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罐里的娇美人》 第1章 第1章 正月十五刚过。 雾茫茫一冬的老天爷,陡地放了晴,后院桃花如云似霞,撩人得很。冷冷清清一冬的林国公府也蓦地改了性子,变得笑语喧哗。 一张白皙的少女脸,俏皮出现在林灼灼书房窗口,隔窗喊话:“灼灼,桃花开了!快随我去桃花山,登山赏花吧!” 林灼灼正斜靠在书房窗下,一卷在手,沉醉在书里的世界,真心不愿出门瞎逛。 抬眸朝堂妹笑:“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 “都闷在府里一冬了,太子殿下昨儿还交代我,务必督促你多出门踏青,免得你长霉了!”堂妹林灿灿,搬出太子来打趣。 果然,林灼灼翻书动作一顿。 “快随我出门吧,完不成任务,我会挨太子罚的。”堂妹林灿灿眨眼直笑,还是搬出太子好使啊。 瞧,林灼灼很快丢下书本,被她推着回房梳妆打扮去了。 一身素净的家常衣裳,很快换成一件开春新作的海棠红衫子,下系一条白色湘裙,靓丽夺目,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回头率极高那种。 一头如云乌发垂在腰际,再配一条粉红眉心坠,越发衬得林灼灼面颊白皙水润,真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面。 “灼灼,你真好看!太子殿下见了今日的你,魂都得被你勾走了!”堂妹林灿灿夸张笑道。 刚出口,林灿灿又忙捂住嘴,好似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林灼灼见状,抿唇一笑。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太子又贿赂堂妹撺掇自己出门的,然后假装偶遇,一如前几次那般。 对着镜子,凝视里头自己姣好的面容,林灼灼眉眼带笑,心里却总有点说不上来的……空。 大概是曾经以为偶遇太子是天意,赐婚太子后却发现是人为。 林灼灼甚至怀疑,初遇那次,也是太子有意为之。 虽说一切都是猜测,没有证据,但心头的那份美好,到底折损了几分。 那是去年夏天,她才刚跟随娘亲从西北归京,第一次出门踏青,湖上泛舟采莲,不幸小舟翻了,她坠落湖水。恰逢太子与一班友人在不远处的湖上凉亭里雅集,太子当即跳入湖中,捞她出水。 就这样,一出英雄救美,传出了佳话。 林灼灼出身世家,爹爹乃镇国大将军,娘亲是皇家郡主,更是崇德帝打小疼爱的小表妹。这样的身份,容不得太子不负责。 可她不想嫁。 她是天之娇女,要嫁就嫁真正心仪之人,不想轻易嫁给一出“英雄救美”。 于是,她拒绝了太子的提亲。 却不想,打那以后,太子追她追得紧,从皇宫宴会到世家家宴,几乎她出席,太子必在,追得她心都乱了。 小姑娘么,多来几次美好邂逅,太子又皮相俊美,风度翩翩,甜言蜜语围攻下,小姑娘有几个不中招的。 就这样,半年后,在林灼灼的羞答答点头下,太子跪请崇德帝,赐了婚。 “灼灼,你发什么愣呢,被自个美呆了?”堂妹林灿灿推她一把,笑着催促出门。 回过神来,林灼灼拍拍自己小脸,莫名奇妙,这阵子总是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好似冥冥中被什么操控似的。 一会子怀疑那些美好邂逅,皆是太子事先策划的,一会子又疑心太子接近她另有所图。 脑子清醒时,林灼灼自己都觉得可笑,太过患得患失了。 摇摇头,将那些杂乱的念头全甩出脑子,林灼灼深呼吸一口,朝堂妹粲然一笑:“出发。” ~ 一刻钟后,在护卫的前后保护下,林灼灼与堂妹乘坐马车出府,直奔京郊桃花山。那里有太子候在那,等着她。 若摒弃先头那些杂乱念头,与情郎登山游玩,赏赏花踏踏青,确实是一桩乐事。 不料,半途的一条土路上,一个急转弯,马车翻了。 姐妹俩双双甩出马车,林灼灼脑袋恰好磕上路边一块大石头,当场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黑漆漆中,林灼灼陷入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她依旧是太子的未婚妻,及笄后嫁进东宫当了太子妃。红烛高烧,她羞涩半褪红嫁衣,太子倾身压住她,却久久没有动作。良久,太子低声羞愧道,他幼时那处受过伤,今夜,还是没反应。 “对,对不住。”太子声音在打颤。 林灼灼震惊后,也听出了太子的难堪。男人这方面不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林灼灼心疼太子,忙不迭拉拢红嫁衣,并柔声宽慰太子,没事的,她不在意那种事。 只在乎他这个人。 梦境还在继续,之后,三年独宠,太子只歇在林灼灼房里,别无姬妾。 一时,无数闺中少女,羡慕林灼灼的福气。 直到某一天,平静打翻了。 林灼灼得了小道消息,太子秘密养了个外室。一时激愤,林灼灼闯去庄子上,然后撞上了惊人的画面,衣带、罗裙、长袜铺散一地,纱帐后,太子正与一个姑娘,人影交叠。 哪怕林灼灼未经历过人事,也大致看懂了这一男一女在干什么好事! 可是,太子不是不举吗? 怎的,眼前,又似猛虎下山? “太子?”林灼灼希望一切都是幻觉,是她混混沌沌,错将别的男人看成了太子。 毕竟,崇德帝膝下有三个皇子,模样身板有些相似。 心乱如麻,冲过去,抓开纱帐。 里头的姑娘显然受了惊,惊慌尖叫,抖抖索索扯过被子。 林灼灼则在拉开纱帐那一刻,如遭雷劈,身子颤栗,抓住纱帐才勉强站稳了。良久,才稳住心神,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只见,纱帐下的男子,正是太子。而那个姑娘,林灼灼也很熟,正是她大伯父家的堂姐,林真真。 太子背着她,搞上了大姨子! 多可笑! “你……你们……”先对上堂姐面庞,再移向太子面庞,林灼灼愤怒得不知该先斥责谁。 而太子却出乎意料的镇定,那份镇定,令林灼灼疑心,他是不是期盼这一刻,很久了。 “孤的身体,只对真真,有反应。”太子平静道。 太子还柔声道:“灼灼,真真是你堂姐,孤不想委屈了你的娘家人,聘为媵妾吧,也算全了你林国公府的颜面。” 何为媵妾? 在大武王朝,是随正妻一同嫁到夫家的姐妹,地位崇高,非一般妾室能比。媵妾,能随同正妻一道出席正式宴会,招待贵客。若正妻不幸去了,或一直不孕,媵妾还能扶正顶替,依旧代表娘家在夫家的政治利益。(1) 林灼灼身子一晃,难以置信地瞪向太子,震惊婚前苦追她,婚后独宠她的太子,会吐出这样的话。 凝视太子,期待太子只是开了个玩笑。 可太子面上神情的认真,无不在展示,并非玩笑。 他就是要抬举堂姐为媵妾。 突然,一个荒谬的念头,在林灼灼脑海里闪过,不过几个瞬息,那个念头就酝酿成熟了。 什么不举,不过是太子在为堂姐,守身如玉。 太子心头的白月光,根本就不是她林灼灼,而是堂姐林真真。 之所以不娶堂姐,不过是堂姐父亲没本事,官场沉浮半生,也只爬到五品小官,母亲又是商户女。说白了,堂姐这样的出身,朱皇后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侧妃之位都吝啬不肯,更别提允许太子迎为正妃。 所以,太子就曲线前进,苦追她林灼灼,先与势大的林国公府结为姻亲,绑在一块。 再以林灼灼三年不孕为借口,向林国公府讨要堂姐为媵妾。林国公府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为了巩固政治利益,怕是愿意再出一个姑娘。 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林灼灼都要给不要脸的太子,鼓掌喝彩了! “你做梦,林真真,与你无媒苟合,本宫绝不答应这样失德的女子进门!”林灼灼硬气地,将拒绝的话,甩在太子脸上。 死都不可能答应。 梦境还在继续,当日下午,堂姐的母亲,哭哭啼啼来到东宫,跪求林灼灼:“你堂姐进了门,也是给你这个太子妃增添助力的,还能害了你?亲姐妹共侍一夫,有商有量的,有什么不好?” 林灼灼冷脸一“嗤”,立马送客。 可次日,林灼灼再次迎来当头一棒,砸得她头晕目眩—— 堂姐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这个太子妃还是处子,外室却有了身孕! 何其荒谬! 更荒谬的在后头,堂姐大着肚子逼婚,肚里怀的还是龙种。 皇室,怎么可能允许子嗣流落在外?尤其,太子膝下,尚无一子半女。 于是,朱皇后唤去林灼灼,先是好言相劝,后是厉声逼她就犯:“你身为太子妃,独霸太子三年,自己生不出,还不许别的女人生?如此嫉妒跋扈,是要让本宫的太子绝嗣吗?” 这便是两家已成姻亲,绑在一块的好处了,反正未婚先孕的是林灼灼的娘家人,朱皇后不仅不用安慰林灼灼,还可以反过来训斥她,不够贤惠。 林灼灼憋屈死了,险些直言“太子骗她不举,未曾圆房”的事实,没有子嗣,错不在她。 可她明白,事到如今,那些真相,朱皇后哪会在意? 最爱她的娘亲去了,爹爹也死了。最关键的,堂姐代表的也是林国公府的利益。一时竟没有一个人,能为林灼灼撑腰。 尽管如此,林灼灼还是倔强地不肯点头。 梦境快速拨过……最后,太子久跪父皇殿前,求来了赐婚圣旨。太子终于以林灼灼三年不孕为借口,欢欢喜喜纳了堂姐为媵妾,从此出双入对。 隔年,庶长子诞下。 而林灼灼,早已心灰意冷,再不肯搭理太子,更别提去与堂姐争宠。却还不被堂姐放过,没多久,林灼灼就坏了名声,成了嫉妒成性,专给侧妃下绊子的恶毒太子妃…… 梦境结束。 ~ “二伯母,您打我,罚我吧,要不是我任性贪玩,非闹着灼灼去赏什么桃花,也就不会翻车,灼灼也不会至今昏迷不醒。” “快别跪着了……帮伯母求求菩萨,保佑我的灼灼吧……” “太医,我女儿到底何时能醒,都三天三夜了……” 黑暗中飘荡,林灼灼耳里震荡着无数道声音,混在一起,混混沌沌,完全听不清,刺得她头痛欲裂。 不知苦熬了多久,那些声音终于散去,还她一片清静。 林灼灼睁开眼,下一刻,忙不迭摸向喉咙。大抵是昏睡太久,没怎么进水,喉咙火烧似的疼。 “妹妹,是想喝水吗?”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 林灼灼脑子还有些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缓缓偏头,对上一张布满关怀的少女脸,尤其那双桃花眼,饱含姐妹情。 那样一对美眸凝望你时,仿佛世上再寻不出比她更关心你,更在意你的姐妹。 只对望一眼,林灼灼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抬起手…… “啪”地一下。 赏了对方一记耳光。 狠狠地,重重地。 拼尽林灼灼所有力气。 震得窗外枝头的小鸟,都赶紧扑腾翅膀,吓飞了。 床边的两三个丫鬟,全都惊呆了,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姑娘,如同落花一般,跌倒床下。双膝重重磕地,趴在地上,一层痛楚之色爬上眼眸,形容狼狈。 “二姑娘……”终于,一个丫鬟回过神来,赶忙去搀扶。 挨了打的,正是大房的堂姐,林真真。 第2章 第2章 出事了,出大事了。 林国公府世子爷的小女儿,林灼灼,魔障了。 一连昏迷四天四夜,一朝醒来,抬手便抡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扇的还是一向疼爱她,护着她,堪称端庄、温柔、娴淑典范的堂姐,林真真。 “六七个太医都瞧不出是何病,怕是中了邪,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吧?” “我瞧着也像,那日打人时,眼眶赤红……” 事情一出,林国公府上下议论纷纷。 宝扇郡主爱女心切,最后急得没了法子,干脆请了几个得道高僧入府作法,法坛就设在林灼灼的小院子里。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1) 捉完妖魔鬼怪,几大高僧昼夜不停,念着《往生咒》,超度亡灵。 说来也奇怪,打完人的林灼灼,原本精神状态不大对劲,被《往生咒》安抚几日,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原来,往生咒这般灵验。”几个丫鬟簇拥在纱帐外,笑了,“咱们姑娘得救了!” 床榻上的林灼灼,一双美眸骨碌碌转动,正透过粉红纱帐,再次打量未出阁前的闺房。 林灼灼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被一碗药汁,毒死在十八岁的那个冬天,一睁眼,竟诡异地,又活了过来? 聆听一连两昼夜的“往生咒”,被如此一超度,仿佛上一世真的变成了过去,林灼灼心绪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她重生回了十三岁这年。 未嫁之时。 真好。 ~ “灼灼……” 宝扇郡主萧盈盈,是林灼灼亲娘,正在法坛上跟随高僧打坐念《往生咒》,骤然得知女儿好转,萧盈盈欢喜得连忙往女儿闺房奔。 推开门,对上的就是女儿身穿莲红寝衣,坐在梳妆镜前,含笑描眉的侧影。 女儿又在臭美了,看来是真的好了! “娘……”林灼灼从镜中看到多年不见的娘亲,原本带笑的眸中,立马浮起水意,回头喊“娘”时。 说不出的娇气。 见女儿既会臭美,又会撒娇了,萧盈盈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谢天谢地,我的灼灼终于好了。” “娘,什么‘我终于好了’?发生什么了?”重生前那一刻的事,林灼灼不大有印象。 “不记得就算了,反正否极泰来,晦气之事都过去了。”萧盈盈接过女儿手中的眉笔,笑着替女儿画眉。 妆成,林灼灼在娘亲的陪同下,去花园散心,一路穿花拂柳,春光明媚。 尤其看到满树新抽出的嫩芽,林灼灼心情越发喜悦起来,只觉自己如同那树枝一样,熬过了寒冬,重获新生。 这一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灼灼正攀折了朵桃花,缠着娘亲给自己簪上时,娘亲的大丫鬟玉婵,快步走来道: “郡主,大夫人派人来说,二姑娘挨了那一下,脸上有些不大好,询问郡主能否再从宫里请一个太医来?” 为了挨的那一巴掌,已经请过一回御医了。 再请第二次,可见比较严重。 萧盈盈心疼极了,连忙点头。林真真那丫头无缘无故挨了打,实乃无妄之灾,要是还落下疤,可就是她女儿的罪过了。 林灼灼听了,却心头犯疑,给了林真真一巴掌的事,她自然记得。 力道是重了些,但并未指甲划伤,顶多面皮微微浮肿,怎会两三日过去还未养好? 还要去宫里换个太医来瞧? 陡地,林灼灼想到了什么,心头一个冷笑。 “娘,当时女儿病糊涂了放下了错,如今女儿好了,该早点去给二姐姐赔罪才是。”林灼灼撺掇娘亲一块去。 萧盈盈点头应下,若非前两日女儿一直病着,她早该去大房走一遭了。 ~ 林国公府,大房。 “娘,灼灼只是磕伤了脑袋,那日闹不清状况,才会胡乱来了一下,您就别再气她了。” 梳妆镜前,林真真轻抚左脸,再度为林灼灼开脱。 大夫人姜氏面有怒气,那日一巴掌落下,她恰好前去探病,在房门口目睹了全过程,如今心口还疼着呢。 一把拉下女儿捂脸的手,再度端详女儿面皮。 她女儿倾国倾城,一张白皙细致的芙蓉面,如今被打坏了,真真是要了她的命。 没了倾城容颜,日后女儿还如何攀高枝,谋一门好亲事呢? 一寸寸审视,大夫人姜氏忍不住数落女儿道:“也就你傻,被人打了,不知道扇回来,娘要去讨个公道,你还要阻拦!” 林真真不接话,只凝视镜中的自己,分外平静。 大夫人姜氏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死了:“算了,算了,不管你了,你好好等着太医来吧!” 说罢,一甩帕子,气哼哼走了。 从镜中瞥见娘亲离去的背影,那般气急败坏,林真真极轻的叹了口气,娘亲这脑子真真是不好使。林灼灼是什么人,板上钉钉的准太子妃,这样尊贵的身份,她们母女敢明着去动么? 背地里摆上一道,已是极限。 对着镜子,指腹轻轻点在伤痕上,林真真喃喃自语:“这点轻伤算什么,待太医二度上门验伤,带来的好处,多着呢。” 一来,能损坏林灼灼在太子心头的形象,疯魔乱打人,还往死里下手。 二来,能进一步博得太子殿下对她的怜惜。男人么,怜惜你越多,真心就越多。 三来,能让林灼灼母女从此欠了她,心存愧疚,改日多捞些好处回来。 “我林真真,怎么可能被白打?”林真真嘴角勾起,眸底一片挑衅。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丫鬟的请安声:“郡主好。” “哟,登门道歉的来了。”林真真抿唇笑了,她就喜欢看林灼灼在她跟前,低头的样子。 三两下,蒙上一块粉红面纱,歪去临窗美人榻上,假寐。 心腹丫鬟红玉见了,哪有不懂的,忙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再奔出房门口,含着泪,对前来探病的萧盈盈和林灼灼道: “郡主和三姑娘见谅,咱们二姑娘……见脸上总不好,昨夜又淌眼抹泪一个通宵,方才好不容易睡着了。奴婢不忍心唤醒……还望郡主恕罪……” 红玉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好一个忠心护主,会演戏的。 萧盈盈是菩萨心肠,从不将人往坏里想,又哪里瞧得出侄女主仆在演戏。见小丫鬟眼底含泪,心头咯噔一下,越发要快点瞧瞧侄女到底如何了,才行。 绕道小丫鬟,萧盈盈快步进了房门。 林灼灼也不拆穿,跟随娘亲进了门。 一进门,但见一个月白色衣裙的姑娘,面朝房门口,侧躺在美人榻上。往日白皙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粉色面纱,双眼阖上,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是,睡梦中,还在心伤流泪呢。 萧盈盈脚步一顿,随后缓步上前,抬手轻轻揭下林真真面纱,然后,手指一僵,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灼灼也见到了,心头也是一惊。 只见,林真真挨了打的左脸颊上,一条指甲划痕,半截小手指那么长。 清晰可见。 林真真是个肌肤白皙的美人,正因为白皙,这条蜿蜒的划痕,才更刺目惊心。 萧盈盈内疚万分,好好的侄女,变成了这样,她手指头轻颤。 林灼灼心惊过后,却是满头问号。 虽说那日林灼灼刚重生回来,情绪难免激动些,但该记得的细节,她全都清清楚楚记得—— 指甲,绝对未划到林真真面皮,丁点触碰都没有。 低头,自己打了人的右手,没有一根长指甲,林灼灼素来嫌弃长指甲脏,从不曾留长。 短短的指甲,又非刻意去抓,去饶,绝不可能留下那样丑的抓痕。 不是林灼灼留下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乃林真真自己作的,来嫁祸她,谋取福利。 林真真上一世便是个狠人,为了嫁祸林灼灼这个太子妃,居然弄死了亲生的庶长子……这一世,借着被打,弄出点丑陋伤口来,也不足为奇。 反正宫中有秘药,能消去疤痕。 思及此,林灼灼笑了,好个堂姐,她才刚重生回来,就给她如此摆了一道。好得很啊,正愁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好“回馈”一番堂姐呢,她就自动递上了枕头。 等着。 斜睨一眼假寐的林真真。 这时,萧盈盈手指颤抖,触碰到了林真真面颊,本就假寐的林真真,趁机睫毛一颤醒转:“啊,二婶来了,真真失礼了。” 林真真慌忙从美人榻上起身,下地要见礼。 萧盈盈满心愧疚,忙双手扶她肩头,拉了起来:“真真,你伤得如此严重,是我们母女对不住你了。” 听到这话,林真真先是一愣,随后才一副惊觉面纱摘落的样子,慌地再拉回面纱遮面,别过脸去道:“二婶莫说了,灼灼妹妹也不是有心的。” 这句话一出口,逼得林灼灼不道歉,都不行。 林灼灼只得上前,拉住林真真衣袖,小声赔罪道:“二姐姐,对不住,先头我病了,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你可得原谅妹妹呀。” 林灼灼演戏很足,垂着头,一脸愧疚。 从皇家郡主肚子里爬出来的林灼灼,终于朝她低头了,林真真心头一股说不上来的爽感,就像是,一个寒门出生的学子,努力十几载,终于一朝上位,踩得勋贵子弟趴在自己脚底的那种爽感。 可林真真怎么都没想到,下一刻,她心头的爽感,就被敲散了…… 林灼灼愧疚完,便撒娇似的扯扯萧盈盈衣袖,一副迫不及待补偿的样子,道:“娘,二姐姐都是因为我,才破了相,以后寻不到好婆家怎么办呀。” 林真真一愣,话题怎的拐到了这上头。 萧盈盈也是一愣,女儿这思维很跳跃啊。 林灼灼继续撒娇道:“娘亲前阵子不是说,新中举的一批寒门学子里,有好几个出类拔萃的,娘就帮帮忙,挑一个好的,给我二姐姐当夫婿吧。” 你不是秘密勾搭上了太子,卯足了劲要当太子妃吗,我这就当着你的面,要给你换个夫婿! 拆散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第3章 第3章 大夫人姜氏满脸怒气离了女儿那,回到自个屋里,刚喝上一口热乎茶,就听得门房小丫鬟来报,宝扇郡主母女来探病自家女儿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大夫人姜氏一嗤,并不起身出门,继续品茶。 品茶动作放慢,比先前不知妯娌来,还故意放慢三分。 摆明了不待见妯娌,心中有怨,不愿第一时间去招待妯娌母女。 一旁的心腹周嬷嬷见了,暗暗摇头,宝扇郡主可是皇家郡主啊,又是府里的世子夫人,大夫人如此怠慢,也太没脑子了。忙上前提点道: “大夫人,咱们姑娘面上有伤,此时,您对郡主提任何要求,兴许郡主都能应下。” 大夫人姜氏眸中一亮。 她还真想到了什么,茶盏一丢,脚下生风,直奔女儿闺房。 刚跨上走廊,闻得闺房里传出“寻不到好婆家怎么办呀”“娘就帮帮忙,挑一个好的,给我二姐姐当夫婿吧”…… 正中下怀! 大夫人姜氏正要敲诈一把,向宝扇郡主索求个上档次点的婆家。 只是林灼灼嘴里的人选,大夫人姜氏可看不上。 寒门学子,嗤,打发要饭的呢? 大夫人姜氏都瞧不上,眼高于顶,做梦当太子妃的林真真,就更是半个眼珠子都看不上了,嫌弃得要翻白眼。 努了努力,压下了心头的嫌弃,林真真才抚着面纱,平静推拒:“三妹妹笑话了,姐姐还想多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几年。亲事,暂不考虑。” 林灼灼挽着娘亲,歪着脑袋看林真真,笑着直言:“二姐姐,你是不是嫌弃那些举子出自寒门啊?” 被当面戳破,林真真面上尴尬。 林灼灼一脸遗憾,歪着脑袋,朝娘亲叹气道:“娘,女儿记得这届的状元郎,连皇舅舅都连连称赞‘文曲星下凡’,颇为赏识呢。可惜,二姐姐瞧不上人家。” 崇德帝,可不是轻易夸人的性子,一旦夸了,日后必定重用。 窗外偷听的大夫人姜氏,自然是打听过这届状元郎的,模样周正不说,更是前程似锦。 要知道,上一个被崇德帝连声赞许过的探花郎,如今已官居一品,封侯拜相了。一飞冲天,不过短短十年时间。 所以,对这个状元郎,大夫人姜氏是太满意了。 见女儿傻乎乎的不应下,大夫人姜氏再耐不住了,提裙快步进门,朝萧盈盈满脸堆笑道:“给郡主请安,我家真真还是小孩子心性,哪里懂得亲事的重要性,让郡主看笑话了。” 又道:“若郡主能牵个线,帮我家真真和这届状元郎说和说和,您就真是疼爱咱们真真了。那一巴掌啊,也就当你们还了!” 大夫人姜氏果然是重利之人,见着利益,立马敢厚着脸皮索要。 萧盈盈婚后一直跟随夫君住在西北,去年才归京,与大嫂接触甚少,还是不大适应对方这种直白。 干笑两声,才应道:“好,既然大嫂乐意这门亲事,我改日寻人去状元郎家探探口风。” 原本小姐妹间的玩笑话,一下子,就成了真。 林真真手指一颤,忙要再开口拒绝,却被大夫人姜氏一眼瞪来,只得抿唇不说话了。她知道娘亲的性子,强势泼辣,当着旁人的面驳回她的提议,只会遭到泼妇似的镇压。 只能先忍耐,待郡主走了,再寻机会劝说。 林灼灼憋着笑,欣赏林真真面上那些微妙表情。 看着上一世的仇人吃瘪,真心爽爽的。 其实,大伯母刚来那会,林灼灼就察觉了,正因为从窗口瞥到大伯母来了,才故意提及婚事,且从大伯母瞧不上眼的普通寒门学子说起。 人嘛,先给几个末等的人选,然后,再抛出一颗闪亮之星,还是崇德帝分外看重的人选,大伯母哪能不抢着点头? 林真真再想拒绝,难了! ~ 探望完林真真,林灼灼好心情地挽住娘亲,沿着府里风景最美的那条园中曲径,回二房。 “灼灼,你在笑什么,都笑了一路了?”女儿病好后心情好,萧盈盈自然乐见其成。 但像今日这般,嘴角一直翘起,乐呵个不停,说实话,自打女儿从西北归京后,萧盈盈还是头次见。 “啊?没什么呀,就是二姐姐亲事有了眉目,女儿替她高兴嘛。”林灼灼倒是没撒谎,实话实说。 萧盈盈闻之,笑了:“说起来,这届状元郎,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人选,若是真成了,确实好姻缘一桩。” “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人选。”林灼灼喃喃自语。 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林灼灼可是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这个状元郎苏炎,可是太子一眼挑中,日后的左膀右臂呢。能力绝对没得说。 可,状元郎苏炎这个人,报复性也极强。 上一世,被人抢了未婚妻,苏炎多年后,可是利用手中之权,构陷对方通敌叛国,诛灭了九族呢! 这样毒辣的苏炎,日后若恨上了太子,你说可怕不可怕? 太子既失去左膀右臂,还多出一个劲敌,多年后,“太子和苏炎狗咬狗,一嘴毛”的画面,提前在林灼灼脑海里滚动,说不出的精彩。 ~ 大房。 林灼灼母女一走,林真真就拉住大夫人姜氏谈心了。 “娘,女儿年岁不大,不愿相看。”林真真边给大夫人姜氏揉捏肩膀,边带着三分娇嗔道。 大夫人姜氏虎了脸,劈头盖脸一顿训:“说什么傻话呢,都快及笄的人了,再不定下婆家,都熬成老姑娘了,谁还要你?” “真真呐,但凡你爹是个中用的,不说在圣上面前当个大红人,就是捞到了府里的世子之位,你的亲事,娘亲也用不着愁成这样……” “你说说,论嫡论长,都该轮到你爹,你爹可是嫡长子啊,却没坐上世子之位,就是戏台子上,也唱不出这样窝囊的戏啊……” 大夫人姜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嗓子哭嚎上了。 林真真最烦娘亲这泼妇样,晓得再谈下去,也是无果,平白惹得娘亲哭闹不休。厌烦道:“好了,好了,娘快别哭了,只要二婶定下了日子,女儿老老实实去相看便是。” 大夫人姜氏,立马收了泪,抹掉鼻涕,一张大笑脸出门去。 林真真背脊僵硬地立在门口,目送娘亲走远。忽然,想到了什么,抿唇一笑。 有太子这个情郎在,何须自己出手? 她要议亲了,正好让太子紧张紧张,林真真咬住下唇,娇嗔一声:“看你,急不急!” ~ 萧盈盈动作很快,从太医嘴里得知,侄女确实伤势颇重,要留疤,当日下午就进宫一趟,从崇德帝手上讨来了一小瓶雪肤秘药。 “拿去送你二姐姐吧。”萧盈盈唤来女儿,嘱咐道,“拿稳了,摔了,可没第二瓶。” 林灼灼小心翼翼接过。 小小的一瓶,真的小啊,半根小手指大。 林灼灼知道,涂了它,只要不是陈年旧疾,五日内疤痕必消。 林灼灼还知道,这款雪肤秘药极难调制,一年宫里统共只得三四瓶。除了皇后的凤仪宫,太子的东宫,别处宫妃哭着求,都求不到。 “娘放心好了,女儿这就给二姐姐送去。”林灼灼揣着雪肤秘药,笑着朝娘亲告别。 出了堂屋门,从窗外经过时,一偏头,遥望窗子里娘亲那张美艳逼人的少妇脸,林灼灼心内一叹,娘亲对林真真的关怀都是真的,一如上一世半点不参假。 可惜,林真真是头恶狼,半点不知感恩。 若娘亲知道了,不知后不后悔今日送她药。 林灼灼出了娘亲的上房,脚步不带停的,径直回了自个的海棠院。然后,将摩挲了一路的小药瓶,交给大丫鬟碧岚:“这个,你好生收起来,将来我有用。” 大丫鬟碧岚:…… 姑娘,不是说要给二姑娘送去吗? 怎的,留下,自己使用了? 林灼灼摆摆手,将不解的碧岚轰走了。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送去给林真真糟蹋? ~ 林灼灼病情好转的消息,传了开来,不少与林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夫人,纷纷登门探病。 一时,萧盈盈这个世子夫人,忙得脚不沾地。 林灼灼躲在自个的海棠院,也不清闲,好几个交好的世家贵女来到后院探望。 再加上三房的堂妹林灿灿,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像欢快的鸟雀。 突然,大丫鬟碧岚掀帘进来,笑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在花园候着呢。” 大武王朝民风开放,定过亲的男女婚前见面,并不逾矩。 但为了避嫌,也不会直闯未婚妻闺房,花园等地更为合宜。 但林灼灼知道,太子挑中花园,是因为那处距离大房更近,换言之,方便与堂姐林真真偷摸私会。 “灼灼,还等什么,快去见你的太子殿下吧。” “就是,就是,可别为了咱们几个,耽误了正事。” 几个小姑娘坏笑着,推搡林灼灼出门。 “哎,你们几个真是……”林灼灼飞红了脸,站在门口,看着房门被她们几个阖上,将自个关在屋外。 跺跺脚,羞意十足,最后无奈地转身,去与太子相会。 但,转过身来,在几个好姐妹看不到的地方,林灼灼一脸的羞涩,褪得干干净净。 林灼灼上一世便厌恶透了太子,宫宴上偶尔撞见,都反胃得咽不下饭。这一世,哪还有什么羞意,依着她的本意,都想怒气冲冲,一剑刺死那个骗婚的大混蛋。 可大混蛋是太子,而她是准太子妃,皇舅舅亲自下旨赐婚的,这门亲事,要退婚可不容易。 得步步为营,一点一点规划。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林灼灼只能先委屈自己,在好姐妹面前,继续扮演一副羞涩的幸福模样。 羞涩过后呢,摒退身后别的丫鬟,林灼灼只带上心腹大丫鬟碧岚,进入花园。 满心盘算着,退婚的第一步。 远远望去,只见太子殿下卢湛,身穿明黄太子袍,头戴白玉冠,在花树后的一座凉亭里,举目四望。 林灼灼轻轻一笑,她敢赌一百两黄金,太子举目张望的不是她林灼灼,而是不知为何迟迟未露面的林真真。 “碧岚,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那些姐妹闹腾得很,缠着我不许走,让太子殿下再多等一会。”林灼灼低声吩咐道。 碧岚:…… 自家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呀? 人都来了,却不见? 林灼灼不解释,只抬手推了碧岚一把,催促她快去。 碧岚不敢忤逆姑娘,只得硬着头皮,独自前往凉亭,转告了太子殿下。 第4章 第4章 太子卢湛,早就听闻林真真被掌掴,那样一个柔弱似娇花的女子,怎么受得住林灼灼疯魔的一巴掌? 这两日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窜到林真真跟前,抱住她安慰。 奈何,林真真受了伤足不出户,他也不能随意进出林国公府,竟是见不上面。 太子卢湛没法子,只能在东宫苦等,等林灼灼传出病情好转的消息,他再按着大武王朝习俗,以未婚夫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入林国公府探病。 “真真,你在哪呢?”卢湛立在花园的凉亭,举目四望。 可哪里有林真真的影子? 林真真再不像曾经那般,以林灼灼堂姐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花园,招待他这个贵客。 这个变故,卢湛心头一阵阵发紧,心跳都乱了节拍。 正在这时,前方小径上走来一个绿衣丫鬟,卢湛认出是林灼灼跟前的碧岚。连忙收敛情绪,浅笑着凝望靠近的碧岚。 “你家姑娘呢?” 碧岚盈盈下拜:“回禀太子殿下,来了几个闺中密友,非缠着我家姑娘不让走……我家姑娘一时脱不开身,还望太子殿下稍等片刻……” 碧岚话音未落,卢湛心头蓦地一喜。 这样的事,并非第一次,以往哪一次,林灼灼没个两刻钟,都来不了。 “不碍事,孤等等便是。”卢湛好脾气地笑。 碧岚按着林灼灼的吩咐,自行退下。 望着碧岚背影远去,卢湛立马对贴身小太监阿福交代了什么,然后留下阿福几个蹲守凉亭,只带上贴身侍卫,往净房那头去了。 去净房,自然是假象。 净房右手边一拐,穿过一条林中小径,就到了林真真小跨院的院墙。在贴身侍卫的帮助下,卢湛轻而易举翻过院墙,摸进林真真闺房。 但见林真真半靠在美人榻上,捧着本书在看,却久久不翻页,明显心不在焉。 “真真?”卢湛跳进窗内,轻声呼唤。 林真真闻声,身子一抖,似乎不敢置信地,循声缓缓望去,果真见到了太子,惊得声音都变了:“太子哥哥……你,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不是该去见灼灼吗?” 说着,要从美人榻上下地。 卢湛抢先一步,扶住林真真双肩,微微下压,不让她起身:“孤想你,在花园没见到你,孤慌得不行,便来了。” 林真真听了,心头说不出的甜蜜。她就是故意不去的,好让太子着急。但太子立马舍下林灼灼,摸来她闺房,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份惊喜,令林真真越发得意三分。 瞧吧,林灼灼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又如何,照样是她手下败将。 “真真,”卢湛扫过林真真腿上摊开的书本,上头清晰可见几滴泪,再细看林真真眼角,微微发红,很明显方才哭过。卢湛立马抚上她面颊,揪心道,“很疼么?让孤看看。” “不。”林真真似乎受到了惊吓,身子一抖,头也偏了开去。 竟是一副不敢给他瞧的样子。 “真真,相信孤,就算破了相,孤也只爱你一个。”卢湛声音暖极了,双手捧住她脸蛋,缓缓掰正了,面对自己。 林真真似乎被暖哭了,藏在眼角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滚。 卢湛抬手摘下她面纱,随着面纱垂落,他看清了她白皙脸颊上的疤痕,宛若白净瓶上蜿蜒着一道裂痕,刺目惊心。 卢湛忍不住埋怨林灼灼,魔障起来不是人,连一向待她如宝似玉的堂姐都下得了这个狠手。 “太子哥哥,是,是不是很丑?”林真真咬唇低头,视线不敢抬。 卢湛忙宽慰笑道:“这算什么,抹抹药膏,就能好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 正是东宫一年才能分得一瓶的雪肤秘药。 卢湛抬起她下巴,迫使她面庞微微仰起,再挖出一点药膏,指腹打着圈儿给她一遍遍抹匀。 “这款药膏,神奇得很,你这样的新伤,两三日便能消下去。”卢湛抹完药,笑着重新给她戴好面纱。 林真真自然是晓得这款药的,正因为知道,才敢大着胆子划坏了自己的脸。 “真真,这药你收好,孤要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卢湛估摸着林灼灼快到了,将药瓶塞到林真真小手里,转身要走。 林真真忙扯住太子衣袖:“太子哥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卢湛回身,正要询问何事,窗外突然传来贴身侍卫的紧急呼唤:“太子殿下,大事不妙,林三姑娘出事了……”林灼灼行三。 卢湛大惊,再不敢逗留,越窗而去。 林真真追着太子火速离去的背影,立在窗口咬唇,怎么办,即将与状元郎议亲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呢。 ~ 林灼灼出事了,再次出大事了。 太子卢湛前脚刚去私会美人,林灼灼后脚就抵达了凉亭。 见太子不在,林灼灼好脾气地先落座,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刻钟有多。 等着,等着,林灼灼突然心口巨疼,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然后跌落石桌下,人事不省。 接到消息的萧盈盈,火速奔往女儿闺房,惊见纱帐下的女儿又如先前疯魔的症状,双眼紧闭,脑袋似拨浪鼓地摇,口里呓语不断。 “灼灼,灼灼……”萧盈盈一声声呼唤,哪里唤得醒女儿。 突然,萧盈盈听清了女儿的梦语:“太子殿下……不要……你怎么可以这般待我……不……” “不……” 随着哀痛之声,还有泪珠不断从女儿眼角滑落。 冷汗涔涔,濡湿了秀发。 这般模样,简直吓坏了萧盈盈。 大丫鬟碧岚心慌低头,不敢看萧盈盈。她为人正直,第一次干骗人的勾当,自从帮姑娘备下鲜血,又洒了冷水冒充冷汗后,碧岚就一直心虚手心冒汗。 但碧岚是个忠心护主的,对主子交代的事,从不违背。再心虚,还是按照林灼灼先前交代的,来到萧盈盈跟前,期期艾艾道: “郡主,咱们姑娘,是不是又被邪灵冲撞了?” 萧盈盈也想到了这茬,忙派人将法坛再设起来,那几个还未离府的高僧又做起了法。 一时,驱魔招魂的各种咒语再次“嗡嗡嗡”响起。 萧盈盈也没闲着,坐在女儿床沿,念起了《往生咒》。 说来也怪,半个时辰后,真的见了效。 林灼灼额头、两鬓的冷汗下去了,头也不摇了,人也醒了过来。只是微微睁开的双眸,眼神有些空洞无神,像是经受了重大刺激后的样子。 “灼灼……”萧盈盈轻轻拍着女儿面颊,柔声唤道,“灼灼,你这是怎么了?” 林灼灼缓缓偏头,看到娘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娘亲怀里,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无论怎么哄,林灼灼都只字不言。 这时,碧岚适时提醒:“郡主,姑娘先前等了太子半响,都未见着人,才一时激动,昏厥过去。如今,太子殿下就在院子里,说不定,姑娘见着了太子殿下,就没事了。” 萧盈盈一听,满头疑惑,什么叫“等了太子半响,都未见着人”? 太子不是等在花园里吗,人不在,去了哪? 萧盈盈正惶惑不解时,却发现女儿听到“太子”两个字,就撞见鬼似的浑身颤栗两下。 再念及女儿方才梦中呓语,似乎也与太子有关。 萧盈盈眉头微蹙,蓦地想起,去年女儿初见太子那日,便翻船坠入湖中……前几日女儿马车侧翻,继而病魔,也是在去会见太子的路上。这回吐血,又是。 次次都牵涉太子。 莫非,女儿与太子犯克?命里不合? 亦或是,太子对女儿做了什么? 林灼灼一瞥萧盈盈神情,便知娘亲中招了。聪明的娘亲,善于捕捉细节,一旦有所怀疑,立马会去核实。 人嘛,都不经查,尤其太子这种,仔细调查一番,背后的林真真铁定能浮出水面。 要想退婚成功,必须要获得娘亲的支持,否则,太难。 ~ 女儿状态好转后,萧盈盈先去见了那几个得道高僧,询问“会不会是有人克了我家女儿,女儿才会频频出状况”? 不想,得到了高僧确切回答:“据老衲推算,是。” 然后,萧盈盈又唤来先头伺候在花园的护卫和婢女,仔细询问了太子在花园的动态。 最后得知,太子去向成谜,但可以确定的是,并未真的去净房。 最后的最后,护卫长避开众人,单独向萧盈盈禀报:“郡主,奴才在二姑娘的院墙上,查探到几个男人脚印,二姑娘后院里也有……”林真真行二。 萧盈盈立马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晃,险些没站住。 努力了再努力,才让情绪变得冷静。 然后,萧盈盈去女儿前院会见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非常抱歉,灼灼她接二连三病魔,眼下情绪还很不稳定,暂时不能面见太子殿下,怕过了病气,还望见谅。” 太子卢湛,察觉出萧盈盈比往日冷淡一些,但她女儿才刚病了一场,也属人之常情,便没往心里去。 卢湛,自顾自上演痴情人设:“表姑母,让孤见一见灼灼吧,什么病气不病气的,孤不在乎。” 你另有佳人了,自然不在乎。 但眼下有的只是蛛丝马迹,还未抓到确凿证据,萧盈盈也怕自己冤枉了太子。是以,忍了又忍,最终也没放狠话,只是拒绝他再见女儿:“太子殿下,请先回宫吧,等灼灼病好了,下次自能再相见。” 萧盈盈到底是姑母,是长辈,连拒两次,太子卢湛也不好再坚持。 卢湛便深情遥望林灼灼窗口一眼,再遥望一眼,最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才走出两步,卢湛又返回来,从手腕上退下一串佛珠,双手奉给萧盈盈:“姑母,这是孤昨日去光禄寺为灼灼求的,望姑母转交灼灼。” 演完这一套深情,卢湛才真的走了。 萧盈盈看着太子这一串深情演绎,一时脑里起了迷雾,莫非真的冤枉太子了?太子并未与林真真有首尾? 不管怎样,在没有水落石出前…… 萧盈盈随手将佛珠交给了大丫鬟玉婵:“你先替姑娘保管着。”暂时不会让女儿再接触太子。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物。 ~ 林灼灼藏在闺房窗户后,将前庭里娘亲拒绝太子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尤其,望见娘亲随手将手串丢给玉婵,面上隐隐还有几分嫌弃之意,林灼灼乐呵了。 首战告捷啊! 她就知道,在她娘眼里,她的终身幸福,远比太子妃之位来得重要。 “娘……”晌午,再见到娘,林灼灼嘴可甜了,跟抹了蜜似的,挽住萧盈盈,专拣娘亲爱听的话说。 譬如貌美如花啦,又譬如是世上最最好的娘亲啦,等等等等。 “好了,不过是帮你拒绝了一回太子,就这般感激我?”萧盈盈坐在临窗长榻上,状若随意丢出这么一句。 实则,视线一寸寸审视女儿面上的表情。 林灼灼心头一惊,娘亲这是怀疑她今日的昏厥是作秀了吗? 姜,自然还是老的辣。何况,女儿是打她肚里出来的,萧盈盈仔细回忆女儿这几日的行为举止,尤其急于给堂姐林真真寻找婆家,萧盈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灼灼,老实招了吧,你是不是怀疑太子他……”点到为止,萧盈盈没全说,后续交给女儿。 林灼灼干笑两下,才腆着脸,挪到娘亲身边坐了:“娘,什么都瞒不过您。女儿确实怀疑太子与二姐姐不清不楚。” “什么时候发现的?”萧盈盈声音平静。 “就这两天,”重生太过诡异,林灼灼只能尽量实话实说,“做梦,梦到的。” 萧盈盈:…… 林灼灼委屈地抬头,注视萧盈盈面庞:“娘,是真的,梦境都对上了。梦里,太子知道二姐姐毁了容,就偷偷翻.墙进入二姐姐院子,给二姐姐抹了雪肤秘药。” 说完,为了力证自己梦境是对的,林灼灼让丫鬟碧岚回自己房里,拿来了那瓶雪肤秘药。 “娘,您瞧,这是您给我的那瓶,还完好无缺在我这。”林灼灼将药瓶举到萧盈盈面前,“今夜,您唤二姐姐过来仔细瞧,若她面上的疤痕淡下去不少,便是抹了太子给的雪肤秘药。说明梦境是真的。” 普天之下,除了这款雪肤秘药,再无旁的药,能短时间内消疤。 摩挲着药瓶,萧盈盈陷入深思。良久,才道:“好,灼灼,娘亲信你。” 她相信女儿,必定是梦里先见到太子翻林真真院墙,今日果真见太子翻了院墙,对上了,才会急怒攻心,吐了血。 虽说梦境诡异,但大千世界,诡异的事情多了,不是桩桩件件都能寻出解释。 就当是,给菩萨拜多了,菩萨托梦送一回福利吧。 用罢午膳,萧盈盈还真寻了个借口,召见了林真真。哪怕隔着一层面纱,眼尖的萧盈盈也一眼瞧出疤痕淡了很多。 那款秘药,就是这般神奇,新伤,好得极其快。 记得药师还说过,沉浸甜蜜爱情的姑娘,心情愉悦,伤口愈合得更快。 眼下林真真正与太子柔情蜜意,心情自然好得很。 萧盈盈心头对林真真态度变了,但还是扯出一个笑来,拉了林真真在自个身边坐: “真真,你灼灼妹妹托了菩萨保佑,才挺过了两次大灾大难,后日是黄道吉日,我们预备去寺里还愿。恰好苏家递话来,后日也要去拜菩萨,你随我们一道去吧。” 苏家? 状元郎,苏炎家? 林真真多聪明的人呐,立马知晓这明面上是去拜菩萨,实际上是要两家相看了。 虽说,相看的日子定得这般急,有些诡异。但林真真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便乖巧地低头应下: “好,后日,真真随二婶和妹妹一块去还愿。” 林真真走后,萧盈盈闭目靠坐在美人榻上,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有些疲乏。 林灼灼从后头掀开珠帘进来,乖巧地上榻,跪坐在娘亲身后,再抬起两手给娘亲轻轻揉捏肩头: “娘,相看日子定得这般急,莫非,您是在……试探堂姐和太子?” “鬼丫头,还不是为了你。”萧盈盈睁开双眸,笑打女儿脑顶,“总不能你一句‘梦里所见’,就算作铁证,去你皇舅舅跟前闹着要退婚吧?” 堂堂太子被退婚,史无前例。 不来点货真价实的证据,哪能轻易退得成。 林灼灼笑着点头,亲昵蹭蹭娘亲肩头,然后献计道:“娘亲不若派遣暗卫,秘密监视堂姐小院子,说不定有惊喜呢。” 没想到,当夜,还真截获了一份惊喜。是林真真飞鸽传书太子的情书,展开来看,上头写着: “后日,二婶安排我和状元郎苏炎相看,太子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5章 第5章 “后日,二婶安排我和状元郎苏炎相看,太子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截获了情书,林灼灼迫不及待展开来,模仿上一世林真真对太子说话的娇滴滴,给娘亲念了一遍。 尤其末尾这句“太子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哪里是念,简直在发嗲。 险些听吐了萧盈盈,一指头戳向女儿额头:“快停了吧,是要恶心得娘亲晚饭都吐出来吗?” 林灼瘪嘴道:“梦境里,二姐姐就是这般对太子说话的。” 有了这封信,萧盈盈已完全相信女儿梦境的真实性。 蓦地心疼女儿,一把抢过情书,自个看完后半截。全是些男女之间的靡靡情话,念出来,能嗲死人那种。 看这措辞,林真真显然不是与太子最近才勾搭上的,不知暗通款曲多久了。 “真真是不要脸。”也不知萧盈盈骂的是林真真,还是太子,还是两者皆有。 林灼灼听了,心头跟吃了蜜一样甜。 就喜欢与娘亲同仇敌忾这种感觉,母女同心,超甜的。 突然,林灼灼想到什么,歪头靠在萧盈盈肩头,小声问:“娘,这封信,怎么处置?”是截留下来,还是继续飞鸽传书给太子? “你说呢?”萧盈盈有意考问女儿。 身为她和镇国大将军的女儿,灼灼哪怕不进宫当太子妃,日后也免不了嫁入高门府邸,该有的心机和手段必不可少。 原本,萧盈盈还想让女儿再无忧无虑一年,过了十四,再教她这些,可太子的叛变,点醒了萧盈盈,有些本事啊,早学到早好。 是以,萧盈盈决定,从此刻起,循循渐进培养女儿处事的能力。 林灼灼沉思一会,给出了答案:“截下,不发。” “为何?”萧盈盈追问。 林灼灼仰起脸,娇娇道:“苏家状元郎,可是女儿千挑万选的好姐夫,才不能相看环节,便轻轻松松被太子作没了。” “断了他俩的联系,让林真真孤立无援,依着大伯母的性子,必定火速定下这门亲事。” “事后再看太子的反应,若是搞出龌鹾手段逼迫苏家悔婚……咱们抓住了,捅到皇帝舅舅面前去……” 林灼灼低声述说,萧盈盈侧耳倾听,时不时点头。 最后,萧盈盈认可了女儿的方案:“行,就这样办吧。” 说罢,萧盈盈命大丫鬟玉婵收好情书,留作证据,将来好给崇德帝瞧。 ~ 有了萧盈盈的大力支持,林灼灼丝毫不担心这一世甩不掉太子这桩糟心婚事。 好吃好睡。 林灼灼坐在书房窗下,对着满枝桃花香,看几本有趣的古人游记,亦或是被堂妹林灿灿拉去院子里,一块踢踢毽子,时光易过,一晃两日过去了,到了与苏家相看的日子。 这日清晨,素来爱睡懒觉的林灼灼,破天荒早起了,对着梳妆镜好一阵打扮。 “碧岚,梳个不一样的发式。”每次都是双丫髻,林灼灼腻了,难得今日是她重生后要促成的第一件大事,可得妆扮得与众不同些。 “好咧。”碧岚笑着应了。 她家姑娘一头如云乌发,是别家妙龄少女羡慕到眼馋那种,本就怎么扎怎么美,恰好碧岚又是个手巧的,弄个美美的新发髻,有何难的。 一会子,就成了。 “姑娘,你看,还满意吗?”碧岚轻拍闭目养神的姑娘,笑道。 林灼灼这才睁开双眸,去看镜中的自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垂在面颊两侧的刘海,发丝不多,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股妩媚。 仔细去看,平平无奇的发髻,一头长发如瀑披散在后背,脑顶随意扎了一个蝴蝶发髻,再从上头分出两缕青丝,垂落胸前。可不知为何,有了面颊两侧的刘海,整个气质就显得不一样了,画龙点睛之笔,说的就是这种了。 难以想象,在户外春风一吹,会有多媚。 “好看!”林灼灼端详良久,给了碧岚一个大大的肯定,赏下一枚金叶子。 碧岚笑着接过赏赐。 另一个大丫鬟碧青捧来两个宝盒,笑问:“姑娘,这样美的发髻,您要挑哪几款头饰来搭呢?” 说着,两个宝盒齐齐打开,红宝石赤金凤头簪,喜鹊登梅簪,流苏步摇,东珠耳铛……琳琅满目,一个挨一个,满满陈列两盒。 碧岚见了,笑意微收,扭头去看自家姑娘。 果然,林灼灼翻个白眼,嫌弃道:“均是俗物,全锁库房里去罢。”全是太子曾经赠送的,她恶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肯佩戴。 碧青愣住,头回见到姑娘朝自己翻脸,捧着宝盒,不知所措。 碧岚忙推碧青,快抱去库房。碧岚心思细腻,瞧出姑娘自从疯魔病愈后,好似待她们两个贴身大丫鬟,态度有了不同。 态度自然有了差别,望向抱着宝盒离去的碧青,林灼灼可没忘记,上一世碧青被侧妃林真真收买,干出的那些背主之事。 好在,碧岚是个好的,始终忠心护主,林灼灼回头朝碧岚欣慰一笑。 碧岚理解错了这笑意,以为姑娘在无声询问她,还有别的漂亮头面吗,忙笑道:“姑娘,这儿还有一些您十三岁生辰,收到的各式头面,郡主送您的那套东珠的也在里头。” 说着,碧岚从多宝阁上捧来一个小巧玲珑的红漆木匣子,打开盖子,双手高举到林灼灼面前。 林灼灼一眼扫过去,没挑中娘亲送的,却被里头一套红珊瑚头面吸引了。 托在掌心里,迎着窗外日光,红灿灿的,说不出的喜庆。 “就这套了!”今日注定是个大喜的日子,林灼灼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喜庆些。 碧岚笑着接过,凤簪,步摇,耳坠,一一给姑娘戴上。 末了,再给姑娘换上一套海棠红褙子,下头一条白色湘裙,喜庆张扬,在人群中一眼能凸显那种,再配上姑娘这张万里挑一的美人面,比枝头真正的海棠花还亮眼三分。 “哇,真美!” 三房的堂妹林灿灿,要一块前往宝华寺上香,知道林灼灼素来打扮慢,忍不住来催促,一进门,却被林灼灼头上的新发饰给惊艳到了。 林灿灿像个初见美人的乡下小子般,愣神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嗓音:“哇,真美。” 林灼灼噗嗤一笑,推两把堂妹道:“别快夸张了,哪里就美成了这般。” 林灿灿又扫一眼林灼灼头饰,然后附到林灼灼耳边,悄声道:“难得你肯戴这套红珊瑚的。说实话,这套,真心最衬你。” 什么叫“难得她肯戴”? 林灼灼没多想,只当她素日更偏爱太子送来的那些红宝石头面,东珠头面,从来不戴红珊瑚的,今日终于戴了一回,堂妹才这般说。 ~ 姐妹俩正玩笑着,娘亲派了丫鬟来催促她们快出发,林灼灼抬头张望窗外,晨光拨开了云雾,金光四射,是该出发了。便与林灿灿并肩出门,朝仪门走去。 “三姑娘,四姑娘快来,就等你们俩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站在仪门口,朝她俩笑道。 林灼灼抬眸扫向月洞门外,两辆朱轮翠盖的豪华大马车停在宽道上,后面那辆马车,竹帘卷起,大夫人姜氏已带着一身粉色春衫的林真真坐好。 林真真看上去,一贯的贞静柔美,侧身坐在那,似乎并不抗拒今日的相亲。 大抵是以为那封情书飞到了太子手上,有人救她吧,有恃无恐。 林灼灼收回视线,移向第一辆马车,窗帘搭着,瞧不见里头,但她知道,里头主位上铁定坐着最最疼爱她的美貌娘亲。笑着,拉住林灿灿小手,快步朝第一辆马车行去。 这时,林真真从冥想中回过神来,一偏头,对上了才从月洞门出来的林灼灼。 好美,艳丽中,带着股撩人的妩媚。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林真真微微有些嫉妒。 但下一眼,林真真怔住了,灼灼她……怎么会……挑中那款红珊瑚头面戴上了? 那款不是…… 林真真抿唇,表示看不懂了,难道,难道林灼灼见异思迁了?不再只钟情太子殿下一人? 不会吧。 林真真指尖捏紧,微微泛白,千万别呀,她还指望着作为媵妾,跟随林灼灼一块嫁入东宫呢。下一刻,又觉得自己可能忧思太过,林灼灼都圣旨赐婚太子了,婚事是板上钉钉的,怎么可能还移情别恋? 再说了,那样的风流浪子,林灼灼瞎了眼还差不多,舍弃太子选他。 林真真的苦思冥想,以及她投来的视线,林灼灼分毫未觉,她与林灿灿像两只欢快的鸟雀,并肩来到第一辆马车前。 “快上,快上。”林灿灿推着林灼灼小腰,笑着催促。 林灼灼也不客气,一骨碌踩上黄木凳,跃到了马车车辕上。 “娘,我来了,是不是久等了?”一猫腰,林灼灼钻进了马车厢,一张灿烂笑脸对上里头的娘亲。 “还好,知道你磨叽,特意晚出门了一会。”萧盈盈坐在主位上,一双含笑的美眸扫过女儿如花似玉的脸。 然后,视线明显一愣。 再一一扫过女儿圆润耳垂上的红珊瑚耳坠,如云发髻上的红珊瑚凤簮和步摇。 “怎么了?可是有不妥?”林灼灼挨着娘亲,落座,不解地摸向自己的红珊瑚耳坠,微抬脸庞问。 “你喜欢就好,没什么不妥的。”萧盈盈收回视线,对上女儿双眸,温和笑道,“如今,你是它们的主人,你想戴,就戴。” 旁人无权置喙什么。 林灼灼眨眨眼,怎么感觉云里雾里的呢:“娘,什么叫‘如今,我是它们的主人’?难道,它们以前属于别家姑娘吗?” 萧盈盈:…… 刚猫腰钻进来的林灿灿:…… 干咳两声,林灿灿挑了个紧挨林灼灼的侧位坐了,才道:“灼灼,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它们……不是那个谁,四皇子送你的生辰礼物嘛。当时你还不乐意要,当着四皇子面,一把丢到雪地里,跺了两脚。” 林灼灼:…… 天呐,还有,还有这种事吗? 她是有多厌恶对方啊,才会当着人家的面,将礼物掷在地上,还用脚踩? 这事儿,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等等,等等,“你刚刚说谁,是谁赠我的?”反应过来,林灼灼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幻听了。 “四皇子啊!”林灿灿大声道。 林灼灼这回,彻彻底底,怔愣住了。 四皇子是何方神圣? 皇帝舅舅,不是膝下只有三个皇子吗? 这个排行第四的,打哪冒出来的? 林灼灼当真一头雾水,上一世她活到十八岁,嫁人后在宫里也整整过了三年多,真的从没见过什么四皇子。 事实上,自打三皇子太子殿下出生后,宫里就只诞生公主,再无一个男婴活着挺过月子。 上一世,那些仅仅被唤作“四皇子”一个月未到,便一个个西去的小婴孩,显然不是这一世,林灿灿嘴里赠送她头面的四皇子。 拍拍脑袋,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见鬼了,脑袋反复被一夜搬空,丁点关于四皇子的片段都无。就好像,这具身体也是随她从上一世空降而来的,完全没接触过四皇子似的。 真真是诡异至极。 “怎么,都交代得这般清楚了,你还没想起来?”林灿灿惊讶地望向林灼灼。 林灼灼尴尬地笑笑。 “唉,看来,上回磕到石子那一下,连你脑子里的记忆都一块磕去了,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林灿灿指的桃花山马车翻了,姐妹俩双双甩出马车,林灼灼后脑勺磕上石子的事。 林灼灼这才想起来,太医说了,后脑勺那儿,还有点淤青没彻底消下去。 见女儿面有难色,萧盈盈安慰地摸向女儿脑顶,温和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兴许正如灿灿所言,待你后脑勺里的淤青下去了,你的记忆会回来的。”再说了,有些事忘却,未必不是福气。 兴许,淤青下去了,她能想起这一世与四皇子的交集来。 但,无论想得起与否,上一世不存在的四皇子,这一世横空冒出来,对林灼灼来说,都是极其震撼的。 凭空多出个皇子来,两世格局,怕是会有很大的不同。 林灼灼轻轻咬唇,这个变故,不会影响她的改命吧? 第6章 第6章 阳春三月,人人出来闲逛,京城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热闹无比。 马车出了林国公府,萧盈盈吩咐马车夫慢点,免得撞上熙来攘往的行人。直到出了城门,人流变少,道路显得宽阔了,马车才加快了速度。 直奔京郊西边的宝华寺。 “灼灼快来看,那儿好多麻雀,跳的真欢!”窗边,林灿灿拉开一条细缝,在那偷摸看,大抵是瞧到了乐子,直朝林灼灼招手。 林灼灼没立马过去,而是瞅瞅娘亲,知道娘亲是皇家郡主出身,重规矩,不大喜欢姑娘家露面在窗口。 萧盈盈见女儿那一脸向往的小模样,笑了:“去吧,郊外空旷,马车少,人也少,将竹帘卷起来,也没什么。” 得了这话,林灼灼立马离了娘亲,一屁股坐到林灿灿身边。“哗啦”一下,卷起窗口的竹帘,姐妹俩并肩向外张望。 顺着林灿灿手臂伸展的方向,林灼灼瞧到了,二十来只麻雀排着队,跳马似的,在路边一株桃花盛怒的桃花树上,挨个从西边跳到东边。 完了,再飞回西边,再来一轮。 “真神奇啊,就像受过训练似的。”林灼灼喃喃自语。 “野麻雀谁能训练啊?又不是鹦鹉和八哥,听得懂人话。”林灿灿摇头不信。 “也是,谁能有那绝技呢。”林灼灼笑着看向林灿灿,赞同道。 突然,一声口哨响。 林灼灼闻声回头,惊见那些麻雀集体飞走了,落在两树间悬着的一条长绳子上,一个挨一个,排成一长条,然后全体翘起尾巴,脸蛋努力憋着。 “它们这又是在做什么?”林灿灿话音未落。 齐刷刷,一坨坨黑东西,从麻雀的尾部落下,直直垂落绳子下的草地上。 紧接着,一股臭味随风扑来。 林灼灼连忙捂鼻,这时,马车恰好行驶到距离麻雀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然后林灼灼真真切切看到了地上的东西。 好像是……一长排鸟粪。 惊了,难道刚刚那些鸟,乖乖排在长绳子上,齐刷刷拉屎? 这拉屎的盛况,林灼灼还是头回见呢! 突然,余光里,一道白衣闪动。林灼灼扭头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桃花间,一个白衣男子曲腿横坐在一根粗壮树枝上,宽大衣袖一挥,方才拉屎的麻雀纷纷跳过去,抢食吃。 林灼灼看明白了,这是表现过关,奖励吃食。 而这白衣男子,是它们的主人。 忽然,一道视线落在自己面庞上,林灼灼回望,竟是那白衣男子侧过脸来,扫向自己。 四目短暂相对,林灼灼一愣。 男子视线,盯上她头饰时,眼底似有一丝诧异。 很快,林灼灼飞快躲到窗帘后,避过陌生男子的窥视。 “怎么了?”林灿灿诧异问。 “那树上有人,一个穿白衣裳的。”马车又往前驶离了好一段路,林灼灼才回道。 “哪里有啊,我怎么没看到。”林灿灿努力张望,又回望林灼灼道,“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林灼灼一听,再次凑在窗口,还真没了白衣的影子,整条土路上,只剩下鸟雀在地上啄食。 看来,身手矫健,是个练家子。 马车渐渐驶远了,林灼灼也没法证明,方才那株桃花树上,真坐了个白衣俊美少年郎。便摇摇头道:“兴许真是我看花眼了。” “铁定是你看花眼了,我可是练过功夫的,怎么可能眼神还没你好使!”林灿灿拍着窗楞道。 林灼灼抿唇直笑。 ~ 马车驶远了,带起的尘土还未彻底落地。 一个白衣男子立在粗壮树干后,垂着长长眼睫,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然后,嘴里一“嗤”。 似是自嘲一笑。 正在这时,另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下,里头跃下一个黑锦衣的男子。三两步来到白衣男子跟前,低声道: “剑哥,打听到了,这批新中举的人里,太子唯独看中了状元郎苏炎。昨儿黄昏,太子做东,在龙吟坊单独宴请了苏炎。” 单独宴请? 这规格很高啊。 白衣男子勾出一抹笑:“不巧的很,本皇子也看中了苏炎。”嘴边的肉,哪容得旁人来抢。 “走,咱们也去宝华寺。”四皇子卢剑,吹个口哨,拉完屎的鸟雀全都乖乖进入一个大鸟笼。 提着鸟笼,一个跃起,上了马车, 一身黑锦衣的徐常笑,见着四皇子提着鸟笼的模样,就想笑。 他们剑哥不容易啊,为了维持风流纨绔的对外形象,不是逗猫遛狗,就是与鸟雀为舞,连来京郊办正事,都不忘提着个鸟笼装装样子。 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们剑哥是纨绔头头,只会闲散浪荡呢。 实则…… 徐常笑突然不敢笑了,因为窗口的四皇子一眼斜了过来,徐常笑立马蹿上马车,坐到四皇子下手。 “剑哥,咱们上宝华寺做什么?”良久,徐常笑开口问。 “今日,苏炎要与林国公府大房的姑娘相亲。”四皇子卢剑,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徐常笑立马懂了,林国公府的林灼灼,是准太子妃。大房的堂姐,若与苏炎看对了眼,定了亲,岂非太子与苏炎成了连襟? 天然成了一党? 这样一来,四皇子还如何放心招揽苏炎,不怕苏炎生出异心? 所以,这门亲事不能结,必须破坏掉。 ~ 在郊外又向西行了两刻钟,林国公府的马车,终于抵达宝华寺山脚下。 放下竹帘,林灼灼还在整理微微坐乱的裙摆,突然,马车外响起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 “请问,是林国公府的马车吗?在下苏炎,奉家母之命,在此恭候。” 林灼灼一愣,没想到苏家如此懂礼,让状元郎苏炎跑这么远来迎接。 说是山脚下,实则宝华寺在京城颇负盛名,前来上香的贵妇和百姓甚多,百姓还好,一般徒步前来,贵妇人就不同了,全都乘坐马车前来。因着马车繁多,土路又窄,宝华寺贴了告示,不许马车进入真正的山脚下,远在两里地的地方,就得弃马车步行。 所以,状元郎苏炎此番,是真的迎出很远,礼数相当周到了。 不仅林灼灼一愣,萧盈盈也是一怔,随后拉开窗帘,只见一个淡紫色衣袍的少年,白玉冠束发,一身儒雅书生气,立在马下,牵着缰绳,不卑不亢朝自家马车望来。 那气度,不愧是状元郎。 不愧是崇德帝连连赞叹过好几回的状元郎。 当得起。 萧盈盈笑着回道:“正是,你就是苏炎?”说着,视线从上到下,又好好打量了苏炎一遍。 说真心话,这样出色的状元郎,卷进林真真的亲事里,萧盈盈真心觉得坑了人家。 好在,先与林真真定下亲事,日后再被太子破坏掉,苏炎这样优秀的男子,再与别家姑娘议亲,也不损失什么。 大抵是心有亏欠吧,萧盈盈待苏炎便格外和善,心想,日后可要在崇德帝面前,多给苏炎美言几句,好歹弥补一点是一点。 萧盈盈这般想着,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按理说,林灼灼是郡主和世子爷的女儿,地位崇高,理应紧随其后,下马车。但林灿灿性子活泼,等不得,一蹿,笑嘻嘻地就出了马车。 林灼灼并不在意先后顺序,再说了,上一世就极喜欢这个堂妹,让着一些,也没什么。 待林灼灼戴上帷帽,也下了马车,与林灿灿挨着站。 苏炎才正式作揖见礼:“给郡主请安,两位林姑娘好。” 不仅林灼灼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就连林灿灿也是容颜绝美,尤其林灿灿仗着年龄小,连帷帽都没戴。 可苏炎真真是君子守礼,余光都没偷瞄一下。 林灼灼见了,心头不禁感慨,若非上一世知道苏炎心狠手辣起来,有多残忍,怕是也要被眼前这副君子模样给骗了。 上一世,苏炎还未发迹时,未婚妻被一代名将横刀夺爱,从此恨上了,多年后,作为太子左膀右臂的苏炎,利用手中之权,构陷那位将军通敌叛国。 可怜,子子孙孙为国捐躯,肝胆忠义的将门,就此被泼上脏水,灭了满门不说,还诛了九族。 几万人头,滚落一地,血流成河。 一夜的大雨,都没能清洗干净地上的血污。 苏炎的心狠,林灼灼此刻想起,还骨子里泛冷。 这样公私不分的男子,这样为了一己私怨,就构陷抛头颅洒热血的将门一家,林灼灼真心不耻。 是以,隔了一世,林灼灼选中他,卷进林真真的亲事里,并不觉得亏心难受。 正想着时,后面马车有了动静。 苏炎似乎猜到,今日要与他相亲的姑娘,坐在后头那辆马车里。闻声,微微转了方向,但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并未抬眸。 先是一个身着朱色华服的妇人行来,苏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相亲姑娘的母亲,垂眸道:“伯母好。” 大夫人姜氏,忙笑回道:“好,好。” 随后,一袭淡粉色裙摆缓缓进入苏炎视线,如一片粉色花瓣,由远及近,美美移到苏炎脚前。 也不知,是这套粉裙对了他审美,还是想知晓今日相亲的姑娘,面貌如何。反正,粉裙到了他跟前,才刚刚立定,苏炎就抬了下眸子。 然后,明显眸光一亮。 林灼灼在一旁见了,立马了然,苏炎对林真真一见钟情了。 就算,此刻用“一见钟情”为时尚早,那至少也是看上了林真真,只要不出别的变故,苏炎绝对愿意定下林真真这个未婚妻。 