这时节,又有蝴蝶蜜蜂在花周围飞舞着,谷中时不时传来鸟叫,伴着缕缕花香,确是个美丽的山谷,完全当得起百花谷这个名字,只是郁青青如今闻见花香就有些后怕,又因为情况危机,心里着实不好受。 秦悦拿匕首抵着那小姑娘,说是让那小姑娘带路,却一路无差地走到园中一座阁楼前,那阁楼处于整个山谷靠中间的地方,一看就是主要人物住的房子,果然他们才到,里面便走出来一个同样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身轻便素雅的浅绿色衣裙,腰间扎着黄色腰带,手腕处并不是和普通女子那样是宽袖,而是用丝带缠紧了做成了窄袖,看着十分利索轻便。 “小姐……”被秦悦制住的小姑娘看见她叫得可怜。 那绿衣姑娘看她一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不是让你去捉条蛇回来么,怎么不声不响就被人拿刀抵住了?” 小姑娘十分委屈道:“他……他们……我在山洞里看见他,他没穿衣服,我马上就回过头去,没想到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穿衣服,穿完衣服就把拿出匕首来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这样的……” “真是……你这笨蛋,老说自己武功好,结果还没出招就输了。” “是他不穿衣服的……” 她们两人还在说着,秦悦开口道:“我只是来求医的,并不会伤害她。” 绿衣姑娘看向秦悦:“说了百花谷不接诊了,你现在要是放了她那今天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留你一条命!” “为何不接诊?”秦悦问。 绿衣姑娘立刻道:“说了不接诊就不接诊,你管它是为什么!快给我放了小依,要不然就拿你们两人去喂蛇!” “这刀别人给我时说是把宝刀,十分锋利……”秦悦说完,往那小依的脖子上看了看,然后将匕首稍稍拿开一些:“我手向来很稳 ,大概是这位小依姑娘刚才动了下。” 众人往那小依的脖子上一看,顿时就看到条血印,原来在秦悦轻轻淡淡的话语间,他已经在身前的女子颈上划了一刀了,这一刀划得如此不当回事,可见真正杀起人来也不会将让他为难到哪里去。 绿衣姑娘神色一紧,随后道:“百花谷医治了无数的人,有一种人永远不会医,那便是威胁百花谷的人,如果你以为这样有用,那便错了!” “我没想过威胁百花谷,我只是很有诚意地来找神医医治的,百花谷不接诊,为什么?” 绿衣姑娘顿了顿,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爹一年多前闭关潜心研习医术,所以不接诊。” 秦悦说道:“如何你们才肯接诊?” 悦眼到凌。绿衣姑娘回道:“等我爹找到想找的答案,自然会出来。” “什么时候?” “不知道。”绿衣姑娘扬脸道:“是我爹闭关,又不是我闭关。” 秦悦缓声道:“你爹已闭关一年多,一年多都没出来,那出来也不会是两三天的事,所以就是说近几天,几月,或是近一年出来的机会都很渺茫了?” 绿衣姑娘轻声一哼:“那是自然,你以为医术上的一个问题很容易弄明白么?” ************************** 先更三千,晚上再更三千~~~~~~~~~时间大概,六七点 () 解药,一直都在 绿衣姑娘轻声一哼:“那是自然,你以为医术上的一个问题很容易弄明白么?” “那在什么情况下,你爹才会破例出来给人医治?”秦悦问。 绿衣姑娘的态度十分强硬:“没什么情况,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百花谷现在不诊病,谁来也没用!” “如此,那我要见他一面。” “不见!”绿衣姑娘说得十分干脆。 秦悦便笑着看了看那叫小依的姑娘:“把她杀了也不见?” 绿衣姑娘神色一紧,随后道:“百花谷内高手如云,你伤了她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而且你永远也不会得到百花谷的医治!” 秦悦声音稍低:“把我腰里的一块牌子拿出来。” 郁青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立刻就去他腰里找,果然就摸到个牌子,拿出来一看,却不怎么看得懂。 “不是给你看的,是给他们看的,你看也看不懂。”秦悦提醒着。 郁青青一阵郁闷,心里也十分不想理他,但此时此刻却容不得他们起内哄,马上就将手中的牌子面朝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看了看,似乎不太懂,郁青青这会儿聪明起来,马上转了个方向,给身后的守卫看,就在这时,身后却来了个人,见那人的样子,郁青青立刻就下意识地朝秦悦身边靠了靠。 那是个一身黑袍的年轻男人,眉眼间有着锋利的光芒,看着他们,步步朝这边走过来在,在他走到守卫边时,其中一名守卫早已因郁青青手上的牌子发出一阵意外的惊呼:“大内令牌!你是朝廷的人?” 秦悦早已感知道身后来人,胁持着小依转过身去,淡淡回道:“不错,而且求医之人还不是普通的朝廷人。据我所知,你们百花谷只是诊金贵,药材须自己找,再没有其他苛刻要求,我这个病人,若你们接,诊金无论开多少都成,要求也随便提,若不接,很快便会被当成山贼成为朝廷清剿的对象,到时全谷不会有一人生还,这样,你们谷主也不愿见我一面?” “你……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我们这儿真的看不了病,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一样看不了!”绿衣姑娘嘴里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一时没了主意,说完就看向小依,随后又看向后面的守卫,当目光落到那黑袍年轻男人身上时,眼中却陡然一亮,又看向秦悦。 这时,黑袍年轻男人开了口:“既是朝廷之人,那自是百花谷尊敬的对象,放在以前,百花谷当然是十分愿意为朝廷中人效劳的,只是如今……” 他声音微微放低,语中尽是诚恳道:“不瞒阁下,不是我们有意刁难,而是百花谷如今真的看不了病,还请阁下谅解。” “原因。”秦悦只说了两个字。 黑袍年轻男人抬头道:“阁下随我进屋。” 他说着就往屋中走过,虽然从秦悦身旁走过,但完全没有试图从秦悦手中救下人质的意思,而秦悦竟随手将小依一放,匕首一收,拉了郁青青就往屋中走。 绿衣姑娘看了看,也进了屋中,一时间,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四人都平平静静站在了屋中,脸色最不好看的是绿衣姑娘,瞪着黑袍年轻男人道:“你要做什么?” 年轻男人缓声道:“小姐别急,此时自会处理好。”说完就看向秦悦道:“请坐。” 秦悦坐了下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似乎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年轻男人仔细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道:“不瞒阁下,花神医,早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这一声惊呼,来是郁青青。 她以为秦悦的查探是万万不会出错的,所以早已作好了见神医的打算,却没想到最后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神医早已不在人世,那这百花谷……转眼看绿衣姑娘,只见她神色黯然,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不知名的某处,很显年轻男人没有骗他们。 “为何江湖上从不曾听到消息?”秦悦问。 年轻男人回道:“因为这消息被我们封|锁了,下了令谁也不许说出去。花神医是我师傅,在一年多前骤然离世,飞嫣是师傅的女儿,也是花家医术唯一的继承人,可她自小贪玩,也从没想过师傅会走得这样早,所以医术懂得十分少,几乎连一个普通老大夫都比不上,百花谷这才闭门谢客,谁的病也不看。此番多有得罪,百花谷实在也是无奈。” 秦悦看向绿衣姑娘:“你爹真的去世了?” 绿衣姑娘点头。 秦悦又问:“百花谷的传人向来没有医术不精的,你不能代你爹出诊么?” 绿衣姑娘看了他半晌才缓缓点头:“刚才他不是都说了么,我连一个普通大夫都比不上。”。 郁青青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对,却说不上来,只觉得怪怪的,好像她没说真话一样,难道她其实是懂很多医术的,却因为其他原因并不想看病? 转眼去看年轻男人,只见他才从绿衣姑娘身上收回目光,然后看向秦悦道:“百花谷历代谷主向来吃软不硬,脾气硬,也得罪了许多人,所以师傅去世的消息一直不敢泄露出去,如今对阁下坦言,还忘阁下替我们守住这秘密。”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天色已晚,不知谷中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秦悦答应倒是爽快,抬头看向那年轻男人。 百花谷的谷主不在了,但现在能作主的,似乎不是谷主的女儿,而是这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样子却是有些为难:“这……谷中自闭门谢客以来,从不曾……” “我们绕了几个时辰的山路,自后面山洞中过来,洞中路有毒物,我夫人体力不济,实在不能继续赶路,昨夜露宿时还碰到了猛兽,还忘通融。”秦悦的语气很好,话也很好,算是说好话,可却并没有多少乞求的意思,充其量只能算是商量,十分不容人拒绝。 年轻男人对他的身份似乎有些忌讳,想了想,终于点头:“那,今晚阁下在百花谷好好休息,在下荆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秦昭,多谢荆公子。” 乍一听这名字,郁青青只觉得有些熟,没还多想,谁知道她是没多想,可有关这名字的记忆却从脑海中自己蹦了出来,秦昭,她第一次听这名字也是出自秦悦之口,而且是在他的房里,在她告诉他他以后会娶太后,又会坐上皇上时,他问她,他有个死敌,名叫秦昭,他的后果怎么样。 后来她出王府,见到了秦煜,见到了姚航,也知道了陈太傅一些人,却从来没听过秦昭的名字。 如果说王室之中还有个人能让秦悦把他当成头号敌人,那他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会小,可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很快,荆淮就让人带了他们到客房休息,因为秦悦早就称了郁青青为夫人,所以他们也很自然地给了他们一间房。 进门后,郁青青问:“你之前是骗我的对不对?根本就没有秦昭这个人。” “嗯,王妃好聪明。”秦悦一边笑,一边坐到桌旁拿杯子倒了杯水,推向自己对面:“累了,先喝点水?” 郁青青看也没看那水杯,只问道:“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骗你的?为什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秦悦又给自己倒了杯,喝下一口才说道:“因为你告诉我,我会娶姚舜华,虽然人常说世事难料,可我还是觉得,我不会娶姚舜华,而且又想,你要是早知道历史,那在过来第一天就该知道,也该有一些部署,可你却完全不像,便故意试一试你了,谁知道一试就中。” 郁青青久久不语。 他早就知道,发怒,或是不发怒,都由他说了算,对她怎么样,也是他说了算,他觉得她新鲜的时候,便一而再再而三耍弄她,把她当玩物,他觉得她有那么点吸引力的时候,便给她最好的物质,最好的待遇,其实说到底,她一直都在他手掌心中,像上帝俯视凡人一样俯视着她。 秦悦看着她笑:“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懂我们的历史,你不是来自未来么?” 郁青青也在桌边坐下,猛地灌自己一大口水:“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们的历史里,没有和这个朝代。” 秦悦看着她的手,发现她手背上有一条血痕,似乎是在什么尖锐东西上划伤的,立刻伸手过来道:“手怎么了?” 郁青青立刻就将手移开,在他的指尖才与她手背碰到的时候。 秦悦的手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沉默半晌,然后抬起头来:“在山洞里的事,你忘了吧,不管你如何想,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自己半分的想法。” 吧很易们。秦悦收回手,缓缓道:“我在想,此时你是不是十分后悔呢?想医他的腿而费尽千辛万苦随我过来,谁知道不只失去了桢襙,还发现神医早已不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都替你不值。” 郁青青抬头看向他,冷声道:“不后悔,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努力,我说了,在我们的观念里,没有桢襙这回事,我无所谓,当然,还请你不要再提起这事,我不想听。” 时间不早,没一会儿百花谷的人便送来晚饭,晚饭之后,又送来了热水。 郁青青本不想在他面前脱衣服的,可她真的想将自己身上洗一洗,那些记忆,那些感觉,哪怕她拼命的想忘记,却仍然忘不了,不只忘不了,还清晰地存留。 房中有座屏风,能将房间隔开,秦悦洗时,她走到了屏风外面,她洗时,秦悦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郁青青看着他,终究是不能不开口。 “你不能在外面坐会儿么?” 秦悦侧身撑起头来,轻笑道:“我就这样,你不是觉得无所谓么,怕什么?” 她沉默半晌,走到床前将床帐一把拉上,“秦悦,山洞里我不知道武功高强的你会不会也被药控制,但我确实是神智不清了,我不怪你,可现在,我希望你尊重我一些。” 隔着床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见他的轻笑声,好在没多久,隔着朦朦的床帐,她发现他平躺下了,这让她多少心安了些,终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身上许多不堪入目的印子比之前淡了些,却还是清晰可见,她躺在浴桶中闭上眼,拿帕子将那些痕迹一点点擦拭,擦了半晌再看,依然还在。 心中顿时涌起满满的疲惫感,闭眼间,却又想起秦煜来。 他从皇长子沦为阶下囚,从那样的玉树临风弄成现在这样的残废之身,如果她让他好好活的话,自然也要让自己好好活。 这样事,本来就没什么,就当她过来时,姚舜英已经和秦悦同过房了,而她继续了她的记忆。 这样想来,并非难以接受。 床上突然传来一丝动静,她立刻往上面看去,似乎隐约看到秦悦又撑起了头,虽然不确定,却还是动作快地洗完,然后起身穿上衣服。 椅子的声音响起时,秦悦挑开了床帐。 只见她将房中仅有的三张椅子并在一起,又拿了个差不多高度的小花几过来,也并在了一起。秦悦缓声道:“这样有意义吗?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么难受?” 郁青青不语,兀自在并好的椅子上躺下。虽然山洞里的事并不能怪他,但看到他如此得意的样子,她还是厌恶着,他越得意,她便越难受。 床上的他却说道:“为了证明你确实是本王喜欢的女人,这床给你睡,本王去睡椅子,如何?” 郁青青仍然没有说话。 秦悦终于也无声,只是静静看着头顶,受如此冷待,自然也有不悦。有时候真希望她和普通女人没两样,一生的愿意便是跟随一个好男人,**于谁,谁便是她的男人,她的天。 可她却说,那没什么,甚至连坐在浴桶里,也似乎要将一切洗掉的样子……索性,她洗不掉,这辈子也洗不掉。 身心都极其疲惫,虽然连床都不是,但几乎是一躺上就睡了过去,似乎是睡得太快,睡得太深,以致门外传来敲门声时她还以为自己才刚睡着,后来才知道已经是半夜。 这个时候听见敲门声着实奇怪,可秦悦早已走下床来,蜡烛也未燃,直接将门打开。也从椅子上起身的郁青青看见个黑影钻了进来,极小声道:“别燃灯。” 声音听着很熟悉,是神医的女儿,花飞嫣的声音,郁青青在黑暗中看向她,猜想她过来的原因,才关了门的秦悦却淡然道:“我就想,今晚也许有人要来找我的。”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花飞嫣发出一声疑问,却并没有等着人回答,只是马上又问:“你真是那什么大内,朝廷的人?” “不错。”秦悦走到郁青青身旁,拿了把椅子放到屋中央坐了下来。 郁青青就站在剩下的两个椅子旁,拿着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发怔,她记得她睡下时是没有盖东西的,那时候才沐浴完,并不觉得冷,也不想动,所以什么也没顾得上,可现在醒来,身上却多了件衣服,而能给她盖衣服的,只有一个人…… 一旁的花飞嫣立刻道:“那你能帮我么?帮我之后我可以试试帮你治病,虽然我医术比不上我爹,但……但绝不会连一个普通大夫也比不上。” “说吧,什么忙?”秦悦问。 花飞嫣也拉了只椅子坐下,忙道:“对付荆淮。” 郁青青这才想起之前见她和那荆淮时为什么觉得有些怪,因为他们两人虽然都是百花谷的人,可看上去关系却并不好,特别是花飞嫣,对荆淮似乎有些排斥,在听说秦悦身后是朝廷时,她看秦悦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似乎有许多的期冀在里面。 她只是有点感觉,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而秦悦竟早就猜到了百花谷中有内情,所以这才要求住一晚的吗? 正想着,花飞嫣又说道:“这百花谷明明是我们花家的,可现在却几乎成了他的,而且……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他!”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秦悦问。 花飞嫣隔了一会儿,回道:“其实,这也都怪我自己……” “我娘去得早,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我从小就不爱学医术,也很笨,每天只知道摘花捉蝴蝶,或者偷偷跑去山谷外面玩,后来我大一些,爹便逼着我医,发现我虽然懒,却在学医上资质上还是可以,对这点便放了心,可他却又担心我生性单纯,以后没了他会吃亏,而且我的体质又不适合练武,这让他很不安,想来想去,便在山谷外带回了荆淮。 荆淮原本是个孤儿,进山谷时十五岁,我十岁,他比我聪明许多,精明许多,武功也学得很快,爹对他十分满意,用心培养他,除了医术,什么都教他,爹原本是打算着,等我们成年后就成亲,我继承花家的医术,而他则在身边保护我,保护百花谷,在爹心里,他既是弟子,又是女婿。 荆淮很快就得到了百花谷所有人的认同,大家都把他当百花谷未来的谷主,这原本,也是爹的想法,到近两年,他却又担心起来,因为他觉得荆淮虽然能干聪明,却并不太重情义,虽然他对我好,但爹怕他不是出自真心的好,怕在以后自己离世了,我反被他所掌控。那时候爹已经患上了一种自己也医不好的病,知道自己随时可能离去,本想在离世前再想出其他办法来,可最后还是在想出办法来之前走了,果然在他走后荆淮就变了脸,完全掌控了百花谷,还硬逼着我和他快点成亲,我非说要给我爹守孝才撑到了现在,我怀疑他现在还和江湖上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勾结了,不知道作着什么谋划。我想找外面其他人求救,可外面的人现在都认他是爹的接班人,连认都不认识我,而且我也没机会见到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帮我……可我想,无论他勾结的地方有多厉害,他们总是比不过朝廷官府的,你能帮我么?” “他……想要的是什么?”在花飞嫣说完后,秦悦问。 花飞嫣一愣:“什么?” 秦悦说道:“他掌控了百花谷,又并不爱你,却还尊你为百花谷的小姐,隐瞒百花谷主去世的消息,闭门谢客,自然是还有他想得到又没得到的东西,若我没猜错的,那东西必然在你手上,也是你爹为了留下的最后一条路。” 花飞嫣看着他沉默了好久才小声道:“没想到你连这也能知道……那个,是爹是临死前花两年时间耗尽精力写的医书,我对荆淮说爹什么也没留下,我医术学得也不精,很多都不懂,他自然不信,可又没有明说,只说要和我成亲,共同将百花谷发扬光大,我猜他一定是想和我成亲了我就当他是自己人,就把什么都告诉他,他想得美,我才不会和他成亲,才不会告诉他半点花家的东西!” “你想让我利用朝廷的力量来帮你对付荆淮,以及外面与他相勾结的江湖势力?” 花飞嫣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声道:“算我求了你,只要你帮了我,我一定努力把你要治的人或病治好。” 秦悦不慌不忙道:“受过重大刺激而神智失常的病,你能治么?” “这……”花飞嫣果然如她所说,心性太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听见这病踌躇半晌才道:“我爹的医书上一定有写,我看看就好……” “站住!”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随后房门突然被撞开,未等反应,郁青青便胸口一阵刺痛,而秦悦早已飞身而起,衣袂翻飞处,只听一阵细细的碰撞声散落于房中某个角落。 这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郁青青除了感觉到胸口那一阵刺痛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待等门外火把的光亮照到房中时才隐约看见秦悦前方的镂花窗户上刺满了银色的细针。 与此同时,秦悦立刻到她跟前一手揽了她的肩,一手握住她捂住胸口的手,紧张道:“怎么了?” 郁青青微微皱眉:“这里有点疼,好像被什么扎了一样。” “秦兄,你可以看见个黑衣人?”门外,传来荆淮急切的声音,待问完才一脸疑惑地看向花飞嫣:“飞嫣,你怎么在这儿?” 秦悦扶着郁青青,抬首看向门口,眉目冷峻道:“荆淮,告诉我,刚才刺出的是什么针?”他之前只与花飞嫣靠得近,与郁青青离得远,暗器过来时虽已在第一时间接住,却没想到还是有一根刺中了郁青青。 荆淮猛然一惊 ,然后看向身后:“刚才有人放暗器,是谁?” 在他身后,一人站出来低头道:“是属下……属下看着那黑衣人冲到这里来,却没想到这里住的竟是客人……” “莽撞!”荆淮立刻道:“是什么针?” 那人回道:“只是普通的暗器,只是属下的暗器都会淬上些毒……”说着看荆淮脸色不好立刻道:“不是大毒,谷里有解药的,不会有大碍。” 荆淮这才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朝秦悦温声道:“对不住秦兄,只怪我们捉拿擅闯者急切,看见那黑影窜入这房中就冲了进来,这儿客房众多,却没想到正好是秦悦所住的房间,尊夫人若是被针刺中也没什么的,吃了解药,再将银针用内力逼出来就行了,在下这就去让人拿解药。”说完就朝身侧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就领了命离去。 之后,他脸上便露出疑惑之色:“只是……为何秦兄、秦夫人都不在床上,而且飞嫣也在这里?” 花飞嫣忍不住朝秦悦靠近,看向荆淮道:“我夜里睡不着,来找秦大哥聊天不行么?”说完又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道:“我来找秦夫人聊天的!” 荆淮露了极浅的一丝笑:“飞嫣你总是爱瞎胡闹,大半夜的找别人聊什么天?而且还连灯也不点,这叫人知道了如何作想?三更半夜的,还是回去歇息吧。”说着就过来要拉她,她却立刻又往秦悦身旁靠去,一直躲到了他身后,“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 “这怎么像话,飞嫣,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荆淮说着就过来拉住了花飞嫣的手腕,花飞嫣看向秦悦露出求救的目光,秦悦看了看郁青青,说道:“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夫人刚刚被暗器所伤,要休息了。” 花飞嫣这才反应过来,荆淮一进门就用暗器伤了秦悦的夫人,虽然是银针他能自己逼出来,可上面的毒却只有百花谷有解药,如果荆淮早就将谷里的解药都收起来了…… 正想着,那离开的属下跑回来道:“公子,解药之前用完了,好像只能现配了。” “怎么正好在这个时候没了!”荆淮看向秦悦,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解药竟然刚好用完了,不过秦兄也不必惊慌,这解药虽然只有百花谷能配,配起来却也十分简单,费不了多大功夫,我现在就让人去配,没两天就能好的。秦兄武功了得,可先替尊夫人将那银针逼出来,银针上的毒存在体内过两天也无妨的,一时还不会发作,等下面人配好了解药,我立刻替秦兄送来。” “荆淮你……”花飞嫣想说什么,却终究是忍住没说,只是看着荆淮的目光十分气恨。 荆淮却像没事一样,拉了花飞嫣道:“秦悦与夫人早些休息吧,我们就先告退了,明日若秦兄不赶时间,在下倒还想与秦兄把酒言欢一场。”说完,朝他点了点头,又向后面的人吩咐:“还不快去别处追那黑衣人!” 他手下那些人听命离去,他也拉着花飞嫣离去,花飞嫣回过头来看向他,眼中全是求救的神色。 秦悦则在他们离去的第一时刻拉开郁青青的衣服,只见胸口微微渗了一点血,血色发黑,连银丝的头也看不见,已然全没入她身体内。 “先将这个吃下,我替你逼出来。”秦悦立刻从身上拿出一枚瓷瓶,然后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来递向她嘴边。 郁青青一动不动看着他,语声幽幽道:“解毒的?” 在看到她胸口银针的那一刻,他真的已经忘了这事,只想着虽然荆淮只是以此毒作威胁,但以防万一还是尽快吃点解药好,所以很自然地拿出了身上的药。 在她面前,他竟能忘事忘得这么快。此时面对她的目光,他神情淡淡,肯定道:“是。”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可解百毒的药?”她又问。 “是。”秦悦回答得仍然肯定。 “我记得你说,掉了。” 秦悦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缓缓回道:“是假话。” “啪”地一声,她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手指虽纤细,却仍在他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红印。 “秦悦,你这和强|歼有什么区别?”她字字说得清晰,语中含着从未曾有的愤怒。 秦悦一动不动,静静回道:“你的身体本就是我的,早和晚,有什么区别?” 她再次甩出一巴掌,打在同样的地方,那地方红印更深,几乎映出了血色,而她手上生生发着疼。 “我早就说完,我不是姚舜英,你这样就是无耻的强|歼!”说完,再次朝他挥出巴掌。 他抬手,十分轻松地将她手腕握住,拿了药丸的手在她锁骨点了两下,她便再也动弹不了,他则捏开她的下腭,将药丸喂入她嘴中,又拿了水杯来喂进水,迫她将药吞下。 “不管你是谁,我也是我的王妃,若你不喜欢和我欢好,那我让你喜欢就是。”说完,拉下她上衣,将她横抱至床上,然后将她摆成盘坐的姿势。 郁青青只是冷笑,“秦悦,你太不把女人当人看了。” “我逼针时别说话,以免有意外。”秦悦的话声落,她便感觉到他的双手贴在了她背上,很快,那里便传来高于体温的热量。 *************************** 今天更新完,明天两万字更新,于是我今晚不要睡啦~~~呜呜~~ () 恨你 “我逼针时别说话,以免有意外。”秦悦的话声落,她便感觉到他的双手贴在了她背上,很快,那里便传来高于体温的热量。 银针一点点从体内出来,在缓缓冒出一半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涌过来,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银针竟通过床帐,直接飞射出去。 秦悦的手缓缓从她背后离开,她听见他略有些吃力的呼吸声,似乎歇息了一会儿,那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而后他挪到她身前坐下,伸指解开她穴道,然后倾身替她拉上衣服。 她猛地掀开他,抬眼间,目光中尽是愤恨。 秦悦沉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也并非你表现得那么讨厌我,惑情草是能让人失去控制,可并不是完全的没有神智,你知道抱着你的人是我,可你并不抗拒,你唤着秦悦,声声都是我的名字……” “我说了,让你别再提这事!”她近乎失控地大吼,然后看着他,半晌,冷冷道:“那件事,让我恶心。” 说完,她将衣服拉至肩头:“那么恶心的事,我不会让自己记住。好在那时我半梦半醒,也没什么记得的,你怎么想,随便你,反正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会努力离开你,大不了,和你比命长好了。” “恶心?”他脸上泛着冷意,却露出一抹笑来:“我怎么记得你很享受,还抱着我不放,贴着我丝毫不让我离开?” 她也笑:“你确定我叫的是秦悦而不是秦煜?这两个名字似乎也很像吧,我可是记得我是和秦煜在做的,也许是那什么情草的作用,我把你当成他了。” 秦煜,秦煜……他与她,竟比不上他们的一面,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张脸么? 郁青青,这对他秦悦是不是太不公?把他当成秦煜,把他当成秦煜?是吗?是吗! 他心中无法抑制地涌出强烈的怒意来,他将那怒意生生忍住,只看着她缓缓道:“这么说,要不是醒来是和我睡在一起,你连那个占有你的男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她十分不愿听,十分不愿听,却不愿示弱,只回道:“没错,不知道,也许是知道的,我说了,我以为是秦煜。” “那现在,便让你知道!”怒火,或是忌妒,或是**,又或是其他,一切一切都在这一刻爆|发,他说完,突然拉下她本就松垮的衣服,两眼紧紧盯着他,寒潭一般的又眸竟在瞬间冒起火光来。 她心中一紧,立刻道:“秦悦,你做什么?”说着就要去推他,却被他重重覆在身下。 “你不知道我做什么?看来你没说假话,我们之前做了什么,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我现在就让你记个清楚!”说完,撩了她裙子一使力,一片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响彻寂静房间。 “你放手,你放手,你……” 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怕神情,恍若吞人的野兽一样,眼中放着凶残的光芒,以强大的力道将猎物撕扯开,然后吞入腹中。 她便是那猎物,毫无反抗力,毫无尊严,任他撕扯与吞噬。 “记得吗?” “记得吗?” “记得吗?嗯?” 他捏着她下巴紧紧盯着她,也让她看着他,问她,一声比一声狠,一声比一声可怕,让她阵阵颤抖。 被撕裂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遭受这样的事,他却让她知道,知道得清清楚楚。 很想哭,很想哭,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是那么那么的,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烛光燃得亮堂,他眼眸中映着的那个女人,躺在床上衣衫尽毁,纤细的身躯在一下一下的晃动中如秋风中的残叶一般,如此凄零,如此不堪,让她根本就不认识。 渐渐的,那个女人的身影变得模糊,再不能看清,她想,她终于还是流泪了,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没骨气地哭了……可哭了也好,这样就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的狰狞的脸。 索性,她也就闭了眼。 于是那钻心的痛,便更加清晰,他的每一个动作,也更加深深的铭刻于心。 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肉,剜着她的心,哪里哪里都痛着。 呵,他如愿了,她记得了,且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夜,她如何被他强|暴,如何被他侮辱。没有对他承认的是,她真的曾经对他动过心,可那是曾经了,是她与今夜一样耻辱的曾经。 她紧紧抓向身侧床单,在不知道第几次拉起大把的床单时,手里捏到只硬硬的东西,那东西的形状,让她震惊。 是刀柄。 她手上,竟然捏到了刀柄,很快她就想到,是那把他带在身上的匕首,此时竟散落在床上,被她拿到。 他应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匕首刺死吧。 缓缓将手中东西拽紧,泪干后的眼与他对视着,在他盯着她动作变得疯狂的时候,她突然抬手,锋利的刀光被蜡烛照在了她脸上。 前他手后。他只是将掐在她腰上的手抬起,握住她执刀柄的拳头,轻轻松松地让那进势猛烈的匕首停留在两人的距离之间。 体内涌过暖流,他在狠烈之后停下,一动不动看着她道:“这么恨我,很疼吗?今后在我身边的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如果你非要倔强,你便会疼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可要是你愿意,你会比这快乐得多。” 一切都白费,她在面前,就算手中武器再锋利也斗不过赤手空拳的他,她心中涌起满满的痛心绝望来,却强撑着缓缓开口:“我要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那睿王你要小心了,随时随地,可能都会有匕首向你刺来,希望每一次,你都能这样躲过。” “以后都会有么?很好,让本王很刺激。”说完,他俯身吻向她唇瓣。 她冷声道:“王爷最后少碰我些,要不然稍不注意,可能舌头就没了。” 秦悦一笑,将她手上匕首夺了甩向一边,然后一手捏住她下腭迫她张嘴,将她舌头缠住。 仿佛下巴都要被捏碎了一般,又是一阵难耐的痛意,她没办法作出任何反抗,牙齿不在她控制中,舌沾满他的气息。能动的只有手,再也摸不到匕首,唯一能做的只是抓他捶他,可这对他来说,似乎全无感觉。 夜半的鸟叫声从外面传来一声,不知是什么时候,不知是什么鸟,他将她抱到床里侧睡好,然后自己也躺下。 没有熄灯,烛火照着她的脸,发丝稍显零乱,脸色稍显苍白,眼中透着红,下嘴唇被她咬破,渗着一点血。他侧身对她,将她揽在怀中,整理她的发丝,轻轻抚她额上的疤痕。 本不想这样的,可某些时候,就是无法冷静。 虽然带着冲动,可要是时间重来,在山洞里他依然会作同样的选择。这样,他才觉得他牢牢把她捧在怀中,这样,总比她时时刻刻想着别人的好,如今他在她脑中|出现的次数,肯定多于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百花谷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荆公子有请。 秦悦早知道荆淮是要找他的,让人先出去,自己看向面前的郁青青。她从昨天起就没什么话,一直坐在桌旁不知想着什么,虽不知详情,可他知道多少总与自己有关的。 “我很快回来,你在房中好好待着,不要随意出门。”他交待一声便离去,身后的她一句回应都没有。 状态似乎有些失常,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会和他一起回去,也会请求花飞嫣给秦煜治腿。 她总是存有希望的,唯一一次失去斗志,他扬言要将小蓁卖掉她就又振作起来,他知道,只要她还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她连暂时颓废都不会有,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轻生自弃的念头。 而此时,秦煜便是这个人。 他不是那个让她在乎的人,可……她在他身边。 荆淮邀他见面,要谈的不过就是他的立场问题。昨天夜里花飞嫣去找他,荆淮猜都猜得到花飞嫣说了些什么,他是朝廷的人,荆淮不敢随意杀了或是其他,只好先和他谈一谈,探探他的底。 秦悦笑道:“昨夜小姐的确是去找我让我帮她,条件便是,帮了她,她可以拿出手上医书来接我的诊。” “她手上果然是有医书。”荆淮神色一凛,随后道:“秦兄对在下如此坦白,想必是在心中已有决断了。” 秦悦无所谓道:“我此行目的不过是完成任务而已,我不管神医是不是在,百花谷是什么情况,我只管我找到的结果能让上面满意。” 荆淮立刻道:“既然神医已经不在,那要治病,就只有他留下的医书了,而医书无论到了哪个大夫手里都能让那大夫如得神医真传,秦兄说是么?” “是。”秦悦一笑:“我只看怎么省事,省时。” “秦兄此话,果然是大内的风格。”荆淮如此说着,却根本拿不住秦悦的真实身份。他说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那他便只是一个普通执行任务的小人物了,可看他的样子,却一点儿也不像是执行任务的人,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淡然与镇定,那根本就不像个小人物,分明是个大人物的样子,而且他说执行任务,却还带着夫人,这又怎么讲得通? 但不管怎样,他手中的大内令牌是真的,虚实难辨,在没弄清他身份前,自然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若有秦兄帮忙,医书一定能尽快拿到。”荆淮低声道。 “嗯?”秦悦微微露出疑惑之色:“如何?” 荆淮缓缓道:“小姐不是找你求救么,那便,将计就计。”说着,朝他凑近了些,将说话的声音压到最低。 下午时分,秦悦到了花飞嫣门外。 花飞嫣门前多了好几个守卫,见到他,她大大吃惊,震惊着还没反应过来,秦悦便道:“秦某有事与花小姐相商?” “你,你快进来!”花飞嫣立刻出声,在他一进门便等不及道:“怎么荆淮能放你来见我呢?他都不让我出去,说什么照顾我的身体,谷里的人竟然都听他的!”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荆淮的声音:“飞嫣。” 花飞嫣立刻不再说话,冷冷对他并不回话。荆淮自己走进来,问道:“秦兄说有事要我来相商,不知是什么事?” 秦悦回道:“确有事要同二位相商,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花飞嫣房中本就没什么人,就两个婢女而已,她很快便示意两人出去,而荆淮停了停,也让左右下去,他并不担心一个人面对一个大内高手,因为一切都是按之前商定的行事,待会秦悦便会当着花飞嫣的面现他一刀,而他则会闭气装死。花飞嫣虽是学医的,可依她的心智,一定不会有过多的疑惑,她甚至从不知道他会闭气。 待房中只剩下三人后,秦悦便说道:“二位先坐下吧。” 花飞嫣看看他又看看荆淮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走到房中椅子上坐下,荆淮正待坐下时明明背朝他的秦悦却突然出手,一个回身,一把锃亮的匕首已被他握在手中,荆淮身子一避,躲过了那一刀,正要开口喊人,秦悦左手早已使出,那里竟也握了把匕首,直直插进荆淮胸口。 花飞嫣从椅子上站起,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在轻轻“啊”了一声后立刻拿手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情形。 荆怀目光直直看着秦悦,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咚”的一声,身体已倒在了地上,那匕首依然插在他胸口,大片殷红的血缓缓淌了出来。 “这……” 秦悦往之前要落坐的椅子上一坐,轻松道:“花小姐,你让我帮你,现在我已经把他杀了,你是否可以履行诺言了?” 花飞嫣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直直盯着地上的荆淮颤声道:“他……他死了?” “不错,花小姐可验明正身。” “可……可他的武功很好的,怎么这么容易就……” 秦悦淡淡道:“那只是在你们百花谷,杀这样身手的人,我杀了不只百个。” 花飞嫣仍处在惊愕中,好久才略回过神,缓缓朝地上的荆淮走去,蹲下,然后去探他的鼻息,并没有气息的传来。 “可……可谷里的人都听他的话呀,而且万一那外面和他勾结的人找过来怎么办?”她看向秦悦,秦悦神色十分淡然道:“你找我,不就是因为我身后是朝廷么,等我召了朝廷的人过来,哪个江湖组织敢插手?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看一看是否有医书,若没有把握,我可不敢乱动朝廷的人。” 花飞嫣缓缓站起身来正犹豫着是否去拿医书,却又突然想了起来,问道:“你夫人不是中了毒么,你怎么敢杀他?” “朝廷是什么地方,珍奇药物数不胜数,我夫人的毒早就解了。” 花飞嫣看了他半晌,然后道:“可那书埋在荆淮房间旁,白天那房间周围肯定有人,我怎么去挖?” 秦悦一笑:“这,倒是个好地方。自己的房间旁,难怪他找不到在哪里。”转眼看一看地上的荆淮,见他没有起身的打算,便接着说道:“现在就去挖吧,不会有事。” 花飞嫣想了想,荆淮已躺在这里,那些忠于他的下属就算看到了也只能向他禀报,不会敢对她怎么样,而此时他就在这里,那些下属当然不会马上来禀报。 “那……我现在去挖。” 等她再回来时,身旁又跟了两个女子,看样子似乎还会武功,其中一个便是当天的小依。 那两个女子看着地上的荆淮俱是大惊,而花飞嫣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手上拿着历代花家后人赖以生存的东西,面对秦悦这一个并不熟的人,自然有些怕,便专门带了两个身边信得过的武功最好的人,只是带是带了,面对秦悦的时候却有些过意不去。 秦悦含着微笑,也什么话也没说。 花飞嫣将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到桌上,打开沾了泥土层层油纸,里面是几册厚厚的书,全新,封面上并没有名字。 那两人女子手上紧紧握着武器,眼睛时刻盯着秦悦,以防他有什么突然的举动。 花飞嫣翻开一本,将书册打开,里面是满满的文字,全是与医术相关的:“这是我爹新笔写的,他所知道的,全写在上面了,我怕被荆淮发现,没怎么看过,但我们百花谷这么多年了医治过各种各样的病,肯定有神智失常方面的。” 秦悦将那书看一眼,淡淡道:“果然是医书。” “自然是的,我是不会骗你的。”花飞嫣话未说话,小依便立刻挡在她身前,转身惊呼道:“小姐你看!” 花飞嫣转头看去,见到眼前场景时立刻大惊失色,荆淮竟然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着桌上的医书,荆淮笑道:“秦兄多谢,要不然,我还真想这医书在哪里。” 花飞嫣将视线缓缓移到秦悦身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他是什么意思,你们……你们是一起的?” 荆淮将身上的匕首拿出来,往手背上一刺,刀刃便缩了进去,还留下不多的两点血,“一点小玩意儿,也只能骗骗飞嫣你了。” “你……”花飞嫣没有看荆淮,只是看着秦悦,恨声道:“你竟然是这种人!” 秦悦一翘腿,“帮他比帮你容易些,而且我夫人还的毒还没解呢。” “我竟然会相信你!”花飞嫣失声痛斥,看一眼荆淮,立刻就要去撕面前的书,荆淮则朝外大声道:“来人--” 他一声唤,外面立刻冲进好几个人来,他便吩咐道:“小姐神智不清,竟要撕了谷主留下的医书,还不快将她们拦下!” 守卫迟疑半晌,马上就冲上前去,小依两人立刻拼力抵挡。 似乎给他们留位置一样,秦悦朝后退开,在退到荆淮身旁时突然压了身边守卫的长剑刺向荆淮。 荆淮完全没料到他在这时候会突然袭击,仓促之下狼狈躲开,虽没被刺中要害,却还是伤了腰侧。 荆淮想问他这是为什么,可未开口,秦悦的剑再次刺了过来,他用尽全力才能险险避开,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时间。 躲过三剑之后,第四剑,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让荆淮觉得之前那三下都是他在玩耍而已,这才是他真正的速度,而他在想着这些时,剑已穿刺他身体。 “下次,别再用我夫人来威胁我。”秦悦说完,狠狠拔出剑来,鲜血溅上半空,之前袭击小依两人的守卫大呼一声“公子”,立刻就朝他刺来。 秦悦拽了荆淮的尸体挡在身前,一手举起一片布料来:“这是我在谷主死前之地找到的血书,花谷主突然去逝不是因病,而是被这狼子野心的荆淮所害!” 那布料一片沉旧,上面隐隐能见到鲜血写下的字,众守卫一看之下顿时失神。 秦悦接着道:“飞嫣小姐是花谷主唯一的女儿,她才是百花谷现在的谷主,荆淮与外人勾结,不只结党营私,还意图夺取花谷主留给飞嫣小姐的遗物,如今他已伏诛,你们若还是听命于他,便来闯我手上的剑,若有心悔改,谅你们之前也是迫于无奈,飞嫣小姐必然再不追究!” 守卫都看见他如何在三两招之内就取了荆淮性命,又一看眼前形势,剑往回缩的人越来越多,没一会儿,一群守卫便立刻跪了下来,“小姐饶命!” 花飞嫣愣愣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竟还反应不过来。秦悦看看她,说道:“之后若有荆淮背后的靠山过来,我也会召官兵过来,面对官兵,谁也不会轻举妄动。现在,小姐的条件我都做到了,等小姐处理完眼下的事,我便过来和小姐商讨治病的事。”说完,扔下染了鲜血的剑,朝外走去。 花飞嫣在原地怔了怔,立刻跑去追他,终于在门外的拦在了他面前。 “你……谢谢你……” 秦悦没回话,她又接着道:“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简单,那些守卫,竟然那么容易就愿意听我的。” “因为荆淮死了,也因为我手上拿着剑。” 花飞嫣有些疑惑道:“那个血书……” 秦悦轻笑,声音稍低:“自然是假的。”说完,转身就步入漫天的彩霞中。 花飞嫣看着百花丛中他远去的身影,久久不曾回头。 外面有下人奔走相告的声音,郁青青在房中便得知,秦悦杀了荆淮。想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他那样在朝廷上混的人,怎么会被一个百花谷小小的荆淮所难倒? 秦悦……秦悦,他实在太厉害,在这个世界几乎难以找到对手,教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静静坐着,还真不太像你。”身后传来秦悦的声音,她头也不回,动也不动,哪怕听到他的声音,也会想起昨夜那噩梦般的一切。 秦悦移过凳子,坐在她身侧,笑道:“百花谷下一任神医受了我的恩惠,一定是我要救谁就救谁,秦煜的腿好不好我不太在意,如果你不这样表现出十分讨厌我的样子,兴许我就让她去治一治秦煜的腿,反正于我无所谓。” 郁青青看着他,冷声吐出两个字来:“卑鄙!” “有么?我的妻子时刻想着外面的情人,我不仅不怪她,还去帮那情人,我哪里卑鄙了?倒有些太过好人。” “讨厌一个人,他做什么都让人讨厌,我讨厌你,所以觉得你做任何事都是卑鄙无耻的!” 秦悦一笑:“这话倒是真话,我并不讨厌,只是你的问题罢了。可我刚才说,你如果面对我表现得欢喜一点,我可能会替秦煜治腿的,你还是要这样骂我吗?”说着,抬手轻轻抚上她下巴,看着她唇上的伤。 郁青青立刻将他手甩开,“别碰我!” “我也没那么禽兽,没想过还要碰你,不过如果你弄得我生气,就说不定了,上午没怎么吃,晚饭多吃点吧,多吃点,我晚上睡时就离你远远的。” 没想到晚饭前,花飞嫣却来了,看着秦悦犹豫了半晌,随后略带羞涩地叫了声“秦大哥”,见他没说什么,脸上便露出一抹笑来,随后又看向郁青青,喊道:“秦夫人。”喊完,似乎觉得不对,走到她面前道:“我叫秦大哥大哥,是不是该叫你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郁青青抬眼看她,声音淡淡道:“我姓姚。” “姚姐姐,你额头上有伤吗?我们谷里有除疤的药,效果很好,我给你试试好不好?” 郁青青没什么心情说话,甚至连点头摇头都不想做出来,只是后面秦悦回道:“效果真的好?若有这药,自然要试一试。” “好,我等会就去拿过来!”花飞嫣看向秦悦,眉眼间笑意更甚,随后看看郁青青,声音略小,疑惑道:“姚姐姐……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秦悦一笑,“和我吵架了。” 花飞嫣满脸吃惊:“秦大哥还会吵架吗?我看秦大哥脾气很好呀,根本就不像会吵架的人。” 秦悦坐下来,看向郁青青:“平时是脾气好,可被她一惹,脾气就不好了,结果她吵不赢我,便和我生闷气。” 花飞嫣立刻就笑了起来:“秦大哥和姚姐姐真有趣!” 这声音听着十分欢快活泼,郁青青抬眼看向她,只见她一动不动看着秦悦,带着崇拜,带着愉悦,眼里全是耀眼的光芒,这个样子,突然让她若有所思,这才想,不过一天时间,花飞嫣就像和秦悦很熟了,也想很喜欢秦悦的样子。 她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生性单纯,又常期在这山谷里不见个,突然见到一个像秦悦这样的人,还十分轻而易举地帮她渡过了最大的危难,少女情思,最易在这个时候萌发,该不会…… 在她如此猜测的时候,花飞嫣也坐了下来,看着秦悦道:“秦大哥,我来找你,是来问你有关看病的事的,你是给别人求诊,还是给自己求诊?” “别人。” “一个因为受了太重刺激而神智失常的人?” 秦悦点头,脸上稍稍有些黯淡。 花飞嫣又问,“那病人在什么地方?” “京城。”秦悦看着她道:“她不太适合离开京城,希望小姐,能上京城一趟。” “这样……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出去。原本在当了谷主后,百花谷的人是很少出去的,可是我……从下午开始,心里便觉得怪怪的,以前我总想要把属于花家,属于我爹的一切从荆淮手中夺回来,我以为这很难很难,特别是谷里的人都不信我,都听他的话,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容易……他们,这么容易就能听我的话了,人心,怎么变得这么快……” “这世上,人心本来就是最不牢靠的东西。”一直沉默的郁青青突然开口,花飞嫣向她看过去,她继续道:“现在他们听你的,可要是在以后出现第二个荆淮,他们还是会有人又听荆淮的,因为他们最听的,其实是自己的利益,依我看,小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京城算了,其实对花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百花谷,而是花家的医术,小姐若能有和祖辈一样的医术,无论什么时候回来百花谷都是你的,无论在哪里,也能创造另一个百花谷。” 余光中,秦悦一直看着她。 她知道像他这种女人堆里打过滚的人不会是傻子,连她都看出来花飞嫣对他的好感,他自然清楚,也会清楚,她如何做的目的。 从现在开始,她再不会自以为聪明,而把他想得太简单。 不错,她就是要让花飞嫣跟着他,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喜欢他的女人在身旁,总比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来得好,兴许很快他就发觉了花飞嫣的与众不同。更何况,秦煜也在京城。 “可是现在百花谷这样,我真的能离开吗?”花飞嫣有些为难,郁青青马上看向秦悦:“你说呢,飞嫣小姐最重要的不是学好医术吗?” 秦悦看着她一笑:“你说的,自然是对的。” 郁青青不管他嘴里眼里特别的意味,转而看向花飞嫣:“你留在这里,总会被百花谷的事务缠身,也有许多你不擅长不喜欢的事要做,可要是随我们离开了,以他的能力,可以保护你不受任何人打扰,你只要潜心学习百花谷的医术就可以。” 在她的极力建议下,花飞嫣犹豫了半晌,随后终于点点头:“姚姐姐和秦大哥都这样说,那肯定就是的,而且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以前偷跑出去只在周围转了转,还从来没出过远门呢,更别说去京城了!” 郁青青脸上泛起轻轻的笑,转眼看秦悦,却见他也看着她笑,她脸上的笑意消散,扭过头去。 决定了走,花飞嫣准备得特别快,只第三天就能出发。百花谷大门前那巨大的石门终于打开,站在石门外,小依拉着花飞嫣,一直叫着和她一起出去。 “小姐,你没武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花飞嫣很快道:“我不是说了吗,有秦大哥啊,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依将声音压低道:“你连他身份都不知道,要是意外,意外就是他呢?” 花飞嫣立刻看一眼秦悦的方向,发觉他看着别处,也压低了声音道:“那就算你跟着也没办法,他的武功可比你好多了。” 小依顿时没了言语。 花飞嫣便趁机上马,朝下面的小依告别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等我回来,我就是真正的神医了!” 第一|夜仍旧是露宿野外,却没和上次一样碰到什么野兽,到第二夜,三人在天黑时到了城镇,这一次的路线与来时似乎略有不同,到的是个不小的城镇,一路往城中走寻找客栈,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各样卖小吃的摊子摆在两旁,有一段路就如同现代的夜市一样,一家挨一家,香味扑鼻,叫卖声不停,这让没怎么出门的花飞嫣十分兴奋,在进客栈时走到两人面前道:“秦大哥,姚姐姐,我们晚上去外面走好不好,那边好热闹好多吃的!” 郁青青看一看秦悦,回道:“我有些累,不如让你秦大哥陪你去。” 秦悦回头看她:“既然你累,那我陪你好了。” 花飞嫣垂了头一脸失望,想再争取一下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却是郁青青似乎知道她十分想去,又说道:“飞嫣难得出来一趟,这样热闹的街市,哪怕京城也不一定比得上,你就带她去走走吧,夜里外面凉快,也可以吹一下风。” 花飞嫣看着她充满感激,随后又看向秦悦,秦悦却一笑,转头看向她淡淡道:“那不如你自己出去转转吧,记住这客栈的名字,找不到路了在街上问一问就好。” 花飞嫣脸上又重现了失望,小声道:“可是秦大哥你之前说……我和姚姐姐都不会武功,最好不要一个人单独待着……” “那便休息着,不要出去吧。”秦悦说得温和,却说着无情的话,甚至不再看她,只是走到柜台前,开口道:“两间房。” 花飞嫣低了头,终于不再说话,郁青青轻轻叹口气,兀自看着身旁的张张酒桌。 “公子的房在这边,两位姑娘的房在隔壁,要是愿意,也可以换着住。”二楼客房外,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秦悦却回道:“不是她们两人一间,是我与我夫人一间。” 小二一愣,回头看了看郁青青,她虽然也和花飞嫣一样将头发垂在身后,年纪看着却稍稍大一些,也不像个小姑娘,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夫妻,忙回道:“那公子和夫人就住这大一些的,这位姑娘住另外一间。” “飞嫣应该是第一次住客栈吧,不如我就同她住一间。”郁青青突然说道。 秦悦只看向花飞嫣:“是么?一个人住一间房,你不习惯?” 就算花飞嫣再迟钝,从这一路也看出郁青青对秦悦冷淡,而秦悦却相反了,何况他又是这样的问话语气,这让她十分具压迫感,很快就回道:“没有,我没有不习惯。” 秦悦便看向郁青青,脸上微微带笑:“恐怕飞嫣习惯一个人睡,你还是同我一起吧。”。 郁青青看着他,目光带着隐隐的恨意,并不说话。 进了房,秦悦问:“就那么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郁青青靠在桌旁,冷声一笑:“不过是为你着想罢了,怕你享受惯了山珍海味,每天吃一样菜不习惯。” 秦悦走到她身旁身体与她贴得极近,轻声道:“我不习惯的不是每天吃一样菜,而是……几天吃不到菜。” 等她推他时,他已然压住了她的唇。 与她唇舌狠狠纠缠后,他略带喘息,眼中流露着强烈的不舍,一边将她肆意揉捏,一边缓缓道:“我去下面大浴池,会让小二送水过来,你好好沐浴,然后想清楚,待会该如何表现。”说完,转身离开。 空寂的房中只剩她一人,颓然坐下的声音传到耳中都能让人感受到无力与无奈。 又要来了么? 她心中渐渐冷却,血液似乎凝固了一样让人觉得不再像个活物,好一会儿,等门外传来小二的敲门声时,她突然起身,一把提了桌上的包袱就冲出房间。 小二愣了一会儿就被别人叫走了,掌柜面前站着好几个要投店的人,没人注意她,也没人去管她才进店的她拿着包袱是要去哪里。 她脚步急促地往客栈后院而去,解了马就坐上去,赶了马立刻朝城外跑去。 进来时城门是没关的,没想到出去时门却正好被关上,她并没有赶在城门合上前飞奔出去,而是停了下来,愣愣看着正合拢的城门中间露出的那蓝色的夜空。 ******************************、 今天第一更上得有些晚,因为从昨天开始就关在小黑屋里,一直写到现在才能出来,等会再一更,然后最后一更在下午或晚上 () 你逃不掉 熟悉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来,步步靠近,没一会儿,那声音便渐渐停息,来人已到了她身后。 秦悦一动不动看着她,沉声道:“想逃走?” 郁青青一声不发,他打马到她面前来,忽而一笑:“你倒是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爱秦煜,我以为他在京城,你无论如何也会去京城,没想到你却想离开。” 郁青青不看他,也不回话,他纵身一跃,竟从自己的马上跃到了她的马上,紧挨她坐在了她身后,胳膊将她环住,拉住了本握在她手中的缰绳。 “无论你走到哪里,总会被我找到的,你可以试试,跑不掉。”说完,调转马头,朝来时的路而去。 再回到客栈,房中已准备好浴桶与热水,她推开他,无力道:“你说的对,秦煜在京城,我一定会去京城的,所以,我不会再离开,你可以去大浴池了。”说完,甩下包袱,开始筋疲力尽地脱衣服,也不管他是否在一旁看着,脱了衣服便踏入浴桶中。 秦悦缓步靠近浴桶,也开始脱衣服:“这里有水,何必那么麻烦。”说完,扔开衣服,也挤入浴桶中,却她面对面相坐。 郁青青撑起身子要背过身去,他的手却早已过来将她腰身托起让她坐在了他腿上。 水波荡漾,她一动不动,任他为所欲为,紧拽了手,直直看着他。 他在她面前缓缓道:“你不要表现得这样冷淡,我看了会受刺激,然后变着法的强迫你不受控制,比如哭啊叫啊什么的。” 她紧咬牙,然后有意露出漠然的笑来:“那我要向王爷说抱歉了,也许你以前所经历的女人都很会演戏,看得你很开心,我没那本事。” “是吗?这算是挑衅?”他慢慢道:“这儿不是很方便,我也不想弄得全客栈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换个地方。”说着起身,抱了她向床边走去。 郁青青没费力气的反抗,连一点点的挣扎都没有,只是看着头顶似乎在晃着的床帐,心中满满的不甘。 一路回京并没有什么意外,同样五天时间,几人就到了京城,一家酒楼中,秦悦唤来了白衣。 几人坐在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从看见秦悦放出信号开始,郁青青便一直下意识地往楼下看,可却一直见不到身穿白衣拿剑的人一,好不容易见到个腰带带剑的,却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服,并不是白色。 “怎么,好像比我还盼着白衣来?”对面的秦悦问她。 郁青青转眼看向桌面,坦然道:“不错,我就是盼着他来。”说话间,隐约意识到什么,再次低头去看,只见那墨绿色衣服拿剑的男人已经走到酒楼下面的,正往里面走,她仔细看那身影,忍不住开口道:“他来了。” 白衣……不是只穿白色衣服么?可刚刚的,分明就是他的身影。 果然没一会儿,白衣就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雅间,一看里面的以情形,脸上大惊:“你又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秦悦微微叹了口气,“是神医。” “神医这么年轻!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她,她还不到十八岁吧,竟然这么快就成了神医!”白衣立刻就惊叹,让花飞嫣十分不好意思,低头小声道:“我……我的医术还不够,并不是神医。” “这是怎么回事……”白衣看看花飞嫣,又看看秦悦,一时弄不明白怎么请神医请了个小姑娘过来,而秦悦则问道:“朝中有什么事么?” 这,便是郁青青一直想问的。 她不知道,不知道姚航有不有听她的话在半个月之内行事,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不知道秦煜……到底放出来没,而这些消息白衣一定知道,所以从秦悦唤来白衣时,她就一直紧张着,想快点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白衣缓缓走过来,在他们所坐的桌子旁坐下,脸色有些沉重道:“呃……有一点事……” “那个,你走后,那姓姚的……”说着,看一眼郁青青,又接着道:“姚家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和陈太傅一帮人说一样的话了,就在前几天,他们突然说查出当年端王之事有冤情,要为废端王秦煜平|反,那太傅,不是什么文坛之首么,还弄来很多学生,读书人上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没管。这一天一直有人过来问我,姚家这伙人和陈太傅那班人勾结到一起了,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回答‘这个,本王自有安排’,这样忽悠到现在,我自己都有点忽悠不下去了。” 秦悦沉默半晌,问:“所以,秦煜出来了?” 白衣点点头:“还恢复了端王的身份,那帮家伙,动作很快。” 听到这消息,郁青青一直沉闷着的心,终于被打开,好在……他终于还是出来了。她的苦心没有白费,甚至觉得能换他这自由,她这一趟去百花谷所遭受的都没什么了。 以渐息我。“姚航,和那帮人联手了……”秦悦转过头去看向郁青青,郁青青抬眼与他对视,神色中微带了一丝笑颜,似乎十分清楚地告诉着她,不错,这与她有关。 久久,秦悦一笑:“如此也有趣,我这位侄儿,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都有些忘了他长着一张怎样的脸了,倒还想抽空去看看。” 听到这话,郁青青心中立刻涌起一股紧张来,而他笑看着她,似乎这话就是对她说的,难道他的意思是……他要对秦煜下手?。 可如今秦煜已经不再是罪人了,秦悦真的那么容易对付他么?陈太傅代表着先皇与秦煜的力量,姚航也有着自己不弱的实力,现在被他们救出的秦煜,应该也会得到一定的保护吧? 一旁的白衣很快道:“明天就可以了,听说明天会有些人去拜见秦煜,给他祝贺,有人和我商量着,他们一个都不去,我去,一边告诉别人给他面子的没几个人,一边亲自去了威慑一番,我答应了,这两天正在心里紧张着呢,你不在的时候我可天天都是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外其他时候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就连上朝也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弄得别人都开始问我怎么了,好在你回来,明天就你自己去了。” “去祝贺……”秦悦沉吟一番,突然转头看向郁青青道:“你还没和我一起出去过,不如明天你也跟着吧,这我这侄儿在你嫁我时就被关起来了,到现在他还没叫你一声六婶呢。” 郁青青盯着他,胸中顿时浪潮涌动,对他一切一切的恨意再次袭上心头。 秦悦却像没看见她的目光一样,仍然朝她温和地笑着。 白衣看看秦悦,又看看郁青青,忍不住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怪怪的,王妃,你看着,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郁青青笑了起来:“没有不高兴,我很高兴。” 一旁的花飞嫣却疑惑起来:“王妃?” 回王府时,秦悦早已换了身衣服,郁青青也换了衣服,一个像是一个时辰前刚刚出来才回来的样子,一个像是从朝露庵过来,至于为什么会走在一起,这自然不是下人该关系的问题。 看见那“睿王府”的匾额,郁青青有一种步入牢笼的感觉,再一次想逃。 一旁的花飞嫣早已看着那三个字惊诧起来。之前她对“王妃”的称呼发出疑问,没人回答她,后来又看秦悦换上了一身十分贵气的锦衣,郁青青也换了衣服,马车也大得可怕,心里也有猜想,却只能算是猜想,总也不能相信,现在看见这真真正正的王府,才恍然大悟,这姚姐姐真的是王妃,那秦大哥……不就是王爷了? 王爷,竟然是王爷,没想到王爷这样的大官,却还有这么年轻的人在当,而且一个王爷,竟然还敢一个人跑到百花谷那样的地方,竟然还有那么好的武功! 花飞嫣看向秦悦,只觉面前的人连身形都庞大起来,竟那么不像凡间的人。 “吩咐下去,将王妃的东西搬到无忧阁来,从今天起,王妃便住在无忧阁了。”进门之后,郁青青照例往与秦悦不同的方向走,没想到他却突然开口。 底下人俱是一惊,随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回答“是”,秦悦则伸手牵过郁青青的手,拉着她跟在了自己身后。 第二天,秦悦去上朝,而是下午,一个下人就走到郁青青面前,低头道:“王妃,王爷让您准备一下待会一同去端王府。” “端王府?”郁青青一惊,这才想起昨天秦悦的话来。 他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竟真的要她和他一起去,要逼着秦煜叫她婶婶,而在此之前,她甚至忘了她如今的身份,竟是比秦煜高一辈的婶婶。 郁青青兀自看着眼前的花木一动不动:“告诉王爷,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 “王爷说一定要让王妃去,不只小的们,许多人都要跟着遭殃,求王妃了”下人说着就朝她跪了下来,另一人也犹豫着说道:“王爷还说,王妃要是真没有在乎的人,就不用去了。” 郁青青一阵冷笑,咬咬牙,怒声道:“好了,你们起来,我跟你们去就行了!” 他除了会强迫她,威胁她,还有什么!秦悦,她恨他,恨他,恨他!不就是见秦煜么,见就见,总是他迟早也会知道自己身份的,总是她暂时见他的机会渺茫,不管什么场合,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她坐了马车出去,秦悦就在一间茶馆里等她,等她过来,便和她一同坐上马车。 “总是去,我还以为你会打扮得好看点。”坐在车中,秦悦看着她说道。 郁青青回道:“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么?我在他面前,从不用打扮。” “不打扮,只是装作未婚女子的模样。” 听见他的话,郁青青再次咬牙。可想而知,上一次她去端王府他手下的人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他了,包括她放下了头发的细节。这个年代,已婚未婚多半都能从装束上看出来,那一次她还不想那么快让秦煜知道她是已婚女子的身份,所以下意识地扮成了未婚女子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还想反正她也不算完全骗她,虽然姚舜英有着王妃的身份,但她从来没把自己当王妃,如今……半个月过去,她却再没有当初的坦然了。 终究是放不下的,那个时候她可以说和秦悦没有半点关系,如今,不管她如何想忘记,还是能记得自己每天和他同床共枕。 前去端王府的路,她早已熟悉,一路也没有心思看外面的街景,只是一遍遍回忆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神情,会不会比之前稍稍减一些冷意。 没要多久,马车停下,外面下人出声道:“王爷,王妃,到了。” 秦悦先下车,然后朝马车上伸手。 郁青青不想被他扶,有意不将手放在到他手中,没想到他却一下子握住她胳膊,仍是把她扶了下来。她立刻就想甩开,却见端王府门前已站了好几个人。 “睿王也到了,一直没见人,下官还以为王爷不会来了呢。”一人朝秦悦拱手道。 秦悦脸上笑意温和:“我倒是快,可王妃却慢,因为等她,所以来耽搁了。” 几个看向郁青青,嘴里打着招呼,眼中却无不透着惊讶。 王妃之前不受宠谁都知道,她突然又受宠,这也不过是别人后院里的一桩情|事,除了喝酒时拿来聊一聊也没什么好关系的,可她在这个时候受宠,的确让他们不懂。 睿王妃是姚航的女儿,前段时间因为王爷让姚航身为太后的长女迁了居,所以姚航便立刻出手,与陈太傅一起救出了端王秦煜,这样两方相当于是撕破了脸要彻底对立的,却没想到秦悦竟突然对自己姓姚的王妃好起来。 睿王的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呢?门口的几人看着郁青青,紧锁眉头一直不得解。 ****************************** 还有六千~~~~还没码,要等会儿了 () 放你,除非我死 睿王的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呢?门口的几人看着郁青青,紧锁眉头一直不得解。 这些人都是跟随他的人,他们奇怪,秦悦却全当作没看见,没有半点作出解释的打算。因为……他根本没办法解释。 带郁青青过来,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带她过来,只是想让秦煜看见她是他的王妃而已,不过因为郁青青现在用着姚舜英的身份,所以就造成了别人的猜想。 院内是其他只与他维持表面平和的人,人还不少,而秦煜,则坐着轮椅,在这些人最前面,见了他,神色清冷,声音也清冷,开口道:“六皇叔,六……” 秦煜没想到秦悦会来,也没想到秦悦会带王妃来,本来这些都不怎么让人在意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见到她。 许久前那一次见面,她被人点穴,被遇害,最后又被人劫走,中途除了那一个安好保重的消息,再没有其他,他常想她的去处,她的身份,下次见面的机率,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在今日,她穿着王妃的衣服,站在秦悦身旁。 “皇婶。”郁青青听见他停顿之后的声音。 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许他还会想,她过来与他见面,不过是耍他的,甚至还是秦悦的什么计划。 此情此景,让人一刻也不想停留。 她不想再看他眼中的惊疑,将视线挪向了别处。 “煜皇侄的气色似乎还不错。”秦悦笑道。 秦煜缓缓将目光挪到他身上,语中的冷意并不那么明显:“没想到皇叔能来,不便相迎,还请皇叔见谅。” “是我来晚了,倒要请你见谅。” 两人说完,便往里面而去,从头至尾,郁青青都不用开口说一句话。 她也不想说,只是看,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看向秦煜。他的轮椅换了个新的,可还是须有人推着才行动得方便,仍是穿着一身白衣,仍是一身冷洌的气质,仍是那样像一只摄人心魂的白梅。 一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开饭。这个时候本来不是分食制的,大家吃饭时都在一个大桌上围着,夹同一个碗里一大份的菜,但到了这种比较正式的时候,便还是进行了分食制,一人一桌,或者相同等级的人一桌。 秦悦是王爷,又比秦煜的辈分高,所以坐在了上席,郁青青坐在他旁边,与他共用一桌,而在左边最靠内的位置,便坐着秦煜,从郁青青的方位看过去,正好能见到将他完全收入眼底,他们中间唯一隔着的,便是秦悦。 他吃饭的样子似乎也和陆煜一样,慢条斯理的,对食物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的样子。有的时候,她会笑他不像个普通的人,竟然对食物都没有饱含激情,有的时候,她十分讨厌他这样,因为他永远不会进食过量,很简单地就能保持完美身材,而她却和吃货差不多,对食物天生有着极高的兴趣,如果要保持身材的话,每一顿都得克制,而当她克制得辛苦时,就会一脸不满意地看着陆煜。 在她看着他的时候,他抬起眼来,目光投到她脸上,然后定住。 这个时候,秦悦却侧过头,将一只块肉夹到她碗中,小声道:“母亲交待过我,要让你多吃些,养胖一些,我之前竟然忘了。” 郁青青将那肉又夹回他碗中:“你还是继续忘吧,我不爱吃。” 秦悦又夹了另外一块,“那这个呢?” “这个也不爱吃,只要是你夹的,我都不爱吃。”她说着,又将肉夹了回去,声音虽小,却能让秦悦听得清楚。 秦悦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来,只是像看着小女孩一样笑道:“不呆挑食,还挑筷子。”说完,也不再给她夹菜。 她立刻看向秦煜,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已低下头去。。 刚才的情形,他恐怕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听不见他们话,还以为他们连饭桌上都在恩爱。 郁青青看向秦悦,心里带着气,一口饭也吃不下去。这便是他带她来的目的吧,有意带她来刺激秦煜,有意思吗? 下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说起了园子整葺的事,又说了这端王府的荷花池该怎么恢复生机,这个便有人看向秦悦道:“说到荷花池,应该问睿王府上的工匠吧,睿王府的荷花池,可是我见过觉得修得最好的。” 他一说完,其他巴结秦悦的人也说道:“正是正是,睿王府的花园,并不是大耗钱财的华贵,可就是别有一番风味,我还记得坐在睿王府凉亭中的情形,真是一大享乐,可是可惜,自上次去睿王府已经隔了两年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坐上一坐呢!” “自然是在睿王府办喜事的时候,看睿王气色红润,运势必定极好,喜事不是常有的事?” 本是一些极其无聊的话,没想到秦悦还带着笑意回道:“既然大家想去,那我便找机会宴请一番好了,喜事的话……当是不会太远--”说着,转眼看一看身旁的郁青青,笑道:“若是府中有幸添丁,我能得个长子长女,便设大宴来庆祝。” 座下一片叫好声,叫得最大声的便是那几个到门外迎他们的人,郁青青带了愤意看一眼秦悦,只见他正看着她笑着,那笑放在外人眼里,一定是柔情款款,在她眼里却只是得意,让她根本就不想看。下意识地,她将目光投向秦煜,只见秦煜看着她,面色看上去竟又清冷了几分,甚至带着些萧索。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并不合适。”郁青青说着就要站起来,她想着,如果他阻止她,她就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回去,他总不能不要面子的强留她在这儿。 没想到他却先她一步将她按住,然后起身道:“王妃有些不舒服,我先与她一同回去了,诸位自便。” 众人都起身相送,也没什么意外的,反正地位高的人在宴请上都不会待太久,现在酒菜已用到最后,秦悦的确是可以走了。 因为端王府被当了两年牢狱,如今重新成为王府便要稍作修整,几人行到院子中途时便看到了个铺着黄土的小坡,秦悦让身后的人停下,自己走了下去,因为秦煜需要轮椅推行,后面的人照顾他,果然就没再往前走了。 走过几步,郁青青忍不住回头,本是极不端庄的举措,她也只是想最后看一眼秦煜,谁知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秦煜此时由一个年轻下人推着,那下人身旁站着的,正是之前出门迎接秦悦的其中一人,郁青青看到的,便是他手上拿了根细针模样的东西,重重朝身边的下人刺去。 下人经他这一刺,闷哼一声,剧痛之下立刻就松了手,而他推着的轮椅则毫无意外地从那坡上滚了下来。 “小心!” 那一刻,郁青青早已管不了其他,想也不想地跑上前去要挡住那往下滚落的轮椅,可木制的轮椅太重,又是沿着坡往下滚的,她来不及出力便被轮椅冲着往后急退。 “快走开。”座上的秦煜说着,一把推开她,她只稍稍被推得移开了两步,却还是退得错开了轮椅,没让轮椅压在身上,等她回过头时,轮椅已摔在了地上,椅上的秦煜更是重重跌在了铺上黄土地上,一身白衣全沾上了泥,尽显狼狈。 “秦煜!”郁青青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去要扶起他,却因为他腿上无力而扶不起来,只是情急道:“你怎么样?” 秦煜看向坡上的人,回道:“多谢六婶,我无妨。” 原本,坡上有些人已经要转身的,结果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却看到轮椅往下滚落的都是大惊失色,再看到最后的情形,却又带了些别的神色。 支持秦煜的人立刻就着急地跑下来,不支持他的人则只是嘴上惊愕着,并没有多的举动,但无论是哪边的人,此时都生起了同一个念头:睿王妃和端王的关系,似乎极不寻常。 他们刚才的举动本就让人大惊,郁青青却并没有顾及,不令没有立刻放开秦煜,而是抬头盯向那刺针的人道:“我记得方才有人说你是多年前的科举探花吧,没想到堂堂探花出身的父母官,竟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那个暗中下手的人早已涨红了脸,他的确是早就和人商量了要找机会让秦煜出一回丑,现在也成功了,却没想到会现在这样的意外,而这意外,还是睿王的王妃造出来的。 虽是被看到了,可他自然不会承认,很快就反驳道:“我……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王妃你……可不能胡说。”说着,他便朝秦悦看去,根本弄不清怎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秦悦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像普通人该出现的一样红一阵白一阵,还保持着平静,只是那平静和他以前的和颜悦色比起来,实在是大大的不正常。 一个女人如此去保护一个男人,而一个男人自己在摔倒之前还推开身边的女人,这情形几乎只能是情人爱侣才能做出的事,然而如果那个女人是有夫之妇,那便不再是普通的情人爱侣,而是歼|情了。 睿王妃,和端王竟有不伦之情吗? 当所有人的心中都如此想时,秦悦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他还能保持平静,已经算是冷静到极致。 听见那人的否认,郁青青正要回话,却有一人按住她的肩,声音沉沉道:“好了。” 这是秦悦的声音。 来锁头根。他的声音,将她从对秦煜的关心急切回到了现实中,然后看清眼前的情形。 刚才,她在秦煜的轮椅冲下来时毫不犹豫地跑去试图阻止,又在第一时间扶起他,这样的事,完全不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婶婶该有的主动,更何况,她们不是隔着一轮年龄的男女,而是年龄相仿的男女,对他们的猜疑,从周围人的眼光中就能看出来。 这一刻,她突然冒出个疯狂的想法。 秦悦,不是困住她,不是要让她到死都是睿王妃么,那如果这是个给她戴了绿帽的王妃呢?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王妃和人有私情呢? 压抑了太久,无奈了太久,让她早已有破釜沉舟之心,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向秦悦,怒声道:“秦悦,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是不是?你故意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是不是?你不止毁了他的腿,还践踏他的尊严,秦悦,你向来就如此冷血么?” 秦悦盯着她,话语十分简短:“起来。” “我不起来又如何?”郁青青有意放大了声音:“你故意要我过来,却没想到我会在这里丢了你的面子是不是?你不是说我这辈子也只能待在你身边做你的王妃吗?那要是我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厌恶你,全心全意都爱着秦煜呢?” 在四下一片惊愕中,秦悦点了她的穴道,一把将她横抱起,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他将她扔上马车,她则看着他冷笑,得意道:“怎么样,你一向高高在上,堂堂王爷,受这样的侮辱很受不了吧?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有两条路捡回你的面子,一是杀了我,二是休了我,当然,我猜你不会那么好地如我的愿休了我,那就只剩下另一条了,杀了我,或者像你以前那样的想法,拉我去骑木驴浸猪笼什么的,我想,你该喜欢那样一些。” 马车早已飞快奔跑起来,秦悦低头走到她对面,俯身道:“你太不了解我了,没什么是我受不了的,杀了你并不能让我多高兴,倒是让你活着,然后折磨你能让我的块感更多些,比如我可以在占有你的时候想,不管你多讨厌我,多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终究还是得躺在我身下呻|吟,这样可比杀了你让人愉快得多。” 说完,他竟撩起衣袍,拉开了裤绳。 她被他点了穴道,身体根本动弹不了,被他强迫,只能以眼神来对他显露出强烈的恨意。 马车就在车上行驶,车夫还在车外赶着车,她终究没他那样不要脸,虽想骂他,却只能紧咬着唇。 他不慌不忙,力道却大,逼得她退无可退,连泪水都要不顾一切地涌出来。 从来没这样的时候,她恨自己是个女人。 “秦悦,到底要怎样,我才能离开你,不被你侮辱?”忍着泪,她看着身上的他冷声问。 他紧紧握着她腿弯,淡淡回道:“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也不可能不这样侮辱你,所以要离开我,要不被我侮辱,很简单,我死了就好了。” 郁青青想,她要好好记住这句话,从今以后,她的愿望也许不再是拿到休书,成为得到自由的弃妇,而是杀了他,成为同样拥有自由的寡妇。 回到王府,他外出,她则让人备了水沐浴。 想洗掉身上他的气息,想洗掉他留在她体内的东西,可她知道,味道或许洗得掉,但别的,却是毫无用处。 他在宴席上的话语突然从耳边传来,她才意识到,无忧阁虽然依然点着香,但点的似乎不再是让人不孕的香,气味完全不同。 那这样下去,她不是极容易怀孕?这是很有可能的事,而他似乎也如此打算着,意识到这点,她突然就恐慌起来。 这结果,是她十分不想要的,可是怎么样才能不怀孕呢?她反抗不了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吃药,但这里的药远不如现代方便,成药也少,必须要先有药方再去抓药,然后再拿回来煎,每一步,都太不现实。 从前拿到安神药是因为身边有不听命于秦悦的黄太医,现在黄太医已不在,她还能找谁? 很快,她便想到了那唯一有可能的人,花飞嫣。 沐浴完,她便找上了花飞嫣。 花飞嫣住在王府其中一间院子内,以前不知是秦悦哪个女人所住的,院子是她自己挑的,因为那院子里花特别多,她觉得像百花谷,所以挑中了。 天已见黑,郁青青进去时,她院中没人,只是房中灯燃着,从窗口望进去,便能看到她在灯下看书的身影。 “飞嫣。” 郁青青在窗外叫她,花飞嫣一听,立刻就起身去开了门,然后惊讶道:“姚……王妃怎么过来了?” 郁青青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道:“就叫我姚姐姐吧,我并不爱听人叫我王妃的。”这话说的,其实一点也不假。 花飞嫣便立刻道:“姚姐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啊,对了,我那个除疤的药你用了没,有没有好一点?” 她在百花谷时就给了郁青青药,可郁青青却一直没用。因为她想,秦悦老要看着自己,自己额头上那疤肯定是有些碍眼的,既然碍眼,那就碍他的眼好了,反正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用过来,只是常忘记,所以可能见效没那快。”郁青青说着看向她桌的书,“你在看你爹的医书么?” “姚姐姐你坐!”花飞嫣马上回道:“是啊,秦大哥说过两天就会带我去见太妃,我怕我懂的不多,先看一看医书,好好看看和太妃有关的东西。” 郁青青笑道:“王爷知道你这么用心,一定很高兴。” 花飞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自己太笨了……明明秦大哥帮了我那么多,我却……以前我爹老说我不用心,我不当回事,现在别提多后悔了。” “飞嫣,你觉得王爷怎么样?”郁青青轻声问。 花飞嫣立刻回:“很好啊,我还从来没想过秦大哥竟然是王爷呢,我以前老以为王爷是很老很老,肚子还养得圆滚滚的人,却没想到竟还有秦大哥这样的王爷,又年轻,武功又高,听说还是个很厉害的王爷,姚姐姐你做秦大哥的王妃真好!” “那……”郁青青缓缓道:“你喜欢他么?” 花飞嫣自然不是那么懵懂无知,一听这话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脸立刻就红了起来,连忙道:“姚姐姐,我,我没有……” “我知道,你喜欢他的。”在花飞嫣还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郁青青肯定地说。 “我……”花飞嫣着急了半晌,终于还是无话可说,将头埋得极低,似乎是默认,又似乎是十分不好意思与愧疚。 郁青青知道自己没看错,接着道:“那你想和他在一起么?” “不想!”花飞嫣立刻抬起头来:“姚姐姐,我的确是觉得……觉得秦大哥很好,可我想这一定是我从小就待在谷里,身边只有一个讨厌的荆淮,从没看见别的人才会这样的,我从来就没想过什么不好的事,秦大哥已经有你这个妻子了,我怎么会多想呢!” “可有了妻子还要以纳妾,有了妻子也可以休了再娶,有了妻子有算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了,自然要承认,自然要想办法在一起。”郁青青立刻说道。 花飞嫣完全愣住,久久才问:“姚姐姐你,你是想说什么?”她看郁青青的样子,过来问她是不是喜欢秦悦,却又不像是质问怪罪的样子,倒像是怂恿她一样,这让她十分不解。 郁青青坦白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我想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他。可他抓着我不放,我想他有别的女人,我想自己能离开他。” 听她这样的话,花飞嫣好久都回不过神来,看了她半天才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就是另有所爱,如此而已。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只要你帮了我,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帮你成为秦悦的妻子,就算成不了妻子,也可以成为其他,侧妃,姬,或者夫人。” 花飞嫣似乎很不能接受这样的交易,一直看着她不回话,郁青青又说道:“给太妃治病很可能要守在太妃身边,这样你就可能到太妃所住的朝露庵去,那里离王府很远,王爷平常很少去,如果你只是个大夫,那你和王爷见面的机会根本不会多,而到最后,你如果迟迟治不好太妃的病,王爷便会不高兴,会赶你走了再找别的大夫来治,如果你治好了,你还是要走,因为王府,再没有别的病人了。” ***************************** 六千,今天的更新结束了~~~ () 夜半柔情 似乎是想到了离开,花飞嫣脸上透出一丝落寞与难受来,郁青青立刻道:“你说也许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男人才会喜欢王爷,其实这不过是你自己骗自己罢了,不过是因为知道他有妻室,所以不愿去憧憬和他在一起,你想想,如果他并没有成亲,这王府里没有王妃,只有你和她,你还会这样想吗? 人这一辈子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是十分不容易的,有的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有的人遇到时为时已晚,而你这么幸运,在最美好的年龄,还没嫁人时,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和他在一起?也许经过努力,也能让他发现他真正喜欢的人正好就是你。” “这……”花飞嫣沉默许久才问:“姚姐姐,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郁青青沉声道“我不想怀孕,想让你给我能避孕的药。”。 花飞嫣脸上露出惊愕,然后便是为难。 郁青青一把拉住她的手,“飞嫣,算我求你了,我喜欢的不是他,我不想怀上他的孩子,你帮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和他在一起的。” “我……”花飞嫣踌躇着,突然拉开她的手站起身来急着后退两步,然后道:“姚姐姐,你别求我了,秦大哥本来可以帮荆淮从我手上压走医书,可他却反过来帮了我,他有恩于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我虽然是喜欢他,但他也有喜欢的人啊,我喜欢我的,他喜欢他的,这样就好了。姚姐姐,秦大哥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是他的王妃,是他的妻子,你们原本就应该有孩子的呀!” 郁青青没想到花飞嫣竟能纯良至此,然后一点也没有占有之心……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多想花飞嫣是个一心要害她,要做上秦悦王妃的人,那她不只有了个帮手,还能拿到药。 花飞嫣看着她,接着道:“姚姐姐,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和秦大哥说的,只是……秦大哥真的很好,你真的不该这样。” 郁青青无言,缓缓走出房去。 像花飞嫣这样的人在世界如此难遇到,可她却偏偏遇到了, 竟是连老天也不帮她么? 无力地,她在园中走着,秦悦似乎还没有回来,所以也没人来叫她,她想着,只要能在外面多待一分,她就多待一分,那个房间,她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走到哪里都有人,都有守卫,走来走去,最后竟走到了又黑又静的洗衣房,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是守卫关注的地方,所以这里不只没有人,连灯光都没有,她坐到石砌的台阶上,连气都叹不出来。 秦悦若是回来,不一定在马车上折磨过她就不再碰她,她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身体,恨不得将自己融入这黑暗中,谁也找不到她。 四下无声,也无人,只是不远处屋顶上透着一点白。 从她独自油走在园中,他就看着她,看着她一个走过来,看着她随地坐下,看着她缩在黑夜中的角落里,像一个无处可依的小女孩。 她一直坐着没有起身,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不知过了许久,连月光都隐入云层,她依然那样坐着,只是失去了月光,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并不能将她看清,甚至连那黑影都模糊着。 犹豫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冲动,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到地面。 “这是……王妃?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扮鬼吓人么?” 身侧突然传来声音,郁青青转过头去,只见黑暗中站着一人,白色的衣服,腰侧悬着剑,脸上的轮廓看不清,却依稀能知道带着些笑。 她只是淡淡看一眼,又回过了头去,一句话也不说。 白衣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低了头看她道:“怎么啦?我就说昨天你就不正常,还以为我看错了了,没想到今天就撞上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高兴?” 郁青青仍然不说话。 他想了想,突然道:“不会是……去找神医的路上,秦悦那家伙他真的……那个你了?要不然你怎么一回来就和他住到了一起?”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这时候她才开口。 白衣久久的沉默,然后道:“你真的不喜欢他?我还以为,以为他能对你很好,让你成天开开心的……” 郁青青发出一阵冷笑:“我不是不喜欢他,我是恨他,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吗?我当着一大群大臣的面,说我爱秦煜,那个时候那些大臣的脸可太精彩了,他们一定很吃惊堂堂摄政王的王妃竟然说这样的话,他们肯定还会想,秦悦的王妃在外面有男人,等到明天,一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悦的王妃给他戴了绿帽子了,哈哈,我一想到这个就高兴!” “可你这样不是也害了自己吗?你让别人怎么看你?”白衣立刻道。 郁青青愤声道:“我怕什么,我不怕,我又没有高强的武功,也没有能抵抗他的地位,却还能够让他这样丢面子,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白衣一时无言,许久才道:“可你是他的王妃,你要是恨他,这一辈子要怎么过?” “总有一天我可以不做他的王妃的,有种他就杀了我,他要是不杀我,那我总要离开。” 白衣沉默了下来,再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坐在她身旁并没有离开。 两人不知坐了多久,天上月亮又从云层里出来,白衣侧头看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丝动静。他反应极其迅速,立刻就起身脚在地上轻踏几步一跃而起,跳上了屋顶,甚至一直隐到了远处的大树上,让这边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他才离开,轻轻的脚步声便从入口处响起,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声音如此熟悉,她忍不住紧紧咬唇,深深埋下头去,似乎如此,就可以不用面对。 秦悦站在了她面前。 她抱着自己的身子,头也没抬。 “为什么坐在这里?”他问。 她不答。 一会儿,他又说道:“这里黑,还有蚊子,回房去吧。” “回谁的房,你的房吗?” 寂静中,他回道:“我们的房。” 郁青青立刻回答:“那是你的房,我的地狱。” “就算是地狱,你也回去!”他说着就弯腰下来拉她,她明知反抗没用,却还是忍不住要挣开,他却像早已料到似的一只手将她紧紧拽着就是不松,然后一用力,她几乎是被他提着站了起来。 她恨声道:“秦悦,你怎么不杀了我算了,你还真是好脾气,丢这么大的人都像没事儿似的,我还真想知道如果我真的给你戴了绿帽子你会怎么样!” 他一手拉着她,淡淡回:“先切了他的根,再切了他的头,怎么,你想让秦煜来试试吗?” “不找他试,找你身边的人试,你这王府里男人可多的是!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就看到好几个我觉得不错的守卫。” 秦悦看了她半晌,然后回道:“不用拿这样的话来气我,这样气不到我,回去吧。” 郁青青使劲甩开他:“我不回!” “你想在这里做,那也行,我自然都是可以的,这里地上都是石块,还能让我重温山洞的旧梦。”说完就去拉她的衣服,她抬手,一巴掌朝他甩过去,被他先一步握住手腕。 手腕被握在他手中就像被钢铁钳制一样,怎么挣也挣不开,她咬牙道:“秦悦,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这么讨厌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强迫我,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吗?” 他紧抿着唇,夜色下的目光隐隐含着怒意,她知道他当然是要面子的,被这样骂当然不高兴,所以看见他这样子,心里又有些解恨的开心,哪怕他越恼怒,她就越受折磨。 慢慢地,他眼中的怒意被压制,沉默中淡声道:“每天这样,你不累么?不是想离开,不是想我死?还不如柔顺一些,把恨埋在心里。” “我为什么要埋在心里?”郁青青立刻道:“而且我也埋不了,看见你就恶心,看见你恨,没办法,我想埋也埋不住!” 他再一次沉默,久久才道:“你走不走?” 她习惯性地反抗:“不走又怎么样?你要在这里发泄你禽兽一样的**么?真是禽兽,连生活习性都和禽兽一样,没有一点羞耻心!” 秦悦弯下腰,将她横抱起往外走去。 黑夜中再不见他们的身影,只是郁青青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到耳中,听着,那样不能适应,白衣隐在树杈上,闭了眼,脸上满满的落寞与痛苦。 秦悦将她重重扔上床,郁青青立刻就坐起身冷眼瞪向他,本以为下一刻他就会欺上她,却没想到他只是站在床边看了她半晌,然后转身离开,一边往房门外走,一边脱了衣服甩下,她这才知道,他是要去沐浴,然后呢? 房间里没有什么利器,她立刻就去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头簪,翻了半天终于翻到支尖头的头簪,可握着那头簪,却不由自主地颓然扶在了桌边,竟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拿到这个,又有什么用呢?他不只武功好,速度快,甚至连放松警惕的时候都没有,只要她动手,他就能发现,哪怕是她专门等在半夜里朝他出手。 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伤不了他一分,仅仅能够显露,她恨他而已。 秦悦回房时,她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手里拽着金簪,听见脚步声,立刻就回过头来看向他。 他只是看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手上的金簪,又淡然转头,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郁青青仍在凳子上坐着,一动不动看着他,带着恨意与警惕,就像对峙的敌人一样。 好一会儿,他拿起床边的书看起来,一边看着书,一边开口:“上来睡吧,有点累,没力气碰女人。” 那还有力气拦簪子吗?她心中如此想着,又在原地坐了半天,这才起身要去床边,没想到他再次开口:“挡刺杀的力气还是有的,以前不眠不休打三天的仗我也能在听到动静时马上醒来,对付你,比拍蚊子还轻松。” 郁青青瞪了他半天,仍然拿着金簪走向床边,“我等着,总有机会。” 小心地以确保不碰到他的姿势从他身上爬过去,揭被子躺下,玉枕枕了一下,觉得不舒服,推开,睡了睡,更不舒服,又将枕头拿了过来。 秦悦看她一眼,问道:“枕头不舒服?” 郁青青并不理他。 他将视线从书本上收回来微蹙眉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以前的房里放着的好像是绣枕,你若习惯软枕,明日让人拿一只过来。” 她仍然不说话,翻了个身,将背朝向他。 他将她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去看书,再没说话。 一开始,郁青青还是紧张着,总觉得他要过来,直到几乎过了半个小时,他将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后,她才确定他今晚是真的不会再碰她,心终于放松下来,这会才发现,原来她也累着,不一会儿意识就模糊起来。 半夜,秦悦突然醒来。他浅眠易醒,半夜醒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身边无动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等看到身旁侧身睡着的她,这才知道自己醒来的原因。 原来,是她一弯腿,将膝盖靠在了他身上。此时她睡颜平静安详,再看不见愤怒与恨意,脸与他相隔近在咫尺,此时看着,真是似一对夫妻。 心里有些怅惘,也只有在没有神智时,她才不会排斥他。正想着,她却像突然醒来过来,朝他看了看,立刻就转过身去往里侧移了一大段距离,这才再次睡下。 不过是半梦半醒间的举动,她连他睁着眼都没发现。 心痛,能让它不出现在脸上,却无法让它不出现在心上。而这样宁静的深夜,心中的感受最是明显:她,果然是如此厌恶他,连在沉睡中都还记得要远离他。 背过身去的郁青青在睡过片刻后又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觉是半夜,而她手下压着一根硬物,很快她便想起那是她睡前拿上床的头簪。 虽然将这东西拿了上来,可她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安心地睡下了,没想到现在竟会突然醒来,那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试一试? 手以极细微的动作捏住金簪,正犹豫着是否要侧过身去,背后竟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叹息声。 他也是醒的? 她心中一紧,立刻就闭了眼装睡。 一点温热,触上了脸颊,是他的手指。 感觉到他的体温,她一整颗心都紧了起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会不会突然在半夜里…… 秦悦抚着她的脸庞,极轻,极缓,然后抬了头,倾身吻上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一般,随后看了她一会儿,又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然后便是唇上。 可这个时候,郁青青再也忍不住,推开他开口道:“走开。” 秦悦并没有想到她是醒着的。 她的冷淡虽然见了无数次,竟还没有习惯,此时在她头上方看着她,那么一瞬,竟不知如何是好。 郁青青把握着一切机会让他痛苦,看着他继续说道:“怎么,半夜里想我了么?”她发出一声冷笑:“哼,看来你还真是挺喜欢我呢,对我可真是温柔,我也不想在半夜里不睡觉和你吵的,可没办法,你实在让我太恶心,我真怕我不说话,你还会继续亲我,那样说不定会让我吐出来。” 秦悦定定看着她,好久才道:“郁青青,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逼我用我的方法告诉你,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害怕而紧抿了唇没再开口。 他却将身体一低,说道:“再说一次,我很恶心吗?” 他的发丝从头上垂下来落到了她脸上,原本她知道,如果她说不恶心,或者不开口,也许他并不会有那样的心情在三更半夜来对她怎么样,可她就是忍不住,就是拼了命的想摆脱与他发丝的触碰,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用力拂开他发丝的同时,她也开口道:“我宁可和全天下的男人睡,也不愿和你有一丁点的关系!” “可惜,你只能和我睡。” 他说完,“哧”地一声撕下她身上单薄的寝衣,一把扣住她双手,拿手中的布条将她双手层层缠住。 她恨声道:“你不就会这样么,就算你强迫我一百次,我也不会是你的,我全身上下都不是你的!” 他沉默着,兀自做着他的,脱衣裤,撕衣裤,然后抬起她的腿。 总是如此,她也再顾不得其他,开口喊道:“秦煜,秦煜,秦煜……” 他果然极快地升起怒意来,越来越盛,越来越盛,这一切,不用看他的表情,只用看他那让人无法承受的动作就能知道。 她却从不知屈服是什么,他越狠,她就越狠,一遍一遍唤那个名字,甚至咬了牙字字清晰道:“秦煜,再快一点!” 他脸上终于露出平时极少见的盛怒,她看了,心里这才泛出那么一丝丝的得意。 直到他结束,她才停止喊秦煜的名字,早已声嘶力竭,却不知道为着什么而坚持着……心里甚至已不知道“秦煜”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让自己一直喊着,然后看着他脸上的狠意而开心。 满床凌乱,他没管,在床上坐了会儿,然后拉了被子睡下。 房中依然黑暗,她静静躺着,然后发现眼里又开始热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起来。 耳边萦绕着他的呼吸声,周身弥漫着一股让她难受万分的气息,咬咬牙,她终于起身,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就走出了房间。 他没阻止,她便一直出屋,出院,最后看见外面深蓝色清冷的天空。 “王妃?” 有值夜的丫环疑惑地追过来,她声音极冷地呵斥:“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洗衣房的方向而去。 本想着,如果他不来强迫自己回去,她就要一个人清静地渡过后半夜的,却万万没想到洗衣房这样的地方,在半夜里竟然会有人。 好在她此刻的心情根本就不会怕鬼,只是愣了一下,看清了那身影是什么后就继续上前,在与他隔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白衣的声音听上去却比她更惊讶:“你……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你也走开,别让我看见,我讨厌那个人身边的所有人!”她压抑不住地吼出来,声音中透着些泣声,他看着她,声音极轻:“你哭了?” 郁青青抱住腿,将头埋入膝盖间,“我说了,走开!” 白衣却缓缓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却只是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似乎终于放弃了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发丝凌乱着,无力地披在肩头,一身衣服随意缠了腰带固定在身上,甚至连领口处都没理好,露着些白希的皮肤,他以自己比常人稍好的夜视能力看过去,只见临近肩头的地方隐隐有些痕迹,是并不难分辨的牙印。 一个牙印,咬破了皮,咬着几点血,这样的痕迹,很容易就能让人知道之前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愿来青罢。轻轻的抽泣声传来,她果然是哭了。 “白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杀了他,他说只有他死我才能离开他,我想他死,我真的想他死……你说,你们江湖上就没有能将他杀掉的东西么,什么毒|针,见血封喉的匕首,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她抬头看向他,满脸泪水。 他微微抬手,似乎要去替她擦去眼泪,却在抬了不到半掌的距离就放了下去,只是看着她,目光深邃,不能说任何的言语。 郁青青的泪水道道涌出,最后连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了厌恶:“你是他的死士,当然不会告诉我……你走开,我也不想看见你!” 好久白衣才道:“我一出生,便是死士……我,从来就没有过拒绝的权利。” **************** 今日更新完,刚刚才想起,明天是月票翻倍的日子,有且只有这个月,我能冲新书月票榜,很想冲上去啊~~昨天的两万把我弄得神智都有些失常了,以至我哪怕在群里都没什么话说,希望明天能恢复,然后有劲去回复下留言,顺便吆喝下,咳…… 谁能告诉我,为嘛毒|针是禁词……我这么邪恶的人,却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它有什么邪恶的含意 () 痛中安慰 “那我也讨厌你,只要你保护他,忠心他,我就讨厌你!他不过是个只会在我身上发泄兽|欲的恶魔,这种人有什么好保护的,我真不明白这个世界,竟然还会有天生的死士,不过是你自愿跟着他罢了,说不定你也是和他一样的人,你走,我说了我不想看到你!” 她一边哭着,一边朝他吼着,他看着她,缓缓低下头去。 他是他的死士,她便恨他,那如果……如果她知道他曾经还劝他碰她呢? 恐怕,更恨他吧…… 天空传来一声响,他抬眼看去,只见黄色的星光在天上溅开,就在这王府的上空。 他是主人,他的传令一来,他必须迅速到达他身边,而今天,是他唯一能拖一拖的一天,因为他的主人不会想到,他竟然就在他的后院坐着。 沉默了半晌,白衣从地上缓缓起身,看着她道:“他现在应该不会管你,要不……你找个房间,去睡下吧,这里不好。” 郁青青没理他,他又静立半晌,这才转头看看信号传来的方向,飞身跃上屋顶离开。 秦悦穿着件白色单衣,又披了件外袍,坐在荷花池中间的芙蕖亭内,他面前桌上放着盏琉璃烛台的灯,灯旁放着酒杯,酒壶,酒杯两只,酒壶却是三只。 白衣让自己露出些埋怨之色,一边走上前,一边说道:“大半夜的也要喝酒,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秦悦不说话,他在他面前坐了下来,问:“怎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悦才开口:“没什么,睡不差罢了。” 白衣便笑道:“还睡不着呢,是睡不了才对吧,我知道你那让你心伤的王妃已经搬到你房里去了,那你还不是……嘿嘿,夜夜**,你看你,眼圈都黑了。” 秦悦停下了酒杯,然后一笑:“不错,的确是夜夜**,她虽然瘦,又不听话,不过尝起来倒是比别的女人还来味儿。”说着,猛地灌下一杯酒,几乎将自己呛着。 白衣失神半晌,然后才道:“昨天我见她,看她的样子似乎和以前变了很多,好像……很不高兴,很痛苦一样,其实我原先以为,她虽然嘴上说不喜欢你,但心里还是有你的,而且……你是皇子,是王爷,以前也没这样动心过,你该是能……”能对她很好的人,想了想,又改口道:“你们应该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似乎真的……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秦悦立刻道:“要么,她就高兴的和我在一起,要么,她就痛苦的和我在一起,她要选择这样,我可没办法。” 白衣静默半晌,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道:“你就没想过,放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么?当年你逼姚家退婚,强迫她嫁入……” “你逾矩了,我只是让你来陪我喝酒。”他抬眼,打断他,目光中满满的冰冷与不悦。 白衣忙笑,“好了好了,真是经不得说,我不说你就是了,喝酒就喝酒嘛。”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一滴不剩地喝下。 他自然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是主人,自己是死士,是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死士,他找他喝酒,找他解闷,无论是什么时候急唤他来,那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他甚至容许他与他开玩笑,他也开着,但却从来不会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今天,他也依然记得的,只是…… 只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说,因为她。 秦悦突然笑了出来,语气坚硬而霸道:“离开?她这一辈子也别想,要么,她死,要么,我死,都死不了,都便只有抵死缠绵了。”他看着白衣笑:“我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让她怀孕,以我们现在的样子,估计很快就能怀上了,想到她肚子里停留着我的孩子,就让人忍不住期待。” 白衣喃喃开口:“你想要的东西,总是能要到的。” 秦悦一笑,“是,总能要到的。” 这话,是对着白衣说,却更像是自语,对着自己说。明明这样说着,可他却从来就没有这样失落无助过,为什么他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那样东西……那么难以得到。这样的无助让他不愿示人,连面对白衣也不愿,更不要说她,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将她按到床上时,他比她还要痛苦,可除了这样,他没别的方式来告诉自己,自己是有希望的,因为她在自己身旁。 风吹来,卷起荷花池上片片荷叶,推开层层波浪,连藏在灯罩里的蜡烛都开始飘摇起来,这风来得太凉,白衣抬头看向天空,月亮果然已经不再见到了,连星光都不知什么时候被遮住,天上阵阵滚着乌云。 要下雨了。 果然是到了夏天,大雨说来就来,不过三杯酒之后池塘上便传来雨点打上荷叶的声音,水面、亭顶,紧接着被敲响,没一会儿,“嘀嘀”声便成了“哗哗”声,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白衣看一看秦悦,想提醒他,她还在屋外的角落里,可他当然是不敢说。更何况,秦悦也不会不知道,她从他房间跑出来,他当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只是一杯一杯喝着酒,似乎并没有去找她回房的想法。 白衣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想往那个角落的方向看一眼却也不敢……秦悦太聪明,太敏锐,他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不能被容忍的心思。 大雨下着,秦悦就那样不停地喝着,白衣也一声不发地陪着。 其实陪秦悦喝酒并不容易,因为秦悦的酒量比他好,常常都是他喝得不行,而他神智一直都清醒,而且,无论他有多想喝酒,他也不会毫无把控,他会按酒的品种来决定所喝的量,烈的酒,他从不会喝过量,喝过量的酒,总是不那么容易醉人的,总之,他能在自己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停住酒盏,无论当时是和谁在一起。就像草原里的野兽,无论何时都会保持着警惕,因为也许在稍稍有那么一刻的不注意时,就成了其它兽类的猎物。 而今天与他喝酒,自己似乎并不会醉倒,因为今天的他有些不同,只是自己一杯一杯喝着,根本就没有管他是否在喝。 这样,也好……此时此刻,自己并没有喝酒的心思,而是想着蹲坐在那里的那副柔弱身躯。 这一夜,大雨一直下了半夜,秦悦喝酒也喝了半夜,至鸡叫阵阵响起时他才起身告诉白衣,可以离去了。 白衣站了片刻,随后终于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说了声“回去补觉”,这才离开。 关于她是否安好这样的事,从来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放下酒杯后,秦悦便问了园中守卫:“王妃往哪里去了?” 守卫指了路,他便知道她又是去了洗衣房那片谁也看不到她的地方,走过去时,她果然还坐在台阶上,地上大滩的积水,身上早已湿透。在她身后就是屋檐,有着一小截雨淋不到的地方,可她却偏偏不去躲。 这样的她,看得他怒意似火烧。 看发兽定。“杀不了我,你想杀了你自己?”他蹲下身,看着她问。 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狠一些,却说出来十分无力:“我才不会杀了我自己……没看到你死,我怎么会让自己死……” 秦悦立刻道:“那你这又是要怎么样?你以为她的身体很强壮是不是?” 郁青青抬眼看着他一笑:“听说天上的雨水干净,我就是觉得自己身上脏,想冲冲。” 他脸色果然变得难看,她便又觉得有那么一丝开心,却还没笑出来,就觉得浑身无力,脑中一片混沌,连眼前都黑了下来。 他无声,终于拉了她起来,一夜里第二次将她抱回去。 她还是想反抗的,可身体实在没力气——竟被他说中了,姚舜英的身体,真的是不太好。 秦悦扯了她衣服将她放上床,身体一碰到温暖柔软的床便再也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鸟叫声的不绝于耳,还没睁眼她便知道天似乎晴了。 “小姐,你醒了吗?” 听到这声音,郁青青终于睁开眼,却看到了小蓁。 好久没见她,此时见她,竟有种回到了以前的感觉,那个时候她虽觉得此处不适应,虽时刻想回去,但却没有现在这样难受与痛苦,如今想来,那真是一段很好的时光。 “小蓁……” “小姐。”小蓁伸手往她额头上探了探,问道:“小姐感觉怎么样?头疼么?” 郁青青摇摇头。 “那要不先起来喝点汤?药也熬好了,垫一下肚子了就喝药吧。”小蓁一般说着一边扶她坐起来,她看着小蓁,不免奇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小蓁回道:“是王爷让我过来的,他说你平时不怎么理这边的丫环,让我来服侍你,应该好一些。” 郁青青冷声一哼。随后又看向她,脸色稍稍好了些:“那你,怪我吗?” 小蓁沉默片刻,摇摇头:“这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小姐她……这种事,都是天意吧,只是她,她的命真的是不好,离开的时候,那么年轻,又那么痛苦……” 郁青青无言以对,的确,姚舜英的确是痛苦的,嫁给了自己爱的男人,却在他的羞辱下悲愤自尽,真是爱得讽刺。 “不过,这些事都过去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姐了。”小蓁突然说道,脸上强撑着一笑。 郁青青知道她还是没能从姚舜英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而且,似乎也难以走出来,因为姚舜英的样子活生生摆在她面前,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她姚舜英的身体还在,可真正的她,却不在了。 不管怎样,小蓁的出现,多少给她带来了些许安慰,要不然在这个王府,她真的是谁也不想看到。 小蓁一边给她端汤,一边又犹豫了半晌,说道:“小姐,很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王爷问我你喜欢什么,我想你性子还算是活泼的,以前还常翻|墙,也常跑出去,就说你大概会喜欢去外面走走,你说王爷会不会以后允许你多出去走走呢?” 郁青青却回道:“小蓁,那个人现在是我最恨的人,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小蓁愣了半晌,随后才道:“可是……他是王爷,你是王妃呀。”。 “可你知道,我原本不是王妃,姚小姐才和他是夫妻,我不是。”郁青青马上回答。 小蓁低了头沉默,拿调羹轻轻搅着滚烫的汤,好久才开口:“可是王爷……他对你很好。” “他对我好我就要对他好么?”郁青青一阵冷笑,“再说了,如果那算好,那我是不是可以说当年污辱太妃的人也……” 这样的话,她终究是无法说出口,只是说了一半,都觉得深深的愧疚,她恨的是秦悦,与太妃无关。 停了半晌,她才说道:“总之我讨厌他,不想听到他看到他就是了。” 小蓁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抬眼看着她的脸,心中若有所思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事情果然被小蓁说中,才喝完药,使听说王府贴出了告示,要招几名女护卫随侍王妃身旁,保护王妃的安全。若是待在王府,自然不要女护卫,所以一定是为出门而打算的。有重金摆在那里,来报名的人很多,不到三天时间就有上百名,王府管家听从秦悦的吩咐在这百名女子中间层层筛选,最后只留下了十多名,到第三天下午,秦悦从外面回来,便让她自己从这十多名女子中挑几人出来。 郁青青根本就没什么兴致,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监视,秦悦给出的候选人,自然全是他的人。只是对于出去,她还是有些想的,那样至少会有一些在王府里关着不可能有的机会。 而且面前的十几名女子不只武功好,还都年轻貌美,她突然想到,也许秦悦突然有一天看上了她们呢?这样的憧憬可真是让人愉快。 “第二个,第五个,还有,穿黄色衣服的那个。”她的目光从面前十几名女子身上扫过,拣最漂亮的挑了三个,才说完,目光却一下子看到个让她惊疑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几的年纪,相貌在这些人中算是中上,但并不是最美,所以没被她选上,可此时才注意到,她头上插了簇金银花。 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会在头上插真花,但一般会插牡丹,芍药之类艳丽的花,再或者插茉莉栀子之类芳香洁白的花也有,但插这种金银花的,真的很少,一是它是野花,二是它并不显眼,还易蔫,甚至它也没有什么让众人都知晓的好喻意,除了一些人爱拿它来泡茶,来入药清热解毒,其他地方还真是少见人用。 她来这世界,常在王府中,平常见这花很少,就算见也多半没注意,所以到现在为止,她只记得一处地方有,那便是秦煜的端王府。 将这个插金银花的女子看了一会儿,她开口道:“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你头上为什么插着……” 那白衣女子低头道:“回王妃,这是忍冬花。” 郁青青便问:“我只见人插牡丹,还没见人插过这样的花,你为什么要戴它?” 白衣女子回道:“我家中自小贫寒,爹娘因为养不起我,所以要把我卖给一户人家做丫环,结果卖之前碰到了我师傅,我师傅心善,见我的体质适合练武,便要收我为徒,我爹娘想做人徒弟怎么也比做人奴婢好,便将我给了师傅,我师傅虽然武功好,日子却也过得很清苦,她对我说,富贵人家的孩子是牡丹,穷人家的孩子便是像这忍冬花一样的野花,野花虽然贫贱没身份,可它们却是最有生命力的,哪怕环境恶劣,自生自灭,也依然能好好地活着,后来师傅离世,只剩了我一个人,我便总在忍冬花盛开的时候在路边随后摘了将它戴上,以怀念师傅,以及师傅告诫我的话。” 听见她的话,郁青青几乎想哭出来。 这个女子,是秦煜派来的,那一句“哪怕环境恶劣,自生自灭,也依然能好好地活着”是她说给他听的,那天她进端王府,正好将他的轮椅推到了那一丛金银花旁,那个时候端王府一片荒凉破败,杂草横生,别的富贵花都死了,只有这金银花开得最茂盛,处处都缠着它的藤叶。 那天,她的确是看见了金银花才说的那番话来求他保重,没想到他也看到了,也知道她是因为金银花才说出的那番话。 知道是秦煜派来的,她自然要将她选在自己身旁,可是秦悦此时就在这儿,她就得注意一些。 那天有秦悦的人跟在她身周,也看到了她和秦煜见面的情形,还将他们所说的话都复述给了秦悦,但她能肯定,他肯定没有把刚才那句话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了,也只是表达了那样的意思,而不是一字一句复述。 而作为一个外人,他也不会注意那个时候他们就停留在金银花旁边,更加不会过来告诉秦悦,他们是在一丛金银花旁边说的这话。 所以,面前的女子是秦煜派来的,这事只有她知道,秦悦绝不会猜到。 放心之后,她便说道:“你师傅的话,我也喜欢,那你就留下吧。” 一旁的秦悦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侧过头,看了眼郁青青,而她正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 今天的她,略有些异常,前三个女人的选择,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这也像是她会做的事,可第四个…… 以她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可能去问一个女人头上为什么要戴什么样的话,从回王府就对一切都冷漠没兴趣,突然到看见一朵小小的花就好奇,这完全没道理,要么,是她心情突然变好了,要么,是她并不是因为好奇才问的,而是那花因为某些外人不知的因由,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是倾向于后者的,她的心情并不好,虽然他这几天都没有碰她。 只是看了那白衣女子两眼,他便看向管家道:“那就这四人,这两天教一些做王妃护卫的规矩,若没有意外,便尽快让她们到王妃身边去。” “是。”管家回答,郁青青有意没有接着看白衣女子,心里却作了另一番打算。 从王府离开,似乎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如愿,而当前最要紧之事,便是有办法能避免自己怀孕,她算过,前两天正好是她的排卵期,这这两天却几乎一天都没能幸免地和他有了关系。这样的情况再危险不过,好在找花飞嫣不成,她又碰到了秦煜送进来的人。 有这个女子,还有小蓁,而且她还能出去,那找到药避孕的可能就很大了,长叹一口气,如果真能拿到药,那多少能让她有些安慰。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怀了秦悦的孩子该怎么办。莫说这个时代打胎极其危险,就算她要打秦悦也不可能允许她打,除非她不要命地选择什么踢肚子,剧烈运动之类的可怕方法。 两天的时间,让郁青青十分着急,她急于和那名女子见面,就好像要见到的是秦煜本人一样。她也想,他趁机派了人过来,为的是什么? 若是为了对付秦悦,那他完全不用将人派到她身边,所以……他这样,其实是专门为了她?因为知道她在这儿过得水深火热,她被迫做着秦悦的王妃,所以派了人来照顾她? 这样想着,她心里止不住地涌起一股暖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他并没有怪她,没有嫌弃她——她知道这个世界,要一个男人接受一个非完璧之身的女人十分艰难,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 其实她与秦煜的距离那么远,她不仅是王妃,还是他的长辈,这样的辈分之差哪怕在现代都会有阻碍,更别谈这古代,更何况她不只长辈,还是婶婶。她努力着,可有些时候,真的要绝望,还好……很快,她就要见到他的人,就要听到他的态度了。 ***************************** 万幸,总算没有等到天黑~~~谢谢大家,之前月票成绩那么惨淡,还以为会很不好的,没想到大家都存着现在投呢,嘿嘿,谢谢大家啦 () 不能杀你,却能杀别人 两天后四名女护卫一起到了她面前一一报上名字,别的名字她都没太注意,只记得那白衣女子叫阿九,也听得清楚,她说她全名金初九,因为家里姓金,而且她出生那天正是腊月初九,后来跟着师傅,也没有改名字,但师傅叫她阿九,她听惯了,便反而对金初九的全名不太熟悉,只熟悉阿九这名字了。 长期忧郁的郁青青这会儿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来:阿九,尼姑养大的阿九,还真是巧合啊,不仅叫阿九,还武功好,还和尼姑扯上关系,要不是怕被人发现她对阿九的过分注意,她还真想问她,你不会是前朝的公主的吧,自然,没看过金庸武侠的她当然会莫名其妙。 第一天,就那样过去,直到第二天她才在房中有了个和阿九独处的机会,当房门关上那一刻,她们目光立刻相对,没等她说话,阿九就走到她面前小声道:“王妃,我是端王暗中指派过来照顾您的。” 果然是如此…… 郁青青忍不住激动,立刻问:“他怎么样?” 阿九回道:“王妃,端王说他会想办法让您离开睿王府的,让你不用着急,安心等待,不要和睿王硬碰硬苦了自己。” 郁青青默然,单单从那天的事上就能看出她是时刻在与秦悦硬碰硬吧,其实她也知道不能硬来的,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反抗他,忍不住要报复他,哪怕只是言语上……哪怕结果是,她会承受更大的痛苦,从而更恨他。 “他说,会想办法让我离开睿王府么?”带着些不确定,她问道。 阿九点头,“这是端王亲口对我说的,也是他嘱咐我告诉王妃的。只是所需要的时间,应该是有点长的,因为睿王现在几首是只手遮天,许多事都不太容易。” 听见这话,郁青青便知道时间大概是多久了,当然不会是一天两天,也不会是一个月两个月,而且可能是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因为秦煜的角度,应该是先强过秦悦,再救她。 其实,也只有这个方法,因为秦悦不会主动放人,那就只有强迫他放人了,强迫,当然要敌弱我强。 “我知道了……”郁青青喃喃回答,显露出万分的无助,阿九不忍,又说道:“王妃不用太难过,端王一定会很快将您救出去的,而且您知道吗,现在满大街上都在说睿王的不是呢,别人都说王妃与端王原本就是一对眷侣,结果睿王回京,为了泄愤而强娶王妃,又制造冤案,幽禁端王,废了端王的腿,生生将您和端王拆散,真是棒打鸳鸯,横刀夺爱。” “外面的人,真的这么说么?”郁青青有些意外,她以为所有人都会笑话秦悦被戴了绿帽子,那也是她原本的目的。其实后来她便后悔了,她那样是让秦悦丢了大人,却也害了秦煜,她一无所有,没什么怕失去的,可秦煜不同,他现在才出来,正是要壮大力量的时候,怎么能沾上一个“歼夫”罪名?她没能出去不知道,却没想到真正的结果竟是这样,别人竟都倒向他们这一边吗? 听到她问,阿九肯定回道:“是的,端王还说,这样的话,要是以后王妃得以出睿王府,进端王府,百姓也不会有太多非议。” 进端王府……郁青青缓缓点头,心里再次温暖,他不只要救她,还有娶她的打算,这一切都要让她怀疑,秦煜是不是真的陆煜,要不然……要不然如何会对她这么好? 同时,她也明白果然,之所以百姓的议论会一边倒,其实是秦煜引导了舆论方向的,当天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支持秦煜的人,所以在散播那件事上他们最有资格,那样大的事总是会传出去,与其让别人自己传,还不如他们来引导传的方向,舆论这回事,通常都是人云亦云,三人成虎,所以在引导之下,秦悦便成了拆散一对爱侣的人,而不是那个被背叛的人。 秦煜……他真的也在努力,而且比她更有力量,甚至为以后他们的在一起而铺了路,郁青青不免又是一阵愉悦,忍不住问:“那,他有向你提起,为什么他会对我如此好么?” 阿九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然后立刻道:“那还有为什么,当然是端王深爱王妃啊!” “啊,他真的这样说?”郁青青立刻道。 阿九摇头:“端王没这样说,这是我说的,这不是肯定的吗,要不然王妃以为端王说接您进接王府难道是去做客人吗,当然是说娶您的意思,至于原因嘛,这种话肯定是以后您和端王见了面端王亲自给您说的,可不能让人转。” 郁青青再次忍不住笑,心里好一阵甜蜜,就像当初和陆煜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他拿出戒指,就像生日的晚上,他从天而降,给她带来一场烟花的浪漫。 她相信着,秦煜就是陆煜,不是他本人,也是他的前世,而她在现代的死去,终结了他们在现代的姻缘,好在……她又来到了这里,人海茫茫中,如此幸运地见到了他。 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以及地上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她突然回头道:“你是能出去的吧?” 阿九回道:“我们和王府里的其他丫环一样,不能随便出去,但遇到特殊情况或者主人允许,也能出去。” 郁青青便立刻道:“那你能尽量找机会出去么?帮我去外面找大夫拿药,吃了可以避孕的药?” 阿九沉默半晌,点头:“我尽快办到,王妃不便喝药,应该要找药丸之类能避人耳目的药吧?” “是,一定要能不被人发现的。” 阿点再次点头,“王妃放心,我能和端王的人联系,我去找大夫兴许无法弄到适合的药,但有端王在,他一定能有途径弄到药的。” 听到这消息,郁青青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高兴的是,药能弄到了,难受的是,以前秦悦从来不碰姚舜英,现在却……通过找药,秦煜便能知道她早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被秦悦不闻不问的待遇了。 晚上秦悦进房时,郁青青在梳妆镜前涂药,那药也是膏药,却与之前黄太医拿来的不同,是明黄色的,她涂了厚厚的一层,期待着第二天醒来时额头上的伤疤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尽管心里知道,对除疤这样的事来说一夜实在太短。 涂完,秦悦的身影出现在镜中,她没回过头去,也没说出什么,沉默着躺到了床上。 秦悦随后也躺上床,问她:“今日心情很好么?怎么突然用起药来了?” 她依然背朝躺着,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他看看她,倾身过去贴近她的背,又将她看了看,一手抚上了她的腰。 她身体一僵,在他手往她胸口油走时,终于开口:“今天很累……” 这样的反应,确实让他吃惊,他手停了下来,侧身躺在了她身后,缓缓道:“确实像是累,以往这个时候,早就动手了。是练字练累的?听说你今天下午又开始练字了,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 他的敏锐细致,让她害怕,竟能从她的一个小的举动看出她心情的变化。她今天心情的确是不错,可她不想被他知道,怕他因此而怀疑什么,然后查出阿九的身份来。 “监视我么?我就这么一个人,有无忧阁的几个人监视我就够了,还弄那么多来做什么?不嫌累么?” 他隔着衣服,轻轻将她揉捏,“我只是随意问了问,不叫监视。” 她将他手掀开,收了胳膊蜷住身体将自己当个刺猬一样缩起来。 良久,秦悦开口:“我轻一点。”说着又要搂她,她再将身体缩了缩,回得无力疲惫:“你再弄几个女人到王府里好么?我求求你。” 他许久不说话,最后终于松开他,移到外侧去睡了下来。 郁青青背朝着他并不能看清他现在的神情,但从压抑而安静的气氛上就能知道他此时的样子,但他是什么样子无妨,她只是想,看他的样子,若无意外他今夜应该是不会再碰她了吧? 她是不是真的该听秦煜的话,不要和他硬碰?只要她不反应激烈,他似乎还真会放过她。 没想到阿九的动作很快,在第二天晚上,她便在与她眼神相碰时,以不易察觉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 郁青青心中一震,意外她办事的效率竟是如此快,后来一想,她是被秦煜选中的,能力自然是不凡。知道阿九已经弄到了药,她便急于想吃下,昨夜那样危险地渡过了,今天秦悦不一定会放过她,而怀孕这回事,很多时候都是在偶尔中的,所以她一定要在他回房前吃下药。 郁青青想了想,从园中的凳子上站起身来,然后道:“不坐了,我回房了。” 几名新来的护卫一齐随她往房中走,在房门前都停了下来,她们别的时候跟着她,但在她进房间时是不跟的,郁青青一人往里走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你是叫阿九吧,我房里似乎有只壁虎,你来帮我找一找,别让它今晚又出来了。” “是。”阿九进去,一直走到最里面,郁青青才急忙开口:“拿到了吗?” 阿九看看空荡的房中,点头:“拿到了。”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药瓶来递给她:“端王说这药虽然不是最有效的,但对人的副作用最小,等他再找到比这更好的药就立刻送过来。” “不是最有效,那不是还是有可能?”郁青青急问,她宁愿吃副作用大些,但百分之百有效的。 阿九关心道:“女人的身体最是娇贵,特别是怀孕这样的事,要是药性太强,吃了当时自然不会有孕,可会影响以后的身体啊,端王说了这种药始终是危险,还是少吃为好。” 郁青青想想也的确是这样的,就像秦悦对虞侧妃她们用的香料,那药性下去,虽然有曲姬这个“漏网之鱼”,但虞侧妃还是终身不孕了,若是药性再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就看天意吧,她抽开药瓶上的木塞,才要看过药,问过药的吃法,阿九便立刻道:“是谁?” 她自己虽没察觉,但知道练武之人因为长期的训练眼力和耳力都要灵敏许多,对周围的注意力也会警惕许多,在阿九说出这句话时,她立刻就将药捏在了手中。 阿九则早已拔出身上的剑闪身到床边屏风后。 有太意月。郁青青还没走过去,便听到屏风后传来颤颤兢兢的一声:“小……小姐,是我……” “小蓁?”郁青青一看,看到惊慌失措的小蓁,以及她身下一只死了的壁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吓死我了。”说着看向阿九,“没事了,这王府里所有人都不能信,但小蓁例外,她不是秦悦的人。” 阿九却仍是十分警惕,又向她确认道:“王妃能确定?” 郁青青点头:“我确定。” 阿九这才收了剑,然后又看向小蓁问:“你既然在这里,怎么不出声?” 小蓁看看郁青青,微微垂下头去:“我本来是要出声的,可听见你们说起药,又说起端王的事,我想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小姐也没和我说,兴许不愿让我知道,所以……所以就没有出声。” 郁青青知道她的顾虑,解释道:“我瞒着你不是相信你,而是因为……刚才我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危险,又与你无关,让你知道了只是多了一分危险,而且把你也卷在里面了,这样不好。” “小姐我知道的。”小蓁立刻点头,随后却满面担忧道:“小姐你到底是要什么药?又是影响身体又是端王的,你……” 郁青青叹了声气:“是避孕的药。你知道我现在过得生不如死,我一点也不想做这个王妃,我想离开秦悦,可暂时离开不了,所以就只能努力不让自己怀孕了,那样以后要离开他,也能走得洒脱。” 小蓁看着那药十分紧张:“阿九刚才说,这药有副作用,它……它很伤身么?会不会弄得以后都怀不了孩子?” 郁青青摇头:“放心,不会的,副作用很小。再说,真是有影响我也没办法,让我怀上他的孩子,我宁可不孕。” 小蓁的脸几乎白了下来,喃喃道:“小姐……” 阿九在一旁道:“不会有太大影响,而且哪怕是治伤风的药都会有一些副作用,并不是十分可怕。” 小蓁只是看了她一眼,咬咬唇,开口道:“药是端王给的吧,他是男人,他当然不会怜惜小姐的身体,他只管不让小姐怀上王爷的孩子,哪里会管她的身体会受什么影响?反正他以后还可以娶别的女人,可小姐却就这一副身体!” 郁青青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立刻回道:“小蓁你放心,我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会注意。” 小蓁沉默半晌,突然道:“小姐你忘了吗,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大夫说了以后要是怀孕生子还要好好调理的,结果你不只不调理,还这样,你……”她不再说下去,最后看她一眼,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郁青青轻轻叹气,又看向阿九道:“没事的,下次我劝劝她就好了。” 阿九轻轻点头,随后看一眼小蓁离去的方向,回道:“没想到她对王妃的身体如此关心,王妃说她可以相信,果然是没错。” 郁青青轻轻一笑,心里其实知道,小蓁最关心的,应该还是不在了的姚舜英吧。 小蓁一路往远离无忧阁的方向跑着,在跑得再也看见无忧阁,几乎要到外院了才停下,仰头看向天空,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姐,你已经成了这天上的一颗星星吗?还是你还会回来?” “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事情却变得再也不是你能接受的样子了呢?” 天上星星一颗颗都在闪烁着,似乎每一颗都在回应着她的话,可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果姚舜英在天上,她又是哪一颗。 这个时候,外面却有声音传来。 “不行不行,你就再和我来一回吧,我真的能确信再来一次我就能胜过你,我这两天天天在练这两招。” “唉,你最近都是喝酒,好不容易今天比试一回,怎么这么扫兴嘛!”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两人走到了她面前,她抬眼一看,一个是秦悦,一个是之前见过的秦悦的属下,见了他们,她立刻就低下头去退到一旁:“王爷。” 秦悦停了脚步看向她:“是你,你怎么在这里?王妃呢?” 小蓁忍中喉中的哽咽,回道:“王妃在房里,奴婢只是出来……出来拿东西的。” 秦悦停了半晌,又问:“王妃今日心情好么?用饭可用得多?” 这样的关心,让她心里又一阵难受,好一会儿者能让自己平静:“王妃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今日用饭比前几天多一些。” 秦悦脸上含了笑,柔声道:“好。”然后便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朝白衣道:“你回去吧,我没时间同你比试了。” 白衣戏谑地笑了起来:“怎么,想回房去睡觉了么?我看你今天比试就有点欲求不满的样子,是不是终于忍不住了?” “说话小心着。”秦悦回头来看向他,嘴里虽然说着狠话,样子却柔和,甚至还带着些开心。 白衣还没说话,后面的小蓁一动不动看着秦悦,突然跑上前来沉声道:“王爷,奴婢有禀报。” 秦悦看向她,她沉默半晌,似在犹豫,最后终于毅然开口:“那个叫阿九的护卫是端王秦煜的人,就在刚刚,她拿了避孕的药给小姐,那药还有其他副作用,可小姐为了不怀孕,非要吃。” 她话音才落,秦悦便大步往无忧阁走去。 白衣看她一眼,立刻跟了上去,他过来原本是想看看会不会有那样的机会见到她,却没想到竟碰到了这样的事。 房中,郁青青倒了水,等水温降下后正要服药,门却突然被撞开,面无表情的秦悦出现在门口,然后盯着她,径直朝她走来。 郁青青心中一紧,身子连动都不知道动了,阿九则紧握着剑柄,不觉往后退了两步。。 “药拿出来。” 秦悦走到郁青青面前,冷声道。 郁青青紧拽着手中的药,一动不动看着他并不回话。 他便一把抓住她手腕去夺她手中的药,她紧紧捏住,却被他轻易地掰开手夺下药,然后“砰”地一声,猛地摔在了地上,黑色的药丸散落一地。 “摔了又怎么样,摔了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给你生孩子的!”她盯着他,狠声道。 秦悦冷笑:“是吗,那得看你的身体是不是听你的话了,看它是不是得了我的种子却不怀孩子,看它是不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你以为我不敢么?你以为我不能么?有本事你杀了我,只要你不杀我我就会打你的孩子,会去和秦煜幽会叫唤,会怀他的孩子!” “不错,我是不会杀你,可你别忘了,我会杀别人。”秦悦一字一句说完,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阿九。 他早想细细查探的,可怕惹郁青青不高兴,怕更加剧矛盾,没想到却真的是有异常,只是一点点的疏忽,那边就见缝插针了。 阿九倏地抽开刀朝门外退去,秦悦瞬间闪身阻到她面前,阿九出剑,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眨眼间她的剑便落地,人倒退几步,而下一刻,秦悦便一掌击在她额头上。 那一时,满屋静寂,外面是深蓝色的天空,点点星辰在空中闪耀,郁青青怔怔看着面前,冷静沉着,行事利索的阿九,在与她相伴不过短短五天的时间里,就离她而去。 秦悦的手掌下,她嘴里,鼻里,甚至眼睛里都涌出血来,殷红殷红的血液往下淌,铺了她整张的脸,她的眼缓缓闭上,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仍是那一身白衣,就如秦煜身上的白衣一样白梅般清冷美好,有几点血落到她胸口,在白衣映衬下娇美而惨烈——就像她这样的年纪,美好,却死去。 () 遇刺 丫环都在外面,却没有一个人进来,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在受了惊吓之后的呼声也被忍住,郁青青怔怔看着地上阿九的尸体,突然转身从抽屉中拿出一把剪刀,面朝向秦悦,一动不动看着他,然后狠狠朝自己喉间刺去。 秦悦立刻跑过来拦住她,一手拽住她胳膊要去夺剪刀,她用力挣扎,他用力夺剪刀,正在挣扎间,她手腕竟突然翻转,猛地朝他胸口刺去。 血肉被划开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她的剪刀深深没入他胸口,很快,剪刀周围便蔓延出大片血迹,浸湿了他青色的衣服,呈现出黑色。 她看着他,脸上带着冰冷与恨意,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你看,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不会自尽的,我永远不会自尽的,你不死,我怎么会死?”说完她就要拔刀,却被他按住手腕,力道大得可怕,好像那刺并没有刺伤他一样。 他的声音亦冷,亦狠:“可我也不会死,我当然要活着,活着占有你,然后看你怀孕,给我生孩子。还有,明天,我便给秦煜指一门亲事,然后,我要带着怀孕的你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来人——”说着,他一声令出。 外面满是寂静,好久,走进来一个人,是轻萝。她也噤声着,低头站在了他面前。 秦悦沉声道:“去叫飞嫣姑娘过来。” “我……我在这里……”轻萝只点了头,还没有出去,花飞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只因为听见异常的动静就过来,此时正站在院中,听到他说让她来,立刻就跑了进来,待跑到屋中央看到地上的尸体,立刻就惊诧住,等抬头,看到秦悦胸口插着的剪刀,更是忍不住惊叫一声:“秦大哥你……” 秦悦头也没回,说道:“你去开一副帮助怀孕生子的药,马上就煎了给王妃端来!” “这……”遇到这样的要求,花飞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目光又看到他胸口的剪刀已经流淌着的血,忍不住道:“秦大哥,你要不要……先把胸口的伤包扎好……” “快去!”没等她说话,秦悦大吼,再也没有最初的淡然闲适。 花飞嫣身体一颤,这才缓缓出门去,他面前的郁青青冷笑道:“你想得美,告诉你,我不会怀的,不会生的,这一点,你强迫不了我!” “那你试试,看我强不强迫的了!”他说着就将她衣服从上至下猛地一撕,“哧”地一声布料就被他撕下一长条来,毫不犹豫地,他拿了布条往她手腕上绑去,绑的力道远比上一次更牢,更紧,几乎要将她手腕勒断。 郁青青一边挣扎一边看着他大喊:“怀上了我也会把他打死的,他在我肚子里,我有一千种方法把他弄死……” 丫环看见这情形早已从外面将门带上,郁青青的声音被隔在里面,却只是小了一点点,并不妨碍外面的人听到。 很快,又一阵衣帛撕裂声从里面传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瓷器摔落地上的声音。 “你放开,放开,秦悦,我恨你,我死也要离开你,要和秦煜在一起的!” “你不就只会做这种欺负女人的事么?我鄙视你,瞧不起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不会有一丁点喜欢你!” …… 衣服被撕碎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然后没一会儿,她的骂声便停下,代替的,是阵阵呜咽声,似乎忍受着强大痛苦,却又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忍,却并不能忍住,那呜咽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成了阵阵哭泣,声声都让人心疼,哭着哭着,她愤恨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力又凄惨:“秦悦,我会杀死你的,我会杀死你的……我一定会杀死你的……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十倍百倍地还你的!” “秦煜……秦煜……” “秦煜,救我,救我……救我……” 声声叫喊都带着声嘶力竭的哭泣,都带着满满的痛苦,白衣转过身,往无忧阁院外走去。 这样的声音,他真的不忍再听到,这样的凄惨的声音,哪怕由任何女人发出,都不该由她口中发出,一声一声,都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让他无法承受。 作为死士,他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喜好,没有过自己的愿望,就算见到她,他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是主人的王妃,他就算起任何念头,也不会起那样的念头,就算她不是他主人的王妃,她也该是高贵纯洁自由的,他不会去将她玷污。 他没有过任何的想法,他只是希望,她能活得很好,如此而已……可她,却缩在墙角里朝他哭泣,却在与他只隔一扇门的距离里遭受凌|辱,他能做的,不过是静静走开,当自己没看到……竟然只是走开…… 一种温热的东西从眼眶中涌出来,在成年的日子里,他第一次尝到流泪的感觉。 秦悦从她身上抽身离开时,一阵难以承受的痛从身下袭来,她却连咬牙忍疼的力气都没有。 “把药端进来!” 他朝外喊一声,两名丫环进来,一人拿了件衣服替她将身体盖住,一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头发一片凌乱,眼睛通红,身上淤痕遍布,唇上是被自己咬破的伤口正淌着血,可脸上,却仍是一副倔强之态。丫环将药碗送至她唇边,她双手仍被绑着,无法反抗,只是紧抿了唇不喝,秦悦见状,蹲下身来一把捏住她下腭,拿了药碗就将里面的药朝她嘴里灌下去。 药还有些烫,他灌得也猛,她又是被烫又是被呛,一时之间痛苦得几乎不能忍受,他却仍然灌着,直到将药灌完。 “砰”地一声,他甩下碗,然后冷声吩咐丫环:“侍候王妃睡下,一刻也不许离身地看着她,她若有半点不妥,你们便自己了结性命!” 丫环还从来没受到过种严苛得命令,哪怕训练有度,也不禁露出了惧怕之意,颤声道:“是……” 他则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花飞嫣也早不在房外,却还抱着只药箱守在无忧阁的院子外不肯离去,好一会儿,秦悦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她立刻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果然见秦悦从里面大步迈出来,往他胸口看去,那里竟还插着那把剪刀! “秦大哥,我替你把伤口包扎了好不好,你这样会出事的,伤口还在流血呢,而且如果剪刀上面有铁锈……” 秦悦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花飞嫣急忙又追上去,却不慎脚下一歪,摔在了地上,也将手里捧着的药箱摔了开来。 “秦大哥……” 秦悦像是没看到一样身影一转便被园中层层花木挡住,花飞嫣忙低头收好药箱内散落的东西,甚至连一些施针的银针都来不急捡便又爬起来追上去。 等她跑到门外时,秦悦正好上马,她唤了一声,他却已往远处策马而去,地上的下人也叫着他,可他却谁也没应。 “快牵匹马出来,快,王爷胸口还有伤!”花飞嫣急着找门外的下人救助,那下人看一看她手中的药箱,转身就去牵了匹马过来,急道:“快,王爷就拜托花大夫了!” 下人给她的马速度竟很好,她一路沿秦悦离开的方向追着还并没有被他甩掉,她不熟悉京中的地形,不知道他往哪里去,只是走着走着,竟见到了远处的城墙,本以来他要出城,没想到在一片无人烟的荒凉处,他竟停了下来,然后下了马,往旁边的城墙而去。 那是城墙,却似乎只是一段废弃的城墙,一头看不见尽头,一头在月光中隐隐能看见断壁残垣。 花飞嫣忙下马,跑了几步,终于气喘吁吁地将秦悦拉住:“秦大哥,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秦悦再次推开她往前走,她又将他拉住,恳切道:“秦大哥,流血也会让人流死的,你就让我看|看吧,我求你了……” 秦悦终于停了脚步,缓缓侧过头来看向她。 花飞嫣大喜,立刻就去拿药箱,谁知他却突然抬手,几下点在了她身上,她便再也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秦悦提着她胳膊将她往后拉了几步,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将她一推,她便瘫了下来,背后城墙坐在了那角落里。 然后,他离开。 她不能转头,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没过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自头顶响起,到离她头顶正方不远时,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她能分辨那脚步声,就是他的,原来他并没有走远,而是上了城墙。 坐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夜空,秦悦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犹如一只躯壳了,一只干了血液的躯壳,可分明还有阵阵疼痛从胸口传来。 两种痛,一种轻一些,一种钻心,他低头看向那把剪刀柄,竟有种想把它再往里插一插的冲动,兴许那样,这种痛,便能盖过另一种痛。 凉夜清冷寂静,他的心更冷更静,好一会儿,终于拿出怀中的联络弹,放上了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身白衣才落在身旁,秦悦开口,声音极疲惫:“怎么现在才过来。” 白衣静静站着,没有回话。 秦悦再次开口:“还是喝酒吧,我忘了买酒,你去买些来。” 白衣转身要离去,他又接道:“飞鸿楼,那里有最烈的酒。” 白衣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飞身离去,他回来时,手上已多了四坛酒。 他将酒坛放到秦悦身旁,又在他身侧的城墙上坐下,然后又拿出两只碗来。他知道秦悦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习惯,比如,他虽然行军打仗十年,艰苦十年,却仍有贵族子弟身上的气息,比如,喝酒总要用酒杯,从不会举了酒坛子往嘴里灌,最多,也是拿碗。 白衣替他倒上酒,他端了酒起来,一口喝下,然后又将酒碗到下,白衣便再到。 直到一下不停地喝了五碗,他才开口:“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白衣再次替他倒上酒,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打趣,而是缓缓问:“你并不开心,她也痛苦着,为什么不让她离开?” “为什么要让她离开,秦悦,从来就不会放弃,不会妥协。” “可这不是战争,也不是权利之争,她并不愿意留在你身边!”白衣竟变得激动。 秦悦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看向他:“你说什么?” 白衣低下头去:“是我逾矩了。” 秦悦再次喝下一碗酒,然后发出一声似冷,却又带着些苦味的笑:“放了她,想得美,除非我死……要不然,我们就这样一直痛苦到死!” 白衣再次他倒满酒,好久才道:“你这样喝,会醉。” “醉,便醉了。”秦悦一边喝着,一边笑起来:“我若醉死了,便让她给我殉葬,把她的尸骨和我的尸骨放在一起。” “呵,我要是将如此安排告诉她,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白衣再没有说话,只是替他倒酒,他喝完,放碗到他面前,他便倒满。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都没见他醉过,这一次,他知道,他一定会醉。 飞鸿楼的瑶池酿久赋天下最烈酒的盛名,今日看着,果然名不虚传,连酒量过人的秦悦,也不过喝了一坛。 “白衣,你说,如果我有了孩子,我要给他取什么名字?” 自吓后秦。“你说……她会给我生个女儿,还是生个儿子?” ……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她……会不会认命?” 白衣看着他,缓缓道:“你醉了。” 秦悦笑着:“我没有……我不会醉,倒……你再倒……”说着,将碗递过来,手里却一松,碗掉落下去。 “我……真的醉了吗?”他似乎要下去捡碗,跌跌撞撞地从垛口下去,白衣也下去,伸手去扶他,缓缓道,“你不该在今日醉的。” 说完,一只泛着蓝光的匕首刺入秦悦腹中。 *************************** 好吧,有人猜对了,重头戏就是秦悦遇到刺杀……so,你们真聪明~~~今天更了一万哦,大家要给点米粮~~ () 湮灭与重生求月票 剧烈的疼痛以及震惊让秦悦在那一瞬间清醒,猛地一掌推开他,自己不支地倒退几步,然后紧紧扶住城墙,从怀中拿出药瓶来。匕首上有毒,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 看着他拿药,白衣冷声道:“没用的,我深知你身上有什么,怎么会用你身上解药能解的毒?” 秦悦靠在城墙上,一手按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抬眼紧紧看向他,“因为……她?” “我劝过你,劝过你放了她。我是秦家的死士,我谨遵着我先主的教诲,也早已打算此生誓死效忠于你……可,我只遇见了一个她,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她?”白衣一动不动看着他,手中还拿着那把沾满血迹的匕首,声音沉沉。 “只是因为她?”秦悦冷声一笑,在白衣再次袭来前,飞身跳下城墙,然后朝城中心的方向逃去。白衣立时跟着跃下城墙,紧追而上。 城墙下的黑暗角落里,花飞嫣的泪如潮水般无声地涌出。 只是听到了声音,但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后悔好后悔,后悔从小不肯学武,后悔自己竟没有半点本事,如果她会武功,如果她和爹一样会自己解穴,她就不会被困在这里动也不能动,她就能立刻跃上城墙去帮他。 不远处,马静静站在城墙的阴影下,似乎已经入眠。 她清晰地知道,他在最后是想救下她的,因为他明明可以从城墙这边跳下上马逃走,可他却从另一边离开……他一定是怕她被那个叛徒发现,然后将她灭口。 也许,他怀着必死的心,不愿连累她…… 她该怎么办?身上的穴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当初爹教她武功的话,她为什么想不起来一点点?她知道,穴道可以自己解,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黑暗中,她脸上的泪水点点滴向身下的土地。 睿王府无忧阁内,屋中的一片狼籍早已被清理干净,一名丫环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床上的人,郁青青一动不动躺到床上,呆滞地看着头顶。 小蓁进来,看了看床上,然后朝身旁说道:“绮萝,房里有安神香吗?要不点上吧。” “对!”那叫绮萝的丫环看看床上,立刻起身:“早该点点安神香的。”她们都深切地期盼郁青青能睡着,可她却一直眼了眼睛躺着不愿闭上。 绮萝离去后,小蓁走到床边,替她掖好被子。 她突然开口,声音极轻:“是你告诉的,为什么?” 小蓁的眼中露出一抹红,“你对我很好,我是真的想像对小姐一样对你的,可……你为什么要离开王爷?也许你也知道的,小姐爱王爷,从很早很早,她还很小的时候……她以为我和四夫人不知道,可我们都知道,她那么小的年纪,那么没有心机的人,心事怎么能瞒过她的娘亲?可我们除了与她一同哀怨,绝望,再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装不知道,让她不那样难堪……庶妹爱着嫡姐的未婚夫君,爱着皇子,这让姚家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两年前,老天终于想起了小姐,王爷回京来,竟然娶了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小姐那么爱王爷,王爷却看也不愿看他一眼,你肆意侮辱王爷,王爷却偏偏 疼惜你,给了你小姐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切……可你却不珍惜,却不接受,还要离开王府,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和别的男人有染,要去嫁给别的男人……你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万一小姐哪天回来了呢?当她看到她已经离开了她爱着的人,当她身名儿狼籍,身边的丈夫还换了个人,你让她如何接受?我只是希望你能和王爷好好的,这是小姐的身体,我想小姐最终能遂愿,不管她能不能回来。” 郁青青无力地轻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疲备道:“走开。” 小蓁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时,一滴眼泪从郁青青眼角流出。那一刻,绝望,从心中开始蔓延。所有人都自她身边离去,所有希望都破灭,她再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宁静的夜,明朗的月,如落了满盘珠子的星空……一切,都是那样美丽宁静。血液在流淌,剧毒在体内迅速蔓延,秦悦扶着身侧凉凉的墙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他不愿如此离去的,许多许多事,都还没做……抬眼遥望远方,王府,衙门,官员府邸……一切都在一眼望不见的地方,而身后,一阵强风已袭来。 他瞬时闪身,然而身体却早已力不从心,以往比起速度来白衣从不会胜过他,今日他不仅避得狼狈,胳膊也被刺伤。 仍是那把带毒的匕首,他体内的剧毒本就吞噬了他大半的命,此时再次加剧。 眼前甚至再分不清真实与幻境,大片的毒蛇猛兽出现在面前一齐朝他袭来,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疯狂闪避。 毒已无法控制,下一刻,他便会被这幻境逼疯,到那时就算白衣不再来将他彻底击杀,他也会在自己的疯狂下死去。 他猛地抽出胸口的剪刀来,再次朝自己扎了一刀,神智因这一刀的痛意而稍微清醒,但为时已晚,白衣早已拔了剑朝他眉心刺来。 这一剑,白衣带着必杀的决心。 面前的秦悦迅速后移,然后伸手入怀,指间一扬,竟有大片的暗器朝他飞来! 他知道,秦悦擅用长枪,回京后身旁自有大量护卫,他只有随身易带的武器足矣,可就算他能使所有武器,却是不会用暗器的,自己竟不知道他身上还藏有暗器! 因为不知,所以恐惧,白衣立刻收势,小心地将那些暗器避开,然后一避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暗器,而是他身上的解百毒的药丸! 抬头间,秦悦早已朝身侧逃去。 连药丸都使出来,他知道,秦悦再没有反击的可能,事实上那一只淬了剧毒的匕首刺下去他还能跳下城墙逃出这么远,早已是奇迹。他握紧了手中长剑,立刻追上,时间虽比秦悦慢了片刻,可速度却比他快数倍,只是眨眼前的功夫便将他追上,白衣脚尖点地一跃而起,飞身朝他刺去。 秦悦身子再次一偏,竟从身旁的黑色洞口中钻了进去,白衣要追,却在那洞前犹豫。 他料定秦悦早已剧毒攻心,不再可能有还手能力,但这洞口一片漆黑,他并不清楚里面情形,也不知道他躲在何处,进去便是敌在暗我在明,更何况……面对秦悦,他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万一,他还有他不知道的实力呢? 远处竟有大片的脚步声传来,从那片片火把光芒,依稀能看到那一群人身上一应红色的衣服。 这是官差! 白衣心中大凛,若被他们看到秦悦,那一切都完了! 转眼看向身侧,这才发现此处竟是个圆形窑洞,秦悦进的洞口正是窑门。 白衣闪身便来到窑门旁一块大石头后面,用尽了内力猛地一推,那大石头就堵住了窑门,他侧头,衣袖往脸上一指,一张与秦悦分毫无差的脸就露了出来。 那一大群官差似乎在追着什么人,见到面前路上的白衣身影,立刻喊道:“前面是谁?” 白衣人的声音清淡而缓慢,“你们是哪里的?”相貌,神态,语气,乃至声音,所有一切一切,都与秦悦分毫不差! 其中一名官差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京兆府捕快说话!” 白衣轻轻一笑,神色自如道:“原来是京兆府的,有个胆敢刺杀本王的刺客逃进了这窑洞,你们放把火,烧了他吧。” 京城中从来就是大官遍地的地方,稍不注意便得罪了人,听他自称本王,为道一名捕快立刻走上前去,火把光亮投到面前人微含笑容的脸上,温和而俊美的面庞,闲适的笑容,那人一见之下立刻大惊,一下子跪倒在他身前:“见过睿王!小人胆大冒犯,望王爷恕罪!” 后面人一听是摄政王睿王,立刻就跟着跪了下来,白衣轻笑着,缓缓道:“算你这小捕快见识多,刚才本王的命令,听到了吗?” “听到了!”捕快转眼看看路边不远处的窑洞,抬头道:“王爷,烧窑恐怕要慢一些,为何不让小人等人进去将他押出来?” 白衣慢慢道:“连本王都碍于他武功高强没敢进去,你们进去能押得了他吗?要进去也行,只要不怕搭上命就好。” 捕快一听,立刻就低下头去:“小人立刻去烧!” 这一群捕快的动作极快,很快就从附近找来大堆的柴火,甚至还有麻油,火把一下点上去,窑炉便燃起熊熊大火,只是片刻的功夫,所有木柴都被烧着,串串火苗都往上窜去。 火星四溅,暗夜在这一瞬被照亮,看着面前耀眼的火光,白衣突然有一种解脱的兴奋。原来,秦悦没有把他当朋友,他也没有把秦悦当朋友。 主人和死士,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而他现在,成了自己的主人。 …… 周身,是无尽的黑暗。血在往外体外淌,毒却在往体内扩散,蔓延,痛也在蔓延。秦悦伏在地上,再抽不出一丝力气来站起,那怕……身下地面异常地开始变暖,变热。 十七年无忧无虑的皇子,十年鲜血与杀戮的军人,两年,权利极至巅峰…… 荣与辱,这一生他都曾经历,其实,最想要的不过是那几个人而已,父亲,母亲,所爱。 他用尽着全力,将怀中的老虎玩偶拿出,紧紧拽在手中,那根根分明的丝线触在手中如中甜蜜而温暖,母亲与她,都曾细细为他编织。这里,藏着他的母亲与所爱,生命最后这一刻,能陪伴他的,只有承载了她们当初心意的玩偶。 母亲,他还记得她最美的时刻,最笑容灿烂时刻,那一声怀着无限柔情的“悦儿”,支撑着他渡过了战场最艰苦的十年。可他,终于是没能替父皇照顾好母亲…… 青青,她对他的笑容早已不在,但那时的绵绵春风,那时的水波荡漾,那时她脸上的羞怯,娇笑,早已在他心中深深铭刻。在那个蜻蜓伫立荷尖的时光里,有着他与她最美的时候。 青青,秦悦终于还是在你之前死了,你终究,还是如愿了…… 闭了眼,便再也睁不开。 可他,却再无力去支撑自己睁眼了,双眼缓缓合上,身体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烛火在灯罩中跳动着,夜静得出奇,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更夫打的更鼓声。郁青青一直没能如丫环所愿地闭眼,心中,莫名的有些痛。。 转过头,后半夜换班过来的丫环似乎十分疲惫,总是发困,却又不敢让自己睡着,所以打一会儿瞌睡,便又立刻醒来,看一下床上的她,待看到她安然躺着,才又睡下。 其实郁青青也想让自己睡的。 可眼睛,就是闭不上,哪怕疲惫万分。烛火之后,香炉里冒出的轻烟袅袅娜娜,在烛火之上腾起,她盯着这烟与火一直看,一直看,眼前似乎呈现出熊熊大火来。 这一夜,身心疲惫,思绪万千,直到凌晨的鸡叫声传来,她才如昏死一般地睡下。 连梦也没有一个,睁眼时,眼前已明亮不再是黄黄烛火光亮,而她床前,坐着秦悦。一身纯色锦衣,俊美而柔和的面孔,唇角微扬,带着些许的笑意,一如见他的最初。 “你……醒了?”她没说话,他去开了口,语气竟有些不像他的语气。 也不是完全不像他,而是,不像最近的他,不像他们反目之后的他,当然,其实她早已不像最初的她了,他们平平静静说话的机会,已经很少很少。 她并不能让自己开口回他的话。 他脸上虽是关切与温和,虽是笑着,可那笑在她心里却那般狰狞,让她能将昨夜的侮辱点点回放。 这过程,是如此痛苦不堪忍受。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好一会儿,他缓缓伸了手过来,似乎想抚一抚她的额头,她想躲,却没有力气躲,也没有精力躲,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眉宇中尽是痛苦。 他的手便停住,然后缓缓收回,再次一动不动看着她。 感觉到他的退却,她睁开眼来,知道他看着自己,却没有去看他,只是望着头顶。 外面有下人轻微的话语声,也有鸟儿叽叽喳喳的欢叫声,似乎还隐约有风抚动树叶的声音传来,衬着窗口照进的阳光,显示着,这又一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这美好中,一室寂静,两人相对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说道:“白衣,死了。” 白衣,死了? 郁青青耳边回荡着这消息,脸上却毫无表情。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只觉这像是一句玩笑一样,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秦悦不会和她开玩笑,所以,白衣是真的死了。 她仍是什么都没回,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想起以前那许多次见到他的情形。他是死士,却生性活泼话又多,他职责是保护秦悦,武功却没有秦悦好,他会易容术,假|扮秦悦,却扮得一点儿也不合格,只有一张脸是的,声音神态说话举止样样都不行,只能骗一骗与秦悦不熟的人。 在她伤心的时候,他很意外地,竟出现在了她面前,在她将对秦悦的怨恨牵连到他身上时,他说,他是死士,一出生就是。 他是死士,一生就是,所以一出生,他就是等待着为主人而牺牲生命,她不理解这样的形为,不知道一个人有怎样的信仰才能出此,但,她还是为他而感动的,可他现在,竟如此突然的死了? 床边的秦悦又接着道:“就在昨天夜里,我喝醉了酒,他,为了替我阻挡刺客。” 郁青青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久久,他脸上现出一抹苦笑:“你应该不关心他的事,也不想知道他的死活吧……爱你的,你爱的,都是身份尊贵,拥有自由的皇族、王爷,而他,不过是一名死士。从出生,便有训诫,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自己的思想,有的,只是忠心。你不会知道,他做的最多的,其实是刺杀……他的使命,便是用生命为主人去刺杀所有人,用生命去保护主人,从他出生第一天,便是为了死,为了主人去死。” “回答我一句,好吗?” 她继续着他的沉默,他竟突然倾向床边恳切地求她。 她意外。看推他立。 他静静看着她,声音钝涩,“回答我一句……白衣,他死了。” 郁青青不解他的反常,心里为那身白衣而痛惜,嘴上却淡淡道:“他不死,便是你死,是你说的,他不过是个死士。” 床边的他静默。 许久,他才缓缓笑起来,喃喃开口:“不错,他不过是个死士……可从此,这个死士消失了,这个死士,永远也不在了。” 郁青青一眼也没有看他,然后缓缓地,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递到她枕边:“我知道,你很痛苦,一直一直,都很痛苦……现在,好了,这便是你要的休书。” 最后的“休书”二字,几乎让她不敢相信。 她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在看到他脸上的无奈与略微的痛苦后,她迅速起身拿过身边的白色纸张打开,一抬眼,便看到“休书”二字。 所有的字都是繁体,她看得并不顺畅,但那休书二字是看得清楚的,更清楚的便是下面落款,秦悦的名字,以及大红色的印章。 这是休书,是他的字迹,与她当初所见的一模一样,她拿着休书抬眼看他,有些不能相信,一切,仿佛在做梦一样。 他也看着她,眼中带着留恋,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不敢相信么?这是真的。” “为什么?”她问。 他缓缓回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问为什么,只会收了休书离开,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去……趁我反悔之前。” 郁青青迅速起身,随手拿过一身衣服穿上,头发也不及梳,就往门外跑去,在快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过头来,只见他一身纯色的蓝衣,墨色的头发垂在背后,颀长的身形连坐着都挺拔,此时背朝着他,一动不动。 在她将转身时,他突然开口道:“其实白衣,就姓白,这个姓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他确实是姓白的。”他说完,依然没有回头。 郁青青微有疑惑,却没有让这疑惑在心底存留多久,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一双就摆在床前的鞋子,长发没有任何编绑、没有任何装饰地披在背后,她什么也没有带,怀中有的,只有那一份来之不易的休书。 小蓁端着汤羹过来,在门口停下,怔怔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她。 这一瞬间,昨夜所有的痛苦与怨恨都没了,对上她的目光,郁青青脸上露着认真,缓声道:“小蓁,对不起了,她有她的所爱,我也有我的所爱,你会等着她回来,而我……却不能这样苦等着她回来,我去过我想要的生活了。”说完,朝王府大门外走去。 小蓁依然端着手中的托盘,目光无神,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阳光满满铺洒在大地上,耀人双眼,郁青青徒步行于街上,凭着记忆往姚家的方向而去。街上有人朝她回头张望,有人看着她议论,有人看着她指点,只因她那一头及腰的长发,她却浑不在意。 直到现在,一切依然像在做梦,可她却清醒地知道,这都是真实的,只是惊醒来得太突然,她竟还不能反应过来。 原本,她几乎想立刻飞到秦煜身边去,可她还记着这世界的规则,记得自己的身份,此时的她,必须先回姚家去。 也许前路仍是荆棘,也许还有许多的艰难困苦要走,但她不怕,她相信一切的一切,她都能与秦煜一同克服的,未来的光明,在朝她招手。 抬眼,天湛蓝湛蓝,广阔得望不见边际。 ************************** 今天更新完 从小黑屋出来,竟然发现没网了,用手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能上传…… 于是,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小悦是我最心疼的男主,因为……我还没有哪个男主被连刺三刀后放在窑里烧死…… () 祸水 回姚家时,开门的下人看着她愣了好久才记得将门打开,她走进去,开口问道:“爹呢?” 下人将她上上下下看着,心里不知道猜测了多少遍,又是很长时间的反应,忙回道:“老爷……老爷不在。” 郁青青想了想,如果此时见不到姚航,那便要去见姚夫人了,因为姚舜华的事姚夫人对她生了恨,又因为她的反击,姚夫人只怕是更加恨了,现在她被休了回来去拜见嫡母,恐怕是送羊入虎口,明知道没什么好果子吃,她可不会去。心中打定主意,便往两年前姚舜英和四夫人的院子中走去。 四夫人正坐在院中树荫下做着什么手工活,她走过去,才要开口唤一声娘亲,却看见她手中成形了一半的线老虎,想起某些往事,顿时愣住有些说不出话来,在她身边放着的笸箩里,堆着丝线,碎布,剪刀一些东西,还有一只已经完成了的布偶白兔。 “四夫人……”丫环在一旁犹豫地开口,四夫人这才抬起头来,一见郁青青,顿时吓了一跳。 “阿英,你怎么回来了?” 郁青青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夫人早已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从上到下地看着她,满面疑惑:“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而且还回来得这么突然?” 郁青青低头仍是不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到那一半的线偶老虎身上。 四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笑道:“明年是兔年,我想着如果你有喜,孩子大概就是属兔的,所以就缝了个兔子,可又想,人家都要给男孩子玩小老虎,便又准备编个老虎,这样也是个好兆头。” 郁青青沉默着……四夫人之前也没做过这些,或许,是她上次回来让四夫人看到了希望,或者,是秦悦在端王府宴席上那番王府添丁的话传到了四夫人耳朵里,所以才让她升起了这希望,可是…… “娘,先进屋吧。”她说着,径直往屋内走去,四夫人见她这样子,一颗心早已提起来,也跟着进了屋。 “娘,我离开睿王府了,他给了我休书。”回屋后关上门,郁青青准备好久才坦言。 四夫人一阵眩晕,险些昏倒。。 郁青青连忙扶住她,着急道:“娘,没事的,是我自己要的休书,我自有打算,您不要太担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扶四夫人去床边座下,可心里知道,被休这种事放在这个时代,是无论怎么劝怎么说都没用的,这是一件对女人来说比死还可怕的事。 “不……不可能……你和娘开玩笑的是不是?”四夫人喃喃开口,郁青青坐到她身侧握了她的手,肯定道:“是真的,娘,我在王府过得并不好,都快撑不下去了,有些时候,有些时候我甚至想到了自尽,日子这样痛苦,既然能离开,为什么不离开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之前别人说那些我给我听我还不相信,我的阿英不会那么大胆,不会那么……这不可能,她怎么会说那样的话,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她又怎么……会被休……” 四夫人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流,失魂落魄地自语:“这要怎么办……怎么会……”突然,她一把抓住郁青青的手道:“睿王为什么会休你?是不是因为你真的在端王府说了那些话,所以他生气了?娘和你一起去见他,却求求他,就说那是你胡说的,是你的气话,求他原谅好不好?” 郁青青终于知道,离开睿王府的事,不管她怎么说都是没用的,四夫人不会觉得她该离开睿王府,不会觉得她离开了也可以过好,沉默了半晌,她回道:“娘,您先休息一下吧,等爹回来我再同爹说,看爹有什么安排。” “阿英,你是同娘开玩笑的……是同娘开玩笑的……”四夫人似乎真是的伤心过度,一直都不愿接受这事实,郁青青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她哄着睡下,看着四夫人脸上未干的泪痕,她才明白,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麻烦得多。 可以说,四夫人是最无害的那一个,她只是担心女儿的未来,只是为女儿忧心,却只能忧心,但姚夫人,姚航呢? 她现在十分希望姚夫人能因为之前的私人恩怨而幸灾乐祸,可印象里,姚夫人却并不是那么浅薄的人。 或许她并不太宽厚,但她绝对是以大局为重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把姚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在她眼里,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儿女,不是眼前私利,而是与姚航一起,让姚家永远屹立不倒。 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母,掌管后院,与丈夫共谋前途,而儿女情长,爱恨情仇这些,那是妾室的事,只要妾室不恃宠而骄,影响到她的威严就好。这样的姚夫人,她不会因为姚舜英的被休而高兴,而是愤怒担忧,因为这关系到了姚家的前途。 连姚夫人都如此,那姚航呢? 接受被休一事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想着的,和秦煜一起,那不是更没有丝毫可能?况且,像她这种纠缠于叔侄两人之间的女人,在他们心里恐怕就是个离经叛道的祸水吧。 不管要面对什么,她先把自己整理好是首要的,要不然等见到人她这样一个披头散发的样子,又不知要被人说成什么。 叫了个丫环过来替自己梳头,才梳好,外面便传来丫环的声音,说是夫人有请。 郁青青从镜前站起身,深吸了口气,这才跟着来请的丫环一同到正房去。一路上,还有许多记得或不记得的人与她偶遇,一边问她怎么回来了,一边朝她上下打量。 出嫁的女儿不请而归,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会让人多想的。在现代,别人会想大概是吵架了,但在现在可不会,首先妻子没资格和丈夫吵架,其次就算吵了,就算挨打了你也不能回娘家,更何况还是堂堂王妃。答案其实就只有一个,只是太可怕,所有人都不敢往“被休”这件事上想,所以便来了这些“偶遇”,想从她口中问问消息。 她自然没功夫理这些人,平静地回答,急着去见母亲,没时间逗留。 姚夫人坐在屋上方的椅子上,脸上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表情,和蔼,威严,生气,都没有,只是平静,请她坐下,然后缓缓开口:“听下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现在见了才知是真的,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同家里说一声?” 之前她是出嫁了的,又是王妃,这姚夫人管不着她,现在她是被休弃了回家的,这姚夫人就能决定她的荣辱,郁青青当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听她如此问,便起身,跪到了地上。 “孩儿不争气,此番,是拿了休书回来的。” 一句话之后,四下皆静。 所有人都看向她,脸上各有神色,然而最初出现的,却都是惊愕。 姚夫人的脸上仍是平静,只是一直看着她,没说话,也没让她起身。她知道如今自己的处境,便不反抗,乖乖跪着。 “因由。”在这寂静中,姚夫人开口。 郁青青从怀中拿出休书来举过头顶,“这是睿王亲笔所写,母亲请过目。” 丫环从她手中拿过休书递给姚夫人,姚夫人打开,只淡淡看一眼便放到一旁,问道:“休书向来就是套话,我是问真实原因。” 休书一直是套话吗?郁青青因为并没有看休书,所以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原因,听姚夫人问,又想到之前在端王府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便说道:“大概,是睿王实在受不了我对他名声的影响吧。” 要进口此。姚夫人没有回话,很明显,她是相信这理由的,经过端王府那件事,睿王妃不被休才是意外。 好半晌,姚夫人突然说道:“我们姚家,还没出过你这样的女儿。” 郁青青低头道:“让母亲忧心了。” 如此大的事,姚夫人原本没准备一个人来处置,但郁青青甚至都没有认错的打算,这让她不由生了些怒气,便道:“你是第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娘家脸、夫家脸的姚家人,也是第一个被休回家的姚姓女,有关姚家前途的事,等老爷回来处置,但这在之前,家法是免不了的,你服么?” 郁青青回道:“母亲,其实,女儿当日那样说,是有原因的。” 笑话,她才不会毫不反抗地等着挨打,怎么样,也要争取一番,郁青青说着,神色认真地看向姚夫人。 姚夫人稍稍一愣,问:“如此还有原因?你说。” 郁青青回道,“上次回家后,女儿与父亲有一番谈话,母亲当是知道吧?” 姚夫人没开口,她继续道:“其实母亲也知道,姚家与睿王府的关系早已不同以往了,在睿王将姐姐赶出京城后就几近破裂,这样的情况下,女儿还如何继续做睿王的王妃?所以女儿那时候开始,便一心离开睿王府,回到姚家,所以,才有了端王府的事。” “作为一个女人,是不是留在夫家岂是你自己能决定的?甚至擅自在百官面前说出那番不堪之话来丢娘家的脸,你让京中人以后如何看待我们姚家,又如何看待我们姚家的女儿?你还有未出阁的妹妹,还有尚年幼的侄女,你是准备让京中人从此听见姚姓女就惟恐避之不及,准备毁了她们的一生吗?” ************************ 先上三千,还有三千晚上再来~~今天是月票有效期的最后一天哦,还没有投的亲一定不要忘啦~~ () 难题 郁青青远没想到,姚夫人已经把她的罪名上升到了这样一个高度,因为她在端王府说了那些话,因为她被休,所以害了姚家,害了所有姚家女人的名声与未来命运,关键是,她竟想不出话来反驳。 在她想不出话来反驳时,姚夫人已经说道:“拿家法来吧。” 郁青青心中紧了起来,抬头道:“母亲,也许父亲他会同意女儿的做法的,等父亲他……” “这里,由我作主!”姚夫人突然打断她,郁青青立刻闭嘴。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到姚夫人的威信,这一顿家法,她是挨定了,她能做的,只是乖一点,让家法不那么重。 很快,下人便拿来了一根藤条,在姚夫人的示意下,由一个老嬷嬷拿着走到她身旁,一藤条下去,她闷哼一声,险些没叫出来。 万没有想到,这藤条竟然打得这么疼!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一片炙热,直让她流冷汗,她都怀疑背上已经出现血痕了。才一下就这么承受不住,这家法还不知道要打多少下呢。 正想着,又一下接着抽在身上,竟是比第一下更狠!。 这嬷嬷……一定是替姚夫人泄恨来着……要把她打得皮开肉绽吧…… 紧接着又一下抽在身上,那疼正覆在第二下上面,疼上加疼,让她一下子扑在地上,眼泪都漫了出来。 “母亲,女儿知错了……”这疼痛下,让她也不得不低头,可姚夫人却一个字也没回,回她的只是下一顿藤条。 “啊——”她痛呼一声,无力地趴到了地上,眼泪真的就那样被痛得涌了出来。 藤条挥起声音传来耳边,她知道,下一藤条比现在更疼,恐怕这一场家法,她真的要被打得死去活来吧……这才知道,原来电视里那严酷的家法不是瞎演的,但她比那些被打的人更疼,因为打她的人不是她亲生母亲,完全是和她有仇的主母啊。 “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阻止了那挥下的藤条。 前面坐着的姚夫人立刻站起身,温声道:“老爷回来了。” 听到姚航回来了,郁青青一阵激动,待激动完,才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激动的,姚航又不是她的帮手,说不定他比姚夫人更心狠,因为他是玩政治的,可不是个慈父。 “老爷,舜英拿着这个回来了。”姚夫人扶了姚航正前方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了一旁,然后将那休书递给他。 郁青青不知道姚航看见休书之后的神色,因为她还趴在地上不能起来,那背上的剧痛好像割断了她的腰似的,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屋中一片沉默。 好一会儿,姚航叹了声气:“唉,早知会有今日的,你这孩子……” 看姚航语气中没有多少气愤责怪的意思,倒是显得淡定很多,郁青青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立刻哭道:“爹,女儿知错了,都是女儿一时糊涂丢了姚家的脸……”她一边哭着,一边极艰难地从地上直起身来,眼泪是现成的,抬了头,果然一副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 姚航又叹了声气,说道:“你此番,的确是闹了太多事,以往你倒还乖巧文静,没想到出阁之后竟荒唐起来,不仅当众说下那些话,做下那些事,如今还拿了休书回来,你可知道我姚家的女儿,还没有收到过休书的?” “女儿也是糊涂了……”郁青青立刻哭诉道:“爹,女儿在睿王府过得生不如死,每天都想着离开,可又没有办法,所以才会在那天说出那样不计后果的话,当时只想着气到了睿王,也许他就会休我了,那我就不用再那么痛苦了,却没想到这样也坏了家里的名声,是女儿笨,是女儿自私,求爹责罚!” 姚航连连叹气:“好在你还知道错。如今受了家法,也算给了你一点教训,这事,你就好好回房反省一下吧。” 郁青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姚航竟然就这样放了她?不是吧?不是吧? 她不敢去看姚夫人,可是姚夫人就坐在姚航身旁,她的神色她也是能看到一点的,的确是十分不悦,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因为这是姚航决定的。 郁青青顿时就对姚航无比有好感,感恩戴德地连声道谢认错,之后才起身离开,带着那几道才打了个预热的家法。 屋中,姚夫人缓声道:“老爷,是不是有其他安排?” 姚航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才走出正院便看到好几个朝这边探头探脑似乎打听消息的人,同时看到的,还有一脸急切的四夫人。 看到她,四夫人忙问道:“听说夫人拿家法出来了,你怎么样?罚得重不重?” 郁青青忍着疼摇头:“娘,我没事。”没想到说话间四夫人已经去她的背了,她衣服还没被很夸张地被打破,但却是看得出来印迹,四夫人一看就着急起来:“他们真的打你了,打了多少下,是不是很疼?” “娘,没事,我真的没事。只打了两三下爹就回来了,然后就没打了。倒是您,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四夫人一脸哀伤:“我怎么睡得着……你……你怎么就……” “娘,其实比起在睿王府受的罚,这根本不算什么。”郁青青有意诉苦道:“我被他的姬妾打耳光,被关,睡发霉的床,吃馊了的饭,还被下毒,被陷害,被冤枉……那些日子想起来,简直就是噩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如今能离开,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哪怕要被家里人笑话,要被罚,我都是开心的,至少,我不用再受无端的折磨与欺负。” “阿英……”四夫人心疼地看着她,终是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有了缓冲,还是她的诉苦有的效,总之几天之后四夫人似乎接受了她被休的事实,又开始担心起家中对她的安排。 对于被休的女儿,家中一定要快点再将她嫁出去,可这样的情况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四夫人不禁有些唉声叹气起来,郁青青想不出安慰她的办法,只好纠结自己的想法,便是如何才能见秦煜。 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可能只身一个人没理由的出去,理由或许还可以找,比如买首饰买衣服什么的,但无论什么理由都是要有人陪的,可什么人能陪她去见秦煜? 想来想去,这个人只有一个,便是姚晋。 姚晋是她的哥哥,带她出去玩一玩逛一逛是完全可以的,最主要的是他曾给她送过信,知道她和秦煜的关系。 敲定人选后,她便去磨姚晋,按事先想好的理由,让他陪自己去城中的某个牡丹园看牡丹,说是心情不好,要出去散散心。 此时此刻的她心情不好是完全不用置疑的,再加上她一副哀婉悲苦的样子,姚晋一见之下,果然心软,当即便答应代她去向姚夫人请求批准。 可能是亲生儿子的话比较有用,姚夫人同意了,几日后,郁青青真的如愿和姚晋一起出了门。 作为练武之人的姚晋出门习惯骑马,而郁青青则乘了马车,就跟在他的马身后。 最出名的牡丹园位置在城西的郊外,而秦煜的端王府却在城东,郁青青想着南辕北辙时间恐怕要赶不来,便在行了一段距离后朝外探头道:“三哥——” 姚晋停下马回过头来看向她,等她的马车靠近便问:“何事?” 郁青青小声道:“你能进来一会儿么,我有话和你说?” “这……” 向来一本正经的姚晋似乎很有些犹豫,郁青青立刻道:“哎呀,我们是兄妹难道还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么,你是做大事的人,当不拘小节,怎么这么迂腐,像个老夫子似的!” 作为一个年轻人,谁也不愿被人说迂腐,而且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话对一个有志向的人来说也受用,姚晋在犹豫之后终于答应,一脸严肃地从马上下来,进了马车。 “三哥……”郁青青十分诚恳又期冀道:“三哥,其实我出来,是想去见他。” “谁?”姚晋立刻问。 郁青青回道:“端王秦煜。” 姚晋看了她许久,带着不敢相信的目光,久久才肯定道:“不行。” 郁青青连忙拉着他的衣袖乞求:“三哥,我真的想见见他,我……” 吧个度反。没想到话没说完,姚晋便将她打断道:“七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带你去见一个与姚家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男人?上次的家法你忘了么,要是这次再犯,你我都要受罚。” “可是三哥……”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还看牡丹么,看就看,不看就回去。”姚晋的样子十分强硬,毫无回环余地。 郁青青看着他,只好回道:“看……” 虽然只能看牡丹,但人在外面总比无功而返的好,她就在外面待到最晚,看有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看看姚晋出马车时那副干脆肯定的样子,她真的是生不起丝毫希望来。 ***************** 今日更新完 () 与端王成亲吧 马车一路西行,外面越来越安静,似乎马上就要出城了,郁青青心焦地挑开帘子看向外面,只见街市全无,行人稀少,还真是远离城中心要往郊外去了,看来今日是真的无望了。 身后有另一辆疾驰的马车过来,她无聊地朝那马车看过去,是个普通的马车,赶车的人也没看清,只是那车行得飞快,很快就超过了他们,而车后竟有只细长的手臂伸出来,张着五指极无力地挥动,似乎……似乎像是求救一般? 郁青青一直盯着那马车,只见那马车后门关得严实,还上了锁,只是车门下面似乎破了一个小洞,而那只手臂正是从那小洞里伸出来,让人看得心焦不已,总觉得那马车是有什么事,难道里面关了个女人? “三哥……”那马车越来越远,郁青青喊姚晋,才想给他说一声,没想到他突然开口道:“先停在这旁边的茶棚旁,不要让小姐乱跑,等我回来!”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那马车追去。 郁青青看着他的背影,只想感叹两个字:正义!只身一人,看见有疑点立刻就奋身而起,这可连现在许多警察都比不上,也不知那马车是什么情况,姚晋能不能解决得了,又有没有危险。 那马车与姚晋的身影在拐过弯之后再也看不清,郁青青回到马车中来,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姚晋不在了! 她立刻探头到外面道:“我要去城东!” 外面车夫立刻回:“小姐不行,您刚刚不是听到了,三公子说待在这里待他回来的。” “可我要去城东!他的话是话,我的话就不是话么?” 那车夫看了她好一会儿,回道:“小姐,不能去。”而眼里的神色,分明写着:当然他的话是话你的话不是话,谁叫人家是嫡三公子,而你只是庶七小姐呢,还是个被休的。 郁青青白他一眼,转而去看四周,果然除了身后一个茶棚再不见其他,只是茶棚里有两人在喝茶,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一个车夫模样的下人,而两人身旁,还有辆马车。 那茶棚离他们有十多米的距离,她听不清茶棚里的两人在说着什么,但他们的马车却是头朝东的,所以他们的目的地一定是往东边走的,如果能乘上他们的马车,就算到了端王府到城中也好,她知道城中有雇车的地方,她今天也准备了钱,到城中就能雇车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不一会儿,那两人从茶棚里起身走到车旁上车准备走,郁青青再不管其他,撩了车车帘就从里面跳了下去。 “哎,小姐——”没等车夫反应过来她就往前飞快地跑去,然后一下子冲到了那两马车,急呼道:“大娘帮帮我,后面有人追我!” 那大娘偏胖的身材,还是个面慈心善的人,往帘外看了看,果然就见到个人追过来,便立刻道:“三子,快走!” 她心地有。很快,马车就飞快地往前跑去,将那姚家的车夫丢在了后头,他看看远处的马车,又回头看看自己的马车,犹豫了好半天,终是没有追上来。 车中,大娘已经关心地问起了郁青青因由。自从来到这儿,郁青青觉得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大增,这点小问题自然不在话下,很快说得让大娘十分同情,最后送她到了城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才离去。 郁青青出钱雇了马车,直往端王府而去。 站在端王府前,郁青青整好了衣服,又将头发理了理,怀着紧张敲开了大门。 里面下人开门,她还没说话,那人就惊讶道:“睿王妃?”随后立即改口:“啊——姚七小姐,您是……” 很明显,这人知道她,又很明显,这人知道她之前是睿王妃,现在不是了,郁青青没想到自己的知名度这么高,被休的消息也传得这么快,点头道:“我……找你们端王。”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完全就是个倒追的行为吧,一被休就跑来见人,她突然又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把姚舜英的名声实在是毁得厉害,可又想,如果不这样主动过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到秦煜。 下人很快就跑回去传话,又很快跑回来,大开了门让她进去。 走到秦煜的院中,下人停了下来,弯腰请她道:“姚七小姐进去吧,王爷在里面。” 郁青青朝他道过谢便进去,这些日子这王府已经整修得差不多,花木也该除的除该种的种很像些样子,甚至还有些开得很娇艳的花,她深吸了口气,迈了小步往前走去。 转过一棵石榴树,她看到了秦煜。他仍是一身白衣,就坐在之前那株金银花下,阳光照到他脸上,将他上泛出的那丝照得光芒闪耀。 两人遥相对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往前迈进,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看着他的脸,轻轻唤道:“秦煜……” 他朝她伸手,她倾身,然后被他搂入怀中。 久久,她才起身,抬头看向他,能如此近,如此坦然地看着他的脸,竟感觉是世上最幸福的事,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回到了家乡的感觉。 秦煜看着她,轻轻道:“让你受苦了。” 郁青青摇头,“我没有,秦煜,我拿到了休书了,我不再是睿王妃了。” 秦煜点头:“我知道……” 郁青青又垂下头去:“秦煜,阿九死了,都是因为我大意,因为我乱相信人才害了她……”想起当日情形,郁青青便暗怪自己想当然,竟就那样害了一条性命。 秦煜开口道:“你出来了就好,阿九,她也算死得其所。” 在他们心里,一个为主人做事的人似乎早晚有这样的一天,可在郁青青心里,人和人都一样,她实在是无法用“身份”与“责任”这样的词来安慰自己。 秦煜轻轻拉过她的手,握住:“好了,不要再难过了,你如此,让我如何心安,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郁青青便强迫自己笑了起来:“那你也开开心心,这样我才能开心。” 秦煜的笑十分温暖:“我自然开心,没想到这样快就能见到你。” 郁青青想起了自己之前问阿九的事,此刻便问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才了我两面,就能对我那么好?” 秦煜反问:“你不是也只见了我两面吗?不对,见第一面,你便对我好了。” “那是因为……”郁青青想了想,回道:“因为我在之前的十多年里,常常会做一个梦,各种不同的梦境,可梦里的那个人却都一样,他是我最爱的人,是我的丈夫,我一直不曾见到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直到我在这里,见到你。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梦?一个,和我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的梦?” 她紧张着等待着他的答案,等待着他给出她期待的那个答案。原本她是知道他不是陆煜的,可许多许多,又让她有这样的期冀,比如……才与她见面的他,就能接爱她的情意,甚至不嫌弃她已为人妇的事实,还派人去保护她。 秦煜摇摇头:“我没有做这样的梦。”她那期冀慢慢散去,心中涌起微微的失望来,而下一刻他就说道:“你是我这半生所遇,最温暖的人……原本这端王府对我来说,就是个冰窖,我在这里每一日每一日都受冰冻所苦,痛不欲生,许多时候,我已不知道生存的意思,不知道活着的感觉,只是没办法求死,所以才活着,直到你出现…… 你出现在我面前,在我面前留下泪水,那一刻我才知道,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做些什么,在这冰窖里,你给了我那一缕阳光,让我在万般痛苦下,知道了温暖的感觉……那一刻我便想,今生若有一人能陪我走到白头,那人,便是你。” 郁青青微有些脸红地垂下头去,他伸手,再次将她搂入怀中,轻轻道:“阿英,从此,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嗯……”郁青青激动着,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相拥许久,秦煜才看向园中,声音柔柔道:“这里整修的样子你喜欢看么?还有前面,有块空地,我想种上你喜欢的花草,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郁青青忍不住低头一笑:“只要能见到你,什么可以。” 秦煜抚上她的头,轻轻:“以后你住进这王府,我们自然能常见,所以才想让这园中入目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停顿一下,他说道:“宫中有几株樱花,粉白色的花,我觉得样子还不错,你若喜欢,便种上樱花如何?” 樱花……竟是樱花……他虽不是陆煜,可冥冥之种却告诉她,他就是陆煜,原来早在千年前的世界,他们就已相遇。。 郁青青将他后腰紧紧环住,泣声道:“好,我喜欢樱花,就种樱花……” 阳光愈发灿烂,她推了他走在园中,看着他身下的轮椅道:“以后有机会我去找个木匠,让他做个好点的轮椅,轻便些灵活些的,让你不用人推自己就能走的。” 秦煜轻轻笑:“这想法听来倒是十分不错。” 郁青青看着他,心中却有些怅然,他的腿她依然想替他治好,之前本是寄希望于花飞嫣的,可花飞嫣在秦悦那里,而她又离开了睿王府,可怎么去找她医治? 两人在园中停立半晌,眼看太阳有往西去的趋势,而姚家的车夫还在原处等着,她似乎是该早些回去的,若要最终与秦煜在一起,以后要努力的还多着,她必须先在姚家保护好自己。 想到以后,心中便有些惆怅,她略有伤感道:“如今,我是弃妇的身份,又是你曾经的婶婶,我们要在一起,当是很艰难吧……”叹了口气,她继续道:“这些天我娘一直在打听京中适合我的人家,我给家里丢了脸,真担心他们会急着逼迫我嫁出去。” 秦煜转身头来,拉住她的手,“不用怕,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相信我,很快,你便能再次成为王妃的,端王的王妃。” 郁青青看着他,满腹疑惑,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单纯的安慰,而像很有把握一样,可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现在的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把握能在一起。 他却再次给她信心:“你在家安心休息就好,这是我的事,我会安排好。” 看着他脸上的温暖的神情,郁青青点头,轻笑道:“好,我相信你,我不担心。” 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她便从端王府出去,坐了秦煜派的马车一路往城西而去。隔着些距离,她便看到姚家的马车停在茶棚边上,而茶棚桌边坐着一个人,正是姚晋,在她所乘的马车向他靠近时,他已经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看向她这边。 “好了好了,就停在这儿吧,我自己过去。”看着姚晋的脸色,郁青青心中忐忑着,忙向车夫说了准备下了车走过去向姚晋赔罪求饶,没想到车夫却没听她的仍往前行着,回道:“就到前面去吧,正好王爷也让小的带句话给姚三公子。 郁青青给秦煜说过今天得以出来的原因,却不知道秦煜到底有什么话要带给姚晋,回想时,马车已行至茶棚旁,郁青青从车上下来,车夫也下来,走到姚晋面前道:“姚三公子,小人乃端王府车夫,王爷命小人代他向三公子道谢,多亏三公子,王爷才能在今日见七小姐一面,王爷感恩,日后必当报答。” 姚晋看看郁青青,又看看这车夫,一时说竟说不出话来。 车夫又说道:“王爷还说,七小姐此番受尽千辛万苦才得以回到姚家,却恐怕在家中的日子不会好过,还请姚三公子平日多多照顾些,他在此先行谢过。”说完,车夫上了车驾车离去,郁青青看着姚晋那紧绷的面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讪讪笑道:“嘿嘿,三哥,我也谢谢你……” 对于秦煜这番话,她是十分意外且感激的,虽然车夫这样说了姚晋也仍然会怪她,可若不说,那就是她死皮赖脸的去找别人,现在说了,却成了她和秦煜两人一次艰难的会面,甚至更可以理解为是秦煜要见她,这样她就不再是死皮赖脸,而是一对苦命情人中让人同情的女主角了。 姚晋果然无言以对,许久才道:“上车吧。”说着,自己也从长凳上起身上了马。 郁青青猜想事已至此,他不会那么无情地回去打小报告的,所以十分安心地爬上车去,揭了帘子才要钻进车去,却在看到车中情形时像被雷震了一般僵住。 车中赫然坐着一人,竟是姚航 。 她真想转身就逃,可此时此刻逃无可逃,她只得硬了头皮在姚航身旁坐下,深深埋下头去,极小声道:“爹……你,你怎么在这里?” “碰见了你三哥,便同他一起过来了。”姚航回道。 郁青青再不知说什么,本来以为姚航接着会责问她去见秦煜的事,没想到他却至此一言不发。看来,他是要回家这后再算帐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一团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原本从那天家法的事情看来,姚航对她还算宽容,只怕今天这样一弄,这宽容便再也没有了吧。 一桩又一桩,她所做的种种都是这时代不能容忍的,她几乎觉得,一回去姚航就要对她作出处置,别说是嫁个老鳏夫或是给人做妾什么的,连送她去尼姑庵修行都有可能。 这一路,在马车这个密闭的小空间内,她就像和一只老虎坐在一起一样难受艰熬,心里猜测着种种不好的结果几乎都要把她逼疯,最后到姚家时虽然人没疯,却流了一身的冷汗。 果然,在进后院时,姚航沉声道:“舜英,随我进书房一趟吧。” “是……”郁青青似死灰般绝望,继续低了头跟在他身后。姚夫人罚人是用藤条,那姚航呢? 待到了书房,郁青青觉得自己都要发挥这个时代的孝心与奴性“扑通”一声跪下去,连腿都是软的,没想到关上了门,姚航却让她惊吓住。 只听他声音低沉,说道:“舜英,过些日子,你便和端王成亲吧。” 好长一段时间,郁青青都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话,也许是自己在白日做梦,也许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反正她的耳朵里也是嗡嗡的,甚至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姚航看着她,又说道:“如此拖着,也不太好,既然你心中挂念端王,而端王也有此心,那便与他将亲事办了吧。” 郁青青试了试从电视上看来的方法中,将自己的大腿拧了拧,果然疼得要死,证明这并不是梦并不是幻象,而她也稍稍清醒了些。 “可是……”姚家不是要面子吗?怎么会容许一个女儿先嫁给叔叔再嫁给侄子?这不是要被全天下的人骂? 见了她的疑虑,姚航问:“怎么,你不愿意吗?” ************************* 先上五千,下午再更三千 () 怀孕? 见了她的疑虑,姚航问:“怎么,你不愿意吗?” 郁青青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只是,这样,不会丢了姚家的面子吗?而且端王他是王爷……” 就算姚家不顾及脸面她也就不管了,反正在她心里最大的阻拦并不是姚家人,而是那些支持端王的人,依秦煜的身份,他的婚事肯定不是他能随便决定的,他又如何能凭自己一人的意愿来娶她这个曾经的婶婶? 没想到姚航却回道:“能与姚家结亲,他们自是求之不得,此事你不用担心,为父自会安排。” 这样语气,竟与秦煜如此相似!些到己大。 几乎就是瞬间,郁青青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姚航如此愿意她和秦煜成亲,又为什么笃定了可以成亲。 从来就没有人关心过什么名声,什么爱不爱情,他们关心的只有两个字:权势。 姚舜华迁居之事,秦煜平|反之事,以及自己被休之事,三件事足以宣告姚家与秦悦的决裂,而这个时候,姚家当然不会孤军奋斗,姚航也早已为自己想好了下家,那便是秦煜以及秦煜身后的势力。 与秦悦联盟,他居于下风,秦悦有他自己的党羽,姚航不过是他没有动手的人,可姚航同时又被认为是秦悦的党羽,被其他势力仇视着,现在他与秦悦决裂,转而与陈太傅一行人交好,他便是主宰了,所以他才能挺直了腰板告诉她他能安排她与秦煜的婚事。一个女儿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为什么不拿来用用,反正外面都知道她和秦煜的事,让两人成了亲,他就是秦煜的岳父了,将来若有变故,他又多了一条路。 而陈太傅那边,在经过秦悦的打压后,他们的力量是薄弱的,这个时候他们极需要强有力的联盟,而这个他们要联盟的势力,就是姚家,他们双方联合,几乎能让一切反对秦悦的势力靠拢过来。有效的联盟,当然须要联姻来加以牢固,就像孙权与刘备联盟一样,一联盟,孙权就将妹妹嫁给了刘备。 她与秦煜成亲,两方各有打算,却是一个双赢的决断,这个时候,谁还会管这两人是什么身份,成亲是不是合适? 而秦煜比她厉害得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告诉她,不用担心。 这才知道,她的爱情,为政治加了一点色,这并不是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故事,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联姻。 将一切都想通后,郁青青已经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受,只轻轻道:“一切,全凭爹作主。” 姚航便缓缓点头道:“如此,那近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乱跑了,虽是能确定的婚事,但也不要闹得太过火,传出去也不好,为父的意思,你当明白吧。” “女儿明白,以后一定不再像今天一样胡闹。”郁青青乖乖答着,而后与姚航告退。 从书房出来,心里想着的,满满都是这一场突然而来的婚事。也许很久……早在她在端王府宣告与秦悦不和的时候,早在她劝姚航与陈太傅联合的时候,姚航就想到了今天,就开始策划了这一场联姻,她为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爱情拼死挣扎,却不过是这些政治势力里面的一颗棋子,而秦煜,他是陈太傅他们维护推崇的对象,又何尝不是一颗棋子? 本该高兴,却又不那么高兴,难过,却又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 很快,婚事便确定。 几乎在她见过秦煜之后的隔天,两边就开始为成婚之事而准备,不过两三天的时间,秦煜便带了人,亲自到姚家来聘礼。 他过来,她自然是见不到的,就连四夫人也见不到,她也是想见的。 自从知道她要嫁给秦煜,四夫人不知道多高兴,本以为她只能续弦或是做妾的,没想到竟然还能嫁给一个王爷,而且她是知道郁青青现在的心事的,这样完美的事,如何不高兴? 前厅中的欢笑之声隐隐传了些后院来,四夫人张了耳朵细细听着,却什么也听不见,便看着树下坐着的郁青青道:“阿英,前面的声音你能听到些么?哪个声音是端王的?” 郁青青轻笑:“他说话声音不大,传不到这里来的,这都是别人的声音。” 四夫人便一脸失望,随后又道:“他的腿……是再也走不了路吧,虽然别人说他是王爷,也不用自己走路,我可还是觉得……” 她自语着,然后看向郁青青,只见郁青青呆呆坐着,手上的绣活动也不动,却又没做其他,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便小声道:“阿英,你的样子……你是真的喜欢着端王么?” 郁青青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 四夫人又问:“可你以前,不是念着睿王的吗?” 她这个亲生母亲果然是知道姚舜英心事的,郁青青沉默半晌,回道:“那……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的少女心思罢了,可能是那个时候,也不懂什么情爱,然后就看见了他,他又生得英俊,所以以为自己喜欢他吧。” 嘴里说着,心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人微笑的样子来。 高高的身材,温和的笑,随风飘荡的衣袂,腰间垂着的轻轻碰撞的玉佩声……一切,美得让人心痛,那是存留在姚舜英心底的记忆。 可她,却想起自己眼里的他。 自己眼里的他,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模样,他似乎时时在变……最初,他滥情,他薄幸,拿她的生命来游戏,她庆幸,还好他只是她的路人;后来,他似乎也温柔,似乎也多|情,她在不经意间总会想起来,总会让他走入自己的梦里来,还曾在他面前脸红心跳,只是那时光太短太短,很快她就见到了秦煜,然后……然后便有了百花谷的事,便有了那让她痛不欲生的恨意。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她与他似乎再没了关系,现在再回想,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恨他了。 他说他喜欢她,她以前从没有信过,也没有在意过,现在想,其他对她容忍许多,对她关心许多,也对她,露出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性情,比如她从来没想过他那样一个人,会去屑于强迫一个女人。 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想法,他在最后竟然放了她。 她与秦煜成亲的时候,他会来吗?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声音,她回过神来,只见四夫人正看着:“阿英,你怎么了?”。 郁青青连忙回:“没事,娘,我没事。”说着就去绣手中的东西,身旁四夫人却问道:“这婚事来得急,今日恐怕要定下迎娶的日子,也没人过来问过我们,阿英,娘记得,你的日子是月头几天吧?” 郁青青陡然愣住,脸色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发白。 四夫人说的,是月经?姚舜英的日子…… 的确,的确是前两天,可是,可是她并没有,她竟然忘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依那段时间和秦悦的情况,她是极有可能怀孕的,以前这就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却没想到现在竟真的有了这迹象。 这可怎么办? “是,是……”她喃喃答着,四夫人便点头,然后道:“那就好,我就记得这这日子的,若有人来问,我就不用再来问你了,要是刚好撞到了日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郁青青只觉得脑中嗡嗡嗡的,不知道她在说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是拿着绣圈的手,不经意朝怀中靠拢,想去抚一抚腹部。 她在院中与四夫人坐了好一会儿,只到前面没了声音,晚饭时间也到,两人才进屋去。 坐在饭桌前,郁青青突然问:“娘,你怀我的时候,会吐吗?” 四夫人回道:“怀你呀,吐得厉害呢,成天成天的,吐得一点劲都没有,可不怎么省心。”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郁青青也跟着轻轻笑了笑,然后又问:“这样辛苦,那怀孕那么长时间,老吐不是很伤身?” 四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真是傻孩子,哪会吐那么久,我吐了大概两个月吧,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了,要是吐九个月十个月,那谁还敢生孩子?” 这样的常识,也许古代的少女不知道,但现代的郁青青是肯定知道的,所以前面这许多句都是她瞎问的,下面要问的,才是她真正想问的,只是怕四夫人怀疑才绕了半天圈子,此时时机已成熟,她看着四夫人满腹紧张,好久才道:“两个月那么久么?娘是夏天怀的我吧,夏天人本就没什么食欲,好不容易吃一点再一吐,那不是很累?娘怀我,大概是七月,那是七八月的时候正吐了? 四夫人又笑:“也不是一怀就吐的。”说着默算着日子道:“我记得是九月初的时候我才看的大夫,诊出了喜脉,说是有孕两个月了,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吐了上十天了,这样算着,大概是一个月多才开始吐的吧,那时候天渐渐变凉,倒还好。” 郁青青暗暗想,所以,一般人怀孕,大概是要一个多月才能吐的,就算是从她和秦悦的第一次开始算起,也没有一个月,所以哪怕她有孕吐反应也不会这么快,这么早的时间里,她根本就不能从有无孕吐来判断。现在又没有自行验孕的工具,除了没有如期而至的月经,她完全无从确认。 唯一的途径大概就是看大夫,可先不说大夫能不能在很早的情况下确认是否怀孕,单单是身在姚府,她就不可能请大夫来。没有倒还好,万一是真的怀了,那不是倾刻间人尽皆知?那时候会弄出什么样的麻烦来,她可完全无法预料。 ********************** 今日更新完 () 堕胎药 此时门外正好有人喊,四夫人早已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立刻就起身急急走了出去,郁青青没力气动,只听外面说道:“恭喜四夫人七小姐,过门的日子订下了,是下个月的二十四,大吉的日子!” 在四夫人的激动欢喜声中,那丫环又说道:“端王府送了好些聘礼,夫人让您和七小姐去前面看看呢!” 四夫人听了便来叫郁青青,郁青青本不想去,却硬是被拉了过去。 前厅中早已围了许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见着不少的聘礼,全都直起了眼睛,再看郁青青和四夫人过来,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全围了过去,恭贺声不绝于耳。 前几天她被休回来所有人都是对她讽刺与不屑的,今天这样的情形,也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四夫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郁青青却没理这些,只是一动不动看着面前件件缠了大红绸的贵重物品,丝绸,首饰,被褥,以及名茶,点心,甚至还有满箱子的黄金白银……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要嫁给秦煜了。 这么快,竟是这么快,是有些突然,但……这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的,也算上天待她不薄,她心里此刻,应该是十分高兴的吧。 “娘,过几天,您要和母亲一起出去是不是?”回房时,郁青青问四夫人。 四夫人眉眼里都是笑:“是呀,刚才没听到么,连你爹都说了这婚事要认真办,你身上的行头自是不能含糊,我们得亲自去为你看些首饰。” “那……也带我去好吗?” “这……”四夫人一想,点点头:“其实你能去是最好了,很多首饰非要本人试了才知道好不好,那明天我去给夫人说一说,让你那天也跟我们一起出去。” 郁青青点头,心里知道自己在出去前的这几天都会寝食不安了,因为不确定,却只能等待。 接下来的几天,甚至都已经过了现代所说的十天范围,生理周期仍然没有来。而因为这事,她也常想起秦悦来。是不是……她和秦煜成婚的时候他也会来? 四夫人进郁青青房间时,发现大白天的,她正趴在床上捶床板,不禁奇怪道:“阿英,你这是怎么了?” 郁青青停住了这有些狂躁的动作,只是紧紧拽住床单,无力道:“没事……只是,有些烦。” 四夫人笑道:“烦什么呢?你看你,哪里像是要出嫁的样子,还不快起来把昨天没绣的东西绣完。” 她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直直看向床顶,“娘,我们哪天才能出去?”。 “是在家里待闷了吗?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想出去过。”四夫人抬头道:“在睿王府待了两年,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郁青青没回话,她便接着道:“后天据说是京中首富嫁女儿,早两个月就有人传着嫁妆能从城东排到城西,院里好几个夫人都想跟着我们一同出去,顺便看看热闹,所以就都同意后天去了。” 后天……又要煎熬两天,只是,这煎熬也是必须的,就算她早早的出去,那大夫也不一定能在这么早的时候确认她有孕。 虽是不能确定,可她心底却是很有感觉的,好像就是的,这让她十分不敢往后想,如果真有了,那该怎么办? 两日后姚夫人,四夫人,还有姚家其他两位性子活泼些想看热闹的夫人,还有郁青青一同出了姚家,一行人足足派了三辆马车出来,姚夫人单独一辆,郁青青和四夫人一辆,另两个夫人一辆。 她们出门早,动作也很快,不到半天的时间就置办好了许多首饰衣物,待到中午的时候,远处传来锣鼓的声音,一行人便立刻往那喧闹的地方看去,却是迎亲的队伍,既然是与首富结亲的人家条件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队伍在毫不夸张、亲眼所见的情况下排了五六幢房子的距离,一路走一路撒糖果干货,有时还会撒两把铜钱,让旁边围观的人十分激动,也让马车里面的人十分激动,连持重端庄的姚夫人也往外看着。 郁青青却看着街道两边,心中惆怅着不知该怎么办。盼了一上午,她也没什么单独离开的机会,姚夫人一行人也不会像上次姚晋一样为了追人贩子而离开,就算离开也不会全离开,看着,似乎毫无希望。 而希望,却很快就来了。 看着迎亲的人过去,马车上的人便知道等会送嫁的队伍肯定不会走回头去,而会走另一边,所以在迎亲的队伍离开,道路被让出来后几辆马车就又往送嫁队伍的必经之路走去。 这个时候,老天爷似乎终于想起了她,就在马车停下的地方,郁青青看到了个不小的医馆。 她等着,等着,等到送嫁的队伍出来,远远的将要过来时,突然朝身旁四夫人道:“娘,我头有点晕,心里好闷……” 四夫人正一动不动盯着外面,另两个夫人已经在急切下走下了马车,她也正准备叫上郁青青一起下去的,没想到却听到她这样的话。 “怎么了?莫非是有些中暑了?这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热啊。”四夫人一边疑惑着一边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多大的问题,便又往车外看了一下,那队伍越来越近,隐约似乎还有红色花瓣在天空中飘着,让人实在是挪不开眼睛。 这正是郁青青要的结果,她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往四周看了看,然后道:“娘,那边正好有个医馆,我去让大夫看|看吧,您在这儿等着我就好。” 四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看那医馆,发现是个门面很大的医馆,与马车相隔不过就上十步的距离,便点头道:“那你去吧,要我陪着吗?” 郁青青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四夫人对眼前的热闹留恋不已,点头同意,却随口同身旁的丫环道:“小环,你跟着小姐过去吧。” 是人就想看热闹看稀奇,不管是主子还是丫环,叫小环的丫环也十分不舍,却不好推诿,便跟着郁青青下去,到了医馆门口,郁青青看一看小环,笑道:“看你那舍不得的样子,好了,我自己进去找大夫就好了,你就在外面看看热闹吧。” 小环有些迟疑,她又继续道:“这么近的距离,还怕我怎么着了?小心别让我娘看到就好了。” 小环这才听了话,开心道:“那我就在医馆外面站着。”丫环想着,反正站在外面,一眼就可以看见医馆内的情形,并没有什么。 郁青青则一个人走了进去。 在老大夫面前坐下时,郁青青用身体挡着,将一锭银子推到大夫面前:“大夫,我要诊喜脉,外面的是我身边的丫环,还请保密。” 她是未婚女子的打扮,大夫一副了然的样子,拿了张轻纱来要盖在她手腕上,她去挡住,“不用了,大夫尽管把脉,我要知道准确的结果。” 大夫也不再说什么,放下轻纱,毫无遮挡地触上了她的手腕,凝神认真把起来,因为有她之前的干脆,所以后来大夫也十分坦白地问了她许多**问题,有关经期,同房时间,乃至身体的其他反应全都一一了解,最后回道:“时间尚才一个月,要确认实在太短,但按小姐的情形极有可能是有孕,老夫的答案是,至少七成。” “七成……”郁青青喃喃重复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大夫说七成,可她却有感觉,是十成。 她真的是怀孕了,怀了秦悦的孩子。 好久好久,她才开口:“大夫……要……怎么堕胎?”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大夫一点也不意外,回道:“是有堕胎药,但恕老夫直言,小姐的身体并不十分硬朗,堕胎会有极大的危险。” “什么危险?” “小则影响以后生育,大则——”大夫看了她一眼,回道:“丧命。” “这……这机率应该很小吧?”郁青青问。 大夫却摇头:“很大,若是普通人也有一半可能会致使危险结果,小姐的身体有些虚弱,这机会还要再大些。” 从医馆出来时,她拿了两包药,步子虚虚的,好像迈在棉花上一样。 送嫁的队伍正在前面经过着,花瓣直往她身旁落,小环一边看着街上的热闹,一边扶了她问道:“小姐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白了,大夫怎么说的?” 郁青青呆滞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小环又说道:“这药是回去煎了喝的么?” 郁青青仍是没回,突然,前面一个小孩子与人打闹着猛地朝这边冲来,她躲闪不及,竟被重重撞在了地上。 小环大惊失色,一边责怪着那小孩, 一边急着扶她起来,“小姐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郁青青却一动不动站着,呆呆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包。 中刻起大。两包中药都是用纸包了然后用绳子系着的,此时下面那包却已经被摔破了,正往外面洒着药材,需要她将那口子捏住才能止住。 药包被摔破了并没有什么,可她分明记得清楚,就在刚刚,在她摔倒的那一刻,她是用手护着小腹,然后将药垫在下面才摔下的,她紧张着,没有让自己的腹部着地……为什么?为什么,她怕的竟然是孩子有事,而不是这两包再难弄到的堕胎药。 她以为她将和秦煜成亲,她该毫不犹豫地打掉孩子,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竟然是不希望打掉孩子的吗?所以她才会在摔倒的那一刻那么紧张地护住腹部,才会在起身后也仍然担心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 是不是因为女人天性,在女人的天性里,都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的? “七小姐。” 耳边有人唤她,她缓缓侧过头去,却见到了上次那个将她从端王府送出来的车夫。 小环问:“你是谁?” 车夫朝郁青青躬身道:“七小姐,端王就在对面的茶楼上,正好看到了您,想让您过去见一面。” “这……”小环有些紧张地朝远处姚家的马车看去,那几辆马车却淹没在围观的人潮看不见,迟疑时,车夫已往对面走去:“七小姐,这边。”他似乎完全没想过郁青青会拒绝。 是啊,她是那么热切地三番四次去见秦煜,怎么会拒绝呢,教谁也不会准备她拒绝呢,这这一次,她其实不那么想去。 但事已至此,秦煜已经看见了她,她自然要去。跟在车夫身后,耳边是阵阵热闹喧哗,头顶飘着红色的花瓣,她脑中一片空白,每一步都迈得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走到对面的一座茶楼,在二楼某个临街的雅间内,果然就见到了秦煜,他那身白衣被阳光照得耀眼,见到她,扬了唇微微一笑,原本带着些凉意的脸上终于露了些温暖。 “有没有哪里摔伤?”她一走到桌边,他就问。 “今日本来是有事出来的,坐在这儿看见下面许多夫人小姐都出门了,像是过节一样,便在想你会不会也出来,所以一直看着窗外,人太多,本来没看见你的,直到路边有人被撞得摔倒才认出那竟然是你,就忙让人下去叫你了。” 郁青青极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正好和几位娘出来,她们要看热闹,便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秦煜柔声道:“其实……我定在了今天出来,也是隐约想着,也许你会出来看热闹。” 她低着头,不发一言。 秦煜似乎看出她状态有些异常,轻声问:“今天是身体不舒服么?去看大夫了?” 郁青青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堕胎药,立刻就要收到身后,可等她有此想法时已经太晚,他已经抬手去拿了她手中的药包。 “把纸包摔破了吗?我让小二拿张纸过来给你再包一下。” 郁青青没让他拿走药包,而是将两包药紧紧抓在手上,他抬眼看了她一下,收回了手,只是他手上已然被洒了些许药末,他看着那些药末,然后缓缓拿起来,到鼻前闻了闻。 ************************* 下一更,天黑前~~ () 留下孩子 看见他的动作,郁青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是懂得看药的。 如果他懂看药,那他很可能能看出她拿着药正是堕胎药!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马上就揪了起来……一切事情的发生,完全不受她控制。 在看闻了那药后,他的动作就有些僵硬,然后将药包缓缓放在桌上,隔了好久,声音才有些干涩:“怎么不坐下来?” 郁青青身体也僵硬着,在他面前缓缓坐下来。 两人坐着,相对无言。 窗外锣鼓喧天,欢笑声遍地,花瓣在空中飘飘洒洒一片红红,提了花篮洒花瓣的女子纱裙飘逸,如同仙子一般,各种覆了大红花的嫁妆在街上摆着长龙,望不见头,望不见尾,果真如传说那般:从城东摆到城西,十里红妆。 这样的情形,更加衬托了窗内的静。 不知过了多久,秦煜突然开口看向身后:“你们先出去吧,我同七小姐有些话要说。” 秦煜身旁的随从下去了,郁青青身旁的小环也迟疑着看向郁青青,她朝丫环看了眼,点点头。 面对身为王爷的秦煜,他们又是未婚夫妻,小环自然只有听话的份,见她点头,乖乖退了出去。 屋中,似乎更静了。 “你……”秦煜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便再没说下去,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准备说话的时候,他突然笑道:“姚家有人要堕胎么?让你出来买药?” 是…… 这个字,是最好的答案,是她必须要说的答案,说了这个是,她和秦煜今天相安无事,然后她回去,打掉孩子,好好等着他的花轿来娶她过门。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没能说出来。 “是我……我很可能怀孕了。”她脑中毫无思绪,低声道,“大夫说他也不是很确定,但我怕万一,还是让他给我开了堕胎药,可他却说,说我身体太虚,吃这药……很可能会丧命……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煜没有言语,她又说道:“其实我早知道,生命不是在出生的那一刻才形成,而是在被母亲体内就开始了,可我以前从来就没当回事,总觉得,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并不是那么让人痛惜的,大不了以后再生就是了……可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那个时候真的是年轻不懂世事,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让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怎么会……”连一个孩子都守不住…… 她没说,只是鼻中发着酸,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泪了。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她。 僵那可控。“你虽然买了堕胎药,可你,并不想不要这个孩子,是不是?” 她赫然僵住。 脑中“轰”的一声,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不是向他认错,不是乞求他的理解与宽容,而是,说着种种不打孩子的理由,这些理由其实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一直存留在自己心中的,从她开始怀疑自己有孕,便在她心底成形。 哪怕她一直理智的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孩子、与秦煜的未来,这两者之间她只能选一个,因为她清醒地知道,再好的男人,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如果她留了孩子,这孩子将会是她和秦煜之间永远的尖刺……是,她深深知道着这一切,甚至也在最早的时间买了堕胎药,似乎早有堕胎的打算,可在心里,却想的全是留下这孩子的理由。 比如堕胎有危险,比如生命该被尊重,母亲该有责任……一切的一切都盘旋在她心里,然后在此时,面对秦煜讲了出来。 他何等聪明,自然能听出她心底的意思。 极无力地,她说道:“秦煜,要不,我……我们……”某些话差点要说出来,却又被她忍住。她是疯了么,竟会想说不成亲的话? 下一刻,他却说道:“小时候,我就听说宫中有位妃子流了很多血之后死了,那时候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缘由,原来是那位妃子与人有私,在有孕后怕被发现,所以偷偷弄了堕胎药吃,导致大出血而亡。阿英……” 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从他温暖的掌中,她才知道自己的手竟是一片冰凉。 “我不想你承受那样的危险与痛苦,我们,把孩子留下来吧。” 郁青青抬头看他,几乎不敢相信。 他迟疑一会儿,然后再次将她的手拽紧:“我们把婚期提前,然后在把孩子生下来,他,便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好久,郁青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他不是我们的孩子,他是……” “那不是你的错……你在我最困苦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看到阳光,可正因为你出现在这个时候,所以我已身残,你已为人妇,如今,如今不是很好么,我们各有自己无法释怀的地方,所以只会更珍惜仍愿陪自己到白头的人。” 她忍不住哭起来,泪水流个不停,模糊了她的双眼。 没想到,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待她,她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如此待她…… 他缓缓抬手,替她去擦泪,她却突然起身走到他面前,然后扑入他怀中:“秦煜,你不知道……你也是在我最困苦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我以为我再也回不去,以为这世间只有我一人时,遇见了你,这世界,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我却正好能遇见你,却正好能有你陪我一起到老,我很开心,很开心……” 秦煜揽过她,眼中微微有些湿,轻轻笑道:“所以,其他都不算什么,只有我们能一直携手走过一生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孩子算什么,如果你因为堕胎而有什么意外,这让我如何承受,世间如此之大,却只有这一个你。” “嗯……秦煜,谢谢你,谢谢你。你不要因为腿的事而难受,会有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给你治好腿的……”正说着,下面却传来唤“七小姐”的声音,她从秦煜怀中起身往窗下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姚家的几个人,似乎因为迟迟不见她,所以开始急着找了起来。 她转眼看向秦煜,只见秦煜正好从窗下挪回目光,也看向她。离别在即,两人相视无言,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以后恐怕再没有相见的日子了,你在家中好好保重。今日回去后我便主动向你爹提出改婚期,尽量在这个月内完婚。” 她心中又是一阵愧疚与感动,重重点头道:“好,你也好好保重。” 从茶楼下去时,送嫁的队伍已经离去,周围恢复了平静,不再那样喜庆与热闹,可她却反而心中愉悦了起来,就像治好了癌症的病人一样落下了心事,连步子都轻快起来。 “阿英,你到哪里去了?”四夫人一眼就看见她,立刻开口问。她一笑,沉默着不作声,四夫人又看向小环,只见小环立刻低头下去,却又心虚地看了看身后的茶楼,四夫人也朝茶楼看去,一抬眼,便看到窗边坐着的秦煜。 “你……你们约好的?” 小环忙摇头:“不是的,是王爷正好在茶楼上,看到小姐在底下,所以让人叫了小姐上去。” 郁青青也解释道:“只是碰巧。” 四夫人不知说什么,转过头,十分担忧地朝姚夫人看了看。 姚夫人也看见了楼上的秦煜,只淡淡道:“成亲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被人知道了怕是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是,女儿知道了。”郁青青乖乖应着。 “回去吧。”姚夫人再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往马车上走,后面一行人立刻跟着。 其他人的目光看着郁青青,最好的是伪善的巴结,其实更多人是不屑,而不屑中又带着些忌妒与怨忿。 同样是女人,她们谨遵教条,事事小心,她们的女儿更是端庄得体,可她们却没得到半点好,而眼前这人呢,各种大胆丢人的事做尽,都被休了,竟然还能找到下家,而且还又是个王爷!虽然是个瘫腿王爷,可那也是皇族,也是一表人材的男人,最可恨的是竟对她情深至此。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郁青青自是没理会也没注意她们那目光里代表的意思,只怀着轻松的心境上马车,却在将踏上马车的那一刻看见了一个人。 小悠,还在睿王府时,侍候过她的人,此时她正与另一个丫环在一起,胳膊上都挽着东西,似乎是出来采买的,手里拿着糖果,一路说一路笑,一路还往送嫁队伍远去的方向看,明显是趁着出门,也看了一把热闹。 她立刻就下车,小跑到了她们面前。 “小悠。” 看着她,小悠愣了好久,才道:“王妃……啊……姚小姐。” 面前当初的称呼,郁青青泛出一股莫名的怅惘来,随后便被她忽视掉,立刻问:“正好遇见你,我是想问你一下,那个花大夫现在去给太妃诊病了么?”她想着,花飞嫣是最有可能治好秦煜的人,虽然她在睿王府,但她仍可以努力一下的。 小悠还没回答,另一个丫环却摇头:“没有,花大夫早就走了,开始失踪了两天,然后又回来向王爷请辞,说是百花谷中|出了急事要赶回去,当天拿了医书就走了。” *********************。 七千,今日 更新完,谢谢大家的评论,看了很开心~~~ () 悲喜 小悠还没回答,另一个丫环却摇头:“没有,花大夫早就走了,开始失踪了两天,然后又回来向王爷请辞,说是百花谷中|出了急事要赶回去,当天拿了医书就走了。” “走了?”郁青青大吃一惊 ,“王爷他没阻止吗?” 丫环摇头:“没有。” 这……怎么可能?秦悦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要找她替太妃看病吗,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花飞嫣走?而且百花谷又会出什么事? 郁青青还在疑惑着,身后已传来四夫人的声音:“阿英,怎么了?” “姚小姐,我们先走了。”两名丫环离开,郁青青这才转身上了车。花飞嫣走了,秦悦没有阻止,而这之前,他也突然的放走了自己,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来,到底是为什么?还有花飞嫣,好不容易将她请回来回来,现在她却走了,那秦煜的腿……或者,现在在姚家不方便,等以后到了端王府,有机会再让秦煜派人去找她。 很快的婚期便提前,从下月二十四改成了本月二十八,原本将近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到现在只有一个月不到了。 四夫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忙着准备这个准备那个,郁青青则不经意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时间尚早,除了经期未至,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明显的怀孕症状,但心里的感觉就是那样强烈,仿佛早已感知到这一场母子的相遇。。 事实证明,她果然没有多想,婚礼前几天,许多与之前不同的反应都一一来临,乏力,嗜睡,食欲减退……生命的迹象,那样清晰。想着孩子时,心里总会有几分甜蜜,可想着未来时,却又并不那么舒心,孩子的父亲不是丈夫,她怕,怕这是三个人痛苦的开端。 无论是姚家还是端王,都是身份十分尊贵的人,他们两方的联姻自是十分受人瞩目,而婚礼,虽不能像月头的首富一样的掷千金,但也是空前豪华热闹的。 只是这一切,郁青青并不能亲眼看见,她被蒙着盖头,端端正正坐在严实厚重的花轿内,一路往端王府抬去。 外面的锣鼓声,鞭炮声,欢笑声,声声震耳,一如当初她看别人婚礼时一样,此时外面定是人山人海,且目光都投在她的轿子上,极想看一看这轿中的新娘。 她却有了些想吐的感觉,慌忙拿了手帕捂住嘴,正着急着,那感觉又没那么强烈了,又过了没多久,便平静下来。 这是第一次,她有这反应。所以,这便是孕吐来临的征兆?不由自主地,她抚了抚腹部,那里自然平坦着,没有多少胚胎发育知识的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只是忍不住想感叹事情的巧合,第一次想吐,竟然是在出嫁的花轿上。 在出轿子,手上被放进红绸子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记忆中那场婚礼。 那不是她亲身经历的,只是脑中存留的并不太清晰的记忆,她手中拽着红绸,想象着红绸另一端的那个人,她甚至只知道他十七岁时的样子,心里紧张,紧张得似乎要心都要跳出来,却又有着甜蜜,好像人都要飞起来一样。 秦悦,秦悦,现在的他在哪里?是不是正在宾客中尊贵的位置上坐着,是不是……正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一拜天地——”高亢的声音响起,她猛然回神,然后便被身旁媒人扶着往前弯下腰去。此时红绸那一端的人是秦煜,她想着以前做什么呢?那甚至都不是她的记忆。 端王府院墙外绿叶茂盛的梧桐树上,一人静静地隐在树叶中,将视线投向那拜着天地的厅堂中。火热的夏季,他却一身全黑,黑色的帷帽,帽沿垂着齐肩的黑纱,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靴子,就好像不属于白昼下的人一样。 他藏在树叶中,一动不动,不曾发出一丝声响,这样的黑,这样的静,与身下王府的热闹喜庆完全不相符,似乎分属两个世界,所有宾客都观着礼,所有守卫都警惕着园中,没有人看向这棵梧桐,也没有人看到他。 远处那隆重而高昂的声音从王府上空飘荡到外面,拜天地,拜高堂,然后便是夫妻对拜,再然后……满场的恭贺欢笑声。 那欢笑声在“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时,愈发响亮,然后执了红绸的新人从厅堂中|出来,一步一步往后院走去。 一大片的红,红得耀眼,就像满眼的火光一样。 新娘被送入后院的洞房中再不见身影,房外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而房内的欢笑声更加响亮,不知那洞房里,此时由人开起了什么玩笑。 黑衣人转身,身形极为迟滞地跃向身后房屋,然后消逝在层层交叠的屋檐中。 “秦大哥——”看着远处的人过来,花飞嫣满面焦急的神色终于消散,转而露出了些喜色,却在下一刻,便见远处的秦悦身子一斜,险些倒在地上,好在及时扶住了身边一棵树干,体力似乎十分不支地再也迈不动脚。 她一阵心急,立刻就跑过去将他扶住。 “秦大哥,你怎么样?” 帷帽垂下的黑纱将他整张脸都遮住,看不清面容,可身形分明是秦悦的。 他一手按着腹部,沉默着摇摇头,然后将手离开扶着的树干,试图努力往前走,步子迈得艰难,却以强大的毅力支撑着没有再倒下。 花飞嫣忍不住心酸,像紧紧扶住他往前走,却又怕自己扶得他疼,他的身上,她比他自己都清楚,满身的伤,躺了将近一个月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一醒过来却要出去。她早已开始后悔,后悔告诉他今天是姚家与端王府结亲的日子。 “秦大哥,你以后不要再出去了,太阳这么大,你身上的伤又重,我真怕……真怕你再昏过去。”由于急切担心,她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秦悦侧头看向她,似乎想要说话,她立刻阻止道:“不要,不要说话,那样伤会更严重的。”他便保持着沉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湖边的树林旁,有座石头砌的屋子,而屋子里头,却又有座大坑,沿着坑内简陋的楼梯下去,便是阴凉而光线昏暗的地窖,地窖中满满的药草味,满满的冰块,她将他扶到里面床边坐下,然后点燃蜡烛,转身,只见他已揭了帷帽。 帷帽下的脸,是一张缠满了绷带的脸,除了眼睛,再没有露出其他皮肤来。 虽然看他这个样子,但每一次看,都会让她心如刀绞。是她无能,许多东西都还要翻医书,可医书只有理论,也只有爹看见过的病例,并没有和他一模一样的伤,就算看了医书,也不能马上就知道能怎么办。 如果爹还在,如果她不是那么贪玩,从小就学了一身精湛的医术,此时的秦大哥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秦大哥,明天我去买药材,顺便再打听一下那个假王爷的消息,你在家等我,我回来便给你换药。” 扶了他到床上躺下后,花飞嫣坐在床边说。 秦悦却轻轻摇摇头。 花飞嫣便问:“你是说不去?” 见他点头,她又问:“可是就是他把你害成这样,我真的想找机会揭穿他!”这一句,她说得愤恨。 一直都记得在她赶到窑洞前的情形,满眼的光光,窑底都烧得通红。旁边还有官兵把守着,一直往里面加柴火。 她将他背着从地道内走出时,几乎是一路哭着的,那样俊美尊贵的他,那样天下无双的他,却全身都成了一片黑,甚至连最后一丝气息都难以感受得到。她用便了爹留下的最珍贵的药,不管当初得到它有多难,只管将所有起死回生的药都用上,总算留住了他那最后的气息,总算让他在昏睡了二十多天后醒了过来。 二十多天里,她唯一的希望便是他能活下来。 只是他是活下来了,却每天都痛苦着,他不会叫疼,但在昏睡中都会疼得皱眉。 一切,都是他最相信的人做的,那个属下,本该忠心于他,却不顾他的信任,一手将他从巅峰推向了地狱。 她恨那人,比对对初的荆淮还要恨。 秦悦缓缓抬手,将那同样满是绷带的手按在了她手腕上,再次摇头。 她看着他,低声道:“秦大哥,其实我知道……我就算去了也没用,还很可能被他发现了产生怀疑,我听你的,什么也不做,只专心将你治好。你那么厉害,武功那么好,一定能把一切都夺回来的。” 他再没有动作,视线也慢慢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头顶,没一会儿,就闭上眼。那目光她看得清楚,并没有她希望的信心满怀,而是黯淡着,没有一点神彩。 鼻子再次分酸,想哭的感觉那么强烈,她知道他疲惫,知道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怕吵了她,自己快速走出地窖,跑到了阳光下的湖边。 湖面上的水纹被照得波光鳞鳞,如满天的繁星一样点点闪耀着,让她都不能逼视,眼一闭,泪水就涌了出来。 秦大哥如此痛苦着,他的妻子,却在同别人成婚。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像秦大哥这样好的人,他痴情的女子为什么对他如此的漠视……如果,如果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姚姐姐,他一定会好受许多,一定不会露出那样黯淡无神的目光,他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那个已经嫁给别人的女人。 怎开失惊。许多时候,她都在后悔。 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医术,好悔自己没有好好学武功,如果她有好好学武功,她一定会潜到姚姐姐身边将她劫过来,不管她心里爱着谁,不管她想和谁在一起,至少她曾是秦大哥的妻子,至少念着秦大哥对她的痴情,她也该陪着他渡过这段日子。 可是,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能让秦大哥立刻好起来,也不能将她劫到他身边,甚至不能阻止他负着身上那么重的伤去看她。 好半天,她才将脸上的眼泪一抹,回屋坐下,翻开一本医书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房中亮起了烛火,媒人低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郁青青摇摇头,回道:“不用。” 转而想到自己现在是两个人了,又说道:“吃一点吧。” 媒人与丫环便立刻拿了糕点过来递向她,同时也交待道:“就这样吃,不要动盖头。” 郁青青没食欲,像吃药一般小口咬着不知什么颜色的糕点,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今天都来了什么客人?” 对于城中高官,媒人比丫环可熟悉多了,马上就回:“很多啊,端王的婚礼,自然无论是谁都要到的,什么陈太傅,李大学士,张尚书……数都数不过来呢!” “那……其他王爷呢?” 媒人的心自是冰雪一样,她一开口,便猜到她要问的是哪位王爷。 这新端王妃的事迹,京中没什么人不知道,她做这样生意,专与高官大富人家打交道,自然也清楚,今日这新娘曾经是睿王妃,那睿王是她的前任夫君,又是现在夫君的叔叔,她自然会打听一下那人在婚礼上的表现,原本,那睿王也是该来的,可今天…… “现在也没几个王爷在京里,多的我也不认识,只知道个睿王,可他今天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过来。”媒人回道。 没过来么?郁青青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她还犹豫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问,不是怕媒人或丫环多想什么,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因为觉得这种事她不该关心,没想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却是个完全不用多想的答案。 这时候,身边丫环问道:“赵冰人,外面还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啊?”她便是之前和她一起去医馆的小环,与她关系就是普通主仆而已。 听见她的问话,媒人忍不住一笑:“连你家小姐都没急,你急什么,还久着呢,像王爷这样的身份啊,恐怕宾客要聚到三更才走呢!” 三更……听到这答案,郁青青放松又紧张,三更似乎是要到很晚,所以还有很长时间,可又并不太晚,不过十二点的时候,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三四个小时,他便要回房,然后…… 洞房这件事,心里总觉得还没准备好,总有些害怕它的到来,她想着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可又没办法去要求秦煜暂时不碰她,以免动胎气伤到了孩子。 那样,让秦煜情何以堪?他对她,已经包容了太多。 等着等着,终于还是有了些倦意,却只是身体疲倦,精神还是紧张的,并且越来越紧张。因为夜越深,离他进房的时间就越短。 该来的终究会来,甚至还没到三更,大概才十一点的样子,前面宾客便慢慢散去了,也有些远处的依然还在前厅内喝酒,可是她却听到了有人从前面过来的声音。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人进洞房来,能进来,而且有这样大动静的,只能是那个该进来的人。 门推开,秦煜的轮椅被人推了进来,媒人喜气洋洋地向他请安,盖头中,只听他轻轻道:“有劳赵冰人了。”话语中似乎带了些酒意,也带了些明显的愉悦。 听到他这样透着愉悦的声音,她也开始愉悦起来……不管怎样,这一切都是她渴求的,上天待她不薄,失去了现代酒店的新婚夜,却还了她一个古代王府的洞房花烛。 她听到下人将他扶着到床沿、自己的身侧坐下,然后媒人便说可以揭盖头了,她低着头,在盖头下沿看到了他的手。 手指细长,被烛光照得有些暖暖的黄色,那手指牵住她火红的盖头边缘,轻轻往上揭起。 抬眼间,她看到他的脸,带着笑,白色如玉的面孔衬着烛光,衬着大红喜服,终于不再是白梅一样的冷洌之色,似乎春里的白色桃花一样,那么俊美,却也温暖着。 有种感觉,自己便是那捂热他的人。看着他如此容颜,她也笑了起来,突然道:“我额头上还有些疤,所以留了些头发挡着,不过我正在擦药,已经好了一半,剩下的也快了。” 秦煜露出一个极大的微笑,甚至已经不算是微笑,而是忍俊不禁的开怀,“这样便很好看了,你今晚,很美……” 他说着平常不会说的话,眼里泛着些许似乎火热的光芒,眸中所映,全是她的样子。 这让她羞涩起来,竟有些红了脸,低下头去不说话。 一旁的媒人早已笑起来:“好了好了,先喝过交杯酒,喝了交杯酒我们便都退下了,王爷王妃要说什么要做什么,都可以了。” 一句话让房中的丫环面红耳赤,也让郁青青将头低得更低。 秦煜轻轻一笑,端过面前盘中的酒杯,一杯递给郁青青,一杯自己拿着,然后手臂相交,各自饮下杯中之酒。 “好了,礼成了,那小人便就先告退了。”媒人说着朝秦煜施礼,秦煜点点头,她们几人都退了下去,再将门带上。 一室寂静,郁青青再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里有紧张着,哪怕不住地深呼吸还是紧张,想到腹不过才一个多月的孩子,又极为害怕。 她已经决定了不说出阻止的话,只是就算她没怀过孕也知道,胎儿在三个月之前是极不稳定的,稍不留意就会出事,她真的有些担心…… “没想到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秦煜看着她,微微笑道。 郁青青一下子就愕然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以前都很好意思?你……”她急了半晌才说道:“我那是对你才那样,平时我都……都很矜持的!” 秦煜再次笑起来,她不禁嘟起了嘴,“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以前可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你……你再笑,我不理你了!”说着就转过头去,生着气,一动不动盯着脚下。 他的笑声终于停息,沉默中,轻轻握住她的手,“今天,我是很开心,阿英,我是真的很开心的。” 郁青青想说出自己的秘密来,却在将开口时又忍住。 有些事,并不一定要说出来,说了,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误会来,也许他并不觉得自己和一个叫陆煜的男子有什么关系,也许他会觉得,自己不过是把他当成了替身。更也许,他觉得一切都太匪夷所思,根本不会信。 抬眼,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看着她,在她紧张得不知如何呼吸时,他的唇贴近她。 早预料到的事情,如此开始。 第一次,是她为表决心,十分大胆地吻了他,以致让他今夜笑她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而这一次,他主动,她承受。 他的唇细腻而温暖,轻轻摩挲着她唇瓣,然后,慢慢加深,慢慢加深,终于两相纠缠。 第一次,她觉得安心与幸福离她那么近,脑中忆起与陆煜遍布学校各个角落的身影,他向来温和,没怎么霸道过,却在某一天送她回宿舍,她已经在他注视下转身离开时一把搂住她,终结了她的初吻。 还记得那时月光朦胧而美丽,她的心满载着某种情怀,险些溢出来。 有一瞬间,她几乎把这当成了现代的时空,虽然清楚地知道秦煜并非完完全全的陆煜,但此时此刻,她就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觉得周围终于再不是她一个人,父母,朋友,熟悉着的一切都在她坐一趟车就能到的地方 秦煜,她真的相信,她过来,就是与他相遇。 他的手揉着她的腰,然后缓缓移上,覆上她胸前柔软。 身体微微僵了僵,之前那甜蜜的回忆全部被打断,取而代之的,只有满满的担忧。 孩子…… 他的吻慢慢移下,到她下巴,到她颈间,手也慢慢移下,解过她腰带往里探去。 在他隔着她薄薄的一层抹胸覆住她时,心中真的涌起一股冲动想推开他。只是毕竟有理智,这冲动被她生生压下。 今夜,她选择向上天祈祷,祈祷腹中的孩子能平安渡过。 “真准备我继续下去的么?”耳边,秦煜的声音突然传来。 ************************ 今日 更新完 () 杀戮 “真准备我继续下去的么?”耳边,秦煜的声音突然传来。 郁青青一阵愕然,只见他已离开她的颈,手也从她衣襟内收回。然后看着她笑,轻轻道:“我指望你拦住我就停下,可你却迟迟不拦,所以,我差一点就没停下。而且想着,小心些应当没什么,可又一想,若有万一,岂不是要在半夜里叫大夫过来了,丢脸倒不算什么,就怕你的身体有什么意外。” “我……”想到他说的半夜里叫大夫过来她就觉得窘迫,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煜看了她许久,深吸口气,“我们就睡下吧,圆房的事,以后再说。” 郁青青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一下子扑入他怀中,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他。他也回抱住她,似乎知道她心里所想,轻笑道:“其实我所决定的这些,只是平常人该做的,不留下孩子,你便要去鬼门关走一趟,那我自然要留下孩子;现在同房,又有可能发生意外,那我们自然不能同房,你不用如此过意不去。阿英,孩子既然留下了,那他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从此,谁也不要记得以前的事了。” “嗯……”她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非说不可:“秦煜,我以后一定人给你生好几个孩子……” 秦煜笑:“你现在不是正怀着一个么?” 激动中,她都有些想哭的感觉。 脱了大红喜服,两人穿着中衣躺下,她一侧身,搂住他将头靠在了他肩窝。就算之前有不安,有胆怯,可此时此刻,面对他的牺牲,她都是温暖又幸福的,只想与他一起付出,然后走向白头。 才睡下,外面却有了一阵喧哗声,只听丫环在说“王爷王妃都已经歇下了”,“前院有酒”之类的话,好像是有醉酒的客人误闯了进来,郁青青本来没在意,只想着这醉酒的人还真是醉得一塌糊涂,却在下一刻听到阵耳熟的声音。 说耳熟,又记不清在哪里听到过,说没听过,却总觉得熟悉。 点一愕却。“我出去看看。”身侧,秦煜开口。 “丫环应该能把他拦走吧,不是还有守卫吗?”郁青青才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那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竟然还朝他们房中大喊了一声:“端王,怎么这么早就和王妃歇下了?” 这客人似乎过份得很,连郁青青都有些气恼,而秦煜已经要从床上起身,她见了立刻扶起他,帮他披了衣服,又扶他下床。 外面果真打了起来,几个守卫围着一个人,却被那人接连打倒了好几个,待听见这边房门开启的声音,马上就有守卫跑过来禀告道:“王爷,来了个醉酒闹事的人,武功还很好,属下无能,一时拦不住。” 秦煜只一动不动看着眼前,淡淡道:“前面去。” 郁青青便听他的话将他推向前面,与那醉酒者只隔了六七步的距离。。 醉酒的人也看到他来了,又踢倒一个守卫后朝他一笑,躬身道:“裴仲贤,见过端王。” 直到见了他的人,郁青青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他的声音熟悉,因为她的确见过他,这人,就是那个在秦煜被囚时看守他的老太监。他的声音本来是特别的,可因为太久没见,也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客人之列,所以完全没想到他身上去。原来这老太监叫裴仲贤,名字听来竟像个读书人的名字。 秦煜嗓音凉薄,带着能将人凝成冰的冷 :“本王记得,本王的喜帖上并没有写裴公公的名字。” 裴仲贤似醉非醉,虽然闹了事,却还思路言语清晰着:“这就是王爷您的不是了,以前在这端王府,老奴虽说是看守王爷的,却也是照顾王爷的,两年来都是尽心服侍,可没有对王爷您有任何苛刻之处吧,没想到现在王爷自由了,竟一下子就忘了老奴,连杯喜酒也没请老奴喝上一杯,老奴刚才走到这端王府外,听见里面欢笑声满堂,心里实在是难受,便过来想讨杯喜酒喝,顺便再闹闹洞房,却还被拦住了。” “喜酒在外面,你们将他带过去吧。”秦煜眼中冰冷,向守卫吩咐。守卫才要去拉裴仲贤,却被他猛地甩开,“来都来了,自然要先闹洞房,看王爷王妃的样子,该不会已经吹灯上床了吧,没想到王爷还是个急性子,老奴倒是打断了王爷的好事呢!” 男人在的时候,女人不该开口,可郁青青虽然知道,却没有一定要遵守的觉悟,受到这样的不敬,立刻朝守卫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一个老太监都赶不走吗,这样的本事,怎么在保护王爷的安全?” 听见她这话,守卫立刻就拔了佩刀出来,准备不再对眼前之人客气的,没想到那裴仲贤却看着郁青青笑道:“这就是被睿王休掉的王妃?啧啧,老奴知道端王向来脾气好,却没想到已经豁达到这地步了,竟然连睿王丢掉的破鞋都捡来穿,不知您穿着合不合脚?还是……其实您是有其他原因才捡的?” “你……”郁青青气得几乎想立刻让守卫打他一顿,却想到他是秦悦的人,一下子又犹豫了,一个太监,几句侮辱事小,万一弄成秦煜与秦悦的大冲突就不好了,秦悦位高权重,并不能轻易得罪。 没想到她没说什么,秦煜却冷声道:“此人对本王与王妃不敬,擒住他。” 守卫最开始败下阵来是因为只把他当一个醉酒的客人并没有和他动真格,而他武功又高,所以弄得狼狈,可现在却不同了,不只得到了命令,还要报刚才的受辱之仇,立刻就纷纷拔刀奋勇地扑了上去,那裴仲贤虽然武功好,却寡不敌众,而且也的确是喝了些酒,这一回,果然就被人擒住。 脖子上被抵了刀的他却并不慌张,只看着秦煜笑道,“王爷,你可想好了,我是睿王派来给你贺喜的呢,伤了我……” “绑住他。”他话未完,秦煜就说道。 这让裴仲贤愣了愣,却又马上笑了起来:“端王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恢复了王爷的身份,果然就不同了,想当初还是阶下囚的时候……” “将他嘴塞起来。”秦煜再次开口,声音冰冷得连郁青青都低下头去看他,见他眉目似乎透着些狠意,便轻声道:“这样对他可以吗?万一秦悦以此为由对你有什么不利……” 她的话说了一半,只看着他,算是一个提醒,可秦煜却并不在意,声音仍是冷冷:“连这样的侮辱都能忍,那我还做这个王爷做什么。” 郁青青还想再劝,却见他神色坚定,便没再说了,只是想着这太监今天过来出言不敬,惩治惩治他似乎也说的过去,要不然今天他这样说了被容忍,下回恐怕就有别的人说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秦煜对裴仲贤,却并不是惩治惩治这样简单,在听到他的命令时,她几乎惊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守卫也有些惊愕,秦煜却再次开口:“绑在树上,喂狗。” 守卫这才开始行动,而郁青青则还不能相信。 这怎么可能,不是打一顿板子,抽两鞭子吗,怎么会是喂狗?还是,这喂狗其实不是她以为的喂狗,而是他们这里的一种刑罚? 正想着,守卫已将裴仲贤绑在了一棵笔直的松树干上,他瞪着眼似乎要说什么,却因为嘴被堵了而无法说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声,而在看到真的被抬来的几条大狼狗时,他的眼中已不再是愤怒与悠闲,而是惊恐。 同时惊恐的,还有郁青青。 之所以几条大狼狗是抬来而不是牵来,是因为他们都在一只铁笼子里关着,生得高大壮实,样子十分凶恶,张嘴露着尖利的牙齿,眼冒绿光,她之前没见过几条狼狗,但此时看着只有一个感觉,便是这些狼狗一定是饿了好几天的,要不然样子不会这么凶残,哪怕看见的是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都移不开目光,紧紧盯着他们,好像要随时冲出铁笼来撕咬他们一样。 恐怕苍野里的狼,也不过如此了吧。 在郁青都不知道说什么,紧紧抓着手掌下的轮椅时,抬狼狗的人已经将铁笼打开,不知做了什么指示,那些狼狗一齐往裴仲贤身上扑去。 狼狗不只被关在笼子里,还被锁了铁链,铁链不太长,但到松树的距离还是有的,且是刚刚那么长,裴仲贤是他们受了指示,也唯一能够到的人,虽有铁链牵绊,却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凶残。 “呜——” “呜呜——” 裴仲贤急着要说话,可没等他发出几阵呜声,便因为狼狗的动作而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当然,连哀嚎声他都不能完整地发出来。 而郁青青看得清清楚楚,最先冲出去的那条狼狗,已经在他腿上撕了一块肉下来,而其他狼狗也争先恐后地挤了上去。 裴仲贤腿上的衣料很快就被撕烂,边上几名丫环不知是害怕血腥还是害怕男女授受不清,早早扭过脸去不再看,甚至连守卫都有些不敢直视。 “秦煜……”她唤了一声,秦煜却没有半点反应,她只得走到他面前,听着那边让人心惊的撕咬声,语气都有些发颤:“这样,是不是不好……”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眼前,声音没有之前在房中对她那样柔和,却也很轻:“无妨。” “可是就算让他死也不用这样,这样是不是太……” “你先回房去吧。”他打断她的话。 郁青青不知还能说什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裴仲贤的地方,却正好见两条狼狗跳起来往他肚子上咬住,撕扯之后前脚落到地上,他肚子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里面肠子就那样哗哗流了出来,悬在了肚子下方。 “呕——”血腥味弥漫,强烈的恶心感袭来,这血腥场面来得太过突然,她再承受不住地立刻跑开,到黑暗处剧烈呕吐起来。 一边吐着,一边不能阻止地听见身后的声音,也许是又一块新肉被扯下的声音,也许是血液滴落地上的声音,也许是那悬着的肠子终于垂到地面的声音……而被撕咬之人的痛苦,全被隐藏在无法说话的嘴里,变成一阵阵怪异惊悚的“呜咽”声。 有丫环倒了水过来给她漱口,她不敢看身后恶狗吃人的情形,漱完之后侧过头去看秦煜,只见他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眼中竟透出些许笑意来。 那笑在昏黄朦胧的烛光下也没有一丝暖意,而是……那样阴森,那样嗜血与可怕。 血腥味越来越浓,刺鼻得让人又想吐,撕咬声也清晰得可怕,而裴仲贤还没有死,只是力气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从刚刚还痛苦惊悚的呜咽声换成了无力的呻|吟。 一个人,亲眼看着自己被兽类一口一口撕下肉,那是什么感觉?在而且他被站着绑着,狼狗从下吃到上,恐怕直到他的人被咬得只剩了半截身子他都还活着。她不敢去看那景象,只是腹中第一次有些难受的感觉,一阵心悸,抓了丫环的衣服道:“快扶我回房去。” 丫环的神色也是苍白可怕,立刻就将她往房里扶去。 房中点了香味浓郁的薰香,也不再有血腥味与撕咬声,她靠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渐渐就好了起来,似乎刚才的惊吓并没有让胎儿受太大的影响。 来到这世界,死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就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血腥与惨烈,她也觉得是自己可可承受的,可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件的可怕是秦煜造成的。脑中不停浮现出刚才一侧头,看到的秦煜的样子。 为什么,他会是那样的神色……她知道他冷,知道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可那是因为他受到过不公的待遇,受到过巨大的伤害,若是她,只怕比他更冷,更讨厌周围的人。可是在重见阳光后,他已经好了许多,她从来没见过的,也没有想到过他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色,那时他的样子,直到此时还历历在目,比那裴仲贤肠子流出来的样子还让她惊惧。 一个人,四五条狼狗,吃起来似乎是件很快的事,不一会儿外面便平静了下来,又没过多久,门被推开,丫环推着秦煜进来。 郁青青躺在床上睡着,被子蒙了半个头。她自然没睡着,只是……那么不想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对他说话,在房门被打开那一刻,她甚至闻到了自外面传来的血腥味。 没一会儿,丫环扶了秦煜上床来,然后关门,离去。 她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在装睡一样。 然而谁都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外面这样的情况,她是不可能睡着的,就算之前睡着了,现在他进来,她也该被惊醒。 她知道着这一切,可却继续着,并没有刻意装睡,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躺下的秦煜,手缓缓揽住她的肩,然后移下,将她紧紧抱住。 “阿英,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是不是?今晚,你被吓到了是不是?”他轻声相问,语气里竟有一丝颤抖,胳膊将她越抱越紧,仿佛是寻求某种安慰一样。 她没回话,他继续道:“其实,这样的景象我也没见过,我也被吓到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如此恨他。” “他以前,是秦悦宫里的人,后来秦悦回来,他又接着替秦悦办事,然后,便被秦悦指派着来看守我。本以为自己可以飞黄腾达,最后却做了这个听着似乎重要,却清苦的差事,他将恨意转到我身上,却不能杀我,不能伤我,只能刻薄我。我一直想,有那样一种药,让我喝下后便忘掉那两年的时光,忘掉我母亲是如何忧郁而亡,忘掉我舅舅是如何被斩,忘掉我是如何入狱,如何被废去双腿,又如何在那个阴暗的地方渡过一天又一天。 许多次,我都想过死,可却又无法让自己走上那一步。如今一切都结束,我以为我已经没事了,可看见他,看见那个在两年里折磨我的人,我才知道自己是恨着的,那么恨,以致一定要杀了他,要看着他比我还痛苦才能罢休。” 郁青青回过头来面朝他,将他抱住:“煜,现在好了,以前的事你可以忘记了,就算一时忘不了,记着也没关系,反正那样痛苦的时候你都撑过来了,现在又算什么。恨,实在太难受,努力去忘记,让自己好受一点,好吗?” 秦煜闭上眼,声音沉沉而又无力:“好……”他答应着,神情却痛苦,胳膊也再次将她紧紧搂住,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样将她箍得几乎窒息。 她知道,他难受着,痛苦着,因为心中恨意的侵蚀,所以才让他做出了刚才泄恨的事。然而他却并未得到解脱。 “煜,我说过要把你的腿治好,我知道一个神医的后人,她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明天你派两个武功好的人给我,我让他们去找那个神医后人。”她突然说。心想,恐怕他身上的伤痛一天不消,他的心就一天不会安,若是他的腿也好了,那他便会真的解脱,真的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了。 第二天,天有些阴沉。秦煜早已起床,却没有吵醒嗜睡的她,等她起身时,天已经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出房门,便看到外面那棵松树,上面什么都没有,空气中的血腥味早已散去,地上也在昨夜就被人清理干净,不再有一丝痕迹,就好像昨夜的事根本不曾发生一样。 丫环们也表现得十分正常,而且她也知道了端王府对这件事的解释:裴仲贤喝醉酒闯到端王府,端王府下人让他去前厅喝酒,结果他却在醉酒中跑到了后院的狗圈里,被凶悍的狼狗咬死。 其实一个王府,多少有些凶杀血腥之事,然而昨天的事却是她亲眼所见,而发生的地点还是她的新房之前,这让她总有些心慌的感觉。 不着痕迹地抚一抚小腹,她告诉自己,胆子不要太小,保持好平静的心情,只是不想这惊恐,却又担心起其他。 裴仲贤是秦悦的人,知道裴促贤死在秦煜这里,秦悦会不闻不问吗?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真的没有错。不过第三天,后果就来了,而且,竟是秦悦亲自找上了门来。 丫环过来禀告时,郁青青正在写字,听到这消息,吓得显些将手中的笔掉落。 到端王府,她又开始练字,甚至还有学习掌家顾院的想法,因为她想在这世界好好生存下去了,却没想到今天才写两个字,就听到了这消息。 秦悦过来了…… 自那天他意外地给了她休书,她就再没见过他。 成亲时他没过来,现在却因为裴仲贤的事而过来了,两人都是王爷,又是政敌,这事恐怕不是简单说一说就能过去的,可要怎么办才好? “你们去前面看着,然后随时回来向我禀告。”她再也无心练字,连忙吩咐。 前院,睿王坐于厅前院中的石凳上,脸上含着些许微笑,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人,而在他身旁石桌上放着的,却是一副灵位,上面写着裴仲贤的名字。 秦煜就坐在他面前的,此时脸上清冷,并没有特别的神色,只淡淡道:“侄儿腿脚不便,不能与皇叔问安,还望皇叔原谅。” 白衣轻轻笑道:“不能问安也就罢了,却连我身边亲近之人都在你府中|出事,你的心里,真有当我是皇叔?” 秦煜脸上仍是平静:“裴公公之事,侄儿昨日已让人前去赔罪,伤公公的只是些猎犬,因为凶悍,所以一向都是用铁栅栏关着,又用链子锁着的,没想到昨夜裴公公醉酒之后会闯进去,又正好下人忘了关栅栏门,所以才酿成此祸,昨夜侄儿也喝了许多酒,所以不曾及时解决,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得知。” *********************** 今日 更新完,明天两万字更新,于是我又要去半条命了,你们又要欢呼了…… () 惊见花飞嫣 “正好忘了关?事情竟会如此巧合?”白衣淡淡道:“裴公公的武功你也是十分清楚,竟然几条狗就能伤他,还能将他分食,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这也是巧合?” “皇叔忘了,裴公公昨晚,喝醉了酒。”秦煜回道:“他昨夜在外面喝了酒的事许多人都知道,喝酒误事,武功自然也是大大不济。况且昨夜,也是他自己走进王府,自己走到后院的,守卫们见他是裴公公,便也没有阻拦,却没想到他会闯到猎犬那里去,此事,侄儿以后定当注意。” “可裴公公,已经死了。”白衣的语气依然轻淡未变,只是目光直直看着秦煜,透着些冷意,“你可知道裴公公从二十年前就伴在本王左右,他虽是个下人,但待本王的恩情并非常人所能及,没想到如今,他竟在你的后院身亡,且还死得如此凄凉,尸骨无存,你让本王这个皇叔如何自处?” 秦煜面色平平,低声道:“侄儿向皇叔赔罪。” “赔罪,你觉得,公公的命,一句赔罪就能抵?” 秦煜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白衣道:“祸已酿成,皇叔想要如何?” 白衣盯着他,轻轻淡淡回道:“杀了那几条狗,替公公报仇。” “皇叔说的是。” 白衣却又道:“致公公身亡的虽是狗,但此事全因你而起,你自然要道歉,但本王觉得这道歉并不是嘴上说一说的事,而是要有所行动,皇侄说是么?” 秦煜没有回话。 白衣便往石桌上一撑肘,接着道:“本王今日带了裴公公的灵位来,不如,侄儿就对着公公的灵位拜三下吧,恐怕只有如此,公公才能心安,再无怨言地下九泉。” “王爷是皇子,身体里流着秦家皇室的血,怎么可以拜一个公公?”一直站在内院门后的郁青青实在忍不住,站出来走到秦煜身边。 秦煜低声道:“你回去。” 她却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睿王,像没听到一样。原本看到他,她心中情绪复杂无比,不知该如何形容,可在听到他最后那过分的要求后立刻就愤怒起来,所谓拜,自然是要跪下来拜的,秦煜作为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去跪拜一个太监?这完全不叫道歉,而叫受辱! 白衣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住。 此时心中突然蹦出个想法来:他是秦悦,而秦悦,怎么会放掉自己喜欢的女人,而让她去嫁给别的男人呢?当初他做那件事,是不是大错特错? 可后来才想到,那个叫白衣的人,似乎就是为了她才无奈背弃主人的,他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要还她自由吗? 不……他不能再想下去,白衣是谁,他并不认识,他只知道,自己姓秦,单名一个悦,是大和朝最尊贵的王爷,最位高权重的睿王,摄政王。那些有关白衣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女人,也与他无关…… “王妃难道没听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侄虽是王爷,却也不能乱杀无辜,现在裴公公因他而死,不过是在公公灵位前拜两拜也不愿意?”白衣含了些笑,淡淡道。 他的神情,一如当初,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些怅惘,正要回话,秦煜已经回道:“裴公公之事,多半因由在他自己,皇侄出于同情而向皇叔赔罪,却没有跪拜的道理。” 白衣便缓缓道:“如此,皇侄是不愿意了?正好,我早料到皇侄不会甘心认错,所以早叫了一些人来,京兆尹,刑部,大理寺,全来了,这案子,由他们一行人共同审理如何?” 话说完,一大片人从前面进来,到两位王爷面前,各自进过礼。 郁青青虽一个也不认识,但听他们机构名字就知道是全是断案的,有他们在,裴仲贤死的真相自然能查出,但她想着那应该也没有多大妨碍,秦煜的确杀了裴仲贤,却是在他出言不逊的情况下,虽然手法残忍,但法律当然不会关心手法。 只是……这样两方的对决,其实与真相无关吧,到时候只看这些审案断案的人站在哪一边了。 秦煜静静坐着一声不发,白衣一手撑在桌子上,悠然道:“皇侄说一说,让裴公公丧命的地方在哪里?” 秦煜还没开口,他便接着道:“除了他们,本王还带了条狗来,这狗只要一闻,便知哪里曾出现过血腥了。”说着,马上就有人牵进一条狗,那牵狗的人朝狗做了指引,狗立刻就四处闻着,然后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秦煜自是有他的打算,郁青心中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太严重,可她看着那同样高大壮实的狼狗,却陡然涌起一股恶心感,仓促间离开人群,往后面花木间跑去。 一边跑,心里一边泛着紧张,她这个样子,一定会引起秦悦怀疑的!如果秦悦因为她吐而意识到她可能怀孕,从而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那……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秦煜的声音:“我向裴公公跪拜。” 在花木后吐出几口酸水来之后抬起头,只见秦煜将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艰难地起身,而秦悦身后早有人过去将他拉下轮椅,双腿根本不能支撑的他不用强迫就跪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她身边的丫环都忍不住往那边看去,而没有注意到她。王爷下跪,还是一个残腿的王爷下跪,怎么说也比她一个不知什么原因跑开的无关之人好看一些。 “秦煜……”郁青青心中似刀剜一样的难受,侧过脸竟不忍再看下去。为什么他早不下跪,却偏偏要在这时候跪……很明显,因为她正好现在吐了,他不想让人注意到她。 丫环终于拿了水过来,她漱了口从地上站起身,正好见到秦煜双手撑地,缓缓伏下身去,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都是额头点地,他竟真的拜了三下,面对着裴仲贤的灵位,也面对着睿王。 三下拜完,他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他身后的下人立刻上前去扶他起来。 白衣也从凳子上起身,脸上的笑意似乎没变,却微微加深了些:“既然皇侄认了错,那本王,也就不追究了,皇侄腿脚不便,不宜久跪,还是快起身吧。”说完,径直往院外走去,他甚至连桌上那裴仲贤的灵位也没拿着,明显是毫不在意,只是拿这事来侮辱秦煜的。 眼看着他离去,郁青青挣脱丫环,冲到了白衣面前,“秦悦,你如此,实在太过分!” 白衣看着她,笑道:“哦,是吗?本王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很仁善了呢?若真是过分,本王该把侄媳留在睿王府,继续做本王的王妃吧,那样侄媳与皇侄可就没今天的双宿双栖了,不是么?” “你……”他说到这些,让她完全无言以对,只是恨恨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收场。面前的秦悦,已经不再昔日那个逗弄她、强迫她,与她爱恨一场的秦悦,而真真正正,是一个皇叔,她和秦煜共同的皇叔,哪怕这个皇叔是她的前夫。 他却早已朝她一笑,径直离去。 郁青青咬咬,忙去前面帮了下人将秦煜扶上轮椅,然后道:“推王爷去寝房吧。” 本以为他要休息,谁知他却冷声道:“不,去书房。”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被推进书房,然后跟过去,让下人离开,自己关上书房的门转身便到他面前蹲下。 “你怎么样?腿疼不疼?是因为我是不是?对不起,我……” “的确是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但,其实也是因为自己。”秦煜声音温和,说道:“杀裴仲贤,的确是一时冲动,这后果来得也并不突然,那些人中大部分是他自己的人,这案子真审起来我必然也是要受罚的,现在受罚和以后受罚都是一样。” “可受罚也不会受这样的侮辱啊,大不了赔些钱,我当然知道的!”她立刻道。 秦煜看向她,露出一脸笑意来:“放心,我没事。” 看着他脸的笑,她更加难受。 如果他痛苦,他愤恨,她能接受,可他却如此神态,这让她更加担心,“你不要骗我,你怎么会没事,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难受的,连我心里都很难受,秦煜,在我面前你不要忍着,有什么难受的痛苦的就表现出来好吗?和我说,甚至在我面前哭都可以,如果你在我面前都忍着,那还能谁面前发泄出心里的痛苦来?” 秦煜却再次笑道:“我真的没事,其实在杀他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今天,当时既然做了,我便能承受后果,至于秦悦……如今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他不得不低头时,我自然会让他想起今天。” 他既然早有思想准备,她似乎不用说什么,可听着他的话,却总有些深深的不安。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其实在很早很早,秦煜和秦悦两人就是敌人,之前秦煜是一个已经不能翻身的对手,所以无形,而现在,在他得到自由,得到王爷的身份后,他便是秦悦一个强有力的敌人了,也许他现在不能冒犯秦悦,可却是秦悦不能掉以轻心的,因为他们两个都姓秦,都是皇室血脉,如果得到权利的终极目标是做皇位,那秦煜与秦悦,便是你死我活的一对。 其实她当初选择帮秦煜时,就已经是无意识地站在了秦悦的对立面吗?她自然不想秦煜死,可秦悦……她也没想过要他死的。 秦煜的情况教她担心,这便更让她期盼他的腿能好,期盼派出去的人能带回花飞嫣。也许花家的历代神医是有怪脾气的,并不那么愿意给人治病,但花飞嫣却与旁人不同,若可以,她当是会同意给秦煜试一试的,只是不知道百花谷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那么急着赶回去。 百花谷离京城并没有多远,当时她拖着秦悦的速度,两个人到百花谷也就花了五天时间,而现在她派过去的也是秦煜身边的好手,不过八天时间他们就赶了回来,足以证明一路上他们都是快马加鞭的。 秦煜对治腿的事似乎并没有多大信心,当时只是苦笑了一阵,所以这事都是她一个人在处理。那两人回来时秦煜也不在,他们便直接见了郁青青。 然而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花飞嫣不同意,也不是花飞嫣被事务牵绊,而是……花飞嫣根本就不在谷中,百花谷依然闭门谢客,却并不是谁也不见,他们过去也见到了百花谷的人,而且亲眼见到了小依,只是小依一口咬定花飞嫣出了百花谷,甚至在两人报出秦昭夫人的名号后小依也是满腹奇怪地问小姐不是跟着他们出谷了吗,怎么你们又找来了?最后还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到京城,看是不是花飞嫣出了什么意外。 两人好不容易拿理由搪塞过去才回来,带回如此的答案,让郁青青满心疑惑。 当初她的确是不相信花飞嫣会转身回去的,百花谷果然如她所料是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小悠她们也没必要骗她,那花飞嫣到底去了哪里呢? 踌躇好久,她才无力道:“你们下去吧。” 两人才要退下,她却又问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些江湖上的事吧,除了百花谷,你们可还知道其他医术为人称道的人?” 两人想了想,回道:“这个,属下不曾留意,所以,并不知……” 郁青青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沉默间,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说道:“其中京中向来就是各行高手聚集之地,王妃不如在城中张贴告示,若有谁能治好王爷的腿,必然大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道天下那么多大夫,就没人比得上那百花谷的神医吗?” 这几乎不算是什么十分有创意的办法,可郁青青听了,竟然觉得可行。 比起现代来,古代最欠缺的应该是信息传播,就算是王公贵族生了病,也只能找御医或是大医馆的人看病,可天下间那么多大夫,人的身体又那么复杂,术业有专攻,谁说外面不出名的大夫就一定比不上御医,比不上大医馆的人? 想着,她便决定试一试,一边立刻吩咐府中文书好的人拟出一份告示来,一边又等着秦煜回来和他说一说。 “真的要费这些心思么……从没听说过,断了脚筋的人还能好的。”秦煜声音柔和,脸上却带着几分失意与萧索。。 蹲在他轮椅前的郁青青忙劝道:“连自己都不相信,还有谁能相信?奇迹只有相信才会出现,煜,医术远比你以为的强大的,当医术高深到一定地步,伤风高烧可以不死人,流产生子也可以安然无恙,甚至人可以改变相貌,连五脏都可以换,世上没有一定医不好的病,我相信,相信你的腿能好的。” 秦煜看着她,略有疑惑,好久才道:“真的么?” 郁青青立刻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我就见过这样的医术,可以给人换心脏,换肾,换全身的血,甚至传说中的开颅之术也有,所以我才想试一试让人来治你的腿,反正我们有钱有时间,只是让大夫看一看又有何妨呢?” 他缓缓伸手,握住她扶在他腿上的手:“阿英,如果我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呢?如果,我一辈子也是个身残之人呢?” 他眼里透着无尽的脆弱,郁青青知道他有所误会,立刻握住他的手道:“那又怎么样,我第一眼见你你就是这样的,在我眼里最好的你也就是这样子,我能有什么感觉?只是,我想你不用受这痛苦,想你也能和以前一样不用整天坐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看着她,轻轻一笑,“好,我听你的,若有人揭榜,便让他来治吧。” 郁青青大喜,立刻点头,随后又道:“那先说好,肯定有些人为了重赏跑来碰运气的,如果他们说治不好,你不许难过,不许失望。” 秦煜笑道:“我本来就是绝望的,哪里还能再失望。” 郁青青立刻就苦下了脸,他笑意更深,然后道:“不过现在因为你,我也有些希望了,而且连你都有希望,我自然要有希望,只要你不绝望,我便不绝望。” “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绝望!” 有了秦煜的点头,郁青青便立刻去安排,叫上府上所有能写字的人来誊抄那拟好的告示,又盖上端王府的印章,然后满城张贴了出去。 当天,便有三名大夫过来。 郁青青自然不能让人一来就去给秦煜诊病,先派了之前请好的大夫考核之后才允许放进去,结果果然就有个医术平平的是进来碰运气的,而另两个虽然给秦煜看了,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反正耗费了秦煜半天的时间。 郁青青有些生气,马上就又让写了一张告示出去贴上,条条明确地列出来揭榜之人进来后要受的考核,并明言,若连最基本的考核都过不了,便要受罚十大板,结果这告示一贴出去,连着好几天都不再有人来。 很明显,几乎所有大夫都确定,秦煜的腿是治不好的,所以来都不来。 晚上吃饭时,郁青青忍不住叹气。 秦煜看着她,亲手替她舀了碗银耳汤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喝些甜味的东西,心情也许会好些。” 郁青青极为无力地反驳:“谁说我心情不好了,我……我才没有。” 秦煜一笑:“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起死为生的大夫,那就不用等到今天了,这一张告示贴出去只怕不是三两天的事,而是三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事,你如此心急,自然只能失望。” 郁青青看向他,不高兴道:“所以你根本就是骗我,你的意思和不抱希望有什么区别?不行,我们不能不抱希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老天也不会眷顾的,只有自己相信能成功,才有希望成功,你自己绝望就罢了,还拉我一起绝望。” 秦煜笑得有些勉强:“其实,我又何尝不抱希望呢……心里自然也是有期盼的,只是,怕自己越希望,到最后却越失望……” “不会,不会的,最后一定会是好结果的,你相信我!” 秦煜只是轻轻一笑。 郁青青心里难受,又不知能说什么。连日来的无人问津,连她都忍不住要失去希望了……又何谈秦煜? 第二天,忍不住她亲自上了街。 和守门将士说了,在几个城门处也贴了告示,她觉得,这儿的城门就像现代的车站,聚集着最多的人,地域,领域最广的人,在这里找到能者的机会最大,所以她便到了进出城门人次最多的东城门内。 从车内一眼看过去,只见城门右边贴着两张重要犯人的海捕文书,左边便贴着他们的告示,可右边时时有人过去看,左边却没什么人看,就算看,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似乎看路边治绝症的广告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告示都没人看?”她忍不住问。 身边人回道:“其实走城门最多的是每天进城的商贩,最开始两天他们经过都会看一下,现在就不看了,而外地进城的也很少有大夫,就算有,都只是随便看一眼就走了,揭榜的就更少了。” 郁青青往外面看了一个小时竟然都没见什么人长时间的看,甚至还有拿着药箱、郎中模样的人看一眼,然后一脸好笑地摇头走开,那样子看上去就像看到什么无稽的笑话一样,让她看了暴力之心突涨,恨不得派人下去打他一顿。 “王妃,那边有卖酸梅汤的,要过去买一碗来吗?”身边的丫环见天气炎热,似乎怕她热着,关心地问。 郁青青全无食欲,也没觉得热,只无力地摇摇头,就放下帘子靠在了马车内。 因为精神不好,靠了一会儿就生出睡意来,正迷迷糊糊间,却听外面丫环道:“王妃,有个拿药箱的姑娘在那里站了好久了。” 郁青青并没有睡得太沉,很快就醒来,起身撩了帘子往外看去,却万万没想到这一看,竟看到了花飞嫣! “快,扶我下去!” 竟然会见到她,竟然在这时候见到了她! 一边迅速地下马车,一边不顾身体往前跑去,心里突然想起电视里坏人常说的一句话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飞嫣姑娘。” 听到声音,花飞嫣回过头去,却见到了郁青青。 她一阵惊慌愕然,而郁青青早已拉住她,兴奋道:“飞嫣姑娘,见到你太好了,这告示是我贴的,你同我去端王府看看王爷的腿好不好?” 花飞嫣缓缓后退,秦悦有交待过她此时最重要的是隐藏行踪不要被人发现,好在她在京城认识的人极少,根本不会被人注意,突然之间碰到认识的人,教她有些胆颤心惊起来。 郁青青继续道:“当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一次吧,为了找你,我还让人去过百花谷。飞嫣姑娘,端王的腿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花飞嫣突然推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城外跑去。 “哎——”郁青青立刻追上,却在剧烈跑出几步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孕在身,便连忙朝身旁丫环道:“快,快去追她!” 两名丫环便追上去,不一会儿就和花飞嫣的身影一起隐没在了郊外的草木中,郁青青在城门口焦急地等着,过了好半晌,只见两名丫环才两手空空地回来,身边并没有花飞嫣的人。 早已知道是失望的结果,她们两人走到她面前,果然立刻就低下头去。 “王妃,跟丢了,那姑娘似乎存心躲我们,在那杂草堆里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我们在周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 郁青青缓缓点头。一看到她们只身回来就 知道是这样的,花飞嫣哪里不好去,为什么偏偏往草木丛中钻呢?那自然是为了躲开两名丫环的,她虽然不会武功,可两名丫环也不会,也没有什么追踪的经验,当然要跟丢。 只是,花飞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看她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像是不肯定替她医治病人,而是怕和她说话,怕被她看见一样,她们根本就无仇无怨啊,她怕她做什么? “你们偷偷在这城门附近守着,要是看见刚才那位姑娘……”郁青青一边和身边两个随从吩咐,一边想了想,接着道:“就暗中跟着她,看她最后去了哪里,记住千万不要伤害她。” 随从领命,她才上马车去。 看到了花飞嫣,其他所有大夫对她来说都是浮云了,对她来说,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花飞嫣,然后让她去给秦煜治腿。她没有见过花飞嫣治病,也没见过花飞嫣的爹治病,甚至都没有听到有关百花谷神医的消息,可她就是相信着花飞嫣的医术以及她家族的医书。 分析这里面的原因才知道,或许是因为秦悦。因为最初,是秦悦得来的消息,是秦悦要去找的人,连秦悦都费功夫去找,所以在一开始,她就认定了花家的医术。 又是秦悦,他竟就像个阴魂一样缠绕在她心里,总是让她在某些时候想起来。 郁青青受不了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正要凝神静气地回王府,却不经意间闻到一阵炒菜香,那香味很清新,也很诱人,似乎是竹笋的香味 。 这一瞬间,胃里竟发出强烈的想吃的信息来,就像是酒鬼闻到了酒香一样让人难以抗拒。 自从身体开始有反应她便对什么都了无食欲,不管是以前爱吃的还是不爱吃的,甚至是什么孕妇爱吃的酸的辣的都没兴趣,又不好找大夫开些药看看,只能尽量劝着自己吃,现在好不容易冒出这么强烈的食欲来,当然让她兴奋,立刻就叫道:“停下。” 马车停了下来,她撩了车帘看向外面,前后一寻,果然寻到间酒馆,门面中等,但那竹笋香却是依然诱人。 “王妃要在这里面吃饭么?” 见她下了马车往里面走,丫环开口问,从面色上就能看出丫环的迟疑来。 是啊,她现在是王妃,堂堂王妃,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吃饭,这酒馆甚至连酒楼都不算,没有大酒楼那样能让人独处的雅间,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里面坐着几个侃侃而谈的男人,一看就不是身份高贵之人适合来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她立刻就痛苦起来,与心中的**斗争了好久,正要忍痛离去,里面却出来个胖胖的妇人,朝她笑道:“夫人,饿了进来吃个饭啊,有位置呢!” 经人一吆喝,刚才忍的那“痛”立刻就冒了出来,郁青青很快就问:“哪里的位置 ?” 妇人指了指酒馆最靠里的位置,“那边,又有风,又凉快,还有竹帘,我们家的笋子是最新鲜的,许多人都专程过来吃呢!” 郁青青抬头一看,这才知道这家就是个专门以竹笋为招牌的店,又往里头看了看,果然就见到几张桌子上面卷着竹帘,当即就控制不住了,朝身边人小声吩咐一声“叫我夫人就好了”,接着就走了进去。 点好了菜,她便开始焦急地等着,竟还有些馋得流口水的感觉。这感觉真是奇怪,自己以前明明对竹笋没什么多的感觉的,怎么现在闻着就流口水了?一会儿,便想起电视剧上看来的知识,孕妇有的时候会想吃自己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其实是孩子喜欢吃…… 可是才两个月时间不到,孩子还没影儿呢!想着就有些好笑,等菜被端过来时,竹帘撩起的瞬间,只见两个尼姑打扮的人也朝这边走过来,就坐在了她的桌子前边。 她仔细看了看,发觉古代尼姑和现代尼姑的打扮真是差不多,也不知道她们待会会不会偷偷的点肉吃呢? 后来才发现,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这两个尼姑很守清规戒律,点的是两道货真价实的素菜,而且还特意和老板娘交待她们是出家人,不要加猪油,不要加肉汤,一切与荤有关的都不要。 老板娘连声称知道地离去后,其中一个尼姑便说道:“师姐,你说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个璎太妃不是又要住进万恩寺了?” 听到“璎太妃”几个字,郁青青立刻就提起了神来,多日不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什么刺激,而她再没见到了自己,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秦悦和她怎么解释的。 那师姐回道:“管她回不回,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师叔她们也是把她一关就没事了。” 那师妹叹了口气:“这样一想,其实那太妃也挺可怜的,以前被关着的时候,那些吃的用的全被惠通师太她们弄去了,听说还老打骂她呢!” “索性,她人也疯了,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妃子,也不知道自己在受苦吧。” 郁青青再也忍不住,起身出去,撩开她们的竹帘问:“你们说的是睿王的亲生母亲璎太妃?” 两个尼姑抬头看着她愣了好久,才不知所措地点了两下头。 郁青青立刻又道:“那你们刚才说的什么万恩寺,什么关起来是什么意思?璎太妃要被关起来?” 两个尼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急道:“我知道璎太妃,只是问有关她的消息,求你们快告诉我!” 这时那师姐才回道:“我们是万恩寺的人,只是听说璎太妃有可能又要被送回万恩寺了,也不知道别的。” “为什么?她不是在朝露庵吗?为什么要被送到万恩寺去,还要被关起来?” 那两名尼姑又是茫然地摇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也只是听了一点点,其实……也不是关起来,而是去寺里休养。” 这时,身后却有个声音道:“这事啊,我知道。” 郁青青回过头去,却见老板娘端着菜过来了,一边将菜放到她桌子上,一边回道:“没想到夫人还知道璎太妃呢,像我们只是听说过。” 郁青青立刻问:“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笑回:“当然,前两天有两个当官过来喝酒,聊了好一会儿呢,全被我听到了,不过别的就不说了,这璎太妃嘛,以前那事夫人您也知道吧,不是被关到万恩寺了吗,听说现在是有人不满意还是怎么的,又要被关回去了,我还只知道她当年被关,没想到两年前已经放出来了呢,结果放都放出来两年了,又要被关进去。” 说着老板娘看一看两个尼姑,马上笑道:“哦,不是关,是休养,休养。” 休养和关,自然要看情况,有些人明明是关的,却能成为休养,有些人美其明曰休养,却成了关。但不管怎样,以太妃的情况在朝露庵里那样悉心照料都不能让人放心,更不用说被送到什么万恩寺了。 老板娘说的其实不清不楚,郁青青只听出了太妃有被送到万恩寺中的危险,便接着问:“您能再说详细点吗?璎太妃不是睿王的母亲吗,当年是他把太妃救出来的,又怎么会又让她被送进去呢,他不是很大权利吗?” 老板娘想了想,正要回话,一旁一直炒菜,此时终于歇下来的老板却回道:“那是因为弹劾璎太妃的也是王爷嘛,王爷对王爷,肯定是能拼一下的,而且璎太妃有那个不光彩的事,送进万恩寺也无可厚非。” “王爷……”郁青青心中陡然一惊,喃喃问:“什么叫王爷对王爷,弹劾璎太妃的,是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王爷,刚刚起来的端王呗!听说睿王还在碧云山上修了个和皇宫一样的地方,还做了真正的龙袍让人穿着扮皇帝呢,这可是大罪。” 老板说起这些十分熟悉,就像说着自家的事一样,可郁青青却再也不想问下去。 其实在听到“王爷”那一刻,她已经大概知道了详情。 就像当初秦悦将姚舜华送往东都一样,秦煜弹劾璎太妃,要把璎太妃送到万恩寺去。这对秦悦当然是一个有力的打击,可是……可是她却那么不能接受……这同时,也打击到了她。 愣愣站着,丫环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您怎么了?” 郁青青无力道:“没怎么,走吧。” 丫环一愣,“不是才来吗?夫人还没吃呢!” “不想吃了,付钱走吧,回去再吃。” 坐在马车中,她心中全是纷纷扰扰的一片。担心太妃固然有,可还有一部分,却是关于秦煜的。 他之前在秦悦面前受了辱,此一着把太妃送进万恩寺自然能将所有的面子都赢回来,可是……为什么是太妃? 裴仲贤的事她能理解,也不怪他,但太妃的事她却不能接受,那是一个与权力政治完全不相关的女人,那是她所见过皇室之人中最单纯美好的人,太妃的心里,不过有着丈夫和儿子,男人之间的斗争,为什么要把女人扯上呢? 别处炎热,湖边却是凉风习习。 花飞嫣回小屋时,只见秦悦坐在床边,将一本医书搁在腿上,上面又放了一张纸,执了笔,一张张写着什么。她慢慢走近,只见他正写完最后一个字,那是一个问题:什么时辰。 而身旁已经写好的纸上,有的是一个“是”,有的是一个“不好”,想来也有“不是”和“好”,他似乎是在写着一些简单的答案,这样以后和她说话时就不用比划,也不用临时写了。 他,果然是聪明的。 秦悦此时抬眼看看她,然后从写好的纸中翻出一张来给她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怎么了。 自己果然是那种心事都写在表情上的,他又会看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花飞嫣坐到床上,有些失落道:“今天没买到药。而且……” 她迟疑好久,才极小声道:“我被姚姐姐看到了。” 秦悦拿着纸的手一僵,然后才缓缓将纸放下去。 花飞嫣自是没发觉他那一瞬的异常,只低头道:“我才进城门,发现城门旁边新贴了一张告示,是……”她看看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他朝她点点头,她才接着道:“是端王府贴出来的,说找大夫治端王的腿,要是治好了就有重赏,因为知道姚姐姐做了端王的王妃,所以我就看了很久,结果没想到姚姐姐竟然就在那里,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还拉我去给端王治腿,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跑了,她让丫环追过来,我也不敢直接往这里跑,就跑到了个草丛里躲了起来,那两个丫环找了半天没找到我,就回去了。我本来准备继续进城去买药的,可又怕姚姐姐她们还没走,不敢去,所以,就空手回来了。” 秦悦停了半晌,在之前的纸上写下两个字:很对。 得到他的夸赞,花飞嫣心中一阵喜悦,随后却又马上悄悄抬眼看他的神色,可他脸上仍然缠着绷带,根本就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的目光也看向她,带着些询问之意,她便低声道:“秦大哥,你很难过是不是?姚姐姐她……只紧张着端王的伤,却不知道你……” 秦悦摇摇头,写下“无事”。多你是回。 她不再问,却知道他的“无事”根本就是假的,怎么可能没事呢,任何人都会有事的,只是他能忍在心里而已。 其实他,已经是她所知道的最厉害的人了,受了这样大的伤,什么都没了,却仍然能活着,能正常地和她说话,都没有表现出灰心丧气绝望的样子,他说是因为他相信她的医术,可她知道,其实都是他自己,他自己努力忍着,努力撑着,才能这样。 有几天的早上,她从上面下来,发现他躺在床上发呆,有一次半夜时分,她担心他,轻手轻脚从上面下来,发现他昏睡着,却是痛苦的样子,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眼里甚至有泪水涌出来,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看到他的痛苦,才能知道,原本他也有流泪的时候。 不是是身上疼,还是心里疼。 可她不能在那个时候抱住他,安慰他,因为那样他就会醒来,而醒来的他,是不会在她面前露出痛苦的样子的,连绝望的样子都没有,只是沉默而已。 发觉自己竟有些想哭了,她立刻打住这些想法,转而问道:“秦大哥,现在我被姚姐姐发现了怎么办呢?她已经知道了我还在京城,会不会派人来找我?又会不会去告诉你那个属下?” 秦悦沉默着并没有回话,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再次拿了笔写下四个字:去端王府。 “去端王府?”花飞嫣猛地一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讶异地看着他。 秦悦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疗伤,我,端王。钱,药材。 他的手如今的确可以写字,却并不能十分灵活,而且这儿没有桌子,他写字的动作也是很吃力的,所以他总是只写个大概,那大概也把控得很好,总是能让她想一会儿之后就明白。 她看着那些字,其实马上有感觉的就是后面的几个字,钱,药材。因为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屋里,她需要药材时只能跑很远的路去城里买,就算他要的药材多也不过是多去几趟的事,原本没什么,可现在,却渐渐的不能买了,因为钱不再够用,而许多药材甚至是有钱也不好买的,钱和药材便成了她现在最大的难题,现在一看到这两个词,她就马上有了强烈的感觉。 再看前面的几个词,似乎是说他和端王一起都疗伤,他自然要疗伤,而端王…… 难道他的意思是,却端王府找姚姐姐,给端王疗伤,然后也给他疗伤,而钱和药材的问题都能解决? 不错……的确是能解决的,端王府都已经贴了那样的告示,自然是只要能治好端王的腿,什么要求都能提,那她给端王治腿,不要了那重赏,当然能顺便治另一个人,而且身在王府,也算是十分安全。 “只是……”明白了秦悦的意思,花飞嫣觉得他这方法真是再好不过,却有个严重的问题不得不提出来:“我不知道会不会治端王的腿,如果不会,他们肯定是很快就能发现的。” 秦悦没再写字,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她马上抿抿嘴,低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看医书……” —————————————————————————————— 夜深,丫环扶了秦煜进房,郁青青立刻上前去帮忙,很快就将他移到了床上,丫环也退了下去。 郁青青一边帮他盖被子,一边问道:“今天怎么弄到这么晚?” “事有点多,就弄到这么晚了,你以后早点睡吧,别再等我。”秦煜似乎说完才想到他们并不睡一张床上,犹豫了半晌才道:“或者再过几天,我便不来这房中歇息。” 郁青青低下头沉默不语,然后将他手拉住。 在成亲的第二天,他曾在半夜里搂过她,然后……隔天他就提议两人分开睡,不要再睡在一张床上。 她自然是同意的,只是想到他,心里总是忍不住内疚,他也是个年轻的男人,又和她成了婚,却因为照顾她怀孕的身体而不碰她,让她怎么也过意不去。 后来她总在丫环离去后跑去榻上睡,而他似乎特别拼命,每天都会忙到很晚才回房,她虽可以自己早睡,可若是在床上睡,之后总要起来换地方,若是在榻上睡,又会被丫环看见,所以他才又提出了他不在她房间过夜的话。 感受到她心中的愧意,他也将她握住:“总是这样,我又不是什么大色狼,非要女色才能过日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有什么可怕的,以前不是二十多年都过来了么,等你把孩子生下……我自然要每天过来找你的。” 郁青青又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不说话,好一会儿,靠到了他怀中。 ****************************** 还有八千~~大概要到下午去~从下章开始,就有大片秦悦出场的戏哦,而且是真秦悦~~看着你们个个都说养文,我不得不以预告来吸引你们……很快,小悦就要知道小小悦的存在了……别养了别养了,过来陪我吧~~ () 乐正公子 郁青青又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不说话,好一会儿,靠到了他怀中。 心中原本是有心事的,甚至想对他说出来,可现在,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也许,他并不是要对太妃怎么样,只是利用了太妃这一点要对付秦悦而已,她这么记挂太妃,让他心里如何想? 只是,对付秦悦…… 秦悦这个名字一从脑中冒出来她便将它压了下去,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政治上的权力之争不是她该操心的,但无论如何,她都是要永远站在秦煜这边。 秦煜搂着她,而后缓缓低头,唇一点一点与她贴近。 她已经准备闭眼,没想到他却在离她仅仅只有一寸时停住,将她轻轻推开:“算了,你去睡下吧。”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叹出。 