连林灼灼都瞧出来了,大夫人姜氏自然也瞧出来了,瞥向自个女儿时,脸上那个得意啊。 其实,林真真此时,依旧蒙着一层粉红面纱,除了一双美眸,其余的都如隔雾看花,朦朦胧胧的,只大概瞧得出是个五官精致的。不过,她窈窕的身段,配上一袭粉裙,春风一拂,犹如古画里走出来的窈窕美人。 任哪个男子相亲,遇上这样外表出众的女子,只要眼没瞎,都会点头。 状元郎苏炎,自然也不例外。 ~ 林灼灼和林灿灿今日过来,只是作陪,轻轻朝苏炎点个头,客气唤一声“苏公子好。”便可以了。 林真真作为相看的主角,得依着礼数,朝苏炎屈膝一福,较为郑重:“见过苏公子。” 苏炎也再还了一礼:“林二姑娘好。” 如此,算是彼此见过了。 大夫人姜氏乐呵呵地撺掇萧盈盈:“郡主,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别耽搁了,快上山先拜了菩萨吧。” 萧盈盈对这个大嫂,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这般急着上山,不过是相中了苏炎,想早点面见苏炎母亲,赶紧将亲事定下来罢了。 “好。咱们这就走。”萧盈盈笑着回应,她也怕夜长梦多,早定下早好,免得太子从别处得了消息,赶过来破坏相亲,就不妙了。 这时,苏炎突然笑道:“郡主,林伯母,在下已经赁了登山轿,这边有请。” 萧盈盈、大夫人姜氏听了,眸中一亮,苏炎小小年纪,考虑竟如此周到,将来铁定是个疼爱妻子的。如此一想,大夫人姜氏越看越满意,恨不得此刻,就交换了更贴,就此定死才好。 林真真也有些意外,尤其当几顶登山轿到了跟前,两顶颜色较深,一看便是为长辈准备的,另外三顶轿子颜色嫩些,放眼望去,便适合小姑娘坐。 林真真才刚瞧完三顶姑娘坐的轿子,苏炎已指挥轿夫抬着那顶浅粉色轿子朝她走来了,与她的裙裳甚为匹配。一看,便是关照她的审美,向她这个相亲对象献殷勤了。 “林二姑娘,请。”苏炎心无旁骛,不瞥林灼灼和林灿灿,径直行至林真真跟前。 这样的献殷勤,摆明了,对林真真分外满意,已经当成未婚妻示好了呢。 林真真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正因为明白,所以林真真越发惜字如金,一个谢字都没有,只点点头,就快速上了登山轿。 生怕,她多耽搁一刻,苏炎就耗在她身边,守着不走。 林真真这是变着法子,表露“她并未看上苏炎”,让苏炎知难而退呢。 可惜,苏炎几乎没接触过姑娘,看不出林真真的“冷淡”,只当林真真是在害羞,不敢与他说话。 甚至,因为林真真的羞涩不言,越发对她好感倍增。 萧盈盈和大夫人姜氏坐上了花轿,那边的林灼灼和林灿灿也坐好了,丫鬟护在轿子边,林国公府护卫分成两队,一队在前,一队坠在后头。 苏炎立马翻身上马,吩咐“走”。 一路上,萧盈盈和大夫人姜氏的轿子行走在最前端,大夫人姜氏却频繁反头,每每撞见苏炎骑在高头大马上,似乎偏头在偷看自家女儿,大夫人姜氏就乐呵得嘴都合不上。 过来人都明白,男子真的太君子守礼了,绝对不是好事,只能是没瞧上那个姑娘,没将那个姑娘放在心里。 反倒是苏炎这样,对别的美貌姑娘一概不瞧,但却控制不住地,频频偷看自己的相亲对象,日后真定了亲,指不定如何宝贝自个的未婚妻呢。 第7章 第7章 登山轿约莫行了两刻钟的样子,林灼灼一行人终于抵达山顶,来到宝华寺大门。 大门巍峨,高耸入云。 门下,香客成群结队,进进出出,热闹无比。 苏炎是个会办事的,提前派了小厮快马回来报信,苏夫人得了消息,早早搀扶着自家婆母立在宝华寺大门前,迎接萧盈盈一行人。 苏夫人非常热情,远远的就笑开了。 还不等萧盈盈和大夫人姜氏落轿,苏夫人已迎上前来,率先福了一福。 这倒不是苏夫人出身不高,低看自己,实在是萧盈盈乃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地位超然,寻常官夫人必须屈膝行礼。不仅苏夫人,连同她年事已高的婆母也得照做。 不过,萧盈盈只受了苏夫人的礼,却双手扶起苏老夫人胳膊,笑道:“苏老妇人,快快免礼吧。” 彼此推拒一二,苏老夫人才没再坚持。 大夫人姜氏站在萧盈盈身旁,依着礼数,与苏老夫人婆媳互相点头见礼,笑呵呵寒暄两句。随后,轮到林灼灼等小辈们上前见礼。 一排三个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大夫人姜氏生怕苏家婆媳认错了人,闹笑话,忙含笑推了自己女儿一把。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早就认出谁是林真真了。早在萧盈盈一行人坐在登山轿上,蜿蜒着上山时,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已立在山头,远远开始打量林真真了。 她们瞧见自家孙儿(儿子),好几次偷窥林真真,而林真真一直规规矩矩坐在登山轿里,并未偷看苏炎,非常守礼,这样端庄的好姑娘,他们自然喜欢。不像住在苏府隔壁的那些姑娘,每回见到自家孙儿(儿子),都红着脸一个劲偷瞄。 两厢一对比,林真真果然不愧是国公府养出来的,与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就是不同,高下立现,说不出的满意。 说起来呀,苏府祖上也是出过一些大人物的,远的不提,就说往前倒数五十年,还出过一个贵妃娘娘和一个宰相呢,那时的苏府可是京城世家争相巴结的人家。但近些年,家里子嗣不旺,三代单传,尤其苏炎的祖父和父亲皆是普通举人,只捞个六、七品小官做,一年年过去,门庭逐渐败落,这才演变成了“寒门”。 尽管如此,苏老夫人和苏夫人还是很注重自身修养,是以林真真一眼望过去,怔愣住了。若不是提前知晓苏府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单看苏老夫人婆媳的气度,还以为出自豪门望族呢。 因心中敬佩,林真真屈膝行礼时,不自觉恭敬了三分,好好的福了一福,丁点不敷衍,那屈膝的弯度,那挺直的背脊,无一不展示林真真世家贵女,该有的气度。 如此一来,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对林真真就越发中意了。 “来来来,咱们也别在这杵着了,快去大殿参拜菩萨吧!”大夫人姜氏瞧出苏家婆媳对自己女儿的满意了,心头乐开了花,对苏家婆媳那是说不出来的热情。 苏老夫人婆媳也是热情满脸。 尤其苏夫人,自来熟地拉起林真真小手,夸赞一番,还眼神示意苏炎,好生招待未来媳妇的娘家人。 其实,苏炎是个处事周到的,又一眼相中了林真真,哪里还需母亲刻意提醒,早已快步上前,主动给萧盈盈和大夫人姜氏当知客僧,边向正殿方向引路,边介绍沿途几个偏殿和里头神佛的来历。 一路前行,苏炎没像登山时那样,陪在林真真身旁。 只在拐过一丛花树,或者有台阶要上时,苏炎才会微微偏首,留意一眼林真真,倒像是生怕林真真摔着了,碰着了。 当真是还未正式定亲,就已上了心。 林真真一直落后两步,尾随在自家娘亲身后,对苏炎的所有示好,假装看不见,没有丝毫回应,与先前坐在登山轿里的态度是一样的,淡淡的,也不失礼数。 林灼灼坠在队尾,留意到林真真眼角眉梢,没有丝毫焦灼,大抵是以为,她的飞鸽传书太子收到了吧。 林灼灼不禁一笑,不知惯会作戏的林真真,一直等不到太子的救助,反倒等来了两家正式定亲,她还是否如眼下一般淡定自若? 此时的林真真,确实以为她的情书,与先前的每一封一样,已经成功飞到太子手里。 以太子对她的痴情,哪里舍得她另嫁他人? 所以,苏家婆媳和她娘互相看对了眼,也无用,太子一出马,必定处理得干净利落,不需她操心半点。 事实上,书信往来里,林真真早已知晓太子很看中苏炎,准备大力提拔。如此一来,苏炎就算作是太子一党了,对于自己的属下,太子只需稍微给点暗示,苏炎哪里还敢与她定亲。 亲事黄了,是迟早的事。 而林真真之所以一直淡淡避着苏炎,惜字如金,主要还是她对自己很有信心,生怕自己态度稍微好一点,会惹来苏炎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担心扯出别的不必要的麻烦,日后太子晓得了,心里不太舒服。 人嘛,一旦真爱对方,就霸道极了,要独占对方的全部。 丁点,都不愿分给别人。 无论男女,在情字一事上,都大度不了。 正想着时,一行人,已经抵达正殿。 要进入参拜佛神的正殿,所有人都必须衣冠整洁,戴了帷帽的必须摘下,林灿灿本就没戴帷帽,直接进入即可,不过她习惯性地等林灼灼。 林灼灼是顶了帷帽的,立在门槛外,探出白皙小手把帷帽取下。 只是她的盛世美颜,展露出来,正从大殿里头参拜完神佛,走出来的妇人,公子们纷纷被其美貌一惊,好几个当场走不动路。 就连身边的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也是一震,街头巷尾的美人见过不少,但像林灼灼这样的确实罕见。 苏炎立在不远处,恰好此时也看了过来,也不知是他真的对未婚妻以外的姑娘都不感兴趣,还是林灼灼的美貌不符合他的审美。苏炎的目光,就如同随意扫过路边一个村妇似的,没有惊艳,没有一愣,平平常常收了回来。 反倒是林真真的粉红面纱揭下时,明明左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苏炎非但不嫌弃,反倒眸中再次一亮,宛若自动抹去疤痕,只见到了林真真白皙如玉的面颊一般,惊为天人。 苏炎的反应,林真真余光自然是瞅见了的,说真心话,如果她没有与太子两情相悦,就苏炎此刻的表现,对她的伤疤都爱屋及乌,林真真哪怕不马上一见钟情,也定会对苏炎产生好感的。 可惜没有如果。 她是太子的女人。 所以注定与苏炎是没有缘分的。 林真真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不给苏炎,径直与林灼灼、林灿灿并肩进入正殿,一起朝大殿里的菩萨走去,跪下去还愿。 无论林真真的心里怎么想,只要在人前,只要张口说话,她永远都是一个温柔贤惠、一心照顾堂妹的好堂姐。 是以,对菩萨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近些时日,灼灼妹妹经常无故疯魔,身体状况堪忧,期盼佛祖保佑,早日让灼灼康复。” 声音小小的,但隔壁蒲团上的林灼灼和林灿灿,绝对能听清。 许完这个愿,林真真才开始在心头,默念,真正的心愿:“保佑我能顺利跟随林灼灼一块嫁入东宫,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保佑我和太子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大婚后,太子千万不要被过分美艳的林灼灼勾走了……” 林真真在一旁许愿时,林灼灼也提起裙子,跪在一个青色蒲团上,她的愿望就简单多了,关于自己的,唯有一个顺顺利利与太子退婚。然后就是爹娘的,期盼这一世爹娘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再也不受第三者挑拨。 重生归来,林灼灼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子和和美美了,别的,真的无所求。 大家许完愿出来,在大殿的石阶下汇合,此时太阳毒辣,已到了正午。 大家肚子都饿了,在知客僧的安排下,一行人先往饭堂用斋饭。吃罢,再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苏府的人歇在西边一个较小的客院里,萧盈盈一行人则前往东边一个较大的院落里。 不歇在一块,主要是为了方便各自商量,按照大武王朝相看的习俗,第一次相看完,分开各自回府前,是要给对方一个明确答复的。毕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所以各自需要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一家子人好凑在一块交换意见,亲事到底可行不可行? 苏府这边人口简单,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两人往主位上一坐,就开始笑问苏炎:“怎样?你对林二姑娘还满意吗?” 苏炎听了,微微垂头,一个字未说,白净面皮却一点一点被红色盖满。 这副样子,哪还用说? 苏老妇人和苏夫人彼此对视一眼,“噗嗤”一下,双双笑出声:“好啦,甭说了,你的心意咱们知道了,等会歇完饷起来呀,咱们就去跟林国公府的大夫人,将婚事给定下喽!” 说完,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就笑着将苏炎赶去侧房睡,她们婆媳两人就着林真真的性情模样,又掰开了揉碎了,讨论了好一会,才各自歇下。 睡梦中,两人都面上带笑,显而易见,对林真真这个准儿媳妇是非常非常的满意。 说实在话,林真真的模样身段绝对是上乘的,而林真真又出身林国公府,哪怕她爹不是府里的世子爷,只是个多年爬不上去的五品小官。但于苏府而说,依旧是高攀了。 这样高门出来的儿媳妇,她们自然是满意的。 那头,林灼灼一行人跟随萧盈盈住进一个宽敞大院子,宝华寺的院落大小是按照家世地位来分配的,萧盈盈是皇家郡主,知客僧自然给引到一个相应规格的大院落,院落超级大,一树树桃花和大朵梨花,特别美。 大夫人姜氏还是头一回入住这样的大禅院,以往她来时,每次都只能分到小跨院,就跟苏老夫人她们现在那个小禅院一样,说不出的逼仄。 是以,本就好心情的大夫人姜氏,一踏入院落,看到满院的花树,一排接一排,心情越发好了,那笑容啊,越发甜丝丝三分。 萧盈盈自然看得出来,大夫人姜氏对苏炎很是中意,半点不带挑刺的,但同时也明白林真真本人是不愿意的,是以萧盈盈特意打发走林真真,单独留下大夫人姜氏,再度灌迷魂汤。 “苏炎这样才貌双全的状元郎,真心可遇不可求,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如今是撞大运了,才被咱们真真碰上了。大嫂,你们可得好好把握住啊。” 大夫人姜氏连连点头。 萧盈盈继续诱导:“咱们皇上说了,苏炎的聪明才智,在曾经那个发迹的探花郎之上。” 此话一出,大夫人姜氏,眸子里的亮光啊,立马闪亮得惊人。要知道那个探花郎只用十年的功夫,就封侯拜相,已是非常了不得了。苏炎竟还要比那个探花郎更厉害,那岂不是,短短七八年就能封爵了? 大夫人姜氏出自商户,眼皮子浅,爵位简直是她见识里的天花板了,是顶顶不得的东西。 她男人无缘爵位,就拼了命要让女儿嫁个有爵位的,哪怕眼下还只是打盼盼,将来能获得,也成。 想到这里,大夫人姜氏恨不得立马将婚事定下,火速与萧盈盈告辞,快步去了女儿的禅房。 一进女儿禅房,大夫人姜氏就笑着道:“怎样,苏炎这个人很满意吧?没得什么可挑的吧?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气度有气度,要功名也有功名,你二婶说了,有个七八年,苏炎封侯拜相不成问题。看他祖母和母亲,也都是好相与的人,以后你嫁过去呀,我真正是放心了。” 却不想,她说得口水乱溅时,林真真却一把推开木窗,凝视窗外的花花草草,居然面无表情,毫无欢喜之色。 “怎的,这样的好夫婿,你还相不中?那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大夫人姜氏蓦地心头起火,冲过去,“碰”的一下,关了窗户。 林真真抿抿唇,一言不发。 大夫人姜氏最讨厌的,就是看到女儿冷着一张面孔,总是一副她自个高高在上,却瞧不起她这个当娘的。大夫人姜氏知道自己出生商户,出身太低,比不得女儿林真真是林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但好歹她也是她娘吧,用得着在她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说句话都是施舍的模样么? “林真真,有话就好好说,为娘的只给你一次机会,再不吭声,就永远别开口了!”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大夫人姜氏立马后悔了,万一女儿真说出“不愿意”三个字,难不成她还真放弃这门绝好的亲事了? 是以眼见林真真嘴唇一张,似乎要说点什么,大夫人姜氏连忙又大喊道:“不必说了,自古以来,亲事便由父母做主,哪有儿女自定的?这门亲事我早就与你爹爹商议过,你爹也是一万个满意的,如今苏炎的人,我也见过了,哪哪都没得挑,这个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罢,大夫人姜氏生怕女儿执意不肯嫁,她赶紧快步出了女儿房门,免得听到一些自己不愿听到的话。 出了房门,是见女儿没有追出来大喊不愿意,大夫人姜氏立马笑了,死丫头,敢情还是愿意的嘛?那还那样一副冷脸,摆给谁看呢? 就这样,大夫人姜氏笑着回了自己的禅房,准备好好歇个晌。 那边,林真真重新推开窗,一直一直坐在窗子前,看着外头春风来了,又走,好似在静静等着谁的到来。 其实方才她娘问她的一瞬间,她就想自己表态说“不愿意”,但是林真真每每要开口时,心头便会腾起一股希冀,也许太子殿下下一刻就到了,或者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到了,去苏炎那交代一句什么,然后苏炎那头立马就打退堂鼓。 对林真真来说,相亲不成功,是由自己主导的,还是由太子殿下主导的,差别是巨大的。 她喜欢太子殿下为她担忧,为她着急,为她想办法排除一切困难,只要是太子殿下为她做的事,她就会觉得特别幸福,觉得自己被深深爱着,护着。 其实,依靠林真真自己的聪明才智,今日要想毁掉这桩相亲,她有一百个,一千个法子,最后却仅仅只用了一个“冷淡对待苏炎,丁点不热情”。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一个笨拙又不好使的法子,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确实不好使。 可她为何舍弃别的上乘法子不用,单单用了一个最笨的? 就是因为她想将相亲不成功的事,交给太子去做,让太子为了她去努力。 可是等啊,等啊,等到了现在,还是没等来太子的丁点消息,没有飞鸽传书,也没有太子的下属,更没有苏府打退堂鼓的消息,这让一直信心满满的林真真,开始有了一点点不自信。 是什么地方出了错,难道太子压根就没收到她的飞鸽传书? 不可能,来往两年了,每回都成功收到。 亦或是太子哥哥最近太过忙碌,忙到没时间……没时间拆看她的信? 这个念头让林真真心头一颤,非常非常的不舒服,这是与太子相恋两年来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 未知的事,总是让人心慌。 离开窗户,林真真摊开被子躺倒,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越来越心慌意乱,林真真干脆起身出了禅院,去后山溜达。 却不想刚来到后山,站定在凉亭里,欣赏后山坡地上的各色野花,突然那边林子里蹿出来一个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苏炎。 “没想到你也在这,我是欢喜得睡不着,出来溜达,你呢?”苏炎走近,朝她笑。 林真真一愣,眼下的苏炎可比之前的苏炎要热情多了,满脸如沐春风的笑,看这样子,是已经完全将她当成未婚妻在相处了。 莫名的,林真真生出一丝烦闷,冷着脸回了一句:“我是烦闷得睡不着!” 苏炎一愣。 能沉着应对殿试,被皇帝钦点状元的人,脑子自然是非常好使的,一下子听出了林真真态度里的差别。先头坐在登山轿里时,林真真虽然也态度稍微有点冷,但那会子语气里绝对是没有烦躁的。 不像眼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烦得很。 她在烦什么呢?是烦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来后山散个心,还被他扰了清净吗? 此时此刻,苏炎一点都没往林真真一点都不想与自己定亲上想。大概是苏炎也是一个自信心爆棚的人,一朝中了状元,得了崇德帝亲睐,名利双收,家世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是家里人少,自己祖母和母亲又都是非常简单的人,非常好相处。 所以苏炎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对林真真一见钟情时,也自信的以为林真真也中意自己。 这也导致听出林真真语气里的烦躁时,苏炎没感到心凉,反倒好脾气询问道:“是我打扰你清静了吗?那我自行去下头溜达,那里有鱼,我回来时,给你抓一条好不好?” 林真真越发冷了脸,这回话也不说,抬起脚就走,给了苏炎一个冷硬的背影。 她想,她都表态如此明显了,苏炎那个状元郎,应该看懂自己不愿意了吧? 林真真自以为自己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是以背过身走后,真的是一眼都没回头再看苏炎一眼。 哪曾想,苏炎立在凉亭下的台阶上,静静目送林真真走远后,对人对事一向特别执着的苏炎,还是不将林真真这样的态度定义为不想定亲,只是深深察觉她可能遇到了什么别的烦心事,不太开心。 在他这个未婚夫面前,耍小性子。 作为未婚夫,是的,虽然还没有正式交换庚帖定亲,但是即将交换定情信物,苏炎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林真真的未婚夫。 作为未婚夫,苏炎觉得自己有责任安抚林真真的情绪,有义务让林真真重获开心,幸福,所以他默默转身,自己一个人去到河边,抓了几条漂亮的小鱼给林真真,装在一个临时买来的玻璃器皿里,准备等下交换定亲信物的时候,也一并作为礼物送给林真真,讨她的欢心。 可谁成想? 苏炎玻璃器皿带回那几条漂亮的小鱼时,一走进屋,就发现祖母和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苏炎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苏夫人已经先说了:“苏炎啊,我和你祖母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你和林真真不大适合。” 苏炎一听,有些发懵。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不就出去了一小会,祖母和母亲态度怎么就变了? 第8章 第8章 “怎么了?”苏炎对上母亲双眸,直问。 苏夫人眸光闪烁,不知该如何跟儿子开口,似乎难以启齿。 苏炎转身倒回门口,“砰”的一下关上禅房门,放下手中的玻璃小鱼缸,再行至祖母和母亲下首站定:“到底出了何事?” 还是苏老夫人开了口:“你自己看吧。”说着摊开掌心,递过来一张纸条。 苏炎展开一看,纸条上字不多,却字字如惊雷: “林二姑娘乃孤的女人” 孤是谁?普天之下,唯有当今太子殿下可自称孤。 苏炎团了纸条,捏在掌心,眸光渐深。 “炎儿啊,太子殿下咱们可惹不起,”苏夫人一脸懊恼,早知林二姑娘是太子相中的女人,十匹大马拉她来相看,她也不敢来啊,“都怪娘事先没打探清楚,连累了你。” 可不是连累了儿子? 昨儿黄昏,儿子才被太子单独宴请了,摆明了要被重用。可别为了一个林真真把太子得罪了,平白毁了仕途。 思及此,苏夫人懊悔不迭啊,拍着脸简直想扇死自己算了。 苏老夫人拉住儿媳妇,叹气道:“莫责怪自己了,谁能想到,太子与林三姑娘定了亲,却又暗中惦记上了林二姑娘。” 姐妹俩通吃,也真是胃口够大的。 “罢了,罢了,咱们这就去那边,寻个理由推了。”苏老夫人拄着拐杖,拉住儿媳,起身要往外走。 “回来!” 一直未表态的苏炎,突然开口。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双双一怔,望向苏炎:“怎的,你还不打算放弃?” 苏炎避而不答,只举起纸条问:“打哪来的?” 苏老夫人实话实说,指着后窗:“歇晌醒来,它就夹在那个窗子缝隙上。” 苏炎来到窗前,推开往外张望,只见后院里有淡淡脚印一直延伸到墙边。 显然是有人翻.墙进来,塞了纸条。 “龌鹾小人,连面都不敢露,就想逼我苏炎放弃相中的姑娘。”苏炎一个冷笑,将纸条撕碎了散在后院,“也太小瞧了我苏炎。” 阖上窗,苏炎转过身来,朝祖母、母亲朗朗道:“咱们今儿过来,是来相看姑娘的,孩儿相中了便不改!谁来挑拨离间都不改!” 苏老夫人:…… 苏夫人:…… 双双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写纸条的人不是太子殿下,是有人冒名顶替,在挑拨? “可……可万一,这纸条上的,真的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呢?”苏夫人真的不愿为了个才刚见过一面的姑娘,去得罪了太子,这番冒险不值得啊。 苏老夫人也道:“炎儿啊,甭管是不是冒名顶替,这还未进门,就先惹来祸事的女子,咱们苏家不能要……” “孩儿就是喜欢她,不管是谁来逼都无用。”苏炎打断了祖母的话,眸光坚定,掷地有声。 随后来到小几上,抱起那精致小巧的鱼缸,开门大步而去。 身后的争端,不听,不参合。 那些纷纷扰扰再与他无关。 他的心无比坚定,林真真那个姑娘,他相中了就非娶不可。 抱着小巧玲珑的鱼缸,大步朝林真真歇下的禅院,定亲去。 苏夫人盯着儿子快步离去的背影,满面焦灼来到苏老夫人身边:“母亲,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老夫人先是诧异孙儿的态度,随后陡地想到了什么,叹口气,闭眼道:“罢了,别再逼炎儿了,他想娶,便娶了吧。”认命了。 “母亲,您怎么……”苏夫人不解,婆母为何这般快妥协。 苏老夫人睁开眼,缓缓拍儿媳肩头:“你好好想想两年前那桩事,就懂了。” 两年前? 苏夫人脑海里浮现柳家姑娘的身影,身子一颤。 儿子与柳家姑娘是三年前定的亲,两家说好,待苏炎中了举就成亲。可两年前也不知怎的,柳家姑娘一次出游踏青,被一代名将孟天石看上了。没多久,柳家夫人就哭丧着脸来苏府退亲,说他们也没法子,惹不起势大的孟将军。 退亲的事,本是瞒着苏炎的。 可谁知,刚退完亲,苏炎在书院同窗那就得了消息,硬气地冲去孟大将军府闹上了,最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苏炎被抬回来时浑身染血,眸子里满是恨意。 而柳家姑娘,没多久就一顶花轿抬去了孟大将军府。 那之后苏炎颓丧了好一阵,才重新振作起来。 思及往事,苏夫人立马懂了,曾经她的炎儿护不住未婚妻,如今她的炎儿好不容易发迹了,名满天下,又得了崇德帝亲睐,再护不住……炎儿他怎么受得住啊,非得一蹶不振不可。 是该硬气一回! “好,儿媳这就去拿定亲信物,将林二姑娘定下。”苏夫人含着泪光,使劲点了点头。 ~ 苏炎抱着小鱼缸,刚大步流星迈出禅院大门,院墙上伏着的一道黑影立马一跃而下,奔去了宝华寺后山。 “剑哥,糟了,苏炎瞧了纸条非但没打退堂鼓,还越发坚定地要定亲了!” 黑锦衣的徐常笑,跑到悬在空中的一根长绳子下,面色焦灼地将苏炎方才的反应一五一十全给描述了一遍。 四皇子卢剑正翘起二郎腿睡在长绳子上,白白的衣袍上、黑黑的长发上流淌着日光和花香,双掌交叠在后脑勺下,闭目养神呢。 闻之,卢剑双眸依旧闭着,红唇缓缓动了:“挺好。” 苏炎那小子,果然有种。 胆大,敢拼,是个能干大事的。 换个人被“太子”名头一吓,绝对不敢再娶。 嗯,考核过关,苏炎可用,卢剑勾唇一笑。 “啊?这还挺好?”徐常笑仰头,有些捉摸不透了,“苏炎真和林二姑娘定了亲,就是太子的连襟了,真成了太子一党了。剑哥,您还能放心用他?” 卢剑缓缓翻个身,手臂支头,侧躺在长绳上,眸子含笑道: “有何不能用,定了亲,却发现心爱的未婚妻背着自己,与太子偷人。你说,到时苏炎是会真心辅佐太子呢,还是暗中搅得太子一党四崩五裂?” 徐常笑一震。 什么,太子还真与林真真有了首尾? 并非他胡乱写的? 方才那张纸条,剑哥随口一说,他就随笔一写。当时只叹剑哥计谋妙,太子看中的女人,苏炎哪还敢执意求娶。 如此亲事自然黄了。 哪里料到亲事没黄,而太子与林真真也是真的有了首尾。 他俩是真的,那自然苏炎娶了林真真,对剑哥更有利。 只是,徐常笑还是心有疑惑:“剑哥,太子和林真真的事,可是方濯濯那小子打探来的消息?” 方濯濯和徐常笑一样,都追随剑哥,三人称兄道弟。 但方濯濯可就比徐常笑风流多了,徐常笑是假风流,与剑哥一样装的。而方濯濯则是真风流,时常在青楼、教坊鬼混,风流韵事,没人比他更知晓更多。 卢剑却摇了头:“不是。”但如何知晓的,并未言。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暗卫奔了来,低声在卢剑耳边说了句什么。 卢剑立马翻身跃下长绳,喃喃自语“干活了”,便离了桃林。 独剩徐常笑一人立在桃林,还在好奇,剑哥到底怎么知道太子搞上林真真的? ~ 林灼灼心中有事,躺在床上睡不着,尤其得知林真真心烦意乱去后山逛了,就越发困意全飞了。生怕定亲的关键时刻,林真真出幺蛾子,必须得看着她。 干脆也起身追去了后山。 却不想,远远撞见林真真给苏炎甩脸子的一幕。 林灼灼连忙闪身一株大树后,说实话,依着林灼灼上一世对林真真的了解,林真真可不是个轻易甩脸子的人,今日竟对苏炎甩脸子,那只能说明没等来太子的解救,林真真有些心浮气躁了。 “嗤,还以为你对太子有多信任呢,不过如此。”林灼灼摇着头,不禁想到,上一世林真真对太子全身心信赖,不过是太子始终在她身边,时时刻刻有互动有回应,林真真心里安全感十足罢了。 想完,再躲在树干后探头去看,只见林真真头也不回走远了,而苏炎一直伫立在原地,久久凝视林真真远去的背影。 真的是久久凝视啊。 久到苏炎终于往山坡下的溪水行去时,林灼灼已寻觅不到林真真的踪迹,在后山瞎找一圈,一无所获。 就这样弄丢了林真真。 “她不会已经回了禅院吧?”思及此,林灼灼不再瞎找。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也差不多到了两家再聚交底的时候。 却不想,林灼灼回到禅院,却见碧岚满面焦急地迎了上来:“姑娘,您这是去哪了?吓死奴婢了。您和二姑娘齐齐失踪,郡主还以为你们被坏人掳走了呢,急得了不得……” 林灼灼诧异了:“怎的,二姐姐还未归?”近处的后山方才都寻过一遍了,未见着林真真啊,总不能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去了更远的地吧? “灼灼,你可是与真真一块出去的?你回来了,真真呢?”大夫人姜氏远远见到林灼灼,忙奔过来道。 林灼灼见大夫人姜氏一脸焦急,便知林真真当真丢了。忙摇摇头道:“我不是与二姐姐一块出去的,她去了哪,我也不知。” 这下大夫人姜氏越发急了:“那个死丫头,即将定亲的节骨眼上,死哪去了?”说罢,忙安排更多的小厮丫鬟去后山寻找。 正在这时,禅院门口又来了人,扭头一看,却是苏老夫人、苏夫人带着苏炎过来了。 “大夫人,午觉歇得还好?我们这时候过来,可还方便?”苏老夫人笑盈盈进了禅院。 苏夫人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乌木镶嵌红宝石的精致木匣子。 一看这架势,大夫人姜氏便知,苏家下定了决心过来定亲了,木匣子里装的便是定亲信物。 大夫人姜氏忙压下心头的不安,换上一副笑脸,热情十足迎上前去:“来来来,苏老夫人苏夫人,里头请,里头请。” 不管死丫头去了哪,先将亲事定下再说。 第9章 第9章 苏家的人笑容满面过来定亲,而定亲的主角林真真却不见了踪影,久久寻觅不着。 大夫人姜氏心里很气,认定是林真真不愿定亲,故意玩失踪! 死丫头,你以为你跑了,老娘被你一吓,就不敢定亲了? 做梦! 大夫人姜氏心头打定了主意,不管死丫头去了哪,都先将亲事定下再说。 “真真呢?”苏老夫人和苏夫人进了屋,与萧盈盈和大夫人姜氏寒暄了半日,发现一直未见林真真,出于礼节,笑着问道。 “我们家真真呀,有些个害羞……”大夫人姜氏生怕她们察觉,林真真不愿定亲,在闹失踪,赶忙撒谎道。 萧盈盈陪坐在上首,听到这话,也配合地用帕子捂嘴一笑,眼角眉梢满是一副“你们懂的”的神情。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一见,还有什么不懂的,谁都年轻过,谁都是从姑娘定亲走过来的,定亲那刻的满脸臊红啊,眼下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再说了,依着大武王朝的习俗,订婚的姑娘不在场,也是可以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正在这时,走廊不远处传来了林灼灼的声音:“二姐姐,你别躲了,快随我一道去吧,二姐姐……”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坐在堂屋里,听到了,全都会心一笑。敢情是林真真特别害羞,知晓他们来定亲了,便羞地躲在房里,拽都拽不出来。 倒是一对有情人了。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纷纷偏头,瞅了身旁的苏炎一眼。 苏炎也似乎有点害羞,睫毛微垂。浓厚黑密的眼睫,挡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情绪。 “大夫人,咱们都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我们家苏炎呀,非常中意你们家真真,绝对是一见钟情了。日后娶了真真呀,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不敢辜负她的。你们也就别舍不得女儿了,咱们今日就把亲事定下!”苏老夫人爽朗笑道。 肖盈盈坐在上首听了,抿唇微笑,轻轻点头。 大夫人姜氏则是连忙笑道:“好好好,我就喜欢苏老夫人这样的爽快人!”大夫人姜氏真的是怕夜长梦多啊,怕林真真不愿定亲,玩失踪的事被揭穿啊。恨不得一句废话,一句寒暄都别有,直接上正事。 是以,话也说得分外直白:“别的客气话,我也不说了,咱们直接将亲事定下就成!” 如此,甚好。 苏炎听了,毫不含糊,话音刚落,苏炎便利落地从丫鬟手里捧过那个乌木镶嵌红宝石的精致木匣子,打开盖子,从里头拿出一柄玉如意。 通身剔透,沉甸甸的。 苏炎双手捧着,径直奉到大夫人姜氏面前,躬身道: “林伯母,这是我们苏家祖上传下来的玉如意,今日,作为定情信物,赠给真真。” 大夫人姜氏一听,“祖上传下来的”,双眸里立马迸射出亮光,这定情信物委实太过贵重了,可见苏炎对自家真真有多满意,日后嫁了她,绝对是一辈子福份享之不尽了。 大夫人姜氏忙双手接过玉如意,一叠声道:“好,好,好,炎儿有心了。” 然后,大夫人姜氏这边,也从丫鬟手上的红漆木匣子里捧出一件物品,不过相对于苏家的定情信物来说,她给的就简陋多了。 只是一把男式折扇,撑死了,一两银子那种。 萧盈盈坐在上首一见,面上都替大夫人烧得慌,这定亲信物也太寒碜了点,普普通通一把折扇,连个玉石镶嵌都没有,也亏大夫人姜氏拿得出手。 大夫人姜氏自然晓得自家给的,有些不够豪气,但实在没法子,大爷区区五品小官,还是没油水那种,一年到头也赚不来几个银子,府里开销又大,确实捉襟见肘。还得留下给真真她弟将来娶媳妇用呢,花销在女儿身上的,只能省了又省。 若苏家的定情信物,不是那般贵重,其实,她给的也不会显得那般寒酸,顶多是一般般,不够出彩。 苏炎见了,倒是不嫌弃,飞快接了捧在手里。 宛若定亲信物是什么,哪怕只是路边捡来的一块石子,他都毫不介意。 他看中的,只是林真真那个人。 还当面打开来,夸道:“真真挑选的,果然眼光独到,是我最喜欢的山水扇面。” 给足了准丈夫娘面子。 大夫人姜氏面上的那点点尴尬啊,立马烟消云散。 萧盈盈见了,心头对苏炎的愧疚之情,却更浓了。多好的孩子啊,却被卷入了林真真这场是非中。 可也无可奈何,为了自家女儿,这亏心事也只能做定了。 最后,双方长辈在萧盈盈这个皇家郡主的见证下,签下了官府发放的定亲文书,至此定亲完毕。 林真真成了苏炎,名副其实的未婚妻。 林灼灼偷偷在窗外瞅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林真真的失踪并未造成定亲失败。 ~ 定亲完毕,苏家人也都是些爽快人,没继续耽搁,只道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向萧盈盈、大夫人姜氏告辞。萧盈盈含笑点头,大夫人姜氏心头有事也无心留人,笑呵呵送亲家出了禅院,目送苏炎一行人走远。 苏家人一走,萧盈盈立马寻了小厮来问,二姑娘寻到了没? “还没,附近之处全都寻遍了,管家他们正往远一些的山头去寻。” 得知一个时辰了,还未寻到,大夫人姜氏面上的笑容立马如潮水退去,发狠道:“死丫头躲哪去了?亲都定完了,还不回来!” 林灼灼暗暗咬唇,总觉得那儿不对。 依着她上一世对林真真的了解,林真真是个手段极多之人,绝不可能用“失踪”这一蠢招,来避免定亲。 大伯母可不是她娘,若她林灼灼失踪了,娘亲绝对会心急如焚,急得方寸大乱,从而定亲什么的,全都能撂下。可大伯母不同,就如刚刚一样,大伯母心头焦灼不安自然有,到底是亲生女儿不见了,怕出意外,但要大伯母放弃定亲,却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对大伯母最最了解的林真真,绝无可能使用“失踪”这样的蠢招。 既不是林真真主动失踪,那…… 莫非真出了意外,被绑架了? 亦或独自行远,撞上了猛兽,出了意外? 思及此,林灼灼眉头一蹙,踱步到萧盈盈身边,扯了扯娘亲衣袖,道:“娘,二姐姐会不会真出事了,咱们要不要寻求寺里的帮助,寺里的僧人对后山一带更熟,也许寻人更快些。” 萧盈盈沉思。 大夫人姜氏听了,猛地摇头:“不行!请求寺里的帮助,明儿,岂非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真真失踪了?” 女子失踪,众人只会浮想翩翩,质疑清白还在否。 才刚定亲,就惹出这样的闲言碎语,你让苏家怎么想?会不会立即跑来退亲? 那样的结果,大夫人姜氏可承受不住,摇头高声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萧盈盈知道,在大嫂眼里,怕是林真真的死活,还不如名节来得重要。心内一叹,也不再劝,只得道:“就依大嫂的意思办,先不惊动寺里的人。” 说罢,只留了两三个护卫和贴身丫鬟,其余的护卫、小厮、丫鬟婆子全都派遣出去满山找。 林灼灼被萧盈盈打发回自个禅房,对着敞开的窗户,坐着静等。 静等真的很无聊,哪怕窗外风景很美,桃花粉嫩,梨花雪白,也依旧难捱,半盏茶的功夫都难捱极了。 突然,林灼灼脑海里闪过点什么,双手撑窗站了起来,笑道:“有了,我怎么把那地给忘了!” 下榻,夺门而出,直往禅院后门奔。 却被追上来的碧岚一把从身后抱住,焦急道:“姑娘,您先头不见了踪影,可急死奴婢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这又是要去哪?” 林灼灼连忙反头,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嘘,别囔,这回我带你一块去,行不?”还调皮地眨眨眼,贿赂上了。 “啊?”碧岚有些懵,悄声道,“姑娘要出门,为何不跟郡主直言,非得自个偷偷溜? “娘和大伯母待在一块呢,不方便。”林灼灼丢下这句,拽了碧岚就悄悄从后门溜走了。 却不想,出了禅院没走几步,竟迎面撞上了一个策马狂奔而来的男子,淡紫色衣袍,身影有些熟,恰似先前才见过的。 那男子匍匐在马背,快马加鞭,很快冲到了林灼灼跟前。 近了,林灼灼终于看清男子面貌,面皮白皙,五官精致。 果然是先前才见过的,苏炎。 林灼灼一愣,苏炎不是与苏老夫人一道离开了吗?怎的又返回来了?还面有担忧之色? 正想着时,苏炎已勒住缰绳,停在林灼灼面前,跳下马背,开口就问:“三姑娘,真真是不是出事了?不必瞒我,我是她未婚夫。” 林灼灼:…… 苏炎怎的知道林真真出事了? “之前定亲时,我已察觉贵府的下人行色匆匆,面上神情不大对劲。”苏炎毫不客气直言。 林灼灼:…… 心头一叹,果然不愧是状元郎,观察细致入微。 难怪,先头定亲时,不仅流程走得格外快,事后,苏家人撤得也格外快,丁点不像寻常定亲之人那般,两家欢快畅聊,久久逗留不走。眼下想来,一切讲求速度,竟是苏炎早已察觉林真真出了事,这才暗中加快进程,好早点结束一切,再返回来,独自帮林真真解决问题? 思及此,林灼灼莫名的,内心苏炎的形象拔高了一点。 抛开苏炎前世陷害忠烈满门不谈,现实生活里,他应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二姑娘,你快说,真真她到底怎么了?”苏炎催问,面色凝重,目光审视林灼灼。 也不知是苏炎眸子里的目光,太过焦灼,还是他对自个未婚妻的太过在意,感染了林灼灼,林灼灼略略沉思,实话实说道: “二姐姐她,失踪一个时辰了。” 苏炎听了,立马双掌成拳,握得紧紧的。同时,眸光瞬间深邃起来,他想起先头的那张纸条,该死的,吓唬不住他,便来寻他未婚妻的晦气! 别让他逮住是谁做的,要不,非弄死那班人不可! 苏炎眸子里迸出的狠意,哪怕稍纵即逝,下一刻又恢复平常。 还是吓了林灼灼一跳,碧岚也浑身被寒风刮过似的,主仆俩悄悄后退两步。 “你可有线索?知道大概方位吗?”片刻后,苏炎望着后退两步的林灼灼,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道。 林灼灼本能要说不知道,下一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提供了一丝线索,指着前头道: “以前,好似听二姐姐提起过,翻过前头这座山,有一片翠竹林,里头有一座竹屋,那儿野花遍地,风景优美,适合散心。我想,二姐姐要是心情不好,有可能闲逛去了那。” 苏炎听了,心头顿时闪过先前林真真烦恼的样子,她显然是有烦心事,说不定也跟他先前一样,被那起子龌鹾小人,不知用什么法子恫吓过。 她若知晓那么一个散心圣地,很可能会去。 思及此,苏炎匆匆告别,翻身上马,朝山头一冲而去。 林灼灼望着苏炎如箭一般射出的背影,心头感慨万千,也不知告知苏炎那么一个地方,是对是错。 那片竹林,不是太子殿下的,但那座竹屋,却是太子为林真真盖的。 上一世,林灼灼亲眼见过,太子在那间竹屋前,宠幸浑身雪肤的林真真。 第10章 第10章 林灼灼立在草地上,望着苏炎背影渐渐成了黑点,终于打马拐过一丛林子,不见了。 碧岚才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方才就是要去那竹屋吗?现在……咱们还去吗?” 林灼灼摇摇头,不必了。 苏炎去了,若林真真,真的在那竹屋里,苏炎必能带她回来。 可刚摇完头,林灼灼又猛地想起什么来,那座竹屋是太子的私人地盘,林真真去了,不会怎样,可苏炎强行闯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会不会被太子的人,暗中射杀? 毕竟,苏炎再名满天下,再得太子亲睐,他的面孔也未必每个下属,每个暗卫都识得。万一被误杀,可就大大不妙。 思及此,林灼灼暗咬内唇,举目环顾四周,幸好,在不远处有一匹大黑马系在树干上。顾不得是谁的马了,冲过去,林灼灼从树干解下缰绳,翻身上马。 就朝苏炎的方向,猛追过去。 “姑娘……”碧岚吓坏了,跑着去追。 林灼灼没时间与碧岚解释,头也不回,沿着坡地,直冲而下。 碧岚双脚哪敌得上马蹄,没多久,就被甩得老远,最后,连林灼灼影子都瞧不见了。 碧岚急得直跺脚:“姑娘说话不算数,说好带上奴婢的,又自个跑了!” 这要是出了事,她可怎么跟郡主交代呀。 坑死人了! ~ 确实坑死人了! 林灼灼按照上一世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奔驰而去,跑着,跑着,却越跑越迷惑。 怎的沿途风景,与上一世记忆里的,全然不同? 又驰了一刻钟,到达目的地,林灼灼彻底懵了。 山还是那座山,路边石碑上刻着呢,“宝华寺云山”。 可,说好的竹林呢? 怎的便成了桃林? 闯进桃林,骑马逛上一圈,除了惊飞无数只鸟雀,便是险些撞上一根根悬在两树间的长绳子。 而所谓的竹屋,压根了无踪影。 “见鬼了,怎的两世如此不同?”林灼灼在桃林里,骑马来回跑上两圈,都没寻觅到记忆中的竹屋,望着满林盛开的桃花,满脑子迷雾。 是她上一世记忆出了错,还是这一世山头,被人整改了模样? 正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时,突然“扑棱扑棱”一阵响。 前方,无数鸟雀扑腾翅膀,从地面腾飞冲起。 竟是林灼灼误闯了鸟区,大马飞驰而过,惊飞地面无数鸟雀。 鸟雀慌不择路,好多只,擦着林灼灼裙摆、袖子和肩膀蹿过,还有两只竟“扑棱”冲向她面颊。 “啊……”林灼灼本能地偏头,抬臂挡脸。 脸蛋埋入胳膊,瞬间看不见路。 却不想,下一刻,大马从一根横悬着的长绳子下穿过,坐在马背上的她,不偏不倚,被长绳子拦在了小腹。 大马继续前冲。 林灼灼身子被长绳子截住,脱离马背,倒甩了出去,在空中翻着跟头。 “啊……”桃林里,回荡着林灼灼的失声尖叫。 这回要死了,上回没被马车摔死,这回却要被大马摔死了。 她还没活够啊,才刚重生回来,什么命都还没改呢,就要一命呜呼了么,悲哉。 在空中飞时,林灼灼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最后,认命地紧闭双眼。 却不想,刚闭上眸子,腰间“唰”地一下好似缠上了一根绳子,再“咻”的一声,林灼灼感觉自己再次腾飞了起来,再后来…… 猛地扑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似铜墙铁壁。 林灼灼抱了个满怀,额头也磕在“铜墙铁壁”上。 “哇塞……” “刺激……” 不远处,徐常笑和方濯濯,刚从花树后拐出来,顷刻间脚步顿在一树桃花下,瞪大双眼,望着一袭白衣的剑哥抱着个姑娘,共骑枣红色大马,绝尘而去。 马蹄溅起落花香。 剑哥白衣飘飘,那姑娘红衣飘飘。 方濯濯啧啧出声:“我靠,没想到啊,这深山里,咱们剑哥还能有这等艳遇?” 徐常笑更是摇头不敢置信:“我的天呐,我双眼刚刚看到了什么?” 抓向方濯濯肩头,“刚刚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咱们剑哥居然主动一长鞭过去,圈住姑娘杨柳小腰,扯回到马背上,抱了个满怀?” 方濯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可思议啊,这些年,咱们剑哥就没让女人碰过衣角啊,今日……竟主动抱了个姑娘?” 啧啧啧。 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濯濯伸长脖子,像在看奇景,万年难得一见那种。 突然,眼神好的徐常笑察觉出了不对劲:“我靠,那姑娘瞅着有几分眼熟啊,”拉拉方濯濯胳膊,“是不是林国公府的三姑娘,那个……准太子妃,林灼灼?” 方濯濯一惊,不会吧? 是她? 定睛一瞅,娘呀,好像还真是! 方濯濯和徐常笑对视一眼,双双面上呈现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们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个月前,林灼灼十三岁生辰,剑哥送她一份红珊瑚头面当做贺礼。林灼灼先是偏过头去,不肯接,后来干脆当着剑哥的面,一把丢到雪地里,还跺了两脚! 呃呃呃。 当时剑哥那面部表情啊…… 他俩都不敢回忆。 却不想今日,仅仅时隔两月,剑哥又搂了林灼灼在马背……不会好心没好报,反被那丫头甩一耳光吧? 啧。 方濯濯和徐常笑再对视一眼,下一刻,心有灵犀地迅速蹿到一株大树后,藏匿起来,不让剑哥发现他们。免得等会剑哥再栽在那丫头手里,挨了一耳刮子,面上挂了彩,回头恨不得剜了他们眼珠子。 剑哥要吃人的眼神,他们可不想再承受第二回了。 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他们忍不住微微探出脑袋,偷窥。 只见搂了人,一路冲过去后,马速渐渐放慢下来…… 林灼灼吓得魂都快飞了,身子在空中坠下又腾起,那种不知要摔落软软的草地,还是碰上粗壮的大树,亦或是一头撞向尖锐的石子,未知的命运,令林灼灼内心饱受煎熬和刺激。 终于,从空中落到了实处,一头扑上了“铜墙铁壁”。 林灼灼本能地,双手紧紧箍住,如溺水之人遇上浮木。 双眸紧闭,往死里箍。 良久,良久。 恢复了点安全感,林灼灼脑子才终于清醒了点,这时,也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手中抱着的东西,额头磕着的东西,虽然硬如铜墙铁壁,但似乎很暖。 像人的身体,暖暖的,还有热传过来。 一惊,林灼灼连忙睁开双眼,低着头的她,最先入目的是一件男款的白色衣袍。 她的脸蛋,全贴在这个男子胸前的衣襟上。 意识到这一点,连对方是谁,长相如何都没看,出于本能,林灼灼慌忙一推,猛地将白衣男子推开。 自然,白衣男子岿然不动,稳坐马背。 那推力就如反弹回来似的,反弹到林灼灼身上,她一个没稳住,猛地后仰…… 跌下了马背。 “啊……”林灼灼一声呼痛,屁股先着地,仰摔在草地上。后脑勺也有点磕着了。 “嗤!”白衣男子讥诮出声。 林灼灼忍住痛,循声望去,躺在草地上微微抬头,下一刻,对上了一张陌生的俊美男子脸。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陌生男子面庞白皙,似美玉。 上头汪着一双潋滟桃花眼,这款眼型最是多情,无意撞了进去,人家原本对你无情,你也能品出三分柔情来,勾人那种。 不过,此刻,那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里,林灼灼竟察觉到一丝,讥诮。 哪怕一闪而过。 稍纵即逝。 林灼灼依旧一愣,仰躺在草地上,久久凝视对方。 卢剑高坐马背上,居高临下扫过狼狈跌落的林灼灼,再次一“嗤”。 随后,一夹马腹,奔走了。 再不看林灼灼一眼。 ~ 大树后偷窥的徐常笑和方濯濯,全都一副没眼看的神情。 可怜啊,他们剑哥,好心救下林灼灼。 却被林灼灼再次当面打脸,宁愿摔下马背,都不肯在剑哥马背上坐上片刻啊。 这打脸打得“啪啪啪”哟。 “剑哥脸,真疼。”徐常笑龇着牙,摸脸道。 “幸亏咱们哥俩聪明,猫得快,要不被剑哥发现……糗事又被咱俩偷窥去了,还不得眼神那啥了我们……”方濯濯做了“杀”的动作。 徐常笑点头如捣蒜,搭着方濯濯肩头,一副难兄难弟,劫后余生的神情。 “今儿个,剑哥心情不好,咱哥俩先撤,有事明儿个再回禀?”方濯濯小声道。 “我也这么觉得。” 说罢,徐常笑和方濯濯,蹑手蹑脚寻了条不惊动人的小道,摸下山。 却不想,两人刚不再蹑手蹑脚,悄咪咪走路,改为大踏步向前迈。 前方林子突然拐出一匹高头枣红色大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背上,坐着的,居然是一袭白衣的四皇子卢剑。 两人脚步一顿,忙腆着脸,上前笑:“剑哥!” “该禀报的事,禀报了吗?”卢剑高坐马背,视线居高临下,一一扫过他俩。 这一眼扫的,徐常笑和方濯濯莫名胆寒。 方濯濯忙上前道:“剑哥,刚刚得到消息,东南沿海倭寇严重,民不聊生。太子一党,有意向推选,镇国大将军前去镇压。” 镇国大将军? 林灼灼之父? 卢剑眯了眯眼,一嗤:“亏太子一党想得出来,镇国大将军,西北战场刚大捷,还未凯旋归京呢,他们就忙不迭地又给人安排上新活了。怎的,太子一党是没人了么?逮着一头雄师,就可劲儿使?” “太子一党,可不是没人么,前阵子,他们的常胜将军,骠骑大将军摔了头,瘫了。”徐常笑,回忆道。 卢剑眯眯眼,一嗤:“没人了,好办得很,那就力荐太子亲自挂帅,前往沿海走一遭。” 徐常笑和方濯濯纷纷一愣,太子亲自挂帅?就太子那副养尊处优的小白脸模样,也能带兵打仗? 怕是太子自个都得被活捉了,给倭寇当俘虏。 要让太子愿意去,这个难度有点大啊? 但两人凝视了眼马背上的剑哥,立马懂了,剑哥是谁啊,崇德帝最宠溺的皇子,有剑哥在,不过是皇帝耳边吹吹风的问题。 崇德帝下了旨,哪还用管太子愿意不愿意。 这事儿商议完毕,轮到徐常笑上前禀报道:“苏炎和林二姑娘的亲事,也办妥了。林二姑娘……自打剑哥离开后,便一直安安稳稳睡着,没能返回定亲现场,破坏定亲。我一直守着她呢,直到……苏炎寻了来,我才赶紧撤。” 卢剑点点头:“差事办得不错。” 徐常笑和方濯濯被夸了,心下一松,觉得今儿个安全了,不会被林灼灼所连累。 却不料,下一刻,卢剑又扫眼他俩道:“可你俩禀报不及时,居然还想拖到明日再报,办事太拖沓了!” 徐常笑:…… 方濯濯:…… 剑哥,这不是您又被林灼灼那姑娘打脸了,咱们不敢去您跟前讨嫌么。 卢剑看也不看他俩,嘴里飘出一句:“自行领罚,一千个蛙跳。” 说罢,卢剑一袭白衣,乘坐枣红大马,绝尘而去。 只留下徐常笑、方濯濯两个难兄难弟,一脸苦逼地,蹲地、双手抱头,“一、二、三、四……”开始蛙跳。 两人一边跳,一边对视叹气:“就知道被林灼灼惹了,剑哥心情准不好,这不,又殃及无辜了吧。” “唉。” “早知道,再溜快点,不被剑哥逮住就好了。” “论命苦,还是咱哥俩命苦哇!” 第11章 第11章 【上一章末尾,增添了2500字,还没去看的小仙女,记得去看哟,好多男女主互动】 白衣男子丢下一“嗤”,绝尘而去,出了桃林。 独留林灼灼一人,跌在草地上,保持仰躺的姿势。 林灼灼愣愣的,直到白衣男子彻底消失在桃林外,背影不见了,还回不过神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当面一“嗤”呢。 林灼灼有点懵,她一个十三岁的大姑娘,骤然发觉自己抱着个陌生男人,她哪能不惊慌?慌乱失措下,猛地一推,导致不慎跌落马背。 从逻辑上来说,她的行为很正常啊。 为何那白衣男子要对她闪出一丝讥诮? 好似她先前得罪过他,如今,又怎么了他,再次把他给得罪了似的。 真真莫名其妙。 突然,林灼灼想起一件事,她先前就见过这个白衣男子。 今日乘坐马车出城来宝华寺的路上,遇上的那个白衣男子就是他,同样的衣袍,同样的俊美,过目不忘的她不会看错。 当时白衣男子正在调.教一群麻雀,齐刷刷拉屎。那会子她趴在窗口,不期然,与树上坐着的他四目相对。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林灼灼当时明显感觉,白衣男子扫过自己时,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眼下想来,当时白衣男子的目光里除了有一丝诧异,紧跟着似乎还闪过一丝嘲讽。 两件事合起来,林灼灼迅速得出一个结论,这男子真真是个怪人! “可不是怪吗?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对人家小姑娘不客气的。” 嘟哝完,林灼灼翻个身想站起来。 “哎哟”,突然叫了一声,身子一扭屁股好疼啊,这才想起她刚刚是从高高的马背上跌下来的,好似屁股先着地,浑身上下屁股最疼。 这可如何是好?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屁屁开花了似的,疼得厉害。 不仅屁股,好似腿也擦伤了。 举目四望,先头送她来的大黑马也不见了踪影,整座桃林似乎只有她一个活人,想寻个人帮忙都找不着人,孤独无助。 没人帮助只能自立。 林灼灼单手撑地,缓缓起身,然后寻了根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的向桃林外走。从桃林回宝华寺禅院,便是策马奔腾,少说也得两刻钟,这样瘸着腿步行,怕是要天黑才能回去了。 林灼灼懊恼极了,早知道这一世有变,竹林没了,竹屋也没了,她就不瞎跑这一趟了,也就不会落到这么可怜的境地。 正拄着树枝,一瘸一拐走着时,突然前方林间走来一个挎着小竹篮的小姑娘,看她的穿着打扮,粗布衣裳,头上系着一块头巾,像是附近村里的小丫头,十来岁的样子。 林灼灼顿时一喜,忙瘸着腿凑上前去,挥舞着手打招呼。 幸亏那个小姑娘也是个热情的,瞥见林灼灼腿脚不便,还主动迎了过来,问:“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摔了?” 林灼灼面上尴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刚才骑马太快了,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呀,看你这样子,跌得不轻啊,我瞅瞅我身上可有药。”说着,小姑娘就在篮子里翻了两番,还真掏出一瓶跌打损伤药来,递给林灼灼道,“亏得我出门带了,你拿去用吧。” 若林灼灼心细点,会察觉这药瓶有些贵重,压根不是普通村姑用得起的。 但眼下的林灼灼,正落难等待救济,确实观察不了那么多,屁股和腿又疼得紧,急需上药。见小姑娘为人很热情,也就没想那么多,腼腆地接了过来。 小姑娘是真的很热情,还主动给林灼灼站到路口去把风。 林灼灼起先还有点扭捏,毕竟姑娘家伤在那种地方,要脱下裤子才能抹药的,怎么可能没有警惕心? 但这渺无人烟的山头,除了信任这个小姑娘,也别无办法。 最后,林灼灼寻了个稍稍隐蔽的树丛,一咬牙,退下裤子,火速把药给上了。 幸好从马背跌下来时,马匹已经彻底停住,林灼灼擦伤不算严重。药粉一敷,疼自然是疼,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提上裤子,拾掇好裙子,林灼灼红着脸走出树丛。 那个小姑娘正在把风呢,见林灼灼出来了,瞅了瞅林灼灼的走姿,笑着宽慰道:“这药效果很好的,我哥哥每回破了皮都用它,两天伤口就愈合了。” 林灼灼要将药瓶还给小姑娘,小姑娘却摆着手道:“送你了,今晚你还得再上药呢。” 林灼灼哪里肯这样占人便宜,连忙推辞,可小姑娘委实太过热情,推辞不过,最后,林灼灼只得将药揣进了自己怀里,琢磨着等会回馈小姑娘一点什么。 “那是我家哥哥的骡车,今儿个我们兄妹上山来砍柴。恰好就遇上你了,算是有缘。哎,你住哪?坐上骡车送你一程吧。”小姑娘搀扶着林灼灼往桃林外走,指着不远处的骡车道。 听到这话,林灼灼心头一喜,她正腿脚不便,走不动路。 到了骡车前,林灼灼也不推辞,只在怀里掏了掏,想掏出点值钱的东西当路费,可怀里偏偏空空如也。 最后,灵机一动,林灼灼摘下耳朵上那对红珊瑚耳坠,交到小姑娘手上:“这个你收着,就当做是我的路费,你要是不收,我就不好意思坐你们的车了。” 小姑娘本不愿要,听到这话,也就勉强收下了。 大概是东西太贵重了,村里出来的小姑娘,从没见过这么昂贵的首饰,忙从怀里掏出白帕子,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怀里。 然后对林灼灼腼腆一笑:“这个包回去交给娘收着。” 说完,小姑娘搀扶林灼灼上了骡车。 小姑娘的哥哥,也是个憨厚的小伙子,听了妹妹的一番解释后,二话不说就赶起了骡车,朝宝华寺的方向跑去。 林灼灼觉得自个真的是太幸运了,遇上了这样热情的一对兄妹,坐在骡车上,还与小姑娘聊上了,聊着村里的趣事,一路眉开眼笑下了坡。 林灼灼朝前走了,她若是回回头,便能看见,一道白衣男子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地立在远远的山坡上,目送她离去。 “四皇子,您放心,奴才找的这对兄妹可靠得很,绝对会安全的,将林姑娘送回去。”一个小厮来到四皇子卢剑身边,垂首回禀道。 卢剑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策马缓缓离开。 离开前,冷冷丢下句:“那对红珊瑚耳坠,给我拿回来。” ~ 宝华寺后山下,一个废弃的陷阱里,一个美貌的姑娘困在里头。 不过美貌的姑娘,双眸闭着,似乎睡着了,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尽管如此,睡梦中的姑娘,面颊上犹带着一丝恐惧,像是昏睡前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不……” 姑娘忽然摇着头,惊慌的喊着什么。 “不!” 随着一声惊慌的嘶吼,姑娘醒了过来,立马抱膝坐起,恐惧的环顾四周,再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坠落一个陷阱,捕猎的那种,很深。 深到凭她自己的力量,绝对爬不上去。 但她并不害怕爬不上去,甚至压根就没想爬上去,她没忘记洞口外那群狼。 念及那群狼,林真真浑身再次颤抖。 她也不知怎么的,这段山坡,曾经明明来过多次,每次都与太子殿下在这儿牵手散步,很愉快,也很安全,从没遇上过一头狼,更别说一群狼了。 可今日她心情烦闷,再次来这一走,却遭到了群狼攻击。吓得她慌不择路,后来一脚踏空昏厥了过去,想来便是跌入这个深深的陷阱,救了她一命。 思及此,林真真对这个陷阱反倒充满了感恩,一时不想上去。 林真真抱着双膝,背靠洞壁而坐,眼神还时不时瞅向洞口,生怕有狼头探出来。好在,观察很久后,没看到狼头,也没再听到狼的嚎叫,稍稍安了心。 可静坐了一会后,林真真突然想起来什么,暗道不妙。 她失踪这么久,娘亲不会已经给她把亲事定下了吧? 她爱的是太子,日后还要嫁进东宫,给太子哥哥做太子妃呢,岂能随随便便嫁了状元郎? 这般一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乱了。 忙不跌地,想爬出陷阱。 可是仰头看看洞口,哪怕她伸长胳膊跳起来,也还远的很,压根就够不着。 徒劳的事她不做,跳了几次够不着之后,林真真就再次坐了下来,背靠墙壁,仰头望着井口,等待着有人来救她。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真真……真真……”显然是在找她。 “太子殿下?”林真真忽地起身,望着洞口,欢喜地喃喃自语。 生怕太子殿下听不到她的呼救,忙大声喊道:“太子哥哥,我在这里,太子哥哥,我在这里……” 外头呼喊的声音,突地没了。 林真真害怕太子殿下走错了方向,走远了,连忙双手喇叭状捂嘴,拼尽全力,高声大喊:“太子哥哥,我在这里,真儿在这里!真儿在这里呀!” 听到外头脚步声靠近后,林真真忽然泪盈于睫,眼底有了水意。 一双眸子汪着泪水,仰望洞口。 苏炎趴在洞口,向下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楚楚可怜,含着热泪的林真真。 顿时,心下一片柔软。 苏炎是柔软了,林真真面上却是一僵,连同眸子里的泪水都冰冻了似的,僵得厉害。 怎么来的是苏炎?刚才那声“真真”,她明明听到是太子殿下呀,难道她长久未进食,干渴到幻听了? 还是她太渴望太子殿下了,连着几日毫无音讯,连她定亲,都不管她的死活,长时间忧思下,以至于随随便便听到一声“真真”,都以为是太子来了? 等等,苏炎之前不是唤她“林二姑娘”么?怎的好端端的,突然改口唤她“真真”了? 蓦地,林真真想到了什么,别是苏炎已与她定亲完毕,所以按照大武王朝的习俗,改了口? 林真真面色大变。 “真真,你别害怕,你再等等,我马上去寻工具,带你上来。”苏炎只以为林真真害怕出不来,没往别处想,丢下这句安慰话,就跑去附近寻找木棍了。 很快寻来了一根长长的木棍,手臂粗,很结实。 苏炎返回到洞口,将木棍往下探,道:“真真,你抓住木棍,我拉你上来。” 林真真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望着洞口的苏炎,僵着身子,一动未动。 “真真,快啊!”苏炎催促道。 见林真真久久不动,面上似乎还汪着一丝失望,苏炎忽地想起方才她喊的那声“泰梓哥哥”,以为自己懂了,忙安慰道: “真真,你的泰梓哥哥还不知道你落难了,你娘和二婶发现你丢了,满后山的寻你,还没腾出功夫差人回府,通知你的泰梓哥哥呢。” 林真真上头有个亲哥哥,名唤林泰梓。 苏炎自己就跟妹妹很亲,妹妹遇到困难,也总爱哭着鼻子朝他撒娇,喊他帮忙。她陷入困境,他没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妹妹还会失望地掉眼泪,囔囔他没以前疼她了。苏炎自个家里如此,理所当然以为林真真也是这般,想她哥哥了。 林真真一听,显然明白苏炎误会了,但她不会蠢到澄清。 反倒被苏炎一提醒,心头咯噔一下,她和太子的事可不能暴露啊,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旁的不说,萧盈盈就能撕了她的皮。 思及此,林真真再不敢作妖,努力收敛情绪,然后凑近木棍,一把抓住道: “苏公子,谢谢你解释这么多,我刚才听你唤我‘真真’,我真以为是我的泰梓哥哥来了,声音真的很像。一见不是,我……我就失望了。” 林真真小心翼翼道歉完,眸子里重新闪烁泪光,还吸了吸鼻子,一副真的很小妹妹,无限依赖哥哥的模样。 苏炎见了,反倒欣慰的一笑。 她这副样子,与他妹妹实在太像了。 “来,抓牢了,我往上拉!”说罢,苏炎使劲往上拽。 可林真真是个姑娘家,手臂哪有那么大的力量?能持续发力? 双脚刚离开地面,没一会,就囔囔上“不行,不行,抓不住了……”。 