郁青青忍不住笑起来,掩嘴道:“还说自己不好色。” 向来冰冷的秦煜竟微微瞪了她一眼,“若你夫君连亲了你之后都还能忍得住不好色,那你恐怕要哭了。” 他在外人面前除了一副冷面外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更别谈这样打趣的生气了,郁青青看着他满心欢喜,很快回道:“那不可能,我如此貌美性感,别人都要忍不住的,像夫君你不就是个例子吗?”完了又解释道:“性感,就是让人一看就想好色的意思。” 秦煜脸上立刻就冒出几条黑线来:“谁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郁青青这才想起这种解释在古人眼里是多可怕,但性感原始的意思就是这样嘛,看到他脸上的那表情,再次忍不住想笑。 第二天正午时分,花飞嫣敲响了端王府的大门,将手上的告示递到开门人手上,“我叫花飞嫣,是大夫,愿过来看一看王爷的伤。” 好几天都不曾有人揭榜过来了,那下人满心欢喜,说了句让她等等,立刻就往屋内跑去。 紧接着出来的却不再是那下人,而是郁青青,一听说有个小姑娘揭了榜,而且还姓花,她立刻就猜到是花飞嫣,急得饭也来不及吞就跑了出来,待看到真真正正的花飞嫣的人,当即就兴奋得心都要跳了出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大夫,你怎么……”她拉着她的手,惊喜道:“我还以为再也难得见到你了呢!我还让人专门守在城门口等你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在做事!” 花飞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姚姐姐,昨天,我是一时惊慌才跑了,回去想了好久才又决定过来的,昨天的事你不要怪我。” 郁青青立刻摇头:“我自然不会怪你,你能过来我就很开心了!” 花飞嫣沉默半晌,又低头道:“姚姐姐,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她如此反常,郁青青当然想到在她身上是发生了一些事的,如今她愿意说自己自是十分高兴,忙拉了她往屋中走道:“好,你尽管说,若有什么麻烦,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到了郁青青房中,花飞嫣坐下,在喝了一大杯水后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我……我有个人……”说一半,才觉这说法不对,又立刻停了下来。 原本她的沉默是因为一直在想秦悦教她的说法,可在郁青青眼里却成了她是为难着要不要说,或者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便立刻道:“不要慌,慢慢说,若是需要保密,我也不会对旁人乱说的。”说着就看向身后丫环道:“你们先下去吧。” 丫环下去后,花飞嫣深吸了口气,然后道:“我已经离开了睿王府。” 郁青青点头道:“这我知道,很早我就想找你了,找睿王府的丫环打听过你的消息,她们说你突然失踪了两天,然后又突然回去拿了医书就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竟连这都知道,花飞嫣暗自感叹秦悦一切都对,他便说过,若要编谎言,一定要尽量与事实靠近,半真半假的谎言比完全的谎言难拆穿得多,而且如果说了不只一个谎言,那一定不能有自相矛盾的话,哪怕面对不同的人也要注意。所以虽然郁青青知道她在睿王府的事是个意外,但她并不紧张。 “那个,因为……”这话实在难以说出口,但却是很好的理由,她深深低下头去,小声道:“那天,王爷杀了那个叫阿九的姑娘,你拿剪刀刺了王爷一刀……” 郁青青闭眼努力忘却往事。 “王爷离开王府,我担心他身上的伤,就跟了出去,结果……他开始不让我跟,后来,后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竟然……”。 她迟迟不说话,郁青青疑惑道:“竟然什么?” 秦悦说过,她不会演,所以得低下头去不让人看到表情,她便听他的话深深低着头,回想着要说的话,努力作出了些伤心之意来:“竟然撕我的衣服……” 郁青青大吃一惊,“这……” 说到这里,花飞嫣心里是将原本设定好的话记得很清楚的,可现在却突然换了想法。其实还有更让人信服的说法,更符合当时情况的说法的,这说法,也更能让姚姐姐相信。 她自作主张,没有依从秦悦预先的设置,而是说道:“他撕我的衣服,将我按在墙上,然后说他知道我喜欢他,他这样,我肯定喜欢的……我,我吓了一大跳,把他推开,后来他就走了,而我在街上待了很久,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回王府,然后就在外面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结果第二天,我就碰到了一个人。 他爹和我爹是很好的朋友,小时候他和他爹还去百花谷玩过,后来他们一家人迁到塞外去,我们便再没有见了,所以他家里出那么大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他们乐正家遭人寻仇,全家都被杀害,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却受了重伤,碰见我时,他正被仇家追杀,若不是正好与我认识,我又会些医术,他恐怕早就被仇家抓到遭遇不测了。 那些追杀他的人和睿王有关系,所以我不敢带他回王府,也不敢让王爷知道这件事,而且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我也害怕再见到王爷,便说百花谷里有事急着回去,这一段日子之后再来,其实我那次回去,不过是为了拿没拿的医书而已。没想到王爷竟放我离开了,我便带着他躲避追兵住到了城外,努力给他疗伤……昨天被你发现,我很吃惊,因为我怕人找到我,进而发现他,后来回去后和他说这件事,他让我过来找你,我给端王治腿,然后你收留我们,也让他好好养伤。我这才过来的。” 这人倒是聪明,郁青青心想,原本他们是被人追杀的对象,躲进了王府,不仅什么危险也没有,还能安心疗伤,甚至,王府还会感谢他们。 “他是什么人,叫什么,追杀他的人和他有什么仇恨?”虽然十分相信花飞嫣,但郁青青还是问了个详细。 花飞嫣一切都是按秦悦设定的回答:“他家,算是武林上一个小有名气的家族,说关外乐正家很多人都会知道,追杀他的人是海沙帮,那帮主的父亲因为很久以前调戏乐正家的夫人而被乐正家主人杀了,没想到十多年后他成了一帮之主,还与地方的官府有勾结,而那官府又是睿王的人,海沙帮便也替睿王办事,所以他的行踪也不能让睿王知道。” 郁青青缓缓点头,花飞接着道:“哦,他姓乐正,叫乐正舒。” “我知道了,那你让他过来吧,只要你肯治端王的腿,无论什么都可以!”收留与秦悦有牵连的人自然要问过秦煜的,但她想这牵连其实很远,秦悦应该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小人物而跑来和秦煜作对,所以在问过秦煜之前,自己就同意了。 花飞嫣立刻道:“谢谢你,姚姐姐!我一定会认真看王爷的腿的,只是我对医书也有许多不懂,不一定能治好,但我一定会努力。” 郁青青露出一丝笑意来,看着她,不禁想起她所说的那天晚上的事。 秦悦,竟然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听着十分意外,但却也并非不可能,连她都看出来花飞嫣喜欢秦悦,秦悦自己自然知道,那个时候他愤怒着,疯狂着,也许是为了逼花飞嫣走,所以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沉默许久,她问:“那你还会回睿王府么?” 花飞嫣缓摇头,回道:“我现在只想治好舒哥哥的伤,让他和以前一样,不用这样痛苦……” “他现在在哪里?” “还在城外。” 郁青青便说道:“待会我就派辆马车让你去接他过来吧,他既然有伤,还是快点安顿好一些。” 花飞嫣的到来,带给了她很大的惊喜,所以在花飞嫣一离开她就安排起来,等花飞嫣所乘的马车回来时,她已守在了大门口。 花飞嫣先下车,然后立刻回过头去,撩了车帘朝里道:“舒哥哥,小心些。” 郁青青也看向那传说中家破人亡的重伤之人,只见一只手伸出来,却是戴了黑色手套的,她还来不急疑惑,紧接着,他人便慢慢出马车,然后在花飞嫣的扶持下落到了地面,站在地面的他朝花飞嫣微微摇头,以示自己没大碍,然后,就抬起头来朝她看过来。 他一身黑衣,头上还戴着副斗笠,斗笠下面垂了一圈的黑纱,那黑纱很厚,又因为光线朝向的原因,从她这边完全看不到黑纱那一边的情形,更不要说看他的脸、他的神情,只是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她却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是看着自己的,而且是一动不动地直视着自己。 而她,也看着他,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也许,现代过来的她根本就不觉得被人直视就是冒犯,也许是因为不能真实地看见他的目光,所以不觉得,但莫名地,她也一动不动看着他。 从未遇见,却似遇故人。 两人相望许久,花飞嫣看看她,又看看身旁扶着的人,然后轻声道:“舒哥哥……” 这一声轻唤终于让郁青青回过神来,也让一身黑衣的人有了动作,他明显是收回了那直直的目光,然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握拳,一手相叩,以江湖人的姿势朝她低头行了一礼。 样子明显是对她表示了感谢,也表示了对她尊贵身份的尊重,只是,这一礼在他行来却是如此的恭敬又不卑不亢,让她一下子否定了之前对他的印象。 在见他之前,她以为他是那样一个……林平之一样的人,家中蒙受灾难,痛苦,脆弱,急于强大自己,急于报仇……也许是卧薪尝胆之后的成功复仇,也许是如林平之一样走上心理扭曲的不归路,可眼前的人,却并不是这样。 没有觉得自己卑微需要求助,也没有觉得自己委屈需要全天下的可怜,就像个平常人一样,没有家破人亡,没有重伤——但这显然不是,就算详细她不知道,但他的样子却是清楚地摆在眼前的,好好的,谁会作出这样一副装束?而且从他下马车走过来的动作来看,他的伤也正在疗养中。 也许是这些让她有了敬重的心态,她屈身,以普通女子的姿态向他回了一礼,然后说道:“我与飞嫣之前便结识,飞嫣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此番见过,乐正公子与我也不要见外。” 黑衣人再次朝她低了低头,一旁花飞嫣说道:“他喉咙也受了伤,要过些日子才能开始说话。” 郁青青心中升起一股疼惜,轻声道:“快进屋吧,我们去里面。” 到后院,她亲自领花飞嫣和黑衣人进客房,一边说道:“我想飞嫣你要照顾乐正公子,所以两间房是挨在一起的,门外阴凉,也很安静,很适合乐正公子养伤,然后你们房中各派了一名丫环,平时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指派丫环去做。有什么其他的事,找我、找丫环都可以,还有食物,飞嫣你等会列个菜谱出来我交给厨房去,特别是乐正公子,他有伤,肯定要多注意日常饮食。” “姚姐姐,谢谢你。”花飞嫣的思想单纯,虽然原本对郁青青还有些怨意,但现在她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自己,心中就忍不住怀起了感激。 郁青青笑道:“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些日子,我找了许多大夫,却都对他的腿束手无策,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很开心了。” 花飞嫣缓缓侧头去看秦悦,他蒙着黑纱,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她心里,却再次难受起来,因为知道他肯定是难受的。姚姐姐,对秦煜真的很用心…… “飞嫣,我知道你喜欢花,你看,虽然屋前没有,但把这里的窗子推开,就能看到许多的花。”郁青青完全没注意到花飞嫣这边的神色,走到屋里边的窗旁朝花飞嫣介绍,窗旁高腿的花几上还插了好几朵香气袭人的栀子,却有一只没有插好,在这时候掉了下来,郁青青笑着蹲下身去捡,一边说道:“看这些丫环,做事一点也不仔细。”说着就要起身,头却撞到了样东西,但那东西并不坚硬,一点痛觉也没有。 她抬头,只见不知何时那黑衣人已站在她身后,一手垂着,一手伸向前方握着花几上其中一只尖角,而她刚才起身,头撞上的正是这只尖角。 所以,在她将要被花几上的角撞到头时,他先一步过来,伸手替她挡了下来,她撞到的只是他的手。她他中点。 “舒哥哥——”花飞嫣急切地跑过来,一把拉过他的手,脸上满是担心,黑衣人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早已站起身的郁青青看了出来,黑衣人手上也是有伤的,她这一撞,很可能就触到了他的伤。而且……花飞嫣对他,似乎极为紧张,并不像是普通朋友一样。 自然,还有一点便是惊讶,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什么如此保护自己?她抬眼朝黑衣人看过去,只见他也正好抬头看向这边,然后,低头朝她行了一礼。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也许他生性就是个行侠仗义的人,见她要撞到头,便条件反射地过来帮她了。只是每每与他相望,都有种特别的感觉,哪怕他明明是个看不见目光看不见脸的人,却总让曾经相识一般。 那感觉,或许就像红楼梦里贾宝玉与林黛玉相见时的描写,但又一想,这对比是那么的不合适。 下午,花飞嫣就替秦煜看了腿。 秦煜的样子依然淡然,在外人面前甚至毫无表情现着冷意,而郁青青却满怀紧张,待她一停下就问:“怎么样,能……有希望吗?”因为担心,因为害怕,她语音有些发颤,连“能治好吗”都没问出来,而是问的“有希望吗”。 花飞嫣却肯定地点点头:“正好我爹亲自诊过一个曾经在江湖仇杀中被挑断了脚筋的人,他都一一写在医书了,王爷的情况和那人的情况很像,只要有药材,我按我爹的方法来治,很可能能治好。” “真的?”郁青青几乎喜极而泣,激动地看向秦煜,却见他脸上透着讶异,不可置信地看着花飞嫣。 她知道,他是从来就没抱过什么希望的,同也也把这个新大夫看得和以前的那几个大夫一样,以为她又会看一看,然后摇头,没想到她竟如此肯定地说可行。 她走他面前蹲下身来看向他,拉了他手道:“看吧,我就说可以的,我就说可以治好的,现在好了,真的可以治好了!”说着就回头问花飞嫣:“那大概多长时间能好?” 花飞嫣回道:“医书上记的那个人在百花谷治了一个月,腿能有知觉,然后回去休养了三个月后能行动,又休养三个月后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跑动,一年后又好了许多,只是毕竟是受伤复原的腿,当然比不过最初,平时还是要注意不要太劳累,也不要再受伤。” 能走,能跑,如此就好了。郁青青紧紧握着秦煜的手,只见他闭了眼,脸上却露着难得的笑意,很明显心中那份喜悦都有些克制不住了。 晚饭之后,郁青青推着秦煜缓步走在园中,一边带着些笑意问:“怎么,有没有觉得我是你的福星,我有旺夫运是不是?我说能治,就真的能治了,而且这神医也是我请回来的!” 她邀着功,他轻轻笑着,然后说道:“你本就是我的福星,从我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我知道,因为有你的劝说,你爹才会转而帮我,他会同太傅他们联合,很大程度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 郁青青停了下来,轻声道:“我那时候,只想救出你……”想到那天晚上裴仲贤的话,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他问:“那,你娶我,是因为我是姚舜英,还是因为我是姚航的女儿?”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她,回道:“如果你不是姚舜英,只是姚航的女儿,我仍然会娶你,因为在之前的情况下,我只有娶了你,才会有更好的前途。” 虽然她心里隐隐有这样的感觉的,但听到他如此坦白地说出来,未免还是有那么点难受。 他接着说道:“可是上天待我如此好,偏偏,姚航的女儿就是你,如果没有前途这因素,我还是会娶你。有了前途,我就算是为了前途而娶你,也依然是开心的,为自己而开心。” “那要是有一个我,又有一个姚航的女儿呢?”郁青青想问,却没有问出来。 他们已经是夫妻,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这和一个女人,频繁地问一个男人你爱我吗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他们在一起,也共谋着未来就好了。 她笑着,起身道:“好,算你过关了,老实,答案也不太难听,要是被我发现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娶的我,我肯定马上和你玩完,只要我想走,一纸婚书根本困不住我,你别以为我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嫁了你就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秦煜笑道:“我知道,之前就看出来了,要不然我也娶不到你。你,确实是个奇女子,不过,你也放心,只要我想把你困住,你也逃不掉的。” 两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的气氛似乎很好,郁青青迟疑了片刻,然后带了些微的小心问:“上次我去找飞嫣姑娘,听道外面人说……朝廷要把璎太妃送到万恩寺去?这能成功么?会不会惹怒秦悦?” 秦煜却回道:“这些事你就不要烦心了,听到了就当没听到吧。”说着回过头来看着她道:“阿英,我只希望你站在我身后,永远不要牵扯到这些事里来,你不是秦悦之前的王妃,不是姚航的女儿,不是皇上的姑姑,你只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 他的眼里透着期冀,郁青青突然明白,他希望自己做一个像璎太妃那样的人。 一个名符其实的女人,站在男人身后的女人,好妻子,好母亲,而不要被其他东西所牵扯。他们的婚姻,其实是一项政治联姻,被许多人操控着,带了许多别的因素,感情只是其中可以忽略的一部分,而且,她的身份实在太复杂,很容易就会扯到别的战线上。 他们因权力|斗争而成亲,他却希望她从此与权力无关。 若她是真的姚舜航的女儿,那要她完全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不问世事也许有些难,但……她并不是。 “好,我答应你。”她回道:“秦煜,其实,在我心里,我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是我唯一的支撑,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要和你携手站在一起的。” 秦煜忍不住露出极喜悦的笑意来,将她拉着与自己靠近。 她伏到他腿上,断了自己劝他的念头。 可是她不主动去打探某些消息,某些消息却自己传到她耳中,没出几天,身边丫环便将听来的“喜讯”告诉她,睿王的亲生母亲,璎太妃真的被送到万恩寺去了。 丫环还解释,万恩寺是皇宫里专门关罪妃的地方,而璎太妃是个失了贞的妃子,不管她是不是自愿,当然都是要被送进去的,不能放在别的地方玷污了皇宫的尊严。 想起太妃的样子她就疼起来,几乎想立刻去问秦煜详情,却又被自己忍住这念头。 他说过,让她不要操心这些事,更何况是有关秦悦母亲的事,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关心。然而……这消息却一整天都回荡在她脑海之中。 一件事,明知道做了对自己的未来不好,又为什么要去做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和秦煜的幸福生活,不是吗? 可是一件事,自己很想去做,不做就良心不安,那到底做不做呢? 躺在床上,郁青青反复思量,最后 竟然想起了现代扶摔倒老人的话题 ,如果现在有个老人躺在她面前,她去不去扶? 当然……还是会扶的,作为一个自认还很善良的人,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因为想象中的不良后果而见死不救,如果那老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会一辈子都放不下来吧,与其一辈子都受其影响,还不如当初想做就做了。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干涉,难道去找秦煜,非要他再把太妃弄回来?那别人会觉得他神经病吧! “啊——” 听到她的一声闷叫,丫环立刻跑了进来,急忙道:“王妃,怎么了?” 郁青青回答:“没事……”说着,就烦恼地翻了个身。 丫环见她明显地有事的样子,猜测道:“王妃是觉得天热么?要不奴婢拿扇子来给王妃扇风?” 天是有些热,但在现代待了二十多年的她实在受不了自己睡着,然后让一个小姑娘彻夜拿着扇子替自己扇风,把人家当电风扇使。 不过,她如此烦,还真是有天热的原因,也许一凉,脑子一静,她就想到解决方法了呢? “燃灯,我出去走走。” 屋外果然是凉快许多,她让丫环离开,自己提了只灯笼随意逛着,逛了两圈,便往园中的荷花池而去,那里有水,必然更凉快。 “咦,萤火虫?嘿,竟然是萤火虫!” 见到水边的萤火虫,郁青青好一阵惊喜,立刻就想去捉,将灯笼往地上一靠就跑去沿着一闪一闪的光亮追逐起来,那萤火虫却精明得很,十分难捉,努了好半天都让它溜走,走到它歇到池边荷叶堆里时才让她受到了鼓舞,满怀信心地扑过去,没想到那花洞洞的池边竟突然站起一条黑影来,让她差点扑到那黑影 上去。 黑影看着她,扣了手,朝她低头。 “乐……乐正公子……”郁青青万万没想到这大半夜的,竟然还有个人不声不响坐在荷花池边吓人。 后来又一想,他遭受大难,夜里睡不着是很正常的,而且嗓子又受了伤,如何能发出声响?兴许他本来以为她只是过来走走才离开,所以准备坐着不出声的,结果她竟然这么新鲜地扑起萤火虫来,还差点扑到他身上去。 打断别人的伤感忧思,她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后退两步,低笑道:“乐正公子,我,我之前没见到你。” 他依然是第一眼见到时的那身装束,白天里的确一眼就能看到,可夜里却能完全融入黑暗中不注意基本分辨不出来,连此时,他一个人在的时候脸前都是遮了黑纱的,也不知道是不让人看清他的容貌还是有伤。 他并不说话,她便接着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也是睡不着吗?” 他点点头。 郁青青当然不会问他是为什么睡不着,一是生疏,二是不用问,必然是因为所受之难了,提这样的事,反而更加增添别人的伤感。 “你与飞嫣姑娘在这儿住得还好吗?”她便换了个方向。 黑影点头。 她轻轻一笑,又问:“那你的伤好些了没?需要的药材王府的人都有弄到吧,若是他们有什么推诿,让飞嫣姑娘尽管来找我。” 黑影再次点头。 她再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却也不能马上说声再见转身离开,相视之间,只是朝他笑了笑。 歇进荷叶间的萤火虫再次飞起,他一伸手,那亮光便不再飞舞,只是他戴了黑色手套的手中一闪一闪的,像是捉了颗星星在手中一样,然后,他将那萤火虫递向她。 ****************************** 两万了,今日更新完~~ () 带我出去 歇进荷叶间的萤火虫再次飞起,他一伸手,那亮光便不再飞舞,只是他戴了黑色手套的手中一闪一闪的,像是捉了颗星星在手中一样,然后,他将那萤火虫递向她。 那一刻,她看着他手中闪闪的绿光,竟有种忘却所有的感觉,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手中,然后缓缓伸手,从一个陌生男人手中接过萤火虫。 小小的萤火虫并不好抓住,她才接过,便让萤火虫跑开,它沿着她手背爬了几步,然后飞往她胳膊上,最后再次飞起,停在了她肩膀衣料的褶皱处,绿色清幽,闪起时,照亮她衣服,也照亮她的脸。 她没再去将它捉住,只是欣喜地看着肩上闪烁的光芒,抬眼,却见他也看着这边,却不是看着萤火虫,而是看着自己。 明明看不见他的眼睛,可她却有种不敢迎上他目光的感觉,低下了头去。好在这时,萤火虫从那褶皱里爬出来,再次飞起,她状若无意地将视线跟随那萤火虫离开,然后轻笑道:“我好久都没看到萤火虫了,在我……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少有萤火虫。” 黑衣人自是不回话。 但她知道,他一定认真听着自己的话。 看着荷花池边又新出现的几只萤火虫,她低声道:“其实我也是有心事才出来的,有些事,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黑衣人仍看着她,似乎是想问她,如何有心事。她意外着,自己本来就承受着巨大伤痛的他竟还有心思来听她说一些也许无聊的心事,然后便想到他的名字。 乐正舒,复姓,江湖上的家族,却并不那么有江湖意,而且单名一个舒,如果人大多数都会和自己的名字相似的话,那他应该是个很阳光,心胸很宽广的人,同时,也应该懂得许多。 不由自主地,她向他问:“乐正公子,如果有件事你想去做,可做了却会伤害到身边的人,那到底该不该去呢?”问完,她却又尴尬地一笑:“我这样问,谁又能知道答案……” 面前的人却摇摇头。 她试着问:“你是说,让我不去?” 乐正舒点头。 郁青青立刻道:“可是怎么能不去呢?她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一定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乐正舒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等着他提出他的观点,可他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突然之间,她明白了过来。其实他的意思很明白,答案就在她自己心中。所以在听到他说让她不去时,她才会那么急切地反驳,她想要的,就是他说去做。 是,她是想帮太妃,可事情已经这样,她又怎么去劝秦煜?首先秦煜不可能因为她的话就出尔反尔一会儿要关太妃一会儿要放太妃,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而是领着许多支持他的人,甚至他的权利也不一定是他们这一行人里最大的,更能说得上话的兴许是姚航或者陈太傅;然后不只秦煜帮不了她,还会因为她的行为而难受,因为太妃与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只是她之前丈夫的母亲而已。 “万恩寺,那是个什么样地方?是不是很苦,像监狱一样?”她似乎是问着而前的黑衣人,又似乎是问着自己,因为她想,作为一个江湖人,他自然是不知道万恩寺,也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的。 没想到乐正舒却走到她放灯笼的地方,蹲下身拿了腰间的佩剑在地上划着什么,她走过去,只见灯旁地面上用佩剑划了几个字:京城皇家寺院。 看着,她点点头,“不错,是皇家寺院,听说是关押……”话到半头,她突然问:“京城?万恩寺就在京城吗?” 乐正舒点点头。 她又立刻问:“在京城那里?城内还是郊外?” 乐正舒似乎是想了想,才又写道:“城东。” 看到“城东”两个字,郁青青觉得自己神经都紧了起来,城东,这不就是城东吗?虽然城东范围大,但只要是城东就足以证明,万恩寺离端王府很近! 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惊异于自己的大胆,却为之you惑,沉默了好久,她看和向他手中的剑。 “乐正公子,你身上的伤……你武功很好是不是?如果我让你带我不惊动守卫而跳出王府去万恩寺一趟,你的身体可以吗?” 乐正舒抬眼看她,点头。 直到落到地面步入夜空下的街头时,郁青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瞒着秦煜,和才见第二面、连相貌都不曾见过的客人深夜出门。 她的行为。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很大胆,没有规矩,像个异类?”面对身旁不说话的乐正舒,她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是不容于是这世上的,许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孤独,我以为和秦煜再一起我便再不会有这种感觉,可是……”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并不那么合适,她突然笑道:“关外是不是沙漠,或者黄土?我知道有个人,人称关外飞鹰,你们关外有没有?” 乐正舒摇头。 她便很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没有,我不是听说过,只是在故事里看的!” 月光下,她的笑脸竟是那样璀璨夺目,让他想起很久以前面对着秦悦她也是会笑的,那是什么时候呢?其实也并没有很久,只是想起来,却恍如隔世。不见她的笑很久,他现在是乐正舒了,她却对他笑了。 他看着她久久不挪眼,她便有些不尴尬起来,缓缓移开脸去。 月光静静流泄,她不再说话,身侧便是他,向来的沉默,可如此走着,却有一种安宁静谧的感觉,如果不是急着去万恩寺,她会有多走一会儿的期盼。 看见万恩寺的大门,然后再绕到后院,他看了看院墙,揽了她的腰倏地跃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到了某一间告墙的屋顶上,一低头,便能俯瞰整个寺院。 他的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是多年熟识的朋友,或是情人,或是夫妻……以致完全不用理会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 他的身上,是一股不可忽略的草药味,这在之前从端王府出来时就已闻到,这味道,清晰地提醒着她他身上的伤。 是什么样的重伤,要让他养了一个多月后还不能完全好,还要每天大量用药? 正面一个尼姑经过,她才回过神来,紧张地屏住呼吸,也注意着脚下,生气自己弄出些响动来。 转眼看他,只见他正看着寺院某一处。 待尼姑过去,她才想起自己只说来万恩寺,还没说到底要做什么,便小声道:“你说这样看下去,哪里像是住妃子的?” 他在此时侧过头来,一动不动看着她。 两人已经走了这一步,她便实话道:“你大概知道我以前的事吧……我以前,有个婆婆,是以前一个皇帝的妃子,原本是住在别处的,今天我听说她被送到这里来了,心里很担心,所以想去看看她。”说着,她看向这不小的寺院:“可我不知道她会在哪个房间里……” 这消息,让秦悦心中一震。 也许他不该表现得对万恩寺太熟悉,可此时此刻,他再也沉不住气,揽起她就往寺院后方一处院子飞去。 在空中飞行的感觉完全和想象的不同,也和电视上看见的不同,没觉得美好,没觉得飘逸似仙,只觉得……害怕!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巴不得出声提醒他把自己抱紧点,生怕自己被掉下去,可因为害怕,她只能紧紧闭着眼,抿着唇,然后将身子贴在他身上,那药香,更浓烈。 好在这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儿她就被放了下来,“卡”地一声,她脚下的瓦片响了起来,这让她心惊不已,才无措着,他就已经揽着她躲到了屋顶边上的黑暗角落里,那里正好有个高出他们所站房顶的房子,制造了个漆黑不见人的地方,紧贴那房子的墙壁而站,似乎并没有多大问题。 “嗯?” 一阵疑惑声传来后,便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她心中紧张着,一动不动站在贴着身后的墙壁,将自己完全藏在乐正舒身后。 不知是墙壁所挡下面的人没看见,还是乐正舒的衣服太适合黑夜,那脚步声很快就远去。她低头看下去,院中虽然有尼姑巡逻,但也不过三三两两的人,完全不能同她所见过的两个王府比,而以乐正舒的身手,这种守卫似乎丝毫不用放在眼里。 有了如此认真,心里放松了许多,她便轻声问:“为什么来这里?” 生舞是觉。乐正舒没回答,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下面,她也并不指望他开口说话,便带着疑惑自己看起来,只见别处都是一排一排的房间,单独被隔出来的院子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间,而别的院子似乎都没有人专门看守,只有这个有个尼姑站在院中,也不巡逻,似乎就只专门看守这个院子。 难道太妃就被关在这里?乐正舒也是观察到了这一点才直接到这边来的?才想着,腰间一紧,他再次揽住她的腰,带她跳下了屋顶,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躲进了旁边的黑暗角落。 她在角落里面,他在外面,她看不见外面情形,只知道他往外看着,然后他突然回过头来,按了她肩膀一下,自己就闪了出去。 很快就明白他是让她等在这里,她却忍不住偷偷探出头去,正好见着他绕在了那尼姑身后,手刀利落地劈下,尼姑便倒在了地上,除了那点倒地的声音,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 然后,他便看向她这边。她看一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出来站到他身旁,两人同时看向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 郁青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上前,然后去推门,那门却只是从外面带上,并没有栓住,一推就开,发出一阵不小的“吱呀”声。 她一惊,立刻就紧张地僵在原地,静静听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有人专门在此守着,里面肯定不会没人,那应该是睡着了,如果这里面住的真是太妃的话这现象也并不差,因为至少太妃还能睡着。。 练武之人在黑暗下的视力会好很多,她回过头来看向乐正舒,准备让他走在前面,却见他仍站在之前劈倒尼姑的地方,一动不动看着开了一半的房门,并不上前。 她用着口形,用着极小的声音朝他喊:“怎么了?” 乐正舒这才摇摇头,又看了那房门一会儿,走过来,然后推开门踏着黑暗进屋去。 里面只能隐隐看着些物件,似乎很简陋的摆设,没有多的装饰,中间也没挡着桌子凳子什么的,很容易两人就轻步走到了里面的床前。 床上没有拉床帐,却是黑黑的一片,她看不清是不是躺了人。 乐正舒走到桌旁的灯座旁,脱下最外面的衣服盖在了灯罩上,然后燃灯,再放上灯罩,隔着他那一层黑色的衣服,灯光十分微弱,几乎可以忽略。 他走到床边,放下床帐,这才慢慢拉起黑衣一角,露了些灯光出来,灯光不大,但正好能照到床上的景象而不透出房间外。 郁青青立刻钻到床帐内,一眼就看见床上安然睡着的太妃。 的确是太妃,朝外侧身睡着,十分安详宁静,这让她立刻放松下来。 “还好没事……” 她身旁的乐正舒并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床上,她正有些奇怪,却因为他的沉重专注而意识到一个问题。 太妃虽然睡着,衣服却穿得整整齐齐,她身上盖着被子,但这样夏日的夜里,又穿着一层一层的衣服,其实根本就不用盖被子。 她蹲下身,趴在床边轻声道:“母亲?” 太妃没应,她又唤道:“母亲?”一边唤,一边轻轻推了推,床上的太妃始终没有动静。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立刻就心慌起来,伸手探她的脖子,却是有温度的,证明她没有生命上的危险,那她怎么这样睡着叫也叫不醒? 秦悦缓缓伸手朝太妃脸上抚去,黑色手套下的手指将要触到她的脸却突然停止,才想起,自己不是秦悦,而是乐正舒,与身为太妃的母亲完全是陌生人。 郁青青正奇怪着,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的手落到了太妃脸侧的床单上,缓缓写下了一个字。 就着他手中的微微透出些许的灯光,她将他每划下的一笔都看得清楚,可等那字写完,她却并不能说出是什么字。知道大概是怎么写的,但不认识。 乐正舒看看她,然后又在比画出两个字,这下她认出来了,是“昏睡”,他告诉她,太妃并不是正常地睡着,而是昏睡着。 为什么?为什么昏睡着?她立刻去检查太妃身上脸上,并没有看见什么伤痕,脑中一清明,才想起刚才乐正舒写下的是一个“药”字,只是他用的是繁写,又是在床单上划的,她一下子没认出来。 这么说,太妃是被人下了药,然后这样昏睡着?这是为什么? 按之前对万恩寺的印象,如果这里的人对太妃苛刻欺负她倒能理解,可下了药让太妃昏睡她却奇怪了,难道是因为太妃变得疯狂,她们嫌她烦,所以喂了她药让她昏睡了? 仔细看太妃的样子,却并不像。 她头上的发髻很整齐,没有一根乱发,身上的衣服也很整齐,没有被拉扯过的迹象,这一点也不像是神智失常的情况下被强迫着吃下药的样子。 看着太妃睡得安静的样子,她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给她吃药的人,不是为了折磨她,不是对她不好,而是对她好,就像在医院里医生怕精神病人情绪太过激动伤人伤己,所以给她注射镇定剂一样,莫非给她吃药的人是担心她才给她吃的药? 这个人,只能是采萍。 送太妃到万恩寺的消息传来,采萍担心太妃情绪受不了,又无可奈何,所以给太妃吃了大剂量的昏睡药物,然后太妃便一直睡到了现在,她的发髻衣服都像是出自朝露庵的,很明显她是从朝露庵就开始睡下,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没见到那些强迫她出朝露庵的人,没见到朝露庵身在碧云山的真相,也没见到她曾经连想起尼姑都痛苦万分的万恩寺,睡梦中的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朝露庵,或者说,还不知道世间已过去十二载,早已物事人非,一切都是秦悦给她制造的幻境。 虽然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这猜测无疑是最大的可能,郁青青心中一阵心痛,抚了太妃的肩忍不住道:“母亲,真希望你一直不要醒来……” 如果醒了,就会发现这不再是玉璎宫,没有采萍,没有秦悦,什么都没有,她会害怕,会疑惑,而万恩寺的人,自然不会像朝露庵里的人一样费尽心机骗她……那时候,她只能疯狂。 “惠静?你怎么了?”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乐正舒立刻吹灭蜡烛,拿了衣服揽住她跳出窗外,然后在倾刻间绕到院墙底下,飞身跳了出去。 行走在无人的街头,两人都沉默着。脑中全想着太妃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秦悦不想办法阻止,虽然太妃的事是他理亏,可以他的实力,难道就完全没有办法应对吗?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安排,又怎么能让太妃受这样的危险?要知道这完全不是吃一点苦头的事。 “就算把太妃劫出来,朝廷也会派人找是不是?那样太妃就完全成罪人了……这,到底该怎么办?” 她痛声说着,乐正舒的脚步滞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迈动脚步。 转头看着他,发现他一动不动看着前方,步伐也比之前学生了许多,好像这一趟从万恩寺出来,心情受影响的不只她一个,还有他。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放松过,遭受家破人亡的大难,自己还伤着,谁又能放松的下来? 如此想着,她便不再对他作过多猜测,而太妃的事也只是自己该伤脑筋事的,完全与他无关的。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回去之后,你不要对别人提起我半夜出来的事好不好?连飞嫣姑娘也不要说,太妃是我以前的婆婆,若被人知道,会引起很多误会和麻烦。” 乐正舒转头看向她,点点头。 她还没作出下一个反应,一声狗吠传来,她转过头去,看见眼前的景象,一声尖叫了出来。 “啊——” 一条黑衣大狗不知从何处跑来,张了血盆大口猛地朝她扑来。 肩头一紧,身侧的乐正舒扶了她肩就将她往旁边移去,那大黑狗扑了个空,却转过继续朝她扑来,样子完全不正常,像是条疯狂一般。 秦悦当即抽剑,一剑刺穿狗的喉咙,它的身子停在空中,然后缓缓垂下前腿来,他拔剑,带出喷薄血液,鲜血落地的同时,狗也躺在了地上。 转眼去看郁青青,却见她一手捂着腹部,颓然退到了身后墙壁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吃力道:“快,带我去找大夫……” 秦悦立刻抱起身,飞快地往回跑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距离他们最近的医馆,一脚踢开医馆的门,在里面人才叫嚷着从床上坐起时就将手中之剑抵在了那人脖子上。 迷迷糊糊中,只知道自己腹中剧烈疼着,似乎还有血液流出,郁青青紧紧咬牙,有种想哭的感觉。 一直觉得,这孩子是在无奈之下才留住的,可此时碰到这样的危险,她却担心,害怕,恐惧得想哭…… 是不是要流产了,是不是什么都不再有了,她所担心的,怕会影响自己与秦煜关系的孩子,就这样默默地走了? 兴许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兴许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的担心,还有过想堕胎的想法,所以他走了……宁愿不做她的孩子…… 不要,她在心里,对他一遍遍喊着不要,那一刻,腹痛,心却更痛,如同刀绞。 原来她是那样的期待他,那样的爱他,可她从没预料到,等她知道时,已经晚了…… ************************* 今天更新完~~ () 是秦煜的孩子 她腹部痛得要死去,心也痛得要死去,恍惚中,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今晚她没有出来,没有在荷花池边碰到乐正舒,也没有让他带自己去万恩寺,然后,她也没有动到胎气;可痛却那样清晰。 感觉有人把她放到床上,有人给她把脉……最后所有的感觉都不那么真切,她似乎真的睡了过去,昏迷了过去。 梦里,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黑暗中她分不清他的容颜,只是有着强烈的感觉,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可他却在远去,以着她远远不及的速度,像被风飘走一样飞快地离开,她甚至无法迈到自己的脚步,四周漆黑而浓雾弥漫,那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她眼前,再不能看见,那一刻,她泪水汹涌澎湃,心都要碎掉。 有东西停靠在她眼下,轻轻柔柔的移过,带着些温暖,一点一点擦去她的泪水。她意识渐渐清明,能感觉到那是布料,并非绫罗绸缎那样柔滑的布料,而是有些许粗糙的普通布料,她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做梦了,也想起来自己因为腹痛而进了医馆,更加想起来,她的孩子没了。 心,一阵猛烈的抽痛,然后,她得以睁眼。 一身黑衣的乐正舒站在床边,烛光中同样看不清他黑纱下的脸,只知道他一动不动看着她,而身旁又有个声音道:“药方写好了,这个,去抓了药,喝三天就好。夫人的身体还有些虚,日后要多加调理。” 乐正舒伸手接过药方,叠好,然后递到她手中。 她接过那一纸药方,心中剧痛,忍不住将药方紧紧拽住,泣声道:“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大夫,还有办法么……” 没想到大夫脸上先是一阵愕然,然后忙道:“没有没有,夫人多虑了,虽然是动了些胎气,但胎儿还是在的,回去调养几天就没事了,我刚刚开的方子是安胎药,对安胎有很大助益的。” 大夫的样子很恭敬,说得也很详细,她却还是愣了好久,然后突然惊呼:“还在?还在?真的还在?我没有流产?孩子还在?”。 大夫连忙回答:“是是是,还在,这位……这位大侠送来得及时,夫人没事。”想到黑衣人手上那剑,他就忍不住心里发颤。 郁青青大喜,抚着腹部忍不住自语:“还在,真的还在……”说着,又有些想哭,却是喜极而泣。 乐正舒看了她半晌,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粒银子来放到旁边桌上。大夫见了这钱,心中大惊 ,原本还以为他不动自己老命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会给诊金,看来这人,虽然一开始就动刀动剑的,却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 郁青青犹还沉浸在孩子还在的喜悦中,见了他这动作才反应过来,然后从身上拿钱,“乐正公子,我来给,我来给。”可话说完,却没了然后,因为她一摸身上,才知道自己是半夜里睡不着走出来的,别说是带钱,就是衣服都是随便穿的。 “嘿嘿……还是你给吧,我忘了带。” 从医馆出来,郁青青的话突然变得很多,心情也变得极好,仰头望一望月光,然后问:“我在那医馆里睡了多久?应该没多久吗?”没等乐正舒反应,她又道:“我以为孕妇一流血就是流产了,我感觉到好像流血了,没想到竟没事,真好真好,这孩子一定很坚强,命很大,以后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以后再也不晚上出来了,也不让自己看到狗了,实在太可怕了!那一定是条疯狗!” “乐正公子,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幸运!” 乐正舒一直沉默着往前走,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似乎有着什么难以被|干|扰到的心事,然后,她便想起来一个问题,挡到他前面,认真道:“乐正公子,刚才进医馆的事,你也不要说出去,我怀孕的事,你更加不要说出去。” 乐正舒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继续道:“不错,我和端王的确是才成亲不久,但……但我确实是怀孕了,也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要多想,端王也知道的,只是我们那个……成亲前就怀孕,怕别人非议,所以就瞒着没有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希望你能保密,对谁也不要提起,等过些日子我和端王成亲的时间到了,我们自然会把我怀孕的事公开。” 乐正舒仍是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她。 她疑惑道:“乐正公子?” 这时他才点点头。 郁青青便松了口气走到一边,随后却又道:“真的是我和端王的孩子,你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他根本就不用多想,大夫说得清清楚楚,一个多月的身孕,一个多月前她在做什么,她还在睿王府,还在他身边,她连和秦煜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却反而与他行着夫妻之事,孩子,当然是他秦悦的。 只是,他一心期盼她怀孕,等她怀孕时,却已经不再与他有关系,而他,连身份都不再有。 为什么她留下了他的孩子?她那么恨他,为什么会留下? 转眼,他看向她,只见她脸上带着月色般莹白的光彩,眼眸中波光流转,点点透着愉悦,显示她是真的很开心的,很爱这个孩子的,而刚才她的惊喜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有了孩子,他们,有了孩子。 那一刻,他再次读到自己的心,面前的女人,面前这个叫姚舜英,却明明叫郁青青的女人,他还是想要。她的身体,她的心,她腹中属于他的孩子,他都想要。如今他是失去了一切,可他不是还活着么,只要活着就好,他也不是没失去过,十七岁时他都能撑过,如今的他又怎会撑不过? 王府的院墙外,她担心道:“守卫虽然没看到我们出王府,却看到我去了荷花池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 转而又自语:“应该不会的,我就算一夜不回房也不关他们的事,丫环嘛……好像也不会去找我,不如你直接带我去我房间,免得见我进房他们还要猜大半夜的时间我去哪里了。” 乐正舒点头,带着她跃进王府,顺着层层屋顶往她的院子闪去,也就是这时,她才知道就算是有武功也不是能轻易从王府这样守卫森严的地方潜进潜出的,她惊奇地发现所谓武艺高强,却不能仅有武功,还须要有智慧。而乐正舒,正是那武功与智慧并存的人,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走的死角,那种守卫极难发现的视线死角,且反应力极快,哪怕听到些许的脚步声他就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来人的方位、视线能到达的地方,然后迅速找地方躲起来。 这样的人,她相信他终能复仇,能走出伤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很快他就带着她落在了她院子内,看着和她之前出来时一样虚掩着的房门,以及黑暗安静的房间,她舒了口气,看向乐正舒道:“乐正公子,今天真的谢谢你。” 他没回话,甚至看也没看她,只是很快地往屋内看去,虽然不能见到他的神情目光,她却隐约感觉到浓浓的警惕意味。 这时候,房中的灯突然亮起,顿时间屋里,乃至院里,都是灯火通明。 门倏地被打开,十多名守卫迅速从屋内跃出包|围住两人,她转头看去,只见秦煜坐在屋子中间,目光清冷,一动不动看着这边。 “秦煜……”她心虚着,只喃喃说出了这两个字。 “乐正公子,本王似乎还没好好与你见过,既然已经到门口了,不如进来坐坐。”里面的秦煜开口。 乐正舒步步沉稳地走进屋内,郁青青也立刻冲进屋内,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秦煜却没有看她,只是盯着乐正舒道:“乐正公子,从三更到四更,你带了本王的王妃去哪里?” “这和他没关系,是我让他带我出去的,详细的情况,我私下和你解释。”郁青青立刻走到他身边。 他却仍没有看她,继续道:“关外乐正家,一剑飘红乐正异,武艺高强,性情刚烈,夫人孙九娘,能使一手绝妙双剑。十五年前孙九娘偶遇一名镖局镖头杨开,因武功不敌而被其制住,意欲污辱,却被乐正异赶到,一剑了结了杨开的性命。杨开有一子杨牧,因孤苦无依而入海沙帮,三年前成为帮主,两个月前,亲自带领海沙帮十名好手乐正一家,屠尽乐正满门,而后放火焚宅。之后清点尸体的确少了一人,所以,你说的都是对的,乐正家的确遭仇敌灭门,也的确有一人逃出生天,只是,却不知道逃出那人是不是乐正异之子乐正舒,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乐正舒,更没有实在证据证明早年乐正异与百花谷谷主有交情,若这不确定的任何一项出了问题,那本王这王府不是很危险?若有人,怀着其他目的,有意潜入王府,那本王与本王身边之人,不是时刻需要警惕?” “秦煜你……你去查了乐正公子的?”郁青青不敢相信地问出声。 秦煜伸手,一张纸被递到了他手中,他缓缓将那纸打开,却是一张画像。 “这是见过乐正舒之人画出的画像,乐正公子不如揭了帷帽让本王看看,以免本王有过多的猜测,如此对乐正公子也不公平。”他说道。 不管面前的乐正舒是不是真正的乐正舒,但招至现在的怀疑他却完全是受委屈的,郁青青立刻站在秦煜面前,看着他道:“我和你说了,今晚不是乐正公子主动带我出去的,是我求他带我出去的,你为什么不听?你是怀疑我,从而怀疑乐正公子是不是?” “我没有。”秦煜看着她道:“阿英,你退开,这事你不用管。” “我为什么不用管,乐正公子是因为我才被你怀疑,他是来王府做客人的,不是来被你怀疑的!” “来人,扶王妃去休息。”秦煜吩咐。 丫环立刻就过来要拉开她,她一把挣开,愤声道:“秦煜,要怀疑你怀疑我好了,你有什么要问的都来问我,不用为难别人!” “王妃,王爷的要求并不过份。” 背后传来一阵声音,却是嘶哑得可怕,仿佛八|九十岁老人的声音,又仿佛重感冒之后的声音,甚至连那种声音都不如,几乎许多音节让人根本辨别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郁青青回过头去,只见乐正舒绘缓接了帷帽,待黑纱缓缓从他脸前拂开,露出的,是一张白色的面具。 是面具,又似乎不是普通面具,但确实一张面具一样的东西,而他揭了帷帽之后的他,又将手放在了那面具上,然后揭开。 “啊——” 之前要拉她的丫环尖叫一声捂住了双眼,立刻往远处躲去,连那样人高马大的守卫都露出了惊惧之色,甚至也有人叫了出来,不经意地退开一步,她也在那一刻张开了嘴,却只是张开,没能叫出来。 那是一张,根本不辨之前面容的脸。浓浓的草药味,然后是伤,满满的伤,一片干净地方也没有的伤,烧伤,刚结痂,红红的一片,连五官都变形……恐怕连可怕的妖魔都比他要好看一些。 这样的面貌,还能怀疑他什么……不会有女人愿意和他接近,甚至连见一眼都会惊恐得受不了…… “舒哥哥——”一声惊呼,花飞嫣从门外冲过来,看到他的样子,连忙拿了他手中的帷帽替他戴上,转而回过头来愤声道:“你们做什么?看别人烧伤的样子很有趣是不是? 巴不得别人更痛苦是不是?” 由于悲痛,她眼睛都是红的,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泣声,却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显示着她的愤怒,她看向郁青青,恨声道:“姚姐姐,以我花家的医术,区区几个药钱我到哪里都能弄到,这破王府你以为我们稀罕么,我现在就和舒哥哥离开这里!”她说着就拉了乐正舒往外走,乐正舒却朝她摇摇头,然后看向秦煜,微微欠身。 秦煜脸上虽还是冷色,语气却平和了许多,沉声道:“一时情急,多有冒犯,望乐正公子见谅。” 乐正舒微微低头,然后转身,花飞嫣立刻扶了他往外走去,秦煜看向身旁一名守卫,那守卫立刻就随他们出去,明显是要再次道歉安慰。 “没事了,都下去吧。”秦煜一声吩咐,所有人都退离,房中只剩下他和郁青青。 郁青青久久无力地倚在身旁椅子上,此地缓缓转身,往里间卧房走去。 “阿英……”秦煜在身后叫她,她冷淡而又疲惫道:“你也走吧,我想睡了。” “对不起……”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她继续往里走,然后拉上隔间的帘子,彻底将他阻挡在外面。 给没出感。半晌的沉默,然后,他的声音徐徐响起。 “阿英,不管什么原因,你与一个男人半夜里,双双在王府失踪,你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是你一手接进府中,是你一手招待的人,如今,却一起离开……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我坐在这里对着空空的房间,不知…… 阿英,我害怕你背叛我,离弃我,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那一开始,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若真有那日我会怎么会,也从不敢去想…… 今夜,我是有怀疑,可我也不愿自己有那怀疑,那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很痛,很痛。” 久久,房中仍然寂静。 他有着自己不可抗拒的尊严,连说出这些话都是艰难,而她,却一无所动。轮椅是新换的,虽仍不轻便,但总算能自己推动几步,他掌控着它,转身,一步步朝房门而去。 身后却传来帘子被撩开的声音,她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来,脸紧紧贴住他的腿。 “对不起,是我太鲁莽,太不注意你的感受……” 这一刻,她将一切合盘托出,“我和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之前我也不认识他,只是今晚我睡不着在院子里瞎逛,然后逛到荷花池连,正好发现他也在那里。我发现他会武功,就……让他带我去了万恩寺。 你知道,我之前和你提过璎太妃的事,其实我之前见过她,她是个温婉单纯的女人,神智又失常,我见她第一面,就怜惜她,喜欢她,她受不得刺激,一直以为以前那个皇帝还没驾崩,秦悦也还是皇子,只要是有一点让她想起以前事来的东西,她就会受不了,就会痛苦疯狂,我担心她……担心她被送到万恩寺之后想起以前的一切来,想起她的丈夫早已不在,想起她曾经被人污辱,又被关了十年……要是想起这些来,她一定会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关心这些事,所以不敢向你提起,今晚实在担心得睡不着,就出来了,然后一时冲动,就让他带我去了,我没有要存心瞒着你做什么,只是怕你不高兴。” “她是秦悦的母亲,你就……那么关心她吗?”秦煜缓缓问,声音极低,似乎能听到那心中的脆弱来。 郁青青立刻解释道:“这和秦悦没关系,煜,这真的和秦悦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关心太妃,仅仅只是因为她这个人而已。一个女人遭人凌|辱已经很不幸了,能活下来都是很艰辛的事,又怎么能承受那万恩寺里的折磨呢?当初的事责任又不在她,她本来是禁受痛苦的人,最后却要承受责罚,这是不是太不公,太残忍了?”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她,她心中担心,立刻道:“煜,对秦悦,我是恨的……我只有恨,我拼了命的离开他,拼了命的嫁给你,难道我会对他有什么其他感觉吗?我关系太妃,真的和他没关系!” 秦煜缓缓点头,“我知道……我没有多想……” 郁青青这才放下心来,然后道:“秦煜,那你认同我的想法么?你是不是也觉得太妃没罪,她明明是要被同情的,不是要被责罚的,是不是?” 秦煜再次点头:“其实宫中也是无奈,作为宫子嫔妃,当然是要留在宫中的,再或者同封了王的亲生儿子一起,可从来没有那个妃子在失了贞之后还能善终的,做出有辱皇室尊严之事的妃子只能处以极刑,可因为璎太妃是被强迫,所以不能对她如此,却又不能同普通一生清白的妃子受同等待遇,所以才在商议后将她送到了万恩寺,那里虽然比宫中清苦,却是个清心修行的所在,并不会太差。” 郁青青立刻摇头:“你不知道,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去了那里的妃子再没有出头之日,也不会有人记得她们,那里人如何会善待她们,我听万恩寺的人亲口说,分发给璎太妃的吃穿物品都被管她的人扣下了,那些人对她完全没有尊敬可言,甚至还会有打骂,更何况太妃神智失常,要是再一次想起自己所禁受的事,她只怕是会在痛苦下轻生啊!” 她看着他,恳切道:“秦煜,你帮帮她好不好?她不该承受这些的,就让她留在朝露庵不好吗?她也妨碍不了什么。” 秦煜沉默了半晌,然后道:“其实最初决定重提璎太妃的事,是太傅的建议,原本只是想让秦悦在罢免某位刺史之事上让步,没想到他却没让,因为他没为太妃妥协,所以太妃才被送进了万恩寺。朝中之事原本与太妃无关,但如今她刚送进去,我也不能去劝太傅和你爹再将她放出来,不过既然你在乎她,我以后会想办法让她出来的,或者如果秦悦以后想办法,我也不会刻意阻拦,只是这事现在不能做,得过一段时间。至于万恩寺,就算秦悦不管,我也会关照下去好好对待她,不要刺激到她。” “真的?”郁青青高兴道:“秦煜,谢谢你,早知道……我早和你说了,也不用弄来今日的误会。对了,朝露庵里有个侍候太妃的老宫女,叫采萍,可以把她也接到万恩寺去,这样太妃应该会好很多的。” 秦煜点头:“听你的,只要能办我便去办。” 郁青青喜笑颜开,再次将脸贴到腿上,只觉秦煜的手缓缓抚上她鬓旁发丝,却没能看到他眼中异常冰冷的目光。 ************************ 今日 更新完~~~~ () 她,怕他 客房内,花飞嫣先将秦悦脸上涂好药,然后又在那特制的面具上涂上药,最后才以极轻的动作戴到他脸上。看着他脸上的伤,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微卷的长睫上忍不住被眼里的水雾沾湿。 “秦……舒哥哥,过来这里,真的好么?” 秦悦不出声,她坐在他面前,痛声道:“其实我知道,什么药,什么安全,都是其次,这些你完全可以解决的,你不过是……不过是想离她近一些,想能时时刻刻看到她,可看到她现在的情形,你真的就开心了吗?” 秦悦沉默半晌,突然走到屋内柜子前,打开抽屉从那一叠已经用得有点发皱的纸上拿出其中一张来放到她面前,却是“开心”两个字。 花飞嫣看着那两个字愣住,然后又看向他。 她知道他不会骗她,可为什么,为什么前些日子还异常沉默的他今天突然说开心?刚才那样的情形,如果是他什么都不曾失去时他当然受得住,可在如此模样时,谁能不受影响? “为什么?舒哥哥你……”才问出口,她便想起了一件事,听说今晚,他和姚姐姐出去了,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吧,也只能因为这件事……原来他这样就开心了,哪怕回来还要受侮辱,受怀疑。 花飞嫣忍不住叹了口气,“舒哥哥,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一早,郁青青便来到客房外。花飞嫣和乐正舒的房间都没有动静,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起了床,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却听到里面细细的说话声,是女声,不用想就知道是花飞嫣的。声音自乐正舒房间里传出来,很显然他们早已起床,而花飞嫣在乐正舒房间内了。 两人在一起正好,一整夜的时间,她都无法安眠,总是对乐正舒心怀愧疚,所以一早就想来向他道歉,现在他们在一起,正好也向花飞嫣道歉。 她能看出来,花飞嫣是很在乎乐正舒的,完全可以因为他的荣辱、他的喜怒哀乐而影响自己的喜怒哀乐。 “咚咚”,敲了两声后,郁青青轻声道:“飞嫣姑娘,乐正公子,是我,姚舜英。” 很快门就打开,花飞嫣看她的目光说不出的情绪,有一分怨怪,有一分期待,又有一分羡慕,最终却化为满满的无奈,垂了头道:“姚姐姐。”然后便让到了一边。 乐正舒就坐在屋内的桌上,仍是一身黑衣,戴着帷帽,他面前的桌上放着药钵,药钵内是膏状的黑色药物,很明显他们刚才是在上药。 她走到他面前,心情不自觉沉重,满含愧疚道:“乐正公子,我是为昨夜的事来的,昨天的事,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也代王爷向你道嫌。他以前遭人陷害过,所有有些多疑,所以才会做出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乐正舒看着她毫无反应,她忙又道:“还有那画像的事, 我之前也不知道他调查过你,但想来……他也是太过小心的缘故,我认识飞嫣姑娘,他却不认识,不只不认识飞嫣姑娘,更不认识乐正公子,又加上没见过乐正公子,不知道公子的详情,所以让人查了一番,我想,原本他在查到乐正家之事时是没再多过问的,结果碰到昨天的事…… 是我太不注意,才会让乐正公子带我出去,半夜里,王爷突然发现我们二人一起不见,所以才生气,他并非针对乐正公子,其实完全是生我的气,只是不好对我出气,才将这气出到了乐正公子身上……此事全是因为我肆意妄为而起的,我如今向乐正公子道歉,还望乐正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乐正舒仍是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她还想再说,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在,在她想了千百回觉得只能再说几句“对不起”时,他朝她摇了摇头。 郁青青先是一喜,随后又有点不确定:“乐正公子是……” “姚姐姐,舒哥哥他不会怪你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怪……”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似乎说了太多,花飞嫣中断了前一句话,改口道:“反正他没有怪你。” 郁青青看向乐正舒,“真的吗乐正公子?你没有怪我?” 乐正舒果然点头,她露出一笑来,然后坐到他对面,更添了几分喜悦道:“还有我让你带我去见的璎太妃,昨天晚上我同王爷说了,他答应了我,不会为难太妃,会让人好好照顾,而且等这段时间过去,还会想办法放她出来。这样……虽然我们昨天把事情弄成了那样,但总归不是完全不好的,至少让我和王爷坦白了,也让璎太妃的事得以妥善解决。” 妥善解决?秦悦想着万恩寺内的母亲,又想起秦煜来。 他并不太了解秦煜,他十七岁时,秦煜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小他一辈的孩子,所以他并没有多在意,他二十七岁时,与秦煜唯一的交涉便是将他从眼前除开,至此便再没怎样见面,直到现在。 但昨晚,秦煜的确没表现出宽宏大度的一面来,这样的他,真的会妥善对待仇人的母亲?恐怕不见得吧,而青青…… 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放松与愉悦,很明显,她是相信的。其实,她并没有这么好骗不是么?可面对秦煜,她就是这么好骗,像个柔情的小女人,无论男人说什么话她都信,其实是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相信那人,甚至期待着,那人能给出一个期望的答案,当那答案出来,她自然立刻选择相信。 秦煜,秦煜,他是如此的得天独厚。 “对了,乐正公子——”对面,郁青青再次开口道:“今天一早我去库房,正好发现了一双男子用的手套,却不是和|平常的手套一样用皮毛做成,料子薄,很滑,又带些冰凉,正好适合夏天戴着,便顺便拿过来了,你看看合不合适。”说着从袖中拿出手套来递过去,秦悦伸手欲接,却一下让她看到他并没有遮掩的手。 此时在房内,又正要上药,他并没有戴上手套,一伸手,便露出了那满满的伤痕,郁青青陡见之下猛然一惊,忍不住微微将伸出的手缩了缩。 那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和脸一样,再不见一片完好的皮肤,通体都是黑的,黑色的烧伤痕迹,又结痂……让人看一看,便再不敢看第二眼。 看见这样的伤,她只觉心都要颤抖起来,赶忙移眼,手也微有颤抖地将手套放入他手中。 他却看得清楚,她的手努力着,没与他碰到一丝一毫,她的脸色也变化着,甚至带了些苍白……昨天,昨天夜里,她也是露出了苍白之色的,在看见他的脸之后。 只是丫环被吓得叫了出来,守卫们被吓得后退一步,而她没有叫也没有往后躲,所以竟给他一种错觉,以为她是没有反应的……其实他错了,她有反应,她的脸在那一刻也被惊吓得满是恐惧,她张了嘴,只是没来得及叫,她虽来道歉,却并不敢与他有丝毫碰触,如果在昨天夜里之前她就看到他的脸,她一定再不敢和他接近,不敢让他带着她跳出院墙。 她,怕他,怕现在的他。在他还英俊时,她恨他,在他面目全非时,她对他无爱无恨,只是害怕他的样子,或者说,厌弃他的样子。 “飞嫣姑娘,你接着给乐正公子上药吧,我就先走了。”郁青青说着起身,看看他,然后离去。 秦悦仍保持着接住手套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很着急地走了,很恐惧地走了,或许,再也不会来了。其实她本没想过要来,只是想亲自向他道歉,为什么道歉呢,因为怕他生气,因为怕花飞嫣生气,怕他们离开,然后,就没有人替秦煜治腿了。 他想起自己仅有的一次照镜子。 那还是在来王府之前,他突然让花飞嫣去找镜子来,他表现得很镇定,所以花飞嫣没有多心,真的替他找来了,他看完自己的脸之后也很镇定,这让原本多少有些紧张的她并没有多在意。 其实,他也以为自己从头至尾都镇定的,因为在看到脸之前他已经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连身上都伤成那样,脸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该多惊愕,而且相貌于男人来说并不值一提,所以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多在意……然后,他真的以为自己不在意了。 可是在看过之后,他再也没有看第二次。 如今想来,那个样子,实在可怕,连他自己都敢再看第二遍,更何况别人,更何况女人?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哪怕他见过无数的人,也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能如此丑陋与可怕,无论是谁,见到了都会害怕,那仿佛不是人该有的脸。 只是他告诉自己不该在乎,因为在乎也没用,所以他就将这在乎与恐惧压在了最心底,然后,花飞嫣也从不曾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所以,他真的恍惚的以为,没什么…… 当花飞嫣再次坐下要为他涂药时,他突然开口说了话:“你曾说过,要让我恢复以前的容貌?”这声音出来,他自己也为这惊愕,这声音,似乎已不能称之为人的嗓音……如此沙哑,如此低沉,甚至要认真听,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花飞嫣抬头看他,然后重重地点头:“是的。”随后担心道:“舒哥哥,你不要说话,现在嗓子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说话会伤会加重的。” 秦悦便沉默半晌,起身去拿了纸笔来,写道:“何时?肯定能恢复?” 花飞嫣从来不擅于说谎,更不擅于对他说谎。看见这问题,自然没有很快地编个答案,而是愣住,沉默,然后很久才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完全医好的!” 秦悦却早已从她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写道:“不用骗我,对我说实话。” “舒哥哥,现在还在疗伤,除疤恢复容貌是以后的事……”花飞嫣无可奈何地回答。 秦悦却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不敢面对他的视线,哪怕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她沉默, 他也沉默,沉默地看着她。她的心在煎熬着,犹豫着,直到她反应过来,如果她不说实情,他恐怕会想得更糟,甚至觉得她完全在骗他,这才开口道:“我知道除疤药的配方,之前给姚姐姐的就是按配方配的,我看她现在额头上的疤痕几乎完全要不见了,所以这除疤药还是很好用的。只是你的疤比她那样疤严重很多,普通的药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我想让你的样子看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所以我要根据花家的配方,再根据我爹留下的医书好好想办法。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但无论多久,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努力,努力让你恢复容貌,如果一生只能做一件事,那这便是我这一生要做的事。” 这一刻,秦悦终于知道了答案。答案就是,他可能,永远永远都是现在的样子,答案就是,花飞嫣,在用她的一生来对他作出承诺。 他再次陷入沉默中。 花飞嫣紧张着,甚至忘了他之前说的时时注意言行,哪怕无人的时刻,立刻道:“秦大哥,你相信我,我爷爷以前也治过一个烧伤的病人,爹的医书上面写那人后来的容貌恢复了六成,既然我爷爷能让他的容貌恢复六成,那我为什么不能让你恢复十成?而且那人来找我爷爷时距离被烧伤已经好几年,伤已经是沉年旧伤了,你不同,我从一开始就以最好的办法,最有效的药在治你,也从第一天,我就在准备着让你恢复容貌了,我成功的希望,真的很大!” 秦悦朝她点点头,然后拿了笔写道:“尽力而为,不用着急。” 花飞嫣看他良久,终于只是点点头。他再次揭下帷帽,露出涂了一半药的脸,准备接着涂药,状态十分正常,似乎刚才的问题他只是随便问问。 可花飞嫣却知道,不是这样的,当然不是这样的。他向来就意志力极强,向来就能隐忍,将一切一切的痛苦与绝望都忍住,因为他不可能去自尽,去自暴自弃,所以他只能冷静,只能忍。 “秦大哥,是因为姚姐姐是不是?她见到了你的脸,见到了你的手,你怕她害怕你,怕她永远不能接受你现在的样子,所以急着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像以前一样……秦大哥,在我眼里,你是永远不会怕的,你想做的事,没有你做不到的,你也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永远不会……可在姚姐姐这里,所有的‘不会’都成为‘会’了。秦大哥,有些时候,我甚至想制出一种药,一种能让人迷失心智,像传说中的‘情盅’一样让人死心塌地对一个人的药,然后将那药给姚姐姐吃下,那样,她就不会再喜欢端王,而会一心一意喜欢你了。” 秦悦沉默,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直到进房,郁青青都还忍不住心惊。 那样的手,那样的脸……乐正舒,那个叫乐正舒的男子,他到底是如何撑过来的?如果是她,一定早就没有求生意志了,可他还是活着,还是每天每天的上药,甚至状态和一个完全的正常人一样,而不是整日躺在床上,不动不也说话。 他的伤口的确可怕,让人看了之后便不能再看第二眼,让人连接近都有些害怕,可她却不停地想起他,想知道他受伤之前的模样,想知道他在关外时的经历,他的性格,他的喜好……她好奇着,好奇着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甚至她不仅好奇着他的过去,也好奇着他的未来,这样的他,会如何抉择以后的事,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 正午,花飞嫣按秦悦的指示,守在前往万恩寺的必经之路上。太妃的事,是现在最要紧最着急的事,如果按郁青青所说的解决方法问题自然是不会太大,可秦悦却并不相信秦煜,便让花飞嫣以买药材为由出了端王府。 花飞嫣在路旁的茶馆里坐了半个时辰,果然就看到了一顶轿子,那轿子特别结实,也特别宽敞,还是有八个壮汉来抬的,一下子就让她看出正是端王府秦煜所坐的轿子。他需要轮椅,而轮椅宽大笨重,所以轿子也比平常人坐的大一些,结实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大哥料得果然没错,他真的过来了!花飞嫣立刻就出金铺,从街边绕过,然后上了街头等着出租的马车,忙道:“快去端王府!” 一回端王府,花飞嫣便告诉秦悦,“舒哥哥,端王他真的往万恩寺去了!” 秦悦心中一惊,几乎肯定了之前的想法:秦煜果然是没准备善待母亲,甚至是反而要“恶待”的。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吩咐一声就行,为何要亲自往万恩寺去? 可是如今的他,却没有办法出面阻止。 “舒哥哥,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猜到些什么所以让我去看的,他会不会对太妃怎么样?”花飞嫣在一旁问。 只是稍稍的沉思,秦悦便开口说话道:“去找王妃。” 花飞嫣到郁青青的院子时,她正喝药,见到她过来,脸上竟出现一丝惊慌之色,然后以极快地速度将剩下的药一口喝完,就好像那药突然之前就不苦了。 花飞嫣自然不知道她是怕自己发现她喝着安胎药,只问道:“姚姐姐,你在喝药吗?怎么身体不舒服了?” 郁青青回道:“我是在喝药的,一直在喝,因为身体有些虚弱,大夫说对以后怀孕生子不好。”。 花飞嫣便说道:“‘是药三分毒’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就算是调理的药也不能多喝,最后还是平常食补来得好。” 郁青青点头:“我喝完这个月就不喝了。”她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停留,马上问:“飞嫣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听说你上午亲自去买药了?” 花飞嫣是为急事而来的,也不愿在无关的问题上多作停留,回道:“是去买了,因为有几份药材必须要最好的品种才能有最大的药效,我怕别人不会分辨,所以就亲自出去了。然后想到姚姐姐额头上的伤,就又多买了几味药,不知道姚姐姐的疤怎么样了,如果药不够,我便去配。” 郁青青立刻道:“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你看,已经快不见了!”说着她就高兴地撩起刘海来给她看,“药的确是快没了,我早上去找你都忘了说了,还准备待会再去找你呢!” “那我便去配了,大概过个四五日就能好了,再用一段时间的药姚姐姐这伤疤肯定就能完全不见了。”说完她又道:“对了,待会等王爷回来,姚姐姐你让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去给王爷看看腿。” 郁青青点头,却兀自想了一会:“他上午还在书房的,不如我让人去问问,看他现在是不是有空。”说着就要吩咐身旁人,花飞嫣却摇头道:“不用了,刚才我去买药时看见王爷的轿子了,他往东边走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城门。” “东边?”端王府就在京城靠东的地方,秦煜若是出去办事,多半是往城中心走的,去东边能做什么呢?难道……按昨夜乐正舒带她走的路线,万恩寺更在靠东将要出城的地方,难道他会是去万恩寺? 郁青青不禁想,他去万恩寺做什么? “真的是东边吗?” 花飞嫣想立刻回答“是,而且是往万恩寺去的”,可想到秦悦的嘱托,又忍住,只努力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回道:“是啊。”这的具沾。 他说事实不能说得太明白,要不然被王妃怀疑事小,被端王怀疑就不太好了。而这个时候,该说的已经说了,她似乎要走了。 可是这样说了姚姐姐就真的会想到那里去吗?她不放心,却也只能走,好在此时郁青青的样子的确是带着不安与怀疑的,也让她稍稍放心了些,这才转身离开。 *************************** 今日 更新完 () 为什么,你是这样 “我说了,可是不知道姚姐姐她会不会想到他是去万恩寺啊,而且就算想到了,她会想到他是要对太妃不利吗?”一进房,花飞嫣就对秦悦说出自己的担心。 秦悦在纸上写道:“她的反应?” 花飞嫣想了想,回道:“她问了我一句‘真的是东边吗?’然后样子也似乎在想些什么,我后来走她也没有多的话。” 秦悦缓缓点头,然后又写道:“她会知道。” 是,她会知道,也会有举动,他相信。看来,她并没有对秦煜完全的相信,所以在听说他往东边去后,她会立刻想到万恩寺,这才又确认了一遍。她是聪明的,她的心也是细腻的,就算是爱情,也没有让她太过盲目。 郁青青早已坐了王府的马车往万恩寺而去。 此时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记着成亲那一夜的事,那一夜的裴仲贤死去的惨状,那一夜的血腥,那一夜狼狗的撕咬声,以及那一夜秦煜眼中的冰冷如霜。 两年前他,还是皇长子,他如何,她不知道,之后他一落千丈,成为囚徒,她只得以见他两面,而今天,他在想着什么,她仍然不知道。 她甚至不能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他去万恩寺到底是别有目的还是完全只是去一下,也完全无法判断以他的个性,到底会不会对太妃怎么样。 是,她不知道他的个性,从来就不知道……他向她保证过,可她现在,却无法让自己完全相信,只能祈祷,祈祷是自己多想,在弄清真相后无论怎样向他道歉都行,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想。 万恩寺与端王府的距离,在马车的飞奔之下只需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能跨跃。 她在马车还未停稳时就跳下马车,然后冲进大门去。万恩寺平时是开放的,与普通的寺院没什么两样,此时她进去并没有受到阻拦,只是身后下人着急地唤了两声。 她一刻也不耽误地往太妃的院子跑,虽然急切之下有些不辨方向,但总是知道是要往后方去的,然后在经过后面一道门时却碰到了阻拦。 “施主,进香在前面,后边不能过去的。”其中一名尼姑说道。。 她伸手意图推开尼姑,没想到尼姑只轻轻一掀就将她掀开,力气大得惊人,她连连后退几步,抬眼,便看到尼姑眼中刚毅的目光,此时她们说话的口气也强硬了许多:“施主,回去吧。” 她们是练武的,但那又怎样,她自然不怕。 “我是端王妃,急着去见端王。”她沉声道。 两名尼姑一惊 :“端王妃?”再一看她的穿着,的确是不像普通人,没等她们回话,郁青青便道:“你们和我一起去见端王就是,若我不是,自有端王处置,若是,你省得你们被处罚。” “那施主随贫道过来。” 尼姑倒很干脆,立刻就带了她往后面走去。她并来就不熟悉路,这样就更快了一些,可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这声音叫得凄惨而恐惧,让她心中听得猛地一震!这分明,分明就是太妃的声音! 不待尼姑引路,她就立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璎太妃的房中,秦煜坐在屋中靠外的地方,身旁除了两名守卫之外便再无他人,璎太妃缩在床角,看着屋中四处检查的大群狱卒模样的人瑟瑟发抖,她原本整齐的发髻几乎被自己扯乱,脸上惨白惨白,眼眸中除了恐惧再没有其他,指节突出的手一会抓自己的衣服,一会儿抓向身后的床单,抓得很紧很紧,几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连指甲断裂也不自知,任它断,任它往指甲缝里扎,任它扎得手指生疼,血液不住往外流。 她旁边,是同样恐惧的采萍。 只是太妃恐惧的是那大群的狱卒,采萍恐惧的却是太妃,她使劲全力要让太妃松开手,要抱住太妃,心中急切又愤怒地看向秦煜,痛声道:“端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并不是带我来照顾娘娘,你是有意带这些狱卒过来是不是?你要害死娘娘,要逼死娘娘吗?” 秦煜轻轻道:“你叫错了,是太妃,而不是娘娘,孝文皇帝早已驾崩,如何还叫得娘娘?” 听见这话,太妃又拼命地去捂耳朵,嘴里惶恐又惊惧道:“不,胡说,胡说,没有,没有……皇上,皇上,皇上……” 在她的哭喊声中,秦煜语中满是清冷:“本王的确是应了本王王妃的请求派你过来照顾太妃,只是正好有京中官员求助于本王,称有人自狱中逃脱,消息在万恩寺附近,恐怕是逃到寺中了,所以才要来寺中搜寻,对逃犯最熟悉的自然是狱卒,这些人是他们派来的,本王可是半点也不知。只是搜一搜就走,你们何必这么惊讶?” “你……你……” 采萍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一动不动,愤怒又无助地看着他,而他则看着她怀中的太妃,冷声道:“太妃被你们吓得不清,既然找不到,你们最后搜一搜床底下就走吧。” 狱卒便一起往床前走去,太妃一抬头看见眼前朝自己靠近的狱卒,顿时脸色煞白,身子剧烈惨抖起来,嘶声道:“不……不要……不要……”她努力要往后面躲,后面却再没有位置让她躲,狱卒还在一步步靠近,她脑中的景象也一点点清晰。 监牢,火把,干草,简陋的被褥,以及……同面前一样,一大群的狱卒,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低低的调笑声,她被东西堵住了嘴,也被绑住了手腕……衣服被撕碎,皇上送给她的玉佩被摔落在地上…… 那酒气,那笑声,那痛苦……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身边一样,她看着眼前的狱卒,眼里、脸上是无法承受的恐惧,张了嘴甚至叫不出来,仿佛真的被东西堵住了一样,采萍起身就朝狱卒身上奋力推去,却反被狱卒推向身后,毫无顾忌地往太妃蹲着的角落逼去。 “你这是做什么!” 郁青青冲进屋来,一下子推开面前的狱卒走到床边,紧紧护着太妃看向秦煜,厉声道:“秦煜,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现在这是做什么,你叫他们来做什么的!” 看见她,秦煜脸上明显的吃惊,好一会儿,甚至不知该说什么。 郁青青瞪向那些狱卒,吼道:“滚开,都给我滚开!” 狱卒无奈地看向秦煜,秦煜再次沉默半晌,然后道:“出去吧。”他一下令,狱卒立刻向他低首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郁青青看向太妃,急切道:“母亲,母亲你别怕,没事了,什么事也没了,我是舜英,你看看,我来看你了。” 太妃却似乎完全不再能听见声音,不再能看人,仍是恐惧着,颤抖着,甚至带着惊鸾,手拽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血道道沿着指头往下淌,那一身金丝的锦衣都染上了大片的血迹。 “母亲,母亲你看看我呀,秦悦也会来看你的,他很快就来,马上就来!”郁青青还在努力安抚着她,可为时已晚,她张着嘴要叫似乎又叫不出来,神情痛苦得可怕,脸上泪水满面,下一刻,竟就那样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采萍已叫惯了娘娘,此时也没能改过来,一下子扑到她面前痛哭起来,“这可怎么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着她就抬头道:“王妃,王爷在哪里,王爷他在哪里……他怎么不过来,怎么不救救太妃……” 郁青青无言以对,只是一抬眼,看向秦煜。 “为什么?”她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这也是因为你恨秦悦?因为恨秦悦,所以要去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你昨天不是还亲口对我说,会善待太妃,结果呢?这就是你的善待!”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喊出来。 秦煜看着她,眼中透着些许痛苦:“你眼里就只要他的母亲?却从来没问过,我的母亲如何了,我的母亲又在哪里?他的母亲还过着皇妃的生活,还年轻美丽,而我的母亲,却早已抑郁而终,她本就有病,在知道我双腿被废,幽禁于王府时她就再也撑不下去了,只是两年的时间,我重见了天日,她却再也无法见我。不错,我就是恨他,恨他,恨他的母亲……只要能让他痛苦,我就会去做。” “只要能让他痛苦,你就去做?”郁青青几乎不敢置信,“所以你就来伤害这样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弱女子?秦煜,为什么你会这样,为什么你是这样的的?我不认识你,我现在才发现,我不认识你……” 陆煜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她全身无力,歪了几步,急忙扶在了床头才稳住身子。 陆煜,她是了解陆煜的,至少他是阳光的,他是善良的,是那种明知路边要钱的人日子并不清苦,他还会给一点零钱人,他也会有讨厌的人,也会有极生气的人,可却从来不会想去伤害别人,而秦煜……秦煜是怎样的,她一点也不知道,他能因为恨意而让一个人活活被狼狗咬死,能让一个柔弱可怜的女人在他面前因为回忆而痛苦疯狂,而做这一切时,他甚至还能在一旁欣赏,这样可怕,这样可怕,她曾以为秦悦是最心狠手辣的人,可如今才知,比起他来,秦悦竟是个善良的好人。 秦煜看着她,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现在才发现,你不认识我?”他笑了笑,喃喃道:“不认识我?是么,你终于发现,我并非你想象中的样子了……”说完,再次苦笑,然后声音立刻变得冰冷,朝身后吩咐道:“本王要回去了。” 身后的守卫立刻推了他出去。 郁青青疲惫着,无力着,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娘娘”才回过神来,转而看向太妃,然后立即动身,与采萍一起将她抱到床上。 “王妃,王爷呢?为什么太妃突然又被送到万恩寺来,为什么王爷一直都见不到人,他……他是出什么事了吗?”采萍看向她,神色中尽是疑惑与无望。 郁青青立刻摇头:“他没有,没出事,他……”她却不知道怎么说,在她还在踯躅时,采萍突然又问:“那刚才的端王呢?我记得,他是被幽禁了的,王妃和他……” 她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又似乎不敢相信,只是充满期冀地看着她,希望她能除掉她心中的疑惑,可郁青青却沉默一会儿,看看昏睡的太妃,坦言道:“采萍,我不再是睿王妃了,拿了秦悦的休书离开后,我在将近半个月前,嫁给了端王。” 采萍满脸的不可置信。 似就要边。“这……这,王妃您是在骗我吧,怎么会……王妃与王爷那么好,那么好……” “是真的,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太妃……”郁青青无奈,只能想先这样瞒着。 采萍仍沉浸在刚才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中:“我与太妃在碧云山中,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王妃,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是因为无奈才分开的吗?这……莫说太妃,就是我一个奴婢都不能接受……” 郁青青摇摇头,叹声道:“是真的,采萍姑姑,其实,我与王爷并没有那么好,那只是为了骗太妃而已,我当初是被迫嫁给王爷,王爷也是一时气愤才……” “可王爷他是真的喜欢王妃的,王妃,与王爷在一起不也很有趣,很开心么?”采萍立刻道,王妃,也许之前王爷娶王妃是因为一时之气,可在后来王爷对王妃却是真心的,要不然他如何会带王妃去见太妃,又如何会待王妃那样好,甚至在王妃堵气到山上后冒着雷雨赶来……王妃,王爷也许并不温柔,可他却从未待人这样过呀!“ 郁青青不愿去回忆那些有关秦悦的往事,无奈地闭了闭眼,只说道:“采萍,无论如何,我如今是秦煜的妻子了,和王爷,再没有什么关系。” 采萍无言,看着她,满脸的惆怅与不解。 她看了看太妃,说道:“太妃受了这么大的刺激,醒来后不一定会平静,你手上是有让人昏睡的药吧?等会要是太妃醒来就给她服下一点,她这情形让人不放心,我知道一位神医后人,现在就去请她来,在她过来前,你不要让太妃有醒来。” 采萍沉默着点头,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郁青青离开,仍以着最快的速度往回走。 秦悦,秦悦,今日,又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带她去见他的母亲,他在他母亲面前有意逗她,与她调笑,他冒着电闪雷鸣上山去见她,他还专门准备了烟火,要让她去看……是的,许多事,她都还记得的,只是平时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记得的。 秦悦,秦悦,其实,她并不愿想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会让她心乱。 花飞嫣又在乐正舒房内,没有上药,只是坐在桌边似乎等着什么,又不知道是等着什么,她却想不了那么多,只立刻道:“飞嫣姑娘,你快去给我看一个人!” 花飞嫣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好像马上要走的样子,随后看见依然坐着的乐正舒,才有些急促地问:“看,看谁?” 郁青青连忙道:“去马车上再告诉你,快!” 花飞嫣又是拔腿就要走,这个时候,乐正舒站起身来,她才猛然记起,然后道:“舒哥哥能和我一起去吗?” 郁青青连着点头:“可以可以!” 花飞嫣这才拿了药箱,与郁青青一起往王府外走。 时间紧凑,没时间准备多的马车多的马,几人便上了同一辆马车,一坐下,郁青青就与花飞嫣说出太妃的病情:“现在让你去看的就是之前所说睿王的母亲,她神智有些问题,因为……因为……” 吸口气,她才说道:“因为以前睿王失势的时候,她被关进了牢中,然后在牢里受到了狱卒的污辱,这样,她就疯了……” 秦悦禁不住,紧紧捏住自己的身侧的衣服。手上还有伤,伤还没完全好,用力之下还会疼,越用力就越疼,可他还是禁不住要去用力,用力拽住自己的衣服,才能稍稍忍住一点心中的痛,才能忍住此时的冲动,迫使自己不要立刻赶到万恩寺去。 青青来去的时间不长,可这时间对他来说,却是度日如年。不知道万恩寺是什么情形,又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情形,他甚至希望秦煜是善良的,只是去看一看,然后青青在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下对他冰释前嫌。 “之后听说她被送进万恩寺,在那里浑浑噩噩过了十年,然后十年后秦悦回来,她在见到秦悦后突然正常了,不再像个疯癫之人,只是忘记了十年之前的事,以为秦悦还是十七岁,以为当时的皇帝没有驾崩,以为自己还是贵妃,然后秦悦便将她送到了城外的碧云山上。在那里,他为太妃建了座和皇宫一样的玉璎宫,那是以前太妃在宫中住的地方,然后身边侍候的也都是以前侍候她的太监宫女,他们还叫她娘娘,还过着以前在宫中的日子……这样,她偶尔会想起以前会痛苦,可经过安抚之后又会好起来,对受刺激的事忘得很快,可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事,竟让她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省去了一些,直接说道:“今天她看见了好几个狱卒,这让她想起了当时最痛苦的事,然后就昏过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她醒来之后是什么样子,所以才让你去看看。” “狱卒……”情不自禁地,花飞嫣看向乐正舒的方向,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头微微低着,比以前都要沉默,可从她这个方向,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紧捏身侧衣服的样子,另一只手,也将剑握得死死。 “舒哥哥,在马车上,你就把剑先放一放吧。”她害怕,怕等他将手上的手套摘掉,发现结了痂的伤都裂开,她亲眼看到他所经受的痛苦,从满身伤痕到现在的愈合,何其不易! 秦悦明白她的意思,慢慢地,将手中的剑放下,另一只手也将衣服松开,心中告诉自己,也许花飞嫣有办法,有办法救好母亲。 郁青青早已来不及道:“飞嫣,这样的病你能治吗?太妃的情况严不严重?” 花飞嫣凝重道:“太妃是心病,自古心病就是最难治的,因为药石完全束手无策。我小时候见过一个来求诊的神智不清的人,倒是在我爹的努力下治好了,只是那人比太妃的情况轻,也明白自己有神智上的问题,很配合爹的治疗,至于太妃……她是连自己有病都不知道的……” 郁青青点头,然后沉默,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也不知道秦悦他在做什么,太妃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有什么能比自己的亲人重要呢?” 花飞嫣看看乐正舒,忍不住说道:“也许是有其他原因呢?好像自从那天晚上后,秦大哥就变了很多。” 郁青青抬眼不解地看了她一下,很快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还是太妃要紧。” 再进万恩寺,还没进门,就听到太妃的声音。 “皇上……皇上……” “不要……你们不要,救命……” 声音那样无助,那样凄惨,他们立刻冲进去,只见太妃躺在床上,眼睛虽闭着,神情却及痛苦,脸上满是泪水,一会儿叫喊,一会儿又张了嘴似乎叫不出来,采萍在一旁守着她,一边哭着一边安慰,“娘娘没事,那是梦,那是梦啊……” 这安慰并不抵用,可除了安慰,她却没有半点法子,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就转过头来,急切道:“王妃,王妃,你终于来了!” ****************************** 啊,肯定很多虫虫,可我木有时间捉了,要出去了……每次都想先上传然后有时间再捉,然后……就木有然后啊,啊,我真是越来越懒了……惭愧惭愧……大家端午节快乐,明天八千更 () 见秦悦 这安慰并不抵用,可除了安慰,她却没有半点法子,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就转过头来,急切道:“王妃,王妃,你终于来了!” 郁青青急跑进去,看着太妃被噩梦折磨的样子,一把就将她手握住:“母亲,母亲,没事了……”说着就转身朝花飞嫣喊:“飞嫣,你快来看看该怎么办?” 没想到转头间,却见乐正舒比花飞嫣还快地冲了过来,一下子就站在她身旁。 他立即伸手要去触上太妃的肩,却在半空中凝滞住,然后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惊魂中的太妃。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目光,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可单单凭感觉,她就能知道他是看着太妃的,不错,就是看着太妃的,而且是以一种关切的、痛苦的样子,哪怕他仍是一身黑衣,仍是将所有能让人分辨出心中感情的部分都隐藏在黑色的衣料中,但这样的气氛,她仍然能感觉到。 “姚姐姐,舒哥哥,你们……你们让开些……”花飞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郁青青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将目光从乐正舒身上移开,然后退开两步。 乐正舒此时也缓缓退开,比她退的距离还短,目光也一刻也没从太妃身上移开过。直到,他转过头来,发现她的目光。 被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郁青青有些尴尬,倒反而坦白道:“乐正公子怎么了?” 乐正舒缓缓摇头,一旁的花飞嫣急声道:“我要给太妃扎|针,姚姐姐,你们来帮帮忙。”一句话,将所有的疑惑与沉默都打断。郁青青再顾不得乐正舒奇怪的态度,马上就走到了床边,采萍也早走了过来。 “姚姐姐,先将太妃的衣服解开,然后将她翻过身来。” 郁青青与立刻就要去解,动手间,却见采萍没行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仍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太妃的乐正舒。 “乐正公子……”郁青青出声提醒了,他这才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似乎才意识到了问题,然后再次看太妃几眼,这才缓缓转身往房外走去,脚动迈步间,不知多不舍,多留恋。 被翻过身来的太妃很快就被在头上扎了两针,两针扎下去,她倒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又一根一根针的加,直将她满头都插上,再至后颈上,甚至肩头。 看着那满头密密的细针,郁青青好一阵心疼,隐忍间,竟听到了一阵哭声。 却是采萍的,她向来沉稳,此时却是看着太妃嘤嘤哭泣,在她看过去时也正好抬起头来,看向她道:“王妃,王爷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看看呢?” “他……可能暂时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吧……”郁青青不知该如何作答:“我与他……也很久没见过了……” 采萍看着她满脸无奈,再不说什么,又将床上的太妃好一会儿,然后问:“姑娘,太妃能好么?” 花飞嫣插下最后的细针,然后凝重道:“我现在不过是让太妃镇定下来,接下来她会睡得安稳些,不会再这么连着发噩梦,只是……她终究要醒来,也不知道醒来之后是什么样子,我再开些药,煎好了等她醒来就给她喝,那时应该会好些。” 不一会儿,花飞嫣就开了药,郁青青拿了药方就跑到外面,只见外面的乐正舒正一动不动站在院中,沉默而萧索,不知道想着什么。 “乐正公子,可否麻烦你一件事?”郁青青问。 他回过头来,她将药方交到他手中:“能帮我去外面抓这些药来么?这寺院里的人我也不知道能叫谁……” 他很快就接了药方,才要离开,她脑中意念一闪,终是开口道:“等等!” 乐正舒回过头来,她犹豫良久,回头看看身后,下定决心地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两人离了万恩寺,在最近的药铺抓好药,乐正舒才要往回走,她却突然开口道:“乐正公子,还能帮我一件事么?” 乐正舒回过头来,她恳切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伤,也知道……你有仇人,还和睿王府有关系,可我现在真的很着急,我想问你,以你的武功,你能闯进睿王府么?虽然我与睿王秦悦已经再无瓜葛,可看见太妃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过来看看,太妃以前受到很小的刺激都是危险的,现在这个样子对她的伤害真的无法预料,秦悦是她的唯一的孩子,当初就因为他太妃才突然好起来的,他一个人抵得上我们这么一群人,我想约他出来,想让他过来看看,然后问一问他到底准备怎么救太妃的。所以,我想求你闯进睿王府,在外人不知的情况下,替我送个信到他手中。” 他沉默了好久。 不说不,也不说好,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看着她。 “乐正公子?”她问:“你……不愿意是不是?我也知道我是太过自私了,哪里的守卫很森严,比端王府还森严,你去说不定会有危险,是我太……” 她的目光无望又充满渴望,那是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目光,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不该与白衣有过多接触,因为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存在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自己,可是,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目光,这样,对他有需求的目光。 她厌恶地看过他,不屑地看过他,满载恨意地看过他,却从来没有这样又希望,又不忍流出太多希望地看着他……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他完全无法拒绝,只想她要什么,他就去替她做。 况且……他也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以现在的局面,他其实不该拒绝她,他当然有闯进睿王府的本事,那里他比哪里都熟悉,不过是送一封信也没什么,她这样关心母亲,他不答应她一定会想别的办法,那还不如他来做。再说,如果白衣真的被她说服得来了一趟,兴许,还真能对母亲有所帮助。 就在郁青青以为无望时,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药包递向她。 “谢谢你,乐正公子,谢谢你!”郁青青忙接过药包,连声道谢,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跑回药铺,找人借了纸笔又写又画花了好些时间,然后将两张纸递到乐正舒手中。 她看向药铺不远处,说道:“那边有个酒楼,我就约了他在那酒楼里见面,你注意着自己的安全,不要和他碰面,这里小的那张纸是要交给他的,大的是我画的睿王府的图和大致的守卫情况,不知现在守卫换了没了。” 乐正舒点头离去,她站在愿地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才往酒楼而去。 离开了郁青青,秦悦立刻就将手中信打开,是她的字,用着她的写法,写着“安德药铺旁迎客楼相见”再没有其他,因为她确信,他能看懂这字,也能知道是她写的。。 他将那信完全改写,用着现在大家熟识的文字,模仿着她的字迹写下那句话,模仿她的字迹并不难,只要将字写得工工整整就好,然后加上“姚舜英”的落款,立刻前往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当那挂着纸张的飞刀插进窗棱时白衣惊了一惊,门外的守卫也一惊,待出去寻人时,四处早已不见人的踪影。 这不只是个高手,而且恐怕还是个对睿王府构造时分清楚的高手,要不然如何能无声无息地靠近守卫最森严的无忧阁,又能在瞬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高手,他已经很少见,可饶是如此,白衣也知道最重要的自然不是来送信的人,而是信上的内容,可心中料到千种,却万万没想到是她。 对于她,他的心中,那般矛盾。 她是他唯一动过心,有过爱怜的女子,因为她,他结束了死士的生涯,可他却没有再与她有过多的纠缠。因为见她一次,他就会回想一次那废弃城墙上的一刀,以及那满目的火光。也只有见她的时候,他才会清晰地记起,自己不是真正的秦悦,这么久,这么久做着那个人,几乎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生来就叫秦悦,也亲自经历了秦悦所亲历的一切。 如此意外地,她主动要见他,他自然要去的,哪怕单单为了这份意外与好奇。 郁青青起身,将身旁窗子打开。 也许是天太热,也许是心中太急,那不安与烦躁的感觉,如此难以忍受。 一丝轻微的风吹进来,也有外头阳光带来的炎热意。她闭上眼,然后告诉自己吸气,呼气,再吸气……做完这些才发现,其实这对宁神静气根本没什么用。 她还是心烦意乱着,还是忐忑着,然后脑中一阵一阵,想起曾经在睿王的一切来,甚至,甚至是她原本最恨最受屈辱的那身体上的纠缠。是在哪一夜,她腹中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怀着怎样的心态,他对她坦白他就是喜欢她,怀着怎样的心态,他如此强迫她,折磨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他突然放了她自由? 秦悦……如果,如果他知道她真的怀了孩子,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如何?当初那么恨他的她,为什么会留下这个孩子?那时候,秦煜问她,她根本就不想堕掉孩子是不是…… 是的,是的,她就是不想堕掉孩子,或者说,并没有那么想……她对他的恨意,在她离开他后,到底还剩了多少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想象,如果那天她没有遇到意外,没有阴错阳差地见到秦煜,她一直坐在马车上,然后去赴了他的约,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门在此时被推开,她一惊,心竟狂跳起来,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而短暂,脖子将近僵硬地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颀长的身影,玉树临风的身影,一身绣金线的白衣,那么闪耀,那么夺目,他垂在身后墨黑的发,他柔美却又带着凌厉英气的脸庞,他缓慢而优美的走姿……她突然之间的口干舌燥,突然之间的头脑眩晕,一边不想如此直直地看他,一边却如意识不受控制般挪不开目光。 如果,如果她的意识真的不在,那是不是……被他的身影吸走了?这便是那个词“勾魂摄魄”的意思么? 恍惚中,她想起他在荷花池旁,芙蕖亭中一边笑,一边与她抢夺小老虎玩偶的样子,又想起,他将她牢牢制在他身下,倾身吻向她的样子。 这最后的一幕,似一颗铁锤般猛地砸向她的头,将她从神智不清中砸醒。老天,她在想什么,她在迷糊什么,秦煜的闪着刺眼的白光在她心中亮起,再看眼前的秦悦,她突然有种背叛秦煜的感觉,哪怕……哪怕她的初衷那么简单,不过是为了太妃而已。 在她心中如浪潮般一波停息一波又涌起多时后,他已走到她面前,然后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带着微微的一丝笑,“王妃约我过来,所为何事?” 母后脚样。那一声“王妃”,像是许久前他与她对话时的情形,可后面的话,却提醒着她她现在是王妃,却是秦煜的王妃。郁青青放在桌下的手握了拳,将自己的指甲使劲往掌心里扎,以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找你来,是为了太妃的事。”她的语气异常严肃,比平时无论什么时候都严肃,连她自己都感觉出了刻意,然而不如此,她真的怕,怕自己在眼光厉害的他面前露出心中的烦乱来。 没等他回话,她又立刻道:“如今太妃被送到了万恩寺,你究竟准备如何?她今日受到了刺激,样子十分可怕又让人担心,你就不曾派人过去看看她吗?” 面前的秦悦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似乎是秦煜的妻子,而送我母亲进万恩寺的,正是他。” “不错,是他,可我现在说的是真的!”郁青青立刻道:“也许你要怀疑我和秦煜有什么阴谋,可事实就是太妃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怎么没有任何举措来保护她呢?” **************************** 先上四千,下面还有更~~不过要很晚了,为了方便剧情,白衣,秦悦,乐正舒,这三个名字会随时用,也不会打引号什么的,所以大家要结合剧情看,希望不要被我弄混,不过我觉得,这还是比较好懂的嘿嘿~~ () 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秦悦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沉重:“我自然担心母亲的状况,可秦煜,姚航,陈子琦,他们扇动文武百官与太学生一起讨伐母亲,我必须将她送往万恩寺,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而来同我起此事,我都要告诉你,这只是暂时。” “可你的暂时,太妃她等不等得了呢?”郁青青立刻道,她以为,以为秦煜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拯救太妃,可没想到他竟还没有自己一个外人着急,还是,他有着自己更深沉的谋划?可事实不就是太妃受那么大的刺激,而守在身边的人却没有他? 这时,秦悦看着她,久久,突然道:“你来找我,就是要说这件事?” 郁青青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他,不作表态。 他看她的目光深沉,缓缓道:“你如此记挂我母亲,为什么?你爱的是秦煜,恨着我,不是该好好站在他身后支持着他,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么?为什么,如今还会亲自约我见面?” 郁青青的心跳阵阵加快,慌乱道:“我,我的确是记挂太妃,可这记挂却与你无关,在我心里她只是个善良美丽,又对我好的女人,你知道,在这个世界能让我感恩的没几个人,而太妃就是其中之一,她那样一个人,我觉得她应该有个安定的日子,这与她的儿子是谁完全没有关系,我今天叫你出来,也只是说太妃的事,除了这再没有其他!” “再没有其他,你确定?”秦悦一动不动盯着她,“你的脸一会儿是白的,一会儿又成了红色,你的眼神也很慌张,几乎不敢与我的对视,而且,我知道你此时并不平静,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对我么?” 郁青青立刻惊惧地站起身后,她想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错的,想让自己平静,想盯着他的眼睛看,可一撞上他那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她就立刻被吓得落荒而逃,急急避开,甚至她想稳定的呼吸也比之前更急促起来,这一刻,她意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在这个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别人的空间内,她不能再待下去。 “我只是来告诉你太妃的情况很不好,至于怎么做随便你!”说完她就往门外冲去,几乎是想逃出去。 可他却一把抓住她,“你怕我?” 第一次,他如此强势地面对她,就像真正的秦悦一样。这个时候的她,就在他面前,那么近那么近,她不再是天边难以去亵渎的尊贵王妃,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纤瘦,柔弱,脸上是娇美而动人的红晕,又带着些晃如少女的急切,他突然觉得,自己与她明明是站在一起的,同一个高度。 是,她本来就是个女人,是个美丽的女人,她心中有着情爱,无论那情爱更多的在谁身上,但那里面总一分是属于秦悦的,而现在,他就是秦悦。 如果没有秦悦的那份不屈于坚决,他如何能做真真的秦悦?是的,秦悦不会放任自己喜欢的女人离开,得不到她的心,就先得到她的人,被她恨,并不怕,他有一辈子的时间……现在的他,有了许多许多,甚至还会得到整个天下,而他身边,为什么不能有那个伴在他身侧,与他共享这天下的女人? 面前的女人……面前的女人,他是不是不该放她走?她是属于秦悦的一部分,不是么? “为什么怕我?为什么要怕我?因为我让你心慌了?我让你意乱了?其实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他并不太确定单独相处时秦悦会叫她什么,所以他放弃了叫唤,只是紧紧看着她,逼问着她,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更浓的急切,更慌张的神色。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怕你,没有因为你而心慌意乱,秦悦,你忘了,我是恨你的,你忘了我有多恨你?”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他说着,突然一把将她收进怀中,然后往她唇上贴去。 这!他的唇,他的气息让她害怕,她拼了命地推开他! 他似乎根本没想过她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这一下,连她自己都为自己的力量而吃惊,未待自己反应过来,她就慌不择路地冲到门边,拉了门栓就往外跑去。 在她的记忆中,她是跑不过秦悦的,拼不过秦悦的,她的力气在他面前不过如蝼蚁一般渺小,这是白天,并非饭点,又是价格昂贵的二楼,外面走廊里竟没有一个人,她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他抓住,然后被他强迫,感觉中,他的身影几乎就在身后,就要将她拉住,她提了裙子不顾一切地要往楼梯下冲,可下一刻,果然有人将她胳膊抓住。 不要! 她张了嘴就要叫,却未等叫出来,身子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带着翻到二楼的栏杆旁,然后身体悬空,身旁之人竟带着她直接跳到了楼下,紧接着,她再被那力量带动,没往酒楼大门出去,而是往距离近些的侧门闪了出去,直到那抓着她胳膊的人在前在拉着她跑,她才看到他一身的黑衣,才知道他是谁。 乐正舒。 他没有离开,送了信之后他就到了酒楼,然后在她冲出房间的那一刹那带着她离开了酒楼,那时的速度那么快,快得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秦悦必定也不知道,更是无从追起。 到离了酒楼一道街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手却仍然抓着她的胳膊,然后看向她腹部的位置。 她很快就知道他的意思,抚了抚腹部,摇头道:“没事,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他似乎放下心来,然后很慢地,松开了她的胳膊,将手垂了下来。 那一刻,她看着他,心中的感觉无法言表。这个人,明明与她陌生,明明与她相见不过数面,她甚至连他真正的面貌都不知道,可却总有种莫名的,被他牵动的感觉。 感觉,是最无法看透,无法一捉摸的东西,当你想去慢慢探究,慢慢体会时,它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看了他许久后,她终于只能确定他是来自江湖的乐正舒,家逢巨难,与花飞嫣有着十分信任而又亲密的关系,最后这一点,让她很快冷静下来,正色道:“乐正公子,谢谢你。” 他看着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转过身正在想往哪边才是回万恩寺时,却意识到自己的药丢了,看看空空的两手,面对乐正舒十分不好意思道:“药……丢在酒楼里面了,我们再去抓一回吧。” 乐正舒点头,两人一同往药铺而去。 “今日的事,你别说出去好么?”说完,郁青青苦笑一番:“与乐正公子没见几次,却说了好几回这样的话,倒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行事不怎么光明磊落了,似乎件件都是不可告人的。” 乐正舒停下步子来看向她,没说话,却让她很块感觉到他要表达的意思,忙笑道:“没有,我只是乱说的,其实除了交待你的这些事,我也没其他要保密的事了,只是刚好你运气好全碰到了而已。” 乐正舒再凝视她两眼,这才往前走,她语气略有无奈道:“我是有丈夫的人,又是王妃,自然不能让人知道今天的事,那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你也能猜到了,这要是被秦煜知道,我真是无颜见他了。” 他没有回答什么,她知道他自然会替她保密,只是……这真的只是保密的问题吗? 直到现在,她都还想着秦煜种种让她吃惊让她无法接受的事,直到现在,她还停留在这前的疑惑中。秦煜,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了解过他什么,认识过他什么?而秦悦,真正被她恨的到底是什么? 她拼尽一切离开了秦悦,然后以无法置信的速度嫁给了秦煜,如今,她怀着秦悦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回忆着秦悦的一切,开始怀疑自己对秦煜的感情。 郁青青啊郁青青,到底你要的是什么呢?长久的沉默之后,最后得来的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次拿药回去,太妃的房中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来可姚你。 花飞嫣,采萍,甚至还有两三名尼姑,全围在屋中拉着太妃,可太妃却还是疯狂着,被这人拉住,挣脱,被那人拉住,再挣脱,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凄惨而恐惧地哭喊:“放我出去,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采萍一边拉她一边急着安抚,可她却再也不似以前一样一哄就好,只是拼命要往门外冲,人缝中露出她的脸,苍白得如纸片一般,而脸颊上,却是三道血红的痕迹,正往身上淌着血,按之前的情形来看,几乎可以确定是她自己抓出的印子。 “放开,放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小心,她要咬自己的舌头了!”花飞嫣的声音惊叫一声,采萍立刻去捏住太妃的下颌,没想到如此却放松了束缚,太妃将身旁人猛地一推,往门外冲去。 郁青青大惊,忙要去拦,却见乐正舒早在她之前闪了出去,一下子拉住太妃,然后往她胸口一点,她人便昏了过去。 里面的人看到这情形,慢慢将身旁东西扶住,满身都透着疲惫与无力。。 天地间立刻安静下来,郁青青正要上前去扶太妃,却见乐正舒一下子将她拦腰抱起,往房中走去。 算了吧……这样的紧急时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忌了,江湖中的人,总是不拘小节一些的。 郁青青没再紧张,只见他抱着太妃步步沉稳地走到床边,然后俯身,将太妃慢慢放到床上,那动作极轻,极温柔,好像抱着是他的爱人一般……不,按这情形,应该说像抱着的是自己的母亲一般。 放下后,他便站起身,看向花飞嫣。 花飞嫣立刻道:“太妃的病比我相象得严重得多,本来在针灸之后她应该会安定很长一段时间的,可她却很快就醒过来,也很快就失常,我必须好好去看看我爹的医书之后再行治疗。” 采萍也急忙道:“如今可怎么办,太妃现在的样子似乎比以前还可怕,以前最吓人的时候她也只是不认人,神智不清,然后什么都怕,缩在屋里不敢出门,可现在却像已经看见了可怕的东西一样,为了逃脱还会有轻生的冲动,这样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让她昏睡啊!” 郁青青满怀歉疚,“是我们回来晚了,要是在太妃一醒来就喝下药,说不定会好些。” 采萍长长地叹气:“我知道,太妃的病情,经过上午那阵惊吓后恐怕也不是一两碗药能凑效的。” “采萍姑姑,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太妃好起来的!”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郁青青向她保证,之前她与秦悦都怕为太妃治疗,怕打乱那时的平静,可如今,正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太妃好转的时候了。其实心底里,她也想起昨夜与秦煜的谈话来,也许,如果她不让乐正舒带自己出去,不对秦煜说那些话,秦煜还并不会故意来刺激太妃……是不是,从某个角度上讲,就是她害了太妃?她向人保证着,可她又拿什么来向人保证? 采萍看向她,诚恳道:“王妃,谢谢你……” 面对这声“谢谢”,郁青青竟无从回答,心中只有满满的愧疚。转眼看花飞嫣,只见她眉目紧拧,似乎为太妃的病情苦恼着,不由自主地,她又将目光投向乐正舒,他却看着床上的太妃,一动也不动,那样子,几乎能让她肯定,他那帷帽下的双眼,一定是急切而又凝重的,恍惚中,她竟觉得他对太妃的担心似乎不亚于采萍。 可这,怎么会有道理呢?他姓乐正,来自于江湖,怎么会对太妃有过多的担心?或许是受到太妃的感染而希望她能好转,或许是太妃的样子触动了他的心弦,比如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自己其他精神有问题的至亲,这样的解释,明显更合理一些。 ********************************** 今日 更新完,总算任务完成了,而且还没等到十二点哦~~ () 我们在哪里见过? 黄昏时回王府,几人依然同乘一辆马车,因着太妃,一路上都是无言且心情沉重。 到王府之后郁青青便与两人分别,才回房,丫环就上前道:“王妃怎么才回来,都要到晚饭时间了。” 郁青青沉默半晌,回道:“和王爷说,我没胃口,晚上不吃了。” 丫环一怔,明显没想到她还会有不吃的时候,因为这些日子她一直没什么胃口,可却每顿都会吃,这一次却是去都不愿去了。 “王妃……” 郁青青有些无力,却是肯定道:“不用说了,我进屋躺躺,别打扰我。”说完,就往里间而去。 没胃口……真的没胃口吗?其实大半天的时间都在万恩寺,她的确是饿了,可此时此刻,那么不想与秦煜见面。他们虽不住在一起,饭却是一起吃的,以往每顿饭吃得都算甜蜜,可今天,今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甚至想到他她就会想起裴仲贤的死,想起他造成的太妃病情的恶化,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能与他同桌吃饭? 她真的躺了,由于困乏劳累,也很快就睡下,睡梦中却是连番的人影晃过。 笑颜的陆煜,或是微笑或是暴戾的秦悦,偶尔也有秦煜那让她陌生的冷酷神情,奇怪的是,她竟还梦到了乐正舒。 乐正舒…… 醒来时,天已黑去,她在黑夜中睁夜,回想自己的梦,在心中默念出这个名字。前几个人出现在梦中自是正常,而乐正舒却却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今天几乎一整天都是与乐正舒在一起的,他还在酒楼救过她,想起他,也再正常不过。 酒楼……酒楼里的秦悦……想到这儿,她长叹了声气,从床上起身道:“有人吗?” “王妃。”丫环立刻进来,燃上灯。 “现在什么时候了?” 丫环回道:“才到巳时,王妃要吃些东西么?奴婢让人炖了鸡汤,还有别的小菜,王妃晚上没吃,起来吃点吧。” 郁青青不得不佩服这丫环考虑得周到,她真的是饿得慌,而且想好好吃一顿。 一顿饭下来,终于将肚子填饱,起身到院中望一望秦煜寝房所在的方向,她忍不住问身后的丫环:“晚饭时是你去向王爷说我不用饭么?” “是的,王妃。”丫环回答。 “那……王爷是什么反应?” 丫环想了想,回道:“好像……没什么反应,一直坐着什么话也没说,过了很久,还是他身边的人让奴婢退下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郁青青长长叹一口气,往屋外走去。 丫环立刻问:“王妃去哪里?不是沐浴吗?” “先准备着吧,我去外面走走。”说完,人已踏入夜色中。丫环迟疑半晌,终是没追上去:王妃似乎不习惯时时处处有人跟着,时间一长,现在倒是她们习惯了不时时处处跟着王妃了。 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倒有阵阵凉爽的夜风吹,不像以往那样觉得舒服,却有些冷。她一路走着,等停下步子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荷花池边。 池边悄静,黑暗一片,没有人,也没有萤火虫,她站在原地守了好半天,真的一只也没看见。转眼看秦煜所在房间的方向,树木掩映中,什么也看不见。 “啪”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等荷叶被打得“啪”声一片时,她额上也遇着了冰凉的雨水。 下雨了啊……不知会不会像她去碧云山那时候一样下得那样大,那么可怕的雷,那么可怕的闪电,整个夜里都是天空被撕裂的声音。 她心中烦闷,本是觉得淋两滴雨没什么事的,直到那雨点片片打在身上才陡然想起有孕之身似乎不能淋雨,当既心中一急,立刻就往荷花池边的凉亭跑去。 雨越来越大,那凉亭还有些距离,她几乎心急如焚,巴不得立刻就能冲到凉亭内,却又不敢拼命去跑,这一回手中还连只灯笼都没有,也不见月色,黑漆漆的又看不见路,让她更为着急,在雨点再一次加大时慌张地捂了腹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凉亭冲去。 脚下却踩了块石头,身子急急往旁边倒去。 那不安,那恐慌,如潮水般朝她袭来,这个时候,胳膊却被一人抓住。 温暖而有力,犹如小时候被父亲大掌握住的感觉,如此让人安心,如此让人镇定,而她,早已知道扶她的人是谁。 才稳住身子,乐正舒就拉了她往凉亭中跑去,刚跑到,雨便哗啦啦下了起来。 转过头,一身黑衣,一只将脸完全遮住的帷帽,那么难以在夜色中看清,却又那么强烈地存在。她看着他,好久不能说话,不由自主回忆起第一次和他相见似曾相识的情景,回忆起他将那只闪着绿光的萤火虫递向她的情景,又想起他今日在危急之事救下她的情景。 乐正舒…… 她对他对视好久,却不知说什么,“谢谢”被她遗忘,好久,凉风将心中的万般思绪吹散,她才得以露出一丝笑:“我总是如此不小心……一点也不像贤妻良母,孩子一定怪死我了。” 他依然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脸上停留着的雨珠,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忘形地去替她拭去。从她的身影出现在园中,他就注视着她,然后竟见她走到了荷花池边,又见她在前夜所站的地方长时间伫立,那是她与他见面的地方,他几乎以为她就是来见他的。 只是这可能实在太渺茫,所以他只是静静站着,然后雨落,然后她竟不知躲,然后终于要躲雨时却险些摔着……如果,如果她还在他的睿王府,他恐怕也是不放心的,说不定会时时跟着她。 得不到他的回答,她又问:“乐正公子,你的伤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乐正舒摇摇头,意外地回道:“还好。” “你不要说话!”听见他依然沙哑的声音,郁青青急忙道:“不要让伤变得更重,你点头摇头回答我就好。” 他沉默半晌,轻轻问道:“伤已稳定,可以出声,只是……你听得惯就好。” 郁青青露出些笑来,“我听得惯。”想了想,问:“乐正公子,今日看你似乎特别紧张太妃,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乐正舒点点头,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母亲……与她有类似的遭遇。” 郁青青陡然一惊,突然才想起那个什么海沙帮屠尽他满门的理由,因为父仇,而致使父仇的最初原因,不就是因为他母亲差点被污辱么……按着那海沙帮帮主的阴暗性情,该不会是在屠|杀乐正家的时候同时对他母亲…… 这是怎样的惨烈,是怎样的难以承受? 她不再问下去,甚至想快速逃离这个话题,只希望自己猜的都是错的。 凉亭中透着些光芒,烛光照到他身上,黑黑的衣料上竟带了温暖,他身形虽不壮硕,却极高,她微微仰头看着他,只见他也一动不动看着自己。那一瞬,她觉得自己与他并非陌生人。 “乐正公子……”她忍不住道:“乐正公子,我们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么?看着你,我总有一种之前就见过的感觉。” 问这话,其实是冲动,其实是未经考虑,她本来准备着他回答一句“没有”,没想到他却沉声道:“也许。”。 这样的回答,让她震惊,她看着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好久才想了起来,问:“公子的意思是,你也和我有类似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如果不用这个解释,又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说都无了。他们两人,竟有同样的感觉,那是否……他今夜来此处也不是偶然?这想法,让她将投在他身上的视线猛地移开。 不管,不管他与花飞嫣是什么关系,她都不是待嫁的未婚少女,这种太过暧昧的言谈真的不适合她。笑了笑,她立刻道:“乐正公子才见我几面就救了我好几次,我猜吧,我们以前肯定是见过的,说不定是上辈子,只是那个时候是我救公子,救了很多次,公子欠了我很大的情没还,所以公平的老天爷才让公子这辈子来还我呢!要不是你,说不定飞嫣也不会肯来为王爷治腿,公子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王爷,王爷,又是秦煜……秦悦在心中苦笑,他早该知道,什么又能比得过秦煜呢?秦悦不能,现在的乐正舒,更加不能。 此时雨小了起来,远处一个黄色的身影渐渐靠近,似乎是她身边丫环的,郁青青朝那边看了看,然后绽放出一个极其自然的笑来,朝他道:“我的丫环过来了,我得回去了,乐正公子,其实,我一直佩服着你,你是我所见过最坚强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度过难关,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秦悦无言,身后脚步声渐近,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王妃,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奴婢来晚了。” 那丫环撑着一把伞,手上还拿着把伞,郁青青正准备去拿她手中的伞给乐正舒,想了想,却收了手,以着王妃的姿态说道:“给一把伞乐正公子吧。”说着又看向他道:“乐正公子,今日谢谢你扶了我,要不然我怕是要摔倒了,你有伤,天也晚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钻到丫环的伞下,头也不回地离去。 秦悦看着手中的伞,心中凉意阵阵,不知是因夜雨与风,还是因为其他。 ********************* 极卡,所以今天就更三千了,下面没有更了,明天继续~~~啊,这个端午真逍魂~~~ () 放荡的女人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沿着窄窄的几级台阶上去,郁青青才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一眼,却只见黑夜中雨帘道道交错,一片水雾朦胧,树木葱郁,再见不到他的身影。 见不到,也好…… 似乎带着庆幸,又似乎有着隐隐的失望,她转过头去,身旁的丫环却突然停了下来。 “王爷……” 她也顿住,缓缓抬起头,只见秦悦坐在面前,黑夜中那白色的衣袍别样显眼,也别样显得清冷,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身旁只有一个下人,替他撑着伞,雨水打在伞上,然后从边沿滑下,点点落在他周围。 她的手提着自己的裙摆,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拽紧,有一种不安与心虚从心的最底层缓缓蔓延上来。 两人如此对望,许久,雨滴声中响起他的声音,凉寒如冰:“回房。” 这一声,虽看着她,却是对他身后的下人说的。那凉寒的嗓音落下,雨夜中似乎更显寂静,下人将伞递到他手中,然后推了轮椅转身,渐渐往前而去。。 她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一偏头,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是他之前所在的地方,边上花木缺了一块。她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往那缺口处往下口,荷花池,凉亭,一切一切在这地势高的台阶上方都尽收眼底。 丫环没料到她会突然自己上前,立刻就举了伞跟过来,可雨水已淋到身上,顺着脖子往下淌,她禁不住一颤,拿了伞便往前而去。 “秦煜——” 秦煜前脚进门,郁青青后脚就急促地跟上,看着他在房中背对着她的身影静立半晌,转而看向推他进门的下人:“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同王爷说。” 下人低首,沉默着退出去,关门声响起又停息,房中安静得好像一个人也没有。秦煜投给她的仍然只是一个影,她在原地站了半晌,毅然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不知道如何同你说,但……”她停顿半晌,才道:“我和乐正公子什么也没有。上一次,的确是我正好看见他,然后想着他会武功,所以让他带了我出去,而这一次,我也是碰巧遇见他,然后在凉亭里躲雨,说了些话……” 她急忙解释:“我知道这于礼不合,深更半夜,我不该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个凉亭,还说话,但因为我小时候经历的问题,所以,我那时并没有想太多,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嫡出的,合乎规范的大家闺秀,煜,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气了,这事是我不好,还有上次,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注意言行举止,和他保持距离,你不要误会。” 旁头眼又。他看着她,久久,竟绽放出一个笑容来,一个讥讽的,不屑的,冰冷的笑。 这让她愣住。他其实是很少笑的,对外人,不怎么笑,总显得冷清,单独面对自己时眉眼间会温和许多,也会笑,却是真心的、温暖的,而现在,他脸上这样的笑让她觉得陌生,害怕。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薄唇一启,凉凉道:“不是一个嫡出的,合乎规范的大字闺秀?那你是什么呢?” 她无措地不知道说什么,他继续道:“莫非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不检点,是你在姚家就养成的习惯?我想我早该料到你不会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女人,当初你能在做睿王妃时出来找我,现在你就能在做端王妃时去找别人,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时间竟这么短,在睿王府你起码安静了两年,可在我这里……” 他一再次冷笑:“姚舜英,你是已经习惯了换男人吗?” 习惯了换男人…… 她看着他,脸上渐渐的白,渐渐白,白得几乎如雪,几乎不见一丝血色。他刚才说了怎样的话?这是他说的?这真的是他说的?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看着他清清楚楚坐在自己面前,她无法让他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可她却看得明白他的眼神,那是怎样的讽刺,怎样的冰冷,她从来不会想到他会这样看她,做梦也不会想到。 不检点,习惯了换男人……他是没再次开口,可她耳边却清晰地回荡着他让人无法置信的话语。 她在怎样辛苦的情况下离开了睿王府来到他身边啊,她是如何义无反顾地要与他在一起啊,可现在,现在呢?背叛秦悦,却成了她不检点的证据。 她从地上起身,后退两步,一动不动盯着他道:“秦煜,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都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我在你心里,只是个……放荡的女人?” “难道不是么?”他的语气冷得能将人冻住,眼神钉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刺穿一样,带着浓浓的讽刺:“带着一个男人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然后又和第三个男人公然幽会,或许,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其他男人,姚舜英,其实所谓爱,所谓情,在你那里什么都不算,你要的,不过是全新的身体上的愉悦是不是?一个厌倦了,然后又去找另一个?” “你……”郁青青心都痛得揪起来,人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踉跄好几步才得以重新站稳,然后看向他,鼻子酸痛着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却被她忍住,半晌,苦笑一声:“秦煜,你可真是含蓄,真是有修养,身体上的愉悦?你就是想骂我淫|荡是不是?这罪名可真是想得好,这恐怕是世上给女人的最耻辱的罪名了,所以你想得不想,就安在了我身上,那我要说,我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不会来嫁给你!” 秦悦的脸色瞬时变得冰冷可怕,厉声道:“对,所以你立刻就找上了另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不是么?他面目全毁又怎么样,至少他腿是好的,他身强体壮,不像我,只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瘸子!” “所以,这就是你断定我和他有歼|情的理由?只不过因为我和他多说了两句话,因为他正好又身体健全?”她将拳头紧紧拽住,忍住心中那阵阵的疼痛,再开口时,语气却突然平静起来:“秦煜,其实乐正舒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是不是?早在他没出现前,早在我嫁给你,甚至是你遇见我时,你就觉得我不堪是不是?我是个早就嫁了人的女人,却还和你相见、说爱你,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却还有脸说要和你在一起、要嫁给你,其实,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爹的势力,对不对?” 秦煜沉默着。 面对着他的沉默,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心中疼痛着,她咬着牙,冷声回道:“可真是难为了你,隐忍着,娶一个自己嫌弃万分的女人。你肯定也很清楚,我姚舜英是不要什么脸面的,反正都被休一次了,再被休一次也没什么,大男人,何必弄得自己那么窝囊,你拿休书过来吧,我保证不吵不闹,转身就走!”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地从他房间离开。 秦煜的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指节突出,手指苍白一片,门外一阵闪电击来,照得房中如白昼般通亮,这在亮光下,他缓缓闭眼,脸上的确是隐忍,隐忍着强烈的痛苦。 不知是大雨带来了雷电,还是雷电带来了更大的雨,郁青青走出门时,外面的雨如瓢泼一般猛烈,接过丫环手中的伞往雷雨中走,她却有种想弃了伞痛痛快快淋一场的冲动。 秦煜,秦煜,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 他是她在这世界拼了命想要在一起的人,他是她千辛万苦找寻,不顾一切投奔的人,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他是她所有的一切,是她在这里的整个世界,可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她。 撑着伞,雨却仍然往身上打,眼中模糊着,早已不知脚下踩着的是什么,只是湿意,凉意,侵入脚下,又浸入裤腿,冻得她整个人都打着寒颤,往前走着,一步一步急速地走着,可却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要去哪里,甚至于她的世界,她的一切希望,她所赖以生存的一切一切,都在这一刻崩塌。 是丫环将她扶到了房中。 为她准备热水,为她脱衣服,坐到浴桶中那一刻,周声明明温暖着,可她却仍觉寒凉,不自觉将身体使劲蜷住。 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很紧很紧,生怕被分开一样用手抓着胳膊,将指甲深深嵌入。那一种无助,那一种绝望,那一种恐惧再次袭来,甚至比上次更强烈,那么熟悉那么熟悉……在她得知自己再不能回去时,不就是这样的感觉么,无助,绝望,恐惧……眼睛里没有一丝曙光,甚至连眼睛也无力去睁开,反正睁开或者闭上,世界都是黑暗一片。 秦煜,秦煜,此时此刻,想起他冰冷的眼睛,她有一种被他毁灭的感觉。 ******************** 今天就只能更这一更了,更完,有一种呕心沥血的感觉……咳……严重了,我会好的,而且很快~~ () 榆林脑袋郁青青 “王妃,王妃——” 急切的呼唤声传来,郁青青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丫环着急地站在自己面前,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愣了愣,才察觉到自己还坐在浴桶中,甚至头已经要歪到水中了,桶中的水却早已冰冷。 “王妃,你怎么了?” 冰冷的水让郁青青以极快的速度清醒,发觉眼睛模糊着,快速眨了眨,才道:“没事……好像是刚才睡着了。” 她声音有些飘渺,又有些无力,说着便从浴桶中站起身来,丫环早已拿了衣服替她披上,一面披,一边小声道:“早知道奴婢就早点叫醒王妃了,刚才奴婢就来过,却看见……看见王妃脸上都是泪水,以为王妃醒着,所以又退下了。好在奴婢再进来,要不然再让王妃接着睡,只怕会有危险。”快着在你。 都是泪水…… 她抬头触上脸,发觉果然满脸都是湿的,刚才觉得模糊的双眼,也是因为泪水而打湿。如此伤心,如此悲痛么,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从春天到夏天,她以为自己在找到秦煜后早已接受,早已淡忘之前的世界,却没想到如夜想来,仍然能让她泪流满面。 “王妃没事吧?”丫环担心地问了一声,她有些木然地摇头:“没事,你下去吧。” “是,王妃好好休息。”床早已整理好,丫环点首退下,开门间正好一道闪电劈下,吓得丫环往房中退了退,郁青青也因骤然的光亮而惊得一颤,直到紧接而来的雷声响起,丫环才出去,然后带上门,她也在床上躺下,裹了袖子,去擦自己眼中的泪。 泪水将袖子染得朵朵湿印,她愣愣看着,愣愣想着,陡然之间从床上坐起。 她伤心了,的确伤心了,可为什么在与秦煜几乎决裂后她伤心的不是秦煜,想的不是秦煜,而是过去?爸爸,妈妈,现代的一切,甚至是陆煜! 她之间问过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完全是因为把他当作陆煜了吗?那个时候她无法回答,可现在呢? 第一次相遇,她惊愕,惊喜,然后为秦煜而痛心。在那一刻,她就决定了要救秦煜,要让秦煜得到自由。 第二次,她去见他,对他说她爱他。 第三次,第四次……当想起所有的一切,她只觉得身上一阵乏力,竟一下子瘫软在了床头栏杆上。 她自认自己十分清楚秦煜是秦煜,陆煜是陆煜,可却无时无刻不将陆煜的影子带到秦煜身上,试问,如果秦煜不是长着一张和陆煜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她会从第一眼就注意他吗? 她只会想,这人,为什么在这里,然后转身,却赴秦悦的约,甚至不会注意自己进的是端王府,也不会去想有关端王的一切。 初来这世界,她那般不能适应,一切的愿望都是要回去,然后,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去。那一刻她所有信念都崩塌,所有希望都灰飞烟灭,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个时候,秦煜出现了,他又岂只是陆煜的化身,他给了她希望,给了她方向,几乎在那一刹那成了她的世界——那个,她追寻的,留念的,却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如果不是姚航让她成亲,她会那么快和秦煜成亲吗?如果不是秦煜在孩子的事情上给了她安慰,她会坦然而温暖地度过那段等待婚礼的时间吗?孩子?是的……她甚至不能因为他而打掉孩子,明明她知道,一个不属于丈夫的孩子会是夫妻间永远无法磨灭的隔阂,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却还是把孩子留下了。 郁青青,哈哈,郁青青……你是个傻子,是个混蛋,是个没有眼睛没有头的苍蝇!事实证明,秦煜不是陆煜,他们只是相像,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而秦煜,根本就不能代表她所留恋的世界! 她对秦煜的感情是那么的脆弱,所以会在新婚夜感觉紧张不安,所以才会频频想起秦悦,又会对乐正舒产生莫名的好感……她的心,是空的,根本就没有住着一个人,所以谁都会钻进去,谁的位置都有! 啊,郁青青!这一瞬间,她几乎要被自己吓疯。 竟然如此糊涂,竟然如此不负责任地错认感情,然后一手制造了一场荒唐的婚姻!她把自己的人生,把姚舜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房中的蜡烛燃着,外面的雷雨也继续着,她躺到了床上,将自己脑中思绪慢慢清理。她不爱秦煜,的确,她不爱,甚至连了解都谈不上,可她却嫁给了他,如今,她对他有所不满,而他也对她有所不满,她怪他心狠,他也觉得她不检点。 这样,他们是不是该结束这本就错误的婚姻?不说其他,单说她又怀着别人的孩子,又心里没有他,她就不该做他的妻子的,他经受之前许多痛苦,理应找个宠他爱他的一心一意待他的人,而这样“不安稳”的她,真的不适合。 只是,他们的婚姻却并不单纯,哪里是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他又不是秦悦那样的人,也不管朝廷上的格局,说休,立刻就休了。 秦悦,又是秦悦……。 她揉了揉自己那颗榆木脑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无奈申银:“孩子,是因为你我才老想起那家伙的吗?明明我讨厌他讨厌得要死……” 一夜的雨,一夜的床上翻腾,大清早郁青青便从床上起来,虽然没怎么睡,但精神却很好。 “王妃昨晚做了好梦么?怎么这么高兴?”丫环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问。 郁青青笑着,“的确是做了好梦了。” 丫环便说道:“还以为王妃今日会不高兴,怕王妃吃不下饭,所以特地给厨房说早饭要清淡些,结果王妃却又高兴了。” “没事,我待会不吃,先去王爷那儿一趟,你快点吩咐下去,弄点荤,别一桌子清汤清水,我饿着呢!” 丫环也笑了起来,“好,奴婢马上去给他们说。” 梳洗完毕,郁青青便往秦煜的院子去,一路上,将准备的谈话想了无数次。 之前呢,她是想直接反正昨晚都闹成那样了,休书的事都说了,不如就将就着顺着来了,因为她不检点,要张休书走人,或者和他商讨一番,在不伤及姚家与端王府的关系下分开。 后来又觉得,如此实在太不像样,从头至尾,像是把秦煜当道具一样用了扔一般,她心里觉得愧疚,所以还是向他坦诚好。 坦诚,她一开始,是把他当了梦中的情人,然后要救他,然后嫁给她,然后以为他们在一起是合适的,可这都是她“以为”,她愿对他认错,希望两人能一起努力,各自找到各自的未来与幸福。 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想着,她又觉得这样万般不妥,因为也许什么都不说,他会自己嫌弃她而不愿和她在一起,可坦诚了,不是告诉他她从头至尾就没喜欢过他,这让他如何能接受?换了自己,自己也不能接受。 临时才纠结,还没纠结出最后的结果,人却已走到了秦悦院中。 抬头看一看天空,雨后初晴,天空被洗得湛蓝湛蓝不带一丝尘埃,夏日太阳升得极快,现在已朝地面层层铺洒开来,将花草树木照得黄灿灿的,她不由绽放出一个微笑,深吸口气,上前几步道:“王爷呢?” 面前的丫环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在房中。” 看来是个好开端,她还以为他会去上朝或是出去了呢,郁青青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王爷没忙着吧,你进去说一说,就说我有事找他。” 之前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她找他都是直接进去了,可今天却不由自主地让人通传起来。 丫环迟疑半晌,这才回道:“王妃,你进去劝劝王爷吧,王爷……不太好。” 郁青青一愣:“不太好?王爷怎么了?” 丫环看了看身后的房门,走过来小声道:“王爷恐怕是病了,却不肯叫大夫,王妃快去劝劝吧。” “病了?”郁青青好一阵疑惑,走上前,轻轻推门进去,低声道:“王爷?” 整个房间安静得吓人,她的声音回荡得都有些突兀,抬眼看他的房间,此时才注意这儿竟都是一副深色的装饰,那种让人看了极度宁静却又抑郁的深灰色,深灰色的帘子,深灰色的床帐,深灰色的窗纱……现在所有窗帘窗纱都合拢着,照得房中幽暗一片,满满透着哀伤寂寞。 是的……她竟没有发现,他是哀伤的,是寂寞的,甚至,是阴暗的,所以他不擅于笑,所以他极端,他与她一样不爱下人侍候,她是因为在现代习惯了,而他也是习惯了……习惯于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安静地享受那一份哀伤与冷清。 她缓缓往里走,似乎怕打扰了这房中的安静一样,脚步轻得连自己都难以听到,直到走过一道隔间,撩起半遮的厚重帘子,才看到前面的他。 这一眼,却将她吓住。 ************************** 今天更三千,今天感觉好了很多,估计明天或后天恢复更新,然后会适当加更,以补偿大家这几天的等待,嘿嘿~~是不是觉得我又比以前勤快了? () 她的错 虽然房中的帘子都拉着,却依然有不弱的光亮,秦煜出现在她面前,仍是背朝她坐在轮椅上,她看不见他的脸,却只见他头发湿透,椅背后露出的肩膀也是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她立刻走到他面前,哪怕已有心理准备也再次吃了一惊。 那一张在她心中俊美温柔的脸此时惨白惨白的一片,连嘴唇都是乌青色,缕缕头发如在水中浸过一般,紧紧贴在脸上、鬓旁,而身上的衣服更是片片都带水沾在身上,轮椅上,地毯上,全是湿的。他整个人就像在冷水中泡过一夜一样可怕,她缓缓伸手触上他肩头,竟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满指烫意。 “出去。” 她还没开口说话,他却突然开口。抬起头,闭着的双眼睁开,眸中清光流转,却泛着冷意,如同刺骨的寒潭一样。 似乎没想到是她,他有一瞬的意外,随即神色却更为冰冷,立刻喊道:“出去!” 郁青青满腹着急:“秦煜,你怎么了,你昨天晚上淋雨了?你发烧了是不是?我去给你找飞嫣姑娘来!”说着就要起身,他冷声开口:“滚出去。” 不是歇斯底里的大吼,却字字都像刺出的刀子一样强劲而具攻击,她转头去看他,只见他头再次垂了下去,似乎在说出这一句话后全身的血液力量都被抽空,整个人成了一具没有支撑力的躯壳。 郁青青蹲下身来,轻轻扶了他的腿道:“秦煜,你怎么了?你在发烧,要看大夫的,我叫人进来给你换衣服,你先躺着好不好?”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她,陡然伸手,一把掀开她,直将她狠狠推倒在地:“我叫你滚出去,还要我再说一遍么?不过是个肮脏的荡|妇,别碰我!” “你……”郁青青因他的话语而升起满腔的怒火,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好,我不碰你,我不碰你!我是荡|妇是么,我是肮脏是么?我就是来向你要休书的,你给休书我,我马上就走,不只离开这房间,从此以后我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本以为秦煜会发更大的脾气,可他却没有,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看着她,脸上因发怒而升起的一点血色慢慢淡下去,终于淡得再不见一点血色,甚至比之前还要苍白!他抓着身旁的扶手,抓得很紧很紧,几乎要将那木制的扶手捏碎,好久,他紧抿的唇开启,声音不只似冰,更似千年的寒冰:“滚出去……” 郁青青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还没出院子,却听到背后丫环的惊呼声:“王爷——” 她立刻回过头去,只见门外的丫环已经不在门外了,声音也是从屋内传来,心中一惊,立刻就提裙跑了进去。 秦煜还是之前的姿势,之前的地方坐着,丫环站在他面前,满脸惊恐,愣着不知所措一样,她跑过去,再次被他的样子吓到,几乎立刻就捂住了嘴。 血,那触目惊心的,鲜红的血沾在他乌青的唇上,下巴上,以及那雪白又透湿的衣服上,他歪了头靠在轮椅上,脸甚至比之前更白,这样子让她好一阵惊吓,直有一种他已死去的错觉。 “来人,快来人,快去叫花大夫!”郁青青愣了半晌,立刻朝外大喊。 换衣服,施针,煎药……一顿慌乱之后,总算安顿下来,郁青青看着丫环道:“为什么要让王爷淋雨,又为什么不早点叫大夫来?” 丫环见她样子严肃,立刻就跪了下来:“昨天晚上王妃走后王爷就叫奴婢们都离开,奴婢以为王爷要安静,所以就走了,没想到早上过来却见王爷一个人做在屋外,那时雨刚停,王爷身上都是湿的,奴婢便马上猜测王爷是淋了一夜的雨,立刻要扶王爷进屋,王爷却发了很大的脾气,奴婢好不容易将才将王爷推到了房内,王爷让奴婢滚,奴婢说去叫王妃,王爷的样子更可怕,奴婢当时也不知道王爷已经发烧了……所以,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爷又关了门,谁也不让进去……” 身后传来一阵秦煜沉重的呼吸声,郁青青立刻就跑到床边,轻声道:“秦煜,怎么了,很难受么?” 床上的他仍然睡着,可听见她的声音,他突然就将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那手没有方向地胡乱找寻,她立刻将他一只手握住,安慰道:“我在,我在,秦煜,我在……” “阿英……”他一声睡梦中的呼唤,眼中竟流出泪水,再发出的声音也是哽咽得厉害,“阿英……舜英,不要……” 他的脸仍然苍白,嘴唇仍然不见血色,从不哭的他泪水却道道从闭着的眼中淌出来,一双手更是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一样紧紧抓着她不放。 “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阿英……” 这喃喃出口的声音,让她立刻就惊住。 他的哽咽,他的泪水,他声声的呼唤呢喃,以及他脸上露出的脆弱痛苦,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敢相信……这,这就是平时那个冰冷无情的秦煜么,是那个字字恶毒,骂她不检点,骂她荡|妇,让她滚的秦煜么,这分明不再是他,不像是他…… 还是,这才是真实的他,他因为她说要离开,而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昨天,昨天他只是想得到她的解释,只是想得到她的承诺,可她却说他可以休了她,然后转身离开,所以,他就在雷雨中淋了一夜的雨…… “阿英……我……我爱你……你不要走……”他的嗓音再次人喉间哽咽出,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吐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那么的,像是用尽全力,他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狠狠往胸口揉,似乎要在胸膛揉出一个洞,然后将她放进去一样。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看着他,突然之间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两年的苦难,身残的影响,让他变得敏感而脆弱,他以冷面示人,甚至于对她,除了温和一点他也没有许多柔情之处,可他却深深把她埋在心底,他让她滚,让她离开,而事实上……他无法承受她的离开。当初那个阴森黑暗的王府里,她出现在他面前,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一处温软,是她,是她打乱了一池的宁静,如今她却想转身潇洒地走人,她是可以潇洒,可他呢? 他说过,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陪他到老,那人便是她……她以为他只是像普通男人说普通的情话一样随便说说,可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那个宁静的傍晚,她闯入了他的世界,也闯入了他的生命里,而且,是那唯一的一个人。 他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候出现,她也在他最无助绝望的时候出现,她发现,他只是个假的希望,只是个替身,可他呢……他却是真的将一切的情感寄托在了她身上。 离开,她真的能如此不负责任吗? “阿英……” 看着他的痛苦,他声音里的凄凉,她痛心,抬了手,轻轻去拭他脸上的泪。 “秦煜,我在。” 他沉重而急促地呼吸,仍死死揉她的手,然后力量慢慢减弱,不知是不是因她的轻抚而得到了安慰,终于平静地睡去。 她在床边坐着,静静看着他,心里止不住地浮起阴云来。 这一觉,虽是发烧,虽是昏迷,可他并没有睡多久,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后就醒了过来,因为一场噩梦而惊醒,醒前神情痛苦而挣扎,她无措地推他唤他,终于将他弄醒。 醒来的他突然安静起来,哪怕额上还冒着冷汗,神情却是冷峻,转眼,便看到她。 “你醒了,刚才做噩梦了吗?”她轻声问。 他却垂眼看一看她被他紧紧抓着的手,缓缓放开,然后拉了拉自己的被子,目光离开她的脸,却是沉默着不作声。 郁青青拿了手帕要去他擦汗,他却偏开头,冷声开口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若没有之前他睡梦中的痛楚,她只怕已经生气了,怪他不识好人心,可现在……她生不起来气,有的,只是愧疚。 “你发烧了,头疼吗?” 他闭眼,声音更冷:“出去。” 有一刻,她真的就这样出去,当作生气,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用管,然后离开,可她知道,那样他会再次承受不了。 花飞嫣说了他吐血的原因,竟是急血攻心,是心太痛,太急,太恨。 全是她,全是因为她…… “王妃,药好了。”有丫环进来,在她身后说。 她看着秦煜,轻声道:“先喝药吧,喝药了烧能退得快一些,发着烧很不好的。” 秦煜仍闭着眼,似乎连看她一眼都不愿,声音更是一如继往地冷如冰霜:“不喝,出去,全都滚出去!” 听见他的声音,丫环身子一颤,盘中的碗也歪了两下,传出轻微的碰撞声与药汗泼洒的声音。 “秦煜……” 郁青青还要劝,却被他打断,他突然睁眼,冷冷看着她道:“我说了,让你出去!你不是要走么?要得到自由了再去找别的男人么,滚,我不想看到你!荡|妇!” 她立刻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却在迈步那一刻停下,然后缓缓回过头来。 他的脸又白了一分,明明冷得谁也不愿靠近一样,眼中却透着浓浓的脆弱与痛楚。看见他如此,她也心痛,重新坐在了床边,诚恳道:“我昨天的话,只是气话而已,我没有要走,没有要离开……我说了,我和乐正公子,真的是清白的,秦煜,我……” 她握住他的手,那上面的烫意一点点传到她体内,“我之前不注意,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你原谅我,不要怪我,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我那不容易才嫁给你,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 他一直不肯看她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她脸上,那清冷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也渐渐多了一丝坚强,不再似之前那样满是痛苦,也不再似刚才那样满是拒人与千里之外。 她知道他有所缓和,立刻起身从丫环那里端起药来重新坐到床边:“喝药吧,当我求求你好了,你喝药了再好好睡着,要不然你的病还会加重的。” 他仍然不说话,她暂时放了药,伸手扶他起身。而他……虽是沉默,却听话地坐了起来,静靠在床头。 犹豫了片刻,她端了药,看着他柔声道:“我喂你?” 就算是之前两人关系近,她也不曾与他做过太多浓情蜜意的事,而喂药,也是从来没做过的,甚至她就算以前与陆煜在一起也没有这样的习惯,所以现在刻意要做,也让她不那么自然。 可他并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着,看着她。 她便舀了药,送到他嘴边。 安静,沉默,凝视,然后,他终于缓缓张开了嘴,她对他露出柔情的一笑来,将药汁送进他嘴中。 “苦不苦?”她问。 他没回答。她又舀起药来递向他,自顾自说道:“我觉得很苦,只要是药,我就觉得苦,觉得实在是吃不下。以前大夫总说我身体不好,要调理,给我开了药,可我很少喝,我想,要是一定要喝药才行,那我宁可就这样身体不好了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感觉,我想,我这么讨厌喝药,可能是我小时候很少喝药的缘故。” 他仍然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喝下她喂的药,她也没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喂。对于秦煜,她虽然知道了自己不爱,可当初的心疼,当初的怜惜,却仍然是在的……皇子,将要做皇帝的皇长子,谁能知道,他内心里会如此的痛苦脆弱,谁又能知道,那两年的幽禁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创伤。父皇驾崩,舅舅被斩,母亲抑郁而亡,他自己又身残,又被幽禁……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出头,在现代还是在父母的庇佑下读书的年纪。 准她前到。药喝完,她拿手帕去替他擦嘴角的药汁,才触上去,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 () 秦悦,错的时间对的人 药喝完,她拿手帕去替他擦嘴角的药汁,才触上去,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 她才莫名地看向他,他便捧住她后脑,强大的手劲让她贴近自己,在她措手不及时重重吻住她。 “有人呢……”她立刻推开他转过身来,只见眼前空空,房中的丫环早已不见。 背后传来他极轻极轻的笑声,她背朝着他垂着头,似乎羞涩着不愿面对他,可脸上去是愁云笼罩。抬眼,窗外阳光灿烂得耀眼。 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想到秦悦,想到他脸上那闲适的笑容。如果她与秦煜是在对的时间碰到的人,那她便是在错的时间里,碰到了秦悦。 那个时候,他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玩弄女人的王爷,兴许还野心勃勃,兴许杀人不见血;那个时候,她所有的心思都只用来缅怀过去,用来想念陆煜;那个时候,她看不见他的心,也不愿去认真看他这个人,体会他们之前的关心,对于他的感情,或是自己的感情,她从来没有正视过……然后,她便碰到了秦煜。义无反顾地将一腔情怀投在他身上,义无反顾地将所有的回忆、期望都放在了他身上,回头时,她已不再是能自由放逐感情的身份。 她与秦悦,还没开始,就断了。她的人生,因她自己所选,最终绊住了自己,也辜负了他人。 门外传来细细的说话声,隐隐听着似乎还有花飞嫣的,她正不愿回头去面对秦煜,听见这声音立刻就像解了难题一样高兴起来,朝外开口道:“飞嫣,是你来了吗?” “是的,是我,王妃。”在秦煜面前,花飞嫣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郁青青回过头去看向秦煜,很自然地笑道:“她应该是来看你的情况的,我去开门。”秦煜心情似乎不错,朝她露出轻轻的笑来。 替秦煜把过脉,又探过发烧的情况,然后顺便看过腿的情况,再没有别的情况可看了,花飞嫣心里着急,但碍于秦悦在场,又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妃,太妃的事该怎么办呢? 秦大哥之前就暗中离开王府去往万恩寺了,她看过爹留下的医书,有了许多启发,急须去看太妃的情况,可不会武功的她却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甚至像她这样不属于皇族的人根本就去不了。 姚姐姐呢,一心只知道秦煜的病,似乎连太妃的事都忘了,他不过是伤风头痛,哪里及得上太妃的危急? “飞嫣,王爷的腿什么时候能好?”在她烦恼时,郁青青突然问。 花飞嫣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给秦煜上药上得失了神,已经在膝盖处放了太多的药了,不禁有些慌张地移往别处,然后回道:“看王爷什么时候能自己站起来,大概……不会太久吧,一个月之后再看。” 郁青青转头看向秦煜,“你看,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那时候说不定你就站起来了,嗯……不知道秋天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能走了。” 秦煜嘴角轻轻扬起,看着自己的腿,似乎又有些不敢相信地怅惘。 上完药,已经到了花飞嫣该走的时候了,她收拾着药箱,迟疑半晌,有关太妃的话已到了嘴边, 却又咽了下去。。 秦大哥叫她不要冲动的……姚姐姐因为太妃的事而和秦煜不和,现在秦煜又病了,姚姐姐与他合好,说不定已经在太妃的事上妥协,她要是背着秦煜求一求姚姐姐还好,要是现在当着秦煜的面提出来,那说不定反而还再没有一点希望了,而且还会引起人的怀疑。可是……从一大清早到现在姚姐姐都守在秦煜身边,这让她怎么有机会单独求她? 手上的东西终于收拾完,她再不能耽搁,转头去看床边,只见郁青青正将手放在秦煜的额头探他的体温,秦煜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之前的感情不言而喻。 “王爷,王妃,我先走了。”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似乎不愿打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听见没,转身就离开。 万万没想到没多一会儿,门便被叩响,开门,却是郁青青。 “姚姐姐?”花飞嫣十分意外,还以为她会在秦煜身边守上一整天的。 郁青青脸上的神色凝重着,进门来,很快就问:“飞嫣,你爹的医书上有讲到关于神智失常的病么?” 花飞嫣很快就从意外在回过神来,猛地点头:“有,有,讲了很多,我觉得我已经有几分把握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郁青青大喜,随后道:“你是说,有可能把太妃完全治好?” 花飞嫣想了想,回道:“是有可能的,只是……只是太妃之前受的灾难太大,就怕她从心理上不愿去面对,药物是很难治到心病的,姚姐姐,对于心病……”她想起秦悦说的郁青青可能会知道心病医治方面的事,正想着该如何问,郁青青自己却道:“我想到一种方法,你觉得那样可行么,就是让太妃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神智清醒的状态,然后看她接受能力比较可以时慢慢告诉她曾经发生过的痛苦,然后再让她完全想起之前的事,这样她兴许就能面对过去,就好了。” 花飞嫣微微拧眉:“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倒应该不难,只是如果恢复,她肯定会又忘了过去的事,受不得刺激,如果能让她完全想起来,再坦然面对呢?” “有一种方法,叫催眠。”郁青青连忙一笑,“哦,是我以前听来的,就是让人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然后用话语诱导他,让他的思想被牵引,被控制,这样如果方法得当,就可以让他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事,这方法甚至能让人把在母亲肚子里经历的事都想起来,应该是可以的。” 她本以为这样的说法能让人听懂才怪,没想到花飞嫣却在沉默半晌后回道:“被牵引,被控制……姚姐姐是不是说的巫术?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出去玩,看见附近村子里有个人生了病,他不找大夫,却找一个他们十分尊重的‘活神仙’,那人|治病就是和病人关在一个房子里,出来后病人会说看到了天庭,又看到了神仙,神仙说他要怎样怎样才能好。有人说他是被骗了,可他却对此深信不疑,觉得是自己的魂魄被‘活神仙’带着去了天庭,可他的病却没见好,还是后来我爹给他治的,我爹说那是那骗子‘活神仙’用他的方法控制了病人的思想,让病人根据‘活神仙’的言语指引,产生了幻觉。听姚姐姐的话,倒是和这个有点像。” 郁青青想了想,发觉可能还真是的,能让病人对自己所见到的东西深信不疑,当然是要让他好像亲身经历一样,骗子要让人按他所希望的方向去想,当然要指引,这样说来,不就是催眠么,所谓看病,就是自称“活神仙”的骗子给病人做了场催眠而已。 “大概你听说的和我听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这方法可以用来骗人,也可以用来救人,太妃如果在心平气和又很坚强的情况下经过指引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事,只要她能接受,那她就能好起来了。”郁青青说道。 花飞嫣点点头,然后看向她:“那……可是我们还有机会去救太妃吗?姚姐姐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得到王爷的允许了?” 郁青青神色微微变得凝重:“我还没同王爷说,他现在病还没好,怕说了反而惹他不高兴,所以先来问问你,等晚上看看,那时候他烧也退了,心情估计也会好些,那时候我再慢慢和他说,说不定会好些。而且……”想起昨天找秦悦的事,她强壮着自然道:“昨天万恩寺闹得那么严重,说不定睿王今天也会过去,我们就先等一天,有他在,我们过去只能算是外人了。”前住名过。 睿王?如果那个坏人也去,那秦大哥不是会碰上他?花飞嫣刚要紧张,才想起秦悦是暗中去的,既然是这样,那他当然会细细查探,当然不会和那个坏人撞上。反应过来,她才松一口气,只是,秦大哥应该是不能偷偷近距离的看太妃了,也不知道那个假睿王会不会对太妃好。 “飞嫣,你想一想该怎么治太妃,我去看看王爷,他睡得浅,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醒来。”郁青青说道。 花飞嫣点头,看着她,忍不住道:“姚姐姐,谢谢你,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太妃的事了。” “我自然没忘,只是……”郁青青奇怪道:“你谢我做什么?” 花飞嫣这才想起自己完全没有立场替太妃担心,窘迫了半晌才道:“因为,因为……医者父母心啊,我看到太妃那样就难受,就想替她治好,而且我当初出来就是治她的,本来以为没这个机会了,没想到姚姐姐却还记挂着她,所以,就说声谢谢了。”末了又道:“哦,舒哥哥他,他因为他亲人的有关系也很担心太妃,所以我又跟着她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郁青青缓缓点头,看一看房中,除了花飞嫣外,再没有别人,以前过来乐正舒都是与花飞嫣在一起的,今天竟然不在,有着顺口一问的想法,想到秦煜,却又忍住,只是默默猜想,他多半是在自己的房间了。 **************** 今天更新完 () 乐正舒的刺杀 “刚才去哪里了?”一回房,在她还不知道秦煜是否醒来时,就听见他的声音。好在,他语声温和,并不像质问的样子。 关于太妃的事她总是要和他好好谈的,此时似乎并不用刻意骗他,只是她预备的时间却不是现在。郁青青有些为难,直到走到床边还没想出该如何回答,沉吟半晌,正要说出去走了走,他便问道:“你去找了花飞嫣?” 郁青青才在床边坐下,看他一眼之后沉默着低下了头去。 这一低,便是默认了,好久才道:“你知道?” 秦煜回道:“刚才她在此处时频频看你,似乎有话要对你说,却顾忌我在场不敢说,我睡下后你马上就走了。所以我猜测,你大概是去找她说璎太妃的事。” “是……”到此时,自然再没什么好瞒的。她点头,然后立刻解释:“璎太妃于我有恩情,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无法抛开她不管,花飞嫣当初被秦悦请出来就是去替璎太妃治病的,昨天她看着璎太妃的样子也于心不忍,所以我们都想帮璎太妃,在我们心里,她不是谁的母亲,只是个可怜的女人……也许在你们看来,女子受了那样的污辱就是女子的错,就算不是她的错,她不去自尽也是她的错,可我们同样是女人,那次去端王府找你时我就险些被人污辱,我知道这里面的痛苦与无助,所以对璎太妃我没有瞧不起,只有同情。” “那你们想如何?”秦煜问。 郁青青想了想,回道:“只是治好璎太妃。” “她是秦悦的母亲。” “我知道,花飞嫣当初就是秦悦请来的,他也一直想治好他母亲,现在花飞嫣去治,他肯定是愿意的,至于我,有必要时我才去,反正我不是大夫,去了也无益。”说完,她恳切地看着秦煜。 秦煜凝视了她半晌,然后缓缓移开头去,“如果母亲在,她应会喜欢你的……她常说,我若娶妻,不管她家世如何,一定要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青就见预。郁青青并不能知道,他是感慨还是讽刺,所以也不知道他是否同意,只是沉默着不语。 好一会儿,他才道:“我知道你一上午都没吃什么东西,刚才让人去做了,马上就会送来。等吃了之后再想璎太妃的事吧,若要带花飞嫣去看她,就明天吧。对了——”他闭上眼,似乎是随口说道:“太后要回来了,是秦悦提出的。” 如果他没有闭上眼,一定能看到郁青青还未及高兴就陡然僵住的脸。 太后,姚舜华?她才去那个什么东都,却又要回来了……秦悦提出的,他是为什么?这问题,她自然不能问秦煜,甚至这问题,也不是此时她该想的。 替他掖了掖被子,她只轻轻道:“他们关系本就不同寻常,去去回回,说不定只是情人间的打闹而已。你好好睡着,我就在边上。” 是啊,说不定只是情人间的打打闹闹而已……这也是她对自己说的。 他毕竟病痛又疲惫,一会儿就再次睡着,她守在床边,饭菜来了吃饭菜,吃完了继续坐着,拿了书来翻,书上却都是姚舜华的样子。 ———————————— 正午时,花飞嫣正在房中琢磨着医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抬头间,秦悦已进门来。 “舒哥哥!”花飞嫣大喜,立刻扔下书冲到他面前,拉了他道:“你回来了,没事吧?” 秦悦摇头,而她怕他热,已经替他揭了帷帽,“刚才姚姐姐说今天那个假睿王有可能会去,我还担心得要命,他是不是真的去了,你看见他了吗?” 秦悦点点头,随后看向她,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探询的意味,想了想,回道:“姚姐姐刚才来过了,来和我说太妃的事。”对他于这样的眼神并不难猜,能让他这么在意这么快就询问的,自然只有姚姐姐。 接着她又说道:“她还说她会去劝秦煜,看得出来她是很关心太妃的,而且还和我说了治太妃的方法,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秦悦再次点头,她倒了水,将水递向他,看见他坐下,想了想,才露出满脸凝重:“舒哥哥,我现在倒不怕不能治太妃,而怕……昨天恐怕那个假睿王已经知道我了,如果知道我还在京城,还和你在一起,他会不会猜到些什么?别人当然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你不在了的,也知道你活着的话可能会有烧伤……” “不用担心。”秦悦开口道,声音虽还沙哑,却是好了许多,“你想办法让姚舜英明日在正午时分带我们去万恩寺,我已有办法。” “真的?”花飞嫣忍不住吃惊,她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能被那人发现的,就算秦大哥武功高强也敌不过他现在成为王爷之后的实力,所以她为此着急了一上午,却没想到秦悦竟回答得如此有把握。 秦悦再次肯定,“真的,不用担心。” 既然他这样说,那证明他是真有办法了,花飞嫣舒了口气,转而看他,只见他目光沉静着,却又微微带着些惆怅的意味。 是为着什么惆怅呢?也许,这惆怅不过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想到姚姐姐与秦煜……她之前过去时,丫环拦住她,脸微微红着,说王妃在里面,她此时进去不方便,让她等等,等她进屋,从头至尾都是姚姐姐对秦煜体贴关心,而秦煜心情愉悦的模样,他们的感情这般要好,秦大哥,真的还有机会吗? ———————————— 隔日的正午,几人果然就出了端王府。 郁青青回头看着花飞嫣道:“飞嫣,此时正是最热的时候,你们忍着点。” 花飞嫣立刻回道:“给王爷上药最重要,热点又没什么。” 郁青青朝她笑笑,转身上马车。 花飞嫣看一看身旁的秦悦,有一些隐隐的,说谎成功的欣喜,她有意说正午前一定要替秦煜换回药,所以正好将去万恩寺的时间排在了现在,而姚姐姐却还因为正好这个时候出去对她有些歉疚呢! 她欣喜着,秦悦却并没有一点“喜。” 从头至尾,青青都是看着花飞嫣,甚至连一眼都没朝他这边挪过。他知道,她与秦煜,一定是吵过一架,然后又在秦煜的淋雨发烧中和好,再然后,她便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她说在他们那里,男女大防并不算什么,男女可以同读书,同工作,同吃饭,同做朋友,哪怕见一男一女亲热地打打闹闹也不一定说他们就是情人……有这样认知的她,却因为秦煜的介意而看都不愿再多看他这个“陌生男子”一眼,她为秦煜,果然是什么都能做。 曾经他想,她一眼就爱秦煜,不过是因为秦煜像她那个成亲前离别的未婚夫,以为她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以为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有离开秦煜的想法,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多想。 一面往万恩寺去,花飞嫣就一面紧张。。 依然记得那一回她去见那个假睿王,独自一个人,那个时候她说谎,演戏,却并没有紧张害怕。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成功,她就救不了秦大哥,如果不做得像真的,不仅骗不了那个叛徒,反正还会引起他的怀疑,从而让他想到秦大哥还没死。 那一天有下人看见她追出去,所以她控诉他,对他露出害怕之意,用间接的方法告诉他她在半路追到了秦大哥,可秦大哥却轻薄了她,所以,她要离去。 那个时候他似乎还心慌着,做王爷做得并不那么坦然,很快就允许了她的离开。面现在,她却还留在京城,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身形与秦大哥相似,又被烧伤的人。 她真的心慌意乱,真的忐忑不安,生怕会被发现些什么,转头看秦悦,忍不住低声道:“舒哥哥,真的可以么?要不要……今天你先不要去?万一那人又在万恩寺呢?”这一次出行,他们两人与郁青青分别乘着不同的马车,所以她能和秦悦偷偷的说话。 秦悦声音平静:“没事。” “可是……”花飞嫣忍不住叹了声气,不去又怎么样呢,只要知道她在京城,再稍稍一查,就能知道她住在端王府,而身边还有一个重伤的人,那天晚上她追着秦大哥出去了的,肯定能引起那叛徒怀疑。 站在璎太妃所在的院子前,郁青青与花飞嫣两人都是一惊。 没想到,虽有担心,却没想到竟真的…… 撞上了。院中站着满满的守卫,甚至有一些还能让郁青青觉得眼熟,她愣愣站在原地,心不由自主地开始跳起来。 秦悦,秦悦在里面。 而花飞嫣也紧张着,转头看向秦悦,恨不得现在转身就走。可郁青青却已以站了半晌后朝里走去。 悄无声息地暗暗吸气舒气,郁青青强迫自己想起姚舜华,想起他与姚舜华滚在一起的画面,又想起秦煜,甚至是陆煜,逼迫自己看清,自己和他真的不再有什么瓜葛……如果,如果说她昨夜还对秦悦有什么幻想,那今天已经消散了,无论如何,短时间内她会守在秦煜身边,而秦悦,他马上就会迎来他的初恋情人。 “王妃?”面前传来秦悦的声音,他唤她王妃,而不是端王妃,让她听着竟有些回到过去的恍惚之感。 郁青青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似乎是知道她过来,他从里面出来。 “皇叔。”郁青青在深呼吸下强装自然:“我来看看璎太妃。” 白衣看看她,然后将目光投到花飞嫣身上,再然后便是花飞嫣身旁的黑衣人。这人全身都是黑色装束,还戴了个垂了黑纱的帷帽,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微微的不安。 花飞嫣不是说离开了王府便会回百花谷么,为何又还留在京城,而且身边还多了个人?这人…… “皇叔,不知对于太妃的病,皇叔是如何打算?”此时,郁青青再次开口。 白衣脸上表现出一丝凝重,“此事,确实为难,王妃带了飞嫣姑娘过来,可是飞嫣姑娘能治?” “太妃——”里面传来采萍惊慌的声音,所有人都朝里面看去,花飞嫣急忙道:“我进去看看!” 白衣既然做了秦悦,自然要将璎太妃放在重要的位置,立刻就转身往里面走去,郁青青当然着急,忙跟上。 可就在这时,在这所有人都被里面的情形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乐正舒突然抽剑,以极快的速度飞身刺向白衣所在的方向。 守卫这时才立刻去反应,去抽刀,可他的身影早已如风一般袭向前方,确切地说,是前方,白衣身后的一名随从。 已有守卫拦到了白衣身前,正准备拦截他的刺杀时才惊奇地发现他的目标竟不是睿王,而只是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客人。说是客人,却也不算,只是个替王爷做事的人,正好这两天跟着王爷身边而已,据他们所知,是个江湖小帮派,海沙帮的帮主,名叫龚铮,前些日子因为私仇而带领帮中的人去屠|杀了一个正派之家,而遭到了全武林的谴责。 作为一帮之主,龚铮的武功也十分不错,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一剑,他躲得慌张、狼狈,却还是让他躲了开来,而且几乎是立刻,他就看出了这刺杀之人所用的武功招式。 “‘鹰击式’,你是乐正家的人!” 黑衣人并不回话,紧接着又是一剑刺来,这一次,龚铮不废什么力气地躲开,冷声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着就一把抽出身旁一名守卫的刀,飞身挥向黑衣人。 “舒哥哥!”花飞嫣早已急得惊呼起来,看着面前去势凶猛的龚铮,一双手立刻就按在胸口,想冲上前去,刀光剑影中却根本不容她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靠近。 听见龚铮之前说出的那些话,郁青青就已猜到这人就是乐正家的仇人,那什么海沙帮的帮主,当即也跟着乐正舒恨起他来,可更为牵动她思绪的,却是乐正舒的安危。 先不说现在那帮主完全占了上风,就说周围着层层围着的睿王府的守卫,以及秦悦那身惊人的武功,第一剑失败的乐正舒就如同刺秦的荆轲一样,失利了便再没有任何的机会,此时再也杀不了仇人,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随时能失去,她紧张着,忍不住道:“乐正公子——” 话音落,乐正舒已被龚铮一掌重重击在地上,黑色的帷帽落下,一口鲜血从面具内吐出来,而龚铮阴冷地笑一声,带着笑意道:“今日便送你去见你那没用的爹娘,说起来,你娘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却还风韵犹存,让我现在都后悔那天不该杀了她,而该带她回家玩到腻呢!”说着就执了刀向他砍去,郁青青立刻道:“住手!” 他似乎并没有听,可等刀到乐正舒面前时,郁青青已经站在乐正舒面前。虽然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怎么说睿王也是叫她王妃,他当然不敢轻易伤她。 郁青青并不看他,只是冷冷看向白衣。 “秦悦,我现在暂时不去管这海沙帮的恶行,只想告诉你,现在乐正公子是端王府的客人,谁要是动了他便是动了我,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他!” 白衣一笑,“可明明是他先动我身边的人,不是么?” “那是因为你身边的人太心狠手辣!”郁青青厉声道:“秦悦,像这样的人你也用?在你眼里就没有一点事非黑白吗?” “端王妃,这样说就不对了,十五年前可是……” “我希望你能明白——”郁青青突然打断龚铮,高抬下巴冷眼看着他道:“现在我端王妃是在同睿王说话,你一介江湖草莽,本王妃没有问话,可没有你回话的份。” 龚铮气愤,看看“秦悦”,却无话可说。在他愤怒而不敢言时,郁青青已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再次看向白衣:“秦悦,乐正家与海沙帮有恩怨,这恩怨与你我两个王府无关,乐正公子会突然刺杀你身边的人我事先并不知情,虽然面对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冲动情有可原,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我担保以后就算他找海沙帮报仇也不会在你面前动手,现在他受了伤,也受了侮辱,而你的人却什么事也没有,我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今日我们都不再追究,他日他们自己的恩怨自己去了结。” “王妃好厉害,明明是自己失理在先,却反而说得好像是本王不对一样。既然王妃如此说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霍帮主现在是睿王府的客人,恐怕不只是当着本王的面,就算不是当着本王的话,本王也有责任保护他安全的,本王无心与端王府产生过结,所以这位……乐正家的人,还望王妃好好看管着。” 对于他的事非不分,维护一个杀人放火的恶徒郁青青十分气愤与不耻,可此时此刻并不适合给端王府惹麻烦,也不适合继续与他纠缠,郁青青回道:“好,我同意就是,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转过头,她看向一旁的龚铮:“你便等着,不定哪一年,哪一天,曾经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人会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龚铮看看地上的乐正舒,不屑地一笑。 屋中传来太妃的叫喊声,郁青青心中一紧,却忍住,只看向白衣道:“太妃的情况似乎不太好,王爷还不进去么?” 白衣看看她,这才转身往里面走去。 郁青青则立刻蹲下身来扶住乐正舒:“乐正公子,你怎么样?” 花飞嫣也忙跑到他身旁,看着他吐出的血,忍不住哭起来:“舒哥哥,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去刺杀他呢……” 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便是用别人的嘴证实他乐正舒的身份,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用这样的方式。而且再一次,她佩服他做事的周密,最开始他用乐正舒的身份,说乐正家的经历,她还以为他是随口编的,到后来秦煜查他的身份,她才知道是真有的海沙帮屠|杀乐正家这一回事,真的有乐正舒这个人,而到现在,她才知道他考虑得远不只这些,竟连乐正家的招式都学了,江湖上的人,最关注最熟悉的就是各派武功,他使去乐正家的招式,哪怕只是一招半式都能让人立刻识认他的身份! “飞嫣,你先看看乐正公子的伤势,有没有大碍?”郁青青此时问。 花飞嫣立刻就替他看过,这才松了口气,“有些内伤,但调养几天会好。” 郁青青也松了口气,说道:“飞嫣,你把他扶到外面马车上去,我进去看太妃,若是乐正公子的情况可以了你再进来。”说着,她又看向乐正舒:“乐正公子,你爹娘若是在,他们绝不会希望你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报仇的,那样只是送命而已,而且秦悦的武功极高,有他在,你完全不可能杀掉他身边的人的。就算你要报仇,也该先治好自己的伤,先练好武功再说,你向来就镇定坚强,我相信你能忍的!” 说着,她捡起一旁的帷帽,一动不动看着他:“乐正公子,你答应我,先照顾好自己,可不可以?” 乐正舒眼中透着恨意与哀伤,沉默着不作声,她再次问道:“乐正公子,答应我!” 他这才抬头看向她,缓缓点了两下头。 郁青青知道他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这才放下心来,将帷帽替他戴上,然后看着花飞嫣和身旁下人将他扶回去,又忍不住叫住他们交待道:“我们带来的人也有十几个是不是,让他们站在马车旁,一定要保护好乐正公子的安全,以免那海沙帮的人反过来对付他。” 乐正舒被扶着离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抽痛。他向来冷静坚韧,却没想到也会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突然见到仇人,又正是仇人失去警惕的时候,所以才冲动了,而从那人口中的话她也能猜测到当时乐正家遭难的情形,至亲受那种侮辱苦难,面对仇人,谁又能忍住恨意? **************************** 今日更新完 () 牵挂 “王妃,快来睡吧。” 入夜,丫环已经整理好了床铺,一声说出后没听见回答,转过头去,只见郁青青站在窗边,只穿一身白衣的轻罗衣,拆了发髻与饰品的头发垂落在背后直达腰际,她一动不动看着外边,夏日的夜风多窗外吹进来,拂起她缕缕的发丝,这一刻,她显得宁静而美丽。 “我想去捉萤火虫。”她突然说。 丫环愣了半晌:“王妃……王妃不是都沐浴了么,现在夜又深了……” 才说着,她却已经走出了屋外。如今天越来越热,萤火虫也越来越多,不只水边,就连她这园中都有,她在窗边站了许久,也看了它们许久,一点一点,飞舞着的萤火虫,似乎每一只都有着那天荷花池边那只萤火虫的影子。 “王妃……” 丫环叫唤间,她已经蹲下身往草丛间钻去。 “王妃,那里怕有虫呢。” 她却说道:“房里有没有布?不对,有没有纱?给我去找一块来,我捉到了,不知道把它放在哪里呢!” 丫环觉得王妃突然之间像个小孩子了,半夜里不睡,竟跑来玩闹,而且还任性倔强着完全不听劝。无奈,她只好进屋去找纱。 草丛里,花朵旁,树干上,已经深蓝色的空中,都是一点一点亮闪闪的绿光,今天才知道自己捉起萤火虫并没有那笨,她将白色的,柔软而薄如蝉翼的轻纱系成口袋,然后将捉到了萤火虫放进去,不会儿,竟捉了可观的数量,一只一只全在那轻纱袋子里闪耀着,如同一方包|围起来的天空,里面都是点点闪烁的星星。 当手中的袋子成为莹白光亮的一片,她便停了下来,坐到石头上看着手中闪闪发亮的袋子发呆。 乐正舒,他现在一定是很难过的,武功不敌自己的仇人,还被他出言侮辱自己的母亲,他会成悲伤成什么样子,哀愁成什么样子?他在她难过的时候捉了一只萤火虫递给她,看着那萤火虫,她惆怅的心虽然依然惆怅,却有那么一个角落被照亮,她想,如果他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笑话……自己的惆怅能和他的惆怅比么? 长叹一口气,她将头埋在膝盖间,顿时就感到重重的疲惫。 暂时,她还没想到该如何弥补自己的错识,如何,才能在不伤害秦煜的情况下与他分开。所以,她当然要好好做这个王妃,不做任何不合规矩的事,她比所有时候都遵从男女大防,不与任何人的距离走得过近。乐正舒,她时刻远离着。 事实上自从看见他受伤之后被花飞嫣扶走,她就再没怎么见过他,出万恩寺时,他早就在车上,进王府时,她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他那时按着胸口,依然是花飞嫣扶着他,她不过关心一声就转身离去,然后,便是到现在。 “王妃,你怎么坐在台阶上,台阶白天被晒过,现在还有些热呢!”丫环在身旁提醒她。 她回过神来,真的感觉到石块台阶还有一点温热,看来夜也没降临多久嘛,连石头都还是热的。那…… “我记得你晚上说有冰镇的绿豆汤,还有甜的银耳莲子汤?”她突然问。 丫环立刻点头:“王妃是要喝吗?晚上王妃没喝,现在肯定还有,奴婢现在就去给王妃弄来。” “不!”郁青青立刻回答,随后便似乎不多在意道:“今天飞嫣姑娘似乎有些受热了,你把这两样都给飞嫣姑娘那儿送一些吧。” “好,王妃真是体贴细致,奴婢现在就去。”丫环说完,又问:“那个乐正公子和飞嫣姑娘就住隔壁,要一起送过去么?” 当然……晚饭他肯定是没吃的,现在送些东西过去,就算他正好饿了,喝了一小口都是好的。 “一起吧,两人都送点,要是他们房中的灯熄了就算了,别打扰了他们休息。” 丫环走后,院中只剩了她一人,看着腿上放着的如一块碧玉一样的纱袋,她突然自语起来:“竟然捉了这么多,竟然纠结到现在,郁青青,你怎么这么关心乐正舒?你这个神经病,对陆煜你都没这么好过。” 夜那么静,风不曾回她的话,萤火虫不曾回她的话,园中的花花草草也不曾回她的话,倒是有不知藏在何处的小虫子阵阵叫着,却不知道那虫类的语言到底说着些什么。 客房内,秦悦看着面前的两碗汤发怔。 一碗清碧冰凉的绿豆汤,一碗白色、上片点缀了几颗红色枸杞的银耳莲子汤,还带着些微微的温热,丫环告诉他,是王妃让端来的,让他愿意喝什么就喝什么。 这样的时间,对于一个王妃来说应该是要睡下的,虽然她说她以前根本没有子夜前睡的习惯,可后来也渐渐的被改过来了,所以她此时应该是睡了的,然而,她却让人送了这些来。是因为心有记挂,还是因为顺便? 正想着,门却被叩响,外面传来花飞嫣的声音:“舒哥哥?” “飞嫣,进来。” 花飞嫣端着个托盘进来,将托盘放到他面前,上面放着就是他面前放着的两样:冰镇绿豆汤和这个季节喝温度正好的银耳莲子汤。 “舒哥哥,我给你换一换好不好,你把绿豆汤给我,我把莲子汤给你。” 秦悦看向她,“你喝两碗绿豆汤,我喝两碗莲子汤?” 花飞嫣点头。 秦悦却摇头。 不后听直。“不换。” “换嘛……”花飞嫣皱眉嘟了唇,露出撒娇的样子来:“我不要喝莲子汤,要喝绿豆汤。” “睡去吧,不换。”曾在万花丛中滚过的秦悦对于少女的撒娇与少妇的撩拨一样毫不动摇,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将绿豆汤移到面前前,舀起一勺来喝下一口。 “你……”花飞嫣这才急了,立刻道:“好了,不是我要喝两碗,是你受了内伤,喝冰的不好,你又有别的伤,这样外伤加内伤,还不注意食物,要到什么时候才好?” 秦悦沉默了半晌 ,在她已经要伸手过来替他端走冰镇的绿豆汤时他回道:“无妨,不过是小伤。” “舒哥哥——” “你快去睡吧。”秦悦仍然是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 花飞嫣彻底无奈,虽然在治病上他是很听话的,却只也在治病的时候才听话,别的时候他要是决定了可是完全不听劝的,就像这绿豆汤的事。 叹了口气,她只好低头喝起来,舀一勺绿豆汤到嘴里,这才明白秦悦为什么死活不给她换。 “真好喝!真舒服,比我以前在百花谷喝的好喝多了,王府的厨子就是不同,而且还能冰得这么凉!”花飞嫣一边称赞着,一边忍不住夸道:“姐姐真好,知道我热到了,还专门给我送这些来,虽然天晚了,我可正不想睡,嘴馋想吃点什么呢!” “你热到了?”秦悦抬起头来。 花飞嫣点头:“是啊,当然热了,那个万恩寺也很热的,我又累,我都差点中暑了,只是没说而已,舒哥哥你却一点也没看出来,还是姚姐姐心细一些,特地让丫环送喝的来,丫环说王妃担心我受热时我还不敢相信呢,她的眼光都比得上我这个大夫了!” 原来是因为飞嫣……秦悦这才明白原因,他还以为…… 等花飞嫣将绿豆汤以极快的速度喝掉半碗,然后又不舍地一点一点往嘴里喂时,秦悦突然道:“这碗也给你吧,太冰了。” 花飞嫣大喜,“我就说嘛,让你早点给我!” ———————————————— 没过两天,端王府内传出喜讯,王妃有孕了。 因为这事,王爷下令本月所有下人的月银多出三成来,所以不只主人高兴,连下人都高兴得好像自己家要添新人似的,连续两三天的时间,王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花飞嫣一边翻医书,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弄到一半,又突然起身走到屋外去。此时正值傍晚,太阳落山,一整天的热降了不少下来,秦悦正在院中练剑,据他所说,是练着乐正家的剑法,以此让那龚铮对他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虽然自然那一面后,他们再没见过。 “舒哥哥,我有话和你说。”。 听到花飞嫣的喊声,秦悦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只见她走到他身旁,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舒哥哥你说姚姐姐她要诊喜脉,为什么不让我诊呢?还要从外面请大夫来?” 秦悦转身又要练他的剑,却被她拉住,“你就一点也不奇怪吗?我怎么觉得很奇怪?是你告诉我看事情不能不往深处看的。” 奇怪,他当然不奇怪,因为其中原因,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青青的孩子不是秦煜的孩子,而是他的孩子,她与秦煜成亲不过一个多月,诊断的大夫一把脉就知道怀孕的时间远大于这一个多月,当然这不算什么,只要他们找个嘴严的大夫,让大夫宣告是一个多月就好了,大夫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婚前就有关系,不会多惹事,可是其中内情,飞嫣却是知道的。 如他一样,知道她在离开睿王府前根本没可能与秦煜发生关系,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一定就是他的。飞嫣又与“秦悦”是有过渊源的,万一哪天就泄漏了呢? 孩子……孩子…… 他胸中升起满满的惆怅,突然问:“我的内伤完全好了么?” ******************** 加更,嘿嘿,给大家一个惊喜~~今天九千哦~~ () 这家伙,像秦悦 他胸中升起满满的惆怅,突然问:“我的内伤完全好了么?” “好了呀!”花飞嫣立刻回答,却没想到他竟突然间这么在乎自己的伤了。而对面的他,却不再说话了,只是转过身去静默半晌,突然挥剑将身旁的树枝倏地削断,那原本妖娆多姿的石榴树经他这一削,顿时所有的妖娆所有的多姿都不见。 她突然明白,他是闷了,气了,恨了,无奈了。他在乎的不是内伤,而是其他的伤——脸上的伤,或者,那也不是他在乎的,他真正在乎的是姚舜英,她已经和秦煜有了孩子了,而他还在养伤。 “舒哥哥。”她在他身后,轻声道:“我回屋去看医书了,等肯定了新生发肤的方法,我们就能成功了。” 他没回话,她也不再问有关姚舜英请大夫的问题,转身进了屋。 秦悦突然再次练起剑来,飞旋几下,然后将剑直指前方,前方没有她的人影,可他却隐约似乎看见她。 青青…… 我知道你恨我的|逼迫,可,我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在别的男人身边?放你自由的人,也许是君子,但,他不是秦悦。 ———————— 郁青青将托盘放到秦煜书桌上,依次端出汤和另一只小碟,秦煜转眼看了看,汤飘着香味,似乎是鱼汤,小碟上放着剥了壳的核桃,不多不少,又是六个。 “怎么每天都是六个?” 郁青青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补脑啊,所谓经常用脑,多喝……啊,不对,经常用脑,就吃六个核桃!” 秦煜轻轻一笑,“在哪里听说的?为什么不是七个?” “当然要适量,反正听别人说,六个核桃好,那就六个啦,你看,鱼头补脑,这核桃,多像脑袋,以形补形,也补脑!”她说着,将将小碟推到他面前。 秦煜却没有立刻去拿,只说道:“有和大夫说么?” 她心中笼起阴云来,却装着浑然不知道:“说什么?” 秦煜温声道:“昨天说的事,我们不是说好今日找大夫问清楚的么?” 郁青青沉默半晌,回道:“哦,那个啊,我忘了。” “是无意忘了,还是有意忘了?他脸上似乎仍是温和,可眼中却渐渐浮现出一抹冷色。这冷色,郁青青看得清楚,一瞬间,她知道再也拖不下去,也不想再拖下去,索性道:“为什么一定要吃药,大夫不是说了那样的药不好么?而且孕期本来就不应随便吃药,那样对胎儿有很大的影响!” 秦煜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看着她:“然后在八个月时,孩子出生,让谁都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连七个月出生的孩子都有,八个月又怎么样?只要我们自己不生矛盾,外人又哪里会猜测那么多?现在连堕个胎都会死人,又怎么能有那样的神丹妙药可以让孩子晚出生?就算晚也晚不了那么久啊!” 好久,秦煜才缓缓道:“外人不会乱猜,秦悦却会乱猜,不……不是乱猜,而是有根据地猜。阿英,若真有那一天,你让我情何以堪?” 郁青青能理解他的顾虑,看着他那无奈的眼神,心里不禁惭愧,原本有的怨意也慢慢消散,柔了语气道:“我知道,可只要大夫说孩子是早产的,然后我们一口咬定孩子是我们的,他又怎样去猜,再说他也不是个稀罕孩子的人。”她走到他身旁蹲下身道:“秦煜,如果能延迟,我自然愿意延迟,可大夫说了,虽然可能延迟,却也可能对胎儿造成影响,我怕……” 秦煜将她的手握住:“不会有事的,这是全京城十分有名气大夫,他不是也说了之前成功帮一个人推迟了十天吗?既然有人成功,那我们自然可以试一试。” “可连大夫自己都说不建议如此,秦煜,既然我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不让他健健康康的出生呢?为什么不给他最好的保障呢?” 秦煜沉默着,许久,将她的手缓缓放开。 她也沉默,整个书房明明有两个人,却安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活物一样,如此僵持好久,她站起身来,终于弄出些动静来。 “你常伤神,还是把汤喝了吧。”好久,她才说话,停顿半晌,又接着道:“你不是母亲,你不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态,我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明知道可能会对孩子造成伤害,还去做那可能造成伤害的事。” 他依然沉默着,而这房中,她再也待不下去,静立半晌,转身往门外走去。 到门背后时,却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孩子,你可知道,我是把他当仇人的。” “别跟着我,我想静一静。” 听到前面郁青青的声音,丫环停下了步子,却仍是劝道:“王妃,夜里黑,一个人万一摔着了呢?” “我不往黑的地方去就是了,你放心,我比你还在乎我的孩子。”她说着,就往院外走去。丫环只能追上去将灯笼塞到她手中。 她却觉得没劲拿这东西,才出院子没几步,就将灯笼塞挂在了树枝上,自己一身轻松地往前走去。 轻松吗?一点也不轻松。出了院子,眼睛随便一看都能看到守卫,她知道他们虽看上去是目不斜视,却时时都注意着动向,不只守卫着王府,还“守卫”着她,她要是和谁单独说个话,躲个雨什么的,准会被报告给秦煜。 秦悦的孩子,因为是秦悦的孩子,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孩子能平安出世,健康长大,说不定还希望他生出是个畸形,是个傻子是不是?那他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母亲爱孩子的心都是不变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又让她情何以堪? 简单来说,他们两人都有苦处,两人都没错,错的是在一起,错的是她自己。 花飞嫣说,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站起来的。她希望他能站起来,能完完全全好起来,那样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冷,那么寂寞,就会发觉人生的许多精彩,就会发觉……身边的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不守规矩,不是大家闺秀,还有着许多“不检点”的行为与看法,做他的王妃,并不那么合适。 那样,她就独自一人离开,不管今后有怎样的人生际遇,总还有个孩子陪伴自己。 “王妃。”身侧,突然十分诡异地传来一个声音。 她吃了一惊,立刻后退两步往声音传来地方看去,只见身侧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再仔细一看,这才从那黑如墨的夜色里分辨出一个黑影。 是乐正舒! 她的心竟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迟疑了半晌才有些紧张道:“乐……乐正公子。” 乐正舒仍站在那树木掩映的黑暗处,语气平静道:“这么晚,王妃还没休息么?” “出来走走。”虽然此时心烦意乱着倒是想和人说说话,可她很快就想起秦煜来,看看周围,在黑夜中朝乐正舒露出一笑来:“出来这么一会儿也该回去了,乐正公子也早点去睡吧。”说着就转身往回走,乐正舒却突然从黑暗中闪身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王妃是怕让人看到惹非议,让王爷不高兴么?” 郁青青没想到之前沉默寡言的乐正舒在嗓音好了一些后言辞竟如此犀利让人无法应对,有些慌乱地回:“王爷哪里会因为这就不高兴,只是我是真的要睡了。”说着又要走,他却不让开,那黑纱后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继续道:“王妃只在心情不好时出来走动,这两日全府上下都在欢喜王妃诊出喜脉的事,莫非王妃心情不好是因为和王爷在孩子的事上出了分歧?” 这乐正舒! 有一瞬间,郁青青都要怀疑他能窥探人心了,只在后来一想,他知道孩子的事,该不会猜到了什么吧?所以能一下子就说出她会因为孩子而与秦煜吵架? “你……你别乱猜,我们没有。”本来觉得自己挺会说谎的,可面对他却总觉得自己的谎言无处盾形一样,这感觉倒有点像面对秦悦,无论她表演得多精彩,他总是带着微微笑意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那点小伎俩已经被他完完全全看在眼里了,还真是看她当看戏。 乐正舒说道:“王妃就在前边石阶上坐下,不会惹人非议的。”说完,郁青青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径自走到那石阶旁的阴翳处,再也不见身影 。 可她知道,他并没有消失,只是他的衣服与那阴翳处的颜色太相同,两相一混和,就看不见了,而他过去时也都走着黑暗地方,若不是之前听到他说话,她根本就不会知道这儿除了她还有别人。 夜行衣,终于知道,夜行衣的作用,在这没月亮的没灯光的夜里,果然是夜行无人知。 她也明白他所说的不会惹人非议,就是这儿隐秘,不会有人看到,当然守卫知道她往这边来了的,也能远远看到她的身影,可是——他们看不到那个黑衣人。 她一个人心情不好在这儿坐半夜都不会有人敢干涉的。 枝飞立晌。犹豫半刻,她往那边走过去,虽然自己告诉自己,不过是说说话,挺光明正大,可这样偷偷摸摸,又有那止不住的心悸之感,竟让她有种做坏事的感觉。 () 约会 天是深蓝色的,上面闪着漫天的星星,数只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乐正舒一伸手,将掠至身旁的一只萤火虫捉住,递向她。 她才坐下,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话好,却突然间的看见他手中的萤火虫,那心悸的感觉更加厉害,就好像刚跑完百米冲刺一样。 接,还是不接?就笑说,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天天要萤火虫 ? 这样想时,她已经伸出手了,等反应过来却已经不再好缩回手,只得硬着头皮从他手中将萤火虫接过,好在他是戴着手套的,指尖相触没那么大感觉,但……还是有那么点感觉。 很快地接过萤火虫,收回手——这是她想的,但心想多半不能事成,她接萤火虫的时候,那小东西身上滑溜溜的,从她手上爬走了,又到了他手套上,她便条件反射地又去捡,然后又被它跑,这样它跑她追,几乎把乐正舒的手追了个遍,然后她越发紧张,然后……那东西就跑了,就从她眼前飞过。 “嘿嘿……”郁青青不知道怎样才好,又尴尬又紧张地笑了两声,缩回了手,低了头道:“我真笨。 身旁他也传出一阵轻微的笑声,竟开口道:“是有点。” 郁青青讶然地抬头看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是、有、点? 是、有、点! 他竟然也笑了,还说是、有、点,他是不是忘了,她是主人呃,她是王妃呃,她说自己笨那是谦虚,哪里是让他跟着说了! 可是她竟然有种心在荡漾的感觉,脸也不由自主发起烫来。为掩盖心里的慌乱,她语气不好地反驳:“你戴了手套,自然好抓,我是空手,当然不好抓,不信你脱了手套抓,保证抓不到!如果你能一下子抓到泥鳅,那就证明你能一下子抓到萤火虫!” 乐正舒又笑了一声,这一回倒是没回话。 哼,承认了吧!这样想时,郁青青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笑了。 虽然没和他见几回面,但她也大概知道他的经历,他的个性,而他也向来就是一副沉着隐忍的样子,就是那种胸口插着把刀子却毅然站得挺直的那种,痛只有自己知道,不会表现出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笑。 在她心里,他是不可能笑得出来的,甚至她以为他是不会笑的,可他偏偏就笑了,还连着笑了两回。 她突然觉得那么高兴。 如果她笨,如果她为自己的笨找理由的样子能让他笑的话,那也是好的……对他来说,要笑一笑何其不易?经受过那些,却还能笑出来…… 他笑了,可她却有种想哭的感觉。 好久,她才说道:“乐正公子的嗓音似乎好很多了。” 乐正舒回:“似乎是。”其实并没有好很多,如果好很多,她恐怕就会说他一句:你的声音和一个人好像。 她又问:“现在说话不会有伤害么?飞嫣姑娘的医术果然厉害,这么快就让公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记得上次见公子公子说话还很艰难的。” 他转过头来看向她:“不是很快,而是,王妃极少见到我,听到我的声音,还是在那个下暴雨的夜里。” 郁青青心中陡然一紧,好像被窥探了什么心事一样低下头来,他该不会连秦煜怪她和他走得太近,连她刻意避免与他见面都猜到了吧? 那么明显吗?作为王妃,与府里的陌生男人见面少也很正常吧?如果他那么厉害,那该不会,该不会连她前几天特意给他送汤都能知道? 想来想去,紧张来紧张去,郁青青觉得自己完全是心虚,说不定人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呵……是啊,最近少出门,大夫说这时期胎儿不稳定,得静养。”她回答,答完,就后悔。 孩子,她居然提到了孩子,真是什么不该提什么,本来就担心他能猜到些什么,她竟然还自己送上门地提孩子,万一飞嫣和他两人闲着没事,聊过她呢?让他知道她婚前不可能怀上秦煜的孩子? “不会有事的。”他说道,语气十分认真,又十分深情一样:“他会平安出生,会健康成长,会是个出色的人。” 郁青青猛然一惊,随后是大喜。之前怀孕的事她谁都不敢告诉,谁都不敢说,后来在时间到来有意公布之后下人们恭祝的也多半是她,从来没这样夸奖过这孩子,倒是她自己觉得这孩子的出生困难重重,反而为之担心,现在突然听到人夸孩子,还是个平时沉着、丝毫不油腔滑调的人夸,这让她如何不高兴! 忍不住,她立刻道:“真的吗?乐正公子为何这样说?” 他的孩子,自然出色!如此想着,乐正舒说道:“他出现得并不那么受期待,在王妃未婚的情况下被留住也是幸运,又经受过上次的危险,能支撑到现在,必定也能支撑到以后,我想信,他是个出色的人。” 郁青青十分高兴,摸着腹部,忍不住赞同道:“我也觉得,他以后会是个出色的人。人说,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怎样,又怎样,他还没出生,就在接受训练了。” 乐正舒再一次笑了出来,不仅笑,他还重复:“必先怎样……又怎样……” 郁青青瞪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随和了,竟让他敢这样笑她,这种东西不会背又怎样,她已经多少年没读文言文了!想到他是学武的,说不定连字都认不全,不禁生出些夺回面子的希望,便问道:“我是突然忘了,那公子倒是说说,必先怎样,又怎样? 乐正舒回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好了……”郁青青拦住他,满腹不悦:“你就是个……奇葩!好好的江湖人就该好好的练武,读书做什么!” “读了书,便能在某些自诩读了许多年书,却并没有读出什么成绩来的读书人面前出些风头。”他回答。 这么多读书,绕口令一样听得人头晕,但她却大致知道了什么意思,反正就是讽刺一些读了很多年书的人,硬着头皮,她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反正我小时候就刺个绣什么的,也……也没读很多年书。”为怕他又接着问:那王妃的刺绣是不是很好?之类的话,她马上就问:“关外是什么样子,关外也有萤火虫吗?”问完,她又开始后悔。 万一这让他想起关外的家,想起那死去的家人呢? 没想到他倒没那么容易被触及伤疤,回道:“关外,多是茫茫黄沙,少见萤火虫。”想起那边关多年的征战岁月,他略有感触道:“最初去时,常想念那些湖光山色,边关最少见的便是水,所以哪怕看见个水坑也会呆滞许久,想象这水坑变成小溪,湖泊,河流……” 后来,他倒是离开关外了,却是逃难,却是养伤,却是负载着全家人的仇恨……郁青青突然道:“乐正公子,你到京城来后见过瀑布吗?” 乐正舒看着她,摇头。 她便高兴起来,立刻道:“对了,告诉你件事,王爷对我说太妃过不久就会重新搬回以前住过的碧云山去,那碧云山里就有个大瀑布,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太妃,然后我带你去看看那瀑布,很好看的!” 说完,她自己却拧起眉来:那样的时候,她自己倒是可以趁机在山上走走,如何能带着他?这要让人看到了…… 他却像知道她在为什么发愁一样,说道:“到时候王妃自己往瀑布的方向走就是,我能跟着。” 瀑布…… 躺在床上,郁青青脑子里完全是这个词,瀑布瀑布瀑布满脑子都是瀑布,当然还有其他,便是乐正舒的样子,虽然想来想去,他也只是个黑影 。 这算是她约他吗?她竟然约了他去看瀑布,到时候她自己往瀑布那里走,他暗中在后面跟着,这可真是个好计策,可……她到时候是一个人去还是带着丫环去?如果一个人去,那他们两人单独到了瀑布那里……唉,孤男寡女……孤男寡女…… 乐正舒,她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如果第一次只是巧遇,他捉萤火虫递给她只是觉得她捉得太辛苦顺便而已;第二次又是巧遇,他见她一个孕妇,在雨夜里差点摔倒,所以上前扶住她,然后又没选择地同去凉亭中避雨,那第三次呢? 这一次她可是要走的,她可是决心想避嫌的,他为什么硬着拦着不让她走呢?难道只是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 巧遇,“只是”,她讨厌这“巧遇”,讨厌这“只是”,就像她第二次去荷花池并非完全的无意一样,就像她会不由自主地捉一大堆的萤火虫一样,她希望他也并非完全无意。 如果她现在只是决定离开端王府,却并没有急着离开端王府,那乐正舒,会不会成为她着急离开的原因? 大清早,郁青青才草草吃了些早饭,便跑到荷花池边,趁着太阳还不那么晒人,站在岸边够着摘了荷花。 池水清澈,下面游着的金鱼看得清清楚楚,她一边摘着,一边还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看金鱼,弄得身后的丫环胆颤心惊。 “王妃,你小心点,要不你站着,奴婢帮你摘吧。”丫环忍不住再次劝阻。 郁青青却像小孩一样十分强脾气道:“不要!”说着,又深深倾下身子去够着摘一朵纷嫩的荷花。 花飞嫣从边上走来,看看她,转身问丫环道:“王妃在摘荷花?” 丫环点头,一脸苦相:“王妃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大清早起来,然后突然说要摘几朵荷花用水养在屋里,我们说我们摘了拿回屋去,她又不干,偏要自己来摘,还不让我们拉着,说自己会注意,这要是,要是有什么差错,让我们怎么和王爷交待?” 花飞嫣转眼看一看郁青青脸上的笑意。回头道:“放心,只有心情好才有心思摘花赏花的,王妃一大早来摘花,证明她高兴呢,说不定是晚上做了个好梦!王妃高兴,你们当然也要高兴!” 丫环一听,也是,再看郁青青,只见她已经摘了三朵最好看的荷花,正离了水池往她们这边走来。 “飞嫣,你起这么早么?莫非你也是摘荷花?”郁青青问,晨曦中,那一张脸白里透红,带着笑意,拿着粉红的荷花,自己却比荷花更娇艳。 花飞嫣看得有些入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不是,我不摘荷花,我摘荷叶!” “摘荷叶?”郁青青奇怪地看向她。 她立刻道:“天热,舒哥哥向来就挑食,这不吃那不吃,我摘了荷叶给他煮荷叶粥,清热解暑!”说着,就往荷花池边走去。 郁青青心中突然滞了一滞,转身看向她,只见她一身浅碧色的纱裙,裙摆在晨风中飘着,披着的发丝也在晨风中飘着,娇小的身躯,步子轻盈地跑在池边的青草地上,如一只俏丽的小蝴蝶一样,让人看着,满满都是欢喜与怜爱。 十六岁,怎样一个美好的花季,怎样一个让人艳羡的青春,而她也恰有着十六岁的美丽,十六岁的洁白与善良。 “飞嫣,你对你舒哥哥可真好。”她含着笑,轻声道。 花飞嫣回过头来,略有扭捏道:“没有……我就,就是弄点粥嘛,是他太挑食啦,以前过的日子太好了,得让他多吃点苦才行。”说着,她又回过了头去,细细去挑她的荷叶,而郁青青,则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泛起的红晕。 花飞嫣摘了两瓣荷叶,欣喜地将荷叶拿到鼻下闻,然后又小心地拿在手中,郁青青还在一旁站着,开口道:“飞嫣,正好我有些事同你说,不如和你一起在园中走走吧。” 花飞嫣略有迟疑地看一看手中的荷叶,似乎是怕耽搁了荷叶不新鲜,一会儿才回道:“好啊。” 郁青青假装没看见她的迟疑,含着笑和她一同往前走道:“王爷的腿,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吗?” 她先问了秦煜,又说了太妃,然后在花飞嫣又一次说到“舒哥哥”三个字时,郁青青才意味深长地看她,问:“飞嫣,是不是等乐正公子伤好,你们就会成亲?” 花飞嫣一愣,立刻摇头,“没,没有,姚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和……和舒哥哥……成亲……” “那么害羞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老人,我就觉得男欢女爱没什么,你看你,说一句话就要提三次你的舒哥哥,连开玩笑都会脸红,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承不承认都没有什么区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我……”花飞嫣深深低下了头去,将手里的荷叶柄都拽断了。 郁青青心中难受着,却仍是表现得像个逗妹妹开心的大姐姐:“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有乐正公子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天就离开睿王府,一心一意救他,与他一起躲避追杀。” 觉舞正他。是的,她想过,她喜欢秦悦,又怎会因为秦悦一时的冒犯而迅速离开,所以那冒犯没什么,真正让她毫不犹豫离开睿王府的,是乐正舒。她喜欢秦悦,却为了另一个人而能够立刻将秦悦放下,那说明什么呢,说明她对那人的感情远比秦悦深。 花飞嫣果然还是低着头,好久才抬起头,以乞求的语气道:“姚姐姐,好吧,我承认,我承认我是……是喜欢他,可这事你千万别告诉他,他有他自己喜欢的人,我不想让他别扭,我救他,给他治病,也没想怎么样,只想他快点好起来,然后能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开心就好了。姚姐姐,以后就算是玩笑你也不要和我们开,就当我们是兄妹好了。” 花飞嫣,还是那个花飞嫣,那个她找她,说能让她做秦悦的女人,她却拒绝,说秦悦爱的是她自己。这样一个女子,她最有资格得到幸福了,她又有什么地方,是能让人不喜欢的呢? “他有喜欢的人?”郁青青的声音有些失意,“那他喜欢的人现在在哪里呢?为什么他出了这样的事,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和他相爱的人?” 姚姐姐,你也知道这样说么,你也知道秦大哥该有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么?可你为什么只关心秦煜,只知道秦煜呢?花飞嫣看着她,几乎想将真相说出来,可她毕竟没有那么冲动,好久才道:“因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舒哥哥很早就喜欢那个她,可她却一点也不喜欢舒哥哥,后来她抛弃了舒哥哥,和别人成亲了,她也不知道舒哥哥出事了……舒哥哥失去了一切,每天都受着折磨,可她却过得很幸福。” 郁青青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这,便是乐正舒的爱情故事,那样优秀的一个男子,却有着这么伤痛的爱情故事,花飞嫣在说起那个女人时语气中满是怨怪,她自己听着,也怨怪,哪怕她这在故事里什么角色也不算,甚至连龙套都不是,也不了解所有的来龙去脉,可她还是怪着。 ********************** 今日更新完~~~后天大更哦~~~ ()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姚姐姐,你没见过舒哥哥最开始的样子,他受了伤,身上好几处刀伤,又中了毒,还被烧得不剩一片完整的皮肤,他每天昏迷着,我盼着他醒来,盼着他能活,可他醒来,却又痛得生不如死,他不说疼,甚至不申银,不叫喊……只是在半夜里我不在的时候会哭出来……姚姐姐,那样疼,你我今生都无法体会。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喜欢的人抛弃他的。”花飞嫣静静地说着,一双眼一动不动看着她,眼中一片湿润。 从花飞嫣眼中,她看到了那种感同身受,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经历的情感,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上天对乐正舒并没有太不公,他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却有个无怨无悔,默默喜欢他的人。 看着花飞嫣,她认真道:“别伤心,你看,他现在不是被你照顾得好好的吗?他有眼睛,他有心,他能明白谁才是与他命中注定的,飞嫣,他会好,只要有你陪在他身边,他就会好的,而你,你不用看着他和别人幸福,能给他幸福的人只有你。” “可是……”花飞嫣觉得郁青青误解她了,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郁青青又接着道:“再说,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想嫁他也要嫁他了,你给他疗伤,想必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都没顾忌了,为了你的名节着想,他也该娶你。” “这……我是大夫,这些自然……” “好了,荷叶都要不新鲜了,你快去给他煮粥吧,我也要回去放我的荷花了。”郁青青递给她一个笑容,转身就离去。。 花飞嫣在原地站了半晌,只觉得自己思绪杂乱,脑中理不出一点头绪来。秦大哥,娶她……她没想过要做他的妻子,只是,如果他娶了别人,自己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看着盆中的清水,盆中浮着的荷花,郁青青将手伸入水中,又将水撩起,溅起些许小水花,又将手伸入,再撩起,一遍遍重复,然后看着那水花发呆。 相对于花飞嫣的深情,她那点情思,什么也不算。乐正舒受伤成那样,自己初见之下都差点叫出声来,甚至她还不能保证如果他揭了黑纱揭了面具她能不能坦然面对,而花飞嫣却是和他朝夕相处,亲手为他治疗。 没什么……反正,反正她也陷得不深,似乎也是个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之前对秦悦有过感情,可现在却见也不愿见他,现在又瞅上了乐正舒,说不定哪天就忘了呢?带着孩子,带着三婚的身份,然后去挖花飞嫣的墙角,这事想起来都恶心,乐正舒……他们就做个乐正公子与王妃的关系,挺好。 是啊,挺好,挺好,好得不得了…… “王妃,你叹什么气?”身旁丫环问? 她头也没回,声音无力道:“我叹气了吗?没有。” “王妃……明明叹了,是摘的荷花不满意吗?奴婢再去给您摘几朵来?” “不是,很满意,多好看,多好。”她将盆中的水使劲打了一下,弄得水花四溅,将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染湿了。 “我去睡觉。”说着,径自往房内走去,弄得丫环十分惊愕:这不是才起来吗……大概,是起早了? 似乎每一天都是炎热的,太阳未出时秦悦就起身在园中练剑,可练一会儿,停下,对着远处天空看半晌,又练一会儿,又停下,再对着天空看半晌,直到花飞嫣起来。 “舒哥哥,你很早就起来了吗?” 秦悦回过头去,“吵到你了吗?” 花飞嫣摇头。他便道:“那睡得好吧?嗯,这身衣服特别适合你,像一只阳光下的黄蝴蝶,飞嫣一天比一天好看,看来是要长大了,女大十八变。” 伤渐渐好转的他虽然话不算很少,但这样夸奖的话却还是第一次,让花飞嫣听得心中又惊又喜,可在听到后面的话时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来。 “什么叫‘要长大了’,我本来就已经长大了!”她说得十分不服气。 秦悦从黑纱下传来一阵笑声:“再大,在我面前也是小孩子,我要是成亲早,现在女儿都有你这么大了。” 他似乎是开着玩笑,可听在花飞嫣心里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突然想起一句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在他心里,她就像个妹妹,就像个后辈吗?或者……其实她知道,他向来是聪明的,也不是什么在感情上木讷的人,也许他早就看出些什么,刚才的话只是在玩笑中告诉她心意而已,告诉她,她在他眼里连个女人都不算,只是个没长大的女孩。 其实这完全是看人吧,姚姐姐不是也只比她大三岁?好一会儿,花飞嫣才意识到自己竟因为秦悦的一句话而想了这么多,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好多天前姚姐姐的那一番话就让她想入|非非了吗?撇开脑中的思绪,她立刻道:“可惜呀,你一大把年纪了,一个孩子也没有,到时候看谁给你养老!” 秦悦笑了起来:“谁说没人给我养老?” 花飞嫣“嘁”了一声,突然发觉他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不仅早早起床,还和她开玩笑,是碰到什么喜事了么? 很快,好就想到了原因。自然是因为今天,因为今天太妃会被移到碧云山的朝露庵去,这样的日子,他们这些关心太妃的人都会去。 银处又死。太妃要离开万恩寺去碧云山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也早高兴过了,所以因为这事而高兴的可能性不大,那……就是因为许多人都要去了,比如姚姐姐。 姚舜英虽然也关心太妃,但因为是端王的王妃,所以去得不多,就算去也是在择空时单独去,没与他们一起,所以秦大哥是很少能见到她的,今天这样的日子,两人就能碰到一起了。虽然也许只是各乘各的马车行一路,然后在太妃那里见两面,可这毕竟也是难得的。 想明白其中原因后,花飞嫣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我这身衣服好看,这是姚姐姐让人给我做的,布料和颜色款式都是她挑的,她眼光真不错!” 秦悦转过头来,在她身上细细看了几眼,仿佛那上面沾了许多姚舜英的气息一样。 花飞嫣又说:“舒哥哥,我们吃点东西就去找姚姐姐吧,看什么时候出发。” “好!”秦悦答得很快。 太阳升起时,两人往郁青青那里去,被请进时,只见她正吃着早饭。因为是怀着孕,所以早晨也没有简单清淡,鸡汤,加了许多其他东西熬的粥,还有两三道小菜,花飞嫣看着,觉得她的确是养胖了些,身上有肉了,脸上也红润了许多。 “你们是要去碧云山了么?”她问。 花飞嫣立刻点头:“是啊,等姚姐姐吃饭,我们就一起去!姚姐姐你不是一直急着见太妃么,她现在的情况又好多了!” 郁青青轻轻笑了笑,“那就好。”说完,便道:“不过……今日我不能去了。” 花飞嫣露出疑惑的神色,乐正舒更是讶异。 “为什么?”花飞嫣立刻问:“前天不是说了去的么?” 郁青青回道:“早上吐得有些厉害,觉得不舒服,所以就先不去了,反正这两天不是很安稳,那里是山,路上颠簸的,我也有点担心。” “啊……”想到秦悦,花飞嫣又道:“那……就只有我和舒哥哥去了。” “王妃可乘马车出城,再乘轿上山。”乐正舒突然开口。花飞嫣立刻道:“对呀对呀,坐轿子嘛!而且听说那山路连马车都可以走的,肯定也是很平坦的!” 郁青青不敢去看乐正舒,只瞧着花飞嫣道:“不了,你们先去,我改天吧,今天还是休息一下。” 她如此坚决,花飞嫣再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她的确是有孕在身,当然还是稳妥为上,道过别,花飞嫣就与乐正舒一同出了王府。 此时她看他的样子都觉得他似乎心情沉重了些,哪怕看不到他的神情,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秦悦知道,她极有可能是有意避着自己的。要不然她不会连朝他看一眼都不愿意,眼神中也尽是躲闪,所谓身体不舒服不过是借口,事实是她不愿赴他们的约。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主意呢,还是她一开始就没准备去过?大概她回去冷静之后,顾忌到秦煜,所以就改变主意了。 秦煜…… 屋中,丫环看着郁青青疑惑道:“王妃怎么又叹气了?” 郁青青似乎条件反射一样地否认:“没有……” 丫环坚持道:“哪里没有,这些天王妃老在叹气,饭也没以前吃得多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是吗?她老在叹气?因为乐正舒?刚才面对他她连朝他看一眼都不敢,那么紧张,那么不安,好像他那黑纱之后双眸一动不动盯着她,而且能盯入她心中一样,离上次夜里见面有七八天了吧,她竟然都没有让心情好起来。 他的魔力倒挺大的,竟能让她为之纠结这么久,甚至看花飞嫣也没以前那么坦然了,总要把她们两人喜欢同一个男人的事情拿出来想。 “王妃,要是是身体不好的话,就找大夫来看看吧,或者,等花大夫回来让她给你看?”丫环又说道。 郁青青摇头:“不用,我很好。就是……有点无聊,所以老想着一个事,也没什么乐子可找,真闷。” “那……要不王妃做点女红?” 她犹豫半晌,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点点头:“好,我女红不好,你教我缝襁褓吧。” 郁青青选择在第二天去碧云山,果然除了她,再没有碰上别的人。 “太妃?”她轻轻唤床上的人,缩在床头坐着的太妃缓缓侧过头来看她,这一次倒没有因为害怕而往后躲。 “太妃还记得我么?我前不久看过你的?”她说着,含着温和的笑,太妃虽不怕她,却也只是茫然,或者说漠然地看她。 在花飞嫣的努力下,太妃疯狂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静静坐着,见到生人会害怕,见到熟人就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秦悦过来时她很少过来,却听说连秦悦她也是不认的。 安静坐了半晌,她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来放到太妃面前,带着求助的语气道:“太妃,你知道这个弄么?我做了一半,却不知道下面怎么做了。” 那是一只丝线编的小老虎,只完成了半个身子,就停在腿那里。太妃终于将视线移到她手中,盯着那小老虎看了半晌,久久都没什么反应。 郁青青又问:“太妃,采萍说这个你会的,你就做着我看看,教教我嘛。” 太妃仍然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会波动,就在她失望地准备收回手时,太妃却突然缓缓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半只小老虎。 接过,她便盯着那小老虎看,表情上依然没什么变化。这小老虎郁青青是按之前秦悦那个的样子做的,只是想试试太妃看到会不会有感觉。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没有神智一样,如果她还能被激起某些情怀,那完全恢复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就在她如此想时,太妃的手动了起来,虽然慢,却是接着她的线头编了起来,那动作开始是有些机械的,就好像看见熟悉的东西会不由自主地继续一样,到后来便停顿下来,似乎是遇到了难题,她静静看着手上的小东西,然后半晌,又将之前编好几个结的拆开,再次编起来。 见她如此,郁青青心中大喜!这说明太妃会想啊,会思考啊,这样做着过去熟悉的事,总比整天呆坐的好! 动作虽慢,可在一个时辰后太妃还是将整个老虎编完了,却没有放下,而是静静看着这小老虎发呆。 郁青青中午在碧云山吃饭,正吃着,采萍过来,她便问:“太妃怎样了?” 采萍一直惆怅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意来:“睡下了,睡着时手里还拿着那小老虎呢,王妃真聪明,太妃今天的状况比以前都好,有事情做,有事情想,她就不会去想些可怕的东西,见到什么都怕了。” 郁青青笑得开心:“这样就好,你放心,太妃一定会好起来的!” 采萍看着她,脸上也有笑,却又有些怅惘的样子,“王妃对太妃倒是好,只可惜……昨天王爷……” “我吃好了,采萍你吃了没有?”郁青青知道她要说道,立刻将她打断。采萍也知道,淡淡一笑,“没有,就要吃了。“ 她便说道:“那我走动走动,你吃饭吧,太妃睡前没吃吧,待会记得让她吃点。” “王妃放心,我知道的。” 郁青青一笑,便离开了桌子。转过头,脸上的笑立刻就消散,换成满满的无奈,采萍啊,似乎总觉得她不该嫁给秦煜,而该与秦悦白头到老,她承认与秦煜成亲是她一时迷糊,但秦悦…… 唉! “你们别跟着,我到外面走走。”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她朝后面的丫环吩咐。 丫环虽然知道她总不愿人跟着,但此时却没那么听话地立刻退下,而是劝道:“王妃,这儿是山上啊,万一……” “没事,这山上我走过好多次了。”等丫环再次过来时,她立刻朝她们挥挥手,自己往朝露庵外走去。 夏天哪里都热,可在这从林密布的山上却是阴凉的,一开始其实她真的只是想随意走走而已,然而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上了那条去瀑布底下的小道了。 去吗?要去吗? 就像个没有自制力的小孩子,她没多犹豫就往小道前方走去。反正,只是去坐一坐,散散心,她在王府里也憋得够久了。 一路上真的阴凉,她不觉想起以前,明明才几个月,却觉得好像过了几年似的,好像自己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姑娘,而现在已经身为人母。 事实,不也的确如此么? 故地重游的感觉,有喜,也有愁。忍不住想,那时候一心一意找回去的方法,找玄阳子,结果却险些被污辱,后来又一心一意找陆煜,一心一意要在秦煜身上寻找过去的生活,然后又发现自己从来没爱过秦煜,连现在以妻子的身份和他相处都觉得难受别扭。 上天让她到了这个世界,让她新生,可她却并不领情,只是追寻着过去,从来没有认真往前看。再度为人,如此好的机会,可她却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塌糊涂。 不由自主地,她又叹了声气。似乎为调节自己的心情,她停下步子弯腰从路旁摘了几朵小花拿在手上,然后继续往前走。 隐藏在树上乐正舒看着手上拿着黄色花儿,轻轻提了裙子往前走的郁青青,又转头,看向那个跟在他身后的男人。 那人的武功虽不算高手,却也不弱,至少跟踪青青这样没有武功,又毫无防备的人再简单不过,他与青青的距离不远,但青青却毫无察觉。 此人是什么人呢?目的又是什么?今日若不是他也跟着青青,那她的处境将是何等危险!想到此,他心中一紧,不禁又去看已经走到远处的郁青青。 她在普通百姓安逸的日子中过惯了,所以从不注意安全,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王妃,又与朝迁中各种势力都有纠缠不清的关系,又如何能像以前一样粗心大意?出来竟什么人也不带! 下面的人跟上去,他也跟上。 郁青青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自己或认识或不认识的绿色植物,在走过一棵树后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秦悦清晰地看见她往回走着,而在后面跟踪她的那一人也迅速躲在了树木后。 郁青青没走几步就停了直来,看着树上一只黄色的,透明的蝉衣轻轻浮出笑意来。这东西,还是以前去植物园时看见过一回,以后再没看到了,现在竟在这儿发现。果然古代就是原生态,来自自然界的东西就是多。 她抬手,轻轻将那蝉衣从树上拿下来,然后新鲜地拿在手上打量起来,想起那个“金蝉脱壳”的成语又忍不住笑起来。 秦悦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着迷,却仍然没有忘记盯住那在身后跟踪她的人,一转头,竟发现个好东西。 在那人的头顶,竟有一只大大的蜂窝,他正想不到办法既不打草惊蛇,又能与青青见一面,没想到现在机会就出来了。 将自己藏在树叶后,他从身旁轻轻割下一截树枝来,然后对准那只蜂窝,倏地射出去。 听到一阵轻微的、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郁青青疑惑地往那边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竟发现大群的蜜蜂从地上飞起来,惊得她脸都白了,立刻就往前逃开。 天哪,怎么会有那么多蜜蜂,而且那似乎不是蜜蜂,而是黄蜂之类的啊!越想越怕,郁青青低头看着路,更加快地往前跑去。 秦悦正要走,却被地上一块小腰牌吸引住了目光,那正是被黄蜂围着的人掉出来的,样子竟是他见过的,像是端王府的腰牌。 端王府的人,竟跟踪端王妃? 在他疑心时,那人已经捡了腰牌拼命地往回跑去。黄蜂有时也是能要人命的,他现在这情况不仅不能继续跟踪,反而还须尽快逃离黄蜂包|围了医治,当然只能弃郁青青而去。待他逃开后,秦悦才往郁青青离开的方向而去。 先是隆隆的水声,然后是阵阵迎面而来的清凉之感,郁青青在这一刻心旷神怡起来,不由加快了步子往下走,却在到达瀑布的那一刻怔住。 道士! 瀑布旁的大石头上竟盘坐着个道士,该不会是那玄阳子的魂魄回来了吧! 她惊得立刻就要往回跑,却发觉这道士的头发不是花白的,而是黑的,这人,虽是道士,却好像年纪不大嘛。 正在她猜测时,道士竟有了动静,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她这边,四目相对,两人都大吃一惊。 ************************ 今日更新完~~明天两万更新~~~ () 乐正舒,你好大的胆子 正在她猜测时,道士竟有了动静,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她这边,四目相对,两人都大吃一惊。 “琅……琅……” 郁青青惊愕地看着他,他的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却始终出不完,还是他看了她半晌,然后微微拧了拧眉,回道:“王妃,小道琅轩。” “对呀对呀,琅轩,你怎么在这里?”郁青青看看周围,不可置信道:“吸取日月之精华?”心里想着,他不会步他师傅的后尘吧? 琅轩“咳”两声,从地上站起来,回道:“只是来这儿静一静,想些问题。” “哦……”再见到他,郁青青意外又有些惊喜,随后道:“你还有问题可想呢?开始修道啦?还是夜观星象什么的?” 琅轩又咳了两声,脸上有些尴尬,“反正……是很重要的东西。” 郁青青笑起来:“嘿,你还是那样可爱呢,就是晒黑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俊了,就算静思也要找个好地方嘛,在太阳底下坐着干什么,到阴凉一点的地方啊,我就不信被晒得大汗直流还能有心思想东西!” 琅轩脸上有些泛红,没回话,听话地往后移了两步。 郁青青便心情之比前好了许多:“咱们在这儿碰上也是缘分,我今天心情不好,不如你陪我聊聊天吧,你们玉清观有什么好玩的事么?那个在外面乱搞的师兄怎么样了?是不是被逐出师门然后和那个女人成亲了?” 琅轩却是沉默,又沉默,好一会儿,直到她催促,才说道:“其实上次,师叔他骗了你。” 这事一直让他心里堵着,似乎不吐不快,现在她早已不是睿王妃,睿王也和玉清观似乎没了什么关系,一时忍不住,他就说了出来。 郁青青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他说的师叔是谁,疑惑道:“什么骗了我?” 琅轩认真道:“其实在王妃去找师叔前,睿王就见召过师叔了,令师叔无论怎么说,要让王妃断了回去的心,师叔不敢违抗睿王,就对王妃说了那番话。” 郁青青努力将思绪拉回到那个时候,想起他那师叔的话,想起自己那时的绝望,真正的不再想回到过去,就是从那时候吧。 “你说,睿王在之前就交待过你师傅?” 琅轩点头,犹豫道:“睿王他……似乎不想王妃回去。” 郁青青很快就相信:这的确是秦悦会做的事,那还是什么时候,他竟然……竟然毫不动声色地骗了她……还骗得她那么苦…… 见她失神,脸上还带了悲色,琅轩为安慰她,立刻道:“王妃,其实回去并非毫无希望,虽然万无一失的方法我现在还没找到,但也快了,总之,回去绝不是……” “王妃。” 一个声音传来,将琅轩的话打断,他与郁青青都侧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戴了帷帽的乐正舒从上面的小道下来,在瀑布旁站定,一动不动看着郁青青的方向。 “乐……乐正公子……” 郁青青震惊了,意外了,甚至开始口吃起来,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乐正舒看向琅轩,语气沉沉:“我与王妃有话要说。” 琅轩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赶自己走,虽然……他觉得这很没道理,可面对这样一个明明不见脸,却只往那里一站,只说一句话就盛气凌人的人他竟有些反抗不起来,又看郁青青,发觉她也没说什么,顿了顿,果然就往上走去。 反正,他也要回道观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郁青青才突然想起他刚才的话还没说话,忙要追上去,却被乐正舒拦住,“王妃。” 郁青青顿时就紧张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正舒看着她,坦言道:“跟随王妃而来。” 郁青青更加惊愕,早已忘记要追琅轩的事,茫然问道:“为什么?” “王妃之前说,会带我来看这山上的瀑布,结果王妃却爽约了。”他依然看着她,淡淡道,不像责问,不像生气,只是平静地陈述。 郁青青却被他弄得很尴尬,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神情极不自然道:“哦……那个啊……我忘了,对,这几天太忙,一忙,我就忘了。呵呵……”她回过头去朝他僵硬地笑:“乐正公子不要见怪啊,我这人就是记性不好。” 乐正舒只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她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都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好半天才想到能化解这尴尬的办法,立刻挺直了背作出生气的样子朝他问道:“你刚才说跟随我而来?意思是,你跟踪我?从王府到这里?” 乐正舒往前走两步,淡然道:“的确有人跟踪你,却不是我。”说着他看向她道:“那人是端王府的人,只是跟踪,却并没有其他举动,我猜测此人有可能是秦煜指使,他现在虽是你丈夫,你却仍要小心。” 郁青青眼睛微合地看向他,将他话里的意思分析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他说了什么,他竟然说有人跟踪她,还是秦煜指使的? “乐正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语气十分不好。 “事实。”乐正舒语气也含了些微微的不悦,看着她对秦煜如此维护的样子便有些气闷。 郁青青瞪了他半晌,吐出四个字来:“胡说八道!”然后道:“你虽是王府的客人,理当受礼遇,却也不能这么诋毁王爷吧?” 乐正舒沉默不语,她继续发作:“而且不管你所说是真是假,你跟踪我到此处是事实吧,你倒是说说,凭什么跟踪我?” “……” “不说便是默认了,你的确是跟踪我,而且是从我出王府就在跟踪对不对?现在我一人在此,身旁有没有别人,你总可以表露出跟踪的目的了吧?” 乐正舒依然沉默。 她看他的样子,越看越不对,竟有些疑心起来,突然道:“其实你从很早就跟踪我了是不是?夜里的偶遇根本不是偶遇,而是刻意?乐正舒,你究竟要做什么?我觉得我和你好像没什么瓜葛。” “你说话!” 他抬起头来看向她,终于开口:“的确,王妃所言不错,我的确是有刻意关注王妃。” “为什么?”郁青青立刻问。 他依然看着她,回得轻飘飘,却十分坦然:“因为倾慕王妃。” 郁青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又差点晕过去,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连天地间都变成白茫茫一片。她维持着之前的站姿与神态,却像是一尊雕像一样持久而僵硬。 回过神来时,四周仍是“隆隆”的水声,从林上空还有鸟叫,风拂着面前他帷幄下垂着的黑纱,在那细细的缝隙里,依然能看到他戴着的那张面具,甚至,还依稀能看到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瞧着她。 半晌,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胡说八道!” 他侧过身,似乎不想再说,就在她准备再次抨击他乱说话时他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那一大片的黑纱就那样覆了过来。 黑纱,真的是纱,很薄,很薄…… 隔着那层纱,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唇形,他唇上的温度,更别说他的舌在她唇上辗过的酥麻与颤栗。这吻,就像她记忆中存留的某些吻一样直接而大胆,哪怕中间隔了层纱都能激烈如此,她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纱会怎么样…… 他的唇舌让她想起秦悦来,想起秦悦,她就轻醒了过来,猛地推开他。 拧四相是。他只是唇离开了她,两只胳膊却仍然将她揽着:“不是胡说八道。” “你……无礼!”郁青青再次用尽力气去推他,这一次他没有僵持,乖乖地松了手,让她连退好几步,可哪怕是退了好几步,她也依然能看到他面前那黑纱上的湿濡印子,这……这……实在是太让人羞愤了! “乐正舒,你,你好大的胆子,我回去就告诉王爷,让他要了你的命!”她脸上涨得通红,指着他大喊。 乐正舒却不为所动,双手往胸前一抱,淡淡道:“告诉王爷,说你与我到此幽会,然后我竟然未经你允许就吻了你?” “你……”郁青青更加气愤起来,“谁和你幽会了,明明是你跟踪我,你别血口喷人!” 乐正舒竟笑了两声:“那王妃一个人到此处是做什么呢?不是和我,是和那道士幽会?嗯……你们似乎还有过旧情。” “你……你……” 她脸上更红,胸中怒气更盛,忍不住吼道:“你是混蛋,我是疯了才会……”才会对你动心…… 将最后的话憋回去,她转身就往朝露庵走。 乐正舒哪里会如此放过她,轻易地抓住她胳膊:“我说的是真的。之前说好了在此见面,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要说你是忘了,是随便说说没放在心上,如果是那样,你今天就不会一个人到这里来。” 郁青青试图挣扎,在挑战过他的力气后,最终无力放弃。 “我知道你现在是王妃,但身份于我,什么都不是。”他声音沉沉。 似乎受他认真的态度所感,她也平静下来,不再试着挣开他,而是后退一步,缓缓抬头,说道:“乐正舒,你只是一个临时入住我家的客人而已。我有我爱着的丈夫,而你,就算你已经忘了之前的爱人,却也不能辜负飞嫣,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她一样爱你爱得那么无私不求回报的人。” 说着她就往前走去,乐正舒在她身后道:“飞嫣于我来说不过是恩人,妹妹。” “乐正舒,你真无情。还有,不管你于飞嫣怎样,也请对我尊重,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她最后留下一句话,身影掩映在树木后再也看不见 。 端王府书房,秦煜坐在书桌前,而面前站着个满脸起包,又满涂了膏药的人。那人深深低着头,直直站着一声也不出,明显一副任务失败的模样。 房中窗帘拉得一丝缝也没留,任屋外艳阳高照,屋内只是一片阴暗,在这阴暗中,安静更折磨人,那满脸是包的人又将头低了低,额上的汗水从毛孔渗出,慢慢汇聚,然后淋着膏药,淋着大包往下淌。 几乎在他再也承受不了这静默时,秦煜终于开了口:“你说,突然有蜂巢从树上落下?” 那人回得颤颤兢兢:“不知是不是从树上落下,反正就是突然从上面掉到了属下身上……属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蜇了满身伤。” “好端端的,蜂巢怎么会突然落下?”秦煜冷声道:“自然是人为,有人将蜂巢打下,然后落到了你身上。从人出手,到蜂巢落下,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甚至连是不是人为都不知道,你说,是敌人武功太好,还是你武功太弱?” “属下……属下知罪……” 秦煜沉默着,并不表态,好一会儿才又问:“所以王妃一个人去了哪里,你不知道,途中有无见到什么人,你也不知道,甚至她什么时候回朝露庵,你同样,也不知道?” 额头上的汗水就那样滴落下来,传出极轻的,“啪”的一声响。那人更加低头道:“属下不知……” “下去领罚吧。”秦煜最后道。 那人竟是大喜,立刻躬身道:“是,谢王爷!” 脚步声远去,秦煜缓缓闭上眼,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愤怒阴郁,如此没用,他真该挖了这废物的双眼,可失势两年,他手下并无多的可用之人……暂且,就将他留下吧。。 舜英……舜英,你真的要将在睿王府做的一切再在端王府重演一遍么?只是这一次,我成了你要逃离的角色? “今夜,你就在这儿睡吧。” 在郁青青准备揭过秦煜的空碗离开书房时,低着的秦煜突然开口。 她陡然愣住,仿佛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或者说,是期待、幻想自己听错了。 “我……大夫说,现在最是要注意的时候……”她小声地,带着十分的商量的口吻,一边低着头,一边小心地看他。 秦煜在此时抬起头来,让她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她想躲,可在思绪能运作时,她就强迫自己坚持着,没躲,而是一动不动看着他,勇敢地与他对视。 “你好像很不愿意,以前你不会的。”他看着她说道,眼中透着责问与冷漠。 郁青青的确有着心虚,此时被他点出,不禁有些意外与失措,好不容易才平静道:“煜,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这个孩子,也生气我不听你的话吃药延迟临盆时间,可是,你能理解我么?我是一个母亲,哪怕是猫狗中的母亲她们也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孩子的,我怜惜这孩子,你别怪我好么?” 她如此说着,用孩子的原因来掩饰感情上的原因,其实孩子她固然担心,可她最害怕的,却是与他的接触,以前她还能将他想象成陆煜,可现在……现在只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与荒唐。 秦煜缓缓道:“你怎知我会伤害孩子?你觉得我会有意害了这孩子么?若是如此,我当初就不会让你留下他。” 郁青青沉默。 秦煜也沉默。 不遗余力将大地照射了一天太阳终于落下山去,那大火球没了,热没了,光亮也没了,此时的夜明明宁静而清凉,可在这房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宁静与清凉。 或者只是因为窗子关着而有些闷,有些热,但的确是宁静的,可心里却并非如此,那里闹腾腾的,仔细感受,又不知闹腾着什么。 郁青青突然庆幸起来。庆幸自己怀着个孩子,在这封建的古代,但凡守些礼节的人都不会在妻子怀孕时还和妻子行fang,所以,她可以坚持着有孕这件事,与他至少保持十个月的距离。 “阿英,我以为,我们的成亲是辛苦的,是自愿的,可你……”他的话在中途停住,半晌,突然道:“听说今天你一个人在碧云山上跑得不见了,让丫环找了很久。” “哦……那个,是我在山上走了走,我知道那里有个瀑布,所以去看了。”她立刻回答,虽然后来在那里碰到了乐正舒,但那完全是出乎她意料的,她去那里真的只是去走走。 没想到秦煜却并不善罢甘休,继续道:“一去一个时辰?” 郁青青继续解释:“那山路有些长。” “那么长的山路,你却偏偏不让人跟着?而且也不昨天和花大夫他们一起去,一定要今日一个人去,阿英,你……” 他说着,沉默了下来。 郁青青却早已受不了他的质问。 她离开朝露庵的事,他知道得多么快,多么清楚!连去了多长时间都知道!突然之间,她想起乐正舒的话,虽然当时她完全不敢相信,但她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也不是胡编乱造的人,难道……真的有人跟踪自己,还是王府的人,还是……秦煜派的?想到这些,她心中更加不悦起来,索性也不管其他了,盯着他决然道:“不错,我是一个人跑去别处了,好像我无论去哪里,你都能知道,特别是我单独去了哪里,这是你最清楚的。” 秦煜的脸冷了下来,“所以你觉得你一个人不让丫环跟着消失一个时辰之久是我的错?我不该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嫡出之女,但……” “但也该有女人的修养,也该遵守三从四德是不是?”郁青青立刻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但我必须说,我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不喜欢被人跟着,兴许那也不是跟着,而是监视,秦煜,何必如此辛苦,你要是接受不了,大可以……” 她的话也在中途停住,目光中他的脸上,那冷意更浓。 “大可以休了你?”秦煜冷笑:“似乎你无时无刻都在期盼着休书,是么?受不住了?发觉我这里也并不比睿王府好?发觉我还不如秦悦,所以在睿王府你能待两年,而在我这里连两个月都待不了?” 这样的争吵终究只是争吵,她不愿再继续下去,无力道:“算了,随你怎么说吧,我回房了。”说着就去拿桌上的空碗,他却伸手一把将她的手腕捉住。 “回答我,姚舜英,回答我,你在这里受不住了是不是?这王府的院墙,围不住你了是不是?”他冷眼盯着她,一只手将她捏得生疼。 郁青青恼怒道:“你放手!” “回答我!”他突然提高声音,大吼。 她看着他,突然不再挣扎,语气也平静下来:“秦煜,如果……如果我说我当初只是……”想起那天他全身湿透高烧呓雨的样子,她忍住了坦白的冲动,柔声道:“秦煜,我没有要做对不起你的事,就算有一天我的心不再在这王府,我也会尊重你,向你坦白的,在此之前,我不会瞒着你做红杏出墙的事。” 秦煜冷笑一声,“哼……尊重,坦白?你这,算是承认了?承认你并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姚舜英,你可真是不要脸!”他说完,将她猛地往后推去。 那一刻,他恨着她,恨着她肚子不属于他的孩子,他恨不得,恨不得她流产,恨不得她把那孽种摔得无影无踪,甚至恨不得……恨不得她再也怀了孩子才好! 郁青青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不注意,频频让自己的孩子遭受这样的危险,身体再不受控制地往下倒着,倒着……她怕得要命,怕这一次老天终于不再眷顾她。她祈求,祈求着摔的是自己,无论把自己摔得怎样,重伤,痴了傻了都好,别让她失去这孩子…… 鼻中酸涩,她想哭,明明想尽全力来保护孩子,却只能将手支在身后,心想哪怕把自己的胳膊摔断也好,只愿腹中的孩子不要受到冲击。 痛……除了痛,还是痛,身上的痛,肚子痛,心里的痛,哪里都是痛……几乎是立刻,她就哭了出来……虽然痛,却想这痛再加剧一些,痛些,再痛些,让所有的痛都要她来承受,让她的孩子好好躺着安然无恙…… 那一抹殷红出现在眼前,秦煜的心陡然被什么利刃击中一样,她躺在地上,流着血,申银出声,他突然恐惧,强烈的恐惧,立刻就想去抱起她!如此想时,他倏地从轮椅上站起,甚至不曾意识到自己是残腿地往前冲去,可奇迹没有继续出现,他迈出的第一步还没落地就重重跌在了地上,膝盖,胳膊,一阵剧痛。 “来人,快来人!快救王妃!” 花飞嫣看着秦悦,只见他从回来就是面朝着窗外看着,似乎想着什么,而且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她自然能猜到是却姚舜英有关的,所以也没有去打扰去,可没想到他一站就站到了晚上。 终于忍不住问:“舒哥哥,你怎么了?今天去碧云山……见到姚姐姐了吗?” 秦悦心中一动,回道:“见到了。” “那怎么样,你们说话了吗?” 他又沉默了起来,好半天才无力道:“说了,她说我无情。” 花飞嫣大惊,“啊?这是为什么?姚姐姐怎么会说舒哥哥无情呢?” “不知为何,我说你是恩人,是妹妹,她就说我无情。”说出这句话,秦悦真的觉得自己无情。他明知道,听到这样的话花飞嫣心中不会好受,他其实,是在逼着花飞嫣。可不这样,他实在想不出其实更好的办法来,他的确难以动情,而对于花飞嫣,他的确是动了情的,动了感恩之情,动了怜惜之情,但这情,与男女之情无关。 那样明明无情,却因恩情而相娶的事他做不出来,既然做不出来,所以只有逼她认清事实。虽然她生性纯良,从来没有过别的为自己谋算的想法,但他事先说出来,总会让她更清楚一些。 花飞嫣果然是沉默,长久的沉默,然后笑了笑,语气十分的刻意:“咦,姚姐姐这是为什么呢?虽然我不觉得是舒哥哥的恩人,但妹妹这话也差不多嘛,她怎么会生气呢?啊,对了,该不会是她看着我们常在一起,所以就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吧,舒哥哥你放心,我会和姚姐姐说清楚的,这本来就是没有的事嘛。” 秦悦长长叹了口气,这声叹气,虽也是对花飞嫣所说之“话”的一部分,但却是真的想叹气。感情没有对错,却总是自私。 听着他的叹气声,花飞嫣忍不住使劲绞住自己的手。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就因为上次从荷花池回来那番话吧,姚姐姐觉得秦大哥应该娶她……她果然还是给秦大哥造成麻烦了。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哪怕解释不通,也会有其他办法的,她在心里想。正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她转头看向门外,外面就急喊道:“花大夫,花大夫,快去救救王妃呀!” 丫环还在她的房间外喊,秦悦则立刻打开自己房中的门,迅速问:“怎么回事?” 花飞嫣也从房中|出来,探头向外面,“我在这里,王妃怎么了?” 丫环满脸急切道:“王妃摔了,流了好多血!” 花飞嫣拿了药箱就往主院中跑,秦悦跑出几步,有过迟疑,却又继续往前冲去。作为客人,是不该管王妃的事的,可这一刻,这一刻他就是忍不住,就是要过去,要为自己找理由:他这个客人只是顺便,顺便和花飞嫣一起去看看的,或者,是花飞嫣拉他去的。 “王妃,王妃……”书房内,丫环扶的扶秦煜,扶的扶郁青青,一片狼狈急乱,秦煜倒还好扶,郁青青却让人心惊胆颤,看着那流泄不止的血,她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秦悦冲进来,挤入丫环堆里,一把将郁青青抱起。那染红了衣裙的血让他害怕,让他恐惧,一瞬间觉得手都有些抖起来。 他抱起郁青青实在太过逾矩,好在随后进来的花飞嫣立刻喊道:“快抱她到床上!” “郁青青,你的时间到了。” 茫茫白雾中,四周一片迷茫,只有头顶上空传来这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她仿佛知道这声音来自于谁,恐惧得要命,身体都发起抖来,话也难以说出口:“什么……什么时间到了?” 那个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时间。 你不配拥有这第二次生命,既然你活不好,那只能马上死去了。” “不,不要,我没有活不好,我在努力,我正在努力,我还有个孩子,我要让他平安出生,要让他……” 迷茫的白雾中|出现一阵金光,她只觉得那金光如太阳一般,而她的身体却如冰块一般,金光一照,她便慢慢的,慢慢的融化……一点疼痛都没有,可她却能看到身体的外沿正慢慢融去。她要死了,因为不配活着?因为不配拥有这生命? 不要,不要…… 陡然睁眼,眼前的白雾竟化作一阵红雾。 再仔细一看,不是红雾,而是红色的纱帐。她细细看着那纱帐,看着勾起纱帐的金色钩子,以及那钩子上垂着的淡黄色流苏,再偏头,外面阳光似乎正强烈,小环站在离床不远的一只脸盆架子旁,正拧着副帕子。 原来,是梦啊。 是梦,没有天神出现,没有人要收回她穿越而来的生命,那这是不是代表梦里所有的认知都不是真的?比如……在梦里,她有强烈的感觉,她没保住自己的孩子,所以惹怒了天神。 “呀,王妃,你醒了?”小环拧好了帕子回过头来,看见睁眼的她,立刻欣喜地惊呼,随后就跑了出来,朝外大喊道:“王妃醒了!” 郁青青静静躺着,想摸一摸自己的小腹,却又不敢去摸,仿佛那样就能立刻知道结果似的,可是……她的小腹明明丝毫没有隆起。 不用她确定,很快,花飞嫣就跑了过来,看见她也是一阵高兴,“姚姐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疼么?” 郁青青看着她不说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还有什么好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不配,真是不配啊……眼中有些模糊,她一侧头,将脸埋在了枕头中。 花飞嫣急道:“姚姐姐你哭了?是很疼吗?现在应该还好呀……”说着立刻回头道:“不如把安胎药先给王妃喝下吧。” “哦,好。”丫环立刻去忙活,花飞嫣坐到床边说道:“姚姐姐不用怕,没事了,忍一忍就好了,你伤心对孩子不好的。” 开始听到“安胎药”三个字时郁青青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也不会去思考,现在又听到孩子,她才回过神来,将脸从枕头上抬起,看了花飞嫣许久才有勇气问出口:“孩子……你说,孩子?” 花飞嫣还莫名着,她又接着道:“孩子……还有?” 这问题问出后,又是强烈的紧张,真的有种心被提起来,胆被吊起来的感觉,她一动不动看着花飞嫣,眼中是害怕,又是期许。 花飞嫣笑了起来:“原来姚姐姐是担心孩子呀,别担心,舒哥哥说的对,这孩子命大着呢,孩子没事!只是你的手有点骨折,这两天不能动。” 郁青青顿时就笑起来,也不说什么,就是笑,那笑看着竟还有些痴傻。花飞嫣看得发愣,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高兴的,然后又想起自己昨夜发现的事:这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根本就是在姚舜英与秦煜成亲前怀上的,而且,还是在她没离开睿王时怀上的,也就是说,这是秦大哥的孩子。 有过一丝的犹豫,最后,她还是把这事告诉了秦大哥,没想到他却根本不意外,只是着急姚舜英和孩子的安然,交待她一定要让他们安然无恙。 姚姐姐留着秦大哥的孩子,而秦大哥也知道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哪怕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甚至 并没有相爱,却有一条共同的生命。 没多久,秦煜就过来了,而她正将药喝完。 看着她,秦煜的脸算不上柔和,也算不上冷淡,只是那眼神里满含着情绪,各种各样不明的,纠缠交织。他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开口,好久才道:“你醒了?” 郁青青侧头看他,极淡的一眼,然后又回过头,朝身旁丫环轻轻道:“扶我躺下吧。” 秦煜在一旁,看着她那如看陌生人的一瞥,看着她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她与丫环说着话,她自顾自的躺下,所有一切一切,都那样冷漠,这冷漠,让他心中刺痛。 久久他都不能说出话来,丫环识趣地拿了药碗离开,将房间让给二人,于是室中满是寂静,她甚至闭上了眼。 半晌,秦煜艰难地对她道歉:“我是无意……” 这一回,她却说话了:“是吗?无意?王爷这无意可真是比有意还吓人,我以为不只孩子,连我自己都要死了呢!” 她这嘲讽的语气让他再次难受,那原有的负罪感,原有的道歉的勇气,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她却接着说道:“没那份胸襟,当初又是何必呢?我当时还真该一碗堕胎药喝下去,是死是活管他呢,至少喝药堕胎也比摔着堕胎好,活着的希望多少该大些的。” 秦煜沉默。 她索性一转头,将脸朝向了里边:“王爷,我要休息了,王爷还是出去吧。反正我没死,孩子也没死,要怎么办,王爷自己看看。” 房中仍是沉默,这沉默也并未维持多久,就传出他的声音:“来人,推我回去。” 外面的阳光,强烈而刺眼。他低头看向自己腿,突然觉得那样悲哀,那样绝望。她没发现,他能站起来了,当然……她心里只有孩子,哪里会发现“他能站起来了”这种小事?或许,她发现了,只是懒得关心,懒得过问,她也不稀罕发现。 她的心里,到底给他留着几分位置? “让乐正舒来见我。”秦煜冷着面孔,突然道。 床上的郁青青,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床顶。 他是难受了吧,她知道,他一定是难受了。那时的一推,他可能真是一时生气,她本来就不对,在这时代,一个女人跑到外面失踪两小时谁都会说不对。而这孩子的存在,在他心里就是一根刺,他需要她的承诺,她的格外体贴才能心安,可她却对他只有尖酸刻薄。要他出口道歉,何其不易?甚至……连他终于能站起来了,她都没表露过一丝开心。她自然看到了,虽然当时她正摔倒,却也看到他因为急切而从轮椅上站起来,而且刚才花飞嫣和丫环都对她说过,可她却偏偏要像不知道、不关心一样。 关心,她当然是关心的,再怎么样,是她先对不起他。 可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与感恩,让她如此想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让她如此的小心翼翼要不辜负这第二次生命。 最想的,第一,是好好保护这孩子,第二,是挽回错误,离开端王府。 所以她不再与秦煜硬碰硬,不再冲动地面对秦煜,那样不会让他生气之下休了她,只会让他采取急进手段,比如昨夜那一推。她不能再让这样的冲突再次发生,而只是消极地面对他,让他对她失望,从而产生离开她的想法。如果他也想离开她,那事情就好办了,倒是希望,他能找到真正给他爱,给他关怀的人。 至于乐正舒……他有个之前的爱人,还有个深爱他,又对他有恩的人,结果他竟然跑来对她这个见都没见过几次的有夫之妇表白,先不说她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对不起花飞嫣,就说他这行为就诡异得很,她已经像没头苍蝇一样仓促地冲了好多死路了,自然不能再一次往死路上闯,所以,不如冷静,时间总是能给出一切答案的。 ************************** 下一更大概是下午~ () 为他求药 “见过王爷。”书房中,乐正舒在秦煜面前低首。 秦煜缓缓抬头看他,一个包裹在黑色中的人,一个连脸、连手都不能示人的人。这样的人,真的也成为他担心的对象了么?可不可否认,他并不普通,哪怕是这样完全包裹在黑色衣料中,哪怕是这黑色衣料里有一副惨不忍睹的面孔,他也依然并不普通。 有些时候就是如此,乞丐穿上龙袍坐上皇位也依然像个乞丐,皇帝穿得衣衫褴褛坐在街头也像个皇帝。他吃惊,自己竟对乐正舒用了这比喻,难道他站在这里的气势已经能让他拿皇帝来对比了么? “乐正公子脸,好些了么?”秦煜问。 乐正舒回道:“并没有,王爷。” “本王可否一看?”他说。乐正舒抬眼看他,沉默。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称之为侮辱,就像要一个秃头的人拿下假发,就像要一个腿残的人挽起裤腿,将自己的假肢暴露在人前,甚至比这些还要过份得多。 可是,他是王爷。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乐正舒,“如何,乐正公子?” “是。”乐正舒回答。然后揭开帷帽,揭开带着药香的面具,露出里面那张时时刻刻都隐藏着的脸。 秦煜必须强迫自己,才能不挪开目光,才能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不错,这脸是毁得严重,是恐怖,比鬼魅还恐怖,一切都似乎在证明着此人完全不用拿他当人来看,但他依然没有忽视面前之人的那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睛,没有刻意露出锋芒,却依然让人有不敢逼视的感觉。 “抬眼,看着本王。”秦煜说,语气自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很久很久,乐正舒——或者说秦悦都没有受过这种待遇,这种侮辱的,蔑视的待遇,而只手遮天这么久,承受这待遇的感觉他都快忘记了。 当然,是有些难受的,不,也不是有些,而是很有些,再多些。但他知道自己能承受,因为理应承受,承受了只会有好,不会有坏。他回忆着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那些最不堪的岁月,当自己如同那时候一样卑微,然后他好像真的就卑微了一些,更加低头道:“小人不敢。” “抬眼。”秦煜冷声命令。 乐正舒终于抬眼,与秦煜对视。 眼神最不能骗人,秦煜要看的就是他的眼神,这眼神,虽然并不猖狂,却也是平静的,不屈的,而作为一个江湖草莽,与一位王爷对视,能平静,能不屈,已经是不平常了,不是么? 这一刻,秦煜十分不放心把这样一个人留在王府,别说此人现在与自己只是身份上的不平等,就是此人帮他做事,他也不放心。 一个拥有这样眼神与这样面孔的男人,女人会爱么?秦煜在心中问着自己,然后道:“戴上面具吧,乐正的公子的伤比之前好多了。” 乐正舒一声不响地戴上面具与帷帽。待他整理完毕秦煜才说道:“乐正公子似乎很关心王妃,昨夜还亲自跑过来,毫不犹豫地抱王妃到床上。” “小人知道小人逾矩,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小人觉得以最快的速度将王妃送到床上并不为错。小人出身江湖草莽,没怎么读书,也没怎么受管束,所以并没有多想,冒犯了王妃,望王爷恕罪。”乐正舒诚恳地回答,心里不禁对郁青青不解。 这样的秦煜,便是她爱着的么?不因他救自己的妻子而高兴,反而不高兴,青青啊青青,虽然感情没什么道理可讲,可他却仍然要觉得自己败得莫名其妙。 “乐正公子倒一点也不觉得错。”秦煜冷声道:“你可知道王妃乃千金贵体,你如此逾矩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会对王妃造成可怕的伤害?还有之前的雨夜,本王听闻,你竟拉了王妃一同到亭中避雨?王妃的名声,你担待得起么?” 乐正舒沉默半晌,努力半晌,强迫自己跪了下来,直直地,跪在了秦煜面前。 “王爷恕罪,那的确是小人不是,当时并没有多想,事后小人想起,也深感不安。”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说得诚恳而惶恐,却不知到底像了几分。 秦煜看着身下跪着、深低了头的乐正舒,终于不再觉得他是个万分不平常的人。既然能跪,那还是平常的,只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他明明是不平凡,明明是从来不屈的,却能在关键时候放下一切尊严,这不是比万丈锋芒更可怕? 乐正舒,他到底是哪一种?秦煜想着,回道:“是‘并没有多想’而不是‘有多想’?” 乐正舒立刻道:“小人没有多想。”随后便道:“王爷不知,小人自小与飞嫣姑娘互相倾心,如今她又如此相救于小人,小人早已立誓此生非她不娶,其他人,哪怕是仙女下凡也不及飞嫣对小人的深情。” 这话,秦煜却是愿意相信的。一个人男人落魄至此,身旁女人却仍愿守候,无论是谁都会动容。他看着他,终于开口道:“你起身吧。” 回客房,花飞嫣早已等在他房中,一见他推门就立刻迎上道:“舒哥哥,怎么样?秦煜找你做什么?” 秦悦摇头:“没什么,不用担心。” 花飞嫣又将他身上仔细看了看,发觉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看来是我多想了,我现在还在替他治腿,他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 秦悦还能发出笑声来,安慰道:“而且以我的武功,若遇危险逃命应该还成。” “还不是怕你……”花飞嫣说了一半便再没有说下去,不是怕他承受不了,而是怕自己承受不了。他的武功是好,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他出事那一晚她是亲耳听到全过程的,他如何醉酒,如何被刺,如何中毒,又如何……这一些,哪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痛万分。 她转头,看见秦悦坐在桌边安静地喝水,终于将之前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舒哥哥,我刚刚,想到一件事。”。 “什么?”秦悦问。 花飞嫣走到桌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轻松一些:“舒哥哥,不如我们结拜成兄妹吧,那样……那样姚姐姐就不会误会了。” 秦悦放下水杯,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向来不会演戏,脸上的自然与轻松看起来那么别扭那么假,可在这“别扭”与“假”之下,却是一颗纯真的心。他自己是一个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去夺的人,甚至不会去管夺不夺得到,这一些,在花飞嫣的善良纯洁下,竟是相形见绌。 是不是……其实青青也是他该放手的呢?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心灰意冷,可下一刻又振作起来:就算是放手,也是该看着她幸福的时候,如果她并不幸福呢?比如和秦煜这样的人在一起。 可如果,他觉得不好的她就是觉得好呢? 这问题让他心烦,几乎从来没面对如此犹豫的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希望她好的……哪怕她在秦煜身边真的不好,至少也比在他身边好。 “不用。”他回道:“刚才我已经和秦煜说我们互相倾心了。” “互……互相……”后面的字,花飞嫣连说都说不出来,互相倾心?他们互相倾心?这……这…… “为什么?” 秦悦平静地回道:“我不想让舜英因为我而再受伤。秦煜是个多疑的人,如果我总让他多疑,不知他会因为疑心如何去伤害舜英,昨夜之事虽然只说她是摔伤,但她摔得何其蹊跷?她有着身孕,走路自然会小心,那房中也没有什么能将人绊倒的东西,而且她是背朝下倒下去的,以她和书桌的距离来看,很有可能是被秦煜推的。她腹中的孩子不是秦煜的,秦煜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危机到她的安全、孩子的安全,我宁愿舜英和孩子安全,宁愿秦煜好好待她。” “是这样……”花飞嫣小声回答,这才知道他作次决定的原因。自然……果然……是因为姚舜英,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呢?虽然一开始就没有胆量去相信,可听到那“互相倾心”的话语,还是让她心中那么的受冲击。 这一刻,两人都静默,却是各有所思。 秦悦抬手,却触一触自己的脸,却在手抬到半空中时停下。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只依稀记得是可怕。母亲,爱人,孩子,他们置身危险中,可他却谁都不能守护,就连自己都顾不上。 天空辽阔,云随风动,这一年,他二十九岁,不知等到下一个炎夏,等到他终至而立时,他是否能达成心中所愿。 转眼,似乎永远都会热下去的天突然就凉下来,园中的的姹紫嫣红慢慢不那么密集,慢慢只剩下三两只,而荷花池里的荷花则再也不见,倒有一只只莲蓬伫立于水中迎风摇曳。 入夜,丫环将郁青青床上的凉席拿走,铺上新的床单,她看着有点想阻止,想一想虽然凉快点舒服,但女人还是不受寒的好,为了孩子,就忍着吧。 看一看已经鼓得明显的肚子,她十分后悔之前在现代时从来不看育儿方面的书,以至于现在想学人家弄点胎教什么的都不知如何下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读诗词,可每次读着读着,她自己就睡着了。 丫环给她拆发髻,一边拆,一边说道:“王妃,王爷的腿又好多了,只要有人扶着就能站起来呢!” 郁青青淡淡一笑,“是吗?那就好。” “是啊,那个花大夫人虽然年轻,却没想到医术这么好呢,她之前进府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骗吃骗喝的。”丫环又说,她能感觉出郁青青对秦煜的消息的不关心,马上又将话题的重点移到了别人身上。 说来却是十分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爷王妃的关系就淡下来了,特别是王妃,以前总会去看看王爷,晚上怕王爷劳累伤神还会端些汤点过去,现在什么都不做了,整天在屋里休养,连王爷的面都少见。王爷也是,也不怎么往这边来,如果府里有其他女人还好,关键是一个都没有啊。这些事,虽然奇怪,却也只能放在心里奇怪,主人的事,谁猜得透呢? “花大夫有没有说王爷的腿什么时候能彻底好?”没相到丫环不再说秦煜了,郁青青去主动问起来。 丫环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是没听说,不过应该至少还要几个月吧。” “几个月……”郁青青重复着,想到几个月之后的情况,等秦煜的腿完全好,花飞嫣和乐正舒大概就不能再待在端王府了吧,若是关系融洽还好,可他们之间却并非如此,她自然知道秦煜对乐正舒是有芥蒂的。 那乐正舒呢?她知道花飞嫣会替乐正舒治伤,也知道花飞嫣的目标是要让乐正舒恢复原来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的进展,而自己,想一想都觉得难。 不知他原本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唉,想这些做什么,他们可是等伤一好就要成亲的人…… 虽然告诉着自己这一点,可对于这一点,郁青青总是觉得匪夷所思,之前乐正舒还对她说倾慕于她,还……还做出那么大胆的事,然后就彻底没动静了,而且前不久,她还从丫环口中得知花飞嫣亲口承认了两人是恋人的关系。 能让花飞嫣承认,那自然是有乐正舒默认的,所以相当于乐正舒前面才和她表白,后面就和花飞嫣确定了关系,她甚至有种被花花公子玩了一把的感觉,但怎么想,又觉得乐正舒不是那种人。 这可真是件明明莫名其妙,却又莫名其妙地让人伤脑筋的事,觉得无聊,可她却为之纠结了两个月之久。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孩子最实在,他就躺在那里长身体,安安静静的,你能看到自己肚子的变化,多好! 早睡,早起,如今郁青青生活得十分健康,第二天起来时,太阳还完全没升起来,四周阴阴凉凉的,风阵阵往身上吹着,很是舒服。 在外面找了个凳子坐下,她便心情十分好地开始念诗,也不知道这么点大的胎儿能不能听到声音,又能不能分辨什么,但想来念了总是没坏处的。 是没坏处吗?她突然放下了书来,凝神静思,万一等孩子长大,成了个只会吟诗作对,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呢? 正想着,丫环走近道:“王妃,花大夫来了。” “快让她过来。”郁青青彻底放下书侧过头去,只见花飞嫣已朝她这边走来,年轻就是好,她觉得花飞嫣一天比一天好看了。转而一想,自己似乎也才十九岁,也……不老吧? “姚姐姐。”花飞嫣唤了她一声,在她面前站着,样子有些踌躇,似乎为什么事情所烦恼一样,郁青青一看便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找自己帮忙了,却不好开口。 “快坐下。”她笑道:“怎么,和我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么?我猜你一定是遇到难题 了是不是?” 花飞嫣坐下,然后立刻点头,“是的。” 郁青青又道:“因为什么?太妃病情的难处?” 花飞嫣摇头,“是,是关于舒哥哥的。” “哦……是他啊。”郁青青心中一震,却维持着那平静的笑,问:“他怎么了?”许久不见他,也不曾听到他的消息,突然说他有事,让她不免意外,如今才想,虽然丫环总不会提到他,但这恰恰代表他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此时花飞嫣这样发愁地找来,又会是什么呢? 花飞嫣看着她,样子十分紧张,恳切道:“姚姐姐,我花一味药,可这药十分难得,我不知道怎么去弄,所以……所以只有请你帮忙。” “是治乐正公子的药?” 花飞嫣点头,“我想让舒哥哥的肌肤重生,而按医书,还有我自己懂得的办法,怕是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有了这味药,会让时间大大缩短。只是这药因为传说能起死回生,世间又少见,所以十分珍贵,平常就是买也买不到。” 能好……真的能好么?若能好,那是怎样值得庆幸的事?郁青青心里忍不住期待,立刻问:“珍贵到什么地步?端王府也弄不到么?” 花飞嫣点头:“我之前问过王爷了,王爷说他这里没有,他也没有途径弄到。” 料一包哪。听到花飞嫣的回答,郁青青才发觉自己问得多余,当然,当然弄不到,本就是这么难得的药,秦煜就算能弄到也会费一番功夫,他怎么会费功夫去为乐正舒找药? “我听说……宫里有,是两年前番地进贡的……”花飞嫣一边说,一边试探着看她,“姚姐姐你有什么办法能弄到宫里的东西么?” “宫里!”郁青青没想到这药已经少见到了这地步,竟只有宫里有,又问:“就没有别的途径吗?宫里的东西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动的。” 花飞嫣的头果然就垂了下去,几乎失去希望地摇头:“只有宫里有,就算别的地方有也要去寻,去找,那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 宫里……郁青青想着,宫中的东西,自然是属于皇上的,可皇上现在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孩子,权力都到了秦煜、姚航、秦悦这些人手中,莫非要找他们这些人? “姚姐姐。”花飞嫣又小心道:“这药,其实也不算是在宫里,而是在太后手中,我想,你是太后的妹妹,也许……” “你确定是在太后手中?” 花飞嫣肯定地点头:“确定,的确是在太后手中,药是在两年前,一个藩国进贡的,原本是因为知道先皇身体不好才进贡的,结果等进贡时先皇已经驾崩了,后来这药就到了太后手中。” 太后,姚舜华……郁青青苦恼了起来,她的确是和姚舜华是姐妹,可她们这姐妹关系却还不如陌生人的关系呢,过节多得很,姚舜华当初都对她起杀心了。只是庆幸的一点是,她现在成了端王妃,而姚舜华又被秦悦弄回来了,还和他重新传出了绯闻,好歹,她们现在不是抢一个男人的情敌。 “姚姐姐,是不是……不行?”花飞嫣看她眉头紧锁,忍不住问。 郁青青回过神来,立刻摇头:“不是,去都没去怎么知道?不管行不行,当然要试一试!” 她说得十分肯定,也丝毫没有为难要拒绝的意思,让花飞嫣十分欣喜感激,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就好像是自己的事一样!原本因为秦悦,她对姚舜英是有怨意的,可现在看来,姚舜英除了不喜欢秦悦,哪里都好。 “过两天我就进宫去见太后,你别着急,我一定会尽力弄到药的。”郁青青向花飞嫣保证着,可心里却十分没底,早知有今天,她当初一定和姚舜华好好弄关系,至少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还记得上次见姚舜华,那时候她才从东都回来,她与姚家别的女眷一起去见她,她只斜斜看她几眼,两人除了说几句一点儿也听不出客气之意的客气话,连多余的寒喧也没有。 花飞嫣抱着希望回房,只见秦悦正在客房外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一阵心虚,有些口吃道:“舒……舒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悦没出声,只是推门进了屋,却是进的她的屋,虽然他们的屋不怎么分你屋我屋,但此时他进去,明显是有话要说。 到了房中,秦悦便问:“我看见你去找舜英了。” 花飞嫣立刻就低了下头去。早知很难有事情能瞒过他,但……他知道得实在太快,而在他面前,她连撒谎的念头都冒不出来。 “是……”她老实回答。 “做什么?药?”秦悦立刻问。 花飞嫣再次老实地点头,然后抬头祈求道:“舒哥哥,虽然你对皇宫熟悉,可皇宫那么危险,又怎么好闯进去?就算要闯,也要先试试别的办法再闯是不是?姚姐姐已经答应了,而且答应得很快,虽然你说她和太后有过节,但她们怎么说也是亲姐妹,肯定是有些感情的,姚姐姐一定是有自己的办法,要不然也不会想都不想就答应啊!” 秦悦看向她,问了个似乎与重点无关的问题:“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花飞嫣重重点头:“是的,连我都有些吃惊呢,所以她肯定是有办法的!” 秦悦陷入沉默中。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去求姚舜华,而姚舜华,完全不可能将药给她。那是一个从里到外都高贵着的女人,自认为的高贵,对于男人,她可以把他们当作征服的对象,对于女人,在她眼里只有比她强和比她弱的,比她弱的她尚且能和颜悦色,而比她强的…… 当姚舜英还是个受人欺侮的庶女时,她能对这个庶女显示出她的高贵与优雅,当姚舜英似乎得到了那个秦悦的垂青时,她立刻就露出了她的妒忌与狠辣。而如今呢? 如今她自己被那个似乎在她掌控之中的秦悦挥之则去,呼之则来,还毫无办法,而她所觉得的,赖她生存的姚家完全不受影响,因为姚家又有了另外一个女儿,姚舜英。 这个当初只是个牺牲品的姚舜英先是得到了秦悦的青睐,然后离开秦悦,转眼就嫁给了重新得势的秦煜,而秦煜不只得势,势力还与日俱增,姚舜英的地位,自然也与日俱增,这个嫁了两次的女人早已伦为京中盛谈的传奇。 姚航此人,恐怕也对姚舜华露出了失望之态,又对姚舜英刮目相看吧,这样的情况下,姚舜华只会恨舜英,如何会顾念那点姐妹亲情? 这些,便是他不肯让青青去为难的原因,却没想到花飞嫣在情急之下还是去求了她,好在……就算青青去找姚舜华而被拒,也不会受什么伤害,如今姚舜华不会敢动她。只是他没料到的是,青青竟立刻就同意了替他去求药。花飞嫣对此的理解是她必然有办法,有几分把握才会答应得爽快,可他却无法这么认为。 那不是这原因,又是什么原因呢?他当然知道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因为她在乎着乐正舒此人,想他能好。可这样的答案,他却不能确定,不能坦然接受。当初她不爱秦悦,如今乐正舒比秦悦差了百倍不止,她又怎会在乎乐正舒? 进宫见姚舜华的事让郁青青苦恼不已。倒是想再用一次苦肉计,可姚舜华不是笨蛋,哪里还吃她这一套?况且她大着肚子,又是端王妃,而且传说中还与端王是一对十分相爱的夫妻,她出现在姚舜华面前,对姚舜华简直就是个讽刺。 同为姐妹,嫡女只是个能随意被人逼着离开皇宫的寡妇太后,庶女却怀着孩子,有着个“相爱”的丈夫,那丈夫的权力还挺大,这……这不说姚舜华,就是她自己都有些替姚舜华气恨。那求药……不是毫无希望了? 唉,真希望能七十二变,变成只飞蛾蝴蝶什么的进去把药偷出来,别说蝴蝶,就是变苍蝇也可以的! 隔了几天,郁青青先是隆重打扮,随后又拆了重来,随意打扮一番,然后又穿了件与自身气质不太符的衣服,坐了轿子进宫去。 到懿祥宫,宫女说太后早晨起来觉得有些头痛,便躺下了,要等等。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不会立刻受到召见也是有心里准备的,所以就安心地等着,反正有地方坐,又不是让她站着。 姚舜华让她等的时间稍稍有那么点长,标志是,她在等过过程中还去了两趟厕所,虽然一大部分原因是宫女一直给她倒水,她无聊就喝了些,但再怎么样,能上两趟厕所也让人有点不耐烦了。 就在她想问宫女有没有什么闲书可以拿给她看一看时,里面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起来了。她终于舒了口气,端正地站起来,然后低了头,带着忐忑不安的神情往里走。虽然没准备故技重施,但她当然知道在姚舜华面前不对露出优越感来,要不然她堂堂 太后,又是嫡姐,哪里会让她好看?所以这一次来,她还是来寻求帮助的,自然这帮助不是直接讨药,而是说其他的。 姚舜华的样子却还是挺和颜悦色的,就像她第一次见她一样。 打过招呼,又坐下后,姚舜华问道:“妹妹这身孕有多久了?” 郁青青又低了头,小声道:“回太后,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 姚舜华将她肚子看了看,回道:“那这样看,妹妹的肚子倒是比别人大,没想到妹妹瘦弱,却反而与寻常人不同。” 听了这话,郁青青心里是紧张又不安,要是别的还好,偏偏她说对了地方,她还真是比四个月长,只是之前也没人这样说过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忍不住疑心:真的比别人四个月大很多吗? 她小心翼翼地回:“大夫把脉了说没事,大概……大概大点不要紧吧。”她往别的地方说着,好在姚舜华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怎么在这事上纠缠,很快就问:“妹妹今日怎么过来了?我在躺着,却没人叫醒我。” “啊,当然不能打扰姐姐,是我来得太突然了。”郁青青连忙回答,然后才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看看姚舜华,又低下头去,如此别扭半天,才小声道:“不瞒姐姐,其实此次,妹妹又是有事要来烦姐姐了。” 姚舜华微微有些讶异,不知道她到底作着什么谋划。以她现在的身份条件,怕是再没什么事能求上自己吧,可若说是有意装可怜,那原因又是什么呢?她似乎连装可怜的理由都没有。心中猜测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姚舜华关心道:“怎么,出了什么事?妹妹但说无妨。” 郁青青看了看四周,似乎有所顾忌,姚舜华一看便知,很快就叫周围不相干的人退下,只剩了两个心腹在身旁,郁青青这才说道:“姐姐,其实妹妹是想求姐姐,在父亲面前替我多说说好话。” 好话?姚舜华更加不解,却只在心里冷笑,然后微微倾身,露出更深的关切之意:“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郁青青叹了口气:“姐姐,其实我虽在王府中足不出户,却也知道外面的情况,我知道,现在不比当初,爹和端王的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她愁意更浓,认真道:“不怕直说,其实我有些怕姚家会和端王闹翻,若真有那一天,那端王必定待我冷淡,爹也会待我冷淡,我便不知往何处去了!” 姚舜华虽然觉得她是葫芦里卖了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理由担心这些的。因为姚家的确已经和秦煜有间隙了。原本姚航就对秦煜越来越嚣张的态度有所不满,面听说他的腿已经站起来,这更让姚航担忧,这个时候,秦悦又别有用心地接回了她这个太后,并有意与她拉近关系。 原本姚家是和秦煜一起对付秦悦的,而现在姚家一个女儿嫁给了端王,一个女儿又和秦悦有着密切关系,这势必会引起秦煜的不满,而早在这之前,姚航就已经对秦煜不满了,因为按姚航的本意,两方联合,应该以他为主导的,现在秦煜的威望却渐渐盖过他,特别是在他的腿有希望好转之后。 若非他之前是残腿,姚家哪里会与他联合?偏偏姚家自己的女儿还一心帮他治腿,在姚舜英张罗为秦煜治腿时几乎就等于明确表示要站在丈夫那一边了,现在却又来求她去为她向姚家说好话,这是悔之晚矣,还是下的陷阱? 不管是悔之晚矣,还是跑到她懿祥宫来下陷阱,她都不会让她如愿的! 姚舜华笑道:“妹妹多心了,姚家与端王好好的,如何会闹翻?而且妹妹身怀有孕,理应少思静养才是,想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伤神的。” “这怎么是想不伤神就不伤神的,上次在姐姐母亲便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淡,我回去想了想,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事,爹他们……该不会不把我当姚家的女儿了吧?”郁青青想让自己急得哭出来,却没能那么演技精湛地挤出眼泪来。 姚舜华未表态,她继续恳求道:“姐姐,我求求你了,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们将那些都放下好不好?希望姐姐能看着姐妹情份上帮帮我。” 姚舜华假意发了会儿愁,然后道:“既然如此,妹妹为什么不亲自向爹说清楚?” 郁青青摇摇头:“姐姐不知,端王之前怀疑我与府中一名客人有染,又因为我有时会去看璎太妃而生气,所以都不许我随意出门随意见人,加信件也是不能乱写的,我……我别无他法。” 虽然不知道这些是她胡说的还是真的,但姚舜华希望它是真的。听说她还是睿王妃时就和秦煜有染,现在难道是旧习不改,又真的与他人有染了? 呵,这七妹,倒真是个不凡的人物。 “如此……”姚舜华满脸关切道:“妹妹不用着急,我下次见到父亲给向她转达妹妹这番担心就是,父亲定能理解的。” 郁青青高兴地向她道歉,然后再说了些有的没的,这才告退。 演戏其实挺累的,和志不同道不合的说话也挺难受的,可要拿药,她只能想到这办法:便是先和姚舜华把关系挽救回来,然后再提出药的事。 这挽救,不知要挽救到什么时候去呢?最终姚舜华又是否能将她当成同一战绩的盟友,然后帮她一回呢? 其实她所说的担心,也并非全是瞎说,有的时候她的确会想,如果秦煜和姚航闹翻,她会怎么样。在他们闹翻前,自己当然要选一边站队,如果选错了,就糟糕了,而现在为止,她已经因为之前的“爱情”以及治腿之事很自然地“被”排到了秦煜这一边。 唉,虽然 又没有爱情,也不是她的亲情,但她还是不愿看到他们流血遍地的,只希望到时候她已经离开端王府,又离开姚家,到别处自力更生去了。自力更生?呵呵,可能么? 再叹气,低头,不看她也知道自己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哪里像个王妃,倒像个才打输了架的小狗。 正如些自嘲着,眼前几粒东西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青石板路上的几颗与石板颜色相仿的圆形小颗粒,似乎是什么植物上的果子,洒了好几颗在路中间,而自己脚尖上正踩了一颗。轻轻移脚,便被滑得偏离了地方。 如果她不是低头看着脚下,如果她再大意一些,踩到了这几颗圆滚滚的东西,她是不是很有可能摔跤,然后…… “王妃,别往前走,小心脚下。”这个时候她身旁的丫环才提醒她,丫环发现,也只是因为她停下步子一直盯着地面而已。 她立刻抬眼看向四周,只见旁边三三两两的宫女,或拿着衣服,或端着托盘,各自忙着各着的,并没有在意她这一边。 谁洒的,是无意还是有意,都不得而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花草,并没有结这种果实的植物,很明显,这是被人从别处弄来的,然后洒在路中间。无意么?当然不是。这是皇宫,连一片落叶飘到地上都会有人立刻打扫的,更何况是这种会让人滑倒的东西,太监宫女们不要命了才会让它大大方方地躺在这里。 是姚舜华吧……这样简单的陷阱并不是早早计划,而是临时起意的,或许只是撞个凑巧罢了,她摔倒,算她倒霉,她没摔倒,算她幸运。 姚舜华,竟恨她至此。转头,她看一看不远处姚舜华的寝宫,不得不确定,她和姚舜华是敌对到底了,至于药……别说她来一次两次,就是把所有精力都拿来和她搞关系她都不会给的。 “走吧。”绕开了那小果子,郁青青的语气比之前更无力了。如果有可能,只要能拿到药,让她和姚舜华装一百次可怜,讨好她一千次都行,可偏偏,根本就没可能。那药呢?乐正舒呢? 心里突然的,十分难受。 **************** 今日 更新完~~ () 私见秦悦 出宫门时,郁青青坐在轿中凝神静思。听说头朝下想问题会清晰一些,她倒是想头朝下,可头朝下在现在来说是高难度动作,她只好先头朝上,等回去之后无论是躺着也好还是倒立也好,得好好想一想。 事实上,自从知道要拿药,她已经无时无刻不在想了,想来想去,却想出个最不好的主意,现在好了,这主意验证了完全不行。 “王妃,前面好像是摄政王的轿子。”外面丫环在她轿外轻声说着,郁青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平常大家都叫秦悦睿王,不怎么叫摄政王,今天这丫环突然说了声摄政王便让她发怔了,等反应过来摄政王就是秦悦,她心中不禁一惊,竟在这里碰见他了? 不过好在他在轿中,她也在轿中,碰到了也就像没碰到一样。最近以来,她总算摆脱了他在她脑海中的阴影,要不是特定情况根本不会想起他来,这让她轻松了许多。 白衣撩起帘子来看向对面的轿子,是端王府的,身旁跟着丫环,很明显,轿中坐着的是姚舜英。他想让轿子停下来,以问候之名和她面对面说几句话,可这想法在心中犹豫半晌,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看着对面的轿子与自己的轿子擦身而过。 说了又能怎样呢?她不一定下来,不一定愿与他见面。而他…… 等过了这段时期吧,等到以后,等到他成功,他再来面对她。他在心里如此想,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王妃,刚才摄政王一直在看你的轿子。”丫环又在轿外小声说。 郁青青脑中仍在想着药的事,没回话,等回话的时机已经过去,她却突然道:“真的?” 丫环愣了好一会儿,刚才话说出去,她半天没动静,结果半天过去了才像还是很在意一样回了句“真的”,王妃刚才是在神游吧。如此想着,她回道:“是真的,王妃。”。 郁青青突然有了灵感,她似乎,可以找秦悦是不是?他现在不是和姚舜华又纠缠起来了么?如果他出面,姚舜华似乎会答应,啊,好在她没有第一时间向姚舜华暴露自己的目的,秦悦找她讨药,她根本就不知道那药是给自己的。 可关键是,秦悦会帮她这个忙么?而且虽然她现在不怎么在意秦悦了,可如果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来达成目的……这是不是有点不齿? 下午,花飞嫣按例来替她把脉。自从被花飞嫣知道怀孕时间后,她也就没顾忌许多了,换了之前的大夫,索性让花飞嫣来照顾自己,花飞嫣倒对妇产科有点兴趣,隔一段时间总是兴趣盎然地来替她看看,然后告诉她一切都好。 这一回花飞嫣过来时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总是看她,眼中满是疑惑与询问,却又好像不想刻意表露,而不由自主表露出来时,就有些别扭了。 花飞嫣是藏不住事的,郁青青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因为自己今天出去了,而且是进宫了,她因此猜测是为药的事而去见了姚舜华,急于想知道结果,却又怕这过问成了变相的催促。 是否从秦悦下手她还在纠结,而现在的进展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郁青青直接朝花飞嫣说道:“飞嫣,事情要慢慢来,先不用急。” 她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旁边丫环十分迷糊,不知道她说着什么,花飞嫣却是明白了,立刻点头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说着又迟疑道:“姚姐姐,其实我还有话和你说。” 要会晰事。郁青青便朝身旁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屋中再没旁人,花飞嫣就说道:“姚姐姐,这话,是舒哥哥让我说的。” 听到是乐正舒的话,郁青青就像突然见到他的人一样,立刻就紧张起来,十分心虚地为了掩饰这紧张,她仿若无事地笑道:“怎么了?什么话?” “其实,之前那药的事,我是瞒着他来求你的,他说你和太后有……”发觉差点说漏嘴,花飞嫣一阵慌乱,忙改口道:“我说你和太后是姐妹,肯定可以求到的,他说姐妹关系也不一定好,而且你们一个是王妃,一个是太后,不能全看娘家的身份,还有现在的身份,反正,他就是说你和太后的关系不一定好,先不要让你为难,我们自己想办法。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舒哥哥武功好也不能去闯皇宫啊,我情急之下,就瞒着他来找了你,结果很快就被舒哥哥知道了,他让我和你说,如果太难,不要勉强自己,他会有办法。” 乐正舒,果然是个好人,是个自己扛下所有难处的好人……可是,她听着怎么那么难受呢?对于花飞嫣,他们可以一起快乐,一起痛苦,遇了事一起想办法,可对于自己,他却不愿麻烦她一点点,不过就是因为,花飞嫣是自己人,而她是个外人。 而她,本来就是个外人。 心里还难受着,她已笑道:“难什么难呢,还好啦,乐正公子多虑了,我和太后是有些误会,不过我今天去和她说了许多话,解释了很多,姐妹嘛,有了气发一发就好了。你放心,药是很有希望的,我今天还没和她说,不过我是很有把握的,反正最迫在王府里闷得慌,我也想多去宫里和姐姐说说话,等些时候我就把药的事说出来,她同意最好,不同意那就算了,那时就再想别的办法。” “嗯,好!姚姐姐你真好!我就说你和太后的关系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花飞嫣高兴道。 郁青青笑回:“是啊,小的时候我可常赖在她身边要这要那的,长大了要得也不少,现在却是最正经的,是要帮人的药,多要一回可不算什么!” 听到她的承诺,花飞嫣更加兴奋起来,让笑容在脸上停留了许久,她突然道:“姚姐姐,你知道吗,舒哥哥长得可俊了,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人!我一定要让他像以前一样好看的!” 不知为什么,郁青青突然说了句:“飞嫣,你也很好看。” 是的……她知道,她早知道乐正舒是好看的,他与花飞嫣,他们一个英俊,一个美丽,一个沉静果敢,一个纯洁可爱,她在他最困苦的时候帮他,而他也足有能力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一辈子这样纯洁,这样永远的十六岁。 花飞嫣不知是因为被夸了好看还是其他,脸上浮起红晕来,她离开时,两人看上去都是高兴的。自然,花飞嫣的高兴更自然,更动人,她脚步轻快地出房间,愉悦地连走着都有些蹦蹦跳跳的感觉,然后在路过一棵紫薇花时往凑过去闻了闻,又含着笑离开,在这宁静的初秋时节,她就如一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着,打破这宁静,也像点睛之笔一样更添了这天地间的美丽。 她一直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在此时此刻还与秦悦扯上关系,可在她犹豫时,她却已经向花飞嫣作下保证了。其实,她一直就没想过放弃吧……乐正舒,她理当所然地觉得,他是该好起来的,是该恢复成之前的模样的,他那样的人,本该在生命中得到许多的。 丫环从外面进来,高兴地对她说道:“王妃,刚才王爷那边有人来说王爷那里得了只玉雕的荷花,十分精致好看,让王妃去看看,看要不要拿过来放着!” 郁青青一手扶着门框看着远处的天空,脸上宁静,却又带着几分哀愁,好久才轻轻道:“今天有些累,不去了,明天再说吧。”说完,收回目光,头微微垂下,然后转身进了屋去。 丫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正要上前去问她是不是心情不佳,她却已经坐在窗边拿起了那常念的诗词,却又只是拿着,一瞬也不瞬盯着那封面,久久不翻页。这样的情况,丫环很快就感觉到,就算问了也是白问,而且问,不过只是打扰而已。 没两天,郁青青就去了碧云山。自从上一次出事以来她极其注意,从不肯做有损胎儿安全的事,所以来看太妃的次数也少了,因为碧云山远在郊外,又要走一段不那么平坦的山路,发生意外的概率怎么也会大些。 好在太妃的情况十分可观,现在已经能听人说话,甚至还会有情绪上的变化,能被逗笑,能在人给她讲故事时露出疑惑的目光,前些日子还开口说了一句话,听到这消息,她也能安心在王府养胎。 这一回过来是乘轿子,又特意交待了轿夫慢一些,稳一些,所以行到朝露庵时已经到下午了,好在现在天黑得也不算太早,她还能在这儿待上一个小时左右。 见过太妃,她便约出了采萍,单独与采萍在外散起步来,行到那养了白鹤的白池边,采萍便说道:“现在太妃也会偶尔出来看一看这白鹤,她肯定是对以前有些印象的。那时候宫里就养了一群鹤,皇上常在午饭后和太妃一起散步,两人总会散去看一会儿白鹤,有一回皇上开玩笑,说一只鹤的样子像太妃,太妃也回击,说那和那只鹤在一起的就是皇上了。皇上便笑起来,后来知道那一对鹤正好是一雌一雄,还是夫妻,皇上一时高兴,便索性叫那一对鹤为阿璎和阿焕,皇上的名字,就是一个焕。”采萍看着面前的白鹤,眼中忍不住湿润起来,却又笑道:“皇上待太妃真的好,那时候太妃诞下王爷,皇上高兴得不得了,不仅自己想名字,还要大臣想名字,可无论怎么名字皇上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就取了个‘悦’字。皇上对王爷极喜爱,从小就大力培养,为了给王爷做储君的机会,也迟迟不立太子,到后来,果然王爷的人品才能在众皇子中成了最突出的一个,都要盖过他非嫡非长的弱势了,可这时候,皇上却突然驾崩了。因为皇上的宠爱与栽培,王爷的才能极高,也因为这宠爱与栽培,以致王爷从小就没有什么危机感,也不防备于人,还坦然善良,结果……” 她略有些沉重道:“其实当初皇上驾崩,王爷身边有人建议王爷立刻发动兵变坐上皇位的,可王爷当时年少,十分不齿在自己父皇刚离世时一心争夺皇位,也自信以自己的能力能得到百官的支持,而太妃是完全不想这些的,只因为皇上的离世而悲痛欲绝,结果他们不动,别人却动了,皇上的丧事还没开始准备,王爷就被安上罪名入狱了,皇位也早落了他人之手。” 秦悦,没想到这个看着普普通通的名字,却凝聚了他父亲对他百般的期待与疼爱,没想到当初的详情是这样的……这便是命运吗,秦煜的爷爷,秦悦的父亲孝文皇帝是个厉害的皇帝,他计算好了一切,却独独没算到天命。也因为他当初的偏宠导致了秦氏皇室几代的恩恩怨怨,秦悦被害,然后秦悦复仇,秦煜又被害,如今,秦煜也开始复仇了,这权力与皇位,争到何时才是个了结?郁青青拽着手中纸片,在这最好的时机,却迟迟伸不出手。 她来碧云山看太妃是一个目的,可最大的目的却是要采萍替她送信的,送信给秦悦,让秦悦来帮她,可如今听采萍说起往事,她又有些不忍了。秦悦,那个在芙渠亭中接了她玩偶的男子,那个邀她看烟花的男子,那个,不愿放她走的男子,她的心里至今还停留着他那轻淡而了然一切的笑容,虽然情意渐淡,但她总是不愿利用他伤害他的。 “王妃,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遗憾,王爷过来时,总会问起你的情况。”采萍话中透着浓重的惆怅。 郁青青伸手,将手中拽了半天的纸片递到了采萍手中。 做出这一步,就逼得她不得不进行下一步,她轻声道:“采萍,等下次王爷过来时,替我将这信送给他,好不好?” 采萍一愣,随后马上收好纸片,点头道:“好!” 与秦悦约见之日,天有些阴凉,好在并没有马上要下雨的样子,郁青青一副平常人家夫人的打扮,照例到京城的大茶楼里看戏。 说照例,是因为她已经在半个月内断断续续来了三四回了,每回都坐在二楼的雅间内,打开窗子,放下窗前的珠帘,坐在窗后的桌前看歌舞,等歌舞结束,她便关上窗子,一个人在里面喝上小半个时辰的清茶,下面还会继续唱戏,她并不看,最初身边的丫环执意要在里面陪她坐着,后来见她总是一个在那里沉默着想心事,实在无趣也不用担心,便去外面看戏了。 这一天依然如此。待戏开场大概一刻钟,外面正看得欢腾时,屋中靠里面的墙壁处传来:“咚咚咚”的三声响。 她走到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小心地蹲下身子打开下面的一道暗栓,然后起身轻推,明明只是装饰的一扇雕窗便化作一道门被打开,面前赫然站着秦悦。 两间房挨着,两间房也是一模一样的,她走过去,白衣将门关上,转身看向她。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人也比以前丰腴了许多,从前那个清瘦的小姑娘再也不见,变成了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妇人。 对她约他见面这件事,他猜测了很久很久,却总是没有结果,可无论如何,心里却是欢喜的,十分欢喜。 郁青青低声道:“我找你,是想求你帮我。” 白衣原本欢喜的心似乎浇了凉水一样迅速降下温来,却又很快地回升温度:虽然是求他帮忙,但她还愿意求他,这不也是件好事么? “出了什么事?”他问。 因为知道在他面前耍不了花招,所以郁青青从一开始就坦白着,“我要一味药,可那药很名贵,我所知道的只有一颗,在太后手上,我原本去找过她,就是那天……与你的轿子在宫门外碰到的那天,想求她给药我,却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在她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一些明明不该出现,却出现了,而且很突然让我摔跤流产的东西,我猜测着她仍恨着我,想致我于死地,所以再不对她抱希望了,可我是真的需要那药,所以……所以想到了你,你与太后关系密切,也许……” “舜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立刻道:“我如今的确是与她走得近,可我也是无奈,秦煜与姚航,还有陈太傅,他们逼得我无路可走,我没办法,没办法才找来了姚舜华……”他沉声道:“舜英,我找姚舜华并不因为她是姚舜华,而因为她是姚航的女儿,又是当今皇帝的生母,她回来之后,姚航与秦煜的关系果然不如以前了,舜英——”他上前两步,欲伸手揽住她肩,却在半空中,离她还有一大段距离时停了下来,可这个时候,她却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没想拒绝,似乎等着他去接触她一样,于是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终于将手扶住了她肩膀。 