话音未落,林真真真抓不住了,手臂滑落,整个身子“砰”的一声再次坠回地面,还身子后仰摔倒了,疼得表情都拧巴了。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苏炎连忙道歉。 林真真这一下摔得很疼,还没缓过劲来,苦巴着脸,没回应苏炎。 苏炎见她趴在那一动不动,一时急了,连连道歉。直到等来了她的小声回应,才心下一松,重新考虑别的法子带她上来。 “有了,真真,你躲到一边去,尽量让出空地来。”苏炎突然道。 洞底的林真真,只能配合,手扶洞壁起身,背贴洞壁而站。 很快,洞口“咚咚咚”丢下好几块大石头。 就在林真真捂鼻避开溅起的灰尘,“咚”的一下,苏炎也跳了下来。 “你怎么也下来了?”林真真惊了,两人都在洞底,还怎么上去呀? 苏炎显然看懂了她的疑惑,也没解释,先将几块大石头叠罗汉似的,堆靠在洞壁,磊好,然后朝林真真笑道:“这样,踩着石头,就直接能出去了。” 林真真眸子一亮,还真的离洞口不太远了。苏炎是真心很聪慧。再看向苏炎时,不免多了几分赏识。 可林真真顺着石头往上爬时,不知是先头摔伤了,还是怎的,腿有些费劲,爬到中途,忽地脚下一滑…… 亏得苏炎早有准备,一直张开双臂,虚虚护在她身后。 所以,林真真一个滑落,苏炎立马上前抱住她。 就这样,林真真身前是石头,身后是苏炎,整个身子被抱在苏炎怀里,想逃脱,都逃不开。 “你……苏公子……”林真真一惊,结结巴巴。 “莫怕,真真,实不相瞒,在你失踪期间,咱们两家已经定亲,如今,你是我的未婚妻,不要紧的。” 苏炎这是在安慰林真真,便是眼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林真真听了这话,先头的猜测被证实,脑子那是一阵轰隆隆直响,如五雷轰顶。 第12章 第12章 林真真难受,浑身都难受,从内里的心,到外头的骨肉和皮肤,无一处不难受。 而苏炎还紧紧的抱着她,双臂揽着她,就像件不透风的披风似的,将她紧紧裹住,这样的亲密,素来只有太子殿下才敢对她做,而今,苏炎却名正言顺的对她做了。 她还毫无反抗之力。 因为苏炎说了,他是她未婚夫。 按着大武王朝的习俗,一旦定亲,搂搂抱抱什么的压根不算事。 这导致,林真真想要严词拒绝,都开不了口。 自然,若林真真实在不愿意,直接甩脸子,也是可行的。 但九曲回肠的林真真,做事情向来考虑周到,眼下甩了脸子,得罪了苏炎,日后若退亲不成功,亦或是,太子殿下嫌弃她与他人定过亲,不肯再要她,那时她又不得不嫁给苏炎…… 总之,退路还没有明朗时,林真真是绝不会言辞犀利,将苏炎给得罪的。 所以,哪怕被苏炎抱得再难受,林真真都一声不吭,承受了下来。 顶多是面上没有欢愉之色。 这落在苏炎眼里,成了林真真第一回被男人抱,有些紧张,放不开。 苏炎想了想,再次安慰到:“放松些,不要太紧张,我是你未婚夫,怕什么?来来来,天色不早了,咱们早点爬上去,免得天黑了还未回去,你娘会急疯的。” 说吧,苏炎摸着林真真的手,放到石块上,鼓励她再爬一次。 而苏炎自己则双手掐住林真真的小腰,用力往上送。 新一波的亲密接触,林真真自然心理排斥,但为了爬出洞口,只能依了苏炎的办法,她自个努力往上爬,苏炎在后面扶住她的腰身往上送。 起初还好,噌噌噌就上去了,后面越发难爬,尤其林真真爬完大石头,站在大石头顶端,距离洞口还有半人高的距离,她双臂使不上劲,腿也抬不上去,硬生生卡在那动不了了。 苏炎为了让她顺利出去,竟双掌托住她臀部,大力往上托。 这个动作,林真真只觉屁股烧得慌。 便是她与太子山盟海誓过了,太子也不曾碰过她那。 呜呜呜,她身子不清白了。 一时,林真真有些委屈想哭,但咬住唇,没哭出声。出了洞口,趴在草地上时,偷偷儿在手臂上抹去眼角的泪。 苏炎跳上地面时,看到的便是林真真趴在草地上,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似乎在害怕什么。 “真真怎么了?”苏炎问。 林真真慌忙再抹一把眼泪,偏过头,背对苏炎,努力平复情绪。 可来不及了,苏炎一个健步冲过去,将林珍珍面上的泪痕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苏炎诧异极了,蹲在她身边,扶住她肩头,直问。 林真真趴在草地上,心想,怎么了?还不是被你碰了,人家不清白了,想哭啊。 但这话,没法直言,一时又寻不到别的好解释。林真真暗咬内唇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来,忙战战兢兢扫了一眼四周,道:“我怕狼,想到狼就浑身颤抖。” 这回不仅身子颤抖,连声音都在抖,眼底再次放了泪花。 很好的将她先前的哽咽哭泣之事,遮掩了过去。 “狼?这山坡上哪来的狼?”苏炎不解。 “真的有,我就是被几头狼,吓得跌进陷阱里的。”说到这里,林真真就不用再装什么了,直接颤抖着身子,将她先前的遭遇给描述了一遍。 苏炎听了,百般不解,疑惑道:“真真,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宝华寺这一带,香客云集,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狼这类凶猛动物的。” 香客里,除了寻常百姓,还有萧盈盈那样的皇家贵族,贵族常来的地方,怎么可能允许出现狼这样的吃人动物呢? 尤其听林真真的描述,还不止一头狼,竟是出现了狼群。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有狼群出没,你此刻绝对只剩下一堆白骨了,狼群的速度多快呀,哪里还容得你躲去陷阱里避祸?且,狼群真盯上了你,区区一个陷阱算什么,照样跳下去,把你吃了。”苏炎微笑分析道。 林真真听了这话,蓦地一愣。 “怎么,不信?来。”说着,苏炎双手扶住她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带她到陷阱四周逛了逛,“你好好看看这平坦的草地,哪里有狼群碾压过的影子?到处都很整洁平展。” 林真真跟在苏炎身边,巡视一遍后,越发懵了。 她先前是真的遭遇了狼群,看到了狼群呀,双眼看得真真的,怎的眼下连丁点证据都找不着? 莫非,她先前所见真的只是幻觉? “苏公子,这世上有让人出现幻觉的药吗?”林真真忍不住问道。 “这个……三教九流之辈,兴许有。”说到这,苏炎一顿,瞧林真真神情不似作伪,所以,她是真的见到了狼群?被人下药后,出现了幻觉? 苏炎立马联想到了偷偷摸摸放纸条,对付他的那起子小人。 真真是卑鄙,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破坏今日的定亲,让林真真无故失踪,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林真真是多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啊,被吓坏了,一辈子有阴影,怎么办? 思及此,苏炎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旦寻出幕后之人,非得三倍还回去不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苏炎暗暗下定决心时,林真真心头也惊起了惊涛骇浪。 被苏炎一分析,林真真已相信,她自个是被人下药了。而对方目的很明显,就是困住她,不让她去破坏今日的定亲,千方百计要促成她和苏炎的亲事。 是谁那么恨她? 要故意坏了她和太子的好事,迫不及待将她许嫁别的男人? 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可疑之人,最后,定在了林灼灼和萧盈盈身上。 她娘,她自然考虑过,但是,她娘再想让她嫁给苏炎,也不可能直接给她下药。是药三分毒,她娘做不出这样的事。除去她娘,最有嫌疑的就是林灼灼和萧盈盈。 突然,林真真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说起来,她会和苏炎相看,还是缘于林灼灼的一番玩笑话呢。那日,林灼灼来她房里探病,却故意在她娘跟前力荐了苏炎,夸苏炎这个好,那个好,简直将苏炎夸上了天,才激得她娘急哄哄地,要安排相看事宜。 如此一琢磨,林真真几乎确定,给她下药,促成定亲之人,就是林灼灼。亦或是林灼灼母女两个联手。 可是她俩为何如此呢? 难道,难道她俩已经发现自己和太子的秘密了? 思及此,林真真心头一个惊骇。 天呐,她可得早日联系上太子,共商对策。 说到联系太子,林真真突然想到,她定亲这样的大事,太子始终没动静,人不来,信也没一封,不会是……先头她那封求救信,压根没飞去东宫,而是被林灼灼母女截去了吧? 林真真面色又变了变。 “真真,不要怕,没事了。回头我给你请个名医来,好好检查一番你的身子。”苏炎见林真真面色不对,只道小姑娘被人下了药,害怕胆怯,忙柔声安慰。 正沉浸在冥想里的林真真,被苏炎打断,回过神来,忙摇头笑道:“不用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三教九流的人呀,我整日与娘亲和二婶她们在一起,就是有三教九流的人想害我,也寻不到机会呀。” 苏炎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便听林真真道:“苏公子,方才说的什么狼群啊,下药啊,可能都是我想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最近几日我……身子不大爽快,心情烦闷,忧思过虑了,才做了个关于狼群的噩梦,醒来后,又将噩梦当成了现实。” 一句话,就将下药否决了,将幻觉也否决了,只愿承认是她做了个噩梦。 只是噩梦而已,不存在什么别的坏人坏事。 说完,林真真一双眸子凝望苏炎,似乎在乞求他,也这样认定就好。 苏炎先是一懵,随后明了了,林真真这是压下事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再惹出旁的麻烦来。否则,定亲当日,祸事不断,如此不吉利,传出去保不齐会招来什么流言蜚语,对林国公府和苏府都不好。 真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 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要追责,也不要报仇。 苏炎回视林真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只是做了个噩梦。” 嘴上这般说,苏炎心里却更加坚定,日后必定要挖出幕后之人,给自己贤惠体贴的未婚妻,出口恶气! 而林真真呢,她压下此事,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免得脑子贼好的苏炎,一腔热情给她寻出了幕后主使,先报复上了萧盈盈和林灼灼,那她还如何自己去报仇一番呢? 报仇这种事,总是亲手报,才痛快。 ~ 禅院里的大夫人姜氏,坐在禅院里苦等,可小厮回来禀报了一趟,又一趟,来来回回都只有一句话:“大夫人,二姑娘还未寻着。” 这简直要急死大夫人姜氏啊。 萧盈盈坐在一旁,也只是干着急,大嫂执意不肯请求寺里僧人的帮助,寻觅一个下午,只是自个府里带来的护卫、小厮、丫鬟婆子在忙活,他们对宝华寺这一带压根就不熟悉,保不齐,能藏人的很多地方都没寻觅到呢。 “大嫂,都两个时辰过去了,再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事。要不,咱们还是寻求寺里僧人的帮助吧?”终于,萧盈盈看不下去了,再次建议道。 大夫人姜氏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还是死撑着没点头。 “唉,眼瞅着天快黑了,再这样耽搁下去,真要凶多吉少了。”萧盈盈看不过眼了,为了那点名声,连女儿都不要了?忍不住疾言厉色道,“大嫂,你再这样固执,兴许真就害死真真那孩子了。” 大夫人姜氏眼底闪了泪花,终于点了头:“好,郡主,我听你的,寻求寺里的帮助吧。” 萧盈盈松了口气,忙让得力小厮快去寺里主持那走一趟。 小厮刚应下,还跑在长廊上呢,禅院门口突然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失踪两个时辰的林真真。 “二,二姑娘来回啦!”小厮兴奋地喊道。 屋里的大夫人姜氏,连忙提裙冲了出来,脚步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最后扶着门框,望向禅院门口。 只见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林真真,牵着缰绳在前头引路的……竟是准女婿,苏炎? 大夫人姜氏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揉揉眼睛,定睛再看,还真的是淡紫色衣袍的苏炎。 苏炎牵马前头走,女儿羞涩马背上坐。 这一幕,大夫人姜氏竟瞧出了郎情妾意来。 “好,好,好……”一叠声的好,大夫人姜氏沉浸在自己的欢愉里,暂时忘了女儿是失踪归来了。 对大夫人姜氏来说,最怕的就是女儿执意不肯嫁,寻死觅活,亲事生变故。眼下女儿好端端的与苏炎在一块,那先前女儿为何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就不重要了。 哪怕女儿真的遇了险,只要女儿眼下是安全的,她就能自动脑补出一幕,英雄救美的大戏来。 总之,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眼下结果是她乐意看到的,就成。 于是,下一刻,大夫人姜氏欢欢喜喜出门去,面上不仅没有对女儿的担忧和责备,反倒热情招待起了苏炎:“炎儿啊,你……你把我们真真送回来了。” 这话说的,仿佛方才林真真不是失踪,而是偷摸与苏炎幽会去了似的。 马背上的林真真一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阵不自在,直想将面皮刮了去。 苏炎一听,面皮也有些不自在,但他是害臊的。想起了先前陷阱里,他对林真真又搂又抱,还托住她双臀往上送的一幕幕,那样的接触,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回想起来,哪能没羞意。 一男一女,又是未婚夫妻,双双这般模样,大夫人姜氏是过来人,哪有不懂的,越发晓得两人之间有故事了,于是,笑得越发乐呵了。 萧盈盈远远见了,对大嫂真真是直叹气,哪有这样当娘的,太不靠谱了。 萧盈盈走上前去,稍微与苏炎寒暄了两句,便面带关心,问林真真:“真真啊,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去了这般久才回?”无故失踪,总得问个明白的,若是有恶人胆敢欺负他们林国公府的人,势必要报复回去。 见问,林真真心头一阵恶心,明明作恶的就是你们母女,眼下来装什么好人呢? 但面上不显,林真真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来到萧盈盈跟前,低头小声道: “二婶,娘,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我……我一时贪玩,迷了路,后又不慎跌进了一个捕猎陷阱,困在里头出不来,这才晚了。” 苏炎也帮腔道:“是呢,郡主,恰好我打马从那儿路过,听到呼救声,便将真真救了上来。” 两人这一唱一和,将被下药算计的事,彻底瞒了过去。 萧盈盈不疑有他,当了真,点点头,不再多言。但目光扫过苏炎时,心头还是愧疚蛮多,多好的孩子啊。虽然她信了林真真的说辞,但她也分外肯定,苏炎定然是得了林真真失踪的消息,才特意加入了寻人队伍。 才刚定亲,就能对未婚妻掏心掏肺的好,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萧盈盈望向苏炎的目光,格外的柔和。 而萧盈盈这一副慈母样,落进林真真眼底,却变成了刺眼。心道,当真是心头越恶毒的少妇,面上越显得温柔。 林真真垂下眼睫,暗暗发誓,萧盈盈和林灼灼,你们等着,定亲之仇不报,她就不叫林真真。 第13章 第13章 林真真和林灼灼齐齐受伤,林真真还好,手臂擦伤了点皮,不妨碍坐马车。林灼灼就不行了,一路骡车颠簸回宝华寺,原本开了花的屁屁越发疼痛起来,哪里还能熬到马车回林国公府? 没法子,一行人只得向寺里借宿几日,待林灼灼好些了,再回府。 “死丫头,好好的逞什么能?这回蹦哒不了了吧?”当夜,林灼灼老老实实趴在禅房的床榻上,退下裤子让碧岚上药,萧盈盈坐在床沿,一指头戳向女儿脑门,有些气哼哼地数落道。 深山老林寻人,自有护卫小厮,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什么去? 林灼灼“哎哟”一声,知道自个今日鲁莽了,娘亲还不知要数落多久,忙佯装出疼痛不行的模样,博同情。 果然,萧盈盈一见,心疼得不行,再不数落,忙一个劲嘱咐碧岚:“轻些,轻些,再轻些!” 说完,还是不放心,干脆夺过药瓶来,亲手给女儿上药。 别说,萧盈盈一上,林灼灼确实少受了点罪。 这倒不是碧岚不够心疼主子,手法不够柔,实在是娘亲打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保养得柔腻细滑,触摸上去,确实要比碧岚略有薄茧的手,触感好多了。 “谢谢娘。”林灼灼趴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看娘忙碌,真心道谢。 萧盈盈轻“哼”一声,想想她怎么受伤的,就想一巴掌拍上去,狠狠揍女儿屁股,让女儿屁股蛋二次开花。 抹完屁屁,到大腿根时,萧盈盈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女儿道:“灼灼,你先前上过药是吗?上的什么药?拿来给娘瞅瞅。” 林灼灼一听,便知娘亲心细,不放心外来的药,八成要拿给郎中检查检查呢。 立马吩咐碧岚,从衣架上的外裙内兜里,掏出药瓶呈给娘亲。 萧盈盈随意瞥上一眼,目光微变。 “娘,怎么了,可有不妥?”林灼灼觉察出娘亲目光不对。 “灼灼,这药真的是那个村里小姑娘给你的?”待上完药,净过手,萧盈盈拿着药瓶细细摩挲,越发疑惑了起来,她果然没瞧错,“这装药的瓶子,可是上好的羊脂玉做的。” 林灼灼一听,愣了:“羊脂玉?” 忙接了过来,细细瞧,还真是羊脂玉做的。 这可不是村里小姑娘用得起的东西。 没多久,林国公府的府医白郎中赶来了,萧盈盈将药递过去,让细细检视。 白郎中很快给了答案:“郡主,这里头的药没问题,确实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但是……并非京城常用药,乃西南一带惯用的。且,只有顶级贵族世家才用得起。” 萧盈盈一愣,随即陷入沉思,此事太过怪异。 林灼灼听了,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 什么? 她耳朵没听错吧? 那药,是西南一带顶级贵族世家才用得起的? 换言之,这样贵重的药,绝对不可能来自那个村里小姑娘了。那……猛然想起来什么,林灼灼再次一怔…… “灼灼?”萧盈盈摒退白郎中,瞧出女儿脸上有故事,忙坐在床沿边,拍着女儿脸蛋细问。 林灼灼被拍回了神,知道这回瞒不住了,红着脸,将坠马时被个白衣男子救的事交代了。但出于害臊,还是隐瞒了被马鞭卷住小腰,一把扑向白衣男子怀里的事。 不过有些事儿,哪怕女儿不交代,萧盈盈身为过来人,瞅一眼女儿泛红的面皮,隐约也猜到了三分。 “一招英雄救美,被他揽上了马背?”萧盈盈猜道。 林灼灼:…… 脸蛋埋入枕头,面皮越发紧绷不自在了,闷闷地嘟囔道:“是啦,是啦。” “既然被救了,那为何……最后还变成了这样?”萧盈盈目光扫向女儿开花的屁股。 林灼灼:…… 没法子,娘亲太聪明,什么都瞒不住,只得老老实实将全部过程交代了,这回是丁点都瞒不住了。 萧盈盈听了,低吟道:“什么人这么古怪,好心救了你,又任由你跌落马背受伤?”救人也不救到底? 但姜到底是老的辣,很快,萧盈盈一针见血道:“灼灼,不管怎样,到底是那个白衣男子救了你,你道谢了没?” 林灼灼:…… 呃,当时太过惊慌,白衣男子眼底又闪过一丝讥诮,她太过怔愣,好像真的忘记道谢了。 “下回,若有幸再遇上他,记得好好补个谢。”萧盈盈抚摸女儿脑顶,若有所思道。 林灼灼点点头。 这时的她,已经隐约明白过来,不仅那人救了自己,连同村里那对兄妹和骡车,都是那人寻了来帮助自己的,手中这瓶价值昂贵的药,更是。 那人帮了她如此大一个忙,理应道谢。 且,应该郑重道谢,才是。 只是不知,那个白衣男子到底是谁? 下回还能不能碰上了? 带着这个巨大的疑惑,娘亲走后,林灼灼趴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脸蛋翻来覆去蹭着枕头,一会子左脸蛋趴着,一会子右脸蛋趴着,满脑子充斥那个古怪的白衣男子,挥之不去。 这一世,因着横空降临一个四皇子,到底周遭的人和事与上一世有了不同。 林灼灼睁着双眼,眺望窗外的月亮,也不知,这一世的变化,带给她的到底是好运,还是……未知的荆棘。 月亮绕过柳梢头,绕过屋檐,渐渐西沉,林灼灼也终于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 大约寺庙有佛祖庇佑,山杰地灵,林灼灼恢复得很快,不过三日的功夫,便腿脚利索了。萧盈盈火速安排回府,一家子人乘坐马车。 照旧是两辆马车,萧盈盈带了林灼灼和林灿灿乘坐第一辆,回程的路上,林灿灿叽叽喳喳,欢快得像只小麻雀,将萧盈盈和林灼灼逗得笑声连连。 后头那辆,在笑的唯有大夫人姜氏,一个劲在林真真耳边夸着,苏炎这个未来女婿有多好,多好。 林真真则淡淡地卷起竹帘,眺望路边风景,琢磨着该如何联系上太子殿下,向太子告状,她被陷害定亲的事。 在府里寄信,是行不通了,很明显,萧盈盈母女派了人密切监视着她的小院,信鸽飞不出去。 突然林真真有了法子,眸光一亮。 两刻钟后,马车驶入城门,又过了一刻钟,抵达闹市区。 林真真捅了捅大夫人姜氏胳膊,撒娇似的道:“娘,开春了,您给女儿做几套春装好不好?女儿定亲了,日后出门好穿。” 大夫人姜氏先头一听,眉头立马蹙起,做几套春装?那得多少银子啊?女儿素来又眼光高,爱扮俏,稍微廉价点的都不肯将就,大夫人姜氏手头可没那么多银子给女儿耗,还得留给她哥说媳妇呢。 但后来一听,“定亲了,日后出门好穿”,大夫人姜氏立马转过弯来,定了亲,日后可不是要与苏府走动,女儿太寒酸,怕被未来婆家看扁了。 思及此,大夫人姜氏才笑着点了头:“好,等会儿,娘陪你去金街的流光铺子,好好裁几套衣裳,保管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流光铺子? 金街最好的衣料铺子,可是女子十二坊。流光铺子撑死了,勉强挤进二流末。 这搁在往日,林真真铁定要好好讽刺一番娘亲的,但今日,她眸光中丝毫嫌弃都没有,反倒朝娘亲笑了笑,很快应下。 还主动派了个小厮,去前头马车上询问萧盈盈:“郡主,大夫人和二姑娘要在金街停下,买几身衣裳,派小的来问,郡主和三姑娘、四姑娘可要一同前去?” 萧盈盈听了,扭头问林灼灼:“你可要与你大伯母一同去逛逛?” 林灼灼想也不想,直接摇头:“娘,女儿就不去了,开春您已经给女儿裁了十套衣裙了,够穿了。” 萧盈盈以前就不曾与大嫂逛过街,如今知晓林真真背地里抢夺太子,勾搭自个女儿的未婚夫,心中不待见林真真了,自然不愿同行。 萧盈盈又象征性地询问了侄女林灿灿的意思,便朝窗外小厮道:“我们就不去了,让大夫人她们自便吧。” 小厮立马去回了大夫人。 林真真在马车内听了,抿唇一笑,她就知道,林灼灼母女瞧不上她们要逛的铺子,嫌弃档次低,绝对不会跟着来的。 如此,她行动可就自如了,偷偷寻上太子哥哥布置在金街里的线人,信就能传到太子哥哥手中。 林真真挽着娘亲下了马车,浅笑着朝第一辆马车窗口里的萧盈盈和林灼灼,行礼道别。 马车驶离,林灼灼目视林真真背影消失在街头,放下窗帘,朝娘亲无声眨眨眼。 萧盈盈先是一愣,随后了然,女儿这是在暗示自己,林真真等不来太子的救助,八成已经猜到太子收不到信的事,借着逛街的名头,要去偷偷送信了。 萧盈盈回女儿一个眨眼。 然后,母女俩双双笑了。 挨着坐的林灿灿,被笑得一头雾水,啥也没发生啊,她俩笑啥?忙歪着脑袋问:“二伯母,灼灼,你们在笑什么呢?” 林灼灼坏笑道:“你猜。” 林灿灿:…… 她哪猜得着啊。 林灿灿自然猜不着,就连同秘密联络上太子的林真真都猜不着。 林真真此举,正中了林灼灼和萧盈盈下怀呢。 你想啊,好不容易促成了定亲,若太子一直蒙在鼓里,不知情,那还费这半天劲做什么? 就等着太子大展身手,干一票大的,让她们开开眼呢! 是以,林灼灼和萧盈盈,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浮上笑。 ~ 东宫。 太子卢湛正坐在案前处理奏折,堆积如山的奏折,连夜看下来,他面色越来越黑。 终于,失了耐性,“啪”地一下,手中的奏折重重甩在案台上。 “混账!” “真真是混账!” “常泰宁这个总督是干什么吃的?好好的沿海三省,全遭了倭寇!区区一万倭寇,两个月过去了,还拿不下?” 太子卢湛一张白皙的俊脸,眉毛倒竖,气成了黑脸。 被贴身太监紧急寻来的幕僚,刘成,一进门,看到的便是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黑脸立在窗前的侧影,脚下还凌乱散落两三本奏折。 幕僚刘成知晓,太子殿下去年刚进入朝堂参政,东南沿海一带是崇德帝交给太子练练手的,说是练手,何曾不存在着考核的意思? 以前还好,崇德帝独宠太子殿下。 自从两年前,遗落民间的四皇子进了宫,太子心头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哪怕四皇子风流浪荡,整日里溜猫逗狗,没个正型,依着崇德帝对四皇子的弥补溺爱之心,也未必没有“废太子,另立贵妃之子”的可能。 那个湘贵妃,可是崇德帝惦念了十几年,终于迎回宫的白月光啊。还出身西南名门世家。 而朱皇后,白白占了原配之名,却是个不受宠的。 尤其,近几年,朱皇后父亲病逝后,娘家朱国公府就没个能用的人才,在逐渐走向败落。 种种逼迫下,太子殿下的理政能力,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偏偏,很不幸,太子刚接手东南沿海三省,提拔常泰宁当了三省总督,立马就出了大事,出了倭寇就算了,还久久拿不下,呈现节节败退之势。 再这样下去,太子怕是要担个“用人不当”之责。 自古以来,作为太子,“任用人才必须得当,否则会危及天下”,这是历代朝堂都明白的道理,崇德帝是明君,更会将此作为考核中的一项。 正因为如此,太子才会焦心如焚,面黑如锅。 “太子殿下,不如另外派遣个钦差大臣,前往东南沿海?”幕僚刘成来到太子身侧,出谋划策道。 太子卢湛目光依旧凝视窗外,带着三分无奈道:“孤何尝没想过?奈何,骠骑大将军摔坏了头,瘫了,哪里还上得了战场。” 骠骑大将军,是太子母族家的远房表哥,一向善战,却在前阵子,出海触礁,就此废了。 幕僚刘成自然知晓这个,但他心头另有人选,笑道:“太子殿下,可是忘了您的准岳丈?” 太子卢湛神色一凛,准岳丈? 林灼灼之父? 大约林灼灼不是心头所爱之人,称其父亲为岳丈,太子卢湛心中有些勉强,甚至是……反感。 林灼灼那个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为了迎娶林真真,而不得不借助的一颗棋子。其父,在他心头,也算不得什么岳丈。 但这些内心戏,不好对幕僚直言,便不吭声。 幕僚刘成继续道:“如今,西北战场已经大捷,剩下的不过是收尾,镇国大将军没必要继续坐镇。何不,太子殿下修书一封,请准岳丈帮帮忙,让他辛苦些,转去东南沿海救救急?” “可。”太子卢湛沉吟片刻,道。 说罢,太子卢湛就来到案前,提笔,要给林灼灼父亲去信一封。 正在这时,有小太监奔来禀报:“太子殿下,皇上宣您去崇政殿。” 太子卢湛手一抖,信纸上滴下一滴浓墨,将才落笔而成的“岳父大人”的“岳父”二字给毁坏了。 他晓得,父皇此刻宣他,绝对没好事,八成与东南沿海的倭寇有关。 丢下笔,平复一下心情,前往父皇的崇政殿。 果不其然,到了崇政殿,卢湛才请过安,崇德帝开口便问:“太子,东南沿海倭寇一事,你怎么看?” 这便是询问解决方案的意思。 太子卢湛毫不犹豫,推荐了林灼灼之父。 却不想,话未完,便被崇德帝否决了:“得换个人。昨儿个镇国大将军递上来折子,请求,与北漠这一场硬仗结束,许他休养一阵,回京好好侍奉老母,阖家团聚。朕已应允了。” 太子卢湛一怔,竟有这事? 林灼灼之父镇守西北十几载,从未请求过休养,偏偏在东南沿海急需战将之时,请求休养? 太子哪里料到,四皇子暗中修书一封,向镇国大将军夸大了林灼灼身上的伤势。 镇国大将军是个爱女如命的,从四皇子信中得知,爱女“坠落疾奔的马匹,危在旦夕”,心头那个焦灼难安啊,恨不得立马飞回京城,寸步不离守在爱女身边,哪还有闲心去别地打什么仗? 镇国大将军镇守西北十几载,甚少回京,也难得对崇德帝有所求,崇德帝岂能不应允? 一旦应了,君无戏言,崇德帝自然不会因为太子的举荐,而轻易反悔。 这些内情,太子卢湛是不会知晓了,他满心以为,东南沿海失利后,父皇似乎对他能力有所怀疑,这才不大认可他的提议。 毕竟,镇国大将军擅长的是陆地仗,而抗击倭寇,更多的是海战。兴许镇国大将军干不来。 一向心气极高的太子,脸上像被“啪啪啪”挨了几巴掌,心情说不出的失落。 “你还有别的方案吗?”崇德帝扫向太子,问道。 太子卢湛绞尽脑汁,才又提了一个将领。 “他?”崇德帝微微蹙眉。 太子卢湛捏紧了手心,生怕父皇再次否决。 好在,崇德帝沉吟好一阵,终于点了头:“行,他曾经也是个猛将,难得你还想得起他,愿意重新启用,眼光倒也不错。” 太子卢湛松了口气,开口之前,他没想到父皇能赞扬他,只求父皇不怪罪就好。 因为那个将领,猛将确实是名猛将,可惜,五年前与父皇的一名不受宠的美人有了首尾,被崇德帝一怒之下革了职,流放去了宁古塔。 可以说,太子卢湛提出重新启用,有点在崇德帝头上动土的意思。幸好,崇德帝是个明君,朝堂为重,同意了。 “儿臣替陈将军,谢过父皇恩典。”太子卢湛跪地一拜。 却不想,还未拜完,耳边又传来崇德帝的声音:“太子,朕考虑了一个下午,你年纪尚轻,需要多多历练,多去民间体察一把民间疾苦,见见世面。这次,有陈将军辅佐,你也前往东南沿海走一遭吧。” 太子卢湛一怔,不会吧?好端端的,怎么放他去东南一带历练?尤其是倭寇泛滥的时候。 不过思忖过后,太子卢湛没有说出心头的反对,因为今日接二连三,从父皇嘴里听出了对他的不满,和不信任。 心高气傲的太子,急需干出成绩来,向父皇证明,他这个太子能行,是能堪当大任的! 而眼下,击退倭寇,便是能最快展现政绩,展现能力的事! 所以,短暂的沉思后,太子卢湛跪下接了旨:“儿臣领命!” 不过,太子卢湛又提了个要求:“父皇,儿臣还想举荐一个人,跟随儿臣一块南下。” “谁?”崇德帝坐在龙案后,看向太子。 “这届的状元郎,苏炎。”太子卢湛道。 “苏炎?”崇德帝笑了,“太子啊,他可是朕最近挖掘出来的宝贝,这就被你抢走了?朕还留着他有别的用处呢。” 太子卢湛自然知晓,但还是与父皇抢人道:“儿臣前阵子与苏炎座谈过,发觉苏炎精通海上战术,对东南诸岛的倭寇,更是深深研究过。有他在,恐怕能事半功倍,沿海百姓也少受些倭寇之苦。” 崇德帝沉思好一会,才点了头:“罢了,这个人,父皇就借给你先用。” “谢父皇恩典!”太子卢湛再次叩首道。 ~ 出了崇政殿,太子卢湛脊背上一层细汗。 他看出来了,父皇是真心舍不得苏炎,亏得他那日宴请苏炎,确实发觉苏炎精通海战,谋略等等,随意抛出一个,都艳惊四座。 当时在座的幕僚,事后没有一个不夸赞苏炎的。 “幸亏啊,幸亏那日与苏炎长谈过,要不然,孤也不会厚着脸皮从父皇手里抢人。”太子卢湛喃喃自语,“眼下好了,有苏炎当军师,又有陈将军当猛将,东南沿海之行,还怕什么?” 指不定没几个月,就能立下举世战功。 那时,父皇绝对会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卢湛嘴角噙着笑,回了东宫。 刚进入东宫大门,就见贴身小太监阿福捧着封信,迎上来道:“太子殿下,信来了。” 最近因为倭寇,接到的私信太多,太子卢湛听了就蹙眉,却见阿福悄声道:“是林二姑娘派人送来的。” “谁?”太子卢湛脚步一顿。 阿福挤了挤眼,一副“您懂”的神情。 太子卢湛立马欣喜若狂,一把抢过信来,还没回到书房,就要拆开来看。 