她的肩膀很薄,很瘦,哪怕她如今胖了不少,却仍然很瘦。 “舜英,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喜欢姚舜华,我只是……无可奈何才这样的,等我重新夺回一切,我一定……”一定会从秦煜手上夺回你……这话,他忍住了,只是静静看着她,这一刻,他觉得她离自己很近很近,就在他一伸手就能触到的地方,不……他已经触到了。 这感觉,这么陌生,这么让人不能适应,可她知道自己能承受的,一个女人,约一个爱她的男人单独见面,无论是为了正事还是为了其他,过程中总会有一些接触的,郁青青早已想好,所以此时能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默认他的靠近。 “是么……你们不是一直就相爱着么?”她轻轻道,像一个受了情伤的悲伤女子。 白衣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爱她,我爱的一直都是……”好久好久,他才道:“都是你,舜英,都是你。” “真的吗?”她问,用着最短的话语,表达着最多的情意。果然白衣一阵激动,立刻就回道:“真的!”说着,突然将她拥入怀中。 郁青青闭上眼,这一刻明了,秦悦终于在她心中消失了,是当初自己太年轻,还是当初自己太不冷静?那个时候的心悸在此时一无所有,当初在睿王府,秦悦带给她的一切感情上的触动,都在后面的见面中磨灭了。 她不喜欢他当初对乐正舒的咄咄逼人,不喜欢他的事非不分,不喜欢他在争权夺利之时对太妃的冷淡(采萍曾向她说,王爷来得越来越少了,若是王爷能多陪太妃一些,太妃的状况肯定会更好。她还向王爷建议把太妃弄到睿王府去,可王爷很快就拒绝了),甚至她也不喜欢他那一成不变的神态,以及刚刚他所说,为了权力而重新和姚舜华在一起。一边和姚舜华在一起,一边说爱的是她,呵……这连他最初的**都不如。 “舜英,你在端王府过得好么?他对你怎么样?”他问。 郁青青轻声道:“别问了。” 他果然着急起来,立刻道:“怎么了?他对你不好吗?” 她便沉默,一会儿才道:“我需要药,是因为腹中的孩子,不久前,他对我发脾气,把我推倒在地,那时候险些流产,是飞嫣救了我,也替我保住了孩子,可当初她在设法保我和孩子的安全时用了些不太好的药,这药会起副作用,到时候生产时可能会有危险,孩子也有可能会受影响,所以才急需抑制这副作用的药。那时候起,我和秦煜的关系便不怎么好了,又因为他和姚家的关系……我现在觉得好累好累,好迷茫好迷茫,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白衣拥紧她,深深叹了口气:“舜英你放心,我会拿到药的,你等我,我们下次再在这里见面,到那时,我保证能把药交给你。” 她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真的吗?你能拿到?而且……不会有什么危险?” 白衣点头:肯定道:“你放心,能拿到,也不会有危险!” 她感激而欣喜地看着他,脸庞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几乎连温暖的气息都能被他感觉到,她抬眼望着她,那眼眸,秋水一般动人,满满映着他的样子,他胸中震撼,忍不住低头贴住她的唇。 ******************** 今日更新完~~ () 姚舜英,爱我就承认吧 她闭不上眼,只觉身体一片僵硬。面前的男人,是唯一一个和她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是她腹中骨肉的亲生父亲,甚至是在某些夜里还会闯入她梦中的男人,她觉得与他做一些肢体上的接触还是可以承受的,可这一刻,却是有万分万分的想推开他。 他的唇终于与她的唇相触,却并不是之前他所偏好的那样立刻狂风骤雨,而是如此维持着,可如此,却让她更为煎熬。他的唇微启,似乎要有什么动作,她心中一紧,立刻推开他转过身去,很快,就又往那暗门边冲去。 白衣一把拉住她:“舜英——” “我要走了,再晚回去,他会怀疑我。”她说道,不敢回头,怕他会不放她走。 “那药叫什么名字?” 听见他的发问,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心里一慌,竟然连药名都忘了说,仍然没有回头,清晰地将药名说出,可他却仍不肯放开她,她紧张着,又往前拉了拉胳膊。 “三天后在这里等我。”他说完,倒是松了手,郁青青立刻逃也似的离开。到旁边的房间,里面仍是空空如也,下面叫好声连成一片,丫环还在外面没进来过,她那一杯清茶最后一缕热气都散去。 坐下来,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也算是顺利地达成她心中所愿了,她知道秦悦是说到做到的人,说给她拿药就一定会拿药,乐正舒有救了。 回王府时,却在花园中碰到了秦煜。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晕,坐在轮椅上,一次次地活动自己的腿,虽然看着艰难,可脸上的神色却是好的。 因为这日渐恢复的腿,他的状态似乎还不错,这让她也觉得欣慰,他越健康,权势越大,就越不会把一切情感都投注到她身上,她离开,他也并不那么难以接受。 “王爷。”她唤了他一声,因为想到他情况越来越好而微带了些笑意。 秦煜抬起头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虽然不那么冷,但还没有刚才没看向她时神色好。他抬眼看了她半晌,语气与脸色一样凉薄道:“听说你近来迷上了歌舞和戏?” “是的。”郁青青回道:“我以前很少看这些,现在看着,觉得十分好看。想一想,外面有许多精彩我还见都没见过,如果这辈子能多在外面看看就好了。” 秦煜那没什么表情的脸新添了些冷意,沉默着并不应话。 郁青青静立好久,犹豫好久,挣扎好久,终于还是接着说道:“秦煜,我常出去,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仍不回话,这是她所预料到的,她没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与他同等高度,继续道:“其实,成亲以来,我想了许了,越来越觉得我们……”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郁青青停住话,静静看着他,然后恳切道:“秦煜,你快乐吗?和我在一起?” “回房。”他突然转头朝身后不远的下人说,下人过来,与郁青青低首问安,然后推了秦煜回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忍不住叹气。 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的,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他却不愿与她交谈。 “姚姐姐!”身后传来花飞嫣的声音,郁青青立刻收了那之前的几分惆怅情怀转过头去,果然是一脸笑意的花飞嫣站在她身后,出乎她意料的,还有乐正舒。 “飞嫣,……乐正公子。”她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与神态是不是一切都正常。 看花飞嫣的样子似乎是正常的,看乐正舒——除了一片黑纱,什么都看不出来,花飞嫣走到她面前道:“姚姐姐今天出去啦?” 郁青青点头,花飞嫣便凑到她耳边道:“姚姐姐,你最近常出去,是为了药的事么?”说完,立刻就离开她耳侧,仍向之前那样笑吟吟地看着她,表现得十分正常。 她觉得花飞嫣没有那么心思缜密,她并没有常出去,不过出去几次而次,大半个月,算上今天也就四次,可这却让人联想到了药的事,又在大庭广众下问,还问得这么自然,她就想,这肯定是乐正舒的意思。 不过是乐正舒要借花飞嫣之口来问她情况而已。下意思地,她想去看一看乐正舒,这原本是十分自然的想法,可目光将要触到她时,她却收住,并没有看过去——就像个心中明明不安分却又想做个节妇的女人,为了把持住自己的心,所以索性不去见男人。 她又看向花飞嫣,笑道:“也没有,只是前些日子正好看见一家茶楼,请的是京中最好的歌女舞女,一看之下觉得十分好,就多看了几眼。” 花飞嫣果然就再也支撑不下去,脸上露出了几分失落之色,随后忍了半天才有些紧张道:“那……那就是没希望了吗?” 郁青青本想真的拿到药了再给她说的,现在见她这样失落的样子一时不忍心,便摇头,实话说道:“快了。” “快了?”花飞嫣一惊,“这就是说,很有希望?” 郁青青肯定地点头:“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等几天就行了。” 花飞嫣大喜,忍不住去看乐正舒,乐正舒却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至于 是不是真的没有特别的神色,是不是真的看着她,她却是不知道的。郁青青朝他们一笑,想着不管怎么样,能拿到药,他们当是比她高兴。 乐正舒,总是做一些出乎她意料的事。 与他们二人分离后,她便回了房,随便一晃便是天黑,随意吃些东西,洗个澡睡一觉又是一天。郁青青有些无聊地想着这步步程序,手上的绣花针没动几下,丫环便过来道:“王妃,水准备好了,王妃沐浴吧。” 她便放了东西走进房中,不用她发话丫环便退去,只留了她一个人在房中。虽然也做了这么久王妃了,可郁青青还是受不了一大群穿着衣服的人围着自己一个光溜溜的人,所以从不让人侍候洗澡,时间长了,丫环也就很清楚她的习惯了,并不强求。 正要脱衣服,发觉窗子似乎没栓上,她走几步路,将窗子栓上再回来,走到浴桶边才要解腰带,却发觉对面屏风上似乎多了个片状的,淡淡的影子,好像是块垂着的布料一样,但她记得房中没这样的布料,而以前站在同一方位也没见到过这个影子,下意识抬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房梁上躺着的人,若不是那一身黑色装束上还有个垂着黑纱的帷帽,她真的就要叫出来了!刚才她看到的那片状的影子,便是躺在横梁上的他,将帷帽上的黑纱垂到了横梁以下,被烛光一照,便在屏风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他怎么进来了!而且他竟然进了她的卧房! 在她震惊时,乐正舒已经从房梁上下来了,轻轻一跳,连声音都没怎么发出。他看着她,不知是夸奖还是其他,“王妃倒是观察入微。” 郁青青一直愣着,思绪还停留在现在的情况上:乐正舒竟然潜进了她的卧房,而且还躲在房梁上不出声,而且她正要洗澡!如果不是发现了他,她现在已经脱了衣服进浴桶了,他这到底是准备怎么样呢!。 “你这是做什么?”她的语气十分严厉与不善。 他倒是回得老实:“想快点见到你,却找不到正常见面的机会,所以只有壮胆闯进来了,没想到我的轻功还没错,没让守卫发现。” 虽然他前面那句“想快点见到你”让她心里紧张又悸动,可她还是没放过自己最初的重点:“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见我,为什么要这样闯进来?一声不吭地躲在房顶是做什么?”她看了看在面前的浴桶,声音骤冷道:“你的轻功虽然好,可要是我现在喊人,整个王府的守卫进来,你保证立刻人头落地!” 乐正舒看她半晌,进乎自语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忠贞。”是他的妻子,却偷偷跑去见秦煜,还和他接吻! 郁青青自然不懂他这意思,只觉得这样的情况让她万分不安,立刻道:“从哪里进来便从哪里出去,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下不为例!”是,下不为例,可他再次这样大胆,她却还是没惩罚他。 乐正舒叹了口气看向她,“我是来问你,你是不是去找了秦悦?” 郁青青整个人都惊住了,然后又整个人都傻住了,几乎不能思想,一瞬不瞬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跟踪自己?调查自己?可自从上次听到“跟踪”这词,虽然她当时没表现出相信来,可还是有放在心上的,所以这一次与秦悦见面是小心安排了的,就算别人知道她去茶楼,也不知道她和秦悦见了面。如果是现代,她真的只能怀疑他是在她身上装了监视装置了。 “你……我不懂你的意思。”最后,她觉得不认账,因为他很可能是在讹她。 乐正舒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很快就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下午对飞嫣说的话是真的?药真的能拿到了?” 他比较关心的,果然还是这个问题。郁青青在心里想着,有些惆怅,语气微微发酸道:“不错,你们再不用着急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 她说着,带着她那点失落,那点惆怅侧过身去,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这让她再次慌张,立刻就去拉他的手,却听他问道:“所以你的确是去见秦悦了?就在那个你最近的茶楼?单独见他?” 这,这个问题怎么又回来了?郁青青向来不觉得乐正舒是这种思维跳跃的人,可现在不是她探索乐正舒思维模式的时候,她不作多想,立刻就否认:“没有!” 乐正舒看着她,情绪似乎激动,因为他抓着她的手渐渐收紧,可是否真的激动,她却无法确定,因为除了这手劲,她再没有别的东西来判定。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缓缓道:“我知道你那个当太后的姐姐不会帮你,而当情势下,能在太后手中拿到药,又能帮你的人,只有秦悦,你平常都不去茶楼,近段时间却正好迷上,去了这么多次,每次回来情绪都是平常甚至是低落的,只有这次,你并不低落,而且很肯定地告诉飞嫣,药快拿到了,所以今天你一定和秦悦见了一面,而他答应为你去求药。以你们的关系,两人单独见面,还是你求他办事,姚舜英,你这一次,就是瑟佑是不是?你牺牲了你的身体,来为我求药?” “你……你胡说八道!”郁青青又慌又急,急忙要推开他,推不开他,心便迅速跳动着开始紧张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放进了一个大蒸笼里拼命的想出去就出不去一样!她震惊,震惊他竟全猜到了,震惊他竟用了“瑟佑”,“牺牲身体”这样的词,这太可怕,太可怕,可回头想,她确实是有沾染的,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便真的是有承受,有忍耐的。 他并不放她,再次问:“今天在茶楼里,你用身体和他做了交易?” “当然没有!”郁青青急着否认,别说这事还没那个必要,就算真有那个必要,她也不会做。 乐正舒便道:“所以你是承认了,你今天在茶楼和秦悦见了面?” 现在才知道,进了他的陷阱,钻了他的套!郁青青有些恼羞成怒,涨红了脸道:“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了!” “我会走,但我要完成我过来的目的,你是王妃,我见你一面并不容易。”最后的话,他说得有些沉痛,竟让她心有触动。 是的,是的,她又何尝不想见他,可她却必须躲着他,避着他,好让自己保持冷静,好让自己心中平静,可她又何时平静过!她是王妃,她是王妃!他有他的花飞嫣,哪怕她知道自己绝不会把这王妃做太久,她也必须当自己是王妃!要不然她就可能去抢花飞嫣的爱人! 她沉默了下来,甚至垂了眼不再看他,恼羞却怒气渐渐散去,换来是那抹几月都浮在脸上的哀愁与失意。她想起自己竟然做了一次红娘,做了一次心里爱着张生却要给张生和催莺莺幸福的红娘,做了之后才知道其实这事做起来并不好受。 他握住她的肩,缓缓问道:“你对飞嫣说,你拿药很简单,可你却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在为之部署,为之努力,秦悦是你抛弃的人,现在你却主动去找他,甚至冒着被他占有的危险,这一切,只是想要给我拿药。” “你想得严重了,我的确是和他见了一面而已,这有什么难的,一约就可以了,而且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还怀有身孕!” “你怀有身孕,你在乎,你以为他在乎吗?男人动起色念来,什么都不会顾!” “那我就说这孩子是他的!” 分有亲承。…… 话音落,郁青青呆住。她似乎嘴快说了真相,不过……也算了,花飞嫣都知道了,乐正舒又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你还是知道你是在冒险的,因为你早就想好了防止他侵犯你的方法,你前面说的,都是你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因为想到就算他不顾忌你是有孕之身也会为这腹中的孩子而震惊,所以你才去了,是不是?” 她撇过脸去:“不要这样费尽心机来让我进你的圈套,我承认我说不过你。” “你自然说不过我,你说的都是谎话。” 这一次,她没有反驳,反正反驳来反驳去,否定来否定,最后否定的话都会被他当作“呈堂证供”来证明他自己的论点。 沉默中,他说道:“姚舜英,为什么不承认你喜欢我?我知道你是王妃,可你不是已经丢掉过一次‘王妃’的帽子了么?嫁了人,对别的女人来说也许是问题,但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郁青青忍不住瞪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改嫁比所有女人都随意吗?” 乐正舒笑了起来:“是已夫之妇的身份缚不住你,只要你想,你就会嫁,只要你想,你就会离开,你为了秦煜而离开了秦悦,为什么不能为了我而离开秦煜?” 这是有原因的好不好!说得好像她要不停的换男人嫁一样!郁青青再次瞪他:“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而离开秦煜,乐正公子,你太自以为是了!” “因为你不喜欢秦煜而喜欢我,喜欢我,证据前面已经说了,不喜欢秦煜,证据天天都在出现。夫妻做到你们这样生疏,还有什么恩爱可言?我就住在端王府,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和秦煜的关系越来越差,直到今天下午在花园中你们还不欢而散。” 郁青青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久才道:“乐正舒,我讨厌你这张嘴!” 乐正舒笑起来,然后以一种带着魅惑,带着挑|逗,又带着几分笑意的语气道:“如果和我接吻,你会喜欢我这张嘴的。” “你……不要脸!”郁青青立刻推开他,将头扭向了一边。这乐正舒,这乐正舒……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有一瞬,她竟然觉得他有些像秦悦,那家伙,在睿王府的时候嘴角勾一抹笑,然后风轻云淡地说些不要脸的话!这个“觉得”实在太匪夷所思,她明明才见过秦悦呢,所以很快就被她挥在了脑后不去瞎想。 乐正舒说道:“我不会娶飞嫣,上次因为秦煜逼问我和你的关系,我怕他怀疑你背叛他而伤害你,所以才说我是喜欢飞嫣的。” 是因为这样……是因为这样吗?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事:他前一天才说喜欢她,后一天就再没了动静,然后和花飞嫣关系更进一步……郁青青如此想着,忽然有种,突然阴云中见到了阳光,干旱中见到了雨露,贫瘠中见到了满地芬芳的感觉,心豁然开朗,愁云突然散去,那一刻,竟比高考拿到了通知书还高兴,不对,是比那高兴一百倍! “姚舜英——”他说道,“等我的伤好,你愿意为了我而离开秦煜吗?” 这样的问题摆在面前,郁青青有一种说“我愿意”的冲动,却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忍不住平静着面色道:“你说你不喜欢飞嫣,可飞嫣却喜欢你,是比喜欢还喜欢,她深深爱着你,她不顾一切地救你,不顾一切地要治好你,你不觉得……” “不觉得怎样?”乐正舒立刻问:“我该喜欢她,该娶她?虽然我不能控制我喜欢谁,但我承认娶谁我的确能控制,可然后呢?我娶了她,做一对像你和秦煜这样的夫妻 ?妻子的房间在这头,丈夫的房间在那头?” “……你可以对她好一些……”郁青青有些没底气地说。 乐正舒十分直接:“耐着性子,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去和她行|房?”他突然笑了一声:“姚舜英,我到是没料到你会有这种‘以身报恩’的想法,我以为你会觉得恩情是恩情,男女之情是男女之情。” 她当然是这种想法!连他这个古人都鄙视着“以身报恩”,她怎么会这样认为,只是……只是与他谈情说爱,她总有一种做小三的想法,要知道现代没有妾,只有小三,而这职业是人们所深恶痛绝的,她自然不会去做。只是,乐正舒没成亲,甚至与花飞嫣连情人都不算,她为什么要有这做小三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她在花飞嫣之后遇见他,她与花飞嫣是朋友,而她也深知花飞嫣对乐正舒的感情……这样的确不算小三,但在情义上讲,总有些不那么理直气壮。 “姚舜英。”在她还为小三不小三纠结时,他站到了她面前,说道:“所以你不承认自己喜欢我,是因为飞嫣?你完全不用如此,反正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娶飞嫣,你何必要因为她而放弃一个自己爱的男人?” ********************* 今日 更新完~~~ () 受辱 “姚舜英。”在她还为小三不小三纠结时,他站到了她面前,说道:“所以你不承认自己喜欢我,是因为飞嫣?你完全不用如此,反正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娶飞嫣,你何必要因为她而放弃一个自己爱的男人?” 郁青青看着他拧起眉来,凝视他良久,好久才道:“乐正舒,我以为……以你现在的状况,你的自我感觉不该这么好。” 乐正舒也看着她,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她就是知道,他脸上一定带着笑。 “说实话,原本我的感觉是很不好的,沮丧,无望,可自从你和秦煜的关系那么清晰地变差,自从我找到许多证据证明你心里有我,我感觉就很好了。姚舜英,我的脸,我的伤痕会好,我也有与秦煜争你的资本,至于飞嫣,你不要在意,我会好好解决,所以,我想你没有任何顾忌地告诉我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很柔,也很诚恳,很认真,而诚恳认真里面,还带着希冀。 她想,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在追寻,追寻自己心中的幸福,自己心中的人生,获得一些,舍弃一些,曾经以为自己追到了,却又发现自己追错了,想回头,却发觉回头的风景也不如当初那么美好……这些时候,她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自己不想要的,却从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的归处在何处。以前,她没有方向,却自以为有方向,之后,她知道自己没方向,她也真的没有方向,可现在……第一次,她有了安稳的感觉,犹如身体悬在半空中的突然着了地一般,那么踏实,那么温暖。她想起电视剧上女主角常说的话:从此天涯海角,我也跟定了你,一辈子要和你再一起。她常觉得人生总是意料不到,今天就过今天,明天谁也不知道是怎样,可此刻,她却想对以后作出肯定的规划。 “王妃,王妃——” “王妃,你沐浴好了吗?” 外面传来丫环有些着急声音,她心中一紧,看向乐正舒,有些慌张道:“没……还没!” 丫环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却不是她自己身边丫环的声音:“王妃,您能去看看王爷么?王爷突然之间发起脾气来了,奴婢们什么办法也没有。” 秦煜…… 她立刻就想起他上次发脾气的样子,一个在暴雨中淋了一夜,几乎把自己的命弄丢,这次丫环倒是聪明,立刻就来找她了。这样的情况,她当然要过去! 郁青青看看乐正舒,从她的神情中他就知道她是急着过去的,小声道:“他人有些偏激,你小心。”说着就看向房梁要跳上去,郁青青急忙拦住他:“那里太突然被发现了,你……”她瞧了瞧,说道:“你躲到床底下去!” 乐正舒似乎有些不愿意,郁青青一边朝外面喊着:“马上就去!”一边着急着将他推到床底下。 外面夜色朦胧,有着美丽的月光,她心中还带着从乐正舒那里得来的甜蜜与喜悦,步子轻快而有些着急地往秦煜那里去。 其实此刻,她是不适合去见秦煜的,这一瞬间,她是那么想,那么想向秦煜坦白,想向他说清楚一切,然后给彼此一个自由的未来,可理智上她却知道,此时时机根本就不成熟。 她知道秦煜的心里还有她,或许她还是秦煜的浮木,而端王府和姚家的关系也正处于微妙中,就算他们已经讲和可以分开了,也不能在此时解清关系,因为他们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才进院子,就听到屋中有什么被摔碎的声音,那声音让她一惊,也让身旁的丫环颤了一颤。院中也是有丫环的,见她到来,立刻就跑到她面前急切道:“王妃你可算来了,王爷从下午就面色不好,晚上又突然发起脾气来了,把要喝的药摔了,又把房里所有东西都摔了,听奴婢们说要去找您过来,还下令说不许找,谁找就拿丢谁去喂狗……” 这样的话自然吓人,关键是端王府的人都知道曾经的确有人惹王爷生气而被喂了狗,郁青青想若不是上次她过来劝好了秦煜,丫环们是绝对会听话不敢去找她的。而她呢……她也有些害怕,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他知道她从没爱过他,他会不会也把她丢去喂狗? 这念头让她打了个寒战,站在秦煜门前竟有些不敢进去。 身旁丫环看她停在门前不去推门,眼中全是乞求与渴望,屋中再次传来一阵巨响,她一惊,猛然回过神来,立刻就推开了门。 她早料到屋内会是一片狼籍,却不知道“狼籍”到了这种样子,所有的东西摔在地上,破的破,碎的碎,瓷器碎片、书本、笔墨、香炉、桌布、衣服,甚至一截窗帘……像经历了一场灾难一样。 “没听到吗,都给我滚出去!”听见人进来的声音,秦煜立刻将手中的一个茶壶往身后掷去,她意料之外躲闪不及,被那茶壶砸到肩头,疼得她闷哼一声,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掉了。 见到是她,他突然之前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她,看着她似乎伤得不清的肩膀。 郁青青按住自己的肩膀,在原地站在,隐忍着,好久,才觉得那痛意过去,或者说已经能承受,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然后缓缓走到他面前。 “秦煜,你怎么了?” 他立刻别过头去:“滚!” 她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柔声道:“你是在怪我么?怪我常跑出去?我答应你,我以后不出去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别对自己发火,听说你把药了摔了,那药要熬一个下午才可以的,摔了怎么喝药,不喝药腿又怎么能快点好?” 他依然不说话,她拉了他的手道:“秦煜,秦煜,你要是生我的气,就冲我发火吧,不要伤害自己。” 他竟缓缓回过头来,盯着她,盯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睛看,然后问:“今天下午在花园,你要对我说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脸色也很平静,可她却不敢说半句想说的话,只小心地回道 :“没有,没要说什么。” “是吗?没有?没要说什么?如果要说现在就说。” 她是真的想说!想得不得了! 可她知道,她不能说,不能说,在什么时候说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因为他虽然看着平静,内心却是汹涌的、可怕的,她必须忍着! “没有,秦煜,真的没有。”她保证着。 他凝视着她、端详着她,好久好久,那没有表情的脸色陷入失神中,他轻轻道:“舜英,你知不知道,你很美,你虽叫舜英,却并不像朵木槿花,而像只迎风的含笑,洁白,莞尔,幽香。你做我的妻子,我很高兴,我希望你能陪我到老,老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们都死去的那一天,然后葬在一个墓里面。死后埋葬的地方,一定像以前的端王府一样阴冷黑暗,但如果有你在身旁,我便觉得有光和热。阿英,我很想你……” 他说着,缓缓抬手,轻抚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下巴,她的颈……她的心“怦怦怦”跳着,身体有些紧张,有些颤抖,他的手冰凉,让她这颤抖加剧,然后他沿着她的颈,空过她的衣襟,往她衣服里面的身体探去,她立刻就要退后,却被他拉住胳膊。 “阿英,让我碰一碰你,摸一摸你,我知道你还还着孕……”他说着,带着满满的脆弱与情怀,她无法去拒绝——对他,她真的有着愧意,她也害怕在此时伤害他,他的样子,似乎再受不得任何伤害。 她没有再去退开,可是他的手却探到了她胸乳上方,她再也无法再平静下平,一把拦住他的手:“秦煜,秦煜,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好不好?天晚了,你先睡下,一觉醒来到明天一切都好了。”。 他的脸突然阴沉下来,声音冷得像能吐出冰来:“其实,你不愿意让我碰你是不是?你让秦悦碰,让那个鬼一样的乐正舒碰,就是不想让我碰是不是?姚舜英,我是你丈夫,我是你的丈夫!” “不是不是,我没有,秦煜你别乱说,你……”她急着否认,急着解释,他却突然将手移下,狠狠捏住她胸前那片柔软,让她痛叫出声。 “你做什么?你……”她立刻劲足了劲去抓住他手腕,可她被茶壶砸过的肩膀也剧痛着,一时使不过来劲,而他虽坐在轮椅上,手劲却仍然大着,一下子就伸出另一只手来去扯她的衣服,将她外面那层轻罗衣扯下大块的布片来。 郁青青知道现在她再也没办法安抚秦煜了,她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份心了,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好在,好在他的腿是不方便的,她当即便推开他站起身来往门外冲去,秦煜却在身后喊道:“拦住王妃!都给我拦住她!” 门外本就站着重重的丫环,听到这话虽还没反应过来却都站在了门口,郁青青到门口才要推开她们往外逃,秦煜便接着道:“拦住她,她若出了这房间,你们谁都得死!” 丫环才顾不得其他,立刻就将她拦住,虽然都是十多岁二十岁的姑娘,可她也是个不到二十的女人,根本就挣扎不过她们这许多人,郁青青早已被她们将胳膊紧紧抱住,再没力量动弹,只有回头看向秦煜:“秦煜,你要做什么?”然后她又柔声道:“煜,你怎么了?你冤枉了我,真的冤枉了我呀!” “把她手脚绑起来,扔到床上!”秦煜下令,见丫环还没有动作,立刻吼道:“快点!” 丫环再不迟疑,立刻就抓的抓她,拿的拿绳子,郁青青彻底害怕起来,恐惧起来,立刻向秦煜说好话:“煜,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想做你的妻子的,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我绑了折磨我么?秦煜,我肚子疼,好疼好疼,你去叫大夫过来好不好?我会死的……” 她意识到了危险,不顾一切求着他,期盼他能平静些,可他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只是冷冷看着她,看着她被丫环抓着将手反剪在背后绑起来,又要绑脚,她挣扎,抬了脚,抬了膝盖踢人,她们便将她往床边推去,地上满是碎物,她怕摔倒,怕伤了孩子,可在她小心着肚子时,她们已按了她在床上去绑她的腿。她回过头来向秦煜求饶,只见着他眼中那阴森可怕的眼神,突然之间,她就想起了裴仲贤死的那天晚上。现在,他是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吗?而她,成了他眼中的裴仲贤? 她打起了寒战,止不住地想起乐正舒,她希望他能知道她有危险,甚至希望着,他能过来带着她从此逃离这她似乎再也逃不出的王府,她也愿意和他远走天涯,一辈子就与他相偎。 “退下!”秦煜的声音提醒她她已经被绑好,离开了丫环的禁锢她立刻就想从床上翻下来,她努力着,却因为大着的肚子而行动十分不便,在她才滚到床沿时,他就已自己推着轮椅移到了床边,然后按住了她的身子让她不能再试图离开。 她侧身躺在床上,手腕被绑在背后,脚踝处也被衣带紧紧绑着,看着秦煜,她不知道是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不知道是该质问还是该求饶,但心里似乎知道,无论什么办法都没用,她就像那夜的裴仲贤,他仿佛毁定了她。 “秦煜……你这是怎么了……” 他静静看着她,然后道:“告诉我,出去做什么了?茶楼?茶楼里不只有歌舞,有戏,还有男人是不是?是谁?乐正舒?秦悦?还是其他男人?你还去那个碧云山,那里又有什么?不只有太妃是不是?你甚至都不和花飞嫣一起去,因为你要在那里幽会男人么?阿英,你从来就不是个安守妇道的女人,你生了一副银荡的心,一副银荡的身体是不是?” “我没有,秦煜,我可以找人证来,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秦煜,你没权力这样冤枉我,我说过,就算我爱上别人,我也会向你坦白,在此之前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死不认罪是么?”他打断她,然后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她不知道,他已经借助东西这样十分容易地站起来,甚至……他还能自己到床上来,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也许不只是**,还有孩子……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磨难才保下来,她不想他再受一点伤害,她将腿往床下移,试图跳下床去,可绑了手脚的她却并不比腿不方便的他利索,他很快就到了床上,然后将她按住,“没有?你说没有?那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说着,他就去扯她的衣服。 她立挣扎着身体,惶恐道:“秦煜,秦煜你疯了么?这就是你要和我白头到老的方式?别强迫我,我会讨厌你,会恨你的!” “讨厌我?”他盯着她,冷森森道:“你不是该喜欢么?荡妇难道会不喜欢男人?别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来,我一看就知道你到底勾|引过多少男人!”说着,他就覆在了她身上,他亲吻她的颈,她扭着脖子要逃开,却被他将头发紧紧抓住,她痛叫一声,仿佛头皮都被扯下来一样的疼。 “你放开,秦煜!”她大喊着:“秦煜,你让我后悔你知不知道,我后悔见到你,后悔不顾一切嫁给你,结果呢,你比秦悦还可恶!” “秦悦!”他猛然停住,然后看着她笑起来,你是疯狂了一样:“秦悦,秦悦,你竟然在我面前叫他的名字,你想他,想他如何把种弄到你肚子中去是不是!” “你别颠倒黑白!”她话音才落,便听到“啪”地一声响,那一刻,只觉得眼前都黑了下来,半边脸似乎失去了知觉一样麻木,疼痛,耳边“嗡嗡”作响……那竟是他的手与她的脸发出来的声音,他打了她,狠狠的,打了她一把掌。 连秦悦都不会打她,他却打她。 “姚舜英,你就是个践人!你恨我?你以为我不恨你么,我想把你的腿也打断,好让你不再出去会男人!”他眼睛通红,像是将要吃人的妖魔,那苍白的脸变得狰狞,额上青筋暴起,手猛一撕,就将她胸口的衣服扯开。 她抬膝盖要反击,可两条腿被绑在一起,根本抬不起来,而他已一口咬在她胸脯上……让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他还在咬,用尽全力地咬,在她觉他似乎已经将她那块肉咬下来时,他抬起头来,嘴唇上带着鲜红的血液:“你看你,果然银荡,身上是香的,连血都是甜的,哈哈……”他笑了起来:“男人一定很喜欢你这身体,我也喜欢。” “秦煜,你疯了是不是?以前的事,以前的痛苦都过去了,你不要……”她反抗不了他,只有安抚他,可他却再也听不进她的安抚。 他的手在她身上缓缓抚摸着,触着那些或完整,或破碎的衣服,那些或被包裹,或裸露着的肌肤呢喃起来:“真美……践人,你的身体都美,真软……真让人疯狂。”他的手油走到她腰际,突然之前猛地一掐,让她再次痛呼出声。眼看他身子立了起来,不再覆在她身上,她将腿一抬,猛地将他踢倒在床上,然后立刻要逃往床上。 如果她没有被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她一定能跑下床,一定能逃出这房间,而他的腿不便,他不可能追得上她,可她却被绑着,甚至连直接滚下床这样的事她也不敢做,回为再不敢摔第二次。 “这样对我?你很讨厌我是不是?是不是?”秦煜已经从床上坐起身,脸上的怒气很盛,他抓住她,按住她的腿疯了一样去扯她的裤子。 “不要,秦煜,你放手,放手!”她脸上吓得惨白,拼命地躲,拼命地挣扎,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她这瘦弱的身躯放在任何男人手上都不过一只白兔,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只连跑都跑不动的白兔! “王爷,王爷——” 这个时候,外面竟响起了丫环的声音,郁青青瞬时狂喜着,以为等到她期盼的奇迹,可秦煜却喊道:“滚!” 外面的丫环再没有出声,郁青青立刻道:“什么事?” 丫环这才说道:“着火了,厨房着火了!” “那就救火去!”此时此刻,似乎什么也不能让秦煜停下对她的虐待。 外面丫环回道:“可是……可是外面风大,火烧得急,怕是……怕是要烧到库房去。” 丫环声音落,秦煜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床上的郁青青。她脸上肿了起来,带着清晰的红印,胸前的衣襟被撕毁一大片,露出里面的雪白的肌肤,而那肌肤上有个明显的伤痕,一个人齿印,深深的,还是淌着血的齿印,她被绑着,头发凌乱地落在额头、肩、以及床铺上,而她也看着他,用着愤怒的、绝望的、甚至乞求的目光。 他醒了过来,脑中明明“嗡嗡”的,却清晰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这记忆让他痛苦,让他比她还绝望,有些东西他抓不到,他试图去抓,可他却将它越赶越远。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和她说话求得她的原谅……他刚才疯了,一定是疯了…… 郁以承一。郁青青渴求着,渴求这火越烧越大,烧得灭不了,渴求他能去救火,然后因为这火放过她,可他却似乎并不着急外面的火,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却努力,怕更加的激怒他。 可出乎意料地,他下了床,缓慢地,艰难地下了床,从上轮椅,然后声音清冷而黯哑道:“来人。” 外面的丫环似乎略有迟疑,然后才进来,头也不敢抬,低低道:“王爷。” “送王妃回房。”秦煜说。 郁青青大惊,不敢相信地去看秦煜,却见他已转过身,身影萧索地滚动轮椅往外而去。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 对了,一直想说老是忘记说,之前我不是剧透过么,然后,上次卡稿,我改了大部分的剧情,之前剧透的剧情也被改了,所以…… 特指的是什么剧透你们肯定知道的,哈哈~~ () 约定 回自己的院子时,只觉得浑身都疼着,头皮疼着,身上被咬的,被掐的,还有被绑过的勒痕,处处都是钻心的疼。身旁跟着的是她自己身边的丫环,丫环垂头不作声,她也垂头不作声。 其实她们并不知道她经受了什么,只知道情况不好,所以沉默着不作声,而她却是有着深深的耻辱。哪怕她身上紧紧裹着伯披风,她们看不见她的伤,看不见她破烂的衣服,可她们却能猜测,却能从她凌乱的头发以及脸上的神情猜测出个大概来。 院中少人,似乎大部分都去救火了,厨房那边也有着阵阵喧哗,那喧哗声到了她耳朵里却只是“嗡嗡”一片不知所云的响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归于何处。。 只是到了房间,她很快就说道:“你们下去吧。” 丫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王妃您还没有沐浴是不是?水已经冷了,要不要再换一桶?” “先去准备吧,待会我叫你们。”她声音十分低落,丫环们惟恐让她觉得自己多操心,头也不抬,话也不多说,很快就依言退了出去。 关了门,她缓缓走到屋中央,轻声道:“乐正公子?” 久久,屋中没有回应。她的声音虽轻,可这寂静的屋中是一定能听到的,她低头往床底看了看,又起身看向房梁。 没有人,他走了。 那从心中升腾而起的失望她不想正视,不想承认,可它却那么清晰,那么重那么重地强压在她心头,几乎将她的人都压下去。 她颓然坐上床头,歪了身子靠在床柱上,如果说之前她是低落的话,那到现在她已经是沮丧,已经是万分的挫败与绝望了。她还以为……还以为那火会是他放的,还以为就算他不知道她在秦煜那边的情形,也会在这房间里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回来告诉他答案。 可是他却走了。也许……是险些被丫环发现,以防万一他才先离开了,毕竟若是在此处被发现,他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成了。 突然之间觉察到一丝气息,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身黑衣的人就站在床的另一头,而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副紧挨墙壁的大柜子。 看到他, 她不知是何感想,一瞬间似乎将要喜极而泣,一瞬间又有些自惭形秽,想躲起来,不愿让他看到她现在的自己。 她缓缓垂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飘移到眼前的地面上。 他走到她身旁,在她旁边坐下,目光投向她胸口的位置——那里没有被她抓在胸前的披风散开,露出里面破碎的衣料来。他一倾身,拔开她衣料就看到了她胸脯抹胸上方被咬的深深的伤痕。 郁青青推开他,重新拿披风挡着。 房中一片静默,仿佛加烛火燃烧的声音都能听见,他看着她问:“他经常这样?” 她摇头,声音有些疲惫:“不是,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还有其他伤吗?”他说着就十分自然地拉她的披风要去看她身上,她更将披风拽紧了不松手,身子微微往侧过去躲他。 “我给你上药。”他立刻从身上拿出药来,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不用。”然后侧过头来看他,“你别这样。” 他终于才想起来,他不是与她连孩子都有了的秦悦,而是什么关系都不算的乐正舒。放下了手,他说道:“那我走,去让飞嫣准备药,你马上唤她过来替你看看。肚子有不舒服吗?” 郁青青摇头。 “那我马上就去找她。”说着他就起身往窗边走,郁青青心中一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他回过头来,黑纱掩映中看不见他的脸,她只觉得累,只觉得伤心无力到了极致,如果让她一个人在这房间里她会死去。 “别走,陪陪我。”她看着他,终于说出这句话。 却有过好。几乎是立刻,他向前迈出一步,一把将她抱住,强劲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头,环着她的肩,让她贴在他身上,一点间隙都不留。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能感觉到他衣料包裹下坚实的身躯,更何况他将她抱得如此紧,她突然之间似一只大海上的蚂蚁抓到了浮木,有一种想在这片浮木上歇到老的冲动。 他重新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身体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而她也乖乖躺在他身上,将头贴靠在他肩头。 “最初,我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他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而那个人是我所牵挂的。其实他的性情和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我就是要固执地把他们当同一个人,把他当我在这里要寻找的人,其实,只是把他当作了一个方向,然后,我嫁给了他。 我想,如果遇见他时我不是被困在自己想离开的睿王府,如果离开睿王府后姚家没有让我和他成亲,也许我根本就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我会离开端王府,会离开他,但这需要时间。乐正舒,我的确倾心于你,只是我除了承认这一点,再不会说别的。一切,等我不再是端王妃再谈。” 乐正舒忍不住抬手将她揽住,而这一句“承认”而内心喜悦澎湃,又因这句“承认”而心思凝重,他沉声道:“我也不会再逼你。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无能过,我知道你在那房子里受辱,却什么也不能做,我会让你离开端王府的,只是,我也需要时间,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 “不,你没有什么都不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放火,他不会放过我,若是那样,现在是什么情形我想也不敢想。”虽然没有证据,可她早已认定那是他放的火,是他救的她。 两人皆是沉默。 是想在一起,可面前却是层层阻隔,何时,才能冲破这阻隔? 蜡烛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跳动,给这沉默增添了几分喧哗,她靠在他肩头觉得再安稳不过,突然问:“为什么会喜欢我,这让我觉得很没道理。”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怀着孩子。” “我面目全毁,你为什么会倾心于我?” 郁青青很快回道:“那是因为你用东西遮着啊,如果你常拿你的脸来吓我,我当然只会怕你。” 乐正舒看着她,一时无语。 到此时,秦煜之前带来的阴影突然消散了一些,她也不觉得那么无力了,见他看向自己,有心解释安慰道:“不过如果在喜欢你的情况下再来看你的脸,应该就不会怕了,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所以如果你的脸以后都好不了了,我也能慢慢接受。” “我不能接受。”他回答,她笑起来,问:“然后呢?” “什么?” “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是觉得我不该让人喜欢,可一个嫁了两次还大着的肚子的女人,在没见几次面的情况下就被人爱上就奇怪了,而且我记得……你似乎很早,就对我很关注似的。” “这个……以后会告诉你。” “以后?为什么?” “自然有原因。但我对你,绝非一时冲动。” “说得好像我是一时冲动似的,谁会冲动地爱上一个脸都见不到的人?能冲动爱上的,只会是一个身份高贵年轻俊美的人。” “那秦悦呢?”乐正舒突然问:“他是身份高贵年轻俊美,你之前是他的妻子,对他,竟没有一点感情?” 郁青青的沉默让他紧张,他静静地等着她,等着那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对他,很奇怪。”她终于回道:“以前是有过心动,可那时我很排斥他,从来不会想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后来我就遇见了秦煜,再后来……我们因为秦煜而起了冲突,变成了仇人,可是在我发觉我并不爱秦煜后,却没有继续去爱他,当我成为端王妃后再见他,以前的恨没有了,以前那些心动也没有了,更何况,你又出现了。” 她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有芥蒂,可他却似乎没有,因为他揽着她的手紧了一些。 “姚舜英,姚舜英——”他说,“你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受折磨。” 郁青青从他肩头抬眼来看他,对他这话每一个字都不明白,最后问:“你为什么要叫我姚舜英?我以为你该叫我舜英。”以前的时候,她对这名字没什么感觉,甚至听见人叫也觉得不像是在叫自己,可现在却早已习惯了,反正对自己真正的名字变得陌生起来。 他说道:“叫你什么,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是啊,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就像她再也不是郁青青。如此想着,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试探性的,担忧的,朝里面道:“王妃,你怎么样?” 她以那个状态进房来,进来之后就一直一个人待着,又没什么声响,自然让外面的丫环担心。现在她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以十分正常的语气朝外回来:“我没事。” 丫环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那王妃什么时候沐浴?” 郁青青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回道:“很快,你先下去吧。”说完之后才从乐正舒肩头抬起头来,轻声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吧,现在府里在救火,守卫多少会松一些,你回去正好。” 乐正舒抬手,轻轻抚她的脸,“我走后,你就叫飞嫣过来替你诊脉,就算不诊也要擦药。” 郁青青点头。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道:“我带你离开端王府怎么样?或者以怀孕为由,让秦煜替你在王府外安置一处别院,再或者,回姚家去养胎。” 郁青青知道他担心着什么,立刻摇头:“你放心,我没事,他并不是经常如此的,你也看到了,今天只是偶然,如果这偶然第二次发生,我一定不会再留在这危险里,现在就先这样吧。” 他不回话,她握住他的手:“相信我,秦煜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以后也会注意不去惹他。” 许久他才点头,然后道:“不要再去见秦悦,正好有今天的事,你可以卧床休息几天,让飞嫣替你去。” 郁青青有些担心:“那要是他不满而不给我药呢?” “不会。若他因此而不给,恰恰证明你去了不会安全。” 她觉得正是如此,听从地点头。 交待完,他便 要离去,她想在他离去时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却又不忍说出口,无法狠下心来说出口。他却说道:“以后,我不会再来,不会再与你单独见面,在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之前。” 她没想到他说的正是她想说的话,因有了他的勇气,她才狠下心来重重点头,说道:“我也不会再见你,在我没有得到自由之前。” 这样的决定,比天涯之隔还要痛苦,生在一个屋檐下,却只能遥遥相望。 凝视良久,他的手缓缓地从她手中抽出,然后站起身来。她自然是想再见他的一眼的,捕捉他离去的每一个身影,可这,却不能,火一定要被扑灭了,想到他一身夜行衣躲闪与守卫森严的王府她就怕得心惊胆颤,只希望他能安全一分是一分。 所以,她不抬头,不看他,仍坐在床上,垂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屋里好一会儿没动静,等她再睁眼时,房中再也不见他的人。“乐正舒。”她叫他的名字,目光在整个房间搜寻,房间空无一人,沉静得可怕,终于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 现在才想,其实她有许多话还没和他说,她想说,每次她想见他想得不得了,她就会去看厨房的菜单,会装作顺便一样问起花大夫和她那位朋友的菜,会有意识地让他们给花飞嫣加菜,然后“顺便”也带上她的朋友;她也会让人给花飞嫣做衣服,其实最想的是也“顺便”给他做一两身,可衣服这样的东西太有意味可寻,所以她最终忍住,只给花飞嫣做;她也会时不时问起身边的丫环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很少很少,要通过她绕好几个弯子才能将目标转到他身上,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也有的时候,她脑中会浮起他的身影来,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也因为他,她才那么急进,那么想和秦煜说清楚,想给自己一个自由身,尽管……那个时候她其实是作好了准备要让他和花飞嫣好好在一起的。 她还想起来,她还是没问出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其实这都是其次,主要是,他为什么会那么快地喜欢她,她还记得最初第一次见面,他就用手握住桌角让她没有撞到头,她也记得在她问他他们之前是否见过时,他回答的也许。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坐下来,不用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时间到,而痛痛快快地谈心说话,无论说到什么时候? 夜宁静而安详,她看向烛光,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并不孤单,第一次觉得,再行不远的距离,就能看到光明与温暖。 这一夜,就如此过去,与乐正舒的约定,她深深埋在心底,与秦煜的不快,两人都再没提起。 他依然是他的王爷,忙着他的许多事,她依然是王妃,关心府中某一个人点点滴滴,也关系着他的腿好转的情况。 他腿好,他兴奋,他高兴的那一刻是她所准备的,要和他坦白的那一刻。 天渐冷,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好,再也不是这不想吃那不想吃的状态了,而且经常能感觉到胎动,这一切,让她欣喜不已,也让那颗时刻被乐正舒牵动的心分散了一些。 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竟连乐正舒的面也没怎么见到,而上一次见还是在花园中,她因为碰见下雪而心情奇好地出去看雪,然后就在白雪皑皑的花园中见到了正要往碧云山去的花飞嫣和乐正舒。 能说什么呢,不过是问候一声而已,而回话的还是花飞嫣,她只能看见他朝她低一低头,连一个字音也没发出来。 那个时候她还希望他对说一句话,至少让她听一听他的声音,她想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声音应该好了很多,应该可以和他原本的声音更接近的,她想知道他原本的声音,可他什么也没说。 不过现在好了,很快她就能和他相见,而且能有一段时间的共处——她想是有机会的,在太妃被治疗的时候,他们应该都会在外面的厅堂里等着,这样也算在一个房间里共处,虽然那时在场的还有花飞嫣,还有秦悦,并不只他们两人。 坐在屋中想着这些时,她已看到了从远处走进的花飞嫣。 大雪刚停,只有点点零星的雪团缓缓飘着,花飞嫣的步子有些急,却仍不失美感。着不多半年的时间,她的个子仿佛高了点,前段时间她也十七岁了,更有了大姑娘的韵味。 最近以来,花飞嫣似乎很少在她面前“舒哥哥”来“舒哥哥”去了,自然不是她不再时时想着乐正舒,而是因为她刻意克制了的,她看得出来。应该是她已经知道了乐正舒和她的约定,年龄又大了些,所以注意的也多了些。 飞嫣,花飞嫣,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可爱情却是如此自私,她也只能默默看着,然后在心里感激祝福。 “姚姐姐!” 花飞嫣都已经进来了,她却还在出神,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立刻从窗边站起身来。 “飞嫣,快烘一烘手,喝杯热茶吧。”她说着,自己也走到火炉旁。 花飞嫣摇头,快速地在火炉上方烤了烤手,然后就道:“不喝茶,我看完姚姐姐就去碧云山的,听说明天可能有大风雪,我今天就去看太妃,要是没什么意外,后天就直接过去。” 说起太妃,郁青青有些紧张:“已经定在了后天吗?太妃的情况可以?” 花飞嫣点头:“可以的,她现在好多了,而且在我说了她以前的事之后她虽然难受了一会儿,却也没有特别激动,本来我的确是准备再等一段时间的,可太妃说可以,想回忆起过去,我问睿王,睿王也说可以,那我就只好确定了。” 郁青青深吸了口气:“如果太妃能完全好起来,那该多好,她是那么美的一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美的。” 花飞嫣笑道:“姚姐姐,说好啦,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的!” 郁青青点头,想到一起过去,心里又有些荡漾起来:“是的,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嘿嘿!”花飞嫣伸手过来牵她的手腕,在两人近距离接触时,她以极小的声音对她说道:“他很高兴!”她说话的速度十分快,说完就立刻道:“姚姐姐最近感觉还好么?吃得多不多?” 这飞嫣,倒是比以前机灵多了。郁青青忍住笑意,有些心不在嫣地回答着她的问题,脑子迟迟停留在她那句“他很高兴”上走不出来。 他很高兴,他很高兴么,真的么?那他知不知道,她比他更高兴?甚至比接到陆煜的求婚戒指那一刻还要高兴! 把完脉,一切都好,花飞嫣提了药箱就离开,郁青青将一大包点心交给她,然后嘱咐她道:“还在下雪,那又是山上,你们一定要小心。” “当然,姚姐姐年纪轻轻的就觉得会唠叨了,自从下雪以来这话每次都说,我一个人都走过无数次了,怕什么,而且这次还不是我一个人!”花飞嫣看着她肚子笑道:“小心孩子出世了嫌你烦!”说着就笑嘻嘻地离开了。 郁青青抚着肚子笑一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由向天祈祷太妃会健康起来,那样对乐正舒是不是也是个安慰?太妃的经历与他娘亲的经历那么像,太妃若是有什么事,他肯定也会心痛得不能自己。 白色的天地里,她仿佛看见乐正舒扶着花飞嫣走在雪地中的身影,那黑色的身影站在雪地里,一定是别样的伟岸。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 () 一切都会好 上午,天上竟挂起了太阳,虽然只是云层中偏移能看到的一片阳光,但怎么说也是见了晴,多日阴沉飞雪,乍见这阳光让人心里不禁欣喜。 郁青青从马车内撩起帘子往外看,只见外面一片洁白的积雪在阳光下发出耀的光芒,竟有些不能直视,她目光从这积雪上扫过,又看了路旁居民屋檐上挂着的干玉米干辣椒一眼,最后似乎是随意地瞟了瞟身后的另一辆马车,这才放下帘子回到马车中。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们是否也紧张,他是否也紧张。有些时候,她甚至想就这样就好了,就让太妃如此,虽然想不起过去种种,但总是平安的,要她完全将那些事想起来,实在是有些冒险。可如果就这样,又不算完全治愈,万一复发呢? 事已至此,她想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 马车在扫了积雪的路上行得十分通畅,虽然因为她的身体而小心了些,但速度也不慢,直到出了城路才难走一些,但所走之路也是来往商旅常走的,算平坦,只是在化了雪之后有些泥泞,车夫赶车赶得更小心了,这样到碧云山时,依然是下午了。 秦悦已在朝露庵内,自上次求药后郁青青再也没和他见过面,今日一见,立刻在心里吃了一惊。 他脸还是那样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黯淡了许多,只一眼看过去便再不是以前那个秦悦,而是个失意的普通人。 堂堂秦悦,竟也会变得这样。失意,的确是失意,就像考生落了榜,商人生意失败,高官被贬一样,那一双以往瞧她一眼她就吓得六神无主的眼眸,再不复光辉。是因为秦煜么?她不操心外面的事,但也知道秦煜是越来越得意的,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既然秦煜得意了,那秦悦当然就要失意了。 花飞嫣还带了个以前传说能带病人“入梦见神仙”的“神医”过来,到了这场合,知道周围一些人的身份,那干瘦而目光精明的“神医”十分不自然,低着头缩着身子话也不多说一句,再没有以前在人面前威风的样子 太妃正在屋中亲自烹茶,气色竟是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你们过来了,王妃的肚子又大了,看上去像是男孩。”太妃将目光投到郁青青身上。 郁青青听后十分高兴:“真的吗?像是男孩?” 太妃见她这么认真又笑了起来:“我不会看,我就是随口说说。”说完瞧一眼秦悦,说道:“虽然我以前怀过孩子,可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悦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郁青青觉得如今太妃虽然好了,可与秦悦的关系却不如以前了,虽然亲和,但总有一种淡如水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太妃又看向乐正舒:“乐正公子似乎穿得有些单薄,这么冷别冻着了。” 乐正舒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冷,他现在说的话比以前才受伤时多不了多少,不知是不是疗养中必须的。 郁青青如此想着,花飞嫣已蹲在了太妃面前,认真道:“太妃,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待会你可能会想起以前的每件事来,你从小到大的每件事,进宫,宫里的人,还有皇上、王爷,这些都会想起来,当然……还有皇上驾崩,你……受欺辱的事,你心里觉得难受吗?想起来后会不会承受不了?” 太妃认真道:“一个像我这样年龄的人,生命里最美好的就是回忆了,我天天都盼着能好好的去回忆过去。虽然我忘了在宫里的日子,可我脑中却总有一个影子,我不知道他的样子,想不起他的所有,却有着那种感觉,知道他曾在我生命里出现过,我知道,那个影子就是皇上。哪怕仅仅一些淡淡的这样的感觉都让我总是去使劲想,如果这感觉能变成真正的回忆,那一定很好很好。飞嫣,我是真的很想回忆起来,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急,这样过着,我觉得好闷好无趣,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开始吧。” 花飞嫣点点头,“好,那太妃您先去房中准备,我马上就过去。” 待太妃进房后,花飞嫣便回过身来看向其他人:“大家在外面等一等,不要有特别的响动,我们应该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说完,她看向乐正舒。她知道在假的秦悦面前尽量不要让乐正舒突出,不要让假秦悦去注意他这个人,所以她只能把心中安慰的话留住,只看他一眼。 乐正舒知道她的意思,朝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花飞嫣这才进屋去。 其余人进入里间后,屋中一片悄静,采萍看一看,三人,说道:“王爷,王妃,还有乐正公子,茶烹好了,要不要到外面坐坐,然后吃些茶点?” 郁青青摇头,“不用了,我出去走走。”说完就转身往外而去。她虽想与乐正舒同处一室,哪怕只是同处也好,却并不想在秦悦也在场的情况下。 这样只是尴尬。 很快,她前脚走,乐正舒后脚就跟上来了,只是并不与她一同走,两人一人走这边,一人走那边,她还在玉璎宫中,而他已经出了玉璎宫的院子。 她偷偷瞟他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 秦煜的腿越来越好了,似乎到了她对他坦白的时候,只是这坦白,她一点胜算都没有,更有其他的问题:姚家和端王府的关系。 这可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面冷,她终于还是在丫环的劝说下进了玉璎宫外的一间小房子,那房子是闲置的,才进去只觉得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可等她从窗口瞧出去时,竟发现乐正舒就站在视的不远处。 “要不要咱们还是去里面,玉璎 宫里肯定也有房间的。”丫环发现房子实在简陋,如此说着,可郁青青却很快就回答:“不用了,我就在这里。” 丫环要去关窗,她又阻拦,“就开着吧。” “可是这样冷啊。”丫环有些奇怪地也往窗外看,怕她发现窗上的人影,她立刻道:“怎么上午还有太阳的,现在却没了?” 丫环果然被她的话题说吸引,立刻就往天上看去,果然只见阴云密布,之前出现的太阳早已消失。 “该不会又要下雪吧?待会儿都不能回去了。”丫环忍不住蹙眉。 “先别急,看看吧,太妃不好,我也不放心回去。” “王妃,我去找人弄个火炉来吧?”丫环如此提议,郁青青自然欣喜,很快就点头,然后在丫环离去后转头看向窗外。 他还站在那里,眼睛似乎看着远处的山峦,黑色的身影站在雪地里果然伟岸,让她心都要飞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起了他自己的娘?如此,心里很苦吧。 她这样猜测,这样没头没尾地替他烦恼,然后他似乎有所感应一样,一转身就看向这边。 下意识地慌张,下意识地要躲,可如果先走开,再关窗,实在是要太长时间,所以她只是闪过那一瞬的慌张而已,很快就沉静下来,继续看向他。 极明显地,他也看着她这边,两人遥相对望,然后,天在此时下起了雪。 “走吧,回屋吧,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她在心里如此呼唤,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她几乎想关了窗子迫使他离开,可又贪婪地想再看多一眼。他的身影在漫天飘扬的雪花中那么清冷,那么寂寥,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孤独,她觉得他有事,他虽站着一动未动,可他心里一定有着翻江倒海的心事,他看着她,一定想对她一吐为快,而她……而她为什么不过去?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大不了回去就和秦煜说她的心不在他那里,她只觉胸中一团火热,脑中也是一片火热,立刻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王妃,你怎么还没关窗呢,可别冻着了!”身后突然传来丫环的声音,她一惊,那火热立时散去,换来的是窗外凉风带来的清冷,以及点点雪花落在身上冰一样的透凉。 然后,她看他转过身,看到他走了,不知他朝何处去,可那身影却是清晰地,一步一步地,从她眼前消失。 她想,他一定是在此刻想起了什么,他一定难受,一定心痛,一定比她难捱一百倍,一千倍,可……可她竟不能去给他一些力量。 丫环替她将窗子关了起来,她沉默着,心里难受无比。 雪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阴沉,风一阵强过一阵,竟是数日以来最大的一次风雪,身旁丫环去门外看了看,着急道:“这可怎么办,今天还能回去吗?要不是不回去,那王爷……” 郁青青这才从泥沼中拔出思绪来,站起身也往外看去,情况果然不妙,而且现在又是冬天,日子短得很,待会见过太妃只怕还没进城天就黑了,就算没有这风雪也是不安全的。 “找个人立刻骑马回去向王爷禀报,就说这里耽搁了,风雪又大,今天可能不能回去了。”她吩咐着,丫环才离去,便有人急匆匆来喊道:“王妃,王妃,太妃出来了!” 郁青青心中一惊,立刻就往门外走去,那老宫女见她匆忙,立刻就去扶她,嘱咐她慢一些。她却慢不了,心里的紧张一阵强过一阵,忍不住问道:“太妃的情况怎么样?” 宫女却摇头:“这个却不知道,只是采萍姑姑让我来叫王妃,我就来了。” 郁青青不再问,舒了两口气继续往玉璎宫而去。 玉璎宫内,秦悦在,花飞嫣在,采萍在,所有人都在,独独不见乐正舒。她未及说话,花飞嫣便问:“姚姐姐,舒哥哥呢?” 郁青青摇头:“我也不知,之前看他好像是到外面去了。”她回答应着,一动不动看着花飞嫣,想从她脸上找出答案来。 白一光帘。花飞嫣因为不见乐正舒而疑惑着,等看到她这目光才笑道:“太妃好了,醒来时她说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便出来了。” 静一静……太妃她才想起来……郁青青有些不放心,立刻就走到里间的帘子外轻声道:“太妃?” 里面没有声音,她声音更急了些:“太妃?太妃你还好吗?”然后没多等待,她就挑开帘子看进去,太妃和衣坐在床头,神情有些呆滞,但只是坐着,并没有什么其他危险的迹象,见她进来,还往她这边看过来。 郁青青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多想了。 “舜英。”太妃声音温柔而动听,说得极轻极缓,目光也不再呆滞,朝她露出了个笑容。 这笑容并非她之前那种纯洁得不谙世事似的笑容,而是温和的,又带着许多自身情绪的笑容,很显地不像是神智有空白,她似乎真的好了。 “太妃……”郁青青走到床边坐下,握了她的手道:“太妃,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真的好了是不是?” 太妃又笑了一下,“是的,我想起来了,你们以后不用为我担心着急了,我好了。” 郁青青喜极,转过头来,只见秦悦脸上带着欣慰的笑,花飞嫣更是笑得舒心灿烂,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便是不知何时进来的乐正舒,时此他正一手挑着帘子站在帘子旁,静静看向里面。她的目光从花飞嫣与秦悦两人间穿过投到他身上,朝他露出安慰的笑容来,想告诉他,太妃好了,他也不要伤心了,而他的家人,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也是好好的。 “母亲。”秦悦走到太妃面前,郁青青立刻从床上起身退到一旁,太妃朝着秦悦一笑,伸手抚着他的脸道:“你脸色有些苍白,是太担心,还是昨晚没睡好?” “母亲好,孩儿便再不会担心了。”秦悦回。 太妃笑得有些歉疚:“当初你离开京城时还那么小,一转眼,就过了十多年了。我从来没问过你,你在外面征战的日子是怎么过过来的,那应该很苦很苦吧,我的孩子,竟然能熬过来,竟然能做大将军,你父皇以前就说他并非完全是因为我才宠你的,他知道,你一定是个出色的男儿。” “孩子无能……才让母亲受这么多苦。”秦悦痛声道。 太妃摇摇头,含了微笑凝视他,好久才道:“这么大了……这么像个男子汉了,你父皇若是看见,一定会很高兴,会得意地说,他的眼光向来就好。” 郁青青从帘内走出去,回头看向乐正舒,轻声道:“乐正公子,上天很好是不是?所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乐正舒看着她,久久的沉默,好久才道:“我很好,现在,很好。” 他的声音似乎因为激动而带着很重的哽咽之声,她因为声音而在脑中闪过些什么,却又并不能捉住,又摸索许久都摸索不出答案来,便放弃,只是朝他露出笑来。。 她想说,太妃神智失常了十多年都能好起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他的伤会好,他的仇会报,他们也会有未来,一切一切都会好。虽然上午的阳光便成了下午的大风雪,但他们所有人心中却升起了更灿烂的阳光。 这一日,他们果然是不能回去,所有人都必须在碧去山上逗留,下人忙着去收拾房间,更忙着做一桌丰盛的好菜,他们几个关心太妃的人以及才好的太妃共坐了一桌,有着一副高兴的心情,郁青青连与秦悦一桌都不再尴尬难受,静静享受这份喜悦。 晚饭之后,太妃朝郁青青道:“舜英,到我房里来陪我坐坐吧,以后我们恐怕难有机会再见了。” 经太妃这一说,她才想起来的确是如此,太妃的病好了,她自然不能再有理由往这碧云山上跑,依她们两人的身份,自然是没机会再见了。 “好。”她回答着,竟是难受得有些哽咽。 天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中,雪却还在下着,白与黑交杂,清冷而宁静。两人坐到房中,烛火在淡雅的灯罩内静静燃烧着,屋内香炉微烟袅袅,散发着芬芳的气味,似乎主要成分便是蔷薇,满满都是蔷薇的香,置身这其间就像是置身在满园的蔷薇花中一样,而屋中放着向个火炉,也不再冷,一切都那么舒适美丽,让她想起那个春日,朝露庵还满开着蔷薇花的午后。 “舜英,你在端王府过得好么?” 太妃的声音让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沉默一会儿,才回道:“好。” 太妃却比以往难骗了许多,接着问:“是不太好么?” 郁青青立刻摇头,认真道:“没有没有,很好,太妃,我很好。” 太妃却一笑,轻声道:“人是不是开心,可以从脸上看出来的,你才成亲,还有着两人的孩子,却并不是那么甜蜜,所以,你在端王府一定没有好到哪里去。” 郁青青吃了一惊。太妃是真的好了,现在才知道,她虽然温顺和善,但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竟然一眼就将她的心情看明白了。 她再不好说什么,只是低头淡淡一笑。太妃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舜英,若是可能,你也可以回来的,你既然能从睿王妃变成端王妃,兴许也能从端王妃变成睿王妃的。” “太妃……”郁青青再次吃惊,这样的想法她以为一般人是不会冒出来的,又不是谁都和她一样! 太妃脸上却十分正常,仍然柔和:“我知道这样说你会吃惊,所以我只是说‘可能’,我对悦儿有些不放心,想起以往,觉得他最开心的时候、笑得最多的时候便是带你来看我的时候了,哪个母亲都自私,我自然希望他能一直那么开心下去,如果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才开心的话,那我所有的希望就都是你们能在一起了。” “太妃,我……”郁青青不知该 如何说才好,好在太妃并不须要她的表态,摇摇头,她笑道:“人的一生这么短,短得没什么时间去寻找其余的快乐,人的一生又这么长,长得那些快乐的时间显得那么短,其余的时间,却教人如何去渡过呢?” 听她这话郁青青便有些不好的感觉,立刻安慰道:“所以上天就给了人记忆啊,什么都不能永恒,记忆,情怀却能永恒,某些东西逝去了,可它却能一直存在自己心里,比如爱。凭着这爱,不在的人可以一起与自己陪伴,他们依然活着,就活在自己心里。” “是吗?”太妃淡淡道:“可记忆里咀嚼的,一半是开心,一半是痛苦,记忆里的时光连一片夜空都是美的,从记忆里出来,那夜空不过是黑暗而已。” “太妃,太妃——”郁青青立刻道:“许多时候,我们以为快乐的极限自己已经经历了,以后的快乐再比不上它,甚至自己的心已死,任何东西都不能将自己从过去里拯救出来,可许多时候却不是这样的,就像爱过一次的人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但当他从沧海的记忆里走出来,会发现这世上不只有海,还有山。太妃,你不想看看你真正的儿媳么,不想看见秦悦真正开心的样子么,不想知道自己的孙儿会是什么样的么?也许您有个孙儿会像秦悦的父皇,有个孙女长得像您一样美呢?” 太妃看向她,笑了起来:“不要为我担心,我没有怎样,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我很好。” 郁青青这才舒了口气,忍不住笑道:“太妃,现在的你比以前聪明多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是随便一骗就能成功的,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 太妃莞尔,“只是经历这么多,脑子突然比以前清明了。我以前就能一下看出来皇上是不是有心事,现在只怕是看得更准了,若是再见他,他便什么也骗不了我了。”说着,她便笑起来。郁青青看她的脸,终于知道什么叫她说的“可以从脸上看出来的开心”,此时的太妃,就是那种开心,谁看了都会知道她开心着,也会被她这开心所感染。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下午得去图书馆,借的书明天就到期了,我已经欠费好几次啦~~ () 香消 这一夜,郁青青确定自己是失眠了。不知是因为床太陌生还是因为心事太重,总是无法睡着,心里想的全是太妃的模样。 太妃完全好了,十分正常,可她为什么并没有太高兴呢,反而有种不安的感觉。太妃好了之后的模样似乎……似乎太过理想,她以为太妃总会有难受的,知道和能亲自回忆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她真的能对以前的事释然吗? 而且在她们的谈话中看来,太妃也并没有那种憧憬以后的意思,反而比较留恋过去,虽然她向来就是留恋过去,但…… 总之,心里就是不安,又睡不着,也只能不安着。 外面的风似乎小了许多,雪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下,她静静躺着,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看着处于一片黑暗的房中。 这个时候的太妃在做什么呢?是安然睡去,还是也和她一样睡不着?大概是睡不着吧…… 还有,还有乐正舒呢?他又似乎在安睡? 将思想从太妃身上转到乐正舒身上,她才惊觉自己一下子放松了许多,这才努力不再去想太妃,索性放纵自己想乐正舒,如此想着,终于意识有些模糊起来,似乎终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思绪再次转到太妃身上,想起她们最后离别的情形,太妃送她从房中出来,看着她,眉眼带了微微的失落、遗憾,说道:“真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好好的,舜英,记住我说的话,若有可能,还是做回悦儿的王妃,还有花大夫身边的乐正公子,对他我觉得亲切,他在你府上,希望你能照顾一些,还有……”说到此处,她却一笑,继续道:“算了,后人的命运,自有造化,自有上天安排的。” 意识明明是将睡前的模糊,可这一幕却让她立刻就清醒过来。 是的,最后分开的情形,明明是两人就住在一个屋檐下,明明是第二天就会再见,为什么太妃的样子像是作什么交待一样,就好像她们不是暂时的分开,而是长时间的离别…… 身子一颤,郁青青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冲动,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太妃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会不会做出什么……有此意识后,她怎么也无法安心,看看房中的漆黑,犹豫一会儿,还是起来点了灯来穿好衣服。拉开门,只见门外风再不像下午那样大,雪团也小了很多,依然在飘着,凉意肆意透过厚厚的衣服往皮肤里钻,让她猛地一颤,实在不能适应房里的暖和和外面的寒冷。 “王妃?你到哪里去?”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丫环一边穿衣服,一边从旁边的小房子里出来。郁青青道:“给我拿只灯笼来。” 丫环闻言立刻就拿了灯笼过来,又找伞,找不到便上前来将她斗篷上的风帽给她戴上,又问:“王妃这么晚是要去哪里?” “有点不放心,去看看太妃。”郁青青回着,便踏入雪地中,脚一下子在雪地里陷了好几寸深。丫环自然跟上了,小心扶着她,一边又问:“王妃怎么不放心了,太妃不是好了吗?” 郁青青无心回答,一面往前走,心里竟越来越着急起来。太不对,太不对,太妃当时说话的神情,语气,一切都不对,她说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往坏的方面想,她平静,实在是太平静了,一个才想起过去的痛苦、过去的不堪的人,怎么会那么平静?如果她痛哭悲伤反而是正常的,可她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郁青青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一边往前急赶 着路,一边暗暗怪自己没有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该一直陪着太妃不走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郁青青终于又说话了。 丫环拧起眉来,似乎对这问题十分不清楚:“这个……大概三更了吧,反正,不太早了。” 不太早,不太早……郁青青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来让自己平静,然后再一次加快脚步往玉璎宫而去。好在这朝露庵并不大,虽然雪地难走,深一脚浅一脚,但总算没用多久就到,才一到门前她就急促地敲起门来,着急地喊道:“采萍,采萍——” 门很快被打开,在灯笼的光亮下郁青青看出开门的正是采萍,便立刻道:“采萍,太妃怎么样?” 采萍往后退后,面露奇怪道:“太妃睡着啊,王妃怎么了?” 郁青青进屋中,立刻就要往帘子后面最里间而去,采萍一把将她拉住,小声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郁青青停了下来,强迫着自己冷静,回道:“采萍,我担心太妃想不开,你看太妃睡前状况还好么?” 采萍陡然一愣,几乎脸都白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道:“王妃你可别吓我,太妃不是一直好好的么,晚上和我说了很多话,笑得也多,看上去比以往还好……”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越说越不安,脸上神色也再不似之前那样坦然无事,郁青青缓缓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对,奇怪之处就是太妃表现得太好了,太正常了! 两人一惊,立刻就往里边走去,采萍站在帘子后,朝里面轻声道:“太妃?太妃?” 唤了两声,里面没什么动静,两人立刻撩了帘子进去,还没走到床边,便听前方一个声音道:“怎么了?” 说话间,太妃已经从床上撑起身子来。 郁青青与采萍两人一愣,心里又是惊又是喜,沉默了好半晌郁青青才笑道:“没……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所以来看看太妃。” 太妃笑了笑:“那不如燃上灯,我们来说会儿话吧。” 郁青青连忙摇头:“不不不,不用了,我好像……好像又要睡了,太妃您睡吧,我也回去睡了。”虽然只是一只灯笼的光亮,但她也能看见太妃起身时是将被子完全挡在身前的,想着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对姿容肯定十分在意,她们这些人陡然在她睡时闯进来,这简直就是大大的不敬了,郁青青十分歉疚,立刻就退出了房间,采萍与太妃说了两句话,也退了出来。两人相视看看,都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来,郁青青道:“是我多心了。” “是王妃太在意太妃了。”采萍笑道:“好了,现在没事了,王妃也安心回去睡吧。” 郁青青也确实安心了,一边笑着自己的敏感,一边往回走,这一回躺在床上便再没有想翻来覆去的念头,而是满满的困倦,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后,她时常后悔自己的大意。为什么不索性燃了灯和太妃说一会儿话呢,为什么不再疑心一些,谨慎一些呢?似心重种。 第二天,她是被丫环叫醒的,丫环敲门敲得急,她被陡然惊喜,还在迷糊时,便听丫环在门外急切道:“王妃,不好了,太妃自尽了!” 她觉得一切都是梦一样,好像她从昨晚开始就在做梦,她根本就没有睡不着,根本就没有去找太妃,也根本就没有觉得安心地回来,而现在,现在丫环说的并不是真的,不过是梦境而已。 一边忙着穿衣服的她在丫环不注意的情况下有意掐了掐自己,因为掐得太重而疼得厉害,她对这结果十分不满,仍告诉着自己这都是梦,直到出门,满地的白雪刺眼地浮现出来,浓浓的寒意清晰地渗透肌肤,她才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梦,太妃真的出事了。 到玉璎宫时,采萍在哭泣,秦悦痛苦地埋头蹲在床边,花飞嫣也在床边,却只是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床上,而太妃呢,她正躺在床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平静得好像睡着了一般,她愣了好久,走到床边想叫一声“太妃”,想看看她能不能醒来,却叫不出声。 采萍见了她,哭得更伤心起来:“都怪我,都怪我,王妃昨天晚上还提醒过,我却以为当时太妃没事就是没事了……我真笨,真是笨……” 笨的又岂只是她,自己不是更笨?郁青青此时才想起一切来,想起太妃昨夜在说话时声音是有些无力的,似乎是强撑着说出来的,想起她一丝不露地拿被子挡着身体,那并不是她里面的衣服不整洁,反而是衣服太整洁了……如果那时候她们燃了灯,一定可以看见太妃的异常的…… 突然之间,她立刻转身看向花飞嫣,抓了她的胳膊急道:“怎么回事,没救了吗?太妃连心跳都没有了吗?就不能再治一治吗?” 花飞嫣眼睛也是红的,忍着泪摇头,“晚了……太妃也许是把房中的生金和丹砂都吞了……她打定了主意要寻死,我们又发现得这么晚……”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郁青青转头看向床上的太妃,那么美,那么温柔的样子,就像她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她神智失常了半生,现在刚刚才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选择这条路?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要让她想起来呢?他们真笨,真是笨,让她想起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失忆就失忆,神智失常就失常,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的! 她鼻子酸得好像要掉下来,心里堵得好像搁了块大石头,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走到床边,缓缓伸手,将太妃的一只手握住。 很冰很冰,与她那惊人的美与醉人的温柔完全不搭,那么讨厌的冰冷,那么让人恨的冰冷,她紧紧将那纤细苍白的手握住,甚至有意地捏紧,心里想着,如果她捏痛了太妃,会不会让她醒过来? 很久很久,到她自己都觉得无力在捏下去了,太妃还有一点反应,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她也的确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不是么……她昨天还说,若是见了她的皇上,皇上再有什么心事一定瞒不过她…… 是怎样的依恋,怎样的爱,让她这么义无反顾地追随,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再能留得住她? “太妃,母亲……”她看着她沉睡的脸,想质问她,想生气,却又不忍心对她生气,最终说出口的声音仍是轻细的,同时也透着满满的伤悲:“母亲,你的心真狠,你怎么能如此,怎么能如此呢……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你怎么就那么干脆地说抛下就抛下呢?昨天你还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这便是你知道的?” 不堪负荷的泪水从眼中滴下,她的眼睛也得到一瞬的清晰,就正因为这清晰,才一下子就看到了床内侧,太妃所枕的玉枕下露出的一角白边,她缓缓伸手,捏住那白边自玉枕下缓缓抽出,最后,便有一张叠好的纸到了手中。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她这纸上,她将纸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页秀丽的文字。 我此行,你们定然不解,定然伤心,定然怨怪,我只能说一声道歉,说一声珍重。。 作此选择,并非无奈,并非痛苦,不过依从心意。 此生为宫人,竟能遇皇上,足矣。而世事总无圆满,那一人却长于我,早逝于我。海外确有山,可山只是山,并非当初那海。 回忆必是悲多于欢,况有那不堪之痛,每每想起,锥心刺骨竟无法承受! 当年就曾想,此生之憾,便是晚生于皇上数十年,若今生与皇上共死,来年或许能同生,到如今,皇上却已离去多年。思来想去,心中最愿,便是追随,以此求得来生。 悦儿已年长,母亲再无可帮之处,虽有牵挂,留下却是徒劳,你自当珍重。 舜英,飞嫣,乐正公子,及采萍,我虽选择离开,心却宁静欢慰,忽念,切要保重。 数月的练习,她已经能看懂大部分的繁体字,而这纸上的内容并不难,她自然能读懂。是,太妃的确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虽然太妃说了好几次她走得并不无奈,并不痛苦,但她还是难受自责。 虽然太妃是想追随早已离世的皇上,是想为他们讨一个来生,可不可否认,另一个原因仍然是让她选择离去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她曾经承受的痛苦。自己早该料到,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永远无法坦然面对这些的,更何况太妃还是一个从小养在大家,长大后嫁入皇宫的人,早该料到,早该决定不让她想起来,可却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真是笨,真是笨! 想起自己本该注意却没曾料到的这些,又想起昨夜的大意,郁青青心中再次锥心般的难受起来,没料到这此时腹中却突然一阵难受。 看着她将手按在腹部深深皱眉,丫环立刻道:“王妃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这一问,让花飞嫣也注意到了,立刻道:“姚姐姐先回去吧,太过伤心会影响胎儿的。”说着,她与丫环就扶了她往外走去。 郁青青并不想走,却想到孩子,也依从地被她们扶着去,才出门,花飞嫣便小声道:“姚姐姐,你看到舒哥哥了么?” 郁青青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往屋中看了看,并不见乐正舒的身影,又往园中看了看,也没有他的人,“我不知道,他哪里去了?我记得最开始他还在的。” 花飞嫣早已着急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回头就没看见他了,他一定……一定……”别人不知道这些人里最伤心的是谁,她却是知道的,当然就是秦大哥了,可那个假睿王也在这儿,他甚至不能表现出过度的伤心来,所以他一定是走了!一定是太过伤心而走了!可这冰天雪地的,他一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看到花飞嫣着急的样子,郁青青连忙安慰:“先别着急,他武功好,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待会儿就回来了,或者我让人去找找?”虽如此说着,可知道乐正舒不见,她心里更是不安焦急。 想到他武功确实好,而且他是最最坚强的,肯定不会做什么失去理智的事,花飞嫣这才安心了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点点头,然后道:“不用找,姚姐姐说的对,他武功好不会有事的。” 被丫环扶着回到屋中,她心里却没好受多少。昨天的欢乐今天的悲伤,一切都来得那么快…… 为了不让孩子受影响,她喝了些汤之后就躺下了,伤心之后是疲惫,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迷糊中只觉得外面又起风了,呼呼呼的,等她醒来时,那呼声还未停。 直到现在,仍希望发生过的一切都是梦。躺在床上迟迟不起,直到门外传来响动她才开口叫了声“小环”,果然是小环在外面,因为问她吃不吃午饭而过来。 郁青青一惊,问道:“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么?” 丫环点头:“是啊,都过了好久了。” 没想到自己一睡会睡这么久,她迟疑一会儿,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丫环也有些失落:“很平静,似乎睿王还在太妃那里。” 郁青青正迟疑着要不要直接问乐正舒的情况,丫环便接着道:“哦,对了,花大夫也不在,大概是去找乐正公子了。” ************************ 还有一更,估计是下午六点之前~~ () 寻他 郁青青正迟疑着要不要直接问乐正舒的情况,丫环便接着道:“哦,对了,花大夫也不在,大概是去找乐正公子了。” “他还没回来么……”郁青青自语着,心又一阵紧揪,之前他在雪地里那样孤清的身影再次袭向脑中,她总觉得他这两天的心情是出乎她意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总觉得他的离开和太妃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难道,是因太承受不了这痛苦?因为又让他想到了他自己的母亲? 看到她深深皱起的眉,丫环劝道:“王妃无须太难过,男人的心向来就坚硬一些,乐正公子不会有事的。” “哦……是的,只是花大夫一个姑娘家,不知道跑去哪里找了,好在这碧云山还算安全。”为了掩饰自己对乐正舒的在意,她随意地说着,的确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却根本无心吃东西,披了件斗篷就出了屋子。 丫环又要扶她,她回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儿走走。”说完,便一个人走入雪地中。 天还是那么冷,雪还是那么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响声。整个朝露庵似乎陷入了一片哀痛中,那么凝重,那么安静,她走出几步往大门外看去,门开着,她能看到外面隐隐露出的白茫茫的山体,想踏出去,想去寻一寻乐正舒,却无奈地只能站在原地。 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恨秦煜的偏激、秦煜的疯狂,如果他不是那么脆弱,那么可怕,她一定早就和他说清楚,一定已经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她明明早有离去之意,却必须乖乖遵守作为端王妃的一切规矩。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头去,只见秦悦正朝她走来。他眼中红着,脸色也憔悴,明显是沉浸在哀伤之中。 “王爷。”因为太妃的死,在这一刻她同情着他,所以先开了口。 “秦悦”看着她,声音沉痛:“怎么在外面,不冷么?” 郁青青转头看着前方茫茫大雪,回道:“冷了,心里便能好受些。其实热、冷,这一些比起其他来是最好承受的。” “秦悦”沉默着,她又说道:“太妃已经说了她走得并不痛苦,你也不用太过伤心,如今我才明白其实许多时候死亡只是生者的痛,我小时候听过一句话:你生的时候周围人都笑,只有你哭,你死的时候周围人都哭,只有你笑。所以,就为她的随心而高兴吧。” 她知道这些劝慰其实对于真正伤心的人来说没有丝毫的用处,可除了劝他,她再也不能做其他。 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道:“我明白,明白……”随后,他看向她:“上次听说你身体有事,后来应该好了吗?” 郁青青点头:“好了,很好。”心里想着,大概他并不想一直提太妃,一直深陷那痛苦里无法自拔,所以有意岔开了话题 。 袭了大孤。果然他又问:“那之前的药呢?有用么?” 郁青青点点头:“飞嫣姑娘正在配药……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的好……”她自然记得自己当初的谎言,心里却想着乐正舒的伤。上次问过花飞嫣,她面色有些紧张,说是在配药,就快好了,她看着她的紧张,心里也紧张起来,怕是情况不好而花飞嫣不愿对她说,所以又追问了两声,没想到花飞嫣却一口咬定是真的快好了,她是信了,但心中依然不安。到底有什么隐情,花飞嫣那么紧张,难道真是骗了她么?那药是假的?配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或是药根本不管用?她想了许多,担心了许多,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当自己多想。好在花飞嫣平时并没有忧心的模样,这也让她好受了许多, 慢慢放下那不安来。 抬眼,只见不远处有个下人一直往这边看着,似乎是秦悦身边的人,郁青青看向他道:“你有事就先去吧,我在这儿走走就回房去。” “秦悦”也回头一看,看见身后的人,微微露了丝不悦之意:“什么事?” 那人立刻过来,忙道:“王爷再不用饭,饭菜就冷了。”。 “秦悦”要回什么,郁青青连忙道:“王爷还是快去用饭吧。” 他看了看她,终于还是离去。郁青青看一眼他的背影,正要转过头去,却又回了过来,再次将视线投向那背影。 平时没发觉,此时才知道秦悦的身形与乐正舒的身形,似乎是极相似的,若是他穿一身黑衣,再戴上黑色的帷帽,她一定会把他误认成乐正舒。 正想着,只见他停下步子,弯下腰来,却是去挥衣袍边上的雪团,积雪深厚无人清扫,走一路身上便会拖上许多雪团,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沾着些泥土或其他脏物。她记得她昨天也是清理了好几次的,而今天…… 她低下头去,只见斗篷上,素色的袄裙上短短时间已沾了许多雪团,而斗篷的白色兔毛上甚至还沾着根枯树枝。她一直没有发现,也一直没有去低头看,因为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除了心心念念想着太妃,想着乐正舒,她再没有其他心思了,别说是沾上了雪,就是沾上了多脏的东西都是没什么感觉的。 而秦悦……他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挥衣袍上的雪,而且刚刚他是去做什么,是去用饭,更甚至,他还主动上前来和她说了话。 她明白,真正的伤心,是不会有说话的**的,只想一个人待着,甚至想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烟地方静静坐着,默默承受自己的伤悲。 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乐正舒! 整理衣袍的秦悦,突然失踪了的乐正舒……脑中似乎有什么要拼命地闪出来,静下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似乎一片空白,郁青青在雪地里站了好久好久,终于转过身往朝露庵门外走去。 忘了规矩,忘了和丫环交待,她就往门外而去,然后依自己心中所想的方向走着,整个朝露庵都沉寂哀伤着,甚至没有人注意她。 她扶着身旁的山壁,一步一步往前走,那是曾经他骑马载着她狂奔的路线,那个他……是秦悦。 脑中甚至没有空余的空间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往这里走,甚至也没有什么空间去想其他,只是一片模糊,一片混沌,只是那样往前走着,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所有景物都被大雪所覆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也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才到,而心里的方向却是清晰。 这一条路,却并没有要多久,当看见熟悉的地形时,她的心便开始紧张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紧张着什么,只是一边无可奈何地任心剧烈跳动,一边缓缓沿着稍陡的山路往上爬,高一点,再高一点,当她的视线能看到上面的平坦之地时,那个黑色的身影一眼就映入了眼帘。 那一刻,好似有什么击中她心房一般,让她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是看着面前的那个人影。 乐正舒,他在这里,他真的在这里,乐正舒,那个突然闯到她视线中来,明明隔得近,却又如迷一样的乐正舒……还是,其实他还有一个名字…… 下面的,她不敢去想,再不敢去想。然后她将这些都压到了脑后,一步一步往前,迈上那一片平地,积雪在她脚下被踩得仍然发出“咯吱”的响声,她低下头,能看到他的脚印,武功那么高强的他,脚步却迈得如此沉重,像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而且是个醉了酒的大汉,脚步东倒西歪,直到悬崖边上都还是歪的,她看得胆颤心惊,仿佛看到他身子踉跄着走到悬崖边的身影,一不小心,便会倒下去。 她一步一步上前,一步一步靠近,往她怕着的悬崖边走着,雪被踩着的响声那么清晰,他却毫无反应,就像已经在那里坐成了雕塑一样,再没有听觉。 她到了他身后,蹲下身来,缓缓伸手,触上他肩头。此时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她只是这样将手搭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上冰一样的寒凉,将自己手中的热量丝丝传到他身体内,哪怕如此的杯水车薪。 悬崖上的风大得吓人,也凉得吓人,她觉得他身体上的冷是比这风更吓人的,神智陡然一清醒,立刻就去解身上的斗篷,才要给他披上,他却转过身来拦住她,将斗篷又披到了她自己身上。他的手替她裹着半篷,裹着裹着,却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哽咽,能感觉到他心中巨大的痛苦,那痛苦侵略着她,折磨着她,让她悲痛,难受,终于她泪水从眼中流了出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就像他紧紧抱着她一样,这一刻,他们两人都是溺水的人,对方像是生命之源一样让他们牢牢抓着不愿放手。 她泪流不止,过去的一切一切都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出,那荷塘的风,那烧了床的布偶,那未见到的烟花,那夏日里的萤火虫…… 这一刻,她只想哭,只想哭……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我爱你 悬崖上的风很冷很冷,地上的积雪也很累很累,很快她的身体也冻成了冰,因为无法长久蹲着,所以只能跪着,他没将她抱多久就推开她,沉声道:“你回去。”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已好得完全,难怪他如今再不肯说话。事实被再一次被论证,她又有想哭的冲动,看着他使劲摇头:“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着,从今以后,我都要陪在你身边!”说着她就扑入他怀中,心里的痛翻江倒海,她说道:“我爱你,很早很早我就爱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手,再次将她搂住,像生命一样将她搂入怀中。 她想看一看他的脸,却又不忍去看,无法去想象他经历了什么,只要稍稍的想起,心便会痛得受不了。她早该发现,早该发现的,从那个他突然给她休书的早上,从乐正舒出现在她面前,从她渐渐看淡秦悦这个人……她早该发现的…… “回去。”毕竟是不忍她如此,他再次出声,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却并不依,仍是抓着他不放。 他看着她跪在雪地上早已被浸湿的腿,说道:“还有孩子。” 郁青青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她听话地从地上起身,却再次流出泪来,一边哭一边又笑道:“还好有孩子,还好有孩子,还好……”她抱住他,欣喜道:“还好我留下了这个孩子。” 之前的喜悦不过是做母亲的喜悦,现在却完全不同,她那么高兴那么高兴,那么庆幸,那么感动,这就是秦悦的孩子,她怀着的是他们两人的孩子,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你不要太难过,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你都会难过的,可是……太妃她说她走得并不无奈,并不痛苦,而且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灵魂的,死亡并不代表生命的停止,她一定如愿地见到皇上了,一定可以在下辈子与皇上同生,到死也在一起。而你,你有的还很多,很多人也需要你……” 她安慰他,他低头去看她早已大得十分明显的肚子,忍不住缓缓伸手,隔着母亲的身体触上那未出世的小生命。 这是长久以来他想做而不能做的,听说胎儿会动,胎儿能听懂外面的声音,时间长了,他也能知道谁是母亲,谁是父亲,可他从来不曾感受过他如何动,又从来不曾伏在母亲的肚子上与他说过话,他想,孩子一定不会知道他……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胎动。虽然惊喜,却很快就不安,他会向花飞嫣打听胎儿的事,花飞嫣会翻着医书告诉他胎儿会动,却是有规律的,也是有间隔的,为什么此时刚好就动了?他看一看郁青青,只见她脸上被风吹得通红,嘴上也被冻成了青紫色,眼中也因悲痛激动而泪水盈眶,深深知道母亲的状态影响着胎儿的状态,他立刻就替她系上斗篷,拉了她往山下走。 “回去。”他说。 这一次她没有反对,将他的手紧紧握住,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郁青青这一刻本来是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的,可要开口时却又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也说不出口。泪水还在往下流着,她使劲去抓他的手,却并不能抓牢,好在他将手一紧,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手,让她满满都是安稳的感觉,连身上都似乎暖和了许多。 快到朝露庵时,他松开了她,说道:“你先进去。” 郁青青自然知道他们两人不能一起进去,因为另一个秦悦还在里面。到此时,她已经能猜出那人是谁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若不是亲眼看过他此时脸上的伤,她会以为他们两人只是在闹着玩。 她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那么不愿离去,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低头不再看他,然后转过身去,在转身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等,还能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和秦煜说清楚,而现在她已经不能再等了,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就拼命地想陪在他身边,那个声音在她心里叫嚣,呐喊,让她几乎疯狂,恨不得永远拉着他不松手。她的愿望如此强烈,更何况秦煜的腿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不是行动自如,但至少已经是好了,他再没有任何理由阴沉下去。对,她要说,要尽快说清楚,秦煜的腿已经好了,可秦悦的伤还是依旧! 她擦去眼中的泪水,咬着唇往前走,这一刻,她是如此地感谢花飞嫣,还好有她,还好有她…… “啊,是王妃!”才进门,小环的声音便传来,她抬眼,只见小环就在园中站着,而小环身边,竟还有秦悦,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白衣,那个曾经为秦悦所信任的白衣。 她立刻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小环早已跑过来道:“王妃你到哪里去了,是去找乐正公子了吗?可急死奴婢了!” 郁青青暗怪这丫环的口无遮拦,立刻道:“只是去外面走了走。乐正公子还没回来吗?” 小环摇头,她不关心乐正舒,倒是很快就离开这个话题,拉了郁青青就往里面走:“王妃的手这么冷,身上都是雪,快回房去吧!” 郁青青跟着她走,在经过“秦悦”身边时朝他微微低了低头。 直到她离去,白衣依然盯着她脚下看着。她脚上全是雪,裙上也全是雪,而且面前的裙摆还是湿的,很明显,她并不是出去“走了走”,而是走了很久,而且在雪地里有过些什么动作,随意的走一走,并不会将裙摆打湿。更何况不知何时,她眼中早已哭红。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刚才她身边的丫环提到了乐正公子。 乐正公子……她真的去找了乐正舒,一个王妃,亲自去找一个府上的男客?她与乐正舒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不由自主地,他的思绪被乐正舒强烈地吸引。乐正舒,身旁有着花飞嫣,又与姚舜英有关系……而且他给他的感觉…… 他神情一凛,立刻朝身边吩咐道:“去找龚铮,让他去府中等我。” 这一天,虽然太妃去得突然,但作为无太妃毫无关系的郁青青也不得不离去,她没有因太妃的死而再逗留一夜的理由。。 当然,花飞嫣与乐正舒也没有逗留的理由。 一路上,郁青青都在想着有关乐正舒的事。想知道他的伤势,想知道他的打算,想知道他准备拿白衣怎么办……她是那么想他拿回自己的一切,可她知道在他恢复自己的容貌之前什么都不用想,甚至能杀白衣也不能杀,因为他现在才是众人眼中的秦悦。 这一刻,她想起许多来,最后一次见秦悦的情形,第一次见乐正舒的情形,还有那时候在荷花池边花飞嫣和她说的话。 她说乐正舒有喜欢的人,可他喜欢的人在他出事时抛弃了他……可不是么,无论如何,她都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他的,那样的伤是如何的痛,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后悔,好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她还有机会去补救。 回端王府时,天已将黑,一进门就见到了秦煜,他没再坐着轮椅,而是直直站着,甚至身旁也没人扶,只是手上随意地拄了根拐杖,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回来了?我以为这么晚,你不会回来了。”他说着,脸上还带了些笑意。 郁青青看着他,柔声道:“你怎么没让人扶着,这样不危险么,万一摔了呢?地上又不好走,都是雪。” 他笑道:“好在我没让人扶。昨天在你走后我正有事要走动,可身边没人,又没东西扶,我便只有自己试着走了,虽然后来摔了,可在摔之前最快走出了好几步,我高兴着,便不让人扶了,只弄了根拐杖,练了两天,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的脸上止不住地洋溢着光辉,她知道他是真的高兴,如此,她才放心了。现在他什么都好了,当是不再像之前那样了吧,那她的希望便又多了一分了。 “这样真好,王爷,现在一切都好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没有了。”她由衷地替他高兴,碰到他深沉的,略带了些灼热的眼神,她立刻就惊慌地躲开。 他说道:“我还没用晚饭,我们一起吃吧。” 很久很久他们都没一起吃过饭,很久很久他也没邀过她,她同意了,点头道:“我先回房去换身衣服。” 这一顿饭吃得算是愉悦,他们之间有了久违的和气对话,在最后,便又谈到了太妃。郁青青看着秦煜,突然问:“你觉得,爱情该是什么样子?” 秦煜并没有立刻回话,而她则出神道:“其实太妃的死,告诉了我爱情该有的样子,我安慰她说,虽然曾经沧海难为水,但走出去,你会看到这世上不只有水,还有山,而她却说,山再好,也不是当初那海。爱并非喜欢,而是比喜欢更喜欢,我以前竟一直错估了它的意思。”说完,她看向秦煜。 秦煜依然没有回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脸上之前的柔和笑意此时都已不见,却也没有冰冷,只是平静。 好久,他问:“你是想说,你并没有看见海,却以为它是海?” 他能接她的话,让她高兴,看一看两人放下的碗筷,她轻声道:“秦煜,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隆冬的天,两人披着厚厚的斗篷,一起走出门去,丫环都没让跟着,就他们两人,地上积雪早被下人清扫,走起来并不艰难,她扶着他,往园中开有梅花的地方走着,未至,便闻到缕缕幽香。 她说:“秦煜,你爱我么?” 他沉默,她则自己回道:“我觉得是爱的,可你却并不喜欢我。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许多次都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在想曾经我觉得的天注定,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你是怪我。”他停下步子来,微微垂下头。 郁青青立刻道:“我没有怪你,是我们都有错,或者,我们都会做出对方受不了的事,秦煜,那两次的见面,我爱你,你也爱我,可我们爱上的只是那一刻出现的人,而不是对方,我爱的是那一刻,在我想离开睿王府时遇见的梦中人,并非秦煜,而你爱的,是那一刻能给你带来温暖的人,并非姚舜英。所以离了那一刻,我们只能互相折磨。” “阿英,我以后再不会,再不会伤害你。”他眼中带着痛意,急切而沉痛地向她承诺,她看得不忍,却只能低下头去不看,继续道:“我说这话,并非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甚至我也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生气怪过你。秦煜,我在心里想这个决定想了很久,我不是赌气,也不是一时冲动,秦煜,你的妻子,该是一个真正全心全意守在你身边的人,你们会举案齐眉,瑟瑟和鸣,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对你才算公平。” “你是说,你并不愿全心全意守在我身边?”他问。 她回道:“我会怀疑我对你的爱,然后怀疑我们在一起的意义,我以为这世间男女的结合并不是因为门当户对,也不是因为绵延子孙,或者别人可以因为需要嫁人而嫁人,而我不想。秦煜,你想一想,若不是我在那个时候闯入你的生命,你会爱我,会娶我么?这样得来的爱情,难道你不怀疑么?” 不无长全。“我不怀疑。”他立刻道:“我只是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我们在一起并不快乐。” 他久久凝视她,然后道:“因为别的男人?” 郁青青连忙摇头:“不是,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我自己变了,只是我自己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了。” 他沉默了下来,目光垂看着前方,并不开口。 她拉住他的手,认真道:“秦煜,若你不爱我,那我们本就不是该在一起的人;若你爱我,我会愧疚,会自责,因为我的爱比不上你的爱,你想着在一起,而我却想着分离,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们更不该在一起,至少,不该以两个相爱之人的身份在一起。” 他无力道:“这话,你还没回来就想说了吧,或者,从很早很早你就想说,在你说要休书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是不是?我却还以为你只是说气话,以为我们只是吵架。” 她沉默不语,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实的,她只是默认了。 两人就这样在雪中站着,很久很久都不说话,直到寒风吹来,她担心地护住肚子。 秦煜看她一眼,说道:“先回房吧。”他的声音很颓丧很颓丧,他的样子就像将要虚脱一样,虽然那样站着,可人却完全没了之前的精神,她低着头,与他一起往回走。 他并没有说答案,但也没有为之而激动,其实这就是她所希望的结果了,希望他能在回去思考之后选择与她分开。 其他她知道,他心里对她是介意的,要不然他不会在之前说出那些话来,他介意她之前嫁过人,介意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这介意,再加上她现在的态度,他兴许并不那么坚持地要和她一起。 如此想着,她心里放松了许多,甚至最后还能在与他分别时露出一丝笑来。 秦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尽是痛楚失落,雪夜里的凉意让人刺骨,他却久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眼前再没有她的身影。 第二天的晚饭前,丫环过来,对郁青青说道:“王妃,王爷说让您待会上饭厅用饭,还有花大夫和乐正公子也会去。” “他们也去?”郁青青十分奇怪,问道:“他们去做什么?” 丫环回答:“是王爷的腿好了,王爷十分高兴,所以要宴请他们二人,因为王妃和花大夫关系好,所以王爷说王妃一定要去。” 听到这个消息,郁青表心里立刻就开始不安。秦煜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现在却突然要宴请他们,这个宴请,到底是什么宴? 因为有昨天的那一番坦白,她理所当然地把这宴请看得不寻常,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想法,就是他可能是要赶花飞嫣和乐正舒走了。 要不然如何会宴请,又如何偏偏在这时候宴请?这不是他第一次能站起来,也不是他能第一次正常行走,更不是他的腿痊愈,这顿宴请,是为了请而请。及有可能,他会要求花飞嫣和乐正舒明天早上离开。 郁青青有些六神无主,他是王爷,当然有这个权利,可是……他们就要离开了,他们就要被逼着离开了么?虽然在这里她也不能常见到乐正舒,可怎么说她是知道他完全的,更何况他需要治伤,需要药,他走后又去哪里安置? 一路担心着到饭厅,没想到过来之后才发现竟然自己是最先到的。桌上已经摆了个锅,下面生了火正在炖着,远远就能闻到浓浓的香味,若她此时有食欲的话一定是垂涎欲滴的。 见她一直看着桌上的锅,候在桌边的丫环说道:“王妃,这味道很香是不是?这是炖羊肉,是王爷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冬天吃最好了。” “嗯,是挺香,王爷倒是有心了。”郁青青笑了笑,却在陡然之间变了脸色:她突然想起另一种可能来,会不会,秦煜并不只是想赶走花飞嫣和乐正舒,而是有其他打算?比如,在这饭菜里动手脚? 裴仲贤的身影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以及那一群刺激太妃完全疯狂的狱卒,还有他曾经狠狠推自己的那一把,还有最近的,他在她胸口咬出的伤痕。那伤痕一直留了半个月之久,若不是有花飞嫣的药,她只怕是要留个疤痕了。秦煜解决事情的方法,向来就不是温和的,他没有让人打裴仲贤一顿,而是用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他也没有吩咐人在万恩寺内刻薄太妃,而是在太妃最怕什么,他就给她什么……他只会出最狠的招,最让人无可反击的招,从不会留情。那对乐正舒呢? 赶他走?不见得吧,难道他是要…… 她再次看向那桌上炖着的一锅肉,脸色顿时就白起来:一个王爷想要一个普通人的命再简单不过,也不会有任何法律责任要承担,他会不会真的……正在她惊惶时,身后传来秦煜的声音:“没想到你过来得最早。” 郁青青回过头去,看到秦煜脸上温和的笑意,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再一次加深。不该,他不该是如此自然的样子的,如果他脸色不好倒是正常,可他这样,反而是不正常! 而花飞嫣和乐正舒此时就在秦煜身后,他们竟是一起过来,花飞嫣脸上的神情也十分自然,明显是轻松的,并不藏心事。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危险? 是的,他们不会知道,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她与秦煜昨天晚上有一番谈话,只有她才能猜到他会生气,极有可能会在今天有所行动!这可怎么办?越想她就越觉得可疑,越觉得这一顿饭并不是一顿普通的饭,而是一顿鸿门宴! “姚姐姐,你鼻子有些红呢,是冻着了吗?”花飞嫣看向她,立刻就问。 郁青青回道:“是有些。”然后有意看了眼乐正舒,说道:“昨天晚上和王爷在外面走了走,说了许多话,可能是吹了些风,所以有些着凉,今天已经好多了。”她有意把“说了许多话”这几个字加重,就是希望乐正舒能从她的话里听出些什么来,然后提高警惕。 “那我待会过去给你看看,看有没有大碍,姚姐姐,你现在可一定要注意,现在孩子要出世,也是很关键的时候呢!”很显然,花飞嫣完全没听出她真正想传递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关心着她的身体。 郁青青笑着称是,正说着,一旁的秦煜便道:“都过来坐下吧,阿英,门口风大。” ************************ 今日 更新完,本来是想早点写好的啦,结束写着写着就耽误了~还好没过七点~ () 意料之外 身下的椅子宽大厚实,还放着柔软的坐垫,她却如坐针毡。菜一道道上,一道比一道看上去可口,她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像白雪公主接到的苹果一样有着诱人的外表,却藏着要人命的剧毒。 菜上完,最后被丫环端上来的是一只白瓷质地的酒壶和成套的白瓷酒杯,到了桌边,丫环放下托盘,然后执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清冽的酒从壶嘴流出,斟入下面的杯子内,一时间,酒香四溢。 一动不动地,她拿出十二分的仔细来观察着这酒。酒杯一共是三只,很明显没有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而菜是所有人共着吃的,只有酒是各用各的酒杯,她相信如果秦煜想在这宴席上对乐正舒下手,下毒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最好是在酒里下毒。 倒好酒,丫环先端起右手边的一杯放到秦煜面前,然后第二杯是花飞嫣,最后一杯才放到了乐正舒面前。抬眼,郁青青看了看那丫环,是秦煜院中近身服侍的丫环,如果说心腹,这样的人便是心腹,什么时候,大丫鬟不在主人身后站着,却亲自从厨房端酒过来了?除非是,这酒杯并不是能随便分的。 此时,菜已上好,一切准备就绪,秦煜开口道:“若非飞嫣姑娘,本王没有今日,若非乐正公子,飞嫣姑娘也不会来到王府,我敬二位一杯,以谢相救之恩。”他说完,便举起酒杯来,乐正舒沉默着不曾说话,花飞嫣连忙客气了一句,在秦煜端起酒杯时立刻也端起酒杯。 乐正舒迟疑半晌,也端起酒杯,郁青青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也不管乐正舒是不是有自己的办法,只开口道:“乐正公子就算了吧,有伤在身饮酒不好。”她想,经她这两次提醒他总会有所察觉的,决不会依然坚持饮酒。 乐正舒果然就在停留片刻后将酒杯放了下来,花飞嫣看看两人,马上便道:“的确是有影响,舒哥哥还是别喝吧。” 秦煜将郁青青看一眼,举起的杯子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一笑,竟带了些苍凉:“如此,倒是本王疏忽了。” 看到他这样子,郁青青又生出些愧疚难受来,他们现在还是夫妻,还保持着友好,可在知道有宴请的第一时间,她就怀疑他是居心不良,就怀疑他是设了一场鸿门宴,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不公? 桌上尴尬的气氛顿时迅速蔓延,一时之间满桌沉寂,连花飞嫣也将这气氛感觉了出来,仓促间端起酒杯朝秦煜道:“王爷,既然王妃和舒哥哥都不能喝,那就我与王爷喝吧。” 秦煜淡淡一笑,语气仍是苍凉:“那我敬飞嫣姑娘。” 他们在这样的情形下举杯,郁青青低下头去有些不能面对秦煜,但却只能无奈。虽然对秦煜有歉意,但这样的情形她不可能不怀疑,为了乐正舒的安然,她只能暂时放下与秦煜的关系。 一顿饭下来,由于一开始就僵的气氛菜并没有怎么吃,就是吃了也是食不知味,倒是秦煜和花飞嫣喝了几杯酒,终于将时间熬够一顿 饭的时间,郁青青率先开口道:“王爷,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来一上最。本来只是知会一起,才要起身,秦煜却说道:“王妃还是再坐一坐吧,兴许会发生些有趣的事。” 郁青青心中一紧,立刻看向乐正舒,可乐正舒却好好坐在那里,而他正一动不动看着花飞嫣。她也看向花飞嫣,只见她似乎没注意到场中的气氛一样,手慢慢地要端酒杯,脸颊喝得酡红一片,眼有些迷离,似乎已经醉了,又似乎,比醉多了分异常。 与此同时,乐正舒立刻起身,一把上前扶住她,沉声道:“飞嫣!” 花飞嫣手中的酒杯从桌上滚落下去,她没说话,呼吸却变得急促而沉重,脸上的红也迅速加深,犹如发了高烧一样,或者说……是其他?郁青青从脑海里竟搜出一丝熟悉的记忆,她看向秦煜,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秦煜仍坐着,慢慢手中的酒端起,一口饮下,然后侧头看向她,脸上含着些笑意:“你还说与乐正舒无关,与旁人无关,却为何这么关心他?昨天在碧云山,你又消失了半天,当时一起消失的还有乐正舒,然后回来,你便说要离开。我是想杀他,可我知道,如果他成了鬼,那我便永远败在他手上了,鬼远比人难对付,特别是在人心中,鬼的地位永远比活人高。”。 “你对飞嫣做了什么?”另一旁乐正舒急忙喂花飞嫣吃下药丸,抬头怒声道。 秦煜看着他眼中闪出一丝惊异,随后才笑道:“没用的,这药的解药须要知道配方后现配,可配成却要至少七天时间,等到那时,她早已七孔流血死去了,我见过这药的功效,死状还有些吓人。” 一只匕首从乐正舒袖中出来,他瞬间执起匕首袭向秦煜,而秦煜早已躲开,守在饭厅外面的守卫迅速冲进来护在秦煜身前,寒凉刀光下,乐正舒停下了动作。 如此对峙中,秦煜缓声道:“我话还没说完,除了我说的解药,还有另一种解决办法的,此方法简单,只要与男子结合即可,乐正公子,飞嫣姑娘与你情投意合又早已订下终身,这应该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吧,宴席之前我已命人去布置了你的房间,此时正是红帐垂挂花烛摇曳,乐正公子大可当这是一次提前的洞房。” 郁青青只觉自己的心一片冰凉,看着秦煜几乎不敢置信,而乐正舒则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沉默着一声不作。突然之前,他转身抱起已经接近昏迷的花飞嫣,飞身就掠出大门。 守卫动身要去追,秦煜淡淡道:“不用了,他既然嫌弃王府里的洞房,去别处亦可,本王祝福他便是。”说完,看向郁青青:“王妃,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替他们高兴吧?” 郁青青闭上眼再睁开,声音绝望而寒凉:“秦煜,你太过份。” “我过份么?”他回道:“我的过份,只因为你的无情,既然你说你要离开与乐正舒无关,那为何会在乎他与谁去欢爱?” 她看着他,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秦煜,花飞嫣一手治好了你,你也说过,没有她你不会有今天。可你却如此回报她,这是我们三人的事,与她完全无关。” 秦煜笑道:“我以为我如此回报才称得上是回报,她爱乐正舒,我便让她达成宿愿,如果乐正舒愿意负责,她不是就得到了乐正舒?如果乐正舒不愿负责,那正好也能让她看清乐正舒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如此一举多得,不好么?” 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刻,终于明白她和秦煜再没有什么旧情可讲。 这一刻,终于明白她若要离去就必须与秦煜抗争,他们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谈。 而这样的秦煜,她必须离去。 外面又下起雪来,洁白的絮儿纷飞得凄美,她看着那满天满地的白,竟有些被刺得睁不开眼。她与那个人,终究是无缘么?她以为自己醒悟得不晚,已经一切都还来得及,如今才知,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 房中摆了好几个火炉,她却仍然觉得冷。 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地,又不知他们情况如何……但她情况,她觉得自己是能想到的,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斜靠在床上,她不由地伸手去抚自己的小腹。清晰地记得昨日他伸手抚上她肚子的感觉,那一刻她才突然觉得这孩子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不只有母亲,还有父亲。可是未来,他的母亲会在哪里,父亲又会在哪里呢?他的父亲,是不是再不能做他的父亲了?这孩子,又成了她一个人的。 她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倚在了床头,只觉得自己都被抽空一切化作了躯壳一样,竟有些想就此睡去,长眠不醒。 突然之间,却想起了一分危险。刚才在乐正舒说话时,秦煜分明是露出一抹诧异的,他一定是听出来乐正舒的声音竟与秦悦的声音相似,虽然还带着沙哑,但只要是熟悉就能听出来,他会不会因此而想到什么? 虽然有个秦悦还安安稳稳地待在那里做着他的睿王,一般人难以想到世上还有另一个秦悦,但她知道,他们这些久经危险的人都会比普通人灵敏许多,谨慎许多,当意识到乐正舒的声音像秦悦的声音时,难保秦煜不会去重视! 对了,他说他让人布置乐正舒的房间,那房间里会不会留有什么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想起这些,郁青青立刻抛开伤心绝望,快步往乐正舒的客房而去,她不能,不能让乐正舒再一次面临危险! *********************** 下一更就会晚一点了哦,尽量天黑之前~~月票加倍日,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 身份之迷 未到乐正舒的房间便听到花飞嫣房间里传来声音,她立刻冲进去,正好见到一名丫环将桌上的药倒进盆子里,而那盆里,早已堆满了各种药材和药丸、药膏之类,桌上、地上,也便是各样装药的器皿。 “你做什么?住手!”郁青青立刻冲上前夺下她手中正要倒掉的药丸,猛地推开她,厉声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丫环并不惧怕,只低头道:“花大夫既然已经走了,这房间自然要整理出来了,房里满是药草,不知怎么办,只好扔了。” “滚!”郁青青愤声喊出来,手紧紧捏着那装满或是成品或是半成品的各种药,满腔的怒火。 丫环一声不发地退了出去,她看向房中的一切,只见能倒的药几乎全都倒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放置的药材,看见标签上的“田七”“黄连”字样,她也知道她来晚了,什么也没救下,不过是些普药材而已。 盆中的药,粉末,药膏,药丸,药汁,所有一切都混在一起成了半盆形态狼狈的废弃物,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花飞嫣耗费所有心血才制成的药,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正有救治乐正舒的,所有所有,都没了…… 秦煜,你真狠,真是狠! 她立刻就放了那废弃的药走向另一间房,里面也有着三个丫环,果然在房中翻找着什么,她过去,冷声道:“都停下。”。 丫环停了出来,低头道:“王妃。” “出去!” “王爷吩咐……” “我让你们出去!王爷的吩咐,让他亲自过来!”她一声大喝,丫环再没了声音,果然深深低着头退出去,等退到她身边时,她又突然道:“站住。”说着,目光投向其中一名丫环。 “手上的东西给我。” 丫环迟疑着没有行动,她上前一把从丫环手上去夺,丫环并不敢和她争,很快东西就被她拿到,正是那只她编给乐正舒的小老虎。 “滚出去!”她声音比之刚才更为冷硬,丫环们很快就离去,她则立刻就收好了那小老虎在房中接着寻找起来,好在乐正舒十分谨慎,哪怕是自己的房里也是什么都没留下,在清查一遍后她又翻找一圈,这才停了下来,目光看向那只小老虎,不由地发呆。 书房中,丫环将一叠纸呈给秦煜,低头道:“两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写了字的除了几本医书就只有这个了,是在花大夫房里找到的。” 秦煜一看,那一叠纸不过是一个“好”“不好”,“怎么了”“什么时辰”之类的短语,有些沉旧,似乎是在乐正舒不能说话期间用过的,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随手扔到一旁,却在纸才落到桌面时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又将那叠纸拿了起来,仔细地,认真地,一字一字开始慢慢地看。 好,不好,怎么了,什么时辰…… 翻到一半,他立刻就从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内拿出一张纸来,那纸的内容也没有什么,但是秦悦曾经写过的一封信,上面确确实实是秦悦的字迹。 一个字迹无力,一个字迹苍劲,一个字迹松散,一个字迹紧实,一个字迹笔笔认真,一个字迹却是极好看的草书,许多许多的不同,但仍然能从里面找出相同之处来。有些人的横永远都会习惯性地写粗,有些人的竖永远都会习惯性地写长,也许他们自己都不会发觉,但仔细看却能认出来,而秦悦,当然也有一些这样的习惯。他将那一叠纸再次从头翻起,对着信件一张一张地看,越看,脸上便越显苍白,越显惊诧,越看,便越是不可置信,直到最后一页,终于才将手上的两份笔迹放下,眼中目光复杂不可辨。 这是怎么回事?乐正舒,从他来到端王府他就派人查过他,虽然没有百分之百对上,却对上了百分之九十,所以他几乎是信了的……如今想起来,那对的百分之九十都可以人为设计,可最后的百分之十却是最关键的。因为他无法去对照乐正舒的相貌,乐正舒有画像,可他的脸却毁了,这的确是吻合了乐正舒被烧伤的事实,可这同时却逃避了一点,便是谁也不知道现在的乐正舒他那帷帽底下真正的容貌。 秦悦,他又想起秦悦来,这个人当初重回京城,以锐不可挡之势一举夺得了朝中大权,若不是身份有别,若不是还有天下之口,他几乎能直接夺得皇位,连太傅也说,若是给秦悦足够的来时间,这江山到他手中实在不是难事。那个时候他败于秦悦之手几乎全无招架之力,秦悦在他心里,是那么的可怕与难以对付。 可现在的秦悦呢,许多时候,他并没有那么可怕,就像一具失去了智力的雄狮,骇人,却并不要命。 他靠在了坐椅上,闭了眼睛慢慢思考着这一切,许多的想法都从脑中浮现出来,却只是一点一点地冒,并不能连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有丫环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在书桌前轻声道:“王爷,睿王来了,说是有事拜访王爷。” 秦煜陡然睁开眼来。他感谢这巧合,太感谢这巧合,正想着他,他便来了。站起身,他立刻就要出门去,却在走出一步后停下,开口道:“把我的轮椅推过来。” 前厅等候的白衣努力地要求自己镇定,却怎么也镇定不了。他眼前所见,完全不是这厅堂里的摆设,而是空空如也的窑洞,秦悦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以及乐正舒一身黑色的沉默身影。 是的,他问过龚铮,龚铮说乐正舒的确有可疑,因为他回想起来,觉得当初见过的乐正舒似乎比现在的乐正舒矮一些,身形也更厚实一些,只是那天乐正舒突然行刺,混乱中他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之后,他便去了那个早被他下令封死的窑洞,他搬开那洞门前的大石,举了火把在里面看了好几遍都不曾看到尸体,却看到了另一样东西,一个地道,一个一头通向窑洞,一头通向空洞外面的地道,地道似乎是有烈性火药炸开,挖得仓促而粗糙,但能让人通过。 之前他一直不敢去看那窑洞,一直不敢去确认秦悦的尸首,他想这九成九是万无一失的,可这“一失”,却偏偏出现。秦悦没死,秦悦竟然没死,而且很有可能,他还在自己面前出现。自己之前如何能想到,他竟然会没死,而且没死的他,竟然会在面目全毁无法寻回身份时还敢在自己面前出现? 他想不到,但秦悦就是看中了他的“想不到”。而他早该想到的,花飞嫣,他竟忽视了花飞嫣这个人! 外面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他转过头去,果然秦煜就被人推着从外面进来。 他站起身,问候道:“不是听说皇侄的腿已经能站起来了么,怎么还不能走?” 秦煜脸上没有半分和气之色,似乎不愿提腿的事,只淡淡道:“皇叔过来有什么事?”他这个样子,明显是腿的情况并不理想,看到他这样,白衣心中也松了口气,含着笑又坐了下来,然后回道:“不瞒皇侄,是为皇侄府中一人。皇侄应该知道上次府上的乐正舒于万恩寺行刺一事,如今我那一名属下被人找到尸体,乃是一剑穿心而死,我此次来,不过是找乐正舒问个清楚。” “皇叔竟为了一名属下就亲自捉凶,果然是重情义。”秦煜的声音仍是清冷,目光却也清冷,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对面的“秦悦”。什进好样。 如此的像,几乎是分毫不差,这样的人竟是假的吗?他知道这世上的奇术极多,也听说完易容这回事,但却从没想过一个人竟会这么像另一个人,甚至神态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不仅要能易容,还要扮演。他不敢相信,但心中的怀疑却一次次加深。比如,他现在亲自过来找乐正舒不就是个再好不过的证据吗? 白衣又一笑:“我当日说过龚铮是我手下的人,可他却不放在心上,这让我如何能不见一见他呢?不过因为是在皇侄这里要人,所以就跑了这一趟了。” “皇叔此行,倒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我才六岁,还是七岁?在宫中玩闹中不慎撞到了皇叔,将皇叔身上的玉佩碰到地上摔碎,皇叔十分生气地骂了我一句‘没教养’,那个时候皇叔是皇爷爷最宠爱的儿子,我却是个王府里并不让人在意的小孩子而已,母亲在父亲面前并不受宠,乳母带我到宫里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让我惹祸,可我偏偏就撞到了皇叔,摔碎了皇叔的贵重东西,惹了皇叔生气,当时乳母吓得半死,回去让母亲狠狠责备了我,好在那时无人看见,并没有传到其他人耳朵里,要不然我‘没教养’的名声恐怕就要传开了。” “那时候皇叔不是也与你一样年少么,皇侄竟是如此记仇?”白衣笑道。 ***************** 今天更新完啦~~明天继续~~谢谢大家的月票~~ () 惊险 “那时候皇叔不是也与你一样年少么,皇侄竟是如此记仇?”白衣笑道。 这样的回答,面前的秦悦,面前的睿王,竟给了这样的回答,他竟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秦煜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可如此看着,却是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敢相信会有如此以假乱真的事发生。 多年前,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的确在御花园里撞到了秦悦,可秦悦并没有斥责他,反而与他开了两声玩笑,也正因为这件事,他才在印象里一直觉得秦悦是和善的,直到那时候他从边疆回京城。可是很明显,面前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他本该知道的事。 如果面前的秦悦是假的,那真的呢?秦煜置在腿上的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握紧,除了“他”,还会有谁? 秦悦,他当他秦煜是什么?竟敢公然住进他的端王府,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他的王妃暧昧不清! “并非皇侄不愿让乐正公子见皇叔一面,而是……”忍着心中的怒气,秦煜缓缓道:“他已经走了。” 白衣一惊,“走了?他不是昨日才从碧云山回端王府么?” “不错,但不久前已经走了,与花飞嫣姑娘一同离开的。” 白衣立刻问:“你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再不会回端王府了?” “大概是这样的。”秦煜说道:“他与我有些过节,今日一言不和便离开了,我想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白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沉声道:“他离开了多久,会去哪里?” 秦煜知道他心里的紧张,却只是露出些诧异来,就回道:“去哪里我自然不知道,不过我猜测,他此时该在找京城里的名医,皇叔可以去这些名医的住宅看看,不过……皇侄却是奇怪,皇叔是要寻他,怎么还如此着急?” “具体原因,来日再向你明说。”说着白衣出了厅堂,快步往大门而去。待他离去,秦煜也吩咐身旁人道:“派府中最精锐的高手乔装出去查探各个医馆药铺、大夫住所,若是碰到乐正舒,格杀勿论,若是碰到秦悦的人就小心避开,不要被他们发现。” 似衣道证。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之夜。 郁青青燃着蜡烛在床上呆坐,而另一边,秦煜也静静坐在书桌旁,似乎等着什么。 当外面街道响起三更的鼓声时,他转眼看向房门处,终于叹口气,缓缓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没过多久,门便被轻轻敲了两声,他说一声“进来”,立刻就有普通百姓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立在书桌前道:“没找到。” 这样的结果秦煜早已料到,可现在真正听到却仍然失望。这是多好的机会,多好的彻底除去秦悦的机会,只要真的秦悦死了,假的秦悦几乎是不值一提了,只要揭穿他的身份,他自然再做不了睿王,睿王也从此消失。可秦悦,却并不是那么容易除去。 “秦悦的人也没找到么?”秦煜接着问。 下人回道:“是的,属下发现秦悦对乐正舒特别重视,半夜的时间都亲自带人在外面寻找,几乎把城里每个医馆都翻遍了。” “他自然重视。”秦煜冷笑一声,静默半晌,终于道:“下去吧,不用寻了,真能寻到,秦悦的人必然能寻到。” 下人离去,房中陷入一片沉寂,红色的烛火静静燃烧着,昏黄中,他眼中之色越发清冷,许久,红色烛火开色变得黯淡与微弱,他拿起桌上剪刀,缓缓起身走到烛火旁,将剪刀的尖端朝向烛芯。“真秦悦毁容,假秦悦疯了一样追杀着真秦悦,这难道不是下手的最好机会么?”他冷笑两声,轻轻道:“等你们闹玩,早已经没你们什么事了。” 一夜未睡,郁青青却完全没有疲惫的样子,早饭吃了两口就停下,只一动不动看着外面,似乎着急地等着什么,直到看见小环的身影从院门进来才立刻起身迎了出去,没等小环进门就问道:“怎么样?” 小环立刻道:“外面都是乐正公子和飞嫣姑娘的悬赏令,睿王府悬赏万金要得到他们的下落,还听说昨天晚上睿王府把京城所有的大夫家、医馆什么的都寻了个遍,也是要找他们,说他们杀了什么人,又盗了什么东西。” 郁青青心中暗暗放下心来,背上却又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是又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白衣昨夜果然没找到他们,担心的是这样的全城搜捕,他们能躲到哪里去?今天早上一听说睿王昨天晚上过来找乐正舒她就提起了一颗心,就怕是他怀疑了什么,现在看他这动静,果然就是怀疑,或者说不是怀疑,就是确定了。确定了乐正舒就是秦悦,他当然要第一时间下杀手,这也证明了当初她所不知道的事:一定是白衣趁秦悦没有防备之际朝他下手,意图偷梁换柱替代他的身份,结果却让秦悦逃了。 每每想起这些,她都心痛如刀绞,尽管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却又忍不住一遍遍想,当想到他脸上那不忍再看第二眼的烧伤,她就再不知如何去承受,这么多的痛苦,这么多的痛苦都到了他身上,老天为什么还不住手呢?只求他能平安,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一天,两天,三天,睿王府依然没抓到乐正舒的人,可这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城里的搜查一天不仅没有懈怠,而且一天比一天严密,甚至不只睿王府,还有官府里的人也被出动了,范围也从京城扩展到城外。 郁青青一日比一日难熬,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乐正舒到底能躲到哪里去,她以为她再难有他的消息,没想到在第三天的下午,消息却来了。那时她正在雪地里望着梅花发呆,突然之间一阵响动,只觉脸侧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等她回过神来时面前的梅树上已经被插了一支箭,而那箭上还挂着张小小的纸条。 她立刻回头看去,除了座座阁楼棵棵树木什么也没有,那树木也是掉落了叶子的一片光秃秃,根本不可能隐藏一个人,她再仔细看周围,仍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有脚步走跑过来,她心中一惊,立刻走出几步挡在了那插了箭的梅树前。 过来的是听到响动的守卫,在离她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看四周,又仔细看了看梅林,警惕道:“王妃还好吗?” 郁青青这才慢慢转过身,仔细着保持自己的身体能遮挡住那梅树上的箭不被看见,神色极平静道:“哦,没事。”说着还露出些笑意,拿起手上的梅枝,“我折了枝梅花。” 守卫这才放下心来,低首行礼后退了开去。郁青青转过身,迅速将那箭从梅树上拔下,收好纸条,然后将箭藏入衣袖内。 似乎随意地往梅树深处走了几步,她才将纸条打开,果然是秦悦的字迹! “端王府外见。”短短五个字,没有原因,没有情由,甚至没有时间,这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急着要见她的! 她立刻就往前门走去,却在迈出几步后又停了下来,眼看周围无人,再次迅速将纸上的字看了一眼。的确是他的字迹,可谁能保证真的是他? 白衣既然能扮他的脸,又为何不能模仿他的字迹?他能在睿王府、在朝廷上以假乱真,明显是作好了充分的准备的,不只是在形态上像,字迹这种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的东西当然也要保证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如果真的是白衣,他约自己出去说不定就是要拿自己来威胁秦悦的,可如果真的是秦悦呢?如果秦悦正好出了什么事呢? 迟疑半晌,她转身回房,从房里拿过一把削水果的刀,小心地绑在了腿上,又将手中的纸条拿出来,在最后模仿着前面的字迹写了个“悦”,然后捏成一团,扔到了地上既不显眼,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在此无奈之际,也只能如此了。万一外面真的是圈套,那她便会失踪,等端王府的人找起来时看到这纸条就会知道是被秦悦约出去了,那样,无论如何秦煜都不会坐视不理,哪怕为了他的脸面。 出王府大门后,她并不知道往哪里去。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寒风刺骨,此处又不是中心地带商贩聚集之处,人烟少得可怜,她裹好斗篷在王府外看了一圈,自然是不见一个人影,又往前行,行出一段距离后,便见到个巷子。如果是秦悦来找她,自然要隐藏在难以看见的地方,那这巷子当然是最好的地点。 **************************************** 有点卡,所以今天只更三千了~~明天继续~~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 秦悦归来 可是她没有忘记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白衣冒充了秦悦。所以她看着那巷子,却是并不敢进去。 正在踌躇间,那巷子内的墙角处竟出现了一抹黑色,她立刻凝神往那墙角看过去,只见乐正舒的身影果然出现,却是从拐角处出来,然后重重靠在了墙壁上,似乎完全没有力量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心中一惊,立刻就跑了过去。 “你是不是受伤了?”从远处看看不到,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他黑衣的肩部竟全是湿的,那当然不是水,而是满肩的血,乍见之下郁青青着急得差点立刻哭出来,就要去扶他,他却一伸手,手刀往她颈后一劈,她眼前立刻就黑了下来。 果然……还是碰到了白衣了。她终于知道,却已太晚。 天又下起了雪,风呼呼着似乎更冷了一些,秦煜在屋中踱了两步,神色有些凝重。 “太傅还是不同意?”他问。 在他面前立着的下属低声道:“是,太傅说此事实在大逆不道,也太冒险,让王爷三思。” “哼。”秦煜冷笑了两声:“‘大逆不道’,这世间,从来就是败者才会被冠上大逆不道的名声,太傅饱读经书,如今看来却是把自己也读进书里去了。” 正说着,外面丫环低声道:“王爷——” “什么事?” 丫环在外面说道:“刚才有人来报,说王妃只身一人出门去了,下令不许人跟着。” “现在就去追!本王什么时候让你们放她出去过!”秦煜眼中一冷,立刻下命令。他竟然忘了,忘了要将她软禁起来!阿英啊阿英,你现在的心里是完全没有我的位置了吧,可你是否知道,我能给你的,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不一会儿丫环就回来,急道:“没见到王妃的人,但下人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看见了王妃的脚印,可那脚印在巷子里就消失了,怕是有什么不测。对了,奴婢在王妃房里找到一张字条。” 秦煜立刻就上前将那字条抓到手中,将纸上的字一看,忙道:“去睿王府!”说着就急着往门外而去,身后下属立刻问“王爷,那接下来怎么办?” 秦煜回过头看向下属,心突然就冷静下来。假秦悦满天下找着真秦悦,找不到,所以抓了真秦悦爱着的女人为人质,这个时候,真秦悦会不会出现呢?不,不只有女人,还有个孩子……还有个孩子…… 秦悦的女人,秦悦的孩子,该着急的不是秦悦吗?他着什么急?这样的好戏,实在太难得,实在太精彩,可加了他一人就不那么精彩了,更何况那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他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一步步往前走,然后背朝丫环道:“退下,王妃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丫环退下后,他便看向下属沉声道:“通知宫里,尽快动手,至于太傅那边就不用管了,等木已成舟,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醒来,却睁不开眼,头昏昏沉沉似乎比一块大石头还重,她意识十分清楚,知道自己现在定是在白衣手上,所以心急如焚,只想让自己快点醒来,可就像梦魇一样,越想醒越醒不来,身体怎么都无法动弹,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终于完全醒来,那声音还在继续,“王爷,都布置好了,王爷只须静待便可。” 她睁开眼,只见自己靠在一张软榻上,手被反绑着,身侧是坐在椅子上的白衣,此时他仍然是秦悦的样子,神情凝重,双眼一动不动看着门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而自己面前,是个守卫打扮的人,正将目光投向自己,与她对视一眼,然后斜退几步,站到了屋侧,不难判断,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白衣也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醒来,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过头去继续看向门外。 这样的气氛她早已感觉出来,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人质,是个诱饵而已,根本就不值得引起他的任何注意,他一心一意等着的,是秦悦。 而这房间,她再熟悉不过,这是碧云山,是朝露庵里的玉璎宫,他们就在玉璎宫的正堂内。为什么来到了朝露庵,而不是睿王府?很快她就猜测出来,作为假冒秦悦的人,白衣哪怕扮得再像,心里也是害怕的,害怕被人发现,害怕真的秦悦拿出什么证据来,所以他没有在睿王府,而是到了这朝露庵中,想必这朝露庵现在恐怕是布了天罗地网,秦悦一出现就会被击杀。 只是想到这些她心中便觉得凛然,转头看向门外,只见天色明亮,甚至比自己出门时还早,像是早上的样子,如此看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白衣,是你么?”她开口道。。 白衣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她继续道:“你背叛秦悦,然后顶替了他的身份?我以为你不只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朋友,因为,他是把你当朋友,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白衣仍不说话,倒是他身侧的守卫说道:“王妃,不用急着替乐正舒说好话,不如先看看你在他心里值多大分量?王爷昨天就发布告示说他最爱的人在这里,今天却还没见他过来,王妃不觉得心凉么?” 她不理他,又看向白衣道:“收手好不好,现在收手,他不会怪你的。就算你能一直做秦悦,可你能保证自己有个好结局吗?现在朝中这么乱,你对其中形势并不如他熟悉,这样真的能从秦煜他们那些人手上胜出吗?” 守卫动身,拿出一副手帕来抬她下腭,将她嘴堵了起来,然后道:“王妃,不要有其他什么心思,没用的。乐正舒会死在这里,真真正正地死在这里!” 郁青青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朝露庵的某一个房间,采萍正心焦地看着浴盆中的秦悦。此时他正沉睡着,全身都裹着白色的布条,那布条里面是厚厚一层药,浴盆中盛着的也不是水,而是黑色的药汁。花飞嫣就坐在浴盆旁,拿了个瓷碗,将浴盆中的药汁舀起,缓缓浇到他脸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采萍忍不住问:“那人说正午前还不见人就要杀了王妃,正午前王爷能醒过来吗?” 花飞嫣却是沉默着并不说话,采萍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极其疲惫,而且自己之前就问过许多遍了,她回答过,说她只能尽量让王爷快点好,快点醒过来,却并不能保证。 想起这些后,她不再说话,只静静等在了一旁。 好在王爷之前就好得差不多了,若不是看到他面具下的脸,她真的不敢相信那个王爷竟然是假的,真正的王爷却成了乐正舒。难怪,难怪王爷后来对太妃的态度变了许多,虽然还是和气,虽然还是关心,可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更关心朝廷上的事。以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这边有意外王爷都会丢下手下一切事务赶过来的,可后来呢,他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牵绊,虽然从他神色上的确能看出他是遇到了事,可难道以前就没有事吗?如今才知道,原来那是个假的,照顾太妃,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怜王爷,看到他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脸时,虽然能分辨出来是他,可看得更清楚的,是那烧伤的痕迹,王爷与花飞嫣两人都来不及说详细的原因,可她却能相象得出来,那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敲门声传来,采萍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走到门后,问道:“什么事?” 门外是丫环的声音:“姑姑,给您送早饭来了。” 采萍这才松了口气,开门接过丫环手中的托盘,然后关上门才端进来。她的房间被一道布帘隔成了两半,内间除了一张床,便是为秦悦疗伤的浴桶,外面才是桌子凳子一些家具,她先将饭菜放到桌子,然后移了张大点的凳子进去放到花飞嫣身旁,再将饭菜端到了凳子上。 “飞嫣,快吃吧,我来换你。” 花飞嫣这才放下了手上的事,转身要去吃饭,却在吃饭前忍不住一直凝望着那沉睡中的男人,好久好久,直到采萍提醒她快吃她才应了一声,这才移开目光。 她从秦悦身上移开了目光,采萍却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之前或许还没那么明显,或者就算明显,她觉得没什么,反正在心底早觉得花大夫和乐正公子定是情人关系,可在知道原来乐正公子竟是王爷后,她便再没有之前的误会了。 王爷是一心记挂王妃的,而花大夫,却是真正的爱着王爷。她出身后宫,见多了女人间的你争我夺,这么好的机会,这花飞嫣真的会放过么?如果她有意让王爷醒不过来,有意让那假王爷杀了王妃呢? 虽然王妃离开了王爷,可她对太妃是真真正正关心的,王爷心里也是真真正正在意着王妃的,如果王妃就这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采萍强迫自己不去想,花飞嫣心地善良,一定不会这样做的,而这一番,正好王爷藏在朝露庵,正好那假王爷就把地点定在朝露庵,他把外面层层防守,几乎一有人闯进来就会死,却怎么也想不到王爷早已经进了朝露庵了。这不是天意么,天意都如此安排了,自然不会再让王妃丢了性命,所以,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然而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直到天上出现一点偏向正头顶的阳光,秦悦都没有醒过来。采萍忽然想起,其实在最初躲到她这里来时秦悦就猜测过可能会出现意外,所以并不愿让自己昏迷,但花飞嫣说了让他在三天之内醒过来他才同意,用这三天的昏迷,来换取皮肤的疾速新生。可现在,事情却出了意外,三天时间已经到了,他却依然不能醒来。 心中那一丝对花飞嫣的怀疑再一次冒出来,她往帘子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急道:“不知道王妃怎么样,她还有身孕在身,可真是……若是王爷醒来知道王妃竟在他昏迷时出了事,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花飞嫣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一动看着秦悦的脸。 是的,她一直在犹豫着。从今天早上开始,那个可怕的想法就从她脑中冒了出来,让她一遍遍地去想如果姚舜英死了会怎么样,一遍遍的想,如果她与秦悦在一起会怎么样。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与他离得那么远,他与姚舜英是一对,他的心里也只有姚舜英,自己不过是中途冒出来的一个人,她只要他开心就好,别的一无所求,可是,如今她才开始想,她是真的不求吗? 难道她不想和心里的那个人一直在一起,不想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她想……那晚之后,才知道她想。只是她一直告诉自己他好,他开心就好了,别的都不重要,要是与姚舜英在一起他真的能开心吗?她能离开他一次,就不能离开他两次?可自己呢,自己能发誓,能保证,自己永生永世也不会离开他,永远也不会让他痛心难受。 所以她犹豫了,浴药中最后一剂药没有放,她就那样一直不放,很多时候都已经准备放了,却是迟疑之后再迟疑。 采萍的话,让她猛然一惊。她是可以让他在正午之前不醒过来,是可以让姚舜英就此死去,可在这之后他醒来了呢?醒来了,他就会知道在他听从她的安排昏睡时,姚舜英在离他不过十数丈的地方死了,他会怎样怪她,会怎样恨她?他一定再不想看见她。 这意识让她害怕,让她惊惧,她假意执起秦煜的手腕来把了次脉,然后开口道:“可以了,很快秦大哥就会醒过来。”说完,将一旁的药剂倒入浴桶中。 “唔……唔唔……”一直安静的郁青青突然发出声音来,可她不能说话,只是神色痛苦,身子重得蜷缩着,眼睛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白衣,似乎是出了意外。 白衣看向一旁的守卫,守卫走到她身旁摘了她嘴里的手帕,冷声问:“什么事?” 获了轻松的郁青青立刻道:“我……我肚子疼,好疼……求求你,求求你找个大夫来给我看看……” 守卫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不可能。” “求求你……”郁青青痛苦地申银着,大口大口喘着气,“求你救救我,如果我死了,你们还怎么威胁秦悦……啊……好疼,好疼……怎么办……求求你,求求你们……” 她之前一直都乖乖躺着,现在突然叫疼的确不像是装的,守卫看看她,迟疑一会儿,才看向白衣道:“王爷,不如让人去找那些宫女问问,看有没有懂一些医术的。” 白衣点点头,守卫便走到外面去下了令,郁青青看着他的背影 ,心中那个猜测立刻就确定了八|九分。 不一会儿,守卫带了两人过来,只是两个之前在朝露庵侍候的人,其中一个是采萍。 见到采萍,郁青青大喜,虽然她不知道采萍能不能有机会递消息,但来一个认识的总比不认识的好。 守卫问她们两人:“你们会医术?” 采萍回道:“我和玉桂都不太会,但我们在太妃怀孕临盆时侍候过,所以有一些了解。” 一旁郁青青还在痛苦申银着,守卫朝她看一眼,然后道:“过去看看。” 采萍与另一名老宫女模样的人走了过去,采萍立刻急道:“有身孕的人怎么能这样被绑着?”说着就要去替她将手腕上的绳子解开,身后守卫却道:“慢着——”说完,走到郁青青身前,往身她上点了一下,她便再不能发出声音来。 他看着郁青青道:“不要试图说话,我点了你的哑穴,你怎么说都不会发出声音来。” 果看那只。郁青青在心中气愤着,却不敢有任何其他表情,只能让自己继续保持着痛苦。采萍身旁那个似乎叫“玉桂”的宫女倾身过来替她解手腕上的绳子,手与她的手相碰,让她微微一惊。这手一点也不粗糙,似乎并不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而且…… 她看向她,正好与她投过来的眼神相对,这让她猛然一惊! 这人……这人是秦悦!虽然化了妆,虽然扮着女装,虽然还在脸上弄出了皱纹,但他确实是秦悦! 他来了,他竟然来了,一定要告诉他,告诉他那座位上的白衣…… “端王妃是怎么回事?”守卫一动不动看着他们,很快就问。似乎在告诉她们,若她们不知怎么办,就不用再继续待着。 采萍自然完全不知道郁青青是怎么了,身旁秦悦又不能说话,心中一急,立刻道:“王妃怕是出了意外要生了!”说完,她心中一动,想起秦悦之前说的见机行事,尽快假秦悦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现在身侧假秦悦的注意力自然是在她这边的,只要让秦悦离开就好了!想到这儿,便立刻道:“玉桂,你快去准备热水,热毛巾,还有剪刀,快!” 玉桂立刻转身往门外跑去,听说是要生了,座上的白衣与守卫都有些吃惊,一动不动看着榻上的郁青青,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往外跑的玉桂突然转身,再回身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短剑,闪电一般朝座上的白衣刺去。 这一剑,是精心设计的结果,是完全占得先机的结果,而且秦悦的武功本就在白衣之上,这一剑竟是一击即中,剑身穿刺白衣的心房,鲜血从白衣嘴边淌出。 就在秦悦的剑仍停在白衣体内时,身后那名守卫的手缓缓抬起,左手握拳,右手搭上左手,而那左手手腕上,赫然露出黑色金属物的一部分! 那是用来发射暗器的!郁青青大惊,她想大叫,想提醒秦悦小心,想告诉他那座上的白衣是假的,这守卫才是真正的白衣,可她叫不出来,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看白衣已经要接下手腕上机关,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抽了腿上匕首就往他刺去。 她不会武功,速度自然比不上白衣,意识到她的攻击,白衣迅速闪身,却还是因为措手不及而被割伤了左臂。 然而如此已经足矣,知道这边的动静,秦悦迅速就反应过来,面前的白衣实在太过不济,而这一屋中的主导明显就是那守卫,况且白衣精通的不就是易容术么! 迅速从假白衣身上抽出短剑,秦悦转身就刺向守卫。 白衣一把推开郁青青,口中大叫一声“来人”,暗器立时就发出,等秦悦避开他瞬间发射出的上百枚银针时,屋中已窜进数十名精锐高手,攻势瞬间即发。 秦悦手往脸上一挥,之前的妆容被浸湿的袖子悉数抹去,同时他头上的发髻也散落下来,女人的容貌迅速消失。 “替本王杀了此人,重赏!” 这模样,这声音,众人这才发觉他竟是睿王!当既谁也没有去注意内侧座上那垂了头已然死去的人,一齐朝守卫攻去。 白衣这才反应过来,秦悦竟然已经好了!而他此时并不是秦悦的脸! 秦悦,秦悦,他在秦悦面前,一败涂地。 而秦悦,一边袭向白衣,一边喊道:“采萍快去找大夫!” 数十名白衣亲自布置来杀秦悦的高手,数十把淬了剧毒的武器,再加上秦悦,白衣支撑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因为身上毒发而不支起来,甚至秦悦一剑刺向他时他有心,却无力避开。 看着他,秦悦淡声道:“自己的身份做不好,别人的身份又怎么做得来?你不是为了所爱,而是为了野心,白忠,我把你当朋友,可你连个死士也不配做。”剑离身,血涌出,白衣缓缓倒地,以他人的脸而死去。 “王爷……王妃,王妃怕是真的要生了……” 当秦悦将郁青青抱到床上时,采萍颤声说道。 秦悦脸上一白,立刻道:“可她才八个月!” “所以……所以得快点来大夫,大人和孩子都危险,以前宫里就有因为早产而……” “别说,别说!”秦悦看着床上满脸冷汗的郁青青,紧握了她的手道:“不管别人怎样,她不会有事,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哦~~~ () 诞子 采萍急着去找了花飞嫣,与花飞嫣同时过来的,还有外面的一名守卫,那守卫神色匆忙,一见秦悦立刻道:“王爷,王府有急报送来。” 秦悦似乎全没听到守卫的话,只一瞬不瞬看着郁青青,急着催促花飞嫣,“快,快看看她,快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面对过真正的生产,花飞嫣有些紧张,颤兢道:“是……是早产了……” “我不管是什么,你要救她,要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秦悦立刻吼道。 花飞嫣被他吼得一震,立刻就去看床上的郁青青,只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全是汗水,虽极力忍着,却还是从嘴中溢出痛苦的申银。 “采……采萍,快将她下身衣物脱下来,然后……然后腿张开……姚姐姐,你用力……” 郁青青试了试,神情更加痛苦起来,摇了摇头,无力道:“我……我不行……”她说话的力气微弱,手却是紧紧抓着秦悦的手,说完这几个字,呼吸更为急促起来。 正在这时,后边那个守卫眼看面前的郁青青正被脱着衣服,忙道:“王爷,真的有急报……” “出去,所有事以后再说!”秦悦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说着就忙看向花飞嫣:“她不行,快想想别的方法,药,有没有能用的药?” “这……这怎么会有药……”花飞嫣摇头,秦悦立刻又喊道:“那你快想别的办法,你不是大夫吗,快救救她!”。 “王爷,王爷——”之前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守卫终于忍不住跑了进来,却是他在王府的亲信,也不管里面的情形,立刻道:“王爷,出了大事,皇上驾崩了!” 秦悦一愣,缓缓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那人立刻道:“王爷赶快回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此时端王他们恐怕已经往宫中去了!” 九岁的小皇帝虽然好玩,但身体向来健康,很少有病痛,如今突然驾崩自然是意外,而且很有可能是精心布置的意外,如今国无储君,死者已矣,最重要的当然是皇位落于谁之手! 秦煜,小皇帝驾崩,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便是他这个兄长,莫非这是秦煜一手策划的?正在秦悦如此猜测时,采萍惊呼道:“王妃昏过去了!” 秦悦立刻看向郁青青,只见她额上的冷汗更多,脸上比刚才更显苍白,之前一直紧抓着他的手此时已经松开。他知道女人生产的磨难,哪怕是正常临盆的都极有可能出事,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意外早产! 他着急着,立刻看向花飞嫣:“快,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花飞嫣本就着急,此时在他的注视在他的催促下更为着急,额上也和郁青青一样淌下冷汗来,语气比之前更加紧张道:“不能……不能让她睡着,这样会很危险,秦大哥,你快叫醒她!” “王爷……” “我知道了,你退下!”秦悦说着立刻紧紧握住郁青青的手,急道:“醒醒,青青你快醒过来!” “王爷,此时……” “我说我知道了,退下!”未待守卫说话,秦悦便大吼,守卫一惊,立刻就退了出去。秦悦抓着郁青青手继续喊道:“你醒过来,醒过来努力生下孩子好不好?我才好你就睡过去,你不能这样,就算死你也要先做了睿王妃再死!” “不,你也不能死,你若敢死,我就把你在乎的所有人都卖去青楼!” …… 这一回生产,郁青青几次昏迷,又几度醒来,可她疼得死去活来,孩子却并不见出来。到傍晚时分,两名从没有到过碧云山的人过来了,那两人径直到玉璎宫,经守卫禀报后才得以在郁青青生产的房门外见到秦悦。 郁青青已经三度昏迷醒来了,孩子却迟迟不出来,眼看危险渐渐加重,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以致见到面前的两人也没多大感觉。 那两人一见他,也顾不得身旁还有人,立刻道:“王爷,端王已经被推举为皇上了,此时不行动便没机会了!” 秦悦没有回话,另一人继续道:“下午端王到了宫中,陈太傅一群人一致力推端王继位,因王爷迟迟不见人,其他大臣之言实在无力,明日一早端王会为先皇开办丧事,同时举行登基大典,王爷有重兵在手,今晚是最后一搏的机会,若是等到明日……” “出来了,出来了!”房中传来采萍的声音,秦悦一震,立刻就推门进去,却还没走近就听采萍极为恐慌的声音,“不好……是,是脚……” 秦悦冲过去道:“是脚怎么了?是脚不好?” 采萍仍恐慌着,花飞嫣也一片凝重,哪怕她们不回答秦悦也知道问题严重,接下来便听花飞嫣道:“秦大哥,尽量保住大人是不是?恐怕……恐怕会有危险。” “什么叫尽量保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秦悦抓住她的胳膊立刻问。 花飞嫣颤声回道:“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可能只能保住一个。” 秦悦一下子就垂下了身子,似乎打输了架的动物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气势与雄风,好久才抬起头来,无奈道:“保大人,当然保大人……” “王妃,快醒醒,快醒醒——”这时候,郁青青竟再次昏了过去。 “王爷——”屋外传来那两个来人的声音,秦悦头也没回地在屋中喊道:“我现在没时间理会这些,你们回去!” “王爷你……”其中一人几乎气结,怔怔看着虚掩的房门良久才恨声道:“竟为了个女人孩子至此,王爷,我真是错看了你!”说罢,转身就离去。另一个也不再说什么,摇摇头,随那人一同往朝露庵外而去。 屋中的秦悦再次声声唤着郁青青,完全没听到这些。 夜幕降临,暗黑暗黑的,浓得似墨 ,秦悦与采萍一动不动盯着花飞嫣,只见她极轻极小心地,将一个小小的婴儿从生产的女人身下拿出,秦悦依然握着郁青青的手,看着那小小的红色发皱的身体,心里的的着急,恐慌,疲惫,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全部被另外的情绪所代替。 这是他的孩子,这一天,他终于做了人父。十七岁的时候,自己还是孩子,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做父亲,而十七岁以后,兄弟骨肉相残,他眼里除了母亲,再没有任何人,也不愿再让自己将感情过多地投放在某个人身上,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虽然年龄也不小,他却从未有过想要一个子嗣的心,反正他处在风口浪尖,他也无法完全保证后代的安全,与其自己身死后殃及子孙,还不如索性不要。可这一刻,心里却如此激动,乃至感动,不再信天的他,竟有种想向上天跪下的感觉,想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孩子。 然后很快,他所有无法言表的激动与感动都在一瞬间被什么情绪所盖住,他感觉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花飞嫣的凝重的神色,采萍担心的模样,他看着那小小的身体,才意识到一丝不对。 没有动静,这个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足月而生,又在母亲体内耽误那么久才出来,这……会不会……会不会…… 正在这时,采萍似乎想起了什么,接过婴儿就将他倒过来,往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哇”的一阵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秦悦笑起来,眼里却泛出了泪光,转眼看郁青青,脸上的笑立刻僵住,刚才还醒着的她此时竟已不醒人世。 夜一点一点加深,又一点一点散去,宫中整夜都是繁忙的、紧张的,而朝露庵也是紧张的,秦悦一动不动守在床边,握着郁青青的手,静静等她醒来。 花飞嫣说她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劳累而昏迷,让他去休息,他却不放心,也睡不着,虽然疲惫,却连瞌睡也没有,只是一直在床边坐着,不看见她醒来就是放不下心。一直等一直等,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连她呼吸的频率都能清楚地知道,终于在天明时,手掌感觉到她指头的动弹。 “青青?”他心中一紧,更加牢牢盯着她,果然下一刻,她合着眼睛便有了动静,紧接着,睫毛扇动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青青,青青?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郁青青一瞬不瞬看着他,良久,才极无力道:“秦悦,我恨你……” 秦悦一愣,只见她眼中淌出泪水来,接着道:“我一直想说,我恨死你了,可没力气说,我从来没这么疼过,从来没这么痛苦过……这全是你害的……一边痛,我脑子里一边想的是你在床上强迫我的场景……我觉得我就是神经病,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我越想越不想看见你,你竟然还一直待在我面前不走……” 秦悦又是笑,又是难受,立刻道:“我以后不了,我以后一定不了,你别怪我,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说着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连忙保证道:“我以后不强迫你,也不让你生孩子,我什么都不做!” 郁青青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诚恳认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神色就有些紧张起来,问道:“孩子呢?”问出这句话时,她是无比害怕的,这里没有现代医院,她却是在摔了一跤后意外早产的,而且孩子还在母体内待了那么久,现在她是没事了,那孩子呢? 秦悦很快就回道:“放心,没事。我现在就去把他抱过来。”说着他就兴致冲冲地起身出门,没一会儿他的脚步声就回来,也夹杂着其他脚步声。 那两阵脚步声一边走,一边又有声音传过来,却是采萍的:“王爷呀,这抱孩子也是大学问,马虎不得,你往后还得慢慢学着。” “我当然学,你教我,我一会儿就学会了。” …… 听着这声音,郁青青又忍不住笑起来。 紧接着采萍的身影进来,她只看见那红色的襁褓便急着从床上坐起来,秦悦见了立刻跑过来,小心地将她从床上扶起。 “王妃,是个男孩,真是奇了,长得不像你也不像王爷,倒是很像孝文皇帝呢!”采萍说着就将孩子递给她,她听了刚才采萍说秦悦的话,想起自己也是不会抱孩子的,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身体很小,脸红红的,有些发皱,看着这沉睡中的脸,只觉熟悉又陌生,不知怎滴,才干的眼竟又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还好么?才八个月就出生,有没有什么……”后面的话她没问出来,脸上担忧的样子却是完全显露了要问的话,采萍连忙道:“没有没有,飞嫣都看过了,虽然瘦了点,轻了点,但什么事都没有。” 正说着,花飞嫣便端着装了食物的托盘过来了,走到床边道:“姚姐姐,累了吧,快喝点汤吧。” 她说话时眼睛只快速地看了郁青青一眼就垂了下去,郁青青看着她,一直没来得及放上心头的事终于在这一刻冒了出来。 “多谢你了。”不自觉,她对花飞嫣也客气起来,将孩子递给采萍后才要伸手去接,秦悦已经从花飞嫣手上拿过了汤碗,看着她轻声道:“我喂你。” 喂药喂汤这样的事在电视上见得太多了,实在太平常,可真的面对了,却有些别扭,特别是在旁边还有人的时候,可郁青青还没来得及别扭,他就已经舀起一调羹来送到了她嘴边。 她看着他,恍惚中竟觉得他们已经是夫妻,或者说依然是夫妻,而且还是一对才拥有了自己孩子的夫妻,这样的幸福感让她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唇边浮起一丝轻轻的笑,她张嘴,将汤含下。 门外却传来守卫的声音:“王爷,王府有消息来。” “什么,说吧。”秦悦一边说,一边又去舀汤,外面的守卫道:“国丧及新皇的登基大典,宫中来人让您过去。” “就说我现在忙着,等会就去,退下吧。”说完,秦悦将调羹送到郁青青嘴边。 郁青青却愣了起来,不明道:“国丧?登基大典?什么登基大典?” 秦悦放下调羹,看着她笑道:“你刚才还说讨厌我一直待在你面前,你可知道我也是有牺牲的,昨天小皇帝意外驾崩了,秦煜第一时间进了宫,然后当场继承了皇位,你看,看在这牺牲上,你对我的怨得抹平了吧?” 郁青青仍停留在大惊中,不可置信道:“皇上死了,秦煜……他做皇上了?” 事守那快。秦悦点头。 她立刻道:“你怎么能让他做皇上,那你怎么办?他做皇上之后不就会对付你吗?” 秦悦似乎无所谓道:“这个以后再说吧,就算他要杀我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事,这事不急。” “你……”郁青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似乎感动,又似怨怪,好一会儿才流泪道:“你真是……你怎么能这样,你是这样的身份,他怎么会放过你,谁要你待在我身边了,你又不会接生,待着又没用,怎么能……” “不用担心。”他打断她,安慰道:“我说了他就算做了皇帝要杀我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而且……我怎么会没用呢?你几次昏迷不是因为有我叫你你才会醒过来吗?” 郁青青无法言语此时的心情,瞪着他道:“好,是你,你有用,我是听见你叫才醒过来的。” 秦悦笑着,再将汤喂向她。 花飞嫣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虽然想过如果秦悦在正午之前不醒过来会怎么样,可在姚舜英生产,在意外发生也不算意外,在她完全能做手脚时让没有意外也变成意外时,她忘了。这一刻,她并不后悔,而是高兴的,欣慰的,她并没有因为心里**而变成连自己也不认识的人,并没有以一个医者的手去害人。 爹曾说,百花谷的传人并非仁医,被百花谷拒绝医治而丧命的人远比百花谷救活的人多,可百花谷的传人从不会以救治之名去害人,医者可以拒绝医治,可在医治的那一刻,他只能是个医者。 她想,不管怎样,她还是医者,还是个大夫的……而在秦大哥眼里,她就只是个大夫吗?自始至终都是?她看向秦悦,只见秦悦喂着郁青青喝汤,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哪怕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眼里此刻什么也没有,只有对方。 待郁青青再次躺下后,秦悦便去离了碧云山往宫中而去。 国丧与登基大典同时举行,满殿的文武百官,在所有人都为睿王始终不见人而讶异不解时,睿王秦悦却突然来了,来得如此迟,却又如此淡然。 他款步而来,在大殿上站定,面朝着宝座上的新帝,开口道:“我以为,端王并不能为九五之尊,一国之君。” 秦煜看着他,所有人都看着他。 所有人都不解他这是走的哪步棋。在大家所有人都猜测先皇驾崩空出的皇位将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斗时,睿王竟以不露面而放弃资格,让端王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坐上了皇位。 就在大家开始猜测,大概是睿王自知身为先皇叔父并不如端王身为先皇的兄长有优势,又因与太后的不伦关系而不能被众人接受,所以索性放弃时,他却又突然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直接反对了新帝的登基。 然而此时大势已去,新帝已皇袍在身坐上龙椅,如何还能有翻转的余地? 秦煜神色依然清冷,却也淡然,缓声问:“皇叔为何有此异议?” “因为失德。”秦悦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威严,以长辈之姿说道:“如今的端王妃是否是姚家的七女?皇叔记得她曾做过睿王妃,是你的婶婶,不只是你曾经的婶婶,还是你母妃的妹妹,身为皇家子孙,却做出如此有违德行之事,这样的人,如何能为一国之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这事想了起来。之前在皇位的问题是最大的问题时,这样的小事当然没人在意,但现在皇位已经定了,这样的事自然就成了大事。况且对于支持秦煜的官员以陈太傅为首大多都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最重礼义,娶二嫁之女本就是不妥,更何况娶的还是自己被休弃的婶婶,又是庶母的妹妹,这如何成体统?按此身份,做一个王妃尚且不行,又怎能做一国之母?皇家是一国之表率,国母不足以母仪天下,下面的臣民呢? 所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其中一位支持秦煜的人脑子急转,心生一招,立刻道:“不错,皇上,睿王说的对,如今的端王妃的确不宜为一国之母,臣恳请皇上拟一纸休书,休了端王妃。” 此话一出,其余秦煜党人顿时叹服,这的确是个最好的办法!既然问题出在妻子身上,那休了这妻就行了,有不适合的妻子不行,有休妻的经历却不算什么。更何况姚氏一族的权力过大,若再有个姓姚的皇后,他们很有可能东山再起,不如此时除掉,一劳永逸! 立刻就有人跪了下来,以诚挚之声恳切道:“请皇上休了王妃!” 一人跪下,很快就有第二人,又有第三人,最后便是大片大片地跪了下来,仿佛不如此就代表不愿解决这难题,不愿支持新帝一样。 秦煜看着下面站着的秦悦,这才知道他的目的。 他误了夺得皇位的先机,却仍然能在这最后一刻出手拿走他想拿走的。阿英,没想到他两天前的放弃,竟成了永远的放弃,这一刻他胜了,他站在了巅峰,却不得不失去另一样想要的。 面前全体跪下的百官,他知道了秦悦这一击的力量,便是让他毫无返还之力。久久,他终于开口道:“好,姚氏的确不足以母仪天下,朕……便下旨废除姚氏王妃之位。”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自由 “皇侄——”秦悦回道:“不是下旨,是拟休书,只有皇侄休了姚氏,我这个皇叔才承认皇侄有做一国之君的贤能,我全为皇室尊严着想,望皇侄能体谅,匆怪皇叔多事。” 秦煜知道,他若以皇帝的名义废了舜英,那舜英的去处除了守在冷宫便是前往万恩寺那样的寺院,可他以端王的名义休了她,她却不一定要如此,那样……她仍是自由身,秦悦就能重新娶她了。 面前秦悦,是真的秦悦。从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从他对自己出说第一句话,他就知道这个人是真正的秦悦。他成了秦悦,那证明之前的秦悦已经死了,这一场真假之争,竟比他想象中结束得快,秦悦竟是胜得这么彻底。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一个人的伤可以好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花飞嫣,那个年轻的大夫竟有“再生”的能力吗? 秦煜脸上更冷,声音也更冷,一字一句回道:“皇叔说的对,便依皇叔之言。不过姚氏身怀有孕,须先留在端王府待临盆才可离去,皇家子嗣自然不能流落在外,皇叔不会反对吧?” 孩子……秦悦早就想过他可能会扣下孩子,虽然早有这预料,现在真正听到却依然难以接受。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青青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如今竟要落到他手上,好在,自己还活着,还把持着大部分的权利,秦煜要杀他还需要时间,在这之前,他只会以孩子作为人质,而不会伤害他。 “是该如此,皇家子嗣当然须留下。”秦悦回答,语气却再也轻松不了。 下午,秦悦回碧云山时仍是一身缟素,雪早已停下,风也不再有,玉璎宫内放了好几个火炉一片暖和,郁青青坐在床头,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脸上含着笑,静静看着那睡着的孩子。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他,先是因为他身上的丧服而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皇上驾崩是国丧,天下都得服丧,更不用说作为皇室成员的秦悦了。 想到国丧,便想到秦煜做皇帝,对这事实她还不敢接受,看着秦悦问道:“他真的做了皇帝吗?” 秦悦点头,目光看向她手中的婴儿,缓缓走到床边,将婴儿从她手中接过,一瞬不瞬盯着看。现在才出生,全身红红的其实看不出美与丑来,可那五官的确有几分像父皇,他有记忆时父皇已经不算年轻了,但依然能从脸上看出好几分的英俊,可想而知父皇年轻时必然是相貌出众,这孩子长大了,必然也是个美男子。 话说回来,他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是美男子呢? 郁青青看他专心盯着孩子看,也不再去想秦煜做皇帝的事,与他相并看向襁褓中的小婴儿,轻声道:“我之前想了好多名字,却总觉得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你觉得叫什么才好?” 名字……竟也要听从秦煜的安排。本是准备回来之后就将事情告诉她的,可此时此刻却实在说不出口,他看着怀中小小的身体,回道:“我之前也想了好多名字,也觉得都不好。” 郁青青笑着看他一眼,随后道:“我也有你父皇当初的感觉的,也觉得叫什么都不好,也想给他取个悦字,不过,既然这名字你用了,那就换个,换个‘喜’?” 他微微皱眉:“喜?还欢呢,难听。” 郁青青笑道:“那你说叫什么?” 秦悦却没再继续这话题 ,转头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没事了吧?吃了吗?” “好,一切都好。”郁青青点头,“就是有点担心你在宫里的情况,自从知道秦煜做皇帝,我越想,越觉得不安,总怕你……” “放心,我没事,也不会有事。”秦悦肯定道:“之前不还是秦悦的父皇做皇帝吗?那时候我没事,现在我依然能没事的,我保证,我会你之后死,我保证我会守护好我的妻儿,再不会让我父皇和母亲的悲剧出现。” 妻儿吗……听到这个词,郁青青一时满足,一时又飘渺恍惚,有些不知该将思想落于何处的感觉。 就在这时,采萍从门外跑进来道:“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接王妃走。” 这么快就打听到青青在这里了……秦悦看向郁青青,只见她神色正不安着,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沉声道:“青青,有件事我还没和你说。” 他话音才落,门外便传来个女人的声音道:“王妃,你在里面吗?我是王妈妈,我来接你回端王府啦!”说着,她便走了进来,看见床上坐着的秦悦与郁青青二人,愣了一下,又看到秦悦怀中抱着的婴儿,脸上更具疑色。 秦悦从床上起身,冷声道:“姚七小姐已经产下了皇嗣,她不再是端王妃,也无须再回端王府。”除才认废。 王妈妈之前就在端王府,只是没怎么和郁青青打交道而已,但两人都是熟识的,一见这婴儿,极为吃惊:“这么快就生了?不是才七个月?” 秦悦回道:“姚七小姐受伤导致早产,这孩子不足月,须悉心照料。” 王妈妈看看郁青青,又看看孩子,回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要抱走孩子就行了,王妃……姚七小姐自己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吧。”说着就去抱孩子,郁青青早已惊慌,立刻道:“为什么要抱走他?这是我的孩子,凭什么抱走他?”说着立刻从床上起身。。 秦悦将孩子递给王妃,立刻转身过来扶住她:“舜英,秦煜今天已经写了休书,你和他不再有关系了,但孩子得抱进宫里去,皇子……不能流落在外。” “可他不是……”如果说出孩子不是秦煜的孩子,秦煜完全可以声称她欺骗他,扰乱皇室血统,就算他不是皇帝都能以这罪行不让她好过,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一国之君? 她停了下来,看向秦悦马上道:“没有办法么?没有办法要回孩子么?我不想交给他,我不想交给他……” 好在秦悦心中早已痛过,此时还能有力气来安慰她,他紧紧抓着她胳膊将她稳稳扶着,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你放心,他不会对孩子怎么样,孩子不会有事的,他是孩子的父亲,完全有理由抱回孩子,而且……你忘了,他知道你在乎孩子,我们都在乎这孩子。” 从他的话中,她听出其中他要强调的意思,是的,他们都知道这是秦悦的孩子,秦煜也知道,秦悦说秦煜一时还杀不了他,那证明秦煜对他是有忌惮的,所以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成了他手上的人质? 为什么,为什么这争斗要牵扯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她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只见王妈妈瞧了她一眼,转身就抱着孩子离去。 她身体一瘫,险些倒在地上,秦悦立刻将她揽住,扶了她到床边,安慰道:“不用担心,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她抓住他,质问道:“怎么不会有事?连你都不能保证没事!”她看着他哭道:“秦悦,放心不了,我怎么能放心得了……” 秦悦也沉默了下来,替她擦着泪水,温声道:“可我们在一起是不是?我们一起想办法,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努力。” 她闭上眼,一时间满心都是绝望,极无力地自语道:“在一起吗……连这个,我都不敢奢望。” “什么?”她声音太小,秦悦似是没听清,她却摇摇头,颓丧道:“我想躺一躺,想歇一歇。” 他立刻扶她躺下,“好,我就在一旁陪着你。” “不用。”她转过身去,背朝着他:“你也累了,自己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待。” “好,我走,你安心睡一会儿,天黑我再过来。”他替她盖上被子,然后站起身看着她,在床边静立许久才离开,可从他站在床边,到他离开,一直没看到她眼中淌下的泪水。 泪水浸着眼睛,她无力去擦。如果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可以好好想未来怎么办倒好,可偏偏 ,她没了孩子,也没有他这个丈夫。摆在面前的难题 ,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秦悦早早进宫,在他离去后,郁青青也起身走出房间,让采萍吓了一跳,拉了她便道:“你现在该好好休息,不能出门不能见风,你怎么就出来了!”说着就要拉她进屋,她却并不转身,只轻声道:“采萍,能不能给我弄只轿子,我想回姚家去。” 采萍怔了一下,“怎么突然要回姚家去?你刚生完孩子当然要好好休息,这里虽不是你娘家,但也不是不合规矩的地方,现在姚家恐怕乱成一团,你回去做什么呢?” “可我在这里又怎样呢?”她反问一句。 采萍更加疑惑起来:“怎么了?王爷知道你要走吗?”说着她自己就摇头否定:“不,肯定不知道,他早上走时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安慰你的,他肯定不知道你要走,所以是你瞒着他自己要走了,为什么?” ********************* 先上一更,下一更多半会很晚,结局真的让我很卡啊~~~ () 我想嫁给你 郁青青低头沉默着不出声。 为什么呢?她在心里问自己。只是此时此刻,她无法理所当然地与秦悦在一起相互慰藉,因为,花飞嫣还在那里,每次与她见面,她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采萍姑姑,我……我只是急着去看看我爹娘,不管怎样我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的。”无奈之下,她说了这理由,采萍想着的确如此,迟疑之后道:“可是你的身子……要不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郁青青直接道:“若是没有轿子我就自己走回去了。”说着就要往门口走,采萍果然拉住好:“这怎么使得,好好好,我去弄顶轿子来!” 她回姚家,虽让人侧目,但此时此刻无人关心她。姚家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恐慌中,她也不过是被秦煜休掉的王妃,实在引不起什么关注。如此,正是她想要的,哪里都疲惫着,此时她只想平静。 入夜,北风阵阵,寒气更盛,姚府一片静谧,守卫缩着身子一遍遍巡逻,脚在雪地上跺着,踩得积雪“咯咯”作响。秦悦连一身夜行衣都没穿,轻轻松松地躲过守卫的目光从围墙外一路往郁青青所在的院子而行,如入无人之境 。 他从没到过郁青青的院子,只凭着猜测到了可能住着姚家几位侧室的后院,可看着格局布置都差不多的两三间院子,一直拿不准到底是哪间。 而这几间院子除了一个房间,所有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他看着那唯一一座燃了灯的房间,不是院子里的正房,也不像厨房之类的房间,倒像是住儿女的房间。 只凭着直觉,他索性就往那间房而去,捅破了窗纸一看,竟真的看见了想找的那人! 她正靠床边的墙壁坐着,被子胡乱地围在身上,床帐大开,目光呆滞地看着房中某一处半天也不曾动一下。 走到门前,他拿了随身带的匕首,一点一点将门栓拨开,等推开门进去时,正好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是了然, 很明显,她知道自己会过来的。 关上门,他走到床边去。 “怎么了?为什么要趁我不在时回来?” 她收了收被子,垂下头去。 之前,她也想过自己就做那退出的一人,所以她离开碧云山,可人回了,心却未回,他的样子,哪怕一秒钟也没从她脑中消失过。猜测他多半会过来,一边想着他不要过来好了,一边却又忽视不了等他的心态。他和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念想,如今孩子不在身边了,她是那么那么,渴望他,说退出,说容易,做到却是那么的难! “为什么?”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又问,“我以为到现在你是很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青青?”他伸出手来要拥她,却被她推拒。 “我们在一起,那飞嫣呢?对于她,你准备怎么办?”再也忍不住,她看向他,将这话问了出来,他果然就愣住。 她继续道:“其实我也曾想过让你和你身边千千万万的男子一样,三妻四妾,这样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可是,我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果这样,我宁可离开。” “我从来没想过要娶飞嫣,在我散去以前王府那么多女人时我就已告诉你,她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他沉声回答。 “可是……”她话还未说话,他便将她打断道:“青青,那件事我早已放下,而且从没放在心上过,我对她的态度早就同你说过,现在也没变。我可以把她当恩人,当妹妹,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任她在我面前死去,却不会用爱情来回报恩情。”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无情?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已经天壤之别了!秦悦,你欠她的,欠她的情,你只有用情来还。你不能口口声声说把她当恩人,却把她当仇人对待!” 他沉默半晌,缓缓道:“青青,其实,我们现在争这些又有何用?如今秦煜已经登上皇位,他虽根基不稳,可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的时日,恐怕是无多了。你回来也好,你回来了,我以后被满门抄斩也不会连累到你。” 听到最后,郁青青的脸早已惨白,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之前不是还说要些时间么,你之前还保证过……你……” 他沉声道:“青青,未来不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这时候,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有一丝丝勉强的事我都不会做,哪怕无情,哪怕欠恩,我都不想去做。” 郁青青看着他,突然倾身将他紧紧搂住:“不,我不会让你死,上次我见到玉清观的琅轩小道士,他说回去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去找他,然后我们一起回我那里!” “你还是愿意,你不介意花飞嫣的事么?” 她沉默,然后回道:“其实我知道,我知道就算你和她成亲也不一定是对她好,我也知道你不会和她成亲,只是……是我自己觉得为难,是我自己心里别扭,我回姚家,并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在碧云山我总会见到她,每见她一次,我就要为难一次,我就只有逃来这里了。” “可是天意难测,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难道不该珍惜现在拥有的么?青青,只要想到死亡,我便什么都不在意了。”他抚着她的脸,说得深沉而恳切。的是时觉。 她眼中立刻就湿润起来,忙阻拦他:“不要说,不要说这样可怕的字眼,我说了我们还有办法的,无论是离开这世界或者是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十二年前,因为有母亲,我才能苦苦支撑,现在有你,我也会一直努力。”他深深看着她,缓缓低头与她唇相贴。 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他又故伎重施了,以前是接二连三的装死,现在没装死,却说什么时日无多这种和装死差不多的话,果然她就变傻瓜了,很快就相信他。。 她是想起来了,知道了他的伎俩,却无法去推开他质问他,此刻宁愿当一个小傻子也要和他继续纠缠。这样的吻,深邃而绵长,两人都缓慢着,两人都倾尽全心,两人都投入得彻底,带着柔情,也带着激情。她想,如今她才知吻是什么,并非第一次,却有种初尝吻滋味的感觉,这样的让人陶醉,让人永生难忘。 夜深沉,他坐到了之前她坐的位置,而她偎在他怀中,两人裹着一张被子,享受着同样的温暖。 她说:“秦悦,现在我不是端王妃了,我是不是自由了?” “嗯,是。”他回。 她轻声道:“我想嫁给你。” “那我们办婚礼就是了,等过了一个月的国丧我就过来娶你。” “至于飞嫣,她愿意嫁你就嫁你,不愿就不愿,她要做妻要做妾都可以。” 他回,“这是我和她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就少在这里动脑筋吧。” 她笑了起来,抬起头,见他胸口的衣服凌乱着,襟口有些敞,露出了里面的衬衣,不由地将手伸进去往他身上探起来。 他低头看她,声音有些低沉:“你这是做什么?” “看看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都好了。” “有这样看的么?你要看,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就是了,这样弄得我难受。”他微微露出些不悦。 她笑得更开心了,又沿着他身体摸了好几遍确定他身上比之前还光滑才将手抽出,重新倚在了他身上,这才缓声道:“秦悦,我最后悔的事,是在你痛苦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那要是有人来告诉你你可以回自己的家乡,你还会回去吗?”他问。 “看你了,你愿去我就去,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那陆煜呢?我在这里,可陆煜却在那里。”他继续问。 郁青青仰头看着他笑:“吃醋了?”真到看见他认真的样子,她才也认真回道:“有了你,其他人都不算什么了,管他秦煜陆煜,在我眼里只有秦悦和非秦悦两种人。” 秦悦笑起来,轻捏她的鼻子道:“你倒会说甜言蜜语了,当我是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好哄么?” “那姚舜华呢?不如你也说说姚舜华的事。”郁青青还击。 秦悦微微皱眉:“连这也要问,她根本不在你须要吃醋的范围内。” 郁青青便回道:“甜言蜜语,我也是不好哄的,连她都够不上范围那你身边所有的女人都不在范围内了,你这是一句不在范围内就把所有的质疑都打发了。” 正说着,外面竟突然传来声音,“小姐,你怎么还没睡?” 是丫环的声音,郁青青连忙道:“只是起来喝口水,马上就睡了。”紧接着,秦悦从身上拿出一只铜板来往蜡烛上一掷,正好将蜡烛掷灭,身体往床头一歪,便带着她一起躺了下来。 ***************** 还以为会到十二点才更呢,还好木有~~~ () 回去希望 是丫环的声音,郁青青连忙道:“只是起来喝口水,马上就睡了。”紧接着,秦悦从身上拿出一只铜板来往蜡烛上一掷,正好将蜡烛掷灭,身体往床头一歪,便带着她一起躺了下来。 “这样说甜言蜜语会比较好。”他搂在她,在她耳边说道。 她的背贴靠在他怀中,温暖而安稳,她握住他的手,将那手揣向自己胸怀,也让他更将她环紧了一些,轻声道:“这样躺着就好,并不需要甜言蜜语。” “那我们就这样躺着。” 她却很快就改了口:“还是说话吧,说你和姚舜华的事,说你被白衣替换的事,说什么都好……说话好一些。” 静下来,她才知道自己是那么迫切地需要他说话,需要人引导思绪,这样,她才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别的,才觉得这夜真的很美好,也许明天也很好。 他果然就很听话地讲了起来,“我和姚舜华,很早就订亲,她还是父皇亲自看中的儿媳。或许那个时候,他便是以国母的标准在挑着儿媳,所以姚舜华很合格。我第一次见她时,我十五,她十三,我们在宫中的宴会上见面,她当众弹了一首曲子,而我与其他皇嗣一起比箭,一箭穿心,赢得众人的称赞。我们都欣赏着对方,也努力表现着自己。后来我便常去宫外玩,为的不是玩,而是见她。” 说到这儿,他解释道:“其实我做皇子时父皇对我管得十分严厉,我身边不像别人那有许多女人,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不怎么样的宫女,所以在见到姚舜华第一眼,我就确定她是我见过除了我母亲最美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是我以后的妻子……” “你先讲后面吧。”她听得不乐意了,打断他,“先讲你们散伙的那部分。” 秦悦笑了笑,回道:“散伙不就是父皇驾崩,我离开,她做二皇兄的贵妃么。起先我还以为我会多恨她,多恨她又爱她,心中多矛盾,结果我要记挂,要恨的人太多,竟腾不出地方来恨她了,所以,爱也谈不上了。” “好,现在可以接着之前的说了。” “你以为你在翻书看故事么?中间看得心情不好,就翻到最后看结局,发现结局能接受,又去看前面。” “我愿意,你快讲!” …… 这一夜,两人一直说到后半夜才睡去,其间甜蜜而开怀,似乎一对未来充满幻想无比美好的情人一般,夜也美得陶醉,只是这样的一夜后,郁青青却是被恶梦惊醒,而且不是过是睡着一个时辰之后。 醒来时他还在她身旁,正紧紧搂着她,急着安慰:“没事,你放心,一切我都会解决的,谁也不会有事,我们三个人都会好好的。” 她钻入他怀中,身体颤抖着,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告诉我,梦是相反的是不是?不会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什么预兆是不是?” “当然是相反的,只是你太担心,夜有所梦而已。”他连忙回答。 她紧紧抱住他,寻求着安慰与庇护,“是吗?是吗?我怕,我真的好怕……你不知道秦煜,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他有的时候会变得谁也不认,会变得疯狂,我和他成亲当晚,就亲眼看见他把那个姓裴的老太监绑在树上让狼狗活活咬死;他还有意推我摔倒险些流产……像是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一样,你说他暂时不会伤害孩子,可万一他再次变得疯狂,变得不受控制呢?不……你不该让他休了我,我应该进宫去,我应该在孩子身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待在秦煜身边,秦煜恨我,恨你,他一定会把恨出在孩子身上的!”说着她就要坐起身来,似乎恨不得立刻就跑去皇宫一样,秦悦立刻将她按住,“青青,你想太多了,现在他是皇上,不再和以前一样了。我们的孩子现在的身份是皇子,是正妻所出的嫡长子,若孩子受到了伤害,无论是被谁伤害,都会很快让满朝文武知道的,秦煜的皇位还不稳,此时要是有他虐子的消息传出对他更是不利,所以他不会,他不会的。” 她安静着,全身的疲惫无力,黑夜中隐隐能看到她眼里的泪光,“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而且现在是国丧,又是新皇登基,他要忙的事很多,顾不上这些。宫中也有我的人,我每天都能知道孩子的消息,昨天孩子吃了乳娘的奶,一天安睡,今天等天一亮我就进宫再问问消息,然后回来告诉你。” “是吗?有乳娘?” “当然有。”秦悦立刻道:“你忘了他在宫里的身份不是罪人,而是皇子,皇子当然有专门的人照顾。” 郁青青终于沉默了下来,情绪似乎稍有稳定,他扶她躺下,再次保证道:“我明天就带消息给你,不会有事,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天微亮,姚府开始有轻微的动静,秦悦早已睁眼,静静看着怀中沉睡的人。她眼睛还是红肿的,脸上尽是疲惫,而且他清晰地知道她临近天亮才睡着。 她睡不着,他又何尝睡得着?秦煜当权,必然杀他,他要自救,只有反秦煜。可这样的事,又岂敢轻易而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妻儿在身旁,那才出生的孩子甚至还在秦煜手上。 只要他有异动,秦煜必然会以孩子为要胁,莫说青青不可能放弃孩子,就是他也做不到……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的心能硬一点,能一心一意做大事,把儿女亲情甩在一旁。 从怀中拿出一只极为精致的发钗来,他将那发钗轻轻放在了她软枕下。买下这发钗还在他是乐正舒的时候,之前并没有机会给她,现在有机会了,也有身份了,可她却再也没有那心情,甚至连他也没有。 放下发钗后,他便小心地从床上起身,整了整衣服便开窗环视一眼外面,身子一跃就出了房间。 潜出姚府回到碧云山,在花飞嫣门外停留一会儿,他便敲响了那房门。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来没有和好说过多的话,到今天,也是该说清楚了。 然后连续敲了好几声,也没人反应,他将门一推,只见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而东西都摆得比她原来整齐。 “王爷。”采萍的声音传来,秦悦回过头去,两人对视之下,采萍说道:“飞嫣姑娘走了。” 秦悦一愣,“走了?今天早上走的?” 采萍点头:“昨晚我看她神色有些不对,所以一直留意着,果然今天一大早她就收拾了东西要离开,我拦她,问她为什么要走,她说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再待下去,只会让你讨厌她。”说着,采萍叹气道:“王爷,这弄得……怎么王妃要走,飞嫣姑娘也要走,我知道当然是因为感情的事,可在这关头……她一个小姑娘,说是要回百花谷去,那百花谷不是远着吗,这怎么能能让人放心,我拉又拉不住。” 秦悦马上道:“没事,我这就去追她。”说着便出门去,很快外面就传来阵阵远处的马蹄声。 采萍看着远方,心里不由也跟着为难起来,王爷自然是在意王妃,却似乎对飞嫣姑娘也不错,这到底……唉,这种事最是难做。 茫茫雪地,寒风凛洌,花飞嫣骑着马,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愣愣看着面前不同方向的两条路。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百花谷。没用,她真是没用,可事到如今,难道她再回去么? 那样秦大哥会如何看她?从昨夜,她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之前竟然生了那样的想法,所以想过姚姐姐死去,所以一直保持沉默,因为知道只要她保持沉默,秦大哥就必须要给她一个安排。 可是她忘了,秦大哥的确会给她安排,甚至也有可能娶她,可那又如何?他还是会一心一意待姚姐姐。而有她拦在中间,他与姚姐姐势必不能痛快,日长月久,他便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对她好了,他们之间甚至连恩情都不在。 她留下来,她非要待在他身边,难道就是为了这结局吗?与其这样,还不如她离开,让他心里只记得她的好。 她是想好了要离开,可现在……却只能站在这里发呆,走哪一条都觉得是另一条会是对的,这还是京城附近,要是到了更远的地方不是更难走? 正想着,后面竟传来马蹄声,她心中一紧,立刻回头看去,却不是以为的那个身影 。 有三个人,三个都是黑衣打扮,陌生的男人,看上去似乎也是会武功的。而在她看过去时那三个男人也看着她,她任直觉,好像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 心里顿时便紧张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跑,那三人却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加快马速飞弛到了她面前,果然三人就停下来,其中一人朝她拱手道:“姑娘留步,我家主人想见你。”。 花飞嫣见他们似乎并不是坏人,那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奇怪道:“你家主人?” 那人点头,“不错,知道姑娘医术高明,我家主人想请姑娘治病。” “可我医术并不怎么样,你家主人恐怕会失望的。” “这个姑娘不用谦虚,我家主人已知道姑娘的医术,再说不管姑娘医术好不好,看了才知道。” 花飞嫣沉默半晌,然后问:“可你家主人是谁呢?” 那人回道:“我家主人乃京城内一等尊贵之人,若姑娘能将主人病治好,赏赐自不用说,姑娘完全可以放心。” 花飞嫣迟疑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人又催促,她才缓缓回道:“好,那我去看看吧。” “姑娘请,主人在城内。”那人说完便将路让开,她正要往前,突然想了起来,问道:“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那人回:“这个我们自有办法,姑娘见了主人之后一切都有答案了,主人还在城中等着,姑娘快动身吧。” 他紧着言。花飞嫣心中的疑惑更重。一时之间,想起自己来到京城除了在端王府睿王府这两个地方待过基本没去别的地方,而且城中根本就不会有别人认识自己,她这两天一直在碧云山上,今天一早才离开,除了采萍知道她是要去百花谷,谁还会知道?难道这些人是守在碧云山外,然后跟踪她而来? 正在心里想着,之前和她说话的人便又催促道:“姑娘,走吧。” 她心中的疑心更重,沉默之下立刻就挥了马鞭往前逃去,可那人却反应比她快了不只十倍,突然之间,那人就跃到了她背后,她只觉得颈后一疼,便再不醒人世。 三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没多久,一辆马车从后面行来,几人将花飞嫣放上马车,一车三骑便一齐往城中赶去。 才出城,秦悦便看到一辆马车,三个骑了马的黑衣人往城中而来。一早进城的多是带着货物的商贩,这样的队伍十分少见,但他不过是朝马车多看了一眼,很快便与他们擦身而过。他急着追花飞嫣,当然也没有时间多去探究。从京城到百花谷路途遥远,她不懂防身,又少在江湖闯荡,甚至连路都有可能不认识,当然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不管她是去是留,他总要保她安全。 城外的路没人清理积雪,一片冰天雪地之下就算熟识路途的人都会有所影响,更不用说她这个根本没多行过路的人,想着,他更加加快了速度。 姚府,郁青青还躺在床上。天已大亮,秦悦早就走了,她想起昨夜他的话来,似乎她能做的,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可等待,是那么的难受。 缓缓闭上眼,脑中思绪凌乱,突然间,一个人影闪现在脑海中,那是玉清观琅轩的身影。她一惊,立刻睁眼,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的,她得去见他一面,得具体知道穿越时空的事,如果可以有控制地回去,她就可以和秦悦和孩子一起回去了,不管在现代怎样,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急匆匆梳洗,顾不得四夫人担心阻拦,她头也不回就往姚府大门而去。外面仍是如往常一样寒风大作,她没有一点心思去在意这寒气对身体是否有影响,只是急着出门。想到若是从姚府乘马车出去只怕难以顺利找到车夫马车,她便快步往最近的能雇车的地方去。 “知道玉清观么?”到一排马车停放候客的地方,她朝最头上一位车夫问。 那车夫连忙回道:“当然知道,夫人上车吧!” 郁青青才要上车,只见一个声音道:“王妃?” 她转眼看去,只见琅轩正惊讶地看着她,他旁边就是一辆马车,似乎他正从那马车上下来。 “琅轩,我有话要问你!”两人在路旁空地上站定后,郁青青迫不急待地说。 “我也有话要说。”琅轩脸上满是苦恼,“这事我从昨天想到今天,一直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到现在我……” “你上次说回去并不是毫无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没等他说完,郁青青就急着问他。 琅轩一愣,看了她半晌,然后回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郁青青立刻催促,“那你快说!” 那苦恼的神色便又爬上了他的脸,他迟疑良久,才说道:“你当时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时,手上是不是拿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郁青青回想了好半天,然后摇头:“没有,我手上就拿了一束花,怎么了?” 琅轩说道:“一定有什么东西的,我和师叔都觉得那个时候的天象便是时空会出现裂缝的天象,而你手上一定拿了什么能与我们现在时空相感应的东西才正好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我拿了什么东西,只是我想问你,如果我现在想回去还有可能吗?” 她问这话时,本是丝毫没抱希望,没想到他却肯定地点头。 她一惊,一把抓住他胳膊道:“真的?那要怎么回去?” 琅轩平静一会儿,回道:“今天。” “今天?什么今天?” 琅轩说道:“我推算到,今天的正午时分星象会出现千年难见的七星联珠,那个时候只要拿着与另一时空相感应的东西便能过去,只是这时间是正午,并不能看到星象,不知道还能不能算。” “能算,一定能算!正午虽然看不到星象,可并不代表星象不在,只是被太阳的光芒盖住了而已!”郁青青立刻说道,随后却又极丧气道:“可这么短的时间,我又去哪里找那个能感应的东西!那到底会是什么?” 琅轩摇头,低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郁青青沉默起来,颓丧起来,身子重重靠在了背后的墙上,绝望地看向天空。 “既然可以,为什么又要将这机会藏起来呢?”她看着天空,只见天上白白的一片,有一抹阳光从云层里面透出来。 她眼前一黑,人马上就往地上瘫去。 琅轩立刻扶住她,担心道:“你的脸很苍白,还是回去休息吧。” 她不作声,只是全身都提不劲来,琅轩迟疑半晌,终于扶起她往姚府而去。 到姚府大门,门却是开的,琅轩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喊人出来,便正好有个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还没说话,那婆子就已经看向两人。 稍倾,那婆子立刻道:“你这是哪里来的臭道士,竟打主意打到我们姚家的姑娘头上了!”说着就从他手上拉过郁青青,朝里面人使眼色让人把郁青青扶回去。 之前那一场眩晕之后到现在郁青青已经好了很多,朝婆子说道:“妈妈,是我不舒服,他扶我回来的。” “小姐身子不好,别再多说了!”婆子说着就推了她到里面出来的两个妇人手中,还极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郁青青知道她是怪自己让一个男人扶着败坏了姚家的门风,便不再僵持,转身道:“琅轩,谢谢你,让你受委屈了,你回去吧。” 琅轩点点头,转身离去,她也被那两个妇人连扶带拉地弄进了姚府,一边走,身后的婆子一边说道:“小姐,婆子我斗胆说一说,你一个还在月子中的人,怎么就在这大寒天的跑出去了?还和个男人……唉……”正说着,四夫人院中的人已经出来了,婆子停了话,将她交给丫环们便离开。 好一阵关切责备嘲讽之后她才又重新回了房间,躺下,疲备却清醒。 正午,正午,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老天给了她这时间难道是戏弄她么?还是,其实没有什么感应的东西她也可以试一试?万一真的能过去呢,之前她出车祸时不也什么都没有。 然而真要如此却是不敢,这么说不定事,不能回去还好,如果她回去了秦悦不能回去,或者只有灵魂才能回去,又或者回去的时间不对……种种种种,都有可能,她实在不能冒这险。 无力地往床内一躺,枕下似乎有东西响动,她也没有睁眼,只朝枕下摸去,却摸到个首饰一样的东西。 记得自己并没有在枕头下面放东西的。她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之下顿时吃了一惊。 这应该是秦悦放到她枕头下的,是个金制的发钗,头上是一片金丝累成的花,一共四朵,朵朵都可称为巧夺天工,而最为点睛之笔的是那四朵金丝花中间是红色的玉石雕成了花,不是大红,不是深红,而是玫红。 她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那玉石,心中一下子犹如击起了千层浪。 那天她不过是随意走进玉石店,不过是准备转一圈后就出来,而且她还在考虑有了订婚戒是不是还有买结婚戒的必要,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块红色的玉石。 当时它的确是以一只金钗的样子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是那金钗早已不成样子,缺的缺破的破,看上去就像从坟墓里挖出来一样,只能拿来收藏,但她根本就没有收藏的爱好,只是喜欢那块玉石而已,然后在她的留恋下,在老板的推销下,在陆煜的纵容下,她就买了,然后让人制成了戒指。 ******************* 下面的更新大概在天黑前~我这里天黑貌似是八点左右,哈哈,夏天真好,冬天六点就黑了 () 争分夺秒 虽然 老板说是古玉,但价钱并不太贵 ,因为没有权威的古董鉴定证书,老板也说不出具体的年限,而且玉看上去也没什么年代感,所以他们根本不信。总之,她和陆煜以不贵的价格买了,她从来就没把它当成真的古玉,因为在她眼里,古董都在拍卖会上,哪里会在这普通玉石店里! 可是现在,她竟再一次看到了这玉。这只发钗虽然与她在现代看到的样子千差万别,但还是能辨别出来是同一支,所以,婚礼那天她身上的特殊东西就是这颗玉石? 她心中一动,立刻就跑出房去。在一片丫环的惊奇呼喊声中,她再一次冲出了姚府,拼尽力气往外跑,好在琅轩速度不快,没跑几步她就追到了才离姚府不远的他。 “告诉我,你刚才说的确不确定,可不可信,你敢不敢向我保证?”她抓住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看她这样子,琅轩愣了好半天,然后重重点头:“虽然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我和师叔都有八成把握这样的天象能让人转换时空。” “正午?确定是正午?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郁青青又急着问,琅轩回道:“午时三刻,应该在天下清气聚合之地为好,碧云山的瀑布下便是这样的地方。不过如果只是撞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肯定是不行的,那样时空就乱了,一定是有一样东西来指引……” 郁青青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沉声道:“琅轩,我求你一件事。” 琅轩的话才说到一半,看着她这样认真而恳切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点头,然后问:“什么?” 郁青青立刻道:“帮我去碧云山朝露庵问问秦悦在哪里,如果他在宫外就帮我找到他,告诉他这个时间,让他午时三刻前在碧云山的瀑布下等我,我现在进宫去!”说完她就转身往雇车的地方跑去。 “可是你还没找到……”等琅轩开口,她早已离了他老远,他愣了半晌,才自语道:“碧云山,朝露庵,秦悦……”抬头看一看天空,只见那隐隐能见的太阳已经往中间过来了,到午时三刻的时间并不剩多少,想到碧云山那么远的地方,琅轩心中一紧,立刻也行动起来。 秦悦的马停在了去往京城邻镇的岔路口,这条路并没有多少人走,虽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痕迹,但都是人的脚印,马踪印刚好就消失在他脚下。 他知道花飞嫣是骑马出来的,可是前面两条路都不见马蹄印,路上也没看见她,那她会去了哪里? 他从马上下来,重新去看地上的印子,一大片马蹄,似乎有三四匹马在这儿停留过,一起的,还有两道车轮印。而且很明显,这一队人走到了这里,然后又往原路返回了。 这样的队伍让他很快就想起出城时看见的那一队人,三匹骑马的黑衣男子,一辆马车,那三个黑衣男子连同那个车夫,都不像是普通人,一看就是有身手的,这一群人和消失的马蹄有关系吗? 他往回走几步,仔细查看之下又见到一串马蹄印,却是往路旁的庄稼去的,沿着那马蹄印往前走,没几步便是一个地势低洼难以看全的麦田,而在靠路坡的地方,一只枣红色的马正吃着地里的小麦。 这马,不正是花飞嫣的马! 朝露庵的马他一眼就能辨认出,只要确定这马是朝露庵的便能确定是花飞嫣的,可她马在这里,人却不见了,还有那中途折回的马蹄印,以及那一队特殊的队伍……莫非那马车里载的就是她?意识到花飞嫣可能有危险,秦悦立刻就跨上马背往城内赶去。 遍遍催促着车夫,一下车,郁青青便往宫门而去,却被拦住。想着她之前进宫的身份,便依然道:“我乃太后之妹,奉太后之命来拜见太后。” 虽然小皇帝驾崩了,现在的皇帝是秦煜,但这依然不会影响姚舜华太后的身份,她当然也还是太后的妹妹。 把董定格。现在怕只怕太后不见她,如果太后不见,那她只能求见皇上了,可秦煜……她此时还并不想惊动秦煜,只想先知道孩子的情况再作打算。 没想到消息回得很快,得到太后同意,内卫引她进宫,正要往里走,她突然回头看向宫门守卫道:“睿王进宫了吗?” 她现在确定了是太后要见的人,守卫自然不敢怠慢,坦诚回道:“没有。” 郁青青脸上愁容更重,低了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内卫身后。果然是没来,她就知道,他都是安慰她骗她的,孩子的安全他根本就不能保证。越想,越觉得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往现代。 不一会儿就到了懿祥宫门外,此时领她的,是懿祥宫的鸣琴,鸣琴带着她直往太后寝宫,一直往里走,终于在靠里面的睡榻上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姚舜华,丧子的她一身丧服,倚在睡榻上静静坐着,姿势与原来几乎差不多,但样子却一下子衰败了许多。 以前的她,那样艳丽富贵,现在的她,只是个普普通通,失去了孩子与希望的母亲。其实,也并不算普普通通,普通的女人在经受她这样的打击后早已无法支撑起整个生命了,她却依然能平平静静坐在这里,已然不易。 “见过太后。”她轻轻说了一声,姚舜华一动不动,也没什么回应,仍然只是盯着之前盯着的地方。 她知道姚舜华会说话的,因为她同意了见她,就一定不是准备一直这样呆坐。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看向她,缓缓问:“你来做什么?” 郁青青还跪在她面前,抬起头,痛声道:“来看姐姐,顺便……想找机会看一看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孩子……”她喃喃重复了两声,然后一动不动盯向她冷冷一笑,“你的孩子现在成了皇子,你来看他是多么尊贵是不是?”说着,她将身旁的靠垫狠狠朝郁青青砸来,虽然并不疼,却仍是正正砸在了她脸上。 “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算,姚家因为你才成为今天的样子,你根本不配姓姚!”她说完,又拿过身旁的茶杯砸向她,郁青青没料到她已经失控到了这地步,连忙躲开,着急道:“太后……我如今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们同是伤心之人,你又何苦……” “伤心之人……伤心之人……”姚舜华自语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郁青青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道:“姐姐,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母亲会伤心的,你还是太后,你还有姚家的亲人……” “走开,我不要你这样的亲人!”姚舜华抓了她的胳膊就要推开她,她正要扶她,却只觉袖中一股异样,似乎是姚舜华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衣袖中,与此同时,她脸与她凑近,以极小的声音说道:“证据——” 这一句说完,姚舜华便真的将她推开,冷声道:“你不过是为你自己谋划而已,如今好了,秦煜做了皇帝,你却做不了皇后!活该,活该!” 姚舜华现在的样子似乎是装出来的,要给的东西她已经给她了,眼看时间无多,郁青青便说道:“我不要做皇后,我只要见我的孩子,姐姐,你不想见我,我不打扰你,我只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你让人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要见他,去找皇上不就行了么,找我做什么,呵,你是成心来告诉我,你有个儿子了吗?”姚舜华一边冷声说着,一边流出泪来。 郁青青连忙摇头:“不是,自然不是,那孩子自出生我便没见过,从此之后我也见不到,我除了想见他,还哪里有别的心思!”她想着,姚舜华既然会暗中递自己东西,肯定也会在这个时候帮帮她,没想到她却仍然没反应,正在这时,站在旁边的鸣琴小声道:“太后,不如奴婢带夫人却看看皇子吧。” 姚舜华闭上眼无力地倚靠下来,沉默着并不说话,鸣琴看了郁青青一眼,示意她与自己一同离开。 郁青青立刻起身跟上鸣琴,一边走,一边不经意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姚舜华给自己的会是什么?证据……什么证据?她这样掩人耳目地交给自己东西,一定是有迫切的事要自己去帮她的,可自己现在只着急着离开,那她的期望…… 出了懿祥宫,不多远便是一条小道,周围是一片盖着雪的长青树木,看看前面的鸣琴,发觉四下无人,郁青青仔细去摸自己的袖子,却仍然是什么都摸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姚舜华到底给了她什么,难不成是掉在懿祥宫了么?可她分明注意着,并不可能将东西从袖中掉出来,而且在懿祥宫那样的情况下,哪怕掉的是根针也是能被人看见的。。 一路走,她便一路想不通。而且还有一点,懿祥宫是姚舜华自己的宫殿,为什么她还要以这种方式来交给自己东西,难道她正被人监视着?可周围似乎全是她自己的人,她怕谁监视? 正想着,前面鸣琴停了下来,恭声道:“夫人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同照顾皇子的嬷嬷说一说。”说着,她就转身离去。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 () 大结局1 郁青青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生了几分疑心。这鸣琴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而且有一点,只要她打声招呼,照顾皇子的人就能允许她见皇子吗?她原本想,如果秦煜没有刻意吩咐,姚舜华作为太后应该有权见到皇子,这也是她为什么来找姚舜华的原因,一是看能不能通过她见到孩子,二是就算不能见,先打听到消息也是好的,可现在她没说什么,却是她身边的丫环带自己过来了。 她再次摸袖中,依然是什么也没有,低头翻找,也什么都没翻出来。 满腹疑惑间,前方来了几个人,却是一个太监,两名侍卫,一直走到她面前,那太监道:“夫人,皇上有请。” 皇上…… 这声“皇上有请”,实在让她觉得突然。虽然进宫来就作过最后要见秦煜的打算,但她是准备能不见就不见的,没想到现在却突然要见。鸣琴呢?她说的带自己见孩子的呢?太好且吩。 郁青青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搅进了一潭浑水里面,在她还茫然不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其中。 “皇上为何突然要见我?”她问,而且他怎么快就知道她进宫来了? 太监回道:“奴才不知,夫人见了皇上便知道了。” 他身后还带着侍卫,恐怕她这回是不见也要见的,而且此时此刻,要带出孩子也只有去见秦煜了。抬眼看看天,午时三刻转眼即到,她再没有时间耽搁。 京城临近城门的街道,秦悦不停地打听那一行人的下落,好在他们确实惹眼,竟真问到了答案,经过一个多时辰,按路人的指引他一直寻到了一个路口,然而那在路口处连问了好几个人都称不知道。 转眼看到个路边玩雪的小孩子,他再次问:“小兄弟,你可看到个三个骑马的黑衣人和一辆马车?” 那小孩子抬头看了他半晌,脸上表现出十分的警惕,然后转身就跑开,他在后面叫了一声,却见那小孩子子早已进了路边一间民宅。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 听见这声音,他立刻转过头去,只见个身穿破袄的乞丐坐在路边,正看着他笑,下巴尖尖,一脸精明相。。 “你知道?他们哪里去了?” 那乞丐不回话,只拿起面前缺了一角的破碗递向他。 秦悦放了一粒碎银在里面,乞丐却仍然伸着碗,他看了乞丐一眼,从身上拿出一只更大的银子来,看得乞丐两眼放光,将要放下时,却转身离开。 乞丐连忙喊:“你不打听了?我知道,我是真的知道啊!” “那其中的一个女人脸上有疤,你可看见了?”秦悦问。 乞丐一愣,“有女人?不都是男人吗?”说着却又像恍然大悟一样,“哦,对对对,是有个女人,脸上有个疤,丑得很,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你再给点……” 秦悦本以来他是瞎说的,没想到他竟是真的看见过,要不然不会知道三个人都是男人,便道:“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说话间,举起手中的银子,也有意露出了袖内藏着的匕首,乞丐一看,连忙回答:“就去了对面的客栈。” 扔下银子,秦悦立刻就往客栈而去,打听之下才知那一群人是来过,却没多久就走了。 他忙问:“可有看到他们带着一个年轻姑娘?” 掌柜想了想,“年轻姑娘没有,倒有口大箱子,抬进来,没过多久,又抬出去了。” “往哪里去了?” 掌柜摇头不知。 秦悦迅速往那一行人到过的房间看了遍,然后出客栈,第二次来到了乞丐面前。 “他们到客栈之后呢?又去了哪里?” 乞丐笑着不开口,他再次给钱,同时抽出袖中的匕首:“快说,若有隐瞒,你再没命花这些钱。” 乞丐微微颤了颤,这才一边指路一边回答:“一队往这边走了,一队往那边走了。” “分成了两队?那有马车的那一队呢?”秦悦立刻问。 乞丐却回道:“两队都有马车啊。” 秦悦一动不动盯着他,他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来的时候是只有三个人一辆马车,走的时候就不是啦,有两辆马车,五六个人,出了客栈就各走各路了,我看清楚呢,不过我眼睛就能看这么远啊,只知道他们一队走了这条路,一队走了那条路,到底走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两辆马车一样?” “唔……不一样,一辆大些,一辆小些,一辆像有钱人坐的,一辆像穷人坐的。” 秦悦回想了一下,问:“那辆小的走的那边?” 乞丐再次伸手一指。 他立刻起身,在追出前朝乞丐道:“还想要钱的话,待在这里不要走。” 乞丐立刻点头:“知道知道,我等着你回来呢!” 这条路僻静,往远离京城繁华地段的地方而去,秦悦越走心里越不安,一边急着快点见到人,一边又要仔细地看路边,怕错过什么线索。 没想到不过一刻的时间,身后就有阵阵脚步声传来,他转过头去,只见两名衙差与一个百姓模样的人从后面跑来,而前方不远处,两个行人站在路旁一动不动看向这边,寒风中,他能隐隐听到那两人的声音,似乎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路边。 这路边是条河,河面寒风比城中大了数倍,几乎要将人吹倒,若不是有事不会有人一直站在河边,而且河上结了冰,这样的天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这一切只是常态,如果是出了什么意外的事…… 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觉更为强烈,立刻策马往前,到两人所站的地方便跃下马去,人未到河边,便看到了河边的景象。 结了冰的河面出现了个窟窿,河水清澈,从上面看下去,却能隐隐看见下面有衣料漂浮着,虽然看不清,但很容易猜测到可能是有人在下面,要不然这几人也不会站在这里,更不会去报官。 下一刻,秦悦便跳入了水里。 他希望这不过是一场虚惊,或者就算有人,也不是她,又或者…… 然而诸多希望,在潜入水底的那一刻全然消失。淡黄色的衣服,乌黑的头发,娇小的身体……他忍着心中的痛,用尽所有的速度将她抱起浮上水面,一时间引得路上两连惊呼,立刻往后退。 “果然是尸体,果然是尸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那两名衙差也在此时赶到,一见之下立刻道:“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去说一声。没想到还真有尸体!” “这么冷的天,跳什么河呢,好在有人捞上来了。”另一人说着就又往回跑。 秦悦一将花飞嫣放下就立刻去按她的肚子,只是条件反射地希望她还有救,可不过按了一下就看到她劲上的痕迹:一道青色的掐痕,明显她不是溺水。 缓缓地,他将手探到她鼻下,又在她胸口伏了半晌,竟是……再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她死了,她竟死了……一半因由是他,若是他早点回来,若是他早有交待,她也不会一个人出朝露庵。 可是是谁?是谁杀了她?当时她是一个人,既不是受他的连累,也不会有仇杀,谁会朝她下手? 一刻的失神之后,秦悦立刻检查她身上,衣衫完整,钱财也在,证明杀人者既非为色也非为财,而她脸上,手上,都没有打斗的痕迹,这证明要么凶手是出奇不意,要么就是太厉害,让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喂,你是谁?尸体不能乱动知不知道,搞不好要验尸呢!”衙差嘲他吼道。 意识到花飞嫣身上再没有多的线索,秦悦想到了那一群黑衣人,抬头朝衙差道:“告诉你们大人,我叫秦悦,尸体先在他那里存放,若有怠慢,小心人头。”说完就转身跃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城中飞弛。 城中隐隐有锣鼓声响着,他完全没时间理会,径直冲到乞丐面前拉了他便进了客栈,在柜台上放上银两,然后沉声道:“叫上小二,随我进那一群黑衣人进过的客房。” 看着面前站在的掌柜、小二,以及乞丐三人,秦悦冷声道:“我是当今睿王秦悦,现在我问的 话,你们都须如实回答。” “秦悦?”乞丐才张嘴,他就看向掌柜道:“不要说废话,我问你,那一群黑衣人是什么人?” 掌柜一颤,然后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有两辆马车?” 掌柜点头,然后自己就主动说道:“一辆装着口大箱子,一辆坐着个人,是他们的主子。” “那主子长什么样?”秦悦立刻问。 掌柜却摇头:“没看到,穿得很贵气,戴着个大风帽,低着头,也没出过声,不知道长什么样。” “把他们投店的过程详细说出来。”他厉声命令,丝毫不显无礼而有强大的压迫感,在他这命令下,掌柜不由自主就低下头来,句句老实说道:“很早天刚亮他们就来了,那个富贵人带着两个黑衣人,然后就上了客房,两个黑衣人在外面,他们主子在里面,也不叫茶也不叫点心,不知道是不是在房里干坐。过了大概半个时辰 ,又进来三个黑衣人,是和他们一起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他们抬着口大箱子进房间了。” 这时候小二插话道:“我还拦了的,上次有个外边来的客人也是带着个箱子,我们还以为是普通箱子呢,没想到那家伙竟在箱子里装了条蟒蛇,这次我说要让他们把箱子打开看看,他们眼一横,一下子就把腰里的刀拔了截出来,把我吓了半天,再没敢问了。” “他们拿刀?”秦悦问。 小二点头:“对,都拿刀,别腰上,一个个人高马大,站那里不动也不笑,吓死人。” 这样的人,当然不是普通江湖上的人,而是经过训练的,像他自己王府的守卫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秦悦猜测凶手的身份定然不低。 接着,掌柜又说道:“大概一刻左右他们就出来了,那主人先出来,仍然中戴着风帽低着头,三个黑衣人跟着后面,两个黑衣人在最后面抬着箱子,接着就上车走了。” “一刻左右,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没有任何声音?” 小二想了想,回道:“没声音,我还准备过去问问要不要送茶水,还没走近就被拦回来了,不过也其他,那几个黑衣人全在外面站在,也不知道箱子里面装的地什么,让那主人在里面捣弄了半天。” 秦悦沉默着,转头去看房间,淡声问道:“他们走后,你们进来整理过吗?” 掌柜看向小二,小二回道:“进是进来过,不过看见里面也不脏也不乱,和之前一样,也没怎么整理。” “房里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 秦悦想,花飞嫣就在那口大箱子里面,被抬进来时,她一定还是活着的,一刻之后,她被杀了,然后那一群人兵分两路,主人走了,她被抬到河边弃尸,结果因为河水不深,让人看到了里面的尸体。 带着几分颓丧,他在桌边凳子上坐了下来。青青说的对,他欠花飞嫣的,虽然他不后悔他的选择,但他依然欠她的。没想到这一欠却是永远的欠了,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到底是谁杀了她?她在京城这么短的时间,又能被谁盯上? 以手肘支撑着额头,他问:“那几个黑衣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好认的形貌?” “这个……好像没有,就是站得齐整,也长得齐整,好像都差不多高似的。”掌柜回答着,他的目光却被凳子上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凳角的一颗钉子,因为没钉牢,所以容易挂衣服,此时便将他衣服挂住,他小心地挪开之后就在那钉子上看见了一根黄色的丝线。 这个颜色是他才见过的,就是花飞嫣身上的颜色,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这证明她在这凳子上坐过? 什么人,能让她安静地坐在这里,不逃跑,也不叫喊?她认识的人,相信的人?而那人最后却在她没预料时对她下了杀手? “那个主人呢?他的年龄,身高,胖瘦,有没有什么容易辨识的特征?”秦悦侧过头去看向掌柜。’ 掌柜想了好久,摇头:“就是穿得好,像是当大官的,年纪……看不出来,算是年轻人就是,高嘛,和你也差不多。似乎比你还要瘦一些。”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乞丐突然开口。 秦悦看见他,只见他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意有所指。 他便拿出身上最后带的钱财来,问:“快说。” 乞丐收了钱,这才得意道:“那人的腿好像有些问题,不是摔伤过就是风湿,我看他用一只腿上马车时有点吃力。” 秦煜!这个名字立刻就冒了出来,或者说,这个名字早已在他脑中徘徊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来确定而已。 秦煜认识花飞嫣,秦煜也知道她在碧云山,更能通过监视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而且飞嫣单纯,虽然与秦煜有过节,但如果秦煜诚心来欺骗她,她仍然会相信。他杀了飞嫣,是他杀了飞嫣吗?动机在哪里?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来杀一个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好处的人? 或者,他并不是成心要杀,最初,他只是要和飞嫣谈话。 静静地,秦悦想着秦煜的步骤:先派人守候在碧云山外,也许当时他的目标就是飞嫣,然后今天早上飞嫣从碧云山离开,他的人就追了出去。同时,也将消息传到了宫中,所以他出宫,见到了被带来的飞嫣。 也许当时飞嫣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并不知道自己之前是被人用箱子抬进来的,然后在这里,她和秦煜进行了一番谈话,再然后,她就被秦煜杀了。之前许许多的可疑线索从脑中冒出来,秦悦一时无法理清,只是静静坐着。 如果是秦煜,那他就是追也追不到了,追到了也无法当场替飞嫣报仇。从百花谷到京城,他一手将飞嫣接出来,却也害了她。 默不作声地,秦悦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一道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寒见也冷,却并不如之前大,他抬起头,只见云层慢慢散开,太阳正从那云层后露出来,将至正午, 竟也让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这样的时候,却是飞嫣死的时候。 推测凶手是秦煜后,他没了那么迫切抓到凶手的**,只想先回去看看飞嫣的尸体,将她放在那一群藐视人命的衙差手上,他并不太放心。 就在此时,那之前就听到过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而且似乎就在不远处,一边响着锣鼓,一边还喊着个名字,而那名字听起来竟有些像是“秦悦。” 他低头往窗下看去,只见前方街道上正有三个人往这边走着,一人拿着锣,一人胸前挂着面小鼓,还有一人空着手,三人一边走一边敲,等他们再走近一些,他便听清那三人叫的不是别的,正是“秦悦”两个字。 “秦悦,你在哪里?” 当那空手之人喊出这话后秦悦皱起眉来,这个有些眼熟,似乎是…… “你听听,这是不是叫的你呢?都在街上叫大半天了,你不就是叫秦悦吗?”身后的乞丐终于瞅到机会将这疑惑问了出来,之前他听到有人这样找人还新鲜了好久,没想到过一会儿就有人自称是秦悦,早想问呢,他却一直关心什么箱子和黑衣人的事。 秦悦头也不回,起身就从窗口跃了下去,站在客栈前方看向不远处的琅轩。 他记得此人是玉清观的道士,前不久还在碧云山见过,他如今这是在找自己?才想着,前方的琅轩似乎也看见了他,立刻就朝他跑了过来,待走近,看见他身上透湿的衣服满是惊愕,却又因为找到了他而大喜,忙道:“终于找到你了,时间都要到了!” “你们找我做什么?”秦悦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的两人。 琅轩连忙道:“不……不是他们找你,他们是我雇来的,是我找你……也不是,不是我找你,是……是你王妃找你,好像也不是你王妃……” 在他一阵错乱之后,秦悦问:“舜英找我?” 琅轩连连点头,“对,就是她找你。我告诉她今天午时三刻在碧云山可以回到她以前的地方,她就让我找到你,然后让你午时三刻在碧云山的瀑布下等她,她进宫去了。”说着他就抬头看了看天空,松了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秦悦面色却凝重起来:“回去?她进了宫里?” 琅轩点头,一面又解释道:“我和她说过光是遇到这个时间到合适的地方也是不行的,还要一样东西,可她还是很急的说要回去,也不知道……”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秦悦转身就上了客栈前系着的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两个人都是这样……”他还呆滞着,他身后那两人说道:“现在人找到了,得给钱了吧,快点快点——” 刚才那理不清的头绪在听到郁青青进宫后立刻就清晰起来,如果他所料不错,秦煜一定是有隐疾! 一点一点地,秦悦想着他之前对秦煜的怀疑:他是一个多疑的人,可他却能容许青青怀着别人的孩子和他成亲,这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而在青青做他的王妃七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竟然都没有碰她,这更没有理由,虽然是在孕期,但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别人的孩子如此小心谨慎的人,他甚至还曾推过她,曾在房中折磨过她!对,折磨,他看见过她胸口被他咬的伤,也看见过她当时身上的淤青,那绝不是普通生气发脾气能做出来的。这一点,让他想起了一个人,裴仲贤。此人为他做事,他对他有过了解,可是直到后来在京城待久了他才知道裴仲贤的一样癖好,好色,而且是好男风,甚至还常到以各种形貌掩饰的南风馆去。知道之后他也想过被他看管的秦煜是否会受影响,但考虑到秦煜是皇子,裴促贤应该没有那样的胆量,而且他也不会太在意秦煜的安危,所以很快就将这事抛在脑后。而如今呢,青青说在她与秦煜成亲的晚上,秦煜将裴促贤绑在树上,让狼狗将他活活咬死,这样的杀人方法是带了多大的恨意!当时秦煜才恢复王位,按理说他不该做出这样遭人话柄的事,可他还是做了,这只能说明他杀裴仲贤的**太强烈,根本顾虑不了其他。 也许,他错了,裴仲贤根本就不会顾忌秦煜皇子的身份而不敢朝他下手,反而因为他是皇子的身子更会欺辱他。因为他是奴才,是侍候皇室之人的,平时受惯了期辱,极有可能就会把这恨发泄在秦煜身上,更何况当时秦煜不过是个废王,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还断了腿。 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他受尽了裴仲贤的期辱,而且还因为某些原因而影响了那方面的能力,所以他恨裴仲贤,所以他阴郁可怕,他明明恨着青青腹中孩子的父亲,却还是让她把孩子留下,因为要以那孩子作为掩饰,只要青青愿意配合,他便是能有后代的人。 这样,一切都能讲通了。他了解飞嫣精湛的医术,所以单独见了飞嫣,想让她治好自己,可飞嫣却直言没办法治好,他便杀人灭口。此时回宫的他,情绪定然将近失控,此时任何人见到他都是危险的,更别说是青青。 对于青青,他的确是爱的,可他的爱情早已不再是普通人的爱情,他能爱一个人的前提是那个人深深爱着她、那个人对他不离不弃的守候。而青青却离开他,和自己在一起了,自己恰恰又是秦煜最恨的人。 心里推测让秦悦恐惧害怕,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宫赶着,一边渴求一切都是自己想错了,杀飞嫣的另有其人,秦煜也没有这些经历,没有伤害青青的理由…… 在太监的带领下,郁青青走到一座宫殿恢宏庄严人宫殿前。高高的台阶上,整整九间相连,无论是那黄色琉璃瓦,还是檐角脊兽,又或是那一排的红色大柱,都在向她昭示,这应该是到了秦煜的寝宫。这样的地方,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这里都觉得自己的渺小,哪怕地上的一块方砖都无时无刻不在显示着自己的权力。 秦煜做了皇帝,早晚会将所有皇权握在自己手中,那样秦悦还有什么安全可言?越想她便越坚定回去的决心,此番无论如何也要带出孩子,和秦悦一起离开! “夫人,里面请。”太监说了一声,便弯腰站到了一旁,竟是让她一个人进去。 这个时候,秦煜为什么要见她?还是这样单独见? 带着疑惑,她缓缓走了进去。 整个大殿冷幽幽,静悄悄,她不仅能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也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站在大殿中间,看着正上方空空的龙椅,再转头,便看见了左右两边宽阔的入口。 停了半晌,她往左边入口进去,才到门口,便意识到里面光线的昏暗。入口的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拉上了所有的帘子,也没有燃灯,甚至连火炉都不曾有,若不是她已经看到了那深处的人影,她会以为秦煜根本就不在这里。 有意将门推得发出响声,她缓缓了进去,站在了那一张明显坐了人的椅子身后。 “姚舜英,见过皇上。”她跪在了地上,额头点地,十分隆重地参拜。好久好久,屋内没有声音发出。她接着说道:“皇上您要见我?” 又是半晌寂静,好不容易,他终于说了话:“你来做什么?” 郁青青沉默了一下,痛声道:“我……想见一见孩子……” 他没有回话,只是问:“你去了太后那里?” “是。”她回答。 带着些无力,他说道:“把她给你的东西留下,然后离开吧。” 给她的东西?他怎么知道姚舜华给了她东西?鸣琴!郁青青恍然大悟,原来鸣琴被秦煜收买了,这一点姚舜华也知道吗?所以才避人耳目地递东西给她。 不……她并没有东西,而且鸣琴最终也看到了姚舜华的动作。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危险,郁青青立刻坦白道:“太后并没有给东西我。” 静默了好久,秦煜说道:“阿英,不要逼我,东西留下,你现在便可以走。” “不,我不走,秦煜,你让我见见孩子好不好……”郁青青一边求着,一边解释道:“而且我真的没有拿到她的东西,开始我也以为她给东西我了,可我找遍了身上,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她让你把东西交给秦悦是不是?你想帮助秦悦从我手上夺去皇位是不是,就像当初你帮我一样。”说着,他转过椅子,面朝向她,“阿英,你现在,是要置我于死地?” 他身上并不是龙袍,而是一件普通的锦衣,披着件带风帽的斗篷,这让郁青青有些诧异,但她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只是看着他惨白惨白的脸发怔。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没有得到回答,她也不再问,再次解释道:“我没有,我什么也不想做,姚舜华她也没给东西我,我只是想求你让我见见我的孩子,让我抱一抱他。” “仅仅如此么?”他问。 她停了半晌,跪在地上往前移了一步,恳切道:“能让我抱他出去半天么,只要半天,或者两个时辰也行,下午我就把他抱回来,若我食言,任凭你处置。” 他极轻极无奈地笑了一声,“你想抱出孩子,然后将证据交给秦悦,让他利用先皇的死来反我?等我死了,你们便可以执手睥睨这天下,做一对恩爱的帝后?” 先皇的死?就是小皇帝?郁青青越发感觉到事态严重,连忙摇头:“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懂,我有什么证据,这和先皇死又能什么关系?”一边否认时,郁青青突然之前明白了什么:她以为姚舜华给了东西她时的确是听见姚舜华说了“证据”两个字,而小皇帝的死的确突然,秦煜如此紧张地要她留下那东西,又说她把证据交给秦悦然后利用小皇帝的死来反他……这意思是,小皇帝的死和他有关! 是的,就是这样,小皇帝的死并非意外,而是秦煜一手策划,然后他做上了皇帝,而姚舜华,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不相信小皇帝就是意外而亡的,却苦无证据,如果有证据,她完全可以等待机会拿出来昭示天下,而不用交给其实并不相信的自己,可她却假装自己找到了证据,假装把证据交给她,同时姚舜华也知道鸣琴成了秦煜的眼线,当刚才的一幕在鸣琴面前表演出来,鸣 琴信以为真,果然马上就报告了秦煜,秦煜从而截住了自己,要她拿出证据来,而自己要是拿不出来呢,秦煜当然就会有所行动。这样,姚舜华不仅确定了凶手是秦煜,甚至很可能就因此找到了真正的证据,自己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郁青青心中大惊,立刻说道:“秦煜,姚舜华不过是在鸣琴面前做了一场戏而已,她什么都不骨给我,却假装像是给了我东西一样,我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说着她就将翻开自己的衣袖给他看,接着道:“若不信,你可以让人来搜我的身,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秦煜一动不动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细腻的,小小的脸庞,缓缓起身,在她面前蹲坐下来。 “阿英,阿英……”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喃喃道:“做我的妃子,好不好?你不能做皇后,我便不要皇后,我只要你,好不好?” 她轻轻回道:“你不是讨厌我么,还愿要我?” 秦煜摇摇头:“我若是连你都讨厌,又还有谁能喜欢?”说完,他又苦笑一声,“其实不错,我是讨厌你,甚至恨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早点……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我宁愿死也不愿活着……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你若是早点出现,我不会是这个样子……” “秦煜,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你做了皇帝,你得了自由,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呢。”她柔声道。 “很长,很长……我会过得很好,并不孤独是不是?”秦煜看着她,轻轻问。 郁青青立刻点头:“当然,你当然会过得很好。” 他便道:“那你愿不愿做我的妃子,陪我一生一世?” 此时的秦煜是孤独脆弱的,是可怜的,她虽不忍骗他,却也知道万不可以在此时惹怒他,听到这话,沉默半晌,然后回道:“若是可以,我当然愿意。” 秦煜笑了起来,似乎极愉快,极开心地笑了起来:“真的?那秦悦呢?我知道乐正舒就是秦悦,你爱着他是不是?你一直就是爱着他是不是?”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难怪他敢在那时候对小皇帝下手!郁青青恍然大悟,然后回道:“人许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我知道你休了我,我和你再没有关系时,我难受几乎不愿再活下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是想和你在一起的,秦悦,我以前就想逃离他,现在依然是。” “是吗?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郁青青点头:“是真的。” “那你去杀了他。”秦煜突然道:“杀了他,证明你爱的不是他,去杀了他!” *********************** 接着去码字~~~ () 大结局2 郁青青早已惊得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镇定道:“杀他?他武功那么好,我如何能杀得了他?” 秦煜说道:“你可以,他爱你,你是这世上唯一能杀他的人!” 她当然不会杀秦悦,却也不能拒绝他,脑中突然一闪,她回道:“一定要这样你才会信我么?”。 他问:“你不愿意?” 郁青青沉默半晌,然后道:“若必须这样你才会信我,那……那我只有去试一试,你要答应我,若我出了什么事,你要好好照顾孩子。你说过,那是我们的孩子。” 秦煜看着她,突然之间似乎生起万般不忍,摇头道:“算了,你杀不了他……”才说完,却又突然冷声道:“不,你放心,就算杀不了他也不会杀了你,你必须去杀他,要不然我永远也不会想信你!” 她沉默着垂下头去,他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道:“杀了他,证明给我看,只要你杀了她,我便封你做贵妃,让你自己照顾孩子,我也会把那孩子视如己出,将来的皇位也会是他的。” 郁青青抬起头道:“可是我之前就和秦悦说过再不见他了,突然之间我又以什么理由去见他……”想了想,她突然道:“对了,他之前说我和他一起离开,通过边疆到别的地方去,被我拒绝了,现在我可以带着孩子假装同意和他离开,然后侍机杀他。他知道我在意孩子,如果孩子还在宫里我是不会同意和他离开的。” 看到秦煜眼中怀疑的神色,她又立刻道:“如果我到下午还没有回来,那肯定是出了意外,那时候你就派人去救我。” “带着孩子?”秦煜重复。 郁青青点头道:“是的,必须要带着孩子,他谨慎多疑,要不然不会相信我!” 秦煜看了她半晌,缓缓点头,“好,我相信你这一次,若是你敢和他离开,我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追到你们。” “我怎么会离开,我当然不会离开,孩子那么小根本就走不了远路,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要和秦悦一起离开!”郁青青保证着,然后说道:“我现在抱着孩子出去,两个时辰后你派人去碧云山,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动手了。” 秦煜点点头,终于唤来了人,吩咐道:“将皇子抱来。” 郁青青心中狂喜,竟不敢相信自己真能看到孩子,真能抱着他出宫,只要秦悦已经等在碧云山,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没一会儿,果然就有乳母抱来了孩子,她从乳母手中接下他,心中再次抑制不住地激动。他没事,他没事,仍然安稳地睡着,脸上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红,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平缓的,细细的呼吸,每一声呼吸都能让她的心狂喜! 她将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几乎要哭了出来,只是这样抱着都怕摔了他,怕惊醒了他,她凝视着怀中的孩子,险些忘了自己还处在紧要关头,待反应过来才抬起头看向秦煜,而秦煜也正看着她。 乳母退下,她便说道:“我现在就过去是不是?你这里有武器么?” “有。”秦悦轻轻道:“在你左边,那个柜子,里面有一把小刀。” 郁青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打开柜子将小刀拿到手中,在身上收好,然后回头道:“你在宫里等着,我现在就过去。”说着就要离开,身后却响起他的声音:“等等。” 她已经往外迈出两步,希望就在前方,这一声“等等”,她是那么的害怕,那么讨厌,那么的希望自己没听到。可是现在还在宫里,她只身一人,她如何敢违背他让他怀疑? 缓缓地转过身,她问:“怎么了?” “让我看看他,我还一眼都没有看过他。”他说道。 郁青青看着怀中安睡的孩子,身体僵硬着迟迟没有动作,好久才道:“他身上很重的奶腥,睡得似乎也不太安稳,恐怕……” “抱过来。”他打断她。 她只有抱过去,心里渴求一切顺利,他只是看看而已。 一步步,她迈得那么慢,可他们的距离只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五六步的时间,很快她就走到了他而前,然后他说道:“给我。” 她那么那么的不情愿,担心道:“你没抱过孩子,万他醒了哭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她迟疑着,终于将孩子递到他手中。那一刻,她冒了满手心的冷汗。 好在,他接过了孩子,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做什么。 “他的鼻子长得像秦悦,是不是?”好久,他说道。 郁青青心中紧张着,看了看孩子,回道:“有么?他好像谁也不像。” “不,像孝文皇帝,很像……秦悦也是像孝文皇帝的……果然是父子,才出生就能看出来像。”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她:“你骗我,你骗我是么,你这么关心孩子,又怎么会带他去杀秦悦?你没有要杀秦悦,你也没有要和我在一起,你只是想带着孩子和秦悦一起离开,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没有!”郁青青立刻否认,看见秦煜脸上可怕的神色伸手就要去抱孩子,却只觉得颈后一阵猛击,她便眼前一黑,身子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从一阵昏沉中醒来时,脑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孩子,睁眼一看,却是秦煜的模样。看见他,她完全清醒过来,在看自己处境,却是躺在一张大床上,腿被绑住,胳膊也被连着身体绑在两侧,秦煜就坐在床头,神色哀婉,一动不动看着她。 “秦煜……你……你这是做什么?”她颤颤兢兢地,问道:“我的孩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秦煜淡淡道:“把他和秦悦一起杀了。” “什么?你杀了孩子,杀了秦悦,你……”郁青青只觉心跳都要静止起来,随后一冷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办法那么容易杀了秦悦,所以他是骗她的,所以,孩子应该是没事…… 秦煜一笑,却没有半分开心,只有凄凉:“你果然骗了我,听说秦悦死了,脸都吓白了……果然,你的心里只有他,你一定是想带着你们的孩子去和他会合,然后让他以先皇之死为由策划谋反。可惜,你想得太美好了,我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呢?我怎么会第二次败于他手呢?我不会,这辈子我也不会。” “我没有,我没有要害你,我也没有什么证据,我……” “阿英,你知不知道我最想要的只有两样。”他接着说道:“第一样,我想夺回本应属于我的皇位,第二样,我想身边有个人陪我一起站在天下的巅峰,那个人便是你。只要你一心一意对我,哪怕是别人的孩子我也愿意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可你……可你一心只想和我的仇人一起害我。我怎会让你如愿?你见不到秦悦了,见不到你们的孩子了,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了。” 郁青青不懂他的意思,却有着十分不好的预感,连忙摇头道:“秦煜,你冤枉了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呀,这是姚舜华的计策,是她有意要你误会的,我不过是进宫来看看孩子,我什么都……” 才说着,却见他从手中缓缓拿出一把刀来,正是她之前按他的吩咐拿的那把小刀,他将那刀拿在手中,刀尖对着她。 “阿英,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孤独,很痛苦,做皇帝之后,比做端王还痛苦,因为没有了得到皇位的**,我就只有回忆,只有痛苦的回忆,那些恶梦像毒蛇一样,每夜每夜都会钻进我的身体,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咬我的心,我的五脏,我的每一块血肉,阿英,这痛苦,你和秦悦永远也不会了解,你们永远也不会!” “那都是过去!”郁青青立刻道:“秦煜,那些早就过去了,端王府早就重修了,裴仲贤也死了,你再也不是阶下囚了,而且你的腿也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一直要活着回忆里呢?你现在高高在上,不是该往前看吗?” “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惨烈无比,明明笑着,脸上却是痛苦狰狞,“没有过去,什么都没有过去!花飞嫣,她连秦悦的烧都能治好,竟然说治不好我,她竟然敢说治不好我,治不好我,她还活着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郁青青猛然一惊,不敢相信地猜测道:“你……你杀了她?” 他仍然笑着:“没有用处,还留着做什么。” “秦煜,你怎么能这样,你忘了是谁让你能重新下地走路的吗?就算我和秦悦都对不起你,她也没有对不起你,这叫恩将仇报,你就没有一点良心不安吗!”郁青青怒斥着,只见他一边笑,一边将刀尖朝她靠拢。 “她治不好我,便是对不起我……我恨这世间,恨老天,恨你们所有的人,阿英,你想和秦悦双宿双栖,别妄想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在一起,我不可能……” 他的刀终于靠在了她胸口,似乎立刻就要刺下去,郁青青紧张着,忙道:“秦煜,你相信我,我没有要和秦悦在一起,我爱的一直都是你,我心里一直都是你,我现在就做你的妃子好不好?” “是吗?是吗?” 郁青青立刻点头,“是的,是真的。” 秦煜笑道:“那我要看看你的心,看你有没有骗我。”说完,他就将她腰间的系带挑开。 他的样子完全不像开玩笑,郁青青立刻道:“秦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要杀了我吗?我说了我没有什么证据,你杀了我反而中了姚舜华的计了!” 秦煜一边挑着她的衣服,一边缓缓道:“你有没有证据,我不在乎,我已经是皇帝了,还怕一个姚舜华么?我是皇帝了,我已经完成了我最大的心愿,现在,我要完成我的第二个心愿了,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用药水养着,那样你的心就能保存百年,就能陪我到老了,我再也不用孤单了,阿英,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我也不用再想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了,等我死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合葬,那样我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依然是有人作伴的。” 郁青青不知道他经受了什么,但她确定了一点,他说的话不是开玩笑,而她,她来错时间了,如果他有些时候好,有些时候不好,那她此时撞上的,就是他杀裴仲贤的时候,就是他推她倒地的时候,就是他将她绑在床上狠狠咬她的时候……而现在,他要杀了她。 “来人——救命——”她突然朝外大喊,可整个寝殿空寂无声,仿佛四下没有一个人一样。 秦煜笑道:“阿英你忘了,这可是我的寝宫,你叫不来半个人的。”说完,他将她里衣的带子割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一片肌肤。 她抑制不住紧张恐惧,胸脯一下一下地起伏,他看着她,喃喃道:“真美,真是美……阿英,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这身体,我多想,把你按在身下,狠狠地要你,狠狠地占有你,让你做我的女人……”他伸手抚着她,抬眼看她道:“你就是因为秦悦占有你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没碰你你才又和秦悦勾搭在一起的,你连烧成那样的男人都要,不就是因为他那根东西?你就是个淫妇,是个践货!”说着,他一刀往她胸口划去,那刀锋利,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刺痛,低头去看,只见自己胸口被他划了细细的一道血痕。 他笑了起来,笑起凄惨,笑得悲痛,他盯着她道:“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我最恨你,既然出现,为什么不早点出现,若你早点出现,我就不会是这样!你知道裴仲贤喜欢男人吗?你知道在那个阴森破败的端王府他怎么对我吗?我是皇长子……我是将要坐上皇位的人,却被他……一个最肮脏最卑贱的太监玩弄侮辱,你永远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每一刻每一刻我都想着死,可我并不想这样屈辱的死,我怎么能这样死呢去呢,我要报仇,我要让所有给我这一切痛苦的人尝到比这重十倍百倍的痛苦!可是……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待在那阴暗的房间,连吃饭都要等裴仲贤来送。没有一个人记得我,没有一个人会关心我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个太监,他每天的事就是折磨我,玩弄我,他甚至连外面的男人都不找了,他无时无刻的折磨我……可他是个太监呵……他要我服从,他要我给他欢愉,他说只要我听话,他就好好侍候我,我朝他冷笑,然后,他就去弄来了春药,他说,我不从也得从,然后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么?”他倾下身来,脸离得她很近很近,盯着她道:“我阉了我自己,我把他气惨了,也把他吓惨了,从此之后,他再不敢乱来了,因为他怕我死在他手上。阿英,我那时候又何曾想过我还有今天呢,又何曾想过我还会想要女人呢?如果你早点出现,我就不会如此,就算受了一时之辱又怎么样,到时候我还是可以看着那太监的血肉被畜牲一口一口撕掉,我还是可以看着他比我当初痛苦十倍的样子笑。阿英,你说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呢?早点出现,我就不会那样,我也还是好好的,我不用留下别人的种来当自己的孩子,我也不用看着自己的女人却什么都不能做,更不用眼睁睁看着她去外面找男人!” “秦煜……不是这样的,我……”她试图解释,他却一刀刺进她胸口,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宫门外,秦悦的马直闯过来,让侍卫大吃一惊,立刻举起长枪刺来,秦悦将那长枪徒手握住,冷声道:“走开!” “睿王!”侍卫一惊,还要说什么,秦悦却已骑着马朝里面冲去。 看见骚动,所有侍卫纷纷举起武器拦了过来,秦悦大声道:“看清楚我是谁,都滚开!”说着继续往里面冲,侍卫愣了愣,却继续追上,转瞬时间就将他围住。 “王爷这是要擅闯皇宫么!”其中一名侍卫道。 眼见情形不妙,秦悦从马上下来,厉声道:“本王进宫见皇上,让开!” “还请王爷在宫外等候,属下立刻去能传。”刚才那人说完,秦悦冷哼一声,不屑道:“本王进宫,何时需要通传了!”说完挥开他就往前面走去。 愿那我闪。侍卫虽举着长枪,可谁也不敢真的就对他怎么样,一直以来他的确是能随意出入皇宫的,只是如今换了皇上…… 就在侍卫犹豫着并不敢上前阻拦时,他早已往皇上寝宫匆忙而去。 大床上,秦煜的动作极慢,极缓,像是技艺高深的匠人认真的做着自己手中的物品一样,以着十分虔诚的样子,一点一点割开眼前雪白的身体。 郁青青微张着嘴一下一下地喘气,却除了喘气声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来,空气安静得仿佛要凝固起来,她能听到那刀割开自己肌肤的声音,能听到血缓缓涌出,然后往下流淌的声音,似乎是剧痛,又似乎是不痛,身上似乎是麻木,又似乎是清醒。 她想,她大概是能找到答案了,最初过来她就曾想过,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 可现在她却早已没有那份回去的迫切,或者说,她并不愿一个人毫无意义地回去。这里原本不是她的家乡,但在有了秦悦和孩子后,这里已然是她的家了。 “若可以,我也想留下你的脸……”秦煜一边自上而下割着她的胸膛,一边缓缓道:“可是我怕看到你的脸是临死前的痛苦,我也怕你的眼睛是对我的愤恨,所以我放弃了。阿英,为什么你不乖乖的陪在我身边呢?为什么你要和秦悦在一起呢?如果你乖乖的,听话的一直陪着我那该多好?那样我也许真的可以忘记过去,忘记自己的残废之躯,做一个好皇帝,平静欣慰地过完余生。可你却这么无情,却要抛弃我……” 一寸一寸,他将她的身体割开,每割开一寸,鲜血就像浪潮一样往外涌,热的血液浇灌着他的手,浸湿着他的衣袖。 她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道:“秦煜,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好不好?我求你……” 他神色突然冷了下来,盯着她道:“到现在你还只记得和秦悦的孩子,到现在你心里也只有他是不是?”说着,手上一使力,刀已经划到了胸脯之下。 “王爷,此乃皇上寝宫,请留步!”寝宫前,侍卫将他拦住。 “皇上在里面?”秦悦立刻问。 侍卫肯定道:“不错,皇上说了谁也不见,请王爷稍候再来。” “那王妃呢?前端王妃是不是也在里面?” 侍卫回道:“无可奉告,王爷请回吧。” 秦悦立刻就推开他往前,后面整队的侍卫立刻拔刀指向他,冷声道:“王爷,莫再往前,否则别怪卑职们动手。”这里的侍卫与外面的不同,外面的依然是以前的人,那些人已习惯了他之前的权力,甚至他们的将领许多都曾听命于他,所以他们不会对他动手,而这里的人就不同了,这是秦煜坐上皇位后第一批换的人,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他的亲信,此时自然会全力拦他。他再也不多说,转身就夺过其中一人的长枪,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往里面闯去。 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反抗,顿时侍卫也再顾不得表面的客气,悉数往他这边涌来。然而他们忘了秦悦的出身,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出身,同时也是军人出身,曾经他能单枪匹马闯过层层士兵斩杀敌军首级,现在他也能闯过这寝宫! 一时间,寝宫前兵刃声一片。 “皇上,睿王不听阻拦硬闯到宫中了!”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秦煜缓缓侧头看向门口,回道:“杀无赦!” “是!” 转过头来,他看着床上的郁青青:“听到了没,外面的杀喊声,他来了,你们可真是一对有情人,是不是?只可惜,你们此生是不能活着在一起了。死了……也不能,就算是魂魄,我也会让人把你的魂魄困在这里,让你无法去和他见面,让你无法投胎,有你的魂魄和你的心陪着,我也能好好做这皇帝了。” 郁青青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不再有,她闭上眼。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知道哪一阵声音是他发出的,又不知道他进来时,她是否还能见他最后一面。那声音渐渐接近,渐渐接近,终于,她分辨出来,那是他的脚步声,他击倒一群人,往里面冲来,可没走几步,又被人拦住,又是一片打斗声。 猛然之间,一阵穿刺声传来,似乎是有人被刺伤了,她神经一紧,然后便是整个身体的虚弱无力,这一阵紧张,几乎耗尽了她全身剩余的力气。 好在,他没事,很快就又冲破那一群人又朝这边接近,清晰地,他听见他大声喊道:“青青!” 她想回,张了张嘴,却没有一丝力气来应声。她用被绑着的手艰难捏住滚落到身侧的发钗,然后让自己平静,让自己能尽可能地支撑多一点时间,尽可能地等到他进来。 秦煜放下了刀,将早已满是鲜血的往她被割开的胸口左侧,心脏所在的地方伸去。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秦悦迅速冲到床前,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几乎全身都血液都凝固下来,那满床的血,那血液下模糊一片的身躯让他只觉像是浸入了冰窟一样,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皇叔的武艺,果然非常人所能比。”秦煜将手从她胸膛拿出,看着他轻轻笑道。 秦悦迅速反应过来,冲上前一把撞开秦煜,抱起床上的人就往外跑去。后面的侍卫也闯了进来,然后看到这情形都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秦悦早已冲出了大门,再追上去,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执行命令。 转眼看秦煜,只见他坐在床头,神色呆滞,也没有下令拦住睿王,而现在龙床上的样子、当今皇上满手鲜血的样子、以及这里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侍卫只停留片刻就立刻退下去,也不多问,也不再敢多看,甚至连神情都努力平静下来,让自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秦悦抱着郁青青以最快的速度朝宫门跑着,看她一眼,语声颤抖道:“你支持住,你一定要支持住,我带你回你的世界!那样一定可能救你!” 郁青青急促地呼吸几下,然后开口道:“发钗……我手上的发钗……拿住……” 秦悦看向她的手,她的胳膊仍然被绑在体侧,他却没有时间替她松绑,只将她手上捏着的发钗接住。 她说道:“拿着这个……去碧云山的瀑布下,就可以去我那个世界……你找警察,就说,就说你的头受伤了……让他们帮你……然后,你再慢慢学习……” “不要说话,不要再说话,留住你的力气!”他紧紧抱着她,朝她喊。 她用了好久的时间来重新积蓄力量,然后接着道:“如果不去那里……就留下……小皇帝是秦煜杀死的,你……你去找证据,还有……秦煜的身体……身体……你可以利用这个逼……逼他退位……” “我让你别说话!”秦悦几乎是吼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怎么活,你只要让你自己支撑住就行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殉情,所以你不能死,要是想我活着,你就给我支撑住!” 郁青青果然再没了声音,闭着眼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若不是还能听到她一阵一阵的呼吸,他会以为她已经不行了。 终于到宫外,他迅速上马,抱着她往碧云山飞弛而去。 “青青,青青!”瀑布下,秦悦声声喊着她,她却仍然闭着眼毫无反应,他忍不住痛哭,一边喊着她,一边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从云层钻出,几乎正是当中,却什么异象都没有,他紧紧抱着她,从不信天的他跪在了地上,看向天空看向太阳乞求起来:“救救她,救救她,让她回去……求你们,让她回去……” 他将那只满是鲜血的发钗放在郁青青手中,然后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以最虔诚的心看着天空,寻求着那未知的力量。 午时三刻,极阳之时,冬日里,太阳的光芒骤然明亮,一道强光划破天际,降临到地面某一处。 很长时间,郁青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大大的窗户上,是白色的玻璃,被外面的天光照得刺眼,她侧过头,便看到了床边立着的输液瓶,里面液体满满盛在瓶子内,一支管子垂在旁边,似乎正要开始输液。 这是医院。 “秦悦……”她叫了一声,发觉自己的声音叫得艰难,好像有十年八年没有开口说话一样,喊出一声后,她又喊了一声,“秦悦,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四周十分安静,似乎没有一个人存在,只有外面风吹动植物,传来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她看四周,看床底,真的没有一个人。 “秦悦……” 喊第三声时,泪水已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可是只有她回来了。 一切,就像电视里放的一样,她死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那一端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所有所有都消失无踪。她的爱人,她的孩子,什么都没了…… 这么静这么静,她躺在床上,连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记忆中的一切,也许,是她看了几本书,看了几部电视剧,然后在车祸受伤之后做了一场穿越大梦? 是么,是么……可一切一切都是那么清晰,那个人牢牢印在她脑海中,怎么可能只是梦?只是,她回来了,他却留下了。 她闭上眼,泪水再一次泛滥不止。 ********************** 全文完—— 哈哈,和大家开个玩笑,先上一更,然后接着来,我继续去码~~~~ () 大结局3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在她床前,她缓缓睁眼,只见一个身穿粉衣,年轻的女护士。那护士看了她半晌,然后突然道:“醒了!二十一号床的病人醒了!”说着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白衣长袍,医生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到床边看着她,然后将手在她眼前挥了下,低头道:“看得见吗?” 没听见她的回答,医生又挥了下,仍没得到她的反应,这才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先和病人家属联系了做检查吧,可能只是摆脱昏迷,没有意识。” “可是她好像哭了……”之前喊她醒来的护士在后面小声道。 “这很正常,能哭能笑也不代表完全苏醒。”医声说着又走过来,捏了捏她胳膊,又看着她问:“听得到吗?能感觉得到吗?”问完就松手,摇着头才要转身,却听她轻轻道:“我看得到……听得到,感觉得到。” 医生大惊,立刻低头看她,只见她闭上眼,任眼中泪水淌下后才又睁开。 “你真的能听到?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年纪,因为什么而受伤?”医生立刻问着,她喃喃回道:“郁青青,二十四,车祸。” “奇迹,奇迹!”医生站起身来,语气激动道:“昏迷了将近九个月,之前完全没有意识,现在突然醒了!真是奇迹!快,通知病人家属,然后再做进一步检查确认!” 医生走后没一会儿,护士又过来,看着她高兴道:“郁小姐,通知到您家人了,您先生说他十五分钟之内就过来!” 郁青青沉默着并不回话,护士看看她,奇怪道:“郁小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然后轻轻道:“现在是四月吗?” “是的,四月二十四号,再过几天就得放五一假了。” 她沉默半晌,然后道:“能扶我起来吗?” 护士立刻放下手中东西过来扶住她,小心道:“你先试试方不方便动。” 在护士的搀扶下,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下床站到了窗边,目光零散地往下看去。正是中午时分,天也热着,长久不睁眼的情况下一时还适应不了强光,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只见下面大片的草坪、长椅、做得复古的路灯,以及各种新绿植物,而东边一排铁栅栏上红色的蔷薇盛开着,浓郁的香味在这里都能隐隐闻到。 四月……她过去时,大概也是这时候吧,同样的晴天,同样的蔷薇,却再有没有那时的人。转过身,她往房外走去,护士 连忙道:“郁小姐你去哪里?” 她回道:“我想下去走走。” “可是您家人马上就来了,等会还要做检查,您最好还是……” “我没事,我很好,我就下去走走。”她说着就走出病房。身体沉睡了太久,一时并不那么灵活,可她还是一步一步缓缓地上电梯,下一楼,然后走到那绿色的草坪上。住院部大多时间都是安静的,此时也听不见一点嘈杂声,站在阳光下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初明明百般牵挂的世界,到现在却觉得陌生起来。 护士不放心地跑过来,在她身后停下却没有吵她,她在草地上站了好半天,然后缓缓往那开满蔷薇的铁栅栏走去。 “你们的样子,朝露庵里的一模一样……再过几个月,那里的花也开了吧,可惜太妃不在了,秦悦……他一个人会觉得孤单是不是?”她自语着,伸手去触摸眼前的花,却被刺扎住,清晰地感觉到一丝疼。这疼好像牵动了什么似的,让她心里也更加疼起来。 “郁小姐您看,您先生来了!”护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将手从花瓣上缓缓放下。 陆煜来了…… 那个世界早已死了,她现在是要忘记那一场梦,继续自己的人生么?继续……可是一切一切都不同了,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她,又如何像以前一样继续自己未变的人生? 脚步声渐渐朝她迈步,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听着那脚步声,心中猛地惊住,在那一刻似乎连呼吸心跳都要静止一般! 然后,她缓缓回头,看到了身后的人。 黑色笔挺的西装,白色耀眼的衬衣,整齐而利落的短发,一张英俊胜明星的脸。眉依然如剑锋飞扬,眼依然是摄魂的丹凤,整张脸的柔美因他那份目光、那份气质而凌厉张扬。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而他则上来,一把抱住她,强抑制住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她伸手反抱他,忍不住收紧再收紧,感受他实实在在的身体,终于得以开口发出声音来:“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你来了,你还是过来了……” “是,我来了。”他回道:“只是出了些问题,比你回来得早了将近一年。” 她从他怀中出来,抬头仔细看着他,的确是他的眉,是他的眼,虽然换了装扮,但的的确确是他。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还以为我只有我一个人……”她说着就哭了起来,他立刻替她擦泪,“最开始我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我记得你说让我找警察的话,可我不想去找,我只是在我周围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人,好几个小时之后我才平静下来,开始用别的方法,花了好几个月我才找到你,却正好是你出车祸的第二天。之后我就猜测也许你要花上在那边度过的时间才能醒来,所以我就开始算日子,我算好了是今天,也早就请了假,可公司却要在今天上午开重要会议,我不得不去,本以为你要等到午时三刻,没想到早了两个小时。” “公司?”郁青青看着他,奇怪道:“你还在上班么?而且为什么她们说你是我先生?我们结婚了吗?我还以为她们说的是陆煜。” 秦悦笑了笑,两旁看了看,说道:“你才醒,去那边椅子上坐着,我慢慢说给你听。” 郁青青点头,两人立刻就往那边走去,护士跑过来道:“秦先生,医生吩咐过郁小姐要做检查确认的,您看现在是不是……” “先不用,我们说会儿话,你上去吧,这里有我。”秦悦回答,护士点头,又看了他两眼才转身离开。 郁青青一边在长椅上坐下,一边笑道:“你在这小护士和你说两句话脸就红了,不知道在心里多暗恋你。” “那是自然。本王的容貌所度又岂是常人所能比?”秦悦在她身旁坐下,轻笑道:“我能进现在的公司,就是因为当初面试我的三个人里面有两个是女人。”快身粉长。 郁青青睇了他一眼,本要追问他详情的,却更关心之前的问题,只好将这问题放下,催道:“你快说,为什么你成了我丈夫!陆煜哪里去了?” “很着急他的下落么?”他问。 “都什么时候了,好了,你快说吧!”她向他露出渴求的眼神,他才回道:“我并没有和你结婚,只是你搬到这边住院的时候我就常过来,别人问我是谁,我说是你丈夫,别人就信了。” “那陆煜呢?”她奇怪着,立刻问,陆煜怎么会让他这样自称是她的丈夫? 秦悦看着她不作声,她连忙解释:“我不是着急他,只是奇怪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孩子都替你生了!” 秦悦一笑,握住她的手,这才回道:“在找到你之后,我就告诉了他我们的故事。我说,我和你是在一个夜总会认识的,那时候你陪你们老板谈生意,几次见面后,一次偶然,我们酒后发生了关系,醒来后我们承认心里都爱对方,准备在一起,结果你却发现我已经结了婚,所以和我断绝来往。” 郁青青听得目瞪口呆。她什么,和他发生过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了,夜总会,酒后一也情,难不成他来现代这么短的时间还看了总裁文! 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然后……陆煜就相信你了?” 秦悦摇头:“这样当然不行。你和我断绝来往后,我一边努力离婚,一边继续追求你,你并不同意,结果意外之下,你怀孕了。”他看着她吃惊的样子笑,继续道:“知道怀孕之后,你有所动摇,却正好碰到你生日他过去看你,你便决定打胎,这之后,再也不肯理我,然后我知道你结婚,就追过来了,结果你出了车祸。” “这样……他就信了?”郁青青难以置信。 秦悦含着笑,轻飘飘地“嗯”了一声,“信了。” 夜总会……郁青青突然想起自己还真去过一次夜总会,还真是最开始那公司的老板一起去的,那时候她傻,也没想到吃过饭后居然会去夜总会,更没想到那老板是安了些坏心,到夜总会后甚至怂恿别人劝她酒,那一次差点没让她**。秦悦居然正好说出了夜总会,让她极其意外,立刻问:“你怎么知道我和我老板去过夜总会?”。 “自然要知道,总不能胡乱编,他会相信,也是因为我说的无懈可击的细节。”秦悦不慌不忙道:“比如第一次夜总会相遇时,你一头酒红色的卷发,一身白色的裙子,红色的外套,而我正好和你们合作方的老板认识,我们便一起喝酒,席间你他们逼着喝了许多酒,最后终于忍受不了独自离开,然后我跟了上去,发现你正在外面吐,我递给你纸巾,你不接,我再递,你半醉着酒,又生气伤心地离开夜总会,我要开车载你回家,你不理,骂我不要脸,我强迫地把你扔上车,然后问你地址……再到醉酒之后的酒店,甚至我并没有完全醉,但太喜欢你,太爱你,所以还是和你去开了房,期间你迷糊的话,以及醒来后你和我讲你和陆煜的事,他是校草,你的单车撞到他,他在校园的樱花树下向你求婚……”说到最后,秦悦的结束语是:“其实我还没说完,他就信了,三天后,他去了国外。然后在春节时回来,在你父母的同意下,他和你办了离婚。” 郁青青惆怅起来,看着他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他真就因为你编了这个故事而和我离婚了?就没有一点留念?” “其实,也不是没有留念。”秦悦老实回道:“他知道真相后是真正的伤心,去国外也是借学习之由散心,春节时见我一直在你病床边才决定离婚,在离婚前他同我谈过话,让我好好照顾你。” 郁青青想了想,这样的情况的确让人不能不信,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来这样骗自己呢,而且他还一点目的都没有,还真的一直陪在她这个植物人身边?再有,她的确去过夜总会,也的确被劝过酒,而且还真是自己生气地提前走了,唯一不同的是她是自己打的回去的。而且更巧的是她还真在那次生日之后去过一次妇科医院,那也是个气人的事,她不过是个小毛病,却被那破医院弄得去了好几次,最后她一气,索性不去了,症状倒自己消失了。而那妇科医院的就医卡被陆煜看到过,他还问过她去做什么了,她只是随意回了个“小毛病”,这件事,会不会让陆煜正好把那什么打胎的瞎话联系起来,然后更加确信秦悦的话? 她迷惑地看他,奇怪道:“为什么都那么凑巧,你编的故事正好能和我的经历对上?” 秦悦笑着划了划她的脸,回道:“这世上自然不会有那么多巧合,这再简单不过,我先找人调查出你的经历,然后对着经历编,那时候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正好两个私家侦探有兴趣帮我,免费帮我编了这故事,而且我们还排练了很久,确定我对细节完全熟悉,也没有漏洞后才找的陆煜。我还对陆煜说出了你身上的身体特征,比如你大腿根部有颗痣,除了你妈,你陆煜都不知道。” “可是你怎么知道?”郁青青早已惊诧,立刻问。是啊,这么私密的部位,他怎么会知道? 秦悦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也简单,趁医院病房没人的时候进来掀开衣服找一找就行了。” 郁青青彻底被他击倒,有他这样一们老谋深算,攻于心计,专搞阴谋诡计的人在,陆煜怎么会不被他骗到!这人,这人也太能耐了!她看向他,实在不能相信短短一年的时间都不到,他不仅没有被饿死、没有被当成精神病人丢进精神病院,还找私家侦探,除情敌,找工作,甚至找的工作还是个能让他参加重要会议的岗位,这生存能力是不是太强了! 盯了他很久,她心中的吃惊还是只增不减:“你找到我的时候,才两三个月吧,那时候你就知道找私家侦探替你做事了?还能有钱找?我以为你连自己活命都是问题!” 秦悦回道:“一开始是很不容易,后来无奈之下,我买了把匕首,坐进一个富人的车将匕首抵在他颈边,他就把手上的线都拿出来了,自那之后我才能快速找到你。” “你……你……你抢劫,你竟然抢劫……”郁青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比之前更加觉得他是骗她,“你真的去抢钱了?” 秦悦毫无压力,十分轻松地点头:“那时候我对这里并不了解,不如此我只能一直为自己活命而奔波。且我是在夜总会前找的那人,夜总会不就是青楼么,连续三天都进青楼,必定有闲钱,在我要钱时那么多钱他给得毫不心疼,证明那不是他的血汗钱,这样的钱给他去逛青楼,还不如给我救急。” 这样说,也掩盖不了你抢劫的恶行!郁青青心里这样想着,却又觉得他的话好像还真的很有道理,竟让她想骂他也不知道怎么骂他。不过,最开始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要生存也极其不容易吧,而且他还要找她……想到此,她靠到他身上,轻声道:“那你现在过得好么?你在现在的公司上什么班?” 秦悦回道:“原本不好,但现在你醒了就一切都好了。当初因为这公司离你所在的医院近才应聘,现在在人事部,下个月会升为经理。” “经理?”郁青青大吃一惊:“你那是多小的公司,怎么会让你做经理,该不会公司人人都是经理吧!” 秦悦微微皱眉,“不算太小,总部百来人。” “这就是说还有分部?”郁青青从上到下看他,的确,像他这身行头,小公司当然不会这么讲究,可是这样的公司,怎么会让他做经理,他不过就来这个世界一年呃! 秦悦似乎知道了她的疑惑,回道:“若非意外,并没有这么快,不过是上周正好遇到公司高层,一起谈了半个小时的话,几天之后便来通知,说将我破例提升。” 郁青青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而这个曾经做过大将军,又做过摄政王的秦悦,简单就是一大锭纯金子! ********************* 呃,好吧,今天没有更新了,明天才能结局……因为明天大图更新,一定能把剩下的内容写完,话说我前天还以为只有四五千就能写完呢,结果花了一两万的文字还没有写完……所以说,你们不要让我估算字数,我估的字数误差会超过十倍~~从小数学就不好,至今买菜还不会算账…… () 大结局4完 “真好,我们都活着。”她重新偎到他身旁,由衷地感谢上天。 他环住她,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也知道,你一定会在这一天醒过来。” 郁青青沉默着,缓缓地,拽紧他的手。 没有说出的,是心中的牵挂,心中的忧伤,直到她在那个世界死去,她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怎样了,秦煜是否伤害了孩子,就算他当时没有伤害,那以后呢?上天已经给了他们这么多,她是不是没有理由再要求?可是……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过得安稳了吧。 “不要难受。”他感受到她的情绪,柔声道:“秦煜无子,他之前留下了孩子,以后也会选择留下。” 不可否认,他的保证从来都是有效的,她似乎真的觉得事实就是这样:虽然她与孩子隔着时空,但他仍是好好的。可她也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保证有效,所以才会这样保证,事实上,他们谁也无法保证,而且,也永远永远不会知道答案,能保证、能知道答案的,只有老天。 老天,你也会保佑他平安的是不是?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蓝天白云间,明媚的太阳温暖而并不火热地照着,一切都那么安详,那么美,似乎老天答应了她的请求。 看着看着,郁青青突然道:“你说,你知道我会在今天醒来?” “我这样猜测,这样希望。”秦悦回道:“我找到你时,你出车祸昏迷,昏迷这段期间,你应该是去了和朝,做了姚舜英,按这样算,等你睡到我们离开和朝的时候,你不就会醒过来么?” “然后我真的在这天醒过来了,你说我醒来的时间比你算的早两个小时?” 秦悦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今天就是他们离开那个世界的那一天,那证明今天就是七星联珠的时候,而且,午时三刻还没到!他立刻看向天上太阳,然后又看了看手表,“十一点过十分,还有一个多小时!” 两人相视数秒,然后立刻起身,郁青青拉着秦悦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道:“我们快赶去我出车祸的地方!不对,还有戒指,还有戒指,那枚戒指在哪里?” “我知道!被你妈放在你房间的抽屉里!”秦悦说着就反拉了她往前跑,也不顾大厅医护人员的阻拦,出门就上了出租车,迅速报出地址。 司机疑惑地看向郁青青身上的病服,郁青青连忙道:“司机我没事,我很好,我们只是有急事赶回家。” 司机这才放心,开动了车。路程本就有些远,又遇上大城市随时可遇的堵车,然后在对司机不住的催促中两人终于赶到了家门前,按响门铃,却没有回音。 秦悦沉声道:“医院应该也打了电话给你爸妈,他们现在恐怕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那……”郁青青立刻就往回跑:“快去医院拿钥匙!” 秦悦拉住她:“那样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沉默半晌,秦悦按响了旁边的门铃,一边说道:“我记得你们两家的阳台是并着的。” 才说完,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老奶奶,看着秦悦十分疑惑,再看见他身后的郁青青顿时一愣,大惊道:“呀,你,你……你这姑娘醒啦?” 秦悦早已冲了进去,郁青青一边跟上他一边朝老奶奶解释:“是的……”说话间秦悦已经径直拧开南边房门。 “放大,放大,奶妈加血,快!” 门打开是个书房,里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坐在电脑前大吼着,也没听见动静,直到感觉有好几个人进来才随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道:“这谁呀?” 秦悦早已拉开推拉门走到阳台,看向阳台另一边。 “只隔一堵墙,我从这里翻过去,你等着不要动。” “可这是二十楼!”郁青青看向楼下害怕道,却只是这样低头看一眼就觉得腿有些发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拉着他。 秦悦一手搭上她的肩,沉声道:“放心,我可以。”说完就推开她,扶在了金属栏杆上。 “你……你小心……”郁青青颤兢着,只见他慢慢爬到阳台外侧,一手按在栏杆上,双腿往旁边阳台撩去。 老太太发出惊恐的一声叫,郁青青立刻闭上眼,心在这一刻提上了嗓子眼。 “靠,这技能,牛X,哥们以前翻阳台的吧!”声旁传来邻居小伙子的声音,郁青青这才敢睁开眼,立刻伏到阳台边上看向另一边,只见秦悦从那边伸出头来:“我过来了。”说完就进了屋。 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到老太太发白的脸,郁青青忙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张奶奶,没事了,他……他武功很好。今天谢谢您了,您这阳台帮了我们大忙,我先走了,您照顾好身体。”说着她就急着往门外跑去。 秦悦正好将她家的大门打开,伸出手将戒指给她看道:“找到了。” 带上门,两人风风火火又往电梯门前跑去。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情况?”电梯下楼时,郁青青问秦悦。 秦悦回道:“我成了你家的女婿,自然知道。” 看她好一阵错愕,他笑着解释:“你妈开始也不接受我,后来见我一直去看你,陆煜又走了,她相信我是真心待你,所以接受了。你爸更简单,我是他碰到的书法象棋最好的人,他被我的才华所折服。” 郁青青“嘁”了一声。 电梯到达一楼,却找不到出租车,最后无奈,又出钱又求情才上了一辆私家车,然后在郁青青的指引下一路往出事地点而去。 却再次碰到堵车。 “正午应该很少堵车的,是不是碰到了什么意外?”郁青青担心着,司机打开车上的收音机,路状消息正在播放,只说了两三条后几人便听到所在路的情况,竟是交通事故。 “看来还够等!”司机说道。 “还有多久?”秦悦问郁青青。 郁青青想了想,拉开车门就往前面跑去,跑了两步,却突然停下,往路边一个商场冲去,秦悦很快就跟上,问道:“做什么?” “带钱了没,快掏钱,买样东西!”说着就冲到商场一楼卖假发的专柜,喊道:“拿顶黑色长发!” 看着那长长假发,又看看自己身侧,秦悦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的确,过去之后衣服好换,头发却是难弄,可在这边却可以轻而易举就买到能以假乱真的头发。 拿了假发后两个便一路跑,她跑不动了秦悦拉着她跑,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后,绕过一个弯,郁青青指向前方一座城中山下面的公路道:“就是那里,还有多久?” 秦悦看了看表,回道:“不急,还有十五分钟。” 郁青青这才松子口气,微微放慢了脚步,再然后,脚步便更加慢了起来,愣愣看着前方。 秦悦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拉住她,轻声道:“想好了吗?真的要回去?” 她彻底停下步子,沉默着并不说话。 是啊,真的要回去吗?再回去,就永远不能回来了,这里她熟悉的一切全部都见不到了,还有……爸妈。 她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怎么办呢?而且回去了等着她和秦悦的还并不知道是什么,也许连现代唾手可得的生命安全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阵铃声响,秦悦从身上拿出手机来,看了眼,递向郁青青。 是爸爸,竟被他存了个“岳父”。 她缓缓接过手机,手指近乎僵硬地划过接听,然后便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小秦啊,医院说你和青青跑出去了,你们是去哪里了?” “给我,快给我!”一旁传来妈妈的声音,马上声音便换成了妈妈的,急促道:“喂,怎么回事,医院怎么说你和青青坐上的士急急忙忙跑了呢?你们现在在哪里?青青怎么样?” 郁青青哭了起来,泣声道:“妈……” 电话那边安静了半晌,然后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青青,是你……是你,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是,我好了,我很好……”郁青青看向前方,缓缓道:“妈,还记得你喜欢的《步步惊心》吗?” “啊?记得呀,你问这个干嘛,你现在在哪儿呢?” “昏迷的时候,我就到另一个世界了,在那里经历了许多事,秦悦,他是从那里过来的,他不是这里的人。” “你说什么呢,青青?”对面一阵疑惑,很快旁边就传来爸爸的声音:“我正想说,小秦的身份证是假的!而且他没有学历,怎么会那么懂文言文!” 郁青青一边哭着,一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的,他是那里的王爷,我们在那里有个才出生的孩子,现在生死未卜,我担心他……而现在,我们有一次回去的机会,可是回去之后……就再不能过来了。”话说完,她脸上的笑早已散去,换成更汹涌澎湃的泪水。 对面的妈妈沉默了起来,旁边是爸爸的声音:“这是什么情况呢,我就随口一说的,难道还是真的吗?什么王爷,什么孩子……” “青青。”妈妈的声音重新响起,却是异常平静:“你用‘回去’这个词,其实是那里已经成了你现在最牵挂的地方了,是不是?母亲总是记挂孩子的,我理解……如果想过去,就过去吧,孩子不在身边,孩子不知道生死,你在这里再怎么样也不会快乐的。” “可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你和爸怎么办?” “孩子小,才要在一起,孩子大了,就该放她追求自己的人生了,早在你嫁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后来你又出车祸,现在你能醒来,能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很满足了。只要你开心幸福我和你爸就能过得好,你不开心,我们又怎么会好?” 郁青青已经不能说话,泪水一边擦一边流,止也止不住,身旁秦悦拉着她往前走,她跟着一步一步走着,眼前却全是模糊一片,“我连你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想见你们……” 那连传来郁妈妈的斥责声:“胡说八道,什么叫最后一面,我们又不是去干嘛的,我和你爸年轻着,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呢!放心吧,那边的孩子有危险,我和你爸却没有危险,我们好好的,还准备等退休了四处旅行一趟呢!” “是这里吗?”秦悦在一旁问,泪眼模糊中郁青青看看四周,点点头,然后对着电话哭道:“那你们能再生个孩子么?那样也有人陪你们,我以前说要个妹妹,你们总说养我一个就丢了半条命,要再养一个另外半命都没了,就是不肯,早知道我就逼你们生了……” 那边郁妈妈竟笑起来:“哎呀,生那么多做什么,儿子长大了娶媳妇,女儿长大了嫁人,都没我们什么事了!一大把年纪了生什么生,别让人笑话了!” 秦悦看看天空,又看看手上的戒指,沉声道:“上次过来我比你早了将近一年,而且还不是在一个地方,很可能是因为玉石上沾了你血液的原因,这一次再不能出这样的意外。”说完,他从身上拿出一只笔来,脱了笔帽往胳膊上一刺,轻轻一划便出现一道口子,血很快涌出来,他将玉石染上血,然后看向郁青青。 郁青青擦了擦泪水,将胳膊递向他,然后对着电话说道:“爸妈,我要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秦悦迟疑了半晌,将笔尖刺进她胳膊然后再拿出,引来她“嗤”一声,然后在冒血珠的地方挤了几滴血在玉石上,他与玉石放在手心与她的手相扣,抬头看向天空。 郁青青也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升到正上空,发出白色耀眼的光芒,她着急道:“妈,生孩子的事你们就试一试,妈你身体那么好又年轻,肯定可以的,要不然只有你们两个人,等你们老了谁来照顾你们?还有奶奶,让她也好好保重身体,就说她说的都对,那颗古玉果然有问题,我就是戴了那玉戒指才会离开的,是我错了,让她不要怪我,不过我不后悔戴了戒指,遇见秦悦我很好,你们——” 电话那头,说话声戛然而止,郁妈妈轻轻“喂”了两声,然后缓缓放下手机,拿衣袖去擦脸上满满的泪水。 郁爸爸又将手机拿起来“喂”了两声,果然完全没有声音。 “走了?真的走了?”他看向妻子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平时小气得要死,现在倒大方起来了,你以为她是出去玩呢,一个劲让她走、让她不要担心,她都说了再不能回来了!” 郁妈妈擦完眼泪,回道:“她才醒过来就和小秦急急忙忙跑了,而且电话里她哭得那么伤心,这说明她已经决定离开了,我说我舍不得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她安安心心走。” 