算算啊,自从那日林国公府探病一别,他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真真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念得紧。 最近被沿海倭寇之事一烦,他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唯有想念着真真,将枕头幻想成她,搂着睡,才能平复心情,安然入睡。 “真真啊,孤想死你了,一连写给你两封情书,你都不回,拖到今日才回了,看下次见面,孤不罚你!” 太子卢湛刚拆开信,拿出来要看。 忽地又想起,真真说过:“人家不喜欢你在人多的时候看,信是情书,每个字都是我对你的深情呼喊,你要寻个没人的去处,静静地,独自享受才行。” 思及此,太子卢湛连忙捂信在胸口,避开走廊里的太监宫女,快步回了书房,又遣散了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 才倚靠窗口,就着窗外桃花香,笑着重新掏出情书来看。 第14章 第14章 太子卢湛倚在窗下,对着窗外灼灼桃花,甜滋滋地看起了信。 以往,卢湛习惯先迅速浏览一遍。第二遍,再回过头来细品,从前至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默念,一个词一个词地咀嚼,细细感受真真笔下,情话的甜蜜。 然后,幸福满脸,甜蜜萦胸。 可这次…… 仅仅快速刷过一遍后…… 窗外日光依旧明亮,窗外桃花依旧芬芳,卢湛面上的笑容却“唰”地一下,如泄洪般,刹那间,泄得一干二净,丁点都不残留! 一同泻出去的,还有卢湛面上的血色。 本就面皮白皙的他,好似得了病,一下子变得苍白如鬼。 “怎……怎么可能?” “怎……怎么会这样?” 双手抖抖索索,薄薄的信纸都拿捏不住,掉到了地上。 “不,不,肯定是孤昨夜没睡好,看花了眼……”卢湛摇摇头,不敢信,顿了一顿,弯腰将信纸又捡起来。 重看。 可再快速重看一遍,上头的字丝毫未变,还是先头那些字—— “太子哥哥,我被算计得……与状元郎苏炎,定了亲……” 定了亲? 真真她定亲了? 真真她与别的男人定亲了? 他为了得到真真,让真真迟早有一天入主东宫,都已经委屈自己先与林灼灼定亲了。他不爱林灼灼,与林灼灼偶尔拉个手都倍感煎熬,可为了能早点与真真比翼双飞,他一再地委屈自己,将迎娶林灼灼的日子是翻着老黄历,提前了又提前,最终定在了林灼灼及笄后的第十日。 可尽管这样,迎娶的日子已经缩短到不能再缩了,真真还是没能等他? 被逼得与别的男人定了亲? 卢湛瞪大双眼凝视,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确认信上的字,不是他眼花看错后,卢湛手指一抖,信纸再次坠落,他整个身子也抖抖索索,双腿发软,险些踉跄倒地。 卢湛手掌撑着窗楞,才勉强站住了。 三月的天,晌午日光强烈,明晃晃射在他脸上,眩目得很,刺得卢湛脑子都不清醒了,头晕眼花。 这时,书房门口传来贴身太监阿福的呼唤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连呼呼两声,显然是有事。 没有重大的事,阿福轻易不敢在太子品读情书时打扰。 被拉回了神,卢湛甩甩脑袋,再甩甩脑袋,发昏的双眼似乎清晰了些,晕眩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但稍稍清醒些的卢湛,并未理会外头的呼唤,而是再次弯腰,将信纸又捡了起来,重读第三遍。 这回,卢湛要好好看清楚,抢了他的真真,与他的真真定亲的男人究竟是谁! 迅速扫过,抓字眼—— 苏炎? 居然是苏炎? 是谁不好,偏偏是苏炎? 再次如雷轰顶,受到一万次轰炸那种! 脑中“轰,轰,轰”轮番爆炸,直直炸响一万次! 轰得卢湛眼前发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次,往后一仰,卢湛直接跌坐在圈椅里,久久呼吸不上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书房门口的阿福,急得直跺脚,可里头毫无回应,阿福也不敢冲进去,只能干着急。 “太子呢?在哪?”院门口忽然扬起一道女子凌厉的声音。 阿福扭头一看,糟糕,盛怒的朱皇后已经寻到了书房这头,眼下正怒气冲冲而来,手里还捏着一张信纸。 阿福知道,就是那张信纸惹的祸。 “林真真啊,林真真,你这回怕是要害死咱们太子殿下了。” 小太监阿福心内直叽咕,叽咕完,忙快步上前,跪在长廊入口处,双掌放在脑袋两侧,磕头迎接朱皇后:“皇后娘娘吉祥,奴才阿福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声音很大,意在提醒里头的太子,皇后娘娘来了。 可惜,里头的太子还是毫无动静。 朱皇后脚步顿了顿,垂眸射向匍匐在地的小太监阿福,鼻子里“哼”了一声:“平日里,就是你伺候太子的?都是你们这起子狗东西带坏了太子,没事,瞎往太子跟前塞什么美人?” “挑,也不掌掌眼,什么破落户都看得上?” 阿福吓得战战兢兢。 朱皇后乃将门出身,还是姑娘时,绝对的虎女一个,依着她的性子,真想一脚踹得阿福倒仰过去。但进宫多年,坐在正宫皇后的位子上,被规矩拘着,性子到底收敛了许多。 “哼!”朱皇后收住痒得想踹人的脚,掠过阿福,径直朝太子的书房门迈去。 到了,顿住,停在紧闭的书房门口。 真真是反了天了,她都到了,书房门还在紧闭? “太子!”朱皇后刚朱唇大张,要怒斥一嗓子,“嘎吱”一下,书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面无血色,苍白得像鬼的太子卢湛,立在门后,随后缓缓跪在地上:“儿臣,给母后请安。”声音,虚脱无力。 朱皇后一怔。 怒气冲冲跑来发威的朱皇后,显然没料到,见到的会是顶着一张病态脸的太子,像极了得了绝症,知晓时日无多,绝望透顶那种。 “你这是怎的了?”怔愣好一瞬,朱皇后才回过神来,单手拽得卢湛立了起来。 卢湛低垂眼帘,不吭声。 问了好几次,卢湛都不吱声,朱皇后更气了,直吼道:“说话!哑巴了吗?” 卢湛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忽然,目光一惊,母后手里的信纸——他不仅认得,还非常熟悉,是真真惯用的那款信笺,边缘绘着“燕子叼桃花”。 真真的信,怎的到了母后手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 若母后知晓他与真真的关系,非得使用后宫的那些腌臜手段,弄死真真不可。 这个念头,击散了卢湛内心所有的奔溃,作为男人,作为深爱真真的男人,此时此刻,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住了真真。 人呐,一旦心里有了企盼,立马恢复了精气神,那些智商啊,脑子啊,也全都回来了。 “母后,出大篓子了,常泰宁总督不堪重用,沿海三省的倭寇越演愈烈……父皇派儿臣……派儿臣南下去抗击倭寇……” 卢湛依旧垂着眸子,借助长长的眼睫毛,挡住双眼里真正的情绪,故意结结巴巴开了口。 以此掩盖掉,先前因为真真定亲而颓丧之事。 “派你南下,抗击倭寇?”朱皇后显然还没得到消息,听了后,怔了怔,随后有点明白过来,为何她的太子那般颓丧。 她的太子,打小养尊处优,真刀真枪都没摸过几回,哪里会打仗啊?那些兵书兵法,也没念过几本,更别提战场上熟练运用了。 思及此,朱皇后收起先前的戾气,带了几分安慰道:“太子,你父皇将此重任交给你,是看重你,你应该高兴猜对。哪有还未出征,就先自个颓丧上的?” “别长了倭寇威风,灭了自个志气。” “退一万步,就算日后战事失利,将锅甩到下头将领头上便是。总之,你是太子,真吃了败仗,也有人给你背黑锅,甭怕。” 太子卢湛:…… 心高气傲的他,听不下去了,凭什么他就只能打败仗? 他就没长一张能打胜仗的脸吗? 忍不了,卢湛抬头打断道:“母后,儿子不怕上战场!儿子期盼着早日上战场,与那班子倭寇一绝死战,一锅端了他们老巢!” 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朱皇后一愣:“你不怕上战场,那你先前那般颓丧做什么?” 太子卢湛仰着的脸一愣,干咳两下,然后偏过头去,再次转为沉痛道:“母后,倭寇久久不除,东南沿海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聊生,好些都……直接死在了路边……”说着,还垂下两滴泪。 朱皇后懂了,太子这是爱民如子,为那些正遭受苦难的百姓,悲痛难受呢。 她的太子,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朱皇后拍了拍太子肩头,宽慰道:“太子,别难受了,母后懂了。坚强点,带着你的数万将士,上阵杀敌,杀得倭寇片甲不留,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不愧是出身将门,又当了数年国母的,朱皇后慷慨激昂鼓励一阵后…… 太子卢湛立马感觉激情澎湃,仿佛自个已经骑在战马上,金戈铁马,横扫倭寇,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杀得倭寇哭爹喊娘,举手投降! 卢湛双眸再次亮起来。 见儿子彻底恢复了精气神,朱皇后放心了。随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抬手到太子脸前,“哗啦啦”晃了两下手中的信笺。 卢湛心头一颤,面上却不显,还故作俏皮,脸庞微微后仰,避开眼前的信笺,笑问:“母后,这是什么?您给儿臣备下的践行礼物吗?”说着,还探手去拿。 信拿到了手里,看到上头真真的笔迹,看着开头的称呼“太子哥哥”,卢湛心口一痛,却极力忍住,反倒装出一脸疑惑样,晃了晃信纸:“母后,这是什么东西?什么人胆敢如此不要脸,写下这等淫.秽语句?” 朱皇后双目注视着太子双眸,一字一顿道:“你当真不知情?” 卢湛反问:“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儿臣该知情什么?” 见朱皇后只管盯着他,久久不语。卢湛又突然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母后不会是怀疑儿臣背着灼灼,与旁的女子鬼混吧?这封情书,便是鬼混的证据?” 朱皇后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还疾言厉色警告道:“太子,眼下正是党.争的时候,你可别分不清好赖,因为一点儿女私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咱们现在急需林灼灼爹娘的支持,你可别犯糊涂!” 卢湛“哗啦”一下,将信笺甩在地上:“母后,捉奸要捉双,仅凭不知打哪来的一封信,就硬栽赃儿臣对不起灼灼,也未免太荒唐了点!” 衣袖一甩,背手在腰后,气急败坏地侧对朱皇后。 朱皇后还从未见太子如此跟她生过气,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 莫非真与太子无关,这封信乃旁人栽赃陷害的? 有人故意写了封情书,捏造太子和林真真的丑事,然后破坏太子和林灼灼的感情,继而破坏太子与林国公府的联姻?消弱太子的姻亲势力? 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说是栽赃陷害,倒也说得通。 毕竟,眼红太子联姻林国公府的,大有人在,譬如大皇子,又譬如二皇子,还有那个四皇子。 卢湛瞧出母后在重新思考了,面色缓和下来,摆出储君查案的气势,问道:“母后,您手里这玩意,打哪来的呀?” 朱皇后实话实说:“方才在御花园里,捡到一只受伤的信鸽。” 卢湛一听,原本慌乱的心平静了下来。如此看,八成是真真又给他飞鸽传书时,信鸽不知怎的受了伤,掉落到了御花园里,才闹出这档子事。 并非有人知晓了他和真真的事,蓄意捅到母后面前。 如此,倒是好办多了,日后让真真不再使用信鸽传书便是。 但是,此时此刻,必须将母后的思绪钉死在“有人栽赃嫁祸”上,是以,卢湛又故意引导道: “母后,那信上的落款写着‘林真真’,这幕后之人当真是用心歹毒,其心可诛!要活生生离间儿臣与属下的关系!” “此话怎讲?”朱皇后不解。 卢湛“哼”了一声,衣袖再次一甩,娓娓道来: “儿臣不是要南下攻打倭寇吗?才刚刚厚着脸皮,向父皇讨要了苏炎这个军师,后脚,就有人捏造儿臣与苏炎的未婚妻有了首尾,母后说说,不是离间儿臣与苏炎的关系,又是什么?” “林真真是苏炎的未婚妻?”朱皇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悟了:“原来如此。” 这样一解释,就全都通了,幕后之人是想一箭双雕啊,既破坏太子与林灼灼的感情,又离间太子与苏炎的关系。 苏炎这个人,近些时日可是炙手可热啊,连幽居后宫的朱皇后,都时常能听到他的大名。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崇德帝喜欢挂在嘴边夸啊。 见一次,就夸赞一次,见一次,再夸赞一次。 自然,倒不是崇德帝日日夸赞,主要还是朱皇后不受宠,平日压根见不到崇德帝的面,一个月撑死就见上两回。大约是崇德帝实在与她无话可聊,便干脆说点苏炎殿试时的精彩趣事,缓解一下彼此尴尬的气氛。 不过,这个内情朱皇后便不知了,她只晓得苏炎是崇德帝万般满意的,苏炎这样的能臣,能为太子效力,那是再好不过了,绝对不能与苏炎生分,闹龃龉的。 是以,临走前,朱皇后特意交代太子:“太子,如今你得了苏炎相助,可得好好珍惜。今日是出了林真真的事,保不齐,哪日又出别的事了,你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你和苏炎的密切关系千万别被龌鹾小人给挑拨离间了。记住,千万千万要用好苏炎,辅助你顺利登上那个位置。” 听到这话,卢湛胸口如被锤子狠刺,却不得不笑道:“母后放心便是,苏炎这样的能臣,儿臣定当好好用。” 说罢,卢湛又假装关心苏炎,朝朱皇后道:“母后,您也是的,日后可再不能随意误会林真真了,听闻苏炎很宝贝这个未婚妻。您若找她茬,对她不客气,日后苏炎知道了,怕是要心头不爽快。” 朱皇后笑了:“这你放心,林真真是苏炎的未婚妻,等你和苏炎去了东南沿海,母后只会可劲儿疼她,为你拉拢属下的心!” 说罢,盛怒而来的朱皇后,笑着走出了书房。 卢湛得了母后的保证,心下松了口气,幸好,今儿情书的事成功圆了过去,救下了林真真,要不以母后那火辣的性子,怕是要暗地里扒了林真真的皮。 卢湛一直陪着笑,将朱皇后送出了东宫大门,才止了步。 望着母后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渐渐远去的背影,卢湛只觉心口钝痛。 “太子殿下?”小太监阿福瞧出太子不对劲,赶忙上前来搀扶。 方才书房里的母子对话,阿福都听见了,他家太子真心苦啊,好好的心上人,成了下属的未婚妻不说,东窗事发,被朱皇后晓得了,太子还得靠着下属的名头,才能保住心上人。 还有比他家太子更苦逼的人吗? 卢湛摆摆手,拒绝阿福的搀扶,唇边一丝苦笑,自行踱回书房,反手关上门。 房门一关上,独自逗留在空荡荡的书房,卢湛方才的精气神,又再次飞了。只剩下颤抖的手,从抽屉里掏出真真寄来的情书,咬着牙道: “真真,对不住,眼下情势所逼,孤……暂时还不能帮你解除婚约,你多忍耐一阵,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半载……待时机成熟,孤必定帮你脱身,让你彻彻底底只属于孤,只做孤的女人!” 收好真真的信,又用了很长时间,卢湛才努力平复好心中的屈辱,刚要提笔写回信时,东南沿海再次传来敲得他头晕目眩的大消息—— 他亲自提拔当了三省总督的常泰宁,竟在昨日上午,被倭寇活捉当了俘虏,沿海三省一下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导致兵力配合不当,不少城池被倭寇各个击破,失地无数。 “无能!” “太无能了!” 卢湛拳头砸着书桌,简直要咆哮。 出了这等大事,卢湛身为太子,哪里还能躲清闲?哪里还有空闲功夫去写什么“安慰林真真,表白林真真”的缠绵情书? 简直是十万火急,什么尊严也好,头顶绿也好,通通都顾不上了,卢湛立马派人去苏府,将苏炎给请进宫来。 再唤来所有幕僚和麾下能臣,围坐在书房,共商大计。 这一商议,就是整整一个下午,再连着整个通宵,书房里灯火通明,直到次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还没结束。 ~ 这夜,林国公府,大房。 “姑娘,你早些歇下吧,这样熬着,对您身子不好啊。”大丫鬟红玉又端来一盏烛台,放在林真真左手边的小几上。 这已是今夜燃烧的第四根蜡烛了。 红玉实在不知自家姑娘怎么了,从金街逛完流光铺子,定下几套开春的新衣裳回府,就一直一直坐在这窗口,凝视窗外,也不知在凝望些什么。 起初,姑娘还面带笑容,还有闲情逸致与她说笑,亦或是指着窗外的桃花,分享哪朵最大,最艳丽。随着夜幕降临,姑娘面上的笑容,也跟着日光一起消失不见了似的,到了这后半夜,姑娘简直成了个木头人,一动不动,就立在那窗口吹冷风。 “姑娘,夜深了,您洗漱歇下吧?”红玉实在看不过去了,来到林真真身边,轻轻拽她衣袖。 却被林真真不耐烦地拂开,声音也很是不耐:“走开,不要你管!” 还带着股冷意。 红玉一愣,越发看不明白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但红玉不敢再劝,便默默守在身旁,姑娘吹冷风,她也一块跟着吹。 林真真宛若未觉。 寄出信后,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又盼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林真真,满心满眼都是太子,全身心都扑在太子可能随时会到的回信上。 信鸽被萧盈盈他们控制,飞不进来,那太子身边武艺高强的暗卫,总能有法子避过耳目,偷摸进来送封回信吧? 告诉她,太子接下来想怎么办?要如何帮她甩脱苏炎吧? 可林真真怎么都没想到,她等啊等,盼啊盼,眼下都到了三更天了,还是什么都没等来。 “你是不要我了吗?是嫌弃我与别的男人定过亲了吗?”终于,四更天的梆子敲响时,林真真含着泪,咬着唇,轻声问出了口。 可笑的是,她问出了口,却没有太子来回答。 第一次,心头有了如此强烈的不安,泪水从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窗楞上。 当真是可笑,到头来,唯有她的泪水给了她回应。 ~ 次日,林真真又守在窗口,枯坐了一日一夜,依旧没等来太子的只言片语。 第三日,林真真坐不住了,从衣柜里挑了套时兴的春装,又让红玉给自己梳了个美美的新发髻,然后一声招呼没跟大夫人姜氏打,只悄悄命小厮搬来一架木梯,架在院墙上,偷偷出了林国公府,租赁一辆马车,直奔金街,去了昨日才联络过太子的那个窝点。 “林二姑娘,您来了。”掌柜的异常热情。 林真真勉强回了个微笑,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搁在柜台上,小声道:“掌柜的,这封信,请立马转交给太子。”说罢,转身火速离开。 掌柜的捏着手中的信封,轻薄得像是里头没装信纸似的,满头雾水:“无话可说,还写什么信啊?” 林真真自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知道,有时候话少比话多更有威慑力。 果然,太子卢湛正准备南下事宜,忙得不可开交,百忙中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拆开情书一看,立马急了。 你道信中写了什么? 旁的没有,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太子殿下,申时老地方见,若不来,便永远别来了!” 第15章 第15章 林国公府,二房,海棠院。 粉红纱帐下,林灼灼一头乌发散落在后背,两条纤细胳膊微微后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细腰往下的部分还藏在春日薄被里,没出来呢。 “姑娘,这一觉真真是好睡,快起床用饭吧,再不吃,怕是要饿坏了胃。”碧岚走进里间,看到自家姑娘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终于肯起床了。 碧岚笑着来到木窗边,一把推开,放暖暖的日头照进来,一室明亮。 “嗯,肚子还真有点饿。”林灼灼刚要去摸自个的小肚子,突然里头传出“咕咕咕”的饥饿声,林灼灼抚着它笑道,“别叫了,别叫了,这就喂你吃早饭。” 话音刚落,窗边的碧岚忽地一下笑了:“早饭?姑娘,您真是睡糊涂了,您瞅瞅窗外的日头,都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什么? 林灼灼一怔,忙望向窗外,天呐,火红的太阳当真已高高悬了起来,看那架势,真的中午了。 “我竟睡了这般久?”林灼灼有些不敢置信。 她昨儿不过是观察林真真次数频繁了点,有些累,吃完午饭就睡下了,这一睡,竟一连睡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中间的晚饭都错过了?难怪她肚子“咕咕咕”直抗议呢。 突然,林灼灼想起来什么,急于知晓答案,火速套上衣裳,梳妆打扮都没细弄,就直奔娘亲的上房去吃饭了。 “娘……”才刚小跑进娘亲的院子,林灼灼就囔囔上了。 萧盈盈房里的婆子刚在西侧间摆好饭菜,萧盈盈先头派了丫鬟去喊女儿吃饭,去了好几次,都说姑娘还没睡醒。萧盈盈正叽咕着“女儿也太能睡了点”,害得她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真真没趣味,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呼唤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儿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急什么?来晚了,还能少了你的饭吃?瞧你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萧盈盈笑着打趣才进门的女儿。 林灼灼听了,也没放慢脚步,而是一个箭步冲到娘亲身边,贴上娘亲耳朵,就急急问开了:“娘,怎样,还是没消息吗?”眼神一个劲瞟大房所在的方向。 萧盈盈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丫头才刚睡醒,就迫不及待探听林真真去了信后,太子的回应了。 可惜,太子不仅前儿个没反应,昨儿个没反应,甚至到了今日,依旧丁点互动都没有。 “啊?”林灼灼惊了,“太子人没来,信也没回一封么?” 萧盈盈点点头:“恐怕是东南沿海一带出了大乱子,太子实在太忙,抽不出空。” 林灼灼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上一世,东南沿海照样出了大乱子,太子照样情书不断,丝毫没冷落林真真。 林灼灼道:“按理说,不该啊。再抽不出时间,难道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哪怕写上一句话,安抚安抚林真真的心,也是好的呀?” 太子的心头爱,都跟别人定亲了,这要搁在上一世,太子非得疯了不可,火速奔出宫抱着林真真,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要给足安慰呢。 这一世,太子居然毫无回应? “好了,别想了,你肚子都咕咕叫了,咱们先吃。”萧盈盈拉着女儿落座,拿起竹筷给女儿夹菜。 林灼灼点了点头,没等来太子的动作,心头自然是失落的,但怎样都不能亏待了自个肚子。 尤其扫一眼,桌上全是她爱吃的,有好几道菜还是她小时候的回忆,香辣牛肚,爆炒鸡胗,红油豆腐,立马微微低头享用起美味来,大概与上一世记忆里的美味对上了,林灼灼吃得大快朵颐起来,格外香喷喷,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见女儿吃得欢,一向少食的萧盈盈,似乎也来了胃口,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刚搁下饭碗,还没净手呢,门房婆子送来了一封家书。 “是爹爹的吗?”林灼灼兴奋极了,重生归来,她还未见过爹爹呢,哪怕先见见爹爹的字也好。 “是世子爷的。”门房婆子笑着回道。 萧盈盈刚探手要接,林灼灼已抢先拽到了手里,火速拆开信,见到上头熟悉的字迹时,林灼灼眼底莫名的飙出泪。 重来一世,她不仅要自己过好日子,还要帮助爹娘改命,再也不允许爹爹内疚自责,像上一世般自我放逐,去西北风沙地受苦,再不肯回京。 “哟,你爹爹写了什么呢,瞧把你感动得都哭了?”萧盈盈诧异地推一把女儿肩头,凑过头来一块看。 然后,萧盈盈笑了,点着女儿额头道:“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才一年没见你爹爹,得知爹爹终于忙完,能回京陪在你身边了,就激动得哭了?” “也太没出息了点,回头啊,我可得说嘴给你爹爹听,瞧他笑话不笑话你。”萧盈盈笑着打趣女儿。 林灼灼嘟嘟嘴,扯了娘亲手上的帕子抹眼泪,哽咽道:“要笑话也不是笑话我,也不知是谁,天天夜里思念爹爹,做梦还呢喃着‘夫君’呢。” 萧盈盈:…… 她也就宝华寺那几夜陪着女儿睡了几次,莫非,那些夜里她又做了缠绵的梦,喊“夫君”了?还不止喊了一次?要不女儿怎么说“天天夜里,喊夫君”呢。 面皮蓦地涨红。 林灼灼见娘亲这少妇红脸的模样,得意地笑了。 哼,让你笑话我,我也打趣回去,看谁更怕被说嘴给爹爹听。 萧盈盈果然比女儿更怕,再不笑话女儿落泪的事了,红唇微闭,埋头继续看信。 瞅见娘亲红脸看信的模样,林灼灼心头说不出的甜,替爹爹甜。说起来呀,娘亲也才二十八岁,正是女子一生中花期的顶峰,也是与爹爹情爱正浓的时候。 人人都说,婚后,爱情会淡,会渐渐转化成亲情,可林灼灼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的爹娘哪怕成亲十几载,当初那份爱情也不曾褪色,依旧美美地绽放着。 上一世,亦如是,只是后来…… 想起后头发生的事,林灼灼连忙甩甩头,将那些画面全都丢出脑海,不过是些误会,这一世有她这个重生的女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从上一世的回忆,拉回到现实,再重温一遍爹爹信时,林灼灼突然想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惊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倭寇的抗击站打得异常艰难,爹爹结束完西北战役后,并未回京与她们团聚,而是紧急救援东南沿海,干上了倭寇,直到半年后再次创下举世战功,爹爹才凯旋归京啊。 怎的这一世?爹爹不去打倭寇了?而是早早回京陪她们? 莫名奇妙,轨迹就改变了? “怎么了,又震惊上什么了?”萧盈盈重温完三遍家书,一抬头,对上女儿震惊的小脸蛋,疑惑问道。 “娘,我爹没去抗击倭寇,那皇舅舅派谁去了?”林灼灼疑惑问。 “听说太子殿下,要亲自挂帅南下,带上苏炎,明日就启程。”萧盈盈道。 “啊?”林灼灼大吃一惊。 随后林灼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眸子一亮,喃喃自语,“懂了,这回我算是懂了!” “懂了什么?”萧盈盈好奇问。 “难怪太子抽不出空来搭理林真真,竟是因为我爹要休养,压根没去东南沿海,换成太子亲自挂帅了!” 少了爹爹这个惊世将才的帮忙,东南沿海的倭寇绝对比上一世张狂多了。太子初出茅庐,先前连战场长什么样都没瞧过,骤然接此重任,能不忧心如焚?怕是忙得焦头烂额,日夜与那一班子谋臣共商大计呢,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 “嗯,你爹爹呀,因为你前几日从马背上摔下,他不放心你,就拒绝前往东南沿海,向你皇舅舅奏请要回京守着你。”萧盈盈又从抽屉里抽出另一封家书,递给林灼灼道。 林灼灼一愣,爹爹这一世轨迹改了道,竟是因为她屁屁上这一点小小的伤? 呃,林灼灼眨眨眼。 再眨眨眼,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太浓烈了,林灼灼险些要再次哭出来。 林灼灼哪里料得到,是背后某人夸大了她的伤势,将她说得好似活不到明日的太阳升起了。 就在幸福的眼泪即将酝酿出眼眶时,林灼灼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个念头。 太子暂时不理会林真真,最核心的一个问题恐怕是——太子此次南下,要靠着苏炎,才能成事! 苏炎是让太子戴绿帽的男人啊,这于心高气傲的太子来说,要依赖苏炎,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既侮辱了他自己,又对不住林真真。 那份微妙的自尊心哟,最终导致太子,有些不敢面对林真真。 这才以忙碌为借口,只言片语的回应都没有。 怕是要等着离开京城,南下的路上,太子才敢回封信,以忙碌为由,求林真真原谅了。 想明白了这个,林灼灼也就不再奇怪太子暂时没搭理林真真的事了。反正,依着太子对林真真的在乎,日后太子从东南回来,总会再与林真真黏糊上,想尽法子帮林真真解决掉苏炎的。 不急,她林灼灼等得起。 迟早能抓到太子探出的那只龌鹾爪子。 ~ 林灼灼正和萧盈盈交流心中所想时,一个暗卫匆匆来报: “启禀郡主,就在刚刚,二姑娘出了府,偷摸前往了金街,进了前日那家胭脂铺子,随后没多久,二姑娘无故换了好几辆马车……奴才该死,跟丢了。” 听了这话,林灼灼眨眨眼,别是林真真没尝试过被冷落的滋味,骤然被太子冷落,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要逼着太子出宫见她了? 朝娘亲望去,娘亲眼神里似乎也流露出同样的意思。 “好了,不怪你,是二姑娘太狡诈了。先退下吧。”萧盈盈为人和善,知道暗卫尽力了,丝毫不为难。 暗卫抹了把冷汗,低头退下。 暗卫走后,萧盈盈询问女儿:“灼灼,你梦里可曾知晓他俩会面的老地方?”他俩,自然指的太子和林真真。 “怎么,娘亲,你觉得这样紧迫的关头,太子会舍下手头之事,百忙中偷溜出宫,秘密私会林真真?”林灼灼道。 “会不会的,难说,太子都能做出舍弃你,看上林真真的蠢事,可见不是个脑子清醒的。再犯下别的蠢事,也属正常。”萧盈盈勾了勾唇,讥讽道。 林灼灼还是第一次见娘亲用“蠢”字来形容一个人,再配上那满脸的嫌弃,莫名想笑。 也确实笑了:“嗯,是挺蠢。” 上一世就蠢啊,证据确凿,指向林真真谋害了亲生的庶长子,太子不也是宁愿相信林真真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眼泪,也不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太子,就是个被爱情滋润得坏了脑子的典型。 “所以,娘,您想怎么做?”林灼灼歪着脑袋,贴向娘亲耳边,小声猜道,“您不会是想,今日就带上一班子人围上去捉.奸?” 萧盈盈立马一副“你猜对了”的神情。 但挑眉补充道:“捉奸,当然不是我们去,自有更合适的人去。” 林灼灼一怔:“娘,您不会是这个当口,要怂恿……苏炎前去抓奸吧?苏炎可还得前往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呢,万一被这事整得情绪低落,发挥失常,那咱们岂非对不起,东南沿海正遭受苦难的老百姓?” 她们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 萧盈盈挑眉道:“难道你还有比苏炎更合适的人选?” 林灼灼承认,确实没有比苏炎更合适的抓奸人选。 但…… 林灼灼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能置苦难百姓于不顾的人,虽然江山不是她的,但她有颗善良的心,做不出那等危害百姓的事。 萧盈盈见女儿垂眸不语,蓦地笑了,戳女儿脑门道:“傻女儿,连你都心怀百姓,舍不得他们遭罪,难不成娘亲这个皇家郡主,反倒能心安理得?” 