郁爸爸想说什么,半晌,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我们接受不了她离开,她更接受不了她的孩子丢掉性命,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阳光晦暗,寒气袭人,郁青青首先看向身旁,发现身旁的秦悦也正看向自己,两人的手依然紧紧扣着。 无论是到了什么时代什么空间,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行了。舒了一口气,郁青青看向眼前,只见一潭碧水,身后瀑布声大作,水珠溅在人身让冰冷刺骨,却正是碧云山他们离开的地方。 她看看脚下,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时候?如果我们是按时间回来的,这里……这里不是该出现我的尸体吗?” 秦悦抬向手表,发现时间早已停止,再向天空,凝视一会儿,缓缓道:“这是我们离开那天,只是与去的时候一样,我们同样早到了两个小时。那天的这个时候,我才猜到飞嫣的死因,正站在京城一间客栈的窗户旁。” “那现在……”郁青青大胆猜测道:“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改变这个时空,现在不是有两个你?你正在京城的客栈,而我正在宫里还没见到秦煜?”脑中灵光一闪,她想他们是不是能做些什么,比如…… 不,不行,如果做了什么改变事情发展的事,比如阻止她见秦煜、在乳母之前抱走孩子或是其他,那就没有他们回到现代的事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他们了。 一直沉默的秦悦缓缓道:“若一切都没有改变,那现在我赶到皇宫,之前的我必然已经进了宫,而且在宫中制造了一场大乱。我想,我们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却能改没有发生的事,如果在皇宫大乱的时候,我去刺杀秦煜……” “刺杀秦煜!”郁青青大惊,“皇宫内守卫森严,你怎么去杀他?” 秦悦平静道:“我进宫里造成了很大的骚乱,而现在的我就扮作太监赶在那时候进宫,避开旁人目光趁乱潜进秦煜寝宫,等我抱着你离开、寝宫内只剩秦煜一个人时将他杀死,然后我离开寝宫,继续躲藏在宫内,等到皇上被刺消息传开时我再和文武大臣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谁也不会想到秦煜是我所杀,我也有没刺杀他的证据,因为寝宫外侍卫都看见我抱着你去宫门。” “这样……行么?万一……” “没有万一,这是唯一的办法。”秦悦肯定道:“青青,孩子在他手上,我不可能带兵反他,不能让他有反应的时间,唯一的方法就是刺杀,而普通人不可能刺杀得了皇上,只有我自己。此时若不抓住机会,孩子就危险了,他不可能让孩子平安长大的,他就算弄个假孩子也不可能让我们的孩子以皇子的身份长大了来继承他的皇位!” 他说的,无一不对。之前一切的侥幸都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的确,秦煜不可能放过孩子,甚至有可能折磨他,而弄个假孩子再简单不过,他甚至只要现在从外面抱一个孩子来规制就好,因为除了母亲,除了孩子身边照顾的人,不会有人能认出一个初生婴儿的模样来。郁青青想着,然后抬头看他:“秦悦,如果你有事,我就殉情,这不是威胁,是真的。” 秦悦笑起来,“这么离不开我么,好了,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去刺杀不过是为了救孩子,救孩子,而不是把自己赔进去,我会像保护你们一样保护自己。” 她一头扑向他怀中,紧紧抱着他,他沉声道:“不要担心,时间不多,我们还要先去朝露庵拿一套太监的衣服,然后你和采萍去找我王府里的管家,他有令牌可以进宫,你让他带上一套我的衣服放在冷宫那处种了松柏的角落里,我可以换上衣服之后直接扮成刚进宫的样子。” 郁青青点头,两人立刻就往朝露庵赶去。 皇帝寝宫处,秦悦正执着一只长枪迎着成片成片的侍卫往里面闯,而另一处,一名小太监打扮的人趁着无人关注之际潜入寝宫,躲进书房中。 不一会儿,寝宫大门被撞开,秦悦闯进另一边的房间,一阵混乱后,秦悦离去,侍卫也离去,寝宫陷入一片沉静中,小太监从书房出来,缓缓走进左侧的寝殿。 房中,传来秦煜惨淡而孤清的笑声,小太监走进去,只见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大片血迹,而床前地面上躺着把小巧却锋芒毕露的利刀,上面沾满着血迹。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离开我,是你不听的,你要和秦悦在一起是么,那就去阴间在一起吧!”秦煜狠狠自语着,停了停,突然道:“不……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在阴间在一起呢,你们在阴间也不能在一起,秦悦还活着,我要留着他,这样他也和我一样孤单了,我不杀他,我要慢慢吓他,让他活在死亡的恐惧中,这不是比死还可怕?呵,对了,我还有个孩子在手上呢,我还可以折磨他,让他和我一样,如何?哈哈哈!我竟然忘了还有这么精彩的事可做,我得立刻让人把他抱过来,立刻——”他说着就转身喊“来人”,“来”字才叫出口,一阵黑影风一般逼近,他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间。 黑影早已站在了他身后,一只手握着小刀从后面绕到胸口精准地一刀刺在了他心房。他身子不再有支撑力地往下瘫去,却被身后之人扶住,将他移到了房中的椅子上。坐在椅子上只余最后一丝气息时他才看清面前的人,赫然是才抱着姚舜英离去不久的秦悦! 惊愕与诧异,以及强烈的不愿中,秦煜的头垂下去,可他原本睁着的眼却在垂头那一刻缓缓合上,带着一丝隐隐的解脱。秦悦凝视他半晌,然后连同人一起将他所坐的椅子拖到了床边,让他面朝床、背朝门坐着,这才悄无身息地离开。 太阳慢慢偏西,早已换好衣服的郁青青守在朝露庵外,眼睁睁看着山路尽头,额上竟急得满是冷汗! 采萍从里面出来,看着她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道:“姑……姑娘,要不要先去吃点儿?” 郁青青摇头:“不,采萍你去吃吧,我再等等。”说着看向远方,在不见人影人又急切地回过头来,往前走两步,转过身又望。 采萍仍然停在原地,又道:“那姑娘要不要先去梳梳头?”她从和秦悦一起过来就是披散着头发,一直到现在依然披着,让庵内的人频频往她身上看。 郁青青仍然摇头:“不……不……我没有心思梳。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会没有人来呢?” 采萍看看天,也着急起来。 个环轻牵。正午就去了,现在已经傍晚了,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不,不能往坏处想,肯定是其他原因耽搁了,说不定是送信的人不知道来这里的路,一定是这样的! 正想着,转过头,只见郁青青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远处,采萍也往那里望去,只见一人远远地骑着马往这边跑着。 “来了!” 很快,那马便停在了两人面前,上面人一跃而下,然后问:“王爷可在此处?” 郁青青立刻道:“王爷太累,刚刚歇下,什么事?” 那人看看她,发觉不认识,然后又看向采萍道:“王爷可是在休息?” 采萍肯定 地点头,“王府有什么事么,我替你转告王爷。” 那人立刻道:“快告诉王爷,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在寝宫内自尽了!” 郁青青与采萍大喜,险些就笑了出来,好在及时忍住,郁青青装作一惊 ,然后朝采萍道:“快,快去告诉王爷!”说着两人就进院内,报告消息的人还站在门外,郁青青回头道:“我们去禀告王爷,你回去让管家好好安排该安排的事。” “是!”那人说着就上马,等挥了马鞭之后才想起这个女子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她竟也能吩咐王爷的事了?回过头,却见她们两人早已回了院内。 “太好了,那证明秦悦没事了!”一进门,郁青青感叹,抬头看一看天,再次在心中感谢老天。 采萍看着她,满腹疑惑道:“姑娘,你到底是……” 郁青青转过头来,笑道:“采萍姑姑,虽然有些离奇,但确实是你想的那样。”说着,便往屋内而去。采萍愣愣看着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那些“以为”。 但确实是离奇,王爷和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却完全变了样子,衣饰,装扮,什么都变了,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王爷是她认识的,可这位叫“青青”的姑娘她却完全不认识,但他们之前的关系又好像很熟悉,而且这姑娘给她的感觉竟是那么像王妃。 这青青姑娘所说的确实是她想的那样,就是说她真的是王妃?那王妃又到哪里去了呢? 回到房间,郁青青才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端了饭便吃起来,菜看都不看就往嘴里送,吃着吃着,突然之间就想起了秦煜。 记得,他也是不怎么挑食的,多油腻,多清淡,多荤多素他都能吃下去,可想而知,被囚禁的两年里已让他完全磨灭了皇子养尊处优的习性。 她停下了筷子,只觉得面前都是他的样子,第一次见他,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棵雪地里幽香的白梅花,清冷,倔强,谁也影响不了他,谁也到不了他眼中,他的衣服永远那样,雪白雪白不染一丝纤尘,那个时候她何曾想到他经受着怎样的生活? 秦煜,他杀了她,可她却一点也不恨他,甚至连讨厌都没有,她讨厌不起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依然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明明希望他好好的,明明希望他此生能开心,最后她却与秦悦一起谋划杀了他……他的错原本有因,他们却没有别的办法。如果秦悦与他都不生在帝王家呢?如他们一样优秀的两个人,说不定能成为对手和朋友…… 好在这世上有灵魂,愿他在这孤独的世上解脱,然后到一个快乐的地方,不出生在权利堆里,有疼自己的父兄,有照顾自己的慈母,也有与自己情如兄弟的年轻叔叔,自然,还有个一心一意爱他的女子。 夜幕时分,深宫内一片火把的光亮,文武百官都从京城各地赶过来,站在皇帝寝宫前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三天时间,才登基的新皇紧接着上一位皇帝突然驾崩,而且还是自尽! 才登基就自尽,这让人如何理解!然而却还是有一些人觉得有可能,因为有传言今日上午皇上在自己的寝宫里杀了以前的端王妃,血流了满床,让值守的侍卫一个下午都不敢吭一声,结果到了黄昏时分,皇上身连侍候的太监实在担心皇上的情况走进了寝宫,结果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这才发现皇上竟已经自尽了! “下午你们真的没有看见一个人进来么?”议论声中,陈太傅的声音响起,却是他质问着外面站着的侍卫。 为首一名侍卫回道:“卑职可以担保,在王公公进里面之前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 陈太傅满脸的疑惑,满脸的不相信:“可皇上怎么会自尽,皇怎么可能自尽!定是你们保护皇上不力,让人闯进来加害了皇上!” 侍卫回道:“太傅,卑职等这么多人,如何能允许一个活生生的人进来刺杀皇上?哪怕刺客武功再好也总要先杀了卑职等才能再加害皇上,卑职可以发誓,除非刺杀可以隐身,可以变形,要不然不可能从卑职眼前过去!” “隐身?变形?荒谬!”太傅气愤着,却无法再说出其他的话来。他是不相信皇上会自尽,却也的确难以相信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皇上,就算是刺客能混进宫,也断不可能在层层守卫下混进皇上的寝宫,而且还安然离开,不被任何人发现。 “睿王来了!”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往后看去,只见秦悦急促着,却丝毫不紊乱地大步朝这边走来,火把的光芒中,那一身锦袍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能逼视,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一点一点向更高的地方走来,此时此刻,所有的光环都到了他身上,这个两年前带着他的凯旋之师回京,一回京就威慑朝廷的王爷,如今他再一次崛起,黑夜都掩不住他身上的万丈荣光! “王爷。”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千岁。” …… 所有人都恭敬着,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睿王会位高权重至何种地步,甚至,很可能他就是下一任天子。 秦悦先进寝宫,跪拜、查看,足足两刻之后他才从寝宫内出来,黑夜中,他看向文武群臣,语含悲痛道:“没想到,皇上竟就这样去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抽泣声四起。陈太傅也悲痛着,一会儿才道:“王爷,老夫认为皇上之驾崩之事大有蹊跷,恐怕不能仓促认定为自尽。” 他一说,后面立刻就是文人出身的官员接着这:“不错,皇上之前完全没有失意之态,又怎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自尽一事实在无法让人相信!” 秦悦回道:“此事自然不能草率认定为自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共同查理皇上驾崩真相,十日之内必须得到结果。” “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领命。”三人回过话后,秦悦接着道:“皇上之驾崩之事的确要彻查,但另有一事也犹为紧迫,便是新帝人选,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的确立,与先皇的驾崩真相同等重要。” 一句“先皇”,说明了一切。 不管先皇是谁,不管先皇如何驾崩,他都已经是先皇,而重要的当然是现在,当然是未来,可以说先皇如何驾崩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下面谁做皇帝。 “老夫倒是认为,须先查清皇上驾崩之因才能再商议新帝人选。”陈太傅说道,意有所指。他想,如果皇上真是被人刺杀,那这人十之**是秦悦所派,如果等查到真相再议国君,秦悦必定再没有资格参与进来。 他说完,另一旁一个声音却道:“这样只怕会耽误国事吧,国君乃一国之本,若无国君,让国如何自处?” 众人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是礼部尚书。他的话似乎公正,然而知晓内情之人却明白他定是要为自己作打算,他的女儿与十六岁的三皇子早已议定亲事,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果然,下一刻礼部另一人便道:“新君的择定,自然要从祖制,先前怀帝驾崩,不就是按祖制立了先皇么?” 怀帝是几日前意外而亡的小皇帝的谥号,小皇帝死后由他的长兄做了皇上,现在长兄也没了,不是该轮到次兄,或者先皇的长弟了?而秦煜是皇长子,二皇子早年夭折剩下的那个便只能是三皇子了,难道还轮到下面的四皇子不成? “下官认为,立新君该立嫡,该立长,若事有特殊,便择宗室英明之人。”说话的是秦悦回京后提拔的人,话里明显给秦悦这个隔了辈的皇室人留了机会,顿时就惹来先前两大势力的反对,陈太傅率先道:“李大人这话就不好说了,英明之人又如何择定,由谁来决定?况且立皇储从来就是立嫡立长,还没听过立英明。”认识到秦煜已经成为过去,太傅似乎有往三皇子身上靠的趋势,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愿秦悦做上皇帝。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秦悦突然道:“太傅说的对,的确该按祖制立嫡立长,所以——”在众人的疑惑中,他说道:“我是孝文帝亲封的睿王,是先皇与怀帝的叔父,也是当今唯一一位皇子的叔祖父,我以皇族长辈的立先皇的嫡长子为新帝,不知诸位是否有异议?”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诧。 这时候众人才想起刚刚驾崩的皇上不是没有后继人,而是有个唯一的嫡子,虽然他的母亲被休,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是嫡子的身份,若说从祖制,谁能有这位皇子的身份更加符合祖制? 不是没有人记得这位皇子,只是他不过是个婴儿,母亲已被休,甚至已死,他没有任何力量,连姚家都显得不热衷,而且比起这祖制来,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秦悦手上的权力,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他会不顾一切坐上皇位,所以理所当然地把这场新君之争定义为了权力之争,结果没想到秦悦却不是自己做皇帝,而是立先皇的小皇子为帝。 很快,众人就明白他的安排,当初年幼的怀帝登基,他以皇叔的身份摄政而揽权,后来虽然换了可以亲政的先皇,没想到先皇在位短短三天时间就驾崩,还什么都来不及做,甚至来不及削下秦悦摄政的资格,而现在先皇已驾崩,再没有谁能影响他摄政的地位,所以他依然是摄政王,依然可以辅佐新君。 实权在手,差的,不过就是那个皇帝的名号而已。 陈太傅,礼部尚书等人虽然猜透了这一层,却无法驳斥,若要等局势变动,恐怕还要十多年后新帝成年了,然而新帝在秦悦的手下长大,又如何能有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一阵响亮的哭声传来,有人抱来了小小的皇子,秦悦将孩子接到手中,声音昂扬道:“诸位若无异议,便立皇子为新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振耳欲聋的山呼之声盖过了孩子的哭声,百官悉数匍匐于地,秦悦低头看向怀中的幼子,眼眶缓缓湿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看着他,轻轻道。十三年前,在父皇将立他为储君时,骤然崩逝,母亲被辱,他以罪人身份放逐边疆,十三年的时间里,他也想着自己是不是能有一天真正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吾皇万岁”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是每个皇室子孙与生俱来的梦想,而如今,他把这实现的梦想给了年幼的他。孩子小小的眉眼里,有他的神采,也有父皇的神采,他想他定能实现他兴盛大和的愿望,也能有孝文帝父皇一样的贤帝功德。 三月,万物复苏,大地早已回暖,临近三更,京城街市仍然一片热闹。郁青青从酒楼走出来,身子有些飘乎,风一吹,就倒在了身边男人怀里。 “呃……我是不是醉了,不是吧,果酒都能醉?”她说着,慢慢站直身体,抬起头来看身旁的男人,“你应该没事吧,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你要是醉了,我们今天可不能回去了。” 秦悦扶着她往下走,一边吩咐酒楼小二去牵马。、 “回不去,就住客栈,怕什么。” 郁青青“嘁”了一声,“谁和你住客栈,快带我回朝露庵去,嗯……扶着我点,头好晕。” 秦悦扶着她下台阶,回道:“这么晚还怎么回朝露庵,就去王府吧,明天再回去。” “不要,我们还没成亲呢,我还要在这里待下半辈子的,当然要把名声顾忌好,大半夜的谁要去你家,弄得像婚前同居似的。” 小二牵来马,他接过缰绳,转眼看她,只见橘黄灯光下她脸上绯红一片,微醺的模样美艳而诱人,不禁心中有些荡漾,低声道:“婚前同居又如何?以前也不是没有,以后也还会有。” 郁青青止不住眨的水光眼眸凝视他半晌,然后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么?果然名符其实的男人——思想龌龊,快点了,扶我上马,载我回去!” 秦悦还要说什么,才张嘴,她便横眉道:“少啰嗦,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哄就犯傻的小姑娘,快带我去朝露庵!” 秦悦无奈,扶了她上马,自己随后坐上马背,然后往前而去,郁青青坐在他身前,靠在他胸膛上无比舒适,带着酒意,很快就有些意识迷糊起来,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她头顶道:“忘了一件事,太晚了,城门已经关了。” “你不是摄政王么,随便一开口,守城的人不就给你开门了?”郁青青一边睡,一边随口道。 秦悦回答:“这样总是不好,而且现在走山路实在危险,又是开春,不知道那山里会不会有什么猛兽毒蛇出现。” 郁青青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喧闹的夜市不见了,来往的行人不见了,两旁是百姓的房子,却是安静得只能听见隐约的呼噜声,一切都足以显示现在时间不早了。一阵风来,她酒醒了一些,顿时很清楚地知道回朝露庵实在是不现实,刚才不过是自己的醉话而已。早知道,就不玩那么晚了……唉,三月踏青,跑那么远看桃花没什么,问题是他们怎么看了一整天的桃花,到晚上才回来,酒楼里一顿饭一吃,竟然就到深夜了。虽然这个时间在现代 没什么,可在古代那可已经算是去了半个夜晚了。 “那怎么办?”她问。 秦悦便 回道:“去王府?” “哼,不去!让王府里的人以为我婚前失贞我以后的王妃就不好当了。”现在的她十分清醒。 低低地,他在她耳边说道:“失贞给我不好么?”说话间唇鼻间热气扫着她耳郭与颈侧,让她微微一颤,忍不住想用手去挠挠,却十分坚定道:“不好!我想了,送我去客栈,然后你就回你自己的王府。” “去客栈做什么,你一个单身女子在客栈怎么安全?” “去大一点的客栈不就行了,然后交待好老板,量也不敢有人打我的主意,好了好了,不说了,走了!我可没醉,别想忽悠我和你回家!”郁青青说着就自己握了缰绳往京城最大的客栈而去。 “一间上房!” 向掌柜开好房,郁青青便回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秦悦无奈地看她:“我总要送你进房间吧,你怎么防我跟防贼似的?” “你本来就是贼。”郁青青评价完,和小二一起上二楼房间,秦悦跟在她身后上去,郁青青本想着小二一开门就赶他走,不要让他进门槛,谁知道他却比她还快地进了房间,然后回头朝小二吩咐道:“快去备沐浴的水吧。” 小二连声称是地退下后,郁青青就上前去拉他,却是将他往门外拉,“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秦悦却将门踢着关上,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一下子将她重重压在了身下,轻笑着看向她道:“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今晚会走么?” 郁青青的脸忍不住就红了起来,嘴上却硬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同意!” “你反抗不了。”他笑道:“反正反抗不了,不如躺下来好好享受。” “你……你想来硬的,你强|暴?” 他仍笑着,轻声道:“差不多。” 郁青青气鼓鼓地看着他,“秦悦,你真是个混蛋!我看你就是早就谋划好了的,说什么带我出来踏青,说什么带我去看桃花,又故意折腾那么久晚上才回来,就是为着现在!” “算我是混蛋。”他苦了脸回道:“但我真的熬得很辛苦,以前霄儿才登基,许多事要忙,还好一些,现在都忙完了,实在难受,让我做事都心不在焉。算我求你了,今晚的事我们闭口不言,谁也不会知道,而且一个月后你就是王妃,我这辈子也就只你一个,你还怕谁敢说你半句闲话?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好不好?你要铁了心拒绝我,我恐怕就没命支撑到我们的婚礼了。” 郁青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他道:“秦悦,现在我想起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话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说完,然后就微红了脸怒嗔道:“你又是威胁又是乞求,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不就是为了和我上床么,果然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他轻声道:“不是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是真的是可怜诉样子。那你愿可怜可怜我么?” “你……”她又是气又是有些好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轻轻啄起她的耳垂,舌尖细细地舔,惹得她一阵酥麻颤抖,低头与她的脸相贴,柔声道:“青青,很早就后悔了,后悔顾忌什么国丧,把婚礼定得这么晚,现在我在王府,你在朝露庵,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每天都在想着你,你真美……比我想象的你真正的模样还要美……” 郁青青的脸更红起来,含着笑,带着娇羞,语中却也带着嗔意:“以前你也没这么甜言蜜语过,你就是要骗我上你的当。” “那你愿意上我这当么?你要是上了,我以后每天说甜言蜜语给你听。” “我吗……”她笑看着他俊美无比的脸,轻声道:“才不愿意上你的当。” 他瞧着她微微眯眼,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觉得逼你哄你还不如直接吻你,相信我,保证待会儿你比我还想的。”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 她承认,他说的对,她会比他还想,而且是很快……几乎在他的舌将她纠缠住时她就不由自主揽上他的颈,渴求他更深地吻她。老天才知道,白天在桃花丛里他吻她时她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将他推开跑到有人的地方,要不然再多待一刻她可能就把持不住,和他在随时可能被人撞见的桃花林缠绵了,而他——这种事自然不能指望他临时打住,他根本就不会想到“把持”这个词。 他的唇舌you惑而霸道,攻占着她,让她无处可躲,可处可藏,他的胸膛坚硬而火热,灼烧着她,让她被他点燃,与他一样火热,期待他能给她以拯救。 …… 一阵昏天暗地中,房门被敲响,小二在外面喊道:“客官,水好了。” “放在外面就好。”秦悦快速说了一声就继续动作,一手将她身上最后的衣料揭开,她却推开他,急道:“先洗澡。” “那种事什么时候做都行。”秦悦一刻也不愿耽搁,她酡红的脸上却带着十分的坚持 :“不行,洗澡,身上都是汗。”第一次,在客栈就算了,怎么能在两人脏了一整天的情况下进行! 秦悦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露出笑容来:“好,先洗澡,一起洗。”说着他就站起身来。 从他的脸上她已经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一时又有些后悔要先洗澡了,再一想,比起脏着身体做,在水里做似乎……似乎要稍稍好一些…… 好吧……那就……可是她为什么要受他的摆布在这两者中做选择题呢,就不能先规规矩矩洗澡,然后……好吧,算了吧,拳头是硬道理,她反抗不了…… 嗯……事实比她预先在心里看到的还要不受控制,好不容易被放上床时,她以幽幽的最后一丝气息抱怨:“虽然我们以前就有过,可这还是我的第一次好不好……”。 他贴着她的颈轻轻笑,“我知道,所以很小心很克制。” “你骗人……” 半晌,她的声音再次飘起:“你要是克制现在就停手……” ********************************* 全文完—— 这回是真的,木有玩笑~~~ 然后接下来是番外,这次的番外比以前的文会长一些,讲什么,估计大家也能猜到~~唔,一副孱弱身躯,好久没这样熬过夜了,去睡~~明天……不能,今天白天写番外,争取两万字更新 () 思君朝与暮 窗外星子洒了满天,夜风习习,幽幽荷香从对面的荷花池上飘来,同时飘来的,还有阵阵蛙鸣。 这是一个静谧而美丽的夜晚,在这个王府里,似乎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秦沐晗站起身看向窗外,闭上眼,细细感受这所有的静谧和美丽。这么好这么好,可她……却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开心满足过。不,她开心过,满足过,在她八岁那个春日以前,一切在家里的时光,自那一天后,一切都变了。许多时候她都会想,如果那一天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那一天用另一种方式演绎出来会怎么样呢?比如她没有进宫,没有遇到那个恶人,又没有受到侮辱,更没有…… “姐,给你个惊喜,快看我的大作!”秦沐曦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沐晗一惊,立刻拿书将身下的纸张盖住。 “什么?”她回过头去,只见沐曦“啪”地一声将一只碗放在她面前,得意道:“我做的,红豆沙冰!不过我刚刚给它换了个名字,叫‘满堂红’,怎么样,形不形象?” 沐晗看着面前的碗,回道:“这不是娘做的么?你可别骗我,我又不是不知道。” “当然不是娘做的,我做的,而且你没看见还经过改良了的,我放了瓜果,拌了果汁!”沐曦大叫道:“而且娘那么珍惜她那张脸,这时候早睡了,当然是我做的!哎哎,你别啰嗦了,是谁做的尝一尝就知道了!” 沐晗却摇摇头,“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不要,你必须吃,我已经吃了,现在我需要一个人来肯定我的手艺,少废话,快吃!”沐曦恶狠狠地命令。 沐晗最是了解她的脾气不过,顺从地舀了一小勺吃下,轻轻道:“是很好吃。” 没想到沐曦依然不罢休:“蒙谁呢你,吞都没吞就说好吃,好吃你只吃一口,不行不行,你得吃完,你不知道做这个我费了多大劲!” 沐晗抬头,微微皱眉:“我真的不想吃,吃不下。” “这么热你晚饭又没吃多少怎么会吃不下呢?”沐曦道:“你那个来了?” 沐晗摇头,她这个妹妹就是这样,说这种秘密的事也能这样大声地喊。 而此时沐曦正一动不动看着她,将她端详好久,才认真道:“你怎么了,这两天你好像特别不高兴?” 沐晗连忙摇头,“没有,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很好。” “我看你就是不高兴。”沐曦说着就看向桌上,然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把抽出她书本下的纸张,“我看你藏的是什么!” 沐晗一阵慌乱,立刻站起身去夺,急忙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给我。” “没什么你着什么急!”沐曦说着就跑开,她忙又追上去,手脚却没有她快,等她追上时沐曦已经兴趣着手中的那张纸念了起来。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念完,她狐疑地转过头来。 沐晗脸上早已通红,背心里冷汗都要出来了,匆忙夺过她手上的纸就揉成一团,好像消灭什么重要的证据一样。 “姐,你思春了?”沐曦脸上却顿时兴奋起来,冲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道:“快说,那个‘君’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沐晗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别乱说。”。 “陈苏玉对不对?”沐曦却早已自己猜起来,一边猜一边评论道:“那小子虽然总体还不错,但我觉得配你还差那么一点啊,不行,姐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沐晗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沐曦皱眉想了想,“我也觉得不是,要是他你直接让爹 到他家提亲就成了,还思什么朝与暮啊!那是和我们同一条街的柳家的儿子?唉,他连陈苏玉都比不上,啊——”沐曦突然地惊叫一声,立刻道:“我 知道了,是上次南方来的那个世子?对不对,那家伙当时可是在京城卷起了一阵风啊,你们见过,而且他来了一次就走了,这正好对得上了,‘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见不到他,你就只有相思了!” 沐晗早已经冷静下来,拿着手中的纸团平静道:“不是的,你别乱猜了,我只是在书上看到了这句话,觉得感动就顺手写下来了‘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你不觉得很美吗?”说着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书递给她。 沐曦接过书,果然就看到这首诗。 “真的只是随便抄的,没有意中人?”沐曦将信将疑道。 沐晗肯定地点头:“没有,若是有怎么会连你也不说,而且以我们家这样的地位,爹和娘又通情达理,就像你说的,可以和爹说了去提亲就是了,何必……”她小声道:“何必自己在心里思慕?” “说样说,也是。”沐曦终于相信了,然后之前涨起的那股狂热劲一下子就蔫了下去,垂头丧气道:“唉,还以为有点新鲜事做了呢,没想到白高兴一场。” 沐晗轻轻笑了笑:“好了,你还是先去睡吧,明天再找新鲜事做。” “唉,睡就睡了,你也早点睡,睡前记得把我的‘满堂红’吃了啊!” “好,我吃完了再睡。”沐晗答应着,沐曦这才满意地离开。 房间顿时就陷入安静中,仍然是荷香,蛙鸣,她抬头看向窗外的满天星辰,心中那股惆怅弥漫到无以复加。 陈苏玉,柳家公子,南方世子……沐曦猜了许多人,却独独没有猜到他,独独不会去猜他,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让人想都想不到一起。 她是睿王府大小姐,父亲是大和朝位高权重第一人,这整个天下的男子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他的妻子,可她却独独爱上了他,而这天下,只有他与她永远也没有可能。 “姐——”就在这时,早已离开的沐曦的声音却突然又冒出来。 感来时身。沐晗一惊,抬眼便看到从窗外探进头的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温声道:“怎么了?” 沐曦说道:“就是你那个一回顾的‘君’,让我都忘了自己来干嘛了,你明天早点起,我们去宫里玩好不好?” 沐晗心中猛地一震,语气都有些颤抖起来:“宫……宫里,去宫里做什么?” 沐曦凑进来得意道:“你忘了,前两天爹亲自看了几个女人送到小霄子宫里去了,今天晚上她们会陪小霄子过夜呢,我明天得去问问小霄子破身的感想啊,啊啊,想想我就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去!” 沐晗的脸早已苍白,两手紧拽着袖口的衣服,垂着头,带着浓浓的感伤道:“我不去,明天我想去爹那里拿两本书看。” “哎呀,你又不做教书先生,看那么多书做什么,而且爹那里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全是什么打仗啊,治国啊,没意思,你就和我进宫嘛,我们也去看看那几个女人长什么样嘛,看是她们占了便宜还是小霄子占了便宜!” “我不去……我真的不去……沐曦,我很累,想去睡了。”沐晗混身都透着无力,让沐曦不禁疑惑道:“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中了暑热?” 沐晗沉默着,只是摇头。 见她状态真的不太好,沐曦便道:“好了,不去就不去了,你快去睡吧,要是不舒服就叫大夫。” “好……你也去睡吧。” “好好好,你关窗熄灯,我走啦!” 沐晗抬头慢慢关上窗子,隔着合上的窗子,能清晰地听见外面沐曦自言自语的声音:“姐最近越来越不愿意进宫了,怎么回事,宫里不挺好玩吗?” …… 她缓缓走到床边,颓然坐下,靠在床柱上盯着房间某一角发呆。 不见,是不是就可以不念? 很早以前,她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第二日,天气晴好,直到日头高照沐晗才慵懒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娘不许她们打扰她睡懒觉,所以从来让要她们过去请安,她和妹妹便没了早起的鞭策,有些时候夜里没睡好,或是早上不想动就会索性晚些起来,对于这一点,陈苏玉每每看见她们就露出一脸羡慕的样子,他几年前过世的祖父是大和朝首屈一指的大文人,家中是书香世家,极重礼教,常常五更就起床要去给长辈请安了,他自言从来没感受过天亮不起的滋味,此生若能感受一番,哪怕死了足够了。 想到这差距,沐晗微微露出一丝笑来,这才起身梳洗然后用些早饭,等丫环进来时,她便问道:“二小姐还在家里吗?” 丫环点绛回道:“不在呢,一早起来就进宫去了。” “果然是进宫了……”沐晗自语着,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点绛问:“大小姐怎么不也进宫玩一玩呢,王爷王妃都不在家,大小姐一个人怪冷清的。” “爹娘都不在么?”她知道爹是有很多事忙的,不在家十分正常,可娘多半时间还是在家的,没想到却也不在家了。 点绛回道:“是的,王妃今天去书馆了,好像到下午才能回来,说是先去书馆看看,然后去印刷坊一趟。” 沐晗微微浮起一丝笑容来,在见到娘以前,她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那时候在她的印象里,有钱人家的夫人只用打扮扮,吃一吃,玩一玩,再管管家务就好了,可母亲却不同,她用王府的钱在京城办了两个借书馆,以及少的借书费用借给贫寒读书人,又让人办了个印刷坊,专门印制书籍,十几年的时间一直在努力想办法用最便宜简单的方法印制质量最好的书,这些其实都不赚钱,只是她想让大和更兴盛而已。 而成就这样一个女子的,便是爹,若不是爹对娘情意深厚,身为王爷却终生都只有娘这一个王妃,她恐怕必须要在王府里和其他女人争权夺利,哪里还有精力却为别人着想? 她想着这些,点绛问道:“大小姐待会做什么呢?” “去爹书房里拿两本书过来看看,很容易就等到他们都回来了。”沐晗回。 不一会儿,她便从正院的大书房里拿了两本书出来,却是一本史书,一本兵法。点绛跟在她身边也能认很多字,看见这两本书的内容直咋舌,她是怎么也不明白了,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就爱看这种书,她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倒是二小姐那里的志怪书和画册还挺有趣。 沐晗拿着书才要回房,一声“姐”便在身后响起,她回过头去,果然就见到沐曦那张永远灿烂的脸。白希而无一丝瑕疵的肌肤,弯弯的眉,柔和的脸,她的眉眼一半像爹一半像娘,而他们两人都是十分好看的,生得她这个女儿自然极美,常有宫中的宴会或是其他人多的场合,总有许多公子们挤着看她,只是睿王府的门槛实在太高,让他们就算想攀也要在心里犹豫一下。然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的,也在见了她之后被她整得再不愿多想了。 看到她,沐晗意外道:“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在家,你又回了?” 沐曦过来,一把拽过她的书瞅了眼,然后拧着眉将书扔给了她,很愉就笑道:“姐,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里?皇宫?”沐晗问,那是她怎样也不愿去的地方。 沐曦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是去外面啦,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有吃的,有玩的,还有故事听!” 沐晗奇怪地看着她,她却早已将她手上的书重新夺过扔给了点绛,拉了她就往门外走:“快点快点,再晚就没时间了,我还能把你弄去卖了不成!” 沐晗一笑:“好了,你别拉,我去就是了。”天气好,又不是三伏天正热的时候,她也愿意出去走走,特别是,她的确想在外面散散心。 然而她真的错估了沐曦,通常这丫头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或者,比惊吓更可怕,是惊恐,是悲伤。 出了王府大门,只见外面有辆两匹马拉的大马车,而马车旁边却还各牵了一匹马。 “这是做什么?” “哎呀,等会就知道了,快上车快上车!”沐曦说着就推她上去,她知道她爱玩花样,便也不再问,乖乖与她在马车里坐着上路。 直到到达目的地,她才知道为什么沐曦多带了两匹马来。还在马车上,她就听到陈苏玉的声音,“嘿,丫头速度还挺快!” 这声音让她心中一惊,手不由自主就拽了起来:陈苏玉是以前陈太傅的孙子,从小文章就好,后来被偶然遇到皇上,皇上就让他做了自己身边的陪读,这一陪读就陪到了现在,所以一般情况下陈苏玉都是陪在皇上身边的,现在陈苏玉在,那证明…… 原来两匹马是为他们准备的。 “什么丫头,丫头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看我不教训你!”沐曦喊着就跳下了车,外面传来一阵打闹声,她待在车里,迟迟不敢下去。 “快,叫声姑姑,我就放了你!”似乎是沐曦终于捉到了陈苏玉,正在对他进行第无数次威逼。 陈苏玉叫嚷道:“好了好了,不闹了该走啦,再耽误下去天就黑了!” “那你快叫!” “我姓陈,又不姓秦,你凭什么让我叫姑姑,而且我比你大!” “那你说,你是不是比小霄子高一辈?” “我……他是皇上,我不能跟他比辈份,比也是比他低,但……” “但什么但,他都得叫我姑姑,你比他还低,那得叫我姑奶奶,我让你叫一声姑姑还是便宜你了!” “可是……” “好了,你们别闹了,天不早了。”秦霄开口,陈苏玉只得妥协道:“好了好了,姑奶奶饶命吧。” “哈哈,这就乖了嘛!”紧接着,她就朝向这边喊道:“姐,你在车上睡着啦,下来了,要走了!” 再也不能拖下去,沐晗这才不得不从走下马车来,只是稍稍一瞟,便知道此时他们三个人都朝这边看着,因为有那个人在,她不由将头低了下来,走近了才抬头朝陈苏玉打招呼道:“陈公子。”然后转头看向那人,低声道:“皇上。” 秦霄看向她,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你怎么也来了?” 一时间,沐晗那么那么后悔,她竟然就跟着沐曦过来了,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她既然进了宫,说出去玩肯定是和他们一起的,她却这么贸然地过来了,明知道他不喜欢她。 “我……”她强撑着自己的自然,回道:“沐曦说带我去个地方,我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们也在。” 他是聪明的,他应该明白她不是故意的,那颗情爱的种子,她很努力地很努力地深埋在心里,绝不会让自己的行为不受自己的控制。 秦霄没再说话,倒是沐曦立刻就跑到她身边来,皱眉看向秦霄道:“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见到我姐多不乐意似的。” 秦霄一声不发地转过身,径直往前走去,竟是默认了她的话。 ************************ 今日更新完~~~今天更新一万八,状态有点不好,效率不高,所以就放弃两万了~~我说的大家能猜到的番外,就是写儿子的事……可是竟然很多妹纸都说她们猜到的是床戏……好吧,我是不是太纯洁了? () 番外不是我爹,皇帝轮不到你 秦霄一声不发地转过身,径直往前走去,竟是默认了她的话。 “喂,你站住——”沐晞大怒,立刻就要追上前去,沐晗一把将她拉住,“不要惹他了,应该是他今天心情不好吧。” “什么心情,心情不好就……”沐晞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小声道:“该不会真是吧,他今天好像是有点不痛快呢,啊,难道是……哈哈,哈哈,姐你真聪 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沐晞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秦霄的背影 哈哈大笑起来,沐晗也看看他的背影,然后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她当然 知道他是心情不好,见到她,他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好过。 前面是座绿荫覆盖的大山,几人在山下一处荫凉又临近水源地方停了下来,沐晞便朝两个男人道:“记住一定要猪到兔子,我不喜欢吃野猪肉的啊,山鸡也还勉 强——” “你想要野猪都不一定弄得到呢,有什么吃什么吧,哪儿那么挑。”陈苏玉回。 沐晞十分理所当然道:“要是过来辛辛苦苦忙活半天只能吃些难吃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过来陪你们折腾,回去我家大厨想吃什么他就能做什么!” “自己打猎了烤和家里大厨做完全是两回事,比都不能比的。” “哼,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回事。我又不像你们还要偷偷摸摸混出宫,我要烧要烤随便来!” 他两人说话间,秦霄已经拿 了弓箭一跃上马,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山,陈苏玉见着,立刻也上马,一边上一边朝沐晞道:“快准备好啊,等着我们大获丰收的回 来!” 沐晞却看着远去的秦霄,脸上又欢乐起来,朝沐晗道:“姐,你看你看,小霄子心情果然不好,今天话都没几句,哈哈哈,哈哈哈!” 沐晗奇怪地看向她,“他心情不好你怎么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沐晗兴奋道:“你想啊,他为什么不开心呢,为什么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不开心了呢,因为昨天晚上啊!” 沐晗面露疑惑,却见她已经往跑另一边跑去,一边跑一边道:“姐,我们快捡柴啦,待会我烤兔肉给你吃,上次我烤的凤凰爪爹都说好吃呢!” 什么,她说的凤凰爪就是娘说的凤爪?那不是就是鸡爪子么,爹还啃过鸡爪子?想到了那场景沐晗就有些忍俊不禁,爹是个无时无刻都优雅又温和的人,竟然啃 鸡爪子,一定是被沐晞逼的,很可能娘也参与其中了。想起这些,刚则才跌入谷底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一边跟在沐晞一起拾着枯树枝,一边想,就算这一场爱恋 终成空,最后她嫁给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只要有爹娘,有妹妹,她就还有一半的欢乐。 “姐,你看,桑葚!”前面沐晞兴奋地大叫一声,下一刻她就身子一撩攀上了那棵桑树,动作利索地往上爬去。 沐晗在下面提醒道:“你小心一点。”虽然这样说着,她却并不担心。沐晞以前贪新鲜,赖在爹身旁让他教过些武功,好不容易爹答应了,专门抽了时间来教她 ,她却学了几天又没兴趣了,最后便只学了些皮毛,不如秦霄陈苏玉他们厉害,不过她生性好动,爬这样一棵树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这也是爹娘异于常人的地 方,他们不只不要求女儿熟读女戒,苦练女红,竟也不反对她们这两个女儿一些不那么规矩的行为,比如沐晞的爬树上房玩闹打架无所不作,比如她的史书兵书 话本诗词广泛涉猎,他们从来就没有阻止过。甚至爹还说她天姿聪颖,再过两年恐怕都能中个探花了,当然这是他不知道她读这些书的原因。 沐晞后半场基本就坐在桑树上摘桑葚吃桑葚,她则在地上捡等会要用的柴火,一个多时辰后她们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柴也堆起来了,正好就听到了山上传来的 马蹄声。 “看,多大一头野猪!”一下马,陈苏玉就指向自己马背上。 果然一头大野猪,沐晞很快就垮下了脸,“姓陈的你是故意 和我作对是不是,我不要什么你就偏要猎什么,我真想把你变成野猪把你给猎了!”。 “哎呀哎呀别急嘛,我是只猎到了这头野猪,可皇上就不同啦,你看——” 沐晞朝秦霄看过去,只见他下马,将马上扎成一堆的猎物拿下来,一只灰色兔子,一只野鸡,竟还有一只毛色灰黑,鸟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沐晞奇怪道。 陈苏玉得意起来:“笨蛋,这都不知道,这是鸽子,纯纯的野鸽子,平时可不容易看到的!” 沐晗心中咯噔一声,沐晞早已看向她叫道:“呀,姐,你不是最喜欢吃‘李记’的红烧鸽子吗,现在好了,哈哈,我有了兔子,你有了鸽子,小霄子你可真是好 样的!” 她何德何能,如何敢占一只他亲自猎的鸽子?沐晗笑了笑,回道:“现在我已经不喜欢吃了,我还没吃过野猪肉,倒想吃野猪肉了。”抬眼,只见秦霄正看见自 己,却只是冷冷的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一旁陈苏玉早已笑道:“哈哈,还是沐晗有眼光,那丫头味觉有问题,野猪肉那么好吃!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大,我们可以放开了吃!” 沐晗回他一笑,也不再去看秦霄的脸色。在家时,总是想起他,见他时,却总是难受与尴尬,竟比不见他还要受煎熬。 很快秦霄与陈苏玉就拿了野味到水边清洗整理后拿来烤,将肉割成块的时候沐晰突然问陈苏玉:“牛有牛鞭,鹿有鹿鞭,猪是不是也有猪鞭?” 后的喂着。陈苏玉“咳”了一声,虽然他知道这个摄政王家的二女儿不能当平常女子看,可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还是让他有点招架不住,要知道他家里的姐姐妹妹一个个 可是连猪牛这种不太文雅的话都不会提的。清了清嗓子,他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一样镇定道:“得看是公是母,这个……嗯,是公的,有那个……猪鞭。” “在哪里在哪里,给我看看!”在陈苏玉的一脸黑线中,沐晞很有兴趣地凑了过去,一旁沐晗在兔肉上拌着调味料,低着头一声不出,秦霄也埋头弄着自己的, 没有说什么。 那边沐晞接着道:“就这么细一点啊,来,你把这猪鞭割下来单独烤,待会给小霄子吃。” 陈苏玉张大了嘴巴,秦霄则抬起头来,他不明白他的名字怎么出现在这话题中,而且是“猪鞭”这样的话题 。 “那个……为什么……要给皇上吃?”陈苏玉很快就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沐晞则抬头看他:“你想吃啊?等你纳妾娶老婆了再说啊,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种鞭都是壮阳的好东西么,你还小,小霄子已经有了女人侍寝了,当皇上的人不能 被人笑话,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秦沐晞——”身后秦霄的声音响了起来。 沐晞转过头去,只见秦霄一脸不悦地盯着她道:“朕不用补。还有,你……以后还要嫁人的,平时注意些言行。” “嘁,我爹说了,我爱怎样怎样,随别人怎么说,以后等我长大看上谁了给他说一声,哪怕是皇帝他都给我抓过来和我成亲,当然,我是不会看上你了,你是我 侄子,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秦霄的脸也黑了下来,最后面色一冷,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沐晗正感觉到一丝不妥,沐晞却爬到秦霄身边笑道:“小霄子,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因为昨天晚上是不是?” 秦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继续道:“我猜一定是昨天第一次,那些女人又长得漂亮,还有三个,让你一紧张,‘出师未捷身死’了是不是?所以你今 天就不高兴了?” 秦霄的脸色慢慢变得僵硬,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沐晞看到他这样子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然后一脸戏谑道:“被我猜中了是不是?你该不会碰都没碰到敌军就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 陈苏玉在后面连声咳嗽,脸上的红色更加深了几分,秦霄倒是没红,只是有些白,脸更加僵硬,沐晰看他似乎是十分不悦了,便拍着他的肩膀停了笑声认真道: “不要放在心上,第一次嘛,紧张是很正常的,很多人都这样,调整好心情,过两天再试就行啦!” “呃,沐晞,你别乱说,谁说皇上紧张了,皇上不知道见过多少美人,还怕那普普通通的三个女人?而且皇上可是堂堂一国之君,负有让大和千秋万代的重任, 你可别乱给皇上造谣。”陈苏玉在后面说道。 沐晰回过头来质疑道:“是你说皇上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的,你不是说他喝酒壮胆吗,那就是紧张啊,然后今天睡到大中午才起,起来就一脸被欠了钱的样子, 当然是心情不好啊,这样一推测,除了我说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这个……这个……”陈苏玉看看秦霄看过来的目光,急着解释道:“其实皇上不是喝酒壮胆,是我想喝酒,求皇上陪我喝的!” “这更说不通了,**一刻值千金,房里有三个美人等着,皇上怎么会答应陪你这臭男人喝酒,一定是他自己心里想喝点壮胆,你一说,他就答应陪你喝了!” 沐晞很快就反驳。 陈苏玉十分想否认,可是支吾半晌也说不出一个人字来,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秦霄却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多操心。” “哈,这就是承认了嘛!”沐晞这下子得意起来,“我果然一猜即中!陈苏玉你果然是个忠臣,一心一意替小霄子隐瞒呢!他只是没经验,又不是不举,你这么 着急做什么嘛!” “秦沐晞——” “干嘛?”沐晞转过头去,只见秦霄盯着她,沉声道:“你是个女子,却什么难听的话都讲得出口,就不能有点教养么?你爹娘到底如何教的你?” “什么叫我没有教养,我爹娘怎么教的我?”沐晞生起气来,立刻道:“你没资格管我有没有教养,至于我爹娘,你更没资格管他们怎么教女儿!” “沐晞——”沐晗立刻拉她衣服,“你这是什么话,皇上可是一国之君,当然有资格管自己的子民。” “皇上怎么了,皇上就能说我爹娘?哼,要不是爹一句话,这皇帝才轮不到他当呢!要不是爹替他管好朝政,大和能这么兴盛,他能这么悠闲地出来打猎么!” 这一句话后,好一阵沉默。 沐晗去看秦霄的神色,虽然与之前没有大的变化,但依然能看出他脸上的倔强冷漠,半晌,他说道:“不错,这一切都归功于叔祖父,我自然记得叔祖父的恩德 ,我也没说他,我说的是你而已。” “说我,说我没教养?”沐晞大怒道:“不错,所以我现在想改了,我不能和你们两个男人在外面玩了,也不能偷偷带你们回宫了,我得回家学刺绣了,再见! ”说完她就往马车停着的地方走去,走出两步,回过头来将兔肉野鸽往放带来的布兜里一放,连同调味料火折子酒一些东西包好了一背,转身道:“这是带你们 出来的酬劳,马我也牵走了,这下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走得十分决绝,沐晗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唯一的先择便是跟着沐晞一起上马车离开。 “气死了气死了!姓秦的姓陈的,以后我和他们一刀两断!”一坐上马车,沐晞就在里面气愤地大骂。 “没教养,竟然说我没教养,老娘天天和他一起玩,在宫外无论弄到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带去,他发高烧我和娘一起在他床边守了整整一夜,现在他竟然说我没 教养!敢情他以前都是厌恶着我呢,隐藏得还真深,他当我愿意和他一起玩么!” “死秦霄臭秦霄以后我再理他我就不姓秦!姐你也不许理他,我们要同仇敌忾!” 她说得义愤填膺,却迟迟等不来沐晗的回应,转过头去,只见她靠在马车上,沉默着一动不动看向窗外。 ***************************** 先上四千,还有一更晚上来写,下面悦青就要出场了~~现在去修电脑……写着写着,“啪”一声显示器就灭了,最近频频出问题,似乎要宣告退休了,我怎么觉得它还年轻呢? () 番外秘戏 “姐,你怎么没反应?那个姓秦的他说你妹妹我没教养呃!”她拉了拉沐晗。 沐晗回过头来,缓缓开口道:“曦儿,以后不要说那样的话了,对皇上用‘没资格’这样的词,更不要说不是爹他当不了皇帝、爹替他管朝政大和才能兴盛这样的话。” “为什么,本来就是嘛!”沐曦莫名道:“先皇驾崩的时候他才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呃,当时先皇的三弟四弟一大群人都打着皇位的主意呢,要不是爹扶持他,他当然不能做皇帝,他做皇帝时才那么小,也是爹摄政国家才能安定啊!” “这的确是事实,但……”沐晗低低道:“曦儿,你想的是玩,是开心,可他是皇上,他虽然天天和你玩,和陈苏玉玩,偷偷出宫打猎,但他心里真正想的不一定是玩,他是皇上。” 沐曦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说的我晕了,他在玩,可是他心里想的却不是玩,难道他心里想的是念书?那他怎么又要玩呢?” 沐晗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曦儿,待会不要把今天皇上说你的事告诉爹。”爹向来疼沐曦,她怕因为这件事加剧爹与皇上的冲突,虽然他们冲突早已注定。 沐曦更加莫名起来:“为什么,我还准备让爹给我出气呢!”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爹烦心而已,他每天操心那么多事,回到家还要继续操心,一定会累的。” “那没办法,谁让他要生我呢,谁是我爹我就烦谁,除非他给我找个亲生爹出来,我才不烦他!”沐曦一副不在乎的态度。。 沐晗笑起来:“真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谁小孩子了,一个个不就比我大那么点吗,都弄得好像资格多老一样。”沐曦不服着,一边说着一边将连同肉包在布兜里的桑葚拿出来吃,那是她洗净了准备给陈苏玉和秦霄吃的,现在自己气闷闷地吃起来。 山脚树荫下,陈苏玉看一看远行的马车,然后又看着秦霄,“好好的,你怎么就惹了她呢?明知道她是个火爆脾气,这下好了,我可饿得前胸贴后背呢,待会还不知道怎么回宫去。” 秦霄冷声道:“只是火爆脾气么,明明是公主脾气。” 那你还是皇上脾气呢……陈苏玉在心里想着,却没敢说出来,只是问道:“那没人打掩护了我们待会怎么回去呢?” 秦霄却是无所谓,淡然道:“大大方方走进去就行了,又怕何人知道?知道的人只会更高兴而已。你以为我们以前出来别人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么?” 这倒也是……陈苏玉想着,以睿王的耳目,恐怕连皇上一顿饭吃了几粒米都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偷偷出宫来?只是不说而已。心中才沉重着,却见秦霄从怀里拿出一只火折子来,开始点枯树叶生火。 陈苏玉大吃一惊,喜极道:“你身上还有这东西呢,这下好了,总算不用饿着了!就是什么味都没有,不知道吃不吃得下。” 秦霄声音沉沉:“自然吃得下,还有肉可以吃的人,从来就不算清苦。” 可是他们是出来受苦的吗?陈苏玉依然只敢在心里想这话。同时,却为秦霄所叹服,他是天子,是皇上,宫里的环境比他这个落魄的太傅之家优渥许多,可多数情况下,他比自己还能吃苦。他可以熬通宵的读书,可以以打猎之名在树林里不吃不喝练一整天的武,街上的粗糙馍馍,沟里的生水,他哪怕不喜欢也能逼着自己承受,然后慢慢的习以为常,这样的皇上,从来就不会不知民间疾苦,也不会坐这天子之位尽情享受。 所以很早很早他就有着自己的愿望,他要像自己的爷爷一样辅佐一国之君,要帮助这个少年天子成长、强大,然后变成真正的皇帝。 火生了起来,两人拿箭穿了肉到火上烤,有些热,陈苏玉一边往后面挪一边问:“今天晚上怎么办呢?总不能天天喝酒醉倒吧?” 秦霄一边转动手上的野猪肉,一边回道:“有何难,听话宠幸那三个女人就是了。” “可你不是不愿意么?觉得像是被逼的。”兴沐回朝。 秦霄沉声道:“如果我连这点‘不愿意’都承受不住,又如何去承受其他?以前不懂‘能屈能伸’的真正含意,现在才明白,要想‘伸’,之前必须学会‘屈’。” 马车停到王府前,沐晗与沐曦一同下马车,这次也是沐曦先下,沐晗一只脚才踏上地,便见府中守门的小厮秦九道:“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王爷和王妃都在呢,让两位小姐回来了就去无忧阁一趟。” “是爹这样说么?”沐晗问,心里有些诧异,爹很少这样慎重地专门让人等着她们回来,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么? 沐曦却没想这么多,只将那布兜从马车上拿下来扔到秦九手上,吩咐道:“知道了,你把里面的野味交到厨房去,让厨房好好做,知道了吗?” “好好好,小的这就送过去。”秦九答应着,沐曦便蹦蹦跳跳往无忧阁而去。 一进无忧阁院门,沐晗便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氛,整个无忧院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们两人走着,只听得见踏在地上的脚步声。而沐曦却全然没有感觉,只往前跑着,直到走进无忧院的正堂,她才开始有了那么点察觉,一直蹦蹦跳跳的步子也慢了起来,一边踏过门槛,一边看着里面坐着的两人。 秦悦坐在中间榻上,一动不动看着大门处的她,郁青青坐在旁边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左看右看,就是不抬起头来。 “爹,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沐曦觉得这气氛有些点像以前她在街上和个公子哥打架,最后打不过就指使家丁把人家衣服扒下来出气后回家受罚的样子,但一想,自己很久不打架了,也不惹事了,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便房间忽视了那让她不安的气氛。 秦悦淡声道:“晗儿坐下,曦儿走过来。” “是,爹。”沐晗应了一声,缓缓走到郁青青身旁坐下,不禁低声道:“娘,怎么了?” 郁青青咳了两声,脸颊微红,“呵呵,没事,没事……”说着就朝秦悦道:“这事和晗儿也没关系,就让她回去歇着吧,你看她头上都热得出汗了。” 秦悦缓缓转过头来,轻轻笑了笑,“还是留下吧,这样效果好一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哼,我是无所谓。”郁青青似乎十分不屑,可脸上的红却更深了,头也埋得更低了些。这让沐晗更加疑惑起来:难道沐曦犯了什么错?可娘又怎么了呢?娘这个样子还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秦悦将目光从郁青青身上移开,然后看向沐曦,将手中一本册子递给她。 “认得吗?听说这是你弄来的?”他问得很轻很随意,却让沐曦心中咯噔咯噔响,直到看到那册子的封面,她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要在娘那里出问题!因为她是和爹住一起的!转头看向郁青青,只见她仍低着头看手看指甲。 “嗯?”秦悦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她重新移回视线,丝毫不作挣扎地老实回答:“是。”说完,马上解释,“但不是故意的,是偶然……” 秦悦便拿过书,低头看向封面,封面十分工整,十分素雅,只有个长条形的框框,里面写着书名,看字面意思觉得可能是教武功招式的。 “御人十八式”,秦悦念道:“你十分偶然地去书铺里逛,看到这本书,以为是防身之术,也不看就买来了,反正并不觉得贵,你手上有的是钱,等回来才发现里面内容是秘戏图?” 秘戏图!沐晗大吃一惊,这个……这个她也有所耳闻,就是一些不以花鸟,不以山石为题材的画,而是画男女之间的那种事,这是她从来觉得不可思议的,沐曦手里竟然有这种画册?! 沐曦低着头一声不出。这么好的理由,连她想编都还来不及编,却已经被秦悦说出来了,她再编别的理由连这个的真实性都不如,那她编的有什么意思?而且她知道,在她这个爹面前,是编什么理由都没有用的,他甚至不用查,只要不停地问你问题,就会把你问的无话可答发,她已经有过许多次经验了,觉得编理由说谎话实在是浪费精力。 算了,总是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吧!索性抬起头,她坦然回道:“是有一天,我去街上玩,看见路边有个人手里拿着几本册子,本来我没在意,可他看见穿得好的富人就上前翻开一页让人家买书,等我走过去时我以为他也会让我买,没想到他却像没看见一样,我就说我也识字,而且我有钱,让他把书给我看看,他不给,我就更想买了,后来我夺了一本过来翻开,他就马上说我刁蛮丫头,说‘说了不是卖给你的’,我一生气,就说我偏要买,然后就买了。” ****************** 今日 更新完~~ () 番外秘戏图2 说完缘由,沐曦立刻保证道:“不过我只是随便翻了翻觉得不好就放下了,以后再也没看过!” “嗯……”秦悦点点头,然后又从身旁拿出两本来:“那怎么有这么多本?而且在被长辈撞到后,不只不悔改,还引诱长辈与你一起犯错,两人一起瞒骗我,这叫‘觉得不好’?我看你是觉得很好。” 闻说此言,沐晗的惊异实在无法形容,在这个家就他们几个人,长辈还能有谁,除了爹就是娘了,难道沐曦被娘撞到看秘戏图,然后和娘商量不要告诉爹,她就把秘戏图也给娘看?结果娘在看的时候又被爹撞到了?缓缓将目光移到郁青青身上,果然她低着头,一声不出。 原来是真的……有点匪夷所思,想一想,却又觉得如果有个家里会出现这样的事,那就只有他们家了,就只有沐曦和娘这对母女了,一时沐晗又觉得好笑起来,却忍耐着摆着严肃认真的模样。 沐曦也看向郁青青,心里百般冤屈,被抓到也就算了,她还招供,还招得这么详细!她是娘,过来人了,看一看怎么了,就说无聊就弄了本来嘛,何必把自己这个女儿交待出来?现在好了,她没事了,在一旁坐着,自己就要受罚了。想了想,她回道:“爹,不是的,我没有引诱娘,是娘自己逼我的,说如果我把书给她她就不告诉爹,而且还要我再多弄几本来。” 秦悦还没说话,郁青青就立刻否认起来:“胡说,明明是你先提出来,又求我,我看了心疼才替你隐瞒的!”她就不明白了,这丫头怎么突然就反咬起来,要知道她一个本来从小就无法无天的小丫头犯错还好,她可是一把年纪的长辈了啊,怎么能丢这么大的人,沐晗还在旁边看着呢! 沐曦很快就驳斥道:“我没胡说,我当时怕得要死,哪里会想到这主意来,本来就是你先说替我瞒着爹的。” “你怕得要死?”郁青青立刻就站了起来:“你这丫头不知道多好意思,怎么会怕得要死?明明是在大街上买的,还说是自己知道个卖书的地方!竟然还冤枉我,简直是目无尊长!” “我没有我没有,是你让我去买的!你还说那个唐风的画风好,人好看,让我再去找唐风的!” “小小年纪和谁学的胡说八道颠倒事非黑白,是谁拿着唐风题诗来让我解释?现在倒反说起我来了,见我没打过你是不是!” “啊,爹,娘这是恼羞成怒,她要打我,要杀人灭口!”沐晰说着就往秦悦身后躲。 郁青青才要追上去,就对上秦悦眼里的目光,顿时人就蔫了下来,后退几步,端正地坐到了椅子上,“成天乱说话乱栽赃,只怪我没把你教好。”说完就看向秦悦道:“这一次得重重罚她。”很快她就和秦悦站到了一个同等地位。 秦悦看看她,又看看沐曦,淡淡道:“你们不是胡说八道,也不是杀人灭口,你们这叫狗咬狗。” 狗咬狗……这也太难听了吧,郁青青心里十分不愿,可这件事实在让她没面子,也没道理,只能一声不吭。沐曦依然不愿屈服,拉着秦悦的衣服小声道:“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我就是太害怕被你知道了,所以才会在娘的影响的越陷越深……” “你的确是该怕被我知道。”秦悦回着,声音冷了些:“不只犯错,还不知悔改,一心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从今天开始禁足,不许迈出内院一步,禁足期间在房中练画,一个月后我来检查,若你不能通过检查,再继续下一个月,以此类推。” “不许迈出内院一步?”沐曦大叫道:“怎么可以,我……” “嗯?有异议么?”秦悦轻轻道。 沐曦立刻就闭嘴,一般爹这样问之后下一句话是:“有异议再加倍。”一直加到她自己回答很好,完全接受,一点异议都没有才算完。 可是以前都只是小罚一下,现在却要禁足一个月,而且连外院都不能出! 紧接着,秦悦翻开其中一本秘戏图,找了一页极其复杂的,慢慢撕下来,然后递向沐曦:“所画内容,就是这张图,一个月后把所有成果交给我,除开不合格的的,若不够一百五十张,便是没通过检查。” 沐曦怎么也没想到画画的内容竟是一张秘戏图!而且这张秘戏图还是里面十分劲爆的一张,床上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窗外还有个男人在偷看,这……爹没说错,真的是要她画这个?很快,她就想起一件事来,一个月一百五十张,那一天就要画五张,而且还不许有不合格的,可她不怎么会画画啊,刚开始肯定会有不合格的,那到后期不是每天要画好几张了?而且这里有四个人,床啊,被子啊,床帐啊,香炉啊,什么都画得很精细,这证明她要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画,最关键的是,还是整整一个月画同一张画! “这……这,这完全不可能,爹,才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 “嗯?” 没等她说完,秦悦又轻轻回了一声,她再次闭嘴,生怕他又加成两百张。 “可是……能够多给些我么?把那整本都给我,我都画一画,还能多学点画功。”她央求着,秦悦摇头:“好了,出去吧,天数从明天开始算,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先画着。以免以后来不及。” 沐曦拿着手上那张画无奈地站着不肯离去,秦悦却起身走向内室,一边走一边说道:“青青,你过来书房,把《颜氏家训》找出来开始抄。” 他是父亲,罚女儿是应该,可她是大人啊,怎么也要领罚?而且当着女儿的面,真让她不好意思。为着自己的面子,郁青青坐在椅子上不动,很快秦悦就回过头来看向她:“没听到么?” “啊?”郁青青抬起头来,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和我说吗?你要抄什么找别人嘛,我等天不热了还想去一趟印刷坊呢。” 装糊涂?秦悦不说话,一动不动看着她。 沐晗起身道:“爹娘,那我和沐曦就先走了。”说着就拉了沐曦离开。沐曦虽不愿接受这惩罚,却也知道秦悦说的事完全没有价钱可讲,不得已只好离开。 “怎么办,怎么办,一百五十张,怎么可能完得成!”一出门,沐曦就哀怨地大叫起来。 沐晗安慰道:“可以完成的,现在我就去教你画画,其实你画这张相当于临摹,临摹多了速度也就快了,只要抓紧一些一个月是可以过关的。” “可是一个月就画这一张图啊,以前爹罚我写字的时候我连着写一篇文章一个时辰就想去死了,怎么可能一个月都画一张图!” 沐曦脸上早已一副将死的模样,沐晗却忍不住笑起来:“我倒觉得爹这办法很好,对症下药,这样你一个月之后一定再也不愿看到秘戏图了。” 看见她的笑,沐曦脸上的哀怨更浓:“是很好……不用等到一个月之后,我现在看到这张图手就发抖。我以前觉得这是里面画的最好的图之一了,可现在我越看就越恨,他怎么要画四个人!一副顶别人两副了!” 书房中,郁青青已经乖乖坐在书桌前开始抄那本教子孙后人的《颜氏家训》,抄了几个字便喊道:“不如我也和曦儿一样画秘戏图吧,你……”抬头看去,只见秦悦正躺在隔间的睡榻上,手上拿着翻看的正是从她手上缴下的秘戏图。 “说我,你还不是看,你自己也看,凭什么说我不对!而且我都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没看过?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不过和仕女图差不多而已!”说着她就甩下了笔。 秦悦一边翻着手上画册,一边回道:“我没说你看这个不对,看这个是曦儿的错处,你的错处是养儿不教,曦儿是女孩子,才十四岁,你这是要让她学成什么样?” 郁青青反驳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么?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在现代八|九岁的孩子就知道很多了,有些东西你越遮遮掩掩孩子就好奇,你不遮掩了他反而觉得没什么了。曦儿好动,常在外面跑,又和霄儿他们一起玩,如果不了解这种事万一被人骗了呢?” “那只是未来世界遭遇的情况,却并不是好情况,你不能以此作为教儿准则。” “这样我也觉得没怎么不好,这全看个人天性发展,你看晗儿和曦儿都是我们养大,她们的个性却完全不同,而且各有千秋,这证明我们放养的结果很好。” “晗儿是不错,但曦儿不行,胆子太大,连这种书都敢看,这样下去,京城恐怕没人敢娶了。” “不敢娶就不敢娶,嫁去别人家里侍候丈夫侍候公婆还要看丈夫妻妾成群,她愿意我都不愿意呢,我就准备把她留在家里,免得被你们这个封建社会的臭男人压迫。”想到这里女子嫁人后所过的生活,郁青青便十分义愤填膺,别人也就算了,她自己的女儿她可不愿意。 秦悦将腿往另一条腿上一叠,看向她道:“嫁本王这样的人不就好了么?若曦儿能像你一样无法无天,我也是愿意的。” 郁青青重重地“嘁”了一声:“不要脸,嫁给你有什么好,如果是个读圣贤书的人,他就会对我相敬如宾,而不会逼迫我抄书。” 秦悦将目光放在一页画册上好久,这时才慢慢移开,放下了册子认真道:“那先别抄了,过来和你说件事。” “哼,我早就没准备抄了!”郁青青说着就扔下笔走到睡榻旁,将他往里面推了推:“走开,我也躺一躺!” 没想到秦悦十分听话地让了大半的位置给她,她一得意,立刻就躺了上去,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覆到了她身上来,一边笑道:“躺在这里也不错。” “什么不错,热死了!”郁青青立刻去推他,他拦了她的手道:“那就把衣服脱了吧,脱了就不热了。” 衣服……脱了……郁青青看着她,这才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过来,看了看被他放在身侧的画册,不禁白眼道:“看见没,这就叫差距,我和曦儿看着都没事,你看了就起淫心,就是因为小时候你父皇对你太严苛了,所以你以后失去禁锢就完全不加克制了。” 秦悦笑道:“我为什么要克制,又不需要。”说着就开始行动,郁青青立刻拦道:“谁说不需要克制了,当然要,你以为我是你左右手么,走开了,没兴趣!” “再在没兴趣,很快就有兴趣了。”他当然不会让她走,马上去拉她腰带,她全力去挡,却没想到等她所有防御都移到腰上时,他攻势一转,一手就滑进她衣襟内。 她忙又换地方,却早已失势,他已然将最丰饶之处攻下,开始肆无忌惮。 “你……说了没兴趣了……你放手啦……” 他没有解她的腰带,可她的衣服已经被他弄得一片凌乱,一边揉弄着,一边俯看着她低声道:“怎么样,现在有兴趣了吗?” 悔好放在。她开始细细地喘起气来,脸色也慢慢红晕,却不愿承认,坚持道:“没有……当然没有……这么多年,对你……早就没兴趣了……” “是吗?”他笑道,“你全身上下最假的就是这张嘴了,我找个说真话的地方检查检查就知道了,说着另一只手就松开她手腕往下移去,她连忙挣扎:“不要不要……啊……不要啦……” “现在就喊上‘不要’了,那待会用什么词呢?”他一边笑,一边径直往想去的地方去。。 没一会儿,睡榻下面就堆满衣服,一室寂静,再没有笑闹的声音,他捧着她的头深吻,她抽掉了他头上的发簪,让那一头黑发铺散下来,顿时那一张俊美如仙的脸更多添了一分“美”,纤纤十指插|入他发间,将他紧紧搂住。 蝉鸣阵阵,风拂过,撼动屋外幽幽翠竹,透着午后的阳光中,在青色窗纱上投上摇曳的身姿。 ******************** 看吧,我在尽量多的穿插吧~~不知大家是不是满意呢?下午,或者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 番外宝刀未老 太阳缓缓西行,投在窗纱上的竹影早已换了地方,郁青青已经歇过气来,转身看向身侧闭眼小憩的秦悦,脸上一副愁眉苦脸。 好久,秦悦仍闭着眼,却是懒懒出声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还想来?” 郁青青眉头紧皱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我越来越老了,动一下就累得要死,你却好像没怎么老,劲还和以前一样呢?” 秦悦睁开眼来,眉眼都浮上笑容,“多谢王妃肯定。”说着翻过身看向她:“很累?欲仙欲死了?” 她白他一眼,转过身去背朝向他,然后一个人看向对面沉默无声。 秦悦伏上她肩头,轻声道:“不是都一样么,你以前也累得要死。” 好一阵沉默之后她才转过身来,不相信地问:“真的一样吗?你有没有觉得我老了很多?那个……胸部都下垂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伸手轻抚道:“这个还须再观察,不过倒是比以前大了一些,衬手了许多。” 郁青青一捶敲在他肩上:“你才衬手!” “是么?竟还有这事,本王竟然能比十多年前大?多谢王妃夸奖,本王很高兴。”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郁青青要了很长时间才脑补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就有些脸红起来,又一次将拳手敲在他身上,“流氓,老不正经!” 秦悦又笑了起来,她看着他的脸,突然惊喜地大叫了起来,指着他的眼角道:“哈哈,你比我老,比我老,你的鱼尾纹比我多一条!” 秦悦僵了一张脸道:“我本来就比你老,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再说,我可没像你一样整天想尽了办法青春不老,半辈子我都是忙过来的。”说完,他也看着她笑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今日这样挺好,以后都可如此,以免晚上我忙完,你却天一黑就睡了,连该完成的任务都不管。” 郁青青满脸黑线。大白天的做这种事真的好么?今天她就怕两人一直关着门待在房里被人知道了,还以后都这样,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两人在房里做什么?她可是王妃,又不是小妾,可担不起一个“淫”字,虽然这种事……以前也没少做。 “秦悦,你不能把这事当任务来做,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样日夜操劳会老得快的。”她一副正色。他也认真道:“我知道,不过我是为了你好,未来有一句话‘生命在于运动’,我动得不少,但你动得就不怎么多了,如果连这唯一的你喜欢的运动都不做,恐怕你会老得更快的。” “谁喜欢,谁喜欢了!”郁青青立刻否认,秦悦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否认,这么多年了,你只有在得不到想得到时才承认,一旦得到了就概不认账了。” 郁青青脸又红了起来,却神色愤然道:“少胡说,我什么时候承认了,从来就没有过!” “嗯?既然这样,那我必须要再制造机会逼问一番了。”他说着就吻向她胸口,她立刻阻拦,好一阵挣扎后房中传来她喘息嘟哝的声音:“不要,放手啦,很累很饿,我要睡,我要吃饭……” …… 想歇气样。入夜,沐曦将画笔往桌上一扔,趴在床上哀嚎起来:“我不要画,我不要画,这破画,看见就烦看见就烦!干脆我撕了它算了!”说着她就起身准备撕了那张画,坐在对面的沐晗一把将她拦住:“那些画册上有五个人的么?” 沐曦想了想,“没有五个人,但有个七个人的。” 沐晗暗中咋舌,神色却认真道:“你要是把这张撕了,我保证爹会换成那张让你画,而且把十百五十张换成两百张。” 沐曦看着她,好久,瘪脸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不行,我要去找爹,我给他下跪,我对他发誓,我以后再不看了,只要是带人的东西我都不看了,死也不看了,就饶了我吧!” 沐晗拉住她,叹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爹说过的话从来就不会变的,你去跪一夜也没用,而且你也跪不了一夜,就乖乖画吧,快点练,争取明天就能画出能合格的来。” 她说的话句句都对,秦悦是什么人沐曦可是很清楚的,别的时候无所谓,他真做了什么决定是一定不会改的,而这一次她知道,爹是真的要罚她,无论怎样都没用了,她只有在一个月后交出十百五十张画才能解脱。 “姐……要不,你帮我画吧,我们一起画?”沐曦央求地看向沐晗。 沐晗回道:“你觉得呢?” 沐曦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又开始哼哼唧唧,她觉得,她当然觉得不行!以前爹罚过她抄书,她让沐晗帮她抄,而且沐晗还是特意模仿了她的字迹的,结果爹一边看,一边把抄的纸张分成三堆:一堆合格,一堆不合格,还有一堆是出自别人之手。最后她得把得把出自别人之手的那一份再完成双倍才行。 “为什么娘要嫁给爹呢,为什么为什么呢?他这人有什么好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竟然想用这种残忍的方法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画同一副画画死,还不如给我个痛快,赐我个白绫三尺算了……” “好了好了——”沐晗拍拍她的肩,将画笔递到她手中:“叫了这半天,轻松了一些吧,快开始了,说了今天要学会的。” 沐曦又哼了一会儿,眼睛都快挤出泪水来了,这才强撑起精神开始画起来,画了几笔,却又突然放下画笔看向沐晗。沐晗接到她的目光,问:“又怎么了?” 沐曦将身子伏在桌上,凑近她道:“你说今天小霄子和陈苏玉怎么回宫呢?陈苏玉还好,可以直接回陈府算了,可小霄子呢?” 他…… 沐晗那颗原本算是平静的心在听见他的名字时又有些凌乱起来,然而这么多年,她早已能轻易地将自己那份不能见人的心思埋在心底最深处,很快就回道:“放心,没事的,他也可以直接回宫。” “直接回宫?那肯定要被守卫发现的呀,一发现,人家又知道他偷偷出宫了,然后很快爹就知道了,大臣们也知道了!” “那也没什么,以前不也被发现过吗?顶多被爹说几句就没事了,而且,说不定……”沐晗看向沐曦身后,目光有些飘离,轻轻道:“说不定他还愿意被发现呢?” “啊?愿意被发现?”沐曦奇怪地看向她。 她一笑,似乎无所谓道:“总之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至少没人会罚他打一个月的猎,还有,你算过没有,下个月后正好到狩猎大会了,你不是说要去玩吗?你觉得如果你没通过爹的检查他会让你出门吗?” 沐曦脸色一白,立刻就以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重新拿起了画笔,嘴里也给自己鼓劲道:“对,为了我的狩猎大会我也得坚持,大不了这一个月把自己当个只会做一件事的空壳子算了!” 沐晗看着露出一丝轻轻的笑来,然后转身,走到窗台前,看向外面的夜空。她的房间与沐曦的房间隔得近,窗户也开得同向,所以从这边窗户看到的与她那边一样,都是那正点缀着朵朵荷花的荷花池。 仍是满天星辰,仍是幽幽荷香,每一天每一天都一样,无论她如何开心,总会在夜深人静时看向夜空想起他,而他呢?满十六岁之后,朝中有大臣提出该给皇上择后选妃了,而爹却反对,认为他年龄尚小,这个反对的意见,被有些人私下议论是摄政王不愿承认皇上已长大,弱冠之前,大婚之前,皇上都是孩子,那他便能继续把控朝政,之后,爹便开口,大婚之事不急在一时,但让人给皇上身边选了三名姿色德才俱佳的宫女。 虽然没有大婚,但这三名宫女已经代表着皇上成年了,也代表着就算此时不议婚事,过不了多久也会议。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两年,也许一年不到就会再次被大臣提出来,而她呢……她自然也会成亲,与她同龄的许多官家之女都成亲了,就算未成亲也择定了夫家,或者正在择定,若不是爹娘与别人家有所不同,恐怕也急着为她选夫家了。 然而,拖得过十五岁,又怎么拖得过十六岁?年华那么快就逝去,哪怕十八岁也是很快就会到来的年龄。他会有他的皇后,他的妃子,他的三宫六院,而她也会有她的夫婿,从此他操劳他的国事,她侍奉她的公婆,相夫教子,不知多年以后,她推窗看向夜空时,是否还会在心中想起他。 其实,这已是她设想的最好的结局了,他们每个人都按正常的轨迹前往行,而那不正常的,她连想也怕去想……自古权臣就难以有好结果,一半激流勇退,如陶朱公张子房一样隐退,一半在皇上成年后以各种罪名除去,削职、抄家,流放,甚至满门抄斩;还有少数的人,则是篡位谋反,与皇上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自然希望睿王府的结局是第一种,但这似乎并不可能,一是爹的个性,二是爹所取得成就,如今的太平盛世他几乎占了全部的功劳,民间甚至只知有摄政王不知有皇上,这样的情况,又岂是你摄政王想隐退就想隐退的?未来那样的不可知,但她闭上眼,就能见到鲜血弥漫。 渐至六月中,一天比一天热,哪怕宫中也不能幸免。下午时分,秦霄便与陈苏玉一起撑了只船,划到宫中云烟湖中,先像小孩子一样摘了些荷花莲蓬,等累了,就将船停在湖面一处阴凉地,阳光被岸边柳树挡得严严实实,湖面又有阵阵凉风吹来,船上放着凿下的大冰砖,又摆着各色果盘,躺在睡榻上十分惬意。 陈苏玉吃着葡萄,秦霄却看着书,这书多半是治国之道,是陈苏玉藏在怀里拿上船的,连他身边侍候的太监都不知道,等回去时依然会藏在身上回去,而那些太监,只以为他们是上船玩了一下午。 将葡萄吃得没剩了多少,又剥了几颗莲蓬吃下,陈苏便躺了起来,对着船顶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说沐曦那丫头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了呢?没有她在,实在是无趣。” “有么,清静了许多。”秦霄淡淡回,可看书的目光却移开了一瞬,似乎略有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又看向书本。 陈苏玉猜测道:“她不会是真的生气,真的要和我们断绝来往了吧?这可不像她,我明明算着那件事她的生气程度是两个时辰准消气的,这都过了三天了,她难道还在生气?” “皇上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她看看?”说着他就看向秦霄。 秦霄却是沉声道:“随便你,不要打扰朕。” “呃……好吧,再过两天看看。”陈苏玉重新躺了下来,秦霄似乎有些心烦意乱地放下书闭上眼,静默半晌后,才又开始看向手上的书。 沐曦,那是一个再纯洁不过的女子,许多时候他都想,若可以,他想让她永远那样纯洁、那样笑容满面,可是……她却是秦悦的女儿,只要与秦悦有关的人,都让他为难。 岸上传来脚步声,秦霄将书收起来,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太监在船外停下,说道:“皇上,睿王妃来了。” “是睿王妃——”秦霄回道:“就让王妃过来这里吧。”。 听到郁青青过来,陈苏玉立刻就坐船上起身,充满期待道:“哈,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再带上次那个沙冰过来呢,我回去按王妃说的让家里的厨子做过,可他们做的就是没有王妃好吃!” 秦霄微微露出一笑来:“就知道吃,不过王妃的想法总是很多。” “那是当然,而且今天我又有了新想法。”正说着,郁青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两人抬头往岸上看去,就见她手里提着个食盒,看到这东西,陈苏玉眼睛都直了起来。 “王妃。”秦霄唤着,一边起身扶她进来。对于称呼,最开始他是按规矩叫叔祖母的,但郁青青嫌难听,说把她叫得跟老太婆一样,两人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道叫什么好,最后郁青青说不如直接就叫王妃算了,这样总比叔祖母好。秦霄笑着,只好答应。然而十多年的时间,她却完全不是一个“王妃”这么简单,甚至也不是一个“叔祖母”这么简单,她对他的关心,对他的体贴,让他总有一种虽母亲早逝,却仍如同有母亲一样。 郁青青进船舱,很快就看向秦霄道:“怎么样,上次的咳嗽完全好了吧?” 秦霄点头:“那个早就好了,而且当时也不过是小咳了一下,当时便喝了药,如今每日待在宫中有人照料,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哼,当我不知道呢,你前两天偷偷出去找猎了吧?”郁青青一副拆穿你谎言的样子。 秦霄自然只好承认 :“别人都只知道朕偷跑出宫玩了,没想到王妃连朕是去打猎了都知道。” 郁青青得意道:“因为我看到了曦儿带回来的兔肉和鸽子肉嘛,她说她是在街买的,我可不信,而且刚好那天你和陈苏玉两人被发现偷跑出宫了。” 原来她并没有说出与他吵架的事。他本以为秦悦要过来质问他,最后却没有,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而按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有意隐瞒,现在却隐瞒了,当然是有人在旁边交待过她…… 另一旁,陈苏玉早已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冰块堆积中一壶黑黑水发愣,“不是沙冰,这是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秦霄也看过去,却也不认识。 两人一齐看向郁青青,郁青青笑道:“你们试试味道怎么样?”说着拿过碗,各倒了小半碗给两人,陈苏玉先尝了一小口,然后又连喝了两大口,这才评价道:“酸酸甜甜,不错不错,而且喝了很舒服呢!” 秦霄也尝了一口,不确信道:“似乎是梅子做的。” 郁青青便回道:“是乌梅加桂花、山楂,冰糖熬的,十分解暑。” “那我再解解。”陈苏玉说着就提了壶往碗里倒,一边倒一边又问:“对了,沐曦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她……她是不是心情不怎么好啊?” 秦霄也看向郁青青,只听她回道:“她犯错,被他爹禁足了。” “禁足?”陈苏玉奇怪道:“她犯什么错了,怎么还要禁足?” 郁青青略有尴尬地笑了一声,“她那丫头,成天犯错,禁个足有什么稀奇,不被罚才奇怪呢!不过这回时间有些长,顺利的话估计一个月之后能见到她,不顺利的话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因为现在她每天都在房里威胁她爹娘要悬梁自尽。” ****************************** 今天的更新结束了哦,明天继续~~~ () 番外你们只是君臣关系吧? “噗!”陈苏玉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让她一个月不出门,也的确难为她了,我真想看到一个月她成了什么样子。” 郁青青回道:“反正不会变成大家闺秀就是了,该怎样闹还是会怎样闹。” “变成大家闺秀做什么,这样挺好,挺好。”陈苏玉立刻笑道。 郁青青便侧过头来看他:“这样挺好,那许配给你你要么?” 陈苏玉猛地被碗中的酸梅汤呛住,咳了好几声才惊恐地看向郁青青,连忙解释道:“王妃,其实,我们虽然常在一起玩……可是……可是……” 郁青青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要急,我就是随便问问,做个调查而已,你觉得不合适又没有什么,反正我也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配不上我们家女儿。”说完,她马上就拧眉道:“不过,你们这两天都待在这船上?” 她问着,看向秦霄,秦霄坐在船舱内的坐垫上,而他对面就是陈苏玉,她过来时,他才从睡榻上起来。秦霄十六,得了他爷爷与他父亲的基因,生得俊朗而英挺,一双像秦悦一样剑锋飞扬的眉,一双深邃沉静的眸子,高蜓的鼻梁优美的唇,脸庞比秦悦稍有棱角,虽然没有他一样在战场上磨练的锐利,却因那棱角天生就多了些刚毅,哪怕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都如鸡群中的凤凰,能一眼被人看见。而陈苏玉,他是当年陈太傅的孙子,其实因为看见陈太傅时他就上了年纪,以致郁青青没想到陈家的基因还有这么好,还能有陈苏玉这样的相貌的人。他就像他的身份一样全身带着书香世家的书卷气,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虽然平时十分活泼,但性格里却有一份温和柔顺,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温和柔顺便更显得突出。 这样的两人在一起很养眼,也……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她刚才进船来,突然觉得他们像一对“攻受”一样。如果她是在街上偶遇这两人,自然会十分开心,可这其中一个人是她儿子啊,就算她再比这世界晚出生上千年,也无法欣然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有龙阳癖。 秦霄早已因她的目光而疑惑,问道:“王妃,有什么事吗?” 郁青青点点头,:“是有些事,你们……你们只是君臣关系吧?”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陈苏玉也不解道。 郁青青看他们两人神色都很正常,并没有心虚的样子,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随意道:“也没什么,就是怕你们一不小心成了魏王和龙阳君。” “噗——”没得到教训的陈苏玉一下子将嘴里的汤汁全喷了出来,正好洒向秦霄的方向,秦霄眼疾手快立刻闪开,他那一口汤汁便全洒在了空着的坐垫上。。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也就是随便猜猜,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年纪的女人就是爱张家长李家短瞎想关系的嘛。”郁青青一边说着一边将湿了的坐垫拿起来。 一时间秦霄与陈苏玉两人神色都不自然起来,一同瞥向那坐垫下露出的书本来,郁青青却像是没事一样从旁边拿个坐垫来换上,一边放一边念叨:“书都拿来了就放在坐垫下坐着,也没见你看一两页,真是玩心大,一天到晚只知道打猎打猎,还办什么狩猎大会,除了劳民伤财就没什么别的好处!” 一旁陈苏玉也很快道:“还可以强身健体嘛!而且王妃,我敢向您发誓,我陈苏玉绝对绝对没有那异常的癖好,就算皇上有,我也是宁死不从的,当然,皇上也没有,这个我也可以发誓。” “嗯,那就好。”郁青青道:“你是没什么,反正陈家又不只有你一个子孙,但皇上就不同了,他可担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 陈苏玉微微撇嘴:“说的好像我不用传宗接代一样……” 秦霄露出淡淡的一笑,然后重新坐下,一旁郁青青又替他倒上了一碗酸梅汤,“你觉得味道可以吗?喜不喜欢?” 秦霄接过碗,点头:“出自王妃之手的东西,自然不错。” 郁青青一笑,看着他柔声道:“那我去找御膳房的人,告诉他们配方,那样你想喝时就可以直接吩咐下去了。” “好,有劳王妃了。” “说了不要和我这么客气。”郁青青又朝他一笑,然后就提了食盒起身道:“那我现在就过去了,你晚上早些歇息。” 待她离去,陈苏玉缓缓道:“不管睿王怎样,但睿王妃对你是真的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技术太深,假装的。” 秦霄轻轻一笑。假装又如何,若有一个人愿意十六年都假装对你好,那就算是被骗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是否假装,他自然能分辨。 “话说回来,睿王妃,倒真是个特别的女子。”陈苏玉接着道:“我与我娘,与我伯母,婶婶,姑姑,姑母在一起,都只是客套几句,或者平常关心几句就没别的话,可睿王妃却不同,和她在一起既能感受到长辈的关爱,也能感受到平辈、甚至兄弟间的不羁笑闹,她可以说出别的女子说不出的话,做出别的女子做不出的事,可在大的场合,却又能端庄持重,得人尊重。更何况她还能心系百姓,广散钱财,不只施粥发粮,还开办印刷坊,借书馆,最最让人折服的是,她竟然还是个美人,四十岁的年龄走出去还能冒充二十多岁,你说,她是不是太得天独厚了?” 秦霄笑起来,“这些话,你若是刚才当着她的面说,那近半个月你应该都能吃到沙冰了。” 陈苏玉摸摸头笑起来:“嘿嘿……那怎么好意思,我还没这样夸过人呢。不过——王妃刚才真的不觉得意外吗?”他问道:“那书是你之前表现得从来不肯翻的,难道她是没看清?” 秦霄的脸色凝重起来:“没看清……你觉得是吗?” 夜半,睿王府无忧阁。 秦悦从书房过来,本以来郁青青已经睡着了,却见她大大地睁着眼,一动不动看着帐顶。 “怎么了?等着本王?”一边脱衣服,他一边轻笑道。 郁青青仍是一脸的认真沉思模样,眼也不眨地盯着帐顶,“我在想,这样下去真的好么?” “什么?”秦悦上床来,躺到她身侧。 她转头看他,说道:“今天我看见你儿子在看《帝训》,而且怕被我看见,提前藏在了坐垫下。” “藏了还能被你发现,证明太稚嫩。”秦悦评价。 郁青青皱眉道:“我是怕……他这样防着我们,也许有一天他不只是防,还先下手为强呢?你知不知道有个皇帝,因不满某个大臣的专横,在十六岁时将他设计生擒……” “知道,康熙擒鳌拜。” 郁青青瞅一瞅他,“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秦悦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本王过目不王。你是怕哪一天那小子生擒了我?若他有这本事,我便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他才十六岁,哪里能斗得过你这老狐狸,而且你还时时防着他,你说这会不会对他要求太高了?” 秦悦回她道:“慈母多败儿。” “我只是担心……”她看他一眼,叹一口气移开目光又看向帐顶。 秦悦揽过她的肩,轻声道:“担心他不是生擒,而是直接对我杀无赦?” “别乱说话。”郁青青阻止道。 秦悦笑一笑,温声道:“放心,大浪里过来,怎能上了岸被浪拍死?我会注意的,而且,我把皇位让给了他,还没听他叫我一声爹呢。” 郁青青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微微仰头道:“我也想听他叫我一声娘,他如今是越长越英俊了,让人看着真喜欢。” “还不是因为像我。”秦悦又得意起来。 郁青青捏他的鼻子道:“穷自恋,他哪里像你了,他要是像你早让人猜到你们的关系了。”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当年她先嫁秦悦,后嫁秦煜,两人之间并没有隔多长时间,若是后来生下的秦霄不像秦煜反像秦悦,那一定很快就能让人想到其中关系,如此,恐怕还会生出一些造事者来。 “不像我我也要把让他教得像我。”说着他突然伸出舌头来舔上她手指,让她惊呼地缩了回去,然后玩心起,又去捏他鼻子,在他舌头过来时快速躲开,如此逃脱几次后便乐此不疲,直到他一伸手,将她手腕抓住。 …… 一个月后,沐曦发未梳,脸未洗,顶着一对黑眼圈走到秦悦的书房,将手上一摞画纸递了上去。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沐晗,沐晗是被她硬拉过来的,因为想着若是秦悦要刁难,她还可以找个人帮她说下情,沐晗向来乖巧不犯错,说话也得体,她说起情人效果还是不错的。 最上面一张墨迹还未干,明显是刚刚才赶完,秦悦对着那张已经发皱的原稿看,意外地发觉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她的画看上去竟和原稿差不了多少,乍一看还以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张张检查着画,秦悦微微笑道:“画得这样,倒是也可以拿出去卖,赚钱小钱了。” 只是听到这话,沐曦一张脸就吓得惨白起来,到反应过来秦悦只是随意说说,这才慢慢恢复。现在别说是让她画秘戏图,哪怕是听到这三个字,甚至是听到“画”这个字,她都有种反胃想吐,不愿苟活于人世的感觉。 秦悦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看着,看一张就放到另一边,好在他一直都只放在那一堆,并没有挪地方,那证明都是合格了的,直到最后,一百四十九张画都放到同一堆了,可他手上还留着一张,他将那画凝视很久,然后看向沐曦。 沐曦早已不胜惊惧,因为那张画她知道,那是她有天困得不行时画的,有些地方画错了让沐晗修改过,虽然不太好,但也不是十分不好,以着侥幸心理,她还是将这画交了上来,因为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多画一副了,没想到爹竟然这么眼尖地挑了出来。 秦悦只看她一眼,然后将那张画换了个方向,递到书桌对面,“这张……” “哇——” 沐曦突然就哭了起来,伤心道:“爹,我求求你了,你饶过我吧,我再也不看了,从此再也不看了,打死也不看了,我求求别再让我画了……” 这次她倒不是假哭,竟是真哭,眼都湿润起来,秦悦一笑,回道:“爹只是想说,这张给你拿回去做纪念。” 一旁沐晗轻轻笑了起来,沐曦这才停了哭声,紧张地问:“就是说没有不合格的?我过关了?” 秦悦沉默了半晌,“嗯,算是吧,对你要求也不能太高。” 沐曦几乎感激涕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继续哭着,一边抬手去擦泪水,看见她手指上因为拿画笔太久而缠着的纱布,秦悦走上前将她手轻轻拉住道:“好了,回去洗把脸,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狩猎大会。” “好!”沐曦立刻就高兴起来:“爹,要不也让我参加狩猎吧,我不在外面看,我也进林子里去打猎。” “那自然不行。”秦悦回道:“狩猎大会连看都少有女子去看,更何况是进去,你若是骑射技艺好让破例让你进去也成,可你不学无术,进去除了爬树还能做什么?” “我……我哪里只会爬树了,我也会骑马……”沐曦虽然不太服,却也无话可说。 秦悦拍拍她的肩道:“好了,回去休息了。”说着看向沐晗道:“晗儿明日和她在一起看着她,别让她乱来。” 沐晗还没说话,沐曦立刻道:“爹,姐说她明天不去。”对此她劝了半天依然不管用,现在对着秦悦说出来,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让沐晗改变主意。 “嗯?晗儿为何不去?春狩不也去了么?”秦悦看向她。 沐晗心中立刻紧张起来,不敢看他的目光,低头道:“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不想去了,想在家里看看书。” 秦悦半晌没说话,可她却能感觉到他是看着她的,这让她倍受煎熬,因为面对父亲的目光,她总是说不出任何谎言来,那个心事,只有在父亲面前掩藏起来最辛苦。 果然,他问道:“你最近进宫的次数似乎少了,是有什么原因么?” 沐晗的心更加紧张,这就是父亲,不只目光精准,而且观察入微,他不像是普通男人那样对于家事、家人粗枝大叶,不闻不问,而是能从只言片语就知道别人没注意的东西,就像她不再频繁地进宫,恐怕连娘都没注意到,他却知道。 面对这样的父亲,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想了想,低声道:“其实是因为上次在宫里,女儿听到些不好的话,所以……” “嗯?” 一旁沐曦也问:“什么不好的话?说你吗?是谁这么大胆子!” 沐晗便轻声回道:“宫中有人议论睿王府是不是想不顾伦理,把女儿弄进宫去,所以才常让女儿进宫去找皇上,曦儿尚小,又是静不了的性子,很明显那些人说的并不是她,而是我,所以我就想,无论是为了爹的名声,还是为了女儿自己的名声,都该注意一些,所以就刻意的少去了。” 为了不让秦悦怀疑,她说出了一个真正的缘由,虽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这样的议论,她的确听见过,当时也真的难受,更何况还有心虚,又加上后面一次的经历,便让她彻底死了心了,能不进宫就不进宫,能不见那个人就不见那个人。 秦悦抬手扶上她的肩,慎重道:“晗儿,爹此生,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言论,人言似刀,可只有你愿意被刺,它才是刀,你在意,它才能伤你。若是别人的女儿,为了将来觅得合意夫家,当然必须在意,但你们不用。若有那样的男子,在意着那些虚无的名声,却并不在意你这个人,我是不愿把女儿托付给他的。我秦悦的女儿,若得不到男子的倾心相付,宁可不嫁。” 听到他这话,沐晗也险些哭出来。 之前有人说起她的亲事,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有听见消息,甚至因为这事而猜测自己恐怕近两年就一定会嫁人了,却万万没想到父亲竟会说这样的话。 若得不到男子的倾心相付,宁可不嫁……这是怎样一个男人,怎样一个父亲,才能为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她哭着,突然扑到秦悦怀中,“爹,我听你的,我做我自己,不在乎别人怎样说!” “哼,那是当然,你是听见谁说的告诉我,我去打他们几耳光,看他们还说不说!”一旁沐曦恶狠狠道。 秦悦看着沐晗轻笑:“所以明日还是与曦儿一起出去吧,虽然不一定要嫁人,但也不能在家坐着等老,要让人知道你们好,总得让人先知道有你们。” “嗯……”沐晗微微脸红,沐曦一脸不屑:“我才不嫁人,我是娶人,嗯,爹提醒了我,我明天就去看看有没有谁能让我看得上的,然后去把他绑来!”许为真便。 秦悦弯起手指,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没个规矩,你这个样子,会让你要‘娶’的人悬梁自尽。” 沐晗掩嘴笑起来,沐曦摸着头顶,一脸不乐意,想了想,回道:“那绑之前先让威胁他要是敢悬梁自尽先杀他全家,他就不敢了。” ***************************** 很奇怪的一件事,我在文档上打是“沐晞”,结果一排版就自动换成了“沐曦”,这是为神马呢?我到今天才发现……既然这样,那就直接改名吧,好在“曦”也不错~~ () 番外他的心里,沐晞 狩猎之日,百官齐聚。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阳光在浅绿的草地、青翠的山林上层层铺洒,天不太热,劲风一阵接一阵,这一天算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围场上,一些年长的官员倒是淡然,可一些少辈的年轻人却是跃跃欲试,检查着马匹弓箭,随时整装待发。当今皇上喜好打猎,不仅常常偷跑出宫去打猎,还三番四次建议摄政王举办狩猎大会,从去年开始,狩猎大会已经从原来的一年两次、或者是不举办,增加到一年五次。一个项目无论多精彩,完了一场又一场后总会让人失去新鲜感,所以那些次次都能参加的官员们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激情,只是陪皇上这个热血青年玩一玩,而年轻人却不同,每次狩猎大会都会排名次、论骁勇,最终胜利者不仅能得到当场大会的彩头,也会在日后仕途上多出很大的住优势,所以年轻人,特别是意图从武的年轻人都会珍惜这个显示身手的机会。 大片的马匹中,唯有一辆精致马车,那些对狩猎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偶尔也会分一下心偷偷看向那马车。这马车是摄政王府的马车,跟在摄政王之后,不用看也能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当然是摄政王府的小姐。二小姐是肯定在的,大小姐很有可能也在,这位二小姐虽然早有离经叛道的名声在外,但实在不失为一个大美人,大小姐就更不用说了,十四岁的二小姐还有那么点没长开,只是个美丽的花骨朵,十五岁的大小姐却不同,已经是含苞欲放,美丽都不足以形容。 沐晞十分不负众望地撩开车帘挥出头来往外看,她头脸上也没有任何遮掩,完全将一张脸露了出来,这让那群查看自己弓箭的年轻人很快就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怎么开不开始?”沐晞嘀咕一声,才要回马车内,却听见一声低低的议论声。 “果真是个美人,要不是她那性子实在让人吃不消,我还真想娶她回去。” 转过头,便看见个油头粉面,面带桃花,似乎习惯了招蜂引蝶的家伙,见她看过去马上就闭了嘴,作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将目光投向前方。 “你,特意留了两搓头发下来扮风流的,坐在那里别动。”沐晞伸出一指指向他,他左右看看,只见身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才无可奈何地不再左顾右盼,含着些笑脸看向沐晞。 沐晞很快就缩回马车,一会儿,就重新出来,手上多了一只弹弓。接着她就将弹弓皮筋大大拉开,一松手,“啊”的一声,那人立刻抬手捂住额头,指缝中竟还渗出了血来。他身旁之人看看地上,这才知道这位小姐用的是石子,而且手劲还大,眼力还准,立刻就与那公子离了些距离,以免殃及池鱼。 沐晞并不罢手,很快又上了第二颗“子弹”,才要继续,前方便传来“嗯”的一声。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家摄政王老爹的声音,转头看去,正好见到秦悦转过头去,他身旁其他官员也转过头去。很明显刚刚她大拉弹弓的样子已经被他们看到了,秦悦那一声“嗯”是十分明确的制止。 沐晞这才收手,朝伤了额头的公子扮了个鄙视的鬼脸,这才又缩回了马车。那公子身旁之人都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来,此刻不只一个人心里想:虽然她的性情是离经叛道,但若真的娶回家也是十分不错的,做不了贤惠正妻做小妾也可以,只是这当然只能想想,摄政王的女儿,就算他们想娶也只能在梦里娶了。 马车内,沐晗看着沐晞道:“你刚才是不是打伤人,还被许多人看到了?” 沐晞一边收拾她的弹弓,一边讶异地看向她,“你不是没看见么,怎么连这都知道?” “听到外面的声音,猜也猜到了,你呀——”沐晗说了一半,却只是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外面挥起三声马鞭声,沐晗知道这意味着狩猎的开始,不由自主地,她也从马车内探出了头。 他的身影,就在前方。此时他手执着的一只黄色锦旗,将那锦旗高高举到空中,然后倏地挥下,声音激扬地喊道:“大和的勇士们,冲啊——” 一时之间,万马奔腾,那些手执弓箭的人们,犹如入战场的士兵一样,骁勇倍显。黄色锦旗落下时,他也策马进了山林,今日他仍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却是一身白色的薄甲战衣,阳光下,那原本就英伟的身姿在这战衣的映衬下光华毕露! 这样的他,这样不凡的他,这样耀眼的他,她眼也不眨地看着,只觉得心中阵阵发疼。她与他之前,永远就是隔着这一段距离,这一段,她能看到他,而他看不到她的距离,从八岁开始。八岁,那是一个对她来说特别的年龄,八岁那一年,她新生,八岁那一年,她又因这新生陷入地狱。 七年的时间,因为爹娘对她毫无差别的疼爱,因为她与沐晞的姐妹情深,又因为她的脱胎换骨,京中几乎没有人还记得她只是睿王府的养女,而非睿王与睿王妃的亲生女儿。 更加没有人知道,她甚至出自青楼。七岁被卖,八岁那年她在一个绝佳的机会里逃跑,那一次她几乎就要成功,却正好目睹了一场同样在黑夜下进行的凶杀。 官府到来,很快就捉到他们查出的所谓凶手,便是青楼中一名年华老去的女子,早已经逃出青楼的她知道这样的结果,挣扎后终于折回来指认真正的凶手,只因那女子一直照顾着自己。 官府带了真凶离开,那名被冤枉的女子也没事,只有她,因为被发现逃跑而受罚,正当她被老鸨吊上树鞭打时,一个富家公子走出来同老鸨讲理,最后在争执下,富家公子问她要不要去他家做粗使丫环,她立刻点头,然后就被赎身,被带出青楼,成了摄政王府的大小姐。 很久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王爷,一个王妃,却会扮成普通商人待在青楼里,后来才知道原因是娘想去,求了爹带她去见识,娘因为生沐晞难产,两人决定再不要孩子,那时娘正好想收养个孩子陪沐晞。 三个月后,她沐晞带着进皇宫。可在她单独待在御花园里等沐晞时,竟碰到了个曾在青楼里见过她的人。在那人的逼迫下,她落入水池,池水深不见底,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人将她身体托了起来,抱了她上岸。睁眼,她看到的是个少年,当时正值隆冬,他将她环在怀中,然后从地上捡起自己下水前脱下的白狐裘裹住她身体,却没有去管自己身上淌着的水,直到他身边之人急急忙忙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替他披上。 再后来,他处置那个对她无礼的人,她听到沐晞叫他“小霄子”,她又知道他的身份——皇上。 她知道当时的他心中无情无爱,不过是恻隐之心而已,可她却在那一日后再也不能忘记他。她在成长,他也在成长,心中那一丝情愫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而淡忘磨灭,反而更加往心底深处扎根,终于将她整颗心都覆盖。可这样的情愫,她却从来不敢表露出来,小的时候,因为他皇上的身份,因为自己不好的出身,长大之后,依然是因为身份,只是换了方向。 他是皇上,而她的父亲却是摄政王,而且是一个将所有大权独揽,对皇上没有丝毫恭敬顺从的摄政王,有的,只是皇上对摄政王的恭敬。 可她知道,那恭敬并不是真的恭敬,只是蛰伏隐忍而已,等到时机成熟那一日,他定会向摄政王亮出自己的利刃。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所有参加狩猎的勇士都冲进了山林,而剩下的人也缓缓前往特定的地方嬉戏,沐晗望着那早已不见秦霄身影的山林发怔了好一会儿坐回马车,待回过神来,心中顿时大惊。 沐晞呢?马车中竟只剩了她一人! “晞……”沐晗立刻就要探身出马车呼唤,可看到外面乘坐马上的许多大臣,立刻闭上了嘴,此时若是让人知道沐晞不见了,顿时又是一番慌乱,可很明显,沐晞一般都不会出什么意外,所有“意外”都是她自己策划的。 昨天她说了什么?她和爹提出也要参加狩猎大会,被爹拒绝了,本来以她的性子一定会不依不挠,结果她没有,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一定是自己偷偷去了!想到这儿,沐晗立刻看向山林处,竟正好瞧见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只是刹时那身影就隐没在了山林深处。 所有进去狩猎的人都是骑着马的,那人为何没有骑马?而且那身影她一看就认了出来,那正是沐晞! 想也不想,沐晗立刻就下了车,此时因为皇上已经离去,而秦悦也在几名大臣的簇拥下正准备离开,其他人也往休憩地而去,根本就没人注意她,她沿着沐晞的路线,十分顺利地进了山林。 一避开外面人的视线,沐晗便朝里喊道:“晞儿——” 听不到回音,她更往里走了几步,却仍然没见到她的身影。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她相信沐晞根本没有走远,一定就在山林边缘的,可要是再耽误,她很可能就往深处走了,她那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然而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供皇家打猎的山林,豺狼虎豹什么都有,这时候又是猛兽出行的时候,万一她遇上了呢?哪怕是只再普通不过的小兽,也能让她有性命之忧啊!。 着急着,沐晗又往前走了几步,山林此时树木茂盛,目光根本就望不了多远,她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一声接一声喊着“晞儿”。 没一会儿,面前的地方已是树木茂密,层层树叶将太阳光遮得一点也不剩,温度也比外面低了许多,有点阴森森的感觉,而她前方的路也变得危险起来,遍布荆棘,不知里面藏了什么。 “晞儿——”这一声喊出,仍然听不到动静。而在她停下喊声时,四周顿时就安静下来,明明数十上百人进入的山林,此时竟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隐隐地,似乎还能听见什么东西穿过从林的声音,不知是狩猎的人还是猛兽。 转过头看一眼,她身后竟也是丛丛密林,见不到外面的草地,见不到外面的人影,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什么时候,她已经走了这么远了?甚至她已经有些不确定自己进来的方向了,站在这山林里,竟好像四周都是一样的! 突然之间,身侧传来动静,她心中猛地一惊,立刻转过身看去,只见一只兔子窜过草丛,才要舒一口气,只听一个声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让她身体猛地一震。 抬起头,只见那兔子跑来的方向已经立了几个人,两个侍从,陈苏玉,以及一身白色薄甲的秦霄。此时他一动不动看着她,满脸都透着不悦,而从他刚才的语气来看,他甚至还含着些微微的怒意。 虽然因他这神色而难受,但此时能碰见人,而且是碰见他们无疑是一大幸事,她上前几步,轻声道:“沐晞跑进里面了,我担心她,所以就追来了,本以为很快就能看到她,没想到走到这里都没看见。” “她也在里面?”秦霄看着她,脸色更加不好。 一旁陈苏玉道:“这里多的是猛兽,而且都被人惊动了四处逃窜着,她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里面那还不危险!得赶快找到才行!” 秦霄一从身后拿出一只箭来直直射向前方一棵大树上作为记号,然后转身吩咐道:“朕与你们四人分开寻找,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任何人只要看到她就带她过来,她若不同意打晕她亦可,后果朕来负责。” “皇上,那你……”陈苏玉担心着秦霄的安然,秦霄回道:“这围场我进来无数次,无妨。”他性格倔强,向来说一不二,听他这话,陈苏玉虽然仍不放心,却还是听命地与两名侍从商量好方向离开了,周围顿时只剩下秦霄与他们两人。 静默中,沐晗低了头道:“沐晗多谢皇上。” 马蹄声慢慢靠近,她的心也慢慢收紧,很快,那红棕色的马腿便出现在眼前,在与她隔着不过两步距离时,他的马停了下来,立在她身前,她缓缓抬头,入目便是他一张刚毅微怒的面庞。 “上马。”他俯身看她,朝她伸出手。 沐晗心中更加紧张起来,立刻低头道:“我……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他冷哼一声,“不要再耽误时间。” 这一声如此无情,如此严厉,带着比刚才更盛了十倍的怒意与不满,她一手紧紧拽住身侧衣裙,一手无可奈何地伸出,在他的臂力下,轻而易举地上马。 他手上的余温似乎还有存留,他的身体就在她前方,她甚至可以理所当然地环住他的腰或是拉住他背后的衣服,可她却是小心翼翼地,与他隔着两寸距离,心里想的,只有下去,下去,离开,离开。 她何尝不想快点找到晞儿,可他却觉得她耽误时间。她知道,这不过是他情急之下的话语,所以才充满怒气与不满,所以才说得那样无情。他情急,因为他担心晞儿,他的心里是十分在意晞儿的,她知道。 那一次,她依娘的嘱托给他送鞋。当时她怀揣着那双鞋,心里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因为那鞋虽说是娘做的,但因为娘针线活并不太好,又总想按自己的设想为皇上做双舒适的鞋,所以那一回虽然是娘做的,但她却在边上帮了不少,而做好后,正逢娘没有时间,就交待了她送过来。 将一半针线都出自自己之手的鞋送到他手中,她不知道多紧张,多雀跃,多欢喜,可在进宫时,却听到了他和陈苏玉的对话。 陈苏玉告诉他,宫中有人传言睿王可能有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做皇后,他不予理睬,陈苏玉又说,那如果真的这样,他比较希望睿王送谁进宫。 虽然她有些生气陈苏玉在背后这样议论她和沐晞,可那时她的心里却是十分想听到答案的,然后,她果真听到答案。 他说:“沐晞,京中人都说她离经叛道,绝不能娶,朕却觉得,她的纯洁烂漫,京中没有一个人配去守护。” 陈苏玉又问:“那沐晗呢?” “她?无趣,你问这些做什么?” …… 再后来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到,只是在宫中呆坐了许久之后,将鞋交给了一个小太监。 那一天整个天空都是灰的,她的心中一直回荡着他最后的声音:她?无趣…… 无趣……无趣…… 他喜欢的是晞儿那样的女子,可她此生此世也成为不了那样的性格,她有着悲苦的出身,有着被卖的经历,有着青楼忍辱偷生的生活,而当她可以将这些都抛诸脑后时,她却遇到了只能远远望着的他…… 她的生命里,永远就没有晞儿的无忧无虑,晞儿的纯洁烂漫,她注定的深沉,注定的细腻,注定的忧思。 ********************** 轻绿地倒。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沐晞的打劫 那一天,正是她听闻关于睿王可能要送女儿进宫做皇后的议论半个月后,从此,她就下定了决心,将那一份从不曾显露于人前的情思永埋心底。如果睿王府平安,她就像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如果睿王府出事,她就和睿王府一起存留或湮灭。 “你是想摔下马吗?”身前突然传来他呵斥声,沐晗一惊,这才缓缓伸手,拉住腰侧的衣服。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深深呼了口气,十分烦躁生气的样子,这才加快速度策马往前奔去。她身子这在冲力下往后一倒,手早已从他衣服上脱开,好在只是倒了下,并没有摔下马去,心惊之下终于不得已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应该烦透了她吧,满脑子都是对沐晞的担心,而她却一直在这里磨蹭,为什么他不把留在原地算了呢?为什么不让陈苏玉或是他的侍从带着自己呢?虽然这样会让沐晞骂他,但总好过他自己来忍受她。晞儿……她虽爱闹腾,却并不是粗枝大叶,也十分维护自己的亲人,若是皇上把自己扔给别人,她一定会不高兴,所以他才亲自载了她。 林间阴凉,马在树木间穿梭着,迎来阵阵掺杂在风中的草叶香,以及……他身上微带了汗味的体息,那气味钻进她的鼻,钻进身体,让她心口阵阵发疼,闭上眼,她将这次经历仔细铭刻,让她对他又多一分记忆。至于忘记……那样虽听来美好,可她早已在无数次失败中放弃。 忘记,比记忆难得多。 山林另一边,眼见前方一个小兵模样的年轻人骑着马往这边而来,沐晞瞅准时机,突然从树后窜出道:“你,站住!” 那人缓缓将手中弓箭放下,又上前几步,自上而下看着她道:“竟是个人?”说完,转眼就要往前而去,似乎对于“是个人”这样的事实并不满意,很明显他最初是把躲在树后的沐晞当成猎物了。 好不容易守到个人,沐晞当然不会让他走,一下子跳到他马前,两手叉腰,气势十足道:“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上伴读陈苏玉,我与皇上走散了,快把你的马和弓箭给我,否则皇上若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她现在是男装,所以理所当然地假冒陈苏玉。虽然她和陈苏玉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而且陈苏玉比她高那么点,但她想着这小兵肯定不会知道,一听说遇到了皇上身边的人当然吓得屁滚尿流,铁定把马和弓箭给她。从睿王府出来,她能偷偷带上男装,却不能偷偷带上马和弓箭,所以现在人都进这林子里来了,却没办法打猎,刚才她还看见了只松鼠呢! 本以为听到“皇上伴读”几个字,面前的小兵就会立刻从马上滚下把手上一切家伙交给她,没想到他却瞅了她一眼,稍稍改变方向继续往前走。 看出他要绕过她的意图,她立刻就再次拦到他前方,大声道:“你是谁,竟然对我的话不闻不问,你没听到吗,我和皇上走散了,急着找到皇上!” “你找谁,关我什么事?”那小兵竟然瞅也不瞅她一眼,继续要往前走,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你竟然说皇上不关你什么事?说,你是哪个将军手下的,姓什名谁,看我把你这话告上去,让皇上判你个满门抄斩!” 小兵静立在马上,低头看了她半晌,然后道:“姑娘不如先说说自己姓什名谁,女扮男装混进围场来冒充皇上伴读,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女扮男装!他竟然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沐晞立刻摸自己脸上、看自己身上,她确定她扮得很好啊,而且还刻意把脸上涂黑了些,声音也低沉了些,他竟然随便一看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此时再看这小兵,虽然身上穿盔甲只是小兵的等级,可样子却不怎么像,不只听到皇上、陈苏玉这样的名号没什么反应,而且她刚才突然从树后窜出来,又逼他让出弓箭和马,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慌张过,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哪怕是这样,他还是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实,这个人,好像有点不简单哪! 大概十七八岁,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不失英俊的一张脸,冷峻中却又带着不羁,似乎见到天皇老子也能直直坐在马上动也不动,这样的人会是什么身份呢? “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混进来玩的?”下意识地,沐晞把他和自己想成了同一类。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什么等级的士兵会像他一样拽。 “小兵”轻哼一声,垂眼看着她道:“这么说,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混进这里来玩?” 这人!竟然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底细!沐晞想了想,索性道:“不错,你也知道能进这里的不是皇室子弟就是王候将相,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我,我敢说我爹的身份一定比你爹的身份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要是不想给你爹惹麻烦,就乖乖把马和弓箭给我,要不然我就告诉我爹,我偷跑进这林子里面玩的时候被你调戏了!” “小兵”似乎饶有兴趣地看向她,问道:“如果调戏了你,你爹会把我爹怎么样呢?” 沐晞得意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因为全京城还没人敢做过,我猜测,怎么样也得掉官帽吧,或者连同脑袋一起掉!” “记着,我是礼部员外郎江知行次子江易,到京城南街就能看见我家了。”说完,“小兵”策马朝这边而来,经过她身旁时突然倾身伸手抚过她下巴,笑道:“妞儿陪爷玩玩?”话音落,人已骑着马奔向前方。 沐晞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真的“调戏”了她了,一时心中气愤地大喊:“你给我站住!”说着她就往前跑着去追他。 “啊——”没跑几步,沐晞倏地惊叫一声,身体直直摔在地上,又往旁边坡上滚了下去。好在那坡很矮,她很快就停了下来,却似乎再不能站起来,不禁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会儿,一阵马蹄声传来,她抬头,便见到那张冷峻,不羁,又无情的脸,此刻他也低头看着她,神色中透着些无奈。 沐晞抬起头,眼中满是晶莹的泪珠,“你别走,带我出去好不好,我腿好疼……一定是断了……爹要是知道我偷跑进来,一定会再罚我的,他才罚了我一个月……” “上来。”虽然透着不乐意,江易还是开口说了这一句。 沐晞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将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条腿拖着另一条似乎伤了的腿,好不容易才走到马边,然后拉住他的手腕,带着哭腔道,“你坐好,不要让我摔到了。” 江易看着她那只小手脸上不禁抽搐了下,他自然知道她是要拉着他的胳膊借力上来,可是……他以为京城的大家闺秀被男人碰一下手宁可去把那被碰的手剁掉的,这家伙,她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他怎么觉得她就是混进来的小毛贼呢?还是他一直理解有误,其实京城的大家闺秀和男人玩得很开,很洒脱? 他身后,沐晞已经坐上了马。 江易问道:“坐好了没?坐好我就走了。” 沐晞还在抽泣着,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我给你把弓箭拿着吧。”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背后取下弓箭来。 江易往看瞧了眼,然后就转了个方向往山林外面策马而去,而他后面的沐晞先将弓箭背到自己背上,然后吸了口气摆好姿势,一鼓作气扶了他肩侧就将他往马下推去。 本以为这一推前面的臭男人会摔个狗吃屎,没想到他身子一翻,却是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哼,算你厉害,不过总算是滚下去了!”沐晞不屑地白他一眼,然后踢了马身道:“驾!” 看着马儿远去,地上的江易不急也不躁,将两只手放在嘴里一吹,只是个极简单的调子,前面跑着的马就停了下来,无论沐晞怎么赶,怎么催,它就是停在原地不走。 江易慢慢从后面走过来,立在了马下。 沐晞意识到被拉下去的危险,立刻抱住马肚子趴在了马背上,一边看着他楚楚可怜道:“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下去,我现在下去在这深山老林里一定会被老虎豹子吃掉的……” 江易盯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我现在倒真的有些想知道你爹是谁了?是谁能养出你这么个女儿?”他之前想,她不像是大家闺秀,说不定还真是个混进来的小毛贼,可看她的样子却完全不像,一脸无忧无虑明显从锦衣御食里长出来的样子,一双白希细腻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手,一身明显是随便找来,却仍然质地昂贵的衣服,这根本就不是一般小毛贼能享受到的,可要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别的方面倒是十分合理,就是这性子…… 沐晞眨了眨眼,柔声道:“我不能告诉你,我告诉你了你肯定要告诉我爹,我爹要是知道我偷跑进来,一定会再罚我一个月……那我宁愿被老虎吞进肚子里算了。”说着她就更加柔婉地求道:“要不你就带着我找到另一个打猎的人好不好?等找到下家,我就不纠缠你了。” “你还没死心?” “死心?怎么可能!”沐晞立刻直起身道:“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呢!”话才说完,远方就传来隐隐的一声“晞儿——” 沐晞一听,立刻紧张道:“是姐姐,她怎么在这里?”说着就朝江易道,“不行不行,快点走,不要让我姐找到我,你只要带我离开这儿就行了,也不用找到下一个人,好不好?” 江易二话不说地上了马,然后往前方奔去。 “快点,好像我姐也骑着马,声音越来越近了!”沐晞才催促着,却见江易就正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她立刻就回过神来,抓了江易衣服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换方向,换方向!” 江易不回她,继续往声音的方向而去。 沐晞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捶他背道:“竟然和我对着来,你以为我说我爹官大是骗你的吗,给我快点换方向,要不然我……” “晞儿——”话未完,眼前便出现另一匹马,马上不只有沐晗,还有秦霄,此刻两人正看着自己。沐晞长长地叹一口气,在江易背后龇牙咧嘴恨恨道:“这下完了……你等着!” “晞儿——”秦霄停了马,沐晗立刻从马上下来,才要上前去,却只听头顶一阵奇怪的响动,她抬头看去,只见着半条青色的尾巴,竟是一条蛇!未待她心惊,那蛇就突然从树上掉落下来,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 秦霄立刻抬弓,然后他的手还未挪动半寸,前面一只飞刀袭来,“咚”地一声响,秦霄转过头去,只见沐晗身后树干上牢牢钉着一只杯口粗的大蛇。 他静静看了看那飞刀,然后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男子,不过十七上下,可脸上的神态却一点也不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那冷峻,那不羁,也不像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或是在御林军、禁军里训练后的坚毅,这样的人,该出现在江湖,出不该出现在皇家狩猎大会中。更何况他那样的身手…… 秦霄更加仔细地看江易,他自认自己的身手速度已是不错,可刚刚他箭都才碰到此人就已经出手将蛇钉向树上,而且他控制得很好,不是将蛇在空中切断,而是让匕首带着蛇身钉进树干,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本事,实在是少见。 “你叫什么名字?父亲是谁,在何处任职?”秦霄问。 江易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道:“问这个做什么?我又没夺头彩。而且我刚刚给她说了,真想知道让她告诉你就成了。这姑娘是你们认识的吧,她一个人在林子里打劫马和弓箭,而且鬼主意一堆,我劝你们还是看好她。”说完看向身后道:“下去吧。” ******************** 生后议像。今天更新完了哦,明天继续,而且明天的更新会多一些~~ () 番外若他成妹夫 江易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道:“问这个做什么?我又没夺头彩。而且我刚刚给她说了,真想知道让她告诉你就成了。这姑娘是你们认识的吧,她一个人在林子里打劫马和弓箭,而且鬼主意一堆,我劝你们还是看好她。”说完看向身后道:“下去吧。” 沐晞却一动不动看着那飞刀,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好久才将视线从那飞刀上移到他脸上,双眼放光道:“你会飞刀,你竟然会飞刀,你不是京城里的小兵是不是?快说,你是什么人?”说着她就抓住他胳膊。 江易脸一沉,不耐道:“下去。” 沐晞却仰头看着他,兴奋道:“我不下去,你说你是做什么的,我知道,你是大侠是不是?你一定是江湖上的大侠!我听说书的讲江湖上有个人叫飞刀夺命,那不会就是你吧!” 江易眉头微皱,也不回话,只是垂眼看着她。 “晞儿,下来吧,江公子还有狩猎大会要参加呢。”沐晗走到马下,伸手要接沐晞下来,她却抓着江易就是不松手,低头道:“不行,我好不容易看见个高手,我不能让他跑了,他这飞刀比爹都厉害!” “爹本就不是用飞刀的。”沐晗才说着,前方却又有几阵马蹄声传来,那一行共三人,皆是武职打扮,待走近,看见马上的秦霄,立刻就从马上翻身下来,说“翻身”,其实也没那么利索,因为急切,倒有些像是逃命般摔落下来一样,脚一着地就跪到了秦霄马下道:“属下参加皇上!”说着其中一人就回头看向江易道:“皇上在此,你怎能坐在马上,快不滚下来叩见皇上!” 江易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仅没有立刻下马,在知道秦霄皇上的身份后还有意又看了他一眼,目光直视,完全没避讳的意思,似乎只是很自然地想看看传说中的皇上是什么样子。 “江易!下来!你是想连累江家大不敬吗?”下面那人又一声呵斥,江易这才下马,与那人一同跪下,无所谓道:“见过皇上。” 呵斥江易下马那人此时深低着头,对着秦霄道:“皇上息怒,小人礼部员外郎江知行长子江珂,这江易虽是父亲次子,小人二弟,可他是侍妾所出,幼时又因贪玩而与家人离散,在乡野里混迹了十多年,上个月才刚刚被家人找到,所以浅陋无知,并不知道君臣之礼,实在不是有意对皇上不敬。” 难怪他的样子既不像王孙贵胄,又不像军中优良之人,原来是这样……沐晗想着,低头去看江易,果然在他听到自己的兄长如此说自己时不怒不卑,虽是勉为其难跪着,却全然没有毕恭毕敬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敷衍。两人对皇上的敬重程度如此大的区别,可沐晗却一点也不喜欢那个长子江珂,反而觉得江易的真性情更难能可贵。 转头去看秦霄,只见他在沉默良久之后从马背上下来,道了声“起身”,然后一动不动看着江易。 “你是礼部员外郎江知行之子,却并不在江家长大?” 江易慢悠悠没有立刻回话,江珂立刻道:“回皇上,他四岁便与家人走失,十多年的时间都在外面,如今回家,什么礼节都不知,父亲日日都严苛教导,相信日后他总会有所进展,还望皇上恕罪。” “不知,他在外面是做着什么?”秦霄缓缓道。 这话江易没什么反应,江珂却陡然间就白了脸,额上甚至渗出了几滴冷汗,有些战战兢兢道:“他……他不学无术,与人在江湖上厮混……”说着就立刻解释道:“不过那时父亲完全不知道他的下落,也万没想到他会与那些人混到一起,这些事就算后来把他接回来了家中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个大概。” 秦霄继续道:“江湖上厮混?他在江湖上厮混些什么?” 江珂额上的冷汗冒得更厉害,甚至连手也开始抖起来,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霄却接着道:“他刚才射出一只飞刀来杀了条蛇,看他那动作,倒是让朕想起出宫时看到的杂耍,莫非他就是在外面表演那个的?” 江珂这才忙道:“是……正是那个……”他的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更加紧张起来,沐晗看着他,又看看江易,很容易就明白江珂为什么是这样子。 恐怕江易做的不是表演飞刀的杂耍,而是真正使用飞刀、使用武器的事。江珂虽不在乎这个弟弟,却是十分担心江家因为江易而受到连累,所以不敢说出来,可面对皇上,他又不敢说谎,听到皇上自己说了个十分恰当的理由,他松了一口气,却因为回“是”算是蒙骗了皇上,他心中那紧张又加了几分。 那这江易是在外面做着什么呢?需要一身好武功,能让江珂吓成这样,甚至怕因为他而连累到整个江家,这当然不是什么善事,转眼再看江易神色中透出的冷峻无情,她大胆地猜测:恐怕说他所行之事伤及人命也不算夸张。 “好了,狩猎时间所剩不多,你们去吧。”秦霄开口,江珂却看着他,迟疑道:“那皇上……此处乃猛兽出没的山林,皇上与睿王府两位小姐单独在此恐怕不妙,小人愿护送皇上……” “无妨,朕身边随从就在附近,你们去吧。”秦霄打断他,江珂沉默片刻,他这才低头告辞。 江易走到自己的马下,朝着依然坐在上面的沐晞冷声道:“下来。” 这一声“下来”,又让江珂惊了一惊,立刻上前道:“不得无礼,你可知这是谁?”说着就要给沐晞致歉,江易又道:“再不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从头至尾竟是理也不理这位兄长。 堆没头和。“不下不下不下!”沐晞低头和他讲条件道:“不如你带着我去打猎,表演飞刀给我看,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就和我爹说让你做我夫君,那样你就马上飞黄腾达了!好不好?” 一听这话,江珂几乎直了眼,愣愣看着面前的沐晞。这是谁,这可是摄政王的亲生女儿啊,能做摄政王的女婿,哪怕那女儿是个歪嘴斜脸的丑八怪、夜叉也算不了什么了,更何况摄政王的女儿根本就不丑,他以前都只远远看过几眼就觉得美,现在离这么近看,更是美如天仙,就算她在京中有个离经叛道的名声又怎么样,做她的夫君,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计较那点名声! 可他身旁的江易却只是白了这摄政王的女儿一眼,似乎完全没看出她背后所带的利益,正要开口,沐晗便拉着沐晞道:“好了晞儿,下来了,和江公子一起打猎待会就要等狩猎大会结束了一起出去,你不怕爹知道你进山林了罚你么?” “当然不怕,待结束时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保证不让爹发现!”沐晞丝毫不担心。沐晗却看着她道:“你当然会被爹发现,因为我会告诉爹,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让你接下来在后院骑着马射一个月的箭。” “姐你……”沐晞看着她满脸怨言,她拉了她的手道:“下来吧,别闹了,我们得赶快出去。” 沐晞看看她,又看看另一旁的江易,轻哼道:“礼部员外郎江什么行的儿子江易是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劝你乖乖的别乱来,我就算上天入地我也找得你的!”说着就从马上下来。 江易没理她,径直上马,正要离开,秦霄便道:“今日在此碰见睿王府两位小姐的事,不得对旁人提起,否则,后果自负。” “是,属下一定不泄漏半个字!”江珂立刻保证,而后几人才离去,秦霄的目光再次移到江易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淹没在山林里才回过头来,转身走到身后树干旁,将上面的飞刀拔出。 这飞刀虽不大,却足有五寸长,材质虽普通,却是锋利无比,加上使飞刀之人的力道,必然能让目标在这一刀之下毙命,哪怕那目标不是蛇,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江易带着浓重的野性,明显不适合官场、不适合朝廷,可江知行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军中,又为什么刻意让他来参加这狩猎大会?一定是这样做有好处,而这好处的来由,就是江易那一身武功,他的武功肯定非同寻常。而刚才江珂话里的意思,似乎江易在外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那一群人当然也和江易一样有着高超的武艺。一人有这样的武艺便是如此厉害,若是一群人都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一群人其实已经不算是江湖草莾,很可能是一个组织。 江易,这个礼部员外员丢失的儿子在外面有着怎样一个组织呢? 秦霄将手中飞刀在身上擦去血迹收好,这才抬起头来。见他抬头,沐晗立刻移开头去。 此时她的心中,涌起十二分的不安来。刚才江易离开的那一刻,他与沐晞都看着江易的背影,沐晞的眼中带着好奇,带着兴奋,那是她之前就表露出来了的,而他则不同,他的目光……带着关注,带着不确定,似乎在选定着什么。 “你怎么总是这样胡闹!”秦霄看着沐晞道,语中全是呵斥。 沐晞轻哼一声,“关你什么事,姐你真是的,你来就来吧,还把他给带来了。”说着她就下马往前走去,却在走出一步后就“嗤”了一声,看着自己的脚道:“不是吧,难道我的腿真的断了,怎么这么疼?” 说着又往前走一步,却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好在沐晗急忙跑过去将她稳稳扶住,这才免了一跤。秦霄早已走过来,一声不吭地将她按倒在地,然后迅速脱下她鞋袜,看向她的脚,这一切都做得极其自然,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当看着她脚踝上明显的红肿,秦霄立刻冷了声音道:“回去,找大夫!” 沐晞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其实……也没什么……” 秦霄瞪了她一眼,又替她穿上鞋袜,然后弯下腰,不等她准备就自行将她横抱起走到马身旁。 “撩腿,坐好!”他一边将她高高举起,一边厉声命令。沐晞则看着他,新奇道:“呀,看不出来小霄子你的力气还挺大呢,竟然能这样把我举起来。”说着她就有意动着身体往下面压了压,笑道:“还是我太轻啦?” 秦霄沉默着,只是目光骇人地看着她,终于让她嘻嘻赔笑道:“好了好了,我坐好就是了,你这样命令我让我一点也没有做姑姑的感觉,弄得你才是我长辈似的。” “你不会有做姑姑的感觉,我可从来没认你是我姑姑。”秦霄回道。 “可我明明就是!长幼有序知不知道,你不能这样不尊重我!”沐晞不依。 秦霄看着她那脸红脖子粗一脸认真的样子,好笑道:“你就是个孩子。” “你才是孩子呢,就算我是个孩子,你也是我这孩子的侄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嗯,看着我拿弓箭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么?” “你才穿开裆裤,不,你没穿裤子,光着屁股在玩泥巴呢!”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沐晞是十分认真的要论输赢,秦霄却是有意和她逗着玩,一个月前什么“绝交”、“断绝来往”的话早已被风吹到了九霄云外。 沐晗在一旁看着他们马上马下的两人,脸上微微露出笑意来,可那笑里,却是忧心与苦楚。她知道他是喜爱晞儿的,却担心着,担心着他这喜爱里也包含着男女之爱,如果真是如此,他爱着晞儿,而晞儿也在年长之后意识到她对他的关心依恋并非普通的感情,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自认自己可以在隐藏心事的情况下嫁人,平静地做自己的贤妻良母,可要是那个被她藏在心底的人竟成了自己的妹夫呢? 那是多么的可怕!妹夫,妹夫……想到这个词,她便觉得煎熬,觉得生不如死。 “走吧。”身旁传来他的声音,她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何时他已与沐晞笑闹玩,牵了马走向这边。那之前还流露出笑意的目光此时对上她已经全是严肃与沉静,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沐晞高高地坐在马上,经过一棵大树底下时伸手摘了一片形状特别的叶子在手中饶有兴趣地把玩起来,一时之间便也顾不上说话了。而她不说话,整个空间都是沉默安静的,这让沐晗有些尴尬起来,特别是牵着马的秦霄就在她身旁走着。 似乎他也不愿这样沉默地和她走在一起,下一刻,他就开口道,“待会汇合后,你们与陈苏玉一起出去。”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大,而且语气十分严肃,她知道,这当然是对她在说话,他对沐晞从来不会如此的,要么是十分轻松的玩闹,要么是不满的训斥,甚至对陈苏玉,对身旁太监宫女也算得上温和,只有对自己才是这样一副严肃,认真,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开口,开了口也似乎只想长话短说再不愿多说一句的态度。 沐晗不愿让他觉得不舒服,只淡淡回了声“好。” 于是,他们就真的很简短地结束了谈话,只用了十五个字。然而接下来,却是气氛不那么轻松地安静,沉寂的山林里只能听见脚步声,除开那一阵马蹄声,就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两人并在一起走着,脚步很自然地和在了一起,一起迈步,一起抬脚,一起落脚,这让沐晗又开始难受起来,头低得更低。 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很期待,很享受这样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一直到后来她听到他对陈苏玉说的那番话,她才晃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热情,而在失去热情,静静旁观后,她也感觉到了他对自己态度上的与众不同,这才一点一点确定,他是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的。 这时候,他又说道:“以后不要再让沐晞一个人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更不要自己也……”他的话突然停下,她不解地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只是很快,他的目光就移开,然后迅速道:“更不要自己也跑得不知道方向,让她弄伤。” 原来,他是怪自己的……怪自己明知道晞儿爱乱来,却不看好她,自己过来找,又那么笨地没找到,让晞儿伤了脚。默默拽紧了手,她低声道:“我以后会注意。” 秦霄似乎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沐晞道:“多大年纪了,一个女孩子,玩什么弹弓!” “嘁,几年前你还和我一起玩呢,弹弓和射箭还不是差不多!”沐晞说着,将手上的石子对准备树上的一只鸟弹了出去,鸟一惊,拍了翅膀飞走。 “当然不是差不多,比如你练得好弹弓,就练不好射箭。” “哼,那是因为弓太笨重,我拉不开。” “不是因为弓太笨重,而是因为你从小不好好练臂力,当然,你若是练得一手好力气,那京里的人就要遭殃了,你还是不练的好。” …… 两人连笑带闹地争了起来,沐晗走在一旁让自己彻底陷入了沉默,甚至有意放慢脚步落在了他们身后。 从山林出来,沐晞上马车换回衣服,与沐晗又吃过些东西,休息一会儿,只听一阵鼓声响起,却是狩猎结束了,所有进入山林的人须在规定时间内带着自己的猎物出来,然后按成绩论赏。 皇上热衷此道,又经常打猎,所以成绩一直都不错,这一回却比以前差了许多,不过猎了几只小猎物,他脸上似乎微微有些沮丧,然后坐到了罗伞遮着的椅子上,开始查看其余各人的“战果”。 旁边有早选好的裁判一一报上猎手姓名、所得猎物在,而猎物都是事先按其获得的难易程度分好了等级的,很快就能排出名次来,皇上不过在旁边听着看着,下最后决定。 先除去一无所得的,再除去只有一只两只普通猎物的,然后就是更多一些的,最后剩下了成绩最好的十人,好几个都是以前成绩也不错的,唯有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却正是江易。 此时十人正笔直地站在各人猎物身后,而猎物是在中间的场地上一字排开的,他们便也站成了一只队伍,九人都是一条线般的直,只有最后一人斜站着身子,又手抱胸,不像官员,不像军士,也不像贵族公子,而像个街上打架闹事的混混头目。 “不可能,他的猎物不可能只有这么点的,凭他那飞刀,别说是上十只,就是百只都不在话下!”沐晞因为有个摄政王老爹,十分轻松地坐在了与皇帝齐排的位置上,那是第一排,很清楚地能看到场中的一切。 听见她的声音,沐晗在一旁轻声道:“他身手虽好,却不一定有打猎的经验,更何况他还耽误了时间。”说着,她轻轻转头看向秦霄。 秦霄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下面裁判的评定,目光只是在那些猎物上一扫而过,十分随意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谁。 没一会儿,裁判便开始报上几人的成绩,然后排名次,排到最后,江易只得了个最末的十名,因为其余九人的猎物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难以碰见又难以猎到的动物,比如狼、狐狸之类,而他却一只也没有,甚至都是些野鸡兔子之类普通的东西,所以排在了最后。然而裁判说完,又补充道:“不过皇上,有一点,江易却是做得最好的,他的猎物虽是最普通的,但每一只都是一箭射中眼睛,箭法堪称十人中最精湛!” “每一只都是射中眼睛?”秦霄听了似乎大惊,立刻从椅子上走下来查看,一看之下便看向江易兴奋道:“果然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江易想着,这皇帝倒是奇怪,之前看见他射出飞刀都没什么异样,此时看到他的猎物却高兴成这样,难道他只能箭法感兴趣而对飞刀一点兴趣也没有?要知道他的飞刀可箭法好了不只十倍!这皇上,果真是只钟爱打猎么? 淡淡地,他回道:“小人江易。” “江易?你是何家子孙,为何之前没看见过你?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狩猎大会?”秦霄似乎抑制不住兴奋一下子问出了好几个问题,江易未及回答,后面大臣中便走出一人道:“回皇上,这是微臣次子,日前才入军,此次确实是第一次参加狩猎大会。” “你是……”皇上竟像是对自己的臣子也不太熟悉,还是他身旁太监在他耳畔低声道:“皇上,他是礼部员外郎江知行。” “哦……江爱卿,原来他是你的儿子,没想到你一介文官,却有箭法如此精湛的儿子,他的箭法连朕也不及,朕决定今日这头名算作江易了!” 皇上兴奋地宣布自己的决定,而之前裁判之一的官员却上前道:“皇上,不可如此,按之前定下的规矩,猎物只论数量、种类,不论死法,皇上如此决定,恐怕……不合规矩。” “不错,既然早就有规矩定下,自然要要规矩来。” “可是……”皇上似乎还想坚持,辩白道:“不是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吗,这明显江易的箭法好嘛,破个例不行吗,或者从今天起把规矩改了?” “不可,规矩岂能说改就改,就算改也是下次狩猎大会之前再改。”下面大臣回道。 另一个也跟着道:“正是如此,要不然这狩猎大会岂不是儿戏?” “还请皇上不要凭一时之好。”。 …… 在一片反对声下,年少的皇帝无奈,只得放弃心中所想,叹了声气道:“好吧好吧,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了,早知道朕就不让人这样定规矩了!” “皇上英明——”略显僵硬恭维声中,沐晗看向那个按规矩得分最多的人,也是一名年轻人,却是左丞相之子,现在似乎正任着御林军其中一支军队的副职,若再有立功、有好表现,便能升为正职了,而左丞相,正是她的父亲,摄政王的心腹。那些大臣维护的,哪里是一个考虑并不周全的规矩,而是摄政王的权势罢了。 这一场暗中的权势增涨,少年的皇帝似乎一无所知,关心的只是眼前的狩猎胜负而已,沐晗却知道,自然不是如此。 果然,很快,之前垂头丧气的皇上突然道:“不如,朕封江易一个‘神箭手’的称号,然后让江易做朕的陪猎!” “陪猎?”下面有大臣不明,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兴奋地解释道:“以前你们不是让陈苏玉做朕的陪读吗?既然读书有陪读 ,那打猎自然就有陪猎了,江易的箭法这么好,做朕的陪猎足足有余,朕就让江易做朕的陪猎!” 几个大臣十分明显地将目光投到皇上身边的秦悦身上,皇上也侧头道:“皇叔祖,难道你不觉得让江易陪朕打猎再好不过吗?假以时日,朕的箭法说不定也能和他一样的!” 秦悦微笑,回道:“既然皇上觉得好,那便依皇上之意吧。” “太好了!江易,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陪猎了!”皇上看向江易,高兴地宣布 。 江易并没有立刻跪地谢恩,而是仍以原姿势站着,回道:“小人不太喜欢打猎,就不做这‘神箭手’和陪猎了。” “皇上,犬子的意思是他自认箭法浅薄,不足以胜任这‘神箭手’的封号和陪猎的职位,希望皇上能将此重任给其他狩猎成绩比他更好的人。”江知行就站在江易身边,听到他这话,立刻就上前替他圆了起来。 皇上看了看他们二人,倔强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朕的眼光还有错吗,朕说他是‘神箭手’就是‘神箭手’,朕让他做陪猎他就是陪猎!” 江知行立刻回道:“是,臣代犬子谢主隆恩!”说着就跪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只手极快地拉过后面的江易,好不容易逼着他也跟着跪了下来。 回睿王府的路上,沐晞止不住地兴奋,让下人到街边买了几串糖葫芦,递了两串到沐晗手中,自己拿着剩下的一边吃一边道:“太好了,小霄子竟然让他做了陪猎,那就证明他能像陈苏玉天天跟在小霄子身边啦,那我只要去见小霄子就能见了他了,我要让他表演飞刀!” 沐晗手上拿着糖葫芦,一动不动看着外面的黄昏下的街景。 “喂,你怎么又发呆啦,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啊!”沐晞拉她,她才回过头来,轻声道:“听到了,只要你不再乱惹事就行了。” “放心吧!”沐晞包票道:“我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去惹事的冲动的,我现在只想见识江易的飞刀,然后好好鉴别一下,看看要不要通知爹把他绑回来做睿王府的女婿!” 沐晗当她是小孩心性,并没有多关心,只是随意道:“就算他做了睿王府的女婿也不会天天给你表演飞刀的。” “那可以做别的呀,站在那里不动也行,我刚刚发现他长得还挺英俊,当然,骑在马上射飞刀的样子更英俊!”沐晞说着,两眼又放起光来。而且这江易似乎与别人都不同,不仅不怕她,还连皇上都不怕,她猜他肯定也不怕爹,这样最好了,因为她以前就想如果以后要找个男人,一定要找个武功好又不怕爹的,这样在爹要罚她时她就可以关门放夫君了! 沐晗的心,从来就没有在这话题上待过,甚至此时此刻,连之前山林里秦霄维护沐晞的样子也没有在她心里多停留,她的心事全被另一件事所牵引,就是秦霄对江易的态度。 其实什么神箭手,什么陪猎,都是幌子而已,这场狩猎大会之后真正有的变化是:江易以后会到皇上身边去。皇上不会莫名其妙让江易跟在自己身边,他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而他之前在山林里看江易的眼神…… 她担心,十分担心,很早以前她就开始猜想他是不是会有那样的想法,可他一直隐忍着,让她几乎都忘了这猜想了,而今天江易的出现,让她那猜想突然清晰起来。她只愿一切都是自己太敏感太多想了,因为那猜想被实现的结果,她实在承受不住。 ***************** 今天的更新完啦,明天继续~~ () 番外刺杀秦悦 狩猎大会才过去没几天,皇上再次出宫狩猎,只是这一回不是偷跑出宫,也不是大张旗鼓,只不过带了几名随从、陈苏玉与江易,十分轻便地到了京城近郊山下。 每逢打完猎,皇上总会与身边人一起烤了野味分食,这一次也不例外,精心烤好的野味,加上先前就带来的好酒好菜,一顿下来,几人都十分满足,甚至还有随从十分不合时宜地在皇上面前打起了饱嗝,好在皇上向来随和不爱发脾气,倒像没听到一样。 饱后最是犯困,承担着保护皇上的责任,随从也尽力支撑,但毕竟从来都在安逸中度过没遇到什么意外,周围气氛又实在轻松,再加上陈苏玉早已躺在草地上睡着,几个随从也终于先后瞌睡起来,最后一个苦苦支撑着的随从看一看不远处依然精力充沛的江易,知道他箭法好,武功大概也不赖,便也放心地睡了起来。 秦霄背后树干坐着,手上随意把玩着切肉的小刀,半晌,终于在一片寂静中站起身,往江易身后走去。 江易也吃过了烤肉,但没有吃多少,此时似乎对面前小溪里的鱼感兴趣,正坐在水边“守水待鱼”,待见到鱼游过便一刀飞下去,秦霄走到他身后时,他正好刺到第三条。 他将刀柄上绑了条线,刺到了鱼,也不钻到水里去捡,而是将线一拉,飞刀就带着鱼上来了,且他此番刺鱼刀刀都只刺尾部,并不伤鱼性命,等将鱼捡上来时鱼还十分鲜活地跳动着,很明显,他是不愿吃死鱼。 “这一手飞刀,果然精彩,竟连足足三尺深的水都丝毫抵挡不住攻势。”秦霄看着水面,微含了笑意说道,话中的赞叹之意没有半分作假。事实也的确如此,三尺深的水阻力如此大,可他随意甩出的飞刀却能轻易地穿刺水层到达鱼身,这不只要技艺眼力,还要十分过硬的力道。 江易头也不回,继续看着水面守着他要的鱼:“皇上要不要吃鱼?要的话,我多弄几条。” 秦霄笑道:“今天的鹿肉不够鲜美么?” 江易回道:“的确不错,那位烤肉的侍卫技艺也不错,就算是在这野外烤的,也比我在外面吃的美味多了,实在是人间难得一遇。”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不多吃些?” 江易淡淡道:“我那个大哥不是说了么,我在乡野里长大,乡野里长大的人可和京城里大宅院里长大的人不同,再好的东西我也不敢随意享受,别人有高墙,有家丁守着,我就算啃个馒头也怕一抬头那卖馒头的老板就追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习惯生存在饥饿与紧张中,因为饿着总比饱着却丢了命要好,所以,再美味的东西也不敢多吃?”秦霄轻轻道。 江易侧头看向他,“皇上也没吃多少,莫非也是觉得饱着却丢了命还不如饿着?这可奇了怪了,皇上可是全天下最不容易丢命的人了。” “是吗?”秦霄笑道:“你错了,一个拿着馒头的孩子顶多被人打一顿,一个揣着金子的孩子却随时有性命之忧,你手上拥有的东西越多,你就越危险,要想活命,要么,交出手上的东西,再剁掉那双能拿东西的手;要么,不做小孩,做个巨人,将一切盯着自己怀中金子的人踩在脚下。” 江易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少年天子,心里不无惊愕,随后而来的,是疑惑。 惊愕的是,文武百官都不知,可他却知道了这皇上真正的面貌,真正的想法;疑惑的是,他有意表露这些,为的是什么? 还在江家时,他那个需要叫一声“爹”的人教导他,陪在皇上身边务必记好两点:一是陪皇上玩得开心,二是不要得罪摄政王,甚至有意与摄政王交好,第一点很容易,难的是第二点。因为江知行对他能与摄政王交好这样的重任根本没信心,所以暂时只要求他能得皇上欢欣,而在江知行看来,得皇上欢欣最简单不过,只要像陈苏玉一样不管好与坏、对与错、是否合规矩,一心一意陪着皇上尽情玩就行了,更何况皇上钟爱打猎,他打猎的本事比陈苏玉强,说不定努力一些,他能比陈苏玉还得宠。 这是江知行的看法,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江易突然想到,自己意外地成了皇上的“陪猎”,这真的只是皇上看中了他的箭法,想让他陪着打猎,才如此? 他心中有着各种猜测,索性问道:“皇上是有话要同我说么?” 秦霄笑了笑:“这么多天了,你仍然对朕自称我,果然是性情不羁,果然……是个江湖人。” 江易不语,秦霄继续道:“十三年前,如今的礼部员外郎江知行还不在京城,那时他有个四岁的庶子,在街上与家人走失,从此失去了消息。而一年后,江知行奉命进京为官,一去十二年,他的官越做越大,子女也越来越多,那个曾经走失的庶子似乎无足轻重了,整个江家,除了庶子的生母几乎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可意外中,庶子的外公却得知了外孙的消息,几经磨难,终于与江家一起找回了走失的孩子,接那孩子回了江家。听闻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并没有做着正当营生,而是成了个杀人不皱眉头的江湖人,江知行大为惊骇,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从此不认他,所以江知行对外隐瞒儿子在外的身份,又将他改名江易,并送他至军中锻炼,希望他能改过自新,易其不光彩的过去。江易在江家并不受敬重,直到他在狩猎大会中意外地被皇上看中箭法……” 说到这儿,秦霄停了半晌,然后道:“说实话,在摄政王的眼皮底下,朕拥有的力量并不大,而且也不敢大肆查探,所以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你在江湖上的详细情况,朕也和江知行一样,只知道你武功高强,属于一个组织,还有着不小的地位,仅此而已。不过朕倒是听闻,江湖上有个组织,名字十分奇特,叫‘天下无难事’,组织内人人武功高强,他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无论是什么事都能做,不过做得最多的还是杀人。‘天下无难事’里面有个成员,名叫流风,去年正升为副领主,这位副领主年纪不大,武功却奇高,他的得意武器,便是他手上那一把飞刀,其技艺之精湛,无人能及,而最近两个月,这位副领主的消息却从江湖上消失了,不只不曾出使任务,甚至连面都没露过了,好像突然没有流风这个人了一样。” “嗯……皇上的查探本事比打猎强,多加训练,倒是可以在‘天下无难事’里面做个探子。”江易说着,手上飞刀再次飞出,当刀柄上的线被拽起时,刀尖上多了样东西,却只是条小小的泥鳅。 野偷也总。他这样的坦率,早在秦霄意料中,却还是让他惊讶与赞叹。 “皇上冒着危险这么调查我,似乎是想让我帮皇上的忙呢。”江易说道。 秦霄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不错,朕愿做‘天下无难事’的客人,拿钱财,请求贵处人手替朕消灾。” “这倒是笔大生意。”江易侧头看向他道:“多少钱,消什么灾呢?” “钱自然由副领主开。”静了半晌,秦霄才缓缓道:“至于要消的灾——这是联最大的灾,朕的要求是,刺杀摄政王秦悦。” 江易沉默半晌,然后笑了笑,“钱任由我开,这条件实在诱人,可秦悦这个对象,却实是在个大挑战啊,听说秦悦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呢,而这些护卫里没有一个能胜得过他自己的,啧啧,想想就觉得刺杀他只有死路一条。” 秦霄听了这话,面色丝毫不显紧张反而更加轻松,笑道:“杀人这种事,可不是单凭武功说话的,就像江湖上之前不是有个武功独步天下的武林盟主,后来却意外遇刺身亡了吗?朕想那刺客的武功可不一定比武林盟主好,只不过刺客擅长取人性命,武林盟主擅长比武和笼络人心。同样,秦悦武功虽好,他最擅长的也不是面对面交手取人性命,而是率百万军士与敌决战。” “呵,看来这前任武林盟主遇刺的事不只震惊了武林,还震惊了天下呢,连宫里的皇上都知道了。”江易语气里带着些得意,笑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这险的确是冒得大是不是?我觉得我还不如直接把皇上这番话转述给秦悦来得划算,皇上刚才自己都说了,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皇上其实做不了什么大事,我虽然才来京城几天却也看出来了,这天下嘛,老大不是皇上,而是摄政王,有摄政王在,我还找皇上做什么?我敢担保我替摄政王做事得的好处不比皇上少,而且还不用冒这么大的险,那我为什么还要替皇上做事呢?” 秦霄却否认:“不,你不是替朕做事,你与朕是平等的,以物易物,各得好处而已,当然,刺杀秦悦成功后,你愿替朕做事朕自然欢喜,不过朕想你应该不会替朕做事的,或者说,你不会替任何人做事,包括摄政王。” 对这个皇上,江易再一次欣赏。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能说出“你与朕是平等的”这句话,不错,他的话里,没有命令,没有要求,只有商讨,而若不是这一点,自己早就拒绝他了。可叹身边从来都没人能看飞刀流风不会替任何人做事,这个才与他相处几天的皇帝却看出来了。 江易又笑道:“好吧,就算我不替秦悦做事,我也可以把皇上要刺杀他的消息送给他,有这样的消息,我何愁没有千金万金?” 秦霄不慌不忙道:“朕既然找你,自然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你或许对烤鱼感兴趣,或许对难以达成的任务感兴趣,但你不会对‘出卖’这样的事感兴趣,哪怕有千金万金也不会,因为你也不替钱做事,你自然不会为了钱而做出卖客人这种事。” 看着江易,他接着道:“朕打听过流风,知道他在组织里只做一样任务,就是刺杀,而且是难以完成的刺杀,可他又不是一个嗜血的人,所以朕想,吸引他进行刺杀任务的就是那四个字——难以完成,他喜欢做难以完成的事,更喜欢杀难以刺杀的人,特别是那些身边有层层守卫、而本人武功又比他高的目标,所以秦悦这个目标,对你来说应该是难遇又难求的。其次,朕不只能承诺你钱财,还能承诺你其他,比如你的母亲。 你母亲是江知行的侍妾,为人和善却命运多舛,她对江知行情深,江知行却有妻妾好几人,她深爱自己的孩子,可孩子却在年幼时走失,此后的十多年里她无一日不在自责与思念中度过。而因为地位不高又无子,她在江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儿子——这也是你并不愿意,却还是留下的唯一原因,不因为江知行,不因为认祖归宗,更不因为官场名利,而因为你母亲。秦悦若死,朕能让江知行遣散妻妾只留你母亲一人,也能让你既能随心所欲回归组织,又能明目张胆以江易的身份看望你母亲,朕认为,仅凭这两点,你就有答应的足够理由。” “虽然我喜欢挑战,但刺杀秦悦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想似乎有必要考虑合他人之力。”半晌,江易说道。 秦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只要这一句话,就证明江易答应了,至少他自己是答应了。事实上,自己也是认定了他会答应才来找他的。秦霄回道:“朕只提出朕的要求,至于如何进行,全看你的意思。不过朕会倾尽全力提供其他帮助。” “此事,改日再给皇上答复。”江易说完,拉上最后一条鱼,然后起身往休息处走,一边说道:“我曾被困在水上靠吃烤鱼过了半个月,那段时间之后我烤鱼的本事突飞猛进,皇上也可以尝一尝。” 秦霄走在他身后,含着笑缓声回道:“不吃鹿肉,却要吃曾经吃了半个月的烤鱼,果真不是一般人。” “唉……吃一回,就回忆一回自己曾经的粗心大意自作自受啊。”江易说着,人早已往前方而去。 黄昏时,沐晞巴巴地走到沐晗房中,一声不响地坐到她书桌旁,趴在桌上看她,一会儿,又悄悄伸长脑袋往她看着的书上瞅,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又伸手去将她那书本底下的纸张轻轻往外拉。 沐晗索性拿起书任她将下面写过字的纸张拿走,抬起头来看她道:“你这又是做什么来了?” 沐晞看了看纸上的字,似乎是沐晗自己写的诗,可不是讲的男欢女爱,而是讲的金戈铁马什么的,她随便扫一眼便不想看了,瞧向沐晗笑道:“姐,你写这些做什么,怎么不写些别的呀,类似于那个‘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沐晗白了她一眼之后低下头去,暗暗掩饰住自己心里在听到这句诗之后的异样。经历过上次被沐晞逼问的事,她当然再不会在纸上写那样的句子了,沐晞倒是好糊弄,若是被爹,哪怕是被娘看见,都会大大的不好。 “我才要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底乱跑的吗?” “休息什么,天天休息我都要休息病了,你看,你看,我的脚不是很好了吧,比扭伤之前还要好呢!”沐晞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脚在她面前甩着,看得沐晗立刻将她脚按住,温声斥责道:“还乱动,别再动了,忘了上次的教训了么?” 沐晞的脚,本来在狩猎大会上只是小小的扭了一下,敷一敷,休息个两三天就能好,可她却在需要休息的第二天继续乱跑乱跳,结果又一次把脚扭了,这样加重了伤势,疼得她大半天的时间直叫痛,还逼得秦悦下令让她五天不许下地走路,今日虽然已经是第六天了,但她的伤还没有好完全,依然是要好好休息的。可对于沐晞来说,只要不是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她是不可能乖乖休息的,果然,脚一不疼,她又出来晃悠了,而且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正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 下一刻,沐晞就老实了起来,然后笑嘻嘻凑到她面前道:“姐,不如我们去宫里玩吧。” “等明天找爹说就是了。”沐晗头也不抬地回,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书。 沐晞马上就道:“那当然不行,我是现在要去,等明天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沐晗看向她诧异道:“现在天都要黑了,你这时候要进宫去?” “当然这时候去了,今天初七啊,宫里要办歌舞宴会呢,而且按以往惯例陈苏玉也会待在宫里的,所以江易一定也在!我要去见江易,我要去见江易啦!” 说到最后,沐晞又兴奋得两眼放光,沐晗却因为她这一声“江易”,立刻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不安。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进宫 说到最后,沐晞又兴奋得两眼放光,沐晗却因为她这一声“江易”,立刻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不安。 是啊,江易,他已经待在皇上身边有些日子了,如今天天都与皇上在一起,如果皇上下定决心要让他做什么事,现在恐怕已经决定了…… “姐,去吧去吧,我求求你了,去吧!”沐晞又在身边叫嚷起来,她问道:“给爹娘说了么?” 沐晞窃喜道:“嘿嘿,爹娘不在,刚刚出去了,今天七夕呃,他们自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却要把我们关在家里,这公平吗,一点都不公平!” 原来如此,多半是爹娘一走,沐晞就坐不住了,想趁着他们不在溜出去,沐晗在心里想着。一边沐晞一个劲儿的拉她求她,一边,她又想着江易的事。心江立都。 她是不想进宫去,可要是江易在的话她却是想去看一看的,怕只怕,皇上真的找了他…… “去了规矩一些,不要乱跑乱跳。”沐晗这样一说,沐晞就知道她是同意了,立刻就高兴地替她收了书拉她出门。 到门口,却被大门守卫拦了下来,那守卫先见过二人,然后面露难色道:“二小姐,王爷说了让你待在府里的,你怎么又出来了呢?” “王爷是说让我待在府里,可没说要让大小姐也待在府里啊,现在大小姐出去,她身边带什么人你还能管吗?”沐晞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弄得守卫顿时就吃鳖了,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沐晗这才知道她出去为什么死拉活拽的硬是要自己也跟着,原来是爹一早吩咐了不让她出去的,看守卫着急的样子,她开口道:“我与二小姐去看宫里的歌舞,很快就回来的,待会若是王爷怪罪,我给王爷说就是,不关你的事。” 沐晞虽然爱闹腾,但沐晗却是很正经的,她保证的事就会做,她保证的事她也做得到,所以有她这一句话,守卫很快就同意,低头道:“是,大小姐。”说着就退到了一旁。。 走到外面,沐晞一边上马车一边抱怨,“这太不公了,太不公了,拦我就像拦什么一样,对你就服服帖帖,和你比起来我哪里是个小姐嘛,根本就是个丫环!” 沐晗笑道:“谁让你平时总不听话,平时听话些,爹就不会拦你了。” “唉,我已经很努力的要听话了啊,可我再怎么听话你们都觉得我不听话,所以我觉得,我的不听话是天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不听话’是改不了了!” 沐晗牵住她的手道:“你本来就不用改,你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是很好……至少,那个人喜欢她,而不喜欢自己这样的人。迟疑一下,她问道:“晞儿,你觉得……皇上像你的什么人?” “什么叫像我的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侄子,哈哈,是个老爱一本正经的小侄子!”沐晞说着就大笑起来。 沐晗又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觉得他更像什么,亲人,朋友,玩伴,或者,你觉得他和陈苏玉有什么区别?” 沐晞转过头看了她一会儿,歪了头道:“姐,你是不是想到那些说爹要送我们进宫的流言,怕我喜欢小霄子啊?” 沐晗没想到她懂得这么多,反应得这么快,而且还一下子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让她略有些尴尬,这才不得已点点头,“我……是这个意思……” 沐晞立刻道:“进什么宫啊,我才不要嫁给小霄子呢,我身为姑姑,怎么会嫁给自己的侄子呢,本来他现在就不怎么服我这个姑姑,如果以后做了我的丈夫,那不是要求我什么都听他的,他霸道着呢,我才不要!” 沐晗笑了笑,这的确是沐晞心里会有想法,她并非对男女情事一无所知,只是从来没有往皇上身上想过罢了,所以……看来她是真的对皇上无意了,那皇上对她呢? “姐,那你呢?你也不想嫁给小霄子是不是?所以一听见人家传流言,就不进宫了?”沐晞这一句,让沐晗脸上立刻就有了一丝烫意,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嫁”这个字,她何尝敢想,何尝敢梦呢? “我……没想过这些。”沐晗不知如何回答,有意岔开话题道:“不知道爹娘去了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 沐晞一副不屑的样子:“还能去哪里,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呗!” 沐晗含着笑,撩起身侧帘子,看向外面,只见霞光映红了半边天,远处一对飞鸟自绚丽的晚霞上飞过,炊烟袅袅升起,然后随着轻风飘散不见。 宫内,一片歌舞升平。虽然经过几代早崩的皇帝,宫中已然冷清许多,很有些人丁移稀薄的感觉,但在七夕这种美好的夜晚,还是能见多许多人的,早些年的后宫妃子、又有许多皇族亲眷、这一夜进行各种七夕活动的宫女,加起来,也足以让宫中了出现热闹的感觉。 沐晞与沐晗先去晚宴处,却发现秦霄才离开,抓了他身旁侍候的太监逼问,这才逼问出秦霄可能是去了云烟湖。沐晞对歌舞什么的毫无兴趣,立刻就往云烟湖去,沐晗其实也想见一见江易,丝毫不反对地跟在她身后。 秦霄从来就不喜欢大群的人跟着,所以远远望去,云烟湖的方向没有宫女太监,也没有成片的灯火,却是冷冷清清的并不好找,两人沿着岸走,绕了大半天,别说是皇上,就是一个宫女也没看见。 “死太监,该不会骗我吧,这哪里有小霄子,他总不会夜半三更的跑去湖里游泳了吧!”又寻一段距离,沐晞不乐意地叫道。 沐晗轻声安慰:“再看一看吧,人家当然不可能骗你,兴许是皇上到这里来走了走,又去别处了。”才说着,远处过来一个人影,沐晗遥遥往那人影看去,是个年轻男子,身形瘦长,看上去倒是极像江易。而在她往那男子身上望时很明显男子也望向她这边,那一刻,她几乎确定了他正是江易。 沐晞转头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看不清,又往前跑了几步,然后抬手往远处一指,高兴道:“江易!”说着就跑了过去。 沐晗立刻喊:“别跑,你脚还没好!”嗓音落时,她的身影早已在夜空中模糊。 “江易,总算是抓到你啦!”远处,传来沐晞的声音。 江易回道:“又是你,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了我,这回不想劫马,想劫人了吧?” 沐晞十分肯定道:“是啊,我就是看上了你啊,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快,再射几个飞刀给我看,还有你还会不会其他的,都给我看看!” 江易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噎了好半天才轻哼一声,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神气道:“我又不是玩杂耍的,看过我飞刀的人最后可是都死在那飞刀下了,你也要试试?” “那你怎么样才愿意暂时玩一玩杂耍呢?钱?你说吧,多少钱一次?”沐晞立刻问。 江易的样子更加不屑,“我像是能被钱那种东西收买的吗?让开让开,我忙着呢!” 沐晞一把抓住他衣服,仰头看他道:“这么说你是想要女人了?”说着拧眉纠结了一眼,然后道:“好吧,你先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大家闺秀里的异类,堂堂摄政王怎么就养了你这样一个女儿呢?”江易说着看向她拉着他衣服的手道:“放开,我数三声——” “哼!”沐晞正要说不放,没想到他立刻就喊道:“一二三”,说着就挥开她的手,身子一跃就往后方退去,隐没在一片月季花丛中,沐晞“嘁”一声,“轻功,以为我不会么,我可是摄政王的女儿!”说着就追了上去。 此时沐晞的三脚猫功夫终于体现出优势来了,从后面过来的沐晗才走近,却又失去了她的踪影。 “晞儿——” “晞儿——” 四处一片清幽寂静,沐晗沿着他两人离开的方向声声喊着沐晞,却得不到半声回音,等走到那片月季花丛旁,朝黑暗的花丛里又喊了两声,仍是没有一点动静。 “晞儿,你到哪里去了?” “晞儿——” “小心。”她一边喊着一边后退,想看看那花丛周围的路,突然之间,一阵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她后背上多了一只手。 沐晗的身子倏地一震。这声音,这手…… 夏日穿衣清凉,那只手上的温度隔着衣料,清晰地传到她后背上,那么烫,那么炙人,让她的身体瞬间就像着了火一样燃烧起来,而那声音,那声音就是她的惊魂铃,无论何时听到这声音她都能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带着满身的僵硬,她缓缓回过头去,只见自己身后就是云烟湖的湖水,自己就站在岸沿上,而他,站在停靠在岸边湖面的一只小船上,身形挺拔高大,哪怕站的地方比她矮一大截,她也才刚刚到他的下巴。 “皇……皇上。”她的声音,就像突然在御花园碰见皇上的小宫女一般局促不安。 ******************** 牙痛头痛,今天就只能上三千了,呜呜,昨天晚上一夜睡不好,醒来第一感觉就是牙好痛,不知道今晚怎么样~~~不知道那欠虐的牙还要长多久呢? () 番外朕也爱着一人 半晌,他才回道:“今日怎么过来了?”那声音淡淡的,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凉薄。她不知道他这话里倒底有没有其他意思,但想了想,现在没有沐晞在,两个人这样对着总是不自在,还是道:“晞儿拉我陪她来的,可她才过来就不见了,我去找她……多谢皇上。”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朕让江易去拿酒,江易去后就会过来的,沐晞也会过来,不用着急。”走出两步后,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夜静得出奇,岸边垂柳被风吹得拂过脸侧,她停下了脚步,心急促地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这意思,是说沐晞自然会和江易一起回来,她不用过去去找吗?可是……可是那样,她不是要和他两人单独在这里等着?不,不对,还有一个人,还有陈苏玉,他常和皇上一起待在船上,此时说不定就在船舱里待着。想到这儿,她那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人也自然了些,然后回过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找了,反正找也不一定找得到。” 他依然站在船头,说道:“可以进船舱内歇一歇。” 沐晗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缓步上前,踏上了船头。船晃动,他伸手将她胳膊扶住,这让她身子更不稳,脸上一片火热,好在她依然成功地支撑着自己那不稳的身子站在了船头,又走到船舱,而脸上,不过是初七的半月,他根本看不到她的异常。 船舱内却是空无一人。 她的心又紧了起来,努力平静道:“陈公子不在么?” 秦霄的语气仍是清淡:“家中有事,不曾过来。”不只清淡,还简短。 一切,都成了她担心的那个样子,没有外人在,只有他们两人,他和她说起话来一如往常地冷漠而不愿多说一个字,她在船舱内坐下,看着外面湖心处的荷花,心想,她是不是该坚持去找沐晞?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一人坐在船舱,一人立于船头,一人面朝湖心,一人看着岸上,就像两个盲眼的陌路人一样,虽然离得近,却毫无交集,可她又以为错了,不一会儿,他竟然又说了话,不过,却是有关沐晞的。 “沐晞对江易很感兴趣么?”他问。 沐晗想着沐晞虽顽皮,却也不怎么对一个年轻男子如此上心过,也许他在意呢?她很快就回道:“或许,是对他的飞刀感兴趣吧,她那人,虽然懂得不少,却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算真对江易感兴趣,也不过三天新鲜罢了。” 秦霄轻轻笑了一声:“那也证明江易不凡,至少以前没出现过让她追着跑的男子。” 他虽然笑了,可他的语气却隐隐透着一丝沉重,这沉重,她分辨得清清楚楚。是因为难受么?难受眼里从来不曾有过男子的沐晞竟然突然对江易感兴趣?这是不是说明,他对沐晞的感情里果然有着男女之情? “这样说,那皇上更不凡了,她总爱往宫里跑,也不过是想找皇上一起玩。”沐晗很快就回答,似乎是怕他太过伤心,等回答完才发沉,自己似乎生怕他与沐晞不能在一起一般,明明她的心里,是那么惧怕他谁也不爱,偏偏爱着自己的妹妹。 秦霄没有说话,因为对岸隐隐传来了宫女的声音。 两名宫女,似乎是到湖边来拜织女,虽然没有祭品,没有香案,不过是避着旁人偷偷来拜。身为宫女,她们遇到良人的机会比普通女子渺茫得多,可那样年轻的低笑声里,却还是充满着希望,让沐晗听了也为之羡慕,她心里的希望,竟还比不过这些宫女。 宫女离去,四周又陷入安静,秦霄问道:“七夕夜,你怎么不在家中拜织女,却陪着沐晞到宫里来了?”半晌,他又说道:“朕记得你最近很少进宫了。” 原来……他也知道她最后少进宫,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并不是如同无物。沐晗突然有那么点欣慰起来,随后,却又缓缓涌起一股惆怅,拜织女求如意郎君,求良缘?为什么不呢? 去显有拉。她回道:“大概,是我觉得无趣吧,如织女般的情爱,真的有那么好么?” “朕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期盼有一良人真心相待的。”他说道。 沐晗回道:“我不盼,我只盼此生安稳平静,在合适的时候,觅合适的夫婿,然后生子,抚子,终老,而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则能得到他们想得到的,如此,便是我所有的心愿。”湖心莲叶亭亭的地方传来一声水响,给这静夜带来些许的喧哗,她问:“不知皇上的心里,可曾期盼情爱,可曾期盼那个真心相待的红颜?” 直到话音落,她都不相信自己竟然问出了这句话。然后,带着些着急,她从头至尾,从尾至头想自己的话,检查自己的话里有没有让他听出些什么来,听出她不是不盼,而是不敢盼,不是不爱,而是爱了个不敢去奢望的人,而那人就是他。 他果然沉默了,她再等不了,便笑道:“我问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合适?皇上心里住着的,当然是天下的黎民百姓,皇上身系着大和的未来,他日当然是要充实后宫,雨露均施,以兴旺秦氏后裔。” “他们竟迟迟不回,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湖上游一游吧。”说着,他走到另一头,拿起长篙撑着船离了岸。 船缓缓划行,离了柳风轻扬的湖畔,离了芬芳四溢的月季花,往湖心片片莲叶而去,月光在水上投下皎洁的身影,衬着偶尔泛起波光的水面,美丽而清幽,他站在船头,亲自撑起小舟,她坐在船内,在夜色的遮掩下贪婪地看他的身影。 她想,这一夜,她离他这么近这么近,他们之间这么平静,这么安详,她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就像初见面,他从水里救起她,将她揽在怀中……这些与他在一起的回忆,足够伴她走过以后或许不那么尽人意的半生,足够让她拿生命里所有的时光去铭刻。 船到湖心,他停了下来,静静立在船头看向眼前的荷叶,良久,忽然道:“湖风很大,要出来吹吹风吗?” 她的确是时刻与他保持距离的,可这一刻,她却不由自主地起身,不由自主地走出船舱,望了他那么久,她真的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湖风的确很大,吹来阵阵荷叶的清香,她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风吹起他的发,竟正好拂在了她脸侧,让她的心又一次紧张起来。 “朕的心里,的确爱着一个人。” 他在她前面突然开口。 “可朕与她中间有太多无法逾越的阻隔,那是一个朕并不该爱的人。她的心里似乎并没有朕,朕觉得,如此也好,不如让她去爱别人,让她去被别人好好守护,如此她心里才不会如朕一般痛苦,虽然,朕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一个男人。”他说完,似乎随意地摘起身旁一只莲花,转身递向她。 她接了那莲花,将那莲花紧紧捏在手中,碧色细梗上生着的刺扎得她生疼,从手心,一直传到胸口。 他果然是爱着沐晞的,爱到……明明觉得全京城里也没有一个男人配守护她,却仍然希望她能爱上一个男人,被那男人守护。因为她的父亲是他要除去的人,他不可能放弃一个君王的使命,所以他放弃了拥有爱情的权利,他不会告诉沐晞,自己爱着她,也不会告诉自己,去得到所爱的女人,他给他们的未来是:他除去她的父亲,做个真正的帝王,享受自己的权力与孤独,而她则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让那男人抚平她的伤痛。也许她会恨他,但恨一个亲人,一个朋友,总比恨一个爱人好,所以相对来说,她不会那么痛苦。 “皇上竟还有这样心事。”为掩饰心中的痛意,她很快回道,“如皇上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有不该爱的人呢?” 才说完,岸上就传来江易的声音:“皇上,到哪里去了?” 秦霄淡淡道:“回去吧。”说着就撑起了长篙。 沐晗转身坐回船舱,两人各具心思,再没有就之前的话题说上半句话,等船上岸时,沐晗就看到了靠树坐着,昏迷着的沐晞。 “晞儿!这是怎么回事?”沐晗立刻就上岸去看沐晞,一边着急地看向江易,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他正懒洋洋坐在坐在地上,手边拎着两只酒坛,回道:“别那样看着我,我可没对她怎么样。我跑着跑着,发现终于把她甩脱了,等拿了酒想起不动找到她时没想到她在宴席上找了个位置在喝酒,看见我,没说一句话就醉倒了。” 竟然……是醉倒的?这么短的时间,她之前还在追着江易跑呢!沐晗有些不能相信,可转头去看沐晞,她脸上的确是酒后的酡红,而且满身酒气。 虽然不可思易,但细细一想,也的确是沐晰会做的事,估计是追不上江易了,又正好看到舞台上的歌舞,下面又有宴席,她一无聊,就跑过去喝酒了,酒力不好又心中无度,竟让自己喝得醉倒了。 一旁江易看向秦霄道:“皇上,酒拿来了,还拿了只烧鹅来,可是要泛舟湖上,不醉不归?” “江公子。”沐晗说道:“可否帮我叫两个宫女来扶沐晞回去?” 江易看向她,“秦大小姐不和我们一起么?” “不了,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沐晗也没有再去看秦霄,等两个宫过来,与宫女一起扶了沐晞出宫去,待坐上马车,四处便是一片黑,周围环绕的,只有滚动的车轮声。 “江易……呵呵……好喝……” 一旁躺着的沐晞开着胡乱地拼凑着醉话,她听着不禁露出笑来,微微倾过身子,靠在了她身旁。 “晞儿……将来,你会爱上谁呢?你知不知道,姐姐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的心里只有你……”她在沐晞身旁轻轻说着,一时间忍不住泪流满面。。 到今日才知道,她还是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他也会有爱的人,也会一心一意想着那人,希望那人过得好。甚至,她与他的命运那么的相似,他爱着自己仇人的女儿,而她,爱着把自己父亲当仇人的人。他们都只能舍弃爱情,而选择另一样没有爱情的人生,他想做一个无情的帝王,她想安安稳稳的嫁人,相夫教子。 可是这不过是愿望罢了,他无法把握未来,就像她无法把握未来一样。 “晞儿,如果有一天他与爹兵融相见我们该怎么办呢?你的心里那么纯洁,那么美丽,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晞儿,现在的时光,会不会是我们生命里最美的时光呢?” 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没有理会,没想到那马蹄声却越离她们的马车越来越近,然后便听到一阵声音道:“不用慌,怎么不问问你们小姐我是不是熟人呢?” 这声音很明显是江易的,她擦了泪水从马车内探出头就正好对上江易的目光,同时也见身旁马背上的护卫也看着自己。 “江公子的确是认识的,无妨。”沐晗朝护卫解释,护卫这才转过了头去走自己的,不再理会江易。身为王爷的女儿,难免有遇到危险的可能,秦悦给她们指派了专门的护卫,平时她也没多注意,但夜间出行,还是特意将护卫带在了身旁的,护卫见有陌生人靠近,自然要警惕些。 看向江易,沐晗问道:“江公子不是陪皇上么,怎么也出来了?” “那就要问秦大小姐了,皇上见过小姐之后似乎就没兴致喝酒了呢,转眼就让我回来了,至于详细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江易回道。 这样的话,他说的似乎随意,可她听着却正好刺中了心扉,只是这伤感,她当然不会表露出来。笑了笑,她回道:“兴许是撑船撑累了吧,江公子迟迟不来,皇上待着无趣,就把船撑到湖心去了。” “那还是要秦大小姐的错了,不看好这世间少见的妹妹,让她缠得我耽搁了时间。” 对她这个才见第二面的人,江易说话似乎并不太客气,沐晗却不在意,因为看第一眼就知道他对京城一切权贵都是没多少尊敬的,当初在林中见皇上都是那样,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想到他说沐晞“世间少见”,沐晗温声回道:“还望江公子包含,晞儿年幼,平常最是爱贪新鲜,她在京中从未见到有人使飞刀,所以见到公子的飞刀就出了神,等她这新鲜劲过了便不会再影响公子了。至于她说看上公子的话,也请公子不要在意,她只是一时顽皮,想让公子天天表演飞刀给她看。” 江易轻笑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当然听得出来,这位秦小姐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太自作多情,她妹妹并不是觉得他这个人怎么好,只是看上了他的飞刀而已,就像小女孩看上了街头卖糖葫芦的老伯一样,看上的不是老伯,而是他手上的糖葫芦。 说完话,沐晗才要回马车中,却见路旁墙角处隐隐蹲着一人,好像是个小女孩。 这样的晚上,一个小女孩蹲在路边何等危险,忍不住,她叫停了马车,朝护卫道:“去看看那边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护卫过去,坐在马上问了那小女孩两声,很快就回来道:“小姐,是个要饭的小乞丐。”护卫回得简短,几乎马上就要继续前行,她却下了马车走到墙角,站到了小女孩面前。 “你有家吗?” 小女孩点点头。 沐晗问:“那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去?就算要挣钱,白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女孩并不回她的话,只是将面前的破碗往前推了推,仰头看着她。很明显,她不愿和她多说话,她的目的不过是要钱罢了。见她没动,小女孩低头道:“姐姐,给点吧,我爹死了,我娘病了……我弟弟也要饿死了……” 身后一人走过,沐晗这才想起,现在虽是晚上,可这一夜却是七夕,许多有钱人家出来参加各种七夕节目的,而这地点也正是富贵人家要经过的地方,不用到闹市被其他行乞之人趋赶,也还能有“生意。”她不再多说什么,从身上拿出钱袋来倒了两粒碎银在手心,轻轻放到碗里,“这是银子,够你娘看病了,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危险。” 那小女孩看着她,突然一把夺过她的钱袋,拿了碗起身就往后跑去,她被小女孩那一拽险些拽得摔倒,等回过神来转眼看时小女孩已经钻入了路旁的胡同中,再也不见人影 。 “站住——”护卫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大喝了一声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下了马往她这边而来,因为他的任务是保护主人,此地就他一人,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去追人。 “小姐怎么样?” 沐晗摇了摇头,“没事,回去吧。”说着叹了口气,回到马车下正要上去,另一旁江易就笑了起来,“怎样,果然一个心善的大家小姐也是难做的,秦大小姐以后该不会随便同情那些刁民了吧,说不定那小家伙有钱得很呢!”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江易动心 沐晗摇了摇头,“没事,回去吧。”说着叹了口气,回到马车下正要上去,另一旁江易就笑了起来,“怎样,果然一个心善的大家小姐也是难做的,秦大小姐以后该不会随便同情那些刁民了吧,说不定那小家伙有钱得很呢!” 沐晗侧头看向他,缓缓道:“她如此,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是个小女孩,何来刁民一说?” “哦?秦大小姐的意思是你竟然一点也不为这小女孩生气?”江易挑眉道:“她可是恩将仇报,糟蹋了你一番心意呢!” 定另旁同。沐晗轻轻一笑,“换了你我,或许也会那么做。她出生在贫困中,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吃了上一顿,永远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能支撑到何时,这样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有恩报恩,多少人还记得与人为善?也许她家中的母亲就快病亡了,也许她还有年幼的弟妹,他们迫切要求的就是钱财,而我乘着富丽的马车,对路边人随便一施舍就是好几两银子,拿我那一点钱去救他们全家的性命,这如何不行?” 江易看着她,十分的意外。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何能体会到这些? “身为王爷的女儿,秦大小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让人惊讶。”江易说道。 沐晗看着远方的夜空,似乎呓语一般轻轻道:“我是王爷的养女江公子不知道么?我曾经也挨过饿,也受过冻,而且……为了自己的自由,差点对有恩于自己的人见死不救……我自认并不心狠,可当时的确有过不闻不问的想法,所以我深知,人在基本的需求都得不到保障时,很自然就会成为江公子觉得的‘刁民’。” 说完,她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丝笑颜来,极轻极淡,只是随意一个笑,却意外地将他触动,他坐在马上,自上而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庞,月光下那张脸泛着幽幽的莹光,宁静而美好,突然之间,他想知道她更多,他觉得她就像一座神秘的宝藏,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他能确定里面的东西一定是好的,他也迫切地想要。 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在他心里明明就是一个模子,京城的女子每个人都像是从那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秦家二小姐让他知道这模子也能印出另类来,而这秦家大小姐,让他好奇,让他疑惑,让他想为之探寻。 “江公子,时候不早,我到前面就拐弯了,公子保重。”沐晗说完,转身上了马上,直到那马车一直往前,真的拐过弯去消失不见,江易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对自己道别,她已离开。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怅惘,这时,眼角余光突然瞟到地上一样物事,他低下头,只见之前沐晗上马车的地方躺着一只缀了玉佩的流苏,似乎是女子的腰饰,当即便想也不想地倾身捡起那腰饰,策马往前追去。 “秦小姐——”江易从后面而来,快速追到了与马车并肩的位置。 马车停了下来,沐晗从车中探出头,正好见到面前江易,而他此时正将一只手伸手自己,手上躺着的,正是她的玉佩。 “小姐,这可是你的?” “是,大概是之前被那小女孩扯掉了我却没注意。”沐晗说着从他手中接过玉佩,微微颔首道:“多谢江公子。” 江易回道:“秦小姐,之前江某多有不敬,还望小姐不要见怪。”说着,他笑道:“秦小姐知道,江某出身草莾,对京中权贵多少有些看不惯。” 他的坦率,让她钦佩,沐晗微微笑道:“如今江公子知道我原本并不是什么权贵,这下该没有敌意了吧?”看了看身后的沐晞,她又道:“晞儿的确是名符其实的权贵出身,不过她却是最最善良的人,她那么不愿服小的人在见我第一面就肯叫我一声姐姐,不过是为了证明她是承认我的,为了让我真的当自己是睿王府的一人,对于她,也请江公子不要有敌意。” 江易笑道:“小姐虽不是这二小姐的亲姐姐,却胜是亲姐姐,倒是时时处处记挂着她。” “在我们两人的心里,我就是她亲生的姐姐。”看着江易,突然之间,沐晗想起来了自己今日出来的目的。她不是去探究皇上的心中所属的,不是去体味情伤的,而是确认自己心中猜想的,想到这儿,她有意道:“不只是晞儿,还有我的爹娘,晞儿是我的妹妹,爹娘就是我的爹娘,就算爹不是摄政王,娘不是王妃,他们也依然是我唯一的父亲母亲,是世上最好的人。” “摄政王么?”江易似乎随意道:“小姐大概忘了,作为摄政王,让一部分人喜欢的同时也会让一部分人讨厌的,小姐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而别人也许会觉得他是世上最坏的人,欲除之而后快。” 沐晗的心陡然一紧。 除之而后快!就是这话话,仅仅只凭这句话,她就能肯定皇上一定是找过江易了,一定是给了他某种任务!要不然江易不可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才来京城一个多月,江家的人巴结摄政王还不来及,不可能去讨厌摄政王,所以讨厌摄政王的人就只有皇上了!而皇上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暴露出不喜摄政王的心思呢,只有在他想暴露的时候!他既然已经在江易面前暴露对摄政王的不满,那肯定就是找他对付摄政王了,换言之……皇上可能已经与江易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已经准备刺杀摄政王了! 心中越是不安,她越是要保持冷静。因为江易并不笨,可能自己稍稍表现出异常来就会被他看出些什么,她之前能成功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不过是因为江易对她并不了解,从而低估了她。谁又能想到,摄政王的女儿心里竟然十分清楚皇上对自己父亲的不满呢? “江公子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天下的百姓大多数还是喜欢爹的,这一点江公子不否认吧,如此就够了。”沐晗说完,朝江易笑道:“好了,睿王府就在前面了,江公子一路小心。” 江易朝她轻轻点头,缓缓停下了马,而沐晗则回到马车,车夫再次加快速度,很快就将江易的身影丢在远方。黑暗中沐晗寻求安慰似地握住沐晞的手,却依然止不住心中的颤抖。 她最担心的,终于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江易骑着马,缓步往江府而去。整个巷子空无一人,风轻轻地吹,上弦月照在青色的石板上泛出清幽的冷光,他突然想起好久好久前,自己也曾蹲在墙角,也曾向路人行乞,还曾偷过小贩的粽子,抢过小贩的馒头。江知行,那个身为他父亲的人自从找到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为他洗白,甚至要假造身份,假造经历,对于他曾经为了钱而杀人越货不择手段的事实,江知行恐惧而愤怒,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官宦之家出来的子孙为什么要这样的不争气、这样的没有气节,害得他必须每日每夜提心吊胆,就怕什么时候这个儿子的过去被人查出来连累到他,连累到整个江家。 自己那么快就答应皇上去刺杀秦悦,的确是像皇上所说,他愿意去尝试任何难以刺杀的人,也对自己的生母有着那么一丝顾忌,可是还有一点,便是他想看一看,如果江知行知道他连摄政王秦悦都敢刺杀会是什么表情。 江知行以为他这个儿子对生父感恩戴得,江家以为他该为他们的收容而感动,却不知道在他的心里他从来就不姓江,也从来就没有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人。他对京中人敌意,大半都是来自江家。可是,如果江家有个人像秦沐晗一样呢?那样他一定会试图去接受这一群家人,试图告诉自己,自己是有父母有亲人的。 回到江家,大门紧闭着,他敲门,下人开门看了他一眼,才貌若恭敬地低头道:“二公子回来了。”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江易瞧了那人一眼,轻声一笑,往院中而去。他记得前两天这人见了他连门都不愿开的,如今他成了皇上身边的人,这态度突然就恭敬起来了,聪明倒是聪明,就是十分的惹人厌。而这江家,几乎全是这样的人。 走到房前,却见房中灯亮着,没等进门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却是杨氏,他的生母。 “易儿回来了。” “嗯。”江易走进房,然后淡声道:“娘怎么不去休息?” 杨氏的精神似乎很好,很快就问:“今日在宫中做了些什么?一直都是陪着皇上吧?” 江易点头。 杨氏的样子便又精神了些,“这样可太好了,你一定要好好陪伴皇上,让皇上喜欢你,到以后万一把之前那些事闹出来了,皇上也能看在现在的交情上不至于对你罚得太重。你也记得千万不能对人提起以前的事,就说是在跑江湖卖艺知道吗?” “嗯,娘去休息吧。”江易又说了一声,自行到桌边坐下。 杨氏却仍是不走,反而也在他面前坐下道:“娘还有事要问你呢,刚刚你爹特意来找过我了,他也才从宫里回来……”杨氏说着,脸上不由绽放出耀眼的光彩来,她有一张柔和而小巧的脸,平时都是低眉顺眼,这两天稍稍好了些,如此再一笑,人便瞬间美丽了许多。她看着江易,放低了声音道:“你爹说他看见你和睿王的女儿在一起是不是?而且,她似乎对你……” 江易没想到这样一件事还闹到了家里,还被江知行这么慎重地对杨氏说,不禁有些心烦,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回道:“她不过小孩子一个,娘不要多想。” 杨氏立刻道:“哪里小了,你爹说,她今天都有十四了吧,你五妹妹不是去年十四岁订亲,今年十五岁就要选日子出嫁了么?她这样的年纪不是正好,而且和你也正般配。” 江易不愿说这些事,只沉默着,杨氏又说道:“你爹的意思是,那秦小姐虽然有些……不规矩,但她是摄政王的女儿,秦家小姐的身份不是公主胜似公主,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而且好在她平时虽然不规矩,但却没有做出一些有失颜面的事来,容貌在京城里又是数一数二的,娶她回家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若是能娶了摄政王的女儿,不只你,就是整个江家都飞黄腾达了。” “飞黄腾达只是爹飞黄腾达,与娘又有什么关系?到时候爹要纳妾就容易了,不知道多少人家愿意把女儿送去他身边。”江易冷声道。 杨氏立刻阻止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让你爹听到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 “难道不是么?”江易浑不在意。 杨氏看着他,沉默一会儿才叹气道:“虽是如此,可……”她说着,拉了他的手道:“娘是没什么,都已经是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可你就不同了,你也知道家里人对你的态度,现在你被皇上看中虽然好了些,但还是一个个等着看你的笑话的,一个皇上自己想出来的什么‘陪猎’可远远比不上摄政王的女婿,你若真的成了摄政王的女婿,不管是你嫡出还是庶出,谁又能小瞧了你?” 江知行,还真是知道怎么利用一切该利用的为自己铺路!江易想着,实在不愿再继续这样无聊的话题,便敷衍道:“娘的话我记住了,我会注意的。”杨氏虽不理解他,却是江家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他并不想伤她。 听他这么说,杨氏果然就舒心了,不由露出笑容道:“真是不敢相信你竟会被摄政王的女儿看上,你要是娶了她,就算我这婆婆反过来侍候她我也是愿意的。” 江易并不回话,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来,杨氏看看天色,便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就好好休息吧,娘先回房了。”正要走,江易突然道:“娘——” “怎么了?”杨氏看向他。。 江易稍作迟疑便道:“摄政王不是还有个女儿么,听说那是养女?” ********************** 还有一更,偶现在去吃饭,吃完再来更~~ () 番外阻止江易 他突然问起秦家的大小姐让杨氏有些意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回道:“是的,大女儿的确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收养时她已经七八岁了。说也奇怪,算起来这摄政王竟只有一个亲生女儿,他那样的身份地位,实在是……”说到一半,杨氏便停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听过的另一个传言,说是摄政王原本就是生不出孩子的,以前他身边姬妾也不少,却从来没有一个生出一男半女来,直到后来娶了这第二任王妃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却从此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有人当初还怀疑连这个女儿的身份都有些蹊跷,直到后来那女儿越长越像摄政王,这才断了些那人的怀疑。但还是有人说可能摄政王的身体的确是有些毛病,要不然也不可能只得一个女儿。不过这样的流言,杨氏身为一个母亲,自然也不好和儿子议论,便只在自己心里想了想,很快道:“确实是养女,这个京里人都知道。” 江易很明显对摄政王“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儿”这样的问题并不关心,只是问道:“那大女儿是什么身世,怎么偏偏被摄政王收养了?”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吧,不过……”杨氏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以前娘倒是偶然听街尾李家的三夫人说那孩子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李家三夫人自己就是从青楼里被赎身的,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觉得不可能,定是那三夫人瞎说的。堂堂摄政王,收养什么人不好,怎么会收养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孩呢?不过不管她是哪里出来的,现在也没多少人在意了,只知道她是摄政王家的大小姐就是了。” 听到“青楼”这样的地方,江易不能说不意外。他想过她出身可能不会太好,想过她可能也与他一样过过最难过的生活,却没想到竟与青楼这样的地方有关系。一个女子,若与青楼扯上了关系,那无疑是最悲痛的事,是一生都洗不去的污点,而在她身上,却看不出半点这痕迹。若真有,唯一的一点就是,她是最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却又不是纯粹的大家闺秀,高贵典雅的同时,她又一个质朴悯人的心。 “易儿,你怎么……突然问起了那大小姐?莫不是,你其实是喜欢大小姐的?”杨氏满面忧心地问。 江易很快回道:“不是,只是秦家两位小姐今晚都进了宫,晚上我正好与她们一同回来,得知大小姐竟是养女,有些意外。”他解释得十分详细,就怕家中人误会些什么,从而…… 从而什么呢?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他竟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了?更何况还是这江家人的眼光?细细体味,他才弄明白,他在意的似乎不是江家人误会他看上了秦沐晗,而是怕江家人误会,然后……将这误会传达到秦沐晗那里。他真正在意的,竟是秦沐晗的眼光。 “是这样……”杨氏不疑有他,了然地点点头,想了想,道:“你既然有机会和她们姐妹俩都见面,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在大小姐身上多用些心,这大小姐可是比二小姐端庄多了。”说完,杨氏又有些迟疑,“只是大小姐虽好,却不是亲生的……唉,算了,人家是摄政王的女儿,哪里轮得到我们选来选去,反正要真有这机会你就好好把握,她们两人也是各有各的好,你就看自己喜欢谁多一些吧。”。 这种话,江易自是没有回应。 杨氏走后,江易独自静坐了半晌,又是大小姐又是二小姐,听起来都觉得不胜麻烦,女人怎么比得上一刀射入目标心脏来得痛快?现在他才刚进这家门就是这样了,要叫以后还不定为这女人的事多烦他,等与皇上的交易完成,他便离开这江府,再也不做什么江易了! —————————— 睿王府,马车在大门前停下,下人叫了几个丫环来合力将沐晞弄下马车,才要进门去,前边便传来另一辆马车的声音,沐晗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家中的马车。 等马车也停在门前,她早已听到车夫朝马车里面报告:“王爷,大小姐二小姐也在。” 既然有爹,自然娘也在了,没想到他们回来的时间竟撞到一起了。果然,紧接着,秦悦与郁青青就一前一后从那辆马车上下来。 “爹,娘。” 听见沐晗的声音,郁青青走上前去,还没走近,就看见睡得昏天暗地,被丫环扶着的沐晞。 “她这是怎么回事?”再次走到跟前,郁青青大吃一惊地问。 沐晗有些不好意思道:“她让我带她去宫里,我拗不过她,就带她去了,结果她在宫里喝醉了……” “喝醉了?”郁青青奇怪道:“你们同皇上他们一起喝酒了?” 沐晗立刻摇头,“没有,晞儿一个人喝的……我一不留神,和她分开了,结果再找到她时她就喝醉了。” “呵呵……味道还不错……”似乎是为了映衬她的话,沐晞一边睡着,一边嘟囔了一声。 郁青青看着她,只觉万分不可思议,风吹来,将沐晞身上的酒气飘到她鼻中,她皱眉挥了挥手,看着沉睡的沐晞道:“这丫头,她竟然……竟然一个人就能喝醉了,这酒的味道是有多好!” “这的确是你女儿会做出的事。”站一她身后的秦悦轻笑一声,然后走上前一把将沐晞横抱起,往院中走去。郁青青听他这话,总觉得怪怪的,突然间想起某个被他算计的晚上来,她好像就是在酒楼里遇到种很好喝的果酒,然后就醉醺醺的和他进了客栈了,然后就……样了眼竟。 哼,死秦悦,得了便宜就算了,还拿这事来笑话她!郁青青朝秦悦的背影狠狠瞪一眼,这才进屋去。 到房中,秦悦将沐晞放下,之后又脱了她鞋袜看她的脚,郁青青不禁也走到床边问:“怎么样?没让她再折腾个伤出来吧?”说话的同时却伸手在秦悦腰上掐了一下以报“一笑之仇”,秦悦始料未及,竟轻轻闷哼了一声,让她心里顿时就快活起来。 “还好,没事。”秦悦说完,回过头朝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笑得不阴也不狠,反而还特别温柔,就是因为这异常的温柔以及温柔里隐隐的含意,让郁青青为之一震,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眼里的意思:回房再收拾你。 哼,仗着是男人又会武,他向来就会用暴力来威胁她。想着待会还不知被他怎么逼迫,不如现在捞个回本,她一边回着:“那就好。”一边又往他腰上掐去,这一下比刚才的攻势又强了几分。 然而他现在已经有了防备,很快就不着痕迹地闪开,回头道:“去宫里怎么玩了一下,和皇上一起?”样子却是十分自然,话题也转得自然。 这个“和皇上一起”让沐晗心中一紧,几乎要“做贼心虚”地露出马脚来,好在她很快就镇定道:“倒是没怎么玩,才进宫晞儿就跑了,然后就喝醉了,我看待着也是无趣,又怕她醉酒了不好,就扶了她一起回来了。” “对了,你们怎么突然出去了?我还以为晞儿不会,你该在家里求下姻缘呢?”郁青青一句话让沐晗微微红了脸颊,低头道:“为什么晞儿不会我就会……我也不要求姻缘。” 郁青青立刻就笑起来,走上前道:“好吧,你不要求,不过你不求,倒是有人逑你了。” 沐晗莫名地抬起头来,只见郁青青继续道:“今晚我出去见到了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我才想着这人真是人中龙凤,凡间少有,要是我年轻二十岁我肯定就——” “嗯——”后面秦悦哼了一声,她一笑,这才说道:“结果正在我偷偷看他的时候他竟然朝我这边走过来了,等他身边的人和我们讲我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他爹呢,然后这才知道他们是镇南王和镇南王的世子,那镇南王认识你爹,和你爹说了几句话后就问起了你的情况,很明显的露出了想结亲的意思,晗儿你说你是不是偷偷的求织女娘娘了,要不然天下那么多男人,怎么就把那么不凡的一个人送到了你面前呢?” 娘虽是开着玩笑,但其中却有个重要的信息,就是有人给她提亲了,而且那个人是个十分不错的男子,而且……爹娘觉得可行。一时间,沐晗只觉得手心都冒出了汗来,娘若不是觉得可行,是绝不会这样对她提起的,而且这般夸赞那镇南王的世子。终于到这一天了么?到她要择夫婿,要嫁人的这一天了…… 沐晗的神色,出乎郁青青的意料,她看着她,正了颜色问道:“怎么,你并不愿意么?”没等沐晗回答,她又道:“你要是愿意,我就带你偷偷去看看他,若依然觉得可以,就可以再接触,我可从来不觉知道家世就能成亲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就算你点头也只是先看一看,并不是直接谈婚论嫁的。” 可她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或者说,她一直就没有过,那个镇南王世子她不用见就知道是没希望的,因为她的心里早已被另一个住满,见到谁都只是像见到路人,然而…… 想了想,她看向秦悦道:“爹,我记得几个外姓王有些反对您是不是?若是能和这镇南王府结亲,会不会将这矛盾缓和一些?” 秦悦笑起来:“晗儿,你只看自己心里愿不愿意,不用考虑其他,我若要靠女儿来巩固地位,怎么会只养两个女儿呢?” 他笑得轻松,沐晗也轻松起来,遂坦白道:“爹,娘,我其实不想这么早谈婚论嫁,我想在家里多待几年在,而且就算要嫁人,我也不愿到远离睿王府的地方,那镇南王府与京城不知隔了多远,我不愿意。” “既然如此,镇南王若是再提起我就回绝好了,我与你娘也觉得你与晞儿年龄都还太小。” “谢谢爹……”沐晗感动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能说什么好。对爹大有帮助的镇南王,连娘都觉得不错的镇南王世子,她一句不愿意,他们便再不多说什么,她何德何能,此生竟遇到了这样的父母!一瞬间,她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愿望,她不可能,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爹被危险逼近,也不可能看着睿王府在一夕之间崩塌,娘与爹深爱,一起相守十多载,她不可能失去爹,沐晞尚还年轻,无忧无虑了十多年的她如何能承受自己的爹娘有任何的不测?自己既然能作好准备与睿王府一起消亡,为何就不能努力挽救? 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一个不让皇上受伤,也不让爹受伤、至少是暂时不受伤的想法,她要阻止江易!只要江易不进行他的刺杀行动,皇上再要想到下一个办法便又需要足够的时间与机遇,虽然阻止江易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但她不管以后怎样,只希望如此平静的日子能多一点就多一点,而不管怎么说,阻止江易就能让暗中的汹涌消失不见,更何况,她有阻止他的可能。 刚刚的马车上,其实她已经感觉到江易看待她眼光的不同,那是特别的,好奇的,探索的,而且对于他那样性格的人来说,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捡起那只玉佩来专程追上她将玉佩还给她的,那一刻她在他心里必然占了些份量,如果她的猜测正确,那江易极有可能对她生出情愫来。 如果是那样,如果江易对她动情,他自然就不会再进行计划中的事,他与睿王府无冤无仇,要放弃,再简单不过。而只要可以保证爹没有危险,她当然愿意去促进江易对她的情愫,毕竟……对于情爱,对于姻缘,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期望。 ******************* 沐晗要勾|引江易,看出来了么……于是小霄子要不淡定了~~今天更新完,明天继续~~ 话说我不怎么会吞药啊,好多次都是水吞下去了药还在嘴里,苦死个人啊~~~· () 番外青青的怀疑 秦悦沐浴完回房时,郁青青正在房中玩水:两只茶杯,将里面的水倒过来,再倒过去。他坐到了桌子的对面,有些不满地问:“不是让你去床上等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别吵,我在想心事。”郁青青说着,继续倒她的水,倒到第三下后终于停了下来,看向他道:“我在想,晗儿一定是有心上人了。” “嗯?”秦悦挑眉,示意她再说下去,郁青青十分肯定道:“哪有女人不期待好姻缘,不期待一个英俊深情的好夫君,听到镇南王世子那样条件的人她竟然一点都不心动,我经常夸人吗?才没有,我可是很少这样看中一个男人,这一点她应该也知道,可她无动于衷,这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受过情伤或是别的伤,对爱情绝望,二是她心里有人,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别的人再好也不放在眼里。这前一种没有,那自然是后一种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悦盯着她,沉声道:“她是不是有心上人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不该有心上人,嗯……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你想怎么样?” “哦,那个呀——”郁青青笑道:“当然是要去追求那世子啦,见他第一眼我都觉得我心跳加速了!这可是多少年没有过啊,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男人呢!” 秦悦一动不动看着她,轻轻笑道:“最近事务繁忙,不曾注意,王妃的胆子似乎养得有些大了,看到别的男人都敢心跳加速了,还敢当着本王的面说出来。” “嘿嘿,吃醋了吗?”郁青青露出得意之态:“看开一点嘛,一个年轻美男子和一个糟老头子比起来,我当然喜欢年轻美男子啦,谁喜欢糟老头子啊。”才说着,只觉得有什么爬上了她的腿,她沐浴后只套了件薄衫,在腰间系了系,腿上什么也没有,此时那东西沿着她的脚踝,到她腿,再到她大腿,每一寸都是肌肤与肌肤相贴的,这样的情况下,那东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她甚至连这是他的左脚而不是右脚都能分辨得出来。 她的过想。对面,秦悦正神色自若地看着她笑,“王妃如此激为夫,想必是寂寞了吧,想让为夫向你证明为夫不是糟老头子?”一边说着,脚一边还在动着,缓缓的,有带着些力道,正从她大腿外侧移到大腿内侧,让她的身体不禁有些异样起来。为了不被他蛊惑,她立刻就掀开他,不屑道:“没兴趣,都已经证明了十多年了,你再不是糟老头子又怎么样?” “那还是要证明,证明一回,你就老实一回。”他说着站起身,风一般就闪到了她身旁,未待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横抱起,扔到了床上。。 “啊呀,你小心点,我可是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这样摔!”郁青青才在床上叫着,他就压过去将她覆在了身下,看着她笑道:“老骨头了吗?这么说外面人说你青春不老是假的了?” “什么,外面人说我青春不老吗?”郁青青一听立刻就兴奋起来,拉着他衣服道:“快详细说,是谁说的,怎么说的?” 秦悦回道:“说睿王妃明明孩子都那么大了,却仍像二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比那两个女儿大不了多少,不知是吃了什么药才这样的,什么时候见到了,得向你讨教讨教。” 郁青青听得十分受用,灵机一动,突发其想道:“我好像可以开个美容院呢,告诉别人养生美容的办法,做面膜,做护肤品,做化妆品,再加上我这个活招牌,一定可以大赚特赚!” 秦悦轻笑道:“是吗?那我验证验证这个活招牌,看是不是从上到下都青春不老,像二十多岁。”说着他就将她胸口衣襟往下拉。 郁青青自然知道今晚两人兴致都很高,那肯定是要什么什么的,可她却还是记着最初的话题,很快就拦了他认真道:“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你说我之前说的对不对,晗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秦悦手指慢慢摩挲玩着她衣襟,回道:“不如说说那人是谁。” “是谁……这倒有点难猜……”郁青青想了想:“不过其实今天的事有点奇怪,我觉得晞儿的脚有伤,依晗儿行事谨慎的态度,她该是不会同意晞儿出去的,更不用说带她出去,可她却偏偏出去了,这是出于无意巧合,还是她另有打算?” “任何反常的事都不会只是巧合。”秦悦说道。 这样,就证明他们的想法是一样了,沐晗有个心上人,而今天晚上她会带沐晞出去并不是因为沐晞的请求,那会不会和这心上人有关呢? “今晚七夕,宫中有歌舞宴会,也有很多皇亲贵族进了宫,是不是她喜欢的那人也在宫中?可是既然有心上人,她不是该和我们说么?我们肯定会帮她,会给她制造机会啊。”郁青青猜测着,突然道:“你说她可不可能喜欢上陈苏入和霄儿两人中的一个?” “若是这样,那我觉得是霄儿,晗儿的眼光不错,看中的自然是我儿子。” 郁青青睇他一眼,评价道:“无端自恋!”随后又叹了口气:“女儿和儿子在一起好像也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是如果要在一起就有点难办了。” “好了,到底如何还须再看看,此时多说无益,不如做点别的。”秦悦说完,起身动手。 —————————— 一大早,沐晞便冲进了沐晗房中,看着她,一脸哀怨相。 沐晗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向她疑惑道:“怎么了?起这么早,又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你似乎是做恶梦了。” 沐晞坐到她面前,皱了眉道:“我昨天竟然睡过去了!” 沐晗笑了起来:“你还记得你睡过去了么?那可不能怪别人,是你自己喝醉的。” “可是你怎么不拉着我!” “你自己跑得没影儿了,我可追不上。” 沐晞嘟起了唇,“七夕,七夕啊,这么好的日子,我竟然才一见到他的面就睡过去了,这也太浪费了!” “七月初八的日子也没有不好,更何况还有初九,还有初十,反正他在宫里,你随时可以过去找他。”沐晗回道:“昨天爹看过你的脚了,似乎没有大碍,想必也不会再关着你了。” “真的!”沐晞高兴道:“这么说也不错,而且没了七月初七还有七月十五,十五的月亮还比初七圆一些,也能看到牛郎织女星,这样看来七月初七也什么特别的嘛!” 沐晗回道:“七月十五之后还有八月十五呢。” “啪”地一声沐晞拍桌子站起身,然后道:“好,我现在就进宫去,我今天一定要看到飞刀!对了,还要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不对,有也没关系,只要没有老婆就行!”说着就转身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回头道:“姐你要一起进宫去么?” 她当然要去,只是…… 沐晗看看窗外的天,回道:“不去了,你去吧。” “就知道是这回答……”沐晞微微有些扫兴,不过也没想再逼她,很快就恢复了兴奋跑出房去。 沐晗又回头看向天空,阳光中夹杂着乌云,很明显今日不是个晴朗的天气,而依沐晞的性格,只要不是正在下雨,她绝对不会想起“晴带雨伞”这样的老话。 皇宫,她要去,自然要去,可是她昨日才与江易见过面。对她好奇,对她感兴趣的江易一定想今日再见她,也一定会猜测到沐晞今天会接着进宫去,所以他会预料到,她也跟着沐晞过去。 预料中的事,自然就不那么新鲜了,愿望只有落空之后再达成,才会有惊喜。 午后,之前明明烈阳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夏日的雨,来势极其凶猛,大雨犹如倾盆一般,狂风刮着,将粗粗的雨线吹得扬扬洒洒,一时之间,电闪雷鸣。一辆马车从睿王府出发,往皇宫疾驰而去。 彼时,江易正高坐在宫中一座阁楼的栏杆上,头顶有屋檐遮避,却仍然有雨飘洒到身上,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翘了腿椅在身后圆柱上,手上甩甩荡荡,玩着只被撕去了花瓣、还带着几根黄蕊的小莲蓬,形貌姿态似乎潇洒惬意,然而脸上神色却有着些许细微的落寞。 在落寞着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落寞着,也许是被这大雨所感染?毕竟曾经有过一段没有地方遮雨的日子,见到大雨高兴不起来也是十分自然的事。直到……一抹身影落入视线中。 那是怎样一副场景呢?雨幕里,一件月白色长裙,一只桃红色油纸伞,正好那时瓢泼的大雨暂时停歇,变成柔婉而绵绵,如江南般的烟雨,女子的身影在这烟雨里柔得似乎化成了水,朦胧而美得让人窒息,袅袅踏在雨中,似乎蹁跹而至的蝴蝶,映着宫中华美的亭台楼阁,那么惹人注目。如果眼前的景色是一幅画,那这女子当之无愧,是这画中的主角,烟雨、细风、垂柳、长亭、水榭……一切一切,都是她的衬托,而成为衬托,则是它们的荣幸。 ******************** 很荣幸还是能更一更啊~~说大概不能更新时正在外面吃饭,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就很难受,还吐了,又在床上躺了半天尸才能起来,可还是有点难受,这几天的身体状况肿么让我有种我这小命就要玩完的感脚呢?然后我明天有事,可能也不能更新多的,估计三千~~周一大图更新,估计是至少有一万的~ 然后我今天在图书馆看一本武侠杂志,一个女主找到江湖上一个以“毒”“恶”而出名的杀手,让他帮自己杀掉背叛自己所爱男人的女人,她愿意以任何代价来付报酬,结果杀手说我要你的身体……然后,女主就和杀手一也情了……杀手和女主一起寻找目标,期间杀手让女主侍候自己,而且还在床上蹂躏她……可中途女主却觉得杀手还有点好……到这里,我强烈期盼着他们能进行一段纠结的爱情,可是就在这时,出来个狂躁的路人,一下子把女主给杀了,而女主在临死前又捅了杀手一刀,因为杀手说他要去杀掉她爱的那个人,那样他就是天下第一了……原来女主不是女主,而是炮灰……然后我就绝望了,我忘了我看的是武侠,不是言情……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男人,不一定睡过就会开始纠结…… () 番外伞下佳人 突然,一阵闪电当空劈下,女子惊得身子一颤,险些摔倒,江易想也未想,立刻就飞身跃下。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是落寞了,才知道自己昨夜期待着秦沐晞会进宫,同时秦沐晗也会进宫,可是秦沐晞是来了,秦沐晗却没有。他想,与他同样的期许,在秦沐晗的心里并没有出现。谁能知道,白日时间已过去一大半她竟过来了呢?而这一次,他竟有一种初次见她的感觉。 等江易从栏杆上跳到屋檐上时,闪电与雷声都已过去,沐晗已经不再慌张,他迟疑半晌,扔下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只小莲蓬,又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这才飞身而下,落在了她面前。 “秦大小姐。”他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好像是正好看见她,打声招呼一样。 沐晗抬起头来,脸上轻轻浮起一抹微笑,柔声道:“是江公子。” 细雨中,她白希的脸庞在红伞下被照得也泛了红光,仿若含羞带怯,又仿若酒后酡红,一双柳叶似的弯眉,一双清湛的眼眸,整张脸,生得端庄又柔和,却隐隐透着一丝风折不断的刚毅,就像雪里的梅,妖娆,美丽,却能凌寒而开。江易必须撑起多年来训练出的镇定才能让自己保持自然,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寸步不离牢牢钉在她身上。 “这样大的雨,秦大小姐怎么过来了?”他问,心里突然冒出一丝愿望,他知道这大小姐与二小姐不同,大概是为了避嫌,她虽可以随意进宫,却并不多使用这权力,然而今日她竟过来了,会不会…… 正想着,沐晗回道:“晞儿不是过来了么,她实在顽皮,竟喜欢在雨里玩闹,多大雨都不怕,今日下雨,我担心她在宫里又不管不顾起来,又没人拦得住她,所以就过来了,也顺便接她回去。” 原来是这样……什么时候,他竟养成了这“多想”的毛病?带着些许的失望,江易回道:“大小姐果然了解妹妹,二小姐刚才真的在雨里淋过了,不过已经被皇上逼去沐浴了。”说话间,不自觉地多了些温柔,少了些直白无礼。 “她果真是又顽皮了。”沐晗说道:“我是听宫人说她在琼华宫沐浴才过来的,没想她是已经淋完了。”话音落,猛然一阵闪电劈下来,照得昏暗的天都瞬间一片白,未有防备之下沐晗再次惊得发颤,江易便道:“雨还在下,先去琼华宫吧。” 琼华宫就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了,沐晗点头,与他一起往前行去。一边问:“江公子怎会在此?” 江易回道:“皇上担心二小姐沐浴完又出来玩闹,所以命我在此守着。”心里庆幸着他并不是无因由地待在这里,否则恐怕会让她猜出他是有等她的心思的,后来又一想,就算猜出又如何?若连这点心思都不敢对女人表露出来,那还算什么男人? 到琼华宫的廊檐下,沐晗收伞,失去了伞的遮映,她身上的红光消失,露了此时最真实的样子,微微沾着些湿意的发丝,雪白的肌肤,白中带着微微蓝色的长裙也被雨侵染,有些往身上贴靠……其实她的样子,也像刚刚自浴池中走出,让人浮想连词。 江易自然不会让自己想入非非,只是看着她脸上过白的颜色,问道:“小姐恐怕是有些受冻吧?” 沐晗轻轻一笑,“公子好厉害,在马车上还好,没想到下车了风这么大,雨下得伞也遮不住,所以身上还是湿了些,不过也无妨,现在好多了。” 她的身体恐怕还不如秦沐晞的身体,江易担心着,第一时间就想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可要行动的时候却又担心起来,怕她作为一个大家小姐,认为他这样太过轻佻,才在犹豫着,一阵脚步声从身侧传来。 两人侧过头去,只见秦霄朝这边走来。 他并没有带多的人,只身旁一个小太监,正给他打着伞,明黄的伞,白色的常服,站在雨天里那样的气宇轩昂,英伟不凡,意识到自己的触动后沐晗立刻就垂下头来不再看他,与此同时,恭敬道:“皇上。” 连江易的样子都比她随便,甚至并没有进礼,只是在他过来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秦霄的目光从沐晗身上扫过,声音发冷地回道:“放心不下沐晞,所以过来看看。”说完,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沐晗当然不会将那一丝冷体会为空气中的冷,她想,他恐怕是没想到来看沐晞,却看到她也在这里吧。因为有爹的特许,她与娘,与沐晞都能随意出入宫中,所以她过来不用向任何人禀报,就算待在宫里的皇上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虽然她之前碰见了他身边的太监问过沐晞的去向,恐怕那太监也没有将她过来的事特意告诉他,所以才让他就这样和她撞了个正着。。 为着江易而来,她的确是作好了见到皇上的打算,可是在遇到他一如继往的冷淡后,她也一如继往地无所事从起来,与以前许多次一样,想立刻从他面前走开、不要再惹他心烦。然而以前她可以走开,现在却不能,她有她还没达成的目的。她的心开始紧张,开始不自然,她担心着,她恐怕要因为皇上的到来而影响到之前的安排了。 暂时放下心里的纷纷扰扰,她回道:“我担心晞儿,所以过来了,下雨了,来接她回去。” 秦霄看着她沉默着,半晌,终是什么也没回。几人站在外面都不说话,气氛略显尴尬,正在这时,一名宫女从里面出来,乍看到外面的人,顿时就吃了一惊,立刻低头道:“奴婢见过皇上。” 秦霄问:“这到匆忙要到哪里去?沐晞怎么还不出来?” 宫女回道:“秦小姐说饿了,让奴婢去拿些吃的。” “饿了?”秦霄微微皱眉,“饿了她不会出来再吃么?” 宫女小声道:“秦小姐……秦小姐她在里面玩水……奴婢劝说水泡太久了不好,可没用……” “简直胡闹!”秦霄的眉头皱得更深,从他让她进去到现在几乎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她竟然在里面玩水!正要朝里面呵斥,想了想,他朝江易道:“说让她出来。” 他的话沐晞也是不大听的,但这两天倒是爱围着江易转,江易的话她多半也听,让她知道江易在外面站着,兴许她很快就出来了,那时再斥责她也不迟。 江易领命,只好朝里面喊道:“秦小姐,时候不早,该出来了,泡久了皇上恐怕会怪罪。” 他喊完话,里面依然悄静无声,见此情形,沐晗正要开口,里面却突然传来“啊——”地一声惊叫。 这声音十分不同寻常,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想到琼华宫的浴池足有人高,沐晗心中一紧,唤了一声“晞儿”,立刻就冲进里面。 浴池内一片氤氲,白茫茫的水气中竟看不见沐晞的人影 ,着急着,沐晗立刻往水池中看,却也看不到她的人,难道她沉到水底去了?想到这种可能,沐晗大急,立刻叫道:“晞儿,晞儿——” 根本就没有回音,她想下水却想起自己并不会水,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便朝外面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听到里面的声音,秦霄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就往里面冲去,一进浴池便听沐晗急切道:“她好像淹到水底了!” “扑通”一声秦霄就跳下水去,潜入齐肩深的水池,很快,便抱着似乎昏迷的沐晞露出水面。 有想未时。沐晞身上倒是穿了衣服,却也只有贴身的抹胸、亵裤,以及一件裙子,一件薄衫,在水的浸湿下大片的雪白肌肤清晰可见,可此时秦霄完全顾不了这许多,只抱着她立刻就上了池边。 “晞儿,晞儿,你怎么了?”沐晗急得都要哭起来,忙向外喊道:“叫太医,快叫太医!”而秦霄则将她放在地上,开始按她的腹部。 却是并没有水吐出来,也不见她清醒,秦霄也急道:“沐晞,醒醒,快醒醒!” 听到这声音,沐晞突然睁眼,待看到秦霄的脸才惊叫道:“怎么是你!” 她突然醒过来,而且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溺水或是受伤的样子,让秦霄很快就感觉到了异常,停下动作道:“你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怎么是我’?” 沐晞十分精神地坐起来,往外面看去,“不是江易在外面吗?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秦霄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铁青起来,大喝道:“秦沐晞!” 沐晞笑道:“哎呀,着急什么嘛,我又不是没穿衣服,你看我穿了这么多衣服,你们怎么没让江易进来呢,如果他进来,就会救我,就会看到我的脚啊,胳膊啊什么啦,然后他就死定了,要不要娶我都是我说了算,他就不能那么拽啦!” 秦霄紧紧盯着她,那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好一会儿才大吼道:“秦沐晞,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知不知道名誉多重要,竟然想到这种方法,你……你……”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站起身将边上的衣服狠狠甩到她身上:“还不快把衣服穿好!” 沐晞朝他吐吐舌头,然后看向沐晗道:“姐,江易是在外面吧?我明明听到他的声音了的,他怎么没进来?” 沐晗叹声道:“你与她非亲非故,在浴池中出事,他不明情况怎么会过来?” “可是小霄子都过来了呢!”沐晞看向外面,十分的郁闷,害她折腾了半天,这江易竟然这么精! 秦霄还在旁边,沐晗心中紧揪着,却让自己表现得自然道:“皇上是担心你,而且他与你从小就在一起,又有血亲,当然比江易好一些。” “哼,谁要他担心啊……”沐晞小声嘀咕,秦霄在一旁再次喝道:“我现在出去,你给我乖乖把衣服穿上!”说着就气冲冲地大步走了出去。沐晗也细声道:“好了,闹也闹完了,江易现在更加不会进来了,你就先把衣服穿上吧,省得皇上更生气。”看见沐晞叹了口气,开始乖乖的穿衣服,她也转身离开。 出了浴池的门,便能看到秦霄一步步往外而去的身影,她看着他,忍不住又让那一直埋在心底的惆怅冒了出来。知道沐晞有危险,他不顾她在沐浴,立刻就冲进来,救她,骂她,那么的理所当然,完全不顾忌男女之别,也许在他的心里,她早已是他最重要的人,最亲最近的人了。他说知道两人之间的阻隔,宁愿她去爱别人,而将痛苦全部留给自己,若真是那样,他恐怕并不能接受吧。 他们出琼华宫,沐晞也很快就穿好出来,见到外面悠然站着的江易,气恼道:“姓江的,你也太没良心了,好歹我也是年纪轻轻的一条人命,你竟然能见睁睁见死不救!” 江易挑眉道:“好在我没救,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了。” “哼,你别得意得太早,咱们走着瞧,我一定不用我爹出马就能把你弄到手!”说着,她神色无比认真地对他做了个抓握在手中的动作。 虽然这秦二小姐是有些离经叛道,但相处起来还是挺有趣的,看她如此“下战书”,江易笑道:“那便试试,走着瞧啰!” “哼!”沐晞也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一旁秦霄脸色仍带着青色,看见沐晞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更加生气起来,立刻道:“我那里有姜汤,快去喝!” 沐晞一撇脸,“那个难喝死了,不去!” “你到底去不去?一头湿发还在外面站着,成何体统!”秦霄威吓道。 虽然沐晞与他一起长大,又自恃比她高一辈平常根本就不怕他,可面对他这样的的神情还是生了些惧意,好不容易声音才不那么强硬道:“不去,我身体这么好,喝什么姜汤啊,我还能再去湖里划船呢!” 秦霄再不说什么,拉了她胳膊就往自己寝宫方向拽去,沐晞自然不依,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姑姑是这样对待的吗,谁要喝什么姜汤啊,要喝你去喝!” 秦霄只是沉默,她又喊:“放手啦,你这小混球,要不是你跑进去,江易说不定还会去呢,你坏了我的好事不说,还这样对我不敬!” 她的力气完全比不过秦霄,再怎么不依怎么喊,都只能被他拉着往前走。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你和皇上倒是般配 他们两人远去,江易看向沐晗,“小姐不过去吗?” 沐晗轻轻一笑,摇摇头,“不去了,我到湖边走走。”说完,她撑了伞,走入琼华宫华的雨幕中,明明她还是她,雨还是那雨,江易看着的她的背影,竟觉得她在陡然间变得苍凉而孤独,竟连之前觉得的那一丝刚毅也不见,剩下的全是那一身柔弱堪怜。如果说她是雪中一枝梅花,而此时那梅花已在寒风中掉落雪中,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冰冷的大雪所掩盖。他想,在那大雨降下之前,将那梅花拾起护在手心。 闪电骤然劈下,她仍然往前走着丝毫不为之惊惧,他却再也忍不住,立刻踏水雨中追到了她身侧。 “小姐似乎突然变得难过了,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吗?”他问。 沐晗心想,自己急于离开,可那一颗受了影响的心果然还是被发现了,然而隐藏心事这么多年,她早已能尽快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微笑后她沉默着继续往前走,而江易也继续跟着她。直到她走到云烟湖边,看着被雨点点击碎,荡漾出波纹的水面,她才缓缓道:“以前有一个人,也像皇上对晞儿一样对我……” 听到她如此说,江易的心陡然一紧。 她的生命里,竟已出现过一个对她来说特别的男子么?难怪,难怪她会突然的忧郁,突然怅惘…… “她会吼我,会骂我,我做错了事,骂我骂得最狠的就是她,我想求死,她甚至还打我,可在我饿的时候总是她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我,在我被别人打骂时总是她替我出头,在我想得到自由,意图偷跑时,也只有她肯冒着生命的危险帮我……” 江易心中略有所动,疑惑道:“小姐说的是?” 沐晗轻声道:“是上次和你提过的,我差一点就对她见死不救的人,一个青楼里一直未红过,等到最好的年华逝去,再也没有从良可能的风尘女子,我离开时她三十六,如今七年过去了,她已经四十多了吧……我从来就不知道她到底怎样了。”虽是抱着目地才讲这番话,但人是真,情是真,牵挂也是真的,她说着,多年前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回忆起来,那一刻,真的因为放不下的那人而悲怆起来。 江易之前的失落很快就不见,立刻轻松下来,然后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沐晗解释道:“最开始被爹娘带回来的两年,我自顾不暇,到后来,我不敢,不敢去看她,不敢打听她,因为我那时已经是王爷的女儿,我本就是出自青楼,并不敢再和青楼有任何牵扯,甚至对晞儿,对爹娘也不敢提起……”她撑着伞的手颓然无力地放下,伞滚落地面,她抬起一只手捂住脸道:“我常常想,我只是自以为不心狠,其实我就是心狠的,自私的,如今我明明有能力帮她,却并没有帮她,谁知道她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七年前……七年前她的卖身钱只有两百文,两百文里只有六十文是她的……” “你若要见她,我可以带你去。”江易立刻道:“不让任何人知道。” 沐晗看向他,他俯身从地上拿起伞,撑在她头顶,“你告诉我她的姓名,我先去打听她的下落,待打听好,我便带你去看她。” 沐晗似乎不确定道:“真的?” 江易肯定地点头:“自然。并且你无须有所顾忌,我在成为江易之前,身份也并不比青楼女子高多少,我们,有着一样的命运。”他说道。看着沐晗,他就想起了自己,不错,他的过去,也是江家不愿他提起的,因为那些在他们眼里满是污秽。 沐晗终于露出笑意来,久久看着他,然后道:“谢谢你……” 此时他们的距离极进,他与她的身上都有红伞映衬的光芒,雨骤停,点点的雨声刹那间就消失,天地一片寂静,他看着她的眼,她的笑,突然觉得这是她第一次看自己,而这笑,也是对着自己从心底里真正笑出的。他,为之雀跃。 这种因另一个人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内心激荡的感觉如此陌生,却又让人欢欣。 连了到变。她看了看外面,说道:“雨停了。” 他也看向伞外的天空,“不错,看天色也不会再下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她轻轻一笑,“晞儿沐浴完,又喝了姜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这一番倒是来得多余了。” 江易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走,早知如此,他该说也许雨还会再下,该说秦沐晞需要有个人在身旁照顾,可是此时,想什么都是多余。她伸手,握住他手上面的伞柄,而他也只得放手,怔怔看着她接过伞,看着她收了伞准备离开。 末了,她说道:“那个青楼名叫栖花院,那个女子在青楼的名字叫银花,若有消息,可直接让人到睿王府给我送信,我一般都是在家的,再一次谢过公子。”说完,朝他屈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江易立刻上前几步,脱口而出道:“我会尽快打听到消息!” “全仰仗公子了。”沐晗回头朝他感激地一笑,站了半晌,这才缓缓转过头去,步步往前,身影渐行渐远。 雨后,阳光初露,那金色光芒洒在湖面,照得波光鳞鳞,洒在湖心莲叶上,照得莲叶比之前又碧了几分,照在莲花上,金色裹着粉红色,无比的圣洁美丽,他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景致如此美如此美,想叫她也来看一眼,可她早已不在。 “哇,都出太阳了,小霄子你说待会会不会出现彩虹呢?”沐晞从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问着秦霄,秦霄没回她的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前方独自站着的江易。 沐晞也并不等着他回话,很快就转移目光,加快脚步冲到江易身后问:“江易,我姐姐呢?她哪里去了?” 江易从心中那包含着期待与失落的漩涡里回过神,转过头来就看见歪着头问他的沐晞,以及面无表情,却也看着他的秦霄,似乎他也是关注着这问题。 “走了。”他淡淡道,甚至有些冷。走了,等了大半天的时间,她终于来了,可来了不过那么一会儿,她又走了。 “走了?”沐晞大吃一惊,“怎么会走了呢?你骗我的吧,说,她哪里去了?” 江易回道:“她因为下雨才准备来接你回去,雨停了,她自然就走了。” 他的样子不像骗人,而且他也没必要骗人,沐晞不禁丧气道:“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来了就和我玩一下嘛!” 江易没有理会她,他的心里,再也载不下其他,满满想的都是再见她,一天太长,一个时辰太长,甚至一刻都太长,他想立刻见她,所以他该立刻去打听那青楼女子的事。想到此,他朝秦霄道:“皇上,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做,今日可否早些回去?” 秦霄点头,还没说话,沐晞就道:“不许!”说着她就拉住秦霄的衣服:“当然不许,他在宫里我只要来宫里就可以见到他了,他回去了我还怎么见他呀,我也不能去江家找他啊,那多坏名声,快,说不许!” 江易看着她,笑道:“我走了你与皇上一起玩就是了,反正我看你喜欢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飞刀,大不了明天过来我射几次飞刀给你看个够了。至于其他,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皇上呢,我觉得你与皇上倒是更般配。” “你、说、什、么?”沐晞瞪大了眼睛,“你说让我考虑一下小霄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般配?你不想做我家的女婿就算了,你竟然要把我和小霄子说成一对,你……你……” 她似乎是真的惊住了,而江易却十分自在地笑道:“难道不是么?你看以前我不在你不是也爱和皇上一起?现在我在了你也大部分时间都和皇上一起,而皇上嘛……”他看向秦霄,半真半假道:“我看皇上对你也挺关心嘛,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你沐浴的样子,所以你们很是合适,你说呢?” “合适什么呀合适!我喜欢的是大侠,谁喜欢他呀,他是我的侄子,敢不关心我!”沐晞大声叫嚷着,江易不愿久待,只朝秦霄说道:“既然皇上点头,那我就先行告退了!然后……”他笑道:“皇上,既然你都给了我那么多条件了,不如你就提前收了这小姑娘?也让我早点得清闲嘛!”说着,轻功一施,人便疾速离开,很快不见了踪影。 眼看他离去,沐晞大喊,“江易,你给我站住!说了不许走,走了叛你蹲大牢!”说着就追过去,她身后的秦霄却是一动不动,脸色竟微微发着白。。 追了几步发觉没希望,沐晞立刻回头拍着秦霄道:“快,替我追他,或者叫你那些手下把他给拦住!” 秦霄不为所动,只是答非所问道:“还有没有谁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 今天就更这些了,明天会加更……感冒了,咽喉痛,头痛,又一直咳嗽,天热还不敢吹风……所以没有精力写太多,只能全心码明天的更新了,希望大家能原谅,最近身体很不好,咳得睡不着的夜里一直想的就是:健康真好…… () 番外夜出 秦霄不为所动,只是答非所问道:“还有没有谁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沐晞莫名地看着他,马上就道:“我说让你快去追他呀!” 秦霄继续问:“我问你有没有其他人觉得我们般配?比如你爹娘,还有……” “嘁!谁和你般配啊,我不觉得,我爹娘也不觉得,我姐也……嗯……”沐晞皱起眉头来想了想,“不过我姐问过我喜不喜欢你,我当然说不喜欢了,啊,不对,喜欢倒是挺喜欢的,因为你是我侄子嘛,可其他就算了!”她说着就笑起来,伸手要去捏秦霄的脸,秦霄却很快就走开,静静看着湖水不作声。 沐晞走到他面前,将他细细打量道:“你怎么了?” 秦霄转过头看向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有点像?” “有吗?”沐晞摇头:“我觉得没有,我比你漂亮,嘻嘻,谁和你长得像!” 秦霄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按着她的肩道:“沐晞,听着,你现在很好,就算是以后也不要有所误会,我们都姓秦,不过是亲人而已,以后再有人把我们想在一起,就说不是那样的。” 沐晞听着他的话有些纳闷,自己在心里拼凑了很久才问:“你的意思……让我不要多想?让我不要喜欢你?”没等秦霄回答,她就拧了眉皱了脸道:“你这小子,也太自作多情了,谁喜欢你,我那是疼爱,疼爱你好不好!” 秦霄并不和她争论,沉默着转过身往寝宫的方向走去,沐晞还要说什么,却觉得他样子有些古怪,似乎很沉重有心事一样,而她并不知道他是有了什么心事。总的来说,她觉得今天她见到的三个人都莫名其妙的,特别是在下午,可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除了她在浴池里装了一回死? 沐晗没想到江易的动作会这么快。 下午的时候就有人从外面送来信,还说要亲自交到她手上,等她见过那人将信打开,只见一行刚劲又略带潦草的字,告诉她打听到了消息,银花已不在青楼,而是一条远离当初青楼的小巷里做着豆腐生意,若她要见,晚上三更时分在睿王府外与他见面。这自然是江易的信,她意外着,他竟进行得这么迅速。 其实银花的下落她知道,对江易说的话里,大半是真的,当然也夹杂着部分假的,比如,她虽然没有亲自去看过银花,却在进睿王府几个月后就同爹娘商量让他们帮银花一把,而爹娘也当场答应了。她的话逻辑上并没有错,一个被人收养的女孩,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当然不敢再和以前的青楼有什么牵扯,与青楼的人也是如此。可有些事她不能做,却能让能做的人去做,江易不会想到她有一对那么好的养父母,她在进睿王府几个月后就知道她能告诉他们对以前恩人的牵挂,他们也会帮她,果然,短短两天之后爹就告诉她,银花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他派人去找栖花院替她赎了身,给了她钱财,然后在与她商量后在京中一条平静的小街道里给她买下了个门面,让她做起了豆腐生意。沐晗知道银花以前的家就是做着豆腐生意的,她也有一身做豆腐的好手艺,后来家破人亡沦落青楼也常常想起以前一家人忙生意的情景,爹给银花的,的确是她想要的。 江易的消息探听得很快,也很准确,而他在这么快的时间就送消息来,也证明了他就是个如此直接,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如果说之前他对她心中的想法还没有完全表露出来的话,那现在,他就是很直接的表露了。 收好信,沐晗若有所思地走出房间看向外面。今夜她当然会赴约,只是今夜之后,他们的关系会大大地进一步吧,至少不再是以前的江公子和秦小姐……如江易这般不掩饰内心,以后在某些事情上恐怕会表露得更直接,那晞儿若是知道…… 沐晞是她最担心的,不管怎样,至少对江易是她现在的一份感情,自己作为姐姐,不只不帮她,反而如此,只怕她会伤心吧。这事她总会想起,可每次想起,到最后都只能无奈地叹一声气,为了心中暂时的两全,她只能如此。 三更,沐晗自后门出去,王府后面是一条巷子,而江易说好在门前等她,所以她从旁边的巷子绕去前面,没想到才走几步,便见远处站着一人,看身形就能分辨出来是他。 他也往她这边走着,到她面前,定住,一动不动看着她:“我以为三更时分你不会敢出来。”说话时他的语气竟少有地带着温柔,也有着不可忽略的喜色。 沐晗也看着他,月光下的脸刚毅而清明,“我知道,对于江公子,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我也急着见到银花姐姐,我以为她还在栖花院里,怎么她去做豆腐生意了呢?是被人赎身了吗?” “不是。她所在的巷子白日人来人往,恐怕不太方便你过去,所以我才决定晚上再去。”江易带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说来,你爹倒还不错,是他让人安顿银花的,想必是因为你的挂念他才如此。” 沐晗表现出讶异来,顿了顿才道:“爹待我……果然是好,没想到他竟连我这心思都知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也想到了江易的不凡,这么短的时间,他竟不只查出了银花的下落,还连因由都查到了,好在她之前就猜到爹在办事时不会说出她来,要不然恐怕会在江易面前露馅了。 似乎是看到她神色中对秦悦的感激与敬服,江易说道:“你对你爹的感情似乎不比亲生父女弱。” “是的。”沐晗回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与晞儿是亲姐妹,而我与爹娘,也是亲父女,亲母女,他们不曾生我,可从青楼把我带出来那一刻就是生了我,甚至他们比亲生父母更让我敬爱。” 江易并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前方角落里的马车道:“我弄来一辆马车,你上车吧,我驾车带你过去。” “好。” 一路奔驰,很快就到目的地,江易先下车,站在马车边替她撩起车帘来,沐晗慢慢从马车中出来,夜深人静,白日喧闹的小巷里此时没有一点光,月色也并不明亮,将脚踏向地面时,她身子极自然地一歪,江易立刻上前将她扶住。 她身子是往前倾的,江易怕她摔倒,上前一步双手一伸正好扶住她左右的肩膀将她牢牢稳住,然而,两人也在这一时刻离了过近的距离。她的肩柔软而单薄,在他手掌中甚至不盈一握,她的身上洒着与体息相近的薄粉,离远了尚不知,离近了却有着缕缕清香,此时都迎面朝他飘去,而这样的距离下,连两人的气息都有些纠缠,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紧张。 很快她就稳住脚步自马车上下来,他也退了开去,站好之后,她只是朝他一笑,甚至并没有道谢,这让他为之高兴,心也在之前的那一瞬间久久停留。 马车停着的屋子前,还有只小小的幡子在夜风在飘荡,月光下,隐隐能看见是写着“豆腐”两个字,江易敲响屋子的小木门,沐晗的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虽然知道银花的下落,可这些年再没见过她却是真的。不再用卖笑,也不再受欺负,做着喜欢的豆腐生意……银花的安静快活只是她想象中的,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她一个独身女子,曾经又出自风尘,会不会有人欺她柔弱?会有会有认识的人来捣乱?邻里之间会不会知道她的过去后不待见她?一个人支撑豆腐店,又会不会太累?种种忐忑,在里面传出一声应答声后更加强烈起来。 里面问着“谁”,江易的声音不大不小,把握得正好道:“睿王府。” 里面果真不再问,烛火亮起,很快门就被打开。银花看着面前的人,问道:“你是谁?” 不再隔着门,声音才听得清晰,才真正的让她将面前人的声音与银花的声音对上,沐晗缓缓上前,看向银花,微有些颤抖道:“银花姐姐,是我。” 银花已是四十多岁,因为是半夜被叫醒,头发披散着,脸上还带着睡意,看见她愣了好久,然后很快地从屋中端出油灯来对着外面照了一会儿,夜风中油灯被吹得东倒西歪,银花分辨了很久才惊喜讶:“小……小茉莉!” “是我……银花姐姐。” 银花久久不能说话,只是呆呆看着她,倒是江易十分镇定地接过她手上的油灯,沉声道:“进去再说吧。”说着就给沐晗让出位置,待几人都进门后他才栓上门。 “小茉莉,这……这你竟然长这么大了,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对,不对,不是小茉莉,我胡说八道,是秦小姐,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人家都叫你秦小姐,你是睿王府的大小姐,真是好,真是……”在一张四角桌上坐下后银花就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起来,沐晗看着她,轻笑道:“姐姐,我很好,我一直很好,只是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银花立刻道,“我也好我也好,我卖豆腐卖得挺好,还好脸色碰到了像摄政王那样好的人,要不然我现在不定还……对了,还有豆花,我去盛两碗豆花过来……”说着她起身离开,见她忙着调豆花,沐晗也没有阻止,只是细细看着她的样子,虽然手从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变成了做事的手,身上也从绫罗绸缎变成了蓝布衣服,看上去似乎是比以前贫贱了,可精神却比以前好多了,从这点就能看出来她的确是过得不错的,人的神态最是能显露自己是否过得好了。 银花很快就回来,递了一碗豆花给沐晗,又将另一碗递到江易手中,拉他到桌边坐下,江易并不推拒,端了豆花坐到桌上,看一眼对面的沐晗,这才低头去喝下一口。 “我从来不知道银花姐姐还能做这么好喝的东西,你说卖豆腐卖得挺好我是相信了,这样的味道,自然会好。”喝过半碗,沐晗抬头说道。 银花已经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看他看了好半晌,听到她的话,笑道:“你这丫头,以前一句话也不肯说,现在的嘴倒是甜多了,真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这样子,可是越来越好看了……”说着看向江易,“好在这小伙子也不错,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皱的什娘。 沐晗知道她那句“好在这小伙子也不错”代表着什么意思,却并没有理会,“我很早就想过来看你的,只是……”她迟疑了一下,银花立刻道:“看什么看,你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糟贱命,还看我们这些人做什么,让人知道了怎么说你,你这年纪,正好要找人家呢!” 沐晗笑,“刚才我还以为姐姐的脾气因为做生意改了些,现在看还是一样呢,原来刚才是才见过才对我客气了些。”。 银花一撇脸,“我这脾气怎么了,豆腐做得好就行了!”说着看一看江易,“不过你这人家似乎也不用找了,今年也到十五了吧,什么时候过门?” “江公子是皇上身边做事的人,我与他相识,他便帮我来见你一面,银花姐姐,什么过门,我现在还小着呢。”沐晗微笑着解释,而一旁的江易则是沉默。过门……这样的词用在她身上,如果是想象她过门别人家的门,成为别人的妻子,他便不愿再想下去,然而当大胆地想象她是过自己家的门……那种感觉,却是他喜欢的。 银花立刻就道:“什么小,都十五了还小呢!你别以为自己是王爷的女儿不愁嫁,既然人都选好了就早点成亲算了!” 听她如此说,沐晗没再解释,只是放低了声音问:“这些年,银花姐姐没有碰到好的人么?” 银花几乎是错愕地抬起头来:“好的人?男人啊?”说着就“嗤”了一声,“你当我还没受够男人的苦呢,我卖我的豆腐不知道多好,要找个男人做什么!” “可是,一个独身女子,日子总是不好过……” “哪里不好过了,你看我过得多好!”银花话音落,一旁江易淡淡道:“今日下午我过来时,正好见到个醉鬼在摊子里借酒撒泼不给钱,对面有个卖猪肉的过来帮你把钱要到了,后来他收摊,又硬是将一只猪腿给你,说是卖不出去了,其实是自己一直收在桌子下面不卖。” 江易话完,沐晗明显的看到银花红了脸,不禁掩嘴低笑,银花的脸更是发红,强撑着回道:“那人,鬼知道他藏着什么心思,管他呢,你没见我没要他的猪腿啊,躲他还来不及!” 江易并不和她争论,沐晗也不争,只是轻声道:“银花姐姐,既然有这样的人,你也不要硬是不理了,看看他的人品也好,若是真心对你好,与他在一起有个依靠也行。” 她说得认真,银花这才收了那羞窘,“我……你知道,我以前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见过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人,虽然这街上也有人知道我的底细,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要是不知道以后知道了轻贱我,还不如我卖我的豆腐,他卖他的猪肉。” “姐姐不要那样想,也许他早就知道呢?既然他对你有那份心,肯定会留意有关你的事,你可以找机会试一试他,看他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他知道,却没有轻贱的意思,那在一起度过余生也是好的。万一以后他欺负你,你大可以来王府找我或我爹,我们自会帮你。” 听见沐晗的话,银花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喝豆花,喝豆花吧,你还没喝完呢!” 沐晗知道她是动了心,轻轻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乖乖地低头喝豆花。 这一夜,两人说话足足说了近一个多时辰,直到后来银花知道她是从王府后门悄悄出来,硬是赶她回去她才起身离开,坐着江易驾的马车出了巷子,没走几步,沐晗突然喊:“停一停。” 江易停下了马车,沐晗从车上下来,走向马车才路过的一棵紫薇树,抬头看着那月光下幽幽开放的粉色花儿道:“这是紫薇花吧,我记得它还有个名字叫百日红,这名字真好,我想,银花姐姐苦了前半生,后半生肯定能花开百日红的。” 此处正是一块街尾的空地,旁边没有民宅,却有一株长势极其茂盛的紫薇花,天上云彩散去,簇簇粉红色的花团在月光下竟能清晰地看见,江易着眼前的场景,第一次知道他的心里的确是有了她。要不然,他也不会时时都因她的美而惊艳,雨下的她美,月光下的她美,哪怕喝豆花的她也美,而此时,站在紫薇花下的她,更是美得让他忘所以。 ***************** 五千,下面接着更,大概到十二点会下一更,今天能更多少更多少,但大家要对我包容一下,因为怎么说我也是带病工作……我觉得自己咳得像个老头儿,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 番外撞见沐晞 天上的月亮,近似满月,碧玉般的月光流泄在她脸上,将她白希的脸庞照得晈洁而静好,将她月白色的衣服照得如同另一轮月亮,她仰着头,将下巴与细颈的优美弧线完全呈现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颈可以这样好看,这样勾魂摄魄。 “江易,我猜银花会和那会卖猪肉的大哥好好生活在一起,相互扶持,你说是不是?”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猛然回神,整顿思绪之后才看着她道:“你若放心不下,我以后注意着,然后将她的消息告诉你。” “嗯,好。”沐晗回过头来,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样紧抓不放的目光,这才想起此时此刻她似乎该做点什么,也能做点什么。如果现在上马车,定是一路到睿王府,她进门,他离去,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会见到了,那样她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与皇上策划的速度,当然她是越早让他改变主意越好。 想了想,她说道:“我突然想起,银花因为不会讨好客人,也没有一副国色天香的面孔,所以她一直不受待见,可她却能跳舞,虽然只有一支舞,但我有次端菜看得都忘记时间了,那时候我就想,原来银花姐姐这么美。那天她也是穿着这紫薇花一样粉红色的衣服,身形小小,也像这紫薇花一样,如今想,上天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以后会离开那个地方,生活在一条长了紫薇花的巷子中,过着平常女子一样平静幸福的生活……” 说着,她不由地抬起了胳膊,旋转身姿,将记忆中那支舞跳了出来。月白色的衣袂随风拂动,长发飞扬,时而如风中摇曳的花儿,时而如翩翩飞舞的蝶儿,一点也不像紫薇花,因为她比紫薇花美了十倍,百倍,紫薇花在她面前只能黯然失色。看着舞动的她,江易想,他该感谢秦悦,感谢秦悦将这个女子从青楼里带出来,要不然她的舞会有多少人看到?又有多少人为之倾倒,要出重金买她?可这样的她,如何能被金钱亵渎?之前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会跳舞,他相信,这是她唯一一次跳舞,却是只对着他一人跳,这是一件多让人欢欣的事! “喵——”一声极凶恶的猫叫声传来,随后是猫疾速从旁边草地蹿过的声音,连江易也惊了一刹,转眼看沐晗,只见她的舞猛然止住,身体再也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栽去,江易迅速上前,一把将她环住。 “秦沐晗,你可愿意与我去浪迹江湖?”扶住她的同时,他这句话脱口而出,这让她吃惊,其实也让他吃惊,他确确实实,只是过来扶她的,确确实实没想到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说出这话话。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句话早已在心里盘旋。 她看着他,并不受惊吓,只是定定看着,湛亮而略带忧伤的眸子里,映着他刚毅的脸。 这一刻,她竟想说“我愿意”。 她爱了那个人七年,七年的时间里,每一天她都要努力的、小心翼翼的将那份爱恋藏起来,然后去面对他的冷漠、他的无情,有的时候,真的好累好累,可她却不能放纵自己为了这没有一丝光明未来的感情而哭,也无法去告诉他人,寻求安慰,她只有将一切吞下咽下,然后深埋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发现。 她知道他作为一个帝王关心着什么、爱好着什么,所以她也去学、也去看,她拼了命的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养女,而是一个真正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因为觉得如此才能配得上他,她不只要做个大家闺秀,还要做个懂诗词歌赋,懂四书五经,甚至懂兵法国事的大家闺秀,她期盼着有一天他能和她长篇大论地说起话来,然后发觉她竟然与他谈得来…… 可这,不过是空想,她没有与他长篇大论的机会,她也知道,就算她准备得再好,懂得再多,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因为她成了摄政王的女儿,她才得以与他相见,也因为她成了摄政王的女儿,她与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那一切的幻想,就如同月夜下的美梦一般,再美好,它也是空的…… 而面前的江易,却是如此真实,从那个人身上苦求多年都求不到的东西,这个人却这么容易就给了她,而且给得这样坚定,这样义无返顾,她突然想,浪迹江湖,与他一起走遍山川河流,一起帮助那些能帮助的人,如此,也算是一段让人向往的人生。她何必要抱着那一段苦涩的单恋过一辈子? “我愿意和你去浪迹江湖,只是……”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惊喜,让他难以置信,可她的那个“只是”,却又让他忐忑担忧。 “只是什么?”他立刻问,声音里不难听出紧张。 沐晗仰头看着他回道:“只是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爹娘伤心,你知道他们几乎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他们难过,而他们,肯定是希望我的生活平静而安定,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女儿漂泊。” “我与你一起去面对他们,我去劝说他们,我也可以答应他们每年都带你回京城,我会让他们放心!”江易看着她说。 半晌,沐晗缓缓点头。 有些事,是出乎她意料的,比如此时她的动容。原本的打算里,她是要拖住江易的,以“再考虑”,“好好想想”这样的理由拖住他,至少他不会一边等她的答案一边还去杀她的爹,他一定会取消那行动,可现在,她却点了头,人果然无法算好一切…… “我,愿意为了你的‘浪迹江湖’一试。”她肯定地回答。 江易一动不动看着她,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无法接受,甚至觉得犹如梦镜,好半晌才能稍稍回过神来,然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再驾起马车时,江易的心境已和之前完全不同,下了一趟马便犹如新生一回一样,他的心雀跃着似乎要飞起来,一边因为内心激扬想让马车飞快地往前,一边又想让马车慢一些,怕太快到达目的地。他便这样,一路都在快与慢中挣扎,虽然每每都是抑制之后放缓速度,可路毕竟不长,只觉得没有多久,睿王府就出现在了眼前。 江易不得已停下马车,然后从车上下来替沐晗撩开车帘,又扶她下马车,两人一起往后门而去。月光清幽,黑夜宁静,四处不闻一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而这脚步都都不算快,如同散步一样轻轻地、小心地迈着。终至后门的拐角处,沐晗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他。 他知道,是离别的时刻到了,可他却不愿开口说出离别的话语。最后依然是她先开口,她轻声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去。” “那你进宫么?”江易问。 沐晗迟疑一下,回道:“如果晞儿去我就去。” “好。”江易竟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样的回答,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希望秦沐晞过去了。”她过去就要缠他,她不过去,他却见不到想见的人。 沐晗笑起来,带着些许烦恼,这样的事,如何对沐晞说起呢?说她虽然爱的不是江易,但江易爱她,她决定接受么? “与晞儿好好相处,你会发现她是个很好的姑娘。然后,她也在我的亲人之列,你若对她不好,我会不高兴的。”沐晗说道。 江易认真道:“放心,我不敢。”他似乎多了样束缚,可这“束缚”让他心里十分欢喜。 沐晗一笑,与他告别:“好了,我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说着转身往后门而去,才踏出一步,一个声音便道:“哈,总算被我抓到了!”紧接着,沐晞便从后门里跳出来冲到她面前,才要说什么,却在张口时一动不动看向她身后。。 沐晗在拐角处与江易分手,她往前走了一步,正好与后门面对面,而江易还在那一边,在后门处并不能看到,所以沐晞先看到了沐晗,而后才发现原来后面还有个江易。 “你们……”她愣在那里,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两人。 沐晗急切着,紧张着,她以为她还有很长的时间来考虑到底和沐晞怎么说,却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被毫无防备地撞到。这让沐晞怎么想她?这让她如何来解释? “晞儿,我……我们只是……”她也与沐晞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沐晞,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并不喜欢你,而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姐姐。”就在她们两人说不出话时,江易走到沐晗面前说道。 沐晞看看他,又看看沐晗,好久才指着他道:“你说,你喜欢……我姐姐?” “不错。”江易回道:“今夜是我邀你姐姐出来去见一个她之前不方便见的人,你不要多想。而我不喜欢你也不关你姐姐的事,就算没有你姐姐,我也依然如此。” 沐晗立刻回头阻止他,“你别说了……”说着立刻上前道:“晞儿,我们先进去,你听我给详细解释好不好?” 沐晞又看了她身后的江易两眼,这才缓缓点头,沐晗转身朝江易道:“你先回去,我以后再同你说。” 江易点头,目送两人进入后门。 沐晗拉着沐晞进房后,只见沐晞坐在桌旁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明显,她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晗坐到她对面,迟疑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问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沐晞这下倒是回得很快:“我半夜做了个恶梦,睡不着就去找你,结果发现你不在房里,后来我问附近的守卫,他们说你往后面去了,而且并没有回来,我觉得奇怪,就去后面找,然后就发现后门是开的,我就猜你是偷跑出去啦,然后就守在后门等你,我是猜想你肯定是私会情郎,去见了那个‘使我思君朝与暮’的人,结果没想到是……” “对不起晞儿,我……”沐晗试图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在今晚之前,我与他才见过几面而已,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他怎么样,我并不是有意瞒你的。” “那今晚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沐晞立刻问,睡也不眨地看着她,一副好奇万分的样子。 沐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愣才回道:“你知道银花么,我之前和他说我想见一面银花,他今晚带我过去了。然后回来时 ……他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浪迹江湖?” 沐晞的眼睛一下子就放起光来,“浪迹江湖,我想啊!”随后很快就蔫了下来,丧气道:“可是如果是他带你去,那我跟着好像不太好,不过……可不可商量一下,少跟一段时间呢?” 沐晗惊异道:“你说,他带我去?你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么?你不生气么?我和他出去……却没有告诉你。” 沐晞歪着头,一只手撑着下巴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我是在想吧,好像也没有什么,他喜欢别人也就算了,他既然喜欢你,那我就不喜欢他了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换个人喜欢算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她,这总比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好吧!” “晞儿……”沐晗此时才发觉,她一直在想怎么和沐晞解释,可现在才知道在沐晞的心里却从来没想过要生气、要因为江易而影响她们两人的关系,相比起来,反而是她自己多想,自己小心眼了。 就在她因为沐晞而感动,不知该如何说话时,沐晞突然道:“对了,姐你刚才是说今晚之前都没想过要和他怎么样,那证明你之前不喜欢他呀,现在你怎么突然喜欢了?”说着她就激动地拉着她衣服道:“快说,你们今天肯定不只去看了银花,肯定也做了别的什么对不对?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喜欢他啦?”可得洁从。 沐晗再一次无言。 她自然没有爱江易,因为她那颗心早已在多年前遗失在另一人身上了,只是她要如何说她并不喜欢江易,却有试一试和他在一起的样法?沐晞的心是比任何人都纯洁的,在她的心里,喜欢那个人才和那个人在一起,不喜欢自然就不在一起,不喜欢又要在一起这样的事她当然无法理解。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只是在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浪迹江湖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愿意。”她没有骗沐晞,说的都是真话,只是没有明确说,她没有喜欢江易,喜欢着另一个人而已。 沐晞很快道:“那你当然就是喜欢他呢,要不然怎么会愿意和他去浪迹江湖呢?”说着她看着她,哀怨道:“真好,姐,你竟然可以去浪迹江湖,去做女侠,老天真是不公平,这明明是我的梦想,又不是你的梦想,它怎么就给你了呢!” 沐晗笑道:“我还没有想好呢,而且我并不想离开京城,离开爹娘,我也不知道,爹娘若是怎么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当然是同意啦,浪迹江湖这么好的事!而且娘早就说了,她不想我们嫁到别人家去侍候公婆侍候姑嫂侍候这个侍候那个,现在你没有要侍候别人啦,还可以到处玩,多好,她一定愿意的!她愿意,爹还用说?”沐晞说着就兴奋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沐晞向来就是说做就做的,见她如此,沐晗赶忙摇头,“不,别说,再等等,再等等吧,让我好好想想。” “嗯?”沐晞奇怪道:“这有什么好像的,你不是愿意和江易走吗,只是怕爹娘不同而已,那却给他说清楚不就好了?” “我……我还没有确定,毕竟我从小在京城长大,又是过着王府的生活,是不是能过江易过的生活我自己也不能保证,所以先还是别和他们说吧。” 沐晞想了想,这才点点头,微皱眉道:“这倒是的,你身体又不像我一样好,万一病了呢,还不知道那江易有没有钱呢,他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说不定连药都买不起,而且江湖上很多各门各派的人啊,要是打起架来怎么办,他是不是能保护你呢?不行不行,是要好好想想,就算做大侠那也要吃饭,也得武功够好才行,我还没看清他的武功到底怎样呢!” 听她如此说,沐晗这才暗暗放下心来。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不过是在当时的情景下为江易而动容,不过是觉得领略另一番生活也不错,真正对江易的感情可以说少得可怜,她如何能如此仓促地将事情弄到爹娘那里?若是那样,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后半夜,两人就在沐晗的床上一起睡下,大概是劳累,沐晞躺上床没多久,前一刻还在和她说着江易,后一刻就睡了过去,她却睁眼看着房中的月光,没有一点睡意。 皇上……皇上…… 七年的爱恋,七年的思慕,终于要放弃了吗?作为皇上的他与爹两人最终会如何,爱着沐晞的他又会与沐晞如何?如果她注定改变不了什么,那远走他乡,的确是个逃避一切的好办法。 ******************** 下午继续~~ () 番外沐晗和江易?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沐晞依然还在睡着。沐晗因为昨夜的晚睡虽然也起得不太早,但实在是比她早得多,直到她坐在房里看了半本书,不经意一回头,才发现沐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一动不动看着头顶。 “醒了?”沐晗道:“是现在起来么?起来我就去让人送吃的来。”一觉睡到现在,饭还是昨晚才吃,沐晞理所当然地会饿。 “嗯……”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眼也没移一下,仍然看着头顶。 沐晗走到床边坐下,“这是怎么了?床顶上有什么好看的?” 沐晞突然看向她十分认真道:“我昨天是在后门口堵到了你吧,你和江易在一起?” “……”沐晗微微怔神,“是的。” “这就是说我记得的不是梦了,那我就要好好想想今天做什么了!”沐晞坐着,又恢复之前的姿势,平躺着一动不动看着头顶,眉头微微皱着,是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 沐晗莫名道:“这和是不是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沐晞立刻回:“如果是梦那我就去找江易表演飞刀啊,如果不是梦我就要想想别的了嘛。” “是梦不是梦,你都可以去找江易表演飞刀……”沐晗缓缓回。 沐晞侧头看向她,相了半晌,突然坐起身道:“对呀,为什么不是梦我就不能去找他呢?我还是可以去找他呀!”她似乎突然才反应过来,立刻就下床开始准备,找衣服找了半晌,突然道:“不行,姐你得和我一起去,既然他说他喜欢你,那有你在他一定会表演飞刀的,我就带着你去,如果他不肯表演飞刀,那他就不是真的喜欢你!” 沐晗笑了起来,“好,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昨天她也答应了江易,如果沐晞去,她也去,不知道有了新的想法之后,有了新的人之后,再见那个人,她是不是会平静一点。 沐晞动起来速度是十分的快,没多久她就已梳洗完毕又用了饭,然后拉着沐晗,乘了马车一烟溜就往皇宫而去。 宫中,因为天气不温不火,向来爱打猎的皇上在御花园里练起了箭法,江易是“陪猎”,自然陪同,陈苏玉这个“陪读”也成了“陪猎”,几人坐在马上,将手上箭只精准地射向前方靶心。 到正热的时候,几个停到凉亭中休息,江易喝过一口水,突然问:“秦沐晞若是进宫,一般是什么时候?” 陈苏玉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内幕一样指向他,“哈,我就说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总往宫门的方向看,原来你是在等沐晞?你,你不会是口是心非,一边对人家冷漠摆臭脸,一边又想着见人家吧!” 一旁秦霄不声不响,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只是在陈苏玉话音落之时微微怔了怔神。 江易淡淡回答:“我只是随口一问。” 陈苏玉仔细相着他看,观察良久,才微微拧眉道:“也不太像,如果真是被我说中,你怎么样也该有点反应的,可你却完全没有,难道真不是这样?可我敢打赌,你百分之百不是随口一问!皇上,你说是不是?” 秦霄的目光这才投向江易,只见江易也投向自己,其实今日对于江易,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是这预感并不清晰,只是知道不太好而已。此时,江易只是与他对视半晌,然后又去喝自己的水,却在拿起水杯时看向远处的眸光突然一亮。 秦霄立刻回过头去,只见远方阳光下的花径中突然多了两个不属于宫女的身影,一人着黄衣,一人着蓝衣,那黄衣的身形略略小一些,走路蹦蹦跳跳,一会儿摘花,一会捉蝴蝶极不老实,而那蓝衣的则走在她身后,步伐均匀,身形端正,黄衣的女子快,她依然那样,黄衣的女子慢,她就在她身后停下,不急不躁地等着她,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似乎都看到了她脸上看着黄衣女子时露出的微微笑容。 黄衣的女子放了手上捉到的蝴蝶,钻到花丛里摘了一只红色的月季花,走到蓝衣女子面前举手替她戴上,蓝衣女子也不动,任她戴着,戴好,黄衣女子一番手舞足蹈,似乎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转身又折了两只月季拿到手里玩起来,这才继续往前走。 “我突然想起,睿王妃之前说什么来着?说她觉得我配不上沐晞?我现在回想这句话,怎么有点忧伤呢?”陈苏玉看着前方的人影,神情果真忧伤起来。 前面过来的的确是沐晞与沐晗,沐晞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裙子,沐晗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裙子,两人都是裙摆翩翩发丝飞扬,哪怕在这姹紫嫣红开遍的皇宫御花园,她们两人的光彩也足以成为焦点。 三人都一同看着两人过来的方向,包括秦霄,直到两人越来越近,秦霄才迅速移开目光,不经意间,却扫到了江易。 顶的虽时。他也看着沐晞与沐晗,目光几乎是毫不隐藏地直视,带着喜悦,带着炙热,十分明显,这目光不是“随意”,也不是“顺便”,甚至他的目光只是盯着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而这个人是谁呢? 身后传来沐晞一跳一跳的脚步声,显然她们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了,已经在近距离下不再是一个焦点,而此时他从江易的眼眸,能清晰地看到一片鲜艳的蓝色。 一只手掌拍在他肩上,沐晞的声音传来过来:“小霄子,你姑姑又来看你啦!” “恐怕是来看另外一人吧。”秦霄没回话,陈苏玉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某个人倒是问我——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秦沐晞怎么还不来呢?” 他学着江易说话的语气,又用着“秦沐晞”这样他和秦霄都不会用的称呼,沐晞当然知道他说的就是江易,转而往江易看去,只见他的目光还放在自己身后,而自己身后是谁她当然是一清二楚了。 “他才不是在问我呢,他知道我来了姐姐才可能来才这样问的!”沐晞很快就道,“然后,我要宣布一件事,就是从今天起,不对,从昨天起,我已经不喜欢江易了,也不准备绑他做睿王府的女婿了,我只喜欢他的飞刀,不喜欢他这个人!”说完就看向江易,“快,射飞刀给我看!” 她这话让陈苏玉十分吃惊,大张了嘴巴道:“你……你这是夏季的天气呢,怎么转得这么快?昨天不还喜欢着,今天就不喜欢了?昨天晚上他让你做恶梦了?” “这你别问!”沐晞不再管他,看向江易道:“怎么样,射飞刀,同意不?要不然我马上就走。” 她走,沐晗自然再留不下去,江易看见她们姐妹相安无事,自然也知道沐晞不会再把目标放在他身上,随口就答应道:“倒是没什么不可,不过我身上只会有三只飞刀,扔出去的飞刀,你去捡。” “好,这个我愿意,不过你还得教我飞刀!”沐晞同他讲起条件来,眼看江易似乎嫌烦,她立刻拉了沐晗道:“姐,不如你也学学飞刀吧,等学好了哪怕不带护卫在身边也什么都不怕了!” 沐晗没回话,只是轻轻一笑,江易却回道:“真是个难缠的丫头,答应你就是了。” “嘿,一言为定!”沐晞眉开眼笑,突然觉得经过昨夜之后一切都顺利多了,江易竟然说什么听什么,她可真是时来运转! 沐晞很快就拉了江易到不远处一处阴凉地,出着各种题目让江易来对,比如翻身出飞刀,两刀同出,三刀同出,到后来又找来块布蒙了他的眼让他重复之前的动作,完全把他当卖艺人来折腾,而沐晗则在一旁静静看着,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时不时,她与江易的目光会交汇,然后那笑意更深。。 陈苏玉看着他们三人,若有所思道:“不对,大大的不对,昨天沐晞回去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你有没有发觉江易和沐晗之间,似乎有什么隐情?” 秦霄将目光从前面移开,淡淡道:“什么隐情?” “一男一女还能有什么隐情?”陈苏玉立刻道:“你没听沐晞刚才说的话么,我感觉,江易好像是喜欢着沐晗,而沐晗……说不清楚,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 秦霄仍然没有作声,似乎对这样的事毫不关心,只是脸上的表情略略有些僵滞。 一会儿,沐晞过来喝水,又拿了块冰镇的西瓜开始大口大口地咬,一旁秦霄突然道:“沐晞,前两日,有人献来一只鹦鹉,无论什么话一教即会,你可要带回去玩?” 鹦鹉这样有趣的鸟儿沐晞还是挺喜欢的,以前还买过,只是不知道是鸟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教个什么话把她的耐心都教完了,鹦鹉也还没学会,现在听说有这么聪明的鹦鹉,沐晞立刻就来了劲,马上道:“好,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 “在朕寝宫里。”秦霄说着站起身,沐晞朝远处的江易喊了一声就和他一起往寝宫而去,对那鹦鹉一番鉴定之后沐晞确定以前自己的鹦鹉学不会话错完全不在自己,都是那鹦鹉太笨,当即便提了鸟笼准备回去时一起带上。 往回走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秦霄问:“你为什么不再喜欢江易?” “因为姐姐……”沐晞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和沐晗商量过先不要说的,秦霄虽不是外人,可这一传十十传百那一点秘密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了,便打住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呀,反正我觉得喜不喜欢也没啥区别。” 她虽然只说了个开头,但那个“姐姐”却是清清白白的说出来了,秦霄停下了步子,看着她道:“昨天你离宫后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他这样的语气,带着天生的王者气息,让一直不把任何话放在眼里的沐晞也鬼使神差地认真起来,终于从鹦鹉身上移开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他,只见他神色严峻,目光如钉子一般直视着自己,倒是一副少有的,她之前不曾见过的表情。 “昨天……没……没什么啊。”她还坚持着,秦霄却不回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 沐晞终于承受不住,苦了脸道:“我和姐说好了先不告诉爹娘不告诉别人的,我要是说了不就是不讲信用了?虽然我是女人,但我还是想讲点信用的,特别还是有关姐姐的事。” “你告诉我,我不会对别人说起,而且我大概也知道。”秦霄缓缓道:“江易看上了你姐姐?” “呃,你果然是知道了……”沐晞一想,反正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且他也的确不是外人,就放了鸟笼,认真道:“那你保证,真的不会对别人说,特别是不能对姐姐说,让她知道我没讲信用。” 秦霄仍然是沉默,似乎在他那里,目标很明确,他只要知道她的答案。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霄子虽然是她侄子,但却有点像自己爹一样让人不由自主要听话、要老实的感觉,沐晞便乖乖道:“是这样啦,昨天半夜,我真的做恶梦了,当然不是梦到江易啦,然后就被吓醒啦,我就去找姐姐,想和她一起睡,结果竟然发现她房里没人!” 她倒像讲故事一样带着悬念与神秘,看一看秦霄的目光,发现他只是盯着自己,却并没有那种“十分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的神色,微微有些失落,那准备将事情讲的抑扬顿挫的**刹时就被浇灭,只得接着道:“然后我就问啊,就仔细查探啊,终于让我知道她竟然半夜溜出去了,所以我就搬了把椅子在后门那里守着,果然没过多久就守到她了,我大叫一声从后门里突然冲出来,本以为会抓到一个秘密情郎呢,结果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和江易一起回来。” “和江易一起?”秦霄终于有了大的反应,重复了这一句。 ********************** 等会应该还会继续吧……不过会晚点了 () 番外皇上要借酒销愁? “和江易一起?”秦霄终于有了大的反应,重复了这一句。 “是啊,这不是他们回来正好被我抓到了吗,姐姐当时呢,还很不好意思,然后江易就和我说他喜欢的是姐姐。后来江易走后姐姐和我说,她想和江易一起离开,可是怕爹娘不同意,也怕自己离开京城不习惯,所以还没有完全确定。不过我看也快了,姐姐平常做决定可从来没有反悔的,也没有中途改变的,只是这次她太谨慎啦!” 沐晞回着,秦霄看着她,面无表情冰冷着脸,一字一顿道:“你说,她想和江易一起离开?” 城他回娘。沐晞立刻点头:“是啊,江易说要带她去浪迹江湖呢,哎呀,之前看不出来,没想到江易这么浪漫呢,浪迹江湖啊,当一对侠侣啊,真好,嗯……说起来好像姐姐还真该练一练飞刀,这样才好和江易成为侠侣嘛。” “侠侣——侠侣——”一旁鹦鹉扯着嗓子喊起来,沐晞惊喜地低下头去赞叹:“真是个小乖乖呢,这么快就学会了,聪明!小霄子,这是谁献给你的,可真是个好东西……” 没听到回话,她抬起头来,只见秦霄已经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去,与她都隔了大段的距离。 “晞儿一向是这样爱闹腾,你累了么?”树阴下,沐晗朝江易温声道。 面对她,江易脸上的神色总会柔和许多,此时看向她一笑:“放心,在我累之前她一定会累,所以应付她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沐晗知道他说的再对不过,比起沐晞来他的体力当然是好了十倍百倍,所以在他累之前沐晞早就停下来休息了。笑一下,再不多说什么。 江易看一看她,又看一看手上的飞刀,抬头道:“要学着玩一玩么?”说着未待她拒绝,他就将一只飞刀递到了她手中,然后站到她身侧演示道:“将飞刀这样拿着,想象对面有只鸟窝。” 沐晗笑道:“只有沐晞才爱拿弹弓打鸟窝,我才不愿打。” “那就当对面是毒蛇。”江易换了个比喻,一把将自己手中的飞刀射了出去,正中面前的一棵大树干。 沐晗按他的姿势试探着,要飞出去时却转头道:“我怕飞到你身上。” “你以为我真是跑江湖卖艺的么,你连的飞刀都躲不过?”江易笑道:“放心,有我在,你甩不到我身上,也甩不到自己身上。” “自己身上?”沐晗略有不服:“我怎会让飞刀飞到自己身上。”说着就将手上的飞刀飞了出去,虽然没落到自己身上,却比落到自己身上好不了多少,因为她也不知道飞刀落到了哪里。 江易大笑着从花丛中捡起飞刀来递到她手中,站到她身旁再次演示,然后手把手地教。意识到两人过近的距离,沐晗不禁有些不自然起来,下意识地瞟向不远处凉亭的方向,本以为沐晞与他都不在的,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沐晞正提着个鸟笼在逗鸟,他依然坐着之前坐过的地方,在她看过去时他正好低下头,将杯中的水倒入口中。 而凉亭内,陈苏玉正看着秦霄笑:“皇上这喝法,倒像喝酒似的,怎么,想喝酒啦?” 秦霄低头将水杯放下,然后道:“起来吧,我们来一局。” 呃……又要射箭啊……陈苏玉看一看烈日下的靶子,心里十分的不想去,真想说坐在这里喝点水吃点瓜果不是挺好么,可那一边秦霄已经站起身开始拿弓箭,他自然不好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只得乖乖跟上。 说是来一局,意思就是比赛了,可秦霄坐上马后却完全不像比赛,一匹马横穿全场,握了弓三箭齐发,明明十场定输赢,可他还没准备好呢,秦霄就已经射出第四发、第十、十一、十二支箭了,陈苏玉看着场上隐约有些过于亢奋的他,默默后退了几步,将场地完全让给他。这样,挺好……等皇上再亢奋些,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小凉亭吃西瓜了。 日落,沐晗与沐晞一同回去,江易与陈苏玉也将离宫,然而在陈苏玉离开后江易却仍然没走,秦霄亲自牵着自己的马到马厩,一边道:“你可是有话同朕说?” 走在他身后的江易坦白道:“不错。” “之前与皇上说的事,我反悔了。”他接着道。 秦霄依然往前走着,似乎毫无反应,很久才道:“原因。” “因为秦沐晗。”江易回道:“遇见她,我才发觉我可以追求的不只是皇上可以给我的那些,与秦沐晗相比起来,我宁愿放弃那些。” “这么说,你是爱上了秦沐晗,而且是深深爱上?” 江易毫不犹豫地回答:“不错,深深爱上,所以,我必须对皇上反悔。” “据朕所知,‘天下无难事’从不允许出尔反尔。”秦霄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冷厉。 “不错,我们的确是从不出尔反尔,可是却有另一种情况,便是任务失败,且再无成功的可能。这样的情况,我们会三倍退还雇主的订金,而现在,我可以三倍退还。” 秦霄终于停下了脚步,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江易认真道:“此次事,我向皇上说道歉,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天下无难事’组织成员,而我已决定退出组织,从此再不出使任何任务。至于与皇上之前的交易,我从今日起忘记,这一点,我能担保。” 秦霄仍然没有开口。 江易只觉得有一股气息渐渐在空气中蔓延,似冰冷,却又不太冷,似压迫,却又不是完全的压迫,甚至似乎带着杀气,却又不是那种能让他立刻抽飞刀的杀气,此刻,他知道他与这个帝王的所有交情到此结束了。 看着面前直直立着的人,他终是说道:“皇上,明日,我便不会再来了。”说完,他第一次真诚地朝他行过君臣之礼,然后转身离去。。 秦霄将手中缰绳紧紧握住,整个人似冰又似剑,冷厉,而又掩尽锋芒,半晌,半截缰绳竟从他手中断开,无力地垂掉下去。 夜半,陈府。 自从陈太傅过世后,或是因为摄政王党的压制,或是因为子孙的不济,陈府便渐渐衰败,到如今,几年过去,竟再不复当初,连一大家人的生活都不再能负担,于是当初的锦衣御食,当初的骄奢淫逸都在节衣缩食中消失不见,整个陈府虽还有着那股书香气,却透着浓浓的颓败酸腐,陈家再不像个文坛领袖,而像个一身酸气的穷书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苏玉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刺。 等他终于将那射在床头的箭看清,终于从睡梦中完全回过神来,才想到,好像他不是遇刺,除非刺客的箭法实在差得没资格当个刺客要不然不会将一支本该射到他头上的箭射到了他脚那一头的床柱上,而且关于刺杀,他听说过各种杀法,却还不知道有“一箭射死”这样的方法。 等他点燃蜡烛,将床柱上的箭拔下,仔细看过才发现,这箭身上虽然没有什么附有消息的小字条,却有着明显的标记,这是皇家的箭,换言之,这是皇上的箭。 半夜三更,皇上竟对着他的床射出一支箭?他当然知道皇上不是闲来无事拿他的床柱练箭法,而是用这种方法叫他出去,只是他实在不知道,下午才从皇宫离开、第二天一早又要进宫的他有什么理由被皇上召见,而且还是三、更、半、夜这样的时间点。 怀着异样的感觉,回忆着当初睿王妃对他们两人的疑问,他穿好衣服,悄悄从陈府离开。 到如今,陈府已经没有钱再养得起精良的守卫,倒是有人巡夜,不过几个家丁而已,而且那些家丁像主人一样懒散,夜里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巡夜,而是找到机会就睡大头觉,他要从院里离开,实在是简单。 出后门,走到箭射出的方向,只用抬头一看,就能看到端端正正坐在墙头上的秦霄。在他抬头看向墙头时,他从墙上跃下,然后往前走道:“陪我去酒楼。” “酒楼?喝酒?”陈苏玉十分讶异地跑上前看着他道:“皇上半夜三更喊我出来就是要喝酒?宫里没有么,还要去酒楼?这……这很奇怪啊!” 秦霄不回,只是往前走,带着他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当然,这脸很平常,许多时候私下相处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可现在这样的“面无表情”,却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呢?陈苏玉当然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特别的事。 “皇上不是只练酒不酗酒么?可我看您这样子,好像是准备去大喝海喝啊!”他奇怪道。 秦霄缓缓回:“你之前不是说醉酒了特别好么?我想试一试。” 这句话更让陈苏玉惊讶了,因为秦霄是从来不肯试这种事的,这种会麻痹人,减轻人防备心的事对他来说就如毒蛇猛兽,而醉酒,显然在此前列,他竟然说要去喝醉了试一试! “皇上,你不会是想……借酒销愁吧?”陈苏玉问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那么的不可能。 ******************** 今天的更新完了,明天继续~~~ () 番外不如父皇 秦霄自然……又没回话。 陈苏玉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事,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点:江易如果真和沐晗有了感情,那之前说好的计划…… 转眼去看秦霄的神色,虽然没有伤心欲绝,没有泄气颓丧,可他分明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那种苍凉,这是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察到的,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很可能就是江易出尔反尔,退出了计划! 想到这些,陈苏玉的心情也沉重起来,甚至除了沉重,还有绝望。 秦悦的压制,何时才能解除,难道只有等他老死么?更或者,他难道不会等到合适的时候篡权夺位?而他们在他的眼皮底下,如何有能力去和他抗衡? 到酒楼,虽在三更时分人实在不多,但却仍有那么些醉生梦死的人,他们找了个二楼的包间,到桌边坐下,酒上好,秦霄却只是拿着酒杯沉默,并没有迫不及待开始喝。 倒是差不多猜到因由的陈苏玉越想越觉得无奈,越想越觉得痛苦,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灌下。 “嗯,还是喝酒痛快!”说着他就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起来。 坐到半晌,秦霄却突然放下酒杯,站到了窗前。陈苏玉端着酒壶酒杯走过去,一边倒出一杯酒来喝下,一边问道:“你不是说喝酒吗,怎么现在却是我一个人在喝?” 秦霄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缓缓道:“你看这夜里的京城,是不是很宁静,是不是很美?” 半晌,他接着道:“人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朕身为天子,却从不觉得有哪一片地是真正属于朕。朕这个天子,如此贫穷,一无所有……” “等下去,总有机会……”陈苏玉安慰着他,可这安慰的话却说得十分无力,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安慰,停了片刻,终于将剩下的那点话咽过了肚子,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更加猛烈地灌下去。 如此灌过两三杯,他似乎又想到了合适的安慰,又开口道:“想一想,不就是像回到之前了吗,有什么了不起,总不能因为一个江易就把我们弄成这样。” 秦霄竟苦苦一笑,“他的确是折磨了我,的确是把我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哈,哈哈……”说罢,转过身来,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倒进了自己口中,半晌,看着窗外的座座宅院喃喃自语:“什么都不属于朕,什么都与朕没关系……这个破身份……这个破地位……其实从朕出生那天起,朕就该好好吃喝玩乐,做个酒池肉林的逍遥皇帝,不该想其他……如此才是恪守本分……如此才对……” 说完,又是一阵笑,扔下酒杯,从他手中拿过酒壶,仰头往嘴里倒起来。 陈苏玉沉默半晌,终于走开,到房门外叫来了小二,吩咐道:“拿店里最好的十坛酒来。”然后在小二一边迟疑一边点头的反应中回到房间,提起另一只酒壶就开始喝。 到夜深,桌上早已一片狼籍,陈苏玉倒在地上有些不醒人省,用着最后的那点力气试图开封一坛新酒,洒是开封了,坛子却搬不动,这让他极为苦恼,勉强坐起身开始努力起来。 秦霄还坐在桌边,倒下半坛酒后将“砰”一声放在桌上,然后扶着酒坛开始笑,重复起一直重复的话:“一无所有……朕……一无所有……” 另一边,又传来“砰”的一声,却是陈苏玉在迷糊下将酒坛给搬倒了,里面封藏的佳酿哗啦啦往外流,顿时本就酒气逼人的包间内更是闻一闻都要醉了一般。。 到了时间,又听到了里面不寻常的声音,小二终于忍不住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禁皱一下眉头,而后才堆了笑客气道:“两位客倌,夜深了,小店要打烊了。” “打烊?打什么烊?没见到大爷还在喝酒吗?嗝……”陈苏主指着小二道:“快,没酒了,再去……去拿几坛酒来。” “这个……”小二看一看屋中,客气道:“这不是还有酒吗?您面前那坛,扶起来至少还有半坛呢。” “什么,什么半坛,半坛怎么喝……”陈苏玉生起气来,立刻道:“快……快去拿酒来,怕大爷没钱给是不是,大爷有的是钱……” 小二迟疑一会儿,这才道:“既然这样,那小的去拿就是了,只是天色太晚,掌柜的要回家了,所以还要麻烦两位客倌先把账结了。” “不就是怕大爷没钱给么……”陈苏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到腰里去摸钱,摸了半天,发现没有,才伸脚蹬了蹬秦霄,“那个……那个公子,给钱了……”虽然醉着,他却还记得没透露秦霄的身份。 秦霄放下了酒坛,喃喃道:“钱吗?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不是……不是你来找我的吗,你没钱,那……那我怎么让小二送酒来……” “……”秦霄又举坛喝了起来。 另一旁,小二早已悄悄退出去,二话不说就找了掌柜,没等一会儿掌柜就亲自过来,看着里面两人道:“客倌,小人要离开了,还请二位先结账。” “结账……唔……结账……唔……你怎么没带钱呢……”陈苏玉嘟囔着,眼皮却直往下眨,迷迷糊糊说了几句,竟睡了过去。 掌柜的脸一片阴沉,然后走到秦霄面前道:“这位客倌带钱了吗?你们要的可是上好的十坛酒,要是不给钱,小人就只有送你去衙门了。” 秦霄仍扶着酒坛,笑道:“一无所有……我一无所有,怎么会有钱呢?” 掌柜的再不说多的话,朝门外喊了声“进来”,四名打手模样的人就立刻出现在包间中,上前就将两人按住。 “把这两人拖到大堂绑起来,等天一亮就送到衙门去!胆子倒是大,竟敢在我的聚仙楼喝霸王酒!”掌柜的怒喝一声,打手立刻行动,提了两人的衣服就往下拖。 秦霄之前还是坐着的,此时却像一滩烂泥一样动弹不得,任由打手往下拖,而陈苏玉在被拖着经过一级一级的台阶时终于睁开眼醒过来,等到打手将他们两人扔到大堂拿了强子来绑时,陈苏玉脑子终于清明了些,猛地推开自己面前的一人,拉了秦霄就往外跑。 可秦霄却并没有听话地拔腿就跑,陈苏玉不过拉了两步就被追上,掌柜的早已大怒,厉声道:“想跑,给我打一顿再说,看他们还有没有力气跑!” 话音落,打手立刻就挽袖子开始拳打脚踢,第一脚就是踢在了秦霄腿上,让他痛哼一声。 “不给钱还想跑,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那打手说着,往他腿上又是一脚。 陈苏玉也被打着,这会儿他可是完全清醒了,眼看秦霄被打,立刻大喊道:“别打别打,我有钱,我有钱,我回去拿钱就是了……” 明到点气。打手仍不停,他猛地挣扎着要起来去帮秦霄,却因为醉酒而使不出一分力,反而被人再次紧紧按下,拳头如雨点般往身上落。眼看事情不妙,他忙又喊道:“掌柜的,我是前太傅陈子琦曾子陈苏玉,他更是名门之后,身份比我高百倍,酒钱我们马上给你,你要再打下去,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好了,停下。”掌柜喊一声,然后道:“陈太傅,我倒是听说过,你是不是他的孙子我不知道,不过你说酒钱现在能拿出来?那钱呢?” 身后的打手一松开,陈苏玉立刻爬到秦霄身边,着急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将他翻过身,看到他头上并没有伤,这才回头道:“我们今天出来正好都忘了带钱,你现在去找陈家,就说我在这里,自会有人送钱来。” 掌柜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吩咐道:“去找什么陈家?我看还是明早把你们送进衙门来得妥当。”说完,冷声道:“把他们绑起来!年轻轻轻的倒学起招摇撞骗来了,你知道我这里一天有多少人冒充有钱人忘带钱来骗吃骗喝吗?你这演技可是最差的一个!” “我……我哪里是演了,我是真的,真的啊!”陈苏玉还是喊着,打手已经过来将他提到了椅子上开始准备五花大绑,另一帮秦霄的待遇也差不多,可在他被提到椅子上时,他却突然开口道:“我身上有钱。” 他这一声,几乎把准备绑他的两个打手吓到。要知道他可是从头到尾烂醉如泥的,此时竟然突然说起话来,而且说得口齿清楚,坐得端端正正,完全不像醉话! 掌柜的也大吃一惊地看着他,他朝掌柜的投来目光,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掌柜的带着昆仑玉扳指,应该是懂玉之人,我这块玉也是昆仑玉,价值百两,足以抵那十坛酒。” 掌柜的一看他这玉眼睛就陡然亮起来,上前几步将他的玉接到手中仔细查看起来,秦霄又道:“若是掌柜的不信,自然也可以把我二人留在些处,等第二天送到衙门去,我们家中之人自然会拿钱来赎。不过我还是希望掌柜的收了我这玉,因为我父亲不喜欢我喝酒,这事要是被他知道,我恐怕免不了一顿打骂。” 掌柜了沉吟半晌,然后道:“这玉,值些钱,不过和我那酒比起来也好不到那里去,想到送你们去衙门,也是件麻烦事,我就收了这玉放你们走算了,你只要立个字据,说这玉是你抵给我的就好。” 陈苏玉“嗤”了一声,生意人果然是精明,得了便宜还卖乖,临了还以防万一要立字据,实在是深思熟虑啊。 秦霄沉默着点头,很快就以秦雨的名字写下一张字据,按过手印,这才起身离开。 然而在站起身时他身子却歪了歪,陈苏玉立刻上前将他扶住 ,急道:“公子的腿是不是伤了?” “无妨。”秦霄摇摇头,在他的搀扶下走出酒楼。 外面夜色正深,稍显清冷,两人慢慢走在只有月光照耀的路上,让陈苏玉一时间竟有种凄凉的感觉。如此漫无目地、沉默地走了好久,他才终于道:“原来你没醉啊,我还以为你醉了,那掌柜的真是便宜他了,你腿有事吗?” 秦霄默不作声,似乎没听到一样,直到又往前走一段距离,他才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怎么了,难道是腿疼?”陈苏玉看着他腿又着急起来:“不如我带你去找家医馆吧!” 秦霄沉声道:“腿是有些疼,特别是在被打的时候,让我想起,如果我身上没有那块玉佩,或者我没有显贵的身份,又或者,那掌柜的身份比我还显贵,那会怎么样?他们可能会一直打一直打,有可能把我的腿都打断。” 陈苏玉看着他万分惊讶:“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九五之尊,谁敢打你,你又怎么可能会被打断腿,要打断你腿,他们先得打破我的头!” 秦霄的嗓音低低的:“怎么不可能?皇上又怎么样,当然也有落难的时候,我的父皇,不就是在登上皇位的前夕被打诬谋反,杀了一切支持他的人,然后将他废去双腿幽禁的么?” 陈苏玉一时不知该回什么。 不错,先皇……的确是的,身为皇长子,在马上就要登上皇位的时候,秦悦进了京。一边是被幽禁的废端王,一边是以摄政为由统揽大权的摄政王,摄政王的辉煌里,沾染的是端王的鲜血。 旁边的秦霄叹了声气:“比起父皇来,我大大的不如,自以为忍辱负重,却如蝼蚁般不堪,我没有断腿,没有被废,没有失去自由,明明可以做的事有很多很多,我却选择了在这里绝望颓废。” 秦霄的话,让陈苏玉恍然大悟,不错,不只先皇,还有他的爷爷不也是么,当年陈家也是被秦悦打压,可后来爷爷不是依然能辅佐先皇登基?比起当年,他们实在是算不上败失,甚至……连开都没开始。没开始,他们竟绝望起来。 “秦悦,朕,是父皇唯一的子嗣,朕,已做了十六年的皇帝,朕,不过十六岁,我们的日子,还长着。”秦霄看着前方的一点星光,缓缓道。 看见他的神色,陈苏玉立刻问:“皇上接下来怎么办?” 秦霄轻轻一笑,往前走道:“不怎么办,有几日不见了,朕明日似乎该见见这位叔祖父了。” ************* 今天的更新完了~~ 一边写,一边想,我一定要选择一天断更,什么也不写,也不着急,想干嘛就干嘛……唉唉,什么时候身体才彻底好过来…… () 番外朕要立沐晗为后 御书房是皇上极少待的地方,可这一回,他却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后,面前放着书,但不像在认真看的样子,而是搁了手肘在上面撑着头,似乎等着什么。 没一会儿,有太监过来道:“皇上,睿王来了。” 皇上立刻站了起来,满脸都写着沉不住气,等秦悦缓缓走进书房时,他立刻严肃认真了起来,站得端端正正,然后上前道:“皇叔祖。” 秦悦十分自然地到书桌旁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问:“皇上要见臣,是为何事?” 秦霄也不再坐在书桌后的大龙椅上,只坐在与秦悦相对的方向,然后沉默了半晌,认真道:“是这样的,皇叔祖,朕想……大婚了。”说完,似乎略有不自然地低下头去。 秦悦看着他,微微露出疑惑之色,“大婚?前段时间有大臣提出来,皇上不是有愿意的么,现在怎么又要大婚了?可是看上了哪家小姐,想封她为后?” 秦霄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然后又立刻胆怯地低下头去,随后才似乎鼓起了勇气,立刻站起身拱手道:“皇叔祖,正是如此,望皇叔祖成全!” 秦悦的脸看不出神色来,只轻轻笑着,然后问:“真是如此?那,皇上是看上了哪家小姐?” 对于秦悦,秦霄从来都是把他当一个难以攻克的对手,他控制了整个皇权,斩杀贬斥毫不鸟,却并不是一副坏人的样子,相反,他风度翩翩,姿态优雅,时时都露着温和笑意,这么多年,他竟没看到过他生气、发怒、甚至吃惊的样子,就算有,也只是淡淡的,一副听见家庭锁事般的模样,这样的人,他虽能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可真正的信心,却并不多。 继续是一副迟疑的样子,他说道:“是……是沐晗。朕想封后的人,是沐晗。” 秦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答话。 秦霄似乎承受不了这沉默,立刻又道:“皇叔祖,朕是真心喜欢沐晗,想立她为后的,望皇叔祖答应,之前朕说不愿意大婚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只是因为那些大臣提出的人选里面根本就没有她!” 秦悦淡淡道:“自然不可能有她,她是皇室宗亲,与你不同辈,算起来,是你父皇的堂妹,要是立她为后,只怕会招来非议。” “可她其实不是朕的什么人,她又不是皇叔祖的亲生女儿,皇叔祖,朕是真的想立她为后,只想立她这一人,求皇叔祖成全!”皇上急道,“而且只要朕和皇叔祖同意,别的大臣算什么,朕的事情与他们何干?” 秦悦继续沉默,秦霄一边表现得着急忐忑,一边却笃定了他会同意。以前他的确是不赞同自己这个皇上大婚,因为皇上大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长大成人,可以亲政了,秦悦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不赞同,可如果皇上大婚的对象是他自己的女儿呢?那就不同了,那他不只是摄政王,不只是皇上的叔祖父,还是皇上的岳父,几乎占了皇上所有的亲人,他的地位又可以加一重。 果然,秦悦这一回并没有立刻反对,而是在半晌之后回道:“皇上欲立晗儿为后,此事晗儿知道吗?” 秦霄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她……不知道……”说话间,含了些落寞,却不知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今日在秦悦面前表现的,最真的情绪。 “如此,那臣实在不好作决定了,晗儿向来有主见,若她不愿为后,只怕就算是臣这个父亲也强迫不了。”秦悦却似乎避重就轻,不说自己同不同意,倒说女儿的心意。 秦霄立刻道:“沐晗向来敬重皇叔祖,皇叔祖若是定了主意,她怎么会不同意?” 秦悦笑道:“这证明皇上还是不太了解晗儿,此事,还是待臣问我晗儿之后再说吧。”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径自往御书房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那个江易,今日未进宫,听说皇上免了他‘陪猎’的职务?” “是的,皇叔祖。”秦霄回道:“他仗着一点箭法,在朕面前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朕是看着心烦,本想打他几大板,后来想想算了,眼不见心不烦,把他给打发回去了。” 秦悦笑笑,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秦霄慢慢才站直身躯,脸上的愤怒与着急都不见,换作一脸沉静。秦悦的反应,大致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就是:没有反应。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他不想信他会拒绝,依秦悦对权力的眷恋,他一定,一定会同意。因为自己皇帝就算现在不大婚,以后也会大婚,到那个时候,来自皇后一方的外戚会成为秦悦强大的威胁,与其到以后费心思压制来自皇后的势力,还不如让自己直接成为皇后的势力。站桌面来。 缓缓地,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书后后坐下。 其实如此部署,并非对他有利,权力上的最大受益者反而是秦悦,如此费尽心机,只为给对手增添力量,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然而世间最难理解之事,不就是人心么。 他只是不想真正的一无所有,原来很多东西直到它要飞走了才知道自己其实承受不了,才想去努力抓到一点是一点。 秦悦回睿王府时,正是午后,此时四下都是宁静的,除了站得笔挺的守卫还能看出那么点精神外,仿佛连满园的植物都进入了休眠。天还有些热,他慢慢走在园中,想着这时候青青大概是在午休,他倒是想过去和她一起午睡一会儿,只是今日却有点不那么想睡。 本来就不太想睡,前方一阵嘹亮的嗓音传来,他更不想睡了。。 “小悦,过来给大爷笑一个!” 在他自家的后院里,他还真想不出谁敢说出这样一句话,虽然青青有那么点可能,但那一般是闺房床榻,她可不会在屋外这样扯着嗓子喊,而且她的声音明显没这么粗。 再往前走几步,他便看到这嗓音的来源了,在他看过去时,它又喊了一声:“小悦,过来给大爷笑一个!” 不禁露出些笑意,他缓步向前靠近那鸟笼,鸟笼正挂在长廊上的阴凉处,等他走到鸟笼旁,里面那只毛色红绿交杂,鲜艳无比的鸟儿又叫了一句,却还是不同的:“哈哈,过来了,乖乖,来给大爷唱个曲儿!” 秦悦忍不住又笑了笑,他已经能猜出这是谁教的了,而此时她必定就在附近看好戏,正要回头去寻,身后却传来一阵轻笑声,那种憋着的,用手紧紧捂住嘴的轻笑声。 秦悦直接走到长廊旁的花木后,将那蹲在后面低头闷笑的人儿揪了出来,提了她衣领道:“精力这么好,不如去帮爹画两幅画?” “啊?不要不要,这个……这个不关我什么事,我就是正好路过这里,真不关我什么事。”沐晞一边说着,一边却还笑,那鹦鹉实在是个上道的好家伙,真是一教就会啊,还会适当时候说适当话呢! 秦悦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拉了她道:“过来,陪爹说会儿话。” 基本上秦悦很少有这样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时候,沐晞立刻防备地退了两步:“说什么,我不说,我要回房休息了!” “那顺便去我书房拿两幅画回去画吧,临摹就行,明天交。”秦悦头了没回,一边吩咐一边往前走。没走一会儿,后面果然传来脚步声,却是沐晞跑过来了,一手还拿着她那只鸟笼,挽起秦悦的胳膊一脸乖巧地谄媚道:“爹,我还是和你去说话吧,我最喜欢和爹说话了。” 秦悦一路走到园中的荷花池,坐到了中央芙蕖亭放着的一只椅子上,水面凉风习习,虽然别处有些夏末的余热,此处却还好。将腿一翘,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看向沐晞道:“坐下吧,想让爹仰得脖子疼么?” 沐晞在石凳上坐下,将鸟笼放在了石桌上。她猜测着,爹大概不是因为鹦鹉的事要教训她,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最近可是很老实的,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错处来,可如果不是教训,那爹把她单独叫到这里是要聊什么? 秦悦看着她,心情似乎还不错,脸上微含笑意道:“小东西,刚出生时像极了我,现在越长越像你娘了,还好你比你娘还要好看那么一点,这证明还是像我的。” 沐晞缓缓点头,“爹,我要去告诉娘,说你嫌她丑!” “嗯……倒挺有胆儿。”秦悦似乎赞赏地夸了一句,却让沐晞立刻就垮下了脸,这意思其实是:有胆儿你就去说啊!好吧,身在强权之下还是乖乖听话做个良民的好,便打消了刚才的心思,然后问:“爹那么想我像你,怎么不生个儿子呢,你看那个卖糖葫芦的张老头子,他儿子和他长得多像!” 秦悦笑了笑,“这得怪你,你娘生你时极为艰难,花了大半天才生下来,那样的情形,我一再看到,如何能承受得了第三次?” “唔……可是院里的妈妈说生第一个孩子是有点难的,以后就好了。”沐晞说着,突然问:“咦,什么叫第三次?难道我还有个夭折的哥哥姐姐?” ******************** 今天就更一更了,咳嗽好了很多,一天也就咳个两三回了,可是好像有点风寒感冒,弄得我很糊涂,前两天明明是风热的,为嘛转向了?身体很难受,所以下午不写了,数量少,大家见谅 () 番外立你为后 “唔……可是院里的妈妈说生第一个孩子是有点难的,以后就好了。”沐晞说着,突然问:“咦,什么叫第三次?难道我还有个夭折的哥哥姐姐?” 秦悦睇了她一眼,“小东西又胡说了,我的儿女哪有那么弱不禁风会夭折的?” “那是你说什么一再看到嘛,看到我一次,那不是还有一次么,对了——”沐晞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凑到他面前小声道:“听说爹你在娘之前还有个王妃,是不是她也生过孩子?我不会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吧?” 秦悦看着她笑道:“如果真有,你希望是哥哥还是姐姐?” “我有个姐姐啊,当然是想要哥哥了!”沐晞立刻道,说完却反应过来,一脸严肃地看向秦悦,“爹你不会……真的还有个孩子吧?以前那个姓姚的王妃生的?那个孩子在哪里?” “啊——”没等秦悦回答,她惊叫一声,又立刻道:“小霄子也是那个王妃生的,那不是他也有个哥哥或者姐姐,和他同母异父……这……这好复杂,我有点头晕了……” 沐晞一个劲的摇头抓脑袋,秦悦敲了敲她头顶道:“别乱想了,爹随便说说而已,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那个姓姚的王妃在做睿王妃的生过孩子?” “嗯……这倒是。”沐晞缓缓点头,突然之前觉得什么都不复杂了,一切都还是原样。这才嘀咕道:“是你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嘛,让我还以为,还以为真有个孩子呢!” “没有孩子,只是,爹要问你一些事。”秦悦说道:“你可知道你姐姐的心上人是谁?我知道她前天晚上和那个叫江易的出去过,因为她做事向来有分寸,所以我并没有过问,只是,她和那江易是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沐晞一阵吃惊,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是要守口如瓶的,结果一再有人问起她这事,而且都还是不好搪塞过去的,小霄子就算了,这爹……她在心里纠结一番,仍然决定顽强抵抗,立刻装傻道:“姐有心上人吗?我怎么不知道,是谁?难道是那个江易?可上次姐和我说她只是让江易带她出去见了个人啊!” “只是一起出去见了个人么?她没和你说别的?”秦悦轻笑着问。 沐晞十分笃定地摇头,“没有,要不然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心上人。” 秦悦缓缓点头,然后道:“没有,如此就好了,皇上向爹提了亲,说要立你姐姐为后,看来我是可以答应了。” “什么?小霄子说要立……立姐姐为后?”沐晞大叫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张得大大的,一副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秦悦挑眉看看她,毫不否认地点头。 “这……这不会吧,爹你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想到这个可能,沐晞立刻正常了许多,“小霄子怎么会说要立姐姐做皇后呢,他不是不愿意成亲?而且他和姐姐话都很少说,根本一点都不像好不好!” 秦悦不徐不疾道:“爹什么时候和你开这种玩笑,我刚从皇上的御书房出来,正是他专程召了爹过去说的这事,还说他以前不愿大婚是因为那些大臣提出的备选人里面都没有你姐姐,而他除了你姐姐不想娶别人,所以才不同意,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爹提出来了,而且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秦悦说了这么多,沐晞再难以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可是…… 她一动不动看着秦悦,再一次确认道:“真的?小霄子要立姐姐为皇后?” 秦悦点了点头,看上去倒有些发起愁来:“只是,晗儿虽与他没有血缘,却是我的女儿,辈分上算是他的姑姑,他两人成亲,反对的大臣恐怕不会少。” “姑姑都不说了,小霄子怎么会喜欢姐姐呢,他怎么会喜欢姐姐呢,他不早说,现在姐姐已经喜欢江易了呀!”沐晞急道。 秦悦看向她:“这么说,晗儿的心上人是江易?” 沐晞也安了一分心,正色道:“爹刚才是你编的吧,就是为了套我的话对不对?” “自然……”秦悦缓缓道:“不是。我的话都是真的。” 这样,沐晞才升起的一点希望一下子又没了,“怎么会是真的呢,小霄子竟然真的喜欢姐姐?他一定是知道姐姐要和江易在一起了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可是……可是姐姐能同意吗?她都想和江易走了!” “你说,她想和江易走?”秦悦追问,却并没有多慌张急切的样子,只是多了些许疑惑。 到此时,沐晞也管不了那许多了,老实地点头道:“江易说要带姐姐去浪迹江湖,姐姐同意了,只是她说她还没有完全决定,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离开京城,离开家人。”。 秦悦转过头朝远处的下人招了招手,待下人过来吩咐了声上茶,然后才问:“你姐姐先和你说了这番话,然后皇上又知道了这事,所以才着急,才和我说了要立你姐姐为后的事?” 沐晞再次深深地点头,“小霄子昨天才问的我,问我姐姐和江易是什么关系,然后今天就说要立姐姐为后,这当然是因为着急了!” “嗯……”秦悦靠在椅上,缓缓闭眼道:“我知道了,提着你的鸟走吧,下次教它学点好了,再乱教就罚画画。” “嘿,好,我不乱教,我不乱教。”沐晞说着就提起了桌上的鹦鹉,然后问秦悦道:“爹,我这鹦鹉很聪明是不是?” 秦悦没回答,她趁他还闭着眼时对鹦鹉使了个眼色,结果鹦鹉就明了地扯着那一副大嗓门喊道:“小悦,过来给大爷笑一个!” 等秦悦睁眼,沐晞已经提着鹦鹉跑出了老远。 作弄玩老爹,她便目标明确地直奔沐晗房间而去,还没进门就大喊道:“姐,姐,告诉你一件大事——” 沐晗正倚在窗边拿着书,可那书不过是搁在腿上连封皮都没打开,她并没有看书,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致,不知看到了什么,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盯着那一处发着呆看了好半天。 等听到沐晞火急火燎的声音她才缓缓回过神来,轻问道:“怎么了?” 沐晞冲过来,“砰”地一声将鸟笼搁在桌上,让里面那只鹦鹉被震得大叫一声,直拍翅膀。 “姐,刚刚,刚刚爹把我叫过去说了一件事,你知道这是什么事么?”她样子极其认真道。 她虽然经常这样风风火火,但如此认真的样子倒还是少有,沐晗虽想到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大事,但看着她这样子,还是配合地问道:“爹和你说了什么事?” 沐晞歇过了气,缓缓地,一字一顿道:“小霄子和爹说,要……立、你、为、后!” 很长的时间,沐晗都觉得自己似乎腾上了天空一般,周围是云彩,不见一人,只有沐晞的声音从不知何处的地方飘来,一点一点传到她耳中,然后遍遍回荡,可尽管那声音如些回荡,她却并不能分辨什么,自己能感受到的除了轰鸣声还是轰鸣声,在那轰鸣声还始响起起,她脑中早已变得一片空白。 “姐,你怎么了?你也不信是不是?可这是真的,除非是爹骗了我,但他肯定不会把这样的玩笑开得这么真,所以我确定这肯定是真的!”沐晞又说道。 经过久久的缓冲,沐晗才开始回神,才开始能思考,然后带着一丝恍若游丝的气息问:“你在开玩笑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不是开玩笑!”沐晞立刻道:“不信你去问爹,是小霄子轻口和爹说的,他还说他以前不愿意成亲就是因为他只想和你成亲呢!” 在沐晗失神的时候她又道:“对了,有一件事,就是昨天小霄子问我你和江易的关系,我一时经不过逼问,就告诉他了,说你很可能就和江易一起走了,结果今天他就和爹说要立你为后,你说小霄子是不是一直暗中思慕你,却藏在心里不说,结果突然知道你要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他才着急起来?”说完,她自己拍板道:“一定是这样,没想到小霄子这么能隐藏呢!怎么办,我觉得姐你做皇后也是不错的,好像比和江易去浪迹江湖做侠侣还要好一些,而且我觉得我应该站在小霄子这一边啊……要不,姐你再考虑一下小霄子?” 沐晗却早已从凳子上起身往外走,走出两步才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道:“爹在哪里?” 她这样不冷静的样子让沐晞有些吃惊,在惊疑中回道:“在……在芙蕖亭。”话音落,沐晗的身影早已自屋内消失。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再看看面前的鹦鹉,沐晞对着鹦鹉道:“乖乖,姐这么着急,她不是会是非常不想做皇后吧?可是……如果是你,你是想她和江易在一起呢,还是和小霄子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和小霄子在一起!”鹦鹉跟着她的话重复起来,样子一如之前那般精神抖擞。沐晞听着却大喜,“你觉得她和小霄子在一起好些?哈哈,我也这么觉得呢,你可真是个小乖乖!” “真是小乖乖!”鹦鹉又学了起来,沐晞不禁皱眉:“学这么快做什么,给我接着说上面那句!” 沐晗到芙蕖亭时,秦悦依然躺在椅背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她在边上站了许久才小声道:“爹?” “嗯,过来了?”还没睁眼秦悦就回答,看样子,似乎早料到沐晞会第一时间去告诉她,她也会第一时间过来这里找他。 “是的,爹。”沐晗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击,她没有时间等待,没有时间绕弯子,甚至没有时间坐下来,很快就问:“刚刚晞儿说,皇上……皇上他……和您说要……”那句话,那几个字,她竟无法说出口。那是在梦里也不会出现的字呀,在心里也不敢去想的字眼呀,她就像从来不会把那几个字连在一起表达意思一样,此时此刻,竟是怎么努力也说不出来。 秦悦缓缓睁眼道:“是的,皇上今日找爹去御书房说的,说想立你为皇,要爹同意,还说,若是爹同意了,那些大臣想管也管不着。” 这话在沐晞口中说出来尚有几分不真实,可在爹的口中说出来,当是再真不过,然而……然而她仍然无法相信……无法坦然地来面对这样一个消息。 再沐着弱。倒是秦悦,看着她温声道:“坐下再说吧,这事只是皇上同爹提了提,爹并没有回复,只说回来问一问你的意思,爹早说过,不会在婚事上逼迫你们,你大可按自己的想法来,不用着急。” 沐晗这才缓缓坐下,看见桌上有放着的茶,也不管那茶是放在秦悦面前的,直接就端起来喝下两口,手略有颤抖地放下,这才道:“爹可知……可知皇上他为什么突然如此说?这……这是不可能的……” 她很少有这样近乎不知所措的样子,秦悦看着她,缓缓道:“晗儿觉得不可能么?嗯……按晞儿的意思,皇上是在知道你有与江易在一起的打算才提出这事的,兴许,皇上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身份问题隐忍未发而已。” “不,不可能,不可能……”沐晗呢喃着摇头,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猛地一白。 她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江易,按江易的个性,他一定已经干脆果断地退出那个任务,反悔了与皇上的约定,皇上一切的谋划的功亏一篑,所以他生气了,他反击了,他竟过来向她提亲,这样她和江易就没有可能了。 与江易比起来,她身边所有人一定都是希望她能做皇后而不是浪迹江湖的,甚至在皇上的打算里爹应该是无条件答应的,而这样,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逼江易继续按计划进行? 这实在疯狂,实在危险,实在是没有多大的胜算,但比起沐晞的猜测来,她更相信愿意这个,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也是其他原因,或许还有她没有猜到的事,但一定是有内幕的,皇上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的。她承认,他这一招将她彻底击败,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溃不成军,她在他出招的那一刻就已经化作一滩烂泥。 ************** 今日更新完~~ () 番外找皇上 秦悦看着她,目光淡淡,却将她的一切神情都收入眼底,沐晗紧紧捏着手中的茶杯,整个人都是紧张而慌乱的,他让她自己缓冲着,然后隔了好久才轻声道:“晗儿不用太慌,不管皇上如何想,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沐晗缓缓抬头,看着秦悦气定神闲,毫无波澜的眼神点了点头,是的,爹不会逼她,只一个消息,她何必自乱阵脚,她不一定真的要和皇上成亲,不一定…… “晗儿这样子,是不愿意了?” 沐晗陡然一愣,竟似不知所措道:“不愿意什么?” 秦悦回道:“不愿意和皇上成亲,做皇后?” 沐晗抓着茶杯的手又是一紧,“我……我……”她觉得自己是要说不愿意的,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秦悦并不催她,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下,沐晗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包括自己心里的那些千丝万缕的心思,急迫之间,她抬头道:“爹,我……我想进宫一趟,亲自去见皇上!” 秦悦轻轻点头,缓声道:“想过去就过去吧,路上注意些。” 沐晗松开手心里的茶杯,这才猛然惊醒,这茶杯竟是她从父亲那里端过来的,可见当时自己的心里乱成什么样子!顿时只觉得自己脸都发起烫来,似乎再待一下,一切都要被清晰地揭示,当即便站起身来转身走出凉亭,待走出一半的距离,她在原地站了站,突然转过身来。 “爹——” 这一刻,虽窘迫万分,她却想起了那些一直想问,却一直没能问出口的话,她向前迈出两步,再次与秦悦靠近,然后开口道:“爹,您对自己的以后是怎样安排的?” 秦悦微微抬眉:“晗儿的意思是?” 沐晗看着他,缓缓道:“我的意思是,当一个男子,爹这一生,可谓辉煌到了极致,在爹的心中,接下来的人生应该是怎样?是退去光环,归于宁静,安稳地度过下半生,还是让这辉煌更加辉煌,达到真正的极致?”。 秦悦轻轻一笑,“爹没想过宁静,也没想过极致,爹这一生只想做个真正的男儿。而在爹的心里,真正的男儿不一定是建功立业,叱咤风云,而是守住自己妻儿家人,所以,爹能承诺的只是,至少在我秦悦的有生之年里,我的妻儿家人都是幸福安康的。” 这一句话,多多少少给了沐晗安稳。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爹辉煌半生,几乎站到了人生的最巅峰,而作为一个男人,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必定想要站到真正的巅峰,所以他会为之而不遗余力,没想到爹给出的答案却是,他只是要守住家人。多少男人都忘了这一点,他们用一生的力量取得辉煌的成就,然而到最后受万人景仰的只有他一个,而他还会觉得,是自己给了家人荣耀。 爹向来说到做到,可是在他的心里,又是准备如何去守护她们呢?之所以从爹身上得来的安稳只是那么一点,就是她依然没有明白,爹最后的打算里到底是还政于皇帝,还是将其取而代之。 马车在前往宫殿的路途上,她一点一点,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好让自己能用平稳的心态去面对他。深吸一口气,探出头看向马车外,只见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宫阙映入蓝天中,巍峨而磅礴,而那里,住着那个蛰伏的帝王。慕他多年,她从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入主这辉煌的宫殿中,能伴在他身侧看他君临天下。皇后……皇后……那是多大的you惑,她真的能拒绝吗? 轻风阵阵吹着,秦悦坐靠在芙蕖亭中的椅子上,头微微倾向于一侧肩上,双目自然而阖,一手搁在腿上,一手垂自身下,整个人安详而宁静,似乎已经睡过去,就在这时,一只尖利的金属物体抵在了他脖子上。 秦悦略有不耐地吸一口气,抬手握住那只拿着利器的手:“才要睡着……” 郁青青终于将金簪收回插在头上,丧气道:“不慌不忙,你果然是对自己王府的防守有信心,说不定真有人混进来刺杀你呢?” “你怎么像晞儿一样爱玩闹?”秦悦说着,这才有些不情愿地缓缓睁开眼。 “这样不好么?让你感觉自己的妻子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真新鲜,就像是纳了个妾一样嘛!”郁青青握住他一缕发丝,从身后倾下身来转头看着他。 秦悦笑道:“所以你是不想做妻,想做妾了?” 郁青青将他头发在手上挽着,“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好端端的,谁想做妻呢!更何况是面对你这样一个好色之徒。”想紧手太。 秦悦笑看着她:“什么时候这个帽子又给我扣上了?还是你在梦里梦到我好色?” “是啊,我梦到……”她证据幽怨道:“梦到你去了个青楼寻快活,还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叫了好几个漂亮姑娘作陪,其中就有她们近三年的三位花魁娘子,而那些花魁娘子呢,不知是什么眼光,看不上和你一起去的年轻男人,偏偏一个个都往你身上凑,最后我就梦到,你邀她们三人一起共度**了,最后出青楼时腰都直不起来。” 秦悦笑了起来,煞有其事地评价,“前面都和现实对上了,最后的情节是你编的,怎么?对本王不放心,偷偷跟踪了?” “哼!”郁青青一甩脸,“谁有那闲功夫跟踪你呢!” “更何况就算跟踪,也没那本事。”秦悦得意道。 郁青青白他一眼,一下子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恶狠狠道:“快说,你去青楼都做了什么?” 秦悦任她这样扳着自己,只觉得她那小手弄得他颈子有些发痒,慢慢悠悠道:“不如你先说说,你天天都是怎么勾搭那些读书人的,听说总有成群成群从二十到五十年龄不等,也不知是不是读书人的男人跑去书馆,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看书,明明在看书,眼睛却跟着你走,然后你最近去书馆去得越发勤了,有一回还在书馆对面的茶楼里和一名书馆常客对饮了一下午,不知都谈了些什么。” “你……你这是听谁烂嚼舌根,我去那是因为那边的人告诉我我去了生意会好一些!” “嗯,当然好一些,你不去,那一群男人就也不去了。”秦悦回道。 郁青青沉默半晌,突然松开他转到他身前满是期待道:“你刚才说的是谁告诉你的?可不可靠?” 秦悦摸了摸自己的颈子,笑道:“你先说你是哪里听到。” 这下子郁青青丝毫不迟疑,立刻就回道:“一言为定!我当然没那么无聊跟踪你,我是去逛首饰,正好碰到了去那里的两个青楼女子,她们两人正好聊天,我装作好奇,从她们嘴里套出来的!这保证是实话,好,到你了!” “嗯,如此不显英勇的得来方法,应当是真的。”秦悦回道,“我么,是让灵蛇打听到的。” “什么?你竟然让灵蛇去打听我!”郁青青还以为他也是道听途说听来的,根本没料到他竟然是特意让人去打听的,而且派的还是身边武功最好,最得力的助手,他这是在查配偶婚外情要分财产呢!正要发怒,却在那“怒”将发出来之时突然转喜道:“这么说这消息是真的了?那些读书人正是去看我的?”说着她就摸了摸自己的脸,陶醉道:“本姑娘果然美貌不减当年,魅力与年龄同步增长,嘿,这也不错!” “王妃这是当本王死了么?”秦悦看着她,淡淡道。 郁青青往石凳上一坐,“哼,就兴你青楼寻欢,不许我书馆长涨自信?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可编我和花魁共度**,却不能诋毁我出青楼直不起腰,如此实在是做得太过。” “这我可是根据你的真实水平评估的,真是说了实话而已,这不能怪我。”眼看他脸上的笑突然变得灿烂起来,郁青青有些慎得慌,马上改口道:“也没有啦,其实你也是孩子都那么大的人了,像现在这样年轻已经很不错了,实在是世间少有啊。” 虽然太容易,但秦悦脸上那灿烂笑容的确是慢慢消失了,然后靠上椅背缓缓道:“说起孩子,前几天你不是猜测晗儿有心上人了么?现在有没有得出结果,她的心上人是谁?” “这个啊……”他突然转到这个话题,让她有些意外。她知道,所有的意外都是有原因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关心起女儿的心上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促使他想起了这件事,便问:“你今天有了新线索?” 秦悦很快就点头:“不错,是的。不过我更有兴趣听听你的看法,以来检测一下,你是不是一心去养护脸蛋了,没顾得上养脑子。” “你才没养脑子!”郁青青一拳敲在他腿上,打过之后又嗔骂道:“你是脸蛋脑子都没养,全成一滩泥了!” ************** 今日 更新完 () 番外婚姻只是你的工具 打完秦悦,郁青青这才坐下,转过身让背靠在桌沿上,也学秦悦翘了腿道:“我知道,她的心上人当然是霄儿。” “嗯?”秦悦有些意外,“你怎么会觉得是霄儿?”单单凭猜测,能猜到这个答案的确是有些难度,青青这么快就回答,确实让他吃惊了。 没想到郁青青笑一笑,回道:“很简单,因为以你自恋的个性,肯定会觉得这全京城,那些出现过晗儿眼前的年轻男人里,你自己的儿子最优秀,她如果要看上,当然是看上你的儿子,上次你不就流露出这狭隘的心态了吗?” 秦悦这才了然地笑起来,原来她是这样猜出来的呢!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么,她和那个江易出去过,而江易,来历也不简单,也算是个优秀的人,她爱的是江易。”秦悦说道。 郁青青这会儿沉默了下来,然后突然转身撑了石桌看向他道:“其实我觉得她不应该喜欢江易,虽然江易的确是个值得女人动心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晗儿。” “为什么?” 就翘腿答。郁青青说道:“江易我就见过几回,不太熟悉,不过他给我的感觉是,他就像只山林里的野马,没有主人,没有约束,他是活在无拘无束与自由中的,或者说,他就代表着不羁与自由,而且晗儿向往的,你觉得是自由吗?我觉得不像,她没有觉得睿王府的围墙是牢笼,她也没有觉得贵族的生活是约束,相反,她是可以做这里面的表率的,更何况,一个爱看四书五经,爱看典籍律法,爱看兵书的女人会喜欢上像江易那样的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除非她的内心一直隐藏着一个相反的自己。” “本王来下个评断——”秦悦看着郁青青,微笑道:“王妃不只脸蛋养得好,脑子也是不错的。” “哼!”郁青青不屑地一扭头,“我是懒得操心,要不然你秦悦算什么,我一定能用一介女子之躯在这朝廷上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秦悦笑,她很快就问道:“你之前说的线索是什么?你有了什么新线索?” 秦悦离开椅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知道今天霄儿和我说了什么么?他说他一直都喜欢着晗儿,要立晗儿为后。” 郁青青大惊,“真是这样?这不只是我们开的玩笑吗,竟然……不过……”吃惊过后,她倒是淡然道:“不过这样也不错,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晗儿的表现很异常。”秦悦缓缓道,眼睛上扬,似乎在回忆着之前沐晗的样子,“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好像不是一般的大,似乎,似乎听见一个自己以为深爱的人说要娶别人,也似乎是,听见一个深爱着别人的人说要娶自己。那个人,一定是个能在她心里掀起很大波浪的人,要不然她不会是那个样子。” 郁青青听完,微微皱眉,似乎并没有太懂,好一会儿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很大,大到不像只是意外一样,而原因就是霄儿是一个对她来说特别的人,换言之,她的心上人是霄儿?” “这是我目前的猜测。”秦悦说道。 他的猜测,十之**就是事实。郁青青虽然没说,但心底深深的如此认为,所以,晗儿的心上人是霄儿?像吗,怎么之前都看不出来呢? “这意思是他们是两情相悦,可之前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呢?”郁青青纳闷道:“我看晗儿和霄儿的感情似乎不怎么好啊。” “晞儿和霄儿的感情好,你觉得他们才是两情相悦?”秦悦反问。 郁青青一下子就白了一眼过去:“乌鸦嘴,别乱说,如果是那样……那我的下半辈子都要在郁闷中度过了。” 秦悦笑道:“他们两人的事,似乎有点复杂,我得再观察一段才能彻底明白,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倒让我有点想看戏的感觉,有些意思,不知道霄儿会怎么抉择。” 郁青青再次白他,“真是恶趣味,他把你当仇人,如果他真的喜欢晗儿,那可真是为难他了。”她的脸上满是疼惜,而秦悦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皇上,秦大小姐求见。”听到太监的声音,秦霄猛地一惊,然后才缓缓回过身来,淡声道:“让她过来吧。”说完,他就又转头看向了面前的湖水,以及远处那被风吹得起伏不断的荷叶。 他不知道那天她是否听出了他的意思,是否知道他心底的难处,然而到如今,他却是后悔的。 以为自己可以放弃,等放弃的那一刻真正到来时才知道自己无法忍受自己不去争就放弃,也无法去接受那放弃之后的结果。 身后的脚步一下一下传来,轻轻的,缓缓的,离他越来越近,他的手在袖子的掩藏下渐渐收拢,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平静,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僵硬。 脚步声已经到他身后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站在了他身后,甚至能隐隐闻到风中多了一丝气息,一丝来自她身上,女子的清香。 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却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近,她与他隔着,似乎足有五步的距离——这么远,一向是她不愿再向他迈近的距离,当然,他也没有试图去迈近过。 “沐晗见过皇上。”她说,语气也依然如往常一样,不紧不慢,温柔和气。沐晞,陈苏玉,甚至江易,他们都不会在单独相处时对他行君臣之礼,只有她。 他说道:“什么事?”三个字,很快的说完,因为快,所以丝毫没有暴露他心里的种种不安,种种忐忑。 沐晗抬起头来看向他,庆幸他是背朝着自己的,所以她能肆无忌惮地整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显得自然,“我听爹说,皇上向爹说起大婚之事,说要……”偷偷吸气,她说道:“说要立我为后?” 她的语气,像是质问,秦霄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淡声道:“不错。” “为什么!”沐晗立刻开口,“为什么你偏偏要立我为后,偏偏是在这时候?” 她说得十分激动,是他从未见过的激动,很明显,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不是件让她可以接受的事。他不知道怎么回,虽然曾想过在她面前坦露心声,告诉她他不愿她和江易在一起,所以才如此,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对他质问的她,他说不出那些话来。 “朕记得朕有对皇叔祖说过理由,难道他没有一起告诉你吗?”他回道。虽然不那么有诚意,但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没想到身后立刻传来她的声音:“你胡说!那不过是你胡说的,其实你只是……”她猛然走到他面前,一下一下喘着气,盯着他道:“我知道原因,我知道真正的原因,皇上,你一定觉得我会无能为力,你一定觉得我爹一定会同意,可你错了,我是自由的,我不会被任何人逼迫,我爹,他也不会逼迫我!” 不会被任何人逼迫……意思是,做他的皇后,不过是在逼迫她……早知道这样的答案,可在她面对着他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有种被抽空了心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些什么,可到头来呢,依然是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他的。 看着她,他回道:“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因,朕也没觉得什么,也不会去管你如何想……这不过是朕对皇叔祖说的话,朕等着的,是他的回答。”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你要娶的不过是睿王秦悦的女儿,与秦沐晗无关?”说完,她冷笑一声:“皇上,你果然是皇上,婚姻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你之前说的什么,心里有爱着的人不过也是骗人的吧!你谁也不爱,你根本就没有普通人有的感情,你不过是人冷酷的君王而已!”说完她就转身离去。 秦霄立刻道:“你可以说不会受朕的逼迫,但你无权说朕没有感情!” “若有,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沐晗回头道:“你如此,牺牲了我,也牺牲了你们的未来,我自然是无足轻重,可一个连拥有感情的未来都能随意牺牲的人,他的感情对他来说当然也无足轻重!有等同于无!” 她迈步,快速往前,再往前。 那么多路,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他偏偏要这样?爱着沐晞,却要娶沐晗,他把自己的婚事当工具,可她呢?他让她如何自处?她爱了他那么久,爱得那么苦,他却要这样来侮辱她的感情……与其这样,她宁可,宁可他从不曾理过她!。 她的身影早已远去,他却一直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她。 “你们”,她说,“你们”?你们是指谁和谁,他牺牲了他和谁的未来?他只知道如果他放任她这样和江易离开,他就是放弃了和她在一起的未来,可是他向秦悦提亲,却正是想争取自己的感情,为了这,他甚至又将自己放在了皇权的劣势! 她的到来,让他几乎心如死灰,让他油走在逼迫与放她自由的边缘,可她最后一句话却让他疑惑,让他不解,他不禁要想,那天月夜下的船上,他的话是不是让她误会了什么? ********************** 今日更新完~~ () 番外江易,对不起 出了宫,沐晗却并没有回去,而是从马车上来,朝车夫有气无力地开口:“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外面走走。” “小姐一个人怎么行,万一……”车夫有些为难,让她一个人在街上走,出了什么事他可是有十条命都担不起。沐晗看着车夫柔声道:“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完,径自往边上的街道走去。 她走的是好几条路里最宁静的一条,边上除了静静座落的民宅连一个小摊都没有,而她也乐于如此,似乎怕见人,似乎怕听到人声。 然而就算如此,心也是静不下来的。 她低头看地上,发觉那青色的石板路上竟映着他的身影,抬头看前面,竟发现他就站在前方,那一脸的冷漠,那一脸的刻薄,一如他对她的态度,让她的心一阵阵的疼。 又到岔路口,这一回,她选了条有人气的路。可是周围的人影,周围的声音,明明与她那么近,她却总有一种它们都是天边的感觉,这街上,仍然只有她一个人。太阳在天上照着,她从头到脚都觉得没有丝毫温度。一条一条街,一道一道路,她就那样一直走,甚至走了京城里许多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到过的地方,直到太阳偏西,最终,终于寻着人声到了京中的闹市。 各种声音的叫卖声,各色行走的人,她茫然看着这一切,似乎相识,又似乎不相识,站立片刻,然后离去,直到前方传来一阵似乎熟悉的声音。 当她去辨听那声音时,一阵锣声传来,惊得她整个身子一颤,再抬头,便看到了那敲锣的人。 “下一场,盲侠飞刀!这盲侠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盲眼的大侠,看不见的大侠,可是看不见又怎么射飞刀呢,哈哈,大家看好了!”女子放下锣,从身上拿出一条黑色布条来,“各位兄弟姐妹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看这条布,来检查一下检查一下,看是不是蒙上眼睛了都看不见,没有假吧,整条布里连个小洞洞都没有!好,现在我就给我们这位大侠把眼睛蒙上!” 沐晗又走近了,确认这说话的年轻女子真是沐晞,而那个——正被她蒙眼的“大侠”,竟是江易。他们两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沐晞摘了身上所有的首饰,只绑了两条辫子,手腕上,脚腕上,都用布条绑住做成了紧口,腰上也缠了条红腰带,除了那一身细皮嫩肉,倒真像个跑江湖的小姑娘。而江易呢,竟乖乖的让她蒙眼睛,然后在几声锣响后,“刷刷刷”飞出三只飞刀,正中前面的耙心。 沐晞大声欢呼着,一边说着“雕虫小技,大家多多支持”,一边翻过锣面端到围观的人面前收钱,然而转了一圈,所收到的钱却是寥寥无几,不过三两只铜板而已。 她脸上明显有些失落,然后才一咬牙,放下锣道:“看来各位兄弟姐妹叔伯姨婶是对盲眼大侠的飞刀不感兴趣了,哈,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下面才是真正的好戏!我们这位大侠能听声辨位,而且辨得还非常准确,这一回,由本姑娘亲自验证!”说完她就搬来旁边一个支起来的木板,那木板左右两边各有几个连着的洞,上面搁着布条,她后背紧贴着木板站到木板前,两手往旁一伸,手腕正好在那洞前,然后她就开口道:“谁上来把我的胳膊绑住?”她说完,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两个年轻男人准备出来。。 沐晗立刻就知道她是要做什么了,竟是要自己贴在门上,然后让江易在自己身侧射飞刀,当即也不再想其它了,立刻走上前去。 “好,没想到是位姐姐呢,来,拿这布条把我绑……”沐晞将话说到一半,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剩下的话留在嘴里都忘了怎么说了。 沐晗走到她面前拉了她道:“好了,还没玩够么,这样多危险!” “不危险不危险,一点也不危险,江易的飞刀你也信不过吗,你把我绑住,把我绑住嘛!”沐晞挣扎着不依,沐晗已经将她往后拉,“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能瞒住爹么 让他知道了又得罚你了!” “你别说嘛,爹只知道有人卖艺,又不会知道卖艺的是我,快点把我绑住啦,要不然人都走了!” “你觉得爹不会知道是你么?别自欺欺人,快过来了!” “沐晗。” 柔力开都。是江易的声音,沐晗转过头去,只见江易已经扯开了蒙着眼的黑布条,静静看着她。 仅仅只隔了一天,再见江易,沐晗却觉得心里怪怪的,事态发展到现在,她不仅不知道怎么面对皇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曾经她甚至想过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而现在…… “江易,你去蒙上,蒙上嘛,我们继续啊!”沐晞在一旁说着,江易却已经将小刀收进怀中。 沐晗回头道:“好了,别闹了,也玩了这么久,就算了吧。”说完看向江易:“她一向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这样了?”一想“当街卖艺”这样的举动一定只有沐晞才想得出来。江易明明不是跑江湖卖艺的,竟真的和她来卖艺了。 “嘿,他递信给你,你不在,我就替你收了,发现他约你,我就出来啦,然后告诉他我有个有关你婚事的重大消息,如果他答应我陪我出来玩玩我就告诉他,于是他不得不从了!”沐晞在后面得意道。 沐晗知道江易也是自己愿意陪沐晞玩一玩,若是完全的不愿意,那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照办的,看来他如今的个性平和了不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她的原因…… 想到这些,她牵强地笑一笑,往场外而去,一边说道:“好了,晞儿走吧,别闹了。” 她一走,江易自然跟着走,沐晞当然也不可能一个人表演了,也不再管那些租来的道具,很快就要跟上去,没想到身旁一人却拉住她道:“哎,怎么不继续了,大不了我也给你两个铜板呗!” “哼,刚才不给,现在,晚了!”沐晞头一甩,样子拽拽地跟上前面两人。 前面,江易正问着沐晗:“沐晞说的婚事,是什么婚事?” 沐晗没有回话,他很快就道:“有人向你提亲,而你爹答应了?”这是他所想到的最坏的消息,而沐晗只是回头看了看他,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 这时,沐晞上前道:“真正的答案,你是猜不到的!” 江易回过头去示意她继续说,沐晞正要说话,却一抬头,指着前方一家酒楼道:“啊,好香,这是烤猪蹄呢,快进去,我要吃!”说完她自己就跑了进去。 江易看一看沐晗,声音柔了许多:“时间不早,不如去吃点东西。” 沐晗点头,随他一起上去。 两人找到沐晞时她已经找了个靠窗的大桌子,又点好了菜,小二正记着一大摞的菜名离去,坐好后,江易将目光投向沐晞,沐晞这才回道:“这消息就是,有人向姐姐提亲了。” 江易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她知道这消息还不够劲爆,便又继续道:“那个人是谁呢?你当然猜不到,他是……当今皇上,你的主子小霄子,怎么样,吃惊吧?” 这消息,确实让人吃惊,皇上竟向摄政王提亲?他竟愿意让摄政王的女儿做皇后?这样似乎无异于将江山拱手让人吧。江易看向沐晗,只见她一动不动看着窗外,似乎置身事外,又似乎早已陷进了事中。 “这是今天的事?”江易问。 沐晞却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惊讶道:“你的样子怎么这么平静?”问完就自己答道:“好吧,我知道,你这叫喜怒不形于色,表面平静,其实内心里慌着呢!哈哈!的确是今天的事,是皇上找我爹说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是站在皇上那边的,因为他是我侄子,我当然要站在侄子那一边,而且嘛,亲上加亲挺好的,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易只是看着沐晗,久久才回头道:“你爹的态度?” 沐晞回答:“我爹肯定是看我姐怎么说啊,不过虽然他不会逼姐,你也不用太大意,因为我猜我爹娘也是站在小霄子那边的,你说当皇后怎么也比浪迹江湖好吧,虽然我自己觉得还是浪迹江湖好,但至少当皇后是在京城里,想什么时候见就能什么时候见,还能给爹娘养老呢!” 江易转眼看向沐晗,面色平静,目光却深邃,似乎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问:“你这样心事重重,就是因为这件事么?” 沐晗陡然回神,转过头来“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江易,之前他们的对话她竟然一句也没听进去。 江易又说道:“可是因为皇上的提亲,所以才一直心事重重?” “我……嗯,是的。”迟疑之后,她很快就回答。江易道:“拒绝不就好了么,既然你爹并不会逼迫你,依现在的状态,虽然对方是皇上,你爹却是完全有能力推拒的,更何况你是宗室之女,与他有辈分上的差距,要拒绝并不太难。” “我……”沐晗再一次支吾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好在这时,第一道菜上来了,她如获救了一般欣喜道:“先吃饭吧。” 一旁沐晞一边拿筷子,一边笑道:“嘿,姐你也很犹豫是不是?你今天不是去找小霄子了么?你和他怎么说的,是不是我猜的那样,他一直偷偷喜欢着你,因为知道你要和这家伙在一起了所以才着急找爹提亲的?啊,早知道你进宫去我也应该去的,他隐藏得真深啊,以前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沐晞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两人是一对感情深厚的恋人,说话纯粹地对他们开玩笑,可这在沐晗的心里似乎隐隐提醒着什么:一直隐藏的不是皇上,一直偷偷喜欢的也不是皇上,而是自己。她虽爱他,却不愿沦为他计划里的棋子,然而,尽管她宁可捍卫自己爱情的纯真也不愿受侮辱的与他结合,那句拒绝,却并不那么容易说出口。那是她爱了七年的人啊,那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结果啊……做他的皇后,竟能做他的皇后! 江易沉默着,将视线从沐晗身上移开。 沐晗的异常,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而这异常,让他疑惑。 今日上午,娘正好也同他说了婚事,说是家里相中了一家,正准备过去说,他甚至没听清那一家的姓氏就走开了。若心里无她,任何人家,任何女人都无法让自己分心,反正谁也不能强迫他。 而沐晗呢,她也是不受强迫的,尽管皇上提亲的消息的确会让人意外,却没有原由让她意外到这种魂不守舍的地步。魂不守舍到,看见他,她也没有让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从头至尾,她或者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或者是看着沐晞,却并没有对他多看过一眼,一如那天晚上之前的情形:他于她,不过是个见过面的陌生人而已。 “你知道消息后去见了皇上,而他,向你表露了心迹?”江易问。 沐晗这回倒是第一次就听清了,很快就回答:“自然不是,你知道他不可能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能?”沐晞奇怪道:“他的确是先一天问了我你和江易的事,第二天就向爹提亲了呀,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心里着急了,那还有什么原因?你去找他他怎么和你说的?难道不是说喜欢你?” 沐晗摇头:“晞儿,别再说了,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喜欢我,他……他……” 她的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江易看着,欲将她搁在腿上的手握住,没想到他的指尖才碰到她她就倏地躲开,而后才回过神来看向他,对着他的疑惑与探究,她终于说道:“对不起,江易,对不起,我……” “无妨。”他回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因何而说对不起。”他的话很缓,说得字字清晰,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秦霄邀约 “无妨。”他回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因何而说对不起。”他的话很缓,说得字字清晰,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因何?因何?她仓惶地避开他的目光,有些紧张道:“因为……因为那天晚上的话。我说我愿意,现在想来,我那时并没有完全考虑清楚,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 “好,我等你。”他说道。 沐晗低着头并不敢看他。秦霄的提亲,打乱了她的心扉,她变得迷茫,变得惧怕,惧怕着任何一种选择。今天在见到江易之前她还想着自己可能不敢想法,可能仍有很大的几率与江易在一起,然而是见到江易后,她知道这几率已经变得渺茫了。没有了那天晚上的哀婉无助,没有了那天晚上的逃离**,再加上秦霄的举措,她的那点冲动顿时荡然无存。 一直没有吭声的,此时是沐晞。她也没有开始吃,只是两手握着筷子,将筷子头撑在桌上,头撑在拳头上,一动不动看着两人,良久,突然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要不我换一桌去吃?” “不用!”沐晗几乎是立刻地喊出来,待平静下来,才又缓声道:“不用,要说的也都说完了。” 江易笑道:“人走也挺好,不过菜得留下。” “哼,想得美!”说着就看向正端菜过来的小二:“再加一道咸菜,专门给这位客人的,他不吃别的菜!” 小二愣了愣,“这个……小店没有咸菜。”说着看向江易:“客倌一定要吃咸菜?这别的菜怎么不能吃了?只听说和尚道士不能吃鱼肉,还没说有人只能吃咸菜呢!” “……既然没有咸菜,那我就将就着,吃一点鱼肉素菜吧。”江易说着叹了声气。 小二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直到临走都还不肯回过头去,沐晞趴在桌子上笑得整个身子都抖起来。 这一顿饭,在江易与沐晞的玩闹中度过,到中途,两人还叫来了酒开始划拳,江易却是老手,把把赢,沐晞只得耍赖要重新订规矩,因为她不胜酒力,所以她的罚喝一杯改成罚喝一口,而江易是大侠,得有大侠之风,一杯变成一碗。江易竟然同意了,最终尽管江易赢多输少,喝的酒却是沐晞的数十倍。 好在他是海量,天近黑时他竟还没有醉,对着沐晞笑说:“酒我喝了,饭钱你出吧,能喝酒的多喝酒,有钱的当然多给钱。” 沐晞十分豪爽地拍胸脯称没问题,叫来小二不仅付了钱,还给了赏钱。临走,江易才看向沐晗,柔声道:“路上小心。” 沐晗知道,他今天心里是难受的,一句话,她答应了与他远走天涯,又一句话,她收回了之前承诺的一切。他的爱来得炽烈,她的爱不过是一次逢场作戏。 她看他:“你不走吗?” 她与沐晞已经站起来,他却还坐在桌前,听到她的问话,回道:“我在这里坐一坐。” 沉默半晌,她才轻声开口:“小坐一下就早些回去,也不要喝太多酒。” 江易点头,她又看了他半晌,这才离开。出了酒楼,雇一辆马车开往睿王府,沐晞虽然喝了酒,却是精神抖擞,脑子清醒,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看着她。 “姐,你和江易怎么了?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因为我和爹娘吗?这么能这样呢,当然是你自己喜欢谁就和谁一起,你那么不喜欢小霄子,嫁给他做什么嘛!”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她有些意外。 沐晞立刻道:“因为你都不和他讲话也不看他啊,而且你那么不喜欢进宫,只要有他的地方你就待得远远的,所以我就猜你肯定不喜欢他嘛,有一段时间我还特意把你们凑在一起呢,就是想让你们的关系好一点。” 沐晗叹了口气:“是吧……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这样的我们,凑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呢?” 沐晞半晌没说话,似乎是默认,等周围的平静已经让人习惯时,她又突然开口道:“其实我觉得他也没有不喜欢你,虽然他也不怎么和你说话,但有的时候他还会问起你啊,比如你一直不进宫时,还有那回你得风寒,他也是问过的啊,再加上后来他想让你做皇后的事,我觉得吧,可能他是喜欢你却闷着不说,嘿嘿!” 沐晗没有答话,身子沉沉地倚在马车上,透过车门处偶尔被风吹起的帘子,无精打采地看着深蓝色夜幕上的星星。 夜后,是朝阳,朝阳升到中天,是烈日,烈日之后,一天又近尾声。院中出现喜鹊叫声,沐晞拿了弹弓四处追着要打下一只来,沐晗平时不愿她将这唯一一阵带着喜气的声音给趋散,却无力开口,只是坐在窗台后,静静看着外面的蓝天下的一切。 鸟儿从碧空下飞来之时,房中的丫环点绛过来,朝她轻声道:“大小姐,有你的信。”知道她这两日心事重重,所以点绛开口时也细声细气的。 沐晗向来待在府中,在外面并没有什么会给她写信的人,若是平时,听说有信定会奇怪,疑惑,追问,此时却是好久才回过神来,轻轻声:“什么信?” 院中,那只被追赶的喜鹊彻底飞走了,沐晞在下面不停叫着“回来,回来”,沐晗将点绛递过来的白色信封打开,看见里面的字,陡然愣住。这字迹…… 不用辨字迹,她已经从下面的落款里看到了两个字:秦霄。 竟然是他,他给她写信了?她心中激荡着,无措着,开始狂乱地跳,那无法抑制的冲击,以至她一下子将信收起来,看着窗外阵阵喘气,意图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点绛问:“大小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急倏地回着,然后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小姐。”待点绛出去,待她自己的呼吸放缓,她才将那信纸打开,带着重新狂跳起来的心去看,上面的字并不多,一眼就能看完:我在睿王府外,望出来一见。 “江易又来约你了?”一个小脑袋从窗外探进来,沐晗一惊,立刻将信拽在手中,等抬起头时却看到沐晞疑惑的脸:“秦霄?小霄子?他写的,写的是什么?” 她竟然已经看到了,沐晗再次慌张,“没什么,没什么……” 沐晞却倚在窗台上歪着猜测起来:“上面的事那么短,基本上呢,不能写什么内容,而且你们有什么话,好像也不用写信,一定是他约你出去对不对?” 沐晗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沐晞却早已兴奋起来:“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快说他在哪里,我得去见见他,问她是不是偷偷喜欢你很久了!说不定他就在门外!”说着她就要往外跑去,沐晗立刻抓住她,“不要……别……别闹……”。 沐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那你说实话,他真的是约你?” 沐晗点头。 “他现在在门外?” 沐晗迟疑一下,终于再次点头。沐晞这下急道:“那你怎么还不出去呢?你不会是不想赴约吧?” 沐晗立刻摇头:“没有,我……我没有……” “那就快去呀,我就说今天怎么有喜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原来是你真的要做皇后了,你快去吧快去吧,我十分赞同你移情别恋,不爱江易爱我的小侄子!” 沐晗站在还没动,她早已过来拉她,“快点嘛,你要不去,我就出去了,就说你不愿见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听到这话,沐晗脸都白了起来,很快就起身往房外走,走出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问沐晞,有些不自然地问:“我……我今天这衣服是不是不太配我?这颜色会不会太艳丽?” “哎呀,粉红色的艳什么呀,你穿什么都好看!”没等她继续问,沐晞就接着回道:“头发也好,快去吧快去吧,再不去他走了呢?” 沐晗便再不问,自己摸了摸头发,往门外而去。 沐晞一直暗中为秦霄鼓着劲,希望姐姐能移情别恋,直到沐晗的身影离了视线,她才突然叫道:“不对,不对呀!” 点绛也看着远去的沐晗,听到她这话,奇怪道:“二小姐怎么了,什么不对?” “如果她不喜欢小霄子还会在意自己穿什么吗?如果是你,有人给相亲什么的,你不喜欢的人你会打扮吗?”沐晞问。 点绛的脸很快就红了起来,却低着道老实道:“奴婢想……不管喜不喜欢,奴婢都会打扮好看的……自己不要别人,总比别人嫌自己丑而不要自己好吧。” 沐晞惆怅起来,“好吧……点绛,你……你说的,倒也对!” 沐晗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出去的,短短一路,心里不知想了多少! 他为什么会找自己呢?他要找她说什么呢?再说一次昨天说过的话吗?说他是向爹提亲,不是向她提亲,她愿不愿意并不重要?还是,因为爹把决定权交给她,所以他为了亲事能成功,要来劝她,如此僵持,不如早日答应? 如果是这样,她还需要出去吗?面对他,她又真的能保持自己平静吗?如果她不慎……不慎在他面前表现出隐藏在心中的心事,那会让她多不堪?会让她多无地自容? 或者,其实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糕?他并不是怀着命令,怀着敌意而来,他的落款不是写着秦霄吗,没用皇帝,而用“秦霄”,用“我”,是不是证明他是和和气气的,带着商讨的心情而来? 四周空寂起来,她才反应自己已经出了王府,转眼看四周,正好看到身侧他朝她走来。 那一时,心中一紧,她甚至不敢去对上他的目光,只是虚看着他的方向,表面上似乎镇定,其实只是纸老虎一样虚张声势,那外人看不见的心中,因为他的步步靠近而越来越缩紧。 “过来这边。”并没有走到她面前,他就说道,然后转声,她看过去,这才发现那边还停了一辆马车。 于是他在前,她在后,走到马车下,他站在一旁让她先上,她没有看他,努力让自己稳妥地坐上车去。曾经在江易身旁下马车时,她有意让自己站立不稳而歪在他怀中,现在在他身边上车时,她生怕自己会不注意歪在他身上,让他以为她是故意的。 马车是街上雇的那种最普通的马车,除车门外,三边都钉了块横板,她坐在了右边的横板上,然后他上车,看她一眼,坐在了左边。 他坐得靠向车门,所以她在他坐下时往后移了移,不让自己与他在同一条线上,而是呈对角的位置,这样才是最大的距离。他看她这样移,也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紧绷着,并不显得和颜悦色。 街上很静,车夫很静,车内更静,这安静,让人险些窒息,于是她问道:“要去哪里?” 他的回话,并没有要展开话题打破宁静的意思,而是简短道:“去了就知道了。”说完,闭嘴,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沐晗觉得这才像真正的他,冷漠,寡淡,如果可能,宁愿和她永远不说话,一定要说话,就必须简短,字能少就少,时间能短就短。那个对她提亲的他,真的让她陌生,不知如何应对。 他看这边,她看那边,两人像同乘一辆车的陌路人,脸上漠然,目光保持着绝不交汇,一路沉默,直到外面车夫说道:“公子,曲江到了。” 曲江?听到这个名字,沐晗十分吃惊。她虽然猜不出皇上会带她到哪里,但这个地方是绝对没想过的,因为这是一条美丽而满载情丝的河流,河边是宽宽的,长满青草野花的堤岸,岸上路旁满满种着一排桃树,每年的三月,桃花盛开,这里便成了踏春的好去处。京城的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富家公子,寒门读书人,以及许多初入仕的年轻官员,都会到这里赏玩,时间一长,这里的三月竟成了与元宵灯会同样美丽的日子,每年不知有多少的闺中女子在这里遇见自己想找的俊秀公子,又不知有多少热血男子在这里打听好意中人的来历,然后托人提亲。曲江岸,是充满绮丝的地方,是满载情爱的地方,她不知道他身在宫中,是否知道这些。 ********************** 楚清然并。下一更,估计四五点~~今天八千字更新~~ () 番外我爱的是你 秦霄下了马车,她也起身出马车,站在马车沿上将下去时,却见他朝自己伸着手。 这……这竟是要拉她吗? 她不敢去看他的样子,没有时间揣测他的想法,只是当时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条件反射地没有去碰他的手,而是自己下了车。 他将手放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桃花早已谢去,连桃也不剩一颗,倒是堤上的草依然那样青绿,有三三两两的羊被放在坡上,也没有人看管,不知放羊的孩童跑到哪里玩耍了。 太阳已经要落山,道道红光锦绣般铺在河面上,野鸭在水面上两两为伴地流着,所到之处,留下的是一道水痕,青色的水鸟在河上飞着,偶然岸旁休息,清风徐来,荡起层层波纹,沐晗从来不知道,曲江不只三月美,七月依然美。 他在河堤中间站住,她见他站住,也停下了步子,落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算是熟人,却又不是太熟,彼此说话不费力也能听得见。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突然转过身来朝她靠近,在她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后退时他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此时他们的距离实在是过近,让她觉得面前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和我靠近,就那么痛苦吗?我以为在向你提亲前,我并没有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他看着她说道。 沐晗转过脸去看向河面,只有如此,她才能让自己平静,才能有条理地回答他的话,“皇上找我,是为什么事?” 秦霄的脸慢慢变得更加紧绷,静立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为我向皇叔祖提亲的事。我不知道你如何想我,如何想这件事,但我没有把任何人当工具,也没有冷酷地对任何人,或者,在你准备和江易在一起时我出此下策对你来说的确是一种冷酷的行为,但我觉得我并没有错。” “身为君王,你如此做,的确没有错,这是你的使命。”她回道。 “身为君王,我不该如此做。”他说道,“因为身为君王,所以在自己的情感与自己的使命形成冲突时,我选择了放弃情感,因为我明白,这世上谁都可以为自己而活,只有君王不行,他必须为整个王朝而活,为了天下而活。我对你说过,我的心里有一个人,但因为上面的理由,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她。许多时候,我不想见到她,因为见到她我心中出现的不是对未来的希望,而是对未来的惧怕,她映在我脑中的容颜,也一次一次地告诉我我的无能为力,我希望她能离我远远的,我也希望她能做出一些让我忘记她的行为,等她真的久久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等她开始疏离我,甚至厌恶我,我才知道我希望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终于,她生命中出现另一个男人,她投向那一人怀抱,真的要远离我时,我才恍然明白,自己无法完全做一个为王朝而活的君王。我告诉自己,一个连感情都无法为自己争取的君王,他争取不来任何东西,所以,我向你提了亲。我只承认我的插足有冷酷的一面,但我不承认我有把任何人当工具。” 沐晗站在愿地看了他半晌,风吹着她的衣裙,吹着的她的发丝,她微仰头,一动不动看他,好久,问:“你刚才说什么?” 秦霄也有半晌的呆滞,然后回答:“我说,我向你提亲只是因为你是我唯一想立为皇后的人,不建立在权于利的基础上,不与任何人相关,只是我想娶你。” “那……”她觉得自己的脑中是一片空白的,不知道怎么先想后说,也不能分辨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那晞儿呢?”她问。 秦霄看着她:“这与沐晞没有任何关系,与你爹,你娘,与整个睿王府都没有关系,只是你与我的事。” 沐晗仍是一副不在情境中的样子,久久呆望着他。 他扶住她的肩,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我今天要对你说的话就是,我想娶你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秦沐晗,我希望你在选择和江易在一起之前回头看一看我!” “不……不!”她一把掀开他,“你说谎!皇上,我什么都知道,你别骗我,我知道你的心事,我也知道你的抱负,我还知道……你和江易的计划!” 秦霄脸上猛然一白,怔怔看着她,“你……” 他震惊的样子刺痛了她,她轻轻一笑,缓缓道:“所以我也知道你突然说要立我为后的理由,你的确是为了阻止我和江易在一起,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江易!你要他继续去帮你刺杀我爹!” “原来如此!”突然之间,一个不属于他们两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沐晗陡然回头,只见一阵青色身影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赫然是一副冷面的江易。 “江易,你竟跟踪朕而来?”秦霄立刻道。 江易笑道:“皇上知道我的底细,以我的武功,跟踪一个人易如反掌。” “若要见朕,再容易不过,为何要偷偷跟踪?”秦霄说着,站到了沐晗前面,将她护在了身后,因为此时的江易让他感觉到了很明显的杀气。 江易冷声一笑,“皇上明知道我欲与沐晗一起,却以天子身份向秦悦提亲,又带沐晗到这里,我跟过来,只是要问一句,皇上你又是为何呢?” “你欲与她在一起,朕又为何不能与她在一起?若怕她与朕成亲,你也可以去睿王府提亲,至于她愿嫁给谁,便是各凭本事了!” “哼,你以为你是皇上就能占尽身份的优势么,今日我取了你的人头,不只你无法再插足,摄政王还要大大嘉赏我,不是么?”江易说着就提剑朝他袭来。 “不要!”沐晗惊呼一声,秦霄立刻推开她险险闪身避过,一边说道:“你以为杀了朕你还能活得长久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是躲不了的!” 江易不回话,只是朝他逼近,招招狠绝,秦霄虽也习武,但毕竟只是平日业余学习而已,又从来没有在血雨腥风中交过战,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不只没有进攻的余地,几招下来,连躲闪都十分吃力。 沐晗自然知道秦霄不可能打得过江易,在一下吓得脸色都成了惨白,她不知道江易怎么会这样,只声声急喊道:“不要……江易你住手,住手啊!” 猛然间,江易翻身一脚踢在秦霄肩上,秦霄连连后退,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桃树上,未待他站稳,下一刻江易手中的长剑便闪电一般朝他心房刺了过来。 “不——”沐晗大叫一声,也来不及思考,一下子冲到秦霄面前将他紧紧抱住,用自己的身躯牢牢挡在了他前面。 “走开!”秦霄要推开她,然而手才触到她肩头江易的剑就已经停留在了空中,他静静沐晗身后,一动不动看着她。。 “沐晗……沐晗……”秦霄的声音颤抖着,人也颤抖着,他揽着她的身子,在那一刻几乎无法思考,正要查看她的伤势,却见江易缓缓放下了他的剑,而他的剑身上竟没有一丝血迹。 “所以,其实你爱的是他,不过是为了让我不去刺杀秦悦 ,才有意与我走近?”他冷声道,冷中,又带着一丝落寞。 放自伸件。听到他的声音,沐晗才从刚才的头脑空白中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本以为必死的自己似乎没什么感觉,连后背也没什么感觉,她试图站直身体,而秦霄也扶着她,然后她转身,便看到了直直盯着他的江易。 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理由那么冲动地要杀秦霄,而刚才,他也根本就准备要真的杀人见血,只是想看一看她的反应而已。早就没准备继续蒙骗,此时不得不说清楚了,她看着他,万般愧疚道:“对不起……” “所以,我说的是真的了?”他冷声道:“你真正向我道歉的地方是,你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有意勾|引我,而真正的感情,你对我从未有过一分?” 沐晗紧拽着自己的手,愧于去直视他的眼睛:“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了这样的方法……虽然我的确不曾爱你,但我确定想过与你一起离开的,那天晚上的话,有许多都是真的!” 他收了剑,回道:“没有什么对不起,人各有各的目的,我准备去杀秦悦的时候也没想过是不是对得起你和秦沐晞,我若觉得你对不起我,要的也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而是你的命。” “江易,我劝你谨言慎行。”秦霄厉声道,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江易却只是无所谓地一笑,看着沐晗道:“对于我这样的人,美人计以后还是少使,使了也不要承认,我不忍杀你,别人就说不定了。”说完,身形一闪,人就飞上树梢,紧接着就消失了身影 。 沐晗站在原地,久久的呆滞,秦霄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轻声道:“在我继续解释我的感情前,我想验证一下江易的话,他说你其实爱的是我?” 沐晗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从他怀中挣开,又急急往前几步,直跑到河边才止住步子,再往前一步,就踏入河水中了。 秦霄从后面过来,走到她身后道:“如果你不爱我,那为何不把我的计划直接告诉你爹,让他有所防范?如果你爱我,那为何总对我疏离,连靠近我一步都不愿意?” “那是因为我不想惹你厌烦,因为……因为你是那么的讨厌我,我自然有我的自尊!”沐晗立刻回头道。 秦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来:“我没有讨厌你,我说过我是爱你的,从很早的时候。” “是吗?我可从来没有看出来,而且我亲耳听见你说你喜欢的是晞儿,说我无趣,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如今的反常不是别有目的?” “我喜欢的是晞儿?我说你无趣?”秦霄皱眉,“什么时候?” 沐晗转过身去看向水面,抿着唇不说话,他立刻上前一步扳过她的身子道:“不要胡乱编造,既然说了,就好好说清楚,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听见我说这样的话的?” 沐晗咬咬唇,回道:“去年的二月,我将娘给你做的一双鞋子送进了宫中一个小太监的手里,你知道吗?” “知道。”秦霄回,如果仅仅是说睿王妃给他做的鞋子,他兴许并不能永清是哪一双,可说是她送过去的,他却知道。小太监将鞋交给他的时候告诉他,秦大小姐进宫来,只是将这鞋子交给他,嘱咐他呈给皇上就走了,那时候他想,她果然是不愿与他有太多接触的。 沐晗接着说道:“那天在碰到小太监之前,我就到了你和陈苏玉所待的花架下,那天你和陈苏玉说的话,正好被我听到了。” 秦霄这会儿却并不能一下子想起来:“我和他说了什么?” 沐晗撇过头去,他立刻握住她的肩:“你听见了什么告诉我,我能解释!” 深吸一口气,她说道:“陈苏玉问你,如果睿王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做皇后,你希望睿王送谁进宫,你回答,沐晞的纯洁烂漫,京中没有一个人配去守护,而我秦沐晞,无趣。” 他拧着眉静默半晌,然后道:“我想起来了。” 而她已经重新扭过了脸去,看向水面。他在她身后轻轻一笑,说道:“我不记得我当日的原话,但我知道我的确是说了个无趣,可我记得我并没有说你无趣,而说是的陈苏玉无趣,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过趣了。” 沐晗立刻道:“你不记得原话么,我记得,你说:‘她?无趣!’” 秦霄愣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我这样说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如此说。” 沐晗此时也想起来他后面那一句她虽记得,却一直没有放在心里回忆的话,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三个字上,他后面一句是,你问这些做什么?所以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她?无趣,你问这些做什么?”他刚才说他有说过陈苏玉无趣,那这个“无趣”难道是指陈苏玉?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这个字后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对陈苏玉说“无趣,你问这些做什么?”所以,他说的无趣只是说陈苏玉问的问题无趣? 沐晗愣愣看着他,他却仍然还在想当初的原话,很显然,对于一句一年多以前,平日的聊天话,自己实在难以想起自己所说的原话,她迟疑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所以,你没有认为我无趣?也没有想守护沐晞?” ************** 今日更新完,一共八千,明天继续~~然后,之前说八月前会开新文,结果因为中途生了一个多星期的病,时间耽误了,所以开文时间应该会拖到八月了吧,不过也不会太晚,我会尽快的~~ () 番外互诉衷肠 沐晗愣愣看着他,他却仍然还在想当初的原话,很显然,对于一句一年多以前,平日的聊天话,自己实在难以想起自己所说的原话,她迟疑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所以,你没有认为我无趣?也没有想守护沐晞?” “我是想守护沐晞,但如果娶她,我会觉得我是娶了自己的妹妹。”秦霄回答。 沐晗问:“我是她姐姐,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 沐晗便缓缓道:“所以,虽然她自恃辈分比你高,可在你心里她却只是妹妹,而我,是姑姑?” “你是女人。”他看着她,轻轻道:“你是个,能牵动我的心,能让我想入非非,让我想娶回宫中的女人。” 少女的心,总是羞涩,哪怕只是听到“女人”这个词,似乎少女只是女孩,而在为人妇之后才能被称为女人,而且他还用了个“想入非非”,用了个“娶”,沐晗不禁脸上发烫,将头低低垂下。 “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你是别有目的的在骗我,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快太快,我接受不了,你一定是讨厌我的,是不想见到我的,可是因为某个计划,某个目的,所以骗我是不是?”说到最后,她才抬起头来看他,同时也列出了许多的证据来:“你对我从来就没有和颜悦色过,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比如沐晞和你吵架的那一次,最开始不就因为我而起了争执么?” “那天,我确实不想看到你。”秦霄的回答,让她的脸立刻就白起来,他握住她的肩,继续道:“那时候有人提出我该大婚,该册封皇后,可你爹不同意,最后不仅驳斥了这提议,还送了三个女人到我宫中,那一天,我有意把自己喝得大醉,然后被人抬去房间。沐晗,我是一国之君,你知道我那时的感受么,我是个不想做傀儡的傀儡,我自己的想法,却连说都不能说出来。我明明恨着你爹,却又想娶他的女儿,连恨都恨得不彻底,连希望都无法全心去希望,那天我的心情跌落到最低谷,我不想看见沐晞,也不想看见你,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我想保护的人,可你们两个都是秦悦的女儿。” “连希望都无法全心去希望……”这一句话,让沐晗湿了眼眶,她在瞬间就相信了他,仅仅因为这句话,因为这也是她心里最大的煎熬,她那么爱他,却从来不敢去希望什么,比如……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皇后,如果那样,那他与爹的矛盾一定更加尖锐,她不想在父亲与丈夫之中选择,不想背叛任何一个人,所以她又讨厌那样的局面,宁可自己永远都只是爹的女儿。 “沐晗,我知道我以前的态度并不好,但那是因为我会因为看见你而受心里的煎熬,因为我是想忘记你的。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想不顾一切地先抓住一样自己能抓住的,不管以后如何,我只想先拥有你。” “我知道……”她伏进他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再怀疑,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心意是真的,而我……皇上,我也与你一样受着煎熬,这么多年都是煎熬过来的……面前看得见的重重阻隔,让我只能把心事埋在最深处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你的所有心情,所有感受,我都懂。” 他低头,轻抚着她的脸,“不要叫我皇上,这样,会让我想起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生疏。” 沐晗微仰头看向他,脸上散发着自豪的光芒:“我要,因为你是我心中的皇上,是我心中的天子。” 秦霄轻笑起来:“我不只是天子,我应该比天还高,因为,‘夫比天高’。” 她垂下眼去,脸颊缓缓染上绯红,映着天边的霞光,竟比霞光还娇艳,他低头看着她,缓缓靠近,再靠近。 几乎在唇与他相触的时刻她就像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一样瘫软下来,他紧紧抱住她将她托住,细细地将那柔唇亲吻,一点一点地让她唇瓣变得湿濡,原本因他的解释而拥有的真实感陡然消失了,她只觉得一切都如梦如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唇上的温柔与脸上被扑洒的热气。 风推着细细的波浪,野鸭又多了三两只,夕阳的光芒更加微弱,天边也更加红霞满布,他坐到了草地上,她被他揽着倚在他怀中,却是久久的不说话。 不敢告诉他,她依然停留在刚才的亲吻中无法自拔,身子直到现在都轻飘飘的找不到触地的感觉,尽管回忆起来她真的什么都回忆不到,只觉得脑子空灵,魂魄飘离,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水面的一对野鸭突然叫了起来,一声过去,她才收回了些神智,轻声道:“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大臣当然会赞同你大婚,可是我,我按辈分,是你的姑姑。” “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强权在手,规矩便在手。”秦霄说道:“我没有这样的强权,可摄政王有,只要你爹赞同,就算有人反对也无用,就好像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有人反对你爹么?” 沐晗知道他说的不错,当人想遵从规矩时规矩才是规矩,当人有足够的力量时,规矩也能被推翻,如果她告诉爹,她想做皇后,相信爹也会同意,而且会让她顺利地坐上皇后,只是…… “许多个夜里,我都会梦见你和我爹兵刃相见,有的时候是睿王府所有人被推上断头台,有的时候是你被……我从来没有梦到过最后,因为在最后一刻来临时我都会被惊醒。皇上,你成婚之后就该亲政了,如果我爹他……不放权,那该怎么办呢?” 他回道:“沐晗,若没有你,我会奋力与摄政王一斗,我们之前定然只有一个人活着,可我既然与你一起,我当然想要有两全的局面。我向你承诺,若最终我夺回了皇权,我会留摄政王一命,睿王府的其他人,我也都不会伤害。当然,你也依然是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不错,这,是唯一的两全之法。沐晗躺到他怀中,说道:“我会劝我爹的,他虽有强权,可他是一个十分重情的人,我不只自己劝他,我也会让沐晞和娘都劝他的,有娘出面,他一定会多加考虑。以前我不愿夹在你们两人中间,而现在,我愿意,我会努力让我的父亲与丈夫共存。” 这一句话虽然说出来了,可说到最后的“丈夫”二字时依然让她不该地出现了羞涩之意,尽管这时候就是严肃认真的时候,可她却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 秦霄再次低头,贴住她的唇。 返程时,两人一同坐在了马车后方的位置上,那位置有些狭窄,两人坐在一起只能紧紧并着,对于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过近的接触沐晗总是觉得不合适的,却又无法拒绝,要不然她早就移到前面去做了,在他面前,她不由自主地沉沦。 秦霄却十分坦然,不仅握着她的手,还商议起了她觉得很久以后才会谈到的事,“我稍后与你一同去见摄政王,顺便订好婚期。” 沐晗大惊:“这……这么快吗?” “自然要快,以防夜长梦多,而且年后我又会长一岁,婚事定会被重新提出来,那时候还不知又要弄出多少莫名的大臣之女来。” “可是,还是我先去同爹说吧,我们一起出现在爹娘面前,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沐晗有些迟疑,虽然爹娘没限制过她出门的自由,但至少她以前从来不会和一个男子单独出去,就算是江易那次也是半夜偷偷出去的。 秦霄微微一笑:“为何要解释?若你爹愿意你与我成亲,他会高兴我们一同……嗯?”话未说完,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撩起边上的帘子往车外看去,只见另一辆马车正与他们擦肩而过。 “可是你爹的马车?”他问。 沐晗也看一眼,点点头:“是的,那是爹的马车,爹似乎是出门了。” 放下帘子后,稍作沉默,沐晗说道:“那你先回宫吧,爹不知何时回来,等他回来后我再同他说。” 秦霄点头,温声道:“好好休息,不要再做恶梦,帝王虽是我的使命,但在做天下人的天之前,我先是你的天,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梦里的情形发生。” “嗯。”沐晗回着,对他轻轻露出一笑。突然之间,她觉得其实他与爹是有几分相像的,不只是面貌神情上有些像,连性情都是像的,他的话不是与爹的话类似么,爹说真正的男儿不一定是建功立业,叱咤风云,而是守住自己妻儿家人;他说他在做天下人的天之前,先是她的天。她想,如果不是这样的处境,这样的身份,他们一定是一对感情要好的长辈与晚辈。 ***************************** 但句多趣。今天更新完了,明天继续~~~ () 番外欢喜 沐晗回府时,沐晞正与郁青青坐一起吃饭,看见她来,沐晞立刻就瞪大眼睛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和……” 条件反射地,沐晗很快就回:“没怎么样,娘,我刚刚看见爹出去了,他不在家吃饭了么?” 郁青青看看她,又看看沐晞,神色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楚她和秦霄出去的事,回道:“当然不在家吃饭了,青楼里自有美酒佳肴等着他。” 沐晗一边在桌边坐下,一边轻笑,假装没看见沐晞询问的目光,只说道:“好在娘是对着我们说,不是对着其他夫人说,要不然她们还以为娘是在炫耀呢!” 郁青青轻轻一哼,“谁炫耀啊,就算炫耀也不用拿他出来炫耀,唉,为什么出去享受山珍海味的不是我呢,这菜,看了就没食欲。”说着,她果然将筷子一放,起身离了桌,“你们吃吧,我去找点别的吃。” 沐晗看着桌上的菜,龙井虾仁,一品豆腐,川汁鸭掌,山珍蕨菜 ,昙花冻,桔花羹……睿王府的菜品为了保持品质又不至太浪费,所以一直都是份量少而品种多的,这一桌的菜虽然不是真正的“山珍海味”,但真的是极好的美味啊,娘竟然说没食欲? “娘是心情不好么?怎么说没食欲?现在天好像也不热了吧。”沐晗看向沐晞,沐晞却等郁青青一走,立刻道:“快说,小霄子他和你说什么了?你们出去做什么啦?” 沐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口是心非道:“也没什么……” 沐晞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她:“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决定不和江易一起,和他一起了?” “呃……”沐晗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你怎么这样猜 ?”竟然一猜就准。 沐晞立刻道:“哈,我猜对了是不是,看你这满面桃花惷心荡漾的样子就行了嘛,你看,脸都红了,肯定是去谈情说爱啦!” 沐晗连忙捂住她的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待会让娘听到了!”说着才羞红着脸小声道:“谁满面桃花惷心荡漾了,你这丫头,平时不好好念书,说起这些词来倒是溜!” 沐晞便放低了声音问:“这么说就是这样了?小霄子今天找你出去说他喜欢你,然后你一心动,就答应她的提亲了?所以你是要做皇后了?” 沐晗迟疑良久,将筷子在嘴里咬了半天,才低着头小声道:“差不多……是这样吧。” “嘿,果然我没看错人,小霄子果然是胜了,哈哈!”沐晞说着就好奇道:“那你们去哪里了,做了什么呢?他怎么和你表白的?” 沐晗立刻摆出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好了,不说了,也没做什么,先吃饭吧,晚上再说。” 沐晞扫兴地撇过脸去,“不说不说,明天我进宫去问小霄子!”她的确是打算不再问了的,因为知道她这个姐姐实在不是什么大嘴巴的人,她不想说你用什么方法都不会说,所以她就也放弃了,却没想到到了晚上,竟发生了一件惊异的事情。 说惊异,是因为以前从来没发生过,她也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半夜,大概三更时分,她的门被敲响了,她开门,只见沐晗站在外面,看着她低声道:“晞儿,我想和你说说话。” 沐晞才睡着,本来有些迷糊,但一听这话立刻就清醒起来,“姐,你做恶梦了?” 沐晗摇头。 她又问:“那你是有心事?你有什么心事?”说着就拉她进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因为她之前可从来不会半夜跑到她房里来,现在突然这样,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沐晗走到屋中,然后道:“我们去床上。” 燃着蜡烛,躺到了床上,沐晗自己平躺着静思了会儿,似乎是整理着情绪,然后侧头道:“沐晞,今天,他说他喜欢我。” 沐晞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这个……你不是说过了,我知道啊,而且我一早就猜到了。”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沐晗压制着心中的激动,颤声道:“你不知道我也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很早就喜欢他,我以为他是讨厌我的,结果他竟然说他也喜欢着我,沐晞,我很高兴,高兴得半夜都睡不着,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梦一样,一定是我做了个美梦,可它就是真的,那么真那么真,我到现在还记得,还记得躺在他怀中的感觉。” “你说你喜欢他,很早就喜欢他?”沐晞总算是被提起了一点热情,“你喜欢他吗,我怎么不知道?” 沐晗的眼睛里隐隐有着水光,却又是兴奋的,是笑着的:“是的,我喜欢他,从我见他第一面,那时候,你带我进宫,可是后来你走开了,让我站在那里等你。我站在那里,低着头,缩着身子,然后小心是打量周围的景物,面前的水池那么大,水里的金鱼那么多,那么好看,还有园里处处开着的各种各样的梅花,兰花,我从来不知道冬天里也能一下子看见那么多好看的花,远处的宫殿很大很宏伟,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那屋檐像一只大鸟的翅膀,我当时想,那只大鸟一定就是凤凰,凤凰的翅膀大概就是那样的。然后,在我仰着头聚精会神看那宫殿时,有个人走过来了,他一来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说,‘这不是栖花院的那个雏儿小茉莉吗,我这是进错地儿了吧,怎么在这里看见你了?’从他过来那一刻我就认出了他,他以前说要买我,是老板说我只是端盘子的,又有银花姐姐帮忙我才跑开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我很怕,想跑,却被他拦住,他不知道我已经被爹收养了,自恃身份不凡便来抓我,我怕被他碰到,一心急,就掉到水池里了,那水冰冷刺骨,我也不会游泳,那一刻我还以为我要死了……结果,他救了我。” 沐晞的眼皮已经撑不住地要往下盖了,她揉了揉,接道:“嗯……是小霄子?我记得我回来时他抱着你,正要把你送去宫里烤火。” “是的……是他,那个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么高,几乎和我一样高,可是他却很会游泳,力气也很大,他把我抱上池边,又把他自己的狐裘给我,紧紧抱住我,我听见他对那个人说‘容世子,你这是在朕的宫里调戏女子吗?’,直到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他就像和爹一样的天神,他那么小,可他一句话,那个人就跪下来求饶,可是天神,却会亲自下水救我,却会自己冻得浑身冰冷,还把唯一干着的狐裘给我,他抱着我,让我觉得好安稳,好暖和,甚至比那天被爹娘带出青楼还要安稳暖和……从此,我再也忘不了他,我和你一起进宫,你和他玩闹,我就在一旁看着他,有的时候我也想去玩,可我不敢,我怕自己玩得不好,也怕自己玩得满身是汗变得很丑,还怕一不小心在他面前摔跤,甚至是吃东西,我也怕他觉得我吃得像个没身份的人。他知道我的身世,这让我很害怕,很伤心,我一边想,他不是瞧不起人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以天子之躯亲自去救一个素不相识、可能只是宫女的人,一边又想,他是天子,怎么会看上这样一无是处的我呢?……”。 “姐,要不,你快点说吧……我,我有点要睡了,所以你是一直喜欢他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不告诉爹娘呢,那样爹会早点让你做皇后啊?”沐晞带着睡意,有气无力道。 沐晗摇摇头:“我怎么敢,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和他有着辈分上的差距,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和爹……”不想让沐晞的无忧无虑添上阴影,她改口道:“而且他对我从来都是冷漠的,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心里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我对谁也不敢说。” “喜欢我?什么喜欢我?”沐晞陡然间清醒了不少:“你竟然觉得他喜欢我,他怎么会喜欢我呢,而且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呀!谁要嫁给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人啊,而且他太闷,又爱吼人,我才不喜欢他!” “我那时倒宁愿他像和你一样开心随和地和我相处,像吼你一样吼我,可他从来都不理我。” 沐晞微微皱眉:“是哦,那他为什么不理你呢?” “因为他也和我一样,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觉得我不喜欢他。” “你们两人,怎么这么……这么没事找事呢?”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有点……没事找事。”沐晗笑着:“不过,能有这样的结局,我很开心,很开心,上天怎么就对我那么好呢?他喜欢的人竟是我,竟然是我,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从来就不和他一起玩闹,也不怎么和他说话,每次进宫,我都要犹豫很久是好好打扮,还是就平平常常的去,打扮得太明显,我怕被看出来,太平常,我又怕他觉得我丑。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对他说的‘无趣’深信不疑,因为我也觉得我是无趣的,他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我……晞儿,明天……明天你是会进宫去么?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我真的……” 身旁传来细细的均匀的呼吸声,她转过头去,果然沐晞已经睡着。看着她小孩一般的睡颜,沐晗轻声道:“晞儿,我很想他,真的很想他,明天你一定要进宫去,因为……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去。” ************************ 清瞪眼色。今天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皇后择定 四更,睿王府无忧阁的灯亮了起来,一阵穿戴后,秦悦走出院子。 沐晗站在院中外出的必经之地,带着些许的紧张,微微拽着衣袖。因为有沐晞在,她并没有在房中长时间燃着灯十分仔细地装扮,只是穿戴整齐之后就出了房门,一夜未眠,精神却十分好,加上早上的清新凉爽,更加没有倦意。 等看到秦悦朝这边走来的身影,她立刻就站得端正起来,立在石子路的旁边,微微低头等着。秦悦早已看见了她,果然在走到她面前时就停了下来,温声道:“这么早,是有什么事么?” “爹……”沐晗深吸了口气,鼓起自己的勇气,让自己尽量显得沉静道:“女儿决定了,女儿愿意进宫为后,望父亲成全。” 她以为他会讶异吃惊,因为就在前两天,她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的,到今天就变了,却没想到他完全没有,甚至没有很快是问一句话会,沐晗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晓色中,秦悦微微露着一丝笑颜,看上去似乎颇为高兴的样子,然后他才说道:“怎么突然又愿意了?皇上和你说过什么?” 沐晗微低头,小声地承认:“是的,皇上找过我,而我才知道之前一直误会了他,所以,所以我如今来向爹表明心意,我愿意做皇后,因为……我的心里,也一直都有着皇上。” “嗯,好,爹知道了。时候还早,你先回去睡着吧,其他的事爹来办就是了。”。 “是。”沐晗退到了一旁,秦悦又笑了笑,这才离去,她抬头看着父亲的背影,总觉得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平淡,好像早就料到她会答应,而她的心里也一直有皇上一样,这实在让人不解。不过,好在父亲听到她这话后的反应竟是不错,那笑倒像是真心的欣慰。想着,她有些沉重起来,父亲欣慰的理由是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她的答应,能够让睿王府的光芒能更耀眼么?如此想,与皇上在一起倒像是饮鸩止渴一样,现在是欢喜,可随后而来的却是个难以实现两全的局面。 早朝,商议完了该商议的事,一直像旁观者一样沉默的年轻皇帝突然开口道:“正好众卿家都此,朕有件事要告知,朕要大婚了。” 虽然他说话的口吻十分随便,像是管家长要钱的少爷,但大臣们还是被这话惊住了,因为“大婚”这二字,甚至还以为这皇上是在开玩笑,可是很明显,皇上是很少开玩笑的,大多数上朝的时候他都是规矩地坐在上面,时不时换换坐姿,等摄政王同一干大臣商议完国事了就走人,总体来说算是严肃,所以他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 有反应快的大臣立刻问:“皇上的意思是,现在商议皇后人选?” “当然不是,人选已经定了,就是皇叔祖的长女。”说完,他就看向秦悦。 顿时所有人都惊惧了,又一次,连摄政王的心腹之人都以惊奇的目光看着他,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发展的,竟然突然之间就选定皇后了,而且是完全不合规矩的摄政王的女儿! 面对整个大殿好几十人的急于得到答案的目光,秦悦缓缓道:“皇上之前的确对本王说过欲立小女为后,本王觉得这在身份上实在不妥,所以不曾同意。”说完,他又看向秦霄道:“皇上,小女虽为臣收养,但身份上仍是皇上的长辈,如此恐怕引起臣民非议,还望皇上三思。” “有什么好三思的,朕已经三思过了,要么就立沐晗为皇后,要么朕就终身不娶了,你们谁不同意朕立皇后朕老了就把皇位让给谁算了!”皇上一副倔强之态,说出的话却让大臣惊骇万分,立刻就有人惶恐道:“皇上,这话怎么能乱说,这……这实在让臣等……” “朕就这样说了,朕就是只立沐晗为皇,你们看着办吧!”皇上一说完,就往龙椅上一靠,果真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态势。 这皇上,一口一个沐晗,自然是因为年幼不懂事而没有顾忌女子的闺名,但还有一点,就是这正好表露了皇上与这摄政王长女感情的要好。一时之间,好几人都偷偷瞧向秦悦,只见他悠悠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他们就明白过来这摄政王的高深。他竟然是早早就计划到此时此刻了,自己有个女儿,性子却甚为叛逆,实在不是能做皇后之人,所以就又收养了个美貌的女儿,竟像完全按照皇后的样子来调养一样,这女儿果然是端庄典雅,比那亲生女儿来做皇后合适了无数倍,又让两个女儿日日进宫来与皇上相伴,少男少女的,感情就这样来了,到现在竟是不用他自己提出来,皇上就主动要立后了,而且是一定要立他的女儿为后,回想起来,这不就是个谋划了七八年的美人计吗! 装出子间。“皇上,摄政王之女按辈分算是皇上的姑姑,立她为后,皇室子孙须为天下典范,这如何能让天下百姓接受?”有大胆的大臣如此说,马上就有摄政王底下的心腹回答:“臣倒是觉得王爷长女知书达理,娴雅端庄,的确有一国之母风范,皇上的选择再英明不过。” “不错,若连睿王府长女都做不得皇后,那谁还有资格做这皇后?什么辈分问题只是死规矩,选皇后最首要自然是要选端庄持重之人。” “端庄持重之人京中名门自然能挑出许多来,并不是只有睿王府长女一个,何必非要违天下人之意?” “再是名门,如何能有睿王府尊贵?更何况皇上属意之人正是睿王府长女,选皇上属意之人才能皇上皇后互敬互重,才能天下太平,睿王府长女并无一点不是之处,难道非要拂逆皇上之意?” …… 几番争论下来,摄政王一党自然如平常一样占上风,又因为皇上也是破天荒成了摄政王党最有力的“铁杆”,皇后人选最终在几位大臣无奈的摇头中确立下来,秦悦一直表现得淡然,只在最后发表了个似乎无可奈何的赞同意见,这让那几个摇头之人更加气愤。 退朝时,皇上自龙椅上离开,秦悦抬眼看向他的侧影,发觉几日不注意,他似乎又长高了些。 从他还在娘胎,到他长大成人,虽然自己不曾以父亲身份照顾过他,却是一天一天看着他长大的,几乎没想过会隐瞒身世这么久,但一回头,竟已整整十六载了。 最初,他也和青青一样,控制不住父母的思恋,常常进宫,常常抱他逗他,也担心他白日吃不好,夜里睡不好,身边照顾的乳母无论多尽职尽责都不能完全放心,直到他长大,在自己还当他是个小小孩童时,竟发现了他的隐藏,他对自己疏离,已经那种刻意的假装。 那时他才恍然大悟,他的儿子已经不再是个不懂事、要糖吃、要玩弹弓的小孩子了,而是个有了自己思想,知道自己身份,知道自己责任的小皇帝,孩子对他的芥蒂,让他有说出一切的冲动,可是在那冲动之后他却觉得,不如就如此。告诉了他,他自然能与自己亲近,但同时也无忧无虑,只等着自己的父亲将整顿好的江山交到他手中。为了孩子的成长,他选择了隐瞒,这虽让他与青青痛苦,但这是两人商议之后共同认定的结果,对他们是牺牲,对孩子,却是磨炼。终有一天他们无法再庇护他,他须凭自己的力量守住整个江山,而这力量的练成,实在不易。 多年的观察,他的确能掩尽锋芒,隐忍度日,可他又怕他太过怯懦,不该争时不争,该争时也不争,好在,最终他并没有让自己失望,选择了娶自己想娶的人。 一个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不敢娶的人,以后恐怕也没有多大的勇气去争取其他,而一个君王,不只要隐忍,当然也要有该有的魄力。所以他因他的选择而欣慰,他也相信他最终能有能力夺回皇权。 睿王府,沐晞吃了些早饭,便开始赖着郁青青要她想点类似于沙冰、蛋糕之类新鲜的吃食,可郁青青最近似乎精力大不如之前,打着哈欠说要休息,非赶她出房门,沐晞晃晃悠悠到院子的秋千架上,坐在上面开始呢喃:“娘真是的,老了吧,越来越懒了……我想吃呢,去找点什么好吃的呢?” 沐晗跟着她出来,站在秋千架旁,一动不动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如……出府去?” “对,出府去!要不我们去那个李记点心店看看?看看他们有没有做出什么新的东西来?”沐晞忽然闪亮着眸光看向她。 沐晗迟疑着,缓缓摇头:“我,我不是太想吃。”然后继续看向她,目光中含着些许期待。 沐晞歪头想了想,立刻又道:“那不如去别院泡温泉?啊啊,说着我就想去了,我们现在去吧,快点,要不然就得晚上回来了!”说着她就要从秋千上起身拉了沐晗跑,沐晗却仍然不动,低声道:“我也不是很想去温泉……” 沐晞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她,直到看得沐晗心虚脸红,她才疑心地问:“姐,你不对劲嘛,又要出去,又这里不去那里不去,那你想去哪里?” ******************** 今日更新完~~~ () 番外陈苏玉的异常 沐晞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她,直到看得沐晗心虚脸红,她才疑心地问:“姐,你不对劲嘛,又要出去,又这里不去那里不去,那你想去哪里?” “我……”听到沐晞的问话,沐晗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支吾了半晌,却只回道:“我没要去哪里啊。” 沐晞探究地盯着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说话犹犹豫豫样子别别扭扭的,还主动说要出去玩,真是不像你,昨天还大半夜跑到我房里……”说到这儿,她突然想了起来,立刻道:“你昨天半夜是说喜欢小霄子来着,说喜欢得睡不着来着,我知道了,你是要进宫去?” 沐晗这才知道沐晞竟把夜里她说的话都忘得差不多了,到现在才想起这么一些来,而现在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实在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远处又还站着丫环,一时羞窘,立刻道:“你小点声……” “这就是默认啦?你是要进宫去对不对?”沐晞像找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很快就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这叫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那个使我思君朝与暮说的是谁啦,啊,我太笨了,太笨了,竟然没想到啊!”盯地姐却。 “好了,你到底去不去嘛,一直笑一直笑,有什么好笑的!”沐晗一下子瞪起了眼睛,脸上更添了几分红晕,沐晞这才止住了笑声,“好,去去去,当然去啦!那我先在这里等着,你去好好打扮打扮?” “你……”看着她眼里促狭的笑,沐晗十分不满,撇了脸道:“谁要打扮,不用打扮!”说完就想起自己早上为了过来见父亲,只匆匆穿戴一番就出来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照一回镜子,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带着窘迫道:“那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房里一下!”说完也不再去看沐晞的脸就跑开了,背后果然就传来了沐晞的笑声。 进宫时,正是正午,虽已是七月,正午的太阳却仍然热烈,这在过于灿烂的阳光下,连皇宫都显得有些沉静,然而往御花园里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骑着马,正对着靶子练箭的陈苏玉。他一身靛青色袍子都被汗水浸得湿透,那张本来满是书卷气的白希面庞在太阳底下晒得红红的,也大把大把淌着汗,旁边就有凉亭,就有瓜果,可他却不过去,而是端坐在马上,紧抿着唇 ,一箭接着一箭往那耙心射。 沐晞将拿着的伞往后移了移,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沐晗,“姐,那是陈苏玉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 沐晗盯着不远处的陈苏玉看了看,缓缓道:“应该是有心事吧,你看他射箭,根本没瞄准就发箭了,连耙子都没射中也不管,依然一支接一支射他的,他不是练箭,只是心情不好发泄而已。” “心情不好……他竟然心情不好……”沐晞将伞扔到沐晗手中,立刻跑上前去朝马上的陈苏玉喊:“喂,陈苏玉,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苏玉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抬头往沐晗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紧抿着唇转过头去,一声也不吭,“嗖”地一声将箭射出。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沐晞又喊了一声,他依然没回头,倒是语气有些不太和气地回道:“没做什么。” “哼!”他这副爱理不理的鬼样子让沐晞十分不悦,也不再同他啰嗦,只喊道:“我问你,小霄子哪里去了?怎么只有你没见到他呢?” “……” “问你话呢,聋了啊,再不吭声我一鞭炮炸翻你的马!” 陈苏玉总算又侧过了头来,一脸别扭不服气的样子,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不在!” “不在?”沐晞大吃一惊,连刚刚走近的沐晗也吃了一惊,皇上不在宫里,能去哪里呢?还是他的意思只是皇上不在这儿? 很快沐晞就接着问:“怎么会不在,那他去了哪里?在睡觉?” 陈苏玉紧拽着手里的弓,看着前方耙心冷着声音道:“出宫了,去了睿王府!” “睿王府?”沐晗更加吃了一惊,看向他道:“那陈公子,皇上是一个人出去的吗?我是问,他到睿王府做什么?我爹也不在呀。” “嘿,我知道啦,小霄子一定是去找你了!”陈苏玉还没说话,沐晞就喊了起来,然后凑到沐晗耳边小声道:“他一定是也想你了呢,所以就跑出去啦,结果没想到你也一样想他,又跑进来了。” 沐晗微微脸红,心中也开始雀跃,却抑制着保持了脸上的平静再次看向陈苏玉:“我们来时并没有看见皇上,不知皇上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陈苏玉正要开口,抬头一下子看到了前方,双唇又一抿,转过头去不说话了。沐晗看着他的目光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正要回头去,只听身后有人叫道“沐晞。” 是他的声音! 沐晗只觉得心跳在陡然间加速,缓缓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明明白白是看向她的,眼里似乎都映着她的身影,脸上也带着从来没有的柔情。 这样的情形,何其陌生! 从来都是他与沐晞玩闹,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在一旁站着,也不敢去看他,只敢抓着他不注意的空隙快速地瞟过一眼,而现在,她能这样不隐藏地看向他,而正巧,他竟然没有看沐晞,也是看着她的。 “过来了,路上有些热吧?”秦霄开了口,是对着她说的,而且嗓音也同昨日黄昏一样低沉而轻柔,一切都提示着她,幸福不是昙花一现。她想起自己是有意挑好了衣服换的,这身衣服是今年新做的夏衣,当时娘和晞儿都说好,连爹也轻笑着点头,应当是没问题,而头发呢,也是让点绛梳的,她梳头发的技艺十分不错,应该也是没问题,只是……今天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涂了些胭脂。因为昨晚没睡,所以脸色有些微的发白,点绛说涂点胭脂她就涂了,但还是有些不习惯,京中女子虽然在姿容上极为注重,可未出阁就浓妆艳抹的女子实在少,她涂了胭脂,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看不看得惯。 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倒是旁边的沐晞拉了她道:“姐你怎么了?紧张得说不话来啦?” 沐晗这才想起他之前好像是问了自己一句话,她竟然,竟然想不起他问的是什么!这样一来,她不紧张也紧张了,局促半天,才开口道:“听陈公子说……说你去睿王府了?” 秦霄笑一笑,“是的,然后又回来了。”。 沐晗这才认真看他的衣服,只是一件浅蓝色锦衣,普通的富家公子打扮,这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人为着私事出宫的,以往他这样都是出去打猎或是其他,而今天他竟然是去睿王府,难道真的是像沐晞说的,他去睿王府是去找她…… 其实答安似乎正是如此,可她不敢相信。 沐晞早在她心里思绪万千时问起了秦霄:“小霄子,你快说你去我家做什么?你要找娘给你做吃的?” 秦霄的心情似乎十分好,睇了她一眼,笑延:“你以为都和你一样么,只知道吃。” “那你就是去见我啰,你是想和我一起出去玩,想去哪里玩呢?” “你,不一直是你赖在我身边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这小孩子一起玩了?”秦霄一回,沐晞立刻就笑了起来:“啊,那就是啦,所以你既不是找娘又不是找我,你又知道爹这个时候肯定在忙公务不在家,所以你是去找我姐啰,嗯……你为嘛要找我姐呢?你找她有什么事?”到最后,沐晞倒作出一副奇怪的样子来。 沐晗早已带着些红晕扭过了头去,秦霄仍然含着笑与沐晞继续谈话:“那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当然有关!”沐晞立刻道:“我知道我姐为什么来宫里呢,也知道她昨天下午出去后回来对我说了什么哦,你确定不要告诉我那件‘你和她的事’?” 沐晗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起来,拉过她衣袖道:“晞儿,你说什么呢,你……你不是说要去找御膳房杨总管弄吃的么,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不去不去,那个什么时候去都来得及的嘛!”沐晞得意着,又看向秦霄:“快说呀,你去我姐姐做什么呢?” 秦霄看一看沐晗,回道:“告诉她,我今日在朝议上说要立她为后,大臣们都答应了,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许多事要准备。” “啊?”沐晞吃惊地大叫一声,沐晗也吃惊,却没有叫出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求证他这话的可信程度。 “不错,朕这个皇帝说话可是需要一言九鼎的,等到明日消息就会传开了。”秦霄肯定地说道,然后问沐晞:“所以,作为交易,你也该说出你的消息了。” “这么快,这么快……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而且我还有好多事没问啊,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姐姐啊,为什么以前没看出来啊,现在居然这么快就要成亲了!”沐晞在惊愕中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抬起头来:“不行,我不赞同,就算是要成亲也不能这么快啊,姐要是成皇后了那不是得住到宫里来了,爹成天不在家,在家也不和我玩,娘也越来越懒了,也不和我玩,那我怎么办?我来宫里来,你们两个肯定嫌我烦,不行,我不赞同姐姐这么快做皇后!” 秦霄笑着,一副“你不赞同又如何”的样子,而沐晗则低头走到沐晞身边,小声劝阻:“小点声,别这样说,不是说只是大臣们同意了么,又不是真的……” “哈,我想到啦!”沐晞完全不管她的劝阻,突然之间就变得兴奋起来:“你如果做了皇后,那你就不只是我姐姐了,还是我侄媳妇,然后你们成了亲就会生娃啊,你们的娃是我什么?侄孙?他要叫我奶奶,天啊,我要当奶奶了,是姑奶奶!啊,好好好,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比以前更高了,真好,真好啊!哈哈哈!” 她叉了腰笑得得意,指着秦霄与沐晗道:“侄子,侄媳,侄孙他爹娘,还有你,陈苏玉,不如等我侄孙长大了你再做太子伴读呗,然后你就和太子一辈算了呗,哈哈,那你得叫我……”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陈苏玉,却只见他一动不动盯着秦霄和沐晗所站的方向,脸上绷得紧紧的,静立了半晌,突然一拽缰绳,朝后边跑去,马踩到了远处地上的兰花,他也不管不顾,照样那样挥着马鞭飞驰过去。 三人都看着他离开方向,秦霄微微皱下眉头,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沐晗看看他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场地上被箭射得密密麻麻的箭耙,神色上也透露出满腹的疑惑,站在最前面的沐晞则是将手撑着下巴,歪了头似乎认真思索着什么,一会看看远去的陈苏玉,一会儿又看看那箭耙,然后又回头看向陈苏玉之前一直盯着的方向,最后将目光放到了秦霄身上。 “你们说……陈苏玉今天是怎么了呢?”她的样子十分正经且严肃,“按爹所说,一切的巧合都有其因由,陈苏玉早不别扭,晚不别扭,偏偏在你们决定要成亲之后一脸被欠了钱的模样,这自然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莫非,他也是吃醋了,而且是吃——” 她将手指指向秦霄:“吃小霄子的醋?对,一定是!他这样的反应一定是喜欢上了你们其中一个,可是之前在江易出现时他都没反应,现在却有了反应,这证明姐姐可以排除,所以他的确是吃小霄子的醋,他……他,竟然有龙阳癖!” 秦霄的目光缓缓沉了下来,脸色也有稍稍的不悦,看着沐晞正要训话,她却突然惊叫一声,脸上出现从未有的兴奋:“龙阳癖,龙阳癖,天啊,龙阳癖,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戳穿他,我要证实我的猜测,哈哈哈!”话音落,她人早已往陈苏玉离开的地方跑去。 ********************* 今日更新完~~~ () 番外真相,皇上愿意知道? 沐晗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沐晞远去的背影,刚才低头含羞的模样不禁散去,露出些凝重来,秦霄将这凝重收入眼底,温声道:“怎么,你还真信沐晞的鬼话么,陈苏玉怎么会……” 沐晗缓缓摇头,“自然不是这个,我是想起沐晞的姑奶奶……”她看向他:“连沐晞都知道你我在一起,我不只是她姐姐,还会是她侄媳,她当玩笑,但别的人呢?” “你我这事,与他人何干!”秦霄立刻道。 “本来是与他们无关的,可却会成为有心之人攻击你,攻击父亲的工具,你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这件事会成为你的把柄,只要我还是皇后,随时就会有人提出来。” “那你怕吗?”他问,“要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愿做皇后吗?”。 沐晗立刻摇头:“当然不。” 秦霄轻轻一笑,“我的回答也是不,我当然不会因此而不立你这个皇后。”说着,他拉住她的手,肯定道:“如果这会是我们的把柄,那就让我们拥有这把柄又怎样,只要我们强大自己的力量不被这把柄所伤就好了。” 他的“我们”,让她欣喜,让她安慰,甚至兴奋,她觉得一切都不再可怕了,无论是身份之别,还是权利之争,只要身旁有他,她都可以面对,对,他们,他们一起面对,一起踏平一切坎坷! 看到她的目光,他已知道她心情的转变,拉着她往旁边凉亭走道:“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宫里?” 到亭内,阳光顿时被隔绝在外,阴凉中,秦霄回过头来看向她。 沐晗“唰”地一下就脸红起来,别过头看向别处道:“我……我来宫里,不就是因为,因为沐晞要来呀,以前不都是她拉着我来么。” 秦霄笑一笑,走到她面前低声道:“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出宫,因为我想去见你。夜里睡不着,我是熬到天亮的,可是早上又有朝会,我熬到下朝,又熬到早饭,终于空闲下来,立刻就出去了。本想将你约出来,没想到一问才知道你竟然不在府中,好在……你却到了宫里。” 沐晗仍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只手还被他捏着,另一只手则紧紧拽着衣袖,只有将力气拼命地使往另一处,她才觉得能将胸膛中跳跃的那激动喜悦发泄一点点,让自己不至于失控。 “我也是……和你差不多。”她的声音极轻,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然而她知道他是听见了的,因为他握着她的手又加紧了一分。 有宫女走至这边,一眼就看到了亭中站着的两人,低头行过一礼后急步离去,沐晗则早已将手抽出,转过身站到了凉亭边上看向前方的花草,与他隔开了一些距离。 “我以后……就不来宫里来了。”她背朝着他,轻声道。 秦霄走到她身边去,“为什么?” “这样不好。”她回,“你在朝堂上提了这事,大家都知道……这样若我还进宫,还常见面,于礼更是不合,总会引起非议。” 秦霄虽不觉得有什么,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力量并不大,只能靠秦悦的权威来抵制流言,虽然他相信此事在秦悦手上不会再有差错,但终究不是由自己掌握,那信心也没那么强,所以,还是稳妥一些好。 “那好,你不进宫,我出宫去。”他回道。 沐晗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又是笑意,又是羞意,又是喜意,低声回答:“那还不是一样……被人知道,恐怕说得还难听一些。”光明正大的进宫,可和偷偷摸摸出宫的情况大不相同。 “不被人知道不就是了,反正我以前也常出去。” “怎么可能不被人知道呢,纸包不住火。” “那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到我们真正成亲,我们都不再见面?”秦霄认真道:“你可知道现在只是才提出大婚一事,一切准备程序都没有开始,若要真正置办婚礼,不知还要等到何时,恐怕拖到明年去都是十分正常的。” 沐晗闷着不作声。 秦霄便道:“所以,明日我出宫去找你吧,你再寻个理由出门就是了,不要让沐晞跟着。” 沐晗仍然不作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却是很明显的默认了。他的一个“明年”,确确实实将她吓到,而她也知道皇帝大婚非同小可,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可现在才是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而一个月又还有那么多天……剩下的日子数都数不过来,她如何能接受这许许多多的日子里都不再见他一面?非议就非议吧,反正……反正有他在,有爹在,婚事当是受不了影响的。 “你想去哪里?”秦霄在旁边问。 沐晗摇头:“我也不知道。”和他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就像现在,她待在像自己家一样熟悉的皇宫,站在站了好几次的这凉亭,她也觉得此刻是生命中最美妙的时刻,只因为他在站在身边的。我样禁缓。 “其实,我也是不知道的。”秦霄说道,“曲江河畔是我知道的唯一的地方,别的……我只知道京城的街道,和打猎的林子。” 沐晗低着头,“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以前随爹娘去过郊外的桃林什么的,桂园什么的,可是现在桃花也没了,桂花还没有开。” “不如我们去郊外?我骑马载你去?”秦霄突然提议。 沐晗一下子惊住,骑马载她……虽然是郊外,但也有人吧,这被人看见多不好,拒绝之际,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地方,立刻道:“我想到了,郊外的碧云山,你去过么?” 秦霄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异常来,轻轻摇头:“没有,因为那山里不适合打猎,所以不曾去过。” “那不如我们就去那里,那里满山的树木,山里很清凉,有溪流,还有个很大的瀑布,瀑布下面又有个碧潭,景色十分的好。” 这些秦霄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母后的尸体最后是在碧云山被抬走的,而他的母亲,据说是被父皇剖膛而亡……碧云山,多么美的一个名字,可那美丽却不属于他,只有他最惨痛的身世。 很明显沐晗是不知道这详情的,因为这些被纳入了皇室不可外泄的秘事,尽管母亲的死在当时引起一阵轰动,但因为父皇随后的驾崩,母亲的死便被人淡忘,又因为皇室刻意的的隐瞒,最后大多数人只知道他们两人是一起身亡了,并不知道母亲逝去的详情。看着沐晗脸上的欣喜与期待,他无法说出自己隐藏在心里悲痛,更何况,如果提起当年之事,必然会让人想起那时候秦悦与他父皇母亲的恩怨,而他不愿让这恩怨影响到她。最后,他只轻轻笑道:“那好,那就去那里。” 日落,沐晞与沐晗出宫去,秦霄走到云烟湖旁,看了看离岸不远,于小船中沉默端坐的陈苏玉,身子一下子凌空跃出,脚尖点着水面疾速移动,很快就跳上了小船,落下时却有些重,让船身颤了一下。 陈苏玉回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皇上的轻功似乎没怎么进步。” 秦霄回道:“这些日子都没有练习,荒废了。” “因为秦沐晗?”陈苏玉的声音冷冷的。 秦霄在他面前坐下来,一动不动看着他:“沐晞说,她逼问了你一下午,终于逼问出你的确是喜欢朕?” 陈苏玉撇开脸,脸上仍是紧绷。 秦霄接着道:“如果她问出的结果是别的,朕倒还会猜想你是不是真有着那龙阳癖,但她逼问的是这答案,这证明真正的答案恰恰就不是这个。真正的答案是可怕的,甚至比你被人认为是龙阳癖都可怕,是不是?” 整个船只都是静默的,只偶尔有不明的水响,不知是什么落入了水中,还是鱼儿在水在跳动。 “朕想,你心里是藏着事的,而这事你也并不想死死藏着,要不然就不会表露得这么明显,朕是那个你能说的人吗?”秦霄又问。 陈苏玉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皇上,你娶了秦沐晗,那秦悦呢?如果他做了国丈,那他的权力就更稳固了,皇上完全可以选另外的名门做皇后,来自皇后的势力一定会与秦悦抗衡,那样皇上就有了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 秦霄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回道:“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 “我知道,我知道皇上已经决定了,再说也没有用,可是如果皇上知道……”陈苏玉的话戛然而止,定定看着他,将后半句停在了口中。 “知道什么?”秦霄问。 陈苏玉喃喃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知道这件事,也许……也许……” “朕愿意,朕宁愿在两难之中作选择,也不愿意在不知情下作选择。”秦霄已经感觉到了什么,陈苏玉所说的事,也许会影响他想和沐晗在一起的决心? 果然,他的话似乎切中了要点,陈苏玉一动不动盯着他,然后问:“真的吗?皇上愿意知道?” 心底冒出一丝微微的惧怕,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事能影响他的决定,然而此时此刻,他不可能因为这惧怕而拒绝听到也许址分重要的信息。 “朕愿意。”他说。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怎样我才能下定决心不要你 “皇上可还记得先皇的死因?”陈苏玉问。 秦霄心中一紧,沉声道:“当然记得……父皇的死因,曾有三司联查,查得的结果却是父皇神智失常,在杀了母亲后又用同一把刀自尽。” 这结果,他是一直不相信的,感情上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先杀自己的母亲再自尽,理性上也不愿相信,正如最初所有大臣都不相信一样,父皇那么不容易才坐上属于自己的皇位,前一天还在同大臣踌躇满志地商讨国事,后一天就引刀自裁,这当然不能让人相信,而且父皇以前从来没有什么神智失常的经历!三年前,他与陈苏玉,以及一些暗中支持自己的大臣秘密查探过,最终却一无所获,原来不是当初的三司在秦悦的控制下弄虚作假,而是真相被掩藏得太深,他们无法确定父皇是自尽的,同时也无法确定他不是自尽的,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没想到时隔三年,陈苏玉又将这事提了起来。秦霄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下文。 陈苏玉从怀中拿出一只信封来递向他。 那信封外面是完全的空白,什么也没写,看上去不小,而且足够厚,很明显里面装了不只一两页纸,秦霄接住,将手伸入未封的封口处,将里面的一叠纸拿了出来。 纸是对折的,他打开,第一眼便是一页字迹实在不算好的文字,虽是努力的要写工整,但因为书写者笔下实在有欠缺,所以写得也仅仅只能算得上认真而已,从字迹看,这人似乎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力气、或者是练武的人,笔被握得太紧,写字又太过用力,许多字都粗粗大大,而且都渗到了另一边。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文字的内容,很快秦霄的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的确是个练武之人写的,而且……是与父皇之死相关的事。写字的是个把守在宫门处的守卫,名为谢宣,写字时二十三岁,他写下这文字的三年前,正是先皇驾崩那一天,他在宫门处看见当时的睿王秦悦,却是一身太监的装扮。这话他说出去,根本没有人相信,因为当时秦悦已经进宫了,正往皇上寝宫而去,且穿的是另一身衣服,这有上百人看见,他根本不可能同时再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但他能确定自己不是瞎说,也没有眼花,那个人的确是秦悦,可他无法解释在同一时间,怎么会有两个秦悦。 第二张,是十多年前睿王府的一名下人,他在最下面按了手印,确认文字是自己的观点,但因为自己不识字,所以让别人代笔。他说,秦悦手下曾有一名穿白衣的武功高手,他能变成秦悦的模样,那下人也能确定这一点,因为他亲眼见到两个秦悦同时存在。 第三张,同样是皇宫守卫,却是好几人来作证,称先皇驾崩当晚,秦悦出现在宫中,可是守卫们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第二次进过宫门。 第四张,是个宫女的证词,先皇驾崩当天,就在秦悦闯进皇上寝宫抱走姚家的七小姐不久后,她亲眼见到一个太监从皇上寝宫中出来,只是那身影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当时又只有她一人,也不知详情,所以没喊人,去忙了自己的事。 第五张,是仵作对先皇验尸后的报告抄写,仵作称,先皇的致命伤,也就是那只小刀的刺伤,是为一刀直刺心脏完全致命的地方,直没刀柄,没有丝毫偏差,也不见丝毫犹豫。下面换了字迹,字迹嶙峋中带着一分秀美,一见就知道是前任太傅陈子琦的字,是他的疑惑,他询问过有经验的仵作,也询问过懂武功的人,还有大夫,他们都一致认问,一个不懂武,不了解人体结构,是不会那么容易一下子找准心脏位置的,所以许多被杀之人都是被乱刀捅死,或者直接割喉,许多自杀之人都会往胸口正中下刀。而先皇并不会武功,也只略懂药草,就算他知道心脏的位置,要那么精准的刺入也是十分困难的,几乎不可能。 下面,是最后一张,完全是陈子琦的字。他说了自己查先皇驾崩之谜的经过,几经磨难,前后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找到疑点,又让证人写下证词,那名看到有太监从皇上寝宫出去的宫女先前并不肯说,也不肯答应作证,直到后来被查出有重疾才在临死前答应,可是没多久她就病逝。当时他已经确定了先皇的驾崩并不是自尽,而是秦悦主导的刺杀,他以易容秘术人为的制造了两个自己,一个闯皇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一个扮成太监潜进宫中,刺杀皇上后隐藏起来,等到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他便换上衣服装作才进宫一样。可是秦悦的权力日益强大不可撼动,仅有这些证据根本就不可能将他定罪。自己也在他的打压下喘不过气来,后来逐渐年迈又体弱多病,加上重要的证人病逝的病逝,离开的离开,最终他只能放弃。然而弥留之际,他还是将这些整理之后留了下来,希望日后有机会,看到这些的陈家后人能将秦悦轼君的真相公诸于众。 陈苏玉说道:“爷爷的过世后,他的房间一直都是空着的,尽管家里的地方越来越小,却从来没有人去占他的房间。昨天晚上,我不知为什么就走到了爷爷的房间,然后发现了这个,大半夜的时间我都着急着要拿过来给皇上过目,我甚至想好了怎样利用这个再查先皇驾崩真相,然后以此罪名扳倒秦悦,结果,进了宫才知道皇上竟然在早朝上确立了皇后的人选。皇上,真的要这样么?秦悦十六年前能对先皇动手,现在就能对皇上动手,他甚至不一定要对皇上动手,直接等皇上有了皇子之后逼皇上禅位给皇子,那时候,他又可以继续做摄政王总揽大权了。皇上,这不是秦悦一向的手段吗,他不用冒篡位的险,不用背上篡位的骂名,他只要不停的立小皇帝就行了!”陈苏玉说着,情急之下倏地站起了身,看着秦霄道:“皇上,我说的只是最好的结果,十六年前还不是他篡位自立的好时机,可现在呢?现在他就是这天下真正的君主!恕臣斗胆,若有一天,皇帝自尽之事重演,他若登上皇帝之位,还有谁能抵抗?皇上,你真的要给这杀父的仇人开路吗!” 杀父仇人……杀父仇人……呵呵,杀父仇人…… 秦霄紧紧拽着手中的纸张,直到将它们捏皱,在陈苏玉在乎证据、要去阻止时他骤然松手,起身跃出小船径直上了岸。 “皇上——”陈苏玉正要去追,却在冲到船头时止步。现在的情形,他追过去又能如何?他只是不甘心秦悦把持朝政,视君王于无物,只是不甘心爷爷努力了那么久的心血白废,只是不甘心陈家在秦悦的打压下就此没落……而这些,比起皇上的痛苦来,实在不算什么。因为秦悦不死,他也能继续好好活着,可是皇上呢?如今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两难。此时此刻,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恐怕让皇上静一静才是最好的。 ———————————— “姐,你去哪里?”午后,沐晞明明是在房里睡觉的,听到旁边的门响,不经意从窗内往外看,待看到往外走的沐晗后立刻就问了出来。 沐晗僵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她略有尴尬地一笑,“没有……就是,出去走走。” 沐晞趴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一笑,从房里出来:“早上娘不是说着凉了让你多喝水好好休息吗,你又要去哪里,很有趣的地方?我也去!” 沐晗果然就着急起来:“你,你不是在睡吗,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一个人?”沐晞问。 “我……嗯,是我一个人。”沐晗说到后面,声音就小了起来。沐晞又笑道:“那我就和你一起去嘛,好不好?” “我说了,不怎么有趣……” “那我也去!” “我……”沐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而从沐晞的笑起,她已经知道了沐晞是有意,不禁扭过脸去,嘀咕道:“你再闹,我不去就是了!” “嘁,不去,你才舍不得呢!”沐晞笑道:“真的是,去见面就去见面啰,还偷偷摸摸的,穿得这么好看,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和小霄子约好了,说话结结巴巴,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不会撒谎呢!” 沐晗低着头不作声。她的确是不会撒谎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就不能保持镇定起来,他,真是时时刻刻教她心中难耐着。 看她低头沉默的样子,沐晞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拍拍她的肩道:“好了,我不跟着你,我也不和爹娘说,你去吧,不过今天没出太阳,可能会下雨,你确定要去?” 沐晗这才回道:“放心,我已经让点绛把伞拿到前面去了,我会带伞出去的。” “你不如不带伞,让小霄子带伞,然后你们就同撑一把伞呗!”沐晞打趣,若来她一阵白眼。 “好了,不说了,我走了。”沐晗再不愿被她取笑,转身就要走,沐晞又拉了她道:“最后一个问题,上次是曲江畔,这次你们去哪里?”说完,马上补充:“不老实说,我就闹得你不能走!” 沐晗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话:“是我说的,去碧云山。” “嘿,那里好,那里好,景色优美,又悄静无人,太好了!”沐晞一边说着,还一边笑得促狭,沐晗再一次被笑,只恨自己没有早走,头一撇,脚步匆匆地就脱离了她的逼问。 碧云山依然如之前所见那般秀美,进山的小路旁还长了大片的蓝色小花,风也吹得凉爽,只是天色比之前更加阴暗了,沐晗站在说好的一棵大的槐树下,手里拽着那把唯一带着的伞,有些怀疑秦霄是不是不知道具体的地方。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因为天气不好就不来,而到现在他还没出现,一定就是没找到地方,其实不远处还有另一个更加容易找到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现在正开着红色的扇形的花,隔很远就能看到,只是约定地方时,她一时不好意思说“我在合欢树下等下”,所以改成了“我在一棵大槐树下等你”。如此想着,她有些后悔,怨自己想太多,让他现在找不到地方,又一想,他常往宫外跑,在深山里打猎都能找到出口,怎么会连这个地方都找不到呢?也许是因为有什么事而耽搁了? 最初,为了作出刚到的样子,她还是站着的,然后站了将近半个时辰,他还没来,不得已,她只好在附近的一棵石头上坐下,静静地等着。 等得无聊,摘了几片槐树叶子,又摘了几只野花把玩,然而时间过得那么慢,却是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她看着远方的空无一人的荒郊,心里开始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因为天气原因,他以为她不会过来,所以自己也没有过来么?抬起头看向天空,这才惊觉天色竟比之前吓人了好多,黑压压的乌云层层堆着,几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一样,在此时变幻着各种形状,太阳早已不见一丝身影,天地昏暗得不像是这个时辰,正在这时一阵大风起,旁边树叶如临秋一般纷纷落下,她身子一颤,忙将胳膊抱起。 今天肯定是要下雨了的,而且是一场大雨,也很快就会下下来,她有些着急起来,不知道待会他过来了他们怎么回去,此地离城门还要一段距离呢,而她是雇马车过来的,那车夫不愿在此等她,她便让他先走了。 狂风开始大作,头顶树叶更加凶猛地往下掉,连地上的灰尘都被卷起,一下子扑到她面前,她忙伸胳膊去挡,却还是让灰尘进了眼睛。 “走吧,走吧,那个人晚了一个多时辰,还等什么呢?”看着远处的人影,秦霄在心里默念。 她擦好了眼睛,走到了个长满青草没有灰尘的地方,举目看着远方通向这里的大路,脸上是疑惑,是不解,更多的,是担心。 难道他这么大个人还会在这么短的路程里出什么事么?秦霄想着,苦笑一阵,重重靠在了身后的山体上。很想告诉她,他不会来了,他也不会娶她了,谁教她是秦悦的女儿呢?哪怕她是在青楼里长大,他也会不顾一切去争取的,可她却是在睿王府长大。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忘了父仇,忘了自己的傀儡之身,而只图儿女情长之乐? 两全之法,呵呵,两全之法……那不过是他们欺骗自己,给自己在一起的理由而已,怎么可能有两全之法呢?他和秦悦,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他和她,也注定不是单纯的爱人或是夫妻。 “哗啦”一阵,雨终于下了下来,点点雨珠打在他脸上,砸得生疼,瓢泼般的水浇在脸上,淌进颈中,然后灌入衣服内,几乎是立刻他身上就已湿透,整个人如同浸在水里一样。 缓缓睁眼,他看向远处的人纤细人影,只见她一边撑伞,一边跑向那颗大槐树下,然而就在这时,天边猛地一亮,一道金钩划破天际,随后便是轰隆的雷鸣声。 她不再敢到树下躲雨,又急忙跑出来,到空旷的地方,手中的伞的勉强遮一遮雨,然而狂风之下那伞显得柔弱无比,她努力将伞骨对着风,可这无异于螳螂撼树,这样的大的风,这样大的雨,伞是抵挡不住的,猛地一阵强风,伞被吹得脱离手中,等她回头之际,伞已经被风刮得飞了好几丈远。 她看着被吹跑的伞,放弃了追逐,因为明白在这暴雨之下伞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而她身上早已被淋湿,撑不撑那伞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天昏暗得就像是傍晚了一样,大雨被风吹得在空中飘飘摇摇,被打散的雨滴化作水雾,弥漫在整个天幕中,又一阵强光亮起,闪电似乎就在附近降落,而这一次的雷声又比之前大了无数倍。 她惊得发颤,看一看四周,除了离身后的树木更远一点,没有任何地方可躲。她抱着身体,那一身竹青色的衣服淌着水紧紧贴在身上,将她的瘦弱更加突显出来,雨下得眼睛都睁不开,她闭着眼用湿透的衣袖擦一擦脸,又抬眼看向远方,狂风暴雨中看得见雨水纷飞,看得见电闪雷鸣,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放弃了雨水的抗争,只是静静站在远地,时不时,身体会冻得发抖,时不时,又会因为惊骇的雷电而惊颤。 秦霄想,也许她现在在怪他,在恨他吧,如果那样就好了。恨他吧,恨他吧,恨他失约,恨他骗她,然后不再爱他,不再期待与他一起,而他也努力将这么多年的渴慕忘记,与她的父亲开始一番恶斗。 他告诉她,沐晗,恨我吧,去嫁给别人吧,因为我不会娶你了,我会立别的人为皇后,我会和她相亲相爱,给她无尽恩宠,让她的族人来帮我抵抗秦悦;我还会分封妃子,将她们家族的势力纳为自己的势力,后宫从来就是朝政斗争的延续,不是么? 沐晗,我错了,你可以尽情的爱一个人,而我不能,是我自欺欺人,帝王从来就没有选择所爱的权力,除非他不要他那帝位……。 走吧,走吧,你怎么还不走呢,不是说山里有座朝露庵,里面还有睿王府的下人么,没办法回城,你可以去那里避一避,难道你还以为他会出现么?别傻了,怎么可能! 头有些眩晕,沐晗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直身体。 记不清雨下了多久,也记不清等了多久,更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似乎,真的不会来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来呢?是宫里遇到了事,还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如果是宫里遇到了事,他为什么不派人出来告诉她,如果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那…… 心中一紧,在担心之下她头更加晕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要往前栽去。 然而在倒地前那一刻,她还是又站住了。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一连几天的彻夜不眠,还是因为昨晚染上的风寒,又或者,是因为她早上食欲不震而没吃饭?总之,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似乎不太好,真的要找地方避雨了,要不然会晕倒在这里。可是,真的要离去吗?万一他赶来了却找不到她的人呢? 抬起头,她又看向前方,却在目光还没有落在远方前就陡然定住。 是她眼花了吗?他竟然站在面前?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吗? “皇……皇上?”她嘴张开,却只开阖了一下,没能发出声音来,直到第二次开口才喊了出来,“你来了。” 秦霄一动不动看着她,冷声道:“为什么不走,撑不住就走啊,为什么不走,就那么想嫁给我,那么想做皇后么!” 沐晗几乎反应不过来这几句话的意思,只是心头像被雨水从皮肤外渗透,拼命浇灌一样,然而没等她再继续体会他这话里的意思,他就朝她冲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搂住,狠狠吻住她。 与上一次的轻柔不同,这一次,是凶猛的,甚至是带着蹂躏的,他抓着她的头发,按着她后脑让她贴进他,而他则没有丝毫迟疑地将她侵占。 她没有反抗,也无力去反抗,那钢铁一般的胳膊几乎要将她勒断,而那炽烈蛮横的吻几乎要让她窒息,她脑中一片空白,胸中也一片空白,只是喉间,因为他舌头的抵进而升起一团火,那火燎烧着她,恍若抽空了她最后的力气一样让她彻底瘫软下来,全身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放开了她,手上一使劲,扯着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秦悦碰到,为什么你要是他的养女,为什么你要这样好,要让我爱上?” 沐晗无力着,却因为他的激动而疑惑、而恐惧,几乎着颤抖着,她问:“怎么了?你和我爹的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们会一起努力,只要我们一起,什么都不用怕不是么?” “不,不是这样的,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大吼道:“沐晗,我该怎么选择,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我下定决心不要你,让我下定决心娶别人!” “你……”这样的字眼,让她的恐惧更深更深,她几乎想捂住耳朵,想不理会他的话,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是约好了来游山,来看瀑布的,为什么突来的却是狂风骤雨?就像他突然之间的说爱她一样,他又突然之间的说决定不要她…… 从前的她,是在凡间,不苦,也不乐,后来,他将她突然之间送上了天堂,再后来,他又将她放下,这一次她落下的再也不是凡间,而是地狱,从天堂落下,到的只能是地狱。 他的脸上满是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看着她,痛声道:“沐晗,为什么你爱的人要是我,为什么我没有让你和江易走呢……沐晗,你知不知道,我无法再和你成亲了,我要娶别的人,我要立别人为后才好,我……” 沐晗双眼一闭,整个人瘫了下去。 “沐晗!”秦霄一惊,立刻托住她着急地大喊,然而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知道她在之前身体就已经不支了,他正是看见她险些倒下才忍不住出来的,没想到现在她却晕倒了! 怪他,都怪他,现在可怎么办?他看一看四周,想起她曾提过的“朝露庵”,抱起她毅然往山林里走去,一阵惊雷响起,整个碧云山都几乎为之一震。 愿道然直。睿王府外,秦悦的马车才到门口,就见郁青青站在门槛上,婢女在她身后替她遮着伞,她正向雨中穿的蓑衣的守卫交待着什么,看着她被斜飘的雨打湿的裙子,秦悦不禁皱眉道:“什么事?你怎么在外面?”说着,自己就已下了马车站到了屋檐下。 郁青青着急道:“这么大的雨,晗儿去了碧云山,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有些担心,让人去看看。” “碧云山?”秦悦奇怪道:“她一个人?这样的天气她去那里做什么?” 沐晞就在旁边,听了这话,走到秦悦身旁小声道:“姐是和小霄子约了一起去那里玩的。” 秦悦一想,既然在碧云山,下了雨他们肯定会去朝露庵躲雨,采萍还在那里,她知道霄儿的身世,却不知道他们到现在都是瞒着他的,谈话间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自己准备告诉他的时间并不是现在,伫立片刻,他说道:“我也过去看看吧。” “可是这么大的雨……”郁青青担心着,还没来得及说出阻止的话,秦悦就笑道:“以前又不是没冒雨去过。”说完就朝身后吩咐:“去牵我的马来。” 郁青青只得作罢,忙又跟着吩咐:“再去拿一件蓑衣!” ******************* 那位最大的姨妈实在是让人不舒服,肚子痛到现在了,所以今天我就更七千了,想到后天又要加更,我就写不下去了,所以明天再来~~ () 番外杀机 朝露庵,曾经太妃住过的玉璎宫因常有人打扫照看,所以颜色依然如故,只是玉璎宫的牌匾早已撤下,不再叫玉璎宫,叫蔷薇院。此刻,山中雷雨小了些,但依然哗哗不停地下着,也偶有闪电击下,将天空劈作两半。 沐晗躺在床上,人昏迷着,湿了的头发被厚绒巾层层包裹,衣服也早被换下,盖着的又是上好的蚕丝锦被,只是那张脸依旧惨白,整张唇都是乌青的,一边昏迷不醒,一边就在睡梦中泪水涟涟,偶尔有一两句呓语,却不怎么听得清。 秦悦一边脱下蓑衣,一边跟着采萍朝里走,直到沐晗睡着的床边。 “自从躺下就一直昏迷着,让人看过了,说没大碍,等她醒来喝些药就好,我熬了姜汤,药也在熬着,可她就是一直不醒。”采萍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 “皇上……我们说好,一起面对的……” 沐晗再次模模糊糊地说起话来,秦悦低头听了听,然后看着她,缓缓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最后,探向她的额头。这时采萍忙又说道:“我看过,不太烫,王爷不用太担心,只是她一直这样说着梦话,不知道是遇了什么事。” 击以色地。替沐晗掖了掖被子,秦悦这才直起身来,“她应该是被霄儿送过来的吧,他人呢?” “霄……”采萍猛然一惊,随后瞪大眼睛道:“王爷是说……皇,皇上?送大小姐来的人是皇上,是当初的……”。 秦悦点点头。 采萍继续愣着,好一会儿才欣喜起来,“是皇上,原来是皇上呢,我就说他怎么那么像孝文皇帝,又那么像王爷,原来他就是皇上,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她只知道当初的那个孩子当了皇帝,却从来没机会见过他,如今得知,不禁吃惊。 秦悦温声道:“是的,那是霄儿,而且……”他一笑:“他就要和晗儿成亲了,晗儿快做皇后了。” “啊,这……”采萍一时大喜,一时又觉得不可思议,到最后,仍是喜色,不管这其中关系怎么复杂,怎么纠缠不清,但像大小姐这么好的姑娘嫁给王爷与王妃的孩子,总归是天赐的一段良缘啊! 高兴完,采萍才想起秦悦问的问题,顿时一惊,立刻道:“呀,皇上一个人跑去瀑布那里了呢!是他把大小姐抱过来的,知道大小姐没大碍后他就一个人在床边站了很久,让他换衣服他也不换,让他休息他也不休息,只是问我这山里的瀑布往哪里走,我给说了方向,他就一个人淋着雨去了,叫也叫不回。早知道他就是皇上,我该把他拦住的!” “无妨,我现在过去看看。”秦悦说着,就走出了屋子,一边拿过身后人递来的伞,一边朝采萍道:“若是晗儿醒来,就告诉她,一切都不会有事,我会解决。”说完,看看外面一片茫茫,撑着伞步入雨幕中。 护卫很快就跟上,秦悦却停了脚步,吩咐道:“不用了,下去吧。” 护卫迟疑一下,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遵命,道了一声:“王爷小心。” 秦悦点点头,一个人朝瀑布走去。 虽然没亲眼所见,他从现在的情形,他大概能猜出秦霄与沐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事,成为了他们想在一起的阻拦,而这个事,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关他的事,因为他这个摄政王吧。 雨势渐渐收住,雷电仍在继续,且从声音上判断,这一次雷电所在的方向似乎就在京城。他担心着秦霄,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道如此情况下两人见面,该进行怎样的谈话。 如果沐晗因此事所扰,如果秦霄因此事所扰,他是不是该提早说出当年的真相?青青常说他果然是做大事的,心就是硬,然而她不知,他也是强撑着硬。这么多年,霄儿面对青青尚且还温和,面对他,却只是尊敬,礼让,而那尊敬礼让其中有几分是真的,他再清楚不过。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无论是在娘胎,还是出生,还是日后长大成人,这个儿子都是命运坎坷的,都是孤寂的,同样是他们的孩子,可沐晞却比霄儿幸福快活了许多。 他疼惜他,怜爱他,无数次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他想,若父子相认,他们可以一起狩猎,一起畅饮,一起谈国事,一起聊天下,他一定骑上马背,与他并肩飞驰在这广阔的大地,一定要执起长枪,将自己疆场十年所习一一演练给他。 秦霄…… 古人说,四十而不惑,他早已过四十,也能在大多数事情上不惑,却独独这件事,他会犹豫,困惑,会抬头问起上天,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可以认回这个孩子了? 从小径上迈步而下时,他看到了那个自己想了一路的身影。 秦霄站在那块大石头上,背后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面前是滴落着片片雨珠的深潭,他站在那里,青色的衣服被雨水淋得透湿,从头贴到脚,水也一道一道,如小溪一样从头淌到脚,雨幕中,他的身影挺拔而坚强,可是那么孤单,那么冷清,那么让人心里发疼。 他才十六岁,才十六岁……自己十六岁时还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子,而他却要独自面对一切,周围是座座难以逾越的强权,他却只是孤身作战,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姐妹,他就是一个人。这一刻,秦悦的心底开始酸楚,开始难以自禁,有一股炽烈的情感在胸中冲撞,那么想要出来,他想走过去,想为他的孩子撑起手中的伞,想告诉他,别怕,别怕,一切都有父亲。 这个时候,秦霄回过了头来。 他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但没想到会是秦悦。 秦悦,他就站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一身黑色银纹锦袍,一把黑伞,他静静地站在雨幕中,因为水雾弥漫,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也看不清表情,但他知道,他是看着自己的,而且站在那里看了他很久。 他在想着什么呢?想着自己这个皇帝长大了?想着皇帝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是否想对付他,是否想反抗他,他是否要作出下一步计划? 是的,他是要对付他,是要反抗他。而且他知道,秦悦一定能猜到他这心思,他不可能猜不到,不可能完全被自己所骗,自己在他面前,真的只能算是个孩子。 他要怎么办呢?怎么才能逃脱这牢笼,摆脱这傀儡身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有一个想法在心中蔓延,他觉得过于冲动,但依然不可扼制它的蔓延。现在,秦悦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只有他孤身一人,他是多么的小看自己,竟敢这样一个人来见他,当然……他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他的武功,传说他的武功比他身边的每个护卫都要高,可他身边的护卫,从来没有败过。 这样说,是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没有人杀得了他是么?他逼自己的父亲休了母亲,又杀了自己的父亲,夺了自己的权力,他与他有着大仇,可他只能对他恭恭敬敬,视他如真正的君王,曾经他还能隐忍,而现在呢?知道他是杀父仇人后他还能隐忍吗?知道他野心勃勃后他还能隐忍吗?因为他而放弃沐晗他能隐忍吗?或者知道他利用沐晗获得更稳固的权利他又能隐忍吗? 不,他不能…… 秦悦,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要在我走投无路,要在我对你恨意滔天时出现? 而秦悦,正朝他缓缓走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再靠近,然后站到了他面前。他将伞轻轻移过,遮到了他头顶,然后开口道:“皇上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秦霄将目光移开他,有些无力道:“听说这里有道瀑布,来看一看。” “雨大,雷电又未停,此处极为危险,皇上还是先回去吧。”秦悦道。 秦霄轻轻一笑。 危险,危险不是更好么?他出意外死在这里,岂不是比他的父皇更容易就解决?那时候他只要笑一声“天助我也”就好了! “皇上?”秦悦又说了一声,秦霄这才点点头,随他一起往上面而去。 大概是站在太久,又冻了太久,他的腿有些僵硬,移步时身子稍稍歪了歪,秦悦立刻伸手扶了他一把,低声道:“皇上小心。” 秦霄想,今天的秦悦,倒是比以往对他要恭敬,竟然替他撑伞,竟然会出手扶他。难道是因为他决定立沐晗为后,这让秦悦觉得他没有丝毫危险,完全是个不懂事的君王,可以继续做个好的傀儡,所以才改了态度? 继续往前行着,他不由自主,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常出宫到外面走动,许多时候都没有带侍卫,然而他也是注意自己安全的,所以身上一定会带着防身武器,而在刚才见到秦悦的那一刻,他就第一时间想起了这把从来没用过的匕首。 ******************** 今日更新完,明天加更~~估计明天沐晗篇会完,然后会写一部分沐晞篇,于是大家猜猜,偶给沐晞准备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 番外凶险 “皇叔祖……为何会来?”一边走着,秦霄一边问。 秦悦沉默片刻,为什么会来呢?因为担心你……皇上,霄儿……他心里想着,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因为想看看你,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说两句,无关朝事,无关身份的话。 在他犹豫是该如何回答时,秦霄已经又开口说了话,“皇叔祖,朕说一句实话,其实在朕的心里,一直觉得……” 秦悦的心陡然紧了起来,正奇怪、期待着他下面的话,秦霄却一脚踩到了一片泥泞地,急速地往路边滑去。秦悦立刻伸手扶他,然而在他拉着他左臂要让他直起身的那一刻,秦霄手中倏地多了一只银光闪闪的匕首,如一道光芒一样朝秦悦刺去。 秦霄以为,自己的速度足够快,而秦悦是明显没有防备的,这么近的距离,他足以刺到他的胸膛。可是,他毕竟没有真正见过秦悦的身手,毕竟只是听说,而听说往往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让人信服。 甚至他还曾想,秦悦动手,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多,而现在他已经年至不惑了,他理当比以前弱了一些。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想当然。 他从来不敢相象人的反应会如此敏捷,人的身手会这么快,他不知道秦悦是怎么闪开的,只知道自己的匕首前一刻还直直往他胸膛刺入,后一刻却挨着他的衣服擦过。 机会只有一次,难得而短暂的一次,而他已错过。 第一刀在没有防备时都被躲过,他当然再没有机会刺第二刀。而就在他的刀擦着秦悦黑色银纹的锦衣过去时,周身骤然一亮,恍如白昼一般,感觉到危险的他根本不及回头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巨大的响声! 火星从身后飞过来,后背有被什么灼烧的感觉,而身体早已被秦悦扳着失去了重心,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重重倒在了地上,上面是一棵将他牢牢压住的大树,那重量让人无法承受,满满的枝叶逼得人透不过气来,而周围充斥的,全是刺鼻的焦味。 轰隆一阵雷声,慢悠悠且突然地传来,压过了噼里啪啦的火星溅起的声音。 他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秦悦,整个面目都僵硬着,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而且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救他?被闪电击中,被闪电击中的树砸死,他是死于意外,完全与任何人无关是不是?就算秦悦与他在一起也可以完全撇清关系的! 他张嘴,好一会儿,正要发出声音,眼前却出现一抹殷红。一道血,从秦悦嘴角流出,沿着下巴缓缓淌下。他也看着他,目光平和而充满爱怜,仿佛一个真正的长辈,一个亲人,甚至一个……只高他一辈的伯父或是父亲一样,他的唇抖了抖,似乎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闭眼倒在了他肩头。 “皇……”他想叫,却叫不出声,要去推他,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什么,细细的,带着些许纹路。此时那纹路已不太能感觉得到了,因为满手都是滚烫而黏稠的液体。他想了起来,是那把匕首,他还拿着那把匕首,而此时,匕首一端抵在地上,一端朝着上面,朝着上面的一端正是刀刃,此时似乎,正插在秦悦体内。 他没有杀得了他,可雷电在他身后劈下,被击倒的大树倒向他时,他的刀却如愿刺入他的体内。 秦悦,他终于死了吗? 就算他没死,那也能马上去死,因为自己现在随时可以要他的命。 秦霄抬眼,看向树叶缝隙间,头顶的天空,那里也不再清白,只是满满覆着乌云,昏昏暗暗的一团。 回朝露庵的路上,秦霄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那么那么想杀了秦悦,而现在他却背着重伤的他一步步往前走。那一刻,犹豫难决时,他想问天,可天空那里看到的只是一片混沌。于是他知道,谁也给不了他指引,选择必须要他自己的做。 为什么呢?对自己的疑惑,无法回答,无法解释,就像他也无法解释秦悦为什么要舍命救他一样。 仅仅因为他在那一刻救了他,所以他就要放弃这大好的杀他的机会吗? 在这小小的山路上,他停了好几次。 好几次,都在想自己其实可以放下他,然后再往他心脏的地方补一刀,就像当初他计划精密地将刀子刺死父亲一样。 可最后,他还是继续往前走。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那一刻的感觉,吸引着他,甚至命令着他不让秦悦死。 那一刻,他避过了他的刀,那一刻,他将他推倒,自己为他挡住危险。那一刻,他与他隔得那么近,他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眉眼,他的目光,他眸光中映着的自己,以及他身体上缓缓朝自己蔓延的温度。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男性靠得那么近的,尽管宫女说他小时候也被秦悦抱过,但他讨厌着那样的“小时候”,他以为,那一定是阴暗的,恶心着,那个时候秦悦抱着他,心里不知道又谋划了多少。 成年后,自然更加没有,他没有父亲,没有感情深厚的伯伯叔叔,更加没有兄弟,就算有,因为君臣之礼,也没有人会有那样的胆子。 而那一刻,秦悦在他身体的上方抵挡着危险,他觉得他像天,像大树,他想起,他们都是姓秦的,他们的体内,都留着同样的血液。甚至,不只是如此,远远不只,那种感觉,那一刻的情感,他无法形容,无法正视,哪怕是自己心里承认,都不敢。 前方有人影疾速前来,他停住了脚步,背着秦悦静静等着原地,果然,那两个人影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一分,瞬间就走到了他面前,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秦悦身边的人。 也许是因为自身对礼法的不屑,又也许,是因为有秦悦在,他们从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所以在看到他时他们只是随意瞟过一眼就迅速将注意力放在了秦悦身上,待扶下他,看到他腹间露出的匕首柄时那两人的目光陡然一愣, 惊叫一声“王爷”,然后同时盯向他。 秦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明身高还比不过他们,却有一种临高而下的压迫感:“皇叔祖重伤,将他送到朝露庵去。” 两人只是护卫,就算是以保护秦悦为使命,也不能在此刻乱对皇上动手,而且真相如何他们并不知道,没有丝毫的停滞,其中一人就背起秦悦,施起轻功快速朝朝露庵而去。 天已黑,睿王府笼罩在一片橘黄色的灯光中,雨还在下着,尽管零零碎碎,雷电也还在继续着,只是远没有之前那么吓人。郁青青在无忧阁内满心不安地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终于还是一转身,拿了伞就往屋外而去。 沐晞忙叫道:“娘,去哪里?” “你爹还不回来,我去前面看看。” “说不定是天太晚,决定住在朝露庵了呢?外面还在下雨呢,娘还是在屋里待着吧,别想太多。”沐晞劝道。 郁青青却摇头:“不,如果是决定住在朝露庵他会派人回来告诉我的,不是有特殊情况,他是不会待在外面不回来的,而且我……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晞儿,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今天你姐姐,皇上,你爹,都去了那里,我总觉得……” “娘,你这是怎么了,会有什么呢?”沐晞上前拉了她道:“爹的武功那么好,身边又带着高手,谁能伤得了他?有爹在,姐当然没事,小霄子当然……” 正说着,前面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沐晞陡然间就停住了话语,而郁青青早已转头看向门外。 那不好的预感随着脚步声的接近越来越重,她怕着,恐惧着,一时之间似乎这脚步声变成了最最可怕的索魂铃…… “王妃,王爷出事了!” 来人是秦悦身边可以随意进入内院的贴身护卫,听他说完这一句,郁青青的腿立刻就瘫软下来。 “娘!”沐晞连忙扶住她,她之前心里也有着一丝不安,但看到娘比她更焦急,所以才劝着说没事,结果竟真的听到这消息了,看着面前的护卫,想到他刚才那一句“出事”,她一下子几乎要哭了出来。 郁青青紧紧捏着她的胳膊支撑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缓缓道:“王爷,怎么了?” 护卫回道:“详情属下并不知,不过属下见到王爷时王爷肋下被刺一刀,身体似有内伤,此刻应正在朝露庵救治。” 郁青青深吸了一口气,静立半晌,然后冲入雨中,沐晞也连忙跟了上去。 “牵马来,快牵马来!”一到门口,郁青青便大喊,她声音颤抖着,人也颤抖着,紧紧扶着门前的柱子,似乎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管家连忙劝阻道:“王妃不要,王爷虽然伤重,但那边已经在医治,定能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王妃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行,现在天黑路滑,王妃又心绪不宁,这样骑马过去恐怕会有意外。” 郁青青立刻摇头,无力道:“别劝我,管家,别劝我,你知道劝不了我的,我一定要去,就是死也要去!” “娘……”沐晞要说话,郁青青已经走到了雨中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管家见劝说无用,只得拿过两件蓑衣,又拿了笠帽一齐交给沐晞,“小姐与王妃一定要镇定,不管王爷怎样也不要让自己有事!” 沐晞点头,上前将蓑衣笠帽替郁青青穿戴上,自己也穿好,这才双双翻身上马,而在管家吩咐下,另有四名护卫一齐上马,与她们同往朝露庵而去。 路上,不见灯光,不见月光,只有大片的漆黑与阴冷,细细的雨线密织着,点点滴在身上,夏末时节,心中却觉得比冬天还冷。这一刻,郁青青脑中想起了许多,她与秦悦,从最初的相识,到最后的相守,以及十六年来平静而安稳的生活。这十六年里,他们很少说爱了,只是她习惯了晚饭有他在桌子另一端,习惯了沐浴之后坐在镜前问他自己是不是又老了,习惯了躺上床,他或者就在房中另一角看书,或者早已坐在床上等她。冬夜,她习惯偎在他身旁入眠,丝毫不客气地将手脚都贴在他身上取暖,夏夜,她习惯赶他到床的另一边,要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可身体接触不到他,又觉得空落落的。 如今她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爱情久了就成亲情,因为那亲情比爱情更隽永深刻。十六年前,她爱他,十六年后,她觉得他们生来就是在一起的,不会去想,这世间除了他之外是否有更好的,不会去想,自己与他是否真正合适,他就是唯一的那个人,谁也无法替代的那个人,他是她的丈夫,就像他是她的父亲,他是她的兄长一样生来注定,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世间变成何种面貌,他永远都是丈夫。 秦悦,秦悦啊……你怎么能让自己有事呢?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助,没有这么害怕过……她紧紧抿着唇,将自己的泣声关闭在唇齿内,只是红了眼眶,湿了睫毛,泪水从脸庞上一道接一道地滑过。 朝露庵的灯光从院子里透出来,雨夜中,护卫先一步停下马,冲到大门前紧急地拍门。 待郁青青与沐晞从马上下来时,门已经开了,郁青青扶着马却一直没往前走,沐晞朝她一看,只见她眉头紧皱,一手按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大为担心,忙上前道:“娘,怎么了,肚子疼吗?” “没事。”郁青青摇摇头,立刻往院内走。 “王妃。”采萍从屋内出来,郁青青停了半晌,想问她秦悦的情况,却在看到她脸上的忧色之后就住口,更加快了脚步往前冲去。 她对朝露庵的格局十分熟悉,很快就到了蔷薇院的寝室,沐晗躺在最里面,秦悦躺在外间的睡榻上,眼睛紧闭,脸上血色失尽,她站到榻边,伸出手,颤抖着揭起他身上的被子,一下子就见到了他赤|裸的上身,腰上那层层裹着的白布条,红的血与黑的药从里面渗出来,让她的身体一下子就瘫在了床边。 她蹲坐在了榻边,再无力爬起来,只是双手搁在榻上,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 “王妃,王妃保重,王爷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并不是致命上,只是因为被重物所击,受了些内伤,等明日一定能醒过来的。”采萍过来一边说着,一边要扶起她。 郁青青仰头看着她,追问道:“一定?是一定?大夫这样说,说他明天一定能醒过来?” “这……”采萍面露痛心之色,迟疑道:“大夫说,王爷的体质很好,应该是能撑过去的……” “应该,什么叫应该,不是一定吗?怎么会是应该!”郁青青歇斯底里起来,情绪极度失控,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昏过去的趋势,好不容易,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些。 采萍立刻道:“王妃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刀伤不致命,真的不致命,内伤也会慢慢恢复的,就算我向王妃保证,王爷真的会好好的。” “刀伤……”沐晞擦了擦眼泪,立刻道:“对,是谁杀的爹?是谁对爹下的手!”她一声问出,郁青青也将目光投向采萍,采萍却微微低头沉默下来。 经因心该。沐晞又问:“采萍姑姑你快说呀,无论他是谁,我一定要砍了他替爹报仇!” 采萍依然不作声,只是目光缓缓移动,看向屋中一角,那一边,摆了张小桌,桌上燃着蜡烛,秦霄静静坐在桌旁,一动不动看着烛光。 “是……是……”沐晞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几乎不敢相信地看向采萍,而采萍则轻声道:“其实详情我也不知道,只是皇上一个人到了瀑布边,王爷去找他,等回来时就已经受伤了,而皇上……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不就是默认了!”沐晞立刻冲到秦霄面前,“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爹是怎么伤的?” 秦霄不回话,她一把抓住他衣服:“小霄子你说呀,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你做的是不是?为什么,你为什么杀我爹,为什么?” “走开。”秦霄漠然地说了一声,握着她手腕要让她松手,她不松,他便捏住她手腕,强迫地将她掀到了一旁。 沐晞惊异于他的态度,心里那最后的一丝“不是他”的希望也散去,她扶着桌子,脸上满是泪水,面前他的身影,因为有泪水的阻隔而变得模糊,也陌生。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竟然动手杀我爹,你竟然……” “那又如何?”秦霄冷声道:“秦沐晞,你不要忘了,他是臣,朕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 沐晞完全的惊愕住,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不解,觉得秦霄陌生,现在她就是完全的无法思考了,眼前的人,岂只是陌生?她想起了姐姐脸上的忧思,想起了许多次她的欲言又止,又想起了秦霄偶尔对她露出的复杂神色,以及,自己有时听到的一些流言……她以为,那只是流言而已,她以为,她的父亲与她的小霄子,是最最和睦的,她以为,小霄子虽是皇上,可他与他们所有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真的。 郁青青静静看着这边,这一刻,她明白了所有。 怎么会是这结果,怎么会是这结果呢?早知如此,他们何必要瞒,何必要忍受那么多年的相思之苦,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秦悦,秦悦……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心里的痛无以承受,她错了,她该阻止他,当初他决定隐瞒时她该拼命阻止的,什么也比不上他的安全来得重要呀! 眼看着那一边秦霄的沉默与沐晞的无措,她缓缓从地上起身,开口道:“采萍,你带着晞儿出去吧,我有事同皇上说。” 采萍之前并不知道他们没有对皇上说身世,然而在一下午的接触中她已经猜到了,此刻自然也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一切都该坦白了,事实上,若非她的身份原因,她早就忍不住说出来了。听到郁青青的话,她点了点头,走到沐晞身旁扶了她道:“小姐,走吧,我们先出去,让王妃和皇上说说话。” 沐晞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不动看着秦霄,任她将自己扶出门去。 门被带上,郁青青坐到了榻边,动作十分轻柔地替秦悦盖上被子,然后握着他的手,沉声道:“这件事,其实我一直是忍不住的,可他总要忍着,我就只好忍了,而现在,现在的这样的情形,让我不得不说。” 她看向秦霄,问道:“我不知道详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杀王爷却没把他杀死,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他死的是不是?” “不错。”秦霄坦然回答,“王妃,你应明白皇叔祖作为臣子的逾矩,这些年,他专横跋扈,结党营私,大权独揽,从来没把朕放在眼里,王妃觉得是吗?” “只要当权,有几人不是会得到专横跋扈、结党营私的名声?不管他行事的方法如何,结果却是好的,大和这些年空前的盛世繁华,至少一半的功劳在于王爷,皇上难道不认同吗?”郁青青反问。 秦霄冷笑:“所以,王妃的意思,因为睿王有治国之才,所以他轼君,他专权,以致以后篡位自立都不为过吗?” 郁青青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这是别的话题,此时她无心理会,只说道:“如果我说王爷从没想过篡位自立呢?我们已在南方选好了田产宅院,待皇上亲政便会举家搬往,远离京城权力之争,皇上大可以放心。” 秦霄没回话,只是冷哼一声,带着满满的不屑,似乎并不相信。 ******************。 先上一更,然后继续~~~ () 番外沐晗篇结局 郁青青从秦悦睡着的榻上站起身,走到秦霄面前坐下,一动不动看着他,他的头发、衣服,仍是湿的,脸上也不见血色,唇色更是被冻得乌青,整个人虽倔强地挺坐着,却仍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彷徨脆弱。 看到这样的他,她心里的那点怨怪瞬间就没有了,她没办法怪他,哪怕他伤了自己的丈夫,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生下、却没有时时刻刻伴在他身旁照顾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她缓缓抬起手,纤细而略带颤抖的手指触上他的额头、他额上的湿发。 秦霄不知她态度为何转变,不知她此时此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就像他不知道秦悦当时的举动一样,只是,他以为自己会移开身体,可他却没有。 她的手,是温暖的,只是指尖上的一点触碰,却让他感觉到了那浓浓的温暖;她的动作是轻柔的,像多年前他生病,她在床畔照看,轻抚他的额头脸颊一样;她的眼睛红红着,带着未干的泪光,眸中透着深切的爱怜,像一个母亲一样,而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她眼中又漫出了两行泪。 “霄儿……”她轻轻道:“对于我,你觉得我仅仅是你的叔祖母么?或者你以为,我对你的嘘寒问暖只是作戏,只是为了帮秦悦麻痹你?” 不,当然不是。秦霄在心里如此回应着,只是依然保持沉默,他并没有说出来。 郁青青接着道:“其实你叫我什么我都是不满意的,叫我叔祖母,叫我王妃,我都不喜欢,因为我们的关系明明不是这样浅,我还记得当初怀下你,我知道该打下你,可我就是狠不下心,你才那么一点,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我却已经能强烈地感觉到你。那一段时间,其实日子并不好过,可因为有你,我却总能有安慰,无论我是开心还是痛苦,是明郎还是迷茫,你总是陪在我身边的,好几次意外,直到我摔倒早产,你都险些出事,我怕得要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你,好不容易你平安出生,却又被抱走,那是我最惨痛的记忆,直到现在我都不愿去回忆……” 听着她的话,秦霄早已惊愕,甚至糊涂,好久才艰涩地开口:“王……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是说你是我亲生母亲?” “不错。”郁青青肯定道:“我是你亲生母亲,而你的亲生父亲,当然也不是驾崩的先皇秦煜,而是现在躺在你面前的秦悦,所以他不会伤害你,不会篡夺你的皇位,相反,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他要皇位,十六年前在先皇驾崩时他就会坐上皇位,而不是等到现在。” “这……这怎么可能?”秦霄竟然有些茫然地笑了起来:“王妃,你是在说笑吧,我明明就是父皇与之前端王妃的孩子,这是普天皆知的事实,怎么会,怎么会……” “那你应该也知道,姚舜英在做端王妃之前是睿王妃吧,她在做端王妃之后七个月就生下你,虽是早产,但只有几个人知道,你不是早产三个月,而是两个月,睿王妃在做端王妃之前就已怀孕,而端王身体有疾,根本就不会有孩子。” “胡说八道!”秦霄突然站了起来,冷声道:“这怎么可能,我的生父明明就是我父皇,怎么会是秦悦!而且你自己的逻辑也不通,一边说我是你的孩子,一边又说我是端王妃的孩子,我母亲早就亡故了,难道你是她附体不成!” “不错,我就是她附体。”郁青青缓声道:“我知道这难以相信,但你听我慢慢说,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就算有不可思议的事,你也不要急于怀疑,听我说完。” 榻上,秦悦安静地躺着,而里侧的床上,沐晗早已睁开了双眼。 只是淋了雨,只是着了凉,她其实早已醒来。只是醒来时,大夫正在另一旁急救秦悦,她一眼见到自己父亲满身是血的样子,顿时就惊骇住,只觉得自己又是做了一场梦。 而当时,秦霄就站在一旁,也有人追问他王爷伤势的来由,他没有作声,但从他的神情上,她就猜到了真相。 她躺在床上,不敢起身去看伤重的父亲,也不知要怎样去责问动手的他,更不知道接下来的情形如何收场。未来是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想去看。她躺在床上,任泪水流着,就那样一直躺一直躺,期待着自己能睡着,期待着再次醒来发觉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梦。 可她一直没有睡着。父亲被处理好伤口后一直躺在榻上,皇上一直静坐在旁边,她也一直躺在床上不肯睁眼。后来,娘过来了,再后来,她竟听到了娘的一番话。 不只皇上不敢相信,连她也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大致说完之前的所有经过,郁青青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你母亲的事虽然一时难以置信,但秦悦是你父亲却是很合情理的。当初就有人这样怀疑,只是因为那时的端王承认着孩子,所以没有人去说,也没有什么证据。但端王的承认,只是为了掩饰他身体有疾的实情。 当年的事,证人虽少,却也不是一个也没有,有玉清观的观主琅轩道长,有你之前就见过的采萍,还有当时给我看诊的大夫。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在姚舜英死后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谁也查不到我的过去,这之前,我这个人从来没出现在秦悦面前,可他却娶了我做王妃,且一点也没有怀念当年姚舜英的迹象,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 秦霄久久地看着她,那样的表情,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久久,他才问出一句话:“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因为你的父亲,也就是秦悦,他想把你培养成真正的帝王。”郁青青回道:“你应当知道他的经历,他在做皇子时,是最受自己父皇宠爱的一个,所有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是大臣们一起选的极其高雅的字,只有他的名字是一个‘悦’字,因为对于他的出生,皇上只能用‘喜悦’来形容。 他自然多才,自然博学,可是在皇上驾崩,危机来临时他没有任何应对的能力,很快就被自己的二哥夺去皇位,将他放逐边疆。他真正的成长,从那时候才开始。能从边疆回来,有他的努力,当然也有他的幸运,他不知道这样的幸运,会不会再被他的孩子碰上。如果他也像他的父皇一样离开,那时候他一直养尊处优的孩子该怎么办呢?所以他没有告诉你他是你父亲,甚至他有意的专横,有意的跋扈,你以为像他那样聪明的人不会明白幼帝长大就没有他的安稳吗?可他仍然处处压制你,不把你当君王看,似乎从来没打算过以后一样,他为的,只是要告诉你他这个摄政王可能对你取而代之。这样你才会紧张,才会有自己的谋划,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因为四个字:‘生于忧患’。” 秦霄沉默着,犹豫着,纠结着,没有人知道秦悦是怎么伤的,只有他知道,前一刻,自己还想杀他,后一刻,他却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他。 不是没有想过他假装、苦情计的可能,只是那完全没有必要。如果秦悦想篡位自立,或者,仅仅是想保自己平安,他一定不会去管,就让皇帝去死,就让皇帝出现意外,依秦悦如今的势力,登基为帝完全不成问题,放眼整个皇室,甚至没有身份合适的人来坐这皇位。 “霄儿……”郁青青柔声道:“你知道,我的针线不好,我从不替人做衣服鞋子的,连王爷,连晗儿晞儿都很少有过,我只给你做,因为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尽管我能天天往宫里跑,可我依然觉得少。你父亲,两年前他碰到个十分难见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让那工匠给你做了把弓,他又想把弓亲自给你, 又不想让你猜到什么,所以一直把那弓放在了自己房里,结果两年过去了,你长得这么高了,力气也大了很多,那弓早就不合适了……” 秦霄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到门口,倏地拉开门。 “啊——”一直伏在门上的沐晞触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抬起头时,秦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夜中。 她茫然地看看外黑的漆黑,又看看里面烛光中含了泪光的郁青青,爬起身来,缓缓走到她身旁。一边拿出手帕递给她,一边问道:“娘,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小霄子他……其实是我的哥哥?同父异母……不,同父同母?” 郁青青擦了擦泪,转过身重新来到睡榻旁坐下,看着榻上的秦悦叹了声气:“当然是真的,早知道事情变成这样,我一开始就不会瞒。” 沐晞蹲下身来,与郁青青一起看着秦悦,好一会儿,说道:“娘,你放心,爹不会有事的,爹那么厉害,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半夜,秦霄依然站在黑夜中的树下。 雨已经停下,雷声也停了,四处一片寂静,身上的衣服似乎也被身体烘得不那么湿了,只是偶尔风过来,会将树上的雨点摇到他身上,浸得脖子透凉。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过来,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沐晞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睡会儿?” 她的脚步倒没这样温柔过,秦霄想,人却依然沉默。 沐晞转到他面前,在黑夜里就着些许微弱的灯光看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娘说的话,呃……其实我是相信的,很快我就相信了,因为我觉得娘真的是对你很好,以前我还以为她是喜欢儿子,自己又没儿子,所以才喜欢你呢,没想到你真是她的儿子!娘说的那把弓,我也是看到过的,当时我还说这弓放着爹也不用,不如让我拿去给你算了,爹还不干,没想到他是想自己给。” 秦霄不回话,她继续道:“而且,还有,就是感觉。我从小和你一起玩,其实我家周围还有别的孩子,宫里也还有陈苏玉,可我就是最喜欢你,尽管你很闷,有的时候还说我。在我心里,爹,娘,姐姐,还有你,这几个就是我的亲人了,所以在听到娘说你就是我们家的孩子的时候我虽然有点意外,但却很快就能接受的,我早就把你当最亲的人了。” 想了想,她突然道:“对了,我爹以前还说他两次看见娘难产,不想看见第三次,我还觉得奇怪问他我是不是有个夭折的哥哥或者是姐姐呢,没想到他还真有个儿子,就说,他怎么可能不要个儿子呢,原来是早就有了!” 秦霄的心开始慢慢变得温暖起来,甚至在这一刻有些想笑的冲动。沐晞呀,曾经还让沐晗怀疑让他有男女之情的沐晞,他一直就觉得,她像他的妹妹的,也曾想,如果她不是睿王府的人,而是个公主,是他的妹妹,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让她能一辈子那么无忧无虑。 他的身世,虽然让人意外,让人惊讶,但是却并不突兀,并不那么难以接受,他在这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心里也不知想了多少,却没有一刻想的是马上去找那些证人来求证,因为从一开始,他似乎就是相信了的。 “小霄子,你说句话呀……”面对一直沉默的他,沐晞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嘟了唇摇晃起来:“你这么不愿意做我们家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爹没有那个先皇好?他最后都把娘杀了……”说着,沐晞自己就皱起眉来,“这话说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秦霄看着她正要开口,屋中却突然传来沐晗惊恐的声音,“娘——” 两人一愣,立刻往屋中跑去。 四更,鸡鸣声响起,郁青青自床上醒来,看了看外间依然躺着的秦悦,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旁守候的婢女立刻起来扶她,她一边起身,一边问道:“王爷醒了没?” 婢女摇头,然后回道:“王妃放心,既然大夫说情况好了很多,到天明王爷一定会醒的。” 郁青青走到榻边坐下,看了秦悦一会儿,吩咐道:“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就好。” “那怎么成,王妃的身子现在也要好好休息呢,王妃躺着,奴婢照看就好。”婢女立刻反对。 郁青青摇摇头:“没事,我睡过了,现在也睡不着了,我就这样坐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婢女迟疑一会儿,突然道:“那王妃现在要不要吃些东西?厨房里熬好了粥,王妃劳累了一夜,不如先吃一点?” “嗯,好。”郁青青答应下来。下午因为担心沐晗而没吃,后来又担心秦悦没吃,再到后面,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她也完全顾不上这些了,现在不再担惊受怕,又休息了一会儿,肚子便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婢女很快就下去端粥,她坐在榻边,轻轻在秦悦肩头躺下,一手揽着他的肩道:“秦悦,醒来吧,如果你不醒来,我是不会那么苦情地替你生什么遗腹子的,我会后悔抛弃了父母亲人,和你到这落后了几千年的地方生活,我还会怪你用阴险的手段骗跑了陆煜,让我跟了你这样一个总受伤吓我的该死的臭男人!” “该死的”三个字一说出来,她立刻后悔,暗暗怪自己像小孩子一样乱说话。外面又一声鸡鸣,她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靠近他脸颊道:“总之,如果你醒了,我就冒险替你生孩子,如果你不醒,我就去堕胎!” “你怎么总想堕掉我的儿子?”一个声音传来,她愣了半晌,然后惊喜地抬起头来,只见与自己的脸只隔几寸的地方,他的睫毛颤动着,一会儿,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她,露出些许笑意来。 开心,幸福,想笑,可眼里却开始模糊起来,她一把埋入他颈间,泣声道:“你醒了,终于醒了,你真是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不再年轻了,实在受不了惊险,受不了刺激了,我就想每天吃吃饭,睡睡觉,念叨几句孩子就好,根本就不想受这种考验!” 这不他此。“嗯……我也懒了,想安稳些过了,不过……你说的堕胎是什么意思?”他说着,伸手将她搂住。 郁青青笑了起来,看着他低声道:“刚才我肚子疼,大夫一看,说我是怀孕了,只是骑马动了胎气,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秦悦的眼里明显的喜色,笑意比她还深,只是随后就出现一丝怨怪:“怎么还骑马,你又不是你第一次怀孕,怎么依然这么不注意?” “我不知道嘛……总不能知道你受伤了,我还慢悠悠等第二天天亮再做个轿子过来吧。” “你也真是。”秦悦叹息道:“我之前是感觉你身子最近似乎不太正常,本想让你看大夫,后来想到你以前夏季也如此过,就没有在意,你自己有过两次孩子,竟然这一回要到动了胎气才知道。” 郁青青话语间带着些软腻娇气,人一下子似乎年轻了许多,嘟囔道:“我完全没想到嘛……还以为,还以为是我绝经了呢,让我好多天都不想动不想吃饭,连大夫都不敢看,就算大夫确认我是年纪到了,绝经了。”。 秦悦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拈起她的下巴:“京城里的‘不老仙女’,总要等我老了你再老,要不然如何对得起你的金字招牌?” 郁青青一笑,偎进他颈间紧紧将他抱住。 彼此相偎半晌,他才问:“霄儿呢?” “他有些着凉,在知道你没大碍后去休息了,晗儿晞儿也都去别处休息了,另外……”她轻声道:“我已经告诉了他们真相,这样的事,我实在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嗯,我也想到,你应该会说出来。那……霄儿的反应?”虽然不明显,但他的语气里依然有着隐隐的忐忑。 郁青青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不用担心,反应很好……虽然一直没说什么,但在外面吹了半夜凉风后回来,看你的神色都不同了,依依不舍的,估计过两天就会叫你爹了。” 秦悦一笑,似乎丝毫不在意道:“自然很好,我早有预料,我的伤,又岂是白挨的?” “哼!”郁青青轻哼一声以表达心里的鄙视:口是心非。 一会儿,她说道:“秦悦,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秦悦沉默了片刻。他们的孩子,他当然想要,这孩子来得意外,来得也惊喜,他能筹得各种方法让青青不怀孕,却没办法打掉一个已经存在的孩子,只是…… “我问过大夫,大夫说我的身体很好,平安生下孩子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我在怀孕期间好好调理,以后生产时再做足准备,上一次是生晞儿是头胎所以会艰难一些,这一次肯定会好很多,秦悦,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我真的舍不得。”在他犹豫时,她说道。 秦悦又是沉默,许久,终于抚着她的背道:“那就生吧,作为一个王爷,我的儿女的确是太少了,免得外面老有人传言说我身体不行,生不了。” 郁青青笑起来,捏着他的脸道:“你再生一个仍然是这样,除非你纳一堆侧妃妾室回来,天天耕耘,让你的子女超过两位数,这样才能为你正名。要不然我这个贤妻来帮你安排安排?” 秦悦摇摇头:“不用,年纪来了,还是要养精蓄锐来得好,侍候你一个已经够了,再弄女人过来恐怕要累得减寿。”话音落,一只拳头已经轻轻地落在了他肩头。 “什么叫侍候我一个?明明是我耐着性子侍候你、侍候你好不好!” 玉璎宫外,某一间房,年轻的少女正在熟睡,另一间房,年轻的男子靠在床头,年轻的女子正含着羞意与笑意,将勺中的粥喂到他嘴中。 人语呢喃,天将破晓,满院清风。 *************************** 今天的更新结束 沐晗秦霄篇完了,明天开始写沐晞篇~~ () 番外皇后受冷落 入夜,皇上自御书房出来,前往皇后所在的怡和宫。身后太监手上却还拿着几本奏折,好像皇上并不是准备去就寝,而是去继续忙国事的。 至怡和宫,宫女早已拜下,皇上脸上沉静而清冷,并无表情,直到见到早已迎出来,恭敬跪在前面行礼的皇后娘娘,才开口道:“起身吧。”虽是终于说了话,可语气也并不见得多温和。 皇后明显是沐浴过了的,穿着一身清爽简洁却又飘逸似仙的淡蓝色纱裙,身上满满透着浴后的玫瑰清香,脸上的脂粉已经卸去,但发髻却没有解,发饰也未除,尽管是临睡,但在皇上面前仍有着一国之母该有的仪容。 自地上起身,皇后立刻吩咐,“快将安神汤端来吧,皇上喝了好歇息。” “是。”宫女正要动身去端,皇上却淡声道:“不用,朕还有许多奏折没看完,先就不歇息了。”说完便径直走到离寝床足有十多步远的书桌上去,一边坐下,一边又道:“皇后若是累了,就先去睡吧。”直手还静。 “不累,时辰还早,臣妾自然不累。”皇后说着走到书桌旁,轻声道:“那皇上忙皇上的,臣妾替皇上磨墨。” “不用,让海福贵磨就行。” 一直跟着他身后的太监将几本奏折放到书桌上,然后恭声道:“娘娘,让奴才来侍候吧,娘娘不如先去歇息。” 皇后脸上一阵落寞,迟疑半晌,才道:“皇上来臣妾这儿,怎能还让海公公侍候?皇上还忙着,臣妾自然也是睡为着的,皇上,就让臣妾来磨吧。” 她说得恳切又满腹委屈的样子,皇上终于长叹了口气,开口道:“好了好了,海福贵你先退下吧。” “是。”海福贵弯腰退出房间,皇后转头一个眼神,里面的宫女也都退了出去,当门带上后,整个房间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了他们两人。 秦霄一下子就将手里的奏折扔在了桌上,似乎心烦意乱地将手扶向额头:“都是些过滤过的奏折,实在没什么看头!” 沐晗开始磨墨,看着他笑了笑,轻声道:“爹说了,你得拿出本事从他手里把奏折抢过去,要不然你就只能看些歌功颂德可有可无的奏折。”。 秦霄长叹了口气,又伸手另一只胳膊来扶住额头,彻底无力地在书桌上深深埋下头。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沐晗见他的情绪似乎特别沮丧,轻问道。 好久秦霄才抬起头来:“夷北可能要起战事。” “这不是预料中的事么?你去年就算到了的。”沐晗说道,“而且北国多次滋扰,又越来越猖獗,弄得夷北百姓苦不堪言,这场战事早该发起,凭现在大和的实力,足以一战就将他们击退,你烦恼的是什么?” 秦霄一头靠在椅背上,说道:“我烦恼的是选谁出战。” 沐晗想了想,回道:“皇上觉得伍威怎么样?他擅长北方的作战地势,虽是老将,却为人谦和,从善如流又极有智谋,北国人骁勇善战但谋略欠佳,伍威的‘兵不厌诈’一定能大败北国。” 秦霄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想到的也是他,可是……他是爹的人。” 沐晗又笑了起来,的确,用了父亲的人,又是一场必胜的仗,那等伍威凯旋归来,不是又给摄政王长势了?虽然皇上在去年开始亲政,但大部分的权力仍然在摄政王手中,这也正是皇上与摄政王开始博弈的时候,皇上自然不愿给摄政王一党立功的机会。 “明天早朝就要确定出征之人,什么人,既能让大臣同意,又不是依附爹的人?”秦霄自语着,又敲了敲自己额头两下。 沐晗拉住他手道:“别再烦了,你一定是已经为这个问题头疼了很久,现在脑子已经没办法再想问题了,不如先休息休息,放松些再想。” “所以我到你这里来了。”秦霄说道。 沐晗一笑,“你什么时候不到我这里来?”为了让外人知道皇上是皇上,摄政王是摄政王,秦霄对她开始有意地疏远,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到后来他却演上劲了,本来应是越少到她这里来越好,可他却三天两头就到这里来“演”上一回,冷着声音冷着脸,而她则好声好气侍候,很他极为得意。 秦霄睇了她一眼,没回话。 沐晗看着他,却突然道:“不如,让蒋旭呈去?” 秦霄疑惑地看向她:“蒋旭呈是伍威一手带出来的,他待伍威犹如恩师,这不是一样?” 沐晗摇头:“不一样,你就是太不想用爹的人了,所以只要和他挨边的你都不会去考虑。这蒋旭呈虽被看作是爹的人,但他自己和爹其实根本没什么往来,只不过因为他是伍威的人,而伍威又是爹的人,所以才会让人认为他是爹的人。” 秦霄沉默了半晌,脸上突然露出惊喜之色,看着沐晗,眼里都放出光来,“对,你提醒了我!蒋旭呈虽然是伍威底下的人,但他如今已经年至三十,这正是他想沙场扬名,又有能力扬名的时候,可他上面有个伍威,虽然伍威没有刻意压制他,但有伍威在一天,就没有他真正出头的一天。此次若他得到亲自领兵的机会,只要一举大败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北国,他就能立刻崭露头角,而此时我再趁机给他加官进爵,有意把他提升到与伍威并重的地位,他与伍威之间就产生罅隙了!” 沐晗点头:“人总是如此,关系再要好的的同僚,一但身份的高低落差发生变化,两人感情也得发生变化了。” 终于解决了一项大问题的秦霄此时完全来了精神,接着道:“太合适,蒋旭呈这人太合适了,沐晗,你真是我的好军师!一旦与伍威产生罅隙,他也就断了通往爹身边的路了,而我此时又对他露出极为看重的态度,他唯一的选择就只能弃伍威,弃摄政王,从而效忠于朕了。” “那皇上,便有了一名属于自己的爱将了。我若真是你的军师倒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了,可因为我的军师也不是,置身事外,所以才能想到你们想不到的地方。”沐晗说着,将笔蘸了墨水递向他,“所以皇上现在应该有心情继续批奏折了吧?虽然这奏折有些无聊。” 秦霄侧身接住她手中的笔放下,然后握了她的手拉着他坐到自己身上,“不批了,没时间,一个时辰后我就要走,所以与其批这无聊奏折,朕还不如……好好临幸皇后。” 沐晗的脸微微发红,要起身离开,却被他紧紧搂着腰身无法动弹,她挣扎了两下,只得低声道:“说了我明天想回家的,你今晚那样了,我明天还有什么理由回去?” 她的原意是,让秦霄到这里冷冷淡淡坐一坐就离开,而她一时心灰意冷,决定回家省亲,这样她就能回去过两天了,这明明是说好了的,他现在却又这样。 秦霄笑道:“所以我说一个时辰后就走嘛,到时候我们把衣服一穿,谁知道我们做没做过?” “你当那些宫女们都是傻子呢,有没有把床一看就知道了。” “谁说一定要到床上?”秦霄十分得意地笑道:“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们不去床上,在别的地方。” 沐晗的脸更红,“纸包不住火,我觉得为了不让人怀疑,还是不要了。” “这事没条件可讲。”秦霄认真起来:“你想一想,你可是要回去,一去好几天,这最后一夜,自然要与我话别。”沐晗还要说什么,他却早已抱着她开始在房里转悠起来。 “哪里好呢?地上太脏,桌上会响,站着又怕你撑不住……” 他似乎十分严肃地探究着,沐晗则搂着他的颈,将羞红的脸深深埋进他怀中。 第二天,宫中传起皇后的事:皇上好不容易去了怡和宫,结果却只在那里坐着批了个把时辰的奏折,宫女进去时发现床上连被子都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皇后娘娘正坐在窗边垂泪。紧接着到天亮,皇后向皇上请求回家探望母亲,皇上立刻就同意了,于是皇后便回家疗心伤去了。 与此同时,沐晗轻车小轿地回了睿王府,所有随从加起来都不到十人,进门也没有全府出迎的热闹场景,因为她回来,之前还没有给家里说过。 最初嫁人时心里想其实宫里宫外都一样,反正以前在家里也常往宫里去,到现在真的嫁到宫里才明白并不是一样。 再近,也不是以前的家,有那样一个丈夫,她可以在宫里过得很好,可以前的日子终归只能是回忆了,她不能再与沐晞四处玩耍,不能再与娘一起研究新鲜食物,整天整天地听娘讲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更不能像以往一样趁去爹的书房拿书的时候与爹安安静静谈一番话。 以前,她是秦沐晗,是睿王府的大小姐,现在,她得先是皇后,然后才是秦沐晗,才是睿王府的大小姐。幸福有许多种,各有各的味道,却不能同时拥有。 一下轿,这才看见睿王府间是门庭大敞,讶异地走上台阶,正好碰上来关门的家丁小四。 小四见了她猛然一惊,才要往身后大喊,沐晗立刻阻止道:“不用,我待会自己进去。” 小四连忙点头,“对对对,王妃小姐还不知道呢,等会给她们一个惊喜!” 沐晗转身看了看停在门外另一顶轿子,问:“今天有什么客人过来吗?” 小四嘿嘿笑道:“这是城里张媒婆的轿子,有人托她过来给小姐说亲呢!” ******************* 今日 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媒人说亲 小四嘿嘿笑道:“这是城里张媒婆的轿子,有人托她过来给小姐说亲呢!” 沐晗一听就来了兴趣,“哦?听说这张媒婆是很厉害的,城里大半的富贵人家都是她做媒说成的,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把晞儿说动呢!”说着,她就已悄声走进去,到后院,果然就见着正由丫环带着往里走的张媒婆。 这张媒婆虽然大名鼎鼎,但她却是头一回见,早知道她年龄不小了,但此时看背影却觉得像是二三十的年轻妇人一样,一身紫色的公服,穿在她不仅没有丝毫不配反而还显得身段聘婷,她走路的姿势也好看,竟与宫里的训练有度的宫女差不多,以此看来,她能有今日也是有道理的。 正当她在张媒婆后面如此猜想时,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冒了出来:“站住,你是谁,胆敢闯我王府!” 张媒婆一愣,只见前方从长廊里窜出了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理着个寿桃头,戴着副七宝璎珞圈,要不是他正拿弹弓对着人,可真是好看到天边去了,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不用多猜,张媒婆就知道他是睿王府的小公子,出门前她连名字都打听好了,此时被他拦着,她也不急,立刻就笑着上前道:“呀,这是沐瑄公子吧,真是生得比那玉女身边的金童还好看呢!这弹弓是你爹给你的?小公子一定射得很准吧?” 沐瑄依然将装了石子的弹弓对着她:“少废话,快说你是谁!” 到姐亲已。“公子,别顽皮,这是张冰人,正要去见王妃呢!”丫环说着正要去抱开他,他却一躲,继续拿弹弓对着张媒婆,小嘴里嘀咕道:“张冰人?” 张媒婆暗道这小东西还挺难缠,马上就笑:“是啊,我可不是坏人,我来给你姐姐说亲,替她找户好人家怎么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栩栩如生,草编的蚱蜢出来递给他。 沐瑄这才放了弹弓接过蚱蜢,突然又抬头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张媒婆,就是那个以前被相公休了的张媒婆,听说是因为你偷人才被休的呢,佩兰佩兰,你说偷人是什么意思?你放她进来,她会不会把我偷了藏起来让爹娘找不到?” 佩兰正是要带张媒婆进屋的丫环,此刻听到他竟这样说,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张媒婆早已气红了脸,瞪着眼睛看着沐瑄道:“你,你,你……公子你不能这样污蔑人,这是谁说的,谁说的!” “我才没有污蔑人,你就是偷人就是偷人,因为你偷人你家相公就把你不要了,你现在还正在偷你家对面的王员外,佩兰,赶她出去,赶她出去,她刚才还说我好看,她会把我偷走的!”沐瑄说着就拉着佩兰的衣服躲到了她身后,而佩兰早已朝张婆媒苦笑,忙解释道:“张冰人,小公子就是这样爱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哼!”张媒婆气得火冒三丈,盯着佩兰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也是大人教的!早听说你们这睿王府爱赶媒人,今日我算是知道了!我好心好意要来替你们小姐说人家,你们却这样污辱人,我就是个小冰人又怎么样,大不了这活我不做了!”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外走去。 “张冰人,这……”佩兰欲叫回她,她却早已走远,佩兰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转眼去看沐瑄,却见他早已跑向长廊,到花木掩映处停下,开口道:“快,两串,两串!” 沐晞一边从花木后出来,一边将两串糖葫芦递给他,摸了他的头夸赞道:“漂亮,下次有活再找你!” “那我得涨价了,得要三串!”沐瑄已经开始咬起糖葫芦来,说话不清不楚的。 “好,三串就三串!”沐晞答应着,人早已朝这边跑来,径直来到沐晗面前,惊喜道:“姐,你怎么回来了?” 佩兰这才看到后边的她,顿时一惊,大喜道:“呀,大小……皇后来了,这,奴婢现在就去告诉王妃去!” 另一旁,沐瑄也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大姐大姐,你怎么到我们家里来了?皇宫里不好玩了是不是?可是我们家里也不好玩。” “哎呀,你慢点,你看你把糖葫芦都弄到你大姐身上了!”沐晞在一边叫嚷起来,沐晗却抱起沐瑄道:“什么叫来你们家,这也是我家,你这小鬼,以后不许这样说。” “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你嫁出去了,这里就不是你家了,谁让你要皇上,不要我们呢?”沐瑄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说话,喷了沐晗满脸的冰糖屑子。 沐晗侧过头轻哼一声,将他放到地上,“你又偷吃糖葫芦,小心娘知道了说你。”话音落,身后就传来郁青青一声“晗儿”的喊声,沐瑄立刻就动作迅速地躲到了沐晗身后,两只拿着糖葫芦的手也背到了身后。 “别躲,拿来。”郁青青走到沐晗面前,弯腰抓住她身后沐瑄的胳膊。 “拿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沐瑄仍然躲在沐晗身后不出来,郁青青一把将他拉出来,开始拿他手中的糖葫芦,“说了这东西脏不要吃,你怎么就是不听。” “不脏不脏,二姐说她就是吃糖葫芦长大的,你看她到现在还活着,和我抢吃的力气还比我大!”沐瑄死死拽着糖葫芦不松手。 “你……”郁青青白了沐晞一眼才道:“你看她到现在都还嫁不出去,就是因为她吃了太多糖葫芦,你再吃,以后就和她一样,娶不到媳妇。” 沐瑄嘟着唇想了想,然后抬头认真道:“是不是我不娶媳妇,你就让我吃糖葫芦?那我不娶好了,反正也不能吃。” 郁青青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转过头去看沐晞,“你给他买的是不是?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说了不要吃不要吃了,你不只自己不听,还带着他不听,真是胃都要被你气疼了!” 沐晞无辜地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才提醒道:“娘,那小子跑了。” 郁青青转头,果然沐瑄趁她和沐晞说话的机会悄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把糖葫芦往嘴里送,生怕被抢回去。她长叹一口气,按着额头直摇头:“我就说不该这么晚生孩子,这要是放在我二十几岁有精力的时候,一定跑过去把他抓来打一顿!” 沐晗笑着上前拉了她胳膊道:“娘不用着急,我看瑄儿现在已经很少吃糖葫芦了,今天吃两串解解馋就不会那么想吃了。” 沐晞皱着眉道:“他不想吃也没用,有个人总爱拿那东西去you惑他呢!晗儿,你回去和皇上说说,随便找个男人下道圣旨赐婚给我们家吧,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了,带着瑄儿成天在家里闹腾,我真是要愁死了!” “娘不如给我弄个招亲大会,比武比文都行,最好的是比杂耍的,哇,那样一定很热闹!”沐晞在一旁插嘴。 郁青青再次气结,转头朝沐晗道:“你看,她兴趣爱好永远停留在十岁,以前还偷看秘戏图,现在连秘戏图也不偷看了!天天和三岁的小孩子抢吃的抢玩的!” 沐晗“噗嗤”一笑,“娘是不是后悔当初没趁她偷看的时候把她给嫁出去?” “估计就算嫁出去,现在也被人家哭着送回来了。”郁青青没好气道。 “所以嘛,还不如省了那嫁妆。”沐晞又在旁边插嘴,她想了想,等这个最出名的张媒婆被气回去了,京城估计就再没有人会上门来说什么亲了,她也就彻底清静,再不用费那许多功夫了。。 郁青青已经没力气说她,转而看沐晗道:“你怎么突然间的就自己回来了?皇上知道?” “一是找机会回来住两天,二是……”沐晗笑道:“这个有关王爷党和皇上党的权力之争,我们进去说。” 晚上月光皎洁,算是个良辰美景之夜,沐晗沐浴完,特意到了沐晞房中与她在同一张床上睡下,自从进宫,已是好几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姐,你和小霄子什么时候有孩子呢?怎么这么久都没有?”一进被子,沐晞就问起来。 沐晗笑她:“你呀,操这么多心!” “当然了,你是皇后呃,所有人都看着你呢,你不怀孕,不生孩子,别人会觉得你不能生,然后以这个为理由要小霄子封别的妃子,那可怎么办?” 沐晗低声道:“大夫说我没事,我们的身体都很好,只是孩子之事需要机遇而已。反正我是不急的,以前娘不是说了太早生孩子不好么?至于妃子……”她低声道:“我偷偷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一听有秘密可以听,沐晞立刻兴奋起来,连忙作保证:“放心,我什么时候大嘴巴过,我肯定不说!” 沐晗便侧过身子面朝她,带着愉悦道:“他说,他不想要别的妃子了,这一生,就要我一个皇后,就像爹娘一样,虽然外面有人说三道四,可是爹娘却是真正幸福开心的。” *************** 今日更新完~~ () 番外沐晞出意外 “哼,算他还够意思,他要是弄很多女人很多孩子,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南方,再找个人嫁!”沐晞说道。 沐晗一笑,随后又心伤起来,爹早已安排好,等皇上真正的掌权,就让他下一道圣旨,将摄政王革职,贬为庶民,逐出京城。自然,皇上也和她说过自己的想法,爹虽然不再是摄政王,但还是王爷,到时候迁往封地就好。 不管怎样,爹娘总是会离开京城的,沐晞若是那时候还没出嫁,那也是要一起离开的,还有沐瑄,到时候,整个京城就只有她和皇上两人了。有身份在此,他们甚至不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凑够了盘缠就往来一回,身为皇后,现在她出宫已是不合规矩了,以后当然不能出京城跑到别处去,这一场别离,竟是难有见面的机会。 将一去掌。“晞儿,我真想,让这时间永远停在这儿……”她轻轻道。 沐晞笑了起来:“哈哈,娘也想,可是岁月催人老啊!” “晞儿,你是真的不想嫁人吗?不如,你在京城找个情投意合之人嫁吧。”沐晗突然说。 沐晞一愣,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你盼着我嫁?” 沐晗“嗯”了一声,“我怕你和爹娘他们一起离开,瑄儿自然要陪在爹娘身边的,就只有你了,你若是在京城找了户人家出嫁,那就不用和爹娘一起离开了,我就有个伴了。” “可是我不想嫁人,我想去南方,听说那里有海,海里的鱼是这里的鱼三倍大,海边很多贝壳可以捡,还可以堆沙捉螃蟹,而且还有很多女人穿衣服穿一半,露着肚子露着腿,你说那多好玩,我现在就想去了,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沐晗黯然,沐晞很快就道:“我们去了也可以来看你嘛,爹娘不来我来呀,我带海鱼给你吃,捡贝壳给你玩?还有小瑄子,不如你让小霄子下道圣旨,说爹不老实,让他送个质子到京城来,这样小瑄子就可以到京城陪你们玩了!” “你呀!”沐晗笑起来,看着她道:“娘下午还说你,只知道玩,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连个思春都没有。” “我思过了呀,好几年前就思过了,还想把江易绑来做相公来着,要不是你搅局,说不定我还真的嫁了。”沐晞说。 沐晗很快就回:“那你现在还喜欢江易那个样子的么?要不我让皇上替你看看,看武将里面有没有像江易那样的?” “谁一直喜欢同一种人啊!武将的武功再好,有我们家的护卫厉害吗?有爹厉害吗?我不要!” “那你现在想要什么样的呢?”沐晗问。 “我……”沐晞突然道:“我想要去看花魁,姐,我们明天上街去看花魁吧!” “花魁?”沐晗想,不是只有青楼里才会有花魁这样的称号吗?这和男人有什么关系? 沐晞很快就为她解惑道:“明天,就是那个栖花院,会让新选出的花魁娘子花车游街,正好你回来了,和我一起去吧,去看看那个花魁娘子长得有多好看!” 沐晗愣了半晌:“我们……不是在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么?” “我喜欢花魁,我们明天去看吧!”沐晞说。 沐晗彻底认识到,沐晞果然是没有找个如意郎君的心思,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竟然想到去看什么花魁。 “我不想看,你去吧,明天爹在家,我就在家和爹娘说说话。”沐晗回,虽只是多年前的记忆,但她仍然深深明白,就算是花魁,也不过人前风光,就算是貌若天仙,也敌不过岁月增长,别的热闹说看还看一下,这种热闹她还真是没有兴趣。 听她说不去,沐晞很快就失望下来,“好吧,不去就不去,不去我去,等小瑄子长大了我拉他去,那时候他一定乐意,哈哈哈!” “难怪娘要说你,竟然现在就想带坏瑄儿了!”沐晗笑她。 这一夜,成了沐晗最后悔的事。 她后悔,她竟然没有同沐晞一起出去,她后悔,她竟然连一句“小心”都没有说,她后悔,没有交待她要带几个护卫在身边。 从小沐晞就喜欢往外面跑的,整个京城对她来说就像是自家的王府一样熟悉,她从来没想过沐晞会在京城里出事,而且事后,连睿王府,连皇上都无可奈何。 花魁游街在午后开始,沐晞却一早就没了人影,先在街了溜了两圈,然后找了个栖花院附近的酒楼海吃一顿后坐下,开始等待花魁出行。她倒是想直接去栖花院外守着,但那里早已守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人挤人不说,还全是男人,而且还有不少王侯家的公子,她要是过去,就她一个女人,人家肯定都看着她,再被人认出来,又要说一上通了。虽然她不愁嫁,但也是真心实意想低调做人的。 午后,那花魁却迟迟不出来。酒足饭饱,又正是午睡的好时间,沐晞实在有些困乏了,便趴上桌子闭目养神,闭了会儿,一睁眼,不经意间,目光便自然地落在了两人身上: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的老太婆,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姑娘扶着老太婆往前走着,老太婆似乎有些不舒服,走起路来很是艰难,姑娘便扶得极其小心。 她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似乎是这老太婆的样子……王府里有个八十的老妈妈,是家养的下人,因为年纪大,娘已经没让她做事,但她却闲不住,总在花园里帮着除除草,捉捉虫什么的,所以她能经常遇到,眼前这个老太婆的情形和那老妈妈似乎差不多,但看起来又觉得差很多。 因为奇怪,她就一直看着,很快,她就发现两个最异常的地方,这老太婆竟然有一双男人一样的大脚;而且虽然她身体走得歪歪颤颤,一双腿却是很稳,动都不动一下,与她表现出来的孱弱完全不符。 此时小姑娘不知说了句什么,老太婆将手往前指了指,小姑娘便扶着她往她所指的小巷子里走去。 原来这小姑娘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很可能,她和这老太婆根本不认识,难道是这个异常的老太婆突然说身体不舒服,然后让小姑娘扶她回家? 这下子她确定了,这个异常的老太婆说不定就是个假太婆,要加害这姑娘!眼看他们已经走进了那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沐晞再不迟疑,立刻就冲下酒楼,往那小巷跑去。 “站住!” 追到两人身后,沐晞大喊一声,前面的小姑娘很快就停下,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那老太婆也缓缓回过身来,看着她同样露出疑惑的神色。 哼,装得的确很像!沐晞盯着那老太婆看了会儿,然后一边靠近,一边笑道:“奶奶,您好像我一个远房姑婆呢,能抬起头来我看看吗?” “姑婆?”老太婆声音黯哑低沉道:“姑娘,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你肯定认识的,只是你忘啦,我记得我姑婆和别人不同,喉咙上有好大一个喉结,像男人一样,奶奶你有吗?”沐晞问。一边说着,她才想起自己手上空空如也,连个刀子都没有,如果这男人会点功夫呢?功夫还不怕,她也对付得过来,就怕他是个高!看来最好不要硬上,还得智取。 听她这话,老太婆果然就变了神色,另一旁的姑娘也看向她,这么近的距离,果然就看到她喉咙上的喉结。 “奶奶,您真的有呃,莫非您真是这位姑娘的姑婆?” “我……呵呵……”老太婆笑道:“我只有唯一一个侄孙女,现在正在我家里呢,姑娘应该是认错人了吧。唉,头又疼了……得快点回家才好。” 沐晞看着老太婆笑道:“别再装了,本女侠盯了你很久了,你就乖乖跟我上衙门领赏吧!”她有意如此说,就是想让眼前人误会她是江湖人。江湖上很多人都会揭官府的悬赏令,捉在逃的通缉犯上官府领赏,一边这样的人武功都不差,而且很有捉贼的经验,一边小贼根本不在话下。眼前的人扮老太婆扮得这么像,一定不是偶然也不是第一次了,当然怕官府! 好在她今天的穿着十分轻便,并不像个锦衣御食的大小姐,再加上她从容自信的笑容,扮个武功高强的女侠一准能成。 果然,那“老太婆”立刻就警惕起来,盯着她看了会儿,转身就往后跑去,身影一烟溜就消失在了巷子拐角处。那健步如飞的样子让刚才扶他的小姑娘大吃一惊,指了他道:“她……” 沐晞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是个男人扮的,姑娘家家的,竟敢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要不出现,等你明天醒过来时要么已经清白被毁光溜溜躺在地上,要么已经在青楼等着接客了!” 小姑娘骤然白了脸,吓得说不出话来,沐晞立刻笑道:“好了,走了,那人想不过杀回来就不好了。”话音落,面前竟冲过来好几个人,足足三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只有最后一个稍稍瘦弱一些,摘了头上的花白头发,正是刚才的假老太婆! “不好,果然杀回来了,快跑!”沐晞拉了小姑娘就往后跑,才一回头,便迎上一阵白色烟雾,待烟雾散去,她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脚早已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人便瘫在了地上。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被困 沐晞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醒来时,四周黑乎乎的,适应了好久才能隐约看清点东西,她的身旁,竟然还躺着另一个人。从衣着身形看上去,那是个年轻女子,她想起身,却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软趴趴的连动根手指头都艰难,不只是身体上有着麻醉感,全身上下都是抽不出力气来的感觉,腹中更是空空如也。 想起自己昏倒后的最后一幕,她知道自己是落到了歹人手上了,身上一定是被施了药物,又没有吃饭,所以才会这样,可怕的是,按她的饥饿程度来看,她竟然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一样。 躺了躺,身上似乎恢复了些力气,沐晞缓缓撑起身来,这才发觉身旁不只她之前看见的那一个年轻女子,与她一起躺在地上的还有一大片,竟然有上十人之多,而此时都昏睡着。 “姑娘,姑娘——”她推身旁的女子,身旁的女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再推另一边的,也同样没有反应,但能清晰地听见她们的呼吸声,很明显她们是在昏睡中。恐怕自己之前也是这样的状态吧。 这个黑暗的空间正以不慢的速度移动着,稍有晃动,不像在车马上的那种颠簸,比那平缓许多。她想起自己以前在京城游湖的情形,现在的样子,竟像是在船上的感觉。难道她们这么多人此时都在一艘船的船舱内?这么大的空间,这只船也肯定足够大,而京城内当然不会有地方供这么大的船长途行驶,难道她们是被运往京城以外的地方,正走着水路,而且走了好几天? 这个猜想,让沐晞立刻就担忧起来。 如果是在京城,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发现她失踪的爹娘就会出动各路人马大肆搜寻,京城那么大个地方,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可离开了京城……爹娘当然也可以同样的找,但天下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很快就找到?等他们找到时,自己恐怕就像之前自己说的那样了,要么清白尽毁,要么在青楼等着接客。 想到这儿,她立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觉还是之前那件,也还是自己穿的那样,没被人动过。那就很明显了,她这是要被拖到远离京城的地方贩卖啊, 这么多人都是年轻女人,肯定是要卖到特定地方的! 不行,要逃!如此想着,沐晞立刻观察周围的环境,想爬起来四处看看,可动了动,这才想起自己真的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四处活动了,按她现在的样子,不说逃,就是这样的坐着,都觉得马上就得继续昏过去,这一次不是被药迷倒,而是自己饿晕的。 正在这时,一阵响动传来,似乎是门被推动的声音,她立刻就重新趴在地上装睡起来。 一会儿,果然就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微微睁眼,只见着一个人站在了人群前方,手上举着个什么,此时正打量着地上躺着的十来个女子。 难道是检查有没有人醒过来?沐晞这样猜想着,没想到下一刻,那人就喊道:“有没有醒了要吃饭的?”他说着,又走近了一步,沐晞这才看清他手上端着的果然是只碗。 有好能想。吃饭?这么好吗?会不会有什么古怪?正在沐晞猜测怀疑时,那人似乎觉得没人要吃饭,竟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空间藏人虽大,但走动起来却是几步就成的事,很快他就到了门边准备出去。 最后那一刻,沐晞终于喊道:“我吃!” 她想,既然他们只是把这些人迷倒了关在船上,那证明他们并不是要杀人的,完全用不着在米饭上动手脚,而且按她的猜测,这一路上他们反而会保证她们的性命,这样才能在到达目的地后卖个好价钱,所以她此时不吃白不吃。 那人听见了她的喊声,果然就回过头来,将手上那一碗饭扔在了她面前。 看着那一碗饭,她又说道:“我渴,想喝水……”这话说得可怜,是她有意要麻痹面前的人,可渴却是真的。 那人态度还不错,果然就从腰间拿下一只水壶来扔给她,她拧开水壶就喝起来,从来没这么渴过,一气几乎就喝了半壶水。将水壶递出去后,她便开始吃饭,饭倒是热的,还是新鲜的,虽然菜只是些咸菜红薯花生之类,与她之前吃的差远了,但在饿成这样后吃这些无疑觉得它是人间美味。 待饭吃得差不多时,沐晞有意痛苦地申银了一声,然后道:“我……好晕,好想吐……大哥,这船,这船什么时候才停下?” 那端饭过来的人一直站在她旁边,听到这句话,从胸口拿了块手帕出来,二话不说就捂到了她脸上。 沐晞立刻就挣扎,然而力气并没有完全恢复,而且来人的力气也出其的大,她根本就不是对手。眼前再次发黑,身体再次瘫软,那帕子上沾着的,是与之前同样的药粉。 “睡了,就不晕了。”倒地时,她听那人说道。 还真是……训练有素,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一句废话也没有,沐晞想。这一路他们肯定会以这种方式让她们活着又不生事,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跑,不过这也不怕,等到了目的地,无论是青楼,还是富贵人家,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只要看管放松下来,机会都比现在大,她只要…… 思想再不能往下进行,下一刻,她就完全失去意识。 过去多少天,她并不清楚。只是再醒来时,眼前的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是被放出来了吗?她这样想着,紧闭着眼睛努力地适应,等差不多时再睁眼,一眼就看到个宽脸宽额头宽肩膀、满脸凶相的人。 她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她,脸上还露着贪婪而猥琐的笑容,他耳朵肥,脸大额头宽,此时一笑,额头上便出现了几道皱纹,像个横着的“川”字,配上他的大脸,倒像个张口流涎的老虎头。此时这虎头脸开口道:“你们这次竟然弄到这么个货色,可真是走大运,漂亮,太漂亮了,看这样子,还是个雏儿吧?”说完,他一只手竟然朝她脸上摸过来。 恶心!沐晞一巴掌就打在了他手背上。。 虎头脸脸色一变,笑脸立刻就换了恶脸,一把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就扣住她下巴开始狠狠揉捏:“性子越烈,到时候吃的苦头就越大,爷现在先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不从也得从!”说完就更加放肆地将手从她下巴上离开,揉向她胸脯。 沐晞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污辱,一时大怒,当即就撑起身子,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她虽然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但因为练过几天武,手劲却不小,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人脸上清晰地印了个小小的巴掌印。 虎头脸明显也是个作威作福的人,而且本来准备在沐晞这小美人面前呈呈威风占占便宜,没想到却一连接了两巴掌,顿时勃然大怒,拽紧了她的手腕就去扯她衣服,沐晞此时被用铁链锁了脚,跑不了,只能用手去挡,然而她又是饿又是昏睡,此时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更何况面前这人的力气也并不小,很快她就落了下风,衣服“哧”地被撕毁之际,她一口就咬在了那人手背上。 “啊——”虎头脸闷叫一声,怒火更大道:“臭娘儿们,以为老子对付不了你是不是,从老子手上过的女人可不知有多少!”说着已经从最初自己的座位上下来,一把将沐晞按住。 这时,身后一人道:“金老大,算了吧,再不远就得交货了,可别出什么意外。” 沐晞转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还有两个昏迷着的女人,而再后面的坐板上,则坐着另一个体格稍瘦的男人。这个比之前小了很多的空间内一共有五个人,而她立刻就能知道这早已不是在船上,而是只大马车上,此时马车正在行驶中。 被唤作“金老大”的虎头脸很快就冷了脸,朝那人道:“怎么,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起老子来了?” 被这样说,那人很是不满,轻哼了一声,随后道:“我是什么东西,当然不管敢您金老大,只是以前你动一些破身了的也就罢了,这个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还是个嫩雏儿,你动了她,那本钱可折大发了!” 金老大冷声一笑,“嫩雏儿?哼,你去打听打听,去年,有个苏州弄来的好货,卖给了谁?前天老子还把她弄得死去活来呢!” 那人不屑道:“行啊,卖谁不是卖呢,不过我只管最后交货到冯三爷手上,买卖我不管,您要买,找冯三爷去吧,小弟劝您,买之前,您还是先把价格掂量掂量。” “你这是说老子买不起?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老子买不买得起!”说完,他就从身上拿出一片金叶子来,一掌拍在了身边坐板上,然后将目光投到沐晞身上,笑道:“刚才爷不是告诉你,不从也得从,现在好了,由爷亲自调教你了,比你还烈性十倍的女人爷都见过,最后都在爷床上哭爹喊娘了!”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明天,男主出现,明天,有加更,然后明天,开始洒狗血,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 番外受伤 沐晞心中一紧,正要再朝身后那人说两句话让他阻止这姓金的,没想到下一刻姓金的就盯着她笑道:“烈女是不是?等我替你解了锁,掰开你的腿,你就烈不起来了!” 听见这话,后面那人欲言又止,而沐晗则大惊:什么,解了她的锁? 她悄悄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铁链,又看看马车的车门。这两人又给她们用了昏睡的药,又两人在这里把守,还用铁链将她们的脚锁着,可见他们是很有自信她们跑不了的,可是如果他给自己松了锁链呢?她是不是可以从马车上冲出去? 这么个机会,她当然不会放弃,所以她没有吭声。哼,她已经想到自己要是出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姓金的阉了! 没想到下一刻,这姓金的一边笑,一边拿了根麻绳出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两只胳膊反剪在背后绑住。沐晗大失所望,立刻就挣扎起来:“混蛋,有本事你给姑奶奶松开,就你那点本事,姑奶奶保证把你打得尿裤子!”则这金面。 她想激他,没想到现在他却不受激了,一边将她手腕狠狠绑住,一边捏了她脸笑道:“我的厉害,你马上就能看见!”说完,手忍不住又在她柔嫩的脸上摸了几把,转身就从马车坐板下方拿出一只钥匙来,将她脚上的锁链打开。 后面那人忍不住提醒道:“金老大,还是小心些吧。” 金老大理也不肯理他,一把就拉开她的腿跻身其间,伏在了她身体上空。 “臭不要脸的,给我滚开!”这样的姿势让沐晞差点吐出来,双腿一边努力往他身上踢一边大骂,金老大笑着,立刻就开始解她衣服。 “老子想看你很久了,这衣服剥了不好看我可就不要了!” 沐晞脸都气得通红,就在此时,不经意间就看到旁边那名女子的眼睛动了动,似乎也有醒过来的迹象。她立刻就伸脚蹬向那女子,“姑娘,醒醒,快醒醒!” “嗯……”那姑娘果然就轻哼了一声。 一个人醒着好对付,两个人醒着就不好了,金老大虽然好色,但行事这么久,很多时候还是稳妥的,听见这声音,立刻就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冷着脸一把按在了那女子脸上。 女子慢慢的再次昏睡,沐晞则瞅准这时机,身体往旁边一滚倏地就从车板上站起身,然后迅速往车门撞去。 “砰”地一声,车门被撞开,她狠狠地摔下地,虽然身上各处都疼着,好在还并没有伤得太重,沐晞忙又起身,这才发现此处竟是荒郊野地,偌大的地方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一座茅草屋都看不见。 那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被抓住就再也无能为力了,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前跑去。 没想到跑出几步,竟意外地看见了人影,这车路左边临山,右边是个大山坡,坡下有条河流,而河流旁边,竟有男男女女在那里玩耍放风筝!。 “臭娘儿们,敢跑!” 背后传来那金老大的声音,沐晞头大喊着“救命”,也不回地往坡下跑去。 然而,这么大个山坡,竟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子,连日不吃饭,又受着药物的控制,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眼看希望就在前方,背后追着的脚步声几乎就在咫尺,她咬了牙使出浑身的力量往坡下跑去。 来不及看路,只是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突然地,脚下一绊,人就失去重心地摔倒在地,根本没有她爬起来的机会,身体便沿着满是石子的山坡滚去。 ———————— “啊——” 听见尖叫声,薛英琪皱了眉转过头道:“小瑞香,大白天的,鬼叫什么?” “那……那里……有个人……”瑞香早已停了拉风筝的线,伸出一只手来惊愕地指向远方,坐在伞下的薛英琪转头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之前还光秃秃的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此时正往山坡下跑。 “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小爷我这杜陵县第一美男子难道还比不上那……”话才说了一半,他就看到了在那强壮男人所在的山坡下方,竟似乎有个女人躺在地上。 后面瑞香马上又道:“不是,不是,是有个女人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看看去!”薛英琪最喜欢看热闹了,立刻就从交椅上起身往那山坡跑,他旁边替他撑伞的海棠,以及后面的瑞香牡丹等人都跟了过去。 “啊——好,好多血……她死了……”胆小的瑞香又大叫一声,站在离山坡好几步远的距离再也不敢上前,薛英琪倒是不怕,很快就冲上前去,看见坡下女人头下方流出的血,也惊了一惊。 山坡很有段距离,且因为石子太多,稍不注意就会滚落下去,所以底下的人跑到沐晞身旁时,金老大还在半山坡,可他早已听到瑞香的话,也因为不错的视力而看到了沐晞头下那一片殷红。 就在此时,薛英琪朝山坡上看过来,金老大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坡上跑去。 看下面这人的着装派头,似乎还有些来头,要不然也请不起那么多花娘陪他一个人,而那女人被绑着手,衣服又破了,很明显要被人怀疑,更何况很可能她已经死了。现在要紧的,当然是丢下那尸体快点躲开,要被人看清他的样子就不好了! “哎,那人怎么跑了?”海棠瞧着远处的金老大,奇怪道:“这女人不是他家的人吗?” “当然不是。”薛英琪看着地上的沐晞道:“这女人被绑着手,衣衫破损,很明显是被强迫的,上面似乎还停了辆马车,她之前应该是被绑在马车里,后来趁机逃了出来,这里荒山野岭的,只有我们几个人,所以她往山坡下跑,应该是要找我们求救,没想到却从山坡上摔下来了,又运气不好,撞到了这石头上。我估计上面的人不是什么善类,要不然怎么见了人就跑,这女人多半是他们用不光明的手段弄到手的。”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样子十分认真,又有一张如玉的英俊脸庞,使得身边几个女人对他崇拜至极,而下一刻,他就摇头叹气道:“唉,红颜薄命,生了这么美的一张脸,竟然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可惜,可惜。”说完,竟禀性全露地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就是漂亮,薛公子也不用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牡丹在身边冷声说道。她是整个杜陵县最美的女人,身价最高的花魁,有她在,别的女人只是陪衬,可现在在她面前这个杜陵县的第一公子竟然说另一个女人美!是关键的是,这个女人还真是很美! 薛英琪却缓缓道:“不是不放过,而是……”他陡然一愣,突然道:“她还有气!快抬她上马车,回城去!”说着他就立刻站起身来。 几个女人一听还有气,忙围了上去要帮忙抬起地上的女人,虽然不认识,但总是一条人命,可她们心有余却力不足,的确是想救人一命来着,但一看那满地的血,马上就腿软了起来。 “这血……这就算没死也救不活了吧?”瑞香在一旁颤颤兢兢道。 “真是没用,我来!”薛英琪二话不说,立刻就抱起沐晞往不远处的马车跑去。 京城,气氛仍然紧张着。 几乎全城的人马都出动了,衙差,禁军,御林军,在城中大肆搜索了足足五天后才慢慢停歇下来,然而京中人却探听得知,不是不搜了,而是范围扩大了,从京城蔓延到了与京城相邻的城镇。 听说,是皇上要找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人。而且这一次,竟然连睿王府也在大力搜寻,这情形倒是头一次见到,是什么女人,能让皇上和摄政王同时寻找?尽管大家各有猜测,但众说纷纭中,谁也不知道真相。 睿王府,郁青青已经在窗边呆坐了两个时辰。太阳的光芒在此时只剩下最后一抹红光,雁鹊往树木深处飞着,天空上了无痕迹。 年幼的沐瑄也比以前安静了许多,此时跑到她身旁道:“娘,你看,你看,爹回来了。” 她仍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样。秦悦房外走过来,摸着沐瑄的头道:“好了,让佩兰带你去洗洗澡,准备睡觉吧。”他脸上的精神比之前差了很多,说话也有些无力,竟像突然之前老了好几岁。 沐瑄仰头道:“爹,娘下午又没吃饭。” “好,爹知道了,娘是在等爹呢,我们等会就吃,你去吧。” “嗯,好。”沐瑄前所未有地乖巧,又看了看郁青青,这才由佩兰牵着走开。 沐瑄走开后,整个房间彻底安静下来,秦悦站到郁青青身后,也看向窗外,那里,橘黄色的天空云彩下,是一副宁静的景象,沉寂的王府花园,沉寂的远处楼阁,行人归家,倦鸟归林,世间万物,都在此时回到了各自的地方。 “一天,又过去了。”郁青青低声道,“这么快……又过去了。” 秦悦揽住她的肩,轻轻一揽,让她将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 不错,薛公子,就是男主…… 下一更,要到晚上六点左右才能码完~~ () 番外前世相欠 秦悦揽住她的肩,轻轻一揽,让她将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回来时,看见天边的夕阳,他也有如此感叹,一天,又过去了。他们都知道,多过一天,沐晞的危险就多一分,现在看着太阳一天天升起,又一天天落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事,可却那么无能为力。 “今日正午,我在街上遇到个算命的,让他给晞儿卜了一卦。他说,按晞儿的八字看,她是个有福之人,会一世无忧,安然度过此生的。”秦悦说。 郁青青闭着眼,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骗我吧……你从来不算命的……” “是真的,算了之后,心里宽慰了许多。”秦悦轻轻道。 郁青青沉默着,两滴泪珠从她闭着眼角淌下来。“秦悦,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还有多久,才有她的消息呢?她的消息,又是什么样的消息?我怕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我觉得自己再也等不到明天了……”泪水越流越多,让她本就红着的眼睛更加显得红肿,而她的声音则比秦悦更为无力,带着泣声,几乎说每一个字都要花上全身的力气。 秦悦再次将她抱住,一手将她的头牢牢按向自己。他支撑着她,她同时也支撑着他,安慰她,也像安慰自己一般地,他说道:“镇定一些,并非那么无望。京城里既没有她的人,所以她肯定是被带出京城了,既然会被带出京城,那就不是要杀她。那天那单身一人,很可能是被人掳走了。所以,她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而她也够机灵,在长途跋涉中一定会找机会自救,所以她是吉大于凶。” 他说的都对,可郁青青知道,许多事是不能这样推测的,因为大多时候,都会有意外。十二天,已经十二天过去了,如果沐晞是自由的,她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当地的官府,也一定能让官府对她的身份重视,再经过驿站快报,睿王府自然能很快地知道消息。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没有一点消息,那证明至少这十二天的时间里她都是没有机会自救的,十二天,十二天里,什么都能发生……。 可是这一些,郁青青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伤心难过,需要力量来支撑的不只是她,秦悦每天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寻找,她不能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秦悦低下头来,伸手替她擦去泪水,“不要哭……今日霄儿与晗儿都问过你,他们不只担心着晞儿,也担心着你。” 郁青青点头,“我会好好保重的,我会的……”她自己擦了擦泪,然后抬头道:“吃饭了吗?” 秦悦摇头。 这些日子,他都会有意的不吃饭,只等回来再吃。一是因为本就无食欲,二是可以拉着青青一起吃一点,为了让她吃,他会尽量吃,为了让他吃,她也会尽量吃。以前并不觉得,如今才懂,什么叫夫妻间的“相濡以沫”。 杜陵县的薛府,阳光正往房中照着,婢女小燕照例到房中查看,没想到一进门,竟见床上的女子睁着眼。 “呀,这……这是,醒了?”小燕猛然一惊,立刻跑到床边道:“姑娘,你醒了?” 沐晞并不说话,只是眼睛动了动,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这足以让小燕确定她是醒了,立刻往外喊道:“公子,公子,她醒了!” 不一会儿,薛英琪就跑了进来,往床上一看,立刻高兴道:“姑娘,你这睡得够久啊!” 沐晞仍不说话,又像之前看小燕一样看向他。薛英琪很快就道:“不认识是不是?本公子是救你的人,那天你从那山坡上滚下来,摔得是头破血流,公子我亲自抱着你上马车,紧赶慢赶才在你没断气之前送到医馆,这才救了你一命。你这一躺就是两天,我家里的丫环听了我的交待不分日夜地照顾你,这才让你醒来了。所以,现在知道了吧,本公子名叫薛英琪,是你的恩人。” “恩人……”沐晞轻轻重复了一声。 “对啊,恩人,你说,你说你家在哪儿?怎么会从坡上摔下来的?”薛英琪早已看她的脸着了迷。还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姑娘,这睁了眼比闭着眼还要好看好几倍呢,声音也好听,难怪要被人绑着撕衣服,就是他也有这冲动啊,当然了,他好歹也读过几本之乎者也,又多的是女人往身上扑,还犯不着做那龌龊事。 沐晞却在重复了那一句之后再也没了后话,沉默好久,才轻轻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薛英琪问。 “我不知道……什么家,什么坡?” 薛英琪一愣,盯着她看了年晌,果然见她眸光里除了清澈的茫然外,什么也没有。当即就吩咐:“把那肖老头儿叫来,看他这是医的什么人,该不会把人治傻了吧。” 半个时辰后,通过对话,又通过城里医术最好的肖大夫的诊治,一众人等总算是确定了沐晞的状况,坏了脑子,这才是真正的摔坏了脑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失去了一切记忆。 薛英琪盯着沐晞看了很久,突然朝肖大夫道:“她到底是变成了痴呆,还是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了?” 肖大夫回道:“看上去智力似乎没有受损,我们问话她都知道回答,只是不记事了。” “那这病治得好吗?”一旁的小燕问。 肖大夫摇头:“这可治不好,至少这整个杜陵县是没有一个人能治的,只能看她以后会不会自己想起来了。” 小燕看着沐晞满是同情,薛英琪则连身叹气:“好好的一个美人,竟然成了呆头美人。” 沐晞却开口道:“有饭吃么,我很饿……” 这话,让周围的人大愣,小燕呆了很久才转身出房去弄吃的,而薛英琪则看向肖大夫,“你确定她脑子没问题?” 隔天,薛英琪应之前的邀约前去邻县游山玩水。一去三天,三天的时间里他也偶尔会想起家里的那个呆头小美人来的,只是在他的猜想里,那小美人一定是整天坐着床上等着吃饭,而且一吃饭就像饿狼扑食,可没想到他回家那天,竟看见了从来没想到的一幕。 小美人换了身小燕的衣服,竟一下子把那婢女的衣服穿出了小姐的味道,只是她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小姐,蹲在一棵香樟树的树丫子上,手里拿着只弹弓,正朝远处瞄准,而树下面,正站着他十岁的小表弟,憋着声屏着息,一动不动也看着远处。 “砰”地一声,弹丸射出,一只鸟儿从香樟树对面的大梧桐上落了下来,小表弟大喜,立刻欢呼一起就往鸟儿跑去,一跑近,却诧异道:“不对,这不是我要射的那只鸟!” 沐晞一下子从树丫上跳下,甩着手中的弹弓道:“我一看,你那只大乌鸦上面还蹲了只鸟,比你那乌鸦漂亮多了,所以我就射了这只啰,你看这鸟多好看,比那乌鸦好看了上百倍!” “好看,是好看……”薛英琪已经走了过来,愣愣看着那鸟,抬头道:“当然好看,这是我亲自养大的小相思,我从它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养,养到现在整整四年了,结果你一来,竟然把它给打、死、了!”说到最后,他早已有些癫狂起来,扯着嗓子朝沐晞吼出了最大声音。 一旁的石文杰一边后退,一边怯懦道:“我就说……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说着就往后跑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打的,我也没让她打这只,我让她打的是乌鸦!”话音落,人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沐晞踢了踢地上红嘴绿羽的小鸟儿,发觉它果然是死透了,没得救了,这才看着薛英琪道:“它……是你养的?” 薛英琪紧捏着拳,又一次看看小鸟儿,然后盯着她咬着字道:“当、然,你以为你随便找棵树就能看到只这么好看的鸟?眼力挺准,技术挺好啊,还一打一个准呢!我说你想起来你姓什名谁了不?头上还缠着布呢竟然就爬上树打鸟了,我还真好奇这是谁家养出的活宝!” “你不说,我又不知道是你养的,你养的,你怎么不把它关在笼子里?死了,你就再去买一只嘛。”沐晞拽着手里的弹弓,微低着头说。 薛英琪再次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再去买一只,感情,感情你懂不懂?本公子与这小相思四年的感情上哪里买去?你……我救你一命,你竟然一上来就打我的宝贝小相思,打完了还怪我不把它关在笼子里,连个错都不认,我……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吧!” “那……我认错,是我错了,这样,你是不是可以消气了?” 薛英琪盯着她的脸好晌无言,这女人,果然是来气他的。脸蛋生得好看,目光生得无辜,用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边说认错,一边又半点认错的样子都没有,还一副“我认错了,你总应该消气了”的表情。 薛英琪深吸一口气,在相思鸟周围来回来回地走,一直走了四五趟之后沐晞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了?” “我在消气!”薛英琪回答。 沐晞在旁边站了半晌,想一想,似乎要到吃饭的时间了,便将弹弓往地上一放,转身一声不响地往房中走去,才走出三步,薛英琪的声音就从后边传来:“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跑到哪里去?”他是还在生气吧?这件事他不是还没说放过她吗?她竟然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沐晞转过身来:“我……到吃饭的时间了,小燕应该已经把饭菜端到我房里了,我想去吃。” “吃……”薛英琪幽幽开口,“你竟然还有心情吃饭……”说完,朝另一边大吼一声:“小燕,你给我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小燕就跑了过来,看见薛英琪,立刻道:“公子,您回来了!” 薛英琪看一眼沐晞,再次深吸几口气,这才问道:“说说,这几天,这女人在这家里怎么过的?我走的那天她不是很乖很听话?” 小燕忙道:“这位姑娘很好啊,之前还不怎么说话,后来和我们熟了就说话了,还和表少爷玩得很好呢,表少爷现在天天拉着她玩弹弓。” “所以你是说她现在的样子不是你教的?是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薛英琪问。 小燕莫名道:“我?我能教姑娘什么呢?” 和小燕这个“正常人”说了几句话后薛英琪已经镇定了很多,这才走到沐晞面前道:“关于你的身世,你有没有想起一点来?” 最看天下。沐晞摇头:“要是想起来,我早就回我自己家去了。” “这么说你还挺不喜欢待在本公子家里呢!”她的话又戳中了薛英琪的怒点,瞧着她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本公子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呢?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救你回来,劳力又劳财,你现在住的可是本公子家,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医药费,你难道不该表现得温驯一点?” 沐晞撇了撇嘴,“钱的话,等我想起来让我家里人给你送来就是了,而且你爹是县令,也不缺这点钱呀!” “你……”薛英琪大声道:“你确定你家出得起你花的这些医药费?你想想,我救你时你身上破破烂烂衣不敝体,全身上下连个首饰都没有,吃个饭一口气扒几大碗像饿了半辈子似的,爬树,玩弹弓,打鸟,哪一点不证明你是个乡下野丫头?我看把你全家卖了都没这个钱。更、何、况!现在不是你没有钱还的问题,而是你孤伶伶带着伤没有去处,被本公子收留在家里,你竟然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对本公子是说一句顶一句,你自己觉得自己说得过去吗?” 沐晞沉默了半晌,半晌之后果然就温驯乖巧道:“那好吧,我不顶话,公子说的都很对。” 薛英琪觉得她有这态度,自己应该消那一口气,可看着她的样子,他的气又实在消不下去,她觉得他说得对吗?有吗?有吗? 正在他在心里这样问时,沐晞又十分忍不住道:“不过,我最后说一句,小燕说我家里可能不穷啊,因为她说我手上脚上都没有茧,胳膊也细,不像是要做事的,所以说不定我家里是个有钱人家。”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不如做丫环 正在他在心里这样问时,沐晞又十分忍不住道:“不过,我最后说一句,小燕说我家里可能不穷啊,因为她说我手上脚上都没有茧,胳膊也细,不像是要做事的,所以说不定我家里是个有钱人家。” “她懂什么,穷人家里的懒姑娘也是不做事的,一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勤快人!”薛英琪立刻回她。沐晞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小燕见状,有意说道:“姑娘,饭菜已经端到你房里了,你快过去吃吧。” “嗯,好!”听到吃,沐晞立刻就来了劲,再不管薛英琪,径自往房中走去。这让薛英琪再次不舒服,可是沐晞已经走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把她叫回来讲一顿道理太有失男儿风度,但心中又实在有种不受尊重的感觉,便转而将火气撒在了小燕身上:“你家公子还站在这儿呢,你不让我吃饭,先让她吃饭?”薛英琪没好气道。 小燕“啊”了一声,“公子还没吃吗?我以为公子在外面吃过了。” “没有!本公子现在饿死了,赶快给我上饭来!” “可是……”小燕为难道:“厨房里只备了那位姑娘的,要不我去老爷那边的厨房看看,看有没有多的?” 薛英琪的脸很快就沉了下来:“什么,还跑去别的厨房要?本公子是这样能随便打发的吗?”说完,瞅了瞅沐晞所在的客房,似乎找到机会一般,脸上突然冒出笑容道:“不用了,我就吃自己院里的!”说完,立刻往客房冲去。 “把饭碗放下!”沐晞坐到桌旁才端碗,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命令声,她放了碗回过头去,只见薛英琪一脸严肃地门外进来,然后往桌边一坐,神气道:“本公子没吃饭,既然厨房只做了一份饭菜,那自然只能是本公的。”说着,朝沐晞伸出手,示意她将饭碗递给自己。 沐晞却将饭碗往后一躲,“那我呢?” 薛英琪长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道:“姑娘啊,我说,你得要明白一个道理啊,我才是这薛府的主子,我说要吃饭,你当然就得二话不说替我递上饭菜,难不成你以前是在山上野人堆里长大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他的手依然向沐晞伸着。 沐晞仍然没有将饭递给他的意思,“那我吃什么呢?这明明是小燕给我送来的。” “你吃什么你问小燕,这和本公子无关,本公子现在是命令你,把饭拿来!”薛英琪要不是耐着性子,早已经拍桌子大吼了,就算欺负人他都没欺负得这么累过! 小燕到沐晞身后轻声道:“姑娘,就让公子先吃吧,我马上让厨房再做,很快就做好了。” 沐晞这才将手中饭碗推了出去,然后回头道:“那不如你再给我盛碗饭来好了,这菜这么多,我和他一起吃也行。” 小燕还没说话,薛英琪早已敲响了桌子,“等等等等,你还要明白,主子吃饭,下人得避开的,什么叫和我一起吃‘也行’?下人可没有资格和主子一个桌子吃饭,起来,站到我身后去,等我吃完了收碗筷!” “可是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沐晞立刻道,样子却十分正经无辜。 薛英琪再次有种无力申诉的感觉,一动不动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不错,你不是我的下人,可是你现在是无、家、可、归,寄、人、篱、下,比下人还不如!姑娘,你得好好侍候我讨我欢欣,让我好继续收留你给你请大夫吃药才对呀,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沐晞沉默了一下,“我说了,等我想起来,我会让我家里人把钱还给你的。” “鬼知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薛英琪终于忍不住大吼,“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没想起来之前你会一直在我这里待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贵客?”懒说句个。 对面沐晞的脸上如他所愿地出现了一丝担忧,眉头微微蹙起来,一双眼睛盈盈秋水一般望着他,半晌,终于低声道:“你要赶我走?” 被她这样看着,薛英琪只觉得心都有些“怦怦怦”加速跳起来了,好不容易让她屈服起来,可在她对他露出如此表情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反正他既然救了她当然是要一救到底的,怎么可能把她赶出去?他家又不缺那点钱。她脑子刚撞坏,傲慢点就傲慢点了,自己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干咳了一声,他才镇定道:“这个呢……也不是要赶你走,而是……”看着她,他脑中忽然一闪,瞬间就想到个让她变乖的好办法,马上便道:“而是你看,你一个大活人住在这里,吃的喝的住的,样样都要钱,我家虽然不穷,但也没有金山银山来花啊,加一个你,还是很有负担的。但是呢,你一个弱女子,我也不可以先救活你,再转身就把你赶出去,那太缺德了,不符合本公子的做事原则。所以不如这样,在你没想起来之前呢,你就在我家住着,然后做点事,也不算我家白养你,这样行吧?” “做什么事?”沐晞问。 薛英琪暗想这女人其实鬼精鬼精的,第一个就问什么事,生怕自己吃了亏呢!条件当然不能自己先开,他清了清嗓子,回道:“你说说吧,想做点什么事?” 沐晞果然就想了想,随后却摇头:“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会做还那么神气!薛英琪暗自吸气,保持镇定,然后道:“小燕,说说吧,家里的丫环都做着什么事?” “园子里是打扫之类的杂活,房里是整衣叠被之类的,还有做针线的……啊,对了——”小燕突然道:“上次夫人说正院厨房里缺个理菜收拾的丫头,那活儿很轻松,姑娘一定可以的!” 她说完,便让薛英琪瞪了一眼,“这女人这么神气,当然要有人好好看管着,本公子她都不怕,厨房里的人能管得住她吗?” 他这样一说,小燕才知道原来公子的意思是要让姑娘留在这个院子里,这样,倒让她悄悄地又看了沐晞一眼。这姑娘生得这么好看,公子是不是……有些别的想法? “愣着做什么,回话呀!”薛英琪催促。 小燕回过神来,连忙道:“那不如就让姑娘和我一起侍候公子好了,她要不会的话我正好可以教教她。” 这回答果然就合了薛英琪的意,沉吟片刻就点头朝沐晞道:“好,那就这样定了,从现在起,你和小燕一起侍候本公子,听她的话学做事,这个你没异议吧?” 沐晞和小燕待了几天,知道小燕做的事还是挺轻松的,也就点了点头。 薛英琪这下就彻底高兴起来,看着她道:“所以呢,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子的奴婢了,本公子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许顶嘴,不许表里不一,阳奉阴违,对本公子得绝对的服从、尊重,知道吗?” “如果你吩咐的事我不喜欢,我还是不会做的。”沐晞老实道。 “你……”薛英琪再次被她惹着了,一旁小燕连忙道:“姑娘,公子很好的,不会吩咐做什么苦事的,你就放心吧。” 沐晞“嗯”了一声,薛英琪总算镇定下来,看着她,十分严肃地开口:“不行,得立点字据什么的,要不然口说无凭,小燕,去,拿纸笔来。” 等小燕拿来纸笔,薛英琪一手拿了笔要写,突然又抬头道:“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沐晞摇头。。 薛英琪脸上浮起笑,露出一抹得意:“那不如本公子来替你取个名字,小鹊,和小燕配个对,如何?”一问出来,他自己就觉得不好听,作为他杜陵县第一公子取的名字,当然不能如此俗气! 而沐晞早已皱了眉头,“你很喜欢鸟么?” 薛英琪瞪她一眼,突然高兴道:“哈,我知道了,叫侍琪,又好听又有内涵,一年名字就知道你是本公子身边的丫环!”说着,在沐晞开口反对之前他就下令道:“就叫这个,本公子确定了,侍琪。我现在就写下一份字据,把这名字的由来也上去!” 说完,他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不一会儿就将一大张白纸写好,大功告成之后看着自己的字欣赏地笑了笑,得意道:“好了,在你生病期间呢,我薛府收留你,作为酬劳,你得卖身薛府做丫环,拿去,在这个按个手印。”说着他将字据倒过来,递了要画押的一角到沐晞面前,没想到沐晞将字据摆正之后看一眼,开口道:“你没写清楚,你说作为酬劳,我得卖身薛府做丫环,弄得像是我永远卖身你家一样,你得写是暂时,等我记忆恢复,我就不是你家丫环了。还有,丫环得有工钱啊,你怎么没写我的工钱是多少?” 薛英琪愣愣看着她,“你不傻呀……”半晌,又突然道:“你识字?你竟然识字?”说着把那写满字的一张纸拿到举到面前又看了一遍,惊讶道:“竟然认识这么多字,连‘賣’和‘環’这样的字都认识,倒是看不出来呀!” 他打量着沐晞,喃喃道:“我猜,你应该是个商户家的人,所以你爹有钱让你识一识字,嗯,不对,商户一介铜臭之人,肯定不会让女儿认这么多字,我估计你家里是教书的,或者你爹是个穷书生,所以才让你认了字。来,写个名字看看,看你不会不会写字!”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杜陵县令 薛尚清这才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付抓看醒。肖大夫一边吩咐学徒抓药,一边看着女子问道:“这姑娘看着眼生,不知是……” 薛尚清摇头:“我也不知,是在路上救下的,家住何方,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了。医药钱我先付着,您只管给她开药,至于这位姑娘其他情况,现在未明,还请肖大夫先不要声张。” 肖大夫很快就明白薛尚清指的是什么。这姑娘身上裹着件披风,里面衣服却是被撕毁了的,他把脉时又注意到手腕上有被绑过的痕迹,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歹人,但这姑娘昏迷着,他们也不知道实情,若是乱往外传,把这姑娘的清誉全毁了那可不好,薛大人果真是事事为百姓想在前头。想到此,他立刻诚恳道:“大人,我老头儿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自然是不会乱起谣言的,您就放心吧。医药钱什么的您就别客气了,您救着这杜陵县的百姓,老朽怎么会向您要钱!”。 薛尚清对老者向来敬重,抬手揖了揖,沉声道:“医药钱当然是该怎样就怎样,只是这姑娘的伤就有劳肖大夫了。” “不敢不敢,大人折煞老朽了。”肖大夫连忙阻拦。 处理完伤口,薛尚清看一下天色,又看看病榻上的女子,问道:“大夫,她何时才能醒来?”那杀人案的凶手刚刚找到,他今日是一定要赶回县衙处理后续事务的。 肖大夫摇头:“这个说不准,但一时半会儿恐怕是醒不来的,至少啊,得等到明天。”话音落,以竹帘隔着的外间便传来个男人的声音:“肖大夫,还看不看病的?我可是在这儿等了大半天了!”说完,很快就咳了一声。 薛尚清这才想起肖大夫还有别的病人,而且他在这杜陵县的医术是出了名的,病人向来就不少,自己在这里当然是耽误事。看一看床上的女子,便问:“敢问大夫,不知这姑娘现在是否能挪动?您这儿是救死扶伤之处,事务繁忙,若是能挪动,我便带着她先走了。” “哪里哪里,老朽再忙又哪里比得过大人事务缠身?这位姑娘放在这里照顾着不碍事的。”肖大夫连忙道。 薛尚清摇头,“这里病患重多,她不知何时醒来,当然不能一直放在这里,若是可以挪动,我便先将她带到寒舍去,舍中有仆人和妹妹,也能照顾照顾。” 肖大夫这才缓缓点头:“也是,养伤需要清静,大人府上比这里要适合很多,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小心些送她去吧,只须慢点轻点就行了。” 有了大夫的话,薛尚清这才在外面看病的几人中找了两名妇人,小心地抬了女子上轿,又拿了药,才与大夫告别。然后兵分两路,一边交待衙差小心翼翼将女子送到自己家中去,一边徒步往县衙里赶。 京城,气氛仍然紧张着。 几乎全城的人马都出动了,衙差,禁军,御林军,在城中大肆搜索了足足五天后才慢慢停歇下来,然而京中人却探听得知,不是不搜了,而是范围扩大了,从京城蔓延到了与京城相邻的城镇。 听说,是皇上要找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人。而且这一次,竟然连睿王府也在大力搜寻,这情形倒是头一次见到,是什么女人,能让皇上和摄政王同时寻找?尽管大家各有猜测,但众说纷纭中,谁也不知道真相。 睿王府,郁青青已经在窗边呆坐了两个时辰。太阳的光芒在此时只剩下最后一抹红光,雁鹊往树木深处飞着,天空上了无痕迹。 年幼的沐瑄也比以前安静了许多,此时跑到她身旁道:“娘,你看,你看,爹回来了。” 她仍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样。秦悦房外走过来,摸着沐瑄的头道:“好了,让佩兰带你去洗洗澡,准备睡觉吧。”他脸上的精神比之前差了很多,说话也有些无力,竟像突然之前老了好几岁。 沐瑄仰头道:“爹,娘下午又没吃饭。” “好,爹知道了,娘是在等爹呢,我们等会就吃,你去吧。” “嗯,好。”沐瑄前所未有地乖巧,又看了看郁青青,这才由佩兰牵着走开。 沐瑄走开后,整个房间彻底安静下来,秦悦站到郁青青身后,也看向窗外,那里,橘黄色的天空云彩下,是一副宁静的景象,沉寂的王府花园,沉寂的远处楼阁,行人归家,倦鸟归林,世间万物,都在此时回到了各自的地方。 “一天,又过去了。”郁青青低声道,“这么快……又过去了。” 秦悦揽住她的肩,轻轻一揽,让她将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回来时,看见天边的夕阳,他也有如此感叹,一天,又过去了。他们都知道,多过一天,沐晞的危险就多一分,现在看着太阳一天天升起,又一天天落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事,可却那么无能为力。 “今日正午,我在街上遇到个算命的,让他给晞儿卜了一卦。他说,按晞儿的八字看,她是个有福之人,会一世无忧,安然度过此生的。”秦悦说。 郁青青闭着眼,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骗我吧……你从来不算命的……” “是真的,算了之后,心里宽慰了许多。”秦悦轻轻道。 郁青青沉默着,两滴泪珠从她闭着眼角淌下来。“秦悦,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还有多久,才有她的消息呢?她的消息,又是什么样的消息?我怕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我觉得自己再也等不到明天了……”泪水越流越多,让她本就红着的眼睛更加显得红肿,而她的声音则比秦悦更为无力,带着泣声,几乎说每一个字都要花上全身的力气。 秦悦再次将她抱住,一手将她的头牢牢按向自己。他支撑着她,她同时也支撑着他,安慰她,也像安慰自己一般地,他说道:“镇定一些,并非那么无望。京城里既没有她的人,所以她肯定是被带出京城了,既然会被带出京城,那就不是要杀她。那天那单身一人,很可能是被人掳走了。所以,她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而她也够机灵,在长途跋涉中一定会找机会自救,所以她是吉大于凶。” 他说的都对,可郁青青知道,许多事是不能这样推测的,因为大多时候,都会有意外。十二天,已经十二天过去了,如果沐晞是自由的,她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当地的官府,也一定能让官府对她的身份重视,再经过驿站快报,睿王府自然能很快地知道消息。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没有一点消息,那证明至少这十二天的时间里她都是没有机会自救的,十二天,十二天里,什么都能发生…… 可是这一些,郁青青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伤心难过,需要力量来支撑的不只是她,秦悦每天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寻找,她不能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秦悦低下头来,伸手替她擦去泪水,“不要哭……今日霄儿与晗儿都问过你,他们不只担心着晞儿,也担心着你。” 郁青青点头,“我会好好保重的,我会的……”她自己擦了擦泪,然后抬头道:“吃饭了吗?” 秦悦摇头。 这些日子,他都会有意的不吃饭,只等回来再吃。一是因为本就无食欲,二是可以拉着青青一起吃一点,为了让她吃,他会尽量吃,为了让他吃,她也会尽量吃。以前并不觉得,如今才懂,什么叫夫妻间的“相濡以沫”。 从县衙回来,已是日落西山。 正值年前,街上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哪怕到了此时也有许多摊子铺子开着,也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讨价还价买着年货。远处,天空只剩下一抹红光,路旁民宅,有几家已经燃起了灯火,讨价还价里夹杂的是欢笑声,走在街头的薛尚清抬头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多半是喜悦的。 这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让他由衷的欣慰。这一年也算是风调雨顺,农田里各样庄稼都得了丰收,收成比去年又多了三成,前些日子下面人告诉他,统计下来,今年迁往杜陵县的人又多了,全县里几乎没有闲田荒地。又说,到明年只要没有大灾大难,情况恐怕还好一些,杜陵县在大人的治下,与往年已是大不相同,大人在这儿已待了这么些年,恐怕还有机会升官呢! 关于升官之事,他并没多说之言片语。其实在年初上面钦差下来视查时就有向他透风,他明年可能被调往京城去。做京官,是所有地方官的梦想,尽管他舍不得这片土地,舍不得这相处了五年的百姓,可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抱负,身为一介读书人,一介人臣,他当然想站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站在更大的天地里,为天子效命,谋求苍生幸福。 京城,他只去过一次,省试,殿试,然后是天子赐宴的琼林宴,那一年从开春到秋末,他都待在京城,却并没有多少时日去领略京城的风光,只是没日没夜的苦读,偶尔累了,才会在京城的街道上走一走,那里的繁华与歌舞升平,让他当年惊叹,现在难忘。 一晃,五六年已过去了,当年他还是个青涩稚嫩的书生,如今已经做了五年父母官,将至而立了;尚淑那时候还是个齐他腰高的小女孩,现在却到了出阁的年纪;而爹娘……算起来,离去的日子竟又多了一年。 想到唯一相伴的至亲,薛尚清心中不禁有些酸楚,妹妹已经十六岁,明年是一定要择期出嫁的,他又可能远去京城,到那时他们兄妹再见一面不知会有多难。思及此处,正好前方出现个玉器斋,他便索性移步走了进去。 尚淑原本有一对青玉镯,是母亲在变卖嫁妆时特地给她留下的,那也是她唯一值钱的饰物,可前些日子她掉落了一只。只剩下另一只,她便索性不戴了,他知道候只是训斥她竟把母亲所赠的东西都丢了,却从来没曾想过没了那玉镯她是最伤心的,这下子,连唯一值钱的首饰也没有了。连沈妈都说他,别人当官,妻女妹妹都打扮得跟天仙似的,他当官,唯一的妹妹连个银簪子都没有,倒比那衙差的女人还寒酸。 买好玉镯,天色更晚了,想起家中还有个昏睡的女子,薛尚清立刻就加快脚步往屋中赶去。 到家里,天已经接近全黑,再晚一些几乎就不见路了。他还没进门,就听见沈妈的声音往屋里喊:“回来了,回来了——” 每到下午,这一手将他们兄妹带大的沈妈都会早早守在门口盼着他回来,要是晚了,她便要心急,而他又经常晚回,以至于沈妈妈常常在门口一望就是一下午。 走近之后,他便道:“我这样大的人,这条路也走了好几年了,沈妈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吧。” 沈妈一边从他手中接下披风,一边抓了他的手道:“我闲着也是没事,等等就等等了,你呀,总是忙啊忙的,早点回来不就是了!哎呀,手这么冷,跟冰杠子似的,快进屋快进屋,饭都做好半天了,我再热热去。”说着又朝屋里喊:“小姐呀,把那手炉给大人拿来吧。” 薛尚清问:“那姑娘还没醒吗?” 沈妈摇头,“没呢,从昨天到今天,眼都没睁一下。唉,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生得倒是水灵水灵好看得不得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可怜啊!” 薛尚淑从屋中出来,将一只手炉递给薛尚清,然后就退到一边去,只低了头轻轻叫了声“哥。” 看着她,薛尚清一时僵滞着竟不知道怎么从怀里拿出那对玉镯来交给她。他们虽是亲兄妹,但因为年龄相差得远,他从小又是闭门读书的,长大后到杜陵县,他又常年忙着公务,哪怕住一起相处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他性子沉闷,而她也是个不怎么说话的,越长大话也越少,到现在除了他回来时叫他一声“哥”就再不说别的了,他甚至觉得要不是沈妈总爱在他回来时往屋里叫一声“回来了”,她连出都不想出来。 () 番外说媒 越想,怀里的玉镯便越拿不出来了,又已站了片刻,他转而说道:“我先去看看那姑娘吧。”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炉递回了妹妹,“我不冷,你拿着吧。” 薛尚淑还不及思考就顺从地接了手炉,却又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还给他,而薛尚清已经转身,她也就没再开口了。 薛尚清一边想着待会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将手镯给妹妹,一边往西厢走去。房子是他来杜陵县之后买下的,先是租,然后凑够了钱就买了,一间正房,西厢两间房,东厢两间房,那时候几乎花了他所有的积蓄。会花钱买这么大的房子,本是想了以后的,当年巧娘还没有去,还以为几年之内就会有子女,再加上尚淑,所以房间不得不多些,没想到房子才买不久,巧娘的病加重了,到如今,别说子女,连妻子也没了。年近而立而至如此,实在让人心焦。 进西厢时,薛尚清已在心里想了许多,沈妈当然不知道他这些心事,只提着灯赶在他前面开门走进屋中照亮,床上的女子果然还是睡着的,脸色倒是红润安详,并不太让人担心。 看着她时,薛尚清不禁想起了古人常说的四个字:红颜薄命。这女子的容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哪想却出了这样的事?他只盼她只是被人撕了衣服,宁死不屈之下才滚下山坡受了伤,并没有失贞,要不然后半生可就难了。 “好了好了,还是先吃饭吧,再等下去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天都黑了!”沈妈又催促起来,薛尚清点点头,正要出去,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声音不大,轻轻的“砰砰”声,并不像是有急事,却又这么晚过来,这让薛尚清有些奇怪。沈妈也奇怪道:“这么晚了,是谁呢?” 走出西厢,才发现是城西的李媒婆。薛尚淑在院中,听见敲门声就开了门,一见是李媒婆,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就不声不响地退到了西厢的另一间房。 “呀,李大媒人,可是有什么好人家,这么晚了还劳烦您过来呢!”最高兴的是沈妈,立刻就迎了上去。薛尚清朝李媒婆表示恭敬地点点头,没露出什么表情来。 经道先抬。李媒婆算是老熟人了,拉了沈妈就往里屋走,一边又叫道:“薛大人,快进屋来我与你说说,这回可是碰到好人家了!” 进了正屋的明间,沈妈妈让李媒婆就坐,自己也就坐到了她旁边,而后进来的薛尚清则坐在了两人对面。李媒婆早已等不及开口道:“这一回啊,我觉得配大人真正好,那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爷爷也是做官的,只是那老太爷身子不好,没做多久就去了,留下两个儿子,大的在编书,小的在外地给人做师爷,这女儿是大房的,就是在编书那个,是个什么香书坊来着,哎哟,我这是什么记性,一转头就给忘了!”。 李媒婆拍着头苦想着,薛尚清应道:“可是墨香书坊?” “对对对,就是这两个字,还是大人厉害,一说书坊就知道了,就是这地方!”李媒婆连忙道:“姑娘的爹就是在这墨香书坊编书。那姑娘是家里的长女,明年正好一十七,人我也见了,圆脸,大眼睛,小嘴,样子生得好,又老实懂事,听说针线,织布,生火做饭什么的样样行,连账都能算一点儿,绝对的持家一把手!我一说完就要来告诉大人,可大人白天里忙着,我总不能跑到衙门里去吧,特意等到了现在过来的!” 沈妈早就高兴起来,又细问道:“这说的可都是实话?我们大人是到那皇帝住的地方大考小考考出来的,看过的书用车拉,这找媳妇当然要找个读书人家里出来的,这是最要紧的!” 李媒婆认真严肃道:“那当然,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这半个月都没踏您家门槛呢?就是在找读书人家里的好姑娘呢,那家姓孔,当官的爷爷叫孔令祥,大房叫孔习书,二房叫孔习章,家就在这县城里头,您去打听打听,祖上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 “听这名字就像是读过书的,好好好,太好了!”沈妈连声说好,然后立马就紧张起来,小声道:“那他家可知道我们家大人的情况?我们大人,是绝对不欺人骗人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李媒婆忙回道:“说了,当然说了,他们家不在意,更说大人照顾病妻三年,连个小也没纳,心眼儿好,重情重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 “那是,以前的夫人进门之前身子就不好,她家里连棉布都卖得不剩了,大人那时候都做了官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讨不到,却还是按老夫人的约定娶了夫人,夫人进门后一直就病在床上,大人也没说她半句不是,这样的人,不是我自家人夸自家人,绝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当然当然,不用您说我也是知道的,这杜陵县哪一个人不说大人好?要不然我到孔家去说亲,孔家怎么高兴成那样!”李媒婆也连声附和。 沈妈这会儿却又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来,立刻道:“说起来,那姑娘的身子硬朗么?你知道,我家以前那夫人,虽说是人贤惠吧,但实在是身子太不好了,我家大人被拖到现在,实在是再拖不起了!” 李媒婆一把按住沈妈的手道:“大姐,这话您第一回就和我说过,我是一直记在心里头呢,但凡看到要婚配的人家,第一看出身,第二看身子,那姑娘我不只看过,还特意打听过,身子绝对没问题,从小老大连个伤风咳嗽都没怎么生过,而且呀……”她凑到沈妈耳边说道:“那姑娘身上不瘦不胖,屁股倒是又大又圆,绝对好生养,人又年轻,生他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她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却并不太低,而且这房间就这么点大,就三个人,要让薛尚清不听见也难,还没下聘没成亲,这样听到对别人姑娘身体的评价实在不好,他甚至都想出去,只让沈妈与李媒婆商议就好。但他双亲都不在,没人给自己操心这事,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只能自己操心,现在人都在这里了,出去当然不好,便只侧头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 那一旁,沈妈却十分高兴听到这话,两人来来回回又说了许多细节,这才欢喜地作罢,最后,李媒人就看向薛尚清道:“大人,该交待的大姐都和我交待了,不知您还有什么要知道的要问的?” 面对这样的事,薛尚清还是有些不自在,只淡声道:“就这样吧。” “哎,那好,那我择天就再到那边去说说,我看要是顺利啊,年后就能接着办喜酒了,再到明年这时候啊,正好能生个属虎的壮小子呢!” 李媒婆一句话,让沈妈开心得合不拢嘴,薛尚清也轻轻一笑,起身送李媒婆离去。年一过,他便是二十八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香火不继这事的确是他的一块心病,再有,若是有了贤妻娇子,等尚淑出嫁了,他也不那么形单影只了。 关上院门,沈妈便止不住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人家一说我就喜欢,大人啊,我盼了这么久,可算是要盼到薛家的小孙子了!” 薛尚清温和地笑了笑,回道:“院里凉,咱们还是回屋去吧。” 沈妈才要说话,西厢却传来薛尚淑的声音,“沈妈,她醒了!” 两人急匆匆跑到西厢去,果然就见床上的女子那紧闭了一天一夜的眼睛睁开了,这一睁,露了盈盈秋水一般的眼眸,人却是更美了。薛尚清走到床边去,温声道:“姑娘醒了?” 沐晞一动不动,也不回声,只是稍稍转头,目光移到了说话的薛尚清身上,看着他,就像看婴孩看见什么第一次看到的事物。 薛尚清便抬手揖了一揖,说道:“姑娘,在下为杜陵县县令薛尚清,昨日出行,在丽山附近山路旁见到姑娘,因姑娘伤重,所以才将姑娘带回家中休养,不知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床边三人一齐看着沐晞,沐晞却又睁着大大的眼看了他们良久,仍是不说话,好半晌,目光终于从他们身上移开,又瞧向别处,床顶,房屋,床单……一一都像不认识一样瞧了个遍,然后又看向薛尚清,仍是不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她摔的是脑子,该不会……”沈妈看向薛尚清道:“傻了吧?” 薛尚清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沐晞道:“姑娘,你听得懂我的话,能说话吗?能就回答一声‘能’。” 沐晞头脑中这才有了一丝清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似乎没有,最后一开口,连自己都不知所措地回了个“能。”这个应答让床边三人大为高兴,要知道一个傻子可不会这么快回话说“能”,这证明她还没傻呢! ************************* 修改完了,明天接着更新,也许大家觉得尚清更配不上沐晞,但我却写得很嗨皮,我期待着这个封建知识份子因为沐晞而改变呢~~不知道他为爱痴狂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 番外失忆 沐晞头脑中这才有了一丝清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似乎没有,最后一开口,连自己都不知所措地回了个“能。”这个应答让床边三人大为高兴,要知道一个傻子可不会这么快回话说“能”,这证明她还没傻呢! “好了好了,大概是好了!”沈妈叫道。 薛尚清却看着沐晞,继续问:“那你家住何方?父兄叫什么名字?又为何躺在路边?” 沐晞又不说话了,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中全是茫然。薛尚清心中极为不安,隐约猜出这姑娘多半是出了大问题了,却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问道:“姑娘?” “我……我不知道……”轻轻地说完这一句,她又看向别处,沈妈,薛尚淑,陌生的房间,全都带着茫然的目光望着。 薛尚清站起身,沉声道:“沈妈,你们先吃,再照顾这姑娘吃点东西,我去叫肖大夫。” “这么晚了,晚上天又这么冷,肖大夫还在东街呢,要不明早再去?”沈妈连忙叫住他,瞧一瞧外面的天色,脸上满是担心。 薛尚清却已经往房门走去,“这姑娘的伤势要紧,我们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快点去找大夫。”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夜幕中,外面冷气逼人,虽然没风,但夜空中却像是浮了冰屑一样丝丝冰冻入骨,整个夜宁静得不闻一丝响动,外面连灯光也不见一点,这个时候,许多人都睡了。 沈妈从屋中追出来将一只灯笼塞到薛尚清手中,待再要去拿披风时他却摆摆手,脚步匆忙地往外走去。 “真该去买个小厮了,哪怕跑跑腿也好。咱们在家都没啥事,就怕这时候,大人都忙了一天了,入夜了,却还要往外奔波。”送走了薛尚清,沈妈一边往房里走,一边叹着气,待走到沐晞躺着的床边便坐了下来。 没了薛尚清,薛尚淑看上去便自然了很多,转头问沈妈道:“那怎么不买呢,您之前不就说要和哥哥说的吗?” “大人没同意呗!”沈妈看着她笑道:“我估摸着,大概是为你打算着呢!你年后就得过门了,那郑家的老爷前年不是升了官么,他们在吴县的身份也是不错,虽说是一早说好的亲事,他们这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可能轻贱你,但娘家嫁妆多些多少长脸一些,大人这两年省吃俭用存下钱,到时候就都给你做嫁妆了,也省得人家说我们和郑家结亲是高攀。” 薛尚淑低头不语,沈妈以为她是说到嫁娶不好意思了,笑着正要打趣两句,却听她低声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和他家结亲呢,本来就是高攀。” 沈妈立刻就严肃道:“你这孩子,什么叫高攀?你们这亲事可是四年前就说定了,当年大人是人又年轻,又有前程,那郑家却是坐在一个位置上十多年没变过,你哥完全是看在他家家世清白,他家老爷的性子实诚上才说定的这亲事,当时郑家看上去还不如我们呢,这哪里叫高攀了?就算是现在,不错,他家的确是到上面当官去了,可你哥这不是才出来么,路儿长得很,谁高攀谁还说不定呢!” 薛尚淑仍低着头不作声,沈妈拍了拍她肩膀,认真道:“我说小姐呀,你这想法可不对,到时候去了郑家别觉得自己是高攀的,事事憋着不出声,自己就先矮别人一头,你哥哥前途大着呢,升官发财那是说不定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比那郑家强了十位百倍了,你可千万别把自己看轻贱了!” “我累了,先回房去了。”薛尚淑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未待沈妈回话,起身就出了门。 沈妈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话说错了,而小姐这样子,说是害躁吧,又不太像,可她怎么二话不说就跑了呢?“这孩子……”叹着气,不经意间就看见床上的沐晞睁着大大的眼瞧着自己。 “这模样,还真是标致……”沈妈感叹着问:“姑娘,饿了不?要不要吃点东西?” 沐晞沉默半晌,然后重重地点头。 呢最开快。薛尚清请来肖大夫时,沐晞正坐在床上将手里的饭碗举起来,仰头把碗底最后的饭菜扒进嘴里,筷子敲得碗“叮叮叮”地响,速度也快得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最后,她吃完放下碗来,嘴边还沾着饭粒。 薛尚清愣住了,又将这姑娘看了一眼。从一开始,他就猜测着她的身份。看到她时,她身上没有半点首饰,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本来就没有,二是她身上的东西都被抓她的人劫去了。然而从她的穿着以及她没做过事的双手来看,她似乎是属于前者,家里是富足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在这姑娘昏睡时就对她有了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印象,却没想到…… 能有这等吃相的人,要么是家中实在贫困,要么是父母无学识,所以让女儿也没有教养,如此看来,难道她出生在家中富足,可父母又粗鄙的商家? “沈妈,我还饿。”沐晞将碗递给沈妈。 沈妈却面露难色:大人没吃,小姐没吃,自己也没吃呢!本来就只能多出一碗半碗饭的,可她却一下子吃了两大碗,这都不说了,她不吃萝卜,不吃白菜,就吃那肉丝炒芹菜,还有那专门给大人准备的鱼头豆腐,吃菜还不节省,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这吃了两碗了,哪里还有多的饭给她吃? 正好薛尚清带着肖大夫来,沈妈也就不管她了,转头道:“呀,大夫来了,快给看看这姑娘怎么回事,脑子又像是好的,又像不怎么好呢?” 肖大夫便坐到了床边开始细细查看,末了,抬头问她道:“这是什么?” 沐晞愣了愣,似乎不舒服,将他的手从自己眼前拿开:“手。” “那你是谁?”肖大夫又问。 沐晞摇头。 “你家呢?” “家?”沐晞再次茫然地摇头。 肖大夫又连续问了一大串问题后起身道:“老朽看,她的智力没问题,却忘了很多东西,父母亲人,家住何方,样样都不记得,但会想事,会说话,就好像……”他想了想,说道:“对,就好像一个独自在大山里长大的人突然到城里,什么都不知道,但并不傻。” “还有这等事?”薛尚清吃惊道:“那这是暂时的,还是……”。 肖大夫摇头:“这就不能确定了,也许会自己好起来,也许不会好,得看情况吧,老朽能做的,只是帮她把头上的伤敷好,不过她这伤也不严重了,没大碍。” 沈妈焦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竟然连爹妈是谁都忘了,她这还年轻呢,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只能先把头上的伤养好,再慢慢看了。应该是从山坡上摔下时撞到了脑子,兴许时间一长,她也就想起来了,她不是还知道饿,还能回答简单的问题么。”薛尚清沉声道。 沈妈看着沐晞,却想了很多。这一养,谁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万一她一辈子想不起来呢,难道还养她一辈子?她要是个孤苦无依的姑娘也就罢了,可她不是,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好心养了她,她家人倒要说他们藏了她不放呢,关键又是个模样好的姑娘。想着,沈妈便提议道:“要不,咱们贴个那什么……什么告示出去,像找犯人一样,让人也看看她是哪家的,让她父母来领?” 薛尚清摇头:“不可。她从家中走失,也许只有她家人知道,旁人还不知道,我们把告示一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姑娘正是年轻要许配人家的时候,突然失踪到了外地,莫要毁了别人的清誉。再说……”他目光深沉道:“沈妈没听出来,她口音与我们,与这杜陵县人都不同么,她这是京城口音,我看到她时她又就是那样子,说不定……她是被人从京城拐卖来的。” “啊!”听到这话,沈妈猛地一惊。再看这沐晞,眼中便全是怜悯了,年纪轻轻的,样子又生得好,却遭了这样的事,这样把她送回去哪家敢要?就是订了亲也要退亲的,真要贴了告示,说在外面捡到的,又是被撕了衣服,又是摔坏了脑子,别说是婆家,就是她亲父母也不一定来认啊! 就在她心里对沐晞同情万分时,薛尚清已经送走了肖大夫,又回到床边道:“先就这样,等她把头上的伤养好了再说。肖大夫说她也许会自己好,过两天再看看。” 沈妈凝重地点头,叹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沈妈,没饭了吗?”一旁的沐晞又问。 沈妈看向薛尚清,从她的目光里薛尚清已经知道了她的顾虑,便说道:“去盛饭吧,自然要让她吃好,我们几人再煮几碗面条就是。” “好吧,明天再多准备些就是了,我这就给她盛去。”沈妈说着去沐晞手中的碗,沐晞却问:“是不是你们没吃的了?那我不吃饭了,也吃那个面条!” 沈妈意外地看向薛尚清,两人都露出惊讶的目光来:这姑娘,竟是聪明着呢! () 番外情郎? 沐晞原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当躺到第二天早饭后,她就真的躺不住了,尽管之前沈妈一再交待让她好好休息,她却仍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床边准备的,是薛尚淑的一套衣服,穿上衣服,她便推开门走出房间。 太阳早已升起,暖暖地挂在偏东方的位置,橘黄色的阳光流泄下来,落到没有树叶遮挡的院中,让这冬日也并不觉得那么寒冷。沐晞在院子里看了看,后边的院门,前边的正房,左右两边的厢房,中间纵向一条石板铺的路,直通正房,再各有两条横向的小路,通往厢房。此时整个院子都不见一个人影,静谧一片,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东厢房靠院门的地方还有间小房,沐晞走过去推了门进去看,只见外间是个厨房,里间是个摆了床的卧房,似乎是沈妈住的地方,只是厨房卧房都没人。从厨房出来,这才看见自己旁边的房子房门是开着的,她走到门外,探头一看,只见昨天也在床边看过她的薛尚淑正坐在里面的窗户边上,低头不知做着什么。 薛尚淑此时也转过头来,看见她意外道:“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沐晞走到房中,并不回话,只盯着她手上的绣圈瞧:“你在做什么?” 薛尚淑将绣了一半的手帕给她看,“是手帕,给我哥哥绣的,你觉得怎么样?我哥会喜欢吗?” 沐晞将绣圈拿起来正面反面看了会儿,以往某些习兴爱好不由自主就表露了出来,皱了眉问:“这是什么……不好看,那样的好看一些。”她想了想,竟不知道怎么表达,突然看见自己薄袄的袖口,抬了手就指着袖口的梅花花纹给她看:“这样的,这样的好看一些!” 薛尚淑被她逗笑了,掩嘴道:“姑娘家才绣花呀,荷花呀,梅花呀,牡丹呀都能绣,可哥哥是男人啊,而且他也不喜欢花。我这绣的是松树,哥哥喜欢松树,竹子,这样的东西,所以我就想绣个松树的手帕给他。”说着,她盯向手帕道:“可是我总觉得松树不好看,想改成竹子吧,又觉得太多人都绣竹子了,不好。” 沐晞也盯着手帕瞧,半晌道:“本来就不好看,你看都是这灰灰的颜色,像这绿色的就好看嘛,你怎么不把灰色的少绣点,绿色的多绣点?而且这绿色的小小的一片还挺好看的,堆在一起就不好看了。” 薛尚淑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绣的树干不好看,树叶才好看,而且成片的树叶堆在一起不好看,单片的扇形的树叶倒是不错。看起来,倒的确是如此,要不然就真的树干少绣点,然后主要绣出松树的叶子?对呀,就像绣梅花,也不用把树干整棵整棵的绣,稍稍绣一枝,再主要绣梅花就好了。这松树整个放在那里虽然没有花啊竹啊什么的好看,但单独把叶子放大了看也是很好看的。 意识到这点,薛尚淑立刻就高兴起来,“好,我就听你的,再换个新图!”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找哥哥给她描个图样出来,只是他一直忙着,她实在不好意思拿这种女人的东西去耽误他。 薛尚淑开始忙起来,沐晞则拿了她笸箩里的绣线绣品来玩,一边又问:“沈妈呢?还有那个叫大人的,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呢?” 薛尚淑再一次被她逗笑,抬头道:“他才不叫大人,他是我哥哥,叫薛尚清,是这杜陵县的县令。”说着薛尚清来,她头都抬得高一些,满脸自豪。 “他不叫大人?那沈妈怎么叫他大人?县令又是做什么的?” 薛尚淑十分愿意地给她解释:“县令就是官啊,是管这整个杜陵县的,我哥哥五年前去京城考试,考完了又到那皇上住的皇宫考,结果中了个探花,就是所有人里面的第三名,然后就到这里来当官了。别人说如果我哥哥有亲戚在做官,或者家里有钱一些做的官肯定更大,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还是在这里很认真地做官。我们刚来时这里没这么好的,很多人都很穷,现在你看,比以前好多了,都是我哥哥的功劳!” “皇上……皇宫……”沐晞却发起呆来,将这几个字在嘴里喃喃念着,一会儿觉得熟悉,一会儿又觉得什么也想不起来。听见沐晞的自语,薛尚淑还以为她是新奇羡慕,又高兴道:“是啊,皇上,皇宫,我哥哥都见过!” 说这话时,其实她是有些心虚的,因为薛尚清对她说过,他根本就没看见过皇上,最后那一场考试原本是要皇上亲自监考没错,但当时皇上还小,所以就由一个王爷在监考,那王爷听说身份也很高,是皇上的爷爷的弟弟,但怎么说也才是王爷啊,薛尚淑想着反正沐晞什么也不知道,嘴一快就吹嘘了一下。 “唔……”皇上,皇宫,还有个王爷……想不起来,想多了还头疼,沐晞决定不去想,又觉得笸箩里的东西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一时无聊道:“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弄这个吗?” 薛尚淑点点头:“是啊,要是什么都不做实在太无聊了,而且沈妈还会说我懒。” “可是这样也很无聊啊,那沈妈她到哪里去了呢,还有你哥哥?” “沈妈去办年货了,还有年画没有买,又要办些礼品,还要买些面粉回来等以后做馄饨呢!对了,沈妈说昨天看见有外地人到这里来卖小首饰的,说是今天再看见了就给我买点!还说今天去布庄看看,给我扯几尺布回来做新衣服!” 沐晞听了立刻就来了精神,忙道:“那外面一定很好玩,什么年画,什么礼品,还有首饰还有布,我们怎么不也出去看看呢?天天在家里弄这个有什么好玩的?” 薛尚淑连忙摇头:“有沈妈出去办就好了,沈妈不让我老往外跑,哥哥也会不高兴的。”说着,原来还高兴的她突然就露出了一丝惆怅来,怔了半晌,很快她就低下头来继续绣手上的绣活,似乎不想让沐晞看见自己异常的神色。 沐晞倒是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是奇怪:“为什么不让你往外跑,她自己不是也出去吗?还有你那个大人哥哥,他自己出去玩不带你,怎么你出去他还不高兴呢?” 因为她孩童般的话,薛尚淑一下子就扫除了之前的那点惆怅,抬头笑道:“我哥哥才不是出去玩,他是去衙门办事的,每年到年底他最忙了,很多田地啊,税收的事都要忙,还会碰到有人击鼓鸣冤,那就得升堂了。前几天就出了件大事,有个年轻人被杀了,哥哥查凶手一连查了好几天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嘿,那我们也可以去看啊,升堂是怎么回事,查凶手又怎么查?”沐晞很快就从薛尚淑的话里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立刻问。没想到薛尚淑还是摇头,而且这次摇得幅度更大了,“哥哥是办正事,我们怎么能去看呢,就算是升堂,看的都是男人,姑娘家也不好去看啊。” 沐晞看着她,一边忧伤,半晌,又将目光移到她拿着绣圈上,然后才抬头看向她:“那你就是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在这儿坐着把这个东西缝来缝去?而且我也和你一样?” “你可以不绣……我是要绣的,沈妈说我绣活不好,得好好练。”薛尚淑说。 沐晞整个身子都趴了下来,将下巴搁在桌子上看着她:“我怎么觉得这么多人就你过得最没意思最无聊呢,你看,沈妈可以去买东西,去外面看好看的东西,你哥哥可以去升堂,去查凶手玩,只有你要每天缝这个,就不能不缝么?你和他们换一换啊。” 薛尚淑耐心解释道:“因为我是姑娘家啊,当然要做这个,你以前在家里时肯定也是和我一样的,也没什么无不无聊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沐晞摇头,“我不习惯,而且我以前肯定也不是做这个的,这么无聊的东西我才不会做。”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直就觉得无聊的沐晞听见这声音立刻就跳起来,往外跑道:“我去开门!” 薛尚淑看看外面的太阳,觉得沈妈不会这么快回来,便朝她喊道:“先问是谁再开门!”很多时候沈妈出去买菜买东西了就她一个人在家,不得不谨慎一些。 院中,沐晞却早已将门打开。 外面是个十多岁不到二十的年轻小伙子,看着她,愣了好久,倒是沐晞先开口:“你找谁呀?” “我……我……”那小伙子竟结巴起来,一双眼睛往院里瞧着,似乎在找着什么。沐晞见着奇怪,又问:“问你找谁呢,你在看什么?”说着,又马上朝后面喊:“你快出来看看呀,这个人站在这里不说话。” 薛尚淑从屋里出来,一见来人,脸上立刻就猛地一阵白,转身便往屋里跑:“我,我不认识他,快让他走!”她朝沐晞喊。 出真尽穿。“淑……”小伙子叫了一个字出来就戛然而止,目光紧紧跟着她直到她跑进房内不能再见,一双唇紧抿着站在那里似乎焦急,却不吭声。 沐晞看看后面关了门的西厢房,又看看面前的人,“你找谁呀?” 小伙子沉默半晌才低头道:“我不找谁……就是问,就是问问,开当铺的张员外家往哪里走,我去他家送东西,只是来问路的。” “可是我不知道路。”沐晞便又回头朝西厢喊:“他说他要问路呢,我不知道,你出来告诉他呀!” “我不知道路,你让他走,快让他走!”屋里传来薛尚淑的声音,沐晞回头瞧向小伙子,又看看后面的房间,满脸疑惑。没等她开口,小伙子就低声道:“那……那我去别家问吧,这位姑娘多谢你了。”说着,他就缓缓转身离开。 沐晞看他背影的同时,也看到外面的街道。 两边都是和自己这间房样子差不多的屋子,街道中间有三个小孩子在踢毽子,旁边有两个妇人一边理菜一边在闲聊,再远处,竟有个扛东西往远处走着,扛着的那东西是用草扎的把子,上面插着满满的一串一串红红的东西,在看见那东西的第一刻,沐晞想到了它的名字:糖葫芦! 几乎就冲出去要买了,可想到刚才的情形,沐晞忍住了,只留恋地多看了几眼那远去的身影,然后乖乖关上门进屋去。 薛尚淑早已不再绣手帕了,呆呆在房中坐着,等沐晞推门进屋时她立刻就转过脸去拿袖子往脸上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那人……那人走了么?” “走了呀。”沐晞回着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特意往她脸上瞧去,她却立刻别开头。 “你怎么了?”沐晞早已看到她眼中的红色,问道:“你哭了?” 薛尚淑摇头,“没……没有,刚才眼睛,眼睛有点干。”她说完话时脸都红了,说得也结结巴巴,就像刚才问路的年轻小伙子一样。 沐晞探究地看着她,良久,突然凑近道:“他是你情郎?” 薛尚淑才恢复些颜色的脸再次煞白起来,惊骇地看着她立刻摇头:“不,不是,不是……”说着就低下头去,脸上的白色慢慢又变得通红,最后竟是红一阵白一阵,“你别瞎说,当然不是,我……我怎么会有什么,什么……情郎……他不是说了吗,他就是来问路的。” 她万万想不到,原来她还当沐晞是什么都不懂的,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连刺绣都不知道,还以为哥哥的名字就是“大人”,没想到转眼她竟然,竟然说出“情郎”这个词,而且……而且……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 “可是外面就有站的有人啊,他怎么不问别人,要来问我们呢?你住这里,又怎么会不知道路,还一见他就跑,你们吵架啦?”沐晞接着问。 薛尚淑完全被她问得没话说,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焦急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辩解,只能开口:“我真的不认识他,真的……你……你别问了……” 沐晞看她样子实在是被逼得又慌又急,几乎要哭出来,便马上道:“好啦好啦,我不问我不问。”转而想到外面的糖葫芦,立刻道:“要不你给钱我去买两串糖葫芦好不好?有糖葫芦吃我就什么都不问了!” 薛尚淑很快就走到床边一只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来,打开盒子,从里面拿了几个铜板给她。她自己身上的钱实在不多,但此时拿钱却拿得特别干脆。 沐晞拿了钱,脸上欢喜了一大截,立刻就跑出去追那卖糖葫芦的。 看着她慌不迭的身影,薛尚淑一时又觉得,这姑娘好像还是和小孩子一样的…… 沐晞回来时,果然拿了两串糖葫芦,自己的那串已经吃了两颗,又将手里的另一串递给薛尚淑。薛尚淑此时早已擦干了眼泪又洗了把脸,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了很多,看着她递来的糖葫芦连连摇头,“你吃吧,我不要。” 沐晞一笑,“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要,这两串都是我的,所以我就只买了两串!”说着,很快就将另一串收了回来。 看她这得意的样子,薛尚淑又想笑,没想到下一刻,她就从怀里拿出一只簪子来又递过来,“看,我正好看到另一个扛草把子卖东西的,上面好多好看的东西,我就买了一个,你戴上看看!” 