明显话里有话,林灼灼忙抬起头来,询问的眼神望过去。 却见萧盈盈眨了眨眼,分析道:“抓奸成功后,依着苏炎的性子,怕是再不肯辅佐太子了,哪里还会跟随太子前往沿海?人都不去,自然没有发挥失常之说。” “可太子一党里,能用的人才不多,眼下除了苏炎,怕是再没有第二个更出色的人选啊。最后,换了个庸才去,岂非也是害了老百姓?”林灼灼还是不解。 萧盈盈拍了拍女儿脸蛋,浅笑道:“你还真是不开窍,谁说只有太子一党才能治理倭寇了?” 说完,萧盈盈突然正色起来,一巴掌拍向小几:“只要今日抓奸成功,你娘我就有本事把太子拉下马,让你皇舅舅对太子失望透顶,撤了他掌管东南的职权,滚回他的东宫闭门思过去!” 林灼灼:…… 震惊的看向娘亲,娘亲还有这般本事? 能左右皇帝舅舅的想法? 突然,林灼灼脑海里回想起什么来,上一世娘亲不幸早逝时,皇帝舅舅在娘亲坟前恸哭的样子,仿佛是失去了人生里非常非常重要的人。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一向强大的崇德帝痛哭出声,想压抑都压抑不住。 娘亲和崇德帝的亲情,可能比她曾经以为的,要深很多。 思及此,林灼灼释然了,也懂了,接着往下说:“娘亲的意思是,届时,换个皇子掌管东南沿海,然后……再怂恿我爹爹辛苦一趟,去东南沿海转溜一圈,灭了那起子倭寇?” 爹爹去沿海抗击倭寇,林灼灼是一万个放心的,反正上一世灭掉倭寇的,也是她爹。 萧盈盈一副嫌弃女儿开窍晚的样子,摇着头道:“难得,你总算开了窍,不容易。” 唉,女儿还是年龄太小,经历的事太少,脑子转得慢了些。 林灼灼:…… 好委屈啊,无端被嫌弃了,她哪里是脑子转得慢,只是万万没想到,娘亲能以一己之力左右皇帝舅舅的想法而已。 崇德帝,那可绝对算得上是,千古明君啊。 这样的明君,能被娘亲一个女子所左右?她先前只是不敢想而已嘛。要是早预料到了,脑子哪还会慢半拍? 林灼灼撅着嘴,是不肯承认的。 “好了,道理也给你分析完了,快去做事吧。”萧盈盈摆摆手,打发女儿快走。 有心想好好培养女儿,有些事就得放手让女儿去干,不要帮衬太多。要不,女儿长不大。 林灼灼心下了然,娘亲这是将“说动苏炎前去抓奸”的重任,交给她了。忙点点头道:“娘亲放心好了,如何说动苏炎,女儿心里有数。太子和林真真见面的老地方,我梦里也多次见过,错不了。” 说罢,林灼灼再不耽搁时间,带上几个武艺高超的护卫和丫鬟,便坐上马车,直奔苏府。 自然,林灼灼实在被“两世有变”闹怕了,万一与上回的竹林、竹屋一样,这一世私会的“老地方”也换了地,她岂非白折腾一趟? 是以,途中,先派遣一个暗卫去“老地方”一探究竟,得知果然发现了林真真踪迹后,林灼灼才吩咐马车夫拐进苏府所在的巷子。 不想,还在巷子里,就偶遇上了从宫里归来的苏炎,骑在一匹高头大黑马上。 林灼灼从马车窗口瞥见了,忙下令停车,一副焦急得了不得的样子,跌跌撞撞跳下马车,跑到迎面而来的苏炎马前,张开双臂拦马,语带哭腔高喊: “苏公子……” “是你?林三姑娘?可是有事?”苏炎急忙勒停大马,见林灼灼一副急得似乎哭过的样子,忙跳下马背,站在林灼灼跟前问。 “真真她……真真她……”林灼灼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可因为太急,结结巴巴好一会还没说出林真真到底怎么了。 但苏炎一见她提起真真,又是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脑海里自动联想到宝华寺时,真真被一伙龌鹾小人下了药,出现“群狼”幻觉的事。 不消说,那伙龌鹾小人又对真真下手了! “真真在哪?”苏炎还算冷静,但眉眼里也现出了焦灼。 “我不知道,方才我跟真真在金街逛胭脂铺子,我在试用胭脂,真真好像是去净房,可久久都不回来。我正要去净房寻人,突然铺子里的婢女跑来告知我,真真不知为何中途出了铺子,好似被人威逼着……上了一辆马车……”林灼灼哭着编了个故事。 苏炎一惊,上回真真被困进捕猎陷阱,这回直接动真格的,被绑架了? “大概什么样的马车?”苏炎急着问。 “那辆马车,我也窗口也见到了,好似……马车顶是黑色的,上头刺了一只金色凤凰……”林灼灼尽力描述详尽。 苏炎一听,见多识广的他,立马想起一个地方来,火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苏公子,等等我……等等我……”林灼灼作戏做到底,哭着也抢了匹马,追上去。 不过,林灼灼抢来的马,脚力太差,没两下就被骑术上乘的苏炎给甩开了。 被甩了,林灼灼也不焦急,眼见苏炎背影成了黑点,再也追不上了,索性也不追了,慢悠悠骑在马背上,掏出帕子将作戏的眼泪擦干。 “我都描述得那般详尽了,无所不知的苏炎,一定猜出那辆马车来自金街隔壁巷子里的龙吟坊。” 龙吟坊,是京城最高档的酒楼,服务周到,甚至外派马车前往各府迎接贵客。龙吟坊的马车,颇为特殊,马车厢顶采用黑色,且刺上一只展翅飞翔的金色凤凰。 是以,提供这一个线索,依着苏炎的见多识广,绝对能猜出龙吟坊这座酒楼来。至于,后面的事,以苏炎的聪明才智,还愁寻不着厢房里与太子幽会的林真真? 不存在的。 提供了地方,苏炎要是还寻不到,就不配被皇舅舅屡次夸赞了。 “剩下的,我慢悠悠踱步到龙吟坊,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林灼灼知道,苏炎归她负责请过去,娘亲那头已经寻了一批嘴碎的皇家贵妇人,前往龙吟坊喝茶了。 围观的事,交给娘亲。 ~ 龙吟坊,一间顶级厢房内。 林真真忐忑不安地临窗而坐,不停地摸着桌上的沙漏,距离纸条上约定的申时,只剩下一刻钟不到了。 太子哥哥会不会来? 她纸条上都放下那样的狠话了,“申时老地方见,若不来,便永远别来了!”要是太子哥哥还是不来……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接下去的事,林真真都不敢想了,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等着命运的判决——生死,只在一刻钟后了。 沙漏一点一点漏下金沙。 林真真一下又一下地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二、三、四……”每数掉一轮“十”,时间便又缩短一点。 这一刻钟,是林真真记事以来,最最煎熬的一刻钟。 随着,沙漏里最后一粒沙漏完,林真真颤抖的手也不再颤抖了,紧张的心也不再紧张了,因为她的心已经…… 突然,“嘎吱”一下房门响。 林真真迅猛掉过头去,然后方才麻木到宛若死去的心,陡地复燃,熊熊燃烧那种。 因为门口进来的,正是一身便袍的太子卢湛。 虽然迟来了一丁丁,但终究是来了,来了。 “太子哥哥!”欢呼一声,林真真从椅子里跳起身来,跑向门口,一头扑进太子卢湛怀里,紧紧贴住情郎坚实的胸膛。 “真真,孤来了,你莫哭。”卢湛紧紧搂住心爱的女人,大手笨拙地揩去她滑落的泪珠。 这样的亲密,经历过冷落的林真真显然还嫌不够,只见她踮起脚尖,仰起头往上一凑。 红唇,就这样,第一次贴在了一起。 第16章剑哥出马 第16章剑哥出马 时间倒回一刻钟前的,龙吟坊。 东家正在二楼雅间,临窗而坐,望着搂下进进出出的大人物,眯着双眼笑,却从不下楼待客。 新纳入门的第十九房小妾,不解地问:“相公,咱们龙吟坊进进出出的,全是寻常老百姓高攀不上的大人物,您开了这酒楼,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也不趁机去高官们跟前露露脸,得了他们的提携,咱们龙吟坊也好更上一层楼啊?” 话音未落,却横遭东家一个白眼。 第十九房小妾,立马咬唇,不敢再抖机灵了。 恰好进门的正房夫人傅如倾见了,摇摇头,得了,可惜一个百里挑一的窈窕大美人,从今日起又要打入空房了。可苦了她这个正房夫人,又要掏银子买个清静偏远的庄子,去安置这个遭了厌弃的美人。 为何要临时买个庄子安置? 因为她家当家的古怪,一旦厌弃的小妾,再不肯碰不说,连面都不愿见。正房夫人傅如倾又是个狠不下心的,一日是姐妹,便做不出喊来人牙子发卖的事,只能弄个偏远的庄子去安置了。 傅如倾就不明白了,这些小妾都只长胸不长脑子么?堂堂龙吟坊的东家,没有雄厚的背景,能做得这般红火?成了京城第一不说,还分号开遍大江南北? 势力如此雄厚的东家,自是不屑亲自下场去巴结那些个所谓高官的。 因为那些所谓的高官,兴许还没有东家自个的来头大呢。 你说,贬低了自个夫君,那些小妾不是自寻死路么? 傅如倾摇摇头,怜惜似的扫过窗前咬唇,还在扮无辜的第十九房胸大无脑美人。 “有事?”东家余光察觉到傅如倾的倩影,偏过头来询问。 “是,东家,有贵客到了……”傅如倾不带情绪上前,低语了两句。 东家果然双眸一亮,立马从窗前圈椅里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要去楼下亲自迎接。不过没走几步,又退回门里,吩咐道:“打发了。” 傅如倾不带情绪,声音一贯的清冷:“好。”仿佛处理的不是丈夫新睡过的女人,只是个不相干的粗使丫鬟似的。 东家走后,傅如倾立马吩咐管家遣送走第十九房小妾。 第十九房小妾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哭着跪求傅如倾:“夫人,奴做错了什么?”怎么就如前头那些个小妾一样遭了厌弃,要发配边远庄子? 她实在是不明白,怎的她好心提议,让东家下楼去招待贵客,就遭了厌弃。可夫人让东家下楼去招待贵客,东家就照做,半点不悦都没有? 傅如倾不答,只摆摆手,让管家赶紧带走。人走了,哭闹声没了,傅如倾才行至窗口,望向街边马车上刚挑帘露脸的美艳少妇,宝扇郡主萧盈盈。 贵客? 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完全靠着祖上庇荫的世家子弟,东家可向来瞧不上眼。 可若是宝扇郡主萧盈盈这般的,舍弃京城的优渥富贵日子,甘愿陪同夫君镇守在西北贫瘠风沙地,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十几年,东家就会另眼相看了。 在这一点上,傅如倾是敬佩东家的。 萧盈盈白莹莹的手,搭在大丫鬟玉婵手臂上,探身钻出马车帘子,早有跟车小厮搬来黄木凳,然后另有小丫鬟帮忙提起长长的凤尾裙摆,萧盈盈这才踩着黄木凳,像只傲气的凤凰,下了地。 萧盈盈双脚才刚落地,龙吟坊东家就眉眼带笑迎出了门,拱手高声道:“郡主登门,在下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海涵。” 听到这话,那些刚进入龙吟坊,却被东家无视的官家子弟,纷纷驻足,回头张望。 有年轻些的,认不得萧盈盈,忙打听:“这谁家的郡主啊,来头这般大,连龙吟坊东家都亲自出面迎接?”要知道,上回见东家亲自来迎,还是三个月前摄政王光临的那次。 有年岁长的,认出了萧盈盈,道:“连她你都不识得?镇国大将军的媳妇儿,宝扇郡主啊!” “哦,原来是她啊,难怪,难怪。” 镇国大将军威名赫赫,京城子弟无人不敬佩,连带对他守得住清贫一同随军十几年的媳妇儿宝扇郡主,也都恭敬非凡。尤其这宝扇郡主,听闻也曾上阵杀敌过,与夫君肩并肩作战过,这样的女子,又有谁不打心底里爱戴呢。 是以,那些刚迈进龙吟坊大门的少年郎,自动退往一旁,免得挡了宝扇郡主进门的路。望向宝扇郡主时,各个满眼崇敬,如视瑰宝。 龙吟坊东家就君子守礼多了,只心中敬佩,却不拿眼神去乱瞟。 萧盈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排场,只略略点头,便往大门里迈。边行边道:“顶级的雅间可是备好了?” 东家恭敬笑答:“宸王妃,北郡王妃,荣国公夫人,玉容侯夫人,青柠伯夫人以及她们带来的女眷,都在方才到齐了,眼下正在后院的豪华大雅间里。” 这龙吟坊占地庞大,前头是普通的雅座,一般般的官家子弟用饭的场所,似萧盈盈这样的皇家郡主宴客,一律安排在后院的豪华大雅间里。太子殿下长期包下的“老地方”就在后院。 萧盈盈点点头,在东家的作陪下,径直往后院行去。 后院,亭台楼阁数不清,假山矗立,鱼池蜿蜒,还有桃花朵朵,大株梨花高悬枝头,普普通通的小径两旁也都有美景可赏,可谓一步一景。 萧盈盈步行约莫半盏茶的工夫,终于看到了一座座大雅间,棋盘上的棋子似的,错落分布在后院。 “朝阳坊?”路过一座大雅间时,萧盈盈念出了上头的字牌。 东家笑道:“不是这间,郡主的还要略微往前走走,在隔壁。” 萧盈盈却只对“朝阳坊”感兴趣,因为女儿派了护卫回来告知她,已经确认过,林真真与太子幽会的老地方是就是“朝阳坊”。 换句话说,若太子今日真的偷摸出宫赴约,便是在这“朝阳坊”,与林真真卿卿我我,缠绵不休。 余光扫过“朝阳坊”门前的石阶,似乎只有女子踩过的浅浅脚印,没有男子的。萧盈盈心下了然,太子可能还没到,兴许下一刻就到了。 思及此,萧盈盈不再耽搁,火速进了自个定下的大雅间,热情招待那班嘴碎的皇家贵妇们。 若太子今日真敢赴约,等会儿的围观看戏,可全指靠她们了。 ~ 没多久,“朝阳坊”的雅间门从外头开了,然后上演了萧盈盈、林灼灼等待已久的缠绵戏码。 林真真一头冲进太子怀里,然后…… 激动地踮起脚尖,仰头往上凑,轻轻贴上他的。 太子卢湛一愣,真的彻底愣住。 与守礼不守礼无关,而是唇瓣上的酥麻,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滋味。骤然袭来,有反应的不仅是唇瓣,胸膛上的肌肉都崩直起来,揽住她的双臂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体验,仿佛胳膊和手已不是自己的了,游离在外,不受大脑控制。 这样奇妙的感觉,剥夺了卢湛所有的行动能力。 怔在那,一动不动。 然后,林真真就尴尬了。 紧接着想左了,太子哥哥人都来了,却不愿与她亲热? 最关键的,还是她主动的,这是她和太子哥哥的初吻啊,初吻啊。 她都主动了,太子哥哥却木着身子,拒绝? 才松了口气一小会的林真真,心情再度跌落谷底,那颗小心脏忐忑不安。 林真真到底爱得太深,不甘愿就此放弃,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情,厚着脸皮再博一次,大胆勾住太子脖子,紧紧闭眼,盲目去亲。 太子卢湛自打有了男女情.欲后,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林真真,为了她守身如玉,母后送来晓事的美人一个没碰过。 这样的卢湛,哪里经历过忘我的亲啄? 越发震惊于来自唇瓣的奇妙触感,索性一动不动,任由林真真一通乱来。 一连厚过两次脸皮的林真真,始终等不来男人的丝毫回应,当真是尴尬布满脸,一阵阵寒意从脚心直蹿而上,寒透了心。终于,亲不下去了,缓缓慢下来,最终停了。 “真真,怎么不继续了?”就在林真真脚尖不踮了,连手臂都从他肩头撤下来时,卢湛睁开双眼,发话了。 语气里,满是疑惑。 林真真:…… 立马睁开双眸,再度仰起脸庞,不解地望向太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听不懂呢? 就在林真真怔愣之际,眼前突然一黑,一阵热气直喷她面颊,然后唇上有了千金重,似被饿狼啃了,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啃。 竟是太子猛地低头,开始狂热回应她了。 林真真懵极了,完全搞不懂太子的心理,懵过后,又被唇瓣的不适拉回了现实。虽然不大舒服,但她心头的那些不安一点点消失,替换而来的,是安全感一点点归来。 窗外的太阳公公似乎没见过这般激烈忘我的亲吻,羞地藏进云后,染红了万里云霞。 街头巷尾不知情的姑娘,却还笑着推身旁的闺蜜:“快看,快看,今日的晚霞多美啊,红彤彤的,比哪日的都要红!” 藏起来的太阳公公:…… 干咳两声,不要羡慕我眼下的绯红,你们要是也见了窗里那对男女,疯狂狼吻的样子,怕是脸蛋比我还要火红呢。 哎哟哟,不能回忆,不能回忆,一回忆,我这老脸呀越发烧得厉害了。 于是,另有后院荡秋千的天真小姑娘,仰头望天,笑:“娘,今日的晚霞真的不是一般的红耶,像烈火熊熊燃烧一样。” ~ 龙吟坊的东家,送完萧盈盈,返回前头的二楼雅间,见正房夫人傅如倾已不知去向,东家眸光一暗。刚落座,想询问管家几句话,忽从窗口望见楼下大门奔进一群差役,领头的是一个青竹色衣袍的白脸男子。 那个白脸男子,东家自然认得,正是不久前太子殿下单独宴请过的状元郎,苏炎。 凡是有才之人,东家没有不欣赏的,何况是苏炎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 只是,今日状元郎似乎来者不善。东家招来管家,吩咐道:“快去询问状元郎有何事,能配合解决的,咱们都配合。” 这句话里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不能配合的,一律不配合。 管家了然,忙下楼去了。很快又返回来道:“东家,状元郎带上一队捕快来寻人,说是他表妹丢了,有人看见是被咱们龙吟坊的马车带走的。言下之意,要一间间雅间搜。” 东家手指敲击在案桌上,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寻人?” 东家是个极其聪明的,太子殿下、林二姑娘、宝扇郡主,以及眼下的苏炎,几个人名在脑子里一过,迅速串起了一出“捉奸”的戏码。 捉奸捉到了他的龙吟坊,有意思啊。自打龙吟坊开业以来,就没人敢这般做过。 甭管他们几个是什么来头,真要在龙吟坊捉了奸,简直就是在拆他龙吟坊的招牌。东家正要起身下楼,亲自去阻挡苏炎时。 突然,一只红尾信鸽从窗口飞了进来,“咕咕咕”落在桌案上。 东家一见,忙折了回来,这是主上有要事吩咐,忙从信鸽腿上的竹筒里掏出一张纸条,只见上头唯有两个:“配合”。 配合什么? 东家眼珠子一转,立马了然。 带着三分不解,东家还是下楼去,主动配合苏炎。 “状元郎来了,来来来,有话这边细谈。”东家笑着朝苏炎走去,用只有苏炎才听得清的声音道,“状元郎,借一步说话。” 苏炎一看便知有猫腻,当下示意捕快们先稍等片刻,他独自跟随东家出了大堂后门,来到一个僻静无人处。 “东家这是……要主动招供点什么?”苏炎站定了,目光直射东家。 “招供”二字,已是认定东家是绑架林真真的同谋。 东家纵使走南闯北,世面见过无数,被苏炎这目光一射,也不得不承认,苏炎不愧是百年难得一出的旷世奇才,年纪轻轻,仅仅一个眼神,已饱含千钧之力,压得他轻易不敢扯谎。 东家笑道:“状元郎要寻的表妹,实不相瞒,眼下正在前头的‘朝阳坊’里。状元郎执意要寻,直接去就是,在下万万不敢阻拦。” 苏炎心头一凛,直觉告诉他,哪个地方不对劲。 答案知晓得太过容易了,八成有鬼。 但,寻求林真真心切,苏炎当下也顾不了太多,撩开袍摆,大步朝东家所指的方向奔去。 ~ “朝阳坊”里,林真真背靠门板,太子俯身还在吻着真真,十指穿过真真身后披散的秀发,托住她后脑勺,用力与她嘴里的小巧玲珑共舞。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林真真口齿含糊不清,有些承受不住的她,开始求饶。 太子卢湛一旦开始,哪里舍得就此放开,这是他心爱的姑娘啊,她口里的这些美好,他过去只在梦中品尝过,还从未付诸过实践。 真的尝到了,只觉鲜美无比,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扣住她,只管继续。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真真当真哭腔明显了,太子卢湛才怜惜地松了她。离了她唇一看,只见她原本粉嫩的红唇,眼下潋滟生姿,比雨后牡丹还要水亮。除了水光外,更显眼的是微微浮肿了起来。 难怪她一个劲求饶。 “对,对不起……孤第一次亲吻,鲁莽了,没控制好力道……”卢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抵着她额头,结结巴巴道歉。 林真真连忙羞涩摇头:“不,我不怪你,太子哥哥,你别自责。你没有经验,我……我只会更高兴……” 总比他经验十足,吻功了得,在别的美人身上施展过无数次,要来得欢喜。 她宁愿自己受罪些。 卢湛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什么,抚上她后脑勺,笑道:“傻瓜,孤答应过你,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孤所有的第一次,都会是你的,怎么可能碰别人?怎的,你不信孤了?” 一个“信”字刚要出口,可林真真猛地又想起这几日的冷落,“信”字就卡在了吼间,吐不出来了。 卢湛面色一变:“真真,你当真不肯信孤了?” 林真真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沉浸在这几日的冷落里,偏过头去,怔怔掉下泪来。 卢湛一慌,捧起她脸掰过来,正对自己:“你怎么了?可是怨孤这几日……” 刚要解释点什么,窗外忽然响起嘹亮的男子声:“苏炎,真巧,你也在这。” 卢湛一惊,身子蓦地僵住。 苏炎在外头? 林真真虽然也是一怔,但她回神很快,还不忘火速仰头,将太子面上和眼底所有的情绪抓个遍。 然后惊觉,太子居然像与她偷情似的,害怕苏炎这个未婚夫? 明明,她和太子才是相恋两年的恋人,苏炎算什么?苏炎才是那个第三者啊! 更让林真真震惊的还在后头…… 下一刻,只见太子火速贴上她耳边,悄声道:“真真,东南沿海一带出了大事,孤还需要苏炎卖力,暂时……你先忍耐,等孤解决了东南沿海的倭寇,再来解决他。” 眼下这个朝堂出大事的敏感时刻,抗击倭寇的成败,简直关乎卢湛这个储君是否合格的试金石,至少这几日从父皇眼底瞧出了这个意思。 这让卢湛不得不越发重视起苏炎来。 若是开罪了苏炎,少了这个得力军师,卢湛简直不敢想自己未来会遭遇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下一点点小屈辱,换来举世奇功,不过是史书上的“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而已,越王勾践能行,他卢湛也能行。 小声交代林真真“先忍耐”,随后卢湛速度离了林真真,从雅间后窗翻了出去。 与太子一同猫腰溜走的,还有雅间外早就藏匿起来的贴身侍卫陈良,陈良日日跟随在太子身侧,苏炎认得他,是以,他也露面不得。 最后,独留林真真怔怔地靠在门板上,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如偷人的第三者一般,害怕被正主苏炎逮住,飞快越窗逃跑。 ~ 却说,苏炎按照东家的指示,已经快步来到“朝阳坊”外,正要朝雅间门冲去时…… 弯曲小径旁的茂密桃花树后,突然高高荡起一道白色身影,还拖着尾音,高调喊他: “苏炎,真巧,你也在这。” 苏炎不得不脚步一顿,偏首望去,竟是四皇子卢剑坐在一架秋千上,像个无聊小姑娘似的,玩着小姑娘才爱玩的游戏—— 一下又一下荡着秋千,还探出修长小腿,用光着的两只脚丫,去勾花树上的朵朵桃花,惹得桃花瓣纷纷坠落。 这样无所事事,整日里干些无聊把戏的四皇子,苏炎瞥上一眼,都嫌浪费时间和精力。 却因着对方会投胎,投生在贵妃肚子里,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苏炎不得不临时改了路线,拐弯上前拱手行了个礼:“见过四皇子。” 四皇子卢剑似乎也觉得“脚趾头勾桃花”游戏有些个无聊,换了个坐姿,双脚从花树上收回,双双曲腿搁在秋千板子上,背靠吊绳。 击掌三下。 立马从花树后头走出两个妖娆美婢,扭着水蛇腰分站秋千两侧,一下又一下推着,秋千继续高高荡起。 卢剑没及时与苏炎搭话,慢条斯理调整好了坐姿,心头满意了,才理理宽大衣袖,朝苏炎继续笑道: “怎的,苏炎,你也是来这寻美人的?瞧这两位如何,若是看得上,尽管带走,甭客气。” 两个美婢闻之,纷纷垂头,脸红,余光却偷偷去瞅苏炎。 苏炎见状,面皮都替四皇子尴尬,堂堂一国皇子,眼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胸大貌美的骚女人,丁点正事不干。 但这种鄙视的话,苏炎再耿直,也是不会直言的。 只再次拱手道:“四皇子,在下对女子没兴趣。这两位,还是四皇子留着使用吧。若四皇子没有旁的吩咐,下官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罢,苏炎便要转身。 偏生四皇子卢剑不放过他,又扬起声调道:“哦?对女子没兴趣?这话若是被你宝贝的未婚妻听到了,不知会不会以为……你那处不行呢。从此不肯再嫁你,只与旁人偷人,可如何是好?” 推着秋千的美婢,抿唇“噗嗤”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两人随后面上绯红。 苏炎听了这话,心头恼怒,只觉四皇子真真是无可救药。 大约是实在忍不了拿他未婚妻开玩笑,苏炎再转回身来,正色道:“四皇子,下官的未婚妻乃贤淑端庄之人,禁不起四皇子如此的玩笑话,还望四皇子给下官几分薄面,此类玩笑,莫要再开。” “哟,咱们的状元郎,这就生气上了?等会撞见了什么,岂非要提剑杀人?”卢剑脚趾头勾勾,两个美婢见了,连忙停下秋千。 卢剑光脚一跳,一身白衣飘下草地,两只脚丫半隐半露在长长的袍摆边。 苏炎反问道:“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喜欢光脚踩在草地上的感觉呗。” 卢剑边说,边光脚踏着草地,脚趾头还使坏,一个用力,碾压青草出了汁水,十根白白的脚趾头上,满是绿色。 还两手缓缓提高袍摆,露出满头绿的十根脚趾头,给苏炎瞧个够。 这能联想到什么?绿帽啊! “哈哈哈”笑三声,卢剑才“唰”的一下放下袍摆,挥挥广袖,自行朝花树后走了。 很快,消失不见。 只留下空空的秋千,和,碾压坏的青草,给苏炎一个无限的遐想空间。 也不知苏炎脑补了什么,反正,他眸光变了,突然震怒非凡。 似乎联想到林真真被绑架后,受了辱。 然后,苏炎猛地奔向“朝阳坊”雅间门,要去解救林真真,然后问出罪魁祸首是谁,碎尸万段了他。 却在苏炎大手刚要触碰上门时,远处再次隐隐传来四皇子卢剑,不着调的说话声: “哟,太子殿下也在这?” “怎的,太子殿下有光明大道不走,专捡这见不得人的小道走?” “别是从美人窗户里,翻爬出来的吧?” “哈哈哈,今日这龙吟坊,真真是贵客良多呀。” 苏炎一愣,但也仅仅是一愣,随后拧开雅间门,大力推开。却不想林真真还怔怔地靠在门板上没挪窝,被苏炎这一推,整个人飞扑向前,摔趴在了地上。 “啊……”的一声,林真真呼痛出声。 “真真,真真你没事吧?”苏炎认出是林真真背影,忙上前搀扶她。 却不想,刚搀扶起来,苏炎就看见了林真真潋滟生姿,微微红肿的唇。 林真真察觉到苏炎的视线,忙偏过头去掩饰。可那么明显的红肿,哪怕是偏过头去,光线微微黯淡,也掩盖不住啊。 林真真倒也不蠢,知道一日还未退亲,她就一日还是苏炎的未婚妻,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微微酝酿一下,林真真就抽噎地哭上了:“我……我……” 却不想,她还未吐出什么解释,苏炎直接接过了话头,无限心疼:“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被贼人掳走,绑来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林真真一下子震惊了,什么叫他都知道,她被贼人绑来了这? 她何时被贼人绑架了? 下一刻,林真真转过了弯来,好呀,难怪苏炎会摸到这里来,竟是有人背地里通知了苏炎“她被贼人绑了,而且绑来了龙吟坊”? 那个人不用细猜,林真真脑海里已浮现萧盈盈和林灼灼的身影,铁定是她俩干的,明面上说得好听,让苏炎来救她,实际上,是撺掇苏炎来撞破的吧? 苏炎目光再次扫过林真真微肿的红唇。 似乎努力了又努力,苏炎才让自己以平缓的语气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管你……发生了什么,都是我苏炎的未婚妻。跟我回去,我送你回府。” 说着,苏炎大手还拂上林真真脑顶,仿佛给足她“活下去的勇气”。 这样宽容,这样大度的苏炎,林真真是有瞬间动容的,忍不住仰起脸看向苏炎,只见苏炎眸子里满是关怀,眼角眉梢都是怜惜。 四目相对,苏炎宽容一笑,又轻轻抚摸了两下她后脑勺:“还能起来吗?我送你回府。”声音是说不出的柔。 林真真忙点头:“我……我还好……” 说罢,自己站了起来,自如地走了两步。 以此向苏炎剖白,虽然她被“贼人”夺去了初吻,但是身子还是清白的,那处没被侵.犯。 苏炎似乎看懂了,欣慰一笑,没说话,只安静地陪着林真真走出这间房。 林真真走在前,苏炎垫后,视线久久逗留在她披散的秀发上,秀发微微有些乱,上头的金簪都掉落两根,散在门板后。 苏炎默默蹲下身,去捡那两根金簪,其中一根断裂成两截。捡起断裂的两个半截时,苏炎留意到林真真先是一愣,随后有些紧张,快速用手指头梳理微乱的秀发。 “没事,都过去了。”苏炎回到林真真身旁,再次柔声宽慰,说话时,将那根完好无损的金簪递了过去。 断成两截的,悄悄塞进衣袖里,没打算再还她。似乎怕勾起她不堪的回忆,不见也罢。 林真真却眼尖地留意到了这个举动,眼前控制不住地浮现与太子亲吻时,太子手指插.入她秀发的动作。那断裂的金簪,就是那会子摔断的,还记得“当”的一声断成两截时,两人一个刺激,越发猛烈亲吻,你追我逐。 林真真忙垂下眸子掩饰,背过身去,将接过来的无损金簪重新插戴在发髻上。 头发、衣裳整理完毕,苏炎又从龙吟坊侍女那讨要来一顶白纱帷帽,给林真真戴上,免得旁人瞧出她嘴唇的异样。一切妥当了,苏炎才护着林真真走出龙吟坊,上了龙吟坊早早备好的豪华大马车。 苏炎立在马车下,朝先头一块来的捕快头子拍了拍肩头,道:“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我这表妹有些顽皮,眼馋龙吟坊的吃食,也不说一声,就自个偷摸跑来了。说来真是忏愧,让你们白跑一趟了,下回我做东,酒楼随你们挑,请你们好好吃上一顿。” 捕快“哈哈”笑道:“苏大人,你家表妹没事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苏炎还朝龙吟坊东家拱手道歉:“东家对不住,今日全是误会,都怪我有些鲁莽,一冲动就带了捕快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东家拱手还礼道:“苏大人客气了,客气了,咱们龙吟坊能得到您家表妹的亲睐,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还从正房夫人傅如倾手里接过一个食盒,双手捧给苏炎,笑道,“在下一点心意,您家表妹爱吃甜点,我家夫人就吩咐大厨,每样都拿了一些。” 苏炎笑着接过:“多些东家,我表妹怕是心内不知要怎么感谢你了。” 马车上的林真真,听着苏炎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说这些话,哪能不知是在帮她保住名声。心头说是不暖,真真是自欺欺人了。 可惜,她的心早已是太子的,给不了苏炎,他再暖,都无用。 末了,林真真心内一叹。 ~ 龙吟坊,后院,桃花林里。 四皇子卢剑又坐回了方才的秋千上。 龙吟坊东家送走苏炎和捕快后,再度返回后院,上前朝四皇子卢剑行礼:“剑哥,人已经走了。” 卢剑闭目养神,只轻轻点了点头。 龙吟坊东家见了,心知剑哥这是想单独静坐,不愿被人扰,便行了个告退礼,自行退下。 东家走后没多久,徐常笑翻下院墙来了,一屁股坐在秋千旁的草地上,不解地抬头望向四皇子卢剑,终究问出了口: “剑哥,您方才为何要唤住苏炎?直接让他闯进去,抓奸成双不好吗?” 说着,徐常笑还指了指前头那个雅间,暗示那里的萧盈盈还等着带人围观呢。 这下倒好,苏炎这个男女之事上毫无经验的愣头青,再次被林真真哄住了。 多好的闹事机会啊,剑哥居然给生生破坏掉了? 徐常笑实在是不能理解。 “怎的,你在抱怨?”卢剑忽然睁开眸子,坐在秋千上,淡淡瞥向徐常笑。 徐常笑忙举双手投降:“剑哥,你别误会,我知道肯定有您的道理,就是我吧,一时没看明白。” 卢剑翻了个白眼,随后示意徐常笑过来推秋千。 先前秋千旁的两个妖娆美婢,早已自行退去,不见了踪影。 徐常笑知道,剑哥对女色丝毫不感兴趣,那些使唤妖娆婢女的浪荡样,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的。实际上啊,外人一退,剑哥真真是不待见那些骚娘们,无意瞥上一眼,都嫌眼睛疼。是以,推秋千这种活,要么是剑哥自个用内力来,要么是他们这些当哥们的做。 徐常笑起身,来到剑哥身边,缓缓推着秋千。 