只是一支木簪,但木头十分精致光滑,上面还刻了花纹,下面垂着黄色的碾玉珠子,虽然不贵重,样子却很别致,薛尚淑缓缓伸手将这簪子接过来,心里由衷的喜欢。小时候家里穷,娘把能卖的东西都卖掉来给哥哥念书了,而且那时候她还小,也用不上什么首饰,后来随哥哥到这杜陵县来,家里有些钱了,她也长大了,但她平时不怎么出门,只有沈妈逢年过节会给她买些东西,但沈妈节省惯了,买的东西多半都是人家铺子里摊子上卖得最便宜的,样子明明不好看,她还说好看,只有自己才知道只是比什么都不戴好看一些罢了。 “你……是给我买的吗?”薛尚淑问。 沐晞将糖葫芦用一只手捏住,上前道:“当然,这屋里不就你一个人能戴吗!”说着,就将簪子拿过来替她轻轻换上,欢喜道:“你看,戴上这个漂亮多啦!” 薛尚淑走到镜前一看,果然换上这只簪子与之前那只的样子截然不同,那黄色透亮的碾玉让人一见眼前便是一亮。一时间,她突然觉得身边有个一般大的姑娘真好,她们可以一起聊聊天,一起打扮打扮,再也不用她一个坐在房里整天整天的做绣活了,就算有沈妈在家,说的也总是那两句,让她好好刺绣,好好学做饭,以后嫁到郑家去好好侍候相公和婆婆,讨人家欢欣,而这些,她都不喜欢听。 看着这簪子,薛尚淑突然想了起来,转头道:“可是你手上只有那几个钱,就算全凑起来也不够买这簪子的呀,而且你还买了糖葫芦。” “不够吗?”沐晞却是奇怪起来:“够啊,我把糖葫芦买了之后还剩三个,正好看到这卖簪子的,我就叫住他了,拿了簪子,把钱给他,他是说不够,我说我就这点钱了,让他卖我,他就卖了!” 薛尚淑看着沐晞的脸,突然之间明白了原因。这姑娘的样子生得不仅好看,而且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就像水里的荷花,地上的白玉兰一样,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这种美,不只是脸蛋上的美而已,就像杜陵县有个员外的女儿,被人说是全杜陵县最好看的美人,她也见过,那姑娘的确也好看,但比起面前的这姑娘来还是差了很多,不只是脸蛋,还有别的地方……就好像,好像对簪子的感觉,杜陵县的女人再好看,也就像根木簪子,而这姑娘却像一只一尘不染的白玉簪子。 她也是一个姑娘,就连她一个姑娘也这样认为,那卖小东西的货郎就更加这样认为,当时又怎么好意思再向这姑娘讨钱?想着,薛尚淑问道:“那卖簪子的人多大年纪,是个什么样儿?” 沐晞正将一颗糖葫芦咬进嘴里,嚼了半天,待吃完才回道:“什么样儿啊,忘了,反正就是卖东西的那样呗,和刚才来问路的那人差不多大吧,不过刚才来问路的小伙子好看一些。” 听见她如此评价,薛尚淑又低下了头去,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刚才有人来问路的事,你别和我哥哥他们说好吗?特别是我哥哥,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沐晞抬头看了薛尚淑一会儿,就在薛尚淑担心着她要再问时,她爽快地点了点头,“好,我不说,要不然你就白给我买糖葫芦了!” 还没进院,薛尚清就听见一阵少女铃儿般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他熟悉又陌生,因为声音从自家院子里发出来,一听就知道是妹妹尚淑的声音,但他以前却很少听到妹妹这样开心地笑,小时候一心读书,一直住在最安静的角落里,爹娘也不让妹妹玩闹的声音吵到他,所以听不到。后来到了这杜陵县,妹妹不仅不笑,连话都少讲了,当然也听不到。现在乍然听到,竟如此意外。 在妹妹的笑声中,还夹杂着另外一人的笑声,嗓音更柔嫩更开怀一些,他一听,也能猜到是住在自己家中那位姑娘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竟让他想起了一句诗,“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而此时他没有写作之人惆怅哀婉的心境,只被这笑声所感染,又想快点进家门,又怕打扰了这欢快的笑声。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明天有加更哦~~ () 番外玉镯 走到院门前,正欲敲门,却在抬手之后将手缓缓放下来,试探性地直接将门推去。若是敲门,尚淑一定会在他进门之前停了笑声,这让他失落,因为他已经好久没见她如此开怀地笑了,尽管作为将出阁的女子于过放纵,但现在她还在家中,如此笑一笑也好。 没想到门根本就没拴,一推即开。推门之后,薛尚清整个人愣住。 原本他想的,她们多半是在聊天说笑,因为院里没有秋千之类的玩物,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是双双蹲坐在地上,逗着只黑白花色的小狗。 那小狗他认识,是侧对门何先生家里的,平常一般只在街道上玩,很少进别人的院子,进自家的院子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而正在此时,那狗却逃离她们两人包围的圈子,跑到了院中墙角,就在两人疑惑时,它抬了一条腿,在墙角撒起尿来。 乍然见到这情形,沐晞大吃一惊,随即就指着小狗哈哈大笑道:“我说它怎么懒得动了,原来是尿急了呢!哈哈哈!”薛尚淑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听到她这样说,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抿着唇噤着声,没她笑得那么大声。 薛尚清早已看不下去,沉声道:“尚淑。” 听到这声音,薛尚淑赶忙回头,在见到薛尚清那一张不悦的脸时立刻就从地上站起身来,她原本只是蹲在地上的,只时站起身也极快,且立刻就退到一旁,轻声道:“哥……” 薛尚淑低着头都不敢看薛尚清一眼,而沐晞却只是回头瞟了一眼,然后朝厨房喊:“沈妈沈妈,你的大人终于回来了,开饭开饭,可以开饭了!” “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薛尚清看着妹妹,厉声道:“爹为你取名尚淑,便是盼你能贤淑,我平日让你读书认字,便是盼你能知廉耻,习礼仪,什么时候,你竟变成了这样!” 薛尚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双手使劲绞着袖子,眼睛里都快挤出泪来。 坐在地上的沐晞抬头看一看薛尚清,奇怪道:“尚淑变成了哪样?”一边问着,一边看到墙角的小狗已经小便完,顿时笑道:“嘿嘿,小花花变成了小脏脏,小脏脏,过来——”说着就起身要去抱小狗。 薛尚清万万想不到她竟还要继续,冷声道:“姑娘看上去年纪不一定比尚淑小,这样有失修养的事,还是别做了吧。” 沐晞看着他,很是奇怪:“有失修养?什么叫有失修养?你是说我不能再把小花抱来玩吗?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躲着他家的主人偷偷把它抱进来,还没玩多久呢!”说着,又要去抱狗。 “姑娘!”薛尚清的态度又冷硬了一些:“你年龄也是十七八,在家中也是将出阁的女子,如何能不顾仪容,坐在地上逗狗?且见刚才的不雅情形,不仅不避,还丝毫不顾廉耻地大笑,如此哪怕被我点出也不知悔改吗?” 这时沈妈也从厨房出来,薛尚清看向她,语气稍缓,却仍是带了批评之意:“沈妈,你既在家中,怎么任由尚淑如此胡来?眼看将至年关,郑家随时都会过来,她这样子若被郑家人看到,你让我如何与他们解释!” 沈妈也一副羞愧之意,低头道:“我也是糊涂了一下,想着小姐这些日子总是不怎么舒心似的,从小到大也没什么玩伴,今天与这姑娘玩得开心,也就忍着没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大人尽管骂我吧。” “她的错,自然是该她受训。”薛尚清又看向薛尚淑。 沐晞“嗞”了一声,“不就是逗一逗小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说尚淑做什么?” 薛尚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错的女人,隐忍半天才沉声道:“姑娘,你因重伤,连父母亲人都不记得,女子规范自然也记得不多,所以我并不怪你,但既然他人已为你点出来,你仍不知错就不对了。” “我没觉得自己错为什么要知错呢?”沐晞反问。 一旁薛尚淑朝她看过来,拼命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和薛尚清顶撞,沐晞看到了,却不以为意道:“不怕,他是你哥哥,又不是我哥哥,我才不怕他说呢!” 她竟然就这样把这话说了出来,撞到薛尚清的目光,薛尚淑立刻就低下了头去,再不敢多露出一个举动。 薛尚清再次看向沐晞,“姑娘,我的确不是你亲眷,但你如今在我家中,我又是一方父母官,我自认,我有责任教你何为对,何为不对,要不然等到不日之后你父母来我家中找到你,见你完全不知何为礼仪廉耻,恐怕还要怪罪于我。” 沐晞虽然不记得很多事,但以前所识所学还是存留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礼仪廉耻”几个字让她解释她一时不会解释,但听了却完全能明白意思,也知道什么“不知廉耻”这样的话是很少当面对人说的,特别是她可是从来不会有机会听到。现在听薛尚清这样说,立刻就回道:“谁说我不知道廉耻了,我当然知道,可是逗一逗小狗,看见小狗好玩笑两声而已,哪里就耻了,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姑娘既然说知道廉耻是什么,那敢问姑娘,在姑娘眼中,什么事称得上‘廉’,什么事才称得上是‘耻’?” “你在路边救了我,又给我请大夫,让人照顾我,这算得上是廉嘛,所以我觉得你这个人应该还是不错的。”沐晞回道。这话,也让薛尚清对她的恼怒稍稍平息了些,也明白,至少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世事的。 没想到下一刻,沐晞就接着道:“至于耻嘛,我举个例子,如果你和小花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到墙角去脱了裤子解手,就是耻。”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沈妈大惊失色地看向薛尚清,薛尚淑也满脸惊骇地偷偷看向旁边,而薛尚清,此时牢牢盯着沐晞,抿着唇,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气得发红,却是一言不发,抬步就往正屋走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沐晞在后面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正房的房门道:“果然生气了,果然生气了,他生气的样子真好玩!” 一直到用饭,薛尚清的脸都是黑的。薛尚淑沉默着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低着头坐在桌边连眼也不抬一下,沈妈也是在一旁默默侍候,不说多的话再来惹恼他,沐晞却不同了,一边憋着笑,一边又作出认真的样子来时不时瞅瞅薛尚清。 从头至尾,他都一句话也不说,脸也依然紧绷着,甚至比之前绷得更厉害。沐晞看着,想到自己还要在他家住着,有意缓和,便瞧向他软声道:“大人……薛尚清大人?” 薛尚清并不理她。 她更加放软了声音,安慰一般地开口道:“小清子,不要生气了嘛,我不是脑子受伤了吗,说话不好听你就当没听到啦。” “还有,大不了我以后自己偷对面的小狗,自己抱着玩,不带着尚淑玩啦,而且我还可以监督她刺绣哦。” “小清子,你就算了嘛,说不定我不只摔得不记得事了,还摔傻了呢,你和我计较什么嘛!” 薛尚清放下手中的碗,转头道:“姑娘,第一,姑娘可以称我大人,也可以称我的字子白,但不要如此不敬地拿我的名字作乐。 第二,既知错,就不要拿其他理由来当借口,哪怕是你头上有伤。我们都知道,你的伤还没到影响你言行的地步。 第三,你也知道,对于那条狗,你需要用‘偷’字,不错,不问自取,便是偷,无论是不是准备据为己有,都是极为不对,以后还请姑娘自重。 阁地接开。第四,圣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此话还请姑娘牢记。”说完,看向沈妈道:“沈妈,以往只有我与尚淑二人,同桌共食尚可,如今多了这位姑娘,并非亲眷,饭菜还是分作两份我独自在房里用吧。” “我不要。”沈妈没回话,沐晞却先开了口,使得薛尚清再次看向她。 沐晞回道:“我不就是开了一句玩笑吗,你怎么就能生气到这个地步呢,还连饭都不和我一起吃了,分成两份多麻烦嘛。” 薛尚清平声静气地解释:“姑娘,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我也会如此按排,我与你无亲无故却住一屋之中,自然要事事尊守礼仪,如若不然,恐怕会给姑娘的声誉带来影响,此事也是为姑娘着想。” “我不介意!”沐晞立刻说。 薛尚清看着她,半晌无言。 沈妈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好,只好开口劝道:“姑娘呀,你不介意,你爹娘会介意呀,我家大人的为人那是别人说的,一清二白,他救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在家里,人家左邻右舍的都看着呢,将来要是有什么闲话传出来,对你不好,对大人也是不好啊。就听大人的,把饭菜分成两份,大人在房里吃,你和小姐两人感情好,就在你们房里吃,这哪里不好了?” 沐晞思虑片刻,目光在饭桌上那碗笋蒸鹅上移开,抬头道:“那你得保证,给我们的饭菜和给他的饭菜一样,不能只把肉给他,把什么白菜萝卜的给我们。” 沈妈这才知道,闹了半天,她在乎的不是什么声誉啊,名节啊,而是那每顿只有一碗的荤腥呢!的确,她就是因为有大人吃饭,怕他累了一整天却连饭都吃不好所以才会每天特意的花钱备上一份荤菜,鱼啊,肉啊,鸡鸭鹅什么的都不怕费钱,没想到这丫头竟是看了出来,这才死活不愿意和大人分开吃饭。 看着沐晞满是担心的模样,她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便回道:“好,我保证,你们和大人的饭菜都是一样的,有大人的鱼肉,就少不了你们的鱼肉。” “好,这样我就放心啦,分开吃就分开吃嘛,男女授受不亲,本姑娘的名节很重要呢!”说完,凑到沈妈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 这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薛尚淑耳中,她再次紧张地看向薛尚清,只见他静静坐着,似乎周围没再旁人一样用着自己的饭,只是那目光沉静得可怕,脸上也绷得更加吓人。 从小到大,哥哥得到的都是夸赞。小时候,因为才华过人,稳重懂事,爹娘和族中长辈夸赞,长大后,一路考到探花,衣锦还乡,得到的更是家乡人的夸赞,后来到杜陵县做县令,廉洁守法,勤政爱民,被全县百姓所爱戴,他得到了更多的夸赞,而像今天这样,说不喜欢他的话,哥哥还是第一次听到吧。他一样自律严谨,肯定是会受不了的,可看看面前的姑娘,她又觉得……这姑娘说话还真有趣。 ———————— 直到第二天去县衙,薛尚清才想起来那对玉镯竟还没有给妹妹。前天晚上,因为李媒婆到来,又因为急着给家中那位姑娘请大夫,忙到最后竟忘了;昨天晚上还在路上时都记得给,结果回到家中…… 沐晞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中,薛尚清立刻强迫自己不去想起她,反正他多半时间都要忙着自己的事,也就回去才会与她碰面,而他已知道她的禀性,以后少言语,不与她多交涉就是了。只是尚淑……但愿她能有足够的自持力,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不要被身边之人所影响。。 等到了县衙,薛尚清便彻底不去想家中之事了,宁神静气,全神贯注地忙公事,没想到才坐下没多久,衙前大鼓就响了起来。 一听这鼓声薛尚清便凝重起来,立刻起身准备升堂。前一件杀人案刚过,如今又有人击鼓,这样将至除夕的时节,他只盼击鼓之人只为着小事,不是又遭了什么大祸。 升堂,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原告进来,却是他正好认识的人。杜陵县算是大县,那怕他做了五年的县令所能认识的人也就那一些,然而现在告状的人不同,他姓张,名叫张有金,家宅正好在自家不远处,同在一条街,再往前走些远就到。看见这张有金来,再看他脸上的神情,薛尚清便放下心来,料到一定不是什么惨祸大案。因为这张有金虽然家中富庶,为人却不怎么大方,总会与人因为钱财起争执,而他因为与自己这个县令住得近,时常照面,自认关系不错,所以一时争执不下就会到衙门来告状,他在任五年,已接了张家七件案子。 七件案子里,有些确实是张有金占理,有些却不是,所以对于接下来的案子,薛尚清心中并没有定数,只能看看再说。 上堂之后,张有金便一下子跪了下来,痛声大喊道:“大人,大人哪,有人家中被盗,还请大人为小人作主!”说着,竟似要哭出来一样。 若薛尚清与他不熟,看他这样子一定以为他家中是在夜里逢了什么大盗,被洗劫一空,可在知道他后薛尚清却只是镇定着,缓声道:“堂下之人报上姓名,有何冤情慢慢道来。” “姓张,名有金。”张有金早已知道这程序,报名字报得极快,然后马上愤声道:“小人家中侍妾身怀有孕,所以小人便在福仙楼订了鳜鱼,只要他家弄到了新鲜的鳜鱼,就给小人家里送一条来,小人让厨子现做。结果昨天福仙楼又派个帮厨来送鱼,小人侍妾正好有事问那帮厨,就唤他进房问了几句话,结果帮厨走,侍妾房里的耳环也不见了,那可是小的在京城花大价买的耳环,小人今天一早就去找那帮厨,没想到他竟死活不承认,小人在他身上搜,耳环倒是没搜出来,却搜出来一只镯子,他一个小帮厨,哪里有钱买玉镯子,那小子肯定是个惯偷,小人家的耳环一定被他藏起来了,说不定昨晚就去当了!” “传帮厨。”薛尚清简短地下令。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要看事情真相,只有传被告上来看双方说话。 很快有偷窃嫌疑的帮厨就被带上来,薛尚清原本在情感上是偏向于帮厨的,因为一个小帮厨,不是主动进主人房间,而是被传唤进去,而且在问话期间,那侍妾的屋中肯定不只侍妾一人,帮厨也不可能在房中随意走动,他如何能有本事去偷到一般只会放在梳妆桌上的首饰?可是等看到这帮厨,他却又不确定起来。 因为帮厨的神情举止,他是被人带进来的,年纪轻轻,本应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若被人冤枉,定当不服,理应昂首挺胸地进来,可现在呢,他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脸一样,脚步也十分不愿要被人拉着才往前走,很明显,他不想上公堂来。 只到现在,推论还为时过早,薛尚清一边观察着这帮厨,一边问:“堂下之人姓名身份。” 那年轻的帮厨仍然深深低着头,甚至没有立刻回话,沉默半天才有些口吃道:“小人……小人尹小七,在……在福仙楼……做帮厨。” 这口吃,并非天生,而是紧张。薛尚清在心中如此判断,然后问:“你身旁张有金状告你昨日趁送鳜鱼之际偷穷他家财物,你可承认 ?” “不,小人不承认,小人……”听说“偷窃”,帮厨立刻抬起头来,然而在目光碰到薛尚清的那一刻立即就低下头去,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着了地,再不肯抬上来一点,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小人没有……” 薛尚清自然觉察出了他态度的异常:一边十分硬气地说自己没偷窃,一边又生怕抬起头来,真的只是胆小吗? 他沉声道:“尹小七,抬起头来。” 这句话说出时,尹小七的身子明显一颤,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薛尚清将惊堂木抬起敲了一下,再次出声道:“抬起头来,看向本县。”这尹小七似乎怕他,他倒要看看,他为何怕他。 尹小七这才将头抬起来,下腭紧绷,像是咬着牙为自己打气,而且只是抬起头来,眼睛依然下垂着,并没有如他所说看向他。 薜尚清仔细辨认着,确定自己之前的确是没见过此人。那他为什么不敢看自己?尽管多的是百姓不敢见官,上公堂就腿软,但他到杜陵县后这状态已经改了许多了,因为他有一个好官声,那些百姓知道他不会轻易打板子、轻易送人进狱,所以只要没有做不义之事就不会太胆怯,特别是县城之人更是如此,而这个尹小七……他在城里最大的福仙楼做帮厨,理该有些见识,怎么还会如此? “本县再问一遍,对于张有金的状告,你是否承认?”薛尚清问。 尹小七立刻回道:“不承认,小人没有!” “你还死不承认是吧,那这证据呢,你说,这玉镯子你从哪里来的,你恐怕都不知道偷了多少回了!”张有金大喊一声,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镯子举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张有金手上看去。那的确是一只玉镯,如此被他举着,透着外面的晨光,流露出碧绿的华彩,这玉,不仅是真的玉,而且玉质还不算差。 “不,我没有……你把这玉镯给我,给我!”尹小七立刻就去压,张有金却早有预料地躲开,且后面衙差见这情形也马上上前按住尹小七,大喝道:“公堂之上,老实点!” 在见到玉镯的那一刻,尹尚清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到衙差从张有金手上接过玉镯呈到他面前,在细细端详之下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这玉镯似曾相识,因为……这竟像是…… 答案,他竟不敢再往下想。 抬起头,他再次看向尹小七。尹小七早已重新低下了头去,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是紧张的,害怕的,就像犯了大错的小孩子面对父亲一样,别说抬头看向父亲,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 下一更,估计天黑前~~ () 番外隐情 手中的玉镯如此烫手,带着从未有的忐忑,薛尚清问:“这玉镯,你从哪里得来?” 尹小七低着头不回话。整个公堂都是静默的,众人都等着尹小七回话,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大家听到的却是“嗒”的一声。一滴汗水从他额上滴了下来,落到他面前的地上。张有金和他并排跪着,算是离他最近的人,这落在地上的汗珠他也就第一个看见,且看得最清楚,顿时就更加理直气壮地喊了起来:“大人看看,大人看看,这寒冬腊月的,这小子竟然急得连汗都流出来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大人得为小人作主啊!” “我没有,我没有!”尹小七终于又发出了声音,抬头间也是不敢看薛尚清,然而已足够让众人看清他此时的模样,他整张脸都是红的,是在紧张急切之下涨红的,而额头上点点渗着汗珠,偏偏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袄,冻得哆嗦还差不多,根本不可能是热的。 薛尚清开始犹豫。他不知道是该继续逼问他玉镯的来历,还是索性不再问玉镯,他怕这尹小七被逼无奈之下说出他最怕听到的答案。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一年以前,尚淑开始爱往外跑,常常跟着沈妈出去,直到被他知道很多时候到了外面尚淑都会和沈妈分开去做自己的而阻止。他告诉沈妈,以后不要再带尚淑出去,这之后一段时间,尚淑不怎么和他说话,再后来,她就开始寡言少语,连和沈妈的话都少,也常常一个人闷在房中不出来,甚至偶尔会说出为什么一定要嫁去郑家之类的话。 这些回忆,让他此时的担心一点点增加,也让他决定不再过问玉镯的事,反正玉镯只是张有金从尹小七身上搜出来,与尹小七是否偷了那耳环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然而他不想问,张有金却替他问了出来。 张有金听见尹小七的反驳,立刻就逼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这镯子从哪里弄来的,像你这种穷小子怎么可能会有玉镯子?不是你偷的还是从哪里弄的,难不成还是你凭你这小白脸骗了个相好的送你的?” 他大概是看尹小七相貌生得白净,就来了这样一句,没想到这一句却让尹小七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凶,样子也更急,支吾半天,突然说道:“这是我爹临去前给我的!” 薛尚清没有阻止,任由他们争论着。 “你少扯蛋了,你家是什么人家,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怎么会有玉镯子给你,一定是偷来的!”张有金立刻喊。 “不是,我没有!是我自己的!” “那你找个人来作证,证明你家里有这么个镯子,我倒要看看你家里从哪里有本事弄这么个镯子来!” “你……反正我没有拿你家的东西!” “啪”地一声,薛尚清敲响了惊堂木,他的宁神静气与下面两人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尹小七一看他,立刻就又低下头去,张有金则胆子大一些,立刻道:“大人,这小子家里穷着,根本就不可能有玉镯子,不是他偷的就是他爹偷的!” “事实未明之前这样说话就是诬陷,张有金,公堂之上可不能信口雌黄。”薛尚清一句话出来,张有金立刻就闭上了嘴,再不说话。 这时,薛尚清看向尹小七:二十不到的年纪,身形清瘦却结实,样子俊秀,身上短袄是用粗布所缝,面前的补丁就有三个,看上去有好几个年头了,这证明他家中如张有金所说,的确贫困。他看着尹小七,沉声道:“你说,这玉镯是你爹临终前给你的?” “是……”尹小七的声音,答得完全没有气势。 薛尚清又问:“你爹从哪里得来这玉镯,又为什么没有早早卖掉?这玉镯算是件贵重东西,为什么你不藏在家里却要随身带着?” “我……我……”尹小七明显不是擅于编造谎言的人,更何况是在公堂之上!一时间,他的脸更红了,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又一滴往地上滴去,这在冬天实在是个不常见的现象。 好久,尹小七似乎想到个很好的说法,马上道:“小人该死,这不是我爹给我的,是我……是我捡的。” “刚刚还说是你爹给你的呢,现在又说是捡的了,你在哪里捡的,再去捡一个我看看?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轻,连铜子儿都没捡到一个,你倒好,一下子就捡个这么值钱的东西!”张有金再次将他逼到死角。。 尹小七也经不住他的质问,低着头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真……真的是捡的……”那声音,那语气,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能信。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真相大白了:尹小七,果然是偷了张员外家的耳环。 薛尚清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玉镯是捡来的?” “小人……小人……”尹小七紧拽着自己腿上单薄的裤子,再次无话可说,半晌,终于挺直腰背说了他唯一能理直气壮喊出来的话:“反正小人没有偷东西!” “拿不证据来,拿不证据来就是你偷的,你偷了镯子就会偷耳环!”张有金立刻道:“大人,不如打他几板子,这种人,不打不老实,打了铁定招!” 张有金在公堂上已经足够放肆,但薛尚清并没有阻止。他的沉默,在他人眼里就成了默认,默认张有金说的话是对的,默认他的确有打尹小七板子的可能,此时他看着尹小七,不过是要看他最后的辩证而已。 尹小七当然也是如此认为的,他的脸由红转白,却只是沉默,半晌,决然地咬起牙,似乎是下定决定准备挨板子。 “你不能回答,让本县来替你回答吧。”薛尚清盯着尹小七,却突然开口:“这玉镯,是你在福仙楼捡到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薛尚清,连尹小七也不例外。他接着道:“本县就是证人,因为这玉镯,是本县的母亲在临终前留给本县的。这是一块产自西域的青玉,三十年前,由荆州田家在荆州城奇珍坊订制,当作田家次女、也就是本县母亲的嫁妆送到荆州薛家,二十二年后,本县母亲病逝,临终前将玉镯拿出来给了本县。两个月前,本县上了一次福仙楼,在那里丢失了身上的玉镯,今日,却在这里看到。尹小七,你说本县说的对吗?” 尹小七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张有金早就被惊住了,万万没想到这玉镯竟然就是县令的!别说县令大人说得有根有据,就是他什么不说他也是相信的啊,因为这县令他可是知道的,万不可能在公堂上撒谎,这下子,他也没话了。 薛尚清这时看向张有金:“张有金,你虽从尹小七身上搜出玉镯来,但归根结底,这与你丢失的耳环无关。除了玉镯,你还有别的证据证明东西是尹小七偷的吗?” “这……这……”张有金正是无话时,公堂外却传来一阵“老爷”的唤声,张有金转过头去,只见公堂外站着自家小厮,这时看着他,朝他低声道:“老爷,耳环找到了,没被偷——” 这一句话声音虽不大,但却足以传到并不吵闹的公堂中,顿时,真相就这样大白了:一切不过是场闹剧。 薛尚清看向那小厮道:“进来说话。” 小厮怯怯地走进来跪下,薛尚清问:“你刚才是说你家老爷声称被偷的耳环找到了?” “是……找到了……就刚刚,被丫环从桌子底下找到了……”小厮结结巴巴地回答。话音落,很快就惹来张有金一片怒骂声。 薛尚清拍响惊堂木,突然之间冷声道:“张有金,公堂并不是你儿戏之地,出了事确认清楚之后再往衙门来,下次若再如此,大刑侍候!” 薛尚清很少说出“大刑侍候”这样的话,此时在惊堂木之后冷声一说,立刻就让张有金吓得一颤,刚才骂小厮的话已半截留在了嘴里,低了头再不出声。 退堂之后,张有金又羞又气地要回去找自家侍妾算账,尹小七则一个人垂了头默默地往福仙楼走,薛尚清却看着手上的镯子,脸上冷凝一片。 敲门声响,沐晞一边咬着烤甘薯,一边去开门,当要开门前,却还是朝外问道:“谁呀?” 一阵低沉的声音,吐出了短短一个字:“我。” 沐晞一听就知道是薛尚清的声音,心里对他今天这么早回来有点意外,却还是饶有兴趣地要逗一逗他,有意装傻道:“你?你是谁呀?我家县令大人小清子说了,陌生人不能乱开门的,特别是男人!万一你是个色狼呢?” “开门!”薛尚清此时没心情去管她是不是口无遮拦,是不是乱以自己的名字取乐,只是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沐晞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以为是因为他被自己的“色狼”惹到了才不高兴的,正在门后暗自得意呢,哪里会这么快开门,便继续纯洁无辜道:“不行不行,不能开门,你还没说你是谁呢,也没说你是不是色狼。” “姑娘,我说过,请自重,快开门!”薛尚清实在忍无可忍。若是平常,他或许还能自持身份保持镇定,然而今天,他真的没有过多的耐心来应付这个言行完全没有一点修养的女子。 他加大后的声音不只让沐晞听见了,也让屋里的沈妈听见了,也察觉到他似乎是心情不佳,当即就放下手中理着菜,立刻跑出来开门。 “大人,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你这脸色是……”沈妈话还没说完,薛尚清就径自走到西厢房间,声音十分低沉又深受抑制地朝里面喊道:“尚淑,出来。” 薛尚淑很快就出来,见到面前脸色明显不佳的薛尚清,头立刻就低了下去,一声“哥”还没喊出来,便听他道:“到我房里来。”说完,他很快就转身往正房里走去,到屋后,背朝房门站着,也不坐,也不进里屋,也不关门,明显是等着她过去。 这样的架势,薛尚淑从来没有见过。虽然哥哥向来严厉,但他却是很少对自己这样的,因为只要他往旁边一站她就会乖乖听话,哪怕是像昨天那样的斥责也是少有的。想到昨天那人找过来的事,薛尚淑一颗心立刻就高高提了起来,该不会,是那位姑娘忘了对她承诺的话,让哥哥知道了什么吧?她转头看一眼沐晞,只见沐晞一边咬着手里的甘薯,一边疑惑地看向她这边,很明显,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哥已经等在屋中,薛尚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壮着胆子快步进去,根本就没有时间容她多想。 薛尚淑进去后,沐晞听见里面薛尚清的声音:“把门关上。” 然后薛尚淑就转过身来,将门轻轻关上,顿时,除了两扇门,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不行!强大的求知欲让沐晞立刻就扔了甘薯跑上前去,正要往门上趴去,沈妈过来拦住了她,要拉着她回屋去。 汗里来到。沐晞却不走,小声道:“沈妈,大人这么早回来,又生这么大的气,还一回来就把尚淑叫进去关进了屋子里,难道你不奇怪出了什么事吗?看大人这样子,说不定还会打尚淑呢,我们得看着点啊!” 沈妈当然也奇怪,也纳闷,只是作为下人,是万不可能去听主人说话的,可是对屋里的情况她又是真的担心着急,正迟疑着,沐晞又道:“我就随便听一听,等我听到了再告诉你,这样我们就可以帮尚淑啦!而且大人知道了也和你没关系。” 沈妈再一次迟疑,不用说,沐晞的条件是很诱人的,从昨天的情形就足以证明,大人的确是拿这姑娘没办法,自己不能偷听,这姑娘是可以偷听的。就在沈妈仍然迟疑时,沐晞一所推开她跑到了门边,伏在门上听了听,发觉声音有点小,好像还是从次间传来的,她便跟着声音轻轻移动脚步,又趴在了次间外。 沈妈见已是如此,再过去拉扯反而要被大人知道了生气,也就索性不管了,回了自己的厨房,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屋里,薛尚清将手中的玉镯举在了薛尚淑面前,冷声道:“看一看,可还认得这个?” ************** 今日更新完~~ () 番外只能说明你傻 屋里,薛尚清将手中的玉镯举在了薛尚淑面前,冷声道:“看一看,可还认得这个?” 此时时辰已是下午,今日外面有些阴暗,阳光时有时无,所以房中光线稍显黯淡,然而这黯淡的光线也足以让薛尚淑将他手中的东西看得清楚。 她的心猛然一紧! 玉镯,玉镯,是她送给小七的玉镯!知道了,哥哥终于还是知道了! 这一刻,她竟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紧张害怕后悔,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块感。知道了,他知道了,知道了她就不用再瞒下去了,知道了,她是不是可以索性反抗一下,说自己不愿嫁去郑家? 不……不可能的,她再反抗也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她早就反抗了…… “告诉我,这镯子,你认不认识?”薛尚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蓦然一震,这才从思绪中抽出神来,僵硬地站在原处。那解脱的块感一纵即逝,她当然害怕,当然恐惧,因为面前的是哥哥啊…… 可是面对薛尚清,她是从来不敢欺瞒的,此时颤抖着,嗫嚅着,终于回道:“认识,是……是我的。” 薛尚清继续道:“你之前说,这镯子被你弄丢了?丢在了哪里?” 薛尚淑低头沉默着,整个房间都是寂静的,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对面哥哥的呼吸声,那呼吸声,是克制后的平稳,现在听在耳中仿佛森林里的虎息一样可怕。 “说!”突然之间,薛尚清冷厉地喊出这一声,带着极不可违抗的气势,惊得薛尚淑身子再次一颤,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我说了谎,没有丢,这镯子没有丢……是我……是我送给了别人……”薛尚淑一边颤抖,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说出自己从不敢表露的真相。 这一刻,薛尚清的身体也有些站不住地轻晃一下。 唯一的希望,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就这样被打破了。尽管事实早已能推断出,尽管理性的随便一分析就知道这玉镯不可能是尹小七捡的,尽管他早已怒不可遏,可回来的路上,他还是一直希望是自己误会了,希望这玉镯的确是妹妹掉的,掉在了福仙楼,被尹小七捡到,尹小七因为知道是他家的东西,所以才怕见到他,而妹妹之前的心情变化也不过是巧合。 而现在,一切的愿望都没有了,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他看着而前跪着的薛尚淑,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薛家,从来就是一清二白的,男盗女女昌、有违礼法的事薛家好几代人都没有做过,到他这一代,父母早逝,可因为父母的刚正,他的刚正,族中之人还是对他尊敬有加,如今他身为一方父母官,更加的想一身清白的来,一身清白的去,可不曾想,自己的唯一的亲妹妹竟做出了这样的事。 怕自己站不住,他后退几步,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然后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心情,强作镇定,缓缓问:“你送给了福仙楼的帮厨,尹小七?为什么?” 这一刻,他又升起了新的希望:或许,送东西给人,不是因为私情,而是因为其他?比如妹妹见尹小七家贫,所以将值钱的东西赠给了他?这可能如此可笑,可他还是把它拿来当希望。 薛尚淑哭着,事已至此,她开始说出自己隐藏已久的心事,那心事,她埋藏在心里一年多,埋藏的不只是心事,也是痛苦,痛苦侵蚀着她,折磨着她,可她却无人去说。这一次,尽管是招认,但依然有释放痛苦的感觉。 擦着泪水,她说道:“去年,我有一次上福仙楼……在那里掉了镯子,他从里面追出来给我,这样,我就认识他了……” 相遇从这里开始,然后不由自主地,他们相识,乃至相爱,虽然相处时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但那丝毫不影响两人心中的悸动。可是薛尚淑却并不敢大胆地享受这爱情,因为她是订亲了的,在她十二岁时哥哥就替她订了亲,以往她还觉得那人家的确不错,但现在,这婚事却成了她最悔恨的事。 随着与尹小七感情的加深,她的痛苦也加深、矛盾也加深,然后,哥哥知道她常出去,甚至常避开沈妈自己一个人去做自己的,对她严厉训斥了一顿,紧接着又限制了她的外出,正好,那段时间是中秋,郑家的人又过来送中秋礼……她醒悟了,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嫁去郑家的,与尹小七的相见相恋只是伤风败俗不守妇道而已。然后,她下定决心与尹小七分开,却忍不住把自己最珍视的手镯给了他一只。 说完所有的过程,薛尚淑更加的泣不成声。那些美好,那些回忆,永远的不在了……她连回想都是罪过。 薛尚清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所以,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冬天,你竟然都与外面的男子在见面、幽会?若不是我阻止你出门,你是不是还会继续与他深交下去,做出什么不齿之事来!” 这一刻,他羞愧不已,心里十分不愿想起郑家,却又不停地想起。曾经的约定,曾经的诺言,他自认可以贫困不如人,可以身份不如人,可却不能清白不如人。这让他,如何去去面对郑家? 薛尚淑痛声哭着:“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无时无刻不在矛盾痛苦,可我又如何能控制自己的心?我不想让自己想他,可就是会想他,我不想去见他,可就是会忍不住去见他,面对他,我不由自主,我什么都能忘记,我……” “住嘴!”薛尚清再也听不下去,怒得腾地从凳子上起身,厉声道:“只要你知廉耻,如何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不过是你本就有一颗不知羞耻不顾礼法的心!从与郑家订亲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就该只敬重郑家大公子一人,好好立身学礼以待日后事夫事舅姑,而你,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你这般,还有何脸面面对你未来的夫家!” 薛尚淑知道自己不对,可“不知羞耻不顾礼法”这样的字眼她实在不堪忍受,毕竟她努力了的,她是努力斩断情丝安心待在家中的,她也并没有与小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此时面对兄长的厉声斥责,她突然咬了咬牙,低声道:“既然我没脸面对他们,那……那就不面对好了,退亲还不好么?” “啪”地一声,薛尚清一巴掌挥在了她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泪水,止不住地流。薛尚淑被打得瘫坐在地上,此时倒是停了哭声,只紧紧咬着唇任泪水往下淌。 “无耻,无耻!”薛尚清早已怒得连话都说不出,看着她,只重复地说了这两个词。 “你竟然真的打人了!”外面的沐晞一把撞开门冲进来,扶了地上的薛尚淑抬头愤然看向薛尚清:“她是你妹妹,你不同意退亲就说不同意嘛,打人做什么!” “出去。”薛尚清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还在外面偷听他们的谈话!这是怎样有失德行的事!可他此时无法去追究这些,只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沐晞丝毫不惧怕地抬头看向他,“不出去!”眼看薛尚清的脸色可怕至极,她又接着道:“难不成你还要打我?我不是你家里的人,你可没资格打我,而且你看,我头上还有伤,今天还上药了呢,你把我一打,说不定我就伤上加伤的死了,那时候看你这杀人犯怎么办!” 薛尚清实在没有心情和她争论、和她吵闹,只沉声道:“姑娘,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过是个客人,还请你不要插手。” “我要!我这叫……”突然之间,一句埋藏在脑底的话冒了出来,她立刻开口道:“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地上的薛尚淑缓缓抓住她的胳膊,朝她轻轻摇头,“姑娘,你出去吧……这是我的事,是我的错……受罚也是应该的,这……这不关你什么事,你别惹哥哥生气……” 沐晞诧异地看着她:“什么叫受罚也是应该的,你是说他打你是应该的,打得对?为什么?你又没做什么错事,他凭什么可以打你?哦,昨天那个故意来家里问路的果然是你的情郎是不是?” “他竟还来过家里?”薛尚清听到这一句,脸色立刻就白了一片,仿佛听到什么极其骇人听闻的事一样。 薛尚淑立刻解释:“只来过一次,只来过一次,我没有见他,只让姑娘赶他走了……我真的没有见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薛尚清缓缓紧握自己的手,连骨节都被捏得发出响声。沐晞以为他又要打人,立刻就拦在了薛尚淑面前,仰起脖子看向他:“你还没完没了呢!那人来了又怎么样,那证明他也喜欢尚淑啊,我看你还没他对尚淑好呢,他被尚淑拒绝后不仅不生气,还又一个劲的向我解释他是来问路的,生怕我怀疑什么,而你呢,只会为那个什么郑家说话!”。 楚可认也。薛尚清耐着性子道:“姑娘,不管是因为头上伤势还是因为你本身就不曾知道修养礼法,我只是提醒你,我薛家与你的行为准则不同,请你不要再用你无稽的言论来评价我的处事对错!” “无稽?什么叫无稽?”沐晞想了想,发觉自己似乎想不起这个词的意思,但她却可以确定这不是什么好词,也完全不影响她对整句话的理解,立刻就回道:“我只是不记得我爹娘了,又不是不记得别的,什么对什么错我当然知道,比如我昨天就知道什么是廉耻啊!”怕惹得他更加生气,她没有在这“廉耻”上多停留,很快就道:“尚淑喜欢别人,不喜欢那个什么郑家的人,所以她想退亲,你作为她的哥哥,难道不该帮她退亲吗,结果你不仅不帮,还反过来打她,骂她没脸面对郑家,郑家和她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面对?” 薛尚清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对她说话,却是将目光看向薛尚淑:“退亲,我薛家怎么会做出退亲这样背信弃义的事?商家尚还要几分脸面,更何况是我们这读书人家?莫说我不可能答应,就是离世的爹娘,就是家乡的族人也不可以答应,这样的事别人或许能做,但我薛家,绝不会做!” 薛尚淑跌坐在地上黯然不语,沐晞却不和她一样,马上就对他的话不屑道:“你真是的,这是尚淑的婚事,最重要当然是听她的,她不愿意,就只有退啰,什么脸面,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要是现在要退亲的是你,你又是不是会顾忌什么背信弃义,什么脸面?” 薛尚清沉声道:“我既如此教导她,自然也会如此对自己自律,君子一诺,定当誓死遵守,我若订亲,绝不会退亲反悔!” “嘁,那是没到你身上而已!你就吹吧!”沐晞更加不屑。 薛尚清看一看薛尚淑,继续道:“我弱冠时,家中为我订亲,之后我至京中考恩科,高中探花,放榜之后,进士及弟之人成为京城权贵拉拢的对像,你以为当时的我在京中没有被人求亲么?一个三甲进士的不惑之人尚且有尚书之家原与之结亲,更何况是当年我这个探花!可我拒绝了,毅然回乡与你嫂嫂完婚,虽然失去了大好前程,可我于心中无悔!” “所以啦,你老婆没多久就死了,现在你就打光棍了!”沐晞立刻道,“明知道成亲了没什么好,还是要成亲,这只能说明你傻,当然,如果你喜欢你老婆那就没话说了,如果你连喜欢都不喜欢,那证明你脑子可能是被什么砸过了!” “你……”薛尚清大怒,却意识到与这女子实在没什么好辩论的,终于还是止了怒,冷声道:“与你,多说无益!” 那边沐晞却又接着道:“你这是没道理,所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而且呀,你做了光棍还可以再娶,沈妈不就说你兴许年后就能娶媳妇过门了吗,可尚淑呢,她要是守寡了怎么办?”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要退婚,除非我死 那边沐晞却又接着道:“你这是没道理,所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而且呀,你做了光棍还可以再娶,沈妈不就说你兴许年后就能娶媳妇过门了吗,可尚淑呢,她要是守寡了怎么办?” 在了且按。她完全不按章法来,丝毫不在乎礼法信诺,尽是些歪理,薛尚清觉得这并没有争论的必要,可她说的这些事,他又忍不住要辩解,听她如此说,心里气着,却还是忍不住回道:“郑大公子身体向来康健,如何会出什么意外!你当我不曾慎重考虑就订下这亲事么!”说着他看向薛尚淑道:“当年在订亲之前我还曾问过你的意愿,那可是你亲口同意的!” 薛尚淑低下了头去,只是哭着,沐晞马上就回:“你刚才不是说她当时才十二岁,十二岁她知道什么呀,当然你说好就好了,要是有个人在你三岁时对你说长大了娶隔壁六十阿婆为妻就给你糖葫芦吃,问你愿不愿意,你当然说愿意!” “你……”薛尚清一张脸已经由红转黑,无比的难看,脸绷着,嘴也紧抿着,半晌才一甩袖,怒道:“姑娘,我说了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你少插手!还有,尚淑,我不会同意退婚,从今天起你便在家待着,哪里也不许去,我会马上同郑家商议婚期,若想退婚,除非我死!”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薛尚淑,却也让沐晞明白,无论如何,他是铁了心不会同意退婚的。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外面传来沈妈有些颤颤兢兢的声音:“大人……外面,有人找。” 薛尚清转头看向妹妹,声音仍是严厉冷硬:“你先回房去。” 薛尚淑瘫在地上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沐晞将她扶起来走出门去,没想到一出门,竟看到了站在院门口一个大出所料的人,顿时便吃惊道:“是你,什么……什么小七?” 听见这名字,薛尚淑蓦地抬起头来,在见到面前人的同时脸猛地一阵白,竟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找薛尚清的人竟然是他!这是两人同样的惊讶。 “尹小七?”薛尚清也是屋中走了出来,很明显他也没想到尹小七会来。 “大……大人……”这一回见他,尹小七比在公堂上好不了多少,在原地无措了半晌,最后跪了下来,低头道:“小人……小人叩见大人。”不知道什么身份场合的差别,反正民见官得行礼,行礼就是了,而他见到薛尚清就腿软,跪下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沉默半晌,薛尚清问:“你是来找我?” “……是……是……”尹小七胆怯又口吃地回答,若不是察觉到他的紧张惧怕,薛尚清真的要觉得他生来就是个结巴了。声音沉沉,他开口道:“你们先进屋去,尹小七你起来说话。” 薛尚淑却没走,只是盯着尹小七,红唇颤抖道:“你为什么……为什么来……”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薛尚清,突然哭道:“你回去,快回去!我哥他……” 尹小七同样看着她,眼神中痛苦而依恋,最后只是咬咬唇,低下了头去,声音极小道:“我不怕……你别担心。” “进屋去!”薛尚清自然受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如此,立刻对薛尚淑发出最后的通牒。 沐晞这一回算是少有的按薛尚清说的做事了,朝身旁轻声道:“先进屋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着就扶了薛尚淑往西厢而去。。 沈妈也早已退到了一边,薛尚清一动不动盯着尹小七,尹小七虽然早已起身,却像在公堂上一样深深低着头,哪怕不是跪着,也矮了他一大截。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薛尚清说了一声,便进屋去,尹小七在原地又站了半晌,这才缓缓抬腿跟上他。 进到正屋中,薛尚清已在上方的椅子上坐下,尹小七走到屋中央低头站着,甚至身形还在颤抖,两腿也微微屈着,似乎随时就有跪下去的冲动。 薛尚清沉声开口:“坐下吧。”他的态度,声音,虽都是冷的,比在公堂上还让人可怕,可说的事却还温和,不是让面前的人跪下,而是坐下。 尹小七心里也意外着,答了声“是”,退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待坐下才发觉自己坐在了左边,左边与右边比起来算是上位,为此他后悔不已,却又不能现在挪到右边坐去,只能仍然坐在原地,身体与椅子就挨了个边角。 “你找我有什么事?”薛尚清问。这尹小七对他的惧怕他是完全看在眼里的,他知道,这不只是民对官的惧怕,还因为他与尚淑有私情,这样的情况,他当然要怕。所以这才更加意外,他竟然敢来找自己。 尹小七沉默,沉默,突然之间,离开椅子“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他面前:“大人,那镯子真的是小人捡的,和阿淑,不……和薛小姐没什么关系……不,不是,反正,反正那镯子真的是小人捡的,在福仙楼捡的!” 真的没关系,会专程过来找自己说没关系吗?薛尚清不知道他是有意的此地无银,还是真的紧张以致口舌笨拙,根本就撒不了谎。而此时,很明显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对了,额头上再次急得大汗直流。 薛尚清只淡声道:“我妹妹,已经和我把事情说了,也告诉我,她早和你断了来往。镯子虽是她赠于你,但你知道,女子之物当然不能落到其他男子手了,这会害了她,所以我替她收回,这本是薛家之物,相信你也能理解。” “说了……已经说了……”尹小七喃喃重复着,突然又道:“那……大人不要怪她,她……她并不是故意……” “我怪不怪她,是我与她兄妹的事,你不必于是劳心。”薛尚清打断了他。 尹小七再次沉默起来,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上。 薛尚清又说道:“不管你来找我是为何事,但上午的事已经真相大白,镯子与我妹妹都与你再没有关系,若是有苦情要诉,你自可以去公堂击鼓鸣冤,若是其他,我认为没有必要。” 尹小七自然无话可说。屋中寂静半晌,薛尚清又开口道:“你还有话要说吗?” “没……没有。”久久,尹小七才如此回。 薛尚清淡然道:“若没有,那便请回。另外,我妹妹会在年后嫁往吴郡,她与你也算发乎情止乎礼,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还望你出于君子之义,莫要在外人面前污她清白。”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尹小七与薛尚淑曾经相恋这回事,尹小七必须守口如瓶,不能在外面乱说影响薛尚淑的名声。 这一回尹小七答得很快,“不会,我,我当然不会!”说完,他那只来了一瞬的气势与劲头马上就没了,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血液一样无力地颓丧下来,比之前更加狼狈,似乎,是因为这句话后,他意识到他与薛尚淑真的是再没有关系了。 薛尚清在此时说了最后的话:“沈妈,送客吧。” 听见外面薛尚清的说话声,沐晞立刻从薛尚淑身旁起身走到房门边,开了一丝缝儿往外看,正好见到垂着头的尹小七被沈妈领着往院外走,最后到院门,他转过身来看向西厢,沈妈却已叹着气关了院门。 “怎么这么快,这么快能说些什么话呀!”沐晞疑惑地问出声,转过身去,只见薛尚淑靠在床头柱子上,才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沐晞上前问:“你别这样伤心嘛,又不是完全没希望,要不等你哥哥明天心情好一点儿再劝他同意退婚?” 薛尚淑缓缓摇头:“不用说了,我会嫁去郑家的……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错的,我却还要和他来往,哥哥说的对,是我不知羞耻……退婚……根本就不可能,哥哥怎么也不会同意,荆州的爷爷,大伯,三伯,四叔……他们都不会同意,他们最注重的就是薛家清清白白的名声,他们怎么会同意……” 沐晞看着她,深深地疑惑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认为,而自己却不呢?自己为什么觉得名声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喜欢谁,想嫁给谁?而且如果谁也不喜欢,那不嫁也挺好?薛家是当官的人家,读书的人家,那自己家里是什么人家,她会这样想,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家里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她看向薛尚淑,不解地问:“可是就算他们不会同意,你也要努力争取一下呀,也许他们就同意了呢?其实虽然看上去这么多人不同意,但主要就是你哥,如果你哥同意了,那别的也好说了。他们是无所谓,所以只关注自己的名声,但你不同呀,你要和那个人过一辈子的,你又不喜欢他,那怎么过一辈子呢?” “可是这是一早就说好的婚事,他父亲也看重我哥哥,所以当初才会订下婚事。我有了婚事,却还和别的男人来往本来就是不对,我……我又怎么能那么不要脸地去求哥哥给我退婚?他是堂堂正正的探花,又在做着官,怎么能做这么言而无信的事?而且我这样,还会害了家乡的人,要是家乡的人知道我在外面退婚又找别人,恐怕以后都不敢和家里的堂妹们订亲了。” 沐晞万万没想到退个婚还能影响这么多人,说得跟杀人放火似的,可是……明明不喜欢别人,为什么还要嫁呢?那一辈子过下来得多难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她看向薛尚淑,只见她整张脸都是白的,眼里是死灰一般的绝望,之前还能说能笑好好一个人现在像是没了魂魄一样,这会儿就这样了,那以后真嫁了不是更难受?再万一,那姓郑的又对她不好呢? 她是真想站在尚淑这一边好好和薛尚清争论一番,可连尚淑都这样了,她就算看不过去也不知道往哪儿使劲啊! 薛尚清,日复一日的五更不到就早起上县衙,沈妈,因为要准备许多过年的东西,所以上午多半会出门,第二天沐晞起来时院里早已不见这两人的身影了,跑去看薛尚淑,没想到她早就起来了,此时却和衣躺在床上,看她没什么动静,沐晞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一看,只见她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可眼睛是红的,绣花枕头上还有湿湿的泪痕,而房中间的桌上呢,摆着清粥小菜,似乎是大早上沈妈给她端过来的,却一口都没动,这大冬天的,热气都没冒一点了。 沐晞只得从她房中出去,看着空空的院子,倍感无聊,也稍稍的,有些因为薛尚淑而惆怅。 她是真的不明白,薛尚清怎么就忍心看着亲妹妹这样,而最关键的是,连薛尚淑自己都忍心看着自己这样,只为了薛家的面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为了个面子,就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院外传来一阵吆喝声,“香粉儿香囊儿香花儿,针线耳环手镯子,看一看瞧一瞧,又好又便宜哟——”伴着这吆喝声,还有一阵有节奏的拔浪鼓的敲击声。 沐晞正是无聊,听见这声音立刻就跑了出去拉开院门外往看,只见远处一个货郎背着个货架子,上面花花绿绿的摆了一堆东西,那些流苏、搏浪鼓掉着的珠子,随着货郎的走动左右摇晃着,还有随风转动的小风车,样样都新鲜着,她只犹豫片刻,便开了院门往外而去。 好不容易追上去,追上去才想起自己身上分文无有,而尚淑呢,正哭睡了呢,又怎么能跑回去吵醒她?看着已经被一群大娘婶婶围着的货郎,又看看远处的似乎很热闹的街道,沐晞再次开心起来,心想就算没钱,转转也是好的,连唯一能陪她玩的尚淑都没了,她真不知道在那小院里怎么过日子,总不能和尚淑一样做针线活吧,那可真够无聊的! 她还记得看一看自己现在所站位置的样子,又一想,薛尚清是县令,这县城里的人多半知道他住的地方,到时候找不到路,只要随便一问就知道了,这下便也不担心,欢快地往那热闹的地方跑去。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突然觉得我好多地方写的不口语话,要认真看才能看懂意思,大家有没有这想法?我是不是要表述得简单些?因为我这是古文,所以没有写得太那个,写着写着,也习惯性地这样了,有人觉得晦涩难懂吗?对此有什么意见可以在评论区说出来哦~~ () 番外借钱吃喝 在薛尚清的小院子里闷了两三天,沐晞早就受不了,现在上了街,心里不知道多惬意。天气晴好,驱走了冬日的的寒气,阳光灿烂,照得人脸上尽显明媚,杜陵县虽只是个县,却是十分繁华,珠宝玉器街,绸缎成衣街,酒楼小吃街,各种热闹的街道应有尽有,更何况正值年关,家家户户忙着补买,所有铺子也都趁着这生意红火的几天鼓起了劲头叫卖,沐晞从东逛到西,又从北逛到南,虽然手上没钱,见到好玩的好吃的也不能买,但一和待在家里相比,又觉得这样逛得十分欢喜。 冬天白昼时间短,不一会儿就到太阳偏西时,只要太阳一开始离了中天,要落山便是很快的事了,沐晞想着是该回去的时候,这才问了路,慢慢往薛家走。 没想到才走几步就闻到阵阵野味香。沐晞在薛家还不曾吃过野味,可以前常和秦霄出去打猎,再后来知道那个真相后秦霄也和秦悦一起出去打猎,她自然回回都跟去,什么野兔野鸡野鸽子,吃了不知道多少,而野味之极品梅花鹿也是常吃到,所以对这香味她熟悉无比,一闻到就停下了步子来,迅速往飘香的地方看去。 珠街知个。在她前方的右手边,座落着一幢两层高的酒楼,两边挂着写了对联的红灯笼,“美味招来天下客,酒香引出洞中仙”几个大字意气风发地写在那灯笼上,而一楼的正中挂了个牌匾,洋洋洒洒写着“福仙楼”三个字。 “福仙楼……神仙楼……”沐晞沉吟几声,突然一喜,这才想起那尹小七就是在这福仙楼嘛!嘿,没想到他在的这福仙楼还挺大的,算是整个杜陵县最豪华的酒楼,她一路逛来,就属这个最气派! 鹿肉,熟人,再加上腹中饥饿以及回家也没饭吃,沐晞没多考虑就跑了进去。她想,这可真怪不得她,寻常人家午时一过,再一两个时辰就吃晚饭了,薛家却不,还要等到薛尚清回来才行,而那家伙经常天快黑才回,偏偏沈妈和尚淑似乎都饿习惯了,她可没有,两天下来,两天都饿得不行。就像现在,她早就饿了,但一想到回去也得再等一两个时辰才能吃,便觉得回去真没什么意思。 进了酒楼,小二对她倒是热情,很快就把她领到了二楼临窗的位置上,从座位上一转头就能看到一楼情形,比在另一边的临窗吹冷风好多了,沐晞喜欢这位置,立马就坐下。酒楼里,小二是最厉害的人物,嘘寒问暖察颜观色辨人识物最是厉害,还能一下子端好几盘菜,一口气背出店里所有菜名,这会儿小二正要背菜名来让沐晞点菜,沐晞却说道:“你们是这儿是有个叫尹小七的吧,把他给我叫过来。” 小二一愣,“不知姑娘要叫这尹小七做什么呢?” “哦,我上次听他在外面和人说起福仙楼,说这儿如何如何好,大厨如何如何厉害我才过来的,你让他过来给我点菜。”沐晞一副大派的样子。 小二看她,虽然衣服是布衣服,也没什么首饰,穿得倒是朴素,但人却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又是一副京城口音的标准官话,搞不好就是随家人从京城过来,乔装打扮一番溜出来四处游逛的大家小姐,随便得罪不得,当即便点头道:“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帮姑娘把他叫来,姑娘稍候,稍候。” “好,去吧。”沐晞暗自高兴着,一边坐在桌边等,一边左顾右盼去看别人桌上的菜,鱼肉鸡鸭羊肉牛肉真是应有尽有,香味混在一起在整个酒楼里弥漫着,看得她是口水直流,只盼着这尹小七大方些,肯借钱给她。 小二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尹小七就被他领着过来了,朝她笑道:“姑娘,小的把他叫来啦,您再有什么事就吩咐。”说着小二走了,尹小七站在桌前看着她,因为她头上缠着的纱布,很快就将她认了出来,疑惑地叫了声“姑娘?” 沐晞朝他招手,让他坐下,尹小七摇摇头,只回道:“姑娘……是有什么事要说?”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似乎以为沐晞是替薛尚淑带话的。 “好吧,站着就站着了,那你过来一点,我悄悄和你说。”不待尹小七回答,她就一把拉了他袖子将他扯过来,然后到他耳边低声道:“有钱吗,借我点钱吃饭,我回去找薛尚清拿了钱就还你。” 尹小七愕然地看着她,他哪能想到,这姑娘找他竟是为着这事。身上没钱,她还到了这福仙楼? “怎么,你没钱,还是怕我不还你?我一定还你的,要是没见我来还钱,你可以去薛家找我啊,要不找薛尚清告状也行。”沐晞见他迟疑,立刻就说道。 尹小七这才回过神来,为难道:“钱倒是有一些,就是……就是身上带得不多,恐怕买不了什么菜……”说完马上道:“要不姑娘等等,我去找掌柜的借点,等明天我从家里拿了钱再还掌柜。” “嘿,好好好。”沐晞听到前半句,吓了一跳,又听到了后半句,这才高兴起来,想了想又马上补充,“对了我想吃你们这儿的鹿肉,啊,还有,还有羊肉,还有……呃,算了,太多了也吃不了,就这两样吧。” 尹小七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愕然,随后犹豫了一会儿才转身下楼,往柜台走去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手了拿了一锭银子,避着周围人的眼睛,放在了桌上,低声道:“掌柜给了我十两,应该是够了,姑娘收好。”鹿肉和羊肉都是贵菜,再配些别的,实在几吊铜钱能解决的。 “你们掌柜的还挺大方嘛!”有了银子便有了吃的,沐晞十分开心,马上道:“快说说,你们这儿最好吃的鹿肉是什么,最好吃的羊肉又是什么?” 才问完,旁边走过来一个打杂的小伙子,和尹小七关系似乎不错,径直过来道:“我说你,怎么一下子找掌柜的拿了那么大一锭银子,那可是你大半年的工钱,你是家里出事缺钱了?” 尹小七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急用,我家里,明天就拿来还掌柜的。” “哦,是这样,急用,什么事急用要这么多钱?”那人又问。 “没什么没什么。”尹小七急忙回,那人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愿多说,又看他旁边还有客人,便不再问,转身往前擦桌子去了。这时,沐晞却看向尹小七,“这一点钱,就是你大半年的工钱了?你的工钱这么少?” 尹小七低下头,“我是帮厨,其实帮厨的主要不是赚钱,就是和大厨学做菜,又学手艺又拿钱,掌柜的给这么多工钱已经是很好了,别家酒楼,做的事比这儿累不少,钱却反而少一些。”说完,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还有,姑娘,如果你身上没钱,这钱就别找薛大人要了吧,我……他不想再和我扯上什么关系,知道了八成是要生气的。” “我身上是没钱啊,我是受了伤被薛尚清救回来的,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连我父母都不知道,现在吃住都在他家呢,要钱当然只能找他要了。你不想找他要,那我可是没钱还你了。” 尹小七沉默下来,犹豫半晌,然后道:“要不……”他停了停,似乎下了决心道:“要不就算了吧,这顿就算是我做东请姑娘的。” 沐晞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小帮厨虽然钱拿得不多,人却大方,大半年的工钱,竟说不要就不要了。如果他是马上说不要,她还觉得是说着玩的,可他是犹豫之才说不要,那便是真的下了决心不要,这让她意外又奇怪,便故意道:“既然这样说,那就算你请我啦,我就不找薛尚清去拿了,他对我脸色也不好,去拿说不定还要被骂呢!”说完就问:“不过,明天你就要把存的大半年的工钱都还给掌柜了,你怎么舍得?” 尹小七的脸黯淡下来,低声道:“没什么舍不舍得,无所谓了,放着也是放着。”说完,停了半晌,见沐晞仍然疑惑地看着他,他才回道:“以前省吃俭用存钱,是想娶媳妇,后来见到了……薛小姐,就更想存了,可是存再多的钱又怎么样呢,我就算把一个月的工钱一分不用全存下来,也就值这福仙楼里一份大菜,像那些当官的,有钱的,一桌菜便要花好几十两,而薛小姐那样的身份,嫁去那种人家才不算委屈,我又算个什么。” “可是那些当官的有钱的她不喜欢啊,你们怎么都这样,她想嫁给你,你想娶她,可你们两人都这样认命,薛尚清不同意,你该去说服薛尚清同意啊!”沐晞立刻着急道。 尹小七摇头,“我拿什么去说服薛大人呢,这又怎么能说服得了,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去的次数多了,把这事传了出去就不好了,我是没什么,可薛小姐是姑娘家,又是和人订了亲的,万一被人知道说得难听,那个郑家又退亲,薛小姐下半辈子就全毁了。” 沐晞却从这里听出点什么来,马上道:“这样不更好,郑家退了亲,尚淑不好找人,那薛尚清就只有同意你们两人了嘛!” 尹小七大惊失色,立刻摇头,“这怎么可以,这样尚淑就是被人不要的,这杜陵县就这么大,她还是县令的妹妹,你让别人怎么说她,她又怎么抬得起头来?而且她这样嫁给我,我爹虽然不在了,可还有伯伯叔叔,他们又怎么看她!” 沐晞愣愣看着他,她没想到她觉得还不错的点子到了他这里就这么烂起来,更没想到紧接着,她还没说话,尹小七就看着她道:“姑娘,我见你和薛小姐在一起,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没想到你却这样不为她着想,竟然能想到让她因为和人有私情而被人退亲,虽然你是为我好,但……但我不能接受。”说完他看看楼下厨房的方向,回头道:“我出来很久了,厨房里估计要忙不过来了,我得下去了。那十两银子……我不要了,你别去找薛大人要,也别和他说今天的事,我走了。” 看着尹小七离开,沐晞撑了头开始想,不管怎么样,这尹小七还是不错的,首先,大方;其次,一心一意为尚淑着想。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就拼了命的在一起好了,他们却总能扯出很多来。什么邻居啊,亲戚啊,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不是自己成亲吗,怎么非得让他们满意才行? “真是的,两人都是这样,想在一起又不争取,弄得我想帮忙都不行,有劲没处使……”沐晞无奈自语着,她真的是看不过去啊,而且还闲得慌,真的想和尚淑尹小七连成一条战线来对付薛尚清,可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没那心思,一边痛苦着,一边又接受这痛苦。 唉声叹气中,她点好菜,等菜上桌后便开始海吃猛喝,决定把在薛家饿瘦的给一下子补回来。 没想到架势打开才吃几口,楼下便传来一阵吵闹声。她最喜欢看热闹,一听见这声音立刻就趴到窗户上往下看,而以她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当然能将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个衣着华丽、脑大肩宽的富家公子哥儿正将手中酒杯扔在地上,看着对面大发雷霆。 “也不看看我是谁,竟然敢和我抢女人,你小子是喝多了吧!” 在富家公子的酒杯摔下地后其他的人知道情势不妙,纷纷后退,而这一退,沐晞就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公子哥儿发作的对象,只见那公子哥儿对面站了个人,打扮同样也不差,样子却斯文了不少,文文弱弱的,完全不像那公子哥儿高大威猛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放开依儿,把她放开!”另一个人虽然文弱,却仍然有勇气,只是他生的瘦,又不像对面那一位那样高声大气,而且他身边又没有别的下人,这一阵喊声在气势上和那一位比起来就差了很多了。而另一边,在这两个男人间互相对阵的喊声里,还有个嘤嘤哭泣的女声,却是个身着艳色,似乎是出身青楼的女人,她正被那高大公子哥儿的两名手下拽在后面,一边挣扎一边哭着。那高大公子看了,扯起嘴来猥琐地一笑,伸手往她脸上摸了把,在她哭得更哀婉时他大笑道:“真滑,真嫩啊,不知道把这衣服剥了摸起来是不是更滑呢!” 无耻!沐晞在心里大骂,而下面的文弱公子更是气愤,气血上涌间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你们给我放开她!” “给我打!”高大公子大喝一声,还没冲到那依儿面前的文弱公子就被两个家丁抓住,顿时拳头便往他身上招呼,很快文弱公子便被打倒在地,而那家丁依然不停,抬起脚朝着他猛地踢打。 那个叫依儿的女子被高大公子抓了手腕搂在身边,看着眼前情形一个劲地哭:“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打了,高公子,放了他吧,求求你……” “在小爷怀里,还敢替别的男人求情?”高大公子笑嘻嘻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回头就凶神恶煞朝家丁喊:“给我狠狠打,哈,朝着他命根子踢,老子今天就把他废了!” 文弱公子早已被踢得蜷缩在地上,那两个家丁也一点也不留情,脚脚都踢得狠,就在高大公子又发话时,一名家丁一脚就踢在文弱公子脸上,这一脚踢破了他鼻子,顿时血流如注。 沐晞紧拽着拳手,她早已忍无可忍。 在她记忆找不到的地方,她是生活在京城里的,在那里,她能横行整个京城,真正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而她又向来好动,碰到自己看不惯的也根本不会忍着,总会插手。最开始她身边是跟了护卫的,只要她力量有所不济,那些护卫便会出手,从睿王府里出来的护卫,一人能抵百人,哪怕碰见了武林高手也不怕,而吃了亏的跑回去一打听,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哪怕不服气也只能服气。时间一长,就算她不身边不带人,那些知道她名号的只逢她插手便走人了,哪里敢对她怎么样? 这些事她都不记得了,可禀性却依旧,现在看见这样的事能忍到现在已是极限,等听到那高大公子的恶狠命令,再看到文弱公子流血的样子,再也无法忍耐,脑子还没多想,身体就已行动,一跃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也就是此刻,她竟发现自己是会武功的,这一下,更加确定了自己该出手,兴许以前自己就是个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侠女,瞬时底气更足,看着那两个家丁道:“快给本姑娘住手!”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遭训 两名家丁果然住了手,回过头来看向她,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出现,着实让他们意外。 那高公子也同样意外着,怔怔看了她一会儿,又抬头往她之前跳下来的窗户看了会儿,这才笑道:“不错不错,今天出来得真是时候,迟是新鲜事。怎么,姑娘这是……武功高强的女侠?” 这个虽讨厌,但这“女侠”二字沐晞却喜欢听,将胳膊往胸前一抱,斜着身子歪了头道:“不错,你要是放了这姑娘和那位公子,本女侠既往不咎,要不然,哼,别怪本女侠不客气!” “女侠……”高公子摸着下巴,细细打量她,这女人一出现他就觉得眼前一亮,在这破杜陵县可是好些年没见到过这等姿色的女人了,现在竟然她自己撞到了他面前,这不是那什么……投怀送抱么?而且她自称女侠,那不就是跑江湖的,一个跑江湖的除了手上那几下功夫,还能有别的什么,他就是捉了她回去也就捉了,谁也不会找他什么事,兴许连跑到公堂击鼓鸣冤的人都没有。 打定主意,高公子便朝身后人耳语几语,这才又看向沐晞,“女侠这可不对,这明明是我和那小子的事,女侠无缘无故的,怎么非要和本小爷过不去,小爷在这杜陵县也算有头有脸,怎么可能就这样灰溜溜回去?” “哼,这么说,你是不肯咯?”沐晞放慢了语气,更显出一些怡然自得的自信来。 高公子笑着,慢慢摇头:“当然不肯,不过……依儿是我的心头好,我不肯主要是因为舍不得她,女侠非要我放了他们也行,那总得给我点补偿吧,不如,女侠自己随我回家去,替了依儿和我玩一玩,耍一耍?” “耍你个王八羔子!”当众被调戏,沐晞再也忍不住,以前学的骂人话脱口而出,一手指了他愤声道:“你到底放不放?” 高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对她的愤怒很满意,猥琐而又得意道:“不——放,不只不放,还要把你也捉回去,哈哈哈,一个哭哭啼啼,一个火火辣辣,还真是不错,不错啊。” 沐晞再不啰嗦地冲上前去,高公子连忙后退,同时立刻下令:“一起上!” 那之前围攻文弱公子的两名家丁马上就冲上来,沐晞一脚就踢翻一人,十分不屑道:“有多少上多少,姑奶奶今天让你们后悔投娘胎!” 她敢如此夸海口,实在是因为事先观察过:这高公子带的人只有两三个,而这两三个都是不会武功的,而且也不是个个都高大威猛,她很有自信能把他们打趴下。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这高公子的确是带了三个人,之前两人在踢打文弱文子,还有一个站在他身后,而在他与沐晞说话时,那站在他身后的一人早就不见了。 打完几下,沐晞才发觉自己的武功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厉害,这让她着急起来,只得轮起酒楼一条长凳子开始用自己相比较起来学得稍稍好点的轻功,以身形迅捷对对付他们,好在才两个人,很快她就拿长凳绕到两人身后各敲了一下,这是卯足了劲的,那两人果然就趴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废物!连个女人都打不过!”高公子在一边怒骂,而沐晞则“砰”一声放下长凳,自己往上一坐,翘了二郎腿得意道:“怎样,还打么?本女侠再问你最后一遍,人,你放还是不放?” 高公子看一看前方,轻笑道:“自然……是不放,小爷之前不是说了么,得把你和那小依儿一起捉回去陪小爷呢!”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沐晞“腾”地一下站起来,正要上前去给他一拳,却只见身后好一阵脚步声,顿时心里一慌,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后面竟来了一大群人,大跨几步,围在了她身后,她大略估算一下,足足上十个人,一人手上一根短木棒,而此时这十个人全将目光投在她身上。或者凶恶,或者猥琐,或者不屑,但没有一个是害怕。 害怕是她自己。刚才打那两个人已经很辛苦了,打赢都是佼幸,现在再加上这十人?要赢,根本就没可能。 沐晞回过头去看向那姓高的,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笑嘻嘻的不慌不忙,原来是早有安排,现在,现在她怎么办?一时间,沐晞恨不得自己从来没跳下来过,上面还有她的鹿肉和羊肉呢!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打不过,就只有这最后一招了,沐晞强作着镇定,在心里准备报名号时的气势。 没想到面前的高公子却回道:“你是谁小爷是不知道,不过很明显,你是不知道小爷是谁。哈哈哈,敢在太岁爷上动土,小美人你可真是来投怀送抱的!”说着他就下令道:“把她给爷拿下!记得别伤了,爷可见不得女人白白嫩嫩的身上有伤。” 沐晞瞅准地方就要跑,没想到身体才跑出一步,身后一阵风袭来,她肩膀就没人按住,这才知道原来这后来的救兵不只人多,还是会武功的!这下她可完了! “高公子。”。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十分沉静,语速缓慢,但听在耳中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啊,是薛尚清!沐晞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欣喜能见到他,一听见这声音,立刻就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身青衫的薛尚清从酒楼大门处慢慢走来,身上虽然不是官服,但她觉得现在的他比什么时候都像官啊! “哈,这是……薛大人?啊呀,让薛大人看见我在这儿打架生事真是不好,您放心,都打完了,我现在就走,这福仙楼的老板和我也是老相识了,钱什么的我就赔了,所以啥事都没了!”没想到高公子也是认识薛尚清,而且此时看到他也不是什么凶狠样,看上去还挺客气。 薛尚清走到他面前,抬手抱拳道:“高公子误会了,我出来只是找偷跑出门玩闹的表妹,碰到今日这事,只是巧合,既然高公子会安排妥当,我也不再多管了,带了表妹就走。” “表妹?”高公子隐隐已觉察到什么,目光往沐晞身上看去,薛尚清则点点头,看向沐晞道:“这正是舍妹,她向来就顽皮爱生事,看这情形,是否惹到了高公子?” 那高公子了然,点头道:“原来她是你表妹呢,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个表妹呢?” 薛尚清回道:“乃是从家乡过来,在我这里小住几日。” “哦……这样……”高公子瞧着沐晞,语气很快就不客气起来:“本来,薛大人的表妹我实在不该多冒犯的,可她却找麻烦找到小爷头上来,这让小爷可真是忍不下去,薛大人知道,我高世灼在这杜陵县可还没人敢轻视,薛大人知不知道,这姑娘一上来就骂我王八羔子,还打残了我家中两个下人,我这不惩治惩治她,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啊!” 薛尚清始终保持着礼貌而不卑微的姿态,此时回道:“高公子,此番多有得罪,薛某向高公子赔礼了,待回去,薛某一定好好管教表妹,以保证再不会有第二次。” 高世灼似乎考虑了处刻,然后为难道:“薛大人啊,不是我不给你这县令面子,而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呀。不如这样,她打伤了我的人,我让人把她押回去,这算是告诉全杜陵县的人,我高世灼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不过到明天一早,我就把她送回你府上去,保证到时候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算是再还薛大人一个面子,薛大人看这样如何?” 他说得似乎特别诚恳,但直白了讲,就是所沐晞据为己有了,让沐晞在他家里过一夜,那算是清白全毁,不管他当晚碰不碰沐晞,在外人看来都是碰了的,这样的情况,他在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这沐晞可不就是他的了? 薛尚清当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坚持道:“高公子,薛某愿赔偿高公子那两名受伤仆人的医药费,但表妹,薛某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高世灼完全失去刚才的假客气了,丝毫不留情面地冷笑道:“那要是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去呢?” “高公子,大和律禁有私刑,你若有不服,大可将表妹告上公堂,不愿上县衙公堂,也可越级告上吴县公堂,但自己派人带她回去是万不可取的,非要如此,本县只得以整个杜陵县衙之力来阻止。”薛尚清回道。 高世灼动了些气,盯着他狠声道:“薛尚清,你想清楚再说,一个小小芝麻县令,要是没有高家的支持,你觉得你能安然在这杜陵县待着?我今天就把这女人带走了,要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他就上前去要带了一众人走,薛尚清却在他身后说道:“高公子,五年前薛某上京省试时,曾在京中待过将近一年,京城的繁华荣盛自是让人惊叹,而京中的文人名士则更让薛某这一介书生倾慕,特别是大学士叶海,薛某不只见识过他一番傲人风姿,还有幸得过他指点,至今想来,心中都觉得他如同薛某恩师一样。听闻高家常有人至京中办货,华岁将至,不如顺便替薛某送封信至京中叶大学士手中?”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沐晞奇怪,还以为薛尚清是不管她了,但转眼看高世灼,却见他神色有了很大变化,之前的嚣张跋扈都不见了,换了上了几分妥协,几分无奈,另外还有更多的愤怒。 他站在原地,紧紧盯着薛尚清。 薛尚清不言不语,只是那样与他对面站着,任他盯。 半晌,高世灼咬了牙道:“得罪薛大人,要办的货都办完了,信怕是送不了了,哼!”说完才回过头来,朝着一干下人怒道:“放了她,走!” 高世灼一群人走后,薛尚清也往外走去,得了自由的沐晞看看一旁的高弱公子,又看看被高世灼一同留在了这儿的依儿,犹豫半晌,还是追上了薛尚清。 “那里还有个被那姓高的打伤的人呢,你不是县令吗,怎么不管了?”沐晞追上薛尚清。 薛尚清回过头业,脸色仍然沉静着,和刚才面对高世灼没什么区别:“那是傅家的三公子,傅家自有四品大员在京为官,用不着我这一个县令去管。” “啊?四品,在京城做官?”沐晞有些不明白,又问:“那你是几品?” “正七品下。”薛尚清淡声回答。 “七,六,五,四……还有正负上下?”这下有了比较,沐晞才知道薛尚清这县令和人家隔了不只一点点,而那个高世灼连这样的人都敢打,他的身份…… “那……那个高世灼呢?”这下子,连她自己都问得有点胆怯。 薛尚清一字也不愿多说地回答:“高世灼外公为吴郡郡王,秦姓宗室,母亲有县主封号,父亲一族亦是吴郡大户。” 这下子,沐晞也不用问郡王是几品了,怎么说人家加了个王字啊,难怪他敢打那个四品官的,也难怪……薛尚清对他那么客气恭敬。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正如此想着,前方地上就离她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个黑色的厚底靴子,她立刻刹住脚步抬起头来,只见薛尚清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正一动不动看着她。 “他位两家都是杜陵县不能乱惹的人,两家的公子为了争青楼女子而起冲突,与你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你的‘路见不平’?可笑!” 被他这样说,沐晞实在觉得憋屈,可是……却没法反驳。是啊,人家这样身份的两个人打架关她什么事啊,那姓傅的自然会找家里人,那姓高的也会再找家里人,而她呢…… “我……我以为,你是县令,就是这杜陵县里最大的,所以,所以我想反正就算我打输了也没事,我怎么知道在一个县里县令不是最大的……”她一反常态地低下了头,小声为自己辩白着,这也让薛尚清知道原来她也有觉得自己没道理的时候。 ************************ 得娘此笑。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好色,小气 说着,沐晞突然疑惑道:“可是不对呀,既然那个姓高的家里那么厉害,他怎么就怕了你呢?你说让他放了我,他就真的放了,还有,那个什么叶海是谁呢?” 薛尚清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因为高家与叶大学士有过结,算是宿敌,他若在县官面前强抢民女,便是落了把柄到叶大学士手里。” 沐晞歪了头认真琢磨,“原来是这样……你说你和那个叶大学士认识,代表如果他要抓我到他家里,你肯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叶大学士,所以那个姓高的受了威胁,就怕了……可是,不对呀,他家和叶大学士是仇人,你又说你和叶大学士关系好,那你不也是他家的仇人了?你的官这么小,他们要是害你你怎么办呢?叶大学士又不是你亲戚,他能帮你?” 前面的薛尚清一心往前走,不回话。沐晞立刻追上他,“你说呀,说呀,你今天是不是得罪高家了,我看那姓高的好像很生气呢!还说你在这儿能好好做县令就是因为他家的支持。”说着,她一把抓住他胳膊。 薛尚清大惊,连忙将她手甩开,急切道:“你……大街之上,如此拉扯让别人看见该怎么议论!” 沐晞看看他的胳膊,又看看自己的手,“这就要议论了?那……你不是说我是你表妹吗,就当我是你表妹嘛!” “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并非血亲!”薛尚清立刻道,脸色比之前又难看了许多,整着自己的袖子,像是之前受到了什么侵犯一样。 见他这样子,沐晞不禁翻了翻白眼,“什么嘛,别人要说也是说我啊,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你那么着急做什么,难道你也和女人一样怕没了清誉?嘻嘻,你是不是怕娶不到媳妇?” 薛尚清的脸再次紧紧绷起来,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好几次像要说话,又好几次没能开口,最终一扭头,给了她一个背,继续往前走。 沐晞又追上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得罪高家了,高家要害你你怎么办呢?” 久久,一直往前行的薛尚清证据十分不耐地说出八个字:“端正行事,清白为人!” 沐晞缓缓停住了脚步,细细回想这这个字的意思,所以,这意思是……什么也不做,也不能做,尽量让人家找不到机会害?可是人家怎么会找不到机会害呢,人家是王呃,一个七品的县令和人家比起来好小的样子,那姓高的连对四品官的家人都能说“把他废了”,那对一个七品官不是直接能说“把他杀了”? 所以,归根结底,他因为她而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早晚要出事……所以,他虽然总是一脸像抹了锅灰的黑脸样,但其实人真的很好,自己又不是真的他表妹,他当时不管自己,当不知道也是可以的……这样想,沐晞突然觉得前面那人的身形高大起来,又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有趣呢,动不动就说人训人,可到关键时候却能对人这么好。 前面走着薛尚清似乎才发现她一直没有跟上去,回过头来,冷声道:“你做什么,还没在外面待够么?” 沐晞笑嘻嘻地追上前去,他只盯了她一眼,转头又将目光投向前方,似乎再也不愿多看她。沐晞却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啊,小清子,我还有件要和你说。” “叫我大人。”薛尚清冷着脸。 沐晞乖乖地改口,“大人,我有件要和你说。” 薛尚清没开口,她瞅着他的脸,嗓音十分柔和婉转道:“我去福仙楼是因为太饿了,去里面吃东西的,可是我手上没钱,所以就找人借了一点。” 薛尚清仍然不回话,她却一点儿也不急,一边偷偷看他,一边仍然柔婉道:“你知道,福仙楼里我只认得一个人,就是尹小七……” 薛尚清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最先变的是目光,然后是脸色,一副,似乎盯着仇人的样子。 沐晞继续道:“我找他借了十两。” 薛尚清明显愣了愣,然后略有不相信道:“你一个人需要十两?他有十两借给你?” 嘿嘿,小清子果然懂得行情啊,沐晞很快回:“我想吃鹿肉啊,然后一想天很冷,吃羊肉会暖和点,所以我就又加了份羊肉,都是他们店里的金字招牌呢,小七身上是没钱,不过他去找他们掌柜借了,还说我要是没钱可以不还了。可是我怎么能白吃别人的呢,那可是他半年多的工钱,所以……大人,明天,你去帮我把那十两还了吧。” 薛尚清一甩头就往前面走,走了两步,似乎实在忍不住,倏地回过头道:“姑娘,也许你出身在富贾之家,不为衣食所愁,可你是否知道一般百姓人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十两是尹小七半年多的工钱,也是一个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收入,更是穷苦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你一个人,花去穷苦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吃一顿自己不可能吃完的饭菜,说出还还无上光荣是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其中的血泪你又懂得几分!” 沐晞早知道他会生气,也是等着他这样发怒生气的,原本以为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可真到这时候了,又一点儿也不想笑,她低着头,沉默半晌,缓缓将身上的十两银子拿出来递向他,“其实……我没吃几口就跑出来去打架了,没给饭钱,明天你就让人把这十两银子给小七算了,让他把这个留着,再换锭银子去还他们的掌柜。” 薛尚清厉声道:“你这意思是要讹了掌柜那一桌菜钱?哼,‘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不管你吃或没吃,既然上了菜,就该付完菜钱,这钱理该是掌柜的,而尹小七的,自然要另还。”。 哼,就知道你是这么死板的人,沐晞回道:“你要还就还呗,反正也是你出钱。” “你……”半晌,薛尚清终于吐出四个字来:“不知悔改!” “不过,你的工钱一个月多少呢?”沐晞问:“今天的鹿肉我还没来得及吃呢,要是你的工钱很高的话,那要不我们明天吃鹿肉,啊,你是没闻到神仙楼的那香味啊,可真香,那肉看着我都流口水,要不是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真想回去把那两盆肉吃完啊!” 薛尚清走着自己的,不回话。 等到了家,沐晞才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一进院子,沈妈就迎了出来,一边问薛尚清找得是不是顺利,一边又问沐晞跑到哪里去了,而薛尚清则回道:“沈妈,从明天起到除夕就不要做荤菜了,只吃素食,你白日在家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哪里也不许她去。” “素……素食?”沐晞大吃一惊,“之前的菜我都觉得太清淡了,怎么能完全吃什么白菜萝卜,那样我会死的,大人,你看看,你看看,我头上还有伤呢!我要吃好一点养伤呀!” 薛尚清回头睇了她一眼:“能和男人打架,那证明你的伤已经好了。” “和男人打架?姑娘你……你出去和人打架了?”沈妈看她的样子像看什么怪物一样,在她的印象里,可从来没有女人跑去和男人打架呀! 沐晞此时却没心情理会这些,只跑到薛尚清身边求情:“不要嘛,大不了我听话,以后都不出去,也绝对不去福仙楼,更加不吃好吃的,你不要让沈妈吃做素菜嘛,你知道,这时候素菜也就两样,白菜和萝卜,这要把我吃死的,到除夕还有好久呢,不要嘛……”说着她就习惯性地要去拽他的衣服,而他则先一步立刻躲开,满脸严肃不可拒绝道:“若是吃不下,你不吃便是。”结么害为。 “你……你竟然让我不吃……那我不是死得更快……” 沐晞还在哀求着,沈妈却想了起来,朝薛尚清轻声道:“对了大人,小姐这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没吃饭呢,下午我让她先吃点,她也说不吃了。” “不吃饭?”薛尚清往西厢看了一眼,“她这是以此来威胁我么?既然她不愿吃,那便不吃好了,她若是饿,自然会出来找吃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正房里去。 沐晞看着他的背景,朝他悲愤地喊道:“我知道了,其实你就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弄得不吃饭了把饭留给你一个人吃,你想把钱留着娶媳妇,所以不给饭我们吃,我就算了,你竟然连亲妹妹都不顾,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好色好色好色,小气小气小气!” 薛尚清的身子僵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回头,大步进屋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应着关门声,沈妈的身子也被惊得一震,盯着那门瞧了好久,然后才缓缓侧头看向沐晞,这姑娘……可真是能惹大人生气,大人平时可不是这样关门的,但自打这姑娘住到家里,他就这样关了好几次门了,只怕再这样折腾下去,门都要被摔坏了。 ********************** 今天有点忙,所以只更三千了,明天继续~~~ () 番外送你去尼姑庵 傍晚,沐晞坐在薛尚淑房中,静静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温声道:“要不我们出去踢键子好不好?动一动就会开心很多的!” 薛尚淑摇头。 “那要不我现去把对面的小狗抱进来玩儿?” 薛尚淑仍然摇头,在沐晞又开始想别的招数时,她轻声道:“我自己待着就好,姑娘,哥哥要回来了,你刚才不就说饿了吗,去房中等着吃饭吧。” 沐晞没了声音,她知道,薛尚淑并不须要她的安慰与陪伴。她几乎是两天没吃饭了,早上倒是被沈妈死拉活拽地吃了点儿清粥,然后在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她整个人都是无力的,连说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样,脸色也是死灰般苍白,这当然与没吃饭有关,但更大的关系是因为心病。 她不是刻意绝食,甚至她也没有要逼薛尚清同意退婚的意思,只是一直这样呆呆坐着,连饭也吃不下。 沐晞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将自己面前的桌子猛地一拍,“我真是弄不懂你,还有那个尹小七,明明想在一起,却又不争取。干脆你就绝食好了,去对你哥哥说,让你嫁去郑家你就饿死,要嫁他自己嫁!” 薛尚淑轻轻道:“我不能,我怎么能这样……你不知道,我哥哥是最要清白的,他从不肯做一件错的事,我怎么能这样逼他?他是爹娘的骄傲,是薛家的骄傲,而我……我有亲事心里还记挂别人……只会给他们丢人……” “什么叫你给他们丢人?喜欢了人就叫丢人?”沐晞十分不赞同,拉了她的胳膊道:“我问你,你订亲时多大?” 薛尚淑不作声,她又说道:“十二岁,是不是,十二岁你知道什么?当然是听你哥的了!然后你见过那个姓郑的吗?一面,有没有见过?” 薛尚淑摇头,沐晞立刻道:“这不就是了吗,你那么小就订亲,连一面都没见过,凭什么就不能喜欢别人了?再说,这人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呀,比如说我发觉我很喜欢吃糖葫芦,我手上没钱,知道自己不该喜欢的,因为买不起,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呀!” “不错……的确是控制不了……我也想过无数次要忘了他,可就是忘不掉,但……”薛尚淑幽幽道:“我还是要心甘情愿嫁去郑家的,你不能让自己不喜欢吃糖葫芦,但可以让自己不吃,我当然……也是这样,我不能让自己不想着小七,可,可我却是一定要嫁的……” “为什么一定要?”沐晞立刻打断她,“退亲不就是被人说个说话不算话吗,那以后说话算话就行了,这总比你嫁过去了天天哭好吧,难道那姓郑的是个丑八怪,是个跛子,是个聋子,或者天天打你你也嫁?” 进想好把。“姑娘,我说过,薛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沐晞猛然一惊,只觉得后背发凉地缓缓回过头去,只见一脸严肃的薛尚清正站在房门口,紧紧盯着自己。 实在没想到竟会被他撞个正着,不过……不过她也没错嘛,她可是为尚淑好!想到此,沐晞从床上站起身来,坚定道:“我就是和尚淑聊聊天而已,女人聊天,你听什么听!” 薛尚清无意与她分辩,只看向薛尚淑道:“听沈妈说你今日又没吃饭,我劝你,还是多少吃几口。明日郑家二伯会来,若让他看到你在家中绝食,心里会怎么想,你当知道。另外,你明年就是十七,婚事再也等不得,明日我就会向郑家二伯提出婚期事宜,最迟不过明年三月,你就会嫁往吴郡,从此是郑大公子的妻子,为人妻者,若心思不在夫君身上你当知道后果!” “三……月……”薛尚淑喃喃重复着,脸上早已变得惨白。妻子……妻子……妻子……这两个字久久在她耳边徘徊,一瞬间她觉得痛苦离她那么近,地狱离她那么近,从此之后,所有的愿景都没了,所有的希望都没了,她必须要与那个她只知道名字的人过一辈子…… 薛尚清转身欲离去,她突然从床上起身,几乎虚脱的身子歪歪斜斜地下地,赤脚站在房中央看着他道:“哥哥,如果,如果我真的绝食,真的拿死来逼你,你会同意退婚吗?” 薛尚清回过头来,冷面对她:“我的回答是不会。不过你可以试一试,也许真到你弥留之际,我会后悔也不一定。你想清楚,若是求死,那便无话可说,若还是想活下去,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如若不然,你抗婚之事被郑家知晓,作为郑家媳妇的你,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薛尚淑的泪水一道一道往脸上淌,这一刻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日子不会好过……你还在乎我的日子好不好过吗……你只在乎自己的名声,薛家的名声……我知道,你宁可要一个好名声的尸体,也不愿意要一个给你丢人的活着的妹妹……” “没有操守的女子,不配做薛家人。”薛尚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自始至终,脸上不曾露过一丝柔软之色。薛尚淑大哭着瘫倒在地,沐晞连忙去扶她,着急道:“你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薛尚清——”抬头要叫薛尚清过来看,他却已经走远了,只有沈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这,这,这可真是……我的小姐呀,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呢,那郑家有什么不好,郑大公子有什么不好,你是被人下了什么**汤,弄成了这样呀!”沈妈一边念叨着,一边和沐晞一起把薛尚淑弄到床上去,薛尚淑并没有晕,只是流着泪一动不动,直到睡到床上,才缓缓道:“我是不是……就该去死了……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呸呸呸,还瞎说,死什么死,到你过了这道坎才知道现在自己傻了,放着郑家的好日了不过,非要去和那外边的野男人相好,你这是……”沈妈还在床边劝着,沐晞却一下子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正房前,“砰”地一声推开门跑进屋中。 明间中没有薛尚清的人,她转头看去,却正好看到才脱下官服,正要拿常服换上的薛尚清! 此时他就站在卧房中央,一手拿着衣服,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又微带着些暗红色,从牙缝里咬出来两个字:“出——去!” 沐晞才这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退出房间,半晌,朝里面问:“要不要替你关上门?” 里面并没有回音,只是没过多久,就在她准备还是替他带上门时里面传来急促、似乎怒气冲冲的脚步声,下一刻,脸上褪了红色,只剩铁青色的薛尚清站在了她面前,而他身上,自然早已将衣服穿好。 意识到自己又惹得他十分不快,而且,沐晞又想起就在昨天他还救过自己,一时身上的气焰便小了不少,与他对视良久,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我有话和你说……” 薛尚清仍是铁青着脸,仍是看着她不说话。 沐晞只得替自己说好话:“又没有什么嘛,你刚才又不是没穿衣服,再说了,你是男人嘛,又不是被看一下就没了清白。”说完看他依然没反应,便自己从他身边绕着进到了屋里。、 好一会儿,薛尚清才自门口回过头来,沐晞看着她,语气有意地放温和了许多:“你去看看尚淑嘛,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她可是你亲妹妹,她真去寻死了看你怎么办!” “我说过——” 薛尚清才开口,沐晞立刻就道:“我知道,你家的事和我没关系嘛,可是……可是我就是看不下去呀,尚淑都成那样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你这哥哥怎么就看得下去呢?难道,难道你们不是亲兄妹?你该不会不是她亲哥哥吧?” 薛尚清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出去。” 沐晞又往屋里走了几步,似乎怕他来撵自己一样抱住了一只椅子的椅背,然后仰头看他逞能一样朝他喊:“不出去!” 薛尚清的唇紧紧抿着,脸上一丝放松的地方都没有,只是盯着她,好一会儿,兀自转过身去坐到书桌旁,开始忙自己的事。 沐晞这才想起他不可能过来拽自己,所以放心大胆了松了手追过去,“尚淑刚才说她真的该去死了,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死呀,你怎么有这么放心呢,真逼死了她你就开心啦?她明明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那人还不错,你为什么就非要她嫁给那什么姓郑的呢,不就是个面子吗,你把官做大些,自然就有面子了,还是你觉得郑家可以帮你升官发财?” “姑娘,尚淑是我的妹妹,我有权决定她的婚事,她若真死了,遗体自然会埋在薛家祖坟上,可她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那便要照常履行婚约,与郑大公子完婚。不过,若是为了抗婚,就是死了也没资格得到半点同情。” 沐晞正要反驳,薛尚清却接着道:“另外,杜陵县城往东,有座慈妙庵,我已见过庵中静如庵主,庵主同意收容女客,这两日我便会派人送你过去,那边是清静之地,里面尽是出家人,你去了须谨守规矩,若有你家人的消息,我也会找人通知于你。”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始料未及 沐晞几乎呆住了,昨天,甚至就在刚刚,她还在感谢他,觉得他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可实际上还算个好人呢,却万万没想到,一声不响地,他都给自己找好地方了,还是尼姑庵!她看着他,又看看西厢房的方向,现要替薛尚淑说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了,因为……她都要被赶走了,自身难保了呀! “小清……大人……我不要去尼姑庵嘛,我就在这里好不好,大不了我不再管你们家的事了,我保证,我发誓,我真的再不说了,再说我就……就一道雷下来把我劈死,你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沈妈端了饭菜进来,薛尚清往门口处看了看,回道:“姑娘,我用过饭之后还有事情要忙,你还是先回房吧,别的事,多说无益。” 的然上庵。沐晞瘪着嘴,一副哀怨的样子看向他,而他则起身往饭桌而去,一边吩咐道:“沈妈,带这位姑娘回房。” 如此下逐客令,还派了人过来撵,沐晞不走也得走,虽然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只能离开正房,往自己的西厢房而去。这可怎么办?她不要去尼姑庵,不要去,脑中对尼姑庵的印象有点模模糊糊的,她问:“沈妈,尼姑庵里面都是尼姑是不是,那些尼姑就是出家人,她们天天做什么呢?” “吃斋念佛呗,还能做什么?”沈妈回。。 “吃斋?”沐晞在脑子里搜寻“斋”的含义,却搜寻过果,沈妈接道:“就是吃萝卜白菜,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我做这些还是放了点五花肉炖的,人家那可是真的素菜,一点荤腥不沾的,连猪油都不许放,等你吃了那个,才知道还是我这个好吃了。” 沐晞一张脸早就苦了下来,天天萝卜,白菜,萝卜,白菜,这难道要吃到春天的菠菜熟了才能换,然后再吃到一个月的菠菜? “那……念佛又是什么?” 沈妈自己并不太清楚,但自己也去侍院庵堂拜过佛,便回道:“大概就是前面放个木头,手上拿串珠子,然后一边敲木头一边数珠子吧,我见人一敲能敲一整天。” 沐晞早已呆住,此时此刻,她心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不要去尼姑庵,不要去尼姑庵,她一定不要去尼姑庵! “姑娘,我现在就把饭菜送你房里去,要不你吃过了再去帮我劝劝小姐吧,那孩子,我是怎么劝也劝不好了,这都饿了两天,可别真饿出什么毛病来哟!” 沐晞还发着怔,只是习惯性地点头,而沈妈又拉了她交待道:“不过啊,你可别再往瞎说,往那不好的方向劝了,小姐现在本来就想不开,你可别……别让她更想不开!” 沐晞一张脸很快就苦了下来:“我才不敢了……呜呜……你家那个大人,他好狠的心哪……” 听她这样哀嚎,沈妈忍不住干咳两声。 去尼姑庵的事,让沐晞几乎一夜不安眠。好在这事并不是第二天就办,因为第二天,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过来了。 那男人沐晞虽不认识,却也能猜到,当然就是薛沿清之前说过的那个郑家二伯,这人中等身材,一张显露正气的方形脸,虽是中年,精神却不错,脸上总挂着和气的笑容,连对沈妈也是,所以他一进门,沈妈便十分热情地张罗。 薛尚清早在上午就将衙门的事办完,所以郑二爷到来时他已候在家中,面对着这位亲家,他倒是换了之前那严肃的表情,些微露了一丝笑,很快就迎了郑二爷进屋。 沐晞从西厢房的门缝里偷偷往外瞧着,等他们去了正房,才回过头来看向薛尚淑,她今天甚至都没有起床,此时仍躺在床上,自然也是粒米未进,可明明连说话都没力气的她此时却紧紧抓着自己身侧的床单,甚至将指头都抓成了白色。 沐晞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急,万一你哥哥昨天只是吓你呢?要不我忙你去听一下,看他们说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会定婚期?” 薛尚淑不出声,沐晞拍一拍她的肩膀,果然就溜了出去,沈妈在厨房中忙着,瞟到沐晞溜出来,正要小声告诫她有男客来,让她在房中待着,没想到等她将头伸出厨房,沐晞却早已蹲在了正房外的墙边。 这,这是……她这是故伎重演,要偷听呢!沈妈立刻就要去拉她回来,可一想,她去拉,姑娘肯定不愿,本来里面的大人和郑二爷并不知道有人在外面偷的,她们这一拉扯,可就马上被发现了,那得多难看!又看沐晞只是坐在墙角,手上还拿了只枯狗尾巴草在玩着,要不是她有前科,连自己也不能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在偷听,这样就算被郑二爷发现了那也可以说她是在外面捡到的,因为脑子摔伤了,所以只能养在家中,而她伤得太严重,不仅什么都不记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只会玩乐,这样就好了。如此想着,沈妈也就忙了自己的,没去管。 屋中,薛尚清问:“经年不见家乡,不知这回杜陵之行二伯觉得如何?” 郑二爷笑道:“虽说就一年吧,却总感慨颇多呀,以前看惯了的山山水水什么的现在看又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要不是这把老骨头不经用,又是年关,不能在外久留,我还真想多待几天呢!” 薛尚清轻笑:“二爷体格向来康健,堪比年少之人,如此说实在是谦虚。” “不是谦虚不是谦虚啊,真是不中用了,以前和我那友人爬玉罗山,他得一步一步慢慢走,我却能健步如飞远远在他前面,到如今,他走也走不动了,我却只能和他以前一样走了。” 薛尚清笑说道:“玉罗山尚清曾去过一次,那时正是开春,其间青山绿水让人不得不驻足长留,尚清那时亦为玉罗山之秀丽而折服,没想到当地人却说玉罗山最美之时便是隆冬白雪皑皑之时,尚清有意去看,却无奈一直抽不出时间。” “不错不错!”郑二爷立刻道:“这景象我也只见过一次,真是蔚为壮观哪,玉罗山不算名山,可那雪山奇景,当真是比其他所谓名山不知好看了多少!” 薛尚清便问:“如此,二伯为何不多等几天再回吴郡,看这天,估计再过两日便会降雪了,再等两天,想必二伯就能再见一回玉罗山雪景了。” 郑二爷摇头,叹了声气,“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谁知道……唉……不瞒尚清啊,就在前夜,我与我那友人秉烛畅谈,谁知说着说着,他竟说起儿女亲事,硬要与我家结亲,让我把次女许给他长孙,我当时不曾答复,没想到他第二天又说起来,我没办法,就只好提前回来啦!” 薛尚清奇怪道:“既然是友人,二伯为何不愿?竟到了躲避不及的地步?” 郑二爷再次叹气:“不合适啊不合适,我这友人好,友人的儿子好,长孙我也见过,更是不错,以前的确还有那么点想法呢,可到后来就不敢这样想了,他那儿子为人能干,短短几年内就连升三级,原本还不如我家那三弟呢,现在竟升迁到全州去做少府了,我不过一介布衣,如何能高攀得起这样的人家?” 薛尚清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并未动声色,只是说道:“既然二伯那位友人并不觉得不妥,又与您志趣相投,结为亲家又有何不可?贫富高低也不是定数,三爷正值壮年,仕途已开始顺遂,前途必定是无可限量,此时又怎说得准?” “是啊,以后说不准,就只能看现在了,人人想着让女儿高攀,我却不如此想,所谓门当户对,这一路传下来的规矩可不是假的,门不当户不对,成了亲家又怎会有安生日子?就说我那女儿,自小不过是在杜陵这小县城里长大,就是现在去了吴郡也还是个小家小户的样子,别人穿着绫罗绸缎长大,她穿着粗布衣服长大,别人山珍海味都吃腻了的,她却见也没怎么见过,这样嫁到别家,怎么不遭人轻待?” 郑二爷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再说呀,我那二姑娘还小,我倒想缓两年再说,不为别的,就为这嫁妆啊,如今这嫁妆是越发吓人了,尚清你在这小小的杜陵县怕还不知道,就是吴郡的婚娶财帛说出来都让人咋舌啊,我那三弟有个下属,新结的亲家,那女方竟拿了二十亩良田,一百两白银作嫁妆呢,这还不算其他被褥衣服器皿的折算。那下属不过是个和尚清你一样的七品官就是如此了,我们郑家怎么能马虎,三弟那一个郡官摆在那里,就是嫁普通人家尚且要按吴郡的规矩来,更不用说是高嫁我那友人家了,这嫁资,出不起,出不起呀!所以我只好提前回来了,要不然难道腆着脸和人家结亲,到头来不仅家世不如人家,嫁妆也出不起,寒酸酸的把女儿抬过去,这岂不是自己折了自己的脸面?” 薛尚清沉默着一言不发。 无缘无故,郑二爷当然不会专程跑过来和他浓墨重彩地细说嫁女,高攀,大吴郡,小杜陵,门不当,户不对,杜陵小县不知大城镇嫁资厚重……这些,才是他今日要说的重点。 郑二爷看看薛尚清,也不再接着说之前的话题,忽而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立刻道:“呀,我这记性,倒忘了我那三弟还有话要让我带给尚清呢!” 薛尚清只沉声道:“二伯请说。” 郑二爷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这样的,卓豪那孩子不是明年要参加州试么,这是他第一次逢到这么大的考试呢,他娘想他能专心读书,争取能中个举人,卓豪也是这意思,现在正一心一意关在房里苦读呢,三弟没办法,就只得让我过来和你招呼一声,两个孩子的婚事恐怕要往后挪一挪了,待到卓豪考了州试再说,尚清你看这样可行?” 薛尚清淡淡露了一丝笑:“自然是学业要紧,请二伯转告大公子,让他勤心致学,争取一举夺魁。” “好好好,尚清你可是当年的探花呀,你有这吉言,卓豪那孩子肯定是一路顺遂的,我们郑家的希望可都放在他身上呢!”郑二爷一边笑着,一边慢慢起身道:“好了,也坐了这么一会儿,我就先走了,一县之父母官最是辛劳繁忙,今天多有打扰,别误了尚清的事才好。” “自然不会,二伯慢走。”薛尚清说着起身送他,然而此时已与之前的尊敬绝然没同,他只不过走了门口就不再往前,任郑二爷一个人出了正房门,没想到郑二爷没走几步,才到院中央,脚下竟猛地一滑,当场就摔了“狗吃屎”,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郑二爷立刻爬起来,只见后面站了个七八岁的姑娘,正瞧着自己笑得欢快,而自己脚下,竟是一大片四处散着的黄豆,难怪他要滑倒! 薛尚清已经自房中过来,立刻问他:“二伯怎样,可有哪里摔伤?”说着转头瞪向沐晞,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沐晞十分委屈道:“我也不想笑嘛,可是,可是他那样趴着,好像乌龟哦……哈哈哈,哈哈哈……” “你……”郑二爷气得脖子都红了,可面对沐晞这样一个小姑娘,他又不可能去打她,而薛尚清又是一副并不知晓的样子,而且按情理,他也没机会吩咐人这样坑他,便只能作罢,冷着脸,拂袖离去。 薛尚清看着他的身影,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了半晌,转头看向沐晞。 沐晞立刻道:“我可没觉得我错,他刚才的话,连我都听出来了,难道你没听出来吗,他是嫌你太穷,嫌你官太小呢,瞧不起你呢!你都说尚淑明天就十七了,再不能等了,可他还要尚淑等,鬼知道等到了明年他又会说什么,这不明摆着吗,人家就是不愿和你结亲啦,亏你还老帮他们说话。活该活该活该,这下好了吧,你眼巴巴地想把尚淑嫁到他们家,他们还不想要呢!我是帮尚淑教训他,你……你不能怪我!” 薛尚清仍然盯着她,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该跑时他却挪开了目光,一转身,往屋里去了,将门一关,再没有一丝声音。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半夜出门?跟踪 薛尚清仍然盯着她,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该跑时他却挪开了目光,一转身,往屋里去了,将门一关,再没有一丝声音。 嘿,没想到他完全不追究,就这样进去,沐晞松了一口气,想了想,立刻往西厢房跑去。听刚才那郑二爷的话,好像是这婚事有变呢,至少小清子要三个月之内把尚淑嫁出去的计划是泡汤啦,她得快点告诉尚淑去,这下尚淑总有心情吃饭了吧! 知道郑二爷来说的一番话后,薛尚淑那毫无生机的目光的确又恢复了些许生机,虽然不是立刻就活蹦乱跳,但也到了有求生欲,想吃饭地步。 看着开始好转的薛尚淑,沐晞心里慢慢滋生出一个打算来,比起薛尚清那家伙来,尚淑似乎好了很多,而如果尚淑能回到之前的样子,或者完全不为自己的婚事而发愁,那是不是就有心思来帮一帮她,比如帮她和薛尚清说说情什么的,让他不要送自己去尼姑庵?要不然,除了尚淑这条路,她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了。 因为担心着郑二爷一接待完,第二天薛尚清就得送她走,所以沐晞竟破天荒地有点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反正天早就黑了,四周早就安静了,尚淑,沈妈,两人房里都没了动静,甚至连之前一直晚睡的薛尚清也不知道为什么早就熄了灯,院里一点亮光都不见。沐晞回想,薛尚清之前说的是“这两日”,也就是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而今天因为有郑二爷的事所以没能管得过来,那不就是明天了,再晚,也是后天吧,这可怎么办,如果她赖着不走,他会不会让人把她抬走? 正想着,院中竟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动静。 这冬天的晚上了除了一点北风呼呼声是再安静不过了,现在这是什么动静,难道这县令的屋子竟然还有人跑进来偷东西?看来薛尚清那家伙的官还真是有点小呢! 接下来,声音并没有停,先是开门声,然后是脚步声,沐晞完全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顿时十分具冒险与好奇精神地从床上爬起来,摸了黑趴到门边去。 院里不见月亮,东西看得并不清楚,沐晞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开了一丝缝儿,屏住呼吸往门外看去。 果然有个人影! 沐晞正要大叫,却见那人影有些眼熟,待他走近了又仔细一看,这才发觉竟然就是薛尚清,此时他正从正房的方向往院门走。 看着他,沐晞满腹疑惑:这家伙,身上穿得是整整齐齐,感情他待熄灯了那么久,竟然都没睡呢,而且他自从送走郑二爷之后回房就没再出来过,现在都半夜了,突然就跪出来了,而且—— 薛尚清已经走了院门,动作十分轻地抽栓,开门,然后出门,带门……一切都尽量不弄出响声来,很明显,他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这时候出去了呢。沐晞的疑惑更深了:半夜里,他偷偷出去做什么?偷东西,赌博,或者是幽会?不管怎么样,深更半夜,悄悄出门,一定是非歼即盗呀,真是上天助她,她可不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立刻就要出门去,可被外面刺骨的冷流冻得缩了回来,这才回房顺手扯了件衣服披上,生怕赶不及地跟了上去。 同样轻轻开门,轻轻带门,出院门后往四周一看,好在他还没走远,虽然天一片漆黑,但仍然能在街道上找到他的身影。沐晞小心跟在了他身后,因为天黑,她跟得倒是十分顺利,一边跟着,一边忍不住怯喜。这薛尚清,天天在那儿要守规律,薛家的人要怎样,父母官要怎样,训这个训那个的,现在好了,半夜三更,自己竟然偷偷摸出来做见不得人的事!她就要把他当场抓个现形,看他怎么着,哈哈哈! 嗯……不对,不当场抓,就这样一路跟着他,将他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再默默的跟着他回去,等到明天,当他要送她去尼姑庵里她就不慌不忙地说“这个……薛大人,去尼姑庵是可以的啦,反正我已经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了,也是要走啦,不过呢,去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薛尚清就说“是吗?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呢?” 她就说“那个,去屋里说,要不然你会后悔的……”于是,他们就进了屋里,她就问“薛大人,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呢?”。 于是当时,他的脸色肯定立刻大变,然后又故作镇定地装傻……嘻嘻嘻,沐晞越想越开心,几乎有十足的把握从明天起,薛尚清就会继续收留她,而且还会听她的话,那她第一个要求就是换伙食,得天天吃肉鱼! 没想到正在她如此憧憬时,前面的薛尚清竟停了下来,走到一座凉亭内,竟然就那样坐了下来,而且还没有走的意思。 这不合常理呀!如果是偷东西什么的,这里哪有什么好偷的呢?难道,是幽会?他不是出来偷东西什么的,而是来幽会的?对,一定是这样,幽会,哈哈哈,这个更好呀,沐晞更加兴奋起来,心想他之前说尚淑不是理直气壮说得好像尚淑喜欢尹小七就是十分丢人十分不对的事吗,现在到他自己了,真假,这人真假呀! 沐晞找了个能遮住身形的大树后坐了下来,开始等待那个和他幽会的人。刚目一立。 然而,左等右等,一直都没有人来,而且最最关键的是,看薛尚清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在等人。这么冷的天,就算穿着厚棉袄都是凉中嗖嗖的,他要是等人应该等得很着急呀,应该会四处张望看和他幽会的人什么时候来呀,可他从头至尾就没往别处看过一下,甚至都没扭一下头,只是那样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怎么回事?他不会是睡着了吧?他倒是不怕冷睡得着,可她这个守他的人不行呀,她都要冻死了!沐晞将两只胳膊交叉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一边牢牢靠着树后,希望这大树能替自己挡些冷风,一边又往亭子里看,期待薛尚清要做什么坏事快点做。 快点,快点,快点呀,混蛋,你不知道蹲在这里很冷吗! 到底做不做的,不做我走了! 薛尚清你这混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禁受着寒气,沐晞打着颤,从最开始的欣喜,期待,到现在了愤怒与谩骂,简直恨不得冲出来大声骂薛尚清几句再跑进自己的被窝里去! 凉亭里的薛尚清迟迟没有动静,四周也没有任何人往这里靠近,在丝毫不见希望的情况下,沐晞实在等不了了,想了想,只觉得这样走就有点不甘心,反正她也不怕被他知道她跟过来了,便躲在树后,开始嘤嘤哭起来。那哭声在这不见灯光不见为影的黑夜里显得异常诡异,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哼,反正也是要无功而返的,就算是吓吓他也捞了个回本。 凉亭里竟没有传来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声音。 沐晞十分奇怪薛尚清那家伙怎么没反应,可她是躲在树后的,又不好人家还没被她的哭声吓到呢,她就先伸出头去被人家发现了,便只继续躲在树后哭着,好在下一刻,凉亭中总算传出了声音。 “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他竟然一开始就知道是人装的?因为他这句话,沐晞万分沮丧,却仍是打起精神来继续。 凉亭那边又陷入沉默,好一会儿之后薛尚清的声音才再次发出,带着十分强硬的气势:“什么人在哭,出来!” 哼,就不出来,吓死你!沐晞想着,他的声音放得这么大,肯定是自己给自己打气呢,果然他还是有点被吓到的,便继续轻轻啜泣,没想到身后却传来几声脚步声。 “哼,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鬼!” 这家伙,胆子倒挺大,该不会他真那么胆大地跑过来看吧?沐晞正担心着,身后那脚步声竟停住了,很明显,薛尚清出了凉亭,却不敢上前来,这助长了沐晞恶作剧的兴致,一边继续哭,一边期待他终于被吓得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反正这儿不过就是他家前门出来,在街尾绕了个圈到了后面,很快就回去了的,他跑了,她一个人也不怕。 就在她期待他回头就跑时,身后脚步声竟倏然响起,等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时薛尚清已经站在她面前。 …… …… 这么黑,他应该还没看清她的脸吧?这样想着,沐晞转身就往旁边跑,才跑出两步,身后薛尚清就厉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竟然……这样就认出她来了? 沐晞缓缓转过身去,有些作为失败者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没,没做什么,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哪怕是天上阴云密布,月光一点儿也不见,连面前的人都只能依稀看个身影,沐晞却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看到薛尚清一动不动盯着她,嘴巴紧抿,脸上紧绷的模样。她低着头,声音无意识地放得极其柔软,显得十分示弱:“我……真的只是出来走走的,然后,然后想到不知道家在哪里,爹娘在哪里,心里一伤心,就……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你幽会? 薛尚清完全不为她所动,冷声道:“你是跟着我出来的?一个姑娘家,如此模样深更半夜里出门,成何体统?你若不想睡,不如现在回去收拾准备,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前往慈妙庵。”说完他就一转身径自回了凉亭坐下。 听他这样说,沐晞被吓了一跳,立刻就跟上去。薛尚清坐在之前坐着的位置一动不动,目光也一动不动,似乎不再觉察到旁边有人一样,沐晞在他身边转了一会儿,小声商量:“我不想去尼姑庵……你不要送我去尼姑庵好不好?” 薛尚清不回她话,她又继续道:“我保证我以后很听话,绝对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就算天天吃白菜萝卜也可以,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她鲜少有这么柔弱的时候,薛尚清缓缓移过目光看向她,只见夜色下,她蹲在地上,一身淡雅白衣,未梳的长发此时如泉般流泄而下,而那乌黑长发间的脸,素静而雅致,抬首望着他,他倏地想起,她的确遭匪人所劫,孤身一人在异乡,没有归宿,没有家人,甚至连记忆也没有……一时心中柔软,他说道:“姑娘,你独自一人,寄居庵堂,总比寄居在我这陌生男子家中好一些。” “我不嘛,什么陌生男子,现在我们不是熟了吗?我保证,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不帮尚淑顶撞你,更不会不敲门就闯进去,也不洒黄豆让你的客人摔跤,我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说个娘送。听她又提起之前的事,薛尚清掩嘴咳了两声,然后才看向她:“住在我家中,实在影响你的清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沐晞问。 薛尚清点头。 沐晞便立刻道:“那我不在乎清誉,这不就行了?” “你……”薛尚清实在不知如何应对,沐晞又说:“还有,等我想起来我家在哪里,我就马上回家去,然后把欠你的钱,什么医药钱伙食钱全部还给你,这样好不好?好不好嘛?” 薛尚清一直不回话,她忍不住伸手拉了他衣袖摇晃,这让薛尚清又吓了一大跳,却不忍心像之前那样甩开她,只是略有尴尬地缓缓将胳膊拿开,然而对她的乞求,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久,他才开口道:“你……你是女子,如何能说不在乎清誉这样的话?” “在乎什么,反正又没人认识我,而且你又没对我怎么样,怎么就会毁我的清誉呢?你说你会不会?”沐晞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问。。 “我……”薛尚清大窘,立刻道:“我自然是以礼相待,绝不会……绝不会有什么……” “那不就好了?你又不会毁我的清誉,我又不怕毁什么清誉,你就别送我去尼姑庵了嘛,我就要在你家,就要在你家,你那间房空着还不是空着,就给我住嘛,我以后也不嫌菜不好吃了,天天吃白菜萝卜,好不好?” 她这样蹲在他面前仰头求他,实在让他难以招架,薛尚清几乎就要点头了,可又一想,此事放在理性上,还是按他之前打算的好,她的伤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的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她,若是短时间留在自己家中倒好,若是长时间……他与她非亲非故,却长期将她这样一个独身女子留在自己家中,她又是美貌如此,这如何像君子所为?他理该坚定,不该为她所说服。 想到此,他便坚持道:“姑娘,此事已定,姑娘不必再多说。”说这话时,他都没有看她的眼,就怕又被她动摇决心。 沐晞没想到自己求了他这半天,本以为他是会答应的,可他却一点儿也不为所动,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了。她在他旁边一坐,再不像之前那样柔弱,而是质问道:“说,你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做什么?”未待他说话,她便继续道:“幽会是不是?你要是把我送去那天天吃素敲木头的地方,我就和人家说你一边在和人在说亲,一边半夜里便跑出来幽会!” “你……”薛尚清大惊失色,急火攻心道:“我什么时候幽……幽会了,你哪里看见我做这等事了!” “嘻嘻,要是你非要送我走,那就是。”沐晞看着他一脸笑意,“你说你以什么理由解释你半夜里跑来这里呆坐呢?我可不给你做证哟!” 薛尚清看她半晌,无奈地叹一口气,终于松口道:“你既如此坚持,那便先在我家里留着吧,此事待以后再说,这样,你可以回去了吧。” “嘻,当然啦,你早答应我,我就不吵你了嘛,你看,我说话算话吧,你让我走,我就走。”说着她就从凉亭中站起身,果真就往凉亭外走,然而走出几步,看了看身后依然坐着的薛尚清,奇怪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还要在这里坐?还是你真的是在等人?”说罢,她自己就摇头,“不对,你不是在等人,你……睡不着才来这里来的,你不开心?” 薛尚清将头扭向了一边,语气瞬时就强硬了许多:“你不是说回去么?”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又不开心呀,我这样走是不是不好?”沐晞返回来重新坐在他身边:“我想起来了,你一下午都没出门呢,今天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燃着灯忙事情,然后半夜又跑出来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你一定是不开心了!” 薛尚清又将头往旁边偏了偏,语气更是有意地冷硬:“我来此处自然有我的事,你别乱作猜测。” “因为那个郑二爷?好像自从他走后,你就不正常了,比如你都没有怪我在地上洒黄豆呢!”沐晞完全不顾他的冷硬态度,继续问。 薛尚清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愿多说地开口:“孤男寡女如此时间待在外面实在不妥,我与姑娘一同回去吧。”说完就往凉亭外走,沐晞立刻跟上,嘴上却仍然不停:“这有什么不开心的呢,他说是他的事嘛,不理他就成了,你应该想呀,还好没把尚淑嫁到他们家呢,要不然尚淑就得受他们欺负了,现在他们先这样,那不是正好,退婚!嘻,这可正是我希望的呢,也是尚淑希望的,你看自从我告诉尚淑这个消息,尚淑心情都好啦,也不说要死了,下午吃了两碗饭呢!大家都高兴,就你一个不高兴,难道你是舍不得那个郑家的地位,很想和他们结亲,可是他们不愿意,这才难过?” “自然不是!”这一回,薛尚清终于开口说话了。沐晞立刻问:“那是为什么呢?” 薛尚清停下了步子,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不过是……”开了个头,他又有迟疑,似乎又不愿说,待看到沐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才又接着道:“我是到杜陵县上任时,结识的郑廷均,也就是郑家三爷,郑卓豪的父亲。当时他任杜陵县县尉,我虽还高他一级,但见了他,深觉杜陵虽小,却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仅仅一个县尉,竟有如此才能。后来我才知,他出身并不低,竟是早我十二年的进士,只是到杜陵县任县尉时得罪了上级,这才一直被搁置,从未再升级。我与他结识,竟有相见恨晚之意,此后,除去公务,我们也常私下小聚,他理解我的满腔抱负,而我也怜惜他的怀才不遇,因我高他一级,又与所有上级官员没有任何过结,所以那时我便努力为他周|旋,终于在几年后,吴郡有官职出现空缺,他得以升迁,几个月之后,郑家举家搬往吴郡。尚淑,是我在与郑延均结识不久后由他提起订下的婚事,我一直以为这婚事无关家世身份,全是因我与他的情谊,因他看重我,而我亦看重他才互为姻亲,却不曾想……” “唔……这样说,这郑家还真不是东西呢,你当初都不嫌他身份不如你,答应和他家结亲,结果他在你的帮助下升了官发了财,竟然就翻脸不认人,还真是没良心!”沐晞气得跺脚,然后道:“你真是的,你就不该帮他的,说不定他就是觉得你能帮他才故意和你好的呢,等你帮不到他了,他就一脚把你踹开了!” 薛尚清看向空中,声音无力而透凉:“是这样么?大概是吧……” 沐晞高高抬起自己的手,安慰一般重重按在他肩上:“这样你就更不该不开心了,那是什么破人啊,早绝交早好,现在绝交了,你该高兴呀,难过做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又不值得你伤心!” “我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薛尚清喃喃道:“我自认,我行事,每一样都是无愧于心,当初对他以诚相待,于公,我尽我之力助他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于私,我作为友人于他也是无愧;之后他迁往吴郡,从此难有见面机会,我却不愿看轻我二人间情谊分毫,尚淑之事,我甚至还预备对他坦言相告,却不曾想……我这般无愧于心,为何得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夜半三更,孤男寡女 “咦?你这说的不对呀?你做事都是按‘无愧于心’这个标准来做,又不是按‘非要有个好结果’这个标准来做,现在你的确无愧于心了嘛,没得到好结果,你应该早猜到才对。”沐晞歪了头朝他说。 “可……谁又愿意得个坏结果?我诚心待人,当然也希望别人……”说完这儿,薛尚清停住了。是啊,他的确是诚心待人,也希望别人诚心待自己,世人谁又不是如此,可最终能得偿所愿的又有几人?因为人心难测,你倾心对待十人,也许只有一人不负你。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向沐晞,突然意识到,她完全不像给他讲道理的样子, 可随便说出一句话,正是问题所在。而且正如她所说,他该高兴才是,若不是郑二爷来此一趟,他当真会义无反顾地把尚淑嫁到他家去,而那时,尚淑既没有高贵身份,也没有丰厚嫁妆,甚至还不是十分精明厉害之人,自然要受尽他们轻薄,如此,他们直接上门说明白,再好不好。 “阿嚏——”正要说现在便回去,对面沐晞却捂着鼻子大打喷嚏,看见她身上单薄的衣服,薛尚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棉袄,却又垂下了手去。没想到这一幕却被沐晞看到了,停了喷嚏看向他。被她这样一看,薛尚清偏过头去,沉声道:“时候不早,回去吧。” 沐晞苦了一张脸看向他:“你刚才是想把自己的衣服给我是不是?手都放上去了,怎么就不脱下来呢?不行,你看你穿这么多,不如分一件我,我要冻死了!”说着她竟自己朝他伸出手来要去抢他的衣服,薛尚清连忙后退,大骇道:“我……我自己给你!” “好,快点!要不然我就亲自动手扒,到时候就可能不只是一件了!”沐晞立刻催促。别非有人。 薛尚清将手放在腰间,手上不知该如何动,脸竟阵阵发起烫来。三更半夜,他要在她面前脱衣服?想找个僻静之地,想让她转过身去,可看着她那双丝毫没有杂念的眼睛,他又觉得说出这话来倒显得自己有杂念,迟疑半晌,终是在她露出奇怪之色时动手解开了腰带,将最外面的厚衣脱了下来。 好在,天黑不见月光,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快点,好冷,好冷啊,哼,要不是你害我冻得要死,我才不会扮鬼吓你,那都是被你气的!”沐晞一把就抢过他手中的棉袄,迫不及待穿在身上,一边穿,一边兴奋道:“嘻,还是热的,小清子,你身上可真暖和!” 薛尚清将头扭向别处,语气僵硬道:“走……走吧。” 沐晞看着他,疑惑道:“咦,你老往那边看什么?”说着吸了吸鼻子,探究道:“你有没有闻到一点香味?像是……肉香,好像是,烤鸡腿香……” “什么?”薛尚清还不知所措,沐晞却早已雀跃起来:“哈,我知道你在看什么了,在看那个燃了灯的房子是不是?那是家酒楼是不是,香味一定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鸡腿,鸡腿呀,啊,我看到了,有个幡子飘啊飘的,那一定就是酒楼,小清子,你也饿了?” 她觉得他扭头到另一边是在看别处,是在看酒楼,是在闻鸡腿香么?那……那明明就是她自己!薛尚清立刻替自己辩解:“我没有,还有,你须叫我……” 一只小小的手掌拍到了他肩上,沐晞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道:“小清子,不如你去买两只鸡腿过来?”她竟只记得鸡腿,完全不听他要说什么。 “我……”薛尚清往后退一步,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道:“半夜三更,买什么鸡腿!” “就是半夜三更才更要快点去买啊,再晚人家都关门了!”沐晞比他更加严肃。 薛尚清无话可说,已经准备去了,却又想起一件事来,正是最好的理由,便说道:“不行,我没有带钱,想必,你身上也是没有钱的。” “啊,你竟然没带钱?”沐晞大吃一惊,随后想,他半夜一个人从家里出来想心事,不带钱也十分正常,不能怪他,可是……马上她就想到了,立刻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去赊嘛,你是县令,人家一定会赊给你的,明天还就是了,快点,快点,再晚就关门啦!” …… 薛尚清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她,竟真的往香满楼走去。竟然……堂堂县令,竟然在三更时分去赊鸡腿,为什么她能想得出来,又为什么他竟照做?定是她一直催促,无形中让他没有了思考的机会,这才…… 硬着头皮,低着头,没到香满楼他就觉得无法前行无法开口说话了,若真到了,那该怎么是好?他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做的最难为情,最无颜见人的事了。 沐晞站在原地,一边搓手,一边望着远方。因为天色昏暗,自从薛尚清离了她十步以外她就再看不到他了,所以她只能看到那酒楼里亮着的灯光,没想到没过多久,那灯光竟一盏盏的开始熄,到最后只剩了最后一点点光亮,然后又过了一会儿,那最后的一点光亮都熄了,很明显,这酒楼也打烊了。 打烊了,竟然打烊了……她恨这酒楼,为什么要先让她希望,然后再这样失望,正哀怨之时,前方传来脚步声,她上前几步定睛一看,果然是薛尚清的身影,再上前几步,竟闻到了鸡腿的香味。 “哈哈哈,老天爷果然待我不薄!”沐晞立刻朝着薛尚清冲上去,就在薛尚清惊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时她在他前方两步远的地方突然改了方向,转而偏向他的右手,然后一把接过他手上的两只鸡腿。 “真好,果然有鸡腿,好香,还是热的呢!”沐晞一边将其中一只递向薛沿清,一边迫不及待张了嘴从自己那只鸡腿上咬下一块肉,外酥里嫩,又是热的又不是烫,味道刚刚好,真是美味呀! “嘻,这家店的鸡腿真不错,都比得上那福仙楼的鹿肉了!”沐晞一边赞叹着,一边看向薛尚清,想听听他对这鸡腿的看法,没想到一转头,这才发觉他竟还没从自己手中接过鸡腿。 “你不吃?” 薛尚清迟疑半晌,“不吃,你吃吧。” 沐晞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不吃呢?很好吃呀,难道你下午吃了很多,不对,你下午心情不好,怎么会吃很多呢?”说着将鸡腿递到他嘴边:“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咬一口!” 薛尚清立刻后退一步,又有些窘迫道:“我自己来……”说着忙去接下她手中的鸡腿,慌张之下竟碰到了她的手,他又是一慌,险些将鸡腿掉到地上,好不容易才用了另一只手接住。 “真笨啊,连个鸡腿都捏不住。”沐晞早已看不下去,对着他连连摇头。 薛尚清不言不语,低着头,轻轻往鸡腿上咬上一口。沐晞等着他,立刻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薛尚清点头,沉声道:“快回去吧。”。 他无法忘记自己走进香满楼里,里面掌柜与伙计诧异与严肃的神色,而当他说要赊两只鸡腿里,里面那一群人吃惊得几乎掉下下巴来,好半天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甚至还有人后来说,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在对暗语呢。甚至在最后,他表明他真的是要赊鸡腿来吃后,掌柜的还问,“大人可是一直在衙门忙公务忙到这时候,竟连晚饭都没能吃?小店里的鸡腿都是多的生鸡腿,现烤了准备让伙计们带回家的,分下来还人多四五只呢,不如全给大人吧。”他低着头,似乎还红着脸,好不容易才只要了两只跑出门外,而后面掌柜的还说不用给钱,不用给钱了。 这赊鸡腿,让他觉得像做贼似的,但看到此时身边她吃得开心而满足的样子,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到家,各自回房,躺在床上,薛尚清突然觉得之前为郑廷均,为与郑家婚事烦扰的心绪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又回到了之前的自己,想在晚上好好安睡,早上得已精力充沛地早起,忙前一天就定好的事务,甚至……比这还要明朗畅快一些。 第二天下午,天开始下起柳絮般的雪花,且这雪花越下越大,到最后地上已铺了薄薄的一层霜色,而之前的“柳絮”已变成了团团“鹅毛”。院门一看就是虚掩的,薛尚清推门而入,听见声音,厨房里的沈妈立刻迎了出来。 “呀,大人,你看你身上全是雪,怎么不打把伞呢,我记得衙门里有伞的呀,要不然我就给你送去了!”见他身上的满满的雪花,沈妈急着跑过来一边拉他到厨房内,一边替他拂去身上的雪花。 薛尚清心情似乎不错,脸上露了些许笑意:“无妨,瑞雪兆丰年,看着雪这样下,我也高兴。” “高兴,高兴也不能不打伞呀,等雪化了,可有你冷的,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沈妈平时虽对他尊敬,但到了着急的时候,还是该训斥就训斥。 薛尚清也不争辩,只看了看院中,又看看西厢房,问道:“尚淑呢?” “小姐呀,出去看雪啦!” “那……那们姑娘……” “大人真是的,想也是那姑娘拉着小姐出去的,要不然小姐一个人哪会出去?我本来想拦她们来着,可想着前两天小姐尽在床上躺了,今天好不容易被那姑娘拉出去玩一玩,就在屋后,也不会出什么事,就罢了,大人就……就由她们去吧,总是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沈妈说着,一边担心地看向薛尚清。本以为他会不高兴,因为他向来是不赞同一个大姑娘往外跑的,可现在他却只是点点头,说道:“那便等等她们吧,我去房中换件衣服。” 看来,大人今天的心情不错……沈妈如此想着,看着他将离去,终于忍不住道:“大人——” “嗯,沈妈怎么了?”薛尚清回过头来。 沈妈迟疑一会儿,拉了他道:“屋里来说吧。”待薛尚清进了屋,她又小心地看看外面,这才认真道:“大人是不是和家里那姑娘……” 沈妈的话才说了一半,但从她的语气神色里,薛尚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正色道:“沈妈如何这样说?” “昨天半夜,我看见大人和姑娘一起从外面回来,而且,姑娘披头散发,还穿着大人的衣服……”沈妈极小声道。 薛尚清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竟被沈妈看到了,虽然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但想想当时的情形,还是让他有些尴尬起来,立刻解释道:“沈妈误会了,我与她并没有任何逾矩行为,昨夜只是,只是巧合。” 他的着急沈妈自然明白,她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而和姑娘家半夜单独外出这样的事自然是从来都不会做,见他如此,她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觉得奇怪,白天里两人还吵架呢,怎么晚上就……” “昨晚是我先出去,却并不知她跟了去,待我发现后,才与她一同回来。”薛尚清说道。 沈妈点头,叹了口气,下意识又看一看外面,这才小声道:“其实不瞒大人,昨儿个晚上呀,我就尽想这事来着,我觉着,这姑娘虽说性子是大咧了点,可与大人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啊,大人你看她那模样,放在杜陵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呀,她又和小姐玩得好,聪明伶俐,又没什么弯弯道道的小心思,倒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薛尚清立刻正色道:“沈妈,万不可如此想。我救她,乃是出于人之本分,她重伤昏倒在路旁,我路过带她回来救治,她记不起家人,我暂时收留他,这全是为人为官者当做的。她的确年轻貌美我不否认,但怎可如此就对她起非分之想?那当初我救她,岂不就是为了要将她据我己有?这等事,如何是君子所为!”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接下来进展会快很多~~ () 番外买猪蹄 薛尚清立刻正色道:“沈妈,万不可如此想。我救她,乃是出于人之本分,她重伤昏倒在路旁,我路过带她回来救治,她记不起家人,我暂时收留他,这全是为人为官者当做的。她的确年轻貌美我不否认,但怎可如此就对她起非分之想?那当初我救她,岂不就是为了要将她据我己有?这等事,如何是君子所为!” “大人别往那里想,我就是说说,就是觉得,如果大人有意,人家姑娘也不反对,倒也是桩好事,哪里就是什么非分之想了?”说着沈妈认真道:“还有,大人仔细想一想,她跟了大人,也并不受委屈是不是?咱们不知道她家世身份,也就不谈这些了,就说她被人绑了,撕了衣服倒在路边,这一失踪就是个把月,就算再回去,又怎么见人?她不回家,待在咱们家恐怕就嫁不了,她回家,一个被人拐了的女人,就是再好看,那也是被拐了的呀,更加嫁不出去。大人好歹是在京城里考出来的探花,是咱们那荆州的大才子,大名人,和这姑娘一起,哪里就是不行了?” “嘿,尚淑,要是明天还下雪,我们就出去玩好不好?”外面传来沐晞的声音,薛尚清赶忙示意沈妈闭嘴,自己也有些做贼心虚地从厨房里退了出来,似乎生怕被看到自己之前与沈妈在说话。 沐晞与薛尚淑一起进门,看见他,立刻就高兴道:“小清子你回来啦,今天回来得很早哟!” 薛尚清想起之前沈妈说的话,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她,只“嗯”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薛尚淑此时也说话了,哪怕只是低头小声地叫了声“哥。” 薛尚清看着她,稍稍缓解了些不自然,“回来了,就吃饭吧。” “嗯。”薛尚淑应得小心,也奇怪,哥哥向来是不赞同她出去乱跑的,今天她也是想趁着他回来之前先回来,没想到还是没赶上,可他竟然没怪她。正想他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说她不该出去,可抬头间,却见他一转身,往房中走去。 她松了口气,沐晞却追上去拦住他。 “小清子,我和你商量件事呗——” 薛尚清吓了一跳,随后才硬撑着抬起头看向她,努力严肃认真着,沉声问:“什么事?” 沐晞看了看沈妈和薛尚淑,神秘道:“要不我们进去说?”说完也不管他如何回答,自己就往正房跑去,待他想说就在外面说时她已经推开了正房的门不烟溜钻了进去。 薛尚清瞟一眼沈妈,有些烈火灼身的感觉,也不知道沈妈心里如何作想,之前他还言之凿凿说自己与这姑娘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却又如此神神秘秘,可是……难道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么? 挺直了腰身进屋去,薛尚清也不关门,只站在门口处看向沐晞问:“到底是什么事?” 如此沐晞却还不满意,竟跑来将他拉到了屋里,然后转身把门“砰”一声关了个严实,薛尚清急切着,立刻道:“你这样,这样……” “我要和你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妹妹尚淑这两天瘦了很多?”在他想马上开门时,沐晞已经转身过朝他认真地问出这一句。她这问题,再正常不过,再纯洁不过,薛尚清暗叹自己多想,只得不去管什么门,认真回道:“看上去,的确有些憔悴。” “对呀,不是憔悴,是很憔悴呀,而且她又没有食欲,今天上午又没怎么吃呢!” “她不是,好了很多么?”薛尚清问。 沐晞摇头,“是好了很多呀,所以才主动吃东西,可就是把那粥喝了几口就没喝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她嫌那粥不好喝?还是腌萝卜吃太多了?” 薛尚清突然有些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再看她严肃认真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忍俊不禁的感觉。果然,接下来她就继续道:“不如明天让沈妈换些菜给她,你说要吃清淡的吃素食是要罚我嘛,又不是罚她,她好不容易自己想吃点东西呢,对了,今天她还说想吃猪蹄来着。” 薛尚清有些想笑,却只紧绷着脸咳了两声,然后道:“你不怕得猪蹄太腻么?” “不怕不怕,当然不怕,而且好的厨子做出来的才不腻!”沐晞立刻回答,随后看到薛尚清脸上那隐隐露出的一丝笑意才马上反应过来,立刻严肃道:“要是腻,那让尚淑后天不吃了就好了嘛!” 薛尚清缓缓道:“尚淑怕养胖,从不吃猪蹄猪腿。” “那……”沐晞好一阵愕然,却反应快地立刻就摆出一副疑惑的脸:“怎么会这样呢,那她怎么突然说想吃猪蹄?说不定是一时欢喜,口味变了。” 薛尚清看着她,给出另一种可能:“也许是她知道你喜欢,所以有意如此说,其实不过是为你着想。” “啊?这还真有可能呀,嘿嘿,她真好!那……”沐晞带着一丝欺许看向他:“我都不知道她不吃猪蹄呢,要不你就让沈妈给她做点别的吧,鱼啊,鸡汤啊,老鸭炖藕啊什么的,我就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吃好就行了。”。 薛尚清朝她走近一步,一动不动盯着她,缓缓道:“你该说,只要是荤腥都可以,反正只要是荤腥,你都喜欢。反正只要沈妈买,就定然有你的份,沈妈总不会只给尚淑一人,也不会只给我和尚淑,不给你。你不是说只要不去慈妙庵,怎样都可以么,如今一天还没过去,又反悔了?” 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沐晞嘟了嘴,一脸怨念:“我是想怎样都可以嘛,也没刻意想过好日子,可是……可是天天吃白菜萝卜我真的吃不下呀,我现在一看见白色和绿色就想吐酸水,你看,不只尚淑瘦了,我也瘦了,其实你也觉得不好吃是不是?我就不信你天天吃得很开心。” 薛尚清继续严肃着,转身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说道:“我说了,待到除夕,自然就会换菜。” 认于之确。“可是我现在就受不了了呀!不要嘛,你就行行好嘛,以后我想起我家来了,还两倍的钱给你!”沐晞跑过来拉住他。 薛尚清心中一紧,只觉体温都在那一刻涨了上来,很快就往后退一步逃离她的手心,这才正色道:“这并非钱财问题,我既然如此说,必定会如此做,同意你仍在此暂住已是例外,其他不用再多说。” 彻底没了希望的沐晞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上此时完全透露出了心底的不满。薛尚清只当没看见她,仍是忙自己的,可手却总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在做着什么,心里又不住地有个声音在喊着“依了她,依了她。”这让他无法应对,无法招架,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过眼努力不与她的视线相对。 没想到下一刻,沐晞便道:“你不换菜,我就说你昨晚偷偷出去幽会。” 她恐怕是早料到他不会同意,所以才要进来屋里说的吧,因为又要拿出这件事来作威胁。薛尚清叹了口气,抬头道:“你不用说,昨日我出去之事,另有他人看到了,那人也知道我昨晚只与你在一起,身边并无旁人。” 这一句话出来,沐晞果然就愣住了,好半天无言以对。 薛尚清放好了晚饭后要处理的公文,起身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然后回头道:“出去吧。” 沐晞带着绝望的神色往外挪了两步,却突然停下,抬起头来看来他,脸上尽是兴奋,眼中绽放着异样的光彩。 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薛尚清有些防备地看着她,果然她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来,带着得意的微笑道:“那更好呀,我就说你是和我幽会,是你约我出去的,然后你还说我要是不和你好你就送我去尼姑庵,我一想到去尼姑庵要天天数珠子敲木头就坐在树后面哭起来了,然后不得已,就答应了,你这才给我买了只鸡腿。” 薛尚清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久,才沉声道:“姑娘,女子名声重于一切,这样的话……姑娘还是不要乱说。” “嘿嘿,那你换不换菜呢?”沐晞满脸笑意,似乎胜券在握。 薛尚清只得劝她:“这事关你自己的名誉,姑娘你……” “对呀,事关我的名誉,可我不在乎——”沐晞得意地晃着肩膀,嘴里变着调道:“不在乎,不在乎,而且你好像比我在乎呢,说吧,换菜,换菜,换菜,明天给我买猪蹄,我今天闻到昨天那个酒楼里的香味了,不用问尚淑就记起那是猪蹄的香味,想了一下午呢,口水都流干了!” 薛尚清从来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女子。一面是冰雪聪明,古灵精怪,一面又是叛逆大胆,不讲礼仪,不讲规矩,可当你想去斥责她时,却发现她比任何人都纯洁无染,似一块绝美的璞玉。 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天色昏暗,鹅毛般的雪团在身边飘着,她一张白净的脸在这雪光下似乎发着莹莹光彩,而她眼眸中的笑意与纯真,只有在小女孩天真的眼中才能得见,他不知自己怎样开的口,只是在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欢喜地跑出去了,等他转过头再看向她时,她已经冲到了沈妈面前,等不及地交待:“沈妈,买猪蹄,买猪蹄,明天去买猪蹄!”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沐晞的亲事 三更,院中早已一片黑暗,大雪在窗外静静地下着,离了书桌的薛尚清站到窗旁久久看向外面,不知想着什么,而西厢房里的沐晞,被中露出她小小的脸,睡得正是香甜,不知梦到了什么,一边舔嘴一边微笑。 翌日,整个杜陵县成为一片冰雪之地,放眼望去,茫茫尽是银装素裹。到下午时,雪又开始纷飞起来。薛尚清这一次倒是撑起了油纸伞,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快了些,没像昨日一样闲散徐行,在离自家院子还有一大段距离时,竟隐隐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嗓音如莺歌,清脆而欢乐,他惊异地抬起头来,只见静谧不见行人的街道旁远远站着个粉衣少女,那少女也正看着他,哪怕隔了这么远,似乎也能看到她脸上看向自己露出的笑容。 是她……她竟然,在院外等他…… 还在下雪,偶尔还有北风吹来,外面不冷么?到了时间,他自然会回去,又怎能在外面如此等着?那粉色的小袄是尚淑前年的衣服吧,棉衣越洗越不顶寒,那小袄几乎只能在冬日晴好时穿一穿了,如何能在这大雪天里穿着?尚淑再没有别的衣服了么,竟然只给了这样一件衣服她?对了,她在他家中,他竟没怎么给她做过衣服,沈妈如何安排他从来没过问,但沈妈只向他要过尚淑做衣服的钱,哪里又管过她,而这冰雪天,她每日欢笑,竟让他们都没注意到她是否冻着! 就在心里这样杂乱地瞎想时,他离院子越来越近了,也离她越来越近了,可他却觉得身子有些僵硬起来,甚至还有些殿试时才有的紧张之感,也不知道自己的步子是不是慢了,只是……明明一抬伞就能看见前方的人,如果现在站在前面的是沈妈,是尚淑,他都会抬起伞来,可现在,他竟一直,有意地将伞低低撑着,遮着自己的视线,而自己只看着地面,似乎不敢抬起头来看她。 “快点,快点!”前面再次传来她的声音,薛尚清才抬起伞,却只见沐晞已跑到了自己跟前,不由分说,拉了他胳膊就往院中跑,他躲避不及,也怔着来不及反应便被她拉进了院中,然后便听她往厨房喊:“看看,我才没骗你,沈妈,小清子真的回来了,可以开饭啦!” 薛尚清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等自己,而是等开饭……他竟是,竟是多想了。 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薛尚清心中一惊,立刻就将胳膊从沐晞手中夺了回来,沈妈笑了笑:“还真是回来了,今天大人回得挺早呢!” 薛尚清没有回话,甚至脸色有些略略的不自然:刚才从沈妈的目光中,他隐约看出了点什么,她似乎还是以为他和这姑娘……前夜沈妈的话还清晰地印刻在脑中,此时此境,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那么“清白”了。 “嘿嘿,小清子,你是不是想到今天有猪蹄,所以才特意早回来的?”沐晞看向薛尚清。 薛尚清“咳”了一声,这才正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么?”说完,快速往正房里去,关门,落栓,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换下官服。一边换,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房门处,每每此时,总是会想到她会不会又突然的撞开门。 待他将衣服换好开门,沈妈正好将一盘红烧的猪蹄端出厨房来,才出门,却突然叫道:“呀,忘了分成两份呢!”说着抬头道:“大人,要不今天就别分了吧,这大冬天的分来分去一会儿就冷了。” 薛尚清自然只得点头:“就如此吧。” “欸,好!”沈妈欢喜着答应,端了那一大碗猪蹄进正房。沐晞早已整装待发,跟着沈妈屁股后面跑进正房,自己拉了把椅子就坐下,一边喊了声“尚淑吃饭”,一边眼巴巴看着那摆在正中的猪蹄。 沈妈又回厨房端菜了,薛尚清也坐上桌子,略一抬头,就能看道到旁边的沐晞,而她自然是没看到他的,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桌上那道红烧猪蹄上,盯得眼也不眨,几乎能用“双眼放绿光”来形容。按这情形看,之前让她每日吃白菜萝卜,的确是难为她了,薛尚清想着,不免有些好笑,这女子,有时候真是像个孩子。 在其他几个菜全端上来,薛尚清先动了筷子后沐晞便迫不及待夹了第一只猪蹄,啃了好几口,转身看向旁边的沈妈,用口形说了两个字:好吃。 沈妈开心,连忙点头,指了指饭桌上的猪蹄,让她好吃就多吃点。 沐晞笑一笑,又看向对面的薛尚淑,用口形朝她说了个“你吃”,薛尚淑偷偷看一看薛尚清,然后才朝沐晞摇头,沐晞又用口形演示“真的很好吃”,薛尚淑却仍是摇头。 薛尚清哼了一声,开口道:“有话便说。” 沐晞如同被赦了禁言咒一样立刻开口道:“你就吃嘛,就算养胖了又怎么样呢,你看我就不怕!” 薛尚淑不知该怎么说,却依然摇头道:“我……我不吃……” 一旁沈妈笑道:“姑娘就随她去吧,小姐爱发胖,这年纪,养胖了不好。” “怎么不好了,为什么偏偏这年纪发胖就不好呢?”沐晞问,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噢,我知道了,你们难道是怕养胖了嫁不出去吗?”说着看向薛尚淑道:“这个更不用怕,小七……啊,要是你夫君真正喜欢你,才不会嫌你胖,而且如果要为了一个男人就饿自己一辈子,什么肉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那活着有什么意思呢,男人和好吃的,当然是选好吃的啦!” “这……我……”薛尚清偷偷瞟一眼薛尚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就是这姑娘,才敢说这样的话,而且是在饭桌上,而且是在哥哥面前。 薛尚清想起,之前都是这姑娘和尚淑在西厢房吃的,难道她们饭间就说这样的话题么?或者她们闲暇时就聊这样事么,夫君,男人,嫁人……这哪里是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可是…… 他想说两句,抬头间看见沐晞认真纯结的目光,又不知该怎么说,半晌,只得看向薛尚淑道:“虽说不能恣食酒肉,但偶尔食之无妨,不用过分克制。” 薛尚淑当然不愿在饭桌上谈自己嫁不嫁人的话题,又听他这么说,只将头低着,伸筷子夹了一只猪蹄到碗中。 沐晞开心道:“嘻,好吃吧,沈妈做这个的本事比做白菜萝卜好呢,平时该多做这个的!” 薛尚清此时才说话:“饭桌上,还是少言语为好。”虽然与最初那次差不多的话,但如今他的语气却好了很多。 “噢,我不说了,我吃饭,免得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把猪蹄全吃了!”说完伸手,眼疾手快地将薛尚清筷子底下的一只猪蹄抢了过来,然后看向他伸舌头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薛尚清默默去夹别的菜,沈妈在一旁说道:“对了,不如以后大人与小姐还是一块儿吃吧,一来我端菜方便,二来嘛,姑娘这饭桌上调皮的性子总是不见好呢,再这样下去倒把小姐也带得一样了,不如还是和大人一起,时间一长,就习惯了。” 薛尚清抬眼看向沈妈,突然意识到沈妈之前忘了将菜分作两份,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什么别的用意?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嘿嘿,我才不要习惯呢,沈妈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把他们都带得和我一样了?”倒是沐晞先开口。 沈妈笑回:“怎么不要习惯呢,姑娘总要嫁人的,等嫁了人,你婆家不喜欢呢?” “我傻呢,人家不喜欢我还嫁给人家?那当然是一开始就不嫁了!” 沈妈又笑道:“姑娘家怎么会不嫁人呢,要我说,找一个和姑娘一样的也行,或者,能被姑娘带得一样的,也行。” “嘻,那我先把你的大人带得和我一样,他都带得了,别人肯定也不是问题!” 在沈妈与沐晞的笑声中,薛尚淑抬起头来,看一看沐晞,又看一看自己身旁的哥哥,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而薛尚清一直低着头吃自己的饭,似乎完全没听到旁边的对话,可那专心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专心得过了头,而且,她偷偷看了他好一会儿,竟没见到他夹一口菜。 饭后,天色正慢慢变暗,沈妈正收着碗,外面就传来了阵敲门声,沈妈问了声“谁”,外面也不吱声。这会儿沈妈反应得很快,立刻就朝薛尚清道:“该不会是李媒婆吧?” 李媒婆向来就是晚来,因为明摆了一定要找薛尚清,所以会特意等他从衙门回来才过来,而议亲这种事,又不是说定了的,一般都会私下里进行,所以为了怕左邻右舍的议论,媒婆入人家里都是悄悄来悄悄去,沈妈在屋里问是谁,她当然不会大声回答“是我李媒婆”,所以沈妈一下子便猜到了她。嘴桌薛是。 “李媒婆,嘻嘻,就是来给小清子找媳妇的那个李媒婆,我见过她!”沐晞在旁边说道。 沈妈早已去开门,薛尚清却突然间有些厌烦起来,竟有些不想见李媒婆,也不想谈什么亲事,这厌烦来得无由头,让他自己也意外,也没怎么在意,只低声道:“尚淑,你们先回房去吧。”。 “嗯,好。”薛尚淑应下,要拉了沐晞出去,沐晞却跑到薛尚清面前商量道:“要不让我留下好不好?一个人去房里好无聊呀,我保证不乱说话。” 薛尚清那股将要消散的厌烦又上来了,立刻就阴了脸道:“回房去!”语气已从之前的和气变成了命令。 沐晞见他如此,“嘁”一声,扭头道:“神气什么呀,回房就回房呗,我去房里咒你把这亲事搞砸了,继续打光棍!”说着朝他吐吐舌头,然后趁他发火前一溜烟跑了出去。 沐晞出去时,正好碰见被沈妈领进门来的李媒婆,两相照面,沐晞并不在意,只是同薛尚淑轻轻说笑着,而李媒婆则看了沐晞半天,直到与她距离越来越远,她进西厢房,自己进正房,这才挪开眼。 李媒婆要说的,自然是孔家之事,薛尚清已与孔家父辈见过面,两方都是读书守礼之人,自是相谈甚欢,虽说薛尚清父母双亡,又有个病故的原配,但他是探花出身,前途不可限量,且亡妻又没留下孩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孔家十分满意。而薛尚清将至中年却没有一子半女,当然着急,这样一来,亲事便进行得很快,这次李媒婆就是因薛尚清已经送去了求婚启,女方同意,就拿了写了孔家姑娘生辰八字的草帖过来,等薛尚清这边再回个草帖过去,然后就能像交换草帖一样交换定帖了,待定帖一交换,基本就是敲定了婚事,再说不同意,就是毁婚了。 待薛尚清收下草帖,又寒暄几句话,李媒婆便靠近了薛尚清小声道:“薛大人,您院里两位姑娘都好看得紧呢,那穿绿色衣服的薛小姐吧?” 薛尚清点头,“正是舍妹。” “呀,果然是要嫁去吴郡的人,薛小姐生得就是一副有福气的相呢!”李媒婆笑道。 薛尚清不愿多说,只是极淡地笑了笑。 李媒婆也不再这事上多说,很快就转移话题道:“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以前似乎没见过呢,听说她是大人从外面救回来的,因为不记事了,所以住在大人家?” 薛尚清再次点头。李媒婆便说道:“哎呀,不瞒大人说,我那里倒是有个好人家,给这姑娘刚刚好呢!” 薛尚清知道做媒人的,最重要一是能说,二是手上掌握的人家多,手上有越多的正值婚配年龄的男女信息便越好,李媒婆将主意打到那姑娘身上他并不意外,只是有礼地回道:“不瞒李媒人,这事却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作为一方父母官,救她,留她在家中只是护她周全,以便让她日后能与家人团聚,却怎么能替她作主这婚嫁之事?” “怎么就不能作主了?”李媒婆立刻道:“大人看那姑娘都十七八了吧,这正是急着操心婚事的时候呢!大人救她可得救到底,救了她把她留在家里不管她婚事,这不是害了她吗?我听说她都不记事半个月了,大夫也说让她好起来实在是说不定的事,搞不好就是一辈子这样了,这想不起就想不起了,反正人好好的不是吗?可这年龄这样拖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十八岁就是个坎啊,十八岁之前你是个姑娘,十八岁之后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了,大人当然不能说作不得主就让她这样耗着,总不能让她爹娘找到她时她都二三十了只能去出家当尼姑了吧!” 薛尚清沉默着,李媒婆又说道:“再说了,我说的这人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那男的家里是开酒楼的,家里有的是钱,人也长得堂堂正正漂漂亮亮,唯一不足的就是年纪大了点,但也不太大,今年刚满二十五。原本他家是很好找媳妇的,可那少爷他自己条件好,眼界便高,我给介绍了十多个了,他愣是一个也看不上,都嫌人脸蛋长得不好,也不知他是看过什么天仙了,非得要找个好看的,我可是腿都跑细了都没找到他满意的呢,可那天我一见大人院里这姑娘就傻眼了,这姑娘不就是天生给那少爷准备的吗,这整个杜陵县要说有一个人能得了那少爷同意,那就是这姑娘啊!” 沈妈也在一旁,她当然也知道她家大人救回来的姑娘好看,又和小姐玩得好,人也伶俐乖巧,所以她才巴不得这姑娘能跟了自家大人长期留在家里呢,现在倒好,这李媒婆心倒不小,竟也把主意打到那姑娘身上来了,哼,那什么少爷人再好有她家大人好么?想着,沈妈便说道:“李媒人啊,这不是大人不同意,实在是……这事多少有些缺德啊,万一过两天那姑娘的爹娘找过来,说要女儿,结果倒好,大人说把他们女儿给嫁了,这,这让人家爹娘怎么个气恼,好的说是嫁了,不好的还要说是大人把她给卖了呢!” “那要不这样——”李媒婆脑子转得快,立刻道:“大人怎么作主都不是,不如问问那姑娘自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她爹娘不在身边,也就自己能替自己作主了,她要是不愿意,那什么都不用多说,算我多嘴了,她要是愿意,那就让她与大人结个干兄妹,让大人作主替她成了这姻缘,那边也说了,只要找到能让那少爷满意的,嫁妆一分没有都成,我保证这婚事成了当来她爹娘看到只有高兴没有难过的份!” ********************************** 今日天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看看再决定嫁不嫁 李媒婆如此说,薛尚清再没有驳斥的余地,只得回道:“如此,那我便寻机会问一问她,下次李媒人过来再给答复。” “好勒!”李媒婆高兴道:“我说的那少爷呀也不远,与您这儿近着呢,就是那个香满楼的少东家,他不只人长得不错,做起生意来也是一把好手呢,这不是我吹,您心里是知道的,大人呀,这姑娘的终生可都拜托在您身上啦!” 薛尚清表情淡淡,微微点头。李媒婆又交待再三,这才离去,沈妈仍是起身相送,等出去关了院门回来,看着正房门外惊道:“呀,你这丫头,怎么又躲在这儿呢!” 沐晞从门外进去,看着薛尚清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哈哈,我还是听到啦,哼,不让我进来也没用!”说完,往李媒婆之前坐过的椅子上一坐,一边甩着两腿,一边皱眉:“就是外面有点冷,还是屋里暖和一些。” 薛尚清的样子极其淡漠,也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叙述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听到了李媒人刚才的话,要如何,你自己作主吧。” “听是听到了,不过……”沐晞认真道:“那个少爷是家是开酒楼的?就在附近?那是哪家,附近不是只有那天你买鸡腿的那家么,难道那家叫香满楼?” 薛尚清默然点头。 “嘿,原来是香满楼,这个地方我挺喜欢的,他们家应该天天有鸡腿吧,还有猪蹄,还有鹿肉,还有羊肉……真好,我决定了——” 薛尚清忍不住道:“姑娘,这事关终身大事,你最好仔细思量。” “对呀,我是要仔细想想啊,我什么时候说不想了?”沐晞奇怪地看向他。 “你刚说已下决定?” “嗯,我决定要好好想想啊,又不是决定同意,虽然他家是开酒楼的,多的是吃的,但我总不能因为吃的就嫁人吧,我又不是猪,除了吃我当然还想别的。” 薛尚清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沐晞又问:“那个少爷你见过么?” 半晌,薛尚清点头。 “长得怎么样?”沐晞立刻问。 薛尚清又是沉默半晌,才回答:“不错。” 沐晞却不满意,继续问:“什么叫不错?到底好不好看呢,嗯……和你比,他是比你好看还是比你丑?” 薛尚清不作声,沈妈回道:“自然是大人好看,大人样子生得这么好,哪是别人随便一个人就能比得上的呢?” 沐晞盯着薛尚清看,然后摇头:“不对,沈妈你一直都偏心小清子的,你说的话我才不信,说不定那个少爷就是比他好看,我得自己亲自看一看,要是比他好看呢,可以考虑一下,要是连他都比不上呢,那我就不要了!” 沈妈看一看薛尚清,走到沐晞面前,有些勉强地讪讪笑道:“姑娘呀,在我们这儿住着不好么,你还真有嫁出去的心思?” “也不是说不好……”沐晞认真地回答着:“但谁喜欢老被威胁去尼姑庵,老被威胁没肉吃,还这不许做那不许做呢?再说那个媒婆说得很对嘛,我虽然不知道我多大了,但应该是十七或者十八吧,说不定都已经十九啦,要是我自己其实都很着急嫁人呢,当然得考虑考虑!而且还有个最最要紧的,你家大人是要娶媳妇了吧,尚淑也是要嫁的,说不定这到明年全办啦,到时候我没人一起玩不说,他媳妇不喜欢我,要赶我走可就不好了,我当然得给自己好打算打算。” 沈妈不说话了,她忘了这姑娘平时虽大咧,但并不是完全不省事的,她说的都对,而且再对不过,大人的那媳妇真的进了门,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陌生姑娘天天在家住着,还生得年轻漂亮,只是…… “沈妈,不如你明天再去买点鱼或者肉好不好?你放心,我以后要是真的嫁到酒楼里去了,我就天天给你带好吃!怎么样?” 沈妈有些兴意阑珊,并不愿在这问题上多作讨论,只回道:“问大人吧。”说着,自己也看向薛尚清。她是一心一意想让这姑娘跟了大人的, 相信大人也猜到了,却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难不成还真要和这姑娘结个干兄妹,然后把她嫁给别人去? 薛尚清从椅子上起身,淡漠开口:“各人的事各人作主。”说完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而后面沐晞则道:“我现在不能作主,我得去那个香满楼看一看那个少爷才能作主,你可别一下子就去和媒婆乱说啊!” 沈妈立刻道:“这姑娘家的,哪有去看人家男方的道理?” “怎么不能看了,我去那里吃饭不行么?嘿嘿,沈妈,要不我们明天上午就不在家里吃了,去那个香满楼吃?这可是办正事,不是我要吃呢!” 沈妈看看薛尚清,干笑道:“这……这我明天还有事呢,而且,就咱们女人……去看什么呀……” “两日后我沐休,到时带你去便是。”薛尚清说完,人已到了书房。外间沐晞自语着:“两天,还要两天呢,嘿,两天也好,我想想我去了吃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就只能听见从西厢房那边传来的一点点声音了,而沈妈也在叹了声气后去厨房洗碗,当门被带上,薛尚清侧过头去,只见房中冷寂,除了晃荡的烛光外,再不见其他。 心事,从这一夜开始,原本要写的两封书信最后只写了个寥寥数字,无奈之下只得早些上床休息,可躺上床后,又似乎不那么想睡。当翻来覆去半夜后,薛尚清不禁开始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将之前李媒婆的话来来回回的想半夜,而到最后想得最多的竟是他与那位姑娘结成了干兄妹,她与尚淑一样唤他一声哥哥,然后以这家为娘家,嫁去了香满楼。 香满楼的少爷他见过,那是老板的独子,虽然略有些公子气,但绝不同于高世灼那等欺男霸女之人,人看上去也的确一表人才,少时读过书,弱冠后曾远游,近几年随父亲做生意,才能倒是胜过他父亲,兴许能将香满楼做成像福仙楼那样的大酒楼,更何况,那少爷是个活泼的性子,几句话下来,总能让人欢喜。 也许,她真的会看上那少爷,而正如李媒婆所说,她若成就这番婚事,她爹娘也许只会高兴。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他久久思虑的不是自己正在商议的婚事,不是那个未曾谋面的未来妻子,而是她的婚事?他不知道这样频频想起一个女子的容貌是怎么回事,只是在半夜里,迷迷糊糊中想起了两句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记得少时读书,同私塾的那些顽劣学子别的不读不背,却单单会这首诗,每每得意起来,总会一同念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拖得绵长的声音总会让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斥责。 大雪一直断断续续下着,街道两旁,屋顶上的雪越积越厚,似乎这个冬日再也不会见到前两日的晴好了。又临到晚上,沈妈在厨房做饭,薛尚淑与沐晞围在房中的火炉旁烤火,说起媒婆、婚事这一话题来,沐晞凑到薛尚淑身边,轻声道:“沈妈说道你哥已经让媒人去吴郡了,要给你退婚呢!” 薛尚淑却并没有多开心,“那个郑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哥哥肯定是要退的,可退了又怎么样呢……” “退了你就和尹小七在一起啊!” 薛尚淑摇头:“退了郑家哥哥也不一定同意,他家中太贫寒,而且……哥哥不太喜欢小七,我们之前私下来往,他一定觉得我不守妇道,小七也不是什么好人。” “真是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其实我发觉你哥挺好对付的,首先就是要找到他的弱点,最好捏住他点把柄,这样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了!”沐晞这话说得十分轻巧,而薛尚淑则看着她暗暗惊骇。 沐晞又说道:“要不等待会吃完饭,我就和你哥哥说一说?说不定他会同意呢?”一边说着,她一边想那个凉亭幽会的把柄还能不能拿出来用,同一个把柄威胁太多次会让人厌烦吧,万一他彻底生气呢? 她还在犹豫着,薛尚淑却早已摇头:“不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你没发觉哥这两天有点不高兴么?” “嗯?不高兴?” 薛尚淑点头,“是啊,话也很少说,饭也很少吃,好不容易说两句话,都冷冷的,好像很生气一样。” “有吗?”沐晞想了想,“我不知道,也许是事太多,把他给累着了,你看他昨天今天回来得可真晚,不会先回来把饭吃了再做事么?让我们也白白跟着一起饿。” “太累了?”薛尚淑兀自摇头,这个答案她一点儿也不认同,因为以前再累再辛苦都没有怎样,肯定是有别的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外面,却已传来沈妈让出去吃饭的声音。 饭后,沐晞又如平日一样问沈妈:“沈妈,明天吃什么呢?”她问这句话,并不是要沈妈答出所有的菜,而是那每日一荤里的荤究竟是什么荤,按沐晞所说,如果那荤够好,她便能睡得安稳,因为一边想着明天的菜去睡。 沈妈才要答话,她却突然道:“呀,我想起来了,明天要去香满楼,哈哈,小清子,对不对,明天去香满楼吃?” 一直沉默的薛尚清微微点头,然后再没有言语。他的不热情丝毫不影响沐晞的开心,很快就看向沈妈:“沈妈,明天不用做了,明天我们去香满楼,告诉你,那里的鸡腿好好吃,我明天还要去吃一只!”说完又看向薛尚清,“什么走,要不我们明天一早起来就走,好不好?” “都行。”薛尚清起身,去了书房。 沈妈看着他,总觉得他是不大愿意去的,可之前私下里问了,他又说没有,人家男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现在倒觉得大人的心是海底针了。 沐晞的“一早”当然不会多早,等她起来时,薛尚清已经起来了半天。收拾完毕,便要出门,原定的人是三人,同为适龄未婚女子的薛尚淑自然不会去,所以是薛尚清,沈妈和沐晞了,可沈妈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院中站着的两人,突然犹豫了起来。 薛尚清今日穿了件牙色缎衣,那淡淡的颜色显得人温和秀气了不少,而外面披着的黎色兔毛披风随风轻轻摆动着,站在雪地里,别样的高大好看。他身旁的姑娘呢,仍然是尚淑的衣服,却似乎是尚淑特意给她挑出来的新衣, 水绿色用白线绣了梅花的小袄子,外面也围了圈白色的免毛,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比穿着尚淑身上更是好看,此时他们这两人站在一起就跟那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就跟那天上的仙人似的,沈妈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去比较好,一是这么美的一对儿人自己插进去总是不好,二是她想,他们还没怎么单独待一起过呢,万一这最后一天里,竟培养了些感情,让这姑娘不愿嫁给别了,那不是正好? 想到此,沈妈便露出了些难色,有气无力道:“算了,我就不去了吧,今天早上起来头有点不舒服呢!” 东我寻就。“可是着凉?不如我先送沈妈去医馆?”薛尚清立刻道。 沈妈连忙摇头:“不了不了,等你们走了我回去躺躺就好,到下午再说,下午要还是疼我自己就去医馆,你们别管我,去忙姑娘的事吧,还是这事重要。大人也好不容易能轻松一点,好好去外面走走吧。” 薛尚清这才点头,“那沈妈好些歇息。” 沐晞也说道:“沈妈,我回来时给你和尚淑带鸡腿!保证你一吃,头就再也不疼了!”。 沈妈笑着,心里高兴地看着他们两人单独出去。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明天加更~~~~~~ () 番外上山打猎 薛尚清不确定沈妈突然抱病是不是有意,只是侧头轻瞟一眼身旁的女子,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感觉,见她在自己身旁,似乎十分欢喜,想着此行目的,又略略有些酸楚。 就几步的距离,出了薛家院子没多远就能看见前方的香满楼了,沐晞突然转头问他:“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待会我们去见他们,他们肯定也会出来人见我们,我说我叫什么名字呢?” 薛尚清想了想,她的确是一直都没有名字的,对他自己家中之人有没有都可,但若是要见面人,没有名字自然不好,便回答:“若是对你父母所取之名没有一点印象,再取一个也好。” “那我叫什么……如果和你结拜,那我就是你妹妹,不如就姓薛,你和尚淑都有个尚字,我也弄个尚字?那我叫薛尚什么呢?”沐晞皱着眉头想,身旁被风吹来一阵香喷喷的气味,她立刻抬起头去看,正好看到前方两三个大蒸笼摆着,而那蒸笼后的老板见了她的目光,立刻就吆喝道:“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勒,姑娘,要不要来两个?” 沐晞上午没吃饭,现在确实有些饿了,一闻这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被这样一吆喝实在承受不住,却在心里纠结许久,最后终于打定主意毅然拒绝眼前的包子,狠心道:“不吃,不吃,我得留着肚子去香满楼吃!” 将她这前后神态都看在眼里的薛尚清笑了起来,一时兴起,突然道:“不如叫薛尚食。” “尚……食……”沐晞极认真地体味着,直到发现薛尚清脸上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有意要说自己贪吃,顿时瞪眼道:“才不要,你才叫尚睡尚穿尚升官发财呢,我不跟着你们叫了,难听死了,我得叫个好听的!” 薛尚清的笑意又加深了许多,可他似乎不太适应与别人胡说乱侃,谈笑逗乐,一会儿就将目光看向前方,然后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散去。一阵凛冽寒风吹来,沐晞缩了缩脖子,又将手拿出来搓,感叹道:“真冷……我真想叫阳阳或者火火,那样你们一叫我的名字,我就觉得好暖和呀!就是太难听了,比尚什么都难听!” 薛尚清回过头来,迟疑半晌,还是开口道:“那……暖暖?” 沐晞眼睛一亮,“这个好!听着就觉得暖和,好,就叫暖暖,先这样叫着,等到了夏天我要觉得热就再改成冰冰。呀,这字现在不能说,一说我都觉得冷了!” 薛尚清轻轻一笑,又回过头去走自己的。暖暖……暖暖……这字用在她身上也算恰当,而且,他并不想她姓薛。 香满楼就在面前了,薛尚清站在那幡子下怔了一会儿,轻轻道:“进去吧,到时候……文静一些。”说完,身后却没有回音,他转过头去,没想到路上也不见她,正要着急,只见就离自己三步远的路边,她蹲在别人摊子面前正与摆摊的人聊得起劲。 “这些真是你自己打的?” “当然……当然了,都……都是我打的!” 那是一个摆卖野味的小摊,一共摆了三只野兔,四只野鸡,摆摊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山边的猎人,平时以打猎为生,有时将猎物买给酒楼或是别的一样铺子,有时时间充裕,自己也出来临时摆摆摊,这样得的钱也多一些。这小伙子见了……暖暖,一张脸涨得通红,将头微偏着,连看也不敢看她,可又忍不住you惑地往她身上瞧,头发,脖子,或是纤细的背……直到她突然抬起头问他话,他才立刻扭过头去。 薛尚清很快就走到沐晞身旁,与她一同蹲了下来,甚至下意识地,没有与她隔着太远的距离。 “不是马上就去香满楼么,你又看上这些了?”他问。 沐晞眼中带着兴奋,立刻道:“不是啊,我突然想起如果把这兔子啊野鸡什么的剥好皮切好肉放在火上烤,是不是很好?我们可以找个有山又有水的地方坐下,然后把这肉放到火上慢慢烤,一边闻着香味一边等着它熟……”记忆里似乎有些惬意的时光,似乎能看到她是有这样烤过的,又似乎那时她身旁还有别人,他们说笑或者争食物……那些人好像很熟悉很熟悉的样子,但要努力去想时,又成了一片空白。 “怎么了?”一旁的薛尚清见她突然停下来,开口问。 沐晞摇摇头,不经意见,突然瞥到年轻猎人背上的弓箭,立刻道:“你就是用那个打的这些?” 年轻猎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身后的弓箭,点头回答:“是啊,就是用这弓箭打的。”此时沐晞身旁又多了另一个人,他状态就好多了,再不像之前那样紧张。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沐晞对这弓箭的兴奋甚至比得上食物。 年轻猎人自人顺从将弓箭从背上取下来,递给沐晞,沐晞接到手中看着,摸着,心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感觉让她突发其想道:“小清子,不如我们也去山上打猎吧,去射兔子回来,好不好?” 薛尚清略有迟疑:“我的箭术并不太佳……”他一边说着,沐晞一边又在年轻猎人身上抽了只箭,拉开弓倏地发箭,箭自年轻猎人身旁飞过,射在了离她一丈远、一棵白杨树婴儿拳头大的树瘤上。 “哈哈,我果然会射箭,小清子,走,我们去打猎吧!”沐晞回头道。 薛尚清看看前方的香满楼,“你不是要去……” “那有什么好去的,不管啦,我们先去打猎,等打猎回来再去!对了万一我打到只兔子,那待会就可以拿到香满楼去做,我吃自己打的,哈哈哈,真好!” 薛尚清仍迟疑着,她却又和年轻猎人谈起来:“我不要兔子山鸡,把你这弓箭卖给我吧,多少钱?” 小伙子最初不愿卖,后来在沐晞又磨了一会儿之后才同意出手,讲好价钱和,沐晞立刻找薛尚清要。薛尚清原本还在犹豫这样的冰雪天,是不是要听她的一时兴起跑去山上打什么猎,然而在她找他要钱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拿了钱,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拿着弓箭喜滋滋地问他青阳岭怎么走了,因为年轻猎人告诉她他打猎都是在青阳岭。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薛尚清无奈地摇摇头,“一直往前走就是了,你还没吃过东西,还是先吃些东西再去吧。” “对呀,我还没吃东西呢!”沐晞这才想起来,立刻将他往那肉包子所在的方向推:“快去快去,正好我可以吃包子了,多买点!” 薛尚清依言去买了包子,递给她,她打开纸包拿出一只热腾腾的包子来,伸手递向他嘴边:“这个先给你吃!” 薛尚清没想到她会将包子递到他嘴边,一时怔住,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包子接在手里,她这才又却拿下一个,一边吃,一边夸赞,“嗯,好吃,里面肉也多,下次再来这儿买!” 薛尚清笑一笑,也将手中包子轻轻咬下一口。 香满楼上,一又眼睛久久盯着下面的两人,带着浓浓的轻蔑与愤恨。 “少爷,下面那是前些日子打了小的的那姑娘吧?” 坐在窗边的高世灼冷笑:“当然,就杜陵县这破地方,长得这么标致的女人你还有机会几天就见一个么?” “嘿嘿,那是那是!”他身边下人立刻点头,随后道:“小的看他们这样子,怎么有些不对呢,难不成这薛县令和这表妹……有那么一腿?” “哼,什么表妹,不过是运气好,在外面捡了个女人回来,说是捡的,还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弄到手的呢!”高世灼冷声道:“好你个薛尚清,平时穿个官服正正经经的,其实呢?不给本少爷,他自己倒玩上了,这杜陵县还没有我要不到的女人呢!”说着,朝身边道:“你们两个,偷偷跟上去,看他们去哪,有合适的机会就回来告诉我!” “是!”两人得令,立刻就要下楼去,高世灼又交待道:“小心着点,办不成,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出县城,沐晞将包子都吃完了,填饱了肚子的她异常满足,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弓箭,一边指向远处看得见的一座山峦:“是那个吗,那就是青阳岭?” 薛尚清摇头,“不是,那只是个小山坡,上面有些野果树。” “那我们去捡果子?”沐晞才说完,就见薛尚清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便马上笑道:“好嘛,我们不去,我们一心一意去打猎,嘿嘿,我要打四只兔子,拿回来我们让香满楼做两只我们自己吃,再拿两只回去让沈妈做了她和尚淑吃。” 薛尚清忍不住笑:“等你打到一只了再说吧,兴许连一只黄鼠狼都没有。” “哼,少小瞧人,才不会,没看我箭法那么好呢,我不只要打四只,我还要打十只八——啊——”她脚下一歪,身子再不能平稳地往地上倒去,薛尚清立刻上前扶住她:“小心!” 她这一下歪得突然,薛尚清自己也扶得突然,几乎没怎么想,直到将她扶稳,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紧抓着她的胳膊,又与她向全身相贴,感受得到她身上的柔软,她颈间、发间的清香,抬眼时,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又是极近的距离……这一切来临时,他触不及防,立刻将她放开,身体快速退开两三步,偏了头再不敢看她一眼。 “雪地里滑,你……你当心一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成了那买猎物的小伙子,不敢看她,不敢说话,好不容易说了话,却是结结巴巴的,脸上灼烫地烧着,他想他一定是也像那小伙子一样脸红了,那……那该是多么难看的样子。 没想到一旁的她也是沉默的,竟没有回他的话,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他在莫名之下转过头去,只见她一手紧拽着手上的弓,微微低着头似乎就看着脚下的路,而脸上竟也有些异常的红晕。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正好与他相对,只是这情形只持续了眨眼的时间她就立刻又低下了头去,开口道:“你,你走快点,磨蹭什么,别弄得我打不到兔子!”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他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是害羞了?有此意识后,他之前尴尬紧张的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低了头轻轻含笑,却又忍不住又抬头看向前方,倒没想到,她也有害羞的时候,或许是刚才的情形……再次回想,心里又紧张起来。 被大雪所覆盖的青阳岭此时成了一座雪山,入眼尽是茫茫白色,看上去晶莹耀眼,晃如仙境。多日繁忙,突然到此地实在觉得赏心悦目,心情大好,薛尚清想,哪怕不打猎,就是来游玩一番也是好的。 两人此时已经清理了之前的尴尬,又正常起来,只是沐晞似乎与他保持了些距离,不再随意与他身体接触了,比如之前上山时有一处难走的崎岖之地,他先上去,她还在下面,他犹豫半天,没说出口伸手拉她,她也在下面看了他好几眼,没开口说让他拉自己,最后努力了半天才上来。 “只有脚印,兔子和山鸡他们人呢,光有脚印我射什么呀!”一路走到山腰,看着茫茫雪地,已经有疲劳的沐晞看着远方问。她之前虽然因为长时间跟着哥哥父亲去打猎,但多半都只承担“吃”的任务,就像她的武功一样,箭术也只是三脚猫,打猎的技巧更加不太懂了,更何况没了记忆,就算以前有一点知识现在也不记得多少。。 薛尚清也看着被大雪覆盖的山体,回道:“以前曾听人说‘晨打露水鸡,夜打觅食兔’,走兽也机警,若山上处处是跑着的野兔野鸡任人猎杀,那不是人人都去做猎人了。” “哼,就你会说风凉话,那你倒是说说,我去哪里找兔子?就是没有兔子,野鸡也行啊!”沐晞撅了嘴道。 薛尚清摇头:“我亦不知,只是……以前同人打猎时旁人是拿了泡了酒的粮食上山的,洒在野鸡出行的地方,自己躲进草丛里,里野鸡出来吃粮食里便射箭。” 了身的就。“你不早说,我现在去哪里找酒找粮食呢?”沐晞怪他,薛尚清一低头,略有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才想起。” 沐晞在原地绕了几圈,回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不行,都怪你,你脑子又没伤过,却这么记性不好,你得给我去找个兔子窝去!” 薛尚清无奈:“我……我上哪里去找兔子窝?” 沐晞发小姐脾气跺了跺脚,“我不管,你一定得找,沈妈不是说你是探花,什么都知道吗,你要真是探花,就给我找个兔子窝出来!” 薛尚清被她闹着,看一看山里,只见远处有片树木,隐隐似有红色的果实,当即便豁然开朗,指向那边道:“你看,那可是柿子?” “柿子?”沐晞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自语道:“柿子?柿子……”在杜陵县她还没吃过柿子,记忆里隐约有一些印象,便问:“是吃的,是不是很甜?” 薛尚清点头,“若那真是柿子,此时必然已经熟透,味道自然甘甜。” “嘿嘿,好,那我们去摘柿子吃,快点快点!”沐晞说着就往那边跑去,薛尚清摇头,突然间领悟道哄她的办法,不如在身上戴些肉包子鸡腿什么的,她若不高兴了,就给她一些,这样她自然立刻就笑了,只是他若是长期在怀里揣上吃的,这多不妥,而且她不是小孩子,时间长了,说不定一开始就要将他身上的吃食全部搜刮一空。想着想着,不免觉得好笑,再一想,那隐隐的酸楚再次泛出:待会就要去香满楼,她又怎会……总要他来哄? 正走着,发现前面的沐晞又停了下来,蹲在地上不知看着什么,待他走近,才大呼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兔子的脚印,好大,这是什么呢?” 薛尚清看了看,回道:“当是野猪。” “野猪?哇,野猪,要是打一头野猪,那我们不是天天都有肉吃了?”沐晞回过头来,仰面看向他兴奋道。 薛尚清笑了起来:“你还是好生祈祷我们不要碰到野猪,野猪极其凶猛,若碰到高壮的更是可怕,连老猎手都不一定有把握应付,我们就更不用说了。” “哼,胆儿小,我决定了,我跟着这脚印走,打头野猪回去!”沐晞立刻站起身来往前跑,薛尚清笑着抬头,突然间神色一凛,立刻喊道:“快停下!” 沐晞大惊,回过头来看向他,他忙跑上前去拉了她胳膊道:“别再上前!”说着又将她往后推了几步。 “怎么了?”沐晞慌张起来,警惕地看向前方,却只见一片雪地,几丛枯草灌木,远处的柿子树,以及地上那一串野猪的脚印,实在再没有其他。 ********************* 下一更,大概时间应该是五点,六点,七点……反应就这些时间吧,大家五点之后再过来看就是 () 番外遇险 薛尚清自己向前两步,看看地上,缓缓蹲下身往前面的雪地里按了按,一片松软然后扒开雪,露出下面的一层麦草,扒开麦草,是几根树枝,透过树枝,可以看见下面一人多高的深坑。 “哇,这里竟然有个坑!”沐晞早已来到他身旁,看着这情形大吃一惊。 薛尚清说道:“这是猎人挖的陷阱,前面积雪下面一定埋了榛子核桃之类的东西,猎物嗅觉灵敏,闻到气味寻过来,只要踩到上面就会掉落下去,等猎人过来时,要么野兽已饿死,要么没有反抗的力气,随手就能弄上来。” “嘿嘿,这个办法好,就是……他这样也会弄到人啊,就像刚才,万一伤了我们呢?” “此处荒凉,平时只有猎人才会过来,而猎人一看便知这是陷阱,常上山的人也会知道是陷阱,不会踩上去。” 沐晞看着将头凑过去又看了看下面,黑黑的,很深一个洞,要是掉下去了别说是野猪野兔,就是人也难得爬上来呢!她刚才要是掉进去了,薛尚清就是在上面拉都不好拉。看着下面,她不禁抬头道:“你不打猎,也不常上山啊,怎么会知道呢?” 薛尚清沉默半晌,看着她淡声道:“读书便知。” 沐晞想他一定是还记得刚才她说他一个探花却找不到兔子窝,所以现在就得意地说是看书看来的呢! 她又将那大洞看了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树枝放好,又将麦草铺上,再捧着别处的积雪在上面盖上,抹平,努力弄得和之前一模一样,开心道:“我把它盖好,等野猪过来找榛子吃掉里面去,嘿嘿嘿。” 薛尚清轻轻一笑,很想提醒她:捉到了野猪也不是她的。 前边果然是柿子,没找到野兔,摘柿子也足以让沐晞开心,她强迫薛尚清提起衣袍来兜着,自己摘了柿子往他放袍中放,待实在放不下了,才找了附近一处有泉流的地方歇了下来,开始洗柿子。 看着自山上流下来,带着积雪略快地流下、宽宽的一道溪流,她停下了动作,怔怔看着眼前的水。 薛尚清看看她通红的小手,温声道:“可是太冷?你放下吧,我来洗就好。” 沐晞却摇摇头,问他:“这下面有没有……瀑布?对,瀑布,很大很大的瀑布?” 薛尚清回答:“杜陵县附近的几处山都不曾有瀑布,今日能在此处看到这样大的水流,多是因为积雪融化,若在平常只怕水还要小一些。” “嗯……”沐晞静静看着那水,若有所思。 薛尚清却陡然停了洗柿子的手,立刻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一大群人正朝这儿走近,而为首那人,竟是之前曾与他留下过结的高世灼! 他们这一行,竟足有七八人,且看上去全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如此荒山野地,加上高世灼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性子,他与暖暖…… “快走!”薛尚清突然沉声道。 沐晞犹自沉浸在一些似有似无的印象中,听见他的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过头去才要问他,他却立刻起身,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前冲去,也不顾面前及膝盖深的冰水,直接就那样拉着她淌了过去。 沐晞才疑惑着,还以为有野猪追来了,却听到后面阵阵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想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给老子追!” 这声音……沐晞在杜陵县根本就没见到几个人,而那天在福仙楼的经历实在印象也足够大,此时听到,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这似乎是那个高,高什么的声音!回头,正好一速度快地已经追至他们身后,手一伸便紧紧拽住了她胳膊。 沐晞立刻伸腿一脚踢过去,明显那人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还手,这一脚让他触不及防,竟被她一脚踢翻在地,可他们并没有再往前多跑出一步,因为后面的人已经追来,前的前后的后,竟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高世灼在最后,慢悠悠走过来,看着他两人笑道:“我劝你们还是少费些力气吧,上山的路有多远你们也看到了,山上有多荒凉你们也看到了,跑什么跑呢,再跑,还不是在这山上?” 薛尚清紧紧盯着他,厉声道:“高公子,你如此是要如何?我乃朝廷命官,亲见过皇上圣容的探花,我若有事,你以为朝廷会坐视不管么?”。 “薛大人急什么,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我就是……”高世灼看向沐晞道:“还是上次说的那事,我就想带她回去过一夜,第二天就还你,这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无耻!薛尚清在心中愤慨着,冷眉对他:“所以,你如今是要在本县面前强抢民女?” “不不不……”高世灼慢悠悠道:“我就是上山来打猎,一不留神,发现山上躺着个晕倒的姑娘,所以救她回去疗伤呢,可不是要强抢民女什么的。” “你——”薛尚清隐约知道了他的意图,紧紧拽着掌心那只纤细小巧的手,一时心中既是惧怕紧张,又是愤恨着急,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刻,他恨自己是读书的,只会写些破文章,作些酸诗,拳脚上却没有一点本事,面对这一群人,心里想拼了命来保护身边的人,可他知道,就是他拼了命也保护不了。 他将沐晞的手拽得更紧,然后沉声道:“高公子,劝你三思而行,今日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手指,你若要动她,除非我死,而我相信,若我死在这里,你必定难逃干系。你们这样一大拨人上山来,必定有被人看见,他日这里发生命案,必定有人能查到你身上,你家中再是权贵,恐怕要遮掩起来也不是件易事。只为了个女子,值得吗?你莫要因此而害了你父亲。” 高世灼笑起来:“你们读书人哪,就是道理多,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想吓我,让我放了你么?我高大公子可从来不怕吓的。放心,你呢,是死不了的,今日这事,也弄不到那么大。”说着,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一拥而上,朝两人攻来。 薛尚清与他们比起来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又是身无寸铁,只能从沐晞身上拔了两只箭过来抵抗,可那只能射得了兔子的竹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很快他便被三个高壮男人制住,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高世灼,若你胆敢胡作非为,我定会严惩你,歼yin妇女,重者可判绞刑,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么?”薛尚清朝头顶的高世灼怒喊。 高世灼却完全不管他,只朝另四人下令道:“要是连她都对付不了,老子就把你们阉了!” 面对四个有武功底子、又高大强壮的男人,沐晞实在是力不从心,手上的弓被打掉了,身上的箭也散了一地,那些记不清、只能凭直觉使出来的招式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很快,几招下来,她便已倍觉吃力,额上渗出了细细的一层汗,想寻机会逃脱,却迟迟离不开他们四人的包围圈。 下一刻,其中一人便反扣住她胳膊,在她不能动弹之际另三人立刻拥上,将她制在了原地。 “怎样,女侠,这回你逃不掉了吧?”高世灼上前来,笑着看她,目光在她脸上、颈上、胸脯上逡巡,笑意再次加深,满足却又期待,这满足与期待的神色里,带着浓浓的yin秽之意。 “高世灼,本县已写信告知京城的叶大学士,他让本县时时注意你的动向,若有把柄,立刻呈给他,你能确定今日之后你高家一定能安然无事么?”薛尚清大怒道。 高世灼一笑:“要怎样,随薛大人去好了,不过我劝薛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呢?说你在路边捡了个美人儿,带回家玩还不够,一时兴起,带到山上来玩,结果碰到本公子了,本公子一时眼红,抢了你的美人儿?哎呀,本公子是无所谓了,反正谁都知道本公子爱美人儿,可薛大人名声却干净着呢,不知道承不承受得起。”说完,看向沐晞道:“美人儿,你说说,这薛尚清把你带回家后都是怎么对你的呢?是这样,还是这样?”他抬手在她脸上摸着,然后凑到她颈边闻道:“真香……美人儿,你放心,他能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而且做得比他好得多呢,这话你懂是不懂呀?” “他能做,你也能做?”沐晞当然听得懂,反问道:“那现在呢?”与此同时,一膝盖顶过去,直中他裆部。 只听高世灼一阵哀嚎,他带来的那些下人全都慌了神,而沐晞则一把推开身后那两个按住自己的人,往前跑去。一边跑着,她一边回过头看向薛尚清,薛尚清想也不想便立刻道:“快跑!” 沐晞已从之前高世灼的话里知道他不会动薛尚清,此时便拼了命地往山下跑去,可雪地难走,山路又不平,且他们那一伙人人多势众,立刻就有人追了过来,后面高世灼动了怒,大声喊道:“抓住她,都给我过去抓她!”说着,身边人追过去,他自己也弯腰忍着疼追了过去。 眼看就要再一次被抓住,沐晞跑到之前洗过柿子的溪流中,不顾没膝的冰水,捡起里面石块就朝身后人扔来,她眼力竟是极准,这一扔就立刻扔中了身后一人的脑门,那人顿时鲜血直流摔倒在地,很快,她再次捡起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再次扔向另一人,这一次又是直直对准那人的脑门,第一块被那人眼疾手快地躲开,第二块却再次将他扔中。 高世灼再次朝人使着眼色,薛尚清从三人的压制中挣扎着转过头去,竟正好见到他们四五人对付着沐晞,两人从前面躲着她的石块迅速靠前着,后面却有一个额上受了伤的男人轻着脚步朝她后面袭进。 “小心后面!”薛尚清这一声才喊出,沐晞未及回头,身后那一人便拿出一块帕子,死死捂住她的唇鼻。 薛尚清这时才知道为什么高世灼声称要将沐晞弄晕了带回去“救治”,因为他们事先就有准备,竟带了放有迷|药的帕子,人一闻就会昏倒。沐晞并没有挣扎多久双手就无力地垂下,而她身侧同样筋疲力尽的男人又坚持了一会儿才松手,沐晞身子瘫软地落下,倒在汩汩流动的溪水里,溅起四散的水花。 “小娘们儿,还挺难对付!”高世灼依然疼得直不起腰来,看着水里一动不动的沐晞,又想到自己之前所受的那一下,气恨道:“老子现在就把你带回去狠狠干上一回,看你还得不得意得起来!”说着,朝身边下令道:“抬她走!” 他身边之人有的头伤着,正流着血,有的已累得倒地,似乎一时有些人力不济,而后面这三人见前面已经得手了,便问:“少爷,他怎么办?” 高世灼看向那拿有迷|药帕子的人,“把他也弄倒了放在这里,其他人跟我来抬人!”到了片个。 那拿了迷|药帕子的人一边捂着额头上的伤龇牙咧嘴忍着疼,一边慢慢朝这边走。而之前按着薛尚清的人早已松懈,一来事情基本上已经结束了,二来薛尚清又实在和废物没什么两样,只会喊几句屁话,实在不费什么力气,眼看他也将要晕倒,他们便松的松手,靠的靠边,最后就只有一人还继续按着,而薛尚清又躺着一动不动,甚至比之前还老实,似乎实在没力气了,那最后按着的一人也没使多大劲,只是把手放在他身上而已。 可就在此时,薛尚清却一把推开身后之人突然从地上起身,抓起早已看好位置的弓箭,迅速地开弓发箭,一箭朝高世灼射去。 前面那准备来迷倒他的人大惊失色,立刻喊了声“少爷小心”,而远处的高世灼也算是看下人打架看大的,听见这喊声便朝旁边一躲,堪堪躲过一箭,却也失了重心,脚一滑,竟倒在了地上,他正站在溪边的雪地上,那是一个比别处都陡的斜坡,一下子就沿着坡滚了下去。 “少爷!”旁边人大惊,纷纷沿着坡追下去,而薛尚清则又连发几箭,射伤了剩下一人,最后将弓甩开,跑到水中拉起沐晞,背上她头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跑。 没跑几步,后面便远远传来高世灼中气十足的声音:“滚开,都下来做什么,快给老子去抓他们!” 听这声音,薛尚清便知道高世灼一点事也没有,既然他没有,那他必然会继续追他们,而且这样一来,他怒气更大了,此人在薛家的庇护下长期嚣张跋扈,平时也许还会顾上些什么,真的横了性子什么也不会管,下起狠手来比谁都毒辣。薛尚清想着,此番就是丢了命也不能再让暖暖落到他们手中,要不然恐怕再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他背着她,拼了命地往前跑。 然而身后那一群人又追过来了,看着茫茫雪山,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背着暖暖一路逃下山去的,而只要还在山上,他们就无处可以求救,只能任他们为所欲为。 这一片山,这一片大大的青阳岭,竟在茫茫大雪覆盖下没有一点藏身之处!前边出现那一小片他们曾摘过柿子的树林,他本想逃进去,突然想起那个他们来摘柿子的路上,偶然见到的陷阱。 那个陷阱他仔细看过,下面并没有尖刺之类的东西,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或许就只有那里了!虽然被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可若是钻进这一小片树林里去也好不了多少,别说这冬天里树叶凋零根本就藏不住人,就是真能藏住,高世灼人多势众,只要从各方包抄就能很快寻到他们了,或许那陷阱前路未知,但这树林绝对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薛尚清背着沐晞钻进树林,在进树林的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待走到他们之前摘柿子脚印凌乱处拔下沐晞头上的木梳扔到地上,然后背了沐晞钻出树林,努力踏着他们来时的脚印,往那陷阱而去。 到陷阱旁,看一看身后,因为有树林阻隔,那些人并没有看到他们,薛尚清将陷阱掀开一角,先忍痛放了沐晞进去,听到她跌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响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陷阱里是干的。薛尚清跌落下来并没有伤到哪里,却似乎压到了沐晞的腿,他立刻就起身去看沐晞,检查她身上,并不见血迹,也不见坑里有什么尖硬东西,只能安慰自己她的确是没什么事的。 在坑里,隐隐还能听到上面高世灼一行人的声音,虽听不清具体说着什么,但大致能知道他们是生气的,高世灼是盛怒的,在那一小片树林里足足摸索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放弃,又往别处而去。好在这陷阱处在一片光秃秃的雪地,又不是下山的方向,他们完全想不到这里还能藏人,并没有往这边而来,很快,随着他们远去,薛尚清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姑娘……暖暖,我们无事了……”他将她揽在身旁,轻轻对她说,可她却仍昏迷着,唯一能听见的是平静的呼吸声。 薛尚清看向她,透着上边一点稀薄的光,这才发觉她头上黑发缕缕贴在脸上,脸上是惨白惨白的一片,嘴唇也被冻得乌青,而她身上几乎都已湿透,在坑中待了这么久,她坐着的地上早已是泥泞一片。 他缓缓抬手轻触她脸颊,一阵吓人的冰冷! 不……不能让她这样下去,这陷阱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所以他的打算是暂时在陷阱里躲着,等天黑沈妈和尚淑不见他们回家自然会找寻他们的下落,而他们一路从县城出来,也遇见了好几个认识的人,沐晞又是拿着弓箭的,当时很引人注目,只要她们稍加打听猜测就能知道他们上了青阳岭,再找到这山腰来,不难发现他们与高世灼留下的种种印迹,这样加上衙门的人,他们自然就能得救,可这样的前提是他们要在这陷阱里待上一段不短的时间,少则从现在到半夜,多则到明日,甚至后日,这时间他们不至饿死,可若是受冻呢? 在这冰天雪地,身穿棉衣尚且不一定能保命,更何况像暖暖这样穿着湿衣,人又昏迷? 他当然能想到办法,他身上的衣服大多是干的,也足够厚,可以给她穿上,自己穿少些在陷阱里动一动就好,可是……那样他就得将先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再把自己的给她穿上,这…… 他犹豫了,但多犹豫一分,自己心里就更着急一分,更担忧一分,不知道在这多一分的时间里,她会被冻得怎样。 天色略微有些发暗,似乎天就要黑了,而天黑之后会更冷,她只怕真真是承受不了了。 “暖暖……”他看着她喃喃道:“虽说女子名节重于一切,可……可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舍弃自己的性命,你说是么?我与沈妈,曾背着你说过你的终身,她想让你索性一直住在我家中,而我……我之前并不愿做出如此不齿之事,但如今攸关你性命,我如何能就此看着你受冻?此后你醒过来,无论如何怪我恨我都由你,而我……毁你清白,也任凭你处置!” 说完,他缓缓侧身,抬起犹如千金重的手,开始解她小袄上的扣子。 他试图闭眼摸索,但那样完全不行,直到他不慎摸到一片柔软睁开眼发现自己摸着何处时立刻缩回手,心里犹如杀人放火般受着煎熬,只得再次下定决定,睁着眼动手,继续将她衣服一层层解开。 脱外面的衣服还好,脱里面的衣服却……可既已经作决定要替她换衣服,自然就是越快越好,他强迫着自己继续着,直到上衣全脱下,只剩下最后的一层蝉翼般的单衣,以及里面粉色的亵衣。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负责 这一刻,他努力去想自己的亡妻,又努力去想这衣服的主人、自己的妹妹,甚至背起圣人之言,只想让自己正经一些,不要多想,单想着救人就好,就如“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样,可…… 他身上发着烫,心里怦怦跳着,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满满一层汗珠! 他将自己隐藏在不见一比光亮的黑暗里,也将沐晞的身子挪到不见光的地方,因为心中胆怯着、难受着,似乎只有藏在黑暗里才不会被天地发现自己心中所想,才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有想一些救人之外的东西。 雪夜的山里,冰窟一般的冷,寒风从陷阱洞口窜进来,如刀子一样往身上割。薛尚清只穿了件蔽体的单衣,一边哆嗦着,一边在陷阱方寸大的空间里或跑动,或蹲下再站起。头顶有些细细窣窣的声音,似乎什么走过,却不像是人的脚步声,他停下了动作仔细聆听,却听见一阵类似野兽的声音。 心中一紧,只觉汗毛都在这一刻竖起来了,为防意外,他蹲下身坐到沐晞身旁,不再发出任何声响。若是野兔一般的小兽还好,若是野猪之类……他与暖暖恐怕两人都要在此丢了性命。 上面的声音,似有似无,伴着寒风吹动树木的声音,有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见。薛尚清转过头去,沐晞仍然靠在洞壁上,安静地闭着双眼,雪色下,眉目依然可见,宁静得像是躺在被子里的安睡。 他缓缓抬手,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有着一丝微微的暖意,再不似刚才那般冰冷。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他又探了探她袖中的手,虽然仍是冷,但比起他自己来还是好了一些,这证明她身体确实是回暖了,之前浸水的那一场冰冻似乎并没有伤到她。 如此就好…… 这样看着她,他只觉得自己也暖和起来,也不再担心是否有野猪野狼发现他们了。 上面那异样的声音不见了,他也冻得几乎窒息,便再次起来在这洞里活动,自己给自己一些热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天上竟出现一轮月亮。薛尚清微微喘着气,又靠在沐晞身旁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天空,轻声道:“暖暖,有月亮了,明天竟是个晴好的日子。” 他原本计划,在有人找到他们之前,他们是可以在这洞里撑三天的,渴了,可以扔些土上去,打落点上面的积雪下来,所以主要是不让自己饿死就成了,可当时他忘了暖暖的衣服是湿的。 若要待更长的时间,那他就要减少消耗,若要不被冻死,他就必须一直活动,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双全的选择,他只能动一下,停一下,到自己几乎找不到自己身体的感觉时再开始动。 如此大概到半夜,他已累得筋疲力尽,腹中也饥饿得异常。再次转过头来,目光所及,便是沐晞安睡着的、如月光般皎洁的脸。 “暖暖……”他轻轻道:“或许最后,只有你一人可以得救……如此,也好,我若死,对你的清白来说,多少会好一些……” 他的话听在自己耳中也是颤抖的,洞口又是一阵刺骨寒风,吹落下几片雪花打在身上,他才觉得自己身上似乎麻木了,竟不觉得有多冷。 不行,不能如此,这才半夜,他至少,至少要努力让自己在明日天亮前都保持清醒吧。这样想,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迫自己站起身来。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呼喊声。 那声音被风卷着,听得并不真切,他在欣喜之后陷入紧张中,直到第二声又响起,那的确是人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而且似乎正是喊着“大人”! 薛尚清立刻站起身来,立刻朝外喊道:“这里——” 很快他就意识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从这儿喊外面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好在那声声“大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而他也能肯定他们不会半途而废,至少会寻到山腰来,至少会在发现雪地上诸多印迹的地方多寻找一会儿,要知道那儿有脚印,有打斗印,甚至还有血迹! 想明白之后,他便不着急了,只蹲到沐晞身旁,高兴道:“暖暖,我们有救了,我们谁也不用死了!”话说完,他便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况且如今们们这般情形,待县衙的衙差、沈妈以及尚淑他们寻来,心里要如何作想? 无奈着,他只能将自己身上那件单衣系好,整理好,又将沐晞身上他的衣服也整理,待喊声越来越近时,也朝外喊道:“刘师爷,我在这里!” 第二天,薛尚清并非沐休,却告假没有去衙门。 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没有重大原因而告假,一是劳累受冻半夜,衙门一众人都劝他休息两天,二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明白依他此时心境,他是无法安心忙公务的。 这一天,果然是个大好的晴天,当太阳从东边徐徐升起,照红了半边天时,沐晞醒了过来,薛尚清立刻整了整衣服,如同上战场一般进了沐晞的房间。 陪在里面的是尚淑,见他进来,她很快就退了下去,又将房门轻轻带上。 沐晞一边睡眼惺忪,一边还在喝着粥填肚子,今天沈妈在粥了放了瘦肉、香菇,以及葱姜蒜等等一些,还端了两个不错的小菜过来,比之前上午的清粥咸菜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她喝得尤其满意。看见薛尚清一进来薛尚淑就出去,而且还带上门,心里的确有些疑惑,但这点疑惑完全不足以让她放下粥碗,专心来看向薛尚清解惑,所以她只是随便扭头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粥,一边问:“听尚淑说昨天是你救的我,嘻,你怎么救的,难道那姓高的被你吓跑啦?” 薛尚清一动不动站在床边,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开口,却只说道:“你……你先把粥喝完吧。” “嗯?”沐晞奇怪了一下,马上就道:“喝完就喝完!”说着一仰头,“嗞”地一声将剩下的粥喝了个精光,本想马上就让薛尚淑再端一碗来,但想到薛尚清似乎有话要说,便忍住了,看向他问:“好了,你说呀!” “姑娘,我……” “从昨天开始,我就叫暖暖了,嘻,这名字真好,真暖和!”沐晞打断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被子将怀里揣了揣,对现在的温暖感觉十分满意。 薛尚清抬起手来,朝她揖道:“暖暖,我不愿瞒你,昨日……我有对你不敬!” 沐晞觉得这话十分新鲜,饶有兴趣道:“不敬,怎么个不敬?” 薛尚清沉声道:“昨日,你被高世灼手下之人施以迷|药迷晕——” “嗯,我记得!” 薛尚清继续道:“我趁机朝高世灼射出箭支,他在躲避之下不慎滚下山坡,就在他手下之人去追他时,我背上你逃开了,然后……”他声音小了一些,叙述道:“因为无处藏身,而他们又紧追不舍,我在无奈之下,和你一起跳进了我们之前所见过的陷阱,这才躲过了他们的追踪。” “原来是这样——”沐晞看着他歪了头道:“小清子,看不出你还挺厉害嘛!” 薛尚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微微低着头沉吟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可是到陷阱之后,我发现你因为倒在水中,身上衣服全部湿透,那时你冻得浑身冰冷,若是继续下去,恐怕会出事,这是冬日,山上又满覆积雪,尤为寒冷,而且当时马上就要入夜,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人救出洞口,你的情况实在……” 沐晞实在等不及了,终于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是很冷的,然后呢?” 薛尚清再次低下头去,久久,沉声道:“我只得脱下你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给你穿上……” 沐晞不再说话。薛尚清更是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似乎等着她的审判一样。 “这么说……你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救了我了,就是现在这天气不穿棉衣都会冻死,更何况是在山上,又是晚上……”她看向他,认真道:“好吧,小清子,我不只欠你的钱,欠你的人情,还欠你一条命!” 薛尚清一愣,立刻抬起头来,“我……我并非说这些,而是……而是我毁你清白,无论你要如何,我都……”没想到沐晞慌忙打断他:“所以啊,你从现在起,把这事忘了!不许再提脱我衣服的事知不知道,而且再不许和别人说起!” 薛尚清愕然,立刻道:“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怎是不说就能解决的!” 竟然还不依不饶了,沐晞看着他不悦道:“要不然呢?能怎么办?我又不能把你的头也搬到石头上摔一摔,让你和我一样把什么都忘了!” 薛尚清手再次揖起,略有颤抖,认真道:“若你不弃,我……我…”这样的话,他是第一次对女子说出来,只觉得羞愧难当,忍不住又将头低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开口道:“我愿娶你……” 沐晞沉默了下来,看着他思虑良久,然后道:“我不要。” 这情况,是薛尚清完全没想到过的,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你……” “我说了你就当没发生过嘛,反正那时候我也睡着,没多大感觉,我们都忘了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成亲呢?我才不要随随便便就成亲呢!” 薛尚清立刻道:“这如何行,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况且此事不只你我二人知道,还有尚淑,有沈妈,有杜陵县衙里的一众人等!暖暖,你放心,我若与你成亲,必定诚心以待,无论荣辱贫富,永生永世也不会相负!” “哎哎,可是……可是我不想嘛……”沐晞在床上烦乱起来:“我就睡了一夜,结果一觉醒来竟然就要嫁人了,我,我不要,你……”她看向薛尚清,只觉得和他讨论这种“是否要嫁给他”的问题十分陌生,十分不安,完全不是之前和他说不否加菜的问题可比的,顿时更加慌张起来,一下子在床上乱蹬腿道:“我说了不成亲不成亲,我不和你说了,你出去出去,我不要和你说话,你快出去让尚淑再端碗粥来我!我好饿!” 在她的催促下,薛尚清无奈出门去,却看见来不及躲开的沈妈与薛尚淑。 他看着她们说不出的惊愕,万没想到她们竟会同暖暖一样……做这样的事,而沈妈与薛尚淑两人则不胜尴尬,薛尚淑立刻就躲开回到自己房中去了,沈妈则鼓起勇气上前小声道:“可没想到这丫头,她想法怎么就稀奇古怪的和旁人不同呢!” 薛尚清并没有斥责她们的心情,垂了头也往正房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听到了,那便再给她送一碗粥去吧。” 沈妈却追上他,一把将他拉到正房,关了门小声道:“大人,这事不能灰心,还得说说,准能成!而且还得抓紧,最好在孔家姑娘过门之前办好!” 渗起之烫。薛尚清莫名地看向她:“在孔家姑娘过门之前?沈妈可是说娶暖暖之事?既娶她,孔家之事自然只能作罢。” 沈妈的惊愕不下于他,立刻道:“这怎么行,难不成大人的意思是要娶暖暖姑娘为妻?” “不是妻,难道是为妾么?”薛尚清立刻道:“沈妈,我早说过若非必要,我不会考虑纳小……” “我知道,我知道,可大人娶谁都行,怎么能娶暖暖姑娘做妻呢,现在出了这事不得不给人家一个交待了,却只能纳她为妾啊!我之前想着让她跟了大人,也是做妾的,难怪大人总是不热心,原来是想着做妻,这怎么能成?” 薛尚清不言语地看着沈妈,沈妈继续道:“大人你想想,这纳妾,只要大人一句话就行了,可这娶妻就不成了,大人不要通过薛家大伯二伯他们么,还有个太爷,老家的大大小小都看着呢!到时候大人怎么交待,暖暖家住何方,爹娘是什么人,祖上是做什么的,她以前又是什么身份,这什么都不清楚呀,总不能说大人在路边捡的,然后就娶回家了?我的大人呀,你以后可是要去京里当官的,人家的夫人都是什么什么小姐,你家的夫人连个姓都不知道,这万一以后查出来她家里有什么不好事,那可怎么办?” 这些是薛尚清之前都没想过的,不说以后的事,单说他家中长辈,孔家之事他虽然料定他们不会反对,但还是写了家书回去告知,而暖暖的身世他们是万不会答应的,就是他自己如今被提点起来,也觉得多有不妥。在他愕然时,沈妈凑近了他,小声道:“还有个事大人你忘了吗,你救回她时她是什么样子?我和尚淑可是都看着呢,她手上那印子是明摆着被人用绳子绑了的,身上衣服都撕得差不多了,身子怎么会是干净的?” 听见这话,薛尚清的身体陡地一僵!不错……当时他找到她时,他的确是想到了的,也料到她必定是清白已毁,可不了解事情真相,怕白白惹她伤心,便一直没说,而后来,她又是那般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模样,竟让他把这事忘了…… 一时间,他只觉得心痛难耐! “大人,实话说,这姑娘我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没坏心,待尚淑也好,自她来了,我觉得这院里都热闹一些,所以虽说她有这许多见不得人的地方,但我还是想她能跟了大人,但按她这样子,做妾都是伤了大人颜面了,怎么能做妻呢?薛家别说是像大人这唯一的探花,就是其他男丁也没娶过这身份不明不白,还……还受了污的女人啊!”。 “可……”薛尚清的心中异常矛盾,他认同沈妈所说的,薛家子孙自然不能娶一个这样的妻子,可,一想起暖暖,他又觉得万般不忍,说纳她做妾简直就像侮辱她一样,看见她,他只想好好的敬她护她,却怎么也不能如此委屈她,私心里,与那未曾谋面的孔家姑娘比起来,他是更想与她扶持一生,白头到老的。 沈妈见他还在犹豫,不禁着急道:“大人呀,你可不能糊涂,就退一万步讲,你把眼睛耳朵一蒙,要娶了她,可家里呢,你又怎么去面对家里的长辈?他们这一关,你过不去呀,难不成你能在这里偷偷的把婚事办了,以后和家里的人长死不相往来了?” “那如何能成?”薛尚清立刻道:“家中长辈待我如亲生,我在外为官不能侍奉左右已是不孝,如何能做出更不孝之事!” 沈妈点头,“对呀,所以,暖暖只能做妾,这样逢年过节回乡祭祖什么的大人大不了就不带她回去,真带她回去,让家里人碰着面了,家里看她人好,这身份上的事也就不会多追究了,毕竟只是个妾,又不用进族谱的。再一个,孔家的事已经办到这份上了,当然也要继续办下去,所以我也为暖暖存了个私心,想让她先进门,这样那孔家姑娘来了,心里计较个先来后到,也不会多刻薄暖暖,要是暖暖能在她之前生个一男半女就更好了,最好有个长子,这样可不就没人会欺负到她头上了!” 薛尚清仍是低头沉默,沈妈急道:“大人,你倒是说个话啊,难不成你心里还没想通?” 薛尚清叹一口气:“她并不愿与我一起,我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沈妈笑了起来,“其实大人心里是喜欢她的吧,大人放心,我去和她说说!”说着她拍拍薛尚清的胳膊,自己就出门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碗粥进了沐晞房间。 沐晞已经躺到了床上,瞪着大大的眼看着房顶,时而皱眉时而苦恼,不知想着什么。 沈妈敲了门进来,还没到床边就笑道:“来了,这么一大碗够你吃了吧!”说着将粥放到床边,自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沐晞看见粥,将头甩一甩,似乎决心不再想心事一般坐起身,端起粥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夸道:“沈妈,今天的粥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待会还有野兔肉呢,让你吃个够!” “真的,太好了!”沐晞开心起来,顿时觉得这日子真是不错。 沈妈看她吃着,然后说道:“暖暖呀,其实,沈妈有个事要求你。” 沐晞喝着粥头也没抬:“什么事沈妈说吧!” 沈妈便直接道:“我还是想,你能嫁了我们家大人,做个偏房。” 这话总算是让沐晞放下了粥碗,“为什么?我不是说不要吗,那什么清白,是我的,又不是他的,不是我不计较就行了?” 沈妈叹一口气,摇头道:“对你来说是清白,对大人来说也是清白呀!你不知道,昨天我、小姐,还有衙门里一行衙差都一起上山找的你们,我和小姐走得慢一些,他们男人走得快一些,等我们到时,他们已经从那坑里把你们救起来了,当时大人没穿衣服,身上只套了件单衣,而你又穿着大人的衣服,还昏睡着,那些衙差嘴上没说,可心里都杂七杂八想了一堆呢!后来是我,我看那些人看大人的眼神都变了,没办法,问了大人缘由后就把事儿都说了,但说了又怎么样,虽然是为了救你,可大人的确是看了你的身子呀!” 沐晞有些难为情,将头低了下去,脸上也微微红了起来,这事她已经努力去忘记了,可薛尚清刚刚才提过,沈妈怎么又来提了? 沈妈接着道:“现在大伙儿都知道了这事,这种事又传得最快,只怕没几天,整个杜陵县都知道了,要是大人娶了你还好,要是大人就这样不管,那让别人怎么说大人?这还算好的,大人只会得个不负责的名声,就怕更难听的!大人是救了你回来,可你年纪轻轻又生得好看,明白的说是大人救你回来,收留你在家中,不明白的还以为……还以为你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家里就大人一个男人,又是年轻力壮的,还没个女人在身边,是个人都得乱说呀!那时候大人一身清白名声可全毁了!要他是做生意的还好,偏偏还是做官的,有了这名声,这官还怎么做?这县里的百姓又怎么服?” 沐晞抬头,小声道:“那……那怎么办?我嫁给他就好了么?” 沈妈肯定地点头:“你嫁了他,都已经有个夫妻名分在了,谁还说三道四?而且兴许还会夸大人负责,这对你的清白也好啊!而且……”她含着一些笑,小声道:“我看得出来,大人是喜欢你的,就是没有这事,他也是想娶你的。可他嘴笨不会说,我就来帮他说了。” “可是……”沐晞有些羞窘,为难道:“大人救我,我好像是不该害他,可我还没想好啊,就这样嫁人了,我……我不是太愿意……”说着她突然道:“那我能不能先嫁给他,等以后人家不说他了,或者他去别处做官了,又或者我想起来我家在哪儿了,我就走?” 沈妈没想到她还能有这想法,这世上竟然还有女人自个儿愿意离开丈夫的,但想着她性子有些特殊,便忍了这吃惊,点头道:“当然可以,这偏房和正室不同,经常要换来换去的,今儿个还在,明儿个就不在了,别人也懒得去管,你要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没事!” “那……那我倒是可以想想……” 见她还在犹豫,沈妈又道:“对了,还有,大人说的那亲事,这孔家的姑娘年后估计会过门的,你那时候要是跟了大人,她怕落个妒忌的名声,不得不对你亲和些,但你要是没跟大人,就这样不清不白地待在家里,她怎么能愿意?到时候她又有权力作主,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打发走的,到时候你又到哪里去?出了昨晚那事,恐怕那香满楼的少爷早知道了,也不会再谈这亲事了。” “好吧……那我就暂时给他做偏房算了,就是妾吧,反正也还是天天在这院里过着,等我不愿意了就走!”沐晞终于下了决定,不过,她还有她的打算,只是暂时不说而已。 当沈妈从西厢房出来时,朝正房里的薛尚清一笑,作了个“事成”的眼色。 薛尚清大吃一惊,竟没想到这短短时间里,沈妈竟真的说动了暖暖,正犹豫着是不是出门去详细问问,沈妈却已去厨房放下碗,自己到了这正房来,然后关了门道:“大人,没错,就是成了!” 薛尚清仍是不解地看着她,她回道:“说定了,她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两天就正式给你做个偏房,大人你看看这事儿要怎么办?是不是得去扯点红布什么的回来,还得请些人,办几桌酒席吧?” 薛尚清犹自不能相信,甚至有些口吃道:“这……这是怎么,怎么说成的,她如何能同意?”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父母找来? 薛尚清犹自不能相信,甚至有些口吃道:“这……这是怎么,怎么说成的,她如何能同意?” 沈妈笑起来,“这个大人就甭操心了,总之是答应了,不过那丫头说什么以后想回家了就自个儿回家去,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人以后加些劲,她有了孩子这心也就定了,还回什么家呀!” 薛尚清脸上暗暗发红,微微偏过头去不知该怎么应对。沈妈又笑道:“好了好了,我去忙我的了,现在事儿都定了,看大人这样子,恐怕是一夜没睡吧,还不快点去睡会儿,这下睡得可安心了吧?” 沈妈说错了,他如今睡着,反而更不安心了。 躺在床上,薛尚清连眼都不愿闭,就那样睁着。一会儿,想去见见暖暖,一会儿,又不知该怎么去见,一会儿,想到她若是完全想起来会不会不同意,一会儿,又发觉如今的事情这样办,是唯一的选择。他想象不到,和她以另一种身份相处的样子,试图去想时,心中总像有一团火在烧,似乎激动得异常,竟如同当初中探花一般。 薛尚清,你是怎么了?他在心中问自己,只是纳妾,只是在无可奈何之际对一个女子负责,怎么会让自己这样呢?当初在全族人的关注下成婚也没有如此,如今只是纳妾,甚至连天地都不用拜,怎么就这样不安眠了? 天地都不用拜……想到这儿,他心里又觉得难受。暖暖是那么年轻那么倾城的女子,她本该同世间所有女子一样,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穿着大红嫁衣坐着八人大轿风光无限地进入夫家大门,而此生,她却无法享受到这些。如果她没有遭人劫掳,没有被人害,薛家长辈应该完全能同意她嫁他为妻吧,他只是个鳏夫,当然可以…… 只是,如果那样,他恐怕也不会与她相遇了。 前后想了许多之后,他又在心里决定,她虽为妾,他却永不会轻待她,的确如沈妈所说,他要努力让她产下他的长子,这样她的地位、孩子的地位也会高出许多,虽有嫡庶之分,但他定会给他们的孩子最好的教导,待以后学有所成,庶出又怎么样,也一样能顶天立地,有所作为! 孩子……她的孩子,应该也如她一样姿容出众吧……太过疲劳,终是睡去。 ———————— 薛尚清与沐晞是在第二天见面的。之前一天,薛尚清与她们错开了吃饭时间,又一直在房中没有出门,第二天一早就出门,所以直到第二天的晚饭,两人才在饭桌上相见,而这一天,两人成亲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日子也定了,就是两天后在家中摆酒宴客。 沈妈将一大锅喷香的肉端到桌上,朝沐晞说道:“暖暖呀,快尝尝,这羊肉是个贵东西,我以前没怎么做过,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好,我最会尝好不好吃了!”沐晞提了筷子就要去夹,却想到这夹菜有个先后顺序,必须得一家之长先拿筷子动筷子的,便临了将筷子放了下来,看向薛尚清。 薛尚清一直是正襟危坐,撞到她的目光,很快就偏过头去,十分严肃道:“在家中随意些无妨。”说完,也还是动手先夹了一块肉放进碗中。 得了赦令,沐晞立刻就开始,又吆喝道:“尚淑快吃,你看这个肉这么瘦,不会养胖的,沈妈好不容易买呢,多吃点!” 薛尚淑一笑,看看她,又看看薛尚清,回道:“好!”也伸筷子去夹肉。 这一顿饭,沈妈看上去十分开心,薛尚淑也十分开心,沐晞似乎也是开心的,只有薛尚清,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从头到尾都是一派严肃正经,但其实又比以往都宽和:比如沐晞在饭桌上又同沈妈和薛尚淑说了话,最后还几人都笑了起来,薛尚清却一句反对的意见都没发出,甚至连个不悦的眼神都没摆出来。 饭后,沈妈收碗,沐晞与薛尚淑一起出门去,薛尚清也往书房走。正要到书桌前,沐晞却突然回头道:“呀,等等,我还有话要和小清子说呢!” 薛尚淑反应很快甚至迫不及待地答应:“好,那我先回房去。”说着立刻就出了门去,将这正房留给了两人。 薛尚清回过头去,略有尴尬,却强作镇定:“什么事?” 沐晞走过来问:“那个姓高的……后面有没有再找你?他该不会还没完没了了吧,他们家那么厉害,你要怎么对付他呢?” 薛尚清摇头:“不用担心,今日上午高世灼父亲便上县衙找过我了,向我赔礼,另保证会好好管教儿子,高世灼不会再乱来。他虽称霸一方,却也不敢对当地县官乱来,我并不曾妨碍他,相安无事自是最好。” “哦……是这样,那就好了,哼,这样真是太便宜那姓高的了,我还想报仇呢,可惜我武功不行,我是不是不能再这样吃喝玩乐,得好好练一练我的武功了……”沐晞皱着眉似乎自言自语。 薛尚清看着她,心中自愧道:“暖暖,我虽无强权,但我定会尽全力护你周全,我亦不会永远做这七品小官,连这样的登徒子也无可奈何!” 沐晞抬头笑起来:“嘻,你也很厉害啊,我会武功都打不过他们,你不会竟然还救了我们两人,看来你书没白读嘛!”说完就转身要出去,“好了,我走了!” “等等——”薛尚清慌忙叫住她,却在她回头时竟不自然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你……之前不是并不同意么,为何……为何后来又会……是否沈妈和你说了什么?” “那个啊……呵呵……”沐晞抓了抓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了想,就同意了吧,沈妈也没说什么,就是这样了,我走了。”说完她似乎不愿再待地立刻转身往外走,没想到才出房门,竟见到院门口站着个衙差,而沈妈正和衙差说着什么。 此时薛尚清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从屋中出来,那衙差见了他,立刻道:“大人,衙门里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女儿的!” 沈妈看向后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沐晞身上。薛尚清立刻走上前去,细问道:“现在来的?找女儿?” 衙差点头,“不错,就刚刚大人离开后不久,我才关大门呢,就有人敲门,是一对开杂耍班子的夫妇,他们女儿今年十八岁,两个月前失踪,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听说大人救了个姑娘回来,就急忙赶过来了。” 薛尚清也看向沐晞,心里几乎要确定是她的爹娘找过来了。十八岁,两个月前失踪,且是杂耍班子里的,如今学武的女子,除了某些打人杀人的江湖门派,不就是玩杂耍出身的吗?而暖暖的武功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真的要人命的武功,说她是杂耍班子里长大的,再合理不过。 沐晞也懵懵的,茫然道:“是……是找我的吗?” 薛尚清立刻道:“是与不是,一见便知。”说完问衙差:“今ri你值夜?那对夫妇现在人在何处?” 衙差立刻道:“就等在衙门里呢!小的一听好像真有点像,就急忙赶过来告诉大人了,要不是太像,小的也不至于这么晚还过来。” 薛尚清看向沐晞:“我们一同去看看吧,也许……真是你爹娘。” 沐晞仍处在茫然中,愣愣点了点头。 出门,外面是比院中还冷了数倍的寒风。薛尚清身上披着沈妈临时递给他的披风,他看一看身旁的沐晞,想将披风给她,可又有外人在场,做出此举似乎太过亲昵,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忍住。一会儿又想,若此番她真能与爹娘相认,不知她爹娘对她给他做小之事是何态度。 应是不会有什么议异吧,他除却有个病故元配,再无其他不是之处,只是……如今知道了她家世亲人,家中长辈是否会同意他娶她为妻呢? 很快,薛尚清就摇头:自然不会。她曾遭人劫掳之事无可变更,更何况哪怕没有这事,他娶江湖卖艺之人为妻也不妥当,家中长辈对他期望很高,甚至想他暂不续娶,待到离开这小县城,到京中任要职时再娶,那样兴许能与京中大户结亲,仕途更会如日中天。在他们这般打算下,又如何能同意他娶江湖女子? 想罢,微微叹气,看一看身旁沐晞,发觉她微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神情也有些紧张,他轻声安慰道:“不用太过担心,若是,你便能家人团聚了,若不是,那一切还如之前。” 沐晞点头,然后道:“我就在想,杂耍就是在街上碎大石,吐火举竹竿那种吧?我感觉……感觉没什么印象呢?不过……在街上打架,我又似乎有点印象。” 薛尚清微微一笑,“不用想太多,衙门很快就到了。” 到县衙,那对夫妇果然就等在里面,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立刻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男的,四五十岁的年纪,头上已生了几缕白发,一张脸看上去虽是健朗的模样,但也生了许多皱纹,看得出是饱经风霜,而女的也不过四十多,宽脸,宽肩,高大身材,与别的秀气女人不同,她一看便知是在外面跑,又是能干有些身手的女人,只是如今的模样无比憔悴,两眼浮肿,面色发黄,看上去就像大病未愈一样。薛尚清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便在心里确认暖暖应该不是他们的女儿。 孩子不一定面相完全似父母,但大致也会有些相同之处,可从暖暖身上却看不到与这夫妇有半点相同的地方。而且在见到他们后,薛尚清也意识到暖暖应该不是跑江湖的女子,无论是江湖门派里的,还是街上卖艺的,都不是。眼前这两人才是江湖上人的模样,风里来雨里去,他们身上必定不会太细嫩,暖暖却是一双未沾阳春水的手,一副养在深闺的白希面庞,再看平时口味习惯,她家中兴许比自己家中还殷实。也许如他先前所想,她家中是商家? 在薛尚清如此判断时,那夫妇已上前来,朝着之前那名衙差道:“在哪里,那个被救到的姑娘呢?” 听这话,几人就都知道不是了。薛尚清上前道:“两位,我便是救得那名姑娘的杜陵县县令,身旁这位姑娘便是我所救女子。”。 那对夫妇先前听说他就是县令,立刻就要跪下来,再听到后面的,便看向他身旁的沐晞,顿时一双满载希望的眼睛就转黯淡起来,喃喃道:“不是……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哪里去了……” 薛尚清立刻安慰道:“不是也不用着急,二位说说女儿失踪的详细情况,不管二位籍贯何处,我杜陵县也尽力帮一帮二位。” 那一对夫妇似乎已经找了很久,这一回也很快就从失望中恢复过来,但哪怕恢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仍是没多大精神,坐下来与薛尚清和衙差说了许多,最后又跪下地托付恳求再三,这才离去。 那对夫妇离去后,衙差继续留在县衙值自己的夜,薛尚清则与沐晞一同离开。 此时,外面已天黑,夜空中洒着几粒星子,又有皎洁的月亮盘居其中,尽管寒气逼人,夜却显得并不那么凄冷。薛尚清看一看低着头的沐晞,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本欲递给她,可看她似乎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亲自动手替她披上,只是手上仍注意着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 与无血亲关系的女子该如何相处他知道,与成婚后的妻子该如何相处他也知道,但与将成婚的女子……他还从未相处过。 沐晞似乎才回过神来,惊了一惊,这才接住他的披风,却只抬了抬眼,又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薛尚清出声安慰道:“就算他们不是,以后也终有机会能够找到的,或者我也可以试图将你的情况告知他人,让邻县我认识的官员都替我注意一些,看是否能寻到你家人。” 沐晞轻轻摇头,缓缓迈着步子又往前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 劲的如儿。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洞房1 沐晞轻轻摇头,缓缓迈着步子又往前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其实我没什么感觉,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感觉,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在你家里过得也不错,只是今天看见他们,我才突然想到……也许我的爹娘也和他们一样,四处在找我,碰到一点相似的,有一点可能的便高兴得要疯掉,等发觉不是,又那么难过……时间这么晚了,他们却还是跑到衙门来了,要是那个衙差坏一点,也许他们就要在衙门里等一夜,等到明天早上去,明知道这样,他们还是来了……我的爹娘是不是也这样呢?很可能,比他们还要着急,还要辛苦,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哽咽,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住重量,从眼眸中滑下,在她低头间落到地上。 薛尚清第一次看到这个活泼的女子竟然流了泪,这么无助,这么哀婉,这么让人怜惜,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几乎有一种要拥住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可在这大街上,这样的冲动实在让他自己都惊骇,挣扎了好久,他才抑制不住伸手,隔着衣服将她手腕握住,寒风袭来,如此凛冽,吹得她脸上如霜叶般发红,也吹得她纤细的身子轻轻一颤,他终于情不自禁,紧紧拽住她的手。 那手柔软而冰冷,他将手掌收紧,以图这样可以更快地将自己掌中的温暖传给她。 “暖暖……”他说,“你爹娘定然心急,但他们日夜期待的是你能平安,能开怀,那样他们找到你时,才是喜不是忧,如今你无法与他们相认,所以你只能保重自己,以待日后团聚,不要哭,若他们知道,定会伤心。” 沐晞缓缓点头,“我知道,可是……就是刚刚看到那对夫妇,想起来了……一定是我武功太差,所以才会把自己的脑子都摔坏了,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们没见我回家去,一定以为我还有危险呢……” “暖暖,之前有人向我透露,我明年也许会升迁至京中为官,那时我便带你一起去。我虽在杜陵县境内发现你,可你的口音却是京城口音,我猜想你应是来自京城,等我们到了京城,便可以好好的找你爹娘,那时一定会有所消息的!”薛尚清认真道。 “京城……”沐晞重复着,只觉这个地方似乎听起来都有种亲切之感,立刻重重点头。 薛尚清从身上拿出手帕来,手在空中停滞半晌,想到二人马上便要成亲,此时街上又是夜半无人,终于下了决心抬手,没将手帕递到她手中,而是亲自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这一切,他做得紧张,做得生涩,又完全是发乎于情,沐晞没有反抗,也没有看他的目光,只是微微低下头去。 这一路黑暗,一路漫长,一路凄冷,却又一路月影绰约,他牵着她没有放手,直到站在自家院门前。 两人到屋中,沈妈与薛尚淑才知道是场误会,叹息之余,沈妈才出声安慰沐晞不要太伤心,有个当官的在总能找到的,还准备再说一两句,没想到沐晞点点头,回道:“要是明天早上吃香菇瘦肉粥,下午吃东坡肉,我估计就差不多能完全不伤心了。” 沈妈“扑哧”一声笑,“这孩子……”说着,看一眼薛尚清,发现他脸上也微含着笑,静静看着沐晞,便有意道:“这个我早说了,我做不了主的,你得和大人说才行。” 沐晞便下意识地看向薛尚清,四目相对,薛尚清略有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再开口,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她要吃什么,沈妈做什么就是了。另有……尚淑寒衣也不多,分给她就更少,沈妈有空便去扯了布来制些,年后便要开春,同时做些春衣也好,反正她们衣服都少,就多做些吧。还有些饰物之类,她两人也少,也可买些……是否,还要些胭脂水粉?” 沈妈笑起来,薛尚淑也低了头笑起来,她们两人都听出来了,薛尚清嘴里说的是“她两人”,可其实真正要说的就是暖暖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吧,却又不好好意思,硬是拉了薛尚淑一起,其实临到过年,薛尚淑要备的新衣之类沈妈早就弄好了。可眼看薛尚清被她们笑得脸上十分挂不住,沈妈立刻正色道:“好好好,回头我再细细问问她们都要些什么,好一一准备。不过这两天恐怕是没时间了,这暖暖的房间总要稍稍布置些才好,怎么说也贴几个喜,弄个红帐子吧。不过暖暖现在这房间似乎有点小,小姐之前说,她的房间稍稍大一些,可以和暖暖换过来,大人觉得呢?” 这个正事来得很及时,薛尚清的脸色也自然了很多,正色回道:“都可,她们愿换就换吧。” 薛尚淑小声道:“哥哥夜里都要忙公务,暖暖姐的房间放不了书桌了,我的正好就有张桌子。”她与沈妈想着,既然暖暖和薛尚清在一起了,而薛尚清身边现在又没有别的女人,薛尚清自然是天天都到暖暖房里过夜,两头跑自然不好,所以最好是一忙完公务就能马上上床睡觉。而且沈妈也想,这样都弄到一起了,他们就自然的天天在一间房里过着,至少在孔家小姐进门前是这样的,如此下来,不是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所以在暖暖的房里备一张薛尚清需要的书桌,实在是十分重大的事情。 沈妈看向沐晞:“暖暖,那要不明天你就和小姐换过来?趁换的时候咱们把那房里整一整,也像个新房。” 沐晞突然道:“搬是可以,但我不能换到别的房里去么?” 沈妈一时尴尬了起来,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意思是直接搬到这正房来?这正房自然是比厢房好了很多,可是……哪有妾室住进正房的道理?而且大人与那孔家小姐的婚事不是也没多久也会开始办么?到时候又怎么才好? 薛尚清微攥起拳头,不知如何面对沐晞,而沈妈也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沐晞接着道:“其实,能不能让我住到那边那房子里去,反正那里空着嘛,我觉得那边挺好的。”娘实没才。 沈妈一看,她指的是东厢。东厢的确比西厢好些,仅次于正房,而且其中一间还要大些,里面不只能放书桌,更多的东西都放得下,只是,那不是留着给将来小少爷的吗? “便搬到那边去吧,明日将较大的那一间再清扫一遍。”薛尚清回答。 “欸,好。”沈妈立刻答应,想到那小少爷虽然盼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而且不是还有间房么,更何况说不定到明年大人又得搬到京城去了。想到这个,沈妈看看房子,叹息道:“虽然大人去京里做官是好,可这房子住了这么些年,却有些舍不得了,就这样不要,真是可惜。”。 “怎么不要了,可以留给尚淑和尹小七嘛,反正尹小七穷。当然,如果尚淑跟着我们去京城就更好了,那就把房子卖了去京城买更大的!”沐晞说得十分轻松。 她这话出来,让薛尚淑一下子就埋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沈妈心中自然也暗自恐慌,一会儿偷偷瞟一瞟薛尚清的脸色,一会儿又给沐晞打眼色,却见她仍然轻松着,跟没事儿人一样。 薛尚清并没有生气,只是看一看沐晞,半晌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一句话,当晚薛尚淑就趁薛尚清关在房里忙事情时偷偷从自己房里溜出来,摸进了隔壁沐晞的房间,然后同她小声探讨,自己兄长这话里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是这事提都不想提呢?还是他已经不那么反对尹小七了? 沐晞对此很放心,支招道:“你放心,你哥不是着急你的年龄吗,现在那个什么郑家吹了,肯定就只有尹小七了嘛,你态度坚决一点,他没办法的!而且我发觉他最近脾气好了很多,也大方了很多,多磨一磨,准能成!” 薛尚淑深深看着她,认真道:“暖暖姐,这件事,算我求你了,你同我和我哥说,不如……”她微微红着脸道:“你在你们成亲的晚上和他再说一说?”她很清楚自家哥哥不是脾气好了很多,是面对暖暖脾气才好了很多,尽管在洞房之夜聊别人的婚事有点不正常,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求一求暖暖,因为她觉得,在那种时候,她哥哥的脾气一定更好。 沐晞一笑,“呵呵,反正我记得啦,有机会就和他说!”至于那天晚上么……还是不说这事比较好。 两日后,县令院中摆起酒席,那一日正是阳光晴好,薛尚清一身华丽的锦衣,比平时的清简正式了许多,又是一串连一串的鞭炮,又是好酒好菜,又是比旁人成亲还实在的糖果,众人都议论,这妾室一定是美艳无双惹薛大人喜欢,要不然怎么会办得这么隆重。知情的衙门人便说:“那是,她要说第二,咱杜陵县可没人敢说第一!” 众人便起哄着要看这妾室,薛尚清却摇头,愣是没有应允。这让众人又奇怪了,纳妾又不是娶妻,旁人纳个美妾巴不得让所有客人都看看自己的妾室多好看,多能让人艳羡呢,他却如此藏着掖着。衙门中人又解释,因为这妾室出身良家,人不只好看还贤良,以前也是不常抛头露面的,所以大人才顾忌着她。 最后,薛尚清连闹洞房这一程序也成功挡了回去。他向来严肃刚正,少和别人玩笑,哪怕是今天也只露了些微微笑意,客人们闹哄之下见他一再推拒,知道是真没有价钱可讲的,便有些怏怏地回去了,好在吃了不少好酒好菜。 酒宴下午才开始,客人离散时,天早已黑下来,沈妈没去管一片狼籍的酒桌,只将薛尚清往房里推,“好了好了,那些酒鬼啊,终于走了,大人快进屋去吧!暖暖等着呢!”说完,眼角眉稍忍不住就露出笑意。 薛尚清因她这意味深长的笑意而偏过头去,竟有些支吾道:“可……可有些醒酒汤,饮酒太多,我先……先醒些酒。” 沈妈笑着回:“有,在厨房热着呢!大人先进房去,我马上就端过去!” 薛尚清连忙摇头:“沈妈还有事要忙,我自己去便成!”说着已不由她分说,自己就往厨房快步而去。沈妈在他身后笑笑,朝旁边帮忙收拾的薛尚淑道:“看你哥哥这样子,唉,一个人这么多年,身连边个丫环都没有,可真是难为他了。” 薛尚淑低着头,红着脸,一声不发,实在是这话题不是她该讨论的。 厨房内,薛尚清没有去喝汤,只是寻到水瓢,用冰冷的水抹了把脸。他以为这一下自己会冷静下来,可最终冷的只有脸,心底依然是狂乱的。 她就在房里,红烛摇曳下,就那么坐在床头等他…… 今日沈妈叫了隔壁会梳妆打扮的婶娘过来替她梳妆了一上午,却没让他看到,他想,她未施粉黛时就那般举世无双,若是再精心打扮岂不是……如天仙一般? 今晚,今晚他们便要…… 记忆里,那种事已经很遥远了。当初巧娘进门时身体便已不好,他们在荆州老家成婚,之后巧娘便随他到杜陵来,没想到来后水土不服下病情更为严重,要回去,却怕经不起长途跋涉,所以成婚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床上躺着休息,他在书桌上忙着,等他休息时她已睡着,他唯一做的就是替她盖好被子,且小心躺下,待天亮小心起床,尽量不吵到她。更何况她那时体弱,他是从不肯逾越一分的,那种事伤精力,万一致孕,她当时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 算起来,他与巧娘做了两年夫妻,却有一年多里都不是夫妻,只是伴。就是那时候的新婚夜,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 怎样,才能像平时一样镇定,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心不这么狂跳,竟连口齿都开始不清!他在厨房里就着昏暗的油灯静静站着,一下一下平复自己的心绪,巴不得把这遭跳过去算了,却又知道那样会让自己多失望。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洗把脸时,沈妈推门进来了,小声催道:“我的大人呀,你一个汤怎么喝这么久?呀,这汤你还没喝?那这么长时间你在干嘛呢?”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洞房2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洗把脸时,沈妈推门进来了,小声催道:“我的大人呀,你一个汤怎么喝这么久?呀,这汤你还没喝?那这么长时间你在干嘛呢?” 犹如被主人撞破的偷盗者一般,薛尚清只觉全身都僵硬起来,连忙将脸往旁侧了侧,似不经意地抬手往脸庞拭了两下,惟恐被沈妈发现自己脸上的水渍,而后才强撑着镇定道:“站了站,似乎不那么醉了。”说着就要出门去,一想,虽然喝得不多,脑中清醒着,但身上嘴里总是有酒气的,怕暖暖受不了,又回头将那醒酒汤快速灌下,这才出门去。 沈妈在后面憋着声儿直笑。。 出了门的薛尚清不敢回头去看沈妈,只状似淡然地走到新房门前,趁着那似乎被人督促着的劲儿,抬手敲了敲门。敲完,便想起这是新房,敲门有些多此一举了,便就着未散的勇气,将门推开。 这种时候,新房内的新娘子一定是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绣了龙凤或是鸳鸯的喜庆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头,而因为薛尚清与沐晞并不算是大婚,沐晞作为妾,也与一般的新娘不同,但尽管如此,她也该垂首含羞,倚坐床头静候夫君的,薛尚清想了千百种她低着头,他朝她走近的情形,却绝没想到他进门,她头也不抬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也不是头也不抬,听见开门声,她抬头了,看见他,笑了笑,问:“你吃饱了吗?要不要也过来吃点儿?” 薛尚清在门口端了半晌,然后进屋关上门,缓缓走到她吃饭的桌边。面对她的轻松自然,他也轻松了很多,却仍是沉默半晌,才回道:“我吃好了。” “哦……”沐晞一笑,“那就好,其实我是说客气话,你看这也没多少了,可我还饿着呢!” 薛尚清没回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桌上的是今日酒席上的菜,一样一点儿凑的,大概是沈妈或者尚淑端过来给她的,看着那碗里已经少去的份量,薛尚清轻声道:“歇息前,还是少吃些好,要不然有损身体。”以往她有什么他觉得不对的,只要不太影响自己,他都不会去管,反正她也不听他的管,而现在……他没想太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管了。 沐晞苦下了脸:“我知道,可是……太好吃了,今天是请了个厨子来做饭吧,唉,厨子就是厨子,我以为沈妈做的饭还不错的,没想到那是因为我没尝到别的呢!” 薛尚清又说:“今日多了许多菜,明日自然还有的。” “好吧,那我听你的,不吃了,要不然晚上得睡不着!”说完,果真放下了碗筷。一时间,薛尚清那心底的紧张感又冒了出来。正有些尴尬着,沐晞已经摸着肚子起身,到一旁去漱口,漱完口,回头道:“是不是完了,我脸上这些粉可以洗了吧?还有头上这么多东西?” 薛尚清局促地“嗯”了一声,抬眼间,又将她新嫁娘的样子看了看,胭脂色的嫁衣,桃瓣一样的面颊,盘了发髻,上了脂粉的她多了几分妇人的韵味,不用摆出优美的姿势,只往那里一站,便是沉鱼落雁,风姿绰约。这样的她,其实他想走近了,好好端详,好好将她刻在记忆里,可她却已经开始卸头钗,拆发髻,又伏在铜盆前将脸上脂粉十分干脆地洗去…… 他看着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拿帕子擦脸,那脸早已被水流冲刷得一尘不染,纯净得犹如清晨还带着露水的白莲花,这样的她,竟也是美的,又是另一番美,失了之前的妇人韵味,多却了几分让人坐立不安的you惑,看上去那样天然去雕饰,却说到底,是一个绝美的女子,以睡前的姿态站在红烛摇曳的床边,那床上,红帐锦被,看得人心跳狂乱。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凸立的手指在自己膝盖上缓缓收紧,他坐在这里,想平静,却终归不能平静,只能低下头,让自己在不看到她的情况下镇定一些。 这是第一晚,心里有所不安,有所紧张再所难勉,等今晚过后就好了……他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况且堂堂男子汉,新婚夜竟连自己新娘的脸都不敢看,这算什么? 他不顾一切地从桌边站起来,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另一边,却见沐晞已经坐在了床头,一头青丝披在胭脂色嫁衣上,侧对着他的白晳脸颊与这墨一般的黑、胭脂一般的红衬在一起,别样美丽,有惊心动魄之感。他的呼吸窒了一窒,然后才一步一步朝床边走近。 她静静坐在那里,头微低着,红唇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他不知她是否在想着什么,但他想,她该是在等着他的。 身道的薛。他走到她面前,停了停,正要坐到她身旁去,她去突然抬头道:“那个……小清子,我有话和你说!” 薛尚清有些意外,低声问:“什么话?” 沐晞往房门处看了看,似乎怕人偷听,然后才又看向他,站起身凑近了他认真道:“我是这样想的,沈妈说你要是不娶我就会坏了你的名声,你是当官的,名声很重要,而我要是不嫁给你以后等你媳妇进门了就会赶我出去,所以我就同意了,可我不能真的嫁给你吧,所以,要不,我们就假成亲,骗一骗他们?” 薛尚清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她。 沐晞见他不开口,急忙拉了他胳膊诚恳道:“你放心,你绝对放心,等我找到我爹娘了,我一定把欠你的钱都还你,还有这办酒席的钱,一分不少,全还你!” 薛尚清仍然不说话,她又道:“这样,要不明天我就想办法赚钱,我不天天在家里吃吃喝喝了,我那天见有个绣庄里招女工啊,女学徒啊什么的,也是有钱的,要不我去做那个?也可以慢慢的还一点钱你!” 沐晞觉得自己已经没别的好处能说了,只是可怜兮兮看着薛尚清,看了好半天,薛尚清才终于开口:“……成亲这样的事,怎么……怎么还能作假?” “怎么不能作假?”沐晞立刻道:“你看,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人知道啦,总不至于……”她终于有些不好意思道:“总不至于我真的做你的妾,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吧,还沈妈说生孩子什么的,那怎么成嘛,我又不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怎么能因为那个,那个陷阱里的那点事就成亲呢,而且万一我以前有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 薛尚清再次沉默起来。听见她的话时,似乎每一句都那么如硬物击中他的心一样,可等她说完,再仔细回想,却又回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觉得自己一下子像是傻了一样,就那样站着。 沐晞看他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又似乎不好看,拉着他胳膊着急道:“好不好嘛,你不就是因为损了我的清白才不得已要无缘无故纳个妾吗,我说我不在乎,沈妈又说那样其实对你的清白也有很大影响,那我没办法,为了我们两个的清白,就只好同意啦,所以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都没事了,也不用再多此一举真的成亲了,你说是不是?我觉得就这样很好了。或者,其实你是真的想纳个妾?”沐晞想了想,立刻道:“那我保证,我找到我爹娘了,让他们再买个美美的妾送给你,也给你生孩子,好不好?” “不用,你要如何,就如何吧。”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薛尚清觉得自己语气似有不善,可他也没心情多在这善与不善上纠结,而另一旁,沐晞早已惊呆:“我要如何就如何?真的?你是说真的?就是说你同意假成亲了?嘻,小清子,我就知道你这人还是不错的,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要不我给你立个字据?” 薛尚清抬起头来,语气淡淡:“只是沈妈与尚淑就在外面,我不在此歇息,她们不是马上就知道?” “在呀在呀,当然在这儿,你看,这房里不是有两个床,我们一人睡一个,你不用担心两人睡在一个房里毁我清白什么的,我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沐晞立刻回答。 薛尚清看着房中,这才想起这东厢的确是有两张床,一张是里间的大床,一张是外间的小床。当初买下这房子里,本来是没有小床的,可在配家具时沈妈提议弄张小床,因为怕以后有了孩子,若是留在正房带孩子夜里啼哭定会打扰他休息,而他忙于公务,当然是安眠为好。沈妈便说晚上孩子当然是要她带的,所以再给配张床,让她以后好带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也可以当坐榻什么的,所以这房里除了张大床外还有张小床。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暖暖不要尚淑的房间,却要了这间。 在他沉默时,沐晞又好声好气道:“你睡大床,我睡那个小床,你好好睡,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说着就要抱被子,薛尚清伸手拦住她,开口道:“我来吧,我去那边睡。”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疑虑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朦朦胧胧的一片,看得清窗上贴着的“囍”字,也看得清那一边与她嫁衣同样胭脂色的床帐,微微的窸窣声从床帐里传出来,不知她只是正常的翻身,还是有些许睡不着的意思。 薛尚清却是一动不动,不发出任何声音来,惟恐让她知道自己没有睡的心思。他想,她如此决定无可厚非,她有着自己的过去,或许已订亲,或许也同尚淑一样有心上人,就算这些都没有,她说了,她不喜欢他。她的心思那么单纯,要不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完全看自己是不是喜欢,既然不喜欢,那当然不会选择在一起。他要和她成亲,按他所说也完全是为对她的清白负责不是么?她说得那么清楚,她不要他负责,甚至不顾自己名誉和他办了这酒席,已经是牺牲太多了。 她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里如此……不快…… 因为失去了一次洞房?因为没有了一个姿容不错的妾室? 不,这不是他,他明明不是这样的,若他是这样,那连他自己都要鄙弃自己。可是为什么心中不能平静,为什么那之前入喉的美酒如今就像苦水一样在腹中翻腾? 这一夜,他睡得难受,想索性起来进书房忙些事务,或者看两本书也好,可却怕她疑惑,为了表现出十分自然的模样,他不敢。再无心入眠,只强迫自己那样睡着,心里纷纷扰扰不知想着些什么……直到最后在夜过了大半时睡着,而后鸡蹄时醒来,才记起自己想的那些多半都是见到她之后的事。 原本因为办喜事,薛尚清是有告两天假的,喜事当天一天,次日一天,可第二天他还是早早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到穿上衣服才想起今日似乎不用去衙门的,然而站了半刻,当目光移到那不远处的胭脂色床帐时,他还是没有选择脱了衣服再躺下。床上发出一阵响动,似乎是她翻了个身,薛尚清原本还担心她是正好醒过来了,然而接下来却见到被子从床上掉下来了大半,她也没往上拉一拉。 迟疑半晌,他终究是走了过去,站在床边轻声叫道:“暖暖?” 床上没有回应,他在犹豫中撩起床帐来,果然见到了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受冻的她,好在冬日天冷,哪怕睡着,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太少。 一身与嫁衣同色的薄绸衣,铺洒在绣枕上的黑发,黎明中仍能见白希的侧脸,以及随意伸展的身姿。她的睡相,可以想象的不太好,可哪怕不好,这样躺在床上安睡的她也是美丽的。他轻轻捡起被子,小心盖到她身上,然而放下帐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曾经他以为自今日开始,他面对她时可以不再顾忌男女之别了,可他却以为错了,所以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过分逾越为好。 沈妈住在厨房内里的相邻的小屋,因为年纪的原因,睡觉总是睡得浅,而且不管冬夏,往往天不亮就醒了。清早听见鸡啼,突然醒过来还在想大人还是这个时间起床出门了,又一回过神来,今天他不用出县衙,可以好好的多睡会儿,更何况这才办的喜事,暖暖那姑娘那么好看的人儿,就算是大人也该不想早起的,暖和的被窝新纳的美人,谁舍得离开去吹那外面的冷风?想到新房里的情形,沈妈心里便高兴起来,只盼着他们睡到日上三竿才好,待会她起来了也给小姐交待一声,今天早上尽量别弄出声来,让他们能睡多久就睡多久。 谁知道就在她这样琢磨时,院里竟有了声音,而且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这不用多想,一准儿是大人的!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从正房往院门去的,没一会儿,果真听到了抽拴的声音,竟是像要出门去。 这是怎么回事? 发那与意。沈妈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匆忙披了身衣服就开门看向外面,正看到薛尚清开门出去的身影。 “哎,大人,大人——”沈妈立刻追上去,站在院门后截住他道:“大人忘了,今儿个不用去县衙呀!” 薛尚清神情一派平和:“我记得,只是想起年底有几桩事还没了,还是抓紧办一办。” “可是不是早告假了吗?那些衙差不是也休息吗,您一个人去做什么呢!”沈妈着急道:“天这么冷,昨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衙门里的事再忙急这一天两天吗?您这……”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暖暖算是才进门,你陪她这一天不好?” 薛尚清沉声道:“不了,为官者,自是当把公事放在第一,衙役不在,我只是不升堂,其他事都可办。天还早,沈妈先回房去吧。”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走开,脚步急促,似乎赶着离家一样。 沈妈又叫了两声,叫不回,只得关门上栓,寒风吹来,冻得人人哆嗦,沈妈疑惑地看一看当了新房的东厢,终于忍不住冷地回了房去。 再躺下,被窝里还是暖和的,每天她也不急着早起,甚至再安心躺一躺都行,但沈妈却再没有心思。 新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响动,他们在外面说话,里面也没人开门出来看一看,很明显暖暖是睡着的,那大人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突然上衙门去?按她知道的,衙门里的事多半都了结了的,大人不可能把事拖到现在,要真急,早几天也不会告假。所以这决定是昨天晚上才作的,就在与暖暖过的这第一夜里。 这早上,沈妈心里满满的疑惑,满满的担心。 沐晞醒来,看见红彤彤的床顶,这才知道自己昨天换地方睡了,而且这房里还不是她一个人睡,还有薛尚清! 天早已大亮,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尚还整齐的衣服,动作极轻地从床上撑起头来,又动作极轻地抬手将床帐拨开一丝缝儿,偷偷看向外面。 那小床与她这大床就处在一条线上,都是竖着摆的,她这床边上又有挡板,这样看根本看不到,所以她只得稳了稳身子,又从床上撑起大半个身子,然后努力探头往那边看去,好不容易看清,才发现那床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沐晞吃了一惊,立刻又以更为大幅度的姿势仔细看向那小床,果真是没人,而且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褥子也是整整齐齐卷起来叠着,只要她起身后抱起来放过来自己床上就行。 他什么时候起的床,什么时候出的门,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沐晞不知到底是他动作轻,还是自己睡得死,但就算是自己睡得死,他动作也肯定是轻的,一个男人,竟然能这么轻手轻脚,起床都不带声儿的,而且被子能叠得这么整齐! 她从床上起来,穿了衣服正整着床铺,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沈妈的声音喊道:“暖暖,起来了吧?我给你端洗脸水来啦!” “啊……等等!”沐晞心中一慌,立刻三两下叠好被子,又把小床上的东西抱到大床上来,这才急着去开门,看着沈妈奇怪道:“我自己就能端啊,为什么沈妈今天要给我送洗脸水来?” 沈妈端着水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你如今也算是家里的夫人了,我这老妈子侍候着也是应该的!”说着将脸盆放在盆架上,然后往床边走道:“你洗着,我来给你叠被子!” 沐晞才要说话,沈妈便惊讶道:“呀,都自己叠好了,这怎么使得,以后你醒了就叫我,这些都我来弄!” 沐晞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沈妈盯着床铺一动不动的样子,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妈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审视着什么,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奇怪,前面似乎还兴高采烈的,后面就蔫了,像是陡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然后她回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脸上的疑惑与不解保持了好久才散去,好一会儿才十分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快些洗了脸,洗了脸之后我给你梳个髻,接着和小姐一起去早饭吧!” 沐晞沉默半晌,才回了两个字:“嗯……好。” 一整天沈妈都是心事重重怏怏不乐的,看着沐晞好几次想开口问,却忍住了,好不容易才忍到下午,又忍到傍晚,然后等到薛尚清回来,又等几人吃完饭,沐晞与薛尚淑一离开,沈妈就关上门拉了薛尚清问:“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薛尚清自书桌上抬头:“沈妈是指?” 沈妈急道:“大人心里清楚的,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大人和暖暖的事!” 薛尚清仍然平静:“我与暖暖何事?” 沈妈实在不想和他兜圈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大人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可是过来人,昨天晚上你都没和她那个……圆房吧?” 薛尚清微微将头挪开,似乎却看桌上的文书:“沈妈……多心了……” 沈妈立刻拉住他:“大人,你这……你们是在一个房里过了夜,可这蒙得了小姐这种姑娘家,却蒙不了我吧,那床上……”她低声道:“大人,到底是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么?我虽是个下人,可心心念念的,都是盼着你和小姐好啊!”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真相曝光 薛尚清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沈妈,你猜得不错,我与暖暖的确并不曾……”他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是我想了想,始终觉得此事不妥。暖暖年有十七八,这个年龄大部分的女子都已为人妻母,她那时虽是姑娘家的打扮,但十之**也是订了亲的,我仓促纳她为妾,他日她夫家找来,我岂不是百口莫辩?我乃科举出身,又为一方父母官,若是以欺男霸女之罪被告上公堂,那我此生便再也无望了。” “可是……”沈妈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心里却又总觉得不对,好不容易才想了理由驳斥道:“可是现在这喜事也办了,纳妾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就是……就是大人不碰她,那她也是大人的妾了呀!再说了,一般的姑娘到这年龄的确是都嫁了、都订亲了,可这暖暖她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呀,我敢打八分包票,她多半是没嫁也没订亲,退一万步讲,就真是订了亲,她走失这么久,那和她订亲的人家也该退婚了吧,就是不退,知道她和大人在一起也该退了。到时候大人给些钱财人家,赔赔礼,解释解释原因不就成了,何必像现在这样……” “就真是如此,那等以后找到再说吧。”薛尚清打断她,似乎是铁了心不愿与沐晞一起。 沈妈无可奈何,却仍不愿放弃:“大人啊,反正名声都在外面了,铁板钉钉的事,我们说大人你没碰过她那是谁也不相信的事啊,既然这样,又何必还……大人年纪也不了,总得有个一男半女了吧!” “公道自在人心,我自己心里无愧就行了。”薛尚清沉静道,“另外,我既不与她同床,那便也不用住一间房了,以后我就在正房就寝。” “这……这怎么……” “沈妈,我还有事要做,您就出去忙自己吧。”薛尚清下了逐客令。。 出了正房门的沈妈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这办了喜酒,纳了妾,再同不同房有什么区别?总是都纳进门了,为什么就不能真的成事呢?而且大人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昨天还喜气洋洋,大男人一个因为入新房别别扭扭的,今天就冷冷淡淡好像换了个人似的,难道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正奇怪着,一眼就瞥到西厢房薛尚淑的房里,沐晞正探出头往这边看,碰到她的目光,愣了愣,之后才略有尴尬地缩了回去。 她是看自己和大人说话说这么久,心里奇怪吧?兴许也猜得到是说与她相关的事。沈妈这样想着,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冲动,索性一拐,拐进了西厢房。 沈妈年轻时,在田家二小姐身边侍候,二小姐见她心细聪明,在出嫁时便将她一起带到了夫家薛家。几年之后成了薛夫人的二小姐作主,将她配给了外面的男人,没想到那男人开始还不错,后来竟学会了赌博,赌博之后本性全露,又赌,又偷,又打人,最后竟准备卖掉妻子。沈妈事先便觉察到,之后在丈夫带她出去交易的路上使计逃走,紧接着一个人跑回薛家,在薛夫人的帮助下与丈夫断绝了关系,从此就安心做上了薛夫人身边的下人。 沈妈这一辈子也算经了些事,并不是个愚笨的人,此时在决定进厢房时她心中就有了计较,进了门,便看着沐晞,态度严肃又疑惑地问:“我说暖暖呀,之前我和你让你跟了大人,你不是亲口答应的吗,怎么现在又……这样,不太好吧……” 因为只是怀疑,只是试探,她说得很含糊,但听在沐晞心里,却一下子觉得沈妈是完全知道了。沐晞一听就微微低下了头,小声道:“大人都和你说了?” 沈妈心里已经肯定了大半,肯定道:“我去逼着问,他怎么能不说?大人又不是什么会说谎的人,你是知道的,再说他和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什么看不出来!” 沐晞仍然低着头,“我之前答应,是因为好像除了答应,就没别的办法了,大人救了我,帮了我,我当然不想反而害他的,我自己嘛,我只认识你们,也不想被赶到别处去,所以……所以就只能答应了。可是,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就这样嫁人啊,感觉糊里糊涂的,所以我就和大人说,我就假装嫁给他,但是不真做他的妾,然后等我想起来,找我家里拿钱还给他。另外,再买个妾室给他也行……这个,这个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沈妈与薛尚淑双又瞪大双眼。沈妈虽然早有猜疑问题不在薛尚清身上,而在沐晞身上,可是亲耳听到这话,还是不免吃惊。 “假装……”薛尚淑万般讶异道:“这怎么能假装?” 沈妈脑子转得快了,立刻就问:“昨天是你和大人说了之后,大人就在那小床上睡了一夜吧?而且,你要去东厢房住,也是看着那边多了一张床?你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要骗着我们说嫁给大人,然后又不和大人同床?” 沐晞已经听出了沈妈话里极其不高兴的意思,想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她之前原本想得挺简单的,可现在被沈妈说出来,又觉得好像自己很不厚道一样。 沈妈半晌无言,薛尚淑轻声道:“暖暖姐,所以……你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嫁给我哥哥?” “我说了……我不要他负什么责。”沐晞想了想,立刻道:“对了,就像你,你要是不小心被郑家的大公子看了一下,你愿意嫁给他吗?当然是不愿意了!” 薛尚清不再说话。郑家,郑家的大公子……没想到在暖暖的心里,他们家就像她心里的郑家一样,她哥哥就像那郑家的大公子一样……自己对郑家,对郑家大公子,当然是惟恐避之不及的,甚至是厌恶的,没想到暖暖竟然这么想他们家。她还以为她喜欢哥哥,喜欢沈妈,喜欢自己这个小姑子呢,没想到……恐怕要不是实在没地方去,她也不愿待在他们家吧。她一直说找到家人了就还哥哥钱,原来在她心里,她只是欠他们家钱而已。 “呵……”沈妈突然笑了两声,却笑得很不自然,“反正,这事你和大人都说好了,他也同意了,也不关我这下人婆子什么事。反正,大人人好,心善,怎么对付他,你只怕是摸得清清楚楚。”说完这一句,沈妈便往门外走去,一会儿又回头道:“还有,大人说了,从今晚开始他就不去东厢了,就在自个儿房里睡着,你这下也安心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沐晞知道沈妈是真的不高兴了,又看薛尚淑,才要说话,只见她已经进房里里侧去坐到了床上,低头做起自己的绣活来。沐晞在原地站了片刻,朝她走近道:“尚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这种事……我之前觉得,就我和你哥哥知道就好……” “这没什么,其实想想,这也不关我的事,哥哥答应了,不就好了。只是……”她抬起头,似自语一般喃喃道:“哥哥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除夕渐渐临近,官员们也都陆续休假,薛尚清这个杜陵县令也是最后几天进衙门了,而最后几天因为各种事务都忙完,倒是格外清闲。 屋外夜深人静,已是睡觉时间,他也没别的事可忙,却因为长常晚睡而习惯性地没有倦意,只是坐在书桌旁,随手拿着书翻着。好一会儿,直到桌上灯芯发出“噼啪”响惊住他时,他才发觉自己半个时辰的时间,竟然只把书翻了两页,而那两页里写了什么内容,现在想起来他也一无所知。 最近两日,他多半如此,手上忙着事,心却完全不在事上。似乎自前两天办的那次纳妾喜酒后,他的心就再平静不下来了,他知道,这与她有关。 看着跳动的烛光,他突然想,可不可以把和孔家的婚事挪到正月或者二月呢?那样他索性就休假了回荆州老家,一来省亲,二来成婚,等再回杜陵县时,一切都好了吧,他再不会因为她而心思杂乱了,从此可以安心忙于公务。 为什么前几天,他还不太愿意提及与孔家的婚事,而到现在,他却又这么着急希望快点了?而这着急里,竟没有一点孔家小姐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突然想快点成亲,突然想将心思全部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或者说……他以为成亲后,他心里就可以和往日一样平静了,那些,还没有从路边坡上救起她的往日。 耳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他愣了半晌,才惊觉那是敲门声。 这么晚,谁会敲他的门?尚淑不会,是沈妈?薛尚清起身去开门,没想到外面站着一袭睡前模样的沐晞。 她身上穿着身桃红色绣了梅花纹的小袄,桃红色的裤子,那是因为赶制不及而新买的成衣,衣服不是什么十分精致华丽的衣服,甚至因为去的时间晚,衣铺里只剩些无人问津的货色了才好不容易挑的这件,但这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仍然不失光彩,她站在夜中,屋里的灯光微微铺洒在她身上,形成一层朦胧的黄色,风拂动她及腰的长发,那一身红看上去就像是春夜里的桃花。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她的并都。 () 番外郎才女貌 他看着她忘了问话,她则低着头,嗓音轻柔而细腻:“我实在睡不着,看你房里还燃着灯,所以……所以过来和你说说话。” 她这个样子,是很少见的,有些失落,有些伤感,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夜里看见这样的她,薛尚清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惊喜,更多的是疑惑与心焦,他愣了半晌才立刻退后一步,回道:“进来吧。” 沐晞进了房间,薛尚清将之前坐过的椅子拖出来给她,然后又拿了只凳子过来,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对而坐,低声问:“为何睡不着?” 沐晞盯着书桌上跳动的蜡烛瞧着,神情有些恍惚,然后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道:“这件事,我是不是做的很不对?是不是,让你,让沈妈,还有尚淑都很不高兴?” “何事?”薛尚清问。 沐晞没想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回道:“就是说和你假成亲的事啊……” “沈妈还是知道了?”这时薛尚清才了然为什么沈妈不再向他追问那事了,原来是已经知道了,也难怪,今日的饭桌气氛那样死沉,而且他回来时,暖暖与尚淑两人并不在一起。 听见薛尚清的问话,沐晞就知道自己多半是被沈妈诓了,难怪她当时一说,沈妈脸色都变了,原来她之前是不知道的。按那天的情形,多半是沈妈有了怀疑,跑来薛尚清这里问,结果薛尚清给的回答她也不相信,就又去套她的话了……这样领悟过来,知道并不是薛尚清向沈妈坦言,沐晞突然觉得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一点了。然而想到别的,却好不起来。 “今天,沈妈都不怎么理我了,尚淑也是,一整天都坐在自己房里,然后把门关上,我自己跑过去找她,她也像躲着我一样不和我见面,就是见面了,说起话来也怪怪的,像和我根本不熟一样。上午,我使劲的找她们,又和她们解释,她们也不怎么听,下午,我自己也和她们一样待在房里不出来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不然,一开始我就不那样了,小……薛大人,其实你也和她们一样,很生气,很怪我,是不是?” 她在这样平常的时候,第一次对他用了最正常的称呼:薛大人。这称呼似乎是他一直想要的,可现在听来,却觉得那么刺耳。自然,此时这些不是重点,薛尚清不去管这样,只回道:“你没有不对,尽管……假成亲少见,但你那么不愿意,总比强行逼迫自己好……”这些,他并不愿多说,只短短几句话略过,然后又说:“我想她们也不是对你多有成见,只是,因为失望吧。” “失望?” 薛尚清沉声道:“她们都喜欢你,之前以为你会长留在她们身边,与她们成为家人,所以高兴,后来才知道是假的,你……并不愿意,所以才失望,才一时不能接受。” “原来是这样……”沐晞皱着眉头开始想,如果自己是尚淑,自己的好姐妹说要做自己的嫂子,大家开开心心的办完喜酒,成完亲,到第二天那嫂子说其实我就是假装成亲,我不喜欢你哥,不想嫁给你哥,以后我随时就会走……这样,作为妹妹,她心里怎样呢?应该也会不高兴吧,就想,搞了半天你是在骗我们呢! 这样一想,沐晞就明白了,这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不该在后来才说的,我该在之前就和你们说的,只是我没想到沈妈竟然那么厉害,她又不在房里,竟然就知道我们没有……”说到这儿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压低了声音:“没有睡在一张床上,其实我最开始就想着瞒着她们,只和你一个人说……的。” 说话间,沐晞抬头看向薛尚清,突然想起来自己骗的那个人,不是也包含着他吗?甚至他是关系最密切的那个人,影响最大的那个人,他嘴上没有说,可他也是不高兴的吧,她也知道,他今天明明是不用去衙门的,可他还是早早就去了,而且后来回来吃饭,在饭桌上一句话也没说…… 薛尚清似乎从她眼里知道她想着什么,轻声道:“我无妨,你无须多想。至于尚淑与沈妈,她们只是暂时生了情绪而已,明日我与她们说说便好。” 沐晞摇头:“不要,你去和她们说,她们肯定就知道是我来找你你才和她们说的,她们本来就觉得我欺负你,这样就更加觉得了!” 薛尚清沉默下来,眼眸微微垂下,一时无言。 沐晞轻轻叹气:“她们都说,‘反正这也不关我的事’,其实都是为你不平,那我是不是对你……”她想说“对你好点”就行了,可话到嘴边,却总觉得怪怪的,竟没能说出口。 这样的话说一半,她有些尴尬起来,薛尚清也略有些尴尬,房间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迫于无奈,薛尚清立刻开口打破这平静:“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她们现在对你有怨,只是一时而已,等些天除夕或是元宵在一起热闹一下或者就无事了。”他想了想,接着道:“后日我便休假,再两日就是除夕,初一城中人都去慈光寺上香祈福,听说那天寺中热闹非常,我可让你与尚淑、沈妈同去,期间你们多说说话,你与尚淑在一处多玩一玩,一天下来,应该会好许多。” 沐晞来了杜陵县之后多半都在家中待中,特别是在打架遇到那高世灼之后就更少出去了,这会儿听到可以出去,而且还是很热闹的地方,立刻就有了兴趣,反正不管是不是对她与薛尚淑的感情有帮助,去玩一下也是不会亏的,当即便高兴地答应:“好,那初一一定要去,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薛尚清见她有了精神,自己心里也愉悦许多,绷着的脸微微松弛,点头道:“好。” 沐晞便高兴起来,随后打了个哈欠道:“嗯,心里一不烦,就想睡了,这么晚了,我去睡啦!” 薛尚清点点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送她到房门口。 出了门,将转身的沐晞看着房内与自己面对面站着的薛尚清,神色一紧,突然有些别扭道:“小清子,其实……其实我并没有不喜欢你,我也是很喜欢你的,可是……不对,也不是说喜欢,只是我……你不要……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急了半天,最后低下头去,不等他回话,便心烦意乱道:“没什么,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中跑去。 薛尚清站在门口,看着东厢房里的门开了又关,看着院外寒风将掉了叶子的树枝吹得阵阵晃动,看着天边遥挂几颗孤清倍显的寒星,一时怅然,好久才合上门,然后重新坐在了书房那张大椅子上。 他也看着那跳动的烛火,一动不动。见了她,他才想起其实他也可以找个人,找个人说:我心中乏乱,已有好几日睡不着,之前还是高兴的、愉悦的,可后来两天,突然变得十分失落,就像有一股浓浓的愁绪弥漫在胸口,挥不去,散不了……那么难受,而那墨一样的愁绪里头,仔细离近了看,似乎能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他心里有许多愁,有许多放不下,忘不了的结,可想来想去,却无人诉说。 ———————— 年前的日子里,县城处处都显得静谧,一朝逢到除夕,顿时像是卯足了劲爆发似的,鞭炮声轰隆隆一阵响,各处都变得喜气洋洋起来。而到第二天的早上,唱戏的、杂耍的,都聚齐了,大好的晴天里,街上满满都是人,人人都是新衣,人人都是笑脸,或是走亲戚,或是看热闹,或者,也是往寺庙而去。 薛尚清走在最前面,薛尚淑其次,沈妈就走在薛尚淑旁边,原本沐晞想着路上是不是和薛尚淑说会儿话,但见她与沈妈在一起,声音悄悄的,也不知说着什么,她过去好像有些讨没趣,便不去了,又不甘寂寞,只好跑上前去站到了薛尚清身旁。 “前面那两人也拿着香纸,是不是也去上那个什么寺上香的?” 薛尚清回过头来,“多半是,杜陵县里慈光寺最大,香火也最旺,县中人也大半信佛,初一都去慈光寺拜一拜。” 沐晞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那是寺庙,不是庵堂吧?里面住的是和尚?” 薛尚清一愣,摇摇头:“是寺庙,佛寺,的确是和尚。” “嗯……那就好。”沐晞点头道:“如果是庵堂那我就不去了,万一你把我带到那里,接着就把我交给什么庵主,不让我回来了呢!” 薛尚清忍不住轻轻一笑,“时至今日,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 “为什么不用担心,以前你不是天天要把我送过去,其实那时候我就想你会不会哪天趁我睡着了偷偷把我搬过去,搞得有几夜我都睡不好。”话音才落,前边一人道:“呀,这不是薛大人?” 薛尚清往前看去,只见着个身穿锦衣,看上去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这人他认得,是杜陵县的富户于进,曾因为债务纷争到衙门打过官司,上公堂前给他送礼送青楼的女子,他拒绝了,后来官司却照样判了他赢,这让于进大吃一惊,再次送礼遭拒后以后逢人便说杜陵县有此县令当真是杜陵之福。因为于进是富贵之家,又是商户,为避免闲言,他与之保持着距离,可于进却不在乎,每每碰上都要说一番话才行,他知道这人虽也算得上“歼商”,但却不失为一个真性情之人,心里也并不反感。此时当街碰上,薛尚清轻露出笑意,回道:“是于老板。” “大人新春吉祥,官运亨通啊!”于进马上道,“大人这是……带着全家老小去慈光寺上香?果真虔诚,虔诚!”说着,未待薛尚清回话,在他将目光投到沐晞身上时立刻就吃惊道:“这就是大人新娶的那夫人吧,早说要见一见,今天竟然运气这么好地见到了,夫人和大人站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郎情妾意啊,好好好!不怪我直言,薛大人艳福不浅,真是艳福不浅哪!”沐晞在名义上虽是妾,但现在薛尚清身边又没正牌的夫人在,于进出于尊重,出于奉承,便随便说了。 听他说这么多“郎才女貌”之类的话,薛尚清有些把持不住,轻咳了两声,一派正经语气道:“于老板见笑。” 于进却还停留在这个话题:“不成,待会办完事,我也得去上上香,哪天我也救个美娘子,让她一高兴,对我以身相许,这可真是比生意大赚还高兴的事,哈哈,哈哈!” “你这样的年纪,美娘子应该不会对你以身相许吧?”沐晞看着他,不怎么客气道。 于进却不生气,再次大笑起来:“哈哈,这话,这话倒也对,薛大人这一表人才的模样才能被夫人这样的美人以身相许,我这样的,估计只能盼着她对我儿子以身相许了。” 沐晞微微有些窘迫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低了头不说话了。 薛尚清抬头抱拳道:“于老板还有事忙,我与……夫人便先行一步了。”说完正要离开,于进却将他拦住,从身上几个拿子里面挑出一个小盒子来,“知道大人不受人钱财,我这有几个点心,就给夫人和小姐路上吃着玩玩吧!”说着将盒盖子打开,里面果然是摆着几个点心,数量虽然不多,样子却十分好看,粉色的,绿色的,橙色的,好几种颜色,又是雕着各种形状,摆在那红色的盒子里说不出的好看,让沐晞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这边,薛尚清自然是拒绝,“于老板既知道我不受钱财,便不该如此。”。 “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几个吃的而已,升得了什么钱财,不算不算,几吊钱买好几盒呢,大人就拿着吧!”于进仍然坚持,薛尚清却态度十分坚决地已将点心推过来,于进摇摇头,正要无奈收回,却看到还盯着那点心瞧的沐晞,便马上笑道:“大人不爱吃,可夫人和小姐肯定爱吃呢,就是几个点心而已,还是收着吧!” 薛尚清看一看沐晞,正好她也立刻抬起头来,嘴上虽没说,可那看着他的目光里全是对点心的不舍与期待。 “如此……就多谢于老板了。”薛尚清无奈。 于进马上将点心盖好交给了薛尚清,这才道别,走时却又低声笑道:“大人对夫人果真是疼爱有加呀,以后像我这种无孔不入的人,倒是可以找夫人吹吹枕边风呢,哈哈哈!” “……” 薛尚清半晌无语,直待于进走远,才将手上盒子一声不响递给沐晞,自己面目十分严肃地往前走去。 沐晞也低了头,看着手上的盒子,突然觉得食欲好像没那么大了,或者说,心思不完全在这上面了,耳边一直回荡那“疼爱有加”、“枕边风”什么的…… 她突然知道薛尚清为什么说时至今日,他不会在再把她送去尼姑庵了,因为她现在是他的妾室了,连在路上随便碰到一个人,都称她夫人什么的……她都是他家里的人,当然不会再给送到尼姑庵了,这不是她之前就打算好的么?只是刚才那于老板说的话实在教人…… 看一看前面的薛尚清,转过头将盒子递向薛尚淑,“尚淑,沈妈,你们现在吃么?” 薛尚淑与沈妈都没见过做得这么好看的点心,一见之下大为吃惊,兴趣都写在脸上了,沐晞本来准备全部给薛尚淑拿着的,想了想,从里面拿了两个出来,跑上前将其中一个递给薛尚清。 “刚刚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薛尚清轻咳了两声,“没有。” 沐晞问:“那你怎么脸色全变了?” 薛尚清脸上微微露出窘迫,“没有,我……我的脸色变了么?” “没有吗?没有的话,那你就吃了这点心!” 薛尚清摇头:“你与尚淑她们吃吧,我不吃。” “吃吧,你看这上面写的‘步步高升’呢,说不定你吃了就能升官发财,到京城做大官啦,做到那个什么……丞相!又有面子,又有钱,多好,快吃啦!” 薛尚清一笑,接住她递来的点心:“做丞相,怎么是为了面子,为了钱?” “要不然呢?还能为了什么?”沐晞问。 薛尚清想说“为君为国,以己身之力谋得天心安康”,一想,似乎过于大话了。其实面子与钱,说好听一些不就是读书人常说的衣锦还乡,光大门楣,“寒窗十年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么,自己又何尝不想出人头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概好官与坏官的差别,只在于是否要为了面子与钱不择手段了。 想到此,他一笑,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为了面子和钱。”说完,将手中那枚点心放入嘴中。 *********************** 觉不房思。下一更,预计四五点~~~ () 番外窘事 慈光寺的香火果真是旺盛,隔着好几丈远,便开始闻到阵阵香火味,越走近,那香味越浓,且伴着香味,还有袅袅上升的白烟,那白烟几乎将整个慈光寺包围起来,恍如仙境。 到慈光寺前,所有待进去的人都在外面的大香炉里燃香,沈妈与薛尚淑态度虔诚认真地拿了三柱香插入香炉中,薛尚清沉默地做着这一切,虽然他动作规矩,但沐晞注意到他在手上拿香时没有和别人一样闭着眼睛,明显只是表示礼貌而已,而她也没有,她只是觉得好玩。 进了里面,便是大拜特拜了,沈妈与薛尚淑从天王殿开始,逐一参拜,沐晞没那定性,往那弥勒佛的金身像上瞅了瞅,感慨一番雄伟,看够了,便又去看其他大殿的佛像,以及各位菩萨,都转了一圈后出来,发出沈妈与薛尚淑才刚拜完佛祖,又去往大雄宝殿了,再看薛尚清,发觉他就静静站在大殿前的空地边上,便走过去问:“你怎么不去拜拜呢?” 薛尚清回道:“敬佛,却并没有参拜的习惯。”说着看向她,“我以为你会同她们一起。” 沐晞微微皱眉:“一起做别的还好,一起跪在地上一直拜……我觉得反正我心里也没真正拜,说不定反而让佛祖生气呢!” 薛尚清一笑:“你一直想找家人,心中有愿,去对着佛祖许一许也好。” “你这样一说,倒真的,反正都走到这里来了。”沐晞转头看向诸多佛像,随后问:“那我去拜谁呢?这里谁最大,是那边那个,如来佛吧?” “这个……”这问题倒是薛尚清问住了,不是不知道各位佛是什么身份,只是,去拜佛之前先问谁最大谁最小,这是不是……太不敬?好半天,他才回了句:“应该是吧。” “我就知道,就他的像最气派!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真的金子做的,也不被怕人偷!”沐晞说着,拿了香一溜烟就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看着他似乎十分得意道:“好了,拜完啦!我见人都放供品,我手上没有,就把最后一只点心摆上去了,虽然少,但味道不错,佛祖应该不会嫌弃吧?” 薛尚清又忍不住笑,“不会,有心便好。” 沐晞的样子似乎对这佛寺不太感兴趣,而沈妈与薛尚淑又是真心诚意来上香的,根本没有多少心思玩门,看着干站着,左顾右盼的沐晞,薛尚清意识到自己似乎带她来错地方了,早知道,应该去看戏或是看杂耍,那样兴许她们处在一起多说说话,笑一笑,关系便又同以前一样了。现在这情形,似乎只能他们在外面等着,等到沈妈与尚淑拜完了佛一起回家去。 正懊恼着,一旁沐晞问:“呀,你看,那个人还提着只王八呢,他拜佛,带着王八来做什么?” 薛尚清将她说的那人看了看,又一笑,轻声回道:“那应该是只乌龟,慈光寺后面有放生池,他应是去放生的。”说完,看着沐晞,提议道:“慈光寺的放生池不只彰显慈悲之心,也还是个景色秀丽的地方,池边有百来棵梅树,池内又有信徒放生的各色金鱼、乌龟,你若愿意……” “那我们快去呀,总比在这儿看人好吧,而且这香好呛人!沈妈和尚淑肯定还要好久的,而且……”沐晞瞅着他笑道:“尚淑待会一定会去求姻缘签的,兴许还要解签,还要好久呢!”。 一边往放生池走,薛尚清一边问:“你怎知这些?” “以前,还没过年的时候,她就说想到初一或者十五了来拜拜佛的。”沐晞说着,想了想,回头看向薛尚清认真道:“你……真的很讨厌尹小七么?因为他没钱?可是我看你也没有钱到哪里去呀!” 薛尚清的步子略微滞了滞,而后才恢复之前的速度,然后一边走,一边回道:“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一生能衣食无忧,她若正常婚配别的人家,无论是在荆州,还是在杜陵,都能找到让她一生免于劳作的人家,也能配得温和守礼的读书人,而不是像尹小七这样的酒楼学徒。而且,他之前明知尚淑有婚约,却还和她私下来往,他自然无所谓,可他却不曾为尚淑着想过,一旦为人所知,这能毁掉尚淑一生。” 最初,许多事他是不愿与这个似乎完全不知礼教为何物的女子说话的,可到现在,他却原原本本,说了自己的心事。他知道,她能懂得,也能说出自己的观点。 沐晞果然说道:“可是尹小七并不是那样的人啊,比如之前在公堂上他就不肯说出那镯子是尚淑送给他的,后来还因为我不顾尚淑的名声而骂我呢,他对尚淑应该是不错的,至于钱嘛,又不是不能慢慢挣,而且真嫁了个有钱的人,尚淑也不一定快活啊,比如那个姓郑的,不是狗眼看人低?” 薛尚清一时无言。说起郑家,便是提醒他他看人识人不过尔尔,若要他为尚淑择婿,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那样的自信。 半晌,他轻轻叹了声气,“郑家婚约已退,尚淑……便再看看吧,那尹小七,此时言之也过早。” “所以,你的意思是尚淑的婚事先放着,尹小七也先放着,你现在不反对,也不赞同,说白了就是看尹小七的表现是不是?”沐晞立刻问。 迟疑之后,薛尚清轻轻点头,随后微笑:“你是在为尚淑做说客么?” 沐晞“嘿嘿”两声,“她倒是的确给了这样的任务我呢!”说着想起薛尚淑之前还说让她在那天所谓的洞房夜里替她说情的,这倒是和那个什么于老板的“枕边风”意思差不多,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微微窘迫,好在放生池已经到了,边上早已围了许多人,放的放鱼放的放乌龟,忙得不亦乐乎,她也连忙往那边跑去。 放生池的各色金鱼、乌龟,以及那些一个接一个放生的人,还有旁边的梅花,都让沐晞觉得比前面有趣许多,玩了许久,直到身体越来越觉得异样,才在梅树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离她不远处薛尚清过来,低声问:“累了么?” 沐晞不知道迟疑一会儿才小声道:“你知道这佛寺哪里有……茅厕么?” 原本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薛尚清瞬间就紧绷住,十分严肃的脸,她突然觉得没那么不好意思了:羞躁就是如此,脸皮厚的往往能在脸皮薄的那里找到安慰。 所以看薛尚清沉默,她便催道:“你说呀,那里有?” 薛尚清终于开口:“我也不知。”他心中越是别扭,样子就越严肃,这一点沐晞已经知道,所以看他态度越严肃,她自己也就越不别扭了,马上就说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找找!”说着就立刻从石头上起身要离开,谁知才踏出一步,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 沐晞回过头去,只见薛尚清的样子更加别扭——如果说他之前只是不好意思,只是别扭,现在就是大大的羞窘了,甚至一张之前还严肃的脸此时也不再严肃了,只是红着,一直从额头红到了耳根,红到了脖子,然后她听见他极低沉的声音:“快坐下。” 她疑惑着,直到被他拉着坐下之前,看到了白色石头上那一点殷红。 坐下时,她已经完全能记得了。 记得自己为什么从出门起就有些不舒服,记得自己明明不想去茅厕,却总有湿湿的感觉,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竟然把脑子摔得什么都不记得了,竟然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可她偏偏还记得这种事是多令人难堪,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如来,怎么不干脆让她把“难堪”都忘了! 那是一片水色秀美的放生池,池边围着许多人,有的放生,有的看人放生,再往边上,便有大片的梅树,红色的,白色的,以及黄色的腊梅,此时都开得茂盛,不经意间,便能闻到几缕梅香。 两人在梅树旁边的大石头上并排坐着,两人都红着脸,两人都不言语,直到很久之后,沐晞再也忍不住,轻声开口道:“你别再用力了,我的手腕要断了。”炉阵越人。 薛尚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拽着她的手腕,而且因为窘迫,因为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收紧,竟然忘了手里握着的是她的胳膊。 他连忙放开,半晌,才急着解释:“我……我并非故意,我忘了……”见她低着头不回话,他又说道:“我真的是忘记了。” 沐晞已经想要哭出来,垂了头道:“你觉得,这是现在我在意的事么?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薛尚清便沉默下来……的确,现在的难题,的确不在这里…… 两人又是一片静默。 好一会儿,薛尚清才道:“不要着急,有办法的,应当有办法的。”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时候能过来敲他门的,当然只有暖暖,但他实在想不到她来找他的理由。 他将门打开,门外自然是她。仍是那身衣服,仍是那件披风,她站在他面前,深深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头顶乌黑柔软的头发。 “怎么了?”她不开口,他只有先问。 沐她理怎。沐晞仍是不开口,他有些慌起来,将手中门上放上,上前一步低头道:“到底怎么了?” 沐晞往后退了一步,头低着还不够,又往旁边侧了侧,然后才道:“尚淑那里,我找不到……” “找不到什么?”薛尚清疑惑。 沐晞低头半晌,突然跑到身前的墙壁旁抬手朝墙捶了几下,在薛尚清正要上前阻止时泣声道:“还问还问还问,我好烦好烦好烦!呜呜……” 薛尚清突然之间明白了她是找不到什么,顿时只觉得脸好一阵发烫,连身上的血液都全部往上涌起来。 “可是,我……我更加没有办法……”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事情,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解决,总不能跑去自己已经十七岁的妹妹的房里翻……翻那种东西吧! 沐晞停止了自己郁闷又狂躁的行为,想到事已至此,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抬头道:“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是之前……有个夫人吗?” 薛尚清已然红着的脸突然就白了,然后又红了,然后那红越来越深,最后他低下了头去,“这……这……”他连着“这”了好几,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似乎舌头打结,又似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沐晞发觉难为情到极点,倒有一种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感觉了,口齿甚至利索干脆道:“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这个不行吗?” 好久好久,薛尚清才终于吐出了剩下的话:“巧娘……她的东西自然都烧了……” 第一次,沐晞有种想撞墙的冲动,不是拿拳头撞,而是拿头撞。牺牲这么多,丢了这么大的脸才找过来,结果,结果竟然是白来一场,白丢这一回人! 薛尚清突然又说道:“东西是沈妈收拾的,好像还有放着的衣物,我……我去看看。”说着似乎急不可耐地迅速转身进了房,三步之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迟疑道:“还是你自己去吧……” 沐晞便进去了,薛尚清出来,交待道:“在床边的服箱内。 进房后的沐晞以余光发现薛尚清不仅出去了,而且走到了离门很远的距离,他完全看不到房里的情形,自己也完全看不到他的人。于是她蹲下身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开面前装衣服的箱子,而是将头埋在腿间骂了一会儿老天。 此时此刻,她真想过去把薛尚清的头往墙上撞一撞,让他失忆算了。 再或者,自己再失忆一次也行。 今天真是,厄运厄运厄运!她就没这么倒霉过! 伤心完,沐晞这才打开面前的箱子。箱子里果然都是衣服,可没想到竟是一片素色,沐晞吃惊着薛尚清病逝的那个夫人的爱好如此特别,不只是素色,而且还都是白色,难道她太爱干净,有洁癖? 她在里面翻着,发觉这衣服长期没人穿,竟一点霉味都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气息,难道薛尚清时不时还把这旧衣服拿出来让沈妈洗干净再放起来么?正在如此猜测时,她翻到一条白色的衣物,拉出来一个,是条大得不像样子的亵裤。之前听沈妈与尚淑提起以薛尚清以前的夫人来没觉得她体型这么庞大啊,竟然…… 很快沐晞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刻将手上的白色亵裤叠起来,惟恐慢了一分地塞进刚刚拿出来的地方。再看下面的衣服,墨色,靛色,青色,牙色,甚至还有夏季薄了许多的官服……她一边将所有衣服努力归于原形,一边暗骂自己白痴 ,竟然反应这么慢!很明显,这根本就不是女人的服箱,这里都是男人的衣服!而这时,她又看到了另一只箱子,那箱子收在墙角,下面还有别的箱子,上面盖了布,布上又放着几样小物事,很明显,这才是薛尚清说的,收着他夫人生前衣服的箱子,这才是长期没人动的箱子! 沐晞又将自己翻动的箱子整整,然后十分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外面,发现仍然不见薛尚清的人影,这才挪到里面那只箱子里开始找,这一次果然是女人的衣服,果然是很久没人动的气味,又果然——在一堆内衣里面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出来时,她当然已经将东西收在了怀里。薛尚清不可避免地低着头问她:“找到了么?” 沐晞也低着头回答:“找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快步走到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不留一丝逢儿。 至于之后仍要继续忙碌的一切,换裤子、洗裤子,晾裤子……因为薛尚清房门始终牢牢关着,又因为之前最难捱的都捱过去了,此时也不算什么了。。 为了掩饰,沐晞还把上衣用水拍湿了一些,与裤子一起晾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一溜儿的裤子裙子加一件上衣总比单纯一溜儿的裤子裙子好看那么一点,至少她可以说是不小心摔在了泥地里,把衣服都摔脏了。 晾完衣服回到房间时,沐晞已经累得一塌糊涂,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了床上,但全无睡意,只是看着床顶发呆。 这件事,实在是她人生中最最丢人的事,虽然她的人生只过了十多年,而且还有十多年的经历她并不记得,但她能肯定没什么能比这个更丢人了。 不知道薛尚清这会儿在想着什么。现在他又不用去衙门,又不用做事,手上闲着脑子闲着,当然只能想今天的所见所闻了,该死的! 沈妈和尚淑就快回来了,虽然薛尚清很少和尚淑单独说话,但不是完全不说,而沈妈呢,经常会有话单独和他说,会不会他们聊着聊着,薛尚清觉得今天实在是有件新鲜事不说忍住,口一快就…… 而且,以前尚淑是不是说过她哥哥喜欢写起居注,把一天中所经历的事都写下来?还是她记错了,其实没有,他那么忙,怎么还有闲功夫写那个呢?不对,尚淑好像说的是:读书人都会写。所以薛尚清很有可能会写咯,然后这样的东西一般还会被自己的子孙后代保留起来,一代一代传下去…… 天已经不早了,尚淑与沈妈可能马上就回来,薛尚清兴许闲着没事,现在就写起居注,沐晞再也不作迟疑,强迫那“一滩烂泥”从床上一跃而起,出了房间。 薛尚清就站在房门外,虽然不是门前,只是院中,但确确实实是面朝她的房间站着,而且隔着并不远的距离。 她这样突然开门,明显让他始料不及,脸色都变了,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好一会儿才移身子,正色道:“我是问问……你是否须要我去香满楼买些吃的过来?” 沐晞不知道他在她房间外站了多久,但她知道他心里纠结着什么,是问,还是不问?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件,已经让他们无法与对方说话了。 她再次深吸气,让自己尽量自然些,也勇敢些:“呵……要啊,当然要,一定要一只鸡腿,别的随便了!” “那……好,你将院门拴着,有人喊莫要轻易开门,我待会回来。”薛尚清交待她,似乎因为她之前的“自然”,他也有意让自己自然一些,他自然的表现就是将一句话多说了几个字。 “嗯。”沐晞答应了一声,薛尚清便转身往外走去,可沐晞却又叫住他。 “等等——” 薛尚清回过头来,沐晞向前走出几步,到他身边,却与他在横向上隔着好几步的距离,脸蛋偏向院墙道:“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薛尚清沉默半晌,回了一个字:“好。” 沐晞又问:“你有写起居注的习惯吗?” 薛尚清似乎十分讶异她突然问了个这问题,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也微微偏过头去尽量让两人目光不对上:“闲暇会写。” “好,今天不许写,要写,只能写陪沈妈和尚淑去慈光寺上了几柱香,其他通通都不许写!”沐晞立刻开口,带着不可反驳的命令口气。 薛尚清暗自汗颜:他怎么会把那种事写进起居注里,就是逼他写他也不会写。 “好。”他又回答。 沐晞仍不放心:“是你答应了的,不写出来,对谁也不提起,哪怕是沈妈尚淑都不行!”薛尚清正要回答,她又迅速道:“还有,你自己要把它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像没发生过一样,再也不许拿出来想!你发誓!” 薛尚清些时看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忘得干干净净,像没发生过一样……这,这怎是人力所能为,除非他也失忆了。 ********************** 今天肩膀又疼了,从早上到下午越来越难受,所以更得晚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颈椎病又犯了,万分惶恐中~~~ () 番外冷战 好一会儿,薛尚清才找到合适的语言,“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也会尽量不放在心上。” 什么叫尽量!沐晞刚要开口,想一想,意识到自己说得越多,把事情闹得越大,他反而记得越清楚,还不如就让它快点过去,那样忘起来也简单一些。权衡之下,她说道:“好,我要鸡腿,你去吧。” 薛尚清一愣,随后轻轻点头,出了门。 晚上,因为已经吃过东西,家中便没有再进行一顿晚餐,至于晚回的沈妈与薛尚淑吃的什么沐晞就没管了,可到入夜时分,薛尚淑竟敲了她的门。 自从她与薛尚清成亲又自作决定假成亲后,薛尚淑和她两人的关系就别扭了,连话也没主动说过,更别提主动来房里找她了,所以在看到门外站着的薛尚淑,而薛尚淑还走进房中来后,沐晞十分惊讶。 关上门,薛尚淑轻声道:“这个……你先拿着吧,是去年新做的,没……没用过。” 虽然同是女人,但她说这话题时还是低着头,蚊子一样的声音,脸都红了,动作很快地将东西塞到了沐晞手中。然而沐晞心里涌起的不是感谢,而是气愤,有三个字,被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念了出来。 薛、尚、清! 你这乱嚼舌根的小人! 好在沐晞还有些残存的理智,为免冤枉了那小人,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薛尚淑又低下了头去,“是沈妈说的……大概……是从别人那儿知道的吧。对了,她还说你好像不太会针线活,要是你要的话,她给你做两个……” 沐晞低着头不作声。 别人,这家里不就四条人么?这个别人除了薛尚清还没谁!哼,嘴长嘴长嘴长!不守信用不守信用不守信用! “你……”薛尚淑看着她。 她仍不说话。 “你怎么说?我让沈妈去做?”薛尚淑问了两声,沐晞才回过神,“嗯”了一声。 薛尚淑走后,沐晞站在自己房中试图忍住心中那腾腾冒起的怒火。。 薛尚清! 小人,混蛋,王八蛋,我是傻了才会相信你! 竟然……竟然转眼就泄密! 深吸气已经不够,她都开始喘气了,甚至胸腔那团怒火烧得她浑身都发起烫来,这样冷的冬天都只觉热了! 实在忍不住,她脱了外面的棉袄。 又实在忍不住,她将棉袄狠狠甩在了床上。 还是忍不住,她出门,径直到正房前,“砰”一声踢开门。 薛尚清虽然没有刚刚好地正在换衣服,但坐在书房的他还是吃惊地地抬起头来,手上的书震了震,差点掉下去。他站起身来,只见烛光中她满面怒容,似乎连脸都气红了。 “出了何事?”他上前两步问。 沐晞从门外大步进来,站到他面前道:“薛尚清,你就是个小人、混蛋,从今天起,我跟你绝交!” 薛尚清明显的愕然,而沐晞已经想到自己说这话十分没底气,因为她竟然还住在人家家里,还无处可去,只能继续住,可这人实在是太让她气愤了! “总之,你没什么好得意的,我以后把钱十倍还你,从今天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甩下这一句话,沐晞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薛尚清急忙跑上前去拦住她,“怎么了?到底出了何事?” 沐晞狠狠盯着他,连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咬着字道:“小人,说话不算话!” “我如何……”他未说完,她便将他往旁边推开,“走开,我不要和你说话!” 薛尚清又要去追,她却已经往东厢房去了,他追出门外,正好见到薛尚淑从门里探出头来,待见到他的目光,才立刻惊慌地缩了回去。而沐晞房中,早已死死关上了门。 在门口站了半晌,薛尚清实在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看一看沈妈与薛尚淑都关得紧紧的房门,终于还是走到东厢房前,朝里面低声道:“我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生气,总得说个理由吧。” 整个院子里静静的,薛尚清硬着头皮等着她回答,只巴不得沈妈和尚淑早已睡着才好,可是很显地,她们此时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沐晞房中与她们两人房中一样,都没有任何声音。 薛尚清又问:“到底是为着什么,你说一说不行吗?……暖暖?” 这会儿,沐晞的房门终于开了,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她就冷声道:“没有为什么,讨厌你,没别的了!别再和我说话,我说了我们绝交了!”说完,又“砰”一声关上了门。 迎头这一顿冷言,薛尚清只觉得脸上都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转身就往自己房里而去。 莫名得一顿斥责,他自己心里也觉得冤屈,而在得到这一顿斥责后主动低声下气去寻去问缘由,他已经是强迫着自己了,没想到却得到更无情的言语。就算今日发生的种种意外有他的责任,但……但又怎能全怪到他头上? 他想,如此说不定正是好事,他正好可以因为她这番无理取闹而让自己清醒,不要再被她的一举一动牵住情绪,不要再时时刻刻想着她,男儿之身,怎能时时为一女子所牵扰! 沐晞果真说话算话,再没有和薛尚清说话。 薛尚清的态度似乎平常,又似乎不平常:平常的是,那是他很久以前的样子,不言不语,神情严肃;不平常的是,以往至少会在某些看不过去的时候说一说沐晞,现在却连说也不说了,似乎并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当然,沐晞也像没有他这个人。 初二之后,晴好的天气恶化,整个杜陵县处处阴阴暗暗,时时寒风阵阵,似乎随时都会飘下雪来。 反正外面冷,反正也不太方便,沐晞在房里缩了好几天,与其他人基本只有吃饭才碰得上,因为她的情绪问题,饭桌上平静了许多,也沉闷了许多。薛尚淑在薛尚清面前向来谨言慎行,自然也没话说,只是之前某段时间她是觉得放松了很多的,也觉得哥哥的样子和气了很多,不仅对暖暖态度好,顺带和自己话也多了,但现在却不是了。沈妈作为下人,当然也闭嘴。 私下里,沈妈和薛尚淑商量了是不是调解一下这状况,但因为沐晞的不愿透露,此事只得作罢没了下文,她们没能改变现状。 初五时,县城出了一件事,致使薛尚清的休假中断了。 早上,某人在墙角杂物堆里发现一具无头女尸,因为死法惊悚诡异,这消息顿时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大街小巷,一时之前,满城惊骇,一边惊骇,一边又兴趣十分浓厚地逢人便讨论,是以平常见面的一句“新春大喜”的问候成了“那个事,你听说了吗?” 新春佳节发生这样的事,又是这么大的命案,自然要在第一时间解决,所以从初五开始,薛尚清便忙了起来。然而案子十分棘手,除了一具尸体,并没有其他的线索,甚至一直寻找了三天,才找到被埋到地里的头颅。 初九,已经冷到无以复加的天终于下起了雪,到下午雪已经积了好几尺厚了,而且等百姓家里开始升起炊烟时天就已经暗下来了。 沈妈做了饭让薛尚淑与沐晞先吃,自己则拿食盒带了饭菜准备送往县衙。上午薛尚清还在家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往县衙而去,沈妈问他,他说想起了什么线索,要去县衙看卷宗,这一去,就到现在。 沐晞想提醒沈妈顺便给薛尚清带一双木屐,因为薛尚清出门时雪还没开始下,地上还是干的,所以可想而知,他只是穿着普通的靴子,然而很明显,沈妈只记得想办法让饭菜保持热度,却忘了这点,她看着沈妈的出门的身影,好几次想说,又好几次忍住,因为她正和薛尚清处于绝交阶段呀! 就在沈妈出院门,她准备不再管闲事,一心低头吃饭时,只见“砰”的一声传来,她已惊觉不好,转头时果然见沈妈滑倒在了地上。 “沈妈!”沐晞立刻起身跑出去,薛尚淑也吃了一惊,连忙出门,两人急着将她扶起来,却见沈妈虽倒在地上,身上都沾了雪,甚至不知道伤了没,可手上食盒还是稳稳拿着。 “沈妈怎么样?有伤着吗?”沐晞急道。 沈妈却担心道:“食盒,把食盒拿好,别让饭菜洒了。”此时她的姿势并不方便拿着食盒,很容易食盒就会歪下来。 “你别管饭菜呀,你自己怎么样?”沐晞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拿好。 薛尚淑也着急道:“沈妈,能站起来吗?身上疼不疼?” 沈妈试着起身,才要说“没事”,待看到一旁拿着食盒的沐晞,却突然灵机一动,神色痛苦地扶住了身旁的薛尚淑,“别的倒还好,就是腿有些疼。” “那我去叫大夫!”沐晞立刻要往外跑,却又回头:“医馆往哪里走呢?” “我……我也不知道……”薛尚淑急着,“沈妈,你知道医馆往哪里走么?” 沈妈摇摇头,“不用不用,倒没那么严重,估计只是碰了点青吧,歇一歇就好了,就是这饭菜,大人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这可怎么办!” “沈妈不要着急,我去就行了,我知道县衙的路。只是你的腿真的不用叫大夫吗?”沐晞立刻道。 沈妈试着将腿按了按,然后才道:“好像除了疼点,也没别的,也能走,应该是没事。我等会回房看看就行了,没事的。就是这食盒……”她看了看天,一副担心模样:“这天都要黑了,你一个姑娘家,路怕是也不熟……小姐,你以前倒是去过几回县衙吧?”沈妈转而问向薛尚淑。 “当然是我去了,我会武功呢!”没等薛尚淑回话,沐晞就抢在前面道,“沈妈不用担心,凭我的身手,普通人可是惹不了我的,不说了,我去了!啊,对了,给我一双大人的木屐吧,我顺便给他带去。” 沐晞走后,沈妈十分轻松地自己站直了身体,让一旁扶着她的薛尚淑吃了一惊,“沈妈,你好了?” 沈妈笑起来,“就摔一跤能有什么事,我还硬朗着呢!” “那……”薛尚淑看向院门的方向,隐约猜到了什么。沈妈果然就笑着压低了声音道:“我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呢,看他们能不能和好,这年轻人啊,就是要有机会,把话说通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是……”薛尚淑没沈妈表现得那么期待:“反正暖暖姐也不想嫁给哥哥,就算是和好了又怎么样?” 沈妈拍拍她,认真道:“这你可说错了,这感情是要培养的呀,我看她就挺喜欢大人的。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都住一个房檐下了,住着住着,不就真的成一家人了么?什么假成亲,这天底下就没有假成亲这回事!” 一面往县衙走着,沐晞一边又觉得为难:等见了薛尚清,她该以什么态度对他呢?是冷淡,还是热情,还是不冷不热?这真是个很大的问题。 其实在经过这很多天以后,她之前的火气基本上已经消了,一想,也许他是好心。而且那天他似乎不太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是自己冤枉他了呢?要说他那人,应该不至于下午说好的事晚上就不算数啊! 一路走,沐晞一路认真思考着,直到看见县衙的大门,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而自己竟然还没思考出结果来。 县衙静静的,大门开着,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儿光亮,沐晞踏上台阶,又慢慢往里面走,木屐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缓慢而诡异的声音,像鬼故事里的女鬼来访。 穿过大堂,便是个座落在大堂与二堂之前的院子,院子并不大,也没什么多的花木,只有几棵早掉了叶子的树,还有一丛竹子,竹子倒是青翠的,只是此时全被积雪所覆盖。 雪还在下着,却下得寂静无声,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沐晞踩在上面,留下一串唯一的脚印。本来后面有好几个房子,她不知道薛尚清会在哪里,但那几个房子里只有一间燃着灯,她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间了。 没想到这儿只有他一个人呢。就提也反。 这么冷的天,又没吃饭,甚至还没有人陪着……有人影在糊着窗纸的房间内移动起来,她在外面看着,能从身影上看出那的确是他,而且他好像从哪里又抱了一大摞东西走过。 沐晞不再迟疑,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薛尚清的声音毫无意外:“是沈妈?”说着人已走到门后,抽拴开门,却是沐晞。 “沈妈出门时摔了一跤,所以我代她送过来了。”沐晞说道。 薛尚清顿了顿,然后似乎才想起重点,马上问:“她可有大碍?” “好像是没有,她说没事。” 安静了好一会儿,薛尚清立刻后退,道了声:“先进来吧。” 沐晞便进去,看了看屋中,发现这果然是个存放东西的地方,四周都是堆着卷轴的架子,远远看去都能看到堆着的一层灰,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简单的小桌,一把没有靠背的凳子,此时那小桌就放在中间,上面堆着一堆书本。 “这个,放在哪里?”沐晞问。她虽这样问,却知道地方只有一个,便是那张唯一的小桌。 薛尚清立刻将桌上的书本搬下来,“放这里吧。”说着又将凳子朝她那边摆了摆,“先坐一坐。” 看见他自己又从角落里拿出一只凳子来,沐晞才脱了木屐坐下,然后因为太过安静让人很不舒服,她只好没话找话,开口问:“很多事忙么?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薛尚清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也许……快了。” 沐晞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薛尚清也再没什么别的说,只得在小桌旁坐下,揭开食盒开始用饭,而这时,沐晞才想起自己也没吃。 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也没吃,她撑了头看着别处,一点也不往他那儿瞅,免得自己忍不住咽口水。 薛尚清微微侧头看一眼她,终于断了开口说话的想法,专心吃自己的。 吃完,沐晞似乎是要主动过来接他手中的食盒,薛尚清终于忍不住道:“待会我与你一同回去吧。” “啊……好。”沐晞重新坐下,薛尚清又补充:“我应该很快就好。”说完,立刻坐下来开始翻看手上沾满灰尘的沉年旧案。 其实既然是找线索,当然不能断定到底还要多久,原来他还打算这一夜都在此翻找的,只是现在自然不能如此。若是沈妈他还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可是她……这样的雪夜,他如何能放心让她孤身一人回去? 沐晞并没有在那长小凳上坐多久,薛尚清便站起身来,提了食盒,然后道:“走吧。” 沐晞一愣,“这么快吗?你不是还有那么多要看?” 薛尚清回答:“时候不早,今日只看这些就行了。” 那没有火炉的小屋内,外面的大雪天更冷。薛尚清关上县衙门,与沐晞一同往家里走着,街道上只有一点微微的雪光,沐晞撑着伞,而薛尚清也从县衙里拿伞出来。两人并行,只是隔了些距离,只有举着的伞偶尔会碰撞到一起。 薛尚清的手,轻轻摩挲着伞柄。从出县衙大门起,他就想着要怎么开口,可一直捱到现在都没有开。从县衙到家中的路并不长,再走一会儿就到了,那时他们会各自做各自的,各自回各自房间——哪怕住同一个屋檐,一天也不定能碰多少次面。 今日的雪,今日的夜,今日独有两人的夜行,错过便再也没有。 ********************* 下面还有一更,时间不定 () 番外嫁给我 今日的雪,今日的夜,今日独有两人的夜行,错过便再也没有。 他停下了步子,看向沐晞:“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说我说话不算话。” 沐晞也停下步子来。他这突然的开口,让她吃了一惊,站在原地别扭了一下,才小声道:“不就是……那天那件事么,天才黑呢,尚淑和沈妈都知道了。” 薛尚清立刻就回:“但我完全不知情。”他早想过原因,自然也因为她的“说话不算话”而怀疑过是否和这事有关,但这事实在是无法启齿,他无法去找尚淑沈妈核实,也无法用别的方法证明,所以才一拖到今天。 沐晞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是么?” 她不是反问,只是轻轻问了一声,然后又低下了头去,虽然到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她也没当时正处在当头那么难为情了,但要把这事拿出来长时间讨论,还是觉得丢人呀! “是。”薛尚清肯定道:“我真的没有。” “那……那就没有了,我当时,是没多想……嘿嘿,这雪真大,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呢?”她笑起来,笑得有些尴尬,偏着头问。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是快,薛尚清都有些意外,但看她的样子,却明显是不再生气了,心里愉悦着,他立刻跟上了两步:“不知会下到何时,你房里会觉得冷么?我房中有只火炉,可要提过去给你?” “当然不要了,沈妈最心疼你的,我才不敢抢你的火炉呢,要不然她会对我生气的!” 薛尚清又说:“那便去买新的。” “唔……”沐晞想了想,侧头道:“……那也可以,如果你不是很心疼钱的话。” 薛尚清也看向她,轻轻一笑:“好,那我明天便让沈妈去买。” 沐晞又说:“那顺便给尚淑也买吧,要不然显得偏心。”说完,她自己就不好意思了,这个“偏心”是不是用得不对?尚淑是他妹妹,她又不是他什么…… “要不然沈妈也会生气的。”临了,她急匆匆补了一句话,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撇开。 薛尚清也听出些意思来,声音低沉了些:“好。”然后想起,他好像的确是偏心了。 沐晞的脚步快了起来,薛尚清并没有跟上去,反而下意识慢了些,静静跟在后面,落后了她一两步。这样,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哪怕仅仅只是背影。 那垂至腰际的长发,那粉色的小袄,那镶了圈白色兔毛的夹裙,哪怕穿着冬衣,都能看出她身体的纤细,拂柳般柔弱的身子因为雪地难行而歪歪颤颤着,他有着一股难以压制的冲动,想去扶住她,用自己的力量搀着她一路前行。 她说,她不喜欢他,她说,兴许她自己有喜欢的人,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她想起所有来,然后告诉他她要离去,再然后,她离开,为他人妻母,留给他几两银子,或者是十几两,几十两,但……那又如何? 件看沐小。仅仅是她如此生他几日气,几日不理他,他就已觉得日子痛苦难捱,若是有一天她真的…… 暖暖,暖暖,暖暖…… 哪怕这样就与她隔着两步的距离,他的心里也能清晰地感到痛苦思念,他看着她,眼也不肯眨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想上前去拉住她。 “前面那院子是吧?雪盖得这么厚,我都有点不认识了!”沐晞在前面说着,回过头来等他。 他抬起伞看向前方,雪花在夜空地飘着,白雪覆盖的那一头,果然就是他家的院子。 这么快,竟然这么快,他曾经一度觉得从家到县衙这段路还是太远,现在却后悔怎么住了这么近的地方。很快就要到家了,到家后,自然的,她回她的房间,他也回他的房间,两相无扰。 沐晞又往前面瞧了两眼,直到看到院后一棵树才确定道:“哈,就是了,我见到那棵树啦,快点快点,其实我今天还没吃饭呢!”说着她就加快步子往前跑去,薛尚清突然伸手拉住她,一把将她抱住。 他的伞已然掉落,她的伞在手中晃了晃,差点掉落,却没有掉落。 她,就齐他的肩膀。 他上去是清瘦,可这样靠在他怀里,却觉得他的胸膛宽广无比,一股暖意从他的怀中传到她身上来,像冬天里烘了半夜的被窝一样。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气味,还有一股其他的气味,那种属于每个人独有的体息,那气味笼着她的身子,往她鼻子里钻,让她有种暖和安稳又沉醉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在觉得自己又一次终于克制住冲动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抱住她了,而他自己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可是这样,……真好。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真的……让我做你的丈夫?暖暖,为何讨厌我,如果我改掉你讨厌的地方,是否……你能真的嫁给我?”他抑制不住地开口,原来这些话,早在自己心里说了千万遍。 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而她已失去失考的能力。 好久好久,直到他身上的温暖已经传遍她整个身体时,她才茫然道:“我不知道……” 他沉声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宁肯清誉受损,也不愿真的与我成亲?”他松开她,低头看向她的脸。 沐晞低着头,不怎么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讨厌你,也没有不喜欢你。” 夜清冷而寂静,雪在身旁静静地下,他看着她,紧张而期待:“那,你喜……欢我吗?” 这样的话,实在露骨,仿佛只有野史,只有艳情话本里面才能见到,可此时此刻,他却亲口问出来。何曾想过,有一个女子,让他明明无望,却仍是牵挂至此? 沐晞又将头低了低,回答的话,却仍是之前回答过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薛尚清却稍稍松了口气,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却那么庆幸地,不是最坏的答案,他似乎看到了无限曙光,也有了无限的勇气,他问:“那你为什么不肯真的与我成亲?” 这么久的反应时间,沐晞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回过神来,足够的时间思考,思忖许久,她找到自己认为对的答案:“因为我不记得事吧……我不确定,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么快地,就因为那件事而和一个人成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因为清白就娶一个人,可我,有点做不到。” “不是因为清白!”薛尚清立刻道,此时此刻,他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索性道:“我的确说是因为清白,也自己告诉自己是因为要对你负责,可我知道,这‘责’,我负得心甘情愿,负得十分欢喜,我甚至那么无耻地在心底庆幸过发生了那件事。如今事已过去,你说不要我因此负责,可是……我却想,就算事情没有发生,我也会想娶你。”。 沐晞沉默,再沉默,终于在沉默之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时一跺脚,急道:“我,我好饿,我还没吃饭呢,我先回去吃饭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她脚上穿着木屐,地上还有厚厚的雪,动作竟然比跑在晴天都快,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夜里。薛尚清甚至听到她敲院门的声音,那声音急促着,似乎是后面有什么追来一样。 在原地站在半晌,他不觉难受,反觉愉悦,不禁露出些笑意来。 天幕一片深蓝,仰头起,团团雪花迎面扑来,他有意等着,隐约听到沈妈的声音、开门的声音,确定一心逃走的她的确是逃进屋了,这才拿了伞慢慢往前走去。 沐晞发觉自己失眠了。 夜那么安静,外面传来阵阵风吹动树枝的“呼呼”声,新的被子暖和无比,她躺在床上,觉得脑子有点乱,体温有点高——那种……心里十分不平静的时候才有的体温高、燥热。 她发觉,在薛尚清对她说他并不是因为“清白”这个问题才想娶她的时候,她是高兴的,想着,他竟然喜欢她,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是不是,他也总想着她,也在不见她时会想见她,在她高兴时自己也会高兴,在她不高兴时自己也会不高兴,而最不高兴的时候,就是她的不高兴是因为自己的时候。 沐晞发觉自己竟然用了“也”。这莫非代表着,其实她自己是这样的? 啊,这个问题好难,能不想了么?还是睡觉吧,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沐晞闭着眼睛试了一下,可是脑海中却出现之前家门附近他突然抱住自己的情形,那时候……真是很意外,也很…… 有一种欢喜的,温暖的的感觉,而且,他身上的气味倒是很好闻的,要是晚上闻着那样的气味去睡,应该很好睡着吧? 很快,她突然睁开了眼,摸向自己的唇。 她刚刚是不是笑了?是吗?如果是真的,那证明她被他抱,还挺开心的?这不对吧,这感觉就像她不小心被他脱了衣服,可她竟然还挺开心的,这太不正常了!不像女人该有想法啊! 呃……脱衣服…… 因为那时候昏迷着,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当时的情形,也有些难为情,不愿去想。可现在想起来,那天晚上好像还有月亮?而且她昏倒时天还没黑吧,他……他多半是都看到了吧,而且她衣服是湿的,如果是要脱下湿衣服,那不是一件都不能留? 沐晞探了探自己的身体,十分哀怨郁闷地在床上滚了两下,发现自己更加睡不着了。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等我嫁你 因为前夜的失眠,所以第二天沐晞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其实“日上三竿”是她自己猜的,因为没有太阳,她实在不知道时间,反正第一次醒来天已经亮了,然后接着睡,一直到现在,醒来发现外边亮得不像话,想也不会太早。 “沈妈,有吃的么?我好饿。”梳洗过,沐晞便从房中出来,结果同一时间,薛尚清从外面进来。两相对视,沐晞第一个想到的是昨晚临睡前思考的:他脱了我衣服。 顿时只觉脸上都要烧起来,脚步一挪差点就要重新跑回房里去,却想到这样实在太丢人,终于将那只已经挪了几寸的脚拿了回来。手上不由紧攥着,十分不自然道:“回……回来了么?” 经过昨夜的坦白,薛尚清反而大方了,关上院门上前几步道:“嗯。而且,杀人凶手已经找到了,正派衙差去捉拿,估计明日就能开堂审理。” “这么快,那个凶手为什么要杀人你知道了吗?又为什么要把人家的头砍下来?”沐晞显然对其中的故事情节比较感兴趣。 沈妈从厨房出来,看着两人笑道:“好了,都要吃饭了,还说这吓人的事,可怎么吃得下饭!早上有剩下来的粥,我热一热,正好你们两人一起吃。”沈妈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好,大概是从昨晚就好了。 沐晞一听就有些蔫下来,含着紧张与期望问:“那……是什么菜?” “菜,腌萝卜,辣白菜呗,就是你们现在吃了,待会没一会儿就得吃晚饭,到时候恐怕吃不下了。” 腌萝卜,辣白菜,还是热过的粥…… “都要吃晚饭了……”沐晞看看薛尚清,试探性地提议:“大人这么不容易破了一件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能吃清粥腌萝卜呢, 不如去外面吃一顿好的,庆祝庆祝!” 薛尚清了然地轻轻一笑,“好,沈妈与尚淑怕是也饿了,正好一起出去吧。” ———————— 晚上,薛尚淑再次敲开沐晞的门,轻手轻脚进了她房间。之前在酒楼,几人一起看了酒楼的歌舞,一起说笑,还都小酌了几杯,又约定正月十五要出来看花灯,气氛十分热闹,自然地,感情也好了,此时再看薛尚淑,沐晞便自然了许多,立刻问:“怎么了?” 薛尚淑低着头轻声道:“我有事想让你帮忙。” 两人坐到了床边,在迟疑许久后,薛尚淑才说道:“十五那天,你能把我哥哥绊住么?我,我想见他一面。” “见谁?”沐晞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尹小七?” 薛尚淑点头,“今天经过福仙楼时,我看到他了……他也看到我了,看见他的眼神我就……我想见他,真的很想见他……” 沐晞对此十分支持,甚至有些兴奋:“当然要见,而且十五那么好的机会,不见也太可惜了,你们先见面,然后再想办法成亲!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哥哥绊住,你说吧,要怎么绊?”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薛尚淑也增了许多信心,抬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你主意不是比我多么,所以我就先来和你说了。只是我想你有什么事,哥哥肯定是愿意和你一起的。” “那沈妈?” 薛尚淑低声道:“沈妈可能不去吧……而且前些日子说起小七,她似乎也不反对了,因为……我年纪大了,和郑家的婚事又散了,她怕我越挑越老。” 沐晞汗颜,十七岁大么?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担心年纪大的意识?琢磨了一通,她回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要带上沈妈了。你想,你哥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待着,加个沈妈就行了——啊,我想到了!” “什么?” 沐晞立刻道:“你看这样,到了那天,我,你,沈妈还有你哥一起出去,到中途我就开溜假装走丢,你们发现之后肯定要找我,可是人多了不好找,所以你哥肯定会说让你和沈妈先等着,他去找,反正到时候你就随机应变,让你哥一个人去找我,我让他多找一会儿才找到,然后呢,我再想别的办法把他拖住,等我们一起回去找你们时,你已经和尹小七见完面了。” “暖暖姐,你的主意果然多!”薛尚淑由衷赞叹,两人当场便定下计划。 十五元宵,刚刚好,是个大晴天。县城里的老百姓高兴,卖灯笼的商贩高兴,摆摊卖宵夜的高兴,薛尚淑也高兴,沐晞……有点忐忑。她之前只想着薛尚淑要和尹小七见面,她当然得帮忙,到后来薛尚淑走后才想起,她哥哥就是薛尚清啊,也就是说,她得和薛尚清单独相处了,而且是晚上,是十五元宵的晚上。这可是个特殊的日子,连尚淑都选在了当晚和尹小七见面,基本上,这就是个幽会的日子啊。 心里乱乱的,脸上也热热的,沐晞从早上起就有点心不在焉,对此她有些担心自己晚上状态不好,坏了计划。 明月如盘,星辰如露,花灯排成飞龙,笑语飘满街城,这一夜的热闹繁华,胜过以往的每一天。薛尚清走在最前面,看着这盛景,第一次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哪怕今世不能鲤跃龙门,身居高位一展抱负,就是一辈子待在这小小杜陵县又如何?他仍然可以让他所治下的杜陵县永葆繁华,安乐一世。 沐晞与薛尚淑走在后面,弄眉挤眼,互相交流信息,策划着下面该出现的意外。 “呀,那灯,小姐快看那灯笼,多好看!”沈妈专心看着灯笼,看到只尤其特别的,立刻惊呼了出来。几人一起走近了去看,是只柱形灯,上方八个角,每个角都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头,凤凰嘴里挂着红色的丝线,黄色剔透的珠子串在线上,珠子下面,是迎风拂动的流苏。 老板很快就招呼起来,锦上添花地说得灯笼的美又上了一个层次,薛尚淑本就喜欢,再这样一说,很快就动心了,不由侧过头去看薛尚清。 薛尚清心情好,此时十分和颜悦色,点头道:“想要便买。”他话音才落,沈妈又拉了薛尚淑看向另一边:“看,这个这个,这个也好看呢!” “不,沈妈看那个,那个还要好看些,不如我把它买回去挂在我房里。” …… 她们两人专心看起灯笼来,薛尚清低声道:“你可要买一两只回去?” 迟迟等不来回音,他回过头去,却见身后竟然空无一人。他一愣,立刻往四周看去,竟完全没有沐晞的身影。 “沈妈尚淑,你们可有看见暖暖?”薛尚清心惊道。杜陵县再是平安,也总有些竟外发生,而在这样人多的时候意外更是多一些,之前就有人在元宵夜走失过! 沈妈薛尚淑这才回过头来,一看没了人,也是大惊失色,沈妈的吃惊是真的,薛尚淑的吃惊只有一半是真的,因为她此时看灯笼,一时倒是把正事放一边了,沐晞突然消失,她当然是吃惊的,但知道沐晞是开始行动了,吃惊便少了一大半。 “暖暖,暖暖——”薛尚清在着急之下叫了两声,却完全不见回音,当即便急道:“你们站在这里,我去找她!” 沈妈连忙道:“我也去吧,这人多得,走丢了可怎么好!” 薛尚淑连忙拉住她:“暖暖姐应该走不远的,哥哥一个人去就好了,沈妈还是……和我在一起吧。” “你们都等在这里不要动!”薛尚清最后吩咐一声,立刻往回跑去。 满满的花灯,满满的人影,以前大街上年轻女子的身影少见,今日却是一个又一个,可全都不是她,薛尚淑四下看着,四下寻着,不禁害怕着急起来,若只是走丢了还好,若是被什么不轨之人盯上…… 那之前有过恩怨的高世灼,那些胆大包天的好色之人……想着这些,他只觉得背上都要渗出汗来! 沐晞躲在一旁的墙角里,暗中注意着薛尚清的身影,等他走远了才跑出来一边跟着他一边躲着不被发现,直到觉得距离够了才现身。 薛尚清一眼看到沐晞的身影,心中大喜,正要上前,却见她似乎在找着什么,匆匆往前跑去,他一惊,立刻追上,人群密布,隔着重重人影,他生怕再一次不见了她的身影,急不可奈地从人群里钻过,追上前拉住她。 “暖暖!” 沐晞回过头来,脸上是一副着急模样,“大人。”说着,又往前四周看去,然后继续往前跑,薛尚清不明就里,只得立刻跟上她,疑惑道:“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沐晞说话都是喘气的:“一个人,一个穿灰衣服的人,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我……”话没说完,她又着急地往前跑去。 然而穿灰衣服的人何其多!甚至在这只有灯火的晚上,一切深色衣服看上去都成了灰色,薛尚清跟着沐晞在人群里跑了许久,找了许久,最后甚至跑出了灯会所在的区域,不见花灯,也不闻之前的欢声笑语,只有稀稀疏疏走动的几个人影,似乎到了路的尽头,路的一旁是熄着灯、暗黑一片的房子,一旁是河流,旁边加了木制的护拦,不远处有个缺口,码着石块,似乎是这一片人洗衣洗菜的地方,沐晞默默走到水边,一片寒风迎风吹来。 “那人是什么人?”薛尚清在她身后问。 沐晞摇摇头,“应该是我认错了,也许也是我记错了,反正我也什么都不记得。”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尚清走到她面前,认真看着她。 “我看到一个人,觉得自己认识,很熟悉一样,可是又不是我见过的,我想找他问问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知道我是谁,可一转眼,却找不到他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乱想,看错了。” 薛尚清沉默半晌,“你……想起什么来了么?” 话床实现。沐晞摇头,“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若有缘,总会再见的。”薛尚清柔声道:“之前我已同邻县同僚说过,他们也整理了许多十八岁左右女子失踪的信息,等正月过后他们重回衙门,我便带你去一一辨认。” “嗯……”沐晞怕自己演技不好,也不多说话了,反正人伤心的时候是不怎么说话的,她就索性沉默吧,免得说多了反而被怀疑。 薛尚清迟疑好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来拉住她,“暖暖……暖暖,你一直很想你的家人么?” 沐晞深吸了口气,“以前,倒也没有。后来看到那对丢了女儿的夫妇,我就想起我的爹娘,就想,他们肯定也很着急,肯定也到处在找我,我当然没什么感觉了,自己又不记得,也没怎么受苦,可是一想到他们……尽管不记得,但总觉得,我要是不想他们,不觉得难受点,就有点对不起他们。” 薛尚清轻声道:“自然不能如此想,你爹娘若知道你难受,他们也会更难受,若你无忧,他们自然会好一些。什么时候,爹娘都是希望儿女开心的。” “可我就觉得,就有没心肝啊……难道这样没有没心肝么?”沐晞抬头来看他。 看着她波光流动的眼眸,薛尚清突然笑道:“说没有似乎不太对,没心肝……还是有一点的,但谁让你不记得了呢?而且说不定你爹娘已经习惯了,我想你大概记事的时候也不怎么有心肝。” 沐晞一眼瞪向他,“你才没心肝呢,我哪里像没心肝了!”。 薛尚清再一次笑出来,却只是笑,并没有回答,沐晞原本还想质问,但看着他的夜色下的笑脸,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看向水面。 又一阵凉风吹过时,薛尚清问:“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沐晞没想到他竟回过头来问到了这个问题,惟恐他不相信自己,不敢随便含糊带过,立刻道:“模样啊,隔得有点远,又是夜晚,没有看得很清楚,但他的确穿着灰色的衣服,像……比你稍稍矮一点,就一点点。胖瘦和你差不多吧,似乎比你壮实一点。” 薛尚清又问:“那年龄呢?” 年龄?沐晞一想,今晚出来的好像很多年轻人,那她就往年轻人身上说好了,反正年轻人、比他矮一点点,穿灰色衣服的都是最平常的样子,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他不可能通过这个就能看出点什么来。 “年纪不大,大概也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吧,二十二岁左右。”沐晞回答。 薛尚清迟疑道:“那你……真的不再记得别的了么?只是对他有印象,一见就觉得是认识的?” 沐晞反复思量着这问话里有没有圈套,最后仍然觉得没有,便点头道:“是的,就是一眼看上去觉得认识,可细细回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了不一直被他问下去,沐晞决定以攻为守,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见过那个人吗?他在哪里?” 薛尚清缓缓摇头,低声道:“我自然没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 水上飘过一只灯笼来,不知是谁扔在了水里,却还燃着,红色的灯笼照在水面上,又映出红色的倒影,风一吹,就往前移动。对岸有人走过,将水上的灯笼看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前行。 薛尚清双眼看着那倒在水里的灯笼,说道:“我只是……有些怕。暖暖,我常想你的那句话:也许你在失忆之前,本就有喜欢的人。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你不再记得他,但在偶尔间看到,你却会知道,你是认识他的,他的样子,你铭刻在心里,刻得比父母都还要深……” “我没有!”沐晞立刻道:“我没有觉得谁我看一眼就觉得我是认识他的,也没有把谁记得比父母都牢,而且刚刚只是……” 她停了下来,只是看向水面。因为那只漂在水上的灯笼终于被烧破了,里面灯光也灭了,浮在水面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到那里有只灭了灯的灯笼。薛尚清的脸上一片死寂,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件事:他们如今的萍水相逢,只是真正的萍水相逢,就像这飘在河面的灯笼,那么绚烂,那么美,可也那么短暂,当纸破灯灭,一切都不再。 轻轻地,沐晞说道:“没有……我敢肯定……没有那个人,大人……”她转过头来看向他,改口道:“薛尚清,不管怎样,就算有一天我想起来,要回到自己家里去,我……我也不会和你们成为陌生人的,和你……也不会。” 她的目光那么坚定,她的容颜那么柔婉美丽,薛尚清抬了抬手,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可看到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时,他不由忍住,将手放下来。然而,她却突然扑进他怀中。 “薛尚清,你让我想一想,等我再完全想明白了,我就真的嫁给你!那时候要是我想起来,或者我家里人找过来,说不定我们都已经有了孩子,再有什么别的订婚的,喜欢的,都管不着了,我就当没有一样!” 薛尚清震惊着,狂喜着,竟有种心要跳出来,要爆炸开的感觉,远处那人影已不再模糊,甚至一步步往这边走来,他却不再管这些,抬手将她紧紧搂住,激动道:“真的么?好!” ************************* 今日两更,下一更,六点之后 () 番外孔家人 晚上,沐晞又一次入睡困难。 从灯会上回来,她趁机遛到了尚淑房里,逼问她和尹小七见面的事,尚淑的样子羞羞躁躁,扭扭捏捏,却又一副惷心荡漾,满面桃花的样子,最后终于被逼问出他们决定不顾一切誓死也要在一起,海誓山盟了一翻,最让沐晞激动的是他们后来还接吻了,问详细过程,尚淑脸红地扑到床上死活不说了。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尚淑反过来问她:“那你和我哥哥呢,你们跑开那么久,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且我看出哥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比出门时开心多了,你别说你们什么都没做!” 于是沐晞也没话了,弄得最后要从尚淑房里逃出来。此时她一想,干嘛自己像做了什么事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嘛,只是抱了一下而已,和他们那亲嘴的行为可是比都不能比! 再然后,沐晞发现自己开始仔细回想薛尚清嘴唇的样子,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在想什么时只觉得大受惊吓,一边想着这也没什么,一边又觉得身体发烫心如小鹿乱撞,立刻就蒙了被子告诉自己睡觉睡觉睡觉。 睡梦中,院中似乎有些许响动,沐晞痛恨地微微睁眼,只见房中才朦朦胧胧只有一点亮光,竟还是大清早,一时气愤,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那响动持续了一会儿就停了,或者是还继续着,但她却睡着了,反正这只是她睡觉时的一点小插曲,真正自然醒时,房中早已大亮,院外不知传来谁家的鸡鸣声。 这个才是要起床的时间嘛,不过刚才那鸡鸣,难道现在已经是正午了? 当沈妈将饭菜端到她房中时,沐晞看了看过于安静的院子,下意识装作一脸随意地问:“大人和尚淑呢?他们是不是都很早起来了?” 沈妈神色一滞,随后道:“是啊,小姐在房里呢,大人一早出门去了,怕是到晚上才回来。” “出门了?”沐晞一回想,立刻道:“是不是去审那个杀人的凶手了呀,他昨天说要审的,啊对了,他还没告诉我那人为什么要杀人呢,公堂审犯人是不是可以去看,沈妈,要不我们去看吧!” 沈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大人没去公堂,也没审什么犯人,大人是……是去看一个朋友了,这不是过年么,得走动走动。” “嘿,他还有朋友要走动呢,我还以为他天天摆着那张脸,只有一个郑家那样的朋友呢!”沐晞说了一声,便自顾自却吃饭了,沈妈悄悄看她,发觉她没有继续问的意思,这才一转身,急忙出了她房间。 这又是个不太明朗的冬日,天黑得很快,到晚饭时,待在屋里不燃灯已经有些暗了,沈妈端了饭菜出来已经是要开饭,沐晞看一看院门,心想果然薛尚清是要晚上回来了么? 薛尚淑看着她的神情,笑道:“放心,哥哥饿不到的,我们先吃了。” 沐晞一撇脸,“他当然饿不到,还有大鱼大肉呢!再说我才不管他饿不饿得到。”话音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正好沈妈又去了厨房,沐晞心中欢喜着,立刻起身道:“我去开门。”说着就朝院门跑去,待打开,却发现外面站的不是薛尚清,而是个五十上下的女人,一身蓝布衣服,头上整齐地梳着发髻,插了只材质便宜却样式精致的木簪,满面笑容,看着十分和蔼可亲。 在沐晞还在发愣时,沈妈已闻声走了出来,那妇人一见沈妈,立刻道:“是沈妈吧,我早听说过您,您不认得我是不,我是孔家大小姐的奶娘呢!到时候也要随了小姐一起过来的,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家里人都叫我云姨,您叫我的名字大云就是。” 沈妈一听,立刻迎上前道:“这哪里使得,原来是云姨,哎呀,这头回见面,也不认识,倒是怠慢了,云姨里面坐,里面坐!” 沐晞回忆着,云姨,她不知道,孔家,她似乎知道,孔家大小姐,她似乎也知道,好像就是一直在和薛尚清议亲的那个人…… 云姨并没有直接进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沐晞,看了许久,才开口道:“这就是那位才进门的夫人吧,呀,真是生得标致,我在杜陵县还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呢!” 沈妈有些过意不去,特别是这云姨一开口还称沐晞为夫人,外面那些做生意的什么碰见了唤一声夫人那是奉承,是看着大人八成是喜欢这侍妾,才有意抬高了身份叫的,但这云姨过来叫夫人,实在太客气了,而且谁都知道她家大人是在正与孔家议亲的时候纳的妾,这其实做得有点得罪人,可没想到这孔家竟完全不在意,反而还客客气气,这自然让她难为情,回道:“云姨这是夸赞了,当时的情况,云姨只怕也是听说了,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啊。”。 她想解释是薛尚清须负责才只能纳妾的,这也是事实,但又有沐晞在场,她不好说得太无奈,让沐晞听了不好想,便只是随口带了带,云姨也不多问,仍是笑道:“多好的事啊,等我家小姐进门了,你们便是姐妹了,我家小姐看到夫人这样好看的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沐晞怔怔看着她,沈妈连忙道:“暖暖呀,这是云姨。” 没想到沐晞仍是不吭声,沈妈有些急道:“快叫声云姨呀,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沐晞这才回过神来,语气僵硬地唤道:“云姨。”然而这一声是怎么喊出来的,连自己都不清楚。云姨异常热情地应了一声,沈妈笑道:“暖暖是大人救回来的,头受了伤,醒来就不记得事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客呢,所以胆小了些。” “没事没事,以后住一起就熟了!”云姨笑着,然后说道:“我过来呀,是要说一声咱们家的远房表叔今儿个也过来了,他也是个读书人,以前也做过县官,后来因为骨头硬气,辞官不做了,这回碰到薛大人,两人聊得十分投缘,那表叔非得让薛大人今晚就在家里过夜,和他再说多一宿话,薛大人也就答应了,怕您这边着急,所以我才过来说一声的。” “是这样,那好那好,就是劳烦云姨您跑这一趟。” “不烦不烦,对了,正好过来,又是这过年的好日子,家里夫人让我带了些小东西来,亲家可别嫌弃。”说着云姨就走出院子,在外面一个下人手中接了几个盒子进来送到沈妈面前。 “这个是给您的,是副抹额,这大寒天,您戴着也暖和些。” 沈妈连声道谢,云姨又拿了第二个盒子打开,说道:“这是给小姐的,一对耳坠子,夫人和我家小姐都说好看才选了这对,也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沈妈说着就朝薛尚淑房里喊道:“小姐,亲家的云姨过来了,快出来见见吧。” 薛尚淑这才出来,与云姨一番见面后,云姨这才看向沐晞,将最后一个盒子打开,柔声道:“夫人哪 ,这个是我家小姐亲自做的,而且是亲自做给您的,原本是准备小姐进门之后再给的,可现在我都过来了,所以就顺道送了,要不您现在试试,看是不是合脚?要是不合脚我再拿回去让小姐改改。” 那是一双绣花鞋,红色缎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原本那缎面就显得精美,而那鸳鸯戏水的绣花更是出彩,鸳鸯、荷花、水纹,就像是活了一样,一见便能知道做鞋之人绣工的精湛,甚至比在外面绣庄绣的都好。在见到这绣鞋时,沈妈与薛尚淑一同惊叹。 沐晞不太想要这鞋,但当她想说不要时,沈妈与云姨都拉着她往房中走,让她试鞋,她只得进房去将鞋穿上。 在她穿鞋时,沈妈与云姨聊着,原来孔家小姐会做这双鞋子就是因为去过她之前做过鞋子的鞋铺,偶然知道了她鞋的尺寸,这才回去开始做,心里想着到时候给她这个妹妹一个惊喜,这才花了十二分的心思来做这鞋。 听着是十分用心的,沐晞该千恩万谢的,可当她却好不容易才穿上,云姨立刻问:“怎么样,合适不合适?小姐是一百个紧张,生怕做得不合脚,我还向她打了好几回包票呢,说按着夫人的尺寸做的,哪能不合脚?”不尚房被。 沈妈看着那鞋,也一脸满意地看着沐晞,问:“怎么样?” 沐晞觉得站得实在脚疼,坐下来道:“小,很塞脚。” 这一句回答,让两人一愣。 “怎么会呢,明明是按尺寸做的呀,怎么会小,这不可能!”云姨立刻走过来在她脱鞋前按了按她鞋尖的地方,然后抬头道:“不对呀,这前面不是还空着么,小姐也是想好了冬天冷,您可以垫个厚点的鞋垫才有意做大了一些的。”说着,她看着沐晞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怀疑的神色,那种好像店家怀疑某个人偷了他店里的东西一样的神色。 沈妈也走过来按了按,脚尖处果然还有一点空隙,加个垫子正好合适,却不好说什么,只看向沐晞道:“你是不是说的两边有些挤,那是正常的,新鞋子都这样,穿两回就好了。” 沐晞盯着云姨那不善的眼神,不愿妥协道:“不是挤,就是小,我当然分得清是新鞋挤脚还是小。” 云姨一笑,带着些无奈,也带着些冷意:“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鞋前面都空着,脚却还塞着了,也许是夫人的脚与别人不同?既然这样,那算了,我把鞋带回去,让我家小姐别瞎忙活了,反正夫人要的鞋子她也做不出来。” “哎,云姨云姨,看您这话说的!”沈妈连忙拉住她安慰,“您知道暖暖她还年轻呢,不懂事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这鞋合脚得很,合脚得很,您回去告诉夫人和小姐,就说她们有这番心意,我们真是欢喜得不得了呢!” 云姨叹了声气,颓丧道:“我这个性直,就也是一时着急而已,沈妈您多担待些。这一家人不就图个和睦么,小姐欢欢喜喜做了鞋送过来,我要再拿回去,她难受,夫人也难受,这要是坏了两家关系可就不好了。” “是是是!”沈妈连忙道:“所以呀,您别和暖暖一般计较,回去也别让夫人小姐多想,您看这虽然没拜那个堂,可咱们不也像一家人了么,得了您这亲家,不只我们欢喜,连荆州老家都欢喜着呢,还写信让大人明年一定带了新媳妇回去见个面呢,顺便呀,还能抱个胖小子!” 云姨马上就笑起来,然后低声道:“不瞒您说,今儿个薛大人和我家小姐见面了,两人说了好些话,看着真是让人心里欢喜呢!” “真的?那可太好了,大人早说了,等年一过就筹备婚事,我盼着二月里就能把喜酒办了算了,到时候可一定要热热闹闹办一场,大人在杜陵当官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这样热闹过!” 云姨更加喜笑颜开,接着像说小秘秘一样低声道:“刚才我出门时正好薛大人和老爷表叔他们说着话,好像说到日子了,我估摸着兴许今天几人一高兴就把日子定了,这喜事是没几天的事啦!” 说到婚事,两人都十分高兴,一下子之前的不快就散去了,但天色不早,云姨也不能多待,和沈妈说过几句之后就离开,沈妈上前去送,两人又在院门口说了半天话才罢休,云姨上马车离去,沈妈关了院门进房来。 沐晞坐在凳子上,脚被过小的鞋子憋得疼痛着,她却忘了脱。 沈妈走到她面前,叹气道:“暖暖呀,你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使小性的时候,这孔家小姐还没进门呢,可不能把人一得罪,婚事都弄散了!” 沐晞有些生气,回道:“本来就是小的,谁知道她们是怎么弄的,说不定是故意的!” 沈妈微微沉脸,迟疑半晌,终于道:“暖暖,咱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也不算外人了,我倒要说,你不愿和大人真做夫妻,却又在亲家人过来时有意不冷不热,又有意挑刺,你让我们大人怎么办?是既纳不了妾,也娶不了妻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那个云姨才是有意挑刺呢,明明是她们做的鞋有问题,却还一脸怪模样看我!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大人只是去朋友家么,为什么是去孔家了?” 沈妈微带了些怒意道:“我是发神经才说大人去朋友家呢,是啊,他是去孔家了,都是半个亲家了,当然要去一去,那边可是未来的夫人呢!” 话说完,她便有些后悔。 沐晞虽与大人并没有在一起,但她始终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所以在早上沐晞问她大人的去向时,她才瞒了一下,便是怕她听了心里不痛快。没想到到了现在,她竟差点把孔家的人得罪了! 看着沐晞的样子,沈妈又解释道:“暖暖呀,我刚才是急了点,可是我不能不急呀。大人都二十八了,又是死了元配的,虽然他是探花,是县官,可难听点人家叫他什么,老鳏夫啊,我是日里夜里都急着,希望他能快点成个亲,给薛家生个小孙子小孙女的。这孔家虽然没做官,但也是好几代的读书人,在这杜陵县不说谁都知道,但也算是个名声很好的人家,那孔小姐又是个贤惠的人,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给大人续弦算是有些委屈啦!暖暖,大人也不容易,你就宽待些吧,以后再见了孔家人也客气一些,再说了,这不是也关系到你自己么,到时候孔家小姐进门了就是夫人,你让她不高兴,她可不得刻薄你?那些趁男人不在家把一些通房妾室卖了的夫人可多着呢!莫说你,就是我这下人我也得客气着呀,到时候她可就是夫人了,大人一不在家,当然是她说了算!” 沈妈走后,沐晞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里。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心情而不吃饭。到现在,她已经明白了,那个云姨,那个孔小姐,也许不是孔小姐,而是孔夫人,这一回过来是故意针对她的。 鞋子不是正常的鞋子,虽然外面看着大,但穿进去却塞脚,她们故意把这鞋子给她穿,让她乖乖说很合适,可她那时还不明白,却说不合适。 沈妈说,让她对孔家客气,要不然孔家小姐就会刻薄自己,甚至卖了自己。其实今天这双小鞋就是刻薄了吧,可是她明明“刻薄”了,却让自己连反驳一句都不行。 还有,薛尚清,昨天,他还在河边和她说了那么多话,他把得抱得那样紧,今天一早,自己就去了孔家。 孔家小姐,那是她的夫人…… 他今天和她说了许多话,和她的家人商定着成亲的日子,他要办一场热闹的酒席,要娶她,然后带她去老家让他的家人见她…… 那自己呢,自己算什么? 心里很酸,很涩,很痛,鼻子也很酸……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做妾?想得美 天才刚亮,沈妈还没起床就听到了外面的开门声。这可让她奇怪了,平常会比她起得早的只有大人,可大人今儿个不是不在家么?小姐当然也是不会的,她虽然起得早吧,却还没这么早,至于暖暖就更不会了,她都是睡到大中午的,可再一听,声音似乎正是从旁边的东厢房发出的,接着便是脚步声,竟是往外面走去。 沈妈开了门去看,果然就见到了沐晞,衣服竟然穿得整整齐齐,真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暖暖,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这是要去哪儿呢?”沈妈好生讶异。 沐晞淡淡回答:“没什么,出去走走。” “你这……”沈妈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呢,她就已经开了院门出去了。这事让沈妈十分纳闷,再想她昨晚连饭都没吃,恐怕是真的心里不快活,要出去走走吧? 再躺回床上,沈妈也睡不着了。 那鞋子的事,她后来想了想,似乎也蹊跷着,暖暖不是那种耍心眼的人,再说要真耍心眼,她也不至于非说人家给她做鞋小啊? 这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鞋是真小,做鞋的人,要做得鞋子看着大,穿着小也不是难事,如果是这样,那这孔家人是安的什么心?故意拿只小鞋来给暖暖穿,给她个下马威? 主母给先进门的偏房一个下马威也平常,只是这心思用得也太深了,而且这样看,她们是不是没有和暖暖和睦相处的意思? 琢磨了半天,沈妈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在她看来,最好是暖暖能在孔家小姐之前生个长子,这样她地位才稳了,那孔家小姐再是主母,也得掂量掂量。 临到下午,薛尚清回来了,沈妈正出去迎呢,却又见到了昨天过来的云姨和她坐的那辆马车。。 心里奇怪着,沈妈脸上早已笑了起来:“呀,云姨过来了!” 云姨那本就带笑的脸更加的笑容满面,“可不是是呢,哎呀,总是过来打扰,昨天是送信,今天可就有点不好意思啦,大人让我过来拿盐和厨料,我这腆着脸的就来了!” “呀,我之前都忘了,可别说,我们这家里别的不多,就这两样多,每月都要发,家里人少又吃不完,我就天天说,要是折了银子多好!以往也没个亲戚啥的,送别人了不舍得,现在好啦,有亲家帮着吃了!”沈妈一边说着一边就带着云姨去厨房,十分大方地将多余的盐与厨料、面粉之类大袋小袋地给了她,完了正要出门,却看见正进院门的沐晞。 沈妈还没说话,云姨就大惊道:“咦?难怪没见到夫人的人,原来夫人不在家呢?这是去哪儿啦?” 听她这么问,沈妈惟恐她误会暖暖整日一个女人往外跑,连忙道:“是我,是我刚才要做针线,正好少了白线就让她去买了,家对门没几步不就有个买杂货的么,来去也快!” 云姨看着沐晞,又说道:“暖暖夫人,你这身衣服淡,配这鞋子不好呀,怎么没穿昨天那双,那红色配这衣服不是很好么?” “你们故意拿双小鞋子来就算了,难道还要逼着我穿?哼,要穿你自己穿去吧!”沐晞说话时带着重重的鼻音,然而这鼻音一点也不影响她态度的冷淡,说完才要往房中走,云姨却已经不舒服了。 “暖暖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故意拿又小鞋子来给你,还逼着你穿?你……你……”她脸都红了,声声恳切道:“这说话要讲良心呀,我们小姐亲手做的,按了你的尺寸做的,你明明穿着就是合适,为什么非要说小?还说是我们小姐是故意做小的,这人长了一张嘴,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们小姐日里夜里的做,倒成了故意害你了?” 鞋子的事不管谁对谁错,这架肯定是不能吵的,沈妈立刻就拉了云姨道:“云姨消消气,消消气,我昨儿个不就说了吗,她年纪小不懂事呢,头又是受过伤的,平时也不多见人……” 沐晞冷声道:“我头是受过伤,可我又不傻,沈妈,就算你不想得罪她,也不用这样说我吧。” “这……”沈妈被堵得没话了,薛尚清还不知为了什么事,只朝沐晞走近一步,轻声道:“你先回房去吧。” 沐晞回头瞥他一眼,正要进房,云姨开了口,几乎是带着哭腔:“薛大人,这个事,这个事你说是怎么回事,昨儿个我过来,夫人让我不能空手,便亲自费心选了见面礼过来,暖暖夫人,那是小姐听见她进门就亲自做的鞋子,那鞋子穿着我们看着都合适呢,她非说小,还说我们小姐是故意做小的,这不就是说我们小姐忌妒,故意刻薄她么,这……我们小姐还没进门呢,就得了这名声,这可真是……”一让奇更。 沐晞二话不说,进门去拿了鞋子出来,手上还多了只剪刀,就在众人奇怪时,她拿了剪刀朝鞋面就是一剪刀下去。 “你看看啊,看这鞋子是怎么做的啊!”她说着,剪开的鞋面一把撕开,正好露出里面的小心机:鞋尖之前,又有两层布,而那两层布与鞋尖之前正好隔着那一点空隙,别人按过去,就是空的。 可她才撕开,那云姨就跑了过来,夺了她手上的鞋子脸都气得通红:“你……好啊,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我们这孔家,可真是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呢!不要,不要我拿回去就是了!”说着就捡起地上另一只鞋子,转身往门外马车走去。 “别别,云姨——”沈妈连忙上前拉住她,云姨气得眼都红了起来,泪水也要出来了,哽咽道:“可怜了我们家小姐,燃着灯一针一线的缝,自己都没做却还想着别人……却还觉得只要她好好待人,人家就会好好待她……”说着一边哭,一边卯足了劲的要出去,沈妈也卯足的劲的拉住她。 “我说了,暖暖不懂事,不懂事呀,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沈妈劝着,薛尚清看向沐晞,眉眼带怒,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给云姨赔不是!” 沐晞盯着他看了半晌,声音冷冷道:“没做什么,那是你的云姨,又不是我的云姨,你自己给她赔去吧!” “你……” “你什么你?”沐晞反问道:“当个官了不起吗,我就剪了双鞋子,又没犯法,她自己说送给我的,我是穿是剪不是我说了算么!喏,欠你的钱,暂时给你十两,剩下的以后给!现在先借你家的衣服穿两天。”说完将手上一锭银子扔在他身上,转身进屋,没一会儿,拿了个包袱出来,也不管众人,只径直往外走。 薛尚清不明所以,立刻拉住她:“暖暖,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管得着么!反正从今天起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不对,是从来就没有关系!”沐晞说着将包袱往肩上一甩,然后道:“至于你救了我,让我在你家住这么久,我还是挺感谢你的。”说完,毫不犹豫出了院门。 “暖暖——”薛尚清说着就追上去,云姨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他回过头道:“沈妈先带云姨进屋坐坐。”说完,人早已没了影。 出门便是街道,只有两个方向,向左或是向右,薛尚清一眼便见到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沐晞,立刻往左边追去。 “暖暖,暖暖——”薛尚清好不容易追上,连忙拉住她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沐晞转过头来,说话时,却已甩开他。 “你要去哪里?你着凉了是不是?”薛尚清说着要去探她的额头,被她一把打开。 沐晞揉了揉鼻子,瞪向他道:“薛尚清,我之前可是和沈妈说好了的,我要走随时可以走,你别想拦我。” “可……”薛尚清急道:“为什么?你昨晚不是还说……说……” “对呀,我昨晚说再想一想啊,回去我一想,觉得我还是挺讨厌你的,所以我决定走了!”说完,她又往前走,薛尚清先一步上前拦住她。 “不,可是因为那鞋子之事?那到底是什么事,我至今还不清楚,不管如何,你让我先得知实情再说好么?” “不好。真要知道,你去找你那个云姨,她会告诉你的。不过我走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我走是因为讨厌你,就这原因,没别的了!” “你——”薛尚清迟疑半晌才道:“暖暖,你是生了气是不是?你只是一时气话是不是?” 沐晞深吸一口气看向他:“我是生气,不过就算我不生气我也是讨厌你的,以前我没地方去只有待在你家了,现在我找到地方了,又有钱,我才不要和你们住一起,天天看见你这张讨厌的脸呢!哼,老鳏夫,谁要给你做妾,想得美!” “你……”薛尚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沐晞再不迟疑,转身往前走去。 天上晴着,远方未融的积雪被阳光照得刺眼,她的背影就在前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可她的话却还在他耳边回荡。 那是她说的么?是她说的么?原来……她如此认为……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若我不娶她 刺骨寒风迎面吹来,薛尚清禁不住一颤,再回过神来时,前面的街道空无一人,竟不知她又往哪里而去,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暖暖,暖暖! 他心中一紧,也来不及想其他,再次追了上去。 沐晞时刻都有种要倒下去的感觉。 头又重又晕,像顶着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一块大石头一样,整个人此时像要虚脱一样,每走一步,都要抽干自己浑身的力气,每走一步,都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倒下! 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去,因为累着,乏着,烫着,全身都痛着,恐怕倒下去她就再不想站起来了。。 半夜里开始不舒服,那个时候她却完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意识,只是在寒风凛冽中出门,只是在街道上急促却漫无目的地奔走,她没有精力来管这副身体是不是舒服,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薛家,离开薛尚清,再也不要见到他一眼,再也不要听到他的声音! 呵,云姨,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忍着她? 孔小姐,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才没那精力和她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至于薛尚清,不就是欠了他一点钱,仅仅就是欠了他一点钱么?得意什么呀,拽什么呀,还以为她盼着做他家的妾呢!哼,笑话,她又不喜欢他,又老,又穷,又小气,又没意思,还死了老婆的,傻子才要给他做妾呢! 她要去赚钱,自己养自己,然后攒盘缠去找自己的爹娘,从今以后她连这破杜陵县都不要来了,更何况是那什么薛尚清?哼,娶你的夫人去吧,生你的孩子去吧,关她什么事! 脚下猛地一滑,她重重摔倒在地,这才发觉地上是一滩水洼,她竟然一直都没看见,还往这儿走着。一滴泪水滴到自己手背上,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流泪,眼睛一直都模糊着,鼻子一直都酸着。 泪水一滴接一滴往下落着,她坐在地上,真的再也不想起来了。旁边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她知道他们一定都看着自己,可她还是不想起来,还是这样坐着。泪水依然流着,汹涌澎湃,心口疼得想是插了一把刀子一样,喉间梗得好难受好难受,随时都要忍不住痛哭出声。 “暖暖!”薛尚清的声音传过来,随后便是他急促跑来的脚步声。沐晞心中猛一阵惊慌,立刻将眼泪擦干。 “暖暖,你怎么了?”薛尚清立刻过来要扶她,可她却先一步自己从地上起来,然后冷声道:“你走开,别跟着我!”说着就推开要往前走,薛尚清急忙拉住,惊慌道:“你哭了?” 沐晞不想理,只是推他,可这回他却像是铁了心不愿放手似的,就是推不开,“暖暖,你告诉我,当我求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无论怎样,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早就说了,就是讨厌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说讨厌你,你还硬要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你哪里讨人厌你自己不知道啊!”沐晞盯着他,只见他脸上原本急切的神情因她的话而变得落寞,可他没有放手,随后又马上问:“是因为云姨?云姨送来的鞋子小了,她却不承认?” “什么云姨,哼,她是谁,我才懒得理她,你给我让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沐晞说着抬手朝他肩头砍去,薛尚清抓住她手腕,却瞬时大吃一惊:“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不要你管!”沐晞挥开她,反手一拳打在他身上,可因为全身乏力,这一拳却并没有多大力气,只是把他打得后退了两步,而她自己竟也颤了一下。 很快他就拦在她身前,认真道:“若你要走,我自然无权拦你,可……” 他痛声道:“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昨天给我承诺,给我希望,今天却又如此?难不成你只是拿我寻开心么?” “寻开心?”沐晞忍不住大怒,“你才是拿我寻开心吧,一副很老实的样子,结果呢,昨天还对我那样说,今天一大早就去见你那未来的夫人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对她说很喜欢她呀,是不是也问他怎么样才肯嫁给你呀,哼,你就是个老鳏夫,什么喜不喜欢,是个女人你都喜欢!” 她字字都像刀尖一样戳他的心,句句都告诉着他他的不足,他的一无是处,可他还是从她的话里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立刻问:“你是因为我去孔家而生气?是昨天早上有人来告诉我,孔家大爷在雪地里摔折了腿,我当然要去看一看,晚上逗留,也是不得已,我并不想……”下的道刻。 “我管你想不想,我管你去做什么,那是你夫人,那是你岳父,你当然要去了,可你去关我什么事!”沐晞说着就推开他快步往前走,可她头晕眼花,拖着的一副身体已经无力到了极致,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薛尚清再次拉住。 “暖暖!我——” 她恨着这声音,恨着身后这人,也极不愿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虚弱痛苦,顿时未等他说完就大吼道:“你别拉着我缠着我行不行?我不会嫁给你的,死也不会嫁给你的,你不是有了个夫人吗,有夫人还要妾做什么呀,你去娶她去,去和她过日子去,别再跟着我!” “那要是我不娶她呢?” 这一句话,薛尚清脱口而出。沐晞愣住了,似乎连他也愣住了,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风那样强劲地吹,每受这风一下,沐晞的头就像被石头撞一样的疼,终于在这一刻,在又一阵强风袭来时,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终于像预料的那样,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暖暖!”薛尚清扶住她,来不及想地将她抱了起来,待意识到他这惊人行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时,他已经抱着她急速往家里跑去。 这一刻,受着瞩目,受着寒风,他却没有去想是不是要不好意思,只是突然冷静下来。 他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竟然说不娶孔家小姐,这代表着他要退婚,而且是毫无理由的退婚,他怎么会这样呢?他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说的、自己有冒过这念头,可另一方面,他却又觉得自己早晚会这样说。 他见到了那个将要与他成亲的女子,也与她的亲人相谈甚欢,这似乎是一个秦晋相好、伉俪情深的好兆头,可只有他知道,他心里倍受着煎熬。 看着孔小姐,他不由的想,这就是他将来的妻子,这就是他将要共同相伴一辈子的人,可他和她没什么话说,也想象不出怎么和她生活…… 他与暖暖也并不一定有说不完的话,可就算是不说话,就算是她在前面走她自己的,他在后面跟着,也能看着她的背影一路心安。他喜欢看她的一举一动,喜欢想象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什么,喜欢在忙公务时催自己尽快,那样就能快点回到家中,喜欢在夜里躺下时畅想,张记的汤圆有名,不知她是否喜欢吃;开春后孩童喜欢放纸鸢,又不知她是否喜欢放;年轻姑娘们喜欢荡秋千,她那么好动,一定也喜欢,或者他可以在院里搭个秋千架…… 这些在想来时,虽有微微的怅然,因为她说她并不喜欢他,但更多的是满心的愉悦,因为只要她在身边,他都是能做这些的,可是如果她走了呢?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呢? 就算她没走,就算她愿意留下,他又拿什么来保证她会永远开心,永远愿意留下?孔家夫人,看上去似乎稍显强势严厉,孔家小姐,看上去似乎心思深沉,孔家一个婶婶,还提起了暖暖,说薛大人是不是要当心些,漂亮的女人向来心思多,听说那个侍妾好看着,会不会算着了大人耿直,故意自毁清白要带赖着大人呢? 就算是在孔家做客,他也忍不住微微表现了些怒意。他知道了,他纳暖暖为妾,孔家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是放在心里,而他们还没见暖暖,就已经为她定了罪,连好看,也成为她心术不正的理由。 哪怕现在,他也只有晚上才回家,也许以后更忙,甚至会独自一人到外地为官,家中事务一点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暖暖会是什么处境? 他无法想象,她那么纯真无邪的人,必须屈居于他人之下,受人压制;她的孩子,远远低于别人的孩子,毫无身份地位……而他身在远方,连家书都只能递给叔伯正妻,连提一提最关心的人也要担心为人诟病…… 在孔家,他一刻都不曾畅怀,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心中想的全都是这些…… 其实,他是十分不愿娶另一个女人的,他没意识到自己有不满的想法,却在连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时候将“不娶”二字说了出来,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排斥这桩婚事了吧。 真的,要退婚么?他那么不齿郑家言而无信、朝秦暮楚的行为,现在自己也要这样做了么? 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她时那样昏睡着,躺在他怀里,这么轻,这么柔弱。她额上,脸上,都是通红通红的,不知高烧成了什么样,也不知是否有性命之忧,他这样看着她,突然之间明白,他的确是要退婚的。 退婚,是心里那么强烈的**,脑中那点事非观和那**比起来,那么渺小不值一提,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疯狂不能自持的人,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判断,他就是要那样做,哪怕粉身碎骨。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退婚 “云姨,这茶还喝得惯么?要不要再配些点心?”明间,沈妈妈万般惶恐地招呼云姨,说着就要起身。 云姨歪着身子坐在左首的位置上,一张脸阴沉得如同大雪里的乌云天,听到她这话,冷笑一声,提高了音调道:“喝得惯,怎么喝不惯呢,薛大人吃的是官家饭,拿是朝廷给的东西呢,这茶叶,我这小门小户的老婆子可是一辈子都没尝过一次呢!” 沈妈脸上十分支撑不住,看一看院门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赔礼道:“云姨别见怪,这暖暖您是知道的,大人救回她时她就是只剩半条命的,那时头上的血还在流着呢,大人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她治,这命倒是保住了,可就是不记事,脑子也……”顿了顿,她接着道:“上次她一个人出去,把那高家的公子给打了,后来大人再也不让她出去了,这回她这样跑出去,惹了祸还是要大人担着呀!不是大人怠慢您,实在是……这暖暖身边他走不开人啊!” 云姨脸上稍稍松了些,叹了口气,然后道:“沈妈,我知道,您和我一样,都是巴不得两家人好的,连着这些事,我说不气实在是假话。我们家小姐,那是实实在在的人人都说好,那媒人啊,一天往家里跑三遍,非要给说亲。我们呢老爷夫人呢,也是自己是读书人家里的,非得找个读书的女婿才行。介绍了大人,老爷夫人那是一百个欢喜啊,虽然女儿给人续弦,说出去难听,但大人人好啊,他们也就不管不顾地定下这婚事了,没想到现在……唉!” “大人不是故意的,那是万不得已啊,那暖暖也是姑娘家,大人这样名声的人,能不顾么?您放心,放一百个心,大人绝不会委屈小姐的,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夫人!待会大人回来了,必定要给您赔不是的,也得去孔家……”沈妈正说着,薛尚清自外面进来,胳膊上赫然抱着沐晞。 沈妈一见之下大吃一惊,急忙跑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暖暖这是……” “沈妈,快去叫大夫!”薛尚清吩咐着,转身便往东厢房走,沈妈正要出门去,转而想起来,一把拉住薛尚清,使劲朝他使眼色。 薛尚清这才看见正房门口站着的人,道了声“云姨”,然后匆匆进了东厢房。 云姨这回实在忍不住了,跟着他进门去,一边轻飘飘道:“呀,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劲儿大着呢,现在怎么就倒下啦?” 薛尚清正替沐晞脱鞋,并没有理她,她脸上更难看,瞬间像受了奇耻大辱一样一阵红一阵白,这才正声道:“薛大人,你这是……” “云姨您先回去吧,如今暖暖病着我无暇顾及,改日自当登门向孔大爷赔罪。”薛尚清一边替沐晞盖着被子,一边说道。 云姨彻底被激怒,尖声道:“薛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要忙着照顾自己这个妾室,所以没空理我这老婆子,让我回去?这是妾,那边可是要明媒正娶的夫人!” 薛尚清沉默半晌,然后回过头来沉声道:“云姨还请先回,明日或后日我便前往孔家退婚。” “退……退婚?”云姨的脸陡然失色,盯着他就好像见了什么怪物一样,又似乎怀疑自己的听觉,直愣了好一会儿,在薛尚清因为床上沐晞的一声申银就回过头去时终于怒火冲天,再也不说什么,一转身就出了门去。 外面沈妈忙拦住她,安慰道:“云姨别急,别急,大人一定不是这意思……”说着就朝薛尚清道:“大人,你这是……” “沈妈,我不是说了让去找大夫么,你怎么还没去!”薛尚清听见她的声音,瞬时大喊。 “我……” “快去!”薛尚清这一句明显是带着不耐与怒气的,他向来沉稳又尊老,这样对她大吼还是第一次,沈妈一惊,再也顾不上云姨,立刻就跑了出去。 云姨早已又羞又怒,比沈妈还快地转身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大夫过来把过脉后,称沐晞是风寒高烧,以及长时间未进食物导致体力不支,在大夫的症治下她很快就醒来,却只紧急地吃了些东西后就再睡下去,这一睡,却似乎是真的沉睡了,一直未见醒。 大夫提醒,最重要的是退烧,若是烧退了,便无大碍了。 薛尚清一直在床边守着,沈妈也在旁边照顾,然而她心里塞满了心事,时不时就朝薛尚清偷偷看一眼,欲言又止。终于等到傍晚,沐晞退烧,薛尚清脸上露出一抹放松地轻笑时,沈妈才实在憋不住开口道:“大人,你上午说的话到底是……难不成你是说真的呢?” 薛尚清看着床上的沐晞沉默半晌,回道:“是真的。” “那怎么行?这撇开了孔家小姐不说,您可是当官的,可是县令啊,怎么能随随便便退婚呢?小姐退婚已经是丢了大人了,您再退,那……那让人家怎么骂我们!”沈妈急不可耐,一下子把心里憋了一下午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薛尚清继续沉默,似乎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妈走到他面前,苦口婆心道:“大人,您明天一早就去孔家赔礼道歉吧,他家当然也不愿意丢这个人的,你去赔个礼,好好说,肯定行的。” “沈妈,我说退婚是认真的,不会改变心意,您别劝了。”许是因为心里没那急切,薛尚清语气好了很多。 沈妈连忙道:“大人哪,您不能图一时痛快呀,我猜着那双鞋子多半是有问题的,但这也不算什么呀,我们一边订着亲事,一边纳着小,那孔夫人心里有怨也是怪不得别人,让她把这气出了不就好了?可不能动着根本哪,这婚事怎么是能乱退的!别说您在杜陵县的名字不能要了,就是老爷那边也不好交待呀,他们能同意么?” “沈妈——”薛尚清看向她,认真道:“这些事我并不曾想好,但无论怎样,我是一定会退婚的,这个请您不要再劝。而且,我要娶暖暖为妻。” 沈妈看着他,完全震惊住。 娶……暖暖为妻?这怎么可以,这怎么行!暖暖身份不明,遭人掳劫,清白已失,这……这怎么能做妻,就是做妾也还怕被老家的老辈知道啊! “大人,这不行,这不……” “沈妈,不要再说了,让我与暖暖静一静吧,此事以后再提。”薛尚清打断她。 他这是第三次让她不要再说,沈妈哪怕有千言万语,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下来,低声道:“我……去看看药吧……” 厨房里满满的药草味,药罐子里,滚开的药汁被烧得咕噜咕噜响,沈妈坐在炉火旁,看着药罐上方徐徐冒出的白色水汽发呆。她觉得,大人追出去一会儿,就像是疯了一样。 说好的婚事怎么可以退?退婚倒罢了,又怎么可以让一个妾做妻?更何况还是那样的妾!去逝的夫人老爷不会同意的,家里的大伯二伯四叔不会同意,老太爷当然也不会同意,要知道,老爷夫人早逝,后面大人读书那几年几个叔伯都是拿他当亲儿子待的,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拿最好的,就希望他能考个好名次,将来光大薛家的门庭。结果他是考上了,当着个县官,那荆州的老家人都看着他,倒要看看他混出个什么名堂来,结果呢,他竟做出这样不堪的事出来。这叫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多高兴,叫家里的老老少少多寒心?将来大人逢个过年过节,祭祖省亲的回去,可怎么面对家里的长辈? 夜深,薛尚淑进厨房时,沈妈一边在热着饭菜,一边却在抹着眼泪。薛尚淑只知道今天是把孔家的人得罪了,却并不知道别的了,看见沈妈这样,顿得大吃一惊,立刻就问:“沈妈,你这是怎么了?” 沈妈连忙摇头擦泪水,只说道:“没事没事,烟熏的,我把饭菜热了,你让你哥哥过来吃点吧,他从上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欸,好!”薛尚淑尽管诧异,可想到薛尚清一直没吃东西,而沐晞还是太久没吃东西才晕倒的,顿时就慌不迭跑去喊薛尚清了。 夜太深,薛尚清有些困意,而沐晞虽然退烧了却没醒,他想自己恐怕还是要守一会儿的,吃点东西补些体力,顺便也可以让自己清醒清醒,也就起身往厨房而来。 他过来,沈妈怕他看到自己一双泪眼的样子,就故意催薛尚淑去睡而推了她出去,待替她铺了盖子侍候她躺下后出来往东厢房里一看,却见沐晞醒来了。 正要叫薛尚清,想到他正吃着饭,便罢了,好不容易他肯去吃饭,这一打扰,也许他又放下碗了。沈妈独自进去,还没说话,沐晞就已看见了她,支撑着要从床上起来。 沈妈忙去扶她,关心道:“醒了,头还疼不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沐晞摇摇头,轻唤道:“沈妈。” “下次可别这样了,又不吃东西,又着凉受冻的,下午烧得很厉害呢,把我们都吓到了!大人从下午就在你身边守着,现在刚被喊去吃点饭,你要不要吃?还是喝些糖水蛋花?” 沐晞轻轻摇头:“不太饿……” “那就喝药吧,药早就煎好了呢!”沈妈说着就要去端药,想到一端药薛尚清肯定就知道她醒了要赶过来的,便顿了顿,决心待会再过去,回头看见坐着床头的沐晞,那半夜都使自己不安的心事再次冒了出来。 “让药再炖一炖,我待会再去端吧。”沈妈说着,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良久,终于道:“暖暖,你白天里,和大人说了什么呢?”。 沐晞不太明白,“嗯?” 沈妈便说道:“就是白天你跑出去,大人追出去之后啊。”接着,没等沐晞开口,她又沉重道:“大人回来之后,不只赶走孔家的云姨,还说什么要退婚,要娶你做正妻……暖暖,我不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但……就当我这下人婆子求你了,这事不能这样做的,大人是读书人,是当官的,他怎么能好端端的退婚?就算实在不行要退婚了,也不能娶……” 她顿了顿,将语气再次软了一些,几乎是乞求道:“暖暖,扶妾为正妻是要挨板子坐牢的,别人不知道还好,万一知道了呢?更何况就算之前那纳妾的事不算数,大人也不可能娶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为妻啊,更何况……你知道,你是被人绑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才倒在路边的,这样的事叫我们荆州家里人知道还不翻了天?他们是决计不会同意的,你…… 这事总归是不可能,到时候不只办不成,还弄得大人全失了清白,杜陵杜陵骂,荆州荆州骂,那是哪里都不是人哪!不如你劝劝他,让他别这样了?” 见沐晞沉默着不回话,沈妈急着又喊了一声:“暖暖?” “沈妈。” 背后一阵男声传来,沈妈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薛尚清站在房门口,淡漠而阴沉地看着她。 沈妈惶恐之极,立刻站起身来解释:“大人哪,我这是……我实在是担心着急才说的,你也知道,我说的这都是实话呀,你……” 提惶地到。“沈妈,你是我娘亲身边的人,这些年在薛家也算尽心尽力,我也一直敬重你,甚至有时也把你当长辈,当母亲,可是,你毕竟不是我母亲,无权来干涉我的事。今年,若尚淑出阁,你便跟着尚淑到她夫家去,若有别的意外,我自会让人送你回荆州老家,以后你便不要再跟在我身边了。”薛尚清语气淡淡,可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能置疑反驳的余地。 沈妈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泪水顿时唰唰往下流,此时她的脸皱纹横生,泪水沿着纹路四处流着,一张唇抖者厉害,似乎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尚清说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去睡吧。” 沈妈的喉间只剩下哽咽,一个字音都无法发出来,最终只是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埋首出了房去。 薛尚清看向沐晞:“我把药端来你喝?” 好久,沐晞轻轻点头。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只卿一人 薛尚清坐到床边,将药碗递向她,沐晞伸手去接,却很快就放开,大喊道:“烫——” 药碗险些掉到床上去,薛尚清连忙稳住,沉默半晌,然后道:“那我喂你。” 沐晞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不由将头低了下去,也沉默半晌,声音极轻地回了声“好。” 薛尚清将药搅动一下,仔细舀起一勺来晾凉,然后再喂向她,她则低着头,小小的红唇轻轻靠近药勺,将黑色的药汁喝入嘴中,然后深深皱眉。 “良药苦口,忍一忍病就好了。以后晚上注意些,别再病着了。”薛尚清轻轻交待。 “我没冻着。”沐晞反驳着。 薛尚清又说:“就算病来不由你作主,那你怎么不吃饭?” 沐晞垂着头,实在不愿承认自己因为吃醋而不吃饭的丢人事,微微撅嘴再次反驳:“菜不好吃。”说完,从他手中接过药碗,喝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端了碗仰起头将剩下的药一口倒入嘴中吞了下去。 薛尚清已将手帕递给她,她接了手帕,递过空碗。 “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身子还烫不烫,要不要再睡下?” 沐晞微微摇头,一会儿,抬头看向他:“沈妈的确是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你那样,不怕她伤心么?” 薛尚清放碗,沉默,然后道:“她执意阻拦,我只有如此,暖暖……”他深深看向她:“我已经同孔家说了要退婚了,等你病好我就亲自过去正式退婚,我不成亲了,不同其他任何人成亲了,你……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沐晞脸上的红再次加深,缓缓低下头去。在看大夫之前,她虽然晕倒了,却还是有意识的,知道他抱着她赶回来,知道他对云姨说的那些话,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法醒过来而已。然后,在她心绪起伏不定时,她真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正好见到沈妈,又听到他为了她如此对沈妈…… 这一刻她是知道了,她以为她不会喜欢薛尚清这样的人,她以为她喜欢的,怎么样也要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有一身好武功,谈笑之间,将高世灼那样趾高气扬的坏人打得站不起身……薛尚清与这样的人岂只差了一点两点?所以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要喜欢他,可是,她喜欢他在身旁,喜欢看到他因为她说话走路吃饭不规矩时皱起眉绷起脸样子,也喜欢看到他在默许她许多要求时不言不语,却微微露出笑容的样子,最好玩的是那个时候他还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严肃,其实人家早就看出来了。 病着时,其实一点也不难受,因为在彻底沉睡前她听到了他说要退婚,还听到他对沈妈说,要娶她,所以在睡着的梦里她都是开心的,再没想起那些让她难受的人,比如云姨,比如那个不知容貌的孔小姐。 “暖暖……”她的沉默让薛尚清慌张,不禁又喊了她一声。 沐晞回道:“沈妈不是说了么,我身份不明不白,你家里不会同意的。” 好久,他才回道:“暖暖,爷爷,大伯,二伯,以及各位伯母他们待我有如己出,我不可能忤逆他们,若是那样,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沐晞抬头看向他,心底慢慢沉了下来。 他却接着道:“而且,婚姻大事,必须他们首肯,若他们执意反对,我也无可奈何。所以我想,我先与他们说娶你为妻的事,若他们实在不同意,那我便作罢,但也不再娶他人,时日一长,他们着急我的婚事,兴许会同意。若始终不同意,那我便等到他们辞世,自己做了家主再扶你为正妻;若他们长寿,甚至后于我归土,那我也就只是一辈子不娶正妻了。暖暖,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见她不言语,他又立刻道:“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我会好好做官,会努力有权势威望一些,那样我开口,就算是小辈,家中的长辈也会多依着我的。” 沐晞低着头问:“你的意思是,要是他们同意,你就让我做妻子,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就干脆不要妻子了?” 薛尚清点头:“嗯。” “那……你不娶妻,但是你纳妾呢?”沐晞突然问。其实对于妻还妾这种名份上的问题她倒没什么多的感觉,就是想到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就觉得如梗在喉,百般难受。 听她这样问,薛尚清愣了愣,随后道:“我也不纳妾!” “那……”沐晞将头低得更低,“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同意了……从今天起,我就算是真的嫁给你了,不对……从你真的退婚起。” 薛尚清身体一震,不由露出欣喜激动之色,追问道:“真的?”抬眼间,正好碰到她的目光,她脸上一红,立刻又低下了头去,轻声道:“当然是真的,我又不喜欢骗人。” 薛尚清将被子攥在手里捏着,半晌道:“那……我明天就去退婚!” 沐晞小声道:“也不用那么急……” “我明天一早就去。”他看着依然笑着,声音轻柔,而后,目光落在了她右边的耳垂上。 因为晕倒得太过突然,她身上的小袄都是沈妈替她脱的,然而她耳垂上戴着耳环,似乎是不方便,沈妈并没有一起摘下来,此时那耳环已经松了,挂在她耳垂上很快就要掉下来,他想替她摘掉,却习惯性地忍住,又一想,不由轻轻抬起到她耳边,将那耳环取了下来。 他的手背触到了她脸颊,沐晞脸一红,更加不敢抬头了,紧接着,耳垂处一痒,让她的身体不禁轻颤。 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他却也感受到了她耳垂上的柔软光滑,脸上一烫,一边将她耳环放下,一边却想到了那一日与她成亲,洞房前的紧张心悸,顿时下腹一紧,脸上更加发烫。 “你……想吃东西么?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拿来给你吃!”薛尚清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沐晞却立刻摇头:“我不要吃!”随后她看着他,回道:“我又要睡了,你也去睡吧,我没事了。” 薛尚清点头,“你睡吧,我在这儿再坐一坐。” “不用,很晚了吧,你去睡,你不是说……”明天还要去退婚……最后的话,沐晞没能说出来,只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保证道:“我真的没事了。” 薛尚清握住她的手:“你睡吧,让我陪一陪你,我困了自会去睡的。” 沐晞无奈,点头躺下,在他的注视下乖乖地闭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静得似乎没有一丝风吹来,倒是屋外仍然能听到阵阵风声,很远很远的街道上,传来敲更鼓的声音,却更显得夜深沉。 沐晞悄悄睁眼,果然床边的薛尚清已经趴在她床边睡着,呼吸声均匀而平稳,已经熟睡。 音就开由。其实她才醒,并不要睡,只是想让他去睡才说要睡的,他果然是累了,却只肯趴在这床边睡下。她看着他,心中甜蜜而安定,不禁想起记忆的最初,她从床上醒来,他站在她床边朝她揖手,十分严肃而礼貌道:“姑娘,在下为杜陵县县令薛尚清。” ******************** 沐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只是再次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了薛尚清的身影,最初她还以为他是去自己房里睡了,后来将薛尚淑一问,才知道他果然是去退亲了。 薛尚淑说这些时,满脸担忧。 她不像沈妈那么顾忌颜面声誉,因为自己也是退婚过的,也是盼着能和家里不认同的人成亲的,与沐晞倒有些惺惺相惜,可是心情却总是沉重,沐晞问她,她才说出此番退婚,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沐晞奇怪,立刻问:“为什么不容易?你和那个郑家不是很容易么?而且还不是你哥亲自去的,用个媒人去就行了。” 薛尚淑回道:“那怎么一样,那是那个郑家本来就不想继续这婚事了,可孔家不同呀,孔家虽然来闹了那件事,但心里是很满意这门婚事的,现在说退婚,他们当然不愿意了!” “可是你哥哥都不愿意了,他们不退能怎么办呢,难道你哥不愿意,还非要嫁给你哥么?” 薛尚淑肯定地回答:“那当然。” 沐晞看着她,十分不解。 薛尚淑解释:“她不嫁给我哥还去嫁给谁呢?本来她的年纪也不小的,还退过婚,再找人家就不好找了,特别是像我哥哥这样又读书,又还当了官的。而嫁了我哥,就算我哥不太愿意也妨碍不了什么啊,反正她是正妻,没什么理由我哥也不能休她怠慢她。我就怕他们咬死了不肯退婚,那样我哥就没有办法了。” 沐晞没想到是这样,不禁也有些担心起来。在她心里,那孔家肯定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还能够使些小手段自己当好人,把错全推在你身上,薛尚清那么老实,能斗得过他们么? 这样的担心一直持续到下午,一早便凉嗖嗖的,正午一过,又是阴阴暗暗仿佛要天黑一样,看着这预兆似乎不太好的天气,沐晞连药都有些喝不下去。 薛尚清回来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沐晞在薛尚淑房中坐着,两人同时听见门响,可先跑出来的却是薛尚淑,沐晞之后才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门口,倚在门框旁朝外看去。 “哥哥怎么样了,那孔家……”薛尚淑面对哥哥一向拘束,可现在因为心中急切,却显得自然了许多。 薛尚清青色的衣服上沾着些雪花,看着薛尚淑脸上微微松弛,点了点头:“估计后日便可完全办妥。” 这答案让薛尚淑与沐晞两人同时惊住,因为他进门的神情并不太好,很明显的黯淡沮丧,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答案,这让沐晞都有些觉得他是骗人的。 按尚淑的话,那孔家就算愿意也不会这么爽快吧,竟然这样就答应了,她还以为薛尚清会失望归来,下次再去的。正想着,薛尚清的目光朝她投过来,停留片刻,轻声道:“身子好些了么?” 沐晞点头,也轻声回答:“好了很多。” 他便露出个淡淡的微笑来,再不说什么,转身进了正房。 沐晞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他这个微笑而变好,反而更加的担心沉重,她几乎已经确定,正如薛尚淑说预料,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想去问他,可他已经进房去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多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跑过去追问合不合适。 晚饭薛尚清也没吃,说是在外面吃了的,因为这样,沐晞再也没见到他从房里出来。后来她回了自己房间,盯着窗外的雪花看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她从窗外看过去,却见正房的灯还亮着,她知道,那是书房的位置。而自从他休假后,已很少燃着书房的灯忙到半夜了。 不弄清楚,今晚她是睡不着的。已经忍了这么久,她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他想不想说,她也要问个明白。 敲门之后,里面传来薛尚清的声音,“谁?” 以前他从来不问谁的,因为再是谁,也就是屋里的三个人,三个人都有可能去找他,三个人都没有什么不见的理由,这一回他却问了,似乎是要因人而决定开不开门。 沐晞说“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开门,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还没睡么,我本想明天去找你。” 沐晞进门去,有些闷闷不乐:“我睡不着。” “为什么?”他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将自己坐过的大椅子拉过来给她,自己坐到了对面。 沐晞却没坐,只是看着书房里的一切。现在书房的样子完全不是以前她过来看到的模样,那时候每次来这儿都是整整齐齐的,连笔架上放着的毛笔都是按粗细顺序依次摆好的,桌上的书本、纸张全都是一摞一摞没有一丝凌乱,而现在,各种纸张,盒子胡乱摆在桌上,甚至还有些银两铜钱堆在上面,乱得像是要搬家一样。 她奇怪地看向他:“那孔家真的答应退婚么?你别骗我,尚淑说他们一定不会那么容易退婚的。” 薛尚清先是点头,然后道:“我没骗你,他们真的答应了,只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沐晞立刻问。 薛尚清停了停,说道:“他们的确不肯退婚,可孔家是书香世家,也做不来无赖之举,在我再三恳请下,孔大爷提出条件,称只要我拿出五百两做赔偿,他便同意退婚。” “五百两……”沐晞大吃一惊,“不就是退婚么,怎么要这么多钱?他们也太过份了吧!难道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薛尚清叹声道:“这钱的确有些多,但我想,失信于人的是我,不讲情义的也是我,我没有什么办法来补偿孔小姐的名声,只有拿钱财了。其实孔大爷如此提要求并不准备我答应的,他不过是不想退婚,所以才故意提这要求,我点头答应,他反而气得险些昏过去。但他也是言出必行之人,既然话说出来,便不会反悔,只要我拿出五百两来,他只能答应退婚。” “可是……” 沐晞心疼道:“五百两,尹小七大半年工钱才十两,你一个月工钱就算是他的十倍大半年也才一百两呀,这么多钱你怎么拿得出来?你一月工钱多少呢?” 薛尚清不禁一笑,回道:“每月俸禄八两。”随后认真算与她听:“月俸八两,再加其他赏赐折现,一年大概一百五十两,但来杜陵县前两年……巧娘病重,所有积蓄差不多都用来看病抓药,到现在也并没有存下多少。我下午算了算,手上的现银、可以当卖的财物,只能凑到一半,剩下的,便只有转让这房子了。若之前的消息属实,今年我或许会前往京城,这房子也可以卖了,就算暂时不走,估计也不会留太久,房子迟早要卖,这样凑下来便够了,只是……” 他看着她,轻轻道:“暖暖,如果以后住的地方很小,很旧,漏雨、夜里有老鼠,你愿意么?” 听到这一连串的房子问题,沐晞脸上已经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惊讶道:“还有老鼠?夜里出来?它不会往床上爬吧?” “我们可以养只猫,或者养两只。”薛尚清立刻道,“这样便没有老鼠了。” 沐晞想到对门那家里的长毛狮猫,还有隔壁胖胖的小黄猫,瞬间觉得没了老鼠有了猫实在是件好事,立刻点头:“好,那不如再多养条狗好不好?” 她本以为薛尚清当然会说好,没想到他犹豫了下,却说:“狗……可能养不了,以后也许要把朝廷分发的米粮换钱,狗食量太大。”他看着沐晞脸上失望的神色,想了想又改口道:“养一条也可以,以后尚淑出嫁家中便只剩你与沈妈二人,我若不在家,你们也许会怕,养条狗看门护院也行。”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温存 沐晞的心思却又转到了其他地方,一脸担忧道:“你刚才说,连米都会没得吃,那菜呢?” 薛尚清沉默半晌才回答:“也许……只能吃地里种的时蔬,到时我去弄块地,让沈妈种些菜, 我们每日就将就吃地里种的菜了。” 想到那些日子的白菜拌萝卜,萝卜炒白菜,沐晞便觉得胃中一阵酸水,待这酸水涌过之后才无比痛心地点头道:“好吧,那能再养群鸡么?偶尔吃点鸡蛋,再偶尔……比如隔个十天……”她一算,一群鸡似乎实在不够这么高的频率,便忍痛道:“隔一个月吃一回鸡肉,我们养十五只鸡,一个月杀一只,过年时多杀两只,这样有盼头一些。” 薛尚清笑起来,柔声道:“那好,那便养一群鸡,养三十只吧,不卖钱,全给你吃。只是还有……你与尚淑的衣饰只怕也要清俭一些了。” “那没什么,衣服无所谓了,你没看人都夸我好看么,我长得好看,就算穿丑衣服也好看的!”沐晞十分洒脱道。 薛尚清真没听过人这样夸自己,可她说的全是事实,她的确是好看得不用任何装饰,而这样一个倾城的女子,却愿意与他一起受穷。他靠近她,拉了她的手轻声道:“暖暖,我知道,你定会愿意。” 沐晞垂下头去,“连你都愿意,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她轻声道:“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的,你因为我那样说沈妈,她今天眼睛都是肿的;你那么不愿和老家的长辈吵架,却要因为我而惹他们不高兴;你还那么讨厌退婚,当初还说尚淑要退婚除非你死,现在你自己却退了……我觉得你因为我做了很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你一定也很难受吧?” 薛尚清更将她的手握紧,“暖暖,不要难受,我不是因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偏偏要和你在一起,我自己如此选择,和你并没有关系。” 一个人,最让另一个人感动之事,不是他为她做了许多,而是他为她做了许多,却不让她觉得他为她做了很多。沐晞觉得自己鼻子有些发酸,忍了好一会儿才将那阵酸忍过去,没让自己掉下泪来,然后倾身靠到他怀中,“我决定了,如果以后我家里人也不同意我和你一起,我也不听他们的,怎样也要和你在一起!” 薛尚清紧紧环住她,“好,无论怎样,我们一起面对。” “嗯!” 薛尚清松开她道:“夜深了,你快去睡吧,账我算得差不多,再过一会儿也可以睡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睡吧,虽然你还没有完全退婚,但我还是决定今天就算和你真的成亲了,所以……”说到最后,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你和我一起去吧。” 薛尚清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邀请,不由涨红了脸,竟有些结巴道:“我……我还是……还是先算完账吧,你……” “这么晚不要算了,你昨天就没有好好睡。”沐晞不由分说一下子吹了房里的灯,在黑暗中拉了他往外走,却不熟悉地形,一下子撞到了椅子上。 就说米沈。“啊——” “慢点!”薛尚清立刻扶住她,拉了她十分容易地出了门去。 东厢房里的灯还燃着,烛光照在窗纸上,印得那红红的“囍”字别样鲜艳,沐晞看着房中,略带欢喜道:“你看这儿还是和之前一个样子。” 薛尚清沉默着不说话,沐晞关上门,将他推到床边坐下,自己站在他面前道:“你睡,明天再算那些东西,明天也晚点起来,又不用去衙门,每天那么早起来做什么呢!” 薛尚清沉声道:“暖暖,其实……其实夫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晞也坐到他身旁来,瞪大眼睛问:“并不是我想的怎样?” 薛尚清低着头没去看她,半晌才道:“并不是……”他暗暗吸了口气,解释道:“新人入洞房,并不只是进房之后同床而卧,生儿育女,也不是同床而卧之后便好。” 沐晞的脸也红起来,低声道:“我……我知道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是要……那个……圆房还是行|房才是夫妻,才会有孩子的,可是那个不是很累很要力气么?我是想我们今天先睡,以后提前多吃点,多睡一会儿再……再开始。” 薛尚清没想到她竟然是知道的,而且还如此坦然,反而是自己心绪不宁,仿佛又与上次入这房间一样白白紧张了一场,不由对自己叹息几声,低着头,闷声道:“好……” 然而沐晞虽然说起来似乎很坦然,但真的要躺上床时却十分不好意思起来,原本以前会脱得只剩最后一件单衣或者亵衣再睡,可现在却在最后还留了两件,而且很快就吹了灯跑上床去,心想等上床,等他睡着之后她再把外面那件偷偷脱了,要不然这样睡着太不舒服了。 薛尚清却一直都没有睡着的迹向。 灯熄了,外面没有月光,床帐也拉着,床内几乎一片漆黑,两人都直挺挺躺着,没敢乱翻身,生怕触碰到了对方的身体。沐晞觉得自己似乎处在一个难以睡着的状态。看来她错了,不该把他拉过来和自己一起睡的,也许再等几天两人熟了再一起睡更好。 她这样想着时,身旁薛尚清突然开口道:“暖暖……” “啊?”沐晞很意外。 他停了半晌才缓缓道:“如果,如果是今晚,你愿意么?” “今……今晚……怎么?” 沐晞隐约中有点知道,可却不敢肯定,或者说,不愿表露得很肯定一样。 “今晚……像你说的……圆房。”很快他又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回正房睡亦可。”。 沐晞沉默了下来,偷偷摸了摸自己脸上,感觉烫得都要着起火来。愿意吗她愿意吗?其实是愿意的,只是……实在是太突然了,她有点……还没准备好的意识呢? “暖暖,我并不是……我只是……你不用……”薛尚清明显有些语无伦次,最后道:“我并非心急,只是,只是想起还有一笔账没算,我不睡了,先过去……” “我愿意。”沐晞说。 于是他的话戛然而止。 很久很久,夜静得出奇,几乎能听到雪落到地下的声音,他轻声道:“真的么?” 沐晞不耐着,语中却透着一丝娇羞:“你怎么总喜欢问真的真的?我说了我又不喜欢骗人!” “不是,我……” 薛尚清翻过身,侧身对她,静默许久,朝她靠拢一些,缓缓抬手揽住她的肩,“暖暖,我从没有一个遇到像你这样的女子,让我变得不像自己,而我却……不讨厌这改变。” 很久之后,他的手才轻轻探到她身上,将她衣服上的系带解开。 她呼吸急促着,一下一下的,终于决定紧紧将眼闭上,把自己当死人一样,可是这样闭上眼,身上的感觉便更清晰,她的呼吸不只没有顺畅一些,反而更急更短了! 温热的唇,与那股让人更加紧张的男性气息朝身上袭来,她紧紧捏着身下的床单,连身子都要开始颤抖。 冬日雪夜,她第一次感觉炙热难耐,身体如藏了十个火球一样不停翻滚,她听到细细的嘤咛声,却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发出来的…… …… 薛尚清重重躺到她身侧,喘息未定,胸壑之中却仍然势气勃发,仿佛一条猛兽一样奔腾,咆哮,迟迟平静不下来。 从来没有这样过…… 以前身旁有新婚妻子,后来鳏居,尽管有些难言的冲动**,但只要忙起公务来就会忘记,并算不得什么。甚至之前有人直言要送青楼美妓给他,他也全无一丝动摇,而现在……他觉得他会为身旁的这个女子而疯狂。 她并没有对他说什么甜言软语,也没有什么有意魅惑的行为,可他就是无法把持住,此时此刻,他须要强行镇定,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再来第二次,刚才,她似乎是疼得抽泣了的。 努力待自己平静些,他才侧身去将她抱住,轻声问,“还很疼么?” 沐晞沉默一会儿才答,“好了一点……”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了解的实在太少。夫妻之事,的确是累人的,但这主要是针对男人,因为刚才他身上竟然流了汗,一滴一滴全落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累倒是有些,更多的却是疼,现在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抱着她的胳膊更收紧了一些,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几乎不留一丝缝隙,柔声道:“以后会好一些。” “只是会好一些么?那算了,不如你还是再纳个妾吧。”沐晞的声音里带着哀怨。 薛尚清一阵窘迫,马上回答:“不只是好一些,是好很多,一点……都不会疼。” “是这样么,那……我先看看再说。”她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想,这一点,果然与她认为的是一样的,看来还是她不记得事,所以才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了。 停了半晌,他突然问:“暖暖你……”然而话说了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他觉得,她并不像是失贞过的,只是不太确定,而她之前也疼得厉害,可这样的话问出来实在不好,更何况她一直都没有去想自己被掳过的经历,自己又何必提起来?反正就算她的确曾经受辱,他也决定不去在意了,不如就让她过去。 “你要说什么?”她却问。 薛尚清回道:“是想问……你其实,是不讨厌我的吧?” “讨厌?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你之前说不喜欢我,我以为……”那天她的话还言犹在耳,短短不过半个多月,他们竟在同一间房里行了房。 沐晞不愿承认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的他,只含糊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话了,反正我现在不讨厌你就是了!” “好,我不问了。”薛尚清将她头靠向自己怀中,再不追问。那的确都已经过去了,她都把自己给了他,他却还来问这些,几乎算得上是多此一举,狼心狗肺了! 沐晞翻过身,偎进他怀中,这样的冷天,有了他在身旁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了,他躺着的地方,就好像燃了一把火一样。她攀着他的肩,赞叹道:“你身上真暖和,有了你,连炉子不用了!” 薛尚清在她头顶轻轻一笑,一倾身,用整个身体将她包裹住:“那我便做你的炉子好了,以后再不许着凉发烧。” “我着凉发烧了,一定是你这炉子没火了,不关我的事。” 薛尚清笑,柔声问:“我还不知道,之前你的银子是哪里来的,莫非你又去找尹小七借了?” “当然没有,他那么穷,我怎么会因为他喜欢尚淑我就老欺负他呢?”沐晞心想自己才没有那么没有公德心。 薛尚清也觉得她不会如此,可除了这样,他实在想不到她还能去哪里弄。 “那你是在哪里弄来的?你身上也没什么可当的东西。” “我……”沐晞想了想,迂回道:“你先保证,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薛尚清轻轻“嗯”了一声,“我不生气。”说话的语气温和而溢满柔情。他还想说,他当然不会生她的气,他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有了他的保证,沐晞这才说道:“我那天不是决定从这儿离开么,所以一早就去找事做,可是很多事我又做不了,或者钱很少,再或者,那老板看着很讨厌。后来找啊找,终于找到个钱很多,而且事情很轻松的,而且那老板很喜欢我!” 薛尚清心中一阵紧张,他知道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而暖暖又有这样一副遭人垂涎的容貌,立刻道:“然后呢?他让你做了什么?” “我那天还没做什么呢,不是正午一过就回来了么?”沐晞道:“那里是画画的,我说我也会,老板就让我画着给他看看,我照着一张图画了一张,还挺像,可他身边别的画画的人却说不怎么样,明显画工不好,老板却什么都没说,把我一个人叫进了他房里。” 薛尚清又是一阵紧张:“然后呢?”尽管他想到暖暖并不是不谙世事,而且还有一身可以对付普通人的武功,可听到这儿,还是不由的紧张。 沐晞却是十分轻松坦然:“然后他就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签个三年的契约,三年都帮他画画,他可以找人教我,把我的画工练得很好,也可以让我赚很多钱,而且还很有名气。 我觉得这事太好了,怕他是骗人的,就问他怎么让我又有名气又赚很多钱,他说他之前有个想法,想给各个青楼妓馆,还有歌舞伎的美人们画像,而且不是普通的仕女图那样,而画那种比较吸引人的,不穿衣服,穿很少什么的。可是这样就必须让那些美人们摆出样子来给画师画,那老板试了两回都失败了,因为画师没这样画过,让他们画穿衣服的还好,画不穿衣服的就有点影响画工了。老板看到我,就说让我来画,因为我的女人,不仅不会影响画工,而且给那些美人们作画也十分方便。他还说了一个呢,那些买美人图,买秘戏图的人知道的画师都是男人,如果突然有个女画师的美人图出现,他们一定十分感兴趣,不仅要因为那些画而买,还会因为那个神秘的女画师而买。” “你答应了,所以他就给了你钱?”薛尚清的话里已经不只是不悦了,而是震惊、不敢置信、不能接受! 沐晞听出了他语气上的激动,而且他的手原本是轻轻握着她肩头的,此时竟出了大力气,捏得她都有点疼了。她不禁抚着他胸膛,软声道:“你不是说不生气的么?” “可你!”薛尚清的话才喊出来,就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今晚可说是他们的洞房之夜,她将自己完完全全给了他,他现在还将她搂着自己怀里,如何能对她生气发脾气? 强迫自己冷静后他才道:“那儿不能去,良家之女,怎能画那种不堪之图,怎能与青楼女子相对?这一次你是一时冲动无奈,下次再不要如此了知不知道?” 沐晞沉默了一下,决定努力争取:“只是画一画而已,而且他们别的人还画有男人女人一起的呢,我只画……” “无论什么都不能画!”薛尚清又忍不住激动地打断她,“如果你愿学画花鸟,可去我书房画,我闲暇时会教你,画好之后你若要卖,我也可属了别人的名字了去卖,但绝不可画那些肮脏之物!” 沐晞轻轻道:“可是……我已经和那个老板说好了,还签字画了押,不过我说好了先只画两年,他也答应了,这样……不去不行吧?” “当然行!”薛尚清肯定道:“这地方定是制售yin秽画册之所,你告诉我是何处,我带衙差去将那老板捉拿!” *********************** 下一章,下午五点左右~~ () 番外震惊 “当然行!”薛尚清肯定道:“这地方定是制售yin秽画册之所,你告诉我是何处,我带衙差去将那老板捉拿!” 他这话,让沐晞吓了一大跳:竟然这么严重,还要去捉人家?可那老板人很好啊,什么都没说就先给了她十两银子,还同意给她找个好地方让她住下,不就是画个画么,老板也说了,这个生意虽然被很多人不齿,可他愿意卖,人家愿意买,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两方都欢欢喜喜的,怎么就不行呢? 薛尚清又问道:“暖暖,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老板叫什么,那店铺又叫什么?” 沐晞摇头:“哎呀,我忘了,那天去得急,走得也急,我竟然忘了看招牌了,我对这儿又不熟,也不知道是哪里。那个老板嘛……四十来岁,胖胖的,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又是她的老伎俩,因为据她观察,杜陵县做大生意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四十来岁胖胖的,她就不信他还能知道是谁,而且偏偏那个老板还不胖。 薛尚清果然没有怀疑,又一想,若把那老板抓出来,万一那老板揭露暖暖曾和他签过为他画美人图的契约,那暖暖的声誉便全毁了,如此,那便只好放过这老板了。想罢,他扶着她,郑重道:“既然这样,那这事就算了,但你记住,以后再不许做这种事,就算我惹你不高兴了你也不要这样,好不好?” 沐晞很早就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很不好说通,比如尚淑退婚的事他就从来没有被说通过,只不过因为郑家先不同意了他才不得已退婚的。能让他同意的只有一些小事,比如明天买肉,后天买鱼之类,至于其他,想都别想!而且就算她事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听他的语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再说,他肯定要急得跳起来。 如此思虑一番后,她默默点头:“好,我听你的。” 薛尚清一喜,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他还担心她坚持,那样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此刻,本应是浓情蜜意之时,他怎能与她闹不和?只是这事他万万不可能答应,好在她并不是不明事非的。 天明时分,风静雪停,外面却早已是一片银妆素裹,满天满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房中似乎比夜里还冷了一些,薛尚清看一看怀中睡着的人,将她身后的被子裹了裹,犹不放心,又拉了件她的衣服塞在了她身体与被子的缝隙处。 昨夜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今日天亮,她的样子便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 一边整着被子,一边细细凝视她。她的模样,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也不是才觉得她美,可这一次,却和以往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第一次,她这样出现在他眼前,在清晨,在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在他怀中,露着未着衣物的肩膀,带着浓情之后娇美的睡颜。 他突然觉得,他似乎从未认识过女人,也从未认识过妻子,此时此刻,他才知道怀里搂着女人什么滋味,也才知道当那女人是自己的妻子时又是什么滋味。 不是泄玉享受,不是传宗接代,而是……似乎鱼入水,似乎鸟投林,生来注定,天命便是相依相存。 睡梦中的她,将唇动了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随后又继续沉睡。 他看着她唇,体内一股冲动汹涌而上,几乎想不顾一切地贴上去。好在他向来是能严于律己的,很快就将这冲动忍住,却只是稍稍压制,并不能完全消除,反而因为这压制而让那**冲撞得很强烈。 “暖暖……”他轻轻唤了她一声,见她并不回应,这才倾下身去,轻轻贴上她的唇。 “嗯……”就在他刚刚碰上她时,她却突然发出声音来,他一惊,立刻躲开,没想到还没装作睡下,她就深皱眉头睁开了眼,懒声叫道:“好疼……”说着就拉了拉自己的头发。 说诉何很。薛尚清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注意把她的头发压到了,这才将她疼醒,不禁懊恼,立刻松开,又将身子往后移了移。 “你这么快就醒了么?”看见他,她睡眼惺忪地问。 薛尚清慌忙回道:“是……我,我看看你醒了没有,想和你说我先起床去孔家去。”她并没有问他刚才在做什么,他却急着解释。 “嗯……可以晚点去啊……”沐晞模糊地回答。 “还是早些去吧,以防他们又生变,且现在也不早了。”薛尚清说着就从床上起来,生怕她怀疑自己似的,随后一边穿衣服一边交待道:“你自己睡着,把被子盖好,天有点冷,别着凉。” 沐晞又睡了过去,完全没有回音。 薛尚清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利索地穿衣服起身。然而下床时,他却惊愕住。 为了让她足够温暖,他将他睡的被子又往她那边推了推,结果红色的床单露出来,一眼就看到几点零星的暗红。床单虽是红色,却有些浅,而那一点暗红洒在上面哪怕并不是很明显,却也是一眼就能看见,十分清晰。 原来,她真的是…… 尽管早有猜测,可他对此不熟,并不确定,到现在半夜过去他几乎都已经忽略这点了,没想到突然之间亲眼见到了这痕迹,一瞬间,胸中翻起狂风骤浪。 他站在床边久久凝视着沉睡中,她那小小的、白希的面庞,突然之间转身,义无反顾地出门去正房收了东西往孔家而去。。 就算房子一时卖不出去,他也要先将婚事退了,大不了签字画押写好欠条,宁愿他欠孔家几百两银子,也不要孔家欠他一个退婚协定。他要退婚,今日便退,绝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薛尚清起床后沐晞又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起来,而临到正午时他回来了,不仅带着成功退婚的好消息,还拿了两只鸡腿回来,给了她和薛尚淑一人一只。 沐晞大喜,才要抱着鸡腿好好享受一番,薛尚清却说这应该是她近两个月最后一次鸡腿了,因为接下来,家里须要努力攒钱,以备房子卖出去后再去租住新房子,而小鸡要到春天才能养,养大还至少得半年,家里不能杀鸡给她吃。沐晞这才明白,原来这只鸡腿是买给她作最好的告别的。而薛尚清说完这些后就回了书房,不一会儿,拿出一张写好的启示来沾了米糊贴到了院门上,上面是房屋转卖的消息。 顿时,沐晞咬鸡腿都觉得索然无味。 晚上,薛尚清自然也在沐晞房中睡下,却并不准备做其他,两人只是平静地躺着。 夜阑人静,虽顾忌着沐晞而没有做些别的事,但他却依然觉得满足,这样相偎而眠,似乎是一天中最让人愉悦的时光。兀自在心中算了算日子,他说道:“后日我就要去衙门了,此后直到清明才能多几天休假,你明日可要去哪里走一走?” “不要……” 他又说:“那等清明时我便带你去踏青,那时已开春,万物复苏,正是游山玩水的时候。” “嗯……” 沐晞倚到他怀中,轻声道:“以后我们真的很穷了么?你的工钱……不对,你的俸禄不是有一点么?” 薛尚清解释:“的确是有一些,可开支却更大。暖暖,我们不只要寻新房子,还要准备另外的两笔钱,一是尚淑的嫁妆,不管她嫁去何家,今年这婚事是一定要办的,我身为兄长,自然要备足嫁妆;二是……” 他抚着她头上的发丝,轻声道:“我怕我们今年会有孩子出世,我不想好容易盼来个孩子,却不能也让他与我们大人一起忍受清苦,所以想再多备些钱财。”说着他笑道:“不过你若有孕,我便让沈妈每日炖鸡炖给你吃,这样你可高兴?” “嘁……”沐晞表现出不屑来:“你当我没见过怀孕的女人吗?肚子要长那么大,听说不能跑不能跳睡觉都不能翻身的,还会吐会不想吃东西,怀孕有什么好的?喜欢女人怀孕的不过是男人,因为这样他就有儿子了!” 薛尚清一时语塞,“可……可孩子,总要有的,要不然香火也无为为继,且……我们既已圆房,也总会有的……” 沐晞小声嘀咕:“我又没说不会有,我就只是说我可没那么盼着怀孕,有吃的也不怎么盼,要是不大肚子也有好吃的,那还差不多。” 薛尚清轻笑着安慰:“等些日子便好了,我定会多攒些俸禄,让家里受苦的日子尽量短一些。” 沐晞没回,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 既然日子这么穷,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去画点画赚些钱呢?她又不让人知道那是那画的!而且想一想,其实她还挺想画的,见一见那些传说美得像天仙的女人,看她们摆出很美的姿势,然后将那姿势画下来……天天待在屋里多无聊,今天尚淑问她怎么不学女红学做饭,想一想这两样,她觉得画美人图做个大名鼎鼎的画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加更~~~ () 番外冲动难抑 两天后,薛尚清结束休假,一早就上衙门办公。 这天沐晞起得也不晚,差不多与薛尚淑同一时间,而每次薛尚清不在家中时就只有她们两人吃早饭,地点在西厢薛尚淑的房中。 薛尚淑虽然一直被薛尚清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但经过沐晞的“感化”,已经变了很多,再加上薛尚清现在也有受影响的迹象,她也就更加的不在意了,况且光吃饭不说话,实在有些乏闷。 吃饭时,沐晞便说道:“尚淑,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薛尚淑很干脆道:“你说呀!” 沐晞看看关得严实的房门,小声道:“孔家向你哥哥要五百两银子的事你知道么?” 薛尚淑放下筷子垂下了头去,“知道……他们真是过份,虽说退婚是哥哥的错,可五百两银子也太多了,他们是准备拿这钱发财么!明知道哥哥才刚做官,平时又清廉,竟然弄得哥哥要卖房子!” 沐晞叹了声气:“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很过份,可是你哥哥说的确是他先对不起他们的,他们要钱就要钱了。现在弄成这样,我心里很难受,还有沈妈,也是因为我……” “暖暖姐你不用难过,沈妈已经好很多了,而且那孔家也是这种人,退婚了就退婚了,你可千万不要自责。”薛尚淑见她难受,连忙劝她。 沐晞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其实那天我出去外面,是去找事做了,我那时候以为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嘛。后来我找到件事,还能赚很多钱的,可是你哥哥他不同意。” 薛尚淑大吃一惊:“女人也能找到事做吗?难道你是要去做丫环?那怎么行?” “当然不是了,我才不会做丫环,而且我也不会侍候人啊,人家侍候我还差不多!” 薛尚淑因为她的话而掩嘴笑起来。 沐晞说道:“是给人抄书,人家见我识字,写的字也可挺好看,就答应让我抄书,每本书六百文。这钱还挺多吧,可你哥哥就是不让我抄。” “钱的确是不少,可……”薛尚淑担心道:“你一个女人家去帮人做事总有些不好,哥哥又是当官的,他自然不同意。” “可是现在家里很穷啊,等把这房子卖掉了钱全部要给孔家去,我们就没地方住了,你哥说现在连去租房子的钱都没有,为什么不赚点钱呢?那个老板说可以把书拿回来抄呢,哦对了,那是个老板娘。” 薛尚淑的神色果然舒展了些,“真的么,可以拿回来抄?这样倒是不错,那又是老板娘,也不用见别的人。” “是啊是啊!就是嘛!”沐晞立刻点头,“所以我很想去啊!” 薛尚淑想了想,“可是哥哥不愿意……他大概也是不想你辛苦吧,每天写很多字也很辛苦的,我看哥哥手指上起了好大一个茧。” “我可以慢慢抄嘛,又不用急,十天抄一本也可以呀!” 薛尚淑再次被说动了一些,随后看看沐晞,突然道:“你这样来和我说是……你想瞒着我哥偷偷抄?” 沐晞点头,“是的,我只要偶尔去老板娘那里拿书回来就好了,所以想和你说了让你别告诉你哥我出去过,这样就行。” 薛尚淑迟疑:“那还有沈妈呢,沈妈肯定也知道你出门了呀。” 沐晞十分有把握地回答:“沈妈不会说的,你知道……因为之前那事,她应该不会专门去和你哥说我的。” 薛尚淑想想也是,沈妈与哥哥本来就是因为暖暖姐而闹得不开心,现在暖暖姐已经和哥哥圆房了,婚也退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妈要是再去告暖暖姐的状,说不定又闹出什么不开心来。 “而且还有啊,你知道我会武功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然后我出去时可以去见见尹小七啊,你们有什么信要送,什么口讯要带的,我都可以帮忙!”见薛尚淑犹豫着,沐晞立刻加一条筹码。 薛尚淑愕然看向她,随后很快就羞红了脸,结巴道:“我……我哪有什么信要送给他……” “真的没有?既然没有,那我待会出去就不带了!”。 “那还是……还是带……带句话吧。”薛尚淑立刻上勾。 早饭后,沐晞经薛尚淑要求,换了身臃肿的旧衣服,又包了条厚厚的旧头巾,直将脸与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眼睛才罢休,出门时她朝镜中看了看,果然丑了,而且都不像个年轻姑娘,倒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不过虽然丑点,但挡风挡寒效果确实好,走在外面竟然温暖了一大截呢! 上街后,沐晞径直来到妙丹青。她当然记得地方,只是不告诉薛尚清罢了,嘿嘿,好在她反应快,要不然这地方就要被衙差来掀 了。 妙丹青从外面看,是个专门卖字画的地方,从内里看,也是个卖字画的地方,只是这画了多了点别的东西,比如秘戏图。 沐晞进去,让里面转悠的人稍稍侧目,但在她给杂役说要见老板时,别人就很快回过了头去:兴许是这老板家的下人或者远亲呢? 见到老板,沐晞只摘了头巾还没说话,老板便道:“我以为薛大人反对,夫人不来了呢!” 沐晞一惊,“咦,你知道我是……”顿了顿,她才道:“是薛大人他家里的?” 老板得意地一笑:“当然知道,我见过夫人和薛大人在一起,再说就算我不认识夫人,不弄清对方底细,我也不敢乱用人哪。” 沐晞这才明白,不禁觉得面前这老板十分的不简单,不过他实话实话,似乎也不算坏人。既然老板已经知道了,她就不扯别的理由了,很快回道:“好,反正你也知道我是薛大人家里的了,也知道我要画图他肯定是不同意的,不过我还是决定画,只是要偷偷瞒着他而已。” 老板不由大笑:“夫人好气魄,竟然连夫君也敢瞒,佩服,佩服啊!” 沐晞一歪头:“是不是你不敢瞒?他可是县令,知道有人卖那种图,还要我报上店名了他来抓呢!” “哈哈!”老板道:“这个夫人放心,连夫人都有这个胆量,我怎么没有这个胆量?再说了,我在这杜陵县也算有些头脸,我又怎么会是一个县令说抓就能抓的?薛大人也犯不着为了我这个小犯人而大动干戈啊!” 呃……薛尚清的官果然还是不够大啊,不怕他的人也太多了……沐晞在心里嘀咕着,却越来越觉得这老板不错,这下更坚定了决心。 很快,沐晞就与老板共同商议好对策:沐晞画工不太好,先隔三岔五过来拿一些仕女图、秘戏图,以及少有的美人图回去临摹,然而再由边的画师指点一二,等画工练得差不多了,再试着画真人。 ***************** 薛尚清下午回家,进到书房时,沐晞正站在他书桌前临摹花鸟。 被临摹的是一副他自己的《丁香飞鸟图》,那还是多年前他在家读书闲暇时所画,因为得到了家乡名师的赞赏,所以倍感自豪,来杜陵任职也带在了身边。如今看沐晞这样认真临摹他的画,不禁有些得意欣喜,可再一看画,又有些羞愧。时隔数年他再来看这副画,只觉得技法虽佳,却也只有技法,与那些名画所具有的神韵完全差之千里,可叹他那时年轻,竟以为技法好,画便好。 看到他,沐晞立刻就喊起来:“啊,你终于回来了,快来快来,看这个地方怎么画!” 薛尚清依言过去,看着她指的地方,轻轻一笑,从她手上拿过笔演示,“这样,先画好这边,再下笔画这儿。” 演示过,看看她,他又将笔递到她手中,“你握着笔,我再画一回。” 她便握了笔,他则握着她的手,她没有用力,任他掌握着方向,不一会儿,沐晞就欣喜道:“原来是这样……嘿,这样像多了!” 松开她的手,薛尚清轻笑:“怎么突然来学画了?” “没事做啊,我怕我要是天天不做事,你会让我学刺绣学做饭,比起那个来,我还不如学画画。”说着她侧过头去,“你不会让我学刺绣学逢衣服吧?” 两人离得很近,说话间,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馨香,而他看着她红唇开阖,竟然忘了去听她说的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略有些局促道:“你不喜欢女红,不喜欢做饭?” 沐晞摇头,“当然不喜欢!” 薛尚清轻轻道:“那便不学,学画画也好。” 沐晞一笑,“嘻,当然比那两样好!我白天到你这儿来,想翻翻看有什么好东西,结果就翻到一个箱子,里面竟然都是画,画得还很不错呢,这个是丁香花吧,真好看!这是你在哪儿买的?” 语得不被。薛尚清心中尤其开心,抿唇一笑,缓缓道:“好看么?这是我以前读书时画的。” “你画的?这是你画的?你会画画?”沐晞似乎大吃一惊。 薛尚清又笑了起来:“难道我不像会画画的么?我读书十多载,笔墨上当然都要会些。” “原来是你画的啊,我看你现在只写字,还以为你只会写呢!那你这个是读书的时候……不就是好几年前画的了?”沐晞问。 薛尚清看着画,回想道:“大概是八年前吧,那时候我过几个月便要行冠礼,当时应是十九岁多一些。” “这丁香花画的很好看,鸟的羽毛颜色很鲜艳,还是一对的,感觉画的人应该很开心很有意思的……”沐晞回头道:“你十九岁时不是像现在这样吧?” 薛尚清愕然,“我现在怎样了?”好久才道:“……不好么?” 沐晞噗嗤一笑,“也没有不好啊,就是,如果说你画了一幅画,我肯定会想你画的估计是冬天里的一座山,或者是一块石头,乌鸦什么的,不用别的颜色,就是黑色,灰色,白色,然后一看上去,很冷、很深重的样子。” 薛尚清咳了一声,他画的画里,倒的确许多山石之类,也没有颜色,只有浓墨淡墨之分,可……他也画了很多其他的,比如这张《丁香飞鸟图》。 沐晞又问:“快说呀,你十九岁的时候是不是还很年轻,很爱说话,爱笑,爱玩闹?” 薛尚清摇头:“我自小读书,七岁时被当时私塾的先生说是可造之材,父亲大喜,果然就不让我做别的,每日只读书。后来名声渐盛,十二三岁已有了才子之名,那时候,我更加不能做别的了,当然只有读书。若没有什么名气,也许读一读,读不好就算了,可已经有了这才子的称号,再不读,那便辜负了所有人的期盼。所以我只能继续读下去,努力让自己一直配得上‘才子’称号,这一读,便是二十二岁,直到京城揭榜。所以,莫论十九岁,就是十岁,八岁,我也没有爱说,爱笑,爱玩闹的时候,在父辈心里,一个能考取功名的才子,是不该那样不稳重的。” 沐晞一动不动看着他,“……要是我,一定巴不得不要当什么才子,我就要去玩,就要多说话多笑!” 薛尚清轻笑,“好在我的性子本也不是太闹,书里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如此过来,倒还好。” “嘻,你家里人从小就不让你闹,你当然闹不起来了,可我觉得你肯定也是能闹的,比如你虽然看上去不说话,很稳重,可关了门却在家里花丁香,你一定一边话,一边想去游山玩水看花看树。然后呢,你又画了两只鸟,这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看就是一对儿,所你你画的时候说不定在想女人呢?” “我自然……自然没有!”薛尚清立刻否认,“两只鸟只是出于布局的须要,且世人作画多是成双,我只是……” “你就有你就有!” “我没有!” “你就有!” “我……”他看着她脸上戏谑的笑容,终于明白她是故意逗自己,没想到仅仅是一对很自然的鸟,自己就被她调笑起来,果真是…… “嘻嘻嘻,脸都红了……真好玩!”沐晞伸手指向他的脸,随后将目光落到他嘴唇上方,“隔这么近看你也有胡子呢……”说着触上去抚摸,不禁皱眉道:“真粗,真扎人!” 薛尚清抓住她的手,胸膛起伏气息沉重着,本想克制住,可面前的她却似乎发现了他此时的心思,脸上一红,竟低下了头去。 他搂住她,吻上她的唇。 自三天前圆房,他虽时时忍不住想念那晚她在自己怀中的柔软香甜,然而怕再弄疼她,也不愿自己太沉迷房中之乐,所以几天他都有意克制着,可那冲动,却克制得比什么都辛苦。 此时一冲动,就如开了口的洪水,不止拦不住,还时刻都有决堤而出的态势。他不由地将她越搂越紧,越吻越深,手捏着她的背,揉着她的腰,又忍不住再往下,从她小袄下沿探了进去。这一回,他的手贴着她的身子近了些,却仍是不够,仍是无法满足,他想揭去她身上裹着的这些衣服,想抚上她身上别的地方,更想…… 骤然放开她,他转身面朝窗子,开口道:“你要是想画画……我以后每日回来了教你可好?” 沐晞迟迟不回声。 他回过头去,只见她的脸仍然红着,却一边抚着胸口微微喘气,一边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他问。 沐晞回答:“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突然……突然就……”某些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从她的神态里,薛尚清也知道她说的什么,意外于她竟然就这样问出来了,为难于,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面对她的坦然,他从来就是无措的……支吾好久,他才低头道:“这还是白昼,自然……自然……” 沐晞笑起来,不再让他回答这问题,又因为他之前的提醒才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立刻道:“好了,我们说画吧,那你以后每天回来了就教我!” 薛尚清点头,“好,这儿有笔纸,我明日再去备些石黄石青的色料。” “嗯,还有,你今天晚上还要忙着写这个写那个么?待会都搬去那边房里去吧,这样你一忙完就可以睡了!” 薛尚清声音轻柔:“好,待吃完饭我便把东西搬过去。方才我进门时沈妈的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便出去吧。” “好!”沐晞看看那张临摹了一半的花鸟图,暗自得意,早在他回来之前,她已经把她原本临摹的仕女图放回自己之前住着的西厢了,这些不过是做样子而已。而以后,她就可以长期在这里学画了,看薛尚清的画工似乎比妙丹青里那些画师还好很多,不知道有机会,她能不能偶尔拿出一两张很规矩的仕女图来让他教教呢? **************************** 今天一万二以上更新,先上五千字,吃完饭后再来一更,然后就要到晚上再更了,大家等着哦~~ () 番外夜深人静好办事 晚上,薛尚淑房中的灯熄了,沈妈却还不知在厨房忙着什么,并没有熄灯,薛尚清在书桌前写着东西,不时看向床上。 床上,沐晞因为认真了一整天,对于画画又还在兴头上,决定明天早点起来画,这会儿便早早躺上床,蜷着身子闭眼睡下。 薛尚清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太累。今天才第一天去衙门,其实没有什么事,回来本来也没什么东西要忙,说不好听点,他现在其实不过是在装模作样,心里想的,完全与正事无关。 厨房仍然有动静传过来,他想,他是不是该让暖暖搬过去正房,那样与其他所有房间也不至于太近。 可是如果那样,传出去便是暖暖以妾之身份住到了正房,稍有不慎便要引人议论,若再被家里人知道,反而会影响他们对暖暖的印象,也会觉得他是涩域熏心。 可这会儿,他却真的是有些涩域熏心了。 暖暖已经躺下去有小半个时辰了,她一向入睡快,此刻莫说睡着,恐怕都已经熟睡了。 他按了按额头,决心再坐一会儿就上床去安心睡觉。梳妆台旁放着脸盆架,上面是他之前洗过脸的水,此时水已经冰冷,他从书桌旁起身走过去,将毛巾在冷水里浸湿,轻轻擦一把脸。 正在擦脸的时候,厨房传来了关门声。 薛尚清走到窗边揭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厨房的灯果然是熄了,看来沈妈也睡下了。 他看向床上,只是……暖暖早就睡下了。 几不可闻地叹一声气,他走到床边褪下衣服,正坐到床上脱鞋时,身后传来沐晞的声音:“你终于睡啦,唔……快点,我一个人睡不暖。” “好,我就过来。”薛尚清一笑,起身熄了灯躺上床去。 他一躺,沐晞就朝他身上贴了过来,将整只胳膊都环在他胸膛上,这才满意道:“好暖和……手不许挨到我啊,你的手一定很冷。” “怎么还没睡着么?”薛尚清一边将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小心地绕过她放到被中,一边问。 沐晞喃喃回答:“睡着了啊……早就睡着了,刚刚才醒过来。” 夜静静的,连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隔了一会儿,薛尚清低声道:“暖暖……” 没有回音,他正要闭眼睡下,胸前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嗯?” 他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你……困么?” “困啊……当然困了……别和我说话,我要睡……”说完,她又没了声音。 薛尚清缓缓吸气,又缓缓吐气,强迫自己宁神静气,闭眼好好休息。明日若不用上公堂,便看一看户籍情况,还有去年未完的几桩案件,在逃的嫌犯…… 以后若换了小房子,家中位置岂不是更挤?说不定几个房间都挨在一起,那…… “你是不是不想睡,想说话?”已经睡下去的沐晞突然开口。。 薛尚清回过神来,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不在公务身上,听见她问话,心中一惊,随后无措地回道:“也不是……我……” “那是怎么了?我觉得你好像不想睡呢?你要是有话要说,我也能说的,我刚才已经睡了一觉了。”沐晞某些时候,倒是特别善解人意,只是解得稍稍有些出入。 薛尚清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因为他手冷,沐晞本来挥开,但觉得他态度有些异常,便忍下来,随后他才道:“若是你不累的话,我……”他声音极小道:“我们同房可好?” 沐晞一愣,随后笑起来,声音不由轻了些:“你要……那个么,那你不早点说,让我睡一半再来说。” “之前沈妈还未睡,房中又燃着灯,那样……不太好……”他低声道。 “嘻……”沐晞笑了起来。 他奇怪:“怎么?” 沐晞凑到他面前低声道:“难怪我睡时问你睡不睡你一脸有话说又不说的样子,我还觉得你好像不想我睡一样,原来我没“觉得”错呢!” 薛尚清脸上发烫。 “那……那好吧……”她将胳膊从他身上移下,低头道:“要是今天还是很疼的话……那以后我睡我的,你睡你的,你还是去你自己房间睡去。” “不会,不会……”他连忙保证,轻声道:“我会小心些……” 看了看床边,他起身将床帐放下,然后脱去自身衣服,这才再次伏下,缓缓解开她衣服。 两相教缠,他勾着她腿弯,正要挺身之时,她突然道:“对了,听说尹小七已经在福仙楼做上厨子了,工钱涨了很多,也是个小师傅了,不如你就考虑一下同意他与尚淑吧?” 薛尚清仿佛一盆凉水泼下来,静默许久,才沉声道:“你……你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么?” “也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你愿不愿意呢?” 他闷闷回答:“愿意。”两个字,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看他似乎不太欢喜,不由反手抱住他小声道:“我真的是突然想起来……” 他不吭声,继续行动,决定将之前承诺的“小心”抛诸脑后。 …… 元宵过后,天渐渐转暖,之前下的似乎已是最后一场雪,且在太阳出来后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再然后,春节就这样过去了,人们又开始一年的奔波劳作县城里,除了那贴在门上还鲜艳的对联,再没留下一点过年的气氛。 县令大人与孔家订婚又退婚的事慢慢传开,正要往满城皆知的势态上进行时,城中又出了一件更新鲜的事,于是这个退婚消息便很快被人丢下了,全部议论起杜陵首富小妾跟人私奔的事。 早在第五日,沐晞就不想画那什么破画了,可被薛尚清批评了一顿。 沐晞说,“那画太没意思了,我现在一看见笔和纸就头疼。” 薛尚清皱下了眉头:“既然开始了,又为何几天就嫌弃了?这不就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么?” “因为它本来就没意思嘛,我发现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画画,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画?我才不想做自己不喜欢做事呢!” 薛尚清一边拉了她往书房里去,一边平静道:“我以前有个邻居,与我同岁,家境也相似,因为有我在一旁作比,所以他爹娘也早早送他去念书,也想让他念出些成绩来。可他不愿,并总说自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就算读了也读不出好成绩来,若让他上阵杀敌,他定能做个将军。后来他学业实在太差,他爹娘无计,便只好送他去了镖局,想让他跟着镖局的镖师学几年武再说,结果不到十天,他又吵着回来。后来学识玉,学制香,甚至学做生意,都没有一样超过一年,你知道他最后做了什么么?” 沐晞想也没什么好话,并不回答。 薛尚清自己回道:“到十多岁他家中衰败后,因无钱置办聘礼,他给一户富人家做了女婿。” 尽管做女婿是个丢人事,可沐晞自己却没觉得怎样,人家愿意,怎么了?那她还嫁人了呢……还不都是一样。 “这也不错嘛。”沐晞回答:“比你起早摸黑当县令好多了!” 薛尚清接着说道:“那富人之女是个麻脸,且长他十多岁。他后来嫌弃妻子,与一名有夫之妇私通,我中探花回乡时,他正被人岳父送进衙门。” 儿么没早。沐晞不禁颤了一下,小声嘀咕:“你又不是麻脸,也没有老得很过份,我也不会嫌弃你……” “我要说的是,人虽有天赋之差,但任何一样技艺都是要日积月累苦心研心的。家乡人总说我天生便该读书,我也如此觉得,可连着半月就背一本书,将同一个文题用不同的思路写十篇文章,这样的事没有几人愿意,暖暖,就算是我,也不是时时都喜欢读书的,而且我知道,与我同一年的状元也是如此。” “……” 沐晞无话可说,终于被他逼着又接着画花鸟,而她因为总是要被逼着花鸟,索性也自己逼着自己再画美人图了,坚持几天后倒好了一些,当她第二次感觉又要开始逼自己才行时,妙丹青老板开口了,让她第一次出去画真人。 这改变可来得真是及时,沐晞大为欣喜,重新又有了士气,当晚便开始想象自己的美人图一鸣惊人,一画完便得了老板一百两银子。 地点是一处客栈里的房间,因为她不可能进青楼去画,所以只有青楼女子出来了,这事儿青楼女子十分愿意,听说还有人打抢呢,最后来的是个小脸小鼻的娇小女人,肌肤白白的,笑起来总是轻轻的,却十分好看。 与沐晞同来的还有另一位画师,好让沐晞一边画着,碰到不知道怎么画的,还可以询问。 这一回青楼女子并不是穿很少,而只是随意穿着白色的衣服,露出白嫩的肩,抬首轻笑,得画出素雅的感觉来。背景本是画屏,但沐晞看着那画屏上的兰花时突然觉得别扭,脑中一闪,就想起薛尚清的那副《丁香飞鸟图》来,而且回想他那张图的布局,竟然与自己面前这张图有些相配呢! 如此一想,她再不想画那画屏了,一任性,就把自己临摹了好几天的丁香添到了画上。 旁边那画师看到了她的画时愣了愣,而那青楼女子呢,尤其喜欢她这画里的丁香美人,当场便要自己买下这画来挂到房里去。 之后回到妙丹青,老板看了很久,最后交待她:以后她就如此画,以花草为背景,以花来衬美人。甚至老板还想好了整套画册的名字:芳丛佳人。不过,她的画工是弱项,还需要再练。 其他几个画师商讨,以后他们的秘戏图是不是可以不画床上或者房里了,就画外面花草丛里,那里老爷啊少爷啊说不定更喜欢一些。 最后的成绩虽然没有沐晞之前想象的一鸣惊人,但这样她也很满意了,至于她的第一张画,老板决定上好色了署上她的名字拿出去卖卖看,观察一下客人对女画师的兴趣是不是浓厚。而她,也有了个新名字:九娘。 回去时,手上揣着钱,沐晞十分想买个鸡腿,可想到现在家里所有人都吃着清粥咸菜,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买鸡腿,还偷偷买,这是不是有点不好? 最后为了道义,她忍了馋,毅然空手回家。 没想到今天却出了意外,薛尚清提前回来了,她从后门进院子时,薛尚清已经站在院子当中了,看着门被推开,看着她轻手轻脚进门,然后看着她的眼。 沐晞好一阵惊愕,半晌才露出一副尴尬的笑来:“你……你回来啦?” “嗯。”他淡淡道:“你也回来了?” 沐晞想装作自然地走上前去,可一双脚就是抬不起来,像被钉住了一样。 “嘿嘿……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薛尚清看一看她的样子,终于问到了正题:“你去哪里了?” 沐晞嫌裹头巾麻烦,而且现在裹头巾也有些热了,出门时就换上了帷帽,此时将帷帽拿在手里拽着,拼命地想找个很好的理由,结果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不能说病了出去看病吧?不能说出去买东西吧?也不能说出去走亲戚吧,这整个县城除了这家里的人她就只认识尹小七了…… “我出去了……”想了半天,说了四个字,却毫无意义。 薛尚清走上前,叹声道:“我自然知道你出去了,我是问你出去做什么了?” 沐晞低着头不说话。 他会不会已经问过尚淑了呢?尚淑会不会已经告诉他了呢?不对,尚淑如果说她出去抄那什么书,他肯定不信,肯定一下子就能猜到她是去画图了,那现在说不定早就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哪里还能这样和她说话? 那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的话她就可以随便说了,可问题又回来了,她实在没什么理由好扯啊! 一只手搭上她肩头,薛尚清轻声道:“你本来是好动受闹的,这些日子待在家里是不是觉得太闷了?” () 番外女论语 那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的话她就可以随便说了,可问题又回来了,她实在没什么理由好扯啊! 一只手搭上她肩头,薛尚清轻声道:“你本来是好动受闹的,这些日子待在家里是不是觉得太闷了?” 他竟然,自己给她找好了理由? 沐晞十分感动地看向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骗他很有罪恶感,一时间几乎有把画美人图换成画花鸟图的冲动,可是很快这冲动就被自己压下:画美人图可以赚钱可以出名可以看美人,画花鸟有什么用啊,而且怎么画也没他画得好嘛! “暖暖,明日有戏班子在城里搭台唱戏,十分热闹,我上午忙完事务,下午就带你出去看吧,然后再买些猪肉回来让沈妈做顿东坡肉好不好?”薛尚清轻声道。 沐晞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刻点头:“好好好!薛尚清你太好了!” 薛尚清脸上微微僵了僵,随后才道:“你若觉得闷,可以和我说了我抽空陪你,有时候哪怕晚上出去走走也行,或者也可以去对门的黄家走走,我与他家老爷公子有些交情,他家里有儿媳女儿平时也十分热闹,你和她们见几面,以后也可走动。无论怎样,最好不要独自一人出去了,万一再碰到如高世灼那般人……且我知道高世灼,向我赔礼道歉的只是他父亲,他却不一定对你死心,你独自出去实在让人担心。” “我不闷啊,我很好!”沐晞心情十分好,一把挽了他往书里里走,“你是不是没事啦,没事就教我画花吧,嗯……我想话紫薇花,得画颜色艳一点!” 薛尚清一边被她拉着往前走,一边奇怪:“你前两日不是又说不想画了么?” “唉,人总有发懒的时候嘛,你就当我没说过了,现在我很想画!”她一进去,立刻就十分主动的拿纸拿笔磨墨,摊上桌后催促道:“你先画,画紫薇花!” “紫薇……”薛尚清想,从前画得最多的便是梅兰竹菊,荷花牡丹之属,紫薇却还没有画过,如今再执笔,又得了要求要画鲜艳一些,那自然也要画柔美一些了。他看看沐晞,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夏日明媚阳光下千娇百媚的紫薇花盛景。 不过寥寥数笔,紫薇花便能初见姿态,沐晞看着那花,突然觉得薛尚清的画技不只比那些画师好了一点点,而是好了很多……也不对,似乎他画什么,就有一种十分逼真的感觉,而且说要鲜艳,哪怕还没有描出鲜艳的色彩来,就已经能想象出画成后的鲜艳了,一时间,沐晞不由赞叹道:“嘻,原来你这个探花也不是随便得来的嘛,不只能写文章,还能画画,还画得不错呢!” 薛尚清轻轻摇头:“我的画并不算什么,只是略懂而已,你只见了我一个的画所以觉得我好,若多看一些旁人的便不觉得了。”说着停笔道:“城南也有一处字画斋,名为‘妙丹青’,老板也颇为不凡,明日看完戏,我便带人去看一看可好?” “咳……”沐晞讪讪道:“不用了……明天哪有那么多时间又看戏又做别的,看完戏我们就去买猪肉,回来让沈妈做肉吃!” 那妙丹青外面的确是挂了很多画,是很正经的画,可沐晞一直都去了直接往楼上走,根本没看过那些画,薛尚清说的应该就是那些,那些看看也行,但绝对不是和他一起去看吧…… “这样可不好,你既想学画,自然要多看看旁人佳作,妙丹青的画也有许多不错的。” “不要嘛,我就觉得你画的好看,别人的我都不喜欢,都不看!”沐晞没办法,只得抱着他胳膊耍赖。她这话,让薛尚清不由心动,一股不该有的得意之感油然升起,低下头继续画她要的紫薇,再不说什么。没想到,他竟能被她如此仰慕…… 沐晞看着他的紫薇花,心里十分欢喜。他是什么样的笔墨,什么样的姿态,她好好学着,多学些花,然后再把花和那些美人配上,这样也不枉她天天在这里装着学花鸟。不知道如果在美人肩上画一只漂亮的鸟儿人家喜不喜欢呢? 正看着,画到一半了薛尚清却突然停了笔,沉默半晌,侧头道:“暖暖,我今日,收到了一封家书。” “家书?是你荆州家里的?”沐晞问。 薛尚清点头,“之前我已修书回家告知家中我退婚之事,未曾想信才寄出几日,我便收到了家中的来信,是大伯在年后写出的。他有位老友早年去了江州,近来书信往来中谈及儿女婚事,两人有意结成儿女亲家,所以此次,大伯与大伯母一同去江州会远亲,同时也看看这位老友,确定是否定下亲事。而回来时,决定绕道杜陵,来我这儿小住几日。”闷又来待。 “所以你是怕当时候这房子已经卖了他们没地方住?”沐晞问。 薛尚清一愣,不禁失笑,“自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沐晞盯着他道:“难道是和我有关系?” 薛尚清微微叹气,“自然和你有关系,我还未向大伯提及你,到时候他们过来,我自然要让他们知道你,也要对他们说出我的想法,大伯为家中之长,大伯大伯母的看法,对我们尤其重要。” 沐晞这才明白了些:“那就是说,我们要尽量让他们高兴,要让他们答应……你娶我?” 薛尚清点头,“暖暖,我最担心的是……”顿了顿,他才说道:“大伯大伯母两人都是严厉刚正之人,他们相中的媳妇都是荆州声誉清正之家的小姐,大嫂,二嫂言行举止俱是端庄守礼,找不出半点差错,我知你并不是那样的性子,也做不来那样,但在大伯大伯母眼前却不得不学得像我大嫂二嫂那样,你可以么?” 沐晞想了一会儿:“可你大嫂二嫂是什么人,你说给我听听?或者,我要怎么做他们才高兴?” 薛尚清沉默半晌,“我去尚淑那里拿过来。” 不一会来他就回来了,手上多了本书,沐晞一看,封面上是三个字《女论语》。 “这是我父亲从大伯手中抄录而来。曾祖父在世时曾规定,薛家女子,十岁须背熟背懂全文,大伯对曾祖父尤其敬重,也特别认同他的这规定,你若能以此为准则,他定会十分满意。” “凡为女子,须学女工……”沐晞念了念,看到女工而字马上翻页,翻到后面再看,“五更鸡唱,起着衣裳。 盥漱已了,随意梳妆。拣柴烧火,早下厨房……”这一段也不爱看,再往后,便是“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 莫学泼妇,斗闹频频……” 沐晞停下来,看向薛尚清:“这几句话的意思你要是对我大吼大叫我得低着头听着,要是不服气和你争论就是泼妇?” 薛尚清不禁“咳”了两声,“女子准则便是如此……”看她似乎不悦,很快就道:“我何时对你吼叫?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如此。” “哼,你吼也没事,吼得我不高兴,一脚踢死你!”沐晞十分不屑。 “你……”薛尚清大惊,连忙道:“这样的话万不可当着大伯大伯母的面说起,只要犯一次便再没有可回还的余地了。” 沐晞一甩头:“没有就没有呗,我又不是一定要嫁给你,真要我学刺绣,天不亮就起床做饭,还被骂被打也得忍着不还手,我就收拾东西走,我又不傻。” “暖暖……” 薛尚清一把拉住她,“暖暖,我没让你学刺绣,也没让你早起做饭,更不会无故责骂你,只是大伯大伯母如我万不能忤逆,我也怕这么快就失去了娶你为妻的希望,所以我担心着他们不同意。暖暖,我们说好有什么就一起面对的,说好要一起度过余生的,你暂时委屈一些不行么?” 沐晞微微嘟唇垂头道:“那他们会待几天?” “这点信中并没有细说,但想来也不会太久,他们都不是能做客太久的人。”薛尚清回。 沐晞这才答应:“那好吧,我把书看看,尽量做。反正我会不会刺绣他们不知道,有沈妈做饭也不用我去做饭,你嘛……你别想趁机对我又吼又叫又打又骂什么的,想得美!” 薛尚清再次低咳,“我……我怎是那样的人……不过有一点……”他小声道:“那时我仍要早起上县衙,你须在我之前起来送我出门……这个大伯大伯母恐怕会看到。” 沐晞一惊:“你起得那么早,我醒都还没醒呢!” “我叫醒你……”薛尚清说得十分心虚,生怕她不答应。 沐晞一脸苦相看着他,“好吧……大不了,我坚持几天,但我不能保证超过十天,真要那么久,那第十一天我就不起来了,他们爱怎样怎样。” “好,定不会要那么久。”薛尚清立刻保证,随后轻轻扶住她肩道:“暖暖,我会努力征得大伯他们的同意,然后扶你为正室,那样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沐晞本想说“真正的夫妻听起来也没觉得多好”,但看薛尚清那么认真深情的样子,默默将话咽了下去。 终于写满一万二了……感觉好累好累……特别今天还是一个大家都合家团圆开心幸福的日子……祝大家中秋快乐~~然后,今天实在有些累,明天超想休息,而且今天都关在房里码字了,也没和家人过个中秋,明天想补上,所以可能会断更一天,要是明天断更了,大家谅解哦~~ () 番外沐晞消息 京城,睿王府。 沐瑄趴在榻上拼智慧板,郁青青坐在一旁看书,看着看着,却总将视线飘离到远方,心全不在书本上,失魂落魄一动不动。 “娘,你看你看,我刚刚拼的大公鸡!”沐瑄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猛着总叫。郁青青因这叫声猛地一惊,书掉到了地上,她忙捡起来放下书走到沐瑄身旁去坐下,看着那拼好的图形笑道:“嗯,还能这样拼呢,小东西还有点脑子嘛!” 沐瑄得意道:“哼,怎么是有点脑子呢,明明是很有脑子,娘你一定是忌妒了,觉得我是你儿子,可我比你还聪明!” “这就得意了,我看你就像个大公鸡!看都长鸡冠了!”郁青青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短短的头发摸得凌乱一片,全部竖了起来。 沐瑄马上抬手去把自己的头发压下来,“哪里你公鸡了,我才不像。” “大公鸡喜欢翘着尾巴大摇大摆,很高兴很得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也是啊。” “我本来就很了不起,娘不许摸我的头了,别人说摸头了长不高。”。 郁青青饶了他,然后道:“嗯,不对,这公鸡,这公鸡的尾巴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了?”沐瑄十分在意自己的成果,立刻问。 “是不对,公鸡的尾巴才不是这个样子。” 沐瑄又看了看,试着捣弄一下,为难半天突然道:“不行,我先去厨房让人抓一只大公鸡我看看!”说着就溜下坐榻跑了出去,郁青青在后面喊:“慢点!” 待沐瑄走后,郁青青的脸早已再次变得失魂落魄,无精打彩。她还记得沐晞小时候便已十分调皮,七岁时第一次想踢毽子,看到别人的毽子好看,便要自己做,跑去厨房让下人把所有的大公鸡都抓来,她要哪根毛,便让厨房的人拔哪根毛,活鸡拔毛显然不是什么容易事,结果下人抓不住,弄得大公鸡满院跑,竟然还窜到了前院去、那时候秦悦正与丞相商议大事,一转头却见一只大公鸡飞过来,秦悦动作快地闪开了,大公鸡一下子就从丞相头上扑腾着飞过去,吓得丞相再不敢过来。 这一场闹剧显然沐晞又要被罚,可怜秦悦这十多年想了多数办法来罚这女儿,可她就是没养成什么瞻前顾后不闹事的性子。早知道,她不该那样放任她的,不该只让秦悦一人管束的,甚至秦悦也太宠她了,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她的性子不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那她是不是就不会一个人出去了,是不是就不会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晞儿…… “娘,你看你看,大姐来了!”一阵童音伟来,郁青青抬起头来,果然就见到沐瑄拉着沐晗从外面跑进来。 一跑进,沐瑄便失落道:“娘,你哭了……你怎么又哭了呢?” 郁青青连忙擦去泪水,“娘哪有哭,刚才把睫毛掉眼睛里了,刺得我难受死了!” “来,给我看看,我忙娘弄出来!”沐瑄说着就往她身上爬,郁青青连忙道:“我早就自己弄出来了,谁等着你那双脏手弄啊!” 沐瑄看一看自己的手,嘿嘿笑道:“那我去找大公鸡了!”说完就朝沐晗道:“大姐,你等等我,我去看一看大公鸡,然后拼图给你看!” “嗯,好,我等着。”沐晗朝他笑着,他很快就迈着短短的腿跑出了屋子。看到他离开,沐晗这才坐到郁青青身边,拉了她道:“皇上就是太担心娘,所以让我回来,没想到娘真的……” 郁青青摇头:“我也没有怎样,只是这回正好被你撞到了。你以后还是少过来吧,怀孕初期胎儿不稳,你过来自然会难过伤心,这样太不安全。” 沐晗叹了口气:“在宫里,我还不是会难过伤心,不只难过伤心,还要为爹娘担心,我过来至少还能亲眼看着娘。” 郁青青沉默着,沐晗提议道:“出来时皇上说让我带娘出去走走,娘,不如我们去京里的梅园里转转好不好?”见她不回答,沐晗又说道:“娘,我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很好,娘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家里,这么久总要出去走走的。” “今天是初一?”郁青青突然道。 沐晗点头:“是。” “若真要出去的话……”郁青青说道:“初一十五好像是上香的日子吧,我们不去梅园,去寺里上香去?顺便……再抽两支签。” “娘……”人在绝望无奈时才会求助于鬼神,更何况是像娘这样从来不烧香拜佛的人……沐晗黯然道:“娘要去,那便去吧,只是烧烧香就好,别抽签了。那样东西也不一定准,只会惹人心烦。”她就怕抽一支下签,那娘的心里又如何难受? 郁青青十分顺从地点点头,两人也不再坐了,直接出屋去,没想到才出房门,一阵乌云盖住太阳,天顿时阴了下来。旁边丫环道:“呀,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变天了?皇后王妃还要去吗?” 沐晗看了丫环一眼,虽不太凶,但眼神里也带着些不悦。她性情一样温和,很少这样看人,丫环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就低下头去。 郁青青的脸色早已惊得发白,担心,害怕,恐惧,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沐晗连忙道:“这是要下雨了吧?皇上前两天还说希望今年能风调雨顺,若是这时候下第一场春雨,定是个好兆头。” 郁青青站在半晌,沉声道:“我不去了,晗儿,你回屋里坐坐吧,我去见你爹。”说完,未等沐晗说话就往前院而去。沐晗十分着急,追了两步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丫环:“我爹现在在哪里?” “回娘娘,王爷就在府上,在前院和人说话呢!” 知道秦悦就在家里,沐晗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爹在外面呢,若是在家里,便没什么事了。正想着,沐瑄过来了,兴高采烈道:“我知道啦,大姐快来快来,看我拼个大公鸡!咦,娘呢?” 沐晗摸着他的头道:“娘有事去和爹说话了,什么大公鸡,姐姐去看。” “哎呀,说了别摸我头嘛,我最讨厌人家摸我的头了!” 沐晗一阵笑,“好了好好,不摸你。”一边笑着,一边又在心里叹气:最初沐晞失踪时,娘是一天到晚担心害怕的,后来因为全家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里,连年幼的沐瑄也是如此,她担心幼小的他所受影响太大,便瞒骗他有沐晞的消息了,当着他的面也尽量不再表现得难过,沐瑄毕竟是小孩子,很快就开心起来,这样,娘不只要为沐晞担心,还要在沐瑄面前装得自己不担心,如此,更是辛苦吧。 “王妃,王爷在里面和几位大人议事。”前厅,门外的守卫向郁青青说道。 郁青青却回:“你去叫王爷出来,我有急事。” 一听说有急事,守卫立刻就跑了进去,不一会儿秦悦就出来,很快就问:“出了什么事?”她很少这样紧急地来叫他,所以他想,能让她这样的一定不是小事。 郁青青拉了他到一旁,神情果然急切道:“去发告示吧,去发悬赏令吧,秦悦,我等不及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再不找说不定就晚了,你和霄儿,马上传令到全国上下的官员让他们去找晞儿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找到她就好!” 秦悦扶住她的肩,“怎么了?是午睡做噩梦了吗?” “没有……你知道,我已经很久睡不着了……”她抬头看向他:“秦悦,我们说好三个月之内找不到就昭告天下寻找,现在离三个月也不远了,我们现在就传令下去吧,也许早一天就能改变很多!” 秦悦紧紧握着她的肩:“你想清楚了吗?昭告天下,她的名声从此就会留下污秽,也许就再也寻不到合适的夫君了。现在我同样派了大量人马搜寻,一样可以得到消息的。” “可是消息呢?可是晞儿的人呢?为什么还是没找到!”郁青青说着激动道:“你就这样在乎一个名声吗?这只是你们的思想,我不在乎,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将来若有男人因此而嫌弃她,那他也不配娶她!就算她一辈不嫁人又怎么样,至少她活着,至少她还在这世上!” 秦悦伸手,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我不是在乎那个名声,你是她母亲,我是她父亲,我对她的担心不比你少一分,我只是在乎她的未来,我的心里又何尝不着急……”说着,他闭眼道:“好吧,青青,那我们就不要等到三个月了,待会儿我就进宫去找霄儿,与他一起发令天下,晞儿,一定会找到的!” “王爷!”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喊声传来,那人竟连面前情形也不避讳,直接冲过来道:“王爷,有消息了!” 郁青青猛然一惊,立刻推开秦悦,惊道:“什么消息?晞儿的消息?” 守卫回道:“是,秃鹰传来急信,得到确切消息,二小姐人在吴郡,他们正动身前往吴郡寻找!”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遇见你,三生有幸 郁青青猛然一惊,立刻推开秦悦,惊道:“什么消息?晞儿的消息?” 守卫回道:“是,秃鹰传来急信,得到确切消息,二小姐人在吴郡,他们正动身前往吴郡寻找!” “有消息了……有晞儿的消息了,她还活着……我的晞儿她果然还活着……”郁青青声声呢喃着,泪水毫无预兆就涌了出来,忍不住扑到秦悦怀中抓着他的衣服道:“你听到了没有,她还活着……” 秦悦脸上是久违的轻松与欣慰,眸中也略有湿润,声音哽咽道:“是的,我一直如此说不是么,她不会有事的。” 郁青青突然停了哭声认真道:“吴郡……吴郡是个大郡吧,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找到?”想了想,她看向他:“我要去吴郡,我要亲自去找到她!” 秦悦立刻将她肩按住,“你不去,我去!”见她似乎不愿,他立刻道:“我是一定要去的,瑄儿要你照顾,你身子也不一定承受得了不眠不休的赶路,别再多说,我不会让你去的!” 他说得十分坚决,这样的坚决让郁青青镇定下来,好久,点了点头。不错,年轻时她就经受不起他那样的疾速赶路,这么多年过去,她自然更不如以前,恐怕去了只会拖后腿。且前往吴郡寻人的都是替他做事的武功高手,他们行事自有自己的经验能力,并不少她。她看着秦悦,担心道:“那你要小心,晞儿的确重要,可你……”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来担心我的。四月前,我一定平安将晞儿带回来。”秦悦保证道。 郁青青缓缓点头,轻柔而沉重道:“保重……一定……” “我会。”秦悦说道,“你先回房替我准备,我结束完前厅的事就马上动身。” 郁青青回房,将需要的衣物、伤药、随身武器等等东西一一收拾好,半个时辰后,她已站在了睿王府的大门前,面前是普通人打扮的秦悦,以及四匹马,他的三名随从。 “照顾好自己。”他立在马下,回头对她。 她点头,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缓缓变得湿润。 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身影在京城的街头上越离越远,越离,越难得看清。她期盼着,一个月后,她的丈夫能带着他们的女儿,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 ********************************* 太阳偏西时,薛尚清走出县衙二堂,旁边衙役笑道:“大人以前总是天黑才回去,就是没事了也要在衙门里看看书,现在回得却早了。” 薛尚清笑了笑:“勤政不在时间长短,坐在位置上就尽心尽力便可。” 衙役嘿嘿笑着,等他走远便朝身边人小声道:“发现没,现在大人脸上神色都好看了,老是乐呵呵的,回去又赶早,看来这美妾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这样才好呢,以前大人在我们不留在这儿总有些不大好意思,现在大人不那样了,我们都自在了。”那人回。 泪回秃着。“看来这人都一样啊,以前哪能想到大人还能有现在的样子呢,嘿嘿,果然还是没碰到真正中意的啊。” “那是,男人嘛……” …… 薛尚清出了衙门便往家中方向走,才经过一个小巷口,身后突然一阵风袭来,未待他回头,腰中便多了个硬物。正好抵着他腰侧。 “把身上的钱拿出来!”身后一人沉声道。 薛尚清吃了一惊,回头道:“你怎么在这儿?” 沐晞手上的树枝还没收回来呢,没想到他就这样回过头来了,不禁嘟起嘴道:“难道我装得不像么?你怎么一听就知道是我了?” 薛尚清笑了起来:“你确实装得像,听声音倒不是很容易辨别,但你身上,还戴着尚淑给你制的香囊吧?” 沐晞扔下树枝,从袖中拿出一只黄色香囊来,“这个?难道你就因为我戴了这个就知道是我了?”说着拿到鼻前闻了闻,“是很香,可是不仔细闻也闻不到啊,你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你是跑过来的,身上气息自然就容易发出来,再说这是衙门旁边,从来就不会有劫匪,更何况是女劫匪,而且这女劫匪的声音还像男人一样低沉,所以很快就能知道是你。”薛尚清看着她,将每一点说得明明白白。 沐晞瞪他一眼,“哼,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我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薛尚清微微皱眉,“真的有背《女论语》么?怎么不仅不温顺,还尽说些粗话?” “嘿嘿……那个啊,那不是还早着么,你大伯他们又没来,等他们来的前两天我再开始背,免得现在背了等到那时候忘记了嘛。” 薛尚清无法苟同她的逻辑,但又不忍心逼她,看她半晌,只是叹气,最后道:“他们不只是我大伯大伯母,也是你大伯大伯母。” “哎呀,你放心啦,等他们来了我一定不会说这是‘你大伯’的,你着什么急嘛!嘿嘿,你今天回得真早,我还以为我要等很久呢!”沐晞说着,一边往前走,一边挽住了他胳膊 。 薛尚清觉得两人大街上离这么近实在不雅,但她实在很少这样过来看他,也很少这样主动挽他,心中愉悦荡漾着,又见四周无人,便没有作什么反抗。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他柔声问。 沐晞“嘻嘻”笑了两声:“没事做啊,就过来了,你看今天太阳是不是很好,天是不是很蓝,云是不是很白,还有我们门前街上那棵柳树都发芽了,这么好的日子,我当然要出来走走!” 薛尚清又侧头看了她两眼,“你今日似乎特别高兴,怎么了?” “嘿嘿……你管我高兴什么,反正我就是很高兴!”沐晞自然不能说,是因为妙丹青的老板要给她出一本册子,里面包含她的十幅美人图,听说这册子一定会卖得不错,那时候她就能大赚一笔了,而且刚刚才知道,现在她的一副图已经卖到二两银子了,这不高兴,还有啥才能高兴? “啊,对了!”在薛尚清疑惑时,沐晞突然惊呼一声,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只吊坠来,“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薛尚清看过去,却是一只缀有流苏与珠子的玉佩,那玉佩约摸是一只鸟的样子,翩然展开的翅膀,凤凰一般绚丽的尾巴,却隐隐又不是凤凰,而且只有一只翅膀。。 沐晞又从身上拿出另一只玉佩来,与之前那只是相似的图案,“你看这两块可以并在一起,老板说这种鸟叫比翼鸟,生下来就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所以一定要两只在一起飞,是不是很有趣,还很好看,这个给你,你个给我自己!” 比翼鸟…… 薛尚清捏着那玉佩,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体味了好久,他觉得这感觉似乎已不是单纯的高兴、喜悦,而是……甜蜜。如诗词里女子与心仪男子浓情蜜意时的感觉。 沐晞又说道:“老板说可以编成腰坠挂在腰上,所以让他给你编了个,我给你系上!”说着她便从他手中将玉拿过来,蹲下身把吊坠系上,然后起身仔细看了会儿,高兴道:“嘻,好看,你要是不穿官服,穿个别的颜色的衣服就更好看了!” 薛尚清将那玉佩拿在手中摩挲着,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手上哪里来的钱买玉佩?” “呵呵……”沐晞早已想好了理由,此时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道:“上午有货郎在外面外东西,我看这对玉佩很好看,很想买,刚好又知道你在房里抽屉里放了一两银子,就……就拿去买了……你是不是很生气?” 薛尚清又将玉看了一眼,“这一对玉,一两银子就能买?” 沐晞鸡啄米似的点头,惟恐他有丝毫怀疑,“是啊是啊,就是一两银子,其实原本不是一两银子的,我就和他讲,和他磨,拉住他不让他走,他没办法就一两银子卖给我了。” 其实一两银子当然买不到了,把那绳子你还差不多,这可是十两银子买的!不过要是说给他听,他会跳起来吧!沐晞想。 薛尚清沉默半晌,“你……拉住他?” 沐晞小声道:“拉的是他的袖子……” “以后……不要这样,不要拉人,最好……也和那些货郎什么的少说些话。”薛尚清说着,样子不太高兴。他虽不太识玉,但至少知道这玉怎么也不会只值一两,一定是那货郎被她这副姿容所惑,所以才便宜卖给了她,尽管是捡了便宜,但这样的便宜,他宁可不要!想到她如拉他一样拉着那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货郎,他心里就生气! 他追究的重点不是玉佩价格上,这让沐晞十分高兴,立刻就点头答应,“好,我以后保证再不这样,不碰别的男人,连衣服也不碰,也不和别的男人说话,连看都不看别的男人一眼!” 薛尚清只觉得脸有些发烫,微微侧过脸去,尽管……她的保证他还挺高兴,但听上去,总觉得他是什么小气的醋坛子一样,一个男人,怎么能像那些争风吃醋的小女子一样? “反正……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不要这样就好了。”清了清嗓子,薛尚清十分正经地说道。 沐晞满口答应:“好,我下次一定不这样!”说着指向远处道:“你看,哪个黄色的花是什么?真好看!”说着就往前方跑去。 薛尚清低头看一看腰间挂着的玉佩,不由微微露出笑起来,而后才快步朝她走去。 “这个是什么花这么早就开了,而且一开开这么多呢!”沐晞将面前的花折下一枝来,在只见白雪与枯木的冬天之后突然见到色彩这么鲜艳的花,不禁格外欣喜。 薛尚清回道:“这是迎春花,是一年里最早开的花。虽生得俏丽,却丝毫不俱严寒,不挑土地,十分好种。” “那我们也种几棵嘛,你看我们院里只有草!草芽子,枯草叶子,枯草梗子,多难看!” 薛尚清笑,“好,城郊有花农,待清明时候,我带你去花农家里走一走,买些好养的花回来。” “嘻,好,到时候多买一点!”沐晞说着,将折下来的花枝拿到鼻间闻,高兴道:“还有香味,淡淡的,可是很好闻!” 她穿的仍然是冬天置的小袄,粉红色,带着些绣着的白花,乌黑的发盘成髻,有几缕落在了颊边,风一吹,轻轻拂到她鼻下嫩黄的迎春花瓣上,他看着眼前这景,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县衙的人虽爱说笑,却因为他生性严谨,并不怎么当着他的面说,可有些时候,他也能偶尔听到几句:比如,他艳福不浅,捡到个美妾…… 每回听到,他都不悦,然而此时看着她,他突然觉得他们议论的是对的,他的确是艳福不浅,的确是三生有幸,只是路经那荒凉的斜坡上,竟然就遇到了她。 不由自主地,他从她手上拿起花,抬手,轻轻插在了她发间。 “暖暖,遇见你之后我便觉得……从前的那个我,哪怕从小赋盛名,那怕高中探花,哪怕衣锦还乡,想来……仍然那样无趣,暖暖,我……” 他拉住她的手,轻轻道:“许多时候,我总有种看着你,却还想你的感觉……你似乎让我,不再能成为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了……” 沐晞的脸微微泛红,不胜娇羞地低下头去,随后才低声道:“虽然不太知道你后面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也是有时候会想你……不是,是很多时候……”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会儿,突然咬咬唇,将他往迎春花丛后拉去,“你过来!” 薛尚清随她转到花丛后,只见她四处看看,突然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脸红着笑道:“我刚刚发现你很好看,比你们这县里别的男的都好看,所以……忍不住想亲你一下,你别又说我不背《女论语》,我本来胆子就大,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薛尚清看着她,突然拉她在怀里,将她狠狠吻住。 她不知道,他早已想吻她,她不知道,他已经忍得很辛苦,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让他所有的努力忍耐都付诸东流。 他胆子并不大,可面对她,什么胆子都来了。她不太知道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因为她想不到他原本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如孔孟一般的鸿儒,可遇到她之后,他这希望再也不会达成了。 好久,直到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畅,他才松开她,然而低头喘息间,他却将她手握得更紧,停了一会儿,再次将她吻住。 背后有棵柳树,他不由自主将她抵在了树干上,身子与她牢牢贴住,这一吻,比之前更深,也比之前更难以收势,那些不该有的**此时全冒了出来,一点一点都告诉他,其实一开始就不该放任自己开始这个吻。 直到她突然推开他,他才听到迎春花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禁屏气凝声,像个小偷一样生怕被人发现,却是看着她,仍然不肯将她放开。 很久,他才沉声对她说道:“等外面人走远了,你马上出去。” 她很快地懂得了他的意思,缓缓将手从他掌中拿出来,等身后的脚步声远去,才毫不迟疑推开他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两人都不想分开,她知道他怕自己忍不住再来第三次,而那儿并不安全,旁边就是个酒楼的后门,很可能就被会人看见。 等她一出去,他才从后面跟过来,两人没说什么话,心里却同时回想着刚才的“大胆”。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那丛迎春花旁的酒楼里,一双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仿佛要射出钉子一样。 “哼,薛尚清,你倒是好样儿的,一次二次坏小爷的好事,自己一副清正好县令的样子,到头来却是把这美人搂进自己怀里了!”高世灼气愤着,将手中酒杯“砰”地一声搁在了桌上。 他身边下人道:“就是,这薛尚清可真是够胆儿,哼,这县里人说什么来着,县令不好色?我看他不是不好色,是胃口大着,心大着呢!是别的女人瞧不上,尽瞧上少爷瞧上的女人,眼光倒不错!” 高世灼紧紧攥着拳头,冷冷道:“你说,看见这女人上妙丹青二楼?” 下人忙点头,“对,小的不会认错的,那时她虽然戴着个帷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小的,那二楼平时可没第二个女人上去,小的担保,那九娘指不定就是她!” 越说,高世灼越气愤,如果九娘就是她,那这女人不只好看,恐怕床上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吧,哼,这杜陵县怎么可能会有他得不到的女人?薛尚清,你给小爷等着! “好好查一查,这一回,小爷不把她弄到手,小爷就不姓高!”高世灼猛一拍桌子。 看到有亲问为什么要先更新文,不先更这个,是因为这样啦,因为上午有事,没什么时间了,而新文本来就有几百字,再写一点就能更一章了,可这个文却没有,还要好几个小时写,所以就先更了一章新文了。新文开了,但这文的更新不受影响,而且以后可能还会有这种情况:我没事要忙,但更了新文,却没更旧文,那不是因为不想更,而是可能刚好上午状态不好,码不出字,而新文怎么说有点新鲜劲,所以会暂时去先新文~~就是这样,大家不要急,这文肯定是重点~~ () 番外什么也没有他好 回到家,沐晞先到院门前,朝里面喊道:“开门啦!” 薛尚淑立刻出来,开门看到她的脸,急道:“暖暖姐你……”话说到一半,另一阵声音却响起: “如此喊叫,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今日出去了?” 这是薛尚清的声音,似乎是责备,却说得温柔,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沐晞吐吐舌头,只朝薛尚淑挤眉弄眼,薛尚淑在看见薛尚清的身影后惊了一惊,只低头叫了声“哥哥”,再不说什么。 直到薛尚清往房里走要去换衣服,薛尚淑才立刻拉了沐晞进自己房间,认真道:“暖暖姐,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是去抄书!” 沐晞吃了一惊,连忙辩解道:“是啊,怎么不是了?” “你别骗我,我……我在旁边的房间找到了这个!”薛尚淑说着拿出一张画来,上面赫然是个躺在白牡丹下,赤身露体,只盖了一件轻纱的魅惑女子。 “这……”沐晞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支吾道:“这就是……偶尔画的一张,不,临摹的一张。” “暖暖姐!”薛尚淑立刻道:“你别再骗我了,就算我好骗,我也会想你为什么出去的时候越来越多,为什么现在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就算是真的抄书也不能这样啊,更何况你……你根本就不是……” “尚淑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 “那你就别出去了,更别画这种……这种恶心的画了,这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别人会骂你死,骂死哥哥的,要是哥哥知道了,他……我都想象不到他会生气成什么样子!今天沈妈就问我知不知道你老出去到哪里了,万一哪天她忍不住告诉哥哥了,你怎么办?” 沐晞低头沉默着。 薛尚淑拉了她的手道:“暖暖姐,算我求求你,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就算现在我们穷,可也没穷到那份上啊,你何苦这样害了自己,现在还没有别人知道,你就算了吧,你要再去,我……不用沈妈说,我自己就去告诉哥哥去!” “你别!”沐晞连忙求她,“你别急嘛,我仔细想想还不好么?只是……我这不是害自己啊,我就是画一画而已,又不是画男人……” 薛尚淑的眼睛猛地一睁,“你竟然还……还说画男人?暖暖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你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画?难道你不觉得,不觉得画这种东西很……很不好吗?”她的眼神,几乎是觉得这行为等同于上青楼卖艺卖身了,只是顾忌着言辞,没有说得那么难听而已。 半晌,沐晞才说道:“好吧……我想一想,如果可以,我就不画了。” “这还要想吗?这还能说‘可以’吗?暖暖姐你就答应我不行吗?”薛尚淑立刻道。 不得已,沐晞只得点头:“好,我答应你还不成么?只是我还有两张图要画,最后画完这两张我就不画了好不好?”见薛尚淑似乎马上就要反对,她连忙接着道:“那是我之前就按了手印的,要是不画完,我不只要赔钱还要被告到公堂上去呢,那……那我不是更加完了?” 听到这么严重的后果,薛尚淑马上就惊住,“会这样么?这个让你画画的人真是狠毒!那……那你画完最后两张一定不要画了好不好?” “嗯,好!”沐晞满口答应。 *************** 晚上薛尚清坐上床时,沐晞已经躺在了床上,却是面朝床顶平躺着,眼睛直直看着上方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薛尚清微微俯身问。 “没什么……”沐晞一边回答着,一边忍不住翻个身,叹了声气。不一会儿,又翻了过来,又一会儿,似乎这样躺着也不舒服,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 薛尚清拉了被子在她身旁半躺下来,柔声道:“到底怎么了?下午不还很好么?” 沐晞突然翻过身侧躺着面朝向他,“我是这样想的,我觉得我现在画画已经画得不错了,可是画花鸟又不挣钱,要是能挣钱就好了,要不,你就答应我让我去画美人图?” 薛尚清的脸立刻变色:“你还记着这个?”随后他就极其认真道:“暖暖,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个,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她问。 薛尚清看了她半晌:“这原本没有为什么,或者根本就不须要答为什么,可你一定要问为什么,那我可以说,因为这是我——一个读圣贤书长大,一个立誓要顶天立地的男儿永远不可能接受的事。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去画那种污秽之画!” 他的样子,的确是前无仅有的认真与严肃。 沐晞终于知道薛尚淑为什么那么着急那么害怕,一口一个“如果哥哥知道”了。。 他知道,一定是很麻烦很可怕的事情。 “暖暖……”他柔声道:“是不是家中钱财短缺的事让你也着急了?不要担心这些好不好?这些都交给我,还不至于还让你也着急,且不说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穷困潦倒,就算实在无奈,我也可以找家人。父亲过世时也有些许田产房产留下,大伯二伯也总愿意助我,你若要为这个担心,我会难受。” 沐晞露出一个笑来,“那好,我不担心就是了,我再不想这个了,好不好?” 薛尚清看着她,也微微一笑,“暖暖……” 他的声音柔软而亲昵,有一种温暖而让人受蛊惑的声音,沐晞伸手,轻轻将他脖子勾住。 一吻之后,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去熄灯。” 沐晞却拉住他,“不要熄了。” 他一阵奇怪,她略含羞意地笑道:“我发觉你好喜欢流汗,我想看一看你待会是不是满头大汗,嘻嘻嘻!” 他笑了起来,“那就这样,我也想看看你……” 连着几天,沐晞都在苦恼纠结。尚淑已经知道了,沈妈也常看着她欲言又止,特别是她出去回来后,而薛尚清,尽管他一直是早出晚归,但万一有一天他再像之前那样提前回来,又正好撞到她不在家呢?或者她正在书房里上色,他进来她没发觉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一副此行为罪深不可饶恕的样子,她明明觉得没什么嘛,女人的身体有什么不能看的,看了画一画有什么不好的,而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越画越好看了,自己都想留几幅在家里挂着自己欣赏呢! 这一天又出去,尚淑追了过来,“你不是说只有最后两幅了么?可你这都是第三次出去了!” 沐晞为难道:“上一次的没画好嘛,因为那次正画着,那个被画的女子突然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她回去,那我也只好回来了,所以只画了一半,这一次是接着去画她的。 “这样么?”薛尚淑将信将疑。 沐晞肯定地点头:“是的,你放心,我今天再去画一下,一定努力把它画好,然后就去和老板说我不画了,如果顺利,以后我就再不用出去了!” 薛尚淑沉默着,十分为难地看着她。 她扶住她的肩:“好啦,真的,我得走了,再不走说不定今天又画不好了,还挺再拖一回,早画好我就可以早点回来了!”说着她就戴上帷帽,自后门离开。 进妙丹青后,百般苦恼下,她只能先向老板说明一下情况,“老板,很可能,我画不了多久了……” “嗯?这是为何?” 她垂丧道:“以前还能在家里画,现在却要出来,你知道……大人他一直都不知道我在画,甚至都不知道我中途跑出来了,还以为我一直在家里呢!” 老板叹了声气:“这后果,我也是预料过的,你身为女子有作为女子的优势,却也有劣势啊……不过,我是十分想你能继续画的,你知道你现在名声才刚起来,此时隐退,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替代你,但如果继续,兴许能创造辉煌。” “我知道……那不是没办法么,我是挺想画的,可总不能……让大人真的生气吧。所以也许我画完今天的画,就不会来了。” “这么快么?不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老板问。 沐晞摇头,“可能不能来了……” 责来她去。老板沉思片刻,说道:“你知道醉芳阁里的柳依依么?” “柳依依?”沐晞立刻道:“知道啊知道啊,上次老板不是还让如果能画了她,那一张图一定能抵以前的十张图么?而且还说就算是临摹图都能卖大价钱!” 老板笑道:“不错,昨天我又去找了她,给她看了你之前的美人图,她评论,你虽画工不算顶尖,但意境却十分好,颇有大师风采,而她犹爱白槐花,所以同意了让你作画,以白槐花作背景,她全着衣装,但可摘除面纱。” 沐晞大惊,竟然……竟然能画柳依依!那可是杜陵县里的传说啊,听说她琴棋书画全都懂,长得又是倾国倾城,一年只接不到十次客,全是高价,普通人连她的面都见不到,而她又常年戴着面纱,就是见到了也只能看到半张脸,所以许多人都只能放她放在心里想想而已,要是她能画出摘了面纱的柳依依,一定能大赚特赚,而且还能一举成名! “好,我画,别人都不画我也要画她的,哪天能画?”沐晞立刻就下定决心。 老板轻轻一笑,“三月初七,彩云楼。” “三月……初七……”沐晞的笑容僵了下来,薛尚清说他大伯大伯母应该会在三月到,最迟也不会迟过三月五,那……那时候不正是他大伯大伯母住在家中的时候,她怎么还可能有机会跑出来? “怎么?不行么?”老板问。 沐晞商量,“换个时间么,三月前,好不好?” 老板摇头:“时间应该是改不了了,柳依依脸上正好长了几个红疙瘩,要过几日才能消,要不然她绝不会让人作画,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定在三月初七那么久之后,而初七之后她要应人之邀前往吴郡陪酒,所以也没有时间。” “可是……可是那天我是肯定不能出来的呀,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老板认真道:“柳依依的承诺极难得到,夫人,我就是个商人,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请你那天一定要到,若真不能到……”顿了顿,他说道:“前两日,我这里添了个新人,他天赋虽不如你,但画工不错,且画风也与你接近,而最重要的是,他是那种旁人所说‘男生女相’的人,长得透气,若不出声,就像个女子一样,那日无论你能不能到,我都会让他替你前往,你若到,他为你助手,你若不到,他替你。若是此画成功,钱财归他,名气归你,可若你从此都不能来了,那九娘这个名字,就是他的了,以前所有署名九娘的画,也都是出自他之手了。” 回去时,沐晞十分的垂头丧气。 那老板,的确像他自己说的,是个商人,商人图利,他不可能放弃,而他之前给她的报酬都是很多的了,其实就算是个商人,他也是个不错的商人。 既然她走了,用别人能得到同样的收获,他为什么不?那个没有任何名气的人过来,只要用一个九娘的名字就能顺风而上,他为什么不?说到底,她不画,就只有她不画了,影响不了任何人。 这个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不是家门不能出,生人不能见,连画个画,也只能画花鸟,画鱼虫。 到家时,薛尚淑才将她拉进房中问了两声,薛尚清就紧接着回来了,进院就问沈妈:“暖暖呢?” 沐晞从薛尚淑房里出来,问道:“这儿呢,干嘛?”心想还好自己早一步回来,要不然又得被他撞上了。 薛尚清心情十分好,轻声道:“来书房,给你看一样东西。” 沐晞疑惑地跟进去,薛尚清站在书桌旁等她,待她走过来,才将放在宽袖中的手拿出来,是个黑漆长盒子,再将那盒子打开,大红色的衬布上,赫然躺着三只极其精美的笔。 “这是狼毫湖笔,你看这笔头,尖齐而挺立饱满,是笔中良品,笔杆是红檀木所制,握在女子手中必定合适。我因不常作字作,房中画笔都不讲究,所以新买了几只,你再用这笔画,笔下一定更加流畅。” 沐晞将那盒子中的笔拿出来,果然握在手中感觉便比平常的笔好一些,其实……这笔她握过的,妙丹青的老板平时也会在写几笔,他桌上便摆着一套这样的笔,连上面的刻字雕花都一样,他说过,这是在县城里最大的笔墨斋买的,花了足足七两银子。现在正是薛尚清为钱受困的时候,他怎么会拿这么多钱来买这个? “这个……应该很贵吧?”她问。 薛尚清回道:“倒还好,正好九百文,我今日拿了俸禄,这并不算什么。” 九百文……她要是没在别处见过,肯定以为就是这价了,偏偏她又清楚……她骗他,是怕他怀疑她不知从哪里弄到的钱,而他骗她,却是怕她心疼吧。 “九百文……都可以吃好多天了,画个画嘛,什么笔都行,我画了就扔,又不是拿去卖的,要好笔做什么。”她轻声道。 薛尚清一笑,“当然要买,你不是画个两天就觉得不想画了吗,我给你换一套新笔,你兴许就有劲画了,而且笔能决定画作质量,你瞧见自己画的好看了,当然也会高兴。” 她放下笔,靠到他怀中将他抱住,微微有些哽咽道:“你对我真好……” 薛尚清将她抱住,沉声道:“这算什么好……暖暖,尽管,我穷着,可我仍不想让你受这穷困之苦。仅仅为几只几百文的笔就这样,会让我难受。暖暖,别这样,我本该为你买更多的东西。” 沐晞从他怀中出来,低下头擦了擦忍不住流出的泪,在要抬头时去看着他的腰上,突然道:“你把那个玉佩弄丢了?” 薛尚清低头一看,笑道:“当然没有,我是怕弄丢,所以取下来了。” “取下来然后放在了衙门里?说不定哪天就忘了吧!”她不悦道。 他却将自己白色的衣领翻下来一些,果然就露出一截红色的线,沐晞翻开他衣服看,这才知道他是把玉佩戴在了最贴身之处,外面却完全看不到。 “这个……又不是戴的,这样戴着多丑,绳子那么粗。” “放在别处,我怕掉了。”薛尚清说道:“有时忙起来会仓促换衣服之类,还是戴在身上好。” 沐晞一笑,“这样戴着真难看,像个白痴。”一边说着,一边却再次靠进了他怀中。 她想,妙丹青,或是柳依依,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吧,再怎么样,谁又有他重要呢?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很开心了,跟他学着画花鸟也很开心的,真要钱和名气的话,以后画好了还不是可以去卖?又不是一定要画美人图! 下一更,会到四五点吧~~~今天八千更新 () 番外伯父伯母 三月到来时,沐晞开始了临时抱佛脚,把那《女论语》拿在手里开始背起来,并开始跟着薛尚淑学习一些简单必要的东西:比如缓步徐行,脚不出裙底;细语轻盈,说笑不露牙齿;待人接物,请安问好,样样都一板一眼地做着,只一天下来,就把沐晞累得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动。 薛尚清上床时,躺在床上的沐晞突然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嗯?” 她看向他道:“是不是我如果是妾就不一定要见你家里人,如果是妻就一定要见?比如过年得回去,或者以后我是不是要住到你那老家去?” 薛尚清知道她的意思,怕她又吵着说不成亲不嫁他什么的,马上道:“你放心,我会尽量让你少回去的,我常年在外做官,平常情况是回不去的,你跟在我身边就好,父母不在,这一点我还是做得了主。真要回去,也是我们已生儿育女,拖家带口不方便的时候,那时就算大伯大伯母他们不太适应你的性子也无妨,你已是我的妻子,又育有儿女,怎么也改变不了了。” “说得好像我非赖着你家不可!”沐晞不悦道:“哼,以后就算不跟着你我也不回你老家去,我就留在这里,你给我多买几个丫环仆人,我就在这儿住着!” 薛尚清轻声道:“放心,真到那时候,与你长期相处了他们会喜欢你的,你与他们住一起也有个照应,我心里也放心些。” 沐晞看着头顶自语道:“不过……说不定那时候你那什么大伯啊,大伯母啊,二伯啊,二伯母啊,都死了,那样我过去没人管还差不多。” “咳……”薛尚清正色道:“我说了,他们也是你的伯伯伯母……” 沐晞看他一眼,马上笑道:“你放心,我这是自己偷偷说嘛,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惹他们不高兴的。” “不只是怕惹他们不高兴,而是为人后辈的本分,暖暖,我们既已成亲,自然要将对方亲人看作自己的亲人。” “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我又没见过他们,怎么就能很喜欢他们呢?而且他们都不喜欢我,还要我装成他们喜欢的样子呢,这样我还喜欢他们,那不是脑子有问题?” 薛尚清无言。这话若让别人说出来,也许他会觉得此人心肠冷硬,可由她说出来,他却知道正是肺腑之言。她所说的喜欢,所理解的看作自己的亲人,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看作自己的亲人,而不是表面,可是正如她所说,一个人她又没见过,甚至还知道他是不喜欢自己的,自己又怎么会去喜欢他,把他当成亲人呢? 他看着她,低声道:“暖暖,我真想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 沐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句这样的话,朝他吐吐舌头,挤眉道:“真是……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他只是轻轻笑,在心里期待大伯大伯母来后一切顺利,以后他们成亲生子也一切顺利,他能常年守着她,让她不用应付那些人情事故,那些虚与委蛇,永远都是现在纯洁无暇的样子。 *************** 三月初五,因为薛尚清一早就说过今日那大伯大伯母必定会来,所以沐晞也努力地起了个早,太阳未完全升起就洗脸梳妆地准备好了,一边坐在房中抓紧时间背着《女论语》,一边等着人到来。 正午时分,外面果然就传来了声响,不一会儿,薛尚清的声音便传过来:“沈妈,大伯大伯母来了,快准备茶点。” 人里起说。沈妈立刻就迎了出去,沐晞也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门。 薛尚清正领着几人站在院中。蓝衣的老者,大概五十多的模样,与薛尚清长得有些许相像,但面庞更刚毅一些,可以说一身正气,也可以说满面严肃。他身旁的女人也是五十几岁的样子,看上去比丈夫显年轻一些,面目算是和蔼,露着微微笑意,眉眼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生得端庄美丽的。 薛尚淑也出来了,朝两人屈身行礼道:“大伯,大伯母。” “几年不见,淑儿好像又长高了些,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这果然是的,都成大人了。”杜氏上前两步,扶起她。然后又低声道:“郑家那时伯母也知道了,淑儿不要往心里去,这样的人家退了倒是好事,以咱们薛家的头脸,以你哥哥的功名,还怕找不到好人么!” “嗯,我知道,我没往心里去,伯母也别太操心。”薛尚淑说道。 杜氏点了点头,然后移过目光,看向站在后面的沐晞。 沐晞知道这是行礼见面的时间来了,立刻曲膝低下身子,手别过腰侧道:“见过大伯,大伯母。” “这是……”杜氏奇怪地看向薛尚清。 薛尚清忙道:“这是暖暖,才过门不久。” 杜氏吃了一惊:“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薛尚清回道:“只是年底的事,一时疏忽,忘了在信中告知伯母。” 杜氏缓缓点头,“苦命的巧娘去得早,你一人远离家乡到这儿,身旁自是要有个人照顾,只是……”她看着沐晞,眉头微微皱起来。 一个女子,当然要生得个好容貌才好,更何况纳妾当然也是选个好看的,只是眼前这个……也太好看了吧?这样的眉眼,这样的身姿,这不管是在荆州还是杜陵都是少见吧,看她虽然低着头,一双眼睛却还四处乱转,这是怎样的不安分?尚清这侄儿行事向来就稳妥,这回怎么就弄了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呢?看来还是绕不过男人那点贪美色的本性啊,现在又没有个正妻压着,可真是让人担心。 杜氏不由朝丈夫看了看,只见丈夫眉头也微皱着,很明显与自己想到了同一处。 薛尚清说道:“大伯大伯母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屋去坐下吧,吃些茶点,歇息歇息。”说着便侧头道:“尚淑暖暖,你们都进屋去吧。” 他的本意是这两天尽量让沐晞少与他们接触,免得徒生事端,没想到杜氏却笑道:“进屋去做什么,我好久没和淑儿说话了,就坐在一起都说说话吧,还有……暖暖,这孩子生得好,我也想与她多说说话呢!” 薛尚清只得笑道:“也好,那你们就陪伯伯伯母说说话。”。 沐晞不由地露出苦相来。 原本薛尚清是和她商量了这第一天就让她出来见个面就再让她进去的,她就可以自己玩自己的了,只要收在房里不出声就好,甚至她还从尚淑房里拿了只笸箩来准备假装做针钱呢,结果这大伯母竟然这么要求,明明她的样子看上去还不错的。 一边想着,她一边也记得规矩是要让长辈、让丈夫小姑先行,自己站到边上去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跟上,这一让,才看到原来跟在一起的还有个人,是个十八|九岁的丫环,身材高挑,略有些丰满。 进了明间,几人一一坐下,薛尚清一边招待伯父伯母,一边也向沐晞使眼色,沐晞瞥他一眼,默默站到了杜氏的身后。 虽然一开始商量的是让她回房里去,但当然也不是没想过意外,意外就是:真要大家都坐在一起喝茶说话时她得站到这大伯母身后去,若是大伯母有什么吩咐,随时听着。这是正妻媳妇都必须有的态度,更何况是她这个妾了。 沐晞知道薛尚清是怕她忘了,所以白他眼,示意自己记得清楚着,同时也将心里的那股小怨念出在了他身上。 薛大伯,杜氏两人坐在左边椅子上,薛尚清坐在右边,薛尚淑坐在他旁边,而沐晞则站在杜氏身后,本来她是想站个舒服的姿势,比如弯个腰歪个身子什么的,可看着另一边的丫环端端正正站着,自己也只好站得端正些。然后一边想,不知道他们要说多久的话呢?也不知道这大伯母为什么偏偏要把她叫上呢,明明自己有一个丫环嘛,还怕没人侍候么? 一开始,薛尚清便问了大伯大伯母关于那件婚事的事,然后他们又问他这两年县令期间的事,后来又说到年成,说到气候,最后又绕到了家乡…… 总之,看得出他们关系还挺好,这大伯与大伯母对薛尚清还挺关心的,只是……沐晞真的有些难熬了,她可从来没站这么久过,都不知道有几个时辰了,她腿都要僵了! 下意识地,她又看向身边那和自己一起站着的丫环,只见她仍然站得端正,而在自己偷偷看过去时,她正好上前去替薛大伯倒茶,倒完,又替杜氏倒,轮了一圈之后才放下茶壶,又回来站好。 沐晞真心的佩服她,在她昏昏欲睡却又站得痛苦时,这丫环似乎时刻注意着杯中的茶水已及他们谈话的内容,不仅已经时间刚好地添了两次水了,还在杜氏有些内容一时想不起来时弯下腰轻时提醒了两句。 这样看来,比刺绣还难的,是做丫环啊……沐晞这样想着,困意又一次袭来,甚至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都怪今天起得太早了,实在让她不能适应。没想到这时,杜氏却突然回过头来。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待会又有事,《狂妃》今天不能更新了~~大家明天再去哦~~ () 番外应对 都怪今天起得太早了,实在让她不能适应。没想到这时,杜氏却突然回过头来。 沐晞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发出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哈欠这种事就和喷嚏一样,真要来了不怎么忍得住,这可完全不能怪她,谁知道这大伯母好好的,突然就回过头来了呢? 沐晞将手从嘴上拿下,朝杜氏尴尬地笑了笑。 杜氏也一笑,问道:“你是困了么?这大中午的竟然有困意,莫不是……有喜了?”说着疑惑地看向薛尚清。 “有喜?”沐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有喜才会要睡么?我中午经常都要睡啊,伯母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说,继续说。” 薛尚清说道:“伯母有所不知,暖暖头上受过伤,失了一些记忆,也比平常人嗜睡,后来大夫诊治说此病于性命无碍,却伤在脑中无法医治,只能待其自行好转。” 沐晞这才想起也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常睡觉,连忙道:“是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时候刚刚还做针线呢,后来就开始要睡了。” 薛尚清眼中微微透出些笑意,心想她竟还自己夸耀自己了,他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过针线。 杜氏看一看薛尚清,然后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么半天你站在这儿该是累了,既然以前有过伤就回去歇着吧。” “呃……”沐晞是十分想了,恨不知道立刻转身就走,可对面薛尚清缓缓端起茶杯,轻刮了一下,然后才吮下一口茶,再将茶放回原味。 刮一下,是“否”,刮两下,是“是”。沐晞只得回道:“啊,我不累,不累,一点儿也不累。” “行了,不累也回房去吧,顺便我也去你房里坐坐,让他们叔侄俩说说话吧,说什么升官调官的,我也不懂。”杜氏说着就站起身来,然后看向薛大伯与薛尚清道:“你们说着,我和暖暖去房里坐坐。” 薛尚清立刻站起身来:“伯母慢行。”然后看向沐晞:“你好好陪伯母坐坐说说话。” 从他眼里,沐晞看到了“小心谨慎”的指示,意思就是说这个“坐坐说说话”也不是随便坐坐,随便说说话了,仍然是要十分注意的,她心里牢记着,看向前面杜氏的背影不禁有些内心发怵。 “伯母,这边。”沐晞将东厢门打开,请杜氏进去,然后又领她到了布置好了的榻上,连声道:“伯母坐。” 杜氏一边坐下,一边看着房间布置,然后笑道:“这房子倒还不错,看来尚清这孩子挺疼你。” “啊……”这一点,沐晞还真不知道怎么答,但总不能说不疼吧,万一她又说:我侄子给这么好的房子你,你还说不疼,那你是还嫌弃了?那么既然不能说不疼,那就是疼了,便点头道:“是啊,他是很疼我,也对我很好。” 杜氏轻轻一笑,“他当然疼你,你生得这么标致,想让人不疼也难。” 这话沐晞听着好像是夸她的,可看她那笑,又似乎有些冷,一时间很疑惑起来:她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自己到底是回答对了呢,还是不对。 琢磨来琢磨去也弄不清,最后只得试探性地回道:“伯母过奖了。” 杜氏又笑:“没什么过不过奖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听口音你好像不是这本地人,也不是我们荆州那方的人,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这一点薛尚清教她说过,她立刻回道:“我因为伤了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所以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可是大人说我像是京城人,也许是吧。” “京城?那是很远吧,那你怎么到了这儿?”杜氏奇怪道。 沐晞立刻回答:“这个我也是不知道的,我当时昏在路边,是大人把我救回来的,可是我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大人就只好让我住进他家里了。然后又因为救我而坏了我的名声,大人怕害了我,不得已就只有收了我做偏房。暖暖一介想不起父母亲人的孤女,能在这屋中遮风避雨全赖大人,大人的恩情,暖暖这一辈子也会记得的。” 杜氏轻轻一笑:“这话,是尚清教你说的吧?” 沐晞陡然一愣,一时无措地看着她:不是吧,她这么厉害,竟然一听说听出来了?薛尚清这完全就不顶用嘛! 在她着急时杜氏拉了她的手温和道:“尚清哪,就是瞎担心,他独身一个在外,纳个偏房我们又不会说什么,我还巴不得有个人能在他身边照顾他呢,他倒好,防我们跟防什么似的,还一口一个谎话的扯,估计是觉得我和你大伯喜欢文静守礼的,所以就让你做出那样子来,其实我们都无所谓了,年轻人啊,只要他们愿意,随他们怎么折腾,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啊?他就是说你们只喜欢那种很乖很端庄贤惠的媳妇,所以才教我说话呢,原来你们不是啊!”沐晞大吃一惊。 杜氏露出更加温和的笑:“当然不是,你对着我不用那么生分,我那个才订婚的女儿就与你差不多大呢,你没有娘亲,又没有婆婆,就把我当娘亲当婆婆好了。” 沐晞立刻道:“那我就把你当娘亲吧,婆婆可不是什么好人!” 杜氏又一笑,看了看旁边的书桌问:“这书桌可是尚清在用?他平常也在这房里忙公事么?” 沐晞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忙很多……以前他在那间房的时候经常会忙到大半夜的,现在过来住了就没有了,顶多忙一下紧急的东西。” “过来住?”杜氏疑惑道:“他平常在这边住么?那正房不是空着了?” “是啊,他都在这边住。” 杜氏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如此说来,你们到是恩爱了,应当很快就能有喜吧?” “啊……”沐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他倒是想要孩子,我还不想要呢,什么有喜啊,我倒觉得是有灾,挺那么大一个肚子,路都走不动,又累又丑,除了能吃点好吃的,别的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生出来,哎呀,听说都有人生孩子生死的,这‘有喜’只有男人才喜欢,女人才不会喜欢!” 杜氏又笑,只是无声,笑得很轻很淡,“话也不能这么说,生儿育女,替夫家传宗接代,本就是女人的天职,如若不然,这世间要女人何用,丈夫娶你何用?” 沐晞才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不能和伯父伯母说反话,不能顶撞他们,便马上点头道:“嗯,伯母说的是,我知道了。”心里却想着,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是女人,却觉得女人生来就是生孩子的,还不生就没用了,那男的怎么不娶只母猪算了,人一生就生一个,猪一生生一窝呢! 脚站得疼,她偷偷依次将左右脚轻轻提起,然后才又落下。站这么久,真是要站死她了,她觉得自己脚底肯定都要起泡了! “倒是忘了你还站着呢,快坐下吧,坐下说话。”杜氏正是时候地说道。 沐晞只觉得所站的每一分都是煎熬,早就忍不住了,此时没有薛尚清在旁边提醒她是不是要拒绝,而且她也觉得这伯母没有他说的那么苛刻,便不管三七十一,马上搬了凳子来坐下道:“谢谢伯母!” “之前都没这样站过吧?”杜氏问,“尚清那孩子疼人,夜里忙公务的时候估计也没让你在旁边侍候着。” “侍候?怎么侍候?”沐晞问。 杜氏笑道:“磨些墨,点个灯什么的,有些人就喜欢这样呢!” 沐晞奇怪道:“那个他自己会啊,他胳膊劲还大一些,为什么要我磨呢?而且也不知道他要弄到什么时候去,我又困,当然是去睡了!” 杜氏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沐晞略微感觉到一丝不妥,想了想,补充道:“有时候我就是想去磨,他也嫌我磨得没他好,然后说我头上有伤,让我早点睡。” 杜氏又一笑,已经不理会这些,“快到三月中旬了,我和你们大伯走后,你该忙一阵了吧?倒是要让你受累了。” 沐晞好一阵奇怪,又怕自己不懂再说错什么,只得道:“不忙不忙,伯父伯母来不忙,三月中旬也不忙的。”。 杜氏温声道:“伯母说句实在话,我们来倒可以让沈妈安排房间什么的,三月中旬却是要你自己忙的,这样才能显示些诚意来。” 看着沐晞一点茫然的样子,她问:“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三月中旬是什么日子?” 沐晞缓缓点头。 杜氏笑一笑:“我想你也是不知道——”说到这儿,她脸的笑突然消失了,面无表情道:“三月十六,是尚清的夫人,巧娘过世的日子。”说完,毫无预兆地站起身,“好了,也坐了这么久,你自己休息吧,我自己回客房歇着。” 整个下午,沐晞都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好,可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如果那个大伯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说的不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既然什么都没说,还说年轻人自己开心就好,还一直笑着,那为什么又笑得那么古怪呢? 最后那句话,其实她是怪自己不知道三月十六是什么日子吧,可那个什么巧娘过世时她又不在,她怎么能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呢,还是她该在后来问一问薛尚清? 住杜却嚏。唉,她操别的心都操不完了,怎么还能操这种心?再说那明明是薛尚清以前的夫人,该他自己记得才是,其他也不关她……什么事吧? 晚上,薛尚清终于回了房,沐晞才得以将这疑惑问他。 薛尚清坐在床边沉默半晌,然后道:“以后伯母再问你什么,你尽量少说,或者在说什么之前加个‘大人说’,再有类似问你三月中旬是什么日子这样的事,你不懂就说我让你别操这些心,总之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一切都是我说的,我不让你管,你就是个闲人。” 沐晞叹了声气,苦了脸道:“那你们以后说话她还会让我站在旁边么?今天在正房里站,站完了又来这房里站,我腿都站肿了,现在抬都抬不起来。” 薛尚清轻轻替她揉腿:“以后应该不会了,要是明日还有这样的情况,那我这两天就找个机会让你看一看大夫,谎称偶感风寒或是体力不济什么的,让你躺在床上休息,再不出去了。” 沐晞一听高兴道:“那不如你明天一早就去叫个大夫来,我快点看,然后就不用出去了!” 薛尚清一笑:“这样太明显了,伯父伯母今日来,你明日就病重得不能下床,他们自然会怀疑。万一伯母不罢休,再说句话让你不得不下床,那你就既要出来,又要装病,那还要累人一些。” 沐晞马上就蔫了下来,一头倒向床上哼卿:“真是累,真是累,我恨不得去烧香,让他们快点走!” “好了,他们不会待太久的,兴许两三天就走了,不用太担心。”薛尚清安慰,同时,心里也知道这次应该是不能向伯父伯母提出扶暖暖为正的事了,若只是个妾,他们兴许不会计较太多,可是妻……他们定是不会同意。好在他久居外地,又有官职在身,家中长辈不会不经他同意就替他定下婚事,他就这样在外面待几年,等与暖暖有了儿女再提扶正之事,成功几率会大许多。 第二天沐晞仍然坚持早起,与薛尚清一起起床,又煞有其事地替他梳头穿衣,却十分的力不从心。 “你这个腰带怎么回事,到底要怎么系?不行,我得和你一个方向站着才行。”沐晞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从与薛尚清相对而站的位置挪到了与他相并的位置,这才开始系他的腰带,忙活半天才舒了口气,欣喜道:“看,弄好了!” 薛尚清一笑,将腰带轻松地解开,自己又重新系:“系得这样松,是想让我出去时把腰带掉下来么?” 沐晞便彻底不理他了,“看吧,你自己动手多快,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别人侍候。” 薛尚清系好了自己的腰带,拿过一旁的薄袄替她穿上道:“就是因为无人侍候,我才只能自己动手,若是你每天这样侍候我,我当然就什么都不会了。” “哼,想得美!”沐晞撇嘴。 薛尚清笑:“好了,我得出去了,今日我午后便回来,与伯父伯母还有尚淑一起到酒楼去,你在家中好好休息,上午的时候因我不在,伯父伯母大概也不会找你,你留在房中就好,随便做些什么,不要闹出响动,更不要跑到床上去睡。” 沐晞白他一眼,“好了我知道了,就是困得要死我也就坐在椅子上解决,行了吧?” 薛尚清轻扶她的肩:“委屈几日,伯父伯母走了就好了。” “你对他们不冷不热,不带他们去酒楼,给他们清粥配咸菜他们就走了。” 薛尚清轻勾一下她的脸:“胡说。好了,我得走了,快整理好了送我到门口。” **************** 薛尚清离去的整个上午,薛大伯与伯母果然安安静静的一点事都没有,尽管要收在房里让沐晞觉得有点无聊,可比昨天那样干站着舒服多了,打打盹,喝喝茶,翻两页书,画几笔画,倒还能凑合着过。刚至下午,薛尚清果然就回来了,只是进来换了身衣服就又出去了,要带两个长辈去外面吃饭,没想到他还没出去呢,杜氏就过来了,笑道:“正好尚清回来了,我倒想起一桩事想和你们说呢!” 薛尚清忙道:“伯母有何事,要不要去堂上说?” 杜氏摇摇头:“就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薛尚清连忙请她进去,两人到榻上相对而坐,沐晞又开始了她的站立,不过这回因为没有那丫环在一旁,她也理事了一些,比如态度十分恭敬地泡茶倒茶,虽然水温不太对,茶倒得也差点从杯子里溢出来,但怎么说也有个态度在那里。 倒完茶,她就站在了下边。 杜氏说道:“是这么个事,昨夜我与你伯父商量了下,当初你从家里出来做官,身边就带了个沈妈也没别的,现在有了暖暖了,可暖暖性子单纯活泼,在照顾起居方面应是生疏,我们便决定把萍儿留在这儿你看怎么样?她你也是知道的,你在家时就到我们家了,性子温驯,人实诚,做事也挑不得半点错,有她在身边照顾你,我与你大伯就安心了。” 薛尚清知道她的意思,马上推拒道:“这哪里能成?萍儿向来就是伯母的贴心之人,这么多年伯母身边一直都是她,这儿离荆州还有大半个月路程,大伯大伯母身边如里能没人照顾?” “不是说了还有两个小厮住在了外面客栈里么?这么什么不成的,我们身体还好着呢!你现在无着无落的,好不容易定个婚事又闹成这样,身边才要有个人照顾呢!” 薛尚清正要回话,杜氏却已转头看向沐晞,“暖暖呀,尚清八成是不好意思了,你就替他作主了吧,那萍儿你也看见了,实在是个老实不生事的,你早她进门,反正她来了也是你是大她是小,以后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做就行了,平时多个姐妹还热闹一些呢!” 沐晞好一阵疑惑,去看薛尚清,只知道他有意思要表达,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薛尚清正要去拿茶杯呢,杜氏突然道:“尚清呀,昨儿个我都和暖暖说了,让她别和我生分,有什么话就说,虽然我来得不久,却也知道她是个单纯没心机的人,她有什么话你就让她说吧。” 薛尚清尴尬地笑了笑,“伯母说的是。” 杜氏这才看向沐晞道:“暖暖,你的意思呢?” 沐晞也不知道按他们的思维该怎么回,总是自己十分疑惑,便索性实话实说道:“我不太懂,伯母到底是说把那个丫环留下来当丫环呢,还是给大人做妾?要不然怎么还会分先进门后进门,还有大小呢?” 杜氏轻轻一笑:“暖暖直言,那我也直言了。我身为薛家主母,理该照顾好薛家每一个子孙,更何况尚清的爹娘早逝,我便是他的亲娘,他的状况,我更是要关心。我知道,你虽不太懂人情事故,但人还是聪慧机灵的,也不是什么阴险之人,尚清身边有你,我很开心,可同时,你不懂怎么照顾他,不懂怎么料理这家中事务,我却是担心的。这些总不至于要他自己来吧,而萍儿对此正拿手,所以我把她留给尚清,就是为这。你生得比她好看,人比她伶俐,性子又活泼,尚清本就宠你,以后也还是会更宠你,她来了,抢不了你什么。丫环出身的,只是料理些家务,照顾下起居,当然了,也给薛家多散些枝叶,尚清这样的年纪还没有个一男半女,总要抓紧些。”说完,她看着沐晞道:“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明白了?” 沐晞点头,“我明白,可我不同意。” 薛尚清干咳了两声,杜氏没给他提示沐晞的机会,只是问:“为什么?话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她抢不了你什么宠。” “可她还是他的妾不是吗?”沐晞也不再管薛尚清了,她自己心里就不舒服,此时根本就没心思去迎合这伯母。 杜氏马上道:“不错,她是妾。暖暖,你必须知道,尚清这样的身份地位他总会有妾的,等以后你就会知道,与那些比你年轻好看,比你得人喜欢的妾比起来,萍儿是顶好的人了,至少我能担保,她不是什么受生事非的人。” “可他答应过我不会有别的女人,如果一定要有,那我就不留在这儿了。”沐晞回答。 一更啦,下一更六点左右~~~~~这两天都很忙,又要加更,又要忙其他事,所以留言很多都没回,但我都看了的,希望大家谅解,谢谢大家了~~~ () 番外认错 杜氏猛然一愣,看看她,又看看薛尚清,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薛尚清连忙道:“伯母,这些话当时只是随口说说,伯母不用当真。不过萍儿的事情实在是……” “就算是一时戏言,也不用说这样的话吧,更何况……”杜氏看向沐晞道:“看暖暖的样子,却是当真了的。暖暖,也许尚清的确这样对你说过,兴许他现在正是喜欢你,也有这样的意思。但你要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他是薛家光宗耀祖的第一人,他以后还有很长的路,他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要真是只有你一个妾,那也还要有个正妻,你若是存了那悍妻妒妇一样独宠的思想,那我们薛家是不会容的。” “他是他,你们是你们,他也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就不能不管他吗?”沐晞咬了咬唇,看着她问。 “暖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还不快……”薛尚清眼看事情不妙,才要说话,杜氏却一下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挡了挡,自己看着沐晞问:“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管多了?我不是尚清的亲娘,没资格管他?” 沐晞知道,不能惹这个伯母生气。尽管她讨厌她的做法,比如故意装作和气地和她聊天,转头却又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比如都不问他们的意思,直接要把自己的丫环给薛尚清做妾,甚至还笑嘻嘻地逼她答应……可是薛尚清说过,这次一定要让大伯大伯母开开心心地离开,大伯同意了,几乎整个薛家就同意了,而要让大伯同意,首先得让大伯母同意。 看一看薛尚清,她强迫着自己低头道:“伯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当然有资格管大人了。” 薛尚清松了一口气。 杜氏却叹口气,然后放和气了声音问:“那你就把萍儿迎进来吧,照说,你不是正妻,此事也轮不到你管,但我这做伯母的来你们这儿做客,总要给你说一声。还有,刚刚你说什么尚清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想必你也知道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今日我就当没听到,你以后可再不能说这样的话,知道了吗?” 沐晞沉默着不开口。 薛尚清似乎清嗓子一样“嗯”了一声,然后道:“暖暖,伯母问你话呢!” 沐晞仍然不作声,只是站着。 杜氏便沉眉道:“怎么,看你这样子,心里不大高兴?你是不想让萍儿进门呢,还是不觉得自己那话错?” 沐晞抬头道:“伯母是送妾给大人,又不是送妾给我,随伯母乐意好了,不过我想了想,既然伯母把丫环给大人了自己身边就没人侍候了,不如让大人明天再去买个比萍儿更好看的丫环来送给伯母吧,不仅能在路上照顾伯母,还能给大伯也散些枝叶呢!” “你……你……”杜氏一向和蔼可亲的脸瞬间气得猛一阵白,瞪着沐晞大口喘气,一手指着她竟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砰”地一声,薛尚清猛一拍桌子,站起身道:“胡说八道,你怎地如此没教养,还不给伯母跪下认错!” 沐晞抬眼看他,“我为什么要认,我哪里错了?她说送个妾那么好,那为什么自己不要呢?这应该叫作礼尚往来吧!” “你……”杜氏抚着胸口道:“尚清,这就是你纳的偏房?我看你就是被她这模样迷昏了头吧,你可是读书人,怎么出来几年,就这么……这么的胡闹了!” 薛尚清连忙躬身道:“伯母息怒,暖暖头上有伤,什么都不记得,有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您别与她一般计较。我当初纳她为小,也就是因为要救她而坏了礼教,所以才不得以收了她的,萍儿您留她来下侄儿感激不尽,这事实在轮不到这女人来管,她疯言疯语,您别把她当回事。” 杜氏余气未消道:“你可知道她怎么会这样,这都是你惯的!把个正房不住,天天住在一个妾室的房里,好不容易订个婚,又给退了,像她这个样子,怎么能没人管教?我看你清明时趁着假日,再告几天假,和我们一起回去成个婚算了,这家里怎么能没个掌事的!” “是,是侄儿一时糊涂,待明日侄儿便向上面告清明之假,若一切顺利,到时候与大伯伯母一起回去。”薛尚清连忙答应。 杜氏缓了几口气,沉默着看向沐晞。 薛尚清立刻又道:“还不快给伯母跪下认错?你是要反了不成?” 沐晞看向他,抿着唇一脸不屈,薛尚清厉声道:“跪下!” 跪下…… 他的声音很冷,很大声,没有一点温和的意思。 她记得自己说过的,如果他敢对自己大吼大叫,自己就一脚踢死他,可现在他真的对她大吼了,还要纳妾,还要娶妻,还要她下跪给她讨厌的人认错,可她却迈不动脚去踢他,只是心里好痛好痛。 他是演戏,他是这样做着给这个伯母看……她心里这样想。 看,现在这伯母不就不生气吗,只要自己最后下个跪就好了,果然还是他懂得怎么让他们喜欢,兴许以后他也可以努力实践他的承诺呢?他说,委屈几天,就委屈几天就好……本来这几天她的任务就是要委屈自己,博得他们的欢欣的……原来还想的是让他们同意扶她为正室,现在却似乎是不赶她走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想了什么,后来回想起来觉得什么都没有,只是她的确是跪了,在他那一阵大吼之后,没说话,却是跪下来了。 地上冰冷,寒气透过衣裤钻入骨头里。 “算了,跪什么跪,我又不是她婆婆,让她起来吧,她心里本就对我不满,再跪下去,恐怕觉得我就是个恶婆婆了。”杜氏叹着气道。 薛尚清回道:“伯母何必管她满不满,管她怎样,伯母自己注重身体才是,莫要因她而生了气。时间似乎不早了,耽误到现在,不如现在咱们就出门吧。” “呀,我倒忘了这事了,你是到现在也没吃饭吧,快点,你当官的又忙又累,别饿着了自己。” 两人说着一起出去,门关上,屋中一片暗黑,沐晞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另一个时空一样。 “沈妈,看着门,别给她开门,就让她在屋好好反省反省!”薛尚清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带着丝丝威严与怒意,她想,他坐在公堂上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吧。那自己呢?现在跪在地上的自己就是犯人了? 杜氏又说:“不如也让沈妈过去吧,待会我们吃完了,多弄些菜,让她与萍儿都都尝尝鲜。” “好,那就按伯母说的办。”薛尚清答应着。 不一会儿,关门声一一传来,最后,便是一阵院门关上的声音,又不知是谁讲了什么好笑的话,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然后那欢笑声渐渐远去。 沐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跪在地上,她一边骂着自己傻,一边连忙起来,似乎不服气一样走到床边躺了下来。身体不那么累不那么痛了,可眼泪却流了出来。 许道母沐。整个下午,屋子里都静得像没有其他任何生命一样,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然后平静地睁着眼,看着房间一点点变黑,一点点变黑,到最后,只能见到一点模糊的影儿。 上酒楼吃饭的人不知道在吃完饭后又去玩了什么,到天黑才回来,然后又在正房里说了会儿话,没她在的情况下气氛很好,欢声笑语的,她听得不是太清,但隐隐也能捡到几个词,什么清明,什么张家二小姐,裴家大小姐之类的…… 之后,院中安静了,似乎因为夜深,所有人都回房睡了,她想,也许就算薛尚清过来安慰她大半夜她都开心不了的,也许她再也没有力气熬到第三天了,也许她连他也原谅不了。 可是,薛尚清根本就没有来。 很久很久之后,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正房外面喊:“大人,萍儿给您端水来了。” 然后,正房的门就开了。 她把被子捂在了头上,心想这大伯母果然挺干脆啊,说做就做,下午说把萍儿给薛尚清做丫环做妾呢,晚上就让她直接去侍候了。 再然后,夜变得很深很深,四周很静很静,薛尚清一夜都没有过来,这一次,她争气着没让自己着凉染上风寒发烧。 早上薛尚清离开后,沐晞也从床上起来,她记得今天是三月初七,是对她来说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可是之前她因为那个大伯大伯母要来而放弃了,现在她想,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而放弃呢,反正就算她放弃了,他们也不一定多喜欢她。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被赶走呢,她当然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身无分文地出门去找事了,她手上有银子,却不多,现在她就要去赚更多的银子,等她不做暖暖了,她就接着做九娘,九娘说不定比暖暖过得更好。 在薛大伯与杜氏的注视下,沐晞就那样连帷帽也不戴地从正门走了出去,薛尚淑急着追过来,一边拉她一边大声说着:“暖暖姐你去买针线吗?不如我们叫了沈妈一起去吧!” 沐晞没管她,自行往外走道:“不是,我去画画。” 到彩云楼时,之前妙丹青老板说的人已经等在客栈大堂内了,那果然是个男生女相,特别秀气的人,要是扮个女装,说不定还是个美人。 那人也拿着作画工具,看到她来,面色微微暗了暗。 “是九娘吧,房间是天字二号房,咱们上楼去吧。”那人看见她进来,起身说道。 沐晞虽然有些郁郁寡欢,但想到自己来了,他这些工具就白拿了,心里有些歉意,所以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老板说你画工很好,比我好多了呢!”。 那人也淡淡一笑:“默默无闻之辈,名姓没什么好说的,画工好又有什么用呢,运气却一直不怎么样。” 沐晞听出他藏着的一些情绪来,也感觉到他不太喜欢自己,若是平时她还有精力地琢磨一下,今天却完全没有这兴趣,反正她就画她的美人图,尽量把柳依依画出神韵来就好了。 才上楼,那人突然道:“哦,对了,小二在下面,你先进去,我去让小二沏壶茶来吧。”说着未待沐晞回话,自己就又走下楼去。 沐晞回看他一眼,不再管他,自己往天字二号房而去。 楼上没什么人,她找天字二号房却找了会儿,最后才在里面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它,一边奇怪着这一回怎么找个这么僻静的房间,一边推了门进去,然而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屋中的床边有个小桌子,桌上有个香炉,味道正是从那香炉里散发出来,似乎茉莉花香,但这香味里好像又多了阵其他的味道,只是香味太浓了,怎么也分辨不出来。 不由自主地,她走近那香炉,看着那里面冒出的缕缕白烟,想凑近了去好好闻一闻,可在接近的那一刹那,脑中突然间有什么东西闪过。 两旁高高的房子,身后深深的巷子,一阵白烟朝自己迎面而来,而下一刻,自己就倒了下去…… 这房间,这房间似乎有些不对!以前作画的房里都会有些其他的布置,鲜花屏风之类,或者有供美人们坐着或躺着摆出姿势的地方,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普通的客房! 再一次看向香炉中的白烟,以及那夹杂在浓郁花香味里其他的气息,沐晞突然警惕起来,很快就转身朝门外跑去,可在同一时刻,门外传来锁门的声音。 她立刻就冲上前去将门往后拉,大喊道:“什么人,开门,快开门!” 门再也拉不动,门外的锁门声也停下了,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她拉了几下便觉得头有点发晕,之前闪过脑中的那点影像再次被想起来,她仿佛看见自己失去意识地倒在了地上。 着急着,她放下门,立刻跑到房间另一边将窗子推开,半个身子都趴出窗子外猛地吸气。外面是个荒凉的空地,一个人也没有,但今天有些风,也没有一点房中才有的怪异花香,她深吸了几口气便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正要转身去把那香炉熄了,身后一人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替罪 薛家正房内,薛大伯与杜氏一齐站在薛尚淑面前,薛尚淑低着头,绞着手一言不发。 “淑儿,伯母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做什么了?”杜氏厉声道。 薛尚淑仍然沉默,只是身体都发起颤来,头低得更低。 “我猜你是知道的,而且她不只出去这一回是不是?我问你,她是不是常这样趁尚清不在家后一个人出去?” “你说呀!” “淑儿——”一直沉默的大伯终于说话了,如今薛老太爷年迈不理事,掌管家中事务的一般都是他,而他则是轻易不说话,一说话,便一定是有着千均的份量。此时他缓缓地,一字一句严肃道:“你该知道,她如此,损的是薛家的名声,人活一张脸,什么也比不上这个名声重要。我们薛家,还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女人,哪怕是妾也是没有的。” “暖暖姐她没有,她不是去……”薛尚淑的话戛然而止,杜氏却立刻道:“所以你知道她是去哪里了?” 薛尚淑又不出声了。 薛大伯说道:“是否是此事你觉得无妨,所以才替她隐瞒?我们并非不讲情理,若确实情有可原,我们当然不会为难她,只是我们必须得知实情,要不然,谁能允许家中女眷独自出门?” “淑儿,我记得你是最乖巧懂事的,怎么现在竟这么不知轻重好歹?你可知道万一你哥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可是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啊!” “我……我不知道,伯父伯母,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别再问我了……”薛尚淑无奈着,急得都快要哭起来,她从来没被他们这样逼问过,站在他们面前,每一分都是煎熬,都需要用所有的力气来面对,连她都怕自己会随时说出真相来。可她知道那后果,那是绝对不能说的,哥哥昨天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伯母消火,要是今天她把实话说了,那大伯伯母是一定不会让暖暖姐再留下的! 杜氏凝视她半晌,叹了声气,终于朝厨房喊道:“沈妈——” 沈妈一直待在厨房一点响动都不敢发出来,就怕他们想起自己来,没想到自己屏气凝声的,还是被想起来了。 一会儿,沈妈就走了进去,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着,问:“大爷,大夫人,什么事?” 杜氏将她看一眼,缓缓道:“沈妈,你是他三婶身边的人,跟了三婶这么多年,又跟了尚清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对尚清没有坏心的,他为薛家长了脸,人也孝顺,有些时候我们对他甚至比对亲生儿子还仔细,就是因为他一个人,能强过我们那好几个儿子,我们宁可自己的亲生儿子走错路,也不愿意他走错路的。” 沈妈连忙道:“是,大夫人说的是,三爷走后三房要是没有大爷大夫人的扶持,只怕少爷连书都不能读了,少爷有今天,全赖着大爷大夫人。就是少爷到这杜陵来了,大爷大夫人也时常帮衬着,要不然日子也没这么好过。” “行了,我们没在这儿表功,你也不用说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们不会害了尚清,只是他人年轻不太懂这人情事故,总爱由着性子来,我们担心罢了。那个暖暖,她虽没礼数,但我想她好歹也是个心思纯洁没有坏心的人,所以就不管了,可是要是有其他方向的习性,那我可是不会不管的。沈妈你该知道我的意思吧?”杜氏道。 她说完,薛大伯也说道:“书上有句话,叫红颜祸水,意思是长得好看女子,总会招来祸事,这话并非没道理,现在尚清身边有这样一个姿容出众的人,若她安分守己待在家中还好,可她却常往外跑……你知道这后果么?到时候,不管她有没有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要有人在外面看见她了,就可以传出风言风语,尚清是当官的,他的名声,可比我们老家每一个人的名声都重要。” “是,大爷说的是……”沈妈连声回答。 大夫人这才说道:“那沈妈你告诉我,她出去做什么了?” 沈妈低头道:“这个……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大夫人凝视她半晌,才又道:“那她出去了多少次你总知道吧,要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是对她存心的包庇了。” “这……这……” “她这不是第一回吧?”大夫人问。 天尚还寒冷的日子里,沈妈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沈妈?” 杜氏又一声问,让沈妈猛地一颤,正无措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妈如获大赦,立刻道:“呀,是有人找大人吧,我去看看。”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院门打开,外面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大声问:“你家暖暖夫人在家吧?” 屋中人一听竟然男人来喊暖暖的名字,顿时大惊,杜氏的脸当场就难看起来,与薛大伯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出了门。 “你们是什么人?”薛大伯问。 那两人回道:“我们是来找暖暖夫人的,就让我们见一见吧,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她是不是九娘,这画是不是真是她画的?”说着他们就将手上拿着的两幅画打开,赫然是两副美人图。 一副,周围开满红杏的水池中,长发及腰的女子在水中沐浴,花瓣掉落水中,掉在她白希的肩、丰满的胸乳上,而那胸乳已经大半在外面,其余部位虽在水底,却是隐隐若现,让人一看便血脉贲张。 一副,床边花瓶如火如荼盛放的红茶花旁,美人伫立于床头,罗衣轻解,露了香肩,露了里面红色的肚兜,而她脸上娇红含羞,媚态尽显,明显并不是独自一个准备上床休息的晚上,而是正要入温柔乡的晚上,只是画里只有房中一角,谁都会猜测这女子身后正站在一个今晚将与她共度**的男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自己坐着看画的方位,却正好是画中女子眉眼要看又羞于看的地方。 杜氏一看这画就吓得赶忙避开了眼,薛大伯也尽是愤然,满面的不堪直视,一向严肃的脸此时鼓着腮帮子沉默好久,突然道:“沈妈,去,把尚清给我叫来!快去!” 回来途中,薛尚清已经从沈妈口中得知了一切。 暖暖出去了,有人拿了画到家里来了,大伯大伯母恕不可遏…… 原来暖暖真的偷偷去画画了,而尚淑和沈妈竟还一直将她出去的事瞒着他。此事现在被大伯大伯母知道,这一次恐怕是再怎么说情也没办法了,他们不可能让他留下暖暖的……除非,暖暖有其他原因,其他苦衷。 薛尚清才进门,坐在堂上的薛大伯就将两幅画摔在了他面前。 “尚清,你看看你要的这个女人,看她做了什么好事!” 他再次喘了几口气才能接着开口:“我以为你是最持重的人,最不可能被美色所惑的人,现在你看!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让你迷了心了,你怎么把这样的人也弄进门来!” 薛尚清看一眼画,沉默着,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薛大伯一惊,忙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薛尚清虽是晚辈,薛大伯虽是一家之长,但自从薛尚清有了功名做了官,他就不用跪了,不只因为做官的身份,更因为他从不犯什么错误,根本就没有下跪的需要。 杜氏连忙起身去扶他,急道:“你这也太严重了,一个女人不好,你不要了就好,何必认这么大的错,谁年轻还不犯个错呢,以后把眼睛放亮点就行了。”。 薛尚清却不起来,只说道:“伯母,大伯,这事确是尚清的错,暖暖她是……是我让她去画的。” “什么?”薛大伯猛地一惊:“你说你让她去画这个?这种画?” 薛尚清低头道:“因为我要退婚,孔家声称我拿出五百两银子作赔偿才同意退婚,为拿这五百两银子,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家中衣食也不能保。在我无奈时,得知城中有人招画师,稍有画工便能去画,秘戏图,或者美人图都可以。可我是官,本就该查封这些地方,当然不能自己去画,然而这样一幅图出来,却可以卖好几两,甚至几十两的钱,相比之下画花鸟,画山石,必须有精良的画工,显赫的名气,才能有这样的价格。暖暖知道我因为这事为难后,便说她来画。她有些基础,但画艺不精,好在这些图也并不要太高超的画技。她说她画虽然钱不一定比我多,但总还有点,而且不影响我的名声,若以后东窗事发,我假装一无所知就行,只要赶她出家门就好……” “你……”薛大伯脸上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置信,又是失望,又是哀伤,似乎一个师傅,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徒弟走入魔道一样,好久好久,才叹气道:“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啊!” 杜氏眼睛都湿了,同样叹气道:“没有钱你可以给家里说啊,我们不管是从官中拿钱还是几房一房凑点,总能助你渡过难过的,你二伯,你四叔,还有你堂伯堂叔,他们也都不是小气的人啊,我们薛家虽然不算什么高门大户,可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你怎么就走了这条路呢!” “都怪侄儿,侄儿当时想……当初本来是衣锦还乡,结果在这偏远之地做一个七品县令,一做就是五年,俸禄也是寥寥无几,连自己也养不活,侄儿本就无颜面对家人,又怎么再去向家里伸手要钱?所以这才……” “唉,你还是年轻啊!”大伯叹气道:“你可知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隐忍,你不过做了五年就受不了了?那别人数十年读书,却数十年都得不到一个功名的呢?别人本就是高官,一时犯了错,被贬到个贫瘠地方一贬十几年的呢,你就是以前过得太顺了才会这样,沉不住一点气啊!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妾做这种事!” “侄儿知错,全凭大伯责罚!”薛尚清拜在了薛大伯面前。 薛尚淑也在一旁坐着,看着薛尚清这样,不禁湿了眼角,心里暗暗怪自己没有把沐晞劝下来,早知如此,要真劝不了她还不如直接把事情告诉哥哥了好,怎么说那时候也没有大伯伯母在,什么事他们都可以私下解决了,那时候解决,总比等到现在哥哥在大伯面前认错,把这么失颜面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好!这事要是传到了家里,那哥哥还有脸见人吗?有谁会为了点钱而让自己的妻妾去画这种画的? 薛大伯连声叹了好几次气后才道:“好了,这事,你要是真知错,只要决心改倒好,就是……”他沉吟道:“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泄露了,你身边是万不可能出这种丑事的,你准备怎么办?” 薛尚清紧张着,试探性地回道:“侄儿马上便让她不再画了,也绝不承认自己是那个作画之人。” “可现在已经晚了!人家都找到家门来了!你作为县令,怎么和这全县的人交待?” “这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人专门来查,只要我一口咬定没这回事……” 没等他说完,薛大伯就将他打断道:“尚清,你还不是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么?你可知道声誉有了污点,再怎么也洗不掉了,还是,其实你是知道的,可你就是不愿把她赶出家门?” 薛大伯竟还是将这方法提了出来,薛尚清立刻道:“这自然不可,她本来就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画的,我又怎么能把责任完全推给她?” “这件事,她本就有责任。”杜氏说道:“你既糊涂,她就该劝阻你,结果她不仅不劝,还自己去画。当然,就算此事她有责任,我们让她一个女子完全背负这事也不对,只是尚清,我想的是,以她的性子,终究是不适合待在你身边的,这样迟早会出问题,不如就趁此机会给她另寻个归宿,我与你大伯拿出钱财出来给她,看她是愿意自己寻个落脚处呢,还是再去另一户人家里做个妾室,我们都……” “伯母,这不可能!”薛尚清立刻道:“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我薛尚清不可能会做!” “你……” 杜氏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无情,面对他的反对,一时没了话。 ************* 客栈内,高世灼猛地将沐晞按至床上。 “咳……咳……”那白色的烟雾就在身边缭绕,闭气着的沐晞再也坚持不了地猛吸了几口气,然而吸了之后脑中便又开晕乎起来。 她知道自己再吸几下就会昏过去,到时候什么都晚了,便不顾一切地去推身上的高世灼,可自己因为吸入了下了药的白烟而体力不济,他却十分精神。 “吸,多吸点,这么香,当然要多闻闻!”高世灼将她死死按在床头不松手,那正是白烟正浓,香味正浓的地方,沐晞不愿再闻这香味,无奈之下拼了命的往他脸上抓去。 “你滚开,要是薛尚清知道你这样,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高世灼一边将香炉拿得离床头近了些,一边放肆地笑道:“你放心,薛尚清那边我早就处理好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你在外面画美人图了,你说他还会要你吗?哈哈哈,美人儿,你就从了小爷吧,现在也只有小爷才肯要你了,你跟他也是跟,跟我也是跟,跟着我r子可比跟着他好过一百倍!” 沐晞一拳往他眼睛上打去,他利索地避开,然后伸手掐住了她喉咙。 窒息的她顿时没了力气去攻击他,只能抓着他的手腕拼命去将他手拿开,可她的力气此时小得那么可怜,竟然完全推不开他。 出手不更。高世灼并没有掐住她太久,不一会儿就将她放开,得了自由的沐晞立刻大口大口吸气,顿时浓浓的香味都被吸入体内,她身体顿时瘫软下来,高世灼一喜,立刻去扯她衣服。 “这下好了吧,哈哈,小爷今天可算把你弄到手了!”大喜之下高世灼在扯开她衣服后马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就在他双手松开她去解腰带时沐晞突然睁开眼,拿了旁边香炉就朝他额头上砸去。 香炉是铜制的,沐晞又是拼尽了全力,一砸之下高世灼立刻惨叫着捂住额头,鲜血从他指逢中汩汩流出。 沐晞立刻推开他跑下床去,看一看仍然被从外面锁着的门,脚步踉跄地跑到了窗边。 “臭娘们儿,小爷今天让你跑了小爷就不姓高!”高世灼虽然伤了,喊出话来却还是中气十足,沐晞知道他的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眼看他又扑到了自己身后,心中一紧,头也不回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因为窗口的微微一阵新醒,她才有劲跳出窗外,可却再也没力气让自己使出轻功了,这一跳,重重摔在地上。 好在地上并不硬,是一块松软的黄土,而她跳下来的地方才是二楼,这一下并没有摔得多重。抬头看一眼头上,正好见到高世灼离开窗口,同时也隐隐听到他带着愤怒的命令:“快,统统给我去追那娘儿们!” 沐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拢住衣服,一边拼了全力往薛家跑去,现在她知道的,自己唯一能最快到达的地方就是薛家了。 高世灼完全疯狂了,也不避诲街上人来人往,直接带着一干家丁在后面追着。 薛家,薛尚清已经从地上起来,正向薛大伯保证:“大伯,以后尚清绝不会犯这样的错,更不会连累身边人也犯错。” 薛大伯无奈道:“你执意留她,她又是因你才如此,那这次只能算了,但近期内一定不要再让她出门了,要不然事情恐怕……” 正说着,院门传一阵猛烈的猛门声,“砰砰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开门,开门,薛尚清,沈妈——” 听见沐晞的声音,薛尚清立刻就冲出门去,急忙抽开院门的栓,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情形,沐晞就一下子扑到了他怀中。 “尚清,救我!”沐晞说着躲到了他身后,双手紧紧抱着他胳膊。 待他再看向外面时,面前已站了一大群手拿棍棒的家丁。 “进屋去。”薛尚清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推,然后看向那一大群家丁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可知我是谁?” “薛大人是谁,自然是知道的,那薛大人想必也知道我是谁吧?”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一大群家丁立刻让开,仍然捂着额头的高世灼缓缓走过来。 “看——”他指着自己的额头道:“这是刚才那女人打的,小爷现在就要拉她去治罪,就算她是县令家里的人也别想逃!” 他说完,一旁马上有人拿了白色面条来替他缠住伤口。 薛尚清平静地问:“你说这是本县的妾室打的?” “不错,不信你自己问她!”高世灼大喊道。 “是他在客栈里先欺负我的!”站在院中的沐晞立刻回道。 高世灼马上回:“欺负你?不是吧,明明是咱们约好了上彩云楼天字二号房温存一番的,你还找小爷拿了不少首饰钱呢,结果却反悔,爷是那么好戏弄的人吗?” 听见这话,薛大伯与杜氏惊愕地看向沐晞,同时也满面怀疑与鄙弃。 沐晞大怒道:“胡说八道,谁和你约好了,我是去那里画画的!” “画画?”高世灼好像听到什么稀奇事一样,“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春宫的九娘嘛,但你也别那这来蒙我,今天在彩云楼画美人的可不是你,也不是天字二号房,不信去把那彩云楼的老板叫来问问,看天字二号是不是爷订的!” “你……”沐晞这才知道多半是那个男生女相的画师骗了自己,一定是他和高世灼合谋了一起害自己的!可就算知道这些了,这时候却仍然没法回答,那个画师绝不可能过来为自己作证的! 继续加更中,先上六千,下午六点左右再上四千~~~ () 番外离别 薛尚清看一看身后着急却无法自辩的沐晞,回头看向高世灼道:“高公子,今日小妻的确说过要去彩云楼,我因有公务在身所以不能陪同,可能是她对客栈不熟悉而误入房间,但这绝不能成为高公子轻薄她的理由,她伤高公子也是出于自保,说到底,这不过是个误会,希望高公子能息事宁人,勿要将些事闹大,毕竟这对高家名声也不好。” 间灼公熟。“爷就要闹大怎么了!”高世灼这回却像是铁了心不愿罢休,不只不息事宁人,还更加上前两步,“这儿——”他指着自己的额头道:“小爷我这辈子还没流过血受过伤,也没哪个女人胆敢拿爷的钱又放爷的鸽子,今天这事可不是你一个‘误会’就能说开的,你要不将她交出来,我就绑了她上衙门去理论!” 薛尚清厉声道:“高世灼,你胆敢再血口喷人,侮辱本县家人清白,本县现在就可以捉拿你!再加上意图强|暴妇女之罪,判你死刑也不为过!” “哈,那你就来吧,薛尚清,你可别忘了,我爹在御史台,我娘是县主,我外公他姓秦,是大和的郡王!你一个小小七品县令,我高家给你脸你就是县令,不给你脸你就得乖乖给爷滚蛋!”说完,他一掌将薛尚清往后推去。 毫无预备的薛尚清被他这下推得一连后退好几步,眼看他已冲进屋来,稳住身子正要上去拦,薛大伯在后面一把按住他肩头:“尚清你这是糊涂了,这人是这样的权贵,你怎能如此得罪!” “大伯,权贵又如何?我怎能因为他是权贵就任他欺凌我的妻儿!”薛尚清满面不可置信,说着就要上前去,薛大伯厉声道:“家人自当拼死维护,可为这样一个女人不值得!” “尚清,那画的事其实你并不知道,只是替她顶罪吧,一个正经女人哪里会惹出这些龌龊事来,你要因为她把前途都毁了么?”杜氏也过来拉住他。 沐晞眼看高世灼朝自己冲过来,连忙后退,她看着他带着的这么多人,完全清楚自己不可能打得过,无措之下只能往屋中逃,就在高世灼伸手要抓住她时薛尚清掀开薛大伯二人冲过来,立刻挡在了沐晞身前。 “高世灼,要讲道理,我与你讲,要上公堂,我和你上,但你今ri你若要带走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是大和郡王,我是大和探花,天子门生!今日这所有人都是证人,我倒要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是不是敢谋害朝廷命官!” 高世灼停了下来,冷笑道:“你这书生,平时看着孬,好起色来倒有些胆量,之前就敢从我手里把这女人抢走,现在还拿命来拼了,我告诉你,要带走她,也不用把你杀了,我又不傻,虽然杀你没什么,但我也不想事闹大了被我爹罚呀!”说着就朝后下令道:“过来,把男的拉开,女的绑回去!” 薛尚清心中一紧,立刻将沐晞往身后房里推,意图在她进去让关上房门,可才动手,高世灼身后那群人就冲了过来,两人合力将他推开,另有两人又去拉沐晞。 “暖暖!”薛尚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撞开两人朝沐晞跑去,谁知高世灼手下所有的人都已冲进来,顿时两人变四人,四人变一群人,一起制住他,他从人缝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沐晞也被四人同时拉住胳膊,那四人竟真的拿出绳子来往她身上套! “尚清,尚清救救我,我不要跟他走,我不要……”沐晞柔弱的身子被包围在四个大男人之间显得无比的瘦小,也无比的危险,她惨白的脸上此时是从未有的恐惧,尽管她清楚地看到他也被困着,却还是无奈地将希望抱在他身上。 “暖暖!”薛尚清急声大喊,“高世灼,你若敢伤她,我薛尚清就算拼出一条命也会将你绳之于法!” 他使劲挣扎着,可在身周无数人的桎梏下他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知道,只要让高世灼带着暖暖,一切将无可挽救,他不能,不能让他们带走她。 高世灼回头看着他笑道:“好啊,那你就绳之于法吧,反正我是因为她拿我的钱又伤了我才一怒之下绑了她回去相好的,你告到上面去,大不了我再把她送回来就行了,再赔你也银子也没什么呀,哈哈哈!” “沈妈,沈妈快去县衙叫人来,就说有人要杀我!”薛尚清无奈之下大喊。此时此刻,就算拼了他所有力量也不能让高世灼带着暖暖! “大人我……” 然而直到这带着申银的说话声薛尚清才发现沈妈竟在一片混乱中被推在了地上,直到现在还躺着未能爬起来,他急着立刻又看向薛大伯。 “大伯,求求你,求求你快去县衙,快去县衙叫来人!” 薛大伯惊疑一下,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沐晞,转身就往外跑去,高世灼立刻大吼道:“快给我拦住那老头!” 一众家丁才动身,却见薛大伯已经定定站在了院门口,而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轰隆声,似乎是一大群马蹄同时踏在地面的声音,仿佛上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一样,所有人都惊疑地看向院门外的大街,只听一阵马匹的长嘶声传来,尘土飞扬中,一人从马上翻身而下,随后大步冲进院中。 他径直院子最深处,手掌往前一推,正动手绑沐晞的四个壮汉就如受了一阵猛烈的强风一样,身体迅速往后撞去,三人跌在了地上,一人撞到了后面的墙上,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晞儿!”他看着沐晞喊。 从他进门起,沐晞就一动不动看着他。 在他喊出这一声后,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了脸:那,是一张和她长得有六分相似的脸。尽管他是男人,尽管他已经四五十岁的样子,可他英伟的容貌里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与她的相似之处来,况且,她看着他,陡然有一种想哭,想冲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你是……我爹?”沐晞喃喃道。 见此情形,高世灼愤声道:“又来一个和爷抢女人的,色胆倒不小,你们,都给爷上!” 他话音未落,才进院门的一人突然朝他伸手,轻易地将他喉咙捏住。那人一身灰色布衣,打扮平平,相貌平平,却独有一股慑人的杀气,他那手伸出来的一瞬间犹如鹰爪一样锐利不可挡,而之前还在大吼大叫不可一世的高世灼在他手下就如同一只小白兔一样。 高世灼的身体,被他以一只手举着,一点一点升高,终于让他的脚离了地面完全悬空。在这样的掐制下,他身体痉|挛着,舌头被挤出,脸上呈现出一片青紫,似乎再过一会儿,便要断气,这儿便要闹出一条人命来。 然而,尽管如此,黑衣人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继续抬高自己的手,继续以一掌掐着他的喉咙,果然,在他的持续下,高世灼整个身体都没动了,只是眼珠子缓缓中眼眶中爆出来。 在那副高大的身体彻底没有力量后,黑衣人松手,高世灼的身体垂直落下,瘫在地上如同一地烂泥。 所有人都震了一震,他手下那些人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因为此时院中已经站了十多个人,所有人都和这杀死他们主子的人一样,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不见武器,甚至连一根木棍都没带,可那双目慑人,只是直直站在那里,便是满身的杀气。 今天他们才算知道了,什么叫杀人不眨眼。在他们面前,自己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谁敢上前?谁敢为了这样一个主子把自己的命不当事? 静悄悄的院中,秦悦将沐晞身上的绳子拨下来,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轻抚她的脸:“不错,我是你爹,晞儿,我是你爹……” 沐晞看着他,因为他脸上的憔悴,因为他眼中的泪花而惭愧:“我头上受伤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爹,可是……” 秦悦轻轻笑着,声音无比柔和道:“爹知道。放心,爹带你回去,爹让宫中御医,让天下最厉害的大夫给你治,你会想起来的,什么都会想起来的。晞儿,有爹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泪水从沐晞眼中淌下来,她看着他,点头道:“嗯,我和爹回去。” “你——”薛尚清看着秦悦,将信将疑道:“睿王……你是睿王秦……秦……” “秦悦。”秦悦侧过头来,补弃完他的话,“你是壬午年探花,薛尚清?” 薛尚清愣了片刻,跪下身来,“杜陵县令薛尚清拜见睿王。” 秦悦没有回他这话,只是冷声道:“你救了晞儿?” 薛尚清抬起头来看向沐晞,轻轻点头:“下官在杜陵县境内一处山坡上发现她,当时她重伤,醒后便不记得任何事。” “听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妾室?”秦悦的声音更冷。 薛尚清自然能强烈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冷意,沉吟片刻,回道:“不错。” 秦悦突然笑了一声,极短,嘴角只是微微扯动了一下便立刻恢复冰冷,“本王的女儿,却成了一个鳏夫的妾室?”说着他便朝薛尚清走近,站在院中的、刚刚杀了高世灼的人也跟上前去,沐晞见状,立刻拦住秦悦:“爹不要……” 秦悦转身看向她,疼惜道:“晞儿,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能如此轻贱我秦悦的女儿。” 薛尚清起身道:“王爷,之前情形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但暖暖此时虽只有妾室的名份,尚清却绝不曾轻贱她,在尚清心中,她比妻身份更重!” 沐晞也拉了秦悦道:“他说过要娶我做妻的,可是他家里人不同意,所以还没有。” 秦悦看向她,“你对他有情?是心甘情愿为他妾室?” 沐晞低下头去,小声回道:“一开始,是没有办法,才决定假装和他成亲,后来……后来就很喜欢他了,我的确是心甘情愿的。” 秦悦心中一痛,盯向薛尚清道:“她做你的妾多久?” 薛尚清看了看沐晞,回道:“三个月。” “已有圆房?”秦悦立刻问。 薛尚清回答:“正是。”接着正要说什么,只听秦悦道:“从现在起,忘了这件事,你从来没见过我女儿,我女儿也与你的妾室没有任何关系,若有一天我听到任何有损我女儿名声的传言,后果,你心里清楚。” 薛尚清陡然一愣,猛然间明白秦悦是什么意思,顿时大惊,立刻道:“王爷,下官与暖暖有夫妻之名,有夫妻之实,更有夫妻之情,下官承认之前屈待了暖暖,但下官实属无意,王爷可任意责罚,可……” “难不成,你还想做我秦悦的女婿?”秦悦冷冷一笑,“晞儿为你求情,我留你一命,但娶她?你,不配。” “王爷!我知道自己官低位轻,论家世身份,自是无法高攀,但我与暖暖结合完全与家世与身份无关,我与暖暖已是夫妻情深,还望王爷成全!”薛尚清忙道。 秦悦冷冷看着他:“若与家世身份无关,那她为何只是你的妾?” 薛尚清瞬间被问得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爹……”沐晞拉了秦悦道:“不要这样,尚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没办法,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也不想和他分开。” 秦悦看着她,疼惜道:“晞儿,你现在不能作这样的决定,你会依恋他,不过是因为他救了你,他是你醒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也是你身边唯一的男人。等你想起一切后你才会知道,京城比他好的男子千千万万,而她,是你以前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人。” “可是……”沐晞坚持道:“不是的,我不是因为他救了我,不是因为我没看见其他人才喜欢他的,我就是喜欢他呀,爹你让我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秦悦沉默了下来,良久,他说道:“现在,我必须带你回京城,等治好你的伤之后你再作决定,若你仍想与他在一起,爹定不阻拦,但现在,不可能。” “那若是暖暖的伤一直不好呢?”薛尚清立刻道:“大夫曾说她的伤在脑中,无法医治。” 秦悦再次冷笑:“你以为,宫中的御医也如这里的大夫一样无能么?” 薛尚清无言以对。 在秦悦面前,他什么也不是,他甚至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他只是,偶然间接到了天上馅饼,只是一个妄想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 他无奈地看向沐晞,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秦悦温声道:“晞儿,和爹回家,一切,等你恢复记忆后再作决定,到那时,爹绝不会强迫你。”说完,他拉着沐晞往外外走去。 十多名训练有素的人立刻分至两旁,等他们走过才跟在后面。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切,屏气凝声,薛尚清也默默看着,他不想做个局外人,可这一刻,他没有能力做一个局内人。之前设想过也许暖暖的身份不低,可从来过会是这样,更没想过会有一天,她的父亲找来了,竟然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带她走。并意图抹去他们已经有的过去……而偏偏,这个人,他有这样的权利。 沐晞跟着秦悦走到院门口,突然停了下来。 “爹,你等等我。”说着她就跑到了薛尚清面前。 他欣喜着,欣喜着她回来了,这么近地站在他面前,可看着他,他不知能说什么,甚至不觉得她离得近,只觉她离得那么远那么远。 沐晞看他半晌,突然问道:“昨天晚上,萍儿是不是去你房里了?” 薛尚清万万没想到她跑回来问的是这样一句话。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忍俊不禁,可现在他再也无法笑出来。 “当然没有,伯母是有吩咐她去给我端水,我让她放下水就回去了。”他回答。 “是吗?”沐晞想一想,自己的确是在听了萍儿的敲门声之后就把头蒙住没再听了,而后面也很快就没了动静,所以……原来是她误会了么?其实想一想,他也不大可能在昨天就把萍儿弄到自己房里去。 “那……那你是不是真的准备清明回你老家去娶个正妻的?”沐晞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也就因为这些耿耿于怀,她今天才会决定去客栈,才会碰上高世灼。 薛尚清立刻解释道:“这怎么会,我说过我只会让你做正妻,你若做不了,那我就不要正妻。” “可是你明明是这样说的!” “我这样说伯母才会消气,她觉得你太好看,觉得我是被你的容貌所惑,若我处处维护你,她定然觉得我受迷惑已深,说不定会逼我赶你出去。只有我对你无所谓,她才会觉得你无关紧要。而我先这样答应,等真到了清明我大可以说告不了假,回不了荆州,那一切都无事了。” 沐晞低着头不作声,好久才道:“你又不和我说,让我气死了,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出去……” “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会委屈生气,可伯父伯母看着,我又无法去安慰你。”他沉声道:“暖暖,你该信我,我定不会言而无信!” 沐晞轻轻点头,然后抬起头道:“那你也信我,我先和我爹回家,等我的伤好了我就能说服我爹了,那时候我再来找你!” “好,我信,暖暖,我等你。”薛尚清扶着她的肩,顿时觉得一切未知与恐惧都不再有了,只要他们坚守着,最终一定能守候此生! 沐晞缓缓转身离开,才走出一步,薛尚清立刻道:“等等——”他追上她,神情认真着:“暖暖,无论你回家后是什么情况,三个月后务必写信给我,伤好,伤没好,都要告诉我,哪怕……哪怕你发现你果真看不上我,不愿回来找我……” “嗯,好。”沐晞点头:“我会告诉你的,不用等三个月,两个月,两个月我就给你写信,或者我一回家就给你信,等我好了就来找你,就算我不能来找你我也写信让你去找我!” “晞儿——”秦悦在她身后喊。 薛尚清立刻道:“好,我等你的信,一接到你的信我便回你,暖暖,你保重。” “嗯,我一回去就写!”沐晞说着,在秦悦已经向前踏出一步似乎要来拉她走时急忙跑了过去,一边回头挥手,一边被秦悦拉着出了院门,一阵马蹄声扬起,一切都归于平静。 薛尚清跑出院门外,只见烟尘弥漫的远方,早已无法分辨沐晞的身影。 ***************** 月亮挂上夜空时,一行马队仍在赶路,十多匹骏马中间,驶着一辆三马拉的马车,三马并驾,速度也与其他的马匹分毫不让。 马车内,秦悦揽着沐晞,柔声道:“若困了,就靠在爹身上睡会儿。” 沐晞睁着眼,精神还十分好地回答:“我不困。”她从被风扬起的窗口看了看外面,问道:“为什么我们这么晚还要赶路呢?” 秦悦也看向外面:“因为你娘还在家中等着我们,我们一日不回去,她便一日为我们担心。你放心,再行一个时辰便能到吴郡,那时我们再作休整,你也可以在客栈内休息一晚。” “嗯,我不累。”沐晞问:“我有爹,也有娘,那我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秦悦轻声道:“你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四岁的幼弟。另外在你失踪之后你姐姐有了身孕,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便又多了一个侄儿或侄女了。” “咦?我姐姐已经出嫁了吗?”沐晞问。 “嗯,你姐姐已于三年前嫁与你哥哥,现在是皇后。”。 “哦,皇后呀,那是什……”沐晞才要问皇后是什么,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立刻惊讶道:“我姐姐嫁给我哥哥?我姐姐怎么会嫁给了我哥哥呢?” 秦悦轻轻一笑:“等回了家,你便都知道了,或者等有空,爹再细细讲给你听。” “嗯,好!”沐晞抱着秦悦的胳膊,突然对自己遗忘的这个家期待万分,疑惑万分,她想,那一定是个很好很开心的家。 今日更新完,明日继续~~~~ 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感觉后期还有很多内容才能真正的圆满结局一样,可是番外写得和正文差不多这样真的好吗?我也可以弄个意犹未尽的结局来减小篇幅又搞得很文艺,高端大气上档次一样,可是那样的结局亲们好像不太喜欢啊…… () 番外任命书 三个月后 夏至未至,天却早已炎热,满日的烈阳灼烧之后,直到黄昏才迎来一丝凉意。 从县衙出来,薛尚清便低着头一路沉默地往前走,走到哪里,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何方,似乎知道,似乎又不知道,直到被路边卖糖水的吆喝声惊扰住时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记得由此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卖糖水的。 果然,这儿并不是回家要经过的路,他又一次在要拐弯时没有拐弯,直接往前走了,结果就是又一次走错了路。这一趟走了五年的路,他竟又一次走错了。 远方,太阳已经往西而去,彩锦一般的云霞铺陈在西天,倦鸟飞过,在霞光之上留下黑色的阴影。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站了半晌,他挪动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很多次,走过了家门,他都是这样继续往前走,似乎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样就不用转身,更加方便一些。 有的时候,走到了自己身在这里五年多也没去过的地方,有的时候,走到了满是庄稼的远郊。去哪里,似乎都差不多,反正他回去也就躺下来睡一觉,然后第二天再起身离开,家是什么,不过是一座空空的房子,不过是个休憩之所罢了。 耳边,又是买糖水,凉水,荷叶粥的声音,冬天时的热馍馍,涮肉,此时都不怎么听得到了,他停下脚步来看向四周,想起今天已经是六月十五,也就是三个月之后又过了八天了。 她说,她一回家就会给他写信,她说不用三个月,两个月就一定写,她还说等她伤好了,她就会来找他,或者写信给他让他去找她。 他最终没有卖掉房子,而是向大伯借了钱,继续住着。因为想起来,怕她真的找人送信了,可送信的人到了却找不到他的人。尽管这儿的人都知道薛尚清,尽管再找不到,送去衙门也行,可他生怕弄错一点点,就错过了。那个时候,他每天都会早早回家,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在等着她的信。 后来,他终于对沈妈说,若有信来,马上送到县衙去给他。那个时候已经两个月了,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回了声“好”。 他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与尚淑,她们都不认为她还会回来。 其实,他也没有那样大的信心,且那信心还在一天一天的消逝中,也跟着一天一天减少,直到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在等她,还是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颓丧。 两个月的时候,他终于通过尹小七,在一个从京城回乡的厨子那里打听到了她的身份,她是睿王的次女,名叫秦沐晞。那厨子知道的,也仅此而已,能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因为她并不如别的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从那时候开始,他似乎听到看到任何一点与这三个字相似的声音,都会在心里惊一下,比如有人说“今儿个又晴了”,比如偶然翻开诗册,看到一句“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她离开后,所有的东西都能让他想起她,她离开后,除了她的人不在,其他有关她的任何东西都还在他周围环绕。 可是,三个月了。 无论是她的伤好了,还是她的伤没好,都已经三个月了,而她那样的人,就算她父亲阻止她,她也是不会听从的。她做一件事,只能出自自己的心意。所以,他知道,她三个月没有音信,一定是她自己要没有音信的。 有些时候他会在心里怨她,若要说成为天之娇女的她再也看不上他了,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那为何连一封告知信都没有,难道是怕留下证据么? 可许多时候,比起她来这样一封信,他更愿意她什么都不要来。那样他还能有些许希望,也许是她仍然在治伤,也许是她遇到了其他麻烦,也许……总之,她没有要抹去一切。 真的转回家时,天上已经落满了星辰。 沈妈终于没有像以往那样守在门口等他,没想到他推门时,门却是拴着的。 “沈妈——”他叫了一声,里面马上就出现响动,隐隐还能听见沈妈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你哥哥回来了!”说着她就跑了过来立刻将门打开,待看到他时满脸急切道:“大人呀,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薛尚清才问出声,便看到沈妈用白布条吊在身前的胳膊,她胳膊上竟然也缠着白布,隐隐还能看到里面的血色。 “沈妈你……”话未问出口,西厢房就传来薛尚淑哭泣的声音,他一惊,看一看沈妈,立刻就往西厢房冲去。 里面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情形,只是薛尚淑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着。薛尚清见她身上无伤才放松了些,马上问:“尚淑,怎么了?” 薛尚清哭泣的声音更大,什么也没说,沈妈在一旁回道:“刚才天快黑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个疯子,那男的,披头散发,光着个身子一件衣服也没穿,手上还拿把菜刀,就那样闯到咱们这条街上来了,正好我们这院门没关,他就冲进来了,小姐正在院子里呢,看到这情形哪能不被吓到,当场就哭了,立刻回头往房里跑,他还追着!我跑过来拦他,让他手上的刀把胳膊伤了,后来还是对门几家的男人过来拿着棍棒将他打晕了让他家里人把他弄走的。我敷了些药大夫说没大事,个把月就养好了,可是小姐是被吓住了,一直哭到现在。” “竟有这样的事!”薛尚清立刻扶了薛尚淑道:“尚淑,没事了,不用怕,什么事也没有了。” “哥哥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要是哥哥早回来就好了……那个人好吓人,我只要一想起来就……”说着她再次泣不成声。薛尚清立刻将她抱住,痛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以后一定早点回来,一定在太阳落山前回来!” 薛尚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真的吗?哥哥,你知不知道,只要哥哥天黑还没回来我就好怕,又怕哥哥有什么事,又怕有什么小偷强盗进来,整个院子就只有我和沈妈,我觉得好安静好可怕……” 薛尚清说不出话来。是他,都是他……他把妹妹从荆州接过来就是想由自己这个哥哥亲自照顾她,就是要让她觉得自己虽然父母不在了却还是有家人的,可现在呢?他把她忘了,把她忘得九霄云外了,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里他都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如果今天没有沈妈,如果今天没有那些邻人相助,她们两个女子会怎么样? 他恐怕着,内疚着,心痛着,在妹妹耳边一遍遍安慰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以后我一定早早地回来,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尚淑别怕,哥哥在,哥哥在这儿……” 很久,薛尚淑才缓过心神安心睡下,薛尚清给她盖过被子,在她房里燃上能烧一夜的灯,这才关上门出去。 半个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沈妈唤他快点去吃些饭,他只是“嗯”了一声,仍然站在院中。 沈妈回过头来,看了他半晌,终于道:“大人……忘了吧,她走了,可咱们的日子还要过是不是?总不能……总不能因为这事就把日子也不过了呀!” “后来小七也来过了,在这儿陪了我们好一会儿,又说我不能做饭了,以后他做好了给我们送过来,药也是他去抓的,可毕竟是怕人说闲话,天黑了不得不回去。他走了小姐就一直盼着大人回来,结果左等右等,还是不回来,外面又总有响动,有时有人从门口跑过去小姐也会吓一大跳,以为是那疯子又来了……大人,这家里没有你,真的不成样子呀!” 好久,他才说道:“沈妈,是我不对,我不再这样了,从今天起,我们仍过回以前的日子,就当……就当她没有来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沈妈默然低下头去,“只怪我,要是当初我不说让大人纳她为妾,让大人娶她做了妻,说不定现在……” 薛尚清无力地摇头:“没有什么说不定,我这样的身份,娶她为妻与纳她为妾,又有什么分别,都只是她沾上的污秽而已……”方到昏不。 “她那个爹也奇怪,竟然……怎么说,你们也是真的做了夫妻了,就不能……” “好了,这事,都不要再说了吧。”薛尚清看向沈妈:“沈妈明日与尚淑一起将东厢里整理出来,之后就像以前一样锁了,等要住人时再打开,以后,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不要再提她了。” 沈妈无奈点头,“好,大人先去吃饭吧,我们明天就弄着。” 这一夜,薛尚清将书房里一切有关她的东西都烧了。曾经与她一起临摹过的画,曾经教她画过的花鸟,曾经给她买的画笔……一切一切她留下的痕迹。 那个过去的冬天,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会有人为一个梦而挣扎,如今,他必须梦醒,必须过清醒着的日子。 清晨去县衙时,似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昨夜他想的全是怎样照顾过妹妹,怎样保护好家人的安全,怎样认真部署好杜陵县下半年的的事务,然后后半夜十分安稳地睡着,到第二天听见鸡鸣,也精神抖擞地起身。 清晨的风清凉,带着丝丝露水,他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些还没遇到她的时光,平淡而安稳,曾经他竟觉得那些日子了无乐趣,如今才知,那些才是真正的安乐日子。。 进县衙,在上了半天的公堂后,他便到公堂后的二堂办事务,才坐下,门外急急跑来一个衙差:“大人,大人,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京城吏部来的!” 这些衙差都知道吏部就是管升官降官的,而大人没犯什么错,反而立了很多功,一准儿是升官的,所以进来报告时兴高采烈,好像要升官发财的是自己一样。 薛尚清立刻整齐衣装出去,一见,果真是吏部官员,立刻跪身相迎。 “任荆州籍壬午年探花现吴郡杜陵县县令薛尚清为狄州知府,即日起上任——” 吏部官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一刻,他的心突然之间跌入深渊。在他久久的失神下,师爷替他给报信人道歉,解释他是高兴坏了,又给了报信人的红包,待人走后,衙门上下一片欢呼之声。 一个县令,直接升迁为知府,这岂只是连升三级,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平常人,也许十年二十年都任不了知府。师爷,县丞,一干官吏一一过来给他道喜,扶他起来,他却沉默着,一声不发地转身回了二堂,缓缓伸手,缓缓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图来。 那是大和的版图,上面画满了大和江山的山川河流以及三百州一千零八十县,他看着摊开的版图,一点一点挪出自己的手,从狄州比到京城。 三百州里,狄州与京城隔着最远的距离,三百州里,狄州与京城隔着最长的山水,从狄州至京城,哪怕快马加鞭,只怕也要走数月的时间。 他知道,这任命书,是睿王的授意。他给他高官,给他要职,却要他离开这儿,要他去一个远在天边的地方,从此,再不和京城的她有任何瓜葛。 这封任命书同时也告诉他,她不会来信了,她也不会来了,三月里的那一面,是他见她最后一面,三月初七的那一次挥手,是她与他最后的告别。 从今日起,一切都真的只是梦镜了,他不会有她的消息,她也不会有他的消息,她没有受伤过,没有失忆过,没有和他做过夫妻,没有和他谋划一生一世,他也没有救过她,没有因她而心动,没有过一个从天而降的妾室,也没有曾经另一个自己。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自此,前尘已没,各自珍重。 下一更,下午六点或者七点~~~ () 番外决定 夜半,薛尚清从书房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出房间。 所有人都安眠了,整个夜都是静的,唯一有的声响,是地里的虫鸣。也因为这虫鸣,显得这夜更沉静。 黑夜中,他来到东厢房间,拿出钥匙,插入锁孔,然后轻轻拧开,推门进去。 三月无人居住的房中静得不可思议,带着丝不见天日的沉旧,他到桌边,点燃蜡烛。橘黄色的火光慢慢亮起,照亮整个房间,空着的床,空着的桌子,空着的椅榻,这里果然是收拾出来了,什么都不再有。 昨天他才决定抹去她的一切痕迹,今天又到处寻找她的痕迹,可是,最终连这里也没有了,似乎从现在起,她只能存在他的记忆里。 那张梳妆台,她总是坐在那里,不耐烦地拆发髻,不耐烦地梳头发,生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那么好看的一头黑发,却总是急躁地拿梳子使劲拉头发,以致他常常看不过去,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梳子,替她轻轻将头发梳顺。 然后她就迫不急待地爬到床上去了,却并不是睡,只是在床上玩着。拿两只手对着墙比手影,逼着他讲笑话,又或是让他给几张纸她叠东西玩。 这样的她,一闭眼就能睡着,困意也来得快,也许前一刻还在与你说笑,后一刻就已经熟睡了。偶尔会说梦话,却多半是笑,或者是好吃的名字,然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来,若要她早起,她定会从前一天起就在床上翻来覆去抱怨。 恍惚中,她似乎就在床上躺着,而他在书桌上做着自己的事,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可回过神来,满屋的空寂,根本就没有一丝她的身影。曾经她穿过盖过的被子,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梳子……一切一切都不见了,仿佛所有都是他的空想,她根本从未出现过一样。 从未出现过吗?真的只是梦一场吗? 他将手伸向怀中,再次摊开手时,手心已然躺了一只玉佩。 比翼鸟,她说,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必须两只一起齐飞的比翼鸟,他丢了许多东西,烧了许多东西,可这玉佩却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丢掉,就像那脑中的记忆,怎么也舍弃不掉一样。 **************** 一早沈妈起来,忙着缝洗,忙着做早饭,直到薛尚淑问院门怎么关着,沈妈才意外地看过去,竟发现院门果真是栓着的。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大人还没出去吗?昨夜睡得晚,又不太安生,她还以为是自己睡熟了所以才没听到大人出门的,没想到他竟真的没出门,没听说今日沐休啊? “我去大人房里看看。”沈妈说着就要进正房去,一转身,这才发现东厢房的门竟是开着的。 她锁了房之后把钥匙交给了大人,也就是昨晚交的,怎么到今早这门就开了?脑中隐约猜出些什么,沈妈缓缓走到东厢房推开门,没想到薛尚清果真是坐在里面。 他就坐在坐榻旁边的书桌旁,垂手坐着,眼睛看向空床的方向一动不动,而离床不远的桌子上蜡烛燃着,烧得只剩下最后指头大的一小截。 “大人?”沈妈试探性地轻轻叫了一声。 薛尚清这回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甚至都有些诡异了,好在是大白天,要是晚上恐怕要吓一跳,沈妈看他这样,心里不免担心害怕。 坐着的薛尚清没有回答,沈妈又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叫道:“大人,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 薛尚淑也从后面进来,因为已经有沈妈进来了,不明就里的她也自然很多,看着眼前的情形奇怪道:“哥哥你今天没有去县衙吗?难不成你在这里坐了一夜?”说着,她去吹灭了蜡烛。 薛尚清扶着椅边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半晌,突然开口道:“沈妈,尚淑,等会儿到正房来。”说完,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 薛尚淑看向沈妈:“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好像很奇怪?” 沈妈神态凝重地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啊,昨儿下午就不对劲了。唉,这几个月来,又有哪天对劲过呢?” 半个时辰后,薛尚淑与沈妈一同进正房里,薛尚清就坐在书桌旁,桌上摆着几样东西,在她们走过来时他开口道:“尚淑,这几日,你与尹小七办了婚事吧。” 薛尚淑大吃一惊。 暖暖姐走后哥哥突然之间对尹小七态度好转了,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明确地同意他们成亲,没想到现在却突然首肯了,而且还是立刻办婚事,连她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呢! 沈妈的吃惊不比她小,立刻就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是办婚事也不用这么快啊,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薛尚清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薛尚淑道:“尚淑,这些年,爹娘不在,哥哥没有把你照顾好,而如今……”他停了下来,沉声道:“哥哥对不起你。” 薛尚淑从来没听过他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就是意外又是恐慌,连忙道:“哥哥,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很好啊,和哥哥在一起很好,我以前还怕哥哥要把我一个人留在伯伯他们家,自己出来做官呢,没想到哥哥还是把我带着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点也没有!” 薛尚清将手扶在她肩上,然后慢慢移下,握住她的手,“尚淑,尹小七虽不算什么富贵显赫之人,但好在对你疼惜,比哥哥好许多,你与他在一起,我也安心一些,但若有万一,万一他辜负于你,你便回老家找伯伯伯母,他们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大人,你,你这不是……”沈妈脸都白了下来,嗫嚅道:“你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要做什么傻事吧,这可怎么使得!” 薛尚清轻轻一笑,“沈妈多虑了,我自然不会。尚淑与小七成亲后,便继续住在这房子里,也托付你继续照着他们,这是房契,还有这剩下的些许现银,以及房中存下的布匹之类,就当是尚淑的嫁妆了。”说着,他将书桌上一张纸抽了出来,“这是我记下的账目,所以账务都在这里,尚淑可以看一看。还有——”他又指向书房中书架道:“这儿的书也放着,小七识字不多,尚淑你务必让他多识些字,看些书本;等你们将来的孩子能识字读书时,这些也都能为其所用。” 薛尚淑早已等不及,眼中已经慌得哭起来:“哥,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要交待这些?为什么好像以后都不和我们在一起一样?你说呀!” 薛尚清柔声安慰,“放心,我没有要怎么样,也没有想不开,我只是,准备辞了官去京城。”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起来。 好久,薛尚淑才嗫嚅道:“去……京城?” 薛尚清点头。 “京城……就是暖暖姐家在的地方?” 开眠整锁。薛尚清沉默一会儿,回道:“是,就是她家在的地方,皇上,她的姐姐皇后,她的父亲王爷,他们都在那里,她也和她父亲去那里了。” “大人是要去找她?”沈妈不敢置信。 薛尚清看向她道:“沈妈,不要劝我,我知道,我虽没有轻生自尽,可在你们心里,我这样也许和轻生自尽一样,但,在我心里却不是。” “可是大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那是王爷啊,大人不说那是很大权力的王爷,连皇上都不敢随便惹的吗?而且好端端的把官辞了,这……这要让家里知道……” “那就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吧。”薛尚清回道,“沈妈,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有些时候,并不是知道自己该做就能去做的。” 薛尚淑温声道:“哥哥,你要不要再想想?要是去京城了暖暖姐她真的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怎么办?那时候你连自己的官都没了,那以后可怎么办?而且这儿去京城不是很远的路要走好久么,你一个人怎么去,去了人生地不熟又怎么办?” 薛尚清淡淡一笑:“不要惊慌,以前我就去过京城,现在还是第二次去,自然不会有事。” “要这总是不妥,大人,这叫谁也不能这样做啊,要不你再想想?昨儿个你还要好好的过日子呢,怎么今天就……”沈妈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我知道了,大人就不该跑到那房里去坐,这一坐就鬼迷心窍了吧,你缓两天,再想想,再想想就不会这样了,人这一辈子啊,什么坎都能过去的,就怕自己想不开,那才是过不去了!” 薛尚清摇头:“我是想过了的,沈妈,你若担心我是冲动大可不必,我并不是现在就走,明天就走,我还会留下来办尚淑的婚事,还要交待县衙的事务,也许还要等个五六日才能走,若我现在是一时冲动,到那时也会想明白了。” 沈妈一时无言,再想劝,他却说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忙,辞官也并不是一说走就能走的。” 无奈着,沈妈只得出门去,心里千盼万盼,就盼着他是真的一时糊涂了,等过两日,可千万得好起来,别再说要辞官要去京城之类的胡话了!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进京 沈妈的期望并没有达成,六日后,薛尚淑与尹小七成亲的第二天,薛尚清乘上马车,离开了杜陵。 看着马车外广阔的天地,明媚的晴日,薛尚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选了这条路,甚至不知道去了京城之后要做什么。这样大的事,原本该有一番全面的计划,可他除了知道该亲自见她一面,其他什么部署也没有。 他说他并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可事实是,什么都没有,他并没有深思熟虑。这只是一次,盘旋在心中持续不散的冲动,他不知道以后的路是怎样的,只是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山长水阻,路途迢迢,自上京赶考之后,第二次踏上这遥远的征程。前一次,他才二十二,正是风华正茂时,前方有的,是他的梦想,是能让他得以一展抱负的地方,是他命里的归宿。而这一次,他已经二十八,生命几乎去了一半,他有一条安稳的道路,凭自己的才能,一步一步,等再过一个十年,也许他会和大多数入仕者一样迎来最辉煌的时刻。可是他却弃下那一枚官印,远走他方,为着一个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疯了吧,将所有期望都放在他身上的族人会悲痛欲绝吧,曾经衣锦还乡的荣耀也会沦人乡人口中的一阵叹息吧……曾经他所看重的一切,曾经他用十多年寒窗苦读来博得的一切,被他在一夜之间放弃。他的前方,没有了那盏指向光明的灯,路途一片黑暗模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片朦胧的佳人身影。 到京城,已是一个月之后。。 多年前的繁华景象再次重逢,他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感怀赏玩,只是看着满街的瓜果酒脯,满街的牵牛织女图,以及各商铺已搭起的精美台子后知道,原来一个月过去后,正好迎来了七夕。 京城果真是盛世之地,这样一个节日,城中之景远比荆州,比杜陵喧闹繁华了无数倍,他穿着一身微微发酸的布衣,伫立在杂货铺前各样成对的小玩意前发怔:鸳鸯帕,龙凤烛,一男一女的泥人,红色连成串的相思豆,以及雕成双飞之鸟的玉佩。杜陵县还显得新颖的比翼鸟在这儿却随处可见。 杂货铺的老板见有人长立铺前,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很快就转过头去,朝他身后一摇扇的公子吆喝道:“公子,买些新鲜玩艺儿送心上人呗——” 薛尚清拢了拢自己的包袱,继续往往前走。风吹过,将他头上垂下的乱发拂至脸前。薛尚清淡淡一笑,早知道自己是满面风尘的,可没想到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连杂货铺老板也不愿搭理一下。 七夕的盛景给了他一个好心情,正好逢上这样一个日子,让他不禁要想这是否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也许一切都会有转机。 他找了客栈,换了干净衣服,然后静静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客栈小二说,“睿王府?没什么消息啊,他家是王府,又不举办什么乞巧盛会,客倌要是要知道明天晚上的有趣节目,小的倒是可以说出很多呢!” 所以到最后 ,他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连女儿失踪好几个月之后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睿王府又会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她是千金小姐,外面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明天,他会去见睿王,就算是跪地相求,他也要见一见暖暖,也要让睿王给他一线机会。 本想休息一夜后让精神好一些再去睿王府,可这一夜他却彻夜无眠。但他已管不了这么多,一早就整理好,孑然一身地走出了客栈大门。 睿王府的大门,气势恢弘,门前的石狮威武而栩栩如生,只要走近,便能感觉到一番不同于别处的气势。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曾经被叫上公堂尹小七。 他为什么没有偷东西却发抖,为什么什么错都没犯却连抬头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没有底气来让面前的人承认自己,因为在与自己一个县令比起来,他一个帮厨什么都不算,可他,竟还痴心妄想要娶他的妹妹。 此时,他经受着同样的煎熬,只是换了角色:一身沾满油污衣服的是他,一无所有只能将头深深低下的是他,而坐在堂上那人,是她的父亲睿王。 薛尚清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然后叩响了朱漆大门上的厚重铜钹。 “来了——”很快门就被打开,一个年轻家丁探出头来看向他:“你是谁?” 薛尚清从身上拿出一副求见帖,“在下薛尚清,欲求见王爷。”要二清甚。 “王爷?”家丁又将他多年了两眼,尽管带着大大的怀疑,却并没有露出十分不敬的样子来,只是略微客气地说道:“没听过这名字,王爷事务缠身,恐怕没时间见你吧。” 薛尚清连忙道:“在下壬午年探花,当时是王爷主持殿试,且今年三月时也曾在吴郡与王爷见过面。” 家丁果然就沉默下来,虽然他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去过吴郡,但三月时王爷的确离了府,而且这事就算是京城里许多与王爷有交情的人都不知道,这人竟然还能说出王爷去了吴郡?看来应该是认识王爷的。 家丁这才接了他的帖子,说道:“你在这儿先等着,我把帖子递上去,但王爷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薛尚清立刻道:“谢过小哥!” 家丁离去后,他只能站直了身体强作镇定,可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不安。睿王既然把他调往狄州,那一定是不愿再见到他的,可没想到一个月后他竟自己跑来京城了,还到了王府,睿王应该会生气吧?但此番进京,这一面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见的。 很快,那家丁就回来,大开了门道:“公子请进吧。” 薛尚清略有些意外,这第一步确实顺利,但这什么也不能代表,只是睿王愿意见他而已,而睿王原本就没什么理由避他,只是不想让女儿见他而已。 牵牛、芍药、木槿、百合……几乎所有这时节开着的花都能在王府的院子里找到,放眼望去,亭台楼榭,馆院廊舫,无一不是精致华丽,薛尚清看着那远处的垂华门,不知道这道门的后面,花儿是不是开得更艳,身在后院的她又在做着什么…… 就在他想着这些时,引路的家丁停了下来,说道:“公子,到了,王爷就在里面。” 薛尚清收回目光,伫立片刻,抬步进去。 这就是个普通的花厅,睿王当然没有像招待贵客一样在正堂里等他,但也没有有意寒酸,只是平平常常,拿他当一个普通人而已。睿王,他从他的事迹里就知道他不凡,但还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有气度之人。 秦悦果然是坐在里面的,似乎只是休憩一样随意在屋中一把椅子上靠着,甚至没有坐在堂下上首的位置,在他进来时,缓缓抬眼看向他。 薛尚清在他面前跪下,拜见道:“庶民薛尚清,见过睿王爷。” “起来吧。”秦悦淡淡道:“虽然知道你辞官了,但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又到了京城,说吧,到京城来,想做什么?” 薛尚清看向他,秦悦的直接,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他的这番风姿,这番气度,也与他之前以为的弄权之人相差太远,想一想暖暖的性格,他很快领悟过来睿王原本就应该是个不凡之人的。 站起身,他也直接回道:“王爷,庶民……想求娶令嫒。” 秦悦轻轻一笑,终于带了些冷意:“薛尚清……”他沉吟道:“你比本王想象得有勇气,也比本王想象得更要痴心妄想。你此番若是来求娶本王女儿的,那本王告诉你,本王驳回,你可以回去了。” “王爷,我知道王爷怪我轻贱小姐,我愿因此而受惩处,但后来以至现在还有以后,我都是诚心想娶小姐为妻的,从今以后绝无半点轻待,还望王爷给予一线机会!” “不给。”秦悦只说了短短的两个字。 薛尚清痛楚地看向他,“王爷,小姐在杜陵时曾不只一次说过,她若嫁人,一定不是因为对方家世身份,而是因为心里喜欢那人,如今小姐心甘情愿与我一起,我亦承诺再不会对小姐有一丝轻待,为何王爷却连一个机会也不愿给我?如同贫寒之子尚能有科举的机会,王爷也曾说出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的话,既然王爷不在意身份,为何现在我有求娶之心,王爷却要仅仅用‘痴心妄想’四个字来拒绝我?” “那要是她现在并不是心甘情愿与你一起呢?”秦悦回道:“我当初便说过,若她伤好后仍对你有意,我不会阻拦,可她并没有。她果真不再看得上你了,这样的答案,你可以安心离开了么?” 薛尚清猛然一震,脸上“唰”地一下惨白,看着秦悦似乎痴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再看得上…… 不再看得上…… 他宁可,宁可睿王对他百般阻拦万般轻视,也不愿他给出他这样的答案,也不愿心里最恐惧的答案出现。 好久好久,紧攥着手,他突然抬头揖手道:“王爷一面之词,我不能相信,恳请王爷让我见小姐一面,若她当真说出此话,薛尚清一定……”迟疑好半晌,他才得以说出口:“一定再不纠缠!”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结束 “爹,爹,快点,晚上你有没有事?” 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薛尚清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一瞬间僵硬,只听得身后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近,越来眼越近,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般,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缓缓地,他转过身去,只见门外,她从百花丛中跑来,身上铺洒着点点太阳光芒,湘色的长裙随着跑动的身姿在空中飞舞着,他看清她的样子,只觉得这强烈光线下的倩影如梦如幻,似乎许多个夜里,在他睡着时才会出样的样子。 可此时的她,的确是在向他靠近,一步一步,甚至能慢慢的让他看清了她的笑颜,而没有像以前一样消失,她从他身旁跑过,带来一阵熟悉的馨香。 “等一等啊,我先我和爹说个事!”她说完就拉着秦悦道“爹,你晚上没事吧,没事你带着那小混蛋出去玩吧,他非要跟着我,我和姐姐晚上有好多事要做,才不要带着他呢!” 很久很久,薛尚清才知道她刚才那句话竟是对着自己说的,竟是……对着他说的……那么的随意,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不带任何感情,像是……从来没认识他一样。 秦悦看着沐晞轻轻一笑,“好多事?什么事?你又想做什么?” “呵呵,不做什么,就是看看比赛,凑凑热闹,能有什么嘛!爹你把你儿子带着吧,我才不要带着他!” “你放心,就算他要跟着你你娘也不会让他跟着的,你自己都要人看着,怎么能把他交给你?” 沐晞立刻反应过来,“呀,对啊对啊,哈哈,那我就不用烦他了,娘自然会拉着他的!嘿嘿,好了,你们继续谈正事,我走啦!” “等等。”秦悦叫住她。 沐晞回过头来,秦悦看向薛尚清道:“晞儿,你看看这位公子。爹之前说过,你在去年冬天时失踪了,之后被人所救,爹是之后才找到的你。” “是啊,我知道啊,然后我都不知道那几个月我做什么了嘛!”沐晞跟着他的目光看向薛尚清,却满脸疑惑。 秦悦缓缓道:“他,就是当时救你的人。而且,在爹去带回你时,你说你喜欢上了他,愿与他在一起,还让爹带他来京城来。现在他来,是为寻你。” “啊……是,是他?”沐晞看着薛尚清,有些意外,又有些新奇,“救我的,就是你吗?你……是什么人?” 薛尚清看着眼前的她一动不动,音节一个也发不出来,甚至像是痴了一样,只是这样看着她。 秦悦淡声为他解释道:“晞儿回来后就受了御医的诊治,两个月后,她慢慢恢复了记忆,但对于在吴郡的事情却一点也回忆不起来。本王认为没有让她想起的必要,所以并未向她提起你。今ri你既要见她,又碰巧见到,那让她自己作决定亦无妨。”说完,他看向沐晞道:“晞儿,如今此人向我提亲,要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了!这怎么可能!”沐晞才说完,便觉得这么直接有些不妥。转而看向薛尚清,只见他定定看着自己,眼中似乎有着许多许多的情绪,双唇微启,轻轻颤动,似乎有着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她等了半晌,却又始终没见他开口。 静默中,她试探着问道:“我……说过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他还是沉默着不说话。 沐晞看着等他开口是等不了了,便自己说道:“那个,大夫说我当时的头是受伤了的,有瘀血什么的,可能我那时候有点不正常吧,所以才……才那个……说喜欢什么的……你看吧,我现在都不记得你,而且我觉得,我应该也不会喜欢你,那当然就不会嫁给你了,管它我们以前说过什么话,你别当真好不好?” “……暖暖……” 很久很久,他才说了这两个字,就好像他与她久别重逢,见面之后他对她开口发出第一声叫唤而已,可她却已经站在他面前很久,和他说过很多名话了。 沐晞看着他,有些为难,转眼又往秦悦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又说道:“你是……叫我?我,我不叫这个名字的……” 薛尚清仍是看着她。。 实在太过为难又无措,沐晞急道:“好吧,反正,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以前我和你说过什么我都忘了,那也不能算数吧,要不,你也把我忘了,再换个人喜欢?” 他仍然没有回答,仍然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沐晞再次疑惑地看向秦悦的方向,待得到秦悦似乎任她解决的态度后才又看向薛尚清,半晌,无可奈何地皱眉道:“和你这样一个人说话真的好奇怪,反正我不记得你,也不喜欢你,当然也不会嫁给你,嗯……就是这样了,所以你和我爹提亲是没用的,我才不听我爹的话呢!” “好了,晞儿,要去哪里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秦悦在此时开口。 沐晞又看了薛尚清几眼,带着些许疑惑与不解,似乎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过这个人一样,随后才转身往外而去。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的沐晗仍然停在原地,直到身后沐晞又跑回过拉她,“姐,快走呀,不如我们去针线房挑个丫环参加晚上的乞巧大赛吧,一定能赢!” 沐晗将薛尚清看了两眼,然后朝秦悦点了点头,这才随沐晞离去。 晞儿的事,她知道得很清楚。晞儿在失踪足足三个多月后回来,一家人都高兴疯了,恨不得时刻看着她不离身一样,后来她才从爹口中知道晞儿人虽然无恙,可在这三个多月里,竟然做了那救她之人的妾室,且那人是个大晞儿近十岁,又丧了元配的七品县令。 最初听说,她与皇上都气愤不已,皇上甚至盛怒着要把那七品县令斩首,结果被晞儿阻拦。后来她与晞儿同睡过一夜,晞儿与她说了许多那个七品县令的事,也说等伤好后,她得去找他,为这事,爹还十分不悦,甚至已在苦恼以后要如何阻止她。 然而结果谁都没预料到,包括大夫:晞儿好了,恢复了之前的记忆,却丢失了后来的记忆。她又成了以前的晞儿,家人自然开心,也没有谁再去向她提起那个她之前念念不忘的人。特别是爹与皇上,他们都对此人痛恨到极点,当然,她自己也并不喜欢。 她好好的妹妹,那样冰清玉洁,单纯无暇的她,竟然在失忆时被趁人之危,让她**做了妾。所以尽管晞儿帮他说过好话,她却还是不喜欢,也在自己心中有着那县令狰狞的样子,可现在看见真正的他,却似乎与她想象中的样子隔得很远。 他不像是那种能算计姑娘家清白的人,甚至对晞儿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也难诉说的情感,可是,晞儿却再也不是当初的晞儿。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晞儿总算完全与这人撇清关系了,还是感叹一番世事难料。 沐晞与沐晗两人都远去后,秦悦才开口道:“本王说过,她的确已经不再看得上你了。若她真的对你有意,哪怕失去了对你的记忆,再见到你她依然会对你生情的,可她没有。只有那个为你所救,无家可归的女子才会想嫁与你,本王的女儿,永远不会。” ****************** 直到太阳落下山去,黑夜降临,薛尚清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多问她一两句,似乎该提醒她一些,比如他们曾一起过元夕之夜,曾一起愉悦地画画,他总帮她梳头,她却始终不会替他穿衣,她还送他比翼鸟的玉佩……也许,也许说了这些,她就能想起来一点…… …… 其实,想起来也是一样的结局吧。 地只得时。睿王的话,字字都像刀子剜在他心口:只有那个为你所救,无家可归的女子才会想嫁与你,本王的女儿,永远不会…… 的确,她是睿王的女儿,她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她看着他的样子,那么的不可思议,满脸都写着:我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若非那话由她父亲说出来,她兴许还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胡编乱造。 现在的她,似乎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高贵而华美蝴蝶金钗,金银线绣的桂花蜀锦长裙,一举一动并非刻意的庄重,却有着浑然天成的雍容华贵……秦沐晞,她是睿王府的秦沐晞,不再是杜陵县的暖暖,她说她只在冬天才叫暖暖,他没想暖暖真的会随着冬天的消失而消失,冬天走后,她也走了。 华灯初上,夜已经热闹起来,人群自他面前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今晚是七夕,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美丽日子,他的心却在这一刻死去。 一个月的跋涉,指引他向前的只有前方她模糊的身影,如今,那身影也没了。 他坐在街道的墙角,与乞丐为伴,看着这繁华而陌生的城市,眼前一片昏暗。 我不记得你。 也不喜欢你。 当然也不会嫁给你…… 他在这几句话的回忆里眩晕,痛楚,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她的样子,可每一颗星星都没有看着他。他寻到了答案,最真实的答案,可他仍然想去寻找答案,因为这答案竟是这么不能接受,如噩梦般可怕。 可是他想要的答案,又会在哪里呢?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夜深沉 远方传来更鼓声,薛尚清缓缓抬头,只见繁星满天,之前行人如织的街道早已经空空如也,连在他对面坐着的乞丐都已经不在了。 时间何时过去的,行人何时散去的?远方的欢声笑语,热闹喧哗又是何时停歇的? 她也回去了吧,爱热闹的她定为着今日欢喜着,尽兴而归后又定是一夜好梦,月光如此明亮清幽,明日迎接她的又是一个艳阳天……一切都如此美好,那个找到她家门,说要娶她的男人不过是过眼之烟云,不会在她心头留下一点印迹。。 一切都结束了,薛尚清,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拿出那只比翼鸟玉佩来,将它举在眼前端详。这是她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东西了,原本看见它,再怎样无望的心都会平静一些,再怎样艰难的情形都能咬了牙挺身往前,但现在再看它,却越看越陌生,越看,越弄不清当时收这玉佩的情形到底是梦还是真。 久久地,他看着眼前的玉佩就像是化作了雕塑一般。 “他娘的,这么早就打烊,老子还没喝够呢!” “那飞鸿楼倒是不打烊,可没钱啊!” …… 前方,传来一阵高亢的说话声,却是三个大汉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往前走着,满身酒气,衣衫不整,其中一人解了衣服敞着胸膛,又有一人直接光着膀子,将衣服搭在肩头。 走在最前面一人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他旁边两人也疑惑着停下,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坐在墙角里的人。 初七的月亮只有一半,这样的光亮里看不到墙角那人的样子,但他手上的玉佩却在月光底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辉。这样一个无人的夜,这样一块只被一人拿在手中的玉。 玉的价值,可算是最不好确认的了,看上去很普通的一块玉,它可能有着非凡的价值。 三人前后看看,以眼神互相示意,然后同时轻轻点头。 下一刻,脱了衣服那人将衣服往腰间一缠,如兔子一般冲上前去,夺了那只玉佩就跑,而另两人也早已跟在了他身后。 “站住!”薛尚清想也未想地从地上起身往前拼命追去。这一刻,他忘了自己之前是怎样的将玉越看越陌生,是怎样的迟疑要不要将玉扔掉,只是像被夺了食物的猛兽一样往前跑着,目光灼灼看着那个将衣服缠在了腰里的人,他手上有她给的玉佩,玉佩在他手上! 他对京城的街道并不熟,却跟着那三人追了好几条街。 “他娘的,这人怎么还在后面?” “赚大了,这一定是个宝贝,拿到了哥几个就发了!” 薛尚清在后面大喊:“捉贼,捉贼了——” 三人立刻吓了一跳,旁边都是居民,万一他们以为是入室的盗贼而出来看呢?其中一人胆怯道:“要不要算了……” “咔”地一声,旁边一间屋子里传出响动来,唯一一个好好穿着衣服的人陡然一惊,随后看着后面追来的人影,脸上一冷,狠狠拔出腰间的匕首,一言不发地对着追来的人怒喝:“别不识好歹!” 然而薛尚清并没有因为他的匕首而惧惮,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往最前面的人追去,拿匕首的人再不迟疑,上前一刀刺入他胸膛。 “要钱不要命!” 丢下这句话,三人头也不回地跑开。 脚步声越来越远,夜又恢复宁静,天上的月亮如此看上去,璀璨,清幽,而又遥远,朦胧。 他能听见鲜血流淌到地上的声音,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液体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 周岁时,小小的孩童爬上桌子,无视眼前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各色玩物,只是紧紧握住了那只红木毛笔,这让薛家大喜过望,早早地替孩子备好笔墨纸砚,找好私塾。 弱冠时,太爷说,尚清,爷爷会好好活着,一定要活到你考上个进士爷爷才能闭眼,才能高高兴兴地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告诉他们爷爷这辈子没做出什么大事,却让薛家有了个好孙子啊! 高中探花回乡时,当着所有乡人,所有亲人的面,他说,我薛尚清此生之愿,是为国尽忠,不负皇恩,光宗耀祖,不负先人,此一生,但求忠孝两全。 八年后,他没有为国,没有为宗祖,只是为了自己,辞了官,弃了前程,只身一人破釜沉舟来到京城,只为见她一面。 心愿,它就似是头顶明月,美丽,却永远不可及。 *********** 七夕之后,天虽然晴朗,却凉快了很多,倒是比以往更加怡神静气。秦悦才进后院就听到一阵歌舞丝竹声,不禁疑惑,随意找了路边一个丫环道:“这是哪里的声音?” 丫环忙回道:“是东边花厅里的,好像是王妃在里面。” 秦悦疑惑着往东边而去,一见之下,不由含笑,在窗开四面、凉爽多风的花厅内,一群舞伎摆动身姿跳着舞,两旁是各种乐师,而郁青青则倚在坐榻上打着络子,十足的闲散妇人,却还拉了舞伎来陪自己闲散。 “王妃好兴致。”秦悦走进去,随手拿了她桌边的葡萄剥了吃起来。歇人织闹。 郁青青原本没看他,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却在打过几个结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前面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舞伎乐师加上丫环全数散去,花厅内只剩了他们两人,她才问:“我今天才听说,昨天好像是吴郡那个人来过了?” 听她提起这事,秦悦神态略略难看了些,足以显示他对那人的不喜,“不错。” “他不是在吴郡的一个县城里做县令吗?怎么突然过来京城了?你之前不是说调他去狄州的?” 秦悦在各种水果盘里逡巡着,随意答道:“辞官了。” 郁青青直起身子来,“你是说,他是因为要来京城才辞的官?换言之,他反抗了你,偏偏不去狄州,而是辞了官来王府见晞儿的?” 秦悦沉默半晌才回答:“这些你不用操心,已经过去了。” 郁青青沉起脸来,抓了他胳膊道:“什么叫我不用操心,他找过来,您怎么也不让我见见他,自己就乱作决定了?” 秦悦似乎也有不悦:“他有什么好看的,况且也不只我见了,正好晞儿自己也见了,连晞儿自己都说了对他无意,那自然就赶他走了,有必要再去叫你过来么?” “说来说去,你就是铁了心要阻拦了。晞儿什么都不记得,她当然说不喜欢他了,但我能知道她当初是动心了,要不是她出了这样的意外,你看她会不会同意你赶那人走!” “不错,我就是不会赞同,他趁晞儿受伤之际如此欺侮晞儿,我没杀了他已是手下留情!娶晞儿?做梦!”秦悦冷声道。 郁青青看着他那决绝的样子,忍不住叹一声气:“可他能为了晞儿找来京城来便说明他对晞儿是有情的,万一他与晞儿真是一对良缘呢?这样拆散他们就真的好?” “那照你说,把晞儿嫁给一个年老的鳏夫就是好么?” 郁青青看他那样子,不禁嘀咕:“你当初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悦的眉缓缓沉下来,“你竟把我和他比?” 郁青青知道他是十分的生气了,抬眼看到小儿子朝这边跑来,便更加嚣张地往榻上一靠,不屑道:“你还比不上他呢!” 秦悦正要把这话好好问一问,沐瑄一下子就扑到了榻边,“娘,快去看,前院里那条狗生了五条小狗,都和它一个颜色,这么小,真好玩!”他一边说,一边比着。 当着儿子的面,秦悦当然什么也不说了,郁青青倒听得有些兴趣了:“五条么?都是黑白花的?嘿,那娘也去看看!” “不行不行,等一下再去,现在那五只小狗都在睡觉呢,不要吵它们!”沐瑄拽住她,着急道。 郁青青一笑:“好,等一下就等一下。” 沐瑄一边也往榻上爬,一边问:“娘,为什么它会一下子生出五条一模一样的小狗呢?” “因为……因为它怀了五条一模一样的小狗嘛。”对于这样的问题,郁青青真的觉得很难回答。 “可是为什么上一次那条黑色的狗就只生了两条小狗呢?而且还不是长一样的。” “这个要看运气的,运气好,生的就多,运气不好,生的就少。” “那娘生大姐二姐的时候运气好,生我的时候运气不好吗?” 郁青青看着儿子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愣了半晌,如果解释:首先大姐和二姐不是一起生的,其次人和狗是不一样的。他一定又会问那为什么娘每次运气都不好,人和狗为什么不一样等等问题,而这每一个问题都不是什么简单问题,想了想,郁青青再次靠下来,十分简短地“嗯”了一声。 稚嫩的声音又传来了:“那要不要我把我脖子上这个说能让我运气好的璎珞圈给娘带上,然后让娘再生一次,也生五条……啊,是五个妹妹或是五个弟弟?唔……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也可以,或者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再一个弟弟……他们五个摆在一起一定比小狗还有趣!” 秦悦在后面虽然无声,却笑得十分开怀。 郁青青瞥他一眼,摸着沐瑄柔软的头发道:“瑄儿啊,娘年纪大了,生不了孩子了,不如你和爹说,让他找个年轻的姨姨来生五条一模一样或者各不一样的小地弟小妹妹摆在一起给你看好不好?” “这样吗……”沐瑄想了想,正要回过头去,秦悦已经从身后一把将他抱起来,“爹问你,爹最喜欢的那只杯子怎么不见了?” 沐瑄立刻就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脚一着地就往外跑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爹我帮你去问问姐姐啊——”说着人就不见了。 秦悦这才看向郁青青,郁青青早已因为沐瑄勾勒的景象憋不住大笑起来。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下面,薛薛要开始逆袭了~~~~~ () 番外重生 在京城,葆春堂并不是最大的医馆,也不是医术最著名的医馆,可因为老板王大夫救死扶伤、乐善好施的好名声,生意永远都红火着。 忙了一整天,到下午太阳落山时大堂聚集的人总算是散去了,只剩下三三两两抓药的,王大夫这才靠在了椅背上缓缓舒一口气,然后拿起茶杯来喝下两口茶。 一转头,刚进医馆的小徒弟正从帘子后往外探头探脑的,他出声问:“怎么了?” 小徒弟这才说道:“师傅,那人醒了。” 王大夫放下了茶杯,与小徒弟一起往后面走去。 一间客房内,薛尚清平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夕阳下的一抹银杏绿影。 小徒弟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道:“他好像是个哑巴,也听不见,问什么都不答,好像连喝药都不知道呢!” 王大夫到了床边,问:“年轻人,你是否好些了,坐起来把药喝了吧。” 薛尚清一动不动,果真像是没听到一样。 王大夫看了他半晌,自己也在床边坐了下来,沉声道:“老夫半夜把你从街上救回来,为你敷药煎药,不顾外面的求医者无数,照顾了你好几天,现在你好了,就是这样连话也不肯回老夫一句?” 这一句后,薛尚清缓缓回过头来,看向他。王大夫吩咐徒弟道:“扶他起来吧。” 徒弟马上去扶他,这会儿他倒是听话地慢慢坐了起来,半晌,缓声道:“多谢大夫。”话短,死气沉沉,却总是开口了,目光迟缓呆滞,却总是看向大夫的。 王大夫微微一笑,“老夫猜得不错,你果真是个敬人守礼的,看你右手中指上有厚茧,应该是个读书人吧,读的书还不少,你这年纪轻轻的,又读过书有才学,怎么就想不开呢?” 小徒弟一愣,“师傅他哪里想不开了?难道他是自杀的?” 王大夫一笑:“当然不是,小毛孩不懂别乱说。他受的伤虽然深,但并不是致命的,原本这样的伤当时应该有力气走到两边百姓房屋前去拍门求救的,可他却没有,躺在原地一步都没挪动。我后来给他敷药,本来第二天他就可以醒过来的,可他却迟迟不醒,一直到今天已经第四天了才醒过来,醒了,也不应声不喝药,他这是完全没有求生意志啊。你说对了一半,他虽然不是自杀的,却与老夫见到的许多轻生自杀的人情况一样啊。” “原来是这样……”小徒弟看向薛尚清:“你是为什么不想活呢?我看你又不穷,又没病,你怎么会想不开?” 薛尚清不答话。 王大夫说道:“想必你是遇见了大坎了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这人,无论是谁,他命里总要有几道坎的,除了那些突然横死的,其他的都得慢慢熬,只要把这命留住了,它就能熬下去,等把这坎熬过了,你才知道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他说着,指了旁边的药碗道:“这碗汤药里,有一味药叫当归,是补血活血之良药,它生时,长着绿叶,开着白花,没人认识它,它死了,把根挖出来洗了烘干,再放在罐子里熬,就成了治病救人的宝,你说当归命里最辉煌的时候,到底是受煎熬之前,还是受煎熬之后呢?很多时候,死才是生啊!”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儿子,快救救我儿子啊!”前面传来一阵着急的呼喊声,王大夫立刻就赶了出去,不一会儿,小徒弟也出去帮忙了,薛尚清一人坐在房内,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沉默着一声不发。 这样,持续了三天。总是沉默,总是呆滞,有些时候在劝说下会喝点药,有些时候又不喝,要敷药的时候,自己躺着一动不动,也不叫疼,也不看自己的伤,任旁人在自己伤口忙碌。 晚上,大雨突然来临,就在天黑不久后。 王大夫与医馆的人都去睡了,该给他喝的药也喝了,没有燃灯的房中一片黑暗,薛尚清躺在床上,看着外面被风吹得疯狂摆摆的树枝,以及一阵又一阵金钩一般的闪电。 白天为了通风,窗子都是开着的,雨到晚上才下,没有人觉得他这个人连窗子也不会关,所以都没有过来替他关,但他确实没有关,只是任窗子大开着,任外面飘泼似的大雨从窗口飘进来,打湿他身上的被子,打湿他的脸。 他一动不动,看着这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狂风骤雨。 被刺一刀,尽管不致命,但如果那样躺到天亮,他会失血而死,可偏偏有人经过发现了他,偏偏那人是个夜诊归来的大夫,偏偏那还是个善心的大夫。 他不吃药,对自己的生命漠不关心,偏偏有人劝他喝药,有人替他关心。。 他其实没有想过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活而已。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以前二十多年忠心报国、光耀门楣的那盏明灯不见了,后来他不顾一切追求的那抹身影也不见了,所以,他失去了方向。 “哧”地一声,闪电在窗外划出一道可怕的裂纹,他眼前一道猛烈的白,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危险近在咫尺,死忙近在咫尺,如果这会儿,闪电真的将他击中了呢?他真的想就此死去吗? 不,他不想的,他不那么信她真的忘了他,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或者,失去了记忆的她才会愿意嫁他,成为王爷之女的她再也看不上他……她不是这样的,不是么? 若他此时没有了对她的记忆,再见她,他恐怕也没有任何感触。睿王说得对,若她真的对他有意,哪怕失去了对他的记忆,再见到他她依然会对他生情的,只是,答案并不是像睿王说的她没有,只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而已。 死即是生。 他死过一次,他们的感情也在同一刻死去,然后,一切重来。他活了,他们的感情也重新开始,这一回,她是真正的他,他也是真正的她;她有自己的思想记忆,他不再是救起她的恩人,不再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是睿王秦悦的女儿,而他是…… 他不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不是么?他是从天下读书人里选拔出来的探花,他是大和未来的的肱骨之臣,睿王若嫌弃他出身低贱,那他便挣得一个高贵的身份,睿王若嫌弃他轻贱暖暖,那他便证明他从来没有,而暖暖……她不再叫暖暖,他也不再是救了她的杜陵县令,可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 黑暗中,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把一切风雨闪电都隔绝在了窗外。 风没有了,雨没有了,烛光缓缓亮起,房中一片温暖明亮。 ********************* 骤雨初歇,天地一片清和,蓝天白云之下微风凉爽阳光明媚,结实厚重却并不奢华的轿子自青石砖的大道上走过,看不出主人的身份,只是从车技精湛的却装束普通的车夫、目光如炬却默然无声的护卫身上能猜出轿中主人条件必然优渥,只是此趟出行却并不愿招摇过市。 突然,车夫停了下来,骑马走在前面的两名护卫握紧了刀,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怎么了?”轿中人问。 车夫回道:“娘娘,前面站了个人。” 护卫已经朝前大喊道:“前面何人?” “臣薛尚清,叩见皇后娘娘。” 听这声音,沐晗挑开帘子,从轿子内露出脸来。 薛尚清,似乎是那个吴郡里的县令,沐晗看着前方朝她跪下的人,心里有些意外,本以为他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事隔多日,竟然又见到了他。 “你认出了本宫的轿子,可知本宫的轿子并不是轻易能拦的?”沐晗缓缓道。 薛尚清回答:“臣有奏疏,恳请娘娘一观,若娘娘不满,可治惊扰之罪,立即赐死。” “那,恐怕你要被治罪了,本宫为后宫之人,不看什么奏疏。” 薛尚清将手上呈着的卷幅在地上铺开,从身上拿出笔来沾湿稍许,划去最顶上一排字,添了“无题”两个字,再次呈上道:“臣作一文章,恳请娘娘垂阅。” 沐晗轻轻一笑,不再为难他,让护卫接了卷幅过来,只看到一半,她便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薛尚清,等看完,她才问:“你没说,若本宫没有不满,要如何?” 薛尚清叩下头道:“若娘娘没有不满,请娘娘将此文章引荐于皇上,臣在此叩谢娘娘隆恩。” 沐晗将卷幅收起来,看着他脸上微微笑,不答可否,只问道:“你现在居于何处?” “回娘娘,臣现居于城东葆春堂。”薛尚清回答完后,前方帘子就被合上了,他挪到一旁让开路来,再次将头叩下地道:“恭送娘娘——” 轿子从他身旁经过,慢慢远去。他这才抬起头来,抬头望天,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来。大雨之后的天,果真是一片清明。那客房窗外的银杏经过之前雨水的冲刷,应该更显苍翠了吧。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看见好多人一直纠结为什么薛尚清在伯母面前不维护沐晞,我要解释一下啊,因为那个时候并不是危机时刻,他不需要那么做。首先古代如果你自己不是家长,那你要娶妻,这个妻必须经过家长的同意,如果不,那她就是妾,或者是非法同居,没人会承认她的身份。其次家长最讨厌什么样的妾?是长得好看把子孙勾得团团转的妾,如果薛尚清那个时候就为了沐晞而和从来都是敬重的伯母大闹不和,那伯父伯母会怎么想?这个妾,是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她会害了我的侄子,你看他现在就为了她大逆不道了,以后会弄成什么样?这样,他们会不顾一切来反对沐晞,别说妻,连做个妾都不会被允许。 去板夫聚。古代,世人不容许男人把女人看得太重,特别是这个女人并不是妻,还会把男人一切的过错怪到女人身上,而且个人如果要与家族对抗,那过程之艰难远非我们能想象……综上所述,薛尚清的策略不是为了沐晞闹个天翻地覆,而是先稳住长辈,把沐晞留在身边,等长辈走后,从长计议——如果他的年纪再大一点,沐晞生了后代,再找一个比当下合适的机会,扶沐晞为正室的机会会大得多。 () 番外面圣 夜已深,皇后的怡和宫内一片静谧,可就在这静谧中,一声“皇上驾到”突然响起,久久回荡在各处院落里。 坐到然沐。灯次弟亮起,宫女、太监,纷纷动起来,迈着疾步迎往前院。 “叩见皇上——” “叩见皇上——”。 皇后寝宫内,沐晗由宫女扶着从床上坐起身,小心地下床,小心地披上衣服走到外面去,她身孕已有七八个月,是将要临盆的时候了,脸和身上丰满了不少,肚子更是高高隆起,整个人都比之前富态许多,所以行动起来也比之前慢了许 “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皇上怎么就突然过来了?”宫女一边扶她出去,一边急着替她将头发稍稍梳了梳,又替她最后整了整衣服,皇上来得这么急,又是深更半夜,现在是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好在娘娘天生丽质,这样睡梦里突然被叫起来也并没有太失仪容。 “臣妾见过皇上——”沐晗微微地福身,秦霄一把将她拦住,看看四周,立刻道:“你们全都下去!” 待宫女太监全部离开后他立刻就道:“快告诉朕,那文章是谁写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沐晗轻轻一笑:“原来皇上深更半夜的赶过来就是为这事呢。” “那海福贵他到现在才把东西拿给朕,朕也是想明日再过来的,可实在忍不住。”说着他扶着她往里面走道:“怎么样,是不是吵到你了,你今日身子感觉可好?” 沐晗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皇上大半夜的突然过来,当然是吵到了,只是……”她看向他,忧心道:“皇上又忙到这么晚?” 秦霄笑道:“正要去睡的,今日是例外,以往朕都早早就睡了。” “皇上当臣妾是三岁小孩么?你每次都这样说,却没有一日早睡过,若臣妾说的你不听,臣妾便去告诉娘了。”沐晗脸上微带怨怪委屈,秦霄立刻道:“好了好了,以后朕绝对不这样了,特别是等皇后临盆后,朕一定每日早早就来怡和宫就寝。” 沐晗脸上一红,朝他投出个不满又无奈的眼神,秦霄立刻扶了她在榻上坐下道:“你快告诉朕,那文章是谁写的?今ri你不是去见娘么,难道还能在王府遇见什么人?” 沐晗便回:“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拦了轿子,他竟认出我是皇后,跪着请我将这文章交给你。” 秦霄露出脸上露出重重的遗憾感慨:“这般人才,竟然投报无门,还要冒死去拦你的轿子,若是你不出宫,若是你与平常女子一样不理会,他又要到何时才能让朕看到这文章!”说完,他立刻问:“那他是什么人,现在在何处?” 沐晗没说,只问道:“皇上是准备如何?” “自然是要召见他,给他个一展抱负的机会,一国天下,最缺的永远都是能人志士!”秦霄立刻道。 沐晗又问:“那要是皇上与他有私怨呢?” “私怨?”秦霄有些疑惑她一再相问只是不说答案,却没有着急问,只是照实回答道:“朕与谁有私怨?就算真有私怨,他通过你求见与朕,定是有心为朕效力,他既如此,朕还有什么私怨是放不开的?哪怕他与朕有仇,只要他忠心为国,朕也会不计前嫌。” 沐晗这才说道:“薛尚清,他叫薛尚清,是壬午年的探花,在高中之后去了吴郡杜陵县任县令,前些日子似乎是辞了官,只身到了京城。” “薛尚清,吴郡……你是说,他是那个污辱了晞儿的人!”秦霄猛然一惊! 沐晗微微叹气,“你与爹都是一样,爹说薛尚清趁人之危,痴心妄想,你倒好,直接就说他‘污辱’了,我早说了他没有,而且我之前去王府时正好见到了他,他到王府求见爹,向爹提亲要娶晞儿。就为他这番勇气,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歼险小人。” 秦霄从袖中拿出那卷写满字的纸来,看着里面的一字一句道:“写此文章之人,定是刚正俱慧眼而又心怀抱负之人,可对晞儿却是不可饶恕,薛尚清,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是什么人,皇上见了不就知道了?” 秦霄看向她,“你这么想朕见他?” 沐晗拉了他的手道:“我是想你身边能有众多能臣,可以让你把事情都分给他们去做,这样你也不用一直如此忙碌。而晞儿,她在刚回来的时候是一心一意想与薛尚清在一起的,你与爹都觉得她是被薛尚清所蒙骗,可我却从她的话语里知道她与薛尚清是夫妻真情,谁知道后来她竟把那些都忘了。爹其实太过武断残忍,因为现在的晞儿不再恋着薛尚清了,他就更确认晞儿对薛尚清的情是错误的,可这对晞儿与薛尚清,都不公平。我想让晞儿有一次真正的重新选择的机会,让薛尚清也有一次努力的机会。” “若让朕当没看过这文章,不知道这写文章之人,朕……确实难以做到。”秦霄觉声道,“薛尚清,他在你们的眼中各不相同,与其听你们分辨,朕倒不如亲自见他一面,到底他是什么人,一见便知。” 沐晗温声道:“好了,这事弄清楚了,你总该去睡了吧,明日是不是又要早朝?你看你这眼底都发黑了。” 秦霄一笑:“什么叫‘去睡’?既然来了,自然是在这儿睡,因为你这肚子,朕可是难得过来睡一次。” “说得好像这肚子是我的错的一样。”沐晗说完便觉得不妥,却已经反悔不及,果然秦霄就笑道:“好,我知道,我承认,这肚子,都是我的错。说起来,我今天又想了几个名字,还准备拿来你看,结果来得太急给忘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躺上床,沐晗偎在他肩头道:“那么忙,怎么还在想名字,有空也不知道闭眼歇息一下。” “对我来说,做这些就是歇息。沐晗,夷北之战今日发来捷报,过两日蒋旭呈便会班师回朝,朕算了算,他们凯旋之时似乎正是我们孩儿出生之时,你说怕孩儿是不是大和之福星?到时,不如我以此为由,当即立他为太子,以免朝中那些人总想打后宫的算盘,巴不得送几个女人进后宫来。” 沐晗抚着自己肚子,轻声道:“你这样信心满满,万一是个女儿呢?” 秦霄凑近她的脸颊,声音柔得腻人,“那又如何,那样我们紧接着再生一个儿子就好了,长公主今年出生,皇长子明年出生。” “你当怀孕不累人么?只有你才想这样接二连三的。” “不。”秦霄轻声道:“我也不想,我也累,不知道当初爹是弄的什么药让娘避孕的,不如我们也去弄些来。沐晗不如这第一胎还是生太子吧,等有了太子你就可以十年八年不怀孕了,那样,我也可以十年八年每晚都到你这儿来了。” “你看,睡就睡,老说这些不像样的话。” “怎么,是不是把你说得心痒难耐了?” “胡说……” 更深露重,红帐中,软语呢喃。 ***************** 两天后,一顶轿子在葆春堂门前停下来,一名公公走出轿门,找到了正在堂内帮忙抓药的薛尚清,寥寥数语后,薛尚清与王大夫告别,随公公离去。 走过层层巍峨宫殿,薛尚清被带到了御书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就坐在那里。 “臣薛尚清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起。”皇上淡声道,然后从桌上拿出那卷幅来打开:“薛尚清,这奏疏是你所写?” 薛尚清看一眼,“正是。” “理政七纲……”皇上重复了一句,然后道:“薛尚清,你将这理政七纲,在此细细说一遍吧。” “是,皇上。” 半个时辰后,皇上问:“你这理政七纲,与现在朕所奉行纲领相差甚远,按你的意思,朕,朕之父皇,以及摄政二十多年的皇叔祖,他们做的都是错的?” “不。皇上,先皇,以及睿王都为英主,治国之能无可挑剔,只是……”薛尚清看一看皇上,缓声道:“先前大和内外交困,而睿王的果敢刚硬正好稳固了大和江山,现行的纲领也正是这果敢刚硬的体现。可这数十年间,皇位屡次易主,以致朝中动荡,日渐疲敝,朝廷需要安稳,需在休养生息之后走向更大的繁盛,而皇上,刚柔兼俱,便正是这能让大和从稳固走向繁盛之人,臣这七纲,若放在十年前,二十年前,必定会引起大祸,可在现在,却是时间正好。” 皇上冷笑一声:“若朕没记错,你只是个七品县令,如今还是个辞了官的县令,一个连官职都没有,只有个探花功名的人,却在这儿与朕大谈治国之策,莫非,你是要朕现在封你为丞相?” 薛尚清立刻跪下身去:“臣不是求皇上封臣为丞相,而是求皇上给臣一个机会,让臣能助皇上得到封相的权力!”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约定 “大胆!”皇上立刻道:“你的意思是朕现在没有封相的权力?朕身为一国之君,如何没有任命丞相的权力?” “因为皇上生而逢时,却又同时生不逢时。”薛尚清说完,便长久地沉默下去。 皇上看着他,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不错,他生而逢时,正好在先皇驾崩前出生,他理所当然地成了皇上,可因为出生时睿王已大权在握,所以他只能一直被养在襁褓中。薛尚清说得很对,他没有封相的权力,如今朝中两位丞相,六位尚书,其中有七位都是睿王的人,他这个皇上就算要封相,也要先有封相的资格。 这些朝中内幕,许多身在京城的人官员都不知道,他久在异地,竟然能看得如此明白。他有着让他衷心赞赏的治国之能,更何况,他言明了,他要助他得到封相的权力,意思就是,他会忠心为他这个皇上做事,除去朝中那一股顽强不可抗的势力,让他拿回真正的皇上的权力。 片刻,皇上说道:“薛尚清,朕承认,你说的很对,朕也赞同你的理政七纲,不如接下来你来说一说,为何要来求见朕,据朕所知,你是一心一意想娶睿王之次女的,如今是心生怨愤?” “不是。”薛尚清回道:“臣仍然想娶她,可欲娶她,必须有所长处,是以臣欲为重臣,为国效力,为己争光,能找的,自然只有皇上。” 皇上看着他轻笑,“好了,你退下吧,朕,允你这助朕之机会,便只看你又有没有助朕之能力了。” “谢皇上——” 看着外面的蓝天,薛尚清在御书房门前停了下来,其实还有没说的,他会向皇上自荐,会承诺替皇上做事除去睿王的势力,不仅仅是这样才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高升,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日他可以亲自拔起睿王这棵大树,亲自料理与睿王相关之人的去处,然后,尽最大的力保她性命无忧。 三日后,秦悦进了御书房,看着秦霄问,“听闻皇上许薛尚清进了御史台,任殿中侍御史?” “皇叔祖的消息果然灵通,这官职,朕自己也是昨日才定。”秦霄的脸上微微露出些颓丧来,心里想着父亲的眼线布置在哪里?在他身边,还是御史台?吏部?他昨日才与下面通气,今日就被知道了。 秦悦只是问:“你知道他是谁吧,为何要如此?” 秦霄回道:“皇叔祖不要生气,之前的事,兴许有些误会,据朕所知,薛尚清算是个良才,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器。” 秦悦默然看着他,他将那纸奏疏拿了出来递向秦悦。秦悦看完,抬头问:“这是他写的?” “不错,他拦了皇后的轿子,将此文章交给了皇后,由皇后交到了朕手中。”秦霄认真道:“皇叔祖,朕手下难有此等人才,他,朕是一定不会放手的。况且,就如皇后所说,薛尚清与晞儿,换个方向想,便又是另一种说法,与其强加干涉,不如顺其自然。” 秦悦沉默半晌,“既然皇上坚持,那我便作罢,不过皇上还是劝他小心行事吧,若有机会,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秦霄替薛尚清着急,“但愿皇叔祖将他当个普通人,不要时时盯着他才好。”笑为国着。 秦悦似乎不愿在薛尚清的问题多说,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来放到秦霄面前的桌上,这才默然转身离开。秦霄将那东西拿起来,是一样用丝绸所制,面料极其柔软的东西,前面是一块长长的布套,后面是一根带子,而那布套里透着淡淡的花香味,闻起来极为舒服,似乎是塞了什么俱宁神静气功效的干花在里面。他将这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试探性地戴上头覆在了眼睛上,果然对了,这东西的确是覆在眼睛遮住外面光线的,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且柔软舒适,眼睛也不觉舒服了许多,只戴一下,便有一种心中平和的感觉。看来娘是听闻他整日伏案忙碌,所以制了这东西来让他护眼。嗯……秦霄靠在椅背上想,似乎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娘了,那些时候她因为晞儿的事伤心伤神,也不知道现在身体养好了没有。 **************。 上御史台报道之后,一整天的事务异常顺利,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是由皇上亲自任命的,所以整个御史台对他的态度都带着奉承热情,好像他完全不是一个新人,不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官一样。薛尚清知道,这样的情形他更需要努力,更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成绩,如此才不致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这一日的顺利舒心在最后一刻画上终点,下值回去时,一顶轿子就停在自己要经过的路前,在他慢慢走近,与那轿子只隔了五六步距离时,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着那锦袍玉带的威严之人,低首道:“下官薛尚清,见过睿王。” 秦悦走近他,冷声问:“薛尚清,为何不去狄州上任,却要来京城自荐于皇上?” 片刻沉默,薛尚清回道:“下官不愿将仕途止于狄州,也不愿一辈子让王爷觉得下官是痴心妄想。”说着,他抬起头道:“王爷,若有一日,令嫒不再是下嫁,而是高嫁,王爷还会觉得下官是痴心妄想,是轻贱令嫒吗?会因为下官的诚心而给予下官机会吗?” “高嫁?”秦悦带着冷笑道:“口气倒是不小,那本王便要看看,你如何让本王的女儿高嫁!本王此次见你,是为告诉你,在你能有资格让她‘高嫁’前,绝不允许纠缠于她。让你安然在京城任官,便是本王给你的机会,若让本王发觉你有任何不安分之举,本王会不遗余力将你踢下这七品官位,你该知道,就算是要你这条命,对本王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不允许纠缠于她……”薛尚清耳边不停回荡着这话语,睿王的意思是,在自己做上高官之前,不可与暖暖有任何来往?他不想答应,不愿答应,可看着面前的睿王,他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力。就如睿王所说,让他在这京城任官就是给他的机会,此时他才站住脚,完全没有能力反抗,甚至皇上也没有能力反抗,若是睿王出手阻拦,他连一丝机会也没有! 半晌,他回道:“我答应,我答应王爷,在王爷允许之前,我不会刻意纠缠于秦小姐,而睿王也请遵守诺言,不因私怨而阻我去路。” “哼!”秦悦冷哼一声,转身上轿。 “王爷——”薛尚清突然上前道:“王爷,恳请王爷,若小姐不肯,万万不要逼小姐另嫁他人。” 秦悦头也没回,“本王向来就不会逼她,不过她若自己看上哪家俊秀少年,本王必会备下丰厚嫁妆,让她带着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说完,他便上轿离去。看着那远处的轿子,薛尚清只觉得身上似压了千均重荷,原本,他有一生的时间来让自己飞黄腾达,可现在没有了,他必须,必须让这时间缩短,再缩短,以让她在未嫁的年华里等到他。 *************** 九月重阳时,夷北之战军队凯旋而归,而在三天前,皇后正好诞下长公主,三喜相逢之际,圣心大悦,遂于重阳节当天,在宫中大摆筵席,一为迎庆公主降临,二为犒赏三军,三为迎重阳佳节,宫廷内外,一片欢腾。 这天阳光正好,沐晞带着大包从大街小巷搜刮来的各色玩物,准备去逗一逗她那位侄女,尽管身边丫环给她说公主才出生三天,这个时候肯定只是睡的,根本不要玩,但无论怎么劝,都不能把她心底的亢奋降下来,果然是第一次做小姨的人,劲头十足。 “你说我给她戴哪个呢?是这个璎珞圈,还是这个金锁?”马车一边往宫里走着,沐晞一边问身边的丫环。 丫环笑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咱们王爷王妃,以及各位宫里的长辈,宫外的长辈,不知道要给小公主多少东西呢,小姐的……恐怕也就只能搁在娘娘宫里摆着了。” “哼,那不行,我一定得让姐姐给她带我给的!”沐晞坚决道。她身边的丫环却没回话,只是目光盯着前方某处轻轻撞了撞她,小声道:“小姐看那边。” 沐晞往前方看过去,只见对面也来了一辆马车,把那马车的样子一看,她就知道了里面主人的身份。果然,那马车正好驶到了宫门口,车夫停下马下车,丫环给挑开帘子,一只如玉般细腻白希的手缓缓自轿中伸出,丫环将那手扶住后,一名女子从轿中露出头来,一身绣着银色梅花的曳地白裙,一头挽成弯月髻的乌黑长发,与长裙相得益彰的白梅玉簪,远远看着,仿佛就是一枝幽香白梅。她拖着裙摆轻轻落地,缓缓抬首,一时间,惹得周边欲进宫参加盛宴的人纷纷侧目,连宫门前的守卫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看。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宫中盛宴 那是一张堪称闭月羞花的脸,纯洁,美丽,高贵中又带着一丝冷傲,就像是她身上那绝美白梅一般。下轿的她往沐晞这边看一眼,不着痕迹地微微抬起下巴,这才由丫环扶着缓步朝里走去。风拂过,她身后的发丝轻扬,白裙微微飘起,却因为有裙前玉佩的压制,并没有丝毫失仪。 “嗤!”沐晞忍不住发出一阵不屑,“最讨厌她那一副鬼样子,往我这边看什么,本小姐不像她那样打扮大半天,也比她好看!”说着从马车上一跳就落在了地面上,她身边还准备扶她下车的丫环只好自己快点爬下去。 “小姐,你也注意一些嘛,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看,他们说不定又把你和公孙小姐放在一起比了。”丫环在她身旁轻声道,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把手上的风车收起来。 京城内,身份尊贵的女子不少,但最特殊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睿王府的二小姐秦沐晞,一个,是永安王府的小姐公孙绛雪。睿王府为皇亲国戚,永安王府为开国元勋,唯一被高祖皇帝特许可世袭王位的一等功臣;秦沐晞为睿王唯一的亲生女儿,公孙绛雪为永安王府两代里唯一的嫡女;两人都是各自家中的掌上明珠,两人都是天之娇女。而同时,两人都貌若天仙,堪称京城闺秀中的绝色,最后,两人都求娶者无数,却两人都年至十九仍待字闺中。 秦沐晞,据说是不愿嫁,赶走了无数上门的媒人;公孙绛雪,据说是眼光太高,谁也入不了她的眼,而这两家的父亲也任由她们留在闺中,似乎并不着急。 尽管这种高门大户之女的确是不愁嫁,但放眼全京城,还没有人敢毫无情由把女儿留到十九岁的,这两位也太特殊了,所以京城闲暇人士都睁大了眼睛瞧着,看这两人最终花落谁家,甚至还有人设了赌局,赌这两人谁先嫁出去。 而两人的关系呢?当然并不怎么样,公孙绛雪无法忍受秦沐晞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形象的离经叛道,秦沐晞不屑公孙绛雪的矫情高傲,对于世人把她们与对方放在一起比较,都表示愤怒与憋屈,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这样的情况下,两人的丫环自然也不希望主子在外人眼中落于对方之后,所以沐晞身边的丫环希望沐晞些时能表现得知书达理一些,而所有的小姐里,没有一个是会跳着下马车,而且还一边走,一边拿个风车在那里吹着玩的。 沐晞全不理会,“比就比吧,最后让她赢,让她先嫁了,嫁个比她更得瑟的男人,每天他们就在一起比谁更得瑟,哈哈哈!” 丫环确定了,自家小姐要比起大家闺秀来那是不可能比得过公孙小姐的,至少公孙小姐从来就不会露着牙齿哈哈大笑,不过,自家小姐似乎比她看起来更顺眼一些,也让人更喜欢一些,比如她就没看见公孙小姐给自己身边的丫环分东西吃,可自家小姐却经常如此。 进了宫,旁边人少些了,丫环凑到沐晞面前小声道:“小姐,今日宫中这样大的宴会,听说京城里身份尊贵的人差不多都到了,还有许多皇亲国戚,将军丞相的公子也在,不如小姐趁这机会瞧一瞧,看有没有合意的?” 沐晞找了个风口,将风车对着吹起来,然后看向她道:“你不会是去堵坊下了注吧,急成这样。” 丫环小舞立刻摇头:“奴婢,奴婢当然没有,奴婢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沐晞一笑:“去也没啥,赌我赢也算有良心!不过说实话,我赢的机会可实在是太小了。” “奴婢真的没有……”小舞仍然努力否认着,沐晞却已经去了前面。 进了宫,沐晞不往设宴的云烟湖边去,而往怡和宫里跑,还没到就喊道:“姐姐,姐姐,你看我看中的这些东西好不好看?” 里面的傅妈妈忙跑过来拦了她道:“小姐,小点声,小公主在里面呢!” 去丝傲扶。傅妈妈是郁青青身边的人,从皇后临盆前就与郁青青一起住到了宫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听了她的话,沐晞立刻就噤了声,轻手轻脚往里走去,没想到里面却正热闹着,皇上、皇后、刚诞生的公主,做了外婆的睿王妃,都在里面,沐晞一进去就朝秦霄怀里钻着要看刚出生的小公主:“这小懒虫是不是还睡着?” 秦霄看着怀里的女儿,不悦道:“什么叫小懒虫,她才出世,自然是睡着的。要说懒,谁能有你懒?” “哼,我哪里懒了,我昨天可是逛了全京城的给她买东西玩呢!你看,这个好不好看?还有这个——”沐晞说着将手上风车举起来,又从身上拿出一支黑色的哨子,放到嘴里一吹,发出一阵“哦喔哦喔”的声音,沐晞兴奋道:“看,像猪叫吧,到时候吹给小公主听她一定很欢喜!” 秦霄看着她,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看向郁青青道:“王妃,朕可算知道沐瑄为什么那么调皮了,原来全是被她带的,以后王妃还是尽量让她留在家中吧,朕难以想象日后若让公主与她一起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郁青青一笑,为老不尊道:“这个哨子在哪里买的,倒是挺像猪叫的。”害得秦霄再次明白,其实沐瑄性子的养成原因,还得再往上追溯。一旁沐晞朝他反驳道:“哪里调皮了,难道你想让她像那个公孙绛雪一样?” “那也未尝不可,公孙小姐不失为京中闺秀之典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她便要在莲台上献琴曲一首,除了拳脚,你可有什么能拿出来与她媲美的?”秦霄回道。 居然连自己的亲哥哥也把她们拿在一起比,还这么夸赞公孙绛雪,沐晞心里恼怒着,正要反驳,心中灵机一动,跑到床边坐下道:“姐姐,我今天听人说公孙家想把公孙绛雪送进宫来做妃子呢,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看皇上这么喜欢她,该不会真有这可能吧!” 沐晗坐在床上,笑看向秦霄,秦霄立刻道:“若要送,也须早几年吧,十九岁的姑娘,是不是太老了些?”。 沐晞双眼朝他怒视,这是什么意思,是暗指她这个十九岁的姑娘太老了?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名宫女道:“皇上,海公公过来说盛宴开始了,皇上得去云烟湖了。” 秦霄将孩子递给床上的沐晗,温声道:“那朕先去了,你与王妃说说话,待会可能会抱公主出去走一圈,你先将她照顾好。” “嗯,臣妾知道的,皇上去吧。”沐晗轻轻点头。 秦霄走后,没一会儿沐晞也随抱小公主的宫女一起出去了,来到云烟湖,果然是一片热闹景象,宫中提前一个月在湖上搭了座莲台,此时正是秋风送爽之际,这设在湖边的盛宴极让人喜爱。 公主的到来,让盛宴再一次达到高|潮,在众位王公大臣凯旋将士举杯祝贺之后,一场喜气洋洋的歌舞开始,舞伎足有数十人之多,且个个都容貌绝色身姿曼妙,看得众人大声叫好,而这喜庆的歌舞之后,公孙绛雪上台了。因有众人的注视,她在面上遮了层白纱,步履款款,身姿优美更甚之前的舞伎,且比起那些舞伎来,她更多了一番不可亵玩的清高孤傲。 微微的惊呼声传来,场中瞬间一片平静,却在这瞬间的平静后场中突然响起一片叫好声,而公孙绛雪呢,才刚站上莲台,坐都还没坐下。 “嗤,弹都还没开始弹呢,好什么好,一群好色之徒!”沐晞为表示不屑,索性不去看她,转而看向场上各色身份的人。那些打了胜仗的人一个个比谁都兴高采烈,一群人举着杯子猛喝着,可是却一边喝一边盯着台上的公孙绛雪看,沐晞将他们白一眼,转而看向另一边。那一边似乎是王公贵族,她看过去时,一眼就见到其中一个形貌特别出众的,简直堪称男人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只白玉冠,一身淡蓝锦衣,一副浅浅笑意,顾盼间熠熠生辉,正在她看着这人时,这人也朝她看了过来,对上她的目光,脸上轻轻一笑,朝她抬手抱拳,算作见礼。 沐晞才没兴趣弄这一套,回了他一个鬼脸,然后当没事一样又将头扭向别处去了。那公子因她这鬼脸愣了半晌,随后脸上笑意更深,目光放在她身上迟迟没挪开。而沐晞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愣愣地盯着另一方的其中一人,露出深深的疑惑。 那一边是与武将相对的文臣,能参加这种皇宫盛宴的都上了些年轻,脸上生着皱纹,下巴上留着短须,而这人群里的其中一名靛色官服之人则显得年轻许多,而且并没有与旁人一样把酒言欢,谈笑风声。更重要的是,这人她见过,就在自己家里。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从二号至六号,每天早上十点更新,每天三千,然后都是存稿,不过我会用手机看留言啦,有时间就会回复哦~~欢迎大家留言~~ () 番外那个人,薛尚清 那一边是与武将相对的文臣,能参加这种皇宫盛宴的都上了些年轻,脸上生着皱纹,下巴上留着短须,而这人群里的其中一名靛色官服之人则显得年轻许多,而且并没有与旁人一样把酒言欢,谈笑风声。更重要的是,这人她见过,就在自己家里。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哦,他没说什么,只是叫了她一声暖暖,而爹说他是以前在吴郡救了她,后来跑来京城说要娶她的人,他怎么……不是该回吴郡了吗,怎么还在京城,还参加了这宫中的盛宴? 沐晞往人群里看了看,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走到陈苏玉身旁坐了下来。 “呀,吓我一跳,你那个位置不是更好么,我这儿都被挡了,连公孙小姐的人都看不到。”陈苏玉一边说着,一边左偏右移,着急地要看台上的人。 沐晞一把拽住他衣服:“没见过女人么,她有什么好看的,过来看着我,我有话要问你呢!” 陈苏玉侧过头来看见她,“其实你也不错,只是你可以天天见,可这公孙小姐却难得见上一回,你别生气吧,我就看这会儿就行了——” “先回答我再看!”沐晞再次拉回他,指着之前见到的那人问道:“他是谁?当着什么官?” 陈苏玉看了看,回道:“他呀,官不大,但却小有名气,听说之前被皇上亲自指任到了御史台做官,结果才一个月时间就立了功,马上被升职了,竟然进了六部,那官不大,可前途一片光明啊,私下底都有人议论他定是暗中以什么手段得了皇上的宠幸,这才平步青云,不过听说他做事的确可以,至少从地方官到京官,现在还没被人抓到错处呢!” “皇上……是皇上让他做的官?”沐晞还在疑惑着,陈苏玉马上就问:“你可是从来不打听这事的,怎么?看上了他么?”说着又往那人身上看了看,“虽然他长得不错,但你的眼光就这样?论长相,我该和他不相上下,论家世本领,我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怎么说……” “他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在吴郡做官吧?”沐晞打断他。 陈苏玉好一阵无趣,回道:“叫什么,薛什么清吧,以前在哪里做官我是不知道,听说是进士出身。” 沐晞看着那身靛色身影,似乎想着心事一样眉头微微皱起来。薛什么清,他在京城,他一直都京城吗,而且以后也不走了?小霄子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亲自给官他做? 就在她看着薛尚清的侧影疑惑时,莲台上公孙绛雪的琴声陡然停了一下,沐晞这才往台上看去,只见公孙绛雪继续弹着琴,只是目光看着面前的一只飞虫 ,直到那飞虫从她眼前飞开她目光才平和下来,回到自己的琴弦。 沐晞笑起来,“一只小虫子就让她吓得琴都不敢弹了,早知道我得去弄一只蜜蜂来让它在她身边转,估计她得吓得跑下台来,不对,弄一只毛毛虫用弹弓弹到她琴上去,她肯定当场吓得大哭,哈哈哈!” “最毒妇人心……”陈苏玉在一旁评价。 此时此刻,薛尚清一动不动看着飞往自己面前的小飞虫,没人注意这飞虫 ,可他却盯着飞虫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脸色一变,突然起身道:“公孙小姐,快停止弹奏!”说着他就立刻离席,往旁边花草丛中跑去。 他这一声惊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台上的公孙绛雪也是,虽然停了琴声,却是百般疑惑地看着台下,她甚至还不知道是谁开口让自己停止弹奏的,直到看见所有人都往薛尚清身上看,才也朝他看过去,只见他自花草丛中回过身来,急急跑向自己,然后在她身旁问:“小姐方才是否被那只飞虫咬伤?” 公孙绛雪缓缓低头,同时将手伸出,只见她白希的手背上果真有一处红红的小伤,虽然看上去比一般蚊虫叮咬严重许多,但料想也没什么大事,因为只是只小飞虫而已,所以她只是突然停了一下后又继续弹奏。 “借小姐身上手帕一用。”他说。 公孙绛雪一阵疑惑,莫名其妙地看一看周围,想着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有什么,便将自己身上的手帕拿了出来,薛尚清一边接过手帕一边将手心打开,只见里面全是金银花的叶子,他将那叶子一把塞入口中嚼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将碎了的绿叶与汁水一起吐入洁白的手帕中,就在公孙绛雪毫无预备时,他连着那嚼烂的碎叶,将手帕一下子盖在了她手背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公孙绛雪脸上陡升起一片红晕,不知是羞躁还是愤怒,或是两者兼有,本想马上收回手,可面前的人已经将手帕在另一面打上结。 然后薛尚清面朝秦霄道:“皇上,公孙小姐为毒虫所伤,请皇上快传御医。另外此时正在那棵玉兰下飞着的正是那只毒虫,大家注意不要被其所伤。” 这时一干人等才知道他之前在做什么,却疑虑重重:难道刚才那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飞虫竟是只毒虫吗?而且还要马上传御医这么严重?更有甚着在下面小声议论道:“这家伙是谁,该不会是故弄玄虚占公孙小姐的便宜吧?” 秦霄很快就道:“快传御医——” 宫殿阔大,尽管小太监步履匆匆,可御医过来时还是花了一些时间,而此时薛尚清已经离开了莲台,上面只有公孙绛雪一人愣愣看着自己被那一片烂叶敷着的右手,御医过去将她的手看了看,然后问:“那只飞虫呢?” 马上有太监将抓住放在丝网中的虫子拿上来,御医看了看虫子,又看了看座上的薛尚清,脸上似乎露出不解之态,这时公孙绛雪突然道:“大夫你看,我的手怎么好像有些肿了?” 御医立刻低头一看,这才大惊道:“竟是赤斑虫,老夫怎么没想起它来,不错,这正是毒虫,不知小姐敷的可是金银花叶子?” 公孙绛雪点头,“是的……” “那便好,小姐先不要动右手,金银花叶为急救此毒之良药,小姐暂时不会有事,等回去好好歇息,再敷几天药膏便好。老夫待会便将药膏给小姐。”御医说道。 下面有人奇怪了,“那真是毒虫?什么毒虫这么严重,还要敷药?” 御医这才回头道:“确实是毒虫 。”说着面朝皇上:“赤斑虫外形与普通飞虫无异,只是体内有毒液,若被其咬伤,一柱香时间内会红肿溃烂,针尖大的伤口若救治不及时,会扩散致拳头大小,虽日后可能会痊愈,但先前溃烂痕迹极难消除,也就是说若公孙小姐此伤敷药不及时,兴许以后整只手背都是块乌黑凹痕!” 听到这话,公孙绛雪脸都吓得惨白,整个手背的凹痕,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她十多年学琴技,练到今日境地不知花费多少心血,若是这弹琴的手从此变得那般可怕,她恐怕再也不会弹琴了! 缓缓地,公孙绛雪看向薛尚清所在的地方,在他突然上台来替自己敷药时自己还倍觉得恶心,显些斥他离开,没想到……他竟然救了自己…… 听到宫中竟有这样的毒虫,秦霄立刻问:“这飞虫从何而来,怎么朕从来未曾听说?” 御医回道:“此飞虫虽毒,平常却不多见,一般只在夜间密林里活动,是以不只是皇上、众王公大臣,就是行医者也不一定认识。这虫此时飞出来应是偶然,臣回去便与其他御医商量了将宫中还可能存有的飞虫诱杀。”酒上些并。 “此事尽快去办,稍后若再见到类似飞虫,众爱卿注意不要被其咬伤,并马上转告附近守卫,让守卫将飞虫捉下。”秦霄一边下令,一边谨慎地吩咐身边抱着小公主的宫女:“快将公主抱回怡和宫去,路上万万当心不要让公主遇到此虫。”。 “是。”宫女回着,小心抱了公主离去。 这是一个让薛尚清崭露头角的好机会,秦霄看向他道:“薛爱卿并非御医,如何得知此虫可怕?” 薛尚清起身道:“回皇上,臣亦不确定,只是曾经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今日见公孙小姐仅仅因一只飞虫就骤停了琴声,臣便猜测公孙小姐定是为飞虫咬伤,且一定伴有非普通蚊虫能比的剧痛,又见飞虫形貌,所以才猜测这虫是当日臣在书上所见之虫。遂宁信其有,斗胆上台为公孙小姐敷治伤口。”说完,他朝向公孙绛雪行礼道:“之前多有得罪,惊吓到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公孙绛雪立刻低下头去,朝他深深福了一福,“奴家惶恐,该感谢薛大人救治之恩。” 秦霄笑道:“薛爱卿果真是博学强识,竟连这少有人知的赤斑虫都识得,不愧为我大和之探花!” 下面群臣随声附和,纷纷夸赞薛尚清见多识广,学富五车,公孙绛雪被丫环扶着从莲台上下来,目光不露痕迹地悄悄看向薛尚清所在的方向,另一旁的沐晞也是一动不动,一直看着薛尚清。 她觉得,他应该是知道她在看他的,可他竟然一下也没侧头朝她看过来,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视她如无物吗?可是,难道她对他来说不应该是特别的?对此,沐晞特别疑惑。 () 番外被无视 这一场盛宴到下午结束,沐晞又去了一趟怡和宫才独自一人回去,却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薛尚清,看样子他也正要离去。沐晞本想上前去问问他为什么还在京城,没想到正要下车,身旁的小舞十分紧张地拉了她道:“小姐你看,公孙小姐的轿子!” 就在她前方,公孙绛雪的轿子也停了下来,轿旁服侍的丫环走到薛尚清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薛尚清揖手回了句话,丫环脸上微微一愣,又开口说起来。 “离近一些,我看她旁边那个丫环平时也和她一样趾高气扬的,今天却像客气着呢!看他们说什么。”沐晞吩咐着,车夫果然慢慢往前靠近了一些,没想到才靠近,那丫环就已经说完话回去了,低头和轿子里的人报告了些什么,坐在轿里的公孙绛雪自己就出来了,盈盈走到薛尚清面前,朝他施了一礼。 薛尚清自然也回了一礼。 “薛大人,今日之恩,奴家着实感激,家父方才亦吩咐让奴家请薛大人至家中一晤,不知薛大人为何推辞?” “多谢王爷与小姐盛情,小事一桩何足挂齿,王爷与小姐情意,在下心领,登门受宴,实在没必要。” 沐晞身边的丫环吃惊道:“原来是公孙小姐要请这大人去家里做客呢,她还挺讲礼的,不过为什么这大人不去呢?换了别的那些男人,巴不得吧!” 沐晞看了一会儿,只见公孙绛雪一直微低着头不敢看对方,语气也一直温温婉婉的,一改之前对旁人的清冷傲慢,可这薛尚清呢,却一直是那副面孔:我很感激,多谢小姐,但我不去,绝对不去。 公孙绛雪先是让丫环过来请,之后自己亲自下轿请,而且请了三次,薛尚清仍然拒绝,这就是真拒绝了,不是客气啊,公孙绛雪也看了出来,只好朝他施礼,准备离去。 沐晞忍不住笑起来,“看她得意的,估计还以为弄个丫环去一叫人家就高高兴兴的去她家做客巴结呢,没想到她自己出马都不行,哈哈哈,这薛尚清可真够意思的!” 大概是她声音太大,公孙绛雪侧头朝她这边看过来,在对上她时,下巴再次微微一抬,脸上露出一丝高傲不屑,一如以前许多次一样。 沐晞“哼”了一声,当既下车走到薛尚清面前,态度很好,表现得很熟道:“你怎么还在京城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薛尚清一动不动看着她并没有回话,她又继续道:“听说是皇上让你做的官,你认识皇上吗?” 薛尚清继续沉默,然后转身往前走去。一开始沐晞还不知道他是走去做什么,直到公孙绛雪冷笑出声,她才意识他确实是走了,真的走了,很无视她地往回家的路走去。 “嘻嘻,薛大人怎么突然走了呢?是突然闻到了什么受不了的味儿,还是见到了什么受不了人?”公孙绛雪身边的丫环找准时机讥笑着她,公孙绛雪只是斜了眼朝她一看,脸上浮出一抹笑,然后转身朝旁边停靠的轿子上走。 沐晞气愤着正要回话,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晞儿——” 回过头去,只见秦悦从好几位官员的包围中走出,往她这边而来。 “王爷。”小舞行着礼,秦悦一手按了沐晞肩头道:“怎么站在这里?与爹一起回去吧。”。 沐晞微微嘟着唇不大高兴的样子,秦悦一边拉着她上自己的马车,一边问,“怎么,谁惹了你?我之前似乎看到你和公孙家的小姐站在一起,之前还有个人,是与她起了争执?” “哼,谁要和他争执,有什么神气的!”沐晞也不屑着,最后还小声嘀咕了句:“不就是个小破官么!” 秦悦没说什么,似乎没听到她嘀咕声,然而目光却一直看着她,样子若有所思。 因为那“小破官”的神气,沐晞决定再也不去过问他,而那种小人物,除开宫廷宴会那样大的场面,他平常基本没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后面公主做满月酒,就只有些皇戚贵族到场,沐晞去了,薛尚清那种小角色当然没份去。另外,虽然皇后运气不佳,没能一举得男,但众人猜测似乎是第一次做父亲的缘故,皇上仍然对小公主疼爱有加,很快就给了公主个封号,称朝阳公主,以此祝福她如早晨的太阳一样美丽而生机勃勃。 九月没什么别的乐趣了,她那小侄女又整天睡着,沐晞觉得十分无趣,便将目光投向别处,果然到月底的时候碰见了件热闹事,京城几家酒楼要联合起来举办个食神会,邀了她去做评判。 其实人家最初邀的是睿王府的管家,管家事多着,原本自己都还想着要不要去呢,结果这事被沐晞知道了,她倒是一点身份架子都没有,自己主动要求去,这让那些酒楼高兴都来不及,马上把邀请人选改成了她,并承诺她是主判,对大赛结果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并在结束后会有一场八十八道菜的盛宴,由十多家酒楼的大厨使出自己生平绝技做的菜,以此来招待各位评判,这又对了沐晞的胃口,所以这评判,她也当得很开心。 大会定在十月一日,这天的太阳比平时大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夏季一样,沐晞感慨着天公作美,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出门去。 临行时郁青青看看天,朝她说道:“今天天气有些异常,你还是乘马车出去,再带把伞吧。” “能有什么异常的,你看天上一点云都没有!”沐晞反驳着。 郁青青不再管她的意见,只吩咐她身边小舞道:“带把伞,再给她拿件披风,另外让武炀也跟上,别出了什么意外。” “弄这么多……不就是两条街的距离么?”看一看郁青青,她有意道:“好吧好吧,带就带,谁教人家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呢!” “什么?你这臭丫头,反了你了是不是,竟然还骂起你老娘来了!”这一句话果然惹怒了郁青青,立刻就变脸,对她来说,称她为“老人”就是十足十的骂她了,正要朝沐晞冲上去呢,沐晞就已经咧着嘴笑嘻嘻地跑了。 直到在品八十八道菜时窗外的一阵惊雷,沐晞才知道果然还是“老人”有经验,这天竟然说变就变了,而且可怕的样子比夏天暴雨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酒楼里的人在第一声雷响时去关窗子,窗子还没关完,雨就下下来了,轰隆隆的,像是天都要落下来一样。 沐晞继续品盛宴,然而直到她吃撑,雨都还没停下来,所以只得冒雨回家,但这也无妨,她有防水功能极好的马车。 天早已黑下来,街上甚至积了能没过鞋底的水,气温果然降得吓人,之前是一夜回夏,现在是一个时辰入深秋,就是坐在淋不着风雨的马车里,沐晞也不得不披上了披风。 很快就要入冬了吧,也要过年了,沐晞看着窗外的雨夜,突然生了一丝微微的惆怅,去年过年是什么情形,她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记得过年,不记得元宵,也不记得春天又是怎样到来。 “听说我从吴郡回来的时候是不记得家里人的,还是个村姑打扮,那我那时候看起来开心吗?”沐晞问身旁的小舞,小舞受了命不向她提那些事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好碰到个闪电,便马上道:“小姐别往外看了,你看这雷电真吓人!”分人却车。 “是挺吓人的,竟然还有个人在雨里走呢,他娘没在他出门时让他拿把伞吗?”沐晞果然很快就被她带离了话题,转而说起别的。 小舞也往外面看,磅礴的雨里果然有个人在水流哗啦啦的街道上蹒跚地走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她不由道:“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前面还有多远的路呢?” 待那人又走近了一些,小舞又奇怪道:“咦,那人还像不是普通人呢,穿着官服的,怎么当官的都没有个车啊马啊什么的吗?” 沐晞看着那雨中的人一愣,随即马上向车夫下令:“快点,到那人身边去。” 车夫便赶着马往前行了几步,很快就停在雨中夜行人的面前,看见这马车单单在自己身旁停了下来,那人抬起头看向这边,沐晞立刻从车中探出头道:“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好久都没看见他了,她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当官的不是太阳没落山就下值了吗,他怎么大半夜的还在路上走?而且他手里用油纸袋裹着什么东西护在怀中,看那方方长长的样子,似乎是公文书本之类的。 薛尚清抬起头来看向她,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目光持续了许久,然后道:“不用。”说完就径自往前走去。 “怎么啦,我家的马车很快的,一会儿就到了,你是不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啊,放心,本小姐不在乎,没事的!你上来……”就在沐晞还在自降身份、热情邀请时薛尚清已经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和公孙绛雪一般高傲的背影。 () 番外他真的是想娶我? “怎么啦,我家的马车很快的,一会儿就到了,你是不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啊,放心,本小姐不在乎,没事的!你上来……”就在沐晞还在自降身份、热情邀请时薛尚清已经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和公孙绛雪一般高傲的背影。 沐晞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十分不解又郁闷地看着他,“小舞,我这么可怕这么招人厌吗?比公孙绛雪还招人厌?怎么说他对公孙绛雪也是客客气气吧,对我就这样了?之前还说要娶我呢!” 小舞十分为难:“这……这……奴婢也不知道……” “好了好了,走吧,神气什么,好像本小姐巴不得载他似的!”沐晞心里一气,将窗帘使劲一放,彻底回到了马车。没想到重新驶动的马车没走几步就骤然一歪,弄得她身子失了平稳地朝马车底下栽去。 “啊——”。 沐晞与小舞一起发出一阵惊呼,坐在车前的武炀立刻下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托住马车,急道:“小姐先下车!” 沐晞被小舞扶着狼狈地下车,只见马车往一边歪着,那边的车轮下不知是个多深的坑,要不是有武炀托着说不定已经彻底歪下去了。 车夫也从车上下来,赶了马往前,然而马拉了拉,车却始终无法从坑里起来,而一旁独自一人托着马车的武炀显然已经耗力不少。 “我们去后面推。”沐晞说着要往车后去,武炀立刻阻止:“小姐不可,推车危险,待会小姐很可能会摔倒。” “那不怕,我小心点就是了!”沐晞正要掀开小舞的伞往车后去,却不知何时薛尚清已经站在马车后。 “我来吧,请姑娘替我将这袋子拿好。”他脸上几乎可算是面无表情,一边说着,一边将之前护在怀中的油纸袋递向小舞。小舞接了袋子,他便走到马车后双手扶着马车,开口道:“可以了。” 雨仍然如倾盆地下着,小舞一手拿着薛尚清装了公文的袋子,一手替沐晞撑着伞,看着车夫、马、武炀、薛尚清同时发力将车往上拉,果然不一会儿车就陡然被拉了起来,之前用力推车的薛尚清身子往前栽了栽才稳住,好在没摔下去。 站稳后,他便朝小舞伸出手,小舞怔怔看着他将油纸袋递出去,他拿了袋子,仍然没有其他话,转身便走。大雨中,身影很快就被水雾包围,呈朦胧之态。 “他……还真是奇怪……”小舞喃喃嘀咕着,沐晞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拿过伞朝那大雨中的人影跑去。 “你不要我载你回去,那这把伞总可以要吧。”她将伞递向他。 薛尚清头也没抬,“不用。”说着继续往前走。沐晞追着他喊道:“为什么,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么?” 他仍然没有回话,只是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不一会儿,再次与她拉开了距离。她遥遥看着他,不觉地,心中泛出一股酸楚来,再次想起那个她记不起的春节,记不起的元宵,以及那草长莺飞的开春时节。那些时候,她经历了什么呢?眼前这个,她曾说过喜欢他的人,到底与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呢?而他,明明冷漠,却在她遇险时立刻就过来她身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一回去,家人早候在屋里,娘马上吩咐人侍候她沐浴换身干衣服,又早让人熬了姜汤供她趋寒,惟恐她染上风寒,好一阵折腾,她才得已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下,小舞甚至提了个炉子来放在房中,弄得像大冬天一样。 房中淡淡的茉莉香从香炉里一点一点往外散着,沐晞倚靠在床头,盯着那袅袅升起的淡淡烟雾发愣。她其实没淋什么雨,家里人却着急成这个样子,要是她像薛尚清一样冒着那么大的雨,连把伞也没有地步行回家呢? 他是从尚书省直接回去的吧,那一定是连饭也没吃了,而且还拿着公文,似乎是准备回去继续忙的,这样他到什么时候才会睡?她想起陈苏玉说的,他先入御史台,接着去六部,这两个地方都是平常人进不了的,可他因为有皇上的特许就进去了,特别是尚书省,那是所有官员都梦想进去的地方,某些王公大臣费尽心思把子孙送进去做个小官也行,这么好的地方,人家肯定要对他不服气的,可陈苏玉却说别人找不到他的一点错处。 原因是他够努力吗?废寝忘食地忙着事务,弄懂原本不懂的东西,所以才没让人找到错处?走女受毫。 沐晞换了个姿势坐着,同时又叹了声气。 小舞问:“小姐怎么了?” “没怎么。” 小舞又问:“那小姐刚才都在想什么呢,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沐晞沉默半晌,突然走下床来披了身衣服,拿了伞就往外走。小舞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追上去,“小姐这是去哪里?” “去找我爹,你不用跟来了。”沐晞说着就提高了裙子,踏着石板小路往正院那边走去。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稀稀疏疏的几滴,雷电也停了,小舞听着她的吩咐,并没有追过去。 一路上,沐晞都在想几次见到薛尚清的情形。第一次,是她在自家花厅内突然见到他,他唤她暖暖,然后爹说他是来提亲说是要娶她的;第二次,是在重阳节宫廷盛宴上,他不再是之前黝黑憔悴的模样,也不再是一身布衣,而是身着官服,在所有人都茫然不知的情况下救了公孙绛雪一只手,之后对公孙绛雪的邀请毫不迟疑地拒绝,对自己的热情搭讪冷漠以对;然后,便是今天,她无意遇到了雨中夜归的他,他出手帮她,却始终冷漠,连多的字也不愿与她说一句。她疑惑好久了,不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与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没想到走到无忧阁,远远地就看见爹坐在堂中,武炀就站在他面前报告着什么,这情形让沐晞隐约猜到了些东西,有意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躲到门边,贴着墙听里面的声音。 “遇到了他?”这是秦悦的声音,随后他又问:“那他可说了什么?” “没有,倒是小姐似乎是认识他,问他是否要小姐用马车载一程,他说不用,就走了。之后马车出现意外,歪在了一个坑里,属下等无奈之际他又回来,替属下推了马车,然后才离去。小姐追上去要把伞借给他,他亦是拒绝,一个人走了。” “就这些?” “是,属下万不敢隐瞒。” “罢了,你下去吧,以后再有他与小姐碰面的事便立刻告诉我。” “是!” 这说的就是薛尚清吧,沐晞想。原来爹这么在意这个人,还专程向武炀打探她与他见面的情况,这是为什么?她对薛尚清的疑惑再次加深,而且也感觉到一件事:爹绝不会把她和薛尚清的事实实在在地告诉她,她甚至觉得爹对他是反感的。 “谁在外面,进来。”秦悦极轻极缓地声音传来,甚至比平时都温和许多,却因为太温和而总有那么点不正常,如此她是个潜入王府图谋不轨的人,此时一定已经觉得害怕了。 沐晞无可奈何,正要进去问个明白,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她肩头,回过头去,只见娘就站在她身后,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回去,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吧,一惊一乍的。”郁青青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秦悦淡淡一笑,“是你?下着雨,还在外面乱逛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走路这么轻。” 在他们说话时,沐晞已经往来时的路回去了,地上湿湿的,雨打在伞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她举着满腹心思地往前走着,甚至不辨方向,直到眼前出现一株绿叶红果的树,她看着那树上一族族红色的果实,不知不觉停下步子来,对着这红色相思豆一般的小圆粒凝望许久。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小舞的声音,她最终还是不放心找来了,看着失神的沐晞不无担心地问。 沐晞看着眼前的果实,喃喃道:“这是什么树?” 小舞看看她,又看向树,有些奇怪地回答:“这是丁香啊,小姐不是知道吗?之前才回来时还说要在院里多种几棵丁香呢!”未待沐晞回话,她便又道:“哦……对了,小姐后来就不记得了,这就是叫丁香的,开花的时候可香了!” “那是春天吧……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它已经谢了……”沐晞喃喃道。 小舞见她神情似有些怅惘,立刻道:“那没事,等明年小姐再看吧,那个时候丁香又开啦!” 沐晞黯然无声。 雨还在下,水滴从红色的果实上流淌下来,缓缓地,她转身一步一步朝房间走去。 春天每年都会有,丁香花每年都会开,可是今年的春天,今年那个丁香花开放的春天,她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忘记了的,就只有今年的丁香花吗? () 番外与他的过去 万籁俱寂,夜雨敲窗直到三更天。 一晚的心绪不宁后,沐晞大早上就找到了无忧阁。她知道这个时候爹肯定是出去了,沐瑄那个小捣蛋也没过来闹腾,屋里就只剩下娘。果然,无忧阁内静谧一片,一问,王爷的确是出去了,小少爷也被奶妈带着,可王妃却还在睡。 沐晞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闯进去,坐到床边就开始拉了郁青青的肩膀摇,“娘,起来了,起来了!” 郁青青睁开眼,好一阵恼怒:“你这是做什么,没看我还睡着吗!还有傅妈妈,怎么就让她跑进来了?” “这……这小姐要进来,我也没办法……”傅妈妈无言以对,心想这小姐哪是她能拦住的?总不能叫守卫来挡吧。一旁沐晞早已经回道:“不是说人年纪越大觉越少吗,别人四五更就起来了,你怎么还在睡?” 郁青青朝她翻一翻白眼,“那证明我年轻啊。”说着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事就问吧,问了我继续睡。” 原来娘早就知道自己是要跑过来问事情的,沐晞再不迟疑,立刻道:“我就是要问,那个薛尚清,我之前和他发生过什么事呢?我真的说过喜欢他吗?” 傅妈妈已经退下去,房门被关上,郁青青看着她,靠上床头轻轻一笑,“你先前不问,怎么现在开始问起来了?听说你昨夜回来时在路上碰到他了?” 沐晞一嘟唇,“你和爹怎么都这么关心我碰到他的事?是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郁青青不再问她,回道:“娘只能告诉你,你与他之间,并非你爹说的那样简单。你是说过喜欢他,而且在你知道自己是王府的小姐,在你爹带你回来后也一直坚持要嫁给他,结果在大夫给你治好脑中旧伤后,你竟意外地忘记了受伤之后的事。而你爹……因为之前在你喜欢薛尚清时,薛尚清对你有所亏待,所以你爹不喜欢他,这才下令,所有人都不许对你提起之前的事,以免你再次鬼迷心窍。” “可是他后来找来京城了……娘,你说,我之前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吗?要不然我也不会说要嫁给他,他也不会从吴郡跑来说向爹提亲是不是?”沐晞看着她问。 郁青青拉了她的手缓缓道:“晞儿,娘承认你之前是真的喜欢他的,但你要知道,那是在你受伤失忆的情况下。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家人在哪里,是他救你,是他收留你、照顾你,而他又是个长相不错、有些才学的年轻男人,他还是杜陵县的县令,你受伤期间都没有出过那个县城,可想而知,他这样一个男人,在你仅有的记忆里是数一数二的。况且你们又朝夕相对,他喜欢你,你喜欢她,是很容易就发生的事,换了是另一名年轻男子救起你,说不定你同样也会喜欢他。” 听了这话,沐晞很是不高兴:“谁说的,好像我很没脑子一样,见到个男的只要他长得不错年纪还行就会喜欢,我哪有那么白痴!” 郁青青笑道:“所以啊,娘不愿说太多过去的事给你听,但也不像你爹一样反对你现在与他来往,娘只是希望你这一回认认真真的去看,你是完全的自己,他也是完全的他,不再受其他身份的影响,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沐晞沉默了下来。郁青青看着她问:“怎么,现在可以回答娘之前的问题了吧?他给了你什么感触,让你今日一大早就来问我有关他的事?” 沐晞摇摇头:“哪有,没什么感触,就是……就是奇怪罢了,主要是我之前都忘了他,还以为他早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没想到他却还在京城,而且还做了官,还是皇上亲自指认的,怎么皇上认识他吗?” “这个,似乎只是皇上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所以才让他做了官。”郁青青只对她说了一半实话。 沐晞又问:“那他现在为什么理都不理我呢?我见他还和公孙绛雪说话呢,可他却像和我有仇一样,不怎么搭理,是不是之前我说我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让他生气了?” 郁青青笑,“这个娘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他因为这就生气了,这你倒不用管他了,证明他的喜欢也并没有多真。” “那倒不是……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见我有事就过来帮我……”沐晞往床上一躺,看着头顶道:“难道他真的是不想和我说话,只是天生的乐于助人?”。 郁青青抚着她的头发道:“有什么疑惑,自己去找他问不就行了?自己一个人猜只能越猜越远。” 沐晞又立刻坐了起来,“娘是赞同我去找他问清楚的?嘻,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嗯,我今天就去找他!” “娘不反对你去找他,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得注意自身安危,不许一个人出去,另外——”郁青青低声提醒道:“薛尚清的事最好不要让你爹知道太多,你爹之前就准备调他去偏远的狄州做官让他一辈子也见不到你的面,这会儿若是知道他又纠缠你,可能会生气,说不定哪天突然之间的,这京城里就再也看不到他的人了。” 沐晞忍不住一笑,“说得好像爹是杀人放火在的大魔头似的,难不成他还会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薛尚清一刀杀了?” 郁青青神色严肃地看着她,“是有这可能,你爹冷血无情起来非一般人所能及,当年你娘我都险些死在他手里。” “嘁!”沐晞一点不信,从床上起身道:“我走了,你继续睡——”说着突然回过头道:“是不是因为娘陪姐姐坐月子,在宫里待了大半个月,爹一生气,所以……娘今天才睡到这么晚?” 郁青青一愣,正不知怎么回答,只见沐晞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一本秘戏图来,郁青青只觉得眼熟,之后立刻将枕头拿起来一看,下面果真是空空如也。 “那个,是娘……啊不对,是你爹闲着无聊翻了的,其实估计是沐瑄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郁青青还在慌张地解释着,沐晞已经将那册子翻了翻,一副“不过如此”的模样扔下就跑了,郁青青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从她十四岁那年被逼着画了一个月的图之后从此见到这种东西就是一副想吐的样子,怎么现在却又像不同了,好像不再那么反感了一样,这是为什么? *** 下午,尚书省的官员下值时,沐晞早已等候在了外面。她特意把武炀支开,自己一个人偷溜了过来准备见薛尚清一面,把自己的疑惑好好问问清楚,没想到这薛尚清昨天才淋着雨半夜回家,今天竟仍然一直待着不走,好像又准备半夜才回家似的。 沐晞抬头看一看天,觉得这有很大可能,昨天的天气或者还有些异常,今天却是十分平和,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丁点下雨的可能都没有,而昨天他都能留到那么晚,今天当然更加要留下来了。 眼看着官员一个个离开,离开到再也没人从里面出来,几乎整个尚书省都空了,还不见他的人影,沐晞更加确定这想法。总不能让她在这儿等到半夜吧,她想着,跑到尚书省大门前朝门前守卫道:“进去通传一声,找一个叫薛尚清的,就说睿王府的秦小姐在外面等他,快去!” 守卫虽没见过沐晞,但却知道睿王府的大名,也略略知道一些二小姐的名号,且能走到这尚书省前的也大多不是普通人,便依言前往通传,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神色有些奇怪道:“薛大人说并不识得睿王府秦小姐,并让小人再不去打扰。” 他想不通,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六部官员,为什么有这样大的派头竟连睿王府的小姐都敢挡回去。 “什么?”沐晞比他还意外,还想不能,盯着他,好一顿气愤。娘晞早腾。 守卫回道:“这确实是薛尚清大人之言。” 沐晞沉默了下来,觉得……其实这结果很有可能。不错,她不怀疑,如果有人会说不认识她,当然只有薛尚清!沐晞真是奇了怪了,这个人真的说过要娶她?她怎么觉得是爹骗了她,其实他说的是打死也不娶她呢? “哼,不出来,不出来我进去!”沐晞说着就要进去,守卫立刻将她拦住:“秦小姐恕罪,此乃众大人办事要地,普通人不可随便进入。” “谁说我不能进了,我连皇宫都能进!” “能进皇宫并非能进尚书省,若要进,务必出示腰牌。”守卫的样子虽然恭敬,可语气神态却十分严肃认真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样子,看上去就算要硬闯也不会让她闯进去。沐晞其实也不想硬闯,就是见一见薛尚清,他又不是什么难得见一面的人,可没必要弄得那么严重,搞得第二天所有人都传她看上了尚书省的一个小芝麻官,人家不见她,她还主动找上门去。 正无措着,转眼间便很幸运地看到一名公公自远处另一条路上走过,那不是普通的公公,可是小霄子身边的公公海福贵,沐晞朝守卫“哼”一声,转身就朝海福贵跑去。 () 番外逼问 “海公公!” 沐晞一声叫唤,海福贵很快就朝这边看过来,见是她,立刻笑道:“原来是秦姑娘啊,怎么别处不好玩了,跑来这儿来啦?” 沐晞问:“你还不是不在宫里,跑这儿来了!” 海福贵马上笑道:“奴才可与小姐不同,奴才出来当然是办事啦,得了皇上的吩咐跑腿呢,往那边去传个话。” “那你先去那儿传个话吧,就那尚书省,找一个叫薛尚清的,就说……”沐晞歪了头一想,很快道:“就说皇上有旨,传他到外面墙角那棵杏树下去等候吩咐。” 海福贵一惊,“秦姑娘这是让奴才假传圣旨呢,这可不行,不行不行,别的事只要姑娘一声吩咐奴才就是拼了命也去做的,这假传圣旨的事可是万万做不得的,姑娘这玩笑也太大了,玩什么不好,偏要……” “谁在玩了,我这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你要做好了,我重重赏你,你要是不做,我就去皇上那儿告你,比如我让你做事,你找我要赏钱之类的,就说你以权谋私,以着这太监总管的身份不知道贪了多少钱,找小太监要钱,找当官的要钱,找……” 沐晞还在说着,海福贵脸色早已大变,急道:“好了好了,算奴才怕了姑娘了,奴才这就去找那薛什么行不行?姑娘可得嘴下积德啊!” “嘻,你去了,我就积德!”沐晞笑道,“快点快点,记着,他叫薛尚清,当什么官我是不知道了,你自己打听去,让他去外面墙角那棵杏树下,记住了吗?” 海富贵叹了声气,马上就转了方向往尚书省而去,沐晞看着他顺顺利利的进尚书省,趁薛尚清出来之前马上就出了这高官聚集之地。 躲在墙后,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那步子很平稳,节奏略有些快,果然是到她后面的杏树下就停下来了。 沐晞悄悄探出头去看向外面,只见他仍穿着一身靛色的官服,手上带着书本册子之类的东西,背朝她,面朝面前的马路,直直立在那儿,秋风往他身上吹着,拂起宽宽的袖袍,依稀能看出他身体的轮廓来,只觉得他胳膊细细的,腰身细细的,腿也细细的,再加上他那张现出棱角的脸,越发显得清瘦,一棵微微发黄的杏叶从树上飘落下来,那一瞬间竟是满满的萧索。 她没做声,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而他却并没有安静多久,等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着急了,往前走了两步,朝左右都看了两眼,却发现整条马路都是僻静无人,立在原地静了半晌,不知是有所感应还是怎么,他突然回过了头来。 躲在墙后的沐晞被他撞个正着,对着他一笑,然后才走出来得意道:“嘻嘻,很吃惊是不是?看吧,我是不是很有办,你这不还是出来了?” 薛尚清看着面前的她,久久才道:“是你让皇上身边的海公公传的话?” “不错!”沐晞跳到他面前:“你是不是又准备一个人忙到半夜的?有那么多事可以忙吗?要不今天就先把事放一放,轻松一下?” 薛尚清看了看四周,问:“就你一个人?” “嗯,就我一个人啊,你还想有谁?”沐晞奇怪地看着他。 他却总是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京中复杂,你还是不要单独出门为好。” 事立笑姐。“我才不要,带着他们多麻烦,哼,麻烦不说,还去向我爹报告行踪呢,把我当犯人一样!”沐晞不悦道,随后马上就看向他问:“奇怪呀,你之前不怎么理我,今天怎么肯和我说话了?还让我不要单独出门,难道你是知道我着过别人的道,所以担心我?” 薛尚清的思绪还停留她的第一句话上,他料得不错,睿王果然是有注意她的动向的,她身边的人,果然会将她的事汇报上去,在睿王底下,他不能玩花样,也不敢玩花样。。 看着她,他说道:“秦小姐让人假传圣旨,所为何事?” “呀,刚刚还说你担心我呢,现在马上就变脸了!”沐晞惊叹道,“我就是见你总不理我,所以想理一理你,你说,你为什么不理我呢?我对这个好奇死了!” 薛尚清语气淡淡,“这么说,小姐是什么事也没有?”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那好吧,我就是要问你问题,比如你为什么不肯理我?” 薛尚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他现在该头也不回地走开,因为睿王不会允许他们在这样僻静的地方私下见面,甚至很有可能,现在他们的见面只是自以为没人看见而已,万一睿王又派了其他人偷偷跟着自己的女儿呢?他不会管是她主动找的自己,还是自己找的她,反正他们两人在一起,定是他不守信用,纠缠于她。所以他现在该做的,就是离开,就是不惹怒睿王,可是…… 他的脚步挪不动,他的头转不动,他看着她,有着千千万万的话想说,他也想问,为什么她之前对他毫无记忆,毫无感觉,现在却又愿意主动来找他,是因为她想起了什么,还是因为她发觉了什么?他还想问,那天雨夜回去后她有没有着凉,有没有又像以前一样发烧,以及,他想让自己不再是一无所有的薛尚清,他想与她,与她这个换了名字,换了身份的暖暖重新相识,她是否愿意…… 他有很多想说,很多想问,可他不想功亏一篑,连唯一的希望都失去。 “你说话呀?”沐晞受不了这样的对视,催他。 薛尚清缓缓摇头:“没有为什么,小姐若无事,我先走了。”说着他毅然转身,沐晞却立刻拉住他。 “你站住,回答我的问题会死吗?”沐晞严肃地看着他:“你今天要是不乖乖回答,我不会让你走的,而且就算你跑回家我也会跟着你的!” 她的手,就这样抓着他……突然之间,他想起以前在杜陵的许许多多,她也曾拉过他的胳膊,还曾将手塞进他掌中让他替她暖手,甚至在最亲密的时候,她趴在他身上,有意用她小小的柔软的手在他身上移来移去,让他痒得大笑……曾经,他们是夫妻,是夫妻呀,可现在他看着她,却只能当她是陌生人,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把她牢牢放在自己心里。 暖暖……暖暖…… 他看着她,心里、脑子里,身体里,哪里哪里都拼命地叫嚣着想拉住她的手,甚至他已经无法思考,真的就想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 “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沐晞的话,让他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只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他立刻偏过头去,将自己已经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放下。 “我说了……没有为什么,秦小姐,你……不要再问。”每一个字,他都说得无可奈何。 沐晞看了他半晌,似乎是感受到了些许他的无奈,突然道:“那好,那我换个问题,你之前不是到我家去说要娶我么?那你现在还想娶么?还有啊,我和你以前都发生过什么呢?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喜欢得很深,想成亲的那种?” “秦小姐,时候不早了,我,我要回去了!”薛尚清更加无奈,甚至有些狼狈起来,迈了步子就往前走,沐晞再次抓住他,跳到他面前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许走,你得说清楚,我从一下午就守在尚书省外面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你了,可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要是什么都没问到,那我不是太亏了,而且今天不问到,明天我又要来问了!” “你……”薛尚清深吸了一口气,“你问这些做什么?” “奇怪呀!”沐晞立刻道:“我很奇怪,怎么想也想不通,最简单的就只有来问你了,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不理我?” 薛尚清沉默着。 她马上道:“好,那我再问,是不是因为你讨厌我?嗯……因为你要娶我,我拒绝了,你觉得我无情无义,言而无信,所以就讨厌我了,所以不理我?” “不是。”薛尚清终于回了话。 他不想惹怒睿王,当然也不想让她误会。他怎么会讨厌她,怎么会不理她?他想理她,恨不得一整天不眠不休的“理她”,可是,一但睿王觉得他有意纠缠她而向他下手,现在毫无依仗的他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沐晞又问:“不是?不是讨厌我,那又为什么不理我呢?”才问完,沐晞就发觉自己又绕到了最初的问题上,而他是根本就不会回答的,便很快就改问道:“好不,先不说这个,反正你不讨厌我,那……” 咳了两声,她问:“那你,那个……那个……喜欢我吗?还想娶我吗?” 问这样的话,多少都有点不好意思,似乎自己特别厚脸皮一样,但这真的是她一直疑惑的问题,所以就当自己厚脸皮地问了,没想到她豁出去了,却没结果,他根本就不回答,只是将头又偏过去了一点,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依着之前问话的技巧,沐晞又接着道:“那你是不是现在很不喜欢我,不想娶我了?”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镇南王世子 依着之前问话的技巧,沐晞又接着道:“那你是不是现在很不喜欢我,不想娶我了?” 果然是否定的话能得到回答,他马上就朝她看过来,唇张开正要说什么,身后一阵喊声传来:“小姐,武炀找来了!” 薛尚清与沐晞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道路左侧,武炀正朝这儿急步走来。沐晞皱下眉头嘀咕,“真是的,这京城是不是太小了,竟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秦小姐,在下告退,还请小姐以后不要再来找在下。”薛尚清说完就往另一旁走去。沐晞当然不允许他这么容易就离开,又追了过去,拦了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说了你不回答不能离开的!” 薛尚清迟疑半晌,在迟疑之后还是抬步欲走,沐晞索性拉住他胳膊不放了:“快回答!那个……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你……”他被她看的偏过了头去对着身侧的白墙,好久才道:“不是。” “那是再也不想娶我了?”沐晞觉得真相离她越来越近,她越来越要问到自己真正奇怪的了,所以现在问起来也不吞吞吐吐了,也不难为情了,倒是十分干脆。 不干脆的是薛尚清,他只能回答是或不是,是,他不可能说;不是,那就是承认想娶她,他当然不怕对她承认,可是他怕睿王不悦。 “你快说呀!”沐晞又催了起来,他在她的催促下更加难耐,这时候,武炀已经走了过来,朝沐晞躬身道:“小姐。” 背朝他的薛尚清使劲从沐晞手上收回胳膊,“在下急着回去,还望小姐不要再为难在下。”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沐晞朝他“哎”了一声,他不仅没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她要追,武炀却急道:“小姐留步,不知小姐找此人为何事?” 沐晞看着他,想起那天晚上他与爹的对话,又想起娘交待自己的,突然之间猜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已经走出老远的薛尚清,毫不迟疑地追上前去。 “是不是我爹和你说了什么,他威胁你不许找我,不许和我说话?”拦在薛尚清面前,她朝他问。 薛尚清并不言语。 沐晞又问:“你刚刚明明是要回答的,可看见武炀来了你就马上要走,还有那次在皇宫门前,你是看到我爹从后面过来了才转身就走的是不是?你不是不想理我,是我爹不让你理我是不是?” “秦小姐……”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我确定了!”沐晞打断他,“那好,我马上回去找我爹,哼,我的事才轮不到他管!”说着没等他回话她就要往回走,似乎真的是要回去找秦悦。 薛尚清脸上大惊,立刻急道:“小姐不要!” 沐晞丝毫不为所动,“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到你的!”说完,人早已跑了武炀身边,一声令下,武炀马上去叫来了马车,沐晞跳上马车,快速地消失在了这僻静的小道上。 薛尚清看着面前空空的巷道,看着不远处随风摇摆的杏树,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册子。他的确是怕沐晞回去问睿王的,也怕睿王因此而不由分说地阻拦他前进的路……可是,沐晞这样对他,他该高兴不是吗?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这样无能的,毫无反抗力的,事事都需要害怕的自己,只要睿王抬一抬手,他就可能坠入万劫不覆之地,从此再没有达成心愿的可能。 他必须尽快的摆脱这无能,必须尽快的做自己的主人,那样,即使不能马上娶到她,至少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她,他从来没有停止喜欢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娶她,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将来娶她为妻。 *********** “我爹在不在?”一进王府大门,沐晞就朝下人问。 下人愣了一会儿,马上点头:“在,王爷一早就回来了。” “在哪儿?” “在前厅呢,和……”下人还没回完话,沐晞就已经朝前厅急步走去,下人忙追上前去喊道:“小姐不能去,王爷在前厅见……”话未说完,沐晞的人影早已消失在了丛丛花草中,下人站在原地呆滞了半天,只得作罢。 沐晞要找秦悦,可不管他在哪里,前厅,或是书房,是在聊天休息,还在是谈军机要事,反正这是她家,她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她爹会见什么人她几乎都能认识了。更何况此时前厅的门还大开着,门外连个守候的下人都没有,她毫不迟疑地冲进去,立刻道:“爹,我有事要问你!” 屋中一片沉静,秦悦就坐在左边的位置上,微微抬眼看她,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多大了,这样莽撞,没见爹在见客么?”话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只是又看向对面道:“小女多有冒失,王爷与世子多多包涵。” 听秦悦这样说,沐晞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身后坐着的两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小些,看上去像是父子,而且那年纪小的……此时正看着她笑着,她盯着他回看了一会儿,总算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你就是那天重阳节宴会上的……” 那年轻公子一笑,起身道:“正是在下,叶鸣见过秦小姐。” “我也见过你了,你怎么到我家来了?”沐晞问。 另一旁的人笑道:“睿王乃人中龙凤,与众不同,没想到女儿也这般脱俗,看着很让人喜欢啊。”说着看向沐晞道:“秦小姐,老夫此番带犬子过来是特意拜访睿王的,多年前,老夫与睿王都在边疆征战,数次同生入死,其中情谊不用多说,后来战事停息,睿王进京,老夫则受封镇南王去了南方封地,至此少有会面,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在京城多留几日,自然要过来与睿王叙一叙旧。” “啊……镇南王,你是镇南王……”沐晞皱眉苦想道:“镇南王怎么这么熟悉呢,我是在哪里听过?”回头看一看秦悦,发觉似乎不是他,又想了一会儿,突然惊喜道:“呀,对了,你们以前也来过吧,四五年前,还见过我娘了是不是?” 镇南王很快笑道:“正是正是,那时候正是七月初七,京中人全拜织女娘娘呢,我与犬子在街上闲逛凑热闹,没想到正好碰到王爷和王妃了,说起来,听闻那之后不久王爷就又得了一子,不知小公子可好,王妃身体可还安康?” “好啊,我娘很好,王爷你上次带的也是这个儿子么?娘那时候一个劲的夸他好看呢,夸他好呢,一个劲的想让我姐姐嫁给他呢,可惜我姐姐喜欢皇上,要不然我现在不是得叫他姐夫了?”沐晞看着这传说中的镇南王世子,心里觉得娘的眼光果然还是不错的,这人比之前老了四五岁了,看上去还是很好看呢! 听到这话,镇南王哈哈大笑,“原来王妃还真有此意呢,我还以为王爷王妃看不上岭南那蛮荒之地,所以才拒绝了呢,原来是个误会,哈哈哈哈!” 沐晞发觉这个镇南王与父亲见的其他客人不同,性格挺好,说话也不弯弯绕绕的,便自己也喜欢起来,很快就问:“岭南?你们在岭南么?听说你们那里有甘蕉,有庵波罗果,还有最新鲜的荔枝是不是?” “哈哈哈,不错不错!”镇南王笑道:“荔枝每年都会作为贡品送往京城,小姐想必是尝过了,但新鲜的荔枝不去岭南是尝不到的,而由快马加鞭耗时数日乃至半月送往京城的荔枝早已变色变味,再不如新鲜的可口了。” 叶鸣说道:“岭南瓜果遍地,许多果品因无法运送,甚至连宫中都不能见到。虽有蛮夷之地称号,却也是四季常青,百花争艳之地,比不过京城繁华,但也各俱风姿。” “光是有这么多果子就很好啦,我实在想象不到,不新鲜的荔枝都那么好吃,新鲜的荔枝可得好吃成什么样!” 秦悦从后面起身,抚着她的头道:“姑娘家的,就知道吃。” 沐晞回过头去,“难道只有男人家的,就能说吃的,姑娘家就不能?姑娘家还不是长了嘴,还不是要吃!” 她一句话,让镇南王哈哈大笑,他身旁的世子叶鸣比父亲斯文许多,却也笑着,看着她,一如之前许多次的会心微笑。 直到一个时辰,天都见黑之后镇南王与儿子才离去,秦悦与沐晞一起送两人至门口,待他们乘马车离去,沐晞立刻转头道:“爹,你之前不是说等几年也去南方?不如我们就去岭南吧,又有吃的,又有玩的,还可以去海边看乌龟捡贝壳什么的,多好!” 秦悦看着她轻轻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这么喜欢岭南么?” “是啊!”沐晞从后面抱住他的胳膊,仰头憧憬道:“我要去坐在荔枝园里,摘一大堆荔枝堆在面前,想吃多久吃多久,从天亮吃到天黑!” “除了荔枝,其他呢?还有别的让你想去岭南的么?”秦悦问。 沐晞诧异地看着他:“别的?海?鸳鸯?还是各种各样的花?”姐欢想一。 秦悦看了她半晌,无奈摇头:“没什么。” 镇南王叶进,与他有着同生共死的情谊,他是叶进在皇族亲贵里少有的敬服的对象,叶进也是他所喜欢的豪爽之人,几年前叶进就想与他结成姻亲,结果因为晗儿心中另有所许,所以不成,如今呢?叶鸣未娶,自己的二女儿也长大了,将结姻亲的事继续进行,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并不反对,也看得出叶进与叶鸣都是愿意的,甚至叶鸣在五年前的态度并不如他父亲一样积极,在现在却似乎感兴趣了许多,只是,晞儿明显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她唯一有过嫁人心思的,就是在头部受创失忆后,一心想嫁予薛尚清,在那之前,在那之后,一个也没有,可是在他一个父亲的心里,却觉得任何人都比那个人强,至少别人没有趁人之危占她的便宜。 “你之前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要问?”秦悦问道。 沐晞停下来,立刻道:“爹你是不是去和薛尚清说过不许他和我说话,不许他和我见面?” 秦悦一动不动看着她。竟然又是因为那个人……为什么事到如今,在她完全忘了他,在他只是个无名小卒,甚至只与她在偶然间见过两次后,她也会特意过来问起他?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还是,那薛尚清和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沐晞马上道:“爹你别不承认,我都听到了,武炀向你报告我的事,你还让他以后凡是与薛尚清有关的,都来告诉你,而且薛尚清也不敢和我说话,见到武炀,头也不回就走,爹你说,你是不是威胁他什么了?” 秦悦坦然道:“不错,我的确让武炀向我报告你的事,但仅仅是有关薛尚清的事,也的确告诉过薛尚清,让他不要对你有所纠缠。” “可他没有纠缠我,是我要见他的!”沐晞十分不高兴,就算爹不喜欢薛尚清,也不用这样吧,而且算起来,薛尚清根本就没有对不起她,反而是她对不起人家。 秦悦沉声道:“晞儿,许多事,你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比薛尚清好的男子千千万万,刚刚才离开的叶世子就不错,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心放在薛尚清身上?” 沐晞疑惑地看着他:“我又没说薛尚清很好,又没说要嫁给他,只是和他说说话怎么了?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和别人,和什么叶世子比,什么又叫好,什么又叫不好?叶鸣长得好看,是个世子就很好了?” 秦悦竟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好久才道:“如果说,在你住在他家中时,在你对他动心时,他待你并不好呢?你还要继续和他往来吗?” “他待我不好?”沐晞十分吃惊。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记忆空白处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然而现在,她十分想知道自己与薛尚清有着一段怎样的过去,可是所有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告诉她,这一回,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她和薛尚清的只言片语,便是,他待她不好。 看了父亲半晌,她回道:“我不记得,一点儿也不记得他待我好不好,可是我现在看他,却觉得就算不好也不会不好到哪里去,而且我也不会因为爹告诉我他对我不好,我就从今以后都不理他了,爹就算要让他少和我说话,也要问过我的意思吧,我不想和他说话,自然不会和他说话。” 秦悦微微沉下脸:“你的意思是,你不听爹的话,会继续和薛尚清往来?” 沐晞不管他是否高兴,直接回道:“不错,我不管以前是怎样的,反正现在我想见他就会见他,想和他说话就会说话,所以爹不要再管我的事,也把那个武炀弄走吧,哼,我才不要有人在我身边以保护我的名义监视我呢!” “爹那是为你好,薛尚清此人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对他另眼相看,你……”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秦悦回过头去,却见郁青青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们两个,天都黑了在外面站这么久,不准备吃饭了吗?不吃饭也早说,省得我和瑄儿等你们,饿着了自己。” 秦悦不再说话,沐晞似乎有些不高兴道:“我不要去饭厅吃,娘你让你把饭菜送到我房里来吧!”说完就转身,径直往自己房里走去。 晚饭后,郁青青与秦悦一同在院子里走着,秦悦一直没怎么言语,一张脸也漠然没有表情,郁青青看着他笑了笑,问道:“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和晞儿在前院吵起来?” 秦悦仍然沉默着不作声。 郁青青停下步子来,叹息道:“二十年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要是活着,是不是活得安稳,要是去逝了,走的时候是不是不留遗憾……可我知道,我是任性了,他们一定也是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的,谁会愿意女儿嫁人就等于永远的分离呢?” 她侧过头来,对上秦悦的目光,“我们没有把女儿教成一个唯父母之命是从的大家闺秀,看着她开心自由的同时,也要承受她的‘不听话’,你知道,依她的性子,她不可能听从你的安排,不可能你让她见谁就见谁,你让她和谁断绝来往就断绝来往,你强迫她,只会伤了父女感情。” 久久,秦悦叹了声气,“我知道。可薛尚清……我没有杀他都是看在晞儿的份上,又怎能接受晞儿第二次对他执迷不悟!” “第二次,是啊,这是第二次了,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什么?也许,他就是晞儿命里过不去的那道坎,也许他生来就注定与晞儿不只是一场过客。”郁青青说道:“为什么不换个方向想?一辈子能碰到让自己‘执迷不悟’的那个人,实在是幸运,晞儿有这样的幸运,甚至是逃都逃不开的幸运,我们不该高兴吗?”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抄我的图卖钱 秦悦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看着她,“他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来为他说话?” 郁青青笑道:“我哪里有为他说话,我是为晞儿说话,现在可是晞儿要缠着他呢!你什么时候看晞儿这么留意一个男人了,之前还一心一意要等伤好了去找他,就是当初对那个江易也没有这样啊!更何况她对江易大半是新奇,因为他来自于广阔的江湖,他身上有着她向往的不羁与自由,薛尚清却不是,薛尚清在第一印象上不会有丝毫的优势,可最后晞儿却想嫁他,那证明她不是新奇,不是一时迷恋,她看上的,也许是薛尚清身上更深沉的东西。” 秦悦喃喃道:“从晞儿开始留意他,我就知道,这也许是躲也躲不过的,我想做些什么阻止,却又怕晞儿知道了伤心,可那样一个人,我实在是……” “你不要把薛尚清说得那么不堪嘛,我倒觉得他还不错。至少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一个布衣出身的小人物,却敢违抗你的意思到京城来,这得有多大的胆量?对读书人来说,取得功名,走上仕途是他们一生的追求,一个县令的官位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却是过去所有的努力,未来的必经之路,也是身边所有人的期盼,是读书人的一切,他却为了来京城而放弃了,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对他改观。而绝望之后还能再爬起来,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郁青青说着看向秦悦道:“你总把他说得一文不值,我却觉得他将来会有大作为,他不是直接受的霄儿的提拔么,换个话说,他是皇上党,你被削权也就是这一两年,顶多三年的事了,说不定到时候负责把你安上各项罪名的人就是他呢!” “照你这样说,我如今还得巴结他?”秦悦一副不屑。 郁青青笑道:“你不如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虽然他出身不高,但如果能有这样一番作为,也不比京城的王爷世子差是不是?” 秦悦叹了声气:“你还说不是为他说话好,今晚,你每一句都是替他说话。” “好吧,就算是好话吧,那这好话有用吗?”郁青青笑看着他问,“你是听了我的好话,还是决定一句也不听,明天找个什么理由让他从京城消失或者是从人间消失?你做起来倒是简单,不过那样晞儿不是会怪你,而是你恨上你的。” “行了,你们愿怎样就怎样吧,本王事情多着,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管那等无名之辈,不过,他最好别太过份,要不然不管是从京城消失还是从人间消失都有可能。”秦悦说着就往前走去,郁青青笑着追上前拉了他道:“这才好嘛,你也清闲很多了。那政事繁忙的王爷有没有时间陪妾身到芙蕖亭坐坐呢?” 秦悦抬起头来看看天,沉吟道:“今晚星光不错,本王就勉为其难去坐坐吧,正好王妃也替本王捏捏肩,揉揉腿。” 郁青青一边笑着,一边往他腰上捏了一把:“给点好就蹬鼻子上脸了,你给我捏捏肩揉揉腿还差不多!” ********** 沐晞在一觉之后醒来才发现,她身边的护卫换了,从武炀换成了个叫凌风的家伙,此人比武炀还少话,一副闷头闷老的样子,同样也是一副忠心不二的样子。她知道,这代表爹妥协了,他不再反对她和薛尚清来往,也不再让人汇报她与薛尚清见面的一切情况,给了她自由。 果然还是娘有本事啊,爹那个倔脾气,到她手上居然解决得这么快。沐晞看着面前的凌风,觉得自己今天不出去见薛尚清一面都有点对不起娘的一番苦心,对不起爹的沉痛忍让。 秋高气爽,一辆马车往城东而去,走过大道,转向小道,然后又拐进巷子,最后进入一片脏乱的破房子,马车走不动了,车上的人只得下来,一下来,便让周围所有人都直了眼睛。 正在屋子外杀着猪的屠夫,光着屁股蹲在路旁如厕的男孩,“哈”一声,然后朝地上吐出一大口浓痰的老头,另外有对着人大吠的又脏又瘦的黑狗,烂在路中间的死老鼠,以及那死老鼠散发出的一股让人要呕吐的尸体腐烂味道。 沐晞,包括她身边的丫环小舞,都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甚至是一直闷着脸的凌风也将唇抿得更紧了,明显要不是顾忌到自己碰到什么都该面不改色的护卫身份,此时肯定早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捂住了口鼻。。 沐晞出门从来不会把自己打扮太隆重,只是淡雅的衣服,少许分不清价值的首饰,这样的装扮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实在不会太引人注目,可现在,哪怕她这身专门为了不引人注目才穿的衣服都引人注目了,似乎从来没有她这样身着绸缎,又乘着香车宝马的人进到这里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包括那个正在如厕而且似乎吃坏了肚子的男孩。 小舞挡住了沐晞,哀怨道:“小姐,不如你等在这里,让奴婢去找他出来吧。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比茅厕还脏呢!” 沐晞捂了鼻子看向凌风:“你快去打听一下他具体住在哪里。” 凌风得了令很快就走到杀猪的屠夫那里,因为那里围着一群人在看着,可以问的人多了一些,果然,因为他们这群人太引人注目,等他把问题一问出来,所有人都争相回答,依着这回答,凌风很快就领着沐晞到了一处更小的巷子里,这里虽然更偏更小,但清静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 凌风先敲门,门打开,后面露出的果然是薛尚清的脸。沐晞一见他,立刻道:“真的是你,找你一趟可真不容易啊!”说着就从他身旁钻了进去,又回头朝凌风道:“好了,没你们的事了,随便转转,饿了找点东西去吃吧。” “是。”凌风说着,转身离开,直到沐晞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薛尚清意外地看着已经在自己屋中转悠的沐晞:“秦小姐这是……” 沐晞坐到了屋中唯一的凳子,也就是薛尚书桌前的凳子上,翘了腿道:“你不用这样紧张啦,昨天我去和我爹说了,他不再管我是不是和你走得近啦,所以你可以放心了!为了告诉你这个话,我今天又跑去找你,结果才知道你今天沐休,然后我就问到了你住的地方,结果……”她睁大了眼睛道:“你好歹也是个官吧,怎么住在这种地方?这哪里是人住的,走都走不进来,京城那么大,就没别的地方可住了吗?我看我们家附近就有很多空着的宅子啊,你可以去租那样的房子住嘛!” 薛尚清立在门口,看着她叹了声气:“明日我便会去尚书省,小姐为何还要找到这里来?王爷不再管你和我走得近,是什么意思?” 沐晞回道:“还有什么意思,就是我爹不管我的事的呀,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付你了,所以……你要不要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留在京城没有回去呢?” 薛尚清沉默着,往屋中唯一的小窗子外面看,似乎外面的榆树很好看。 沐晞皱下眉头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真的是,一边说不是很讨厌我,一边又什么都不说,我真的很想知道啊,你让我睡都睡不好!”那为话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气恼地将腿放到凳子上,结果凳子突然一晃,吓得她“哎呀”一声。 薛尚清立刻过来扶住凳子,低声道:“这凳子有些坏了,坐着得注意一些。” 沐晞低头看向凳子,果然其中一只脚缺了一些,而且另外两只脚也是用绳子绑过的,又看凳面,竟然有一只凸出的钉子挂住了她的衣服。 “这凳子怎么坐人嘛,你怎么不去换个凳子,难怪你不愿回家呢,原来你住的地方这么差!”沐晞一边把衣服小心地从钉子上弄下来,一边叫喊。 薛尚清沉默半晌,才说道:“罢了,不要待在这里了,出去吧。” 沐晞惊异地抬起头来:“你还说不讨厌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家里来,你竟然还赶我走!这哪里是不讨厌我!” 薛尚清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出去。” “哦,是这样啊……”沐晞这才明白过来,站起身转头看看他桌上摆着的大堆的册子书本,以及砚台上明显刚刚还在写字的笔,高兴道:“嗯,看样子你是忙着呢,却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这才证明你不是讨厌我嘛,那好,我们去哪里,我可不要去刚才那个脏脏乱乱的地方,恶心死我了!” “不去那里。”薛尚清收好桌上的东西,关上窗子,等沐晞出门之后便将门带上,往外走去。沐晞奇怪地看看门,“门不要锁着吗?” 薛尚清摇头,“不用。” 沐晞马上反应过来:“哦,就你屋里那张破凳子,那张破床,估计人家偷东西的也看不上。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这里这么破这么脏,哪里是人住的呀!” 薛尚清一边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着,一边回道:“这里离尚书省近。京城离尚书省近,又不太贵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如睿王府那般地方,非高门大户是不会住得起的。” “原来是这样……”沐晞有些不好意思,怕他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生她的气了,正这样想着,前面的他停了下来,低声道:“这儿长了青苔,有些滑,你小心点。” 沐晞“嗯”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他是没有生气的,过了那长青苔的地方,又问:“可你怎么说也是当官的呀,以前也是县令,不是当官的俸禄都很多吗,怎么会要住这样的地方?” 薛尚清的态度似乎在渐渐好转,很快就回道:“来京城并没有带多少盘缠,找住处时身上所剩无几,所以只能住在这里了,我是男子,又身无长物,住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你家里也没有钱?他们知道你住这样的地方吗?”在沐晞眼里,她所认识的人里几乎没有因为自己没钱就没钱的,反正家里可以源源不断的拿钱,哪怕像陈苏玉那样家道中落的人,家里也是不会苦着他的。 薛尚清回过头来看向她,再一次确认自己的一切在她心里真的没有留下一点印象,他回道:“我双亲都已不在,留下的祖产并没有多少,叔伯对我多有扶持,却也不能总让他们扶持,况且我来这里,也是瞒着他们的,他们恐怕至今还以为我仍在杜陵县做县令。” “是这样……那你是考科举做的官了?那你的文章一定很好是不是?” 薛尚清微微一笑,“文章,应该吧,不过你并没有说我的文章怎样,倒是说我作画不错,还曾抄袭我的花鸟图去卖钱。” “啊?”沐晞大吃一惊,“你骗人的吧,这怎么可能,我可从来不缺钱!” “你忘了你那时不记得家人了么?你住在我家中,我不给你钱,你便没有钱了,所以只好做这些了。”薛尚清提醒道。 沐晞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有可能想办法弄钱,可是她还是不能相信,“那也不对,什么叫抄袭,就是照着画吗?你说我偷拿你的画去卖钱还差不多,我怎么会抄袭呢?我又不会画画。” “会。”薛尚清回道:“若不信,你可以回去试着画一画,画花鸟,画美人,这些你都学过,我想就算记忆不在了,但作画的感觉技法应该还在的。”薛尚清说着停了下来,看向面前的景色道:“你看这儿,从巷子里出来,便是运河,运河旁边有柳树,有草地,比里面清静了许多。” “嗯……还行吧……我真的会画画?画美人?难道是仕女图?我连那个都会画?”沐晞对自己会画画这件事比较感兴趣。 薛尚清摇头:“不是仕女图,你说那个画工不好不赚钱。” “那是什么?我画的是赚钱的美人图?那会是什么美人图呢?”沐晞想了想,突然道:“不会是秘戏图里的美人吧,我觉得画那个画工才不一定要好,我看很多画工不好的画师都在拿那个赚钱。” 薛尚清看向她,再次露出一丝笑来:“你果然还是以前的那个你。”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爬墙 薛尚清看向她,再次露出一丝笑来:“你果然还是以前的那个你。” “我……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我?”沐晞重复着,转头问:“你是说我在吴郡的时候?那时候我是什么样呢?” 薛尚清往前走着,双眼远远地看着前方,不一会儿露出一抹笑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时候的你……喜欢吃。”他回头道。 “我喜欢吃?”沐晞跟上他,自己想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那不对,我其实没有很喜欢吃啊,其实我比较喜欢玩,吃嘛,哪里没有吃的呢,玩可就很少有地方玩了。”说着她突然指向前面道:“你看,那是石榴呢!” 薛尚清沿着她手指地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着个院子,里面种了棵石榴树,此时正值石榴成熟的季节,树上挂满了大大的黄中透红的石榴,十分诱人。 “你若想要,我去和……”薛尚清话还没说话,沐晞就已经跑到了那院子下面,然后兴奋地回头道:“我们爬进去摘几个吧,反正这么多石榴放在树上也是浪费!” 薛尚清连忙道:“那也得先经过主人的同意吧,我去前面敲门找主人买几个,主人应该愿意的。” “还去前面敲门吗?”沐晞的样子明显是觉得这样太过麻烦,不如直接跳进去摘的好,薛尚清马上又补充道:“万一主人在家,听到动静追出来呢?” 沐晞这才点头,“好吧,那去看看吧,喏,我身上带钱了,这个够了吧,你先给钱这屋里的人,好了就来院子里告诉我,我爬进去摘。”说着将一粒碎银递向他。 薛尚清这才明白她要去摘石榴一半是想要石榴,另一半恐怕是想爬墙吧,看她的样子,似乎爬墙爬树摘别人家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如今想想,其实她在杜陵的时候比现在乖了许多不是么?只是刚刚她还说自己不太喜欢吃,马上看到石榴了就要去摘,这也叫不喜欢吃?薛尚清忍不住一笑,摇头道:“不用了,我身上也有,我先去,你在这儿等着。”说着就自己绕到了前门。 没想到等他过来时,墙外已经没人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墙外草地,又想到她之前被人掳至杜陵县,薛尚清心中猛地一惊,立刻道:“暖暖——沐晞!” “我在里面了。”她的回音马上就传过来,却是从院内发出来的。 薛尚清松了一口气,随后疑惑道:“你……你已经进去了?” “是啊,反正你也去和主人说了嘛,怎么你没从前面把后门打开呢?”沐晞在里面问。 薛尚清满心的无奈,“主人似乎不在家,我喊了许久也未听见人回答。” 他那我乎。沐晞果然毫不在意,甚至语气听上去还有些高兴,“那不正好嘛,我们摘几个赶快走,还把钱都省了!” “这……这不太好吧,君子怎能……” 他话未说完,里面沐晞就道:“不行啊,这石榴树长得有点高呢,得爬上去才行,要不你也进来吧,我把石榴扔下去你接着,别让它摔坏了。” “我……”薛尚清迟疑半晌,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里。如今她能来找他,能这样与他一起待在一起是多不容易的事?不过是几颗石榴而已,到时候他将钱偷偷放在院子里就是,怎能拒绝,怎能让她生他的气,厌恶他? 想到此,薛尚清看着面前的墙,回道:“好,你等等,我……我这就进去。”。 “嗯,好,你快点!” 一辈子也没爬过墙、爬过树,这行为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薛尚清抬手攀住墙沿,然后将腿抬起踏到围墙的砖缝里,可这墙砖砌得整齐,能下脚的地方实在太少,他努力了半天,好不容易爬上去几步,却几次都掉了下来。 等再一次努力时,墙头竟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他抬起头,只见沐晞坐在墙头上,低头看着他就像看着什么十分有趣的事,“你也太笨了吧,爬了这么久都爬不上来,我听你掉你去几次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 薛尚清有些羞愧地回答,“我在手脚上,确实有些笨拙。” “哈哈,看出来了,你不是有些笨拙,是很笨拙啊,是我知道的人里最不行了的,嗯,也就我姐姐能给你垫个底儿,可她是女人,还是皇后,当然做不来翻墙这样的事,还有啊,你就爬了这一会儿,怎么就满头大汗了?” 薛尚清更是羞愧,“我担心着被人发现。”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回头往身后看了看。” “发现就发现了呗,发现了就说我们是这家里的少爷小姐,下人不在家,没人帮开门呢!”说着沐晞就朝他伸出手,“你再试一次,我拉你上来!” 薛尚清看着墙头笑靥如花的她,心旌忍不住荡漾,一时间,也忘记了所有,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手。 直到她喊他,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墙头了,而她在拉了他上来之后自己又跳下院墙,此时正仰头莫名地看着他。 “发什么愣呢,快下来呀,跳就可以了,又不高!”她朝他喊。 薛尚清连忙“哦”了一声,将手半握成拳,然后跳下墙头。因为右手几乎没有帮忙,他下来时又险些摔倒,可那握拳的行为却是自然而然的,甚至直到下来也舍不得放开,好像她的手还在他手心,好像这样,就可以留住她手上的温暖,留住那柔软的感觉。 他与她做过夫妻,有过最亲密的事,可此刻,仅仅是被她拉了拉手,他就这般把持不住,这般脸烫心悸。 沐晞……秦沐晞……俏俏地,他侧头看她的脸,再次在心中确定,此生无论自己会爬到怎样的地位,走到怎样的地方,身旁必然要执着她,要不然,这一生何其乏味? “哈哈哈,果然是手脚笨拙,不对,手残脚残,哈哈哈!就爬一次墙,连脸都红了!”沐晞再次笑他,薛尚清看她一眼偏过头去,脸上微微笑出来。 沐晞拍拍他的肩道:“好了,不笑你了,我上去啦,你在下面接着,最好不要让我的石榴摔到地上知道了吗?嗯……你可以把衣服的下摆撩起来兜着,这样我就好扔了。”她看着他的衣服说。 薛尚清实在想象不到把衣服撩起来接东西的样子,觉得那动作自己真的是做不出来,但等他这样觉得时,他竟然已经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而沐晞已经十分放心地去往树上爬了。 这石榴树是棵老树,长得虽高,却没什么枝桠,爬起来不太好爬,他在下面看着,不放心道:“你小心些。” “好了,这点高可难不倒我,你小心些才是,别被我的石榴砸到了!”沐晞果然不是吹牛的,才说着,人就已经攀了上去,很快就摘了个大大的石榴下来。 “接好啦!”她将石榴悬在半空中,看着地上的他。 薛尚清伸出手来,紧张地看着那石榴,“好了。” 没想到沐晞一扔,那石榴却从他胳膊缝里掉了下去,她果然就皱了眉头,立刻道:“你看,摔了吧,说了让你拿衣服兜嘛,你放心,衣服弄坏了我赔你一件就是!” 薛尚清无奈,只得将地上那颗石榴捡了放在一旁,缓缓撩起自己的衣袍,最大限度地拉开,好接上面落下的石榴。 沐晞这才放下心来,马上又去摘其他的,紧接着的第二个比之前那个还大,顺利地扔进了他衣兜里,又去摘第三个,第四个,等她继续找着第五个大石榴时,薛尚清忍不住道:“够了吧,这几个就好了,你也吃不了多少。” “吃不完可以带回家去嘛,我看你那里也没什么吃的,放两个在桌上解解馋不是挺好吗?”沐晞说着,又摘下了一个。 薛尚清忙道:“我不需要,好了,再多就不好拿了,且这毕竟是不问自取,主人也不知何时回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要是……” “好了好了,我不摘了,我下来好了吧!”沐晞似乎是嫌他啰嗦了,果然就从树上往下爬,谁知道她脚还没落地,后门一声响,一个老太婆拿着根粗粗的棍子朝这边冲来,没等站稳就一闷棍朝她敲去。 “不要!”薛尚清猛地一惊,立刻就跑过去挡在了沐晞身后,那粗棍扎扎实实地敲在了他胳膊上,一瞬间他只觉整只手臂都麻得失去了知觉一般。 “让你们偷东西,让你们偷东西!”没想到这老太婆敲了一棍子后还不罢手,马上举起棍子又要敲下来,沐晞已经落到了地上,见此情形立刻就过去将她胳膊抱住。 “我们没偷,没偷,就是找你买的!”她赶紧地解释,那老太婆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挣扎着要打过来,脸上看上去怒气冲冲的,张开掉了大半牙齿的嘴斥道:“打死你这小贼,看你还偷不偷!” 她年纪看着虽大,力气却也不小,脾气更是不小,沐晞一边拦她还一边打,而老人身子又硬,沐晞生怕力气出大了让她摔在地上出大问题,几番纠缠下来竟然不仅没把棍子从她手上夺下来,自己还险些被棍子敲到了头。 薛尚清在一旁道:“老人家,我们给钱,我们给钱你!” “打死你,打死你!”老太婆却像没听到一样,甚至因为手上木棍被沐晞抱住了没法打人,还伸出一只手来朝她头上抓去。薛尚清一见之下大惊,连忙跑上前去,用着左手从身上掏出大把铜钱来递给她,急道:“老人家,我们给钱,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 老太婆看到他手上的钱,这才松了手,将他手上的钱都接了过来,数了数,朝他哼一声。 摸着已经被抓乱的头发,沐晞恼怒道:“就算我们摘了你几颗石榴你也不用打人吧,还使这么大的力气,你是要把我们打死么!” 老太婆却像没听到一样,仍然看着手上的钱,又跑过去将地上散落的石榴捡了一颗回来,好像意思是他们这些钱,根本买不了这几颗石榴。 薛尚清朝沐晞轻声道:“你怎么样?她好像有些耳背,听不到我们说话。” “哼,话听不到,钱倒是能看到,几个破石榴哪里值这么多钱,我去街上几个铜子儿就能买好几个呢!”沐晞不悦地发着牢骚,转眼看到薛尚清一动不动的右臂,才紧张道:“你的胳膊怎么样,刚才她那一棍子很重吧,该不会伤着了,我们立刻去看大夫!” 薛尚清摇摇头:“无妨,可以动,待会应该就好了。” 一旁老太婆又恶狠狠地举起了棍子:“快走,快走!不然打死你们!” “哼,我们才不愿意留下呢!”沐晞扶了薛尚清就要走,薛尚清提醒道:“石榴不要了么?” “要什么要,不要了!”沐晞气恼道。 薛尚清叹了一口气,“还是捡着吧。”想着她之前也是十分想要的,他转身便要去捡,沐晞看他要去,自己连忙动手去捡了,抱在怀里道:“好了好了,我捡了,快走吧,我们去看大夫!” 从前门出来,沐晞要拉薛尚清去看大夫,薛尚清却摇头,“算了,你看,现在已经能自如地动了,刚才只是有些疼而已。”说着,他将胳膊动了动。 沐晞一把扔下怀里的石榴,拉了他胳膊道:“给我看看,看打成什么样了?”说着未由分说便拉起他袖子看,果然是重重的一道淤痕,紫红紫红的,看着极是吓人。 “那老太婆下手真是狠,这样很疼吧,骨头真的没事吗?”她着急道。 薛尚清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过几日就好了。这附近没有跌打馆,尚书省出来倒是有一家,明日午间休息时我去擦些药酒就好,我们还是去后面吧走走吧。” 重新绕到后面去时,沐晞有些闷闷不乐的,等她在垂柳下的草地上坐下,将几颗石榴嫌弃地一股脑儿扔在地上后,薛尚清轻声道:“别不开心了,我真的没事,再说我们私自翻人家院墙去摘东西,被发现也是很正常的。你看这石榴果真是不错的,要不我替你剥开?” 沐晞转头看向他,沉默半晌,然后道:“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你原本是不愿意进去的,要不是我非要进去,也不会害你挨打,如果打的是我,我心里还好受些。” 薛尚清一笑,“你是女子,怎禁得起那一下?而且我挡住了不是只受了些轻伤吗,若是挨在你身上,还不知道要伤在哪里,伤成什么样。而且……”停了一会儿,他侧过头去,低身道:“你如今什么都有,我什么也没有,还能为你做些事,我很开心……” 沐晞久久地看着他,“我们以前……很好么?我是不是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要不然,他也不会想都不想就替自己挡那么重的棍子是不是? “以前……”薛尚清沉吟一会儿,“大概,是吧……你父亲说你不过是感激我,不过是再没碰到别的人,身边只有我,可我却总不认为是那样,你那时的心里,定是有我的。” “我们……都做过些什么?我不是才在杜陵县待了三个多月吗,那三个多月都是在你家里?然后我们就互相喜欢了?” “都做过些什么……”薛尚清重复着,轻轻道:“只是些小事,说起来,也许并不那么有趣。”他如此回答,可只有自己知道,那些说起来不怎么样的小事,却支撑着他从吴郡到京城,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在京城艰难而又坚定地走下去。 沐晞长久地看着他,低声问:“那你来京城,我却说不喜欢你,你应该很生气吧……”好一会儿,她才道:“对不起,我真的……” “不用说对不起。”他立刻道:“你原本身在京城,是睿王的女儿,能出现在杜陵,出现在我面前,已是意外中的惊喜,如今你回到了京城,却仍愿意见我,我已满足,其余的,总要该我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沐晞缓缓道:“你是说……” 薛尚清深深看着她,“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何还留在京城,是否还想娶你么?我现在回答是,我的确是还想娶你,而我留在京城,正是为了娶你。你父亲不喜欢我,我便努力让他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我也努力让你喜欢我。至于之前没有和你过多交谈,是因为我答应过你父亲,在我有所成绩之前,不会纠缠你。” “你……”沐晞有些扭捏起来,低下头道:“我……我有那么好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来说不就是不守信用,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么?你还喜欢我?” 薛尚清低低道:“我的确懊恼你为何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也曾负气地想,若是我不记得了,我一定不会把你忘记的,可事情就是如此,你的确是忘记了,我懊恼之后又能怎样,除了当作我们原本没有过去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就换个人在意,换个人让自己牵挂么?可心却是不由自己的。” 一下更,估计三点左右~~~ () 番外天不由人 沐晞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说道:“你不用太在意我是为什么留在京城,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如今,只要你还未喜欢上其他人,还未与其他人谈婚论嫁,对我来说就是最高兴的事,我只要还有时间就好……当然,我也怕你太不在意我,也许你知道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总是想娶你的人,你会多注意一些,注意着注意着,然后有一天,你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来,原来你真的是喜欢我这个人的。” 好久,沐晞才笑了笑,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你放心吧,我要谈婚论嫁也不容易的,京城里的男人才不愿意娶我,他们觉得我不端庄,不贤惠,除了长得还不错,是王爷的女儿,就没别的了,当然,我也不喜欢他们,所以我一时半刻,肯定是嫁不出去的。” 薛尚清一笑,将手上的石榴剥开递向她,“倒没想到,你会这样鼓励我。” 沐晞也笑了,笑得十分尴尬,是啊,好像还真没女人这样鼓励的一个想娶她的男人的。薛尚清,他不是读书人吗?她知道京城的男人里最不喜欢自己的就是读书人了,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娶自己?她在失去记忆里真的很讨读书人的喜欢么?可他又说她是和之前一样的…… 这一天回到家里,沐晞便让人准备笔墨颜料,开始努力想着花鸟,想着美人,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会画画,可努力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下笔。后来想着现在正好桔花开着,不如去外面看看桔花,顺便摘一朵来照着画看看,没想到才出去,就看到那棵种在院子里许多年的丁香花。 丁香,丁香,白色的花,红色的果实,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爬树给姐姐摘过丁香花,那时候她不喜欢这花,喜欢红红艳艳的蔷薇牡丹之类,可姐姐喜欢闻它的香味,总爱让下人摘了花插到花瓶里放着,她见着新鲜,便要下人走开,自己去摘,那白色的花朵被她折腾的掉落下来,一朵朵全扑洒在脸上,果真是很香的…… 脑中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记得那一朵朵小白花的样子,沐晞不再去看桔花,立刻就回到房里开始动笔,不一会儿,她果真就画出了勾勒出串串丁香花来,画好,上色,忙了一个时辰,哪怕只晕染了几次丁香花的姿态就完全显现出来,美得连自己都不相信是出自自己之手。 小舞看着她面前的画,不由惊叹,“小姐,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画得可真好看!” 身为京间。沐晞却是呆呆愣愣的,喃喃回道:“我也不知道……”她看着那画,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是什么学会的,甚至没有一点点自己会画画的印象。在杜陵时,她竟然学会了画画,竟然还会画秘戏图里的美人,会很喜欢吃,这些她到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了,而且她不记得的还不只这些吧,肯定还有很多很多的…… 天色已暗,她看着外面罩着月光的夜幕,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来,很想很想,打开脑中那层迷雾,把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找回来,包括自己经历的,包括有关薛尚清的一切……可那迷雾就像这夜幕一样,她不知道怎么拨开,怎么才能看到夜幕后面去。 ******** 一大早,沐晞就来到了郁青青房中,一阵翻箱倒柜的,惹得郁青青皱眉道:“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突然懂事了要来和我请安呢,结果却像小偷进了门似的翻来翻去,东西都被你翻乱了!” 沐晞实在找不到了,撅了嘴道:“我不请你也‘安’着嘛,请什么请,你这是不是有个什么贡品,治跌打损伤的么?哪里去了?” 郁青青连忙问:“你昨天又跑去哪里疯了,还把身上弄伤了?” “没弄伤,反正你给我就是了,我急着要!”沐晞说道。昨天竟然忘了,躺下来才想起家里有药的,不管是什么,一说是贡品总比京城里普通药铺的药要好吧,而且看薛尚清那么穷,连个凳子都没钱换,估计也买不起什么好药酒,她还是给他送些过去的好。” 郁青青侧头看她几眼,回道:“在床头那个柜子里,上次给瑄儿擦了的,估计是放那里了。” 沐晞马上就去找,果然就在那柜子里找出一只方形的黑色搪瓷罐子来,打开盖子,里面黄色的膏药倒是浅了一些,好像还用过几次一样,她问道:“这药很有效么?” 郁青青一边戴着耳环,一边回答:“还行,至少比京城里卖的药酒好多了,也比宫里的制的膏药好,你看我戴这幅耳环怎么样?” “还行。”沐晞头也不抬地回答,然后揣了那大罐的膏药道:“我拿走了啊,你们要用就用点别的吧,或者让爹再去宫里找姐姐要点。”说着就要走,郁青青马上叫住她。 “等等,有个事忘了给你说。”郁青青看着她怀里的膏药,带着丝不怀好意的笑道:“昨天皇上派了人过来,让你今天一早去宫里,与他们汇合了一起去西郊打猎,然后在野外烤肉吃,怎么样,这可中了你的意吧?” 她倒要看看,她是急着出去了,还是出去烤肉。 “今天?”沐晞看着怀里的膏药犹豫起来,“他就不能改天么,要不明天?” 郁青青白她一眼:“是皇上身份尊贵还是你身份尊贵,你什么时候看到皇上就着别人的日子了?而且这会儿出去也不是只有皇上一人,听说会带你姐姐出去,也会有其他几个人,哦,还有镇南王的叶世子,这些人个个都比你忙,哪里可能会因为你挪日子?” “打猎,烤肉……而且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姐姐了……嗯,也没有看见我那小侄女了,听说小孩子长得快,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又长大了?可是……” 见沐晞还在犹豫着,郁青青又说道:“去吧,你姐姐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一趟,要是你不去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跟着这么几个男人估计会闷,兴许就不去了,你去了,你们两人正好作个伴。”。 沐晞这才想起来,对呀,姐姐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一次,自己要不去,依她的性子估计也是不会去了,就算去了也不怎么多话的,那自己还是去吧。决定后,她才回道:“那我去了,不过药我还是先拿走了!”说完就往自己房里跑去。 郁青青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秦悦的心思,是想她能与叶鸣一起,所以也寄希望于这次出游,巴不得她能对叶鸣生出情感来,现在她的确是去了,可结果,却并不见得多好。 打猎与野炊是晞儿很久都没有过的了,霄儿年纪大了,事情多了,陈苏玉也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晗儿又做了皇后,做了娘亲,他们都没有闲暇来做这些,这一回好不容易出去,晞儿却犹豫了。 郁青青当然知道女儿是因为什么犹豫,昨天她去找了薛尚清,今天一早就要拿药,这药肯定是送去薛尚清的,定是他们昨天怎么的弄伤了,但肯定是小伤,要不然不会到今天才拿药。薛尚清的小伤,能让她在自己喜好的事情上犹豫,虽然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去,但她与薛尚清毕竟相识不深不是么?而叶鸣,几乎不成为她考虑的因素,就算没有选择薛尚清,她也不大有机会选择叶鸣,这一回,秦悦可是要失望了。 **** 耽搁了一天,沐晞只有第二天才能去找薛尚清,原本是想和前一天一样早点去的,可又一想,一般早上会比较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出来,不如等到正午休息时再去,没想到等到正午,才出门,却正好碰到了秦悦。 秦悦正从外面进门来,看见她出门,随口问道:“到哪里去?女儿家的,怎么尽往外跑?” 沐晞将头一扭,“不到哪里去,就随便逛逛呗!”说着,悄悄将手上的膏药往袖中藏了藏。她当然是不怕被知道自己去找薛尚清的,但为免麻烦,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没想到秦悦却早已猜到,走到她面前道:“是去找薛尚清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总这样明目张胆地去找其他男子?尚书省也不是普通人随意乱逛的地方,也见不到一个女人,你这样过去,恐怕人人都看在眼里,你与薛尚清见了多久的面,说了多久的话,谁又能不知道?到时候恐怕尽是些风言风语。” 沐晞知道爹一般是不管自己的,要说也是随便说说,像这样一副严肃的样子长篇大论的说还是少数,这证明他果真是不大欢喜的,便也不在老虎头上拔毛,回道:“那要不我就偷偷的去找?”想了想,她又道:“这样吧,我不去尚书省,我去他家里,他家住得又偏又乱,没什么人会注意的,再要不然我就乔装打扮了去?” 秦悦看着她,轻叹了声气,“你是一定要去找他?”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定情信物谁送的? 沐晞抱了他胳膊撒娇道:“自己偷和让别人偷的感觉当然不一样了,要不然爹和皇上怎么会要去打猎了烤肉吃,而不是坐到酒楼里去吃呢?再说了,我记得小时候我要摘人家院子里的葡萄你还抱我上墙头的,现在我不用你抱了,一翻就过去了,你不是该高兴么?” “歪理一大堆。”秦悦无奈道:“是啊,爹高兴,看见你又会翻墙,又会偷东西,还会到处乱跑乱惹事,高兴都来不及。” “是嘛,那就对了嘛,爹你慢慢高兴着,我赶时间呢,就先出去了!”沐晞说着就要走,秦悦叫住她,“现在不许去,我下午要去书房,你给我磨墨。” 沐晞的脸马上就垮下来,“磨个墨哪里要我来,府里比我磨得好的下人多了去了,真没人,你也可以叫娘来磨嘛,反正她天天闲着。” “不愿意?那晚上也留下来磨墨吧。”秦悦说完,径直往前面走去,沐晞一愣,立刻跟上,拉了他道:“好嘛好嘛,我很愿意,我一定好好磨,就磨到下午好不好?” 到了书房,秦悦低头看公文,沐晞撅着嘴,斜着身子靠在桌沿上,手上拿了磨条胡乱在砚台里划着,秦悦抬眼看她,不由得陷入沉思。 当初得了这个女儿,他与青青都是极其欢喜的,霄儿在宫里,是个永远不可能公布、也永远不会陪在他们身边的儿子,可这个女儿却不同,他们可以随时抱她,随时哄她,将她从襁褓婴儿带到长大成人,尽管不是第一个孩子,可他们却有着得到第一个孩子的喜悦。更何况,她生得那么好,长得那么像他们两人,性子又活泼可爱,从抱在母亲怀里就爱笑爱玩,所以尽管只有这一个女儿陪在身边,他们也并不觉得遗憾。 后来对她不怎么约束,一是因为他们都想保留她的天性,二是心里对她太宠,他们舍不得约束管教,最后,她便成了这样一个不是大家闺秀的大家闺秀,成了京城豪门之家都想娶,却又不敢娶的女子,她有着尊贵的身份,可又不是他们心中贤良的好妻子。 他与青青,当然不想把她嫁给那样的人,在他们的心里,妻子并不是相亲相爱,相守白头的那个人,而是对自己仕途、名声有帮助的人,妻子只用拿来尊重,而不用拿来宠爱,与自己相亲相爱的,那是妾。 尽管他与青青常说那些人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可他们都知道,他们陪不了她一辈子,丈夫孩子能给的,父母永远给不了,她也不可能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她终究,要有她自己的归宿。 薛尚清,他与京中权贵之后实在无法相比,他甚至只是个迂腐刻板的书生,可他却因为晞儿做了许多自己原则之外的事。一个书生,看见自己喜爱的女子翻墙去偷东西,他没有拼命阻止,没有落荒而逃,而是替她挨打,这证明不管怎样,至少薛尚清不会试图去改变她,而是守候她,这与他这个父亲的心思不是一样的么?或者,他该真正的放手,像青青一样,让女儿自己选择? 太阳开始往西行时,沐晞就不太淡然了,一直往窗外瞅,好不容易太阳的光芒黯淡了那么一点,似乎下午就要过去了,她才试探性地朝秦悦道:“爹,那个,这些墨够用了吧,再磨多的就浪费了。” 秦悦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沐晞又道:“那我可以去茅厕了么?我肚子疼好久了。”说着就紧皱下眉头,按着肚子一副再也忍受不住的样子。 秦悦瞟了她一眼,“为了磨墨,倒是辛苦你了,要去就去吧,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去茅厕了,姑娘家的,总要注意些名声。” 咳……爹真是太阴险了,知道她是要去薛尚清家里就知道吧,还故意把人家家里说成是茅厕,人家薛尚清又没得罪他。沐晞一边想着,一边偷偷朝秦悦做个鬼脸,然后转身就出了书房直往大门奔去。 去薛尚清家,不过是准备碰个运气,心里却是没想到他能真的在的,没想到一进巷子,竟听到了来自他房间里面的动静,沐晞马上放轻了脚步,绕到屋后面,从后面的小窗子里往里看过去。。 他这房间也就是她房间的三分之一,里面摆个床,摆个桌子就没空了,而窗子也就屋后面窗的一扇小窗,从这窗子外看过去,一眼就可以看见整个屋子。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伏在一个木盆里洗脸,那水似乎是冷的,他捧着水将脸浸了好几下才起身,然后抬起衣袖来擦了擦,这才又坐回书桌前的凳子上,开始翻看面前的书册。 看这情形,他似乎只是洗脸来让自己清醒的,现在天已经越来越冷了,用真正的冷水洗脸还是有些冻人的。沐晞看着他,不由想起自己前天拉了他出去,他应该是有很多事要做吧,原本都是要熬夜的,结果大白天的这么好的时间,却被她拉了出去,看他现在这么困,一定是之前没睡好。 看他这样,沐晞一时倒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了,那样不是又打扰了他,害得他晚上又得晚点睡?要不然,她就把那药膏悄悄放在门口算了。 可是……要是这样,她怎么不直接让小舞或是凌风过来给呢? 这时,坐在书桌前的薛尚清往下点了一下头,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沐晞看着他的样子,差点笑出来,才洗的冷水脸呢,这就打起盹来了,看来冷水脸还是不顶用啊! 才捂嘴忍着笑呢,瞌睡着的薛尚清又清醒了过来,抹了抹脸,坐了片刻,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样什么东西,开始对着那东西端详。 沐晞想看那是什么东西,却被他的身体挡住了看不到,只知道有根红络子系着,似乎是玉佩什么的。 然后他就像突然来了精神一样,将身体坐端正了些,把那东西放在桌前,翻起书册认真看起来,这一回,却像是再也不要睡的样子。 那是个什么,怎么看一看就不要睡了呢?沐晞想看个空间,就使劲的往上面踮脚,可就是看不到,无奈之下她低下头去开始往地上垫砖垫石头,等把周围散落的碎砖碎石都垫起来了,便站了上去,谁知道往窗子里一看,只见薛尚清正一动不动看着窗子,见着她的脸,微微一愣。 “呃……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见门关着,所以跑到这边来看你在不在家。”沐晞尴尬解释着,这才从砖石上下来,绕到了前门。 薛尚清已经开了门,看着她道:“你敲一敲门就好了。” 沐晞又“咳”了两声,“那个,我不太爱敲门。”说着就跑到他屋里去,眼尖手快地将桌上那只玉佩拿在了手里,“这是什么,比翼鸟玉佩,这是……别人送你的定情信物?” 薛尚清没说什么,上前伸了手要把玉佩拿回来,她却往后一躲,瞪了眼道:“你得说,这是谁送你的我才给你,哼!” 不是说只想娶她么,结果却还拿着只这么丑这么俗的玉佩睹物思人,她可是知道他已经成过亲的,看来爹那么讨厌他,果然是有道理的! 薛尚清凝视她许久,然后叹了声气,“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哼,我想来就来,你先说这是谁送你的!”沐晞继续逼问着,心里已经确认了他是要转移话题。 “谁送的你不是知道么,既然忘了,又问着做什么?”薛尚清实在说不出口,这是她送的。他因为这玉佩险些丧命,之后又辗转无数当铺将东西赎了回来,然后时刻藏在身上,时刻怕再一次丢失,可送东西的那个人,却已经不记得自己送过了,她自己身上留着的那一半恐怕早已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吧。还不样家。 他的语气十分不好,沐晞咬咬唇,将玉佩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就往外走道:“不说算了,一个不值钱的丑玉佩,本小姐还不稀罕问呢!” 见她的身影已经出门去,薛尚清连忙道:“这是你送的!” 她的步子停下来,他上前一步,认真道:“这是你送的,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成绩来,可我会累,累了,便看一看你送的玉佩,如此,心里会好受许多。” 之前的话,才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她又来找他,这是多么让他高兴的事,可他却用那种语气对她说话,她是忘了不是么?不是她刻意要忘的,可是忘了又有什么办法,他有什么理由怪她忘了? 沐晞回过头来,缓缓道:“这……是我送的?” 薛尚清点点头:“你在杜陵县时送的,当时,你身上也有一只。” “可是……我没看到。”说完,沐晞便有些内疚起来,他看的明明是她送的东西,可她却忘得一干二净,还问他是谁送的,难怪他要不高兴……可是自己身上那只到底哪里去了呢?一定是爹给扔了,他不喜欢薛尚清,看见她醒来忘了薛尚清,所以索性把玉佩也扔了!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情难自禁 “可是……我没看到。”说完,沐晞便有些内疚起来,他看的明明是她送的东西,可她却忘得一干二净,还问他是谁送的,难怪他要不高兴……可是自己身上那只到底哪里去了呢?一定是爹给扔了,他不喜欢薛尚清,看见她醒来忘了薛尚清,所以索性把玉佩也扔了! 内疚难当时,沐晞立刻道:“啊,我过来是来给你送药的,就是这个药膏,听说很有效,来我给你擦上吧!”说着,她拿出一直收在袖中的药罐来。 “送药……”薛尚清看着她,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笑容,“我的伤也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都青都那样了呢!”沐晞说着就将药罐拧开搁在桌上,自己上前一把拉起他衣袖,可就在他衣服被拉起,露出麦色肌肤的那一刻,她却有些尴尬起来,脸上刷地一阵发起烫来。 她是不是太不大家闺秀,太不矜持了?。 可是以前和陈苏玉,和小霄子在一起,她不是……也很自然的吗? 这也不对,她和那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甚至小霄子还是她亲哥哥,可面前的人……不管怎样,她就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可都这样了,难道说不涂了?伤在他胳膊靠后的位置,让他自己来也确实不好涂…… 夕阳西下的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回到屋里吃饭,然后准备歇息了,房间外静谧一片,像是没有旁人一样,房间内也安静着,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她偷偷去看他,只见一动不动站着的他微微低着头,脸上比平时稍稍红了一点,似乎,他心里也不自然了。这个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撞到她的眼神又马上别过头去,嘴唇微微张了张,胳膊也同时往外挪去。 她以为他是要说“算了,我自己来”,或者其他拒绝的话,然后收回胳膊停止这尴尬,可是好久,他微张的唇又闭上了,胳膊也不再往回收,默认了她的涂药。 沐晞没话找话地说道:“我还以为这么早你不会在家。” “今日……有些特殊。”就这样一句话,后面再没有了下文,而他也同时抬手,捏住了自己被挽起的衣袖,好方便她涂药。 沐晞突然吃惊道:“咦,你已经涂过药了吗?也是药膏呢!” 薛尚清猛然一惊,随后连忙道:“哦,那是……是我在药铺里面买的,就是,就是尚书省外面那个药铺。” “我还以为药铺里卖的都是药酒呢!”沐晞问,“那你是要涂你买的那个,还是现在这个?两种药混着会不会不好?” “就,就这个吧。”他声音轻轻的,却更多了几分不自然。 沐晞心里漾起几分喜悦,“嗯”了一声,抬手去桌上拿药膏,却看到了桌角一枚玉制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盒子,真好看!”说着她就松开他胳膊去拿那玉盒,等薛尚清想阻止时,她已经把那玉盒揭开了。 里面竟是装着药膏,也是黄棕色的药体,也飘着一股药香,她又将自己那罐药看了看,发觉这两种药竟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我是在家里拿的,你怎么也有这个药?这个药是贡品呢,药铺里也能买到?”她问。 薛尚清神色紧张着,好一会儿才回道:“其实……不是买的,是……是尚书省的同僚送的,他……家中显赫,所以……” “嘻,你这个同僚真好,把皇上分的贡品都给你了,而且还用这么精致的玉盒装着,这雕成花形的玉盒子比我那个大搪瓷罐子好看多了!” 薛尚清连忙拿过她手上的玉盒放回桌上,着急道:“可那怎能与你送的比!” 他这话脱口而出,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低下头轻声道:“好了,涂药了。” 他缓缓挽起衣袖,她勾起一指药膏,轻轻涂上他胳膊的青紫处。 药膏冰凉滑腻,而他的胳膊温暖坚实,她原本不想与他触碰太多,在涂药时却又不得不用一只手涂,一只手按住他胳膊,药香中,那一阵一阵的温暖从他皮肤渗进她手心,然后传到她胸口,传到她脸上,她不觉加快了心跳,烫红了脸。 带着沉沉的呼吸,她的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打着圈,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伏在他身上,在他胸口打着圈……那个时候,她一头黑发微微荡漾着,经过她的细颈,垂在他身上,圆润而细腻的双肩在月光中更显得白希光洁,莹莹动人的一对双锋倒立着,他看得窒息,然后会忍不住一把搂住她的身子,翻身将她覆在身下…… 他抬头看着她的脸,那样娇美,离他如此近的脸,脑中竟是一片恍惚,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记忆,只是不由自主地伸手,如同许久前无数次的冲动一样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的身子小小的,他能轻而易举将她箍在怀中,她的后脑小小的,他张开五指,能将她完全捧住,她的唇也小小的,小到他贴靠着她,吮|吸着她,有一种摧残蹂躏她的感觉,如此娇弱,又如此美好,他不敢放肆,却又不由自主放肆。 “砰”的一声,不远处传来一阵器物摔碎的声音,然后隐隐的吵骂声传来,似乎是巷子里哪一对夫妇吵起架来了,一下子就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薛尚清犹如被当头倒了一盆冰水般立刻清醒过来,连忙松开她,连退好几步。 “我……我……” “对不起……暖……沐晞……不,秦小姐,对不起,我……”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来挽回这一切,他忘了,他竟然忘了现在她是睿王府的小姐,而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独身男人,他还有长长的路要走,他必须挣得更多,必须让自己足够强才能有求娶她的机会,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厌恶他,可此刻他竟然…… 沐晞看着他,语气轻柔,近乎呢喃道:“这些……我们以前是不是做过?” 薛尚清猛然一惊,激动道:“暖暖你想起来了?” 沐晞却满脸茫然:“我们真的……做过?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这样好了么?我以为……”见东却扔。 她抬起手背贴着唇,无措地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爹娘他们都不和我说,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什么都忘了,你们……”说着她突然回头看向他:“除了这些,我们还做过其他的么?你告诉我吧,把我们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我们以前的事……”原来她还是没想起来,什么都没想起来。薛尚清看着她,真的想把所有都说出来,告诉她他们不只是说一句喜欢对方那么简单,告诉她他们已经是夫妻,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已经相许白头,可是要张口的那一刻,他却又迟疑。 她的父母,不希望她知道吧,要不然也不会只字不提。其实他们是准备她索性当没有过那段过去的,可他找来京城来了,而她又注意到了他。睿王果真没有再来找他,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睿王是真的没有反对得那么强烈了,因为沐晞,他深深宠着自己的女儿,所以听之任之,没有为难他,没有强迫他离开她。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睿王最大的让步,但他们一定不希望沐晞在现在就知道她在杜陵县与他的一切。犹豫许久,薛尚清才靠近她道:“我们以前,的确有过许多许多事,比翼鸟的玉佩是你送给我的,那是一对,你一只,我一只,你爹带你离开时你也曾说过会给我写信,会回来找我,可是我等了三个月,漫长的三个月里,你没有来一封信,更没有回来找我。你爹说,记起过去,成为王爷之女的你不会再看得上我,所有人都说,你不会再回来了,可我还是找过来了,结果你是忘了。” 他轻轻一笑,说道:“我该高兴,至少你不是决定与我断绝关系,而是不记得了,沐晞,如今的你还会注意我,还会来找我,这说明我在你心里又重新有了一些地位是不是?我有希望,让你重新对我说喜欢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按着自己的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你,还是好奇我的过去,或者……我只是觉得对你有亏欠,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她看向他,突然猛然地摇头,然后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回去了,你让我静一静,我不能再来找你了,我得想清楚……”说完她就往房外跑去。 “沐晞!”薛尚清追出去,她却早已头也不会地跑进了巷子里,一拐弯,人就不见了。他看着空空的巷子停下步子来,一时间那么后悔,后悔没有把过去的事说出来,详详细细的说出来,也许告诉了她,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好奇过去,只是觉得对他有亏欠了呢? 沐晞……沐晞,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的把他放在心里…… ******** 半夜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郁青青看一看身旁睡着的秦悦,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去开门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爹才睡下呢!” 说着将门打开,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身寝衣的沐晞站在门外。 “娘,你问爹,他是不是把我的玉佩拿了?” 郁青青一阵气结,“什么玉佩?大半夜的在外面大喊大叫,就为了个玉佩?” 沐晞别着嘴道:“谁让傅妈妈不让我进来,我就只有喊了……” “喊喊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从早闲到晚么,你爹忙到半夜,现在才躺下呢,结果刚睡着你就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你这是有多不孝顺!” “好了好了,你让爹快点把玉佩给我我就走了,我走了你们就能好好睡了。”沐晞连忙道。 房中燃起了灯,秦悦从里边走了出来,淡淡道:“什么玉佩?” “就是那个,那个比翼鸟形状的玉佩。”沐晞回道。 秦悦却一转身,“不知道。”说着,往床边走去。沐晞立刻上前拉住他,“爹你一定知道的,那玉佩肯定是你藏起来了,你快给我嘛,给我我就不吵你了。” “吵我?我自然不怕。”秦悦说着就朝傅妈妈道:“去叫几个守卫来把她带下去,灌碗蒙汗药让她睡着吧。” “这……”傅妈妈满面无奈,沐晞立刻道:“我不要,你到底是不是我爹,怎么这么狠心,那玉佩该不会被你扔了吧,你还来还来,还我玉佩!” “还不来,没了。”秦悦道:“你是自己回房去还是让人抬你去?” “我不回房,不拿到玉佩我是不会回房的,你快告诉我你把它弄哪里去了!”沐晞话音才落,秦悦就朝门外喊道:“傅妈妈还站着做什么?” “啊……”傅妈妈无奈着正要转身去叫守卫,一旁郁青青却已经从房间某只抽屉里拿了只玉佩出来扔到沐晞手中,“拿去,快滚回去睡!” 沐晞将玉佩看了两眼,确定正是和薛尚清那只相配的,这才离开,一边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秦悦一声不吭地回床上坐下,郁青青叹一声气,关了门也回床上去。坐下来,只见秦悦枕着双手靠在床头,目光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郁青青一手搭上他的腿,轻声道:“算了吧,看样子,晞儿果然是要与薛尚清在一起的,你不赞同,也只有自己找气受,她愿意,她欢喜,不就行了么?” 秦悦重重吸了口气,明显的并不高兴。 郁青青看着他笑道:“古董男人,封建思想,一定要门当户对,一定要女婿中你的意么?是她嫁人,又不是你嫁人,你看我,我就觉得无所谓,她喜欢谁我就跟着喜欢谁,谁是我女婿我就喜欢谁。” 秦悦看她一眼,倔强道:“我不阻止就是,但要我这样就赞同,就拿他当女婿对待,那也不可能!” 郁青青又忍不住笑起来:“其实薛尚清也是不错了,有谁受得了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岳父,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又不求你帮他升官发财。” “帮他?他做梦也别想!”秦悦声音冷冷,满脸都写着:不害他就是不错了!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约见 “看,这是月季,这是芙蓉,这个呢,是桔花,你看桔花的颜色是不是很多呀,这颗白色的是不是很好看呀?”沐晗说着,转头去看怀中的婴儿,果然是已经熟睡了,不由露出轻轻的笑容来。 宫女很快就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婴儿,这才离去。小公主被抱开后,沐晗才看向早已候在一旁的宫女,“什么事?” 宫女立刻低头道:“回娘娘,是沐晞小姐,来怡和宫了,奴婢让她在榻上坐着吃糕点,马上就来禀报了。” “她来了?怎么不早说!”沐晗说着立刻就往寝宫走。 沐晞果然是在吃着,那是她最爱的几样糕点,以前她都是唯恐吃慢了,现在却是倚在靠垫上,有一口没有一口地咬着,像是咬着什么食之无味的冷硬白馒头一样。她身旁站着的是小舞,手上拿着个大包裹,这让沐晞一见就吃了一惊,心里想着该不会沐晞又拿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要给女儿玩的吧? 沐晗进来,小舞立刻就伏身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沐晗看着仍靠榻在眼睛空洞失神一动不动的沐晞,朝小舞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小舞苦下了脸,马上回:“小姐今天一早起来说是要来娘娘宫里住一段时间,所以让奴婢收拾了衣物过来。昨日晚上小姐也没怎么睡,房里的灯燃了大半夜,也不知道是遇了什么事,失魂落魄的,整个人都不像是小姐了。” 沐晗忙问:“那王妃呢,没劝她,没问她一下么?” 小舞摇头,“没有,奴婢去和王妃说,王妃只抬头笑了一下,说了声‘让她去吧’,就和小公子去玩了。” 这就证明没什么大事了,而且娘也是知道原因的。沐晗点点头,上前坐到了沐晞身旁:“怎么突然要来我这里住了?朝阳还是整天睡着,皇上也整天忙,你正好陪陪我。” 沐晞总算从靠垫上起身,坐正了身体,朝小舞道:“好了,东西放下了你就走吧。” 小舞连忙道:“小姐一定要奴婢走么,奴婢要走了谁来照顾小姐呢!”说着朝沐晗求救道:“娘娘,您就劝劝小姐吧,她非说不要见到奴婢,要赶奴婢走……” “让你走你就走嘛,啰嗦什么,在这儿还要做事,回去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什么也不用做,还有,乖乖回去,我给你涨工钱好不好?”沐晞不耐道。。 “可是谁来照顾小姐,奴婢……”小舞再次看向沐晗,沐晗笑道:“好了,她让你走你就走吧,这么好的事我的都想不到呢,我这里她又不是不熟,也不是没人照顾,你就回王府里歇着吧。” “这……”小舞迟疑半天,才道了声“是”,将包裹放下,又嘱咐了沐晞好多话,这才离开。沐晗看着沐晞,轻笑道:“你是怎么了,看上去很是反常呢!” 沐晞深吸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想静一静,不想住以前住的地方,不想见以前认识的人,烦死了!” “什么时候我都成了你以前不认识的人了?”沐晗与她开着玩笑,然后问:“你是为什么烦,能说么?” 沐晞只闷着不吭声。 沐晗试探性地问:“是为情?” 沐晞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虽然没说,但明显的意思就是:你怎么知道! 沐晗笑道:“最能让女人心烦意乱的就是感情之事了,你又不是和爹娘或是其他在意的亲人闹别扭,那就只有是为男女之情烦心了,而且我还知道你最近桃花十分旺盛呢!” 沐晞一副苦瓜脸,从身上拿出一只玉佩来,看着那玉佩,有气无力道:“昨天我看这东西看了半夜,也想心事想了半夜,睡都睡不着,后来我一回想,我那心事里面想的都是和那个人有关的。” “所以,你是想那个人了?想又不是不能见,去见见就好了。”沐晗说道。心想这又不像她当年,心里想,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想得做什么都无趣,可又不能见,甚至还不敢表露出来,当时她还想若她是像沐晞这样想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一定可以轻松许多,没想到现在沐晞也发愁了。 沐晞回道:“我不要去见他,我觉得我其实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对我来说太特殊,所以才常想着他而已。”说着她将那玉佩摊道沐晗面前:“你看,这竟然是我以前送给他当订情信物的,这多丑,多俗,我竟然会送这个,可见我当初的想法是很不可思议的,完全不像我自己嘛,所以我当初喜欢的人估计也不怎么样,而薛尚清呢,所以我也是不喜欢的。可我现在却又老想着他,我觉得只是因为我很好奇,一想,呀,他是我以前喜欢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们以前都经历过什么呢?很多很多,而这些问题想着想着,就是我在想他了。” “于是你到宫里来,是想清静清静,让自己考虑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想他?”沐晗问。 沐晞摇头:“不是,我不是清静,是冷静,等我冷静下来我就会把他忘了,然后就不会想他了。” 沐晗忍不住笑了出来,拍着她的肩道:“好吧,那你就冷静吧,好好陪姐姐几天,晚上让皇上过来咱们一起吃晚饭,嗯,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忘了,不过你要不要把玉佩也放下,这样应该更加不会想起他吧?” “不。”沐晞认真道:“这玉佩会提醒我,我在吴郡时的眼光有多差,和现在有多不相同,我得留着。” 正说着,外面宫女来报道:“娘娘,镇南王叶世子来了。” “让他到前边……”沐晗话说了一半,已经要从榻上起身,随后却看了沐晞一眼,突然又坐了下来,不再去别处相见,改口道:“就让他进来吧。” “是。”宫女去后,沐晞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沐晗回道:“上次随皇上同行,偶然听他提起岭南有位苗人大夫,为他父亲配得一副清神醒脑丸,效果极好,我便让他拿些过来给皇上试试,若皇上觉得不错,就把药丸拿去太医院看看,看能不能照着配。” “我说你身为皇后,怎么还和他这样的美男子关系好呢,原来还是为了皇上。”沐晞表示不屑地将身子往榻内收了收,彻底倚在了榻上,又端起面前的盘子,挑了只嫩黄色的糕点来吃。 “臣叶鸣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叶鸣进来,沐晗立刻道:“叶世子勿多礼,快起身吧。”说着又朝两旁吩咐道:“给叶世子赐座。” “谢娘娘。”叶鸣这才抬起头来,于是沐晗如愿地在他眼中看见了意外之色。 “原来秦小姐也在此,叶鸣之前并未见到小姐,还望小姐海涵。”叶鸣说道。 沐晞“嗯”了一声,“你不用看到我,你们说你们的,当我不在就好了。”说着突然道:“嗯,这个好吃,是御膳房弄的新花样吗?” 沐晗看了一眼,“这是用甘瓜制的,皇上也爱吃。” “啊,甘瓜,我说呢!”沐晞立刻将盘子递向叶鸣的方向:“你吃吃,你不是没吃过甘瓜吗,这就是甘瓜味,你们那里没有吧!” 叶鸣轻轻一笑,迟疑片刻,果真走到她面前,捡了一只黄色的糕点,然后回座尝下一口,点头道:“不错,甘甜而不腻,不比岭南瓜果差。” 沐晞高兴着,拿了只盘子过来将这样糕点分了许多在盘中,一边将盘子递向宫女,一边说道:“这些都给你,你下次过来得给我多带点你们那边的东西,可惜带不了新鲜的,就做成糕点带过来!” 叶鸣笑道:“从岭南过来一趟得花上数月功夫,恐怕就是做成糕点也要坏了,不过南北差异也不只这些,恐怕许多原料相同,做法却不同的岭南菜小姐也会喜欢,此次前来,父亲怕我食不惯京城口味,所以带了几名厨娘,不如明日我让她们做几味小菜,我给小姐送过来尝尝?” “好!”沐晞来了劲头,立刻起身道:“也不要做了带来了,那样都冷了,不如你就把她们带到宫里来,我们就在御花园里找个好地方一边做一边尝,而且我也会做很多东西的,比如沙冰,这可是我秦家绝密甜点,不只南方人不会,天下间也就我与我娘,还有我姐姐会做!” 叶鸣眼中一亮,“秦小姐还会厨艺么,那在下定要好好观瞻品尝了!就如此说定,明日在下一定到来。” “嗯,好!”沐晞说着就拉了沐晗道:“姐姐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吧,反正皇上也忙,你也闲着没事,还不如和我们一起玩,我记得很多娘会的复杂的我不会你却会的,不如做给我们吃吧!” 沐晗笑着摇头:“你以为皇上忙我就闲了么?姐姐可还有这后宫的大堆事务要忙呢,最近朝阳又总睡不好,醒了也非要我抱着才能哄睡,我可没有你清闲。”说着看看叶鸣,“这宫里你也熟,你就带着叶世子折腾吧,只要不把御花园弄得着了火,或是烟雾乱飘就好。” 叶鸣低头轻笑,回道:“娘娘放心,臣一定在一旁好生看管,不会让秦小姐弄出意外。” 沐晞朝两人撅唇,“说得好像我很能惹事一样,我可从来没烧过哪里,我还是品厨大会的上首评判呢!” ***** 十月底的一场雨,让天地彻底变色,不过一夜的时间,秋高气爽变换成了冬日寒风凛冽,小舞再一次过来,带了许多棉衣厚靴给沐晞,又传郁青青的话,问她什么时候才回家去。 沐晞只坐在榻上,手捧着暖炉,淡淡道:“她总算是惦记我了么?哼,我还没玩够呢,不回去!” “小姐这都在宫晨待了多久了?府里没了小姐都冷清了不少呢,小公子也没人陪着玩了。”小舞劝道。 “哎呀,反正过年的时候我肯定要回去的啦,现在急什么,而且这会儿外面冷着呢,我要回去也得等天晴了再回去吧。” 才沐说翼。小舞还要再劝,沐晗进来,笑道:“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说不定待得一久,娘一想她就也过来了呢?娘都好些日子没过来了呢!” 小舞只得道了安就回去,沐晗坐到沐晞身旁,一眼就看到了她边上放着的玉佩。 “怎么又拿出来看了?”沐晗问。 沐晞将玉佩往里面收了收,“无聊看一看怎么了。”说话时语气蔫蔫的,似乎还有些惆怅惘然的感觉。 沐晗又问:“那你冷静得怎么样了?” 沐晞只抿着唇不说话,拉着身上的被子往身上一裹,靠向身后,目光一动不动盯着某一处。 沐晗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我收到了张纸条,要看么?” “难不成是情诗?还有人打皇后的主意么?果然色胆够大的。”沐晞虽然回着,却是头也不转一下,完全一副敷衍的样子。 沐晗一笑,缓缓道:“我也觉得那人色胆够大,没门路见你,竟然找到我面前来了,真以为我是传话的么?” 沐晞初时没反应,之后似乎是回过神来,立刻坐起身道:“给我的?是谁?”说着就来拿她手中的纸条,沐晗却起了玩心,在她抓过来前将手躲开。 “你先告诉我,你希望是谁?” 沐晞不回话,她猜测道:“叶世子,不对呀,你不是前天才和他一起游过去烟湖么,湖上风大,他还把他的披风脱了给你呢,你今天是不是要还他了?” “谁要见他了,你快把纸条给我!”沐晞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身上的被子就扑过来将沐晗胳膊按住,然后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夺过纸条来,然后立刻将纸条打开。 看到那字时,她便无端地确定那是他的字,再看到里面的话,她只觉之前还阴沉沉的天一下子就阳光明媚起来。 确切地说,这并不是写给她的话,还是写给沐晗的。 “跪求娘娘传话,臣欲约见令妹明日于杏树下,望应之。” “哼,不是爱理不理么,有种别约我啊!”沐晞一副不悄,脸上却是洋溢起得意而满足的笑容来。沐晗揉着自己被她捏疼的胳膊,但笑不语。这些日子,她应该有答案了吧,说是要淡忘那人,结果却因为那人的主动而喜笑欢颜,这还谈什么忘不忘,冷静不冷静? 下午时,沐晞如约而至,却担心自己去得太早,原只打算先在远处望风,等他去了她再去的,没想到一下子就看见他直直立在他们之前见面的杏树下。 心里又惊又喜,她再不迟疑,立刻上前去。 听见脚步声,薛尚清身子一震,很快就转过身来,看见她,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脸上再不似之前的严肃,似乎出笼的鸟儿一样瞬间松弛下来,不由露出少见的欣喜。 “你来了,娘娘竟真的替我传话了,我还以为你……”他的话语过于激动,说了一半,便再没有说下去,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 沐晞问:“以为我怎么样?你怎么来这么早?” “今日我沐休,自然可以来得早。” 沐晞将脸一偏,“所以你是沐休无聊了,所以才顺便递一张纸条给我姐姐约我出来?” “自然不是!”薛尚清立刻道:“我是……是怕你天太晚不愿出来,所以才约至今日。” 沐晞看着他,反应过来,他今日根本就不用到尚书省,该不会他其实一大早就来了吧,只是她还以为他要下值之后才有时间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过来…… “哦,那……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轻声问着,可当这话说出口,却又觉得是不是不太好听,感觉像是她急着走一样,可事实上她恨不得和他多待些时间呢。 薛尚清侧过了身去,沉默良久才抬头道:“沐晞,我想告诉你我们之前的一切,所有所有你忘记的,我都告诉你!” 沐晞一愣,“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了?可是我也没那么想知道了,因为……” “不,沐晞,你让我告诉我,很多事,我们曾经历过很多事,我们甚至……甚至远不是你想的那样平常的关系,沐晞,让我告诉你,你再作决定好么?”薛尚清急道,他从来没想像现在这样着急过,甚至急得打断她的话。 沐晞疑惑地看着他:“作什么决定?” 薛尚清缓缓道:“自你上次离开,已经整整十八日了,我想也许你发现你的确只是好奇才在那几日总去找我,也许你连是否是这样的答案都没去想便又去在意其他了。我知道你向来好新鲜,你不在睿王府,来了宫中,我每日都能打听到你的事,你与镇南王世子在宫中品厨,你与镇南王世子在御花园里洒小米捉麻雀,你与镇南王世子游湖……你的消息里,总有镇南王世子的身影。而睿王又和镇南王走得颇近,他们亦是多年前的同袍战将,许多人都私下猜测他们是要结为儿女亲家,我也知道,睿王向来就厌恶我……沐晞,就算你父亲中意镇南王府,就算你觉得镇南王世子不错,也不要这么快作决定好么?让我告诉你我们以前的事,你再好好想一想,好么?” 沐晞心中感动又疼痛,连忙道:“我没有,我没有要作什么决定,我爹也没说要和镇南王结亲家,我来宫里也不是专门来玩的,我就是来想的,我不是说要好好想想么,所以过来……就是要想清楚的……” 薛尚清猛然一惊,“你说……你并没有……也没有和镇南王世子……” 沐晞摇头,“当然没有了,我和陈苏玉他们也玩的,只是后来他们都没什么时间玩了,所以玩得才少了。” 薛尚清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她,喃喃道:“沐晞,我就知道……你会等我,你不会这么快就让我失去机会……” 沐晞一笑,正要说什么,一滴冰冷雨滴掉在了脸上。 薛尚清与她同时抬头往天上看去,“又下雨了。” 话才落,又一滴雨掉下来,很快,不只脸上,颈上、胳膊上,其他地方都被雨滴到,身旁杏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黄了的杏叶一片一片往下落。 “这雨恐怕还有些大,我们往前面去避雨吧!”薛尚清说着就拉了她往前跑去。 在他将她的手捏在手心那一刻,沐晞突然发起怔来,只觉得此情此景,他们似乎经历过。 小巷,寒风天,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她原本冷着,可在被他握住那一刻就全身都温暖了……对,那时不是雨,是雪,不是这样滴落脸上,而是飘在脸上,比现在的雨还冰,黑夜里,她看不见路,脚下是泥泞雪地,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他过来,紧紧牵住她…… “晞儿——” 一阵喊声让她从片断中惊醒,抬头望向前方,只见前面是京城的街道,一顶轿子停在路间,此时轿中的人正打起了帘子,一动不动看着她。 “爹……”她轻轻叫了一声,薛尚清也在同时松开了她的手。 “下雨了,与爹一同回家去吧。”秦悦沉着脸说道。 沐晞此时根本就不想回去,她还有许多话要和薛尚清说,可看着面前的父亲,她知道他不会允许她留下来。尽管她常不听父母的话,但什么时候可以讲价钱,什么时候不可以讲,她还是知道的,特别是面对父亲。 薛尚清面前秦悦躬身道:“下官见过睿王。”说完回头道:“你随你父亲回去吧,不要淋雨,不要着凉。” 沐晞点点头,正要上前,随后道:“那我们明天再见,就在这儿,你下值后!” 薛尚清才点了一下头便立刻道:“不,明天不成,明天我有要事,后天可好?” “好!那就后天!”沐晞说完,这才跑上前去进了秦悦的轿子。 轿帘合上,雨滴一点一点打到轿顶,传来“啪啪啪”的响声,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她才想起薛尚清身上也是没伞的,这一下回去只怕要淋个透湿吧……早知道她就早点过来了,那样兴许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下面还有更新,在下午,天黑前~~~ () 番外求亲 “你姐姐说,你去宫里是为想清楚对薛尚清感情,所以现在是想清楚了?”一旁,秦悦淡声问。 沉默半晌,沐晞点头,“是。”说着,她认真道:“爹,我差不多,已经想清楚了,我想和他在一起,你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轿中没有燃灯,乌云笼罩的天灰蒙蒙一片,以至层层遮掩的轿子里也是昏暗的,秦悦看她一眼,然后冷声道:“他做让我讨厌的事,我又怎能不去讨厌?你毕竟未嫁,他是个丧妻的鳏夫,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注意一些。我的话你大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以他那点斤两,让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于我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爹你……”沐晞本以为自己好声好气的求爹,他一定会好商量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一副态度,不禁气恼,“哼”了一声坐到轿子另一端与他隔着最大的距离,再不理他。 秦悦不言不语,缓缓靠到一旁闭目养神。 晚饭后,窗外的雨滴滴嗒嗒下着,秦悦躺在榻上,郁青青替他按着头,旁边炉火霹雳啪啦燃着,带着阵阵暖意,桌上茉莉花的香丸烧得正盛,淡雅的茉莉花香飘满一室。 抬头看一看外面屋檐滴落的雨,又看一看秦悦安详的神情,郁青青突然道:“你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快了。”他懒懒回道。 郁青青一笑,一时语气轻柔了许多:“是不是我按得太舒服?我突然想到那句话,‘少来夫妻老来伴’,我们这是不是就是‘老来伴’了呢?” 秦悦瞟了她一眼,“你从哪里看出我只是‘伴’不是‘夫’了?”。 郁青青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捏着他耳垂笑道:“有本事你一辈子做‘夫’,不做‘伴’。” 秦悦也闭着眼一笑,“胃口不小,我就怕到时候看着你满脸皱纹一头白发,还有几颗松动的老牙齿,下不去口。” 她笑着把他两只耳朵都捏起来:“你放心,等那时候你恐怕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了,反正我是不会管的,给你找几个漂亮的丫环,看你对着她们有没有劲下口。” 两人笑了一会儿,郁青青又问:“你与晞儿晚饭好像都没怎么说话,出了什么事,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十多天没见面,怎么父女见了像是仇人一样?” 秦悦懒懒回道:“碰到她的时候,她和姓薛的在一起。” “姓薛的?薛尚清?”郁青青一听就能猜到是什么事:“你又和她说反对薛尚清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之前不是都好了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年纪越大越固执是不是?难怪我看瑄儿最近越来越倔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你学的!” 秦悦轻轻一笑,摸索着握住她的手,睁眼道:“青青,后年,或是大后年,我们就离开吧,南方的院子看过无数次图册,却还没亲眼一见,那里有你喜欢的温泉,有个一模一样的芙蕖亭,有瑄儿喜欢的沙堆,还有娘喜欢的蔷薇花,我们去那里怡养天年,每天种种花养养鱼,看着瑄儿长大成人。” 乌旁悦轿。郁青青柔声道:“自然是要去的,而且我还想,这世界的许多地方我都没去过,你忙了半生,都没空陪我去,到那时有空了总能一起出去了吧。” “嗯,自然。”秦悦说道:“我失势那一日,定是抄家削职,之前的荣耀半点不留,而那些与我有牵连的人都不会安然无恙,薛尚清虽会是我的女婿,但若有个不得我喜欢,只受霄儿提拔的名声,到时会好许多。晞儿索性就做个不听父命的女儿,嫁与薛尚清,他们只站在霄儿那一边,与睿王府划清界线,如此,以后各事都好办。” “原来你是想到了这么远的地方……”郁青青怅然道。不错,他日睿王府失势,一定是翻天覆地,新人换旧人,如同唐朝长孙无忌的谋反,如同清朝多尔衮的重罪无数一样,当初有多辉煌,后来就有多声名狼籍,睿王秦悦被冠上各种罪名倒台,秦悦的众多党羽当然也不能幸免,薛尚清为秦悦的女婿,理该同罚,可如果他之前就有个不得秦悦喜爱的名声的,又坚持效忠于皇上,那等秦悦受处时他便可以涉身事外了。 叹了声气,郁青青道:“这事还是要和晞儿说清楚吧,若她嫁了薛尚清,以后必然是要留在京城与晗儿为伴的,虽说可以往来,可路途毕竟遥远,我们与她相伴的日子也没多了,现在还在一起,何必有意闹得心里不痛快?” “不急,以后再说不迟,再说我也不是现在就同意她嫁与薛尚清了,来来往往尚可,若要谈婚论嫁也没那么容易。” 郁青青一笑,“好了,随你的便吧,你自己躺会儿,我还要去晞儿房中一下呢!”说着她就起身,往西厢而去。 沐晞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滴,原本该是一副愁绪满怀的样子,可偏偏她还一手拿着小笼包啃着,那一点“梧桐更兼细雨”的意境被她破灭得一塌糊涂。 郁青青忍不住笑道:“晚饭那么多菜不吃,跑回房中啃包子,你让做晚饭的王厨子知道了多伤心?” 沐晞撅着嘴道:“哼,看着爹就生气,吃不下!” 郁青青摇摇头:“你爹不过是嘴硬而已,他虽然说着多见不得薛尚清,多讨厌他,可你看他对薛尚清做过什么没有?你以为你和薛尚清的那点事他不知道么?要真讨厌他,真不想你和他在一起,你爹早就行动了,而且还能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哪里还等到你在这里生闷气?” 沐晞立刻回过头来:“所以爹不过是不好意思承认,其实他心里已经不那么讨厌薛尚清了?” “就算讨厌,你喜欢他也得喜欢啊,而且薛尚清也没什么讨厌的地方不是么?” 沐晞起身一把抱住她胳膊,“娘,还是你说话好听,薛尚清本来就没什么讨厌的地方!”说着奇怪道:“娘拿着衣服做什么,这衣服真好看!” 郁青青得意道:“好看吧?这是我看中的面料款式,本来是想给我做衣服的,结果被你爹说老不知羞,一点也不庄重,我没办法,就只好给你做了。” 沐晞一边将衣服展开看着,一边语气发酸道:“原来是自己穿不了的才给我呢,我说怎么看着这么老气。” 郁青青一笑,“是啊,是我穿不了的,那你要么?” “当然要!”沐晞立刻就跑到床边去脱下身上的外衣试起来。 郁青青往旁边一坐,拿起盘中的一只小笼包,一边咬下一口一边说道:“这衣服年轻却不失端庄,平日穿着有些繁复,但若是重要场合穿着就再合适不过了,一看就像王府里出来的千金小姐,既然这么好看,不如明天就穿着去一回重要场合吧。” 正系系带的沐晞回过头来,猜疑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娘你好像有什么陷阱一样?什么重要场合,没听说宫里有宴会啊?” “也不算坏事,明日永安王府摆寿宴,娘懒得动,你替娘去一趟。明日的寿宴是晚宴,而这衣服上正好有金线绣花,你再戴上上次你姐姐给你的夜明珠金钗,到时候定是艳惊四座,把那公孙小姐的风头抢得光光的,怎么样?” 沐晞默然片刻,然后回头喜笑颜开道:“成交!不过从后天起,你们得给我把那些排队上门说亲的全打发了!” 郁青青白她一眼,“还真飘飘然了,十九岁的老姑娘,你当自己还是香饽饽呢!” “十九岁又怎么样,还不是比那些十六七的美得多,而且我还有个做皇后的姐姐,做王爷的爹呢,这么好的媳妇,谁不要!”沐晞一边得意着,一边又问:“寿宴不是大事么?是他们家那个老王妃吧,怎么娘不该亲自去?我看你挺清闲的嘛!” 郁青青只一笑,“睿王睿王妃不亲自去,皇后娘娘却会亲自去。”说完,又交待一声“早点睡”,然后起身离开。 沐晞看着由丫环撑着伞走入雨幕的娘亲,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她知道爹和哥哥表面上和气,实际上却是有派系的,某些人依附爹,某些人依附皇上,这公孙一家,大概是和爹关系不太好吧……不过这依然是表面的,真正的实情,别人这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第二天,沐晞果真穿着一身绝美而端庄的衣裙招摇过市,从下轿到走进永安王府,一路都有众多目光相随。 尽管这种受人关注的场面沐晞从小就经历着,但这次却是特殊的,因为是死对头的家里,而且自从她过了十八,又到十九依然未嫁后这种目光里很多都变味了,再一次再次感受完完全全干净纯粹的惊艳,感觉实在是好啊! 沐晞兀自得意着,心想待会天完全黑了屋里把蜡烛一点,她更加光芒四射呢,你们就等着吧!正迈着小碎步装着大家闺秀模样往里面走,隐约却有些异样之感,下意识地,她回过头去,竟见到了男客堆里其中一个往她望来的人。 薛尚清,是薛尚清,他也在这里? “秦小姐,怎么了?”前面带路的老妈子温声问话,沐晞这才回过头去,答了声“没事”,继续往前走。 人进了后院,心却仍停在前院。 薛尚清来了,所以他昨天说的“要事”,就是来参加公孙家的寿宴? 堂堂一个王府,办个隆重的花甲寿宴,受邀之人何其多,他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真怕得罪人,托人送份寿礼不就成了么,别人哪里会在意他有没有来!仅仅为了这个,他就拒绝她说今日见面的提议么? 不对,以薛尚清的官职,其实永安王府根本就不会请他,外面的那些男客里,放眼望去哪个不是京中权贵?而薛尚清在京城里别说家业根基,就是连个脸熟的人也没有,又穷,官又小,永安王府为什么要请他?难道是因为他上次帮了公孙绛雪一次? 这样一想,沐晞便觉得只有这个原因了,原来是这样,可是……可是他凭什么为了个寿宴就拒绝了她? 因为这个,之前所有的得意都没有了,所有的开心都没有了,她原本还打算今晚要像个花蝴蝶一样到处转一圈,和这个那个打招呼的,结果因为心情不好,一开始就坐了个僻静黑暗的角落一声不吭,好不容易别人走近了她,原本还以为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没在意,后来发觉是睿王府的小姐,连忙惶恐地过来打招呼,还要解释再三自己不是有意不过来,而是真的没看见。 直到后来寿宴开始,沐晞才因为席位分布而代表睿王府坐到了显要的位置,许多之前都没看到她的人这才惊觉原来秦小姐夜里看着比平时看着还要美三分呢! 王府的老王妃坐在堂下,公孙绛雪服侍在她身旁,她一如继往穿着身素雅衣服,却是银线与珍珠瓒成的白梅绣花,再配上她那张天生丽质的脸,同样也美丽不可方物。后来众宾客才知道原来永安王府是祖孙同辰,公孙绛雪竟也是今日生辰,祝寿时便也带上了她,一时间公孙绛雪的美貌端庄再次落入所有人眼中。 寿宴没开始多久,皇后娘娘果然是来了,哪怕看到了姐姐,沐晞也没表现得多热情的样子,只和常人一样向她行了礼,这让沐晗好一阵疑惑。 皇后这种人物过来当然只是意思意思,与老王妃说几句恭贺的话,受几下跪拜,再小坐片刻,等到祝寿结束就离开了,接下来,便是一片歌舞宴饮。 小舞就站在沐晞身旁,无聊了便偷偷的四处张望,一下子瞄到了薛尚清,立刻大觉新鲜地低头朝沐晞耳语道:“小姐,他也来了呢,好像正往你这边在看。” 沐晞喝下一杯酒,没好气道:“你看错了吧,公孙绛雪也是这个方向,说不定他是在朝公孙绛雪。” 本以为小舞要说不是,没想到停了片刻,小舞却又低头道:“好像真的有可能呢,他的位置竟然不错,坐在公孙家内家嫡亲边上,现在还与旁边的人说话去了,怎么他和公孙家的人很熟吗?” 沐晞猛然一惊,立刻抬起头来往边上看去,小舞说得没错,他果然是坐在公孙家自己家人的位置上,只是坐在最边上,而此时与他喝酒那人正是个姓公孙的,似乎是公孙绛雪的堂弟。 突然间,沐晞想起了那只盛了贡品伤药膏的玉盒子。贡品先由各地献往宫中,再由皇上分赏给想分想赏的人,当然数量有限一般只有王公大臣家里有了,尽管分赏时也许会有多少、或者器皿贵重与否的差别,但连他们睿王府都只是只搪瓷罐子,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这证明这药膏在分发时并没有在器皿上做功夫,反正那搪瓷是上好的搪瓷就是了,就算别家与他家有差异,也不会单单用个小小的玉盒子来装,这明显是有人在送药给薛尚清时精心装好的。而什么人才会花这样的心思?同僚?哼,一个当官的男人会找一只精美的玉盒子专门盛出药来送给他吗?这是女人才会做的事,而且是送给心上人才会这样! 薛尚清受伤之后她中间只隔了一天,第三天就把药送过去了,可那时公孙绛雪已经把药给他了,他已经抹上药了,所以在中间隔的那短短的时间里他与公孙绛雪见面了,还不是普通的客套的见面,要不然公孙绛雪怎么会知道他胳膊伤了? 突然想起之前公孙绛雪的目光无意识地往某个方向瞟了几眼,沐晞立刻抬头看去,正好又一次碰到公孙绛挪眼看向别处,而她目光的尽头,薛尚清正露出微微的笑容,与左侧之人喝了一杯酒。 一时间,沐晞有种想甩薛尚清一巴掌的冲动。 原来他是周|旋在两个王府之女身边呢,估计是谁攀得上就攀谁吧,反正两家都是京城门庭显赫的人家,无论做上哪家的女婿都可以青云直上,顺风顺水。结果他的运气不错,这两个傻子都喜欢他了,他自己却不知道选谁了,所以两边都小心维护着,今天来找她诉说情思,明天来参加公孙绛雪的生辰宴,后天再和她邀约…… 薛、尚、清,你就是个王八蛋! 小舞见沐晞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紧紧捏着手中的杯子几乎要把杯子捏碎一样,正巧旁边有人朝她这边看过来,小舞小意倾身挡了那人的目光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去咱们家的镇南王世子吗?原来他还会吹箫呢!” 沐晞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叶鸣与公孙绛雪一同走到中间的台上,两人一人摆琴,一人执箫,原来是公孙绛雪要弹琴一曲为祖母祝寿,而人群中有人吆喝镇南王世子吹得一手好箫,要求两人同奏,永安王便索性邀叶鸣上台,于是最后便有了这众人瞩目的合奏。 一琴一箫,果然比之前公孙绛雪的独奏生动了不少,而且这次是十分欢快的曲子,两人合奏更显喜庆热闹,且合奏的两人一个闭月羞花,一个貌若潘安,烛光照耀下竟似一对神仙人儿一般。 果然,在曲子结束后立刻就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吆喝道:“叶世子却公孙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啊,这男未婚女未婚的,现在两方父亲都在场,今日算是二喜临门,不如索性来个三喜临门吧!” “对对对,这样好这样好,我们就都是见证了,哈哈哈,索性把订婚喜酒也一起吃了,礼金一份算双份!” “哈哈,说的是,我看两位就是天作之合嘛,怎么样叶世子,这公孙小姐可是咱们京城里的大美人,配你这俊小子不错吧?” 永安王连忙道:“玩笑,玩笑,各位这样可是要羞煞小女了。” “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王爷你看这是多配的一对,我要是有女儿,我都想要个叶世子这样才貌无双的女婿呢!” 众人此时都喝了酒,玩兴尽起,又因为这两方论家世论儿女品貌年龄的确都再合适不过,不会侮辱了哪方,所以尽情开着玩笑,一时间竟有不得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态势。 一直沉默的叶鸣在此时突然笑道:“众位不要拿我二人玩笑了,叶某鄙陋,公孙小姐自有良配,怎么能如此折辱于小姐。且叶某心中也有倾心之人,可惜佳人无意罢了。”说着,有意无意往沐晞所在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极淡,却仍是让人捕捉到了,一时恍然大悟。 尽管他看的那一方都是女客,且不只沐晞一个年轻女客,但加上之前某些细微的传言,众人一下子就能猜到他说的人正是沐晞,原来叶世子真对秦二小姐有意,这一回是趁势表露心迹呢! 沉浸在愤怒情绪的沐晞却还有些茫茫然,回过神来正要去问小舞细节时,前边永安王也开口了。 原本叶鸣在此时向沐晞表露心迹也没什么,可偏偏他初来京城,不知道沐晞与公孙绛雪原本就是京中议论中心的两人,旁人比着两人的相貌,比着两人的家世,比着两人的性情,甚至还有人拿两人谁更好,谁会更早出嫁来打赌,就是今日,也是有人比着两人谁更美的,结果却叶鸣却偏偏在众人拿他与公孙绛雪开玩笑时称自己倾心于沐晞。 叶鸣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英俊人物,家里又是战功显赫的镇南王府,这当然倍受瞩目,结果这样一人,最后选择了秦小姐,没选公孙小姐,这说明什么呢? 看着女儿脸上露出难堪之意,永安王便索性说道:“叶世子说的是,双方各有良配,不过是同奏一曲给老母祝寿,哪里担得上什么天作之合的话,更何况不只叶世子另有意中人,就是我心中也是早有中意女婿人选的,我粗鄙半生,就钦佩才高之人,薛工部,昔年探花郎,我有意将小女许配于你,不知薛工部意下如何?”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别说认识我 看着女儿脸上露出难堪之意,永安王便索性说道:“叶世子说的是,双方各有良配,不过是同奏一曲给老母祝寿,哪里担得上什么天作之合的话,更何况不只叶世子另有意中人,就是我心中也是早有中意女婿人选的,我粗鄙半生,就钦佩才高之人,薛工部,昔年探花郎,我有意将小女许配于你,不知薛工部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公孙家会主动提亲,且对方还是个不属于京中权贵圈的无名小辈! 顺着某些人的目光,大家都将目光往薛尚清投去,薛尚清被身旁之前一起喝酒的公孙族人拉着站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薛尚清早已经与公孙家熟悉了,这说明永安王提亲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交涉的。 “才子配佳人,也不错,哈哈哈!” “不对,是英雄救美人吧,重阳那天,好在有薛工部才救了公孙小姐呢!” “是啊,皇上可是亲自夸赞过薛工部的才学!” 男人很快就随着风头转着向,大夸薛尚清公孙绛雪是一对,女人却细心地看到了公孙绛雪的脸色,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之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样子了,而是低着头,含着羞,一副小女儿模样,一时心里大为惊叹原来这公孙小姐也有这般时候,看来她是动了真情了。 “王爷,晚辈……”薛尚清脸上出现着急愕然之色,要说什么却又没能立刻说出口,就在他迟疑时,沐晞放下杯盏,一声不吭地从座位上起身,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出了宴厅。 “沐晞!”薛尚清一惊,看一看堂上的永安王,立刻就追了出去。 面对一众宾客直直投来的目光,小舞连忙道:“我……我家小姐有急事去追皇后娘娘了……”说着就也跟着跑了出去。 瞬间,宴厅类一片安静,紧接着而来的,则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沐晞,沐晞——” 前面的沐晞走得极快,听见他的呼唤声也毫不停滞,薛尚清一路追着她跑出永安王府的大门。 沐晞走的速度尽管快,但毕竟是走,薛尚清一路跑着追,虽然后出门,却仍然在离王府大门几丈远的街道里追到她,急着一把抓住她胳膊,“沐晞,你别走,你听我说——” 沐晞突然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看着他道:“好,你说,我听着!” 早已入夜,满布乌云的天不见一点星光,四周清冷的风呼呼吹着,她的脸看上去洁白而冰冷,薛尚清立刻道:“我和公孙小姐没有关系,我完全不知今日王爷会如此,你……” “之前的药是公孙绛雪送你的?”沐晞冷声问。 薛尚清无奈点头,“可是……” 未待他说完,沐晞又问:“你与公孙家人很熟,之前就来过她家,而且不只一次?” “是,可……” “不要说什么可是,你只要答是和不是就行了!”沐晞再次打断他,“你昨天说的要事,就是今天的公孙府的寿宴?因为要来参加寿宴,所以才不能和我见面?” “沐晞,我……” “我说了不用说其他的,你就说是或不是!” 薛尚清迟疑半晌,才道:“是,可是其中都有原因!” 沐晞这时候却比任何时候都斩钉截铁,马上就回道:“那说一个你自认为最说得过去的原因?就一个,让你非要在秦沐晞和公孙绛雪之间流连的原因!” 薛尚清再次迟疑,似乎思虑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能与公孙府交恶,永安王能在仕途上助我,若顺利,明年我便能入朝议事,那样我……” “好了!”沐晞突然咬牙道:“凌风!” 她话音才落,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凌风立刻上前来,“小姐!” “把这混蛋给我狠狠打一顿,往死里打!” 薛尚清一愣,“沐”字还没喊出口,人就已被凌风一掌推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凌风虽然沉闷,虽然沐晞一开口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执行了,但他并不傻,也知道什么时候主人的话该丝毫不差地去做,什么时候只用意思意思就行,比如现在,就是意思意思的时候。沐晞说让他“狠狠打,往死里打”,他当然不会真的狠狠打、往死里打,就薛尚清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书生,他要真下狠手,恐怕几拳下去薛尚清就没命了,所以他收着力,以让自己打起来像个普通人。 果然,还没几下,之前下令“往死里打”的沐晞开口道:“好了!”这就停息了教训。 凌风起身立到一旁,沐晞缓步走到薛尚清身旁,蹲下身道:“那只玉佩你今天也带在身上吗?” 薛尚清身上吃痛着,却听见她这样问立刻就欣喜地将玉佩拿出来,“自然带在身上,沐晞,尽管我没有及早拒绝公孙小姐的心意,可……” “砰”地一声,只听一阵玉跌落青石板地上被摔碎的声音,那之前还幽光放彩的两枚玉佩就在他的眼前四分五裂。 薛尚清愣愣着看地上一片一片散落的碎玉,之前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姓薛的,以后要是敢声称认识我,敢说和我秦沐晞有任何关系,别说是升官发财,就是你这条命也留不住!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要不然下次就不是打一顿这么轻松了!”说完,她站起身来,冷声道:“现在回筵席上,说不定还能订下婚事呢,你赶紧的吧!” 轿夫终于追来,沐晞头也不回地坐上轿上,幕色中,一队身影越走越远。 **** 心子是只。“哗啦”一声响,将床上好不容易才被哄睡的沐瑄惊得猛地一阵,马上就睁了眼。 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比之前的更响,这证明刚才那一下不是偶然,而是人为的,连沐瑄在听了两声之后都问道:“娘,怎么这人一下子打破了两个碗?” 郁青青早已听出来这声音是从沐晞房里传出来的,马上拍拍儿子的肩道:“你先睡着,娘去看看。” “我也要去!”沐瑄说着就坐起来,郁青青一把将他按住,“去什么去,小心碰到你爹,他昨天还在说院子里怎么看到了鞭炮,要问问你来着,今天好不容易才忘了。” 听她这样说,沐瑄立刻闭上了眼,“娘我睡着了!” “好,好好睡着啊——”郁青青一笑,这才离开,马上往沐晞房里走去。 她记得自己生气了从来没有摔东西的习惯吧,沐晗也没有,秦悦也没有,怎么这孩子就有了?弄得跟个泼妇似的,这可不好。一路往前走着,各种瓷器落地的声音一路响着,郁青青再次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进沐晞房中。 “你这是怎么回事,去参加个寿宴也能把你惹出毛病来?”才走到门外,郁青青就朝里面道。 小舞见她过来,立刻急道:“王妃快劝劝吧,小姐她气疯了,谁的话也不听……” 再往前走一步,郁青青一眼就看到沐晞将她房中那只白玉花瓶举起来要往地上摔,立刻急道:“你瞎闹!这花瓶可是你自己从你姐姐嫁妆里抢过来的,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么,真当家里是金山银山呢!” 沐晞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瘪着嘴看向她:“我气成这样了你也不问我是为什么,就关心钱!” “有钱你要多少男人就有多少男人,没钱了再生气时你就只能摔东西了!”郁青青说着就去她手中把那花瓶夺了下来,然后在桌上放好,看向她问道:“说吧,薛尚清又怎么气到了你?” 沐晞咬着唇不作声。 郁青青猜到:“你问他你和公孙绛雪谁好看,他说公孙绛雪?” 得不到回答,她又问:“他也去寿宴了,你要他送你回来,他却更想看歌舞?” “还是……” 沐晞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别猜了,无聊死了,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在我面前提他,还有公孙绛雪!” 郁青青愕然,竟真的是与公孙绛雪有关么?薛尚清这样的人也能弄出绯闻来? 沐晞往床上重重坐下去,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是因为姓薛的?” 郁青青一笑,坐到她身旁,“能让女人愤怒的一般都是男人,而且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说着,从身上拿出手帕来,轻轻拭她眼里的泪,柔声道:“不过,他做什么了,让你伤心成这样,给娘说说,娘应该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沐晞忍不住又咬了咬唇,眼里又掉下几滴泪水来,她拿起手帕彻底是擦了两下,然后道:“他一边说要娶我,一边又和公孙绛雪在一起,今天公孙绛雪的爹在寿宴上向他提亲了,我发现我是个笨蛋,就这样!” “你说,他和公孙绛雪在一起?怎样在一起?”公孙绛雪这事倒让郁青青着实吃惊,她以为薛尚清有原则上的正直,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脚踩两船的事。 沐晞马上道:“你放心,我没有冤枉他,公孙绛雪送过他东西,他收了,而且他也承认在和我见面时他一边也在和公孙绛雪见面,还去过永安王府几次,和他家里人都很熟,要不是早就有成亲的意思,永安王会在寿宴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把公孙绛雪嫁给他吗,他又不是傻子,我才是傻子!” “所以,不管他有没有要与公孙绛雪成亲的意思,至少也是暧昧……”郁青青自语道,随后问:“那他答应了永安王的提亲吗?” “我不知道,肯定答应了,傻子才不答应!” “你不知道?既然是在寿宴上提出,薛尚不该当场表态吗,你也在寿宴上,怎么会不知道?”郁青青疑惑地问。 沐晞不回答。 郁青青想了想,分析道:“你去参加寿宴,寿宴之前或是寿宴中应该没机会和薛尚清说话的,今天的寿宴很隆重,不到三更天不会结束,你却这么早就回来了,八成是提早离席,而你又说不知道他是不是答应了,那就是永安王在向薛尚清提亲后你就出来了,然后……薛尚清追出来了?” 沐晞冷哼一声:“就你会猜!” 郁青青一笑,得意道:“这证明我猜对了咯!这薛尚清也没那么差嘛,至少他是追出来了,追出来了,就代表他拒绝了永安王的提亲嘛,不只拒绝了,还拒绝得很绝情,这下子,不只是翁婿做不成,恐怕都要成为仇敌了,他能为了你这样,证明在他心中你还是比公孙绛雪重要多了的。” 沐晞侧过头来:“我管他心里谁重要,我秦沐晞轮得到他来度量?他记得我就是恶心我,从今以后我也不想见到他!” “你不过一时之气,不如再和他说说,把事情……” “不许提他,我也不想听到他!”沐晞大吼。 郁青无奈,“也许是有误会呢,你……”。 “说了不许提不许提不许提!有误会我也不想见他了!”说着拿了身侧的香炉就要往地上摔,郁青青立刻眼疾手快地拦住她胳膊,“别摔了,这可是你爹一点一点挣来的,得罪你的是薛尚清,又不你爹!” 沐晞气恨地放下香炉,怒道:“我摔便宜的好了吧!”说着朝小舞大喊:“给我去厨房抱一摞盘子来!” 夜渐深,各处声响渐渐停歇,郁青青睁眼听着外面的动静,对着夜色中的床帐轻声道:“没声音了,应该是被小舞劝着去躺下了吧,晞儿性子虽有些冲动,可却还从未生过这么大的事,不知薛尚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悦与她一同躺在床上,淡声道:“不用管他是怎么回事,既如此,倒也罢了,做谁家的女婿,与我何干?” “你当然是罢了,这正遂了你的意呢,不过晞儿恐怕真是伤心透了……”说了一半,郁青青又露出些不悦:“晞儿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哭过,今天却被他弄哭了,想想连我也生气,我也不管了,让他们去吧,他不成,叶鸣也不错。” 今天真的不太舒服,这一更都更得艰难,恐怕是加不了更了,不好意思……白让大家高兴了,今天的更新结束了,以后有机会补哈~~ 其实我自己无法想象男女朋友分手还去把对方打一顿的事,但发生在晞晞身上,我怎么就觉得这么正常呢?不动拳脚不解恨啊,薛薛估计被打成猪头了…… () 番外恨由爱生 一夜之间,永安王府寿宴闹剧传遍京城。 镇南王世子不顾宾客“天作之合”的呼声,站在公孙绛雪身侧却向秦沐晞表露心迹;永安王为捡面子,当场向薛尚清提亲,结果气走秦沐晞,薛尚清为了秦沐晞而追出门去,之后两人消失,再也没回宴会。这场隆重的寿宴最终在宾客们颓然无力的打圆场中草草收场,一时间,秦叶薛与公孙,这四人的儿女情事纠葛成为大街小巷议论的话题 。 当然,其实准确来说,情事纠葛主要在秦叶薛三人身上,好像也没公孙绛雪什么事,顶多是她单相思的喜欢薛尚清,结果薛尚清却和叶鸣一起都喜欢着秦沐晞,于是便有最终结论:秦沐晞胜出了公孙绛雪不只是一点点。 永安王府,丫环端着银耳莲子汤来到公孙绛雪房间,未进门之前先朝门外立着的丫环做个询问的眼神,得到丫环的点头后又偷偷朝里探头看了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去,到公孙绛雪身旁,又轻声道:“小姐,喝些汤吧。” “放着吧。”公孙绛雪一笔一笔写着手上的字,语气淡淡的。 丫环又说道:“这是太王妃吩咐了给小姐炖的,小姐不如就先喝上两口吧,天冷,放一下就冷了。”。 公孙绛雪便放下笔,端起银耳莲子汤缓缓喝起来。 丫环心里忐忑着,想问,却又不敢问。自昨夜之后,家里人气归气,但所有人都担心着小姐的状态,生怕她想不开,所以特地交待她们这些下人必须一刻不停地守在小姐身边,绝不对让她单独一个人,她们都小心翼翼地照做着,甚至连带有“寿”、“薛”、“秦”的字眼都注意着不说出来,结果小姐却完全像没事一样,比往常都还正常,练她的字,读她的书,弹她的琴……可是这正常实在是太吓人,太反常,谁经历了昨晚那样的事之后能连声怨言都没有的?小姐的反应不是太正常,反而是太不正常了,她们更加不敢大意。 “这回炖的怎么这么甜?”公孙绛雪问。 丫环“啊”了一声,“甜吗?也许是厨子不注意,把冰糖放多了吧,下回奴婢交待他们少放些。”丫环细细地回答。其实是听了太王妃的交待厨房里才特意炖甜的,太王妃觉得孙女心里必定苦着,痛着,难受着,喝些甜的能舒心一些,所以才吩咐厨房今天炖碗甜甜的银耳汤给小姐送来,结果小姐竟然嫌太甜了。 公孙绛雪喝了几口,放下了碗,正拭嘴,丫环又说道:“对了小姐,太王妃让你有空去她那里一趟呢,她老人家偶然心欢喜,挑了许多年轻时戴的首饰出来说要给小姐试一试,好的就都给小姐了,还有她那里的圆圆,小姐不是一直喜欢看圆圆在地上打滚么,说一身白白的毛滚在地上像个包子,圆圆病了这些天,到今日身子好多了,也比平常欢喜多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公孙绛雪放下手帕,抬眼看她,“你们是怕我想不开去自尽吧,这着实想多了。你去和奶奶说,就说我没事,让她不要在心里记挂着,这样反而倒让我为她老人家担心了。” “这……”丫环沉默着低下头来,好一会儿才道:“小姐,你真的没事么?你要是不开心就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多了,再去外面看看花,去太王妃那儿逗逗猫,挑挑首饰,说不定心里的事就没了。” 公孙绛雪淡淡道:“不用。我之前虽对薛尚清起了些心,可后来知道他早有元配,家中又只是小地乡绅便有些犹豫,现在好,他竟然一边在我永安王府这边攀交情,一边又与睿王府的秦沐晞在纠缠,相必是想做个王府的乘龙快婿,从此平步青云,这等心机深沉攀龙附凤之人我又何必去理?为他生气,岂不太看轻了自己?而那秦沐晞与叶鸣,我本与他们无甚交情,他们怎样,与我何干?只是秦沐晞不只伤风败德,不受约束,还与多个男子纠缠不清,不像个大家小姐,倒像个风月女子,城中人竟总把我与她放在一起评头论足,实在可恨。” “对呀,那秦沐晞算个什么,哼,天天街上厮混,宫里转悠,又是叶世子,又是薛尚清,还有个阵苏玉,还听说她还总和皇上亲亲热热的似乎是想勾|引皇上呢!算起来这些年啊,她也就去年过年那阵消停了些,也不知是病了还是怎么的,完全没音。这样的人,凭什么和小姐比!”丫环马上附和道。 公孙绛雪叹了声气,“罢了,不谈她了。瓶里的梅花要换了,我今日懒得动,你去院里折几枝回来吧。” “嗯,好,奴婢这就去!”丫环见她没事,马上就高兴地往外而去,一面又在心里想着得快些去给太王妃禀报去,让她也别为小姐担心了。 丫环离去后,公孙绛雪停下了手上的笔,手不由自主地,将笔杆紧紧捏住。 薛尚清……薛尚清哪里是在两个王府里纠缠,他分明就是只记着那一人!要不然,昨夜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会毫不犹豫地去追秦沐晞,独把自己一人抛在寿宴中忍受那么多人的议论讥讽?这一世,她何曾真心对过一人,又何曾被人这般轻贱过?秦沐晞,呵呵……她与这个纠缠,与那个纠缠,结果所有人都追着她跑,只有自己成了个从头到尾的笑话……她做过什么,她又做过什么,凭什么忍受这些! 了宾天提。她当然不伤心,不难过,因为伤心难过没有一点用!与其伤心难过了让家人安慰,倒不如把这伤心难过还回去,那样才是真正的赢家!她今日是怎样的颜面扫地,怎样的受人耻笑,她便让那人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 睿王府,与公孙绛雪的“淡然正常”截然相反的沐晞仍然躺在床上。 小舞在旁边劝道:“小姐,要不还是起来吧?总不能气得不吃饭是不是?” 沐晞翻了个身面朝向里侧:“不要吃,让我睡着,别吵我!”她发现睡觉比醒着好多了,一睡着什么都没了,还能做美梦,比如昨晚她就梦到了小时候,虽然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但至少也不怎么让人心烦。 小舞有意道:“可是今天有鲈鱼呢,那鱼是才从水里捞起,带着水弄到府里,又趁活入锅的,听说特别鲜美,小公子吃了一碗又一碗,王妃说剩下那半截鱼小姐要再不吃就给小公子算了。” 沐晞沉默了半天,“那你去给我端来吧。” 小舞大喜,“好,奴婢去端鱼,然后让小竹她们来侍候小姐起身!” “谁说我要起来了,你端来,我坐起来吃了再睡下来。”沐晞回道。 小舞好一阵愕然,“小姐……你就起来嘛,总睡着不好,会头疼,会养得很胖,还会……” 她正说着,外边来了丫环道:“小姐,那个叫薛尚清的过来了,现在在大门外说要求见小姐,小姐见吗?” 沐晞顿时讶异,这混蛋,竟然还有胆子找过来,还没被打够么? “不见,让他滚,另外别再给我说他的事,别再在我面前提他,谁提谁扣一年工钱!” 丫环吓得立刻闭了嘴,回了声“是”就匆匆往外逃也似的离去,生怕她把这一回也算上。丫环到了外院传了话,且交待小姐不想再听到此人的消息,守门的小厮便朝台阶下的薛尚清冷冷道:“小姐不见你,走吧。” 薛尚清立刻道:“我有要事,还望小哥再传一次,就说我有重要的原因要解释!”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当我们传话是能乱传的呢,惹怒了小姐可没好果子吃!” “拜托小哥了,真是有……”薛尚清话还没说完,门便“砰”地一声被关上,他急着,立刻跑上前敲了门道:“小哥,求求你,你就再通传一声吧,小哥……” 他敲了好久的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回音,寒风吹来,脸上的擦伤微微刺痛,薛尚清抬手去抚脸上的伤,却又带痛了臂膀。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薛尚清回过头去,却不知何时,身后已多了一人,正是一身锦衣玉带,风姿翩翩的镇南王世子叶鸣。他向来只听过这人的消息,见面也只远远见过几眼,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双目对视,却还是头一回。 叶鸣朝他点了点头,态度谦和有礼,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这番态度是最恰当的,既表示敬意,又没有因为过度招摇而起到相反的效果,因为此时与他相对而站的自己,只是普通的布衣,脸上是伤,身上是伤,还被拦在朱门之外。他是风姿翩翩,而自己是行止狼狈。 薛尚清微微一颔首,缓缓走下台阶,又似乎欲离去地往来时路走去。待他离开几步,叶鸣便也上前敲响了面前的大门,一边温声道:“镇南王府叶鸣特来求见小姐。” 很快,门被打开,又很快,小厮说道:“叶世子快请进,小姐正在后院候着呢!”于是叶鸣道谢进门去,门再次被关上。 薛尚清不知道叶鸣在进门之前有没有回头看过自己一眼,只是他的脚步走得极慢,尽管早已离开,却半天也没离开几步,隔着不远的距离,将背后发生的这所有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强迫着自己去想六月,在杜陵的时候。那时候遥遥三月已过去,她未有只字片语寄来,似乎连空中都浮着“罢手”二字,他却死死将心底存留的那丝希望拽了出来,拖着它来了京城,然后得知她并不是不再想理他了,而是意外地忘了他。可见许多事不能凭想象,不能凭别人说,需自己不懈地坚持。 这一回,是不是也如那时候一样?天地之间,满满都充斥着绝望,可他其实是不能绝望的,因为拨开这绝望,总有那么几丝希望躲藏其间。她对他说过,她并没有要去作什么决定,与叶世子也并没有什么不是么…… 尽管睿王一心厌恶自己,中意镇南王府,可她自己并不是如此想不是么…… 而且她会因为永安王对自己的提亲而离席,证明她是心许自己的不是么…… 这样想,他心底果真又升起了些希望,他将那希望紧紧拽着,唯恐它不经许可地消失不见。 叶鸣在外院的一间厢房里坐了片刻,沐晞就过来了,她坐下没多久,丫环就将一盘饭菜摆在了她面前,而她也不多说别的“得罪见笑”之类的话,拿了筷子就吃起来。 叶鸣笑道:“午时早过,你是还未用饭?” 沐晞抬起头来:“我本来是要吃饭的,结果你过来了,为了不让你等又能吃饭,所以我就一边吃饭一边见你了,你过来有什么事?” 叶鸣沉吟片刻才道:“我过来向来赔礼。昨晚,是我过于冲动了。且我在岭南长大,多少沾染了些岭南之地直接坦率的性情,当时未曾想其他就说了那话,没想到惹出了这许多事来,又让你遭了议论,所以今日特来赔礼道歉。” 沐晞默默地停下了吃饭,将筷子在手里捏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道:“你要不要吃饭?要不我让人去给你也端一份过来吧?” 叶鸣又笑了起来,“我不用,才用过的。” 沐晞便又低下头去,一时之间又不吃饭,又不说话,竟有些尴尬的样子。 叶鸣说道:“你不用为我昨夜之话为难,我对你有意为情不自禁,你对薛尚清有意也不由你作主,不用因为我对你坦言你就必须有所回应,今日我来也不是要你的回应,只单单是向你道歉而已。” 沐晞将眼一瞪,“谁说我对他有意了,有什么意?有讨厌意,有恨意!” 叶鸣默不作声,许久,脸上仍带着笑,语气却略有些怅然:“若你此番说有恨意的是我,我必然会欣喜,没有心底厚重的份量,又哪里能谈爱恨?恨由爱生,你的生气,你的厌恶,都因为昨夜永安王对他的提亲不是么?” “你……”沐晞因为他这话好一阵气恼,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只将头一低,作出一副连他也一并讨厌不理的样子,狠狠扒起饭来。 今天加更,下一更要到下午……六点左右吧 () 番外真正因由 叶鸣又说道:“进来时,我看到他了,他身上不知怎地好像是伤了。” 沐晞朝他瞪一眼,“你确定你是像你说的倾心于我?那为什么老提他?” 叶鸣一笑,“好,不提。那对昨夜之事,你可曾怪我?”说完未待她说话,他就说道:“想必也是没有吧……”她一颗心都去生薛尚清的气了,哪里又会有多余的心思来怪他?要是怪他,刚才就不会那么快就答应见他了,也许回得那么快还有个原因吧,因为薛尚清当时就在门外…… “昨天啊……没有。”沐晞的语气有些尴尬,因为一说起这事,就想起他说的倾心于自己,这真的是……弄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 叶鸣似乎完全了解她的心事,坦言道:“我已恳请皇上,让我在京城多待些时日,皇上应允了。沐晞,早在多年前我父亲就想与睿王结为姻亲,我却并没怎样放在心上,当年父亲心中的儿媳对象还是你姐姐,后来父亲表露此心意后睿王婉转拒绝,父亲便再不提这事了。结果此次来京,我却又生了这想法。我父亲看中的是与睿王的交情,而我看中的,只有你。昨夜之前我还信心满怀的,昨夜之后却……”他停了片刻才道:“但不管怎样,你知我的心事,我也知你的心事,我自认无论何处,我并不输那人,你若对他失望,不妨……看一看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说了昨天那些话就躲着我,避着我,沐晞,你能同意么?” 沐晞低着头将饭粒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她知道京中想娶她的人不少,但真正看中她这个人的倒没几个,不过是冲着她睿王府小姐的尊贵身份罢了,今天一个人就这样坐到面前,对她如此坦白地说就是看中她这个人,而且就算她的心在别人身上也还愿意等着……这让她十分难以招架。 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好,我答应你,我就当不知道的,看什么时候自己会突然的喜欢你?或是说不好,我心里还是会有压力,我还是不再见你? 她不知道怎么回了,最后只有一直吃自己的饭,装作是饭填了嘴,挪不出空间来说话。 这样缩头缩脑了很久,她才问:“那要是我不喜欢姓薛的,也不喜欢你,也不嫁人呢?” 叶鸣又笑了起来,“那我也不知道,也许会继续在京城待下去,等下去,也许会回岭南,心却仍然牵挂京城,再也许,我撑不住,回去了,心放下了,然后娶妻纳妾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沐晞终于轻松了一些,然后道:“其实你昨晚和公孙绛雪一个吹箫一个弹琴真的很好看的,像天上的仙子仙女一样,要不要你和她认识一下?” 叶鸣脸上温和着,说的话却不怎么温和:“就算你不怎么愿意,也不要费尽心思来给我牵红线吧,我就是因为在家被我娘天天逼着看名门闺秀的画像,才迫不及待和爹一起进京的。” 沐晞尴尬地“咳”了两声,“我是说实话嘛,真的挺配的……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 阴沉了两天之后,便是一天大过一天的飘雪,京城一片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城门开始忙着从外面一车一车拖炭进来,衣铺开始接下一单又一单棉衣的生意,各色岁末用品也搬上了摊铺。 寒冷并没有给人带来多少冷清意,反而似乎更热闹了些,城中某个镖局的擂台招亲大会,让这热闹更添了好几分。 那是个有名的大镖局,听说分行遍布五湖四海,镖局大当家便是传说中的“黑白两道通吃”,上至皇亲贵族,下至绿林劫匪,都有交情,可他镖局虽办得红火,家中却并不红火,年至六十,膝下只有四十多才得的一个女儿,眼看自己所剩日子不多,却还没找个好的女婿、好的镖局接|班人,便办了这招亲大会,择武艺好,人品佳的青年为婿,而那女婿不只可以抱得美人归,还有望接手镖局浩大家业。这样的盛会,当然热闹,不只吸引了一大批身怀武艺的年轻男人,也吸引了更大的一批爱看热闹的人,沐晞便在其中。 自某家某宴某可恶之人事件后,沐晞已经缩在家里专心“研究”美食十多天了,愣是让自己本不容易发胖的身材都开始有些膨胀起来,郁青青见了她日益变圆的下巴,不由着急,连忙派下人出去打听外面的新鲜事,果然就打听到了这十分新鲜的比武招亲,到日子就赶了沐晞出来。 同时叶鸣也邀请沐晞一同出门看比武招亲,于是到了这天,不管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两人乘了马车就往镖局而去。 然而这一天比到最后,却没能得出结果,因为参加的人太多,头一天完,只选出了前一百五十人,这一百五十人还得在后面继续比下去,且比武完后还要稍微考一下文章,考一下才智、人品等等,最后还有一样,得看大当家和大当家女儿的感觉,比如女儿偏偏喜欢第二名,不喜欢第一名,那这第一名也只有下台。想到后面过程实在不好说,所以镖局发话,比试会无限期持续,直到找到乘龙快婿,而镖局承诺,为感谢京中百姓的捧场,成婚之时会大设流水宴,供宾客吃喝三天。 回去时,沐晞因为与叶鸣正聊到兴头上,所以强迫叶鸣扔了自己的马车,到了她马车上,继续讨论。 沐晞十分兴奋,称自己以后每天都要来关注实时战状,且回去要给自家父母说了也办个类似的大会,这样一定能找个不错的男人,并为大会流程询问叶鸣的意见。 叶鸣一直沉默着,最后才道:“不如就比五样,家世,相貌,箫技,文采,以及对岭南之地的了解程度如何?对了,还可另加一样,家中父辈与睿王府的交好程度,这五样比下来最终均衡成绩,成绩佳者得胜。”有伤晞话。 沐晞瞅了他半晌 ,“你没见刚才那家的规矩么,样样都胜了,最后还要看她爹和她的意思。我要办大会,也是这样,而且没有我爹的意思,只有我的意思,我不乐意,成绩再佳也靠边站,顶多,给个赏银一百两。” “那就罢了吧。”叶鸣说道:“我认为此事你万万要三思,既是招亲大会,那无论中途办得怎样,最后总要选出个优胜者来做乘龙快婿,中间再精彩,也因有这最后的结果,可你能确定那些参赛者中一定有你中意的么?如果你谁都不中意,最后说谁也不嫁,人人赏银一百两,岂不是戏弄人?睿王一世英明之人,睿王府又是显赫之家,怎能因此事而受京中百姓唾弃?所以这招亲大会,万不能一时兴起。” 沐晞认真想着,叹了口气,“说的也是……要是谁都看不上呢?” “呢”字才落地,只听外面一阵长长的马匹嘶叫声,马车陡然停下,晃得两人险些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弄得我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沐晞大喊。 叶鸣则比她温和了很多,一边扶了她坐好,一边朝外探出头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连忙道:“前面有人!” 在车夫说话时,叶鸣其实已经看到了前方,逼停了马车的薛尚清正朝马车的方向走来,在自己探出头看到他时他也看到了自己,不由地,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什么有人?”沐晞这时也从车内探出头来,一眼便见到了前方的薛尚清。 那一瞬,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是不高兴,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可又似乎有那么一点高兴,那么一点不明原因的高兴,它从心的最底层冒出来,她甚至听见有个声音在赌气撒娇似的说,你不是不来找我了么,怎么又来了! 她出来之后,薛尚清才又开始往前走,最终站在了马车下,抬头恳切道:“沐晞,听我最后说一句,好么?” 沐晞看了他半晌,想了半晌,才冷着脸道:“说什么,我不听,我说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忘了么!”尽管这样说着,她却并没有回到马车中。 薛尚清一直仰头看着她,“沐晞,只一次,只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好么,上次的理由我并没有完全说出来,当我求求你,你听我说完好么?” 沐晞迟疑片刻,跳下了马车,走到远处的道路旁才回过头来:“快说!” 薛尚清立刻到她面前,拽紧了手,沉吟好一会儿才道:“我的确是想尽快做出成绩,而永安王也的确能帮助我,可最初我并未想让他们误会什么。最初公孙小姐只是常有意与我攀谈,我也在永安王盛情邀请下前去永安王府拜访了一次,此时我也生出了与永安王府交好的想法,可后来我才发觉公孙小姐似乎有所误会,然而这话又不便直说,我便有意透露曾有身故元配,且如今一心为圣上效命,又记挂着亡妻,所以无心再娶,可永安王与公孙小姐却依然相待如初。” “所以你没办法了,就只好听之任之了?好了,我听完了,可以上车了吧!”沐晞说着就要往马车上去,薛尚清急忙拉住她,“不,不是,还有因由,你听我说!” 沐晞极厌恶地甩开他的手,“那你快说!长话短说!” 薛尚清的手悬在半空中许久,才颓然放下,“你如此不愿与我相见,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话,恐怕就是你听了因由也依然如此吧……沐晞,京中处处都传着你与叶世子好世将近的事,甚至说看到睿王妃在外买鸳鸯枕办嫁妆,我……这真是如此么?” 沐晞抬起头来,“不是要说理由么,扯什么其他的,有理由你就说啊!我和叶鸣关你什么事,你自己没同意娶公孙绛雪,还不准我嫁给叶鸣吗,至少他比你好一百倍!”。 薛尚清的脸陡然变色,“你,你果真……”他的脸一点一点白下去,几乎是颤抖着说道:“你之前还曾说没有作什么决定,还曾说与他……” “嗤,那是多久前了,我现在变了不行吗?”沐晞恼怒道:“你有什么话快点说不行吗?叶鸣还在马车里等我呢!” 他们两人已经是同乘一车的关系,薛尚清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说那可怜的理由,那理由说了又有什么用,此时此境,又真的只是公孙绛雪的原因吗? 好久,他才仿佛是完成使命一般地叙述道:“在我决心与永安王府疏离时,皇上却交待我注意与永安王府的关系,因朝中政事原因,他必须重用永安王,我若得永安王看重,于我大有助益。我无奈,对皇上坦承永安王府对我也许还有其他意思,皇上却说那也无妨,反正我一时半刻并不可能得到睿王的认可,便只与永安王府交好,却不与公孙小姐走得过近,如此先拖下去,我无奈,这才没有立即拒绝。然而皇上与我都没有想到永安王会在寿宴当日说出那句话,原本我从未露出求娶之心,永安王府也从未直接表露出招婿之意,所以才弄成了这般局面。” 沐晞久久不语。她实在没想到,这事皇上竟还插了一脚,他凭什么让薛尚清不拒绝,凭什么让他拖着,管管别的事就罢了,竟然还管这些事!而且她最气的是薛尚清一边和自己见面一边和公孙绛雪你来我往,都到送东西的地步了,薛尚清怎么当初没告诉她,甚至在她问起那药膏时他还扯谎话来骗! 两人都沉默着,沐晞想着这其中种种因由,恨着秦霄的捣乱,恨着薛尚清的隐瞒,而薛尚清则再不愿多说什么,只等着沐晞的反应。 许久,沐晞才开口道:“是吗?我和皇上熟得很,他可不会下这种命令,是不是我自然会去问他!而且就算是他下的令,你也依然讨厌!”说完就转身往马车而去。 这一回,薛尚清并没有追上前,也没有再喊她一声,走了很远之后沐晞从车内探出头偷偷往后看,只见他缓缓迈着脚步,一步步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他是你未来姑父 一回家,沐晞连走带跑的,径直往无忧阁而去,还没进门就急着大喊,“娘,娘,快出来,我有话问你!” “是小姐回来了。”身后傅妈妈说道。 郁青青坐在榻上兀自翻着手中的账薄,不管满满充斥在耳中的喊声,像没听到一样。沐晞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抓了她手上的账薄放下来,认真道:“娘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买什么鸳鸯枕了?” “鸳鸯枕?”郁青青一边夺回自己的册子,一边问:“什么鸳鸯枕?” “你没买吗?那外面怎么说……”说着沐晞偶然瞥到不远处的床铺上赫然放着一只红色的枕头,跑过去一看,一把将那枕头提了起来,“还说没有,这不就是吗?”满就着手。 郁青青抬眼一瞅,“哦,这个呀,我前几天路过个绣庄,觉得这枕头好看就买了,你觉得怎么样?你爹习惯用硬枕,所以枕头只用了一个,另一个你要不要拿去用?真是挺好看,面料也舒服。” “哼,谁要,这么大的肥鸳鸯丑死了,娘你的眼光越来越不行了!”沐晞放下枕头,跑到郁青青身边来拖了椅子坐下,“而且好端端的买什么枕头嘛,那么大的一对鸳鸯,人家还以为你是要嫁女儿呢!” “怎么,还没有嫁出去的希望么?”郁青青看着她笑道。 沐晞一撇脸,“嫁什么嫁,我就是要在你身边吵你一辈子,闹你一辈子,我还要把沐瑄小东西带成个京城恶霸才好呢!” “那你就吵吧闹吧,只恐怕叶鸣世子不愿意呢。” 沐晞清了两声嗓子,“我必须要说,我不可能嫁给叶鸣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郁青青转眼看向她,“你以前只说不可能嫁,现在却说不可能嫁给叶鸣,这证明你是可能嫁给别人咯?来说说,是谁这么大本事让你想嫁了?” 沐晞没答话,只朝她做了个鬼脸就往门外走去,到门口时却又回头道:“娘你说我现在进宫去好不好?” 郁青青瞅一瞅门外:“天都要黑了,马上你爹也要回来了,你说好不好?” “那不去就不去呗!爹这两天有没有上朝,明天没有朝议吧?”她又问。 郁青青头也没抬,“明天没有,后天才有。” “好!知道了!”沐晞欢快地答一声,人影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郁青青放下册子久久地看着门外,一直静立在她身后的傅妈妈道:“是看热闹看的么,小姐今天似乎比平常高兴许多呢!” 郁青青摇头:“要是看热闹,回来就该说那热闹怎么有趣了,可她只问我买枕头的事,只问明天有没有朝议,只字未提比武招亲的事,明显是为别的事。看她这么心急,明日估计得早起进宫见皇上了。” “这样一说,的确是的,不知道小姐是碰见了什么事。” 郁青青没说话,只是微微地笑。 隔日,沐晞果然起了个早,果然一早就跑进皇宫冲进了御书房。当时皇帝正坐在书案前,皇后正端来汤羹侍俸,且正亲自舀了汤羹喂皇帝,因为沐晞的冲撞,惊慌失措的皇帝险些呛到,皇后也满脸通红,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还是皇帝有应变能力一些,很快就正了颜色,“咳”了两声,严肃道:“这是怎么回事?” 后面追来的海公公急忙道:“奴才才说皇上是在里头,皇后娘娘也在,还没来得及进来通传呢,秦小姐就进来了……” “皇上,我有话问你,你放心,我刚才一心想着问你话,什么都没看到。”沐晞说。 皇上又“咳”了两声,更加严肃道:“海福贵你先下去吧。”等海公公下去,皇上才朝沐晞瞪了眼道:“多大了,还没个姑娘家样子,御书房重地,岂是你能随便闯的?” 沐晞不服,“我哪有随便闯,我先问了有谁在里面嘛,是海福贵说是姐姐我才进来的。”说着她就伏上书案道:“哎呀,喂个汤又没什么,那么着急做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给薛尚清下令让他和公孙绛雪好?” 听到这样的话,沐晗惊讶地看向秦霄。 秦霄马上否认道:“朕什么时候下过这种令了?” “没有吗?”沐晞完全不信地盯着他,“薛尚清可是都和我说了,你让他和公孙家好,他不愿意,因为公孙家想让他做女婿,你让他别拒绝,尽量拖着是不是?” 秦霄又“咳”了两声,“这个……”沉吟许久,他才认真道:“这个嘛……确有其事。” “你真是多管闲事又无聊,谁让你给他下这种令了!”沐晞气道。 秦霄的脸又严肃一些,“注意些啊,朕是皇上,你就算和朕关系匪浅,却也是朕的身份大于你,怎么和朕说话呢。” “你还知道我和你关、系、匪、浅啊!”沐晞狠狠道:“我是你亲‘姑、姑’啊,结果呢,你竟然让薛尚清去和别的女人勾搭!” 秦霄略有些过意不去,却很快就装作诧异道:“朕的确有插手薛爱卿一些私事,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沐晞一拍桌子:“什么与我没关系,与我当然有关系了,薛尚清他是……” 秦霄与沐晗一起看着她,很期待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沐晞“哼”一声,扬起下巴道一字一句道:“他是本小姐的人,是你未来的姑父,你再敢强迫他和别的女人来往,特别是公孙绛雪,小心我不客气!” 秦霄与沐晗大吃一惊,好一会儿秦霄才又严肃了面孔道:“什么叫姑父,朕才没有姑父,少没大没小。” 沐晗笑道:“我听说你都要和叶世子成亲了,才要问你个明白,怎么现在又变成薛尚清了?” “谁要和叶鸣成亲,听谁说的告诉我,我看谁造谣!”沐晞恼怒道。 沐晗又笑,然后看向秦霄,“你怎么向薛尚清下这种令了,难怪娘说晞儿被薛尚清气哭了,在家里摔了一夜的盘子呢。我还吃惊薛尚清竟然也能玩这种狡兔三窟的伎俩,原来还有你的原因。” 秦霄叹了声气,沉声道:“我自然也是无奈,你知道那是永安王府,你还特地去参加了他家老王妃的寿宴的,薛尚清若与他们交好,我提拔他也好提拔些。”说着他看向沐晞道:“且我想的是要你爹答应薛尚清恐怕还要些时日,也许三两年也未可知,这期间他便一直以心怀亡妻之由拒绝公孙小姐,却又不与永安王府交恶,等时机成熟,他为朝中重臣,朕为握权天子,再要同谁成亲,不是小事?” 沐晗缓缓点头,“这样倒也不错,女子虽不喜欢良人三心二意,却独独爱深情厚意之人,公孙小姐向来眼高于顶,也许偏偏钟爱薛尚清为人清白与重恩情,薛尚清越是对亡妻执着,公孙小姐说不定越是倾心于他。” “不错,永安王宠女儿,也看重真才实学,而薛尚清还年轻,当然不会一辈子不娶,永安王肯定会以薛尚清为女婿人选,尽管一时不能让薛尚清同意,却仍然会全力扶持,那样于薛尚清,于朕,是再好不过的事。” “难怪知道那日寿宴之事,你会那样忧心……” 沐晞气得再次拍桌子,盯着认真讨论政事的两人道:“所以你们是觉得我坏了事,要没有我,薛尚清乖乖娶了公孙绛雪,那才是最好的事,所有人都得意了?” 沐晗轻笑,“的确是这样,我们也是希望如此的,不过……”看着沐晞又要发怒的脸,她继续道:“还有一个人也是不高兴的,就是薛尚清,他在朝中辛苦立足只是为了博得爹的认同,只是为了最终能娶你,恐怕就是皇上下圣旨,他也不会听旨娶公孙小姐吧。” 这话沐晞果然受用,一听就消了怒气,得意道:“那是当然!不过你们别再在他身上打主意了,一个皇上,自己没本事,还要强迫别人,哼,有本事去强迫官大有权有势的人啊!” “你真是……”秦霄心里十分不服,却又无话可说,毕竟强迫薛尚清让别人误会,的确不是一个国君该做的事…… 沐晗笑道:“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所以这回大闹一次,让你确定你要嫁给薛尚清了?爹也同意了?” “爹?我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呢!”说着沐晞倒是微微红了几分脸颊,别扭道:“再说我也没说一定要嫁给谁!”说着就“哼”一声,转身往外跑去。 沐晗不禁一笑,感叹道:“没想到遭去年那样一次大难,倒真让她找到良人了。很久以前,你说京中那些贵公子没一个人配守护她,那薛尚清呢?”。 “薛尚清……”秦霄沉吟道:“他虽有许多不如人之处,但至少他会用所有的力量来守护,勉强也可以。况且假以时日,那些不如人的地方,他自然会凭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挣回来,这与那些贵公子比起来,岂不是更难得?”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狭路相逢 宝珍斋是京城装扮最典雅豪华的玉器铺,却并不是最大,生意最好的铺子,这不是因为它的玉不好,只是因为它的玉太好,玉石,玉匠,都是最好的,且只有最好的,所以价格当然贵,一般人买不起,只做大生意,于是比起别家玉器铺来,生意显得冷清了许多。 宝珍斋的小二却知道,生意冷清并不代表赚的钱不如别人多,别人赚十单,自家老板一单就赚回来了,别人的主顾是小商小户,自家的主顾是真正出得起大钱的人,比如老板就和许多大官及京中有名的富户熟识,那些人也因为认准了宝珍斋的货,有需要总会往这边跑。 因为生意不忙,所以小二也很清闲,没事了,只在堂中转悠转悠,看外面人来人往,偶尔走过一个妇人,便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跟上去多看两眼,可看清楚了,也没多大兴致,出来晃的都是老女人丑女人,年轻的好看的都待在家里,顶多坐个轿子出来,让他看看边上跟着的年轻丫环。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今天不比别日阴沉,偶尔太阳会出来露一露脸再缩回去,当太阳出来露脸的时候,哪怕到了下午也不会让人觉得多晚了。过了上午,又没到黄昏,这正是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小二照例闲散地往外瞧着,不经意地,眼前去出现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 不只是妙龄女子,还是美貌女子,小二词穷,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只知道是很美很美,而且还不是丫环打扮,甚至不是妇人打扮,只在头上简单了挽了个发髻就让乌黑的长发顺势披垂在身后,尽管不是如别家小姐那样细步慢摇,但她身段纤柔,哪怕只是平常地走,也极其……美——小二又只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 没想到这女子往自家铺子上的牌匾看了看,竟往这边走来。 小二大吃了一惊,待女子要踏过门槛时就立刻迎了上去,“姑娘可是来看玉的?” 女子没看他,只是抬起头来,淡淡“嗯”了一声。 小二连忙引她到玉器陈列的桌前,热心道:“这些都是女用首饰,头簪,珠花,耳坠,手镯,都是上好的,姑娘想要什么玉器,又想要什么玉?” 他对女子热情,并不全因为她是个美貌女子。小二很明白街上过的、店里来的女子再美不过看看罢了,将来能娶到的那才是真正自己的女人,至于其他,清闲了不看白不看,但生意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而面前这女子,不只是可以用来看一看的,还是可以做生意的。 她身上穿着锦缎衣,明显不是穷老百姓家里的,耳上坠着对珍珠耳环,小二虽然只在玉器铺里做事,但多少也能识点别的宝物,这珍珠他不能完全认出价值,但单看其中光泽和圆润程度,无疑是一等好珍珠;更何况她头上正好戴了只金镶玉的簪子,那金自是不必说,而那玉是上好的青玉,雕工更是技法一流,这足以说明这女子身份非凡,至少买几样玉器是足够的。。 女子将桌上的首饰看了一眼,目光在店中逡巡道:“有玉佩么?” “原来姑娘是要看玉佩,当然有!多着呢!”小二连忙引她到别处,一边走一边问:“姑娘要什么样的玉佩?” 女子沉默半晌,“成对的。” 这答案让小二着实吃了一惊:一个大姑娘来买成对的玉佩,这是要……送男人?不对不对,这太匪夷所思,兴许是要送哥哥,或者是拿去送礼,比如有闺中秘友成亲之类的,如此开解一番后小二认为一定是这样,忙道:“有,姑娘随我来。” …… 挑了大半个时辰,女子才走出宝珍斋,小二看一看手中单据,又看一看她的背影,心中直是欢喜。没想到今日老板不在,他竟自己谈成一单生意了,虽然大半的原因还是这姑娘爽快,但也有他自己的功劳吧,这下老板该高兴了,兴许还能给他涨工钱呢!只是有一点奇怪,这女子买的比翼双飞的玉佩,证明是要情人相佩的,又不用精美木匣包起来,甚至说不要钱也不用,就拿着玉佩走了,这证明不是要送人啊,难道还真是送男人的? 沐晞一边看着手中的玉石,一边雇了辆马车驶往薛尚清所在的那条小巷弄。 之前的是比翼鸟,这一回她也买了比翼鸟,之前的是绿色,这一回是红翡翠,分开来,是上面雕有比翼鸟的月牙形,并在一起,便是一个圆。下面让人打了同心结,举在手中随着马车的行驶而摇晃,比之前那一对倒是晶莹剔透了不少。 沐晞叹了一声气,恼恨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冲动,不只把玉摔了,还让凌风打了他,所以这一回她死活没让凌风跟过来,就是怕他一看到凌风,更加想起她那天的无情过份。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很大的气,然后就不理她了……好像没有,因为前天他还找她了的,只是,唉……她当时对他是不是太不好了?而且当时自己还和叶鸣在一起呢! 马车一路行驶,她一路纠结,直到马车停下,她收好玉佩下车来,再次来到之前路过两回的脏乱巷子,直往薛尚清的屋子。 这一回运气没有那么好,薛尚清的门锁着,明显的还没有回来。前面只是条空空的窄巷子,再往前就是那片脏乱之地了,周围自然更没有茶馆酒楼之类可以休憩的地方,沐晞往四周看了看,只好坐在了他家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该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很晚吧,那不是天都要黑了?她是不是该直接去尚书省?不好,爹不喜欢她往那里去,而且那里的确是人多眼杂,那些当官的男人其实也很多嘴长舌爱议论,看到她找薛尚清,又要传得沸沸洋洋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沐晞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动,以此给冻僵的脚一丝暖气,不由又开始想,她其实还是该去尚书省的。可是现在尚书省肯定都已经关门了,兴许他正在回来的路上呢,那可是很容易就错开了。 于是再接着等。 时间越久,天越冷,去尚书省还能看到他的希望也越小,可偏偏他也迟迟不回家。 沐晞往手上哈了声气,搓着手向天祈祷:“回来吧,回来吧,再不回来我都要冻死饿死了!” 天的反应是枯树枝摇动,刮来一阵凉嗖嗖的风。 沐晞再次忍不住冻地站起身来,从巷子这头跺脚到巷子那头,只叹自己没带个手炉过来,不过就算带了到现在也冷了,成了个冰坛子。 正将手往怀里揣着,边上竟出现了细微的脚步声,沐晞大喜过望,立刻走过巷子往旁边看,却一眼就看到两个奇怪的人往这边走来。 说奇怪,是因为这两人明明一身男人打扮,走起路来越又女里女气的,看着倒像是扮青衣的戏子。再一看,又觉得这两人竟有些熟悉,细细分辨,沐晞赫然一惊,发现他们竟是公孙绛雪和她的丫环! 她们怎么来了?她们也知道薛尚清住在这里,也来找过薛尚清? 沐晞立刻从墙后缩了过来,又往巷子那头跑,不管怎样,她不太想在这儿和公孙绛雪见面,特别是薛尚清的门锁着,而她比她先来了好几个时辰,坐了好几个时辰的冷石头。 跑到门前,情急之下沐晞去摇晃那锁,希望薛尚清觉得屋里没什么好锁的,所以只是把锁搭了搭,可他确确实实是锁着,她根本就摇不开。回头看向巷子两旁,她突然想自己要不要试着跳上旁边边人家的屋顶,这倒是个好主意,还可以偷看公孙绛雪主仆二人要做什么,只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好的武功,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跳上去。小意子得。 正想着,手上的锁竟然掉了,她低头看去,却见锁和锁把被她捏在手里,因为她刚才的摇晃,生生将钉在门上的锁把摇下来了。 好吧,这门还真够破的,果然锁了等于没锁。沐晞才将门推开,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小姐,那是秦沐晞!” 沐晞回过头去,只见一身男人打扮的公孙绛雪和她的丫环已经站在了巷子那头,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原本她对公孙绛雪没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志不同道不合而已,可是在经过寿宴事件后,不由的有些讨厌起她来,而她也发觉,此时公孙绛雪主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厌恶的,甚至是怨恨的,这与之前公孙绛雪的不屑差了太多。 不由地,她也更加不舒服起来,索性将手里的锁把藏好,将门推开,一边看向她们道:“你们来做什么?” 两人往这边又走近了些才停下,丫环又上前两步道:“那你来做什么?” 沐晞面色很自然,“尚清让我等他,我就在等他咯,结果那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找他做什么,天冷要不要进来坐坐?不过这里好像没有茶水可以喝,我让他回来给我带包子了的,不知道有没有多的分你们两个。”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另,新文《傻妞和亲,陛下别矜持》(新改了名字)已更新,大家可以去看了哦~~暖情穿越文,强强男女主,每天上午二点准时更新~~ () 番外情敌败退 沐晞面色很自然,“尚清让我等他,我就在等他咯,结果那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找他做什么,天冷要不要进来坐坐?不过这里好像没有茶水可以喝,我让他回来给我带包子了的,不知道有没有多的分你们两个。” 公孙绛雪的脸缓缓变白,下巴却有意识地越抬越高,许久才冷声道:“果然不知羞耻,无名无份,却私自相会。” 沐晞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掩嘴笑道:“那也总比你好吧?你们这是来干嘛?尚清可没和我说要请你们来吧,你们扮个男装偷偷摸摸的跑到他家里来,难道是想勾|引他?嘁,真是不要脸!” “你……你……”公孙绛雪“你”了半天,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脸愈加的白,直白得像纸一样,连身子都忍不住打起颤来。 她身旁的丫环也羞燥着,却忍不住还嘴:“我们……我们是有事才找他的,你别不知好歹,等到时候……”个现没的。 “好了,我们走吧!”公孙绛雪打断她,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走去,丫环不再恋战,马上就跟了上去,事实上她也没什么话好拿出来与沐晞相战。 出了巷子,公孙绛雪紧紧拽着手,完全没了以前缓步徐行的姿态,一步快过一步地往前走去,似乎这是狼穴虎口,似乎身后有鬼追来。 丫环跟在她后面,知道她心里难受,不由安慰道:“小姐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那种人不要脸惯了,说出来的话当然也难听。不是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吗’,小姐又没做什么,也不怕她说!” 公孙绛雪因为羞耻与愤怒,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打颤,“我就不该来,就不该来的!为什么要去找他,我要出其不意地,把所有都抖露出来,要让秦沐晞从此无颜见人!” “不错,她和那个薛尚清,那样对小姐,小姐当然要还回去,要不然他们还以为小姐好欺负呢!真是……真是一对狗男女!”看着咬着唇苦忍愤怒的公孙绛雪,丫环问:“那小姐,我们是不是派人去外面传?不对,要不让那个人去衙门告状,这样人家就都知道了。” 公孙绛雪咬牙道,“告状?那算什么,我在寿宴上的受的羞辱岂是公堂那样地方能比的!” 她想,她当然要让秦沐晞与她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那时候的感觉,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相信秦沐晞也会一辈子不忘记的! 薛尚清,呵呵,她无法相信自己之前竟然还会想来找他,竟然幻想对他有什么误会,竟然还准备因为他而放过秦沐晞!于是她瞒着家里人过来,带着莫大的勇气来找一个男人,结果不过是再受了一次侮辱!她不会再去想他了,不会再犹豫了,秦沐晞,她会把自己所受的一切侮辱都还给她的! 公孙绛雪走后,沐晞立在门口,看着愈来愈昏暗的天,看着满眼空空的巷落,不由茫然。 她气走了公孙绛雪,可自己根本就没觉得多开心。原本她与公孙绛雪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虽然没有交情,虽然彼此都看不惯,但也只是看不惯而已,还没到厌恶、怨恨那个份上,可是因为薛尚清,她们成了仇人,公孙绛雪骂她不知羞耻,她演着戏,骂公孙绛雪不要脸。 其实她自己也不过是来找薛尚清的,她在这寒风中等了几个时辰,她自己也是个可怜虫,却在公孙绛雪来后不再缩颈,不再跺脚,换了一副模样来讥笑她。这就是人家说的争风吃醋?这就是人家说的明争暗斗?她不喜欢,她爹是王爷,英俊而又多能,可她的娘从来不用去操心爹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会不会立侧妃、纳妾,更不用挖空了心思来和其他女人争斗,她只做她爱做的就好。 自己也不想,不想故意装起一副笑脸,不想用刻薄的言语去挖苦另一个女人,不想与别人明明无仇无怨,却要因为另一个人而和别人成为仇敌…… 她不知道公孙绛雪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这和薛尚清的关系有多大,只是这一刻她突然的不高兴,突然的兴致全无,在门口站着,望了前方许久,她带上了身后那扇掉了锁的木门,踏入傍晚的寒风中。 等了大半天,最后却在他将回来时离开了。 隔日,沐晞有些着凉,这让秦悦皱眉,又因为知道她再一次独自出门半天,回来后还带了风寒,不禁恼怒,下令她年前都在房里待着,哪里也不许乱跑。沐晞并没有反驳,只是懒散地偎在床上、榻上,或者坐到火盆旁,拿了花生豌豆之类到烧着碳的盆里烤,这一活动引起了沐瑄的兴趣,每天与她蹲在一起烤各种各样稀奇东西,后来发展到拿了厨房的鸡鸭鱼肉、调味料来把好好的香薰房子烤得乌烟瘴气。。 几天后,正好碰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宫中大设筵席,沐晞这才出门,沐瑄因为这几天与她腻在一起形成了习惯,也缠在她身边一起出门了。 很好的天气,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沐晞早已恢复的心情在出来后更加愉悦起来,坐在车上一边同沐瑄玩闹着,一边似乎不经意地问小舞,“今天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不会就那几个老头子聊个天喝个酒吧?” 小舞摇头,“这个不知道,可能是吧。” 沐晞不禁担忧:“该先打探一下过来的,万一今天过来的都是些看了无数回的老脸,那不是很无聊?” “小姐要是无聊了就去逗小公主玩嘛。”小舞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她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不想看宗亲里的人,那小姐想看谁呢?” 沐晞瞪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看谁了,谁也不看!” 小舞掩嘴笑起来,“奴婢什么都没说,只是随便问了一句,结果小姐就生这样的气。”她话里虽然没说,表情里却写着四个大字:做贼心虚。 沐晞刚要去捏她还笑着的脸,沐瑄突然指向马车外道:“姐姐,让你把那个红胭胭东西涂上,你不涂,你看——” 沐晞马上就笑着摸他的头,“谁要涂,等你自己娶老婆了让她去涂,把脸上涂两个红鸡蛋,你最喜欢了!”沐瑄爱玩她们房里的胭脂,把那红胭脂涂得到处都是的,还总要她们把脸颊涂成两个红饼,觉得那样鲜艳好看,沐晞怕了他这审美,今天出门时他一玩胭脂就夺着收起来了。现在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又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面,却看到了永安王府的轿子。 小舞也看到了,笑道:“咦,公子,小姐涂不涂胭脂,和公孙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沐瑄理所当然地回答:“姐姐不是要和那个人比漂亮吗,涂上红胭胭,不就比她漂亮了!”小舞掩着嘴又是一阵笑。转眼看沐晞还看着外面若有所思,不由小声道:“小姐该高兴了,永安王府也有人来,证明不是只有宗亲外戚嘛,今天说不定还挺热闹呢!” “她也来了……”沐晞心里暗暗嘀咕,不知道今天她们有没有机会碰面,最好没有……只是,她来了,那薛尚清呢? 几天过去,她情绪好了很多,意识到当天她和公孙绛雪碰面的事其实和薛尚清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会去,也不知道公孙绛雪会去,就像他不会想到她去做什么一样,公孙绛雪去做什么,他也完全想不到,人家那天还在忙着自己的公事呢,就算回去,也只是莫名其妙自己的锁怎么掉了。 公孙绛雪喜欢他,这和他无关;他没有拒绝公孙绛雪,是皇上的吩咐,这样想下来,其实从头到尾,最冤枉的就是他了。陡然间,想见他的意愿如决了堤般奔涌而来,沐晞突然失神,恨不得马上掉转车头回去。 直到有睿王府标记的马车驶过身前那株腊梅,薛尚清这才从腊梅树后站出来。阳光实在明媚,甚至明媚得刺眼,仿佛不是冬日,而是春日。他没有去跟着那马车看,没有去让自己猜想马车内的她如何颦颦而笑,只是缓缓地沿着自己之前的方向往前走。那豪华马车往宫内去,他却往宫外去。今日皇上召见他,谈了许多了事,最后留他入席今日的小年宴会,尽管他并非王公,亦非元老重臣,皇上却愿意显示对他的器重青睐。 他却拒绝了。不知为何……兴许,是心还没准备好吧。不知怎样让自己这么快地相信,其实自己来京城就是来做官,来力争上游的,与儿女私情无关,与那一人无关。 他只知道放手,却还没有完全接受放手的事实,如今的心态见到她,杯中的酒都会变为苦酒。 身侧似乎有些异样感,薛尚无意识地偏过头去,身旁又是一顶轿子经过,轿中所坐之人正探头看向他,直到接触到他的目光,才朝他扯了唇角轻蔑而又愤恨地一笑,回到了轿中。 薛尚清心中大骇,这是高耀庭,高世灼的父亲! 他怎会到京城来,又怎样坐着轿子往宫门而去?今日是宫庭宴,虽说入宴者众多,但非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不能参加,就是一个四五品的京官也不一定能过来,他一个吴郡来的小乡绅,怎能到这儿来? 再一看,在他的轿子前面,竟然是永安王府的骄子,而且是公孙绛雪的轿子,莫非是公孙绛雪带他来的?公孙绛雪怎会认识他,又怎会带他来参加宫宴? 薛尚清陡然一怔,不由停住了脚步。 ****** 每次的宫庭宴会,无非就是那样看看歌舞,吃吃菜肴,喝喝美酒,而这些在自己家里都能做,还能躺着做,睡着做,翘着腿做,自己为什么要来? 宴会开始了一个时辰,沐晞就为这个问题想了一个时辰,要不是懒得动,她真的要起身离去。果然还是娘有远见,让她一同来,死活不来,说今日太阳好,跑去外面看梅花了,早知道她也去看梅花了。 可是想想,梅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倒不如去看看王家的冰灯,听说很好看的,或者……不知道尚书省的人今天有没有办公务,还是都沐休回去过小年了? 突然之间回过神来,沐晞才发觉自己明明在想京中好玩之处的,结果竟然不由自主地绕到了尚书省,是不是……她真的该起身离开,然后去找薛尚清,管他是在尚书省还是在家里? 头发被什么弄得一阵骚痒,她转过头便看见一逼小捣蛋模样的沐瑄站在自己身后,不由瞪了眼恶狠狠道:“做什么,给我好好坐着!” 沐瑄脸上一阵阴险地笑,“没做什么。” 沐晞见了他的笑就发觉了什么,立刻低头拍自己的头发,竟从上面掉下好几颗剥了壳的瓜子下来。 “你这鬼东西!”正要开口训斥,一阵箫声响起,沐晞抬起头往前看去,发觉跳舞的几个女人早下去了,上面站着的是叶鸣,那样拿一把箫,站在中间玉树临风的样子直让好几个女人把眼睛都看直了,一副想招他回去做女婿的模样,却在幻想过后又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往她这边看一眼。 对上这样意味深长的目光,沐晞不悦:他吹他的箫,关我什么事!这叶鸣,还给人演奏演上瘾了,在永安王府出了一回风头,这回又来,可惜这回没有公孙绛雪的琴声相和了。 不由地,沐晞转头看向公孙绛雪,本以为她会因为叶鸣的奏箫而想起之前的事,从而抑郁难自制,谁知道她却只是态度淡然地坐着,只偶尔吮一两口茶,似乎还在认真地听箫,哪怕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而朝她回看过来,也只是淡然一眼就又侧过了头去,一切竟像恢复最初一样。 奇怪,她都不生气吗?上次不还见了她像见了仇人?沐晞疑惑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一转眼,竟见了一只小鸟儿盘旋在空中,飞着飞着,就到了大家桌子围着的中间空地上,围着叶鸣上下飞着,似乎给叶鸣伴舞一样。叶鸣见了这鸟儿,脸上露出轻笑,对着鸟儿吹奏,正好曲子到现在欢快起来,有如林间鸟鸣泉响一样,却是十分应景。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再嫁之身,杀人之罪 很快皇上身后的王公公就认了出来,这是宫里养着的一只黄雀,性子活泼不怕人,没想到这会儿竟然飞了出来,不由朝皇上笑道:“这可真是好日子,连这小黄雀为大家助兴来了。” 旁人笑道:“兴许是叶世子箫吹得好,这小黄雀也是曲中高手,遇了知音,所以就忍不住飞上去了呢!” 众人笑,没想到下一刻,那黄雀就飞到叶鸣的箫上站了起来,众人更是忍俊不禁,叶鸣也噙了笑,仔细躲着她的脚,继续吹自己的箫。黄雀却并未站多久就离开了,绕着宴厅上方飞了一圈,在经过沐晞头顶时竟然落了下来,歇在了她头顶。 也黄性许。“啊,这鸟它干嘛!”沐晞大叫一声,立刻就去赶头上的黄雀,黄雀被她赶着飞了起来,却在她手落下时又重新落在了她头顶,朝她头顶一啄。 “哎呀,沐瑄,都是你捣的鬼!”沐晞这会儿猜到鸟往叶鸣那儿飞兴许真是他吹箫吹的好听,可往自己这儿飞就不是别的了,竟是看到了她头顶的瓜子粒! 叶鸣也看到了这一幕,只见黄雀往沐晞头上飞着,沐晞往自己头上猛拍乱抓着,惟恐她把发髻弄乱了出丑,忙往其中一人桌上捡了一粒核桃,伸到黄雀面前。 果然有了核桃的引诱,黄雀马上就放过了沐晞,跳到叶鸣手中吃核桃碎末子去,且吃得十分开怀。 直到小太监过来接走黄雀,闹剧才结束,看着沐晞一脸哀怨的眼神,叶鸣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头钗捡起来递给她,温声笑道:“好了,没事了。” 抬眼时,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很快坐在公孙绛雪身后的一名公孙族人便率先笑道:“皇上,这黄雀不知是何处弄来的,怎么这么的通灵性,到这宴上来,先往叶世子身边飞,然后飞到了秦二小姐身上,赶也赶不走,倒像是月老牵线一般呢!” 因为有了永安王府寿宴的前车之鉴,如今大家已经不敢再乱开玩笑了,所以哪怕刚刚心里实在新奇得紧,实在想开玩笑得不得了,可却还是强行忍住,结果有人开了头,这忍耐功力便大降,立刻就有人附和道:“不错不错,这可真是神了,不是说睿王妃已经在准备嫁妆了么?镇南王单留叶世子一人在京城,自己回去了,不会是急着去准备聘礼了吧?” “哪有这样,明明是我头上有……”沐晞要开口辩解,却又中途忍住,倒是想直言那黄雀不过是看到了她头上的瓜子粒才往她头上来的,可这话实在丢人,听起来又有些假,这些人肯定笑得更厉害!破黄雀,她都怀疑其实是今天养鸟的小太监准备宫宴去了,忘了喂那黄雀,结果黄雀就出来觅食了,于是就在这宴厅里大闹了一番。。 见她这样,叶鸣抬头朝众人道:“各位莫在玩笑,秦小姐要生气的,什么准备嫁妆准备聘礼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众位切莫乱猜,毁了秦小姐声誉。” “哈哈哈,叶世子对秦小姐倒是贴心呢!说要毁其实早就毁啦,如今京里谁人不知道叶世子就是睿王府内定的乘龙快婿了,你们这婚事是办定啦!”那公孙家的人又大声道。 “这……”叶鸣正不知如何应对,沐晞早已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大声宣声自己和叶鸣没关系,座上一人却开口道:“这玩笑开得大,秦二小姐一个再嫁之身,怎么配得上叶世子呢?” 原本闹轰轰的宴厅如闻了一声炮响,渐渐地所有笑闹声都消停了,众人寻找那开口的人,果然全场除了叶鸣,就只有一个灰衣下人打扮的人站着。 没有人认识他,甚至意外一个下人怎么来到了这里,但这意外都不足以大,不足以让人呵斥他出去,只是急于听下面的话:那“再嫁之身”里的原因。 秦霄立刻道:“此人是谁,竟敢擅闯宴厅,来人,带他下去!”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听他的话马上就想起了沐晞之前的遭遇,立刻就要阻止。 没想到下一刻,那人就冲到了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皇上开恩,小人有冤要诉!” “此人诡异,快带他下去!”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急皇上上所急,立刻就开口。 那人则马上大声哀求道:“睿王秦悦杀了我的儿子,杀了我的儿子啊!小人求告无门,只有到皇上面前来申冤,求皇上作主,求皇上替小人雪冤!” 守卫已经冲到了高耀庭面前,带了他就要拖下去,座一一名大臣起身道:“皇上,既有如此重案,听听无妨。”他是与秦悦有过结的人,现在听到有人告了秦悦这么大的案子,心中大喜,当然不愿放过。 沐晗忧心地看秦霄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无奈。 他们是皇上皇后,当然可以控制这宴会的局面,但皇上皇后从来就不是随心所欲的,比如现在。 有人当众申冤,且告的是睿王这样的身份的人,此刻依然坚持把人拖下去,群臣必然不服,特别是那些睿王的政敌,会第一个站出来让皇上替告状之人主持公道。 果然,在之前那阵声音结束后,另一人也道:“皇上,若是权贵犯法,以致百姓求告无门,这是大和之耻辱,此人如今冒死闯宫宴,必是有重大冤情,皇上暂且听听,关于他闯宴之罪,待听了详情再追究无妨。” 就坐在皇上身旁,一直沉默的秦悦淡声开口:“那你便说说,本王如何杀了你的儿子?” 高耀庭带着凄凉,冷笑一声,“你不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怕你!我儿子高世灼,便是你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掐死的!” 这一句话之后,众人大惊,高耀庭马上道:“皇上,小人高耀庭,家在吴郡杜陵县,曾祖父便是孝文皇帝时的丞相高寂如,祖父也曾任过冀州刺史,枉死的儿子是小人唯一的儿子,也是吴郡郡王秦蒙的外孙,知道世灼枉死后岳父曾意图状告秦悦为世灼申冤,却无人敢理,小人无奈,这才斗胆到了京城,想尽办法才见得皇上一面!” “原来是高丞相的曾孙……”秦霄道:“你儿子是怎样死的?” 皇上肯问话,高耀庭有了胆量,立刻道:“今年三月的时候,秦悦的女儿把我儿子的头砸伤,我儿子气不过,便带了人去找薛尚清家要人上公堂评理,薛尚清那时候还是杜陵县的县令,当然不愿意,两方便起了冲突,结果这时候秦悦过来了,二话不说就让人当众杀了我那儿子,可怜我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从外面回来,只见到了下人抬回来的尸首!” 宴上大臣听得一团糊涂,早有性子急的问:“这怎么又有薛大人的事了?你儿子去他家找睿王的女儿?” 这逻辑不通得仿佛在说梦话一样,都有人觉得这人是个傻子了,高耀庭却不慌张,回道:“因为当时秦悦的女儿也在杜陵县,是薛尚清的侍妾。” 宴厅几响起一片抽气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继而又缓缓侧头,看向沐晞。 沐晞却瞪大眼睛看着高耀庭,脸上的意外不比旁人少。 这人说,她是……薛尚清的侍妾?是薛尚清的侍妾?她知道她到过一个叫杜陵县的地方,也知道她和薛尚清那里有一段情,可是……可是她竟是薛尚清的侍妾? 很快有人道:“大胆胡说,秦小姐一直在京城,又怎么会在杜陵县,又怎么会是别人的侍妾?” “那在座可有谁在去年腊月到今年四月在京城见过她?”高耀庭马上反驳。 之前谁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回想,却无话可说。连陈苏玉也不可置信,却又有些诧异地朝沐晞看去,是的,不只是平常人,就是一些与她相熟的人也没在那段时间看见过她,一次也没有。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开口道:“秦小姐那时候生病在家,所以并未出门。” “这不过是睿王府传出来的话吧,你一定没有亲眼看见她在家是不是?”高耀庭很快道,没等他回话,又马上开口:“详细的我是不知道了,但是在杜陵县大家都知道一个事,就是县令薛尚清某天出门,在路边捡了个重伤不醒的女人,那女人手被绑着,衣服被撕烂了,头上流着血,尽管这样,却是出其的漂亮,薛尚清把她救回家不久就纳她做了妾,还在家里办过喜酒。后来又没过多久,突然有一群人闯进了薛尚清的家,正是我儿子找薛尚清要人那天,他们杀了我儿子,警告所有人不许把那天发生的事说出去,然后就带了那女人离开了,那一群人就是秦悦和他手下的人,那女人就是秦悦的女儿!” 宴厅内鸦雀无声。这件事暂时还不辨真假,但是足以让众人震惊。甚至主题都变了,不再是秦悦杀人,而是秦沐晞就是这人口中那个先是手被绑、衣服被撕烂,后来又给薛尚清做了侍妾的女人。 “咦,这不是就是薛大人吗,正好,不如让薛大人来说这事是不是真的!”一人发觉了不知何时坐在角落里的薛尚清,马上大叫起来,这话顿时如投下一块巨石下水惊起千层浪一样,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薛尚清,等着他的回话。 “薛爱卿,高耀庭方才所说,是否属实?”秦霄看着他,缓缓问。 皇上的话语神情并没有一丝一样的异常,但薛尚清却知道他希望自己怎么回答。沉默了半晌,他缓缓站起身来,看向沐晞,回道:“他说的是真的。” 宴厅内再次一片抽气声,他置若罔闻,只是一动不动看着沐晞,看着她震惊、又慢慢失去血色的脸,沐晞也看着他。 “腊月时,我还是杜陵县令。偶然见到倒在路边的秦小姐,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但作为一方父母官,我自然要救她,当时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便只有先带她带到了我家中。之后她醒来,却不记得了之前的事,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何方,父母为何人,我无奈,只好继续将她留在了家中,又一边替她打听父母亲人。后来时间长了,县中传出了些流言蜚语,又因为一次意外,我与她同在山上一个陷阱里受困一夜,出来后我思前想后,觉得如此损了她名声,便须负责,所以让下人开口问她,否愿意做嫁我。那时我自己已经在议亲,且她只是在路边捡到的孤女,所以许的是妾室。她一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二为自己的处境考虑,自然答应了,如此,我便在家中设下喜宴,纳她做了妾。 高世灼死时我也在场,那时高世灼要带她走,我不许,正在高世灼要强行带走她时,打听到女儿消息的睿王赶到了,当场让人杀了高世灼,带走了秦小姐,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纳的妾室是睿王的女儿。” 听了薛尚清的证词,一时间满场哗然,大大小小的唏嘘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一旁的公孙绛雪看向薛尚清,脸上露出稍许的意外。 高耀庭立刻道:“皇上可听见了,正是秦悦杀了小人的儿子,求皇上为小人作主!” 秦霄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此时若是开始以父亲杀人为重点而询问查探,那就是认同沐晞是薛尚清的妾了,甚至也认同沐晞是遭人劫掳,又遭人污辱的,父亲现在还不是一个小小的杀人案就能将他扳倒的时候,这个案子放到后面去细查能做的文章很多,完全不足为虑,可是沐晞呢,父亲的杀人之名只要洗清了就完好无损,女子的清白之名却是一毁俱毁,今日没办法洗清,那便永远也没办法了。然而此时此刻,他作为一个皇帝,除了关注睿王的杀人案,还能做什么?一时间,秦霄对薛尚清彻底失望。 他以为这样说了沐晞就会带着一身狼藉名声而不得已而嫁他吗?不会,自己第一个就不同意!因为他的证明,沐晞的名声完全毁了,她不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王府小姐,而是个受了千万般污贱的女人,她不可能嫁人,除非乞求薛尚清再收留她……可是她又如何在薛家抬得起头,如何在世人面前抬得起头?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对质 “咚”的一声响,跪在下面的高耀庭吃痛地捂住了额头,随后一阵稚嫩的声音道:“不许说我爹!” 凶阵嫩悦。高耀庭抬起头来,见着手拿弹弓的沐瑄,脸上陡然一愣,随后额上青筋凸起,恨声道:“你是秦悦的儿子,你是秦悦的儿子!”他说话间凶相毕露,身体甚至要从地上起来往沐瑄那小小的身体扑上去。 脸色苍白的沐晞见了他这模样,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沐瑄护在身后,慌忙道:“不要胡闹!” 经她这一护,高耀庭才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压下刚才冒起的那股冲动——他多想,多想当场把这小杂种也掐死了,哈哈,听说秦悦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这儿子死了,他恐怕比他自己死了还难受吧! 一旁公孙绛雪见高耀庭状态不对,惟恐他不知天厚地对秦沐瑄动手而坏了计划,有意开口道:“弟弟当场伤人,姐姐明明已嫁人,却对外人只字不提,这倒是一对好姐弟。” 她并没有说什么脏话难听话,语气也淡淡的,就好像一个局外人看不过去,随口评论两句而已,然而这两句不太难听的评论却像“抛砖引玉”一样掀起了众人的议论热潮,很快就有人道:“不错,看着就不像大家闺秀,原本早就是污贱不堪了,竟然还瞒着所有人,亏得叶世子还没娶,要不然可真是吃了大亏了!” “家风家教,足以看家主品性。” “难怪三四月那时候在找大夫呢,该不会是堕胎吧?” …… “皇上面前,谁再诋毁私语,便为不敬之罪。”秦悦徐徐缓缓的声音传出,一众人都停了声音,满场寂静下,他又道:“我秦悦的女儿用不着谁来评论,刻意造谣,莫怪我手下无情。” 的确没有人再说话了,可沐晞受万人瞩目的情况却依然继续着,她没有看向四周,但清清楚楚地知道,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以着那惊愕的,不屑的,鄙夷的,讥讽的眼神……她似乎终于知道为什么家里人从来不告诉她在杜陵县的经历了,原来…… 她坐在凳子上,却觉得自己是站着的,站得那么突兀,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她紧紧护着弟弟,却又觉得是弟弟在护着自己,她不过是拿他做支撑而已。 “姐姐……”沐瑄朝她轻轻地喊。 她没有哭,可是脸上却白着,唇却已被自己咬破,缓缓地渗出血丝来。 一个声音在此时突然响起。 “这其中有不对。”叶鸣说着,目光直直看向薛尚清。 秦霄陡然升起希望来,立刻道:“怎样不对?” 叶鸣走到薛尚清面前,缓缓问道:“薛大人,据我所知,你从杜陵县到京城来第一件事就是上睿王府求娶秦小姐,却遭到了睿王的拒绝,之后你逗留京城不走,睿王甚至警告过你,不许纠缠秦小姐,要是你敢逾越,小心官位不保,是不是?” 薛尚清似乎因为突然被问话而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沉默着,直到叶鸣再问:“薛大人,是不是这样?” “……是。”薛尚清回答。 “这么说,你应该恨睿王,恨他看不起你,轻视你,不只不把女儿嫁给你,还以强权威胁你,是不是?”叶鸣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薛尚清再次无措。叶鸣马上又道:“你恨睿王,同时你又想娶他的女儿,所以你顺着高耀庭的话证实睿王杀人,证实秦小姐曾是你的妾是不是?” “沐晞的确曾是我的妾!”薛尚清终于辩称,“我们办过喜酒,她亲口同意的!” “可当时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不记得父母在哪里,她无家可归!”叶鸣立刻道,向来温柔的他此时严厉起来也十分不输气势,“这是你亲口承认的是不是?一个孤女,身受重伤流落到异地,她自然只能相信你这个父母官,也只能依从你这个父母官,她正值芳华之年,又长了一副花容月貌,你却是个将至中年的鳏夫,还只纳她做妾,我不信她是心甘情愿同意的!” “这……这……”薛尚清再次回不出话来。同时,场上大臣也都以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不错,照两人的条件,女方的确不一定同意,倒是男方有可能强逼。 薛尚清憋了很久才道:“因为她已经受了别人污辱,她不贞,我一个县令纳她做妾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贞,你有什么证据?你怎么知道她受过别人污辱?”叶鸣再次质问。。 薛尚清这一回回得很快:“我亲眼看见她手被绑着倒在山坡上,当然已经不清白了!” “你是说她被污辱后由人将她扔下车?” “……当然有这可能。” “可她那时候是重伤,她是摔破了头,就在山坡上摔的是不是?” “不错。”薛尚清回。 叶鸣盯着他道:“那她当然不是不清白!秦小姐是在京城被人劫走的,人贩只为钱,不为色,他们不过是要将人转卖外地,所以才去了杜陵县那样的地方,但他们的终点当然不是杜陵县,还在别处,可是秦小姐却在中途重伤倒在山坡上,为什么?带人赶路,人贩用的必定是马车,当时秦小时是想跳车逃亡,结果却不慎摔下山坡!你所说的不清白只是你的臆测,或许你是有意如此说,拿此来吓唬当时什么都不记得的秦小姐,好占她的便宜!” “我……我……你……”薛尚清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叶鸣又说道:“你觊觎秦小姐的年轻貌美,所以逼迫她做了你的妾,而之后,其实你并没有真正如愿,因为睿王在找到女儿后毫不犹豫带走了她,如果你们已经是夫妻,他一定会无奈而把女儿嫁给你,但他没有。可是你却不甘心了,你知道你的妾室是王爷的女儿,是当今皇后的妹妹,你想做睿王府的乘龙快婿,你想依靠睿王府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所以你辞了官,只身来了京城,结果睿王再次拒绝了你,并警告你不许玷污秦小姐的名声!这样,你毫无办法,你只能把那些不甘和私欲藏在心里,结果,到了今天,今天有人抖露了睿王想隐藏的实情,做了你想做而碍于睿王威胁不敢做的事,所以你索性,承认秦小姐曾**于你,承认睿王杀人,这样,既能报复睿王,还能让秦小姐无可奈何,只能嫁给你,对不对?” 皇上猛一拍桌子,大斥道:“薛尚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如实禀报,若再有任何欺瞒,立即斩首!” 薛尚清身体一震,立刻就跪到了皇上面前,颤抖道:“皇上恕罪,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说,微臣什么都说!” 秦霄心中诧异,却只能顺着路走,厉声道:“那就快说!” 薛尚清连忙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日我外出查案回来,迎面正好一辆马车冲来,微臣当时有些困乏,并没有注意,后来没走几步,外面的衙差就说有人,微臣下了轿,才发现山坡下躺了个女人,那正是秦小姐。当时我并没有想其他的,只是猜测这姑娘应该是从刚才那辆马车上跳下来的,那马车上的人看到衙门的轿子往对面过来了,又发现这姑娘摔到了头,生死未测,所以就不再管,扔下她跑了,那时我便带秦小姐去看了大夫,后来因为秦小姐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便只有住在微臣家里了。 一开始,微臣并没有想很多,只是看什么时候她能想起来,可是后来见她貌美,又灵气,微臣一时难以自制,有些喜爱了,后来……后来日子越久,微臣见了她便越忘不了,家中仆妇知道微臣的心思,去与她说,她却并不愿意。她生了离开微臣家的想法,可是别无去处,而且杜陵县有一霸,便是高耀庭的儿子高世灼,他看中了秦小姐,曾经还想借机让家丁掳她回家,被微臣阻止了——” “你,你胡说!”高耀庭要争辩,秦霄当然不会允许,立刻冷声道:“放肆,让他说下去!” 高耀庭再不敢说一个字。 薛尚清继续道:“因为这些原因,秦小姐只能继续住在微臣家里,微臣虽然喜爱她,却也是读圣贤书长大,当在不会做什么逾越之事,可是后来有一次却出了意外。那时微臣想多与秦小姐在一起,好让她对微臣生出男女之情来,于是邀她上山去看雪,微臣料到秦小姐不能拒绝,所以也没带妹妹或是仆妇,只与秦小姐两人上山,结果在山上竟然碰到了高世灼,他带着上十个恶家丁截堵微臣与秦小姐,只为神不知鬼不觉是抢秦小姐回家。秦小姐会些武功,拼命反抗,后来在争斗中我两人为躲避高世灼的追赶,躲在了一处一人多高的陷阱里,直到半夜才被衙门的人寻到。 秦小姐和微臣孤男寡女在山上待了半夜,这事衙门的人知道了,杜陵县的人也知道了,微臣让仆妇再次趁机去说服秦小姐,又暗示,她若同意,就继续住在微臣家中,若不同意,微臣便不再管她……” “有高世灼的威胁,除了躲避在你这个县令家里,她别无去处,所以秦小姐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为了私欲,竟然如此威逼一个流落异乡的孤苦女子!”皇上厉声道。 薛尚清吓得一颤,立刻求饶:“皇上恕罪,是微臣糊涂,是微臣糊涂,可是微臣并没有轻薄秦小姐!” “然后呢,快说!” 薛尚清回道:“秦小姐同意了,可是在洞房之夜却向臣提出要求来,说她成亲,未经父母长辈的允许,实在心中有愧,请求与微臣先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她对外宣称是微臣的妾室,可并不与微臣同房,微臣心中自然不愿,却又不能强逼,秦小姐态度坚决,微臣恐怕闹出人命来,只能依从,想着慢慢来也行,结果没多久,才开春,睿王就找来了。” “那秦小姐打破高世灼的头又是怎么回事?”皇上趁机问,他已经确定了薛尚清虽然是在奉命陈述事情真相,可是他的话里却句句都是对沐晞有利的,所以此时问父亲杀高世灼的详情,他一定也能说出极其有利的话来。而现在没有谁会怀疑他所作供词的真假,因为第一,他是谎言被拆穿之后再有的第二次说真话的机会;第二,众人眼中,他对睿王府是有怨的,并不会帮睿王府,所以现在只有他说的话才是真相。 果然,薛尚清回道:“秦小姐那时正谋划着自己攒盘缠了上京城寻家人,便偷偷去外面寻事做,结果竟碰到了高世灼,详情微臣并不知道,只知道秦小姐是匆匆忙忙跑回来的,一进院子就哭着让微臣救她,微臣还没反应过来,高世灼就带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冲进院子来,说是秦小姐敢打伤他,要讨个公道。微臣说那不如上公堂,他却说微臣是县令,肯定会包庇秦小姐,得把秦小姐绑回自己家中,微臣当然不依,他便不由分说让家丁抓了微臣与家人,要强行带秦小姐走,睿王就是这时候来的。原本睿王只在与秦小姐相认,并没有理会高世灼,可高世灼却大叫,这是他的女人,是哪里来的老东西竟然敢和他抢女人,并让家丁一起上,睿王手下人盛怒出手,在众人面前将他活活掐死,那些家丁这才吓得不敢上前。” 到此,所有事情都清楚了,睿王府的秦沐晞的确是曾经被人掳走了,尽管遭遇重重险境,却不惜以命相拼来保住清白,结果好在得救了,而那高耀庭之前说得那么悲惨,结果他的儿子竟然是个强抢民女的恶霸,这有什么冤好诉的,真是死辜!众人一时哗然。 秦悦在此时开口道:“若非找宫人查探过小女身体,证实清白,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出现在本王面前么,不知好歹!” 他这话是对薛尚清说的,满脸的淡然沉着,看得沐晗不禁在心里感叹,还是爹厉害,薛尚清说话时一直是低着头的,装害怕恐怕也不怎么会装,而爹说起谎话来却眉头都不皱一下,要不是她知道事情真相,一定丝毫都不怀疑。 今日更新结束,明天继续~~~ () 番外京城最后的停歇 待众人又开始唏嘘议论感叹真相竟是这样时,皇上这才沉着脸道:“高耀庭,你儿子明明恶贯满盈,鱼肉乡邻,你却还来替他申冤,当朕是好骗的么?” 高耀庭立刻道:“我儿虽然有些顽劣,但罪不致死,就算死,也得上官府论罪,睿王凭什么用私刑杀害我儿子!” 秦霄想驳回,却意识到依自己的立场,不是应该希望睿王的势力能因这杀人之罪被动摇么?便将话忍住,他不说,自然有人说,维护父亲的人多着呢!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道:“你可知秦小姐论辈,乃是皇上的姑姑,你那儿子竟敢对她不轨?你又可知对睿王不敬是什么罪?莫说你儿子在杜陵县的恶行,单单是这两桩,你儿子便是死不足惜!”。 “不错,且你今日大胆闯宫宴,惊扰圣驾,是为大不敬,论罪当斩!” 一听这话,高耀庭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心里明白一切都完了,情急之下立刻道:“皇上饶命,其实小人从来没想过要闯到这宫里来,是……是那公孙小姐让小人来的!” 他一说,四下皆惊,一起转头往公孙绛雪看去,公孙绛雪万没想到这高耀庭竟然突然的说出她来,不由得面红耳赤,又陡然煞白,朱唇发着颤似乎要争辩,却不知道该怎样争辩。 之前替秦悦说话的人暗喜这事搭上了永安王府,立刻道:“公孙小姐?她怎样让你来?” 高耀庭早已顾不上其他,连忙道:“小人原本只是暗恨睿王,让岳父想办法,他却推脱,小人一口气憋不下,便来了京城,准备看一看情况再说,结果正好碰到了永安王府的人,后来小人就见到了公孙小姐,她承诺,永安王府可以合一府之力扳倒睿王,皇上也一定不会姑息,只是小人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睿王的女儿先受人污辱,再做人小妾,小人想永安王府肯定是要和睿王府争权夺势,小人只想报个杀子之仇,不如就乘个顺风,助永安王府一臂之力,所以,所以才斗胆……”说到这儿,他又连忙补充道:“其实要不是公孙小姐连番下令催促,小人根本就不敢过来,是公孙小姐保证皇上不会生气,小人不会有事,小人才过来的……” 这一下,所有事情都清楚了,众人看着公孙绛雪,比之前看沐晞还诧异,这个如白梅花一样高贵纯洁的大小姐,竟然会做这样恶毒之事?同为女子,竟然这样诋毁另一个女子的名誉! 永安王立刻起身大喝道:“孽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孙绛雪立刻上前跪了下来,却高抬下巴,丝毫不认错道:“父亲息怒,女儿不过是让他说出实话而已,女儿有什么错?他当初说与我听的时候又并没有说详情!秦沐晞在寿宴之上给我难堪便无事,我让人说出真相就不对了么?凭什么?” 永安王立刻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蓄生,事到如今,竟还不认错!秦小姐薛大人那是无意,你却是有意,事先不查清而乱说话,那便是造谣生事,血口喷人,为父之前是这样教你的么!”说着朝皇上跪下道:“皇上,臣恳请与孽女一起受重责,以惩臣养女不教之过!” 秦霄当然不会答应,他也知道,永安王更知道他不会真的重责他们。今日之事是今日之事,政事是政事,睿王那一党老臣、皇亲,是他与永安王共同的敌人,没有他的庇佑,永安王无法在睿王身旁安宁;没有永安王的帮助,他这个皇帝也无法撼动睿王的权利,仅仅为着这个小事,他当然不会重责永安王。 他想,今天的事永安王应该是真不知情,他若知情,必然不会这么草率,必然会精心布置一番再来将案子做大,以挫睿王府锐气,而不是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细心筹划,只凭空口白话就意图扳倒睿王,这设想,不过是公孙绛雪一个不涉政事的女子,与高耀庭一个目光短浅的草包的美好愿望,所以才弄了这一出,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没伤着别人,倒把自己栽了进去。 秦霄叹了声气,大事化小道:“公孙,你平日也算宽厚持重,如今却怎么让家眷弄出这样一件事来?好在这高耀庭不过是要混水摸鱼的诬告,没惹出什么大乱子,若是有其他不轨图谋,就这样被引起了宫宴中,可让朕与众大臣安危置于何处?” 永安王连忙拜下,“臣知罪,臣知罪,都怪臣管教无方!” 顽沉脸刻。秦霄又说道:“你平日忙于案牍,却也不能忽略了内室,古人也言:修身齐家平天下,家不齐,何以平天下?况且教养子女,乃是为人父母的责任。公孙小姐虽年轻,又是女子,却也是世家之女,如何能这样存私欲不分轻重?” “皇上,臣惭愧,孽女无可饶恕,臣恳请皇上将她当庭杖责一百,臣亦愿降职三级,以惩臣不教之过!”永安王痛声道。 秦霄心里想,这就是永安王的聪明之处,若说父亲睿王是块硬石,那永安王便是一片软布,硬石无坚不摧,可踏平天下,软布却柔韧无形,任你如何坚实顽强,他只不与你硬碰,攻势不足,却永远知道如何自保,你使足了劲来打他,回过头,他仍然安然站在一旁。 面对惩罚,他先是大喝女儿,撇清了自己,然后又一力重斥女儿,把别人能说的话都自己说了,又主动领罚,甚至说出了杖责一百,降职三级的话。杖责一百,无疑是死路一条,王侯之女当庭杖毙这样的重刑自开国都没有过,降职三级的王倒是有先例,可那是因为手下战将降了敌国,那岂是今日小事可以比的?他这样请求,倒让大臣们反而觉得今天的事实在是无足轻重,他竟难能可贵的有过不推诿。自己这个皇帝再一免罪,那便是宽厚仁慈了,君臣各有美德。 “今日之事并未酿成大祸,杖责降职就算了,公孙小姐既不知错,那就罚其去广泽寺带发修行三月,宁神养性,以观后效,公孙三月后带其进宫让皇后看看,若果真大有收敛,此事便了。”秦霄说道。 “臣,谢主隆恩!”永安王拜谢。 随后秦霄又道:“至于高耀庭,带去京兆府让人就罪论罚,而薛尚清——” 薛尚清一直跪在地上并未起身,此时听见自己的名字,也表现淡然。秦霄看着他,又瞟一瞟秦悦,却是有意重罚道:“你辞职入京,朕惜你算是个人才才破例任用,结果你身为六部要员,竟与小人做伪证,意图谋害睿王,污损秦小姐清白;之前逼迫秦小姐为妾,虽不知其身份,但也是利用官职之便谋私欲,欺辱良家女子,此种种皆是为官者之耻辱,朕今日便将你革职,若无悔改,绝不复用!” “臣谢主隆恩。”薛尚清同样拜谢。 所有人,该治罪的治罪,该洗清冤屈的洗清冤屈,该走的走,该留下的留下,最后,宫宴继续。 灿烂了一天的太阳此时总算燃烧殆尽一般渐渐熄下来,落到西边,摆满了水仙花的小摊开始收拾起来,可卖年画对联的却还在继续,热闹甚至丝毫不减早上。而远处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清冷的风迎面吹来,预示着黑夜的冰凉。 踽踽独行着,薛尚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杜陵县的街道上,他正从县衙回来,看着热闹的街市,看着百姓脸上满足喜庆的笑脸,看着那一幅幅如火如荼的年画,不由欣慰,觉得自己这个县令并没有辜负君王与百姓。那是回家的路,家就在前方,然后他又要想,妹妹尚淑需要明年出嫁,自己也要赶紧娶妻,要不然大伯二伯又要催促,自己看着爹娘的牌位也自愧。 一切一切,似乎就是昨日,似乎自己仍是当初的自己,直到前方官轿出行,他在身边人的提醒下远远躲到路边退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京城,这不是杜陵。杜陵是没有这样大官的轿子的,自己也不用时刻注意着是否冒犯了别人,而在京城,这样的情况实在多得多,那么多的王公大臣,那么多的皇亲国戚,任你在别处如何风光,在这儿,不过小如蝼蚁。 他还曾想跻身其间的,还曾踌躇满志,觉得事在人为的,可短短数月,他就被打下万丈深渊,犹如一个准备蛋孵鸡,鸡生蛋发财治富的穷人不慎打破了手里捧着的那一只鸡蛋。 天地茫茫,山长水阔,他却不知道将一身归于何处。 街道的尽头,是城墙,他停下脚步,惊觉四周的熙熙攘攘再已不见,只剩面前高高的砖墙与迎面而来的冷风,这是他陌生的地方。 京城对他来说陌生的地方并不少,自来京城,总是匆匆,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一刻也不肯慌怠地企图高升,竟从来就没有像今天一样在繁华街市上一晃半天。 如今有闲暇,他却不知道去看哪里,或许,这是他最后看一眼京城?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他缓缓回过头去,只见一袭黑袍迎风飘扬在半空,随后那红棕色的高大骏马长嘶一声停在了自己面前,马上坐着的秦悦一动不动看向自己。 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 番外大结局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他缓缓回过头去,只见一袭黑袍迎风飘扬在半空,随后那红棕色的高大骏马长嘶一声停在了自己面前,马上坐着的秦悦一动不动看向自己。 “薛尚清,即已丢官,今后,你预备如何?”秦悦在马上俯看着他问。 薛尚清语气平淡,却略带着寂寥:“离京,无论去何处。” “离京?”秦悦从马上下来,问道:“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要娶本王的女儿,要做出成绩,要让本王瞧得起,要如何要如何,如今却要离京,就因为皇上革了你的职,因为在京城有个不好的名声就没脸见人了?” 薛尚清反驳道:“我自然不会因这些而离开!” “那是为何?” 薛尚清沉默半晌,“若沐晞愿意,无论前途多艰险我也会留下来,可……”他失落道:“可她已心系他人,我还留下做什么?” 秦悦脸上带着不赞同,声音微冷道:“那又如何?她心系他人,你便让她忘了那人,心系你不就成了?若是本王,除非她死了,要不然就别想从本王身边逃开,不,就算死本王也会将她找到!” 这……睿王这观点,薛尚清自认不敢苟同。真正为她好,又怎能豪夺巧取不顾她的感受?这样不过是徒增她的厌恶而已。睿王为政一世,强硬的性子却始终如一。 你风扬清。只是自己不认同是不认同,可睿王现在却为什么要来和自己说这些?莫非他竟希望自己……留下? 薛尚清诧异地看向秦悦,没想到这一看,立刻惊了一下,秦悦看着他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来。那笑极浅,也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可那却是不带一丝冷意的笑,是对他从来没有过的真正的笑。 “皇上说你若无悔改,永不复用,言外之意便是有了悔改,马上复用,况且他也知道你所说并非实话,你是之前便与叶世子商议过吧。” 薛尚清并没有回答。 秦悦脸上舒展着,将一手搭到他肩头,如一个长辈对后辈般告慰道:“你因晞儿而毁名声丢官位,我这个父亲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受冤,有我在,莫说官复原职,三两年做个尚书丞相亦非难事,至于晞儿……你往你家中去吧,我料想她马上就会去找你。”说完,转身上马,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去。 薛尚清站在原地看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他似乎认了自己做女婿的感觉,可是这……这又怎么可能?再想到他最后说沐晞会去找他,当即也不再思虑其他,果然就依言往自己家中走去。 尽管是小年,却因为天太冷,街上人也消散得快,去时还街市还热热闹闹,来时就已经人去摊收了,天完全黑下来,头顶冒出几颗星辰,萧索的石板路上几片枯树叶被风吹着往前跑着,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一家酒楼还隐隐传出饮乐之声。 薛尚清往前走着,一会儿想着要立刻赶回家中,一会儿却又觉得如此渺茫,她怎会来见自己,她并不知道当初的实情,只会以为是叶世子帮了她,又怎么会来找他? 这样矛盾着,喜悦与落寞交替反复,竟让他不知道是疾步快行,还是缓步徐行。 身后传来一阵车马声,他并不在意,仅仅记得往路边避让开,一颗心思就又回到了心里那人身上。 没想到马车却在他身后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唤他道:“薛尚清?” 他回过头去,眼前赫然是她的容颜。 黄色的缎袄,红色的大髦,一张脸白希而精致,发丝被风吹得轻轻拂起。 载她来的马车掉头离开,她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他,“为什么要那样说,为什么要那样把所有都推到自己身上,我知道你是要名声要面子的,可我却是无所谓,反正我从小就被人说,我是睿王的女儿,他们也只敢背后说说我!” “你……你知道了?”他喃喃道。之前他没有刻意要求叶世子要将真相说出来,甚至是准备历经此事,叶世子更讨她欢心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她竟然都已经知道了。 沐晞立刻道:“不错,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虽然我是不记得了,可我又不傻,我有感觉的,你说的话我一听就知道那不是真的……后来我问了叶世子,还问了我姐姐,我知道是你在宴会开始前找到了叶世子,让他帮你,而我姐姐……她告诉了我许多,都是我在回京城后告诉她的,我知道我在杜陵县的时候就与你是夫妻了,我知道我回京城后一直坚持要回去找你,可是……我后来却忘记了……”她抬头看向他,眼里不由地沁出泪来,“薛尚清,你怎么从来不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 薛尚清缓缓抬手,触上她的脸,“我以为……成为秦小姐的你,会更愿意忘了我,喜欢叶世子那样的人。” “谁说的!”沐晞认真道:“那天的话你不要当真,那是我说的是气话,我娘说我脾气不好,喜欢冲动,一冲动起来就什么都不顾,那天我就是冲动了,而且也赌气,明明心里已经没怎么怪你了,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很怪你的样子。后来明白你和公孙绛雪的事后去找你,却正好又碰到了公孙绛雪,我又生气你身边那么多女人,转身就走了……你看到你家的那个掉了的锁么?那就是我不小心拉掉的。” 薛尚清一阵惊愕:“那是你弄的?那ri你去找过我?”说完着急又懊恼道:“那日我很晚才回去,自你与叶世子在一起后我每日都很晚回去,只恐自己太闲,会想许多不想去想的事,我还以为是有盗贼过去。” “那破门一看就知道里面穷成什么样了,谁会去盗!”沐晞立刻道,随后解释:“而且我和叶鸣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我只是生你的气,而他常来陪我而已。” “所以你……”薛尚清的语中带着欢喜,又带着期待,而这欢喜与期待里,却又有一丝紧张。 沐晞抿一抿唇,脸上略略发红道:“我没有喜欢别人,我一直都……只喜欢你的……” 薛尚清脸上不由荡漾起一个笑容来,半晌也毫无收敛,反而看着她,那笑越来越深,许久,终于俯首贴上她的唇。 她由他捧着她的后脑,缓缓仰起头来,双手不由自主将他脖子紧紧搂住,与他更加贴近。 ***************** 风冷,夜却迷人,下弦月挂在树稍,遍空无云,星子撒在深蓝色的天幕里,闪耀着点点晶莹雅致的光芒。 半夜的屋顶上,两人共披着一件大髦,紧紧挨坐,夜风明明冷着,两人脸上却还带着愉悦。 薛尚清说道:“我在宫宴开始前才发现高耀庭,料想公孙小姐带他过去是要对付你,本想见皇上了去将他阻在外面,可那却只拦得了今天,就算拦了他,公孙小姐也会将那些事添油加醋传出去,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若我直接否认高耀庭说的话,高耀庭必定要和我争辩,就算我争过了他,众人也会怀疑兴许他才是真的。而对于女子清白,人们向来就是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才与叶世子商量了让他来逼我说出,这样便没人怀疑我说的是假话。” “谁要你费那么大功夫,反正……”沐晞稍稍压低了声音道:“反正我也是嫁给你的,以前做过妻做过妾还不是一样……” 听到“嫁”这个字,薛尚清心中泛起极大的喜悦来,不由将她手握住,“我当时以为你最后会嫁与叶世子,就算不是他,也很大可能是别人……无论是谁,那些事都会害了你,况且就算是嫁与我,也不能担此名声,男子的声名或许能因日后的功名地位而洗清,可女子的清白之名却无论怎样都会一世遭人指点,无论你最终嫁谁,我也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嫁,无忧无虑的度余后时光。” 沐晞低头笑。她嘴里说不在乎,可这种事,又有多少人能不在乎?她可以承受别人说她不守规矩,说她离经叛道,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可要是说她污贱不堪这样的话……恐怕还真的不那么好受,至少当时她是极其难堪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耳边“嗡嗡嗡”的,连人群都模糊起来,听不见,看不见,只知道他们在骂自己,鄙夷地看自己。 “你放心,我去找皇上,一定要他把你的官位恢复,不只恢复,还要做更大的官,那永安王府得罪了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让皇上和我爹一起帮你!”沐晞马上道。 薛尚清一笑,“我也是真才实学考出来的探花,为县令五年也得各方赏识,论作为,在天下县令中必定是名列前茅,只要无人成心打压,我又怎么需要靠人有意提拔?只是你爹和皇上……”看着她,他凝重的神色有意的放轻松,笑道:“沐晞,我会皆尽全力让你一世无忧的。” “我爹和皇上?”沐晞却抓住了他这未完的话,想了想,笑道:“我知道,有人私下里说我爹太蛮横,又这么多年把着朝政不放,皇上早就对他不满是不是?你放心,我家不会出什么事的,顶多就是我爹不再有权而已,而皇上……”她说了一半,神秘道:“现在不说,这是秘密,等我们真的成亲了再告诉你!” 薛尚清不由疑惑,但沐晞平时虽然不沾尘事,却是聪明机灵,许多事只要想去知道都是能知道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有其原因,可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有这样的担保? 沐晞笑着,靠上他肩头,缩了身体道:“有些冷。” 他立刻将揽过她,将她又往自己怀里收了收,担心道:“要去房里吗?床上是新被褥,应不会太冷。” 沐晞抬起头来瞟他一眼:“谁要去你床上,我不去!” 薛尚清愣了一会儿,随后连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着凉,没想过要……要做什么……” 见他急切的模样,沐晞又忍不住想笑,有意瞪大了眼睛道:“哪个意思?想做什么?我只是说不想去你那破床上睡,你想到哪里去了?” 薛尚清的脸立刻通红,“我……没有……只是……只是……”正不知如何是好,转眼看沐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全是目的达成的得意,这才知道她是有意逗自己,不由有些不服,沉默了半晌才终于逼自己开口道:“我确实是想了些不该想的,我知道……你胸口上有一颗小痣,腿侧有个不起眼的伤痕。” 沐晞一听,立刻停了笑声,不由自主捂住胸脯,脸上满满浮现红色——胸口那痣准确地说甚至并不是在胸口,而是在胸脯上,甚至就在左胸很当中的位置,而腿侧那伤就更隐秘了,几乎不是腿侧而是臀侧,是小时候爬树摔伤的,不是把衣服完全脱了根本就不会看到,他竟然…… 下一刻,一拳就落在了薛尚清肩头:“让你瞎想,让你瞎想,尽想些不该想的!” …… 夜深,人寐,满城静谧祥和,小小的屋顶上却传来欢笑打骂声。 …… …… …… 五年后 春末夏初时节,山河一片花红柳绿,大和盛世来临前夕,皇帝携皇后、宗室姑姑,及新任的户部尚书南巡,高大的金漆龙舟顺运河而下,一行数十日,给运河也添了此许豪迈之气。 前两日逢雨,今日初放晴,流云如棉,碧波万顷,水光潋滟中,龙舟推着层层波浪,尽管已经出行月半,却仍然没有一丝疲惫之态,速度甚至比刚出京时还快。 厚实的甲板上,一名四五岁的小男孩四处跑着,正欢快地追逐一只花白小狗。就在这时,船下惊起几片浪花,男孩让人抱起惊讶地探头往正面看,正好见到一尾跳起的大鱼,不由惊喜地跳下地去,急急忙忙往船上房间跑,“娘,快,船上有没有网,我要拿网去捉鱼!” 男孩才冲进门,只见刚刚还只有自己娘一人的桌子旁又多了三个人,皇上皇后和爹,皇上皇后都带着微笑,爹的表情很淡。 “船上坐着,捕什么鱼?胡闹!”薛尚清很快就训斥。 沐晞却认真道:“拿网捉?那样好捉吗?船这么高也够不到啊?” 男孩立刻跑到她身边去,“可以系在长篙上。” “船上哪里来的长稿?”沐晞想了想,“我去找人拿两把长枪去,然后再找片网,估计可以,嗯,鱼除了吃蚯蚓还吃什么,弄点鱼饵在网里估计鱼会更容易过来!” “那快点去,快点去!” “好,走!”沐晞说着起身,然后朝剩下三人道:“你们要不要一起来试试,我们捉鱼了在船上烤着吃好不好?” 沐晗笑着:“在这样的船上哪里能捉得到鱼,你就和孩子一起起哄。” “那玩一玩也行嘛,你们不来算了,我和小皓一起去!”说着就拉了男孩往外跑去。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沐晗不由感叹道:“看见小皓如今的样子,我便想起瑄儿在京城时的模样来,不知现在他长成什么样了。” 秦霄笑了笑,“能是什么样,连睿王妃都嫌他太淘气,想他必定成了当地一霸。不过听说他越长越像睿王,朕倒想看看小时候淘气顽皮的睿王是什么样子。” 沐晗一笑,“爹娘以前还常写信,可如今却越来越不愿写了,我去三四封都难得回一封。”说着朝薛尚清道:“薛大人知道么,上回我总算盼来了一封回信,结果却是瑄儿回的,我本来还挺高兴,结果没过两日又来了一封,仍然是瑄儿写的,他说爹娘懒得回信,让他回,他不回,爹便把信当成他的必做功课,若不写就罚抄书,最后他不得不写。所以等写完信给爹过目送过来后他自己又偷偷写了一封,让我别再写信了,要不然他以后的功课就更多了,他们一个个这样,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薛尚清先是一怔,露出讶异之态,之后才轻叹一口气,笑道:“想也只有岳父岳母做得出来,他们向来就与凡人不同。” “旁人是子女不念父母,他们却是不念子女了。”秦霄说道:“朕说了许多次让他们来京一次,甚至下旨诏睿王至京,他却也当没看到一样,要不然朕也不至于劳民伤财的南巡。” “臣想,之前在京中商议之事,恐怕也难以达成。”薛尚清认真道。他们之前在京城想的是南巡之后,或是今年或是明年,让秦悦与郁青青回京,可这样看来,他们却不定会答应。 当年秦悦让皇上削了自己的爵位,逐自己出京,秦霄却不肯,执意保留了秦悦睿王之位,只让他前往南方封地,当时秦霄便想过几年京城局势稳定后就再为父亲平反,重新论睿王的功过,然后诏他回京,结果秦悦郁青青却恋上了南方,并不愿走动了,甚至连信也懒得回。 听薛尚清这样说,秦霄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不错,朕在想,是不是可以从瑄儿入手,小孩子定会贪图京城的热闹,若他愿意回来,睿王与王妃说不定会为他考虑着回来。” “可我却怕爹娘回说,若他愿意走,那让他走吧,无论你们谁养着都成。”沐晗说道。 顿时三人一起沉默,不错——还真有这可能。 外面传来一阵阵乒乒乓乓声,薛尚清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走出去,果然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拿侍卫的长枪绑好了一只网,在船边折腾着,不知道是在捉鱼,还是在玩水。 “出来之前承诺过不乱胡闹,如今早已忘得九霄云外了吧。” 听到父亲严肃的声音,男孩马上回过头来,不由自主往娘亲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我没忘……我没胡闹,就是想捉一两条鱼给爹吃……” 薛尚清的脸绷着,想笑又不能笑,想斥责又斥责不出来,半晌才道:“不知和谁学的花言巧语!” 沐晞回过头来:“真是的,不就是捉鱼么,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难道非要和你一样坐着不动,看书写字喝茶?” 薛尚清叹了声气,走到她身边以极小的声音低声道:“你不是说这一回已隔了四十日却仍没动静么,兴许真是有了,平时自是要多注意。”。 沐晞一甩头,“我看不会的,再说就算真是,也不能现在开始就不动不跑天天坐着吧,那多无趣!”说着她突然道:“小皓,我突然想到要不要用箭来射鱼?不如你去船上找个箭法好的侍卫来,让他来试试?” “射箭?”男孩立刻兴奋起来,“耶,好好,我现在就去!” 眼看着又是更胡闹的一件事,薛尚清才忍不住要开口,可看着那跑着的小小的身影,却不由地将阻止的话咽了下去。他正在兴头上,就算自己开了口也不愿意依的,而且有沐晞在一旁,他也敢大着胆子不依。尽管自己试图让孩子从小贤良谦敏的愿望似乎破灭了,可每每看着娇妻幼子,总有着无限的满足与愉悦,其他一切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转头看沐晞,每日欢畅的她依然是十八岁那年的容颜,年轻而溢满生机,阳光照着她脸上,似乎停滞不愿离去,让她脸上也有了太阳的光芒,晶莹耀眼。他私下看一看她的小腹,尽管知道就算真是有孕也不可能这么快看得出来,可心里却总想看出那么一点点的隆起,好让他更加确定地憧憬儿子会是什么样,女儿会是什么样,然后坐在案桌旁,繁忙而又喜悦地拟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番外完 ——全文大结局 我记得没完结之前我想了一些话,打算完结的时候说的,可现在完结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囧…… 反正,一段旅程结束,新的旅程又开始~感谢那些为我的文花钱的人,因为你们,我才得以开始一段又一段的旅程,才得以不用理会世事,一心只写自己心中的故事,而这是我最喜欢的~~ 我真的想不起来以前想好的要说的什么重要的话了,以后想起来再说吧,最后说一下新文《傻妞和亲,陛下别矜持》,不知道会不会再改名字,反正现在是这个名字。同样是穿越,女主的性格和沐晞有类似之处,是个欢乐且活泼的人,遇到男主,开始成熟,而男主遇到女主,才懂得爱。想到这个文,我就会想起两个字:“守候”,女主的愿望是守候男主,男主的愿望是守候女主,他们会一路扶持披荆斩棘,最后成为一对彪悍的情侣。然后我要说……他们是一对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