卢剑重新闭眼,淡淡道:“你猜,苏炎是否已经联想到,和林真真偷情的男人,是太子殿下了呢?” “啊?”徐常笑摇头,还真没看出来,“我只瞧出苏炎继续护着林真真,待那个未婚妻好极了。” “蠢。”卢剑继续道,“我赌,那些作秀,不过是苏炎在隐忍。一旦时机成熟,苏炎必会十倍、百倍地报复给太子。苏炎,只是待人赤诚,却不是个头脑简单的蠢人。” 经过这番提醒,徐常笑有点懂了:“剑哥是说,苏炎方才对林真真的好,只是一场表现完美的作秀,秀给太子看的?免得太子起疑?一旦时机成熟……天呐,苏炎不会是……要报复在这次的倭寇之行上吧?” 卢剑睁开眼,笑瞥了徐常笑一眼:“你说呢?” 声音说不出的愉悦。 徐常笑这回彻底懂了,论高招,还是剑哥的法子高啊,远比什么围观捉奸厉害多了。 围观捉奸能带来什么? 不过是些风月之事,顶多太子名誉受损。哪怕萧盈盈一状告到崇德帝跟前,撸了太子掌管东南的职权,卢湛依旧是太子,依旧是储君,并不会滋生出别的变故。 围观捉奸带来的好处,远远比不上太子带上苏炎前往东南,苏炎暗地里给太子摆上一道,彻底断送了太子登顶的可能性来得厉害。 指不定,苏炎能让太子犯下崇德帝决不能容忍的政治错误,踩了崇德帝的底线,从此被废了储君之位呢?就算不马上被废,也能让崇德帝滋生废了之心。 那时,太子才是真的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思及此,徐常笑用钦佩的目光,望向剑哥。呵呵笑了:“还是咱剑哥厉害!” 第17章剑哥 第17章剑哥 【上一章很精彩,男主剑哥大展身手,戏份重,千万别跳过哟】 林灼灼骑着高头大马,悠斋悠斋,晃到龙吟坊所在的巷子口。 暂时先不过去,苏炎无论使用什么法子,要想在偌大的龙吟坊确定林真真所在的厢房,继而抓奸成功,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再说了,林灼灼对抓奸现场,不敢兴趣。上一世,她还是太子妃时,已前往庄子里抓过一回,纱帐里太子卢湛掐住林真真,一波又一波顶送的那个恶心样,隔了一世,她还嫌污了眼睛。 这不,一念起,又火速掏出帕子来擦眼。 “呃,那赤条条交缠的双蛇样,真真是恶心透了!”林灼灼擦完眼,又想呕,忙向护卫要了茶水喝,又自个按揉了半盏茶功夫的胸口,才勉强好了。 这一世,说什么,都不肯再去抓奸现场了。哪怕一万两黄金,请她去,都拨浪鼓似的摇头,绝不去! 这一世,她感兴趣的,只是,抓奸结果。 嗯,抬头望望天边的云霞,万丈金芒,似姑娘害羞似的红晕,逐渐增浓。 “估摸着差不多了,这会子过去,兴许能撞上收尾。”林灼灼不肯看捉奸现场,但是苏炎盛怒,怒怼太子和林真真,林真真名誉扫地哭哭啼啼,抓着太子衣袍扮可怜,太子卢湛惶恐不安里外不是人,不知该先哄林真真,还是先哄苏炎,这样乱成一团的尾巴,林灼灼还是乐意瞧的。 亲眼见证上一世的仇人,这一世狠狠招了现世报,多爽啊! 然后她这个太子正牌未婚妻,再现身添上一出戏,冲上去怒扇太子两耳光,往死里扇那种!再当着围观人群的面,训孙子似的训他:“勾引大姨子?你也不嫌丢人?”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提前幻想一遍那个场景,林灼灼兴奋得“咯咯”直笑,边用帕子捂嘴,边催马上前,要赶去龙吟坊了。 努力了好一阵,才勉强收敛住眼里、面上以及唇边的笑意,重新换上该有的焦灼样,去龙吟坊与苏炎汇合。 却不想,还隔着半条巷子,忽然遥遥撞上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龙吟坊大门口,林真真头戴白纱帷帽袅袅婷婷走出,苏炎神色平静护在身侧,俊男美女并肩走下台阶。 林真真帷帽上的垂胸白纱被风吹动,荡去苏炎那侧,苏炎抬手轻轻捏在手里,舍不得放手。 随后,苏炎搂住林真真小腰,往上一托,上了马车。 苏炎还不忘帮她放下车帘,掩好。 望见这一幕,林灼灼震惊了,说好的“撞破奸情”呢?幻想中的林真真涕泪泗流、哀哀戚戚求饶呢? 怎的……怎的…… 全体没有,赶过来,反倒撞上苏炎和林真真秀恩爱了? 这,这,这…… 究竟怎么一回事? 林灼灼万般惊讶,手中先前捂嘴掩笑的帕子飞了,都没意识到,瞪大了双眼瞅着前方一波波秀恩爱的俊男美女。 后来回过神来,林灼灼实在万般不敢置信,干脆,抢了属下的男款黑披风罩上,又从自个马车里掏出个从未戴过的黑纱帷帽,黑纱垂落腰际。 摇身一变,妆扮成陌生的黑衣黑帽模样。 混在人群里,林灼灼行至龙吟坊大门口,凑近苏炎,去一探究竟。 然后,就两只耳朵,清清楚楚地听到,苏炎满含歉意朝捕快头子道歉的话,还有苏炎接过龙吟坊东家递来的食盒,再三当着街上人群的面说“自家表妹顽皮,贪吃,惹了麻烦……望东家海涵……多谢东家的甜点”,等一系列洗白林真真奸情的话。 近距离目睹完这一幕幕,林灼灼的心湖真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的,预料中的结果一个没来? 林灼灼心头的那些期待啊,被现实的秀恩爱,狠狠砸得粉碎。 她人都快砸懵了。 “姑娘,麻烦让一让。”久久伫立,挡道了,被一个老婆婆推了一下胳膊,林灼灼才回过神来。 苏炎已经不见了,林灼灼侧身望去,只见苏炎骑在高头大马上,行在林真真马车的窗子旁,一路护送前行。 到了分岔路口,苏炎没往林国公府的那条路拐去,而是选了回苏府的路。 看样子,是要帮林真真遮掩到底,将“贪吃,闹了失踪的顽皮表妹”人设进行到底,先回苏府绕一圈,坐实了她苏府表妹的身份。再换辆马车,才送林真真回林国公府了。 这样的真心疼爱,林灼灼瞧了,心头除了震惊外,还有震撼。 震撼于苏炎的感情之真切和浓厚。 ~ 苏炎和马车拐弯后,消失了踪影。 林灼灼收回视线,跺跺脚,没扯下黑披风,也没摘下黑帷帽,就这样一身黑迈进龙吟坊,直奔后院去寻娘亲了。 她不在现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搞成了如今这个出人意外的局面。娘亲一直在龙吟坊,定然晓得真相。 “咚咚咚”一阵疾行。 却不料,快接近“朝阳坊”时,层层叠叠的粉色桃花里,忽地闪过一道白衣。 白衣? 林灼灼脑子里猛地浮现宝华寺后山上,那个救了她的白衣男子。 脚步一顿,扭头望去,层层叠叠的桃花枝桠里,确实有个白衣男子荡在秋千上,看那背影,好似就是宝华寺那个。 蓦地一喜。 娘亲上回说她了,白衣男子好歹救了她小命,她却连声“谢”都没有,太失礼。当时她想,日后若再遇上,定要补上一声“谢”。不曾想,这般快,就再遇了。 林灼灼连忙沿着桃花林里蜿蜒的小径,正常步子,朝秋千那处行去。 却不想,拐过一个小弯道,再望过去时…… 只剩下荡在空中的秋千。 一下又一下,前后悠悠荡着。 秋千上的白衣男子,横空消失了。 “咦,人呢?”林灼灼惊讶万分,提着裙子,禁不住小跑过去。到了秋千处,转着圈,放眼四望,可哪哪都没人影。 难道是她方才眼花了? 林灼灼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随后想起来什么,踱步到秋千旁,一把拉住秋千逼停,然后探出白皙小手去触摸秋千板子。 “有余温,显然刚才还有人坐。” 换言之,绝不是她眼花,幻想出个白衣男子。而是她前来的路上,白衣男子弃下秋千跑路了。 蓦地,林灼灼想起那日前往宝华寺的马车上,也亲眼见证过白衣男子“倏然不见,匿起来”的本事。 “得了,人家不愿意见我,就算了。”林灼灼收回触碰秋千木板的手,两只小手拍两下,自言自语转身离开。 径直去前头的雅间,寻娘亲。 林灼灼刚出桃林,回到大道上。 桃林深处,龙吟坊东家,名唤陈跃的,从一株花树后闪身而出,遥望远去的一身黑衣黑帽姑娘,再回头瞅瞅早已不知踪影的剑哥,不知东家陈跃想到了什么,不解地摇摇头。 正房夫人傅如倾也从花树后闪身而出,瞥一眼东家陈跃,道:“你摇头什么?” “说不上来,总感觉……剑哥与那个黑衣黑帽姑娘,有故事。”东家陈跃沉吟道。 “那姑娘不就是林国公府的三姑娘,林灼灼么,半年前那件事还不够咱们剑哥丢人的?自然是有故事的。”傅如倾道。 “送红珊瑚头面被打脸那事?”东家陈跃道,“怕是不止那一件事。依着咱们剑哥的性子,何曾搭理过姑娘?偏偏半年前,就无端靠近林灼灼,惹出那样一段被京城人士耻笑的段子。” 两人正闲聊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忙打住。 侧头去看,却是徐常笑和方濯濯远远行来了。 徐常笑和方濯濯都是练家子,耳力超乎寻常的好,走近了,徐常笑朝陈跃打一拳在胸口: “你小子行啊,咱们剑哥都还没出龙吟坊呢,你们夫妻就敢偷摸说咱剑哥的私事了,小心被剑哥听到,‘蛙跳’跳死你俩。” 提到‘蛙跳’啊,徐常笑自己和方濯濯均是面皮一扯,上回宝华寺山上,可是跳死他俩了! 一千个下来,这辈子都不想再蛙跳了! 陈跃、傅如倾夫妇,见他俩一提“蛙跳”就面皮一颤,连忙笑问:“怎的了,你俩又被罚蛙跳了?来来来,小声说,因为何事触怒了剑哥?” 见问,徐常笑和方濯濯面皮又是一颤。 宝华寺山上“剑哥救下林灼灼,却又被甩脸子”的糗事,他俩仅仅是不凑巧远远瞥见了,就被罚“一千个蛙跳”,要是胆敢透露出去,哪怕只是透露给亲近的兄弟听,怕也会再死一次啊。 徐常笑和方濯濯连忙摇头,嘴巴闭得死紧。 傅如倾见状,笑道:“算了,东家,别再逼问他俩了。”心下却是了然,怕是剑哥又栽在林灼灼身上一次。 傅如倾可没忘记,半年前因远远瞧见“剑哥送林灼灼红珊瑚头面,却被林灼灼当面丢进雪里,还跺了几脚”的事,她也被剑哥罚了“五百蛙跳”的。 剑哥那人,轻易不罚人,除非下属犯下大错,亦或是……撞上“他栽在林灼灼手里”。 思及此,傅如倾越发肯定,剑哥和林灼灼之间,铁定还有他们一伙人集体不知晓的背后故事。 只是,背后故事是什么呢? 没人猜得出来。 ~ 林灼灼来到娘亲所在的“牡丹坊”,门口的侍女自动引路,要带林灼灼进入里间。林灼灼点点头,但即将跨入之际,蓦地想起来什么,一把摘下头上的黑纱帷帽,解下身上的男子黑披风,一股脑塞到侍女手上,吩咐道: “你先寻个地方搁起来。” 一身黑行头,还是男子装束的,不适合进入一群贵妇聚集的场合。 婢女双手接住,垂头,恭敬道:“是,奴婢给您存放到后头的倒座房里。” 林灼灼点点头。 稍稍整理一下发髻和身上微乱的衣裙,便抬脚跨入里间,一眼望见人群中行走的美貌娘亲。 娘亲上穿湖水蓝褙子,下系一条白色湘裙,随着脚步轻移,裙摆微荡,像极了碧蓝湖水泛起的浪花,在一堆穿红抹绿的贵妇里,格外衬得清新淡雅,惹人眼。 林灼灼为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娘亲,而自豪,忍不住多注视了娘亲一会。 不过女儿的注视,萧盈盈可没察觉,她周遭啊,围着一群王妃、郡王妃、侯夫人和伯夫人,全都在眉笑颜开与她讲着什么。 笑语喧哗,其乐融融。 “娘……”林灼灼立在门口好一会,都不见娘亲望向自己,忍不住娇娇唤一声,宣誓主权似的。 这一声唤的,雅间里所有的贵妇人纷纷转身望过来。 “哟,这是灼灼吧?” “几个月不见,越发出落得水灵了。” “来来来,灼灼,快到婶娘这来,给婶娘好好瞅瞅,你这脸蛋怎么生的,这般水灵白净,比枝头的梨花还惹我眼馋,真想吃上一口。” “去你的,要吃也轮不到你呀,人家太子殿下还没吃上呢……” 这话一出口,一堆贵妇人全都笑喷了。 拿赐过婚的未婚夫妻开玩笑,这在民风开放的大武王朝是很寻常的事,几乎每家宴会上,定下亲事的姑娘们都会被如此打趣。 被打趣的姑娘,羞羞地红脸,躲到母亲或姐妹身后去,也就是了。 不过林灼灼听了,面上哪里还能有什么羞意?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就已经想吐了,再听到后头的“人家太子殿下还没吃上呢”,莫名联想到太子一张臭嘴压下来亲她的画面,顿时一阵反胃…… 勉强尬笑两下,便假装羞意,小步穿过小门来到走廊。 “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这就羞上了,躲了出去。”北郡王妃捏着帕子朝萧盈盈笑。 萧盈盈自然知晓女儿这是听不得“太子殿下的荤段子”,心内犯恶心呢。随意笑笑,没放心上。 林灼灼都躲出去了,偏有昔日与林灼灼交好的一个贵女,是个活泼胆大,素来爱开玩笑的,尾随了出来,还继续打趣她: “灼灼,你偷偷告诉我,你和太子……到底有没有亲过呀?就是话本子里那种,一把压你到墙上,俯下头就亲那种……” 林灼灼本就反胃不舒服,来走廊呼吸一把新鲜空气,哪里料到,反倒听到更详尽的描述,胃里立马翻腾得厉害,再抑制不住…… “呕……”的一下,林灼灼捂嘴就吐了。 爱开玩笑的贵女:…… 瞪大眼珠子瞅着林灼灼,完全不明白林灼灼这是怎么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被“区区一个吻”打趣得吐了的。 恰好也溜到走廊的萧盈盈,心头却是明镜似的,搁她自个身上,知晓未婚夫偷腥大姨子,还被不知情的人拿荤段子来打趣,怕是也要吐出来,甚至比女儿呕吐得还狠。 萧盈盈心疼地快步来到女儿身边,搀扶住女儿肩头。 林灼灼呢,幸好呕吐的地方是没什么人的走廊,脚下又是一排盆栽,正怒放着四季海棠,她弯腰一吐,尽数吐在了红粉色的大朵海棠花下的土壤上,要不,就太丢死人了。 自然,尽管吐在了花盆里,有大朵海棠花遮掩,也是难以遮掩掉林灼灼全部的狼狈—— 她捂嘴的手掌上,全是呕吐物,还有她海棠红的裙摆上,也沾染了点。 “姑娘,倒座房里有精致的衣裙,姑娘可随奴婢前去更衣。”已有婢女见情况不对,上前小声道。 萧盈盈点点头,递给女儿一条帕子后,便示意婢女搀扶女儿快去。 那个打趣的贵女,先头有点懵,这回有点回过神来,也忙掏出自个的帕子交给林灼灼。 林灼灼全都接了过来,一条捂嘴,一条抓在手上,掩盖手上的污浊,心头感激娘亲的心细。然后,在婢女的引路下,进入雅间后方的小小院落。 前往院落最东边的,倒座房。 ~ 此时此刻,倒座房里。 一个白衣男子正对着敞开的木窗,面朝霞光,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摸出一张点点大的字条,看过后,心满意足地塞进怀里。正要离开,余光突然瞅见临窗桌上摆放着的——一件男子黑披风和一顶黑纱帷帽。 正是林灼灼先前穿的那套。 男子披风? 卢剑探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嫌弃似的,只稍稍拎起系带末端,将整件披风往上提,披风展开了来。 一寸寸审视,从上至下。 上方绣着“黑鹰”,下方点缀着“黑羽”。 卢剑立马了然,这是林灼灼从护卫那里顺来的披风,“黑鹰”和“黑羽”是林国公府护卫队的标识。 弃之一边,又触摸那顶黑纱帷帽来,是女款的,帽檐右侧方绣着一只展翅的白蝴蝶,翩翩欲飞。 稍稍凑近了,一股清香入鼻。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卢剑闪身一躲,藏去了落地帷帐后。 走廊上,婢女引着林灼灼来到房门前,推开门,立在门槛边笑道:“林姑娘,大衣柜里有各色时兴款式的褙子和裙子,全是女子十二坊刚刚送来的,全新的未曾穿过,林姑娘放心挑选就是。” 说话间,已有别的三个小婢女端来两盆热水,一盆给洗脸,一盆给抹嘴,一盆给净手,还搭了三方干净巾子在盆沿上。 摆放好这些,两个小婢女退下,连同一开始引路来的婢女也退下,全都守在走廊上。 林灼灼知晓这是龙吟坊的规矩,便自行进屋,反手将门关上。为了保险起见,还落下了门栓。 放眼望去,这间厢房很大,除了东边的超级大衣柜外,房里还有一张美人榻,供女客补妆的梳妆镜,以及简单的桌椅陈设。 大约是贵女们常来此处换衣,四周层层叠叠悬挂着白色落地帐幔,若不慎有人闯入,也能及时藏身于帐幔后。 突然,林灼灼脑子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不会有贼人躲在帐幔后偷窥姑娘换衣吧? “嗯,得检查一下,对自己负责不是。” 林灼灼毫不含糊,立马要掀开一层层帐幔,检查。 不过,刚抓上一层落地帐幔,林灼灼就有了羞耻感。 因为刚才呕吐过,身上不大干净不说,手掌和手指更是脏污,瞅瞅洁白的帐幔被她抓出了几道污痕,林灼灼面上蓦地作烧。 忙松开手指,目光透过帐幔,全是白白一片,似乎没有藏人的黑影,便作罢了。 “呀呀呀,先洗手手。”林灼灼转身来到第一个铜盆前,仔仔细细清理干净了双手,才去第二个铜盆那里洗脸,最后来到第三个铜盆这,再清理一遍嘴。 然后径直解开褙子上的系带,“唰”的一下退下海棠红褙子,丢去美人榻上。 若是饱读圣贤书的苏炎站在帐幔后,瞥到妙龄少女在脱衣,铁定立马君子守礼,偏首不看,甚至还要堵住双耳,免得偷听了衣裳退下的簌簌声。 卢剑呢? 本来欲走。 瞥见进来的姑娘是林灼灼,脚步一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一个讥诮闪过,索性留了下来。 耐着性子,看她慢吞吞地洗手,净面,抹嘴。 然后,再耐着性子,目光直直盯着她,看她手指如蜗牛一般,慢慢拉开系带,再缓缓从肩头扯落褙子。扯下的时候很慢,一把甩去一旁的美人榻上,倒是动作很快。 妙龄少女,窈窕身段,肌肤白皙。 卢剑本能地偏过头去,不看。 但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里再次闪过一个讥诮,索性又偏回了头,视线毫不客气地,一寸寸游移在林灼灼雪白的脖子、双肩、后背……乃至后腰上。 再往下,卢剑不是不敢瞧,也不是突然心软不瞧了,而是林灼灼下头的白色湘裙还缠在腰上,没脱。 林灼灼“唰”的一下打开衣柜门,对上琳琅满目、花样各异的裙子,有些挑花了眼。挑选哪条,似乎都还可以,但挑选哪条,似乎又都不够中意。 左挑挑,右捡捡。 磨蹭了一盏茶功夫,还没摸出一条自己真正看上眼的。 帐幔后的卢剑,真想一“嗤”,挑选个临时穿的裙子而已,也太能磨叽了。 亏得林灼灼不知自己被嫌弃慢了,要不非得反驳不可,以为人人都像你卢剑一样,整日里只穿白色这一款锦袍啊? 女子的裙子花样可多了,为了将自己收拾得美美的,花再多时间,都不多。 林灼灼就是个对裙裳极其挑剔的。 忽地,林灼灼眸光一亮,在大衣柜的最上层,看到一条湖水蓝绣兰草的褙子,与娘亲身上那套好像啊,穿上它,简直成了母女套装。 “呀,够不着啊。”林灼灼无论踮起脚尖去够,还是捂着胸衣,跳起来去够,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是拿不下来。 “有了,椅子。”偏头瞅到圆桌旁的圈椅,林灼灼忙走过去,要搬到高大的衣柜前。 然后,帐幔后的卢剑,就看到林灼灼转过身来,朝自个迎面走来。美美的少女,上半身只着了一件银色胸衣,小小巧巧,只盖住关键部位,肚脐眼尽数漏在外头。 卢剑愣了愣,再次没坚持住,飞快偏过头。 没去细看林灼灼身上正怒放的两朵美丽。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里传来一阵“簌簌”声,出于本能,又回过头来,循声望去……下一刻,卢剑赶忙捂住鼻子,越窗而出。 “咦,窗子怎么开了?”林灼灼察觉背后有风袭来,反头一看,天呐,窗户开了半边,竟是忘记落下插销,风大被吹开了。 忙奔过去,“啪”的一声阖上,再插上插销。 窗户右边的墙壁上,卢剑仰头背靠墙壁,捂住鼻子的手指缝里微微渗出血来,蜿蜒在白皙光洁的手指上,异常显眼。 刚拔步想走,卢剑思忖一下,又停留下来,守在窗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嘎吱”一声门响,大约是林灼灼穿戴齐整出门了。那边传来婢女的声音:“林姑娘,这身湖水蓝裙子真心漂亮,郡主要是瞅见了,八成要夸赞姑娘会挑呢。” 然后,传来一行人离去的脚步声。 卢剑这才跃出这座小院,却不想,没走太远,迎面撞上今日比较闲的徐常笑和方濯濯。 卢剑脚步微顿,想换条路,已来不及了。 忙举起黑纱帷帽,挡住脸,可还是不行…… “天呐,剑哥,您怎么流血了?”徐常笑见卢剑白衣上落有血迹,吓了一跳,以剑哥的武功,鲜少能遇到对手呢。 忙奔了过来,扫一眼后,徐常笑松了口气:“剑哥,您怎么流鼻血了?这是上火了吗?”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递过去。 卢剑接过,捂住鼻子,不言语。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再次呈现,白色湘裙扑簌簌落下、堆叠在雪白脚腕。上头是林灼灼那双修长的美腿,莹莹泛着白光,光洁修长的腿还一左一右,似跨出浴桶似的,先后跨出落地堆叠成圈的湘裙。 一个血气上涌,再次…… “呀,剑哥,怎的又流血了?”徐常笑惊了,忙又从方濯濯那儿顺来一条干净的帕子,给剑哥捂上。 卢剑捂得死劲,面皮绷直,一声不吭,撞开两个好兄弟,火速溜了,不见踪影。 徐常笑关心道:“剑哥这是怎么了,突然身体不适,要不要去寻董神医来瞧瞧啊?” 房濯濯却干咳两声,拍拍徐常笑肩头,耳边悄声道:“兄弟,我看咱俩……今儿个还是躲远点好。” “为什么?”徐常笑不解。 “没看到剑哥手里的那顶黑纱帷帽么?眼熟不?咱俩好像又撞上了不该撞见的画面,等会儿怕是又要‘蛙跳’了。”房濯濯果然不愧是常年混迹青楼圈的,男女之事,懂多了。 徐常笑终于想起那顶黑纱帷帽,为何那般眼熟了,天呐,林灼灼方才戴过的! 要死了,要死了,剑哥一鼻子血,八成是……又栽在林灼灼那姑娘手里了。 别是被林灼灼一巴掌扇得出了血吧? 要命了,要命了,他真不想撞上剑哥这些糗事啊,咋每回都被他撞上呢? “快逃,快逃!”徐常笑拽住方濯濯,就翻.墙开溜。 ~ 那边,林灼灼完全不知自己被偷窥了,换上一身漂亮的湖水蓝褙子,下着白色挑线裙子,大约是换了身衣裙,心情也跟着换了,再次回到娘亲所在的雅间时,先头因太子而引起的呕吐感,早已消失殆尽。 “娘。”林灼灼娇娇俏俏往萧盈盈身边一立。 萧盈盈见女儿好了,心头一松。 那些个王妃、郡王妃、国公府夫人和侯夫人们,纷纷围上来关怀一阵林灼灼,然后她们携来的女儿们,也纷纷上前与林灼灼这个准太子妃寒暄一阵,闲聊一阵。没多久,因着天色渐晚,晚霞开始转黑,大家也就纷纷说着“改日再聚”,要散了。 林灼灼心头还装着抓奸的事呢,早就盼着散了,好单独询问娘亲到底怎么回事。 萧盈盈也不是个爱应酬的,捉奸围观已经围不成了,也没必要继续拘着众人不走,便也点点头,招呼一众人等往龙吟坊外走。 萧盈盈母女作为东家,挥着手,目送一辆辆豪华大马车驶离后,母女俩才在龙吟坊东家陈跃和夫人傅如倾的热情恭送下,上了自个的马车。 刚坐稳,马车还未“哒哒”开拔,林灼灼已经贴在娘亲耳畔,悄声问开了:“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怎的抓奸没成功么?” 说着,林灼灼先将自个瞅见的,苏炎和林真真的那番恩爱劲,给简略描述了一遍。 萧盈盈听罢,咬了咬唇,低声道:“说起这个就来气,我在窗口明明都看到苏炎朝太子那个雅间奔去了,都做好准备要带上一班子姐妹去围观了……岂料,四皇子骤然现身,也不知发什么神经,高声喊了句‘苏炎,真巧,你也在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是被四皇子搅了局?”林灼灼先是一愣。 随后,林灼灼双眼里迸出强烈的不满,双手握紧成拳,恨不得一拳打烂了四皇子那张脸! 什么破四皇子嘛? 他是谁啊? 她上一世都没见过他,这一世也没见过她,他就开始跟她做对了! 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呐! 她千辛万苦才与娘亲布下了今日的局,就等着抓奸成功了,好退亲,好改命,好一脚踹开太子那个无耻的大混蛋! 结果呢?眼看就要成功了,破四皇子居然跳出来搅局? 啊…… 林灼灼简直要崩溃。 “娘,怎么办啊,抓奸一次不成功,下次太子和林真真铁定会谨慎很多的,再想抓住,就难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难改呢!” 林灼灼好想哭啊,也确实哭了,一头埋进娘亲怀里,委屈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涌。 心疼得萧盈盈啊,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确实难度加大了,经历了今日之事,再蠢的人,下次偷情都会谨慎了又谨慎了,哪还能轻易抓得着了呢? 萧盈盈也愁了起来。 抚摸着女儿浸湿泪水的秀发,萧盈盈越发眉头深锁,愁了起来。但萧盈盈可不是认命的人,都已经晓得太子是个荤素不忌,连大姨子都能偷的混蛋,她萧盈盈就是死,也不可能再嫁女儿进宫去当什么堵心太子妃的。 “好了,别哭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兴许哪一天突然就柳暗花明,契机又来了呢。”萧盈盈到底舍不得女儿继续哭,哪怕脑子里暂时没有再次捉奸的好法子,也得先哄好了女儿不哭才行。 一下又一下安抚女儿的小脑袋,突然,萧盈盈想到了什么,道:“灼灼,别哭了,咱们先观察一下苏炎的后续反应再说。指不定,今日之事,苏炎心头到底落下了阴影,只是面上不显呢?” 听到这话,林灼灼终于止住了哭,闷声道:“有可能么?我明明瞧得真真的,苏炎他,简直爱护林真真到了骨子里。” 说完这话,林灼灼突然眼前一亮,自己真真是傻透了,被四皇子搅了局,就情绪崩溃,坏掉了脑子。 她可是早早在林真真身边,安插下了苏炎这个旷世奇才啊。 就算苏炎不知为何,忍下了林真真今日的不忠,难不成,苏炎还能吞得了下一次的不忠?下下次的不忠? 苏炎那样智慧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铁定超出常人。眼下,与林真真接触少,才被善于作戏的林真真糊弄住了。多多接触,尤其是同时多多接触“太子和林真真在一块相处”的情景,苏炎迟早会从林真真眼角眉梢的异样里,察觉出巨大的绿帽来吧? 她林灼灼暂时没法子奈何得了太子,难不成智慧如苏炎,也奈何不了一个蠢钝如猪的太子?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指不定,苏炎一出手,太子就露出了一堆破绽。 届时,她林灼灼总能寻到下一个突破口,与爹娘合谋合谋,再精心布局一次,迎来一脚踹掉太子那一天的! 大不了,多等一些时日,就是。 她,等得起。 有了新的寄托,新的希冀后,林灼灼双眸再次水汪汪亮起来。 ~ 一刻钟后,林灼灼和萧盈盈乘坐的马车,抵达了林国公府所在的巷子。 “你凑到窗边去看什么?”萧盈盈不解,自家的这条巷子,瞅了这么些日子,巷子两旁再有美丽的风景可赏,也该赏腻了,还凑过去瞅什么? 刚挑起窗帘的林灼灼,听到娘亲的话,反头朝娘亲眨眨眼,笑道:“瞅苏炎呀,我在想,会不会恰好遇上送林真真回府的苏炎呢。” “遇上苏炎,你要做什么?”萧盈盈不解。 林灼灼回到娘亲耳边来,悄声道:“若苏炎还在咱们府里,那铁定与林真真在一块啊,我就跑去大房,在林真真跟前一个劲提太子殿下……娘,你说林真真会不会面色有异,露出马脚来?苏炎瞅到了,会不会多想?” 萧盈盈戳一下女儿脑门,笑了:“你个鬼机灵,亏你想得出来。” 林真真今日才被抓奸,险些被逮个正着,心里正有鬼呢,最容易露出一堆马脚来。 而苏炎呢,今日才险些撞破了未婚妻偷人现场,肯定会多留意未婚妻的反应了。 如此一来,真正是事半功倍。 “可行!”萧盈盈摸着下巴,点头。 不过刚点完头,萧盈盈突然又心疼起苏炎那个好孩子来,被卷入林真真的亲事,真真是她们母女造孽了。 但为了自己女儿,再造孽的事,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好在,于苏炎而言,看清林真真的真面目,摆脱掉这段婚约,也是幸事。 萧盈盈正在琢磨时,窗口传来女儿的欣喜声:“娘,苏炎还真的没走,刚来呢。” 萧盈盈偏头一看,只见自家府邸前,果然停了辆马车,上头嵌着徽记“苏府”。而且,马车夫正要牵着马车,走侧门进去呢,看这架势,苏炎才刚送林真真回府,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 林灼灼兴奋极了,马车还没停稳,就撩起裙摆下了马车,衣裳也不换,穿着龙吟坊的衣裙,就欢欢喜喜拉着娘亲,去大房做客了。 路上还一个劲直催:“娘,走快些,再走快些嘛。” ~ 林国公府,大房。 大夫人姜氏歇了个晌起来,是笑着醒来的,因为梦里啊,梦见苏炎才刚娶了自个女儿真真,就立下一个惊世大功,救了当今圣上崇德帝,然后就赏了爵位,成了国公爷。她女儿真真啊,一飞冲天,成了一品诰命夫人,成了京城最年轻的国公夫人。 那是,人人艳羡啊。 连带着,她的长子林泰梓也沾了光,先是如苏炎一样中了状元,随后在苏炎这个妹夫的提拔下,仕途亨通,没几年,就封了大官…… 梦境太美啊,大夫人姜氏都舍不得醒来,可还是醒来了。 而且醒来后呀,没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梦到了苏炎这个好女婿,大夫人姜氏起床后,就踱步去女儿真真的小跨院,想询问女儿,下个月就是苏老夫人的寿辰了,她预备送个什么生辰礼。 贵重的,大夫人姜氏送不起,就想哄着女儿亲手做个针线活,绣个万寿图什么,讨个喜庆就行。 哪曾想,进了女儿闺房,没寻到女儿踪影,唤来大丫鬟红玉一审问,才知女儿这几日心情不佳,枯坐窗边,泪水涟涟,最终今日晌午踩着木梯,翻.墙出府了。 “简直放肆!”大夫人姜氏快气死了,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还心情不佳? 最气的是,坐在女儿房里,直直等了一个下午,还没等到女儿归来的身影。甚至,连女儿可能的去向,都一无所知。 “别是又跟宝华寺那日似的,又闹失踪了?”大夫人姜氏气得想砸东西。 就在捞起一个摔不烂的不倒翁,准备砸了时,外头匆匆跑来门房婆子报喜了:“大夫人,咱们的准姑爷,状元郎苏大人,亲自护送咱们姑娘回府了。乘坐的是苏府的马车。” 大夫人姜氏一听,心头一乐,敢情这回女儿消失不见,与上回宝华寺失踪一样,都是偷溜出去与苏炎幽会了? 思及此,大夫人姜氏心头的烦闷一扫而空,赶忙将手里的不倒翁放回桌上,立马就赶去自个居住的正房,笑着去迎准女婿苏炎了。 “炎儿啊,你来了,来来来,快屋里坐。”这还是定亲后,苏炎第一回上门呢,大夫人姜氏哪能不拿出十分的热情来招待。 至于苏炎旁边戴了崭新帷帽的女儿,大夫人姜氏可就不关注了。戴不戴帷帽的,有什么打紧?反正帷帽下的,都是她女儿林真真,又没被人冒名顶替。 是以,大夫人姜氏一门心思,只管热情招待苏炎。 苏炎呢,笑着跨进堂屋,见林真真也跟随自己进来了,忙碰了碰她手腕,体贴道:“你就别跟着了,我坐坐就回去了,你也累了一日,先回房梳洗吧。” 苏炎还惦记着林真真唇上的微肿,知晓,遭遇了那等不堪的事,她怕是也想赶紧回去洗个澡,除去一身污秽和晦气。 旁的不说,被太子逼迫,强行吻过的地方,譬如面颊和唇,甚至……脖子,总是要彻彻底底清洗干净的。 太子那样脏的口水,哪能留着,不除? 多残留一刻钟,不仅林真真备受煎熬,就是他苏炎,胸口也闷得很。 经历过今日的事,经历过四皇子卢剑的提醒,再回忆宝华寺里收到的威胁纸条,以及寺里林真真被下药后,跌落捕猎陷阱,引发无故失踪,险些定不成亲。 苏炎几乎肯定了,幕后黑手就是太子殿下。 太子早早看上了他的真真,便一再使出龌鹾的法子,先是不许她定亲,后又掳走她,关进龙吟坊蓄意强吻、侮辱,想占有她。 亏得他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未婚夫,作为真真的男人,没保护她,是他这个未婚夫失职。他绝不会反过来嫌弃她脏,无论她遭遇了什么不堪之事,他都不会嫌弃她,只会更心疼她,怜惜她。 但是太子,苏炎眸光一暗,你给我好好等着。 此仇不报,非君子。 第18章 第18章 面对苏炎的体贴,林真真心头是有一股暖流蹿起的,但还没走进心底,便被苏炎触碰她手腕的动作,给膈应上了。 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专属于太子殿下的。 不喜欢被别人碰。 上回爬出陷阱时,已被苏炎揩油了臀部,那件事令她膈应了几个晚上,好不容易,今日与太子的一番热吻,压下了苏炎带给她的不适感。 却不想,这般快,苏炎又触碰她手腕? 天气暖和,开春的衣裳袖子都偏短,她白嫩嫩的手腕是半露在衣袖之外的,毫无遮掩,苏炎这样触碰过来,尤其还敲了两下,林真真帷帽下的脸色立马变了。 抿了唇,手腕悄悄挪开,不动声色与苏炎的手拉开距离。然后迅速点头应道:“好,我先回房了。” 林真真这样的反应,苏炎自然有所察觉,但没放在心上,有岳母大人在场,林真真略感羞涩也正常。 大夫人姜氏也没觉得女儿反应有什么奇怪,顶多是女儿羞涩了点,没上赶着去倒贴未婚夫,算不上态度冷淡。而她女儿是京城出了名的贤淑端庄,这样的姑娘,不上赶着去倒贴未婚夫,实在是丁点问题都没有。 尽管如此,大夫人姜氏也没允许女儿立马撤退,一把堵住女儿回房的路,笑道: “真真,急什么,人家苏炎百忙中抽出空来送你回府,坐不了多久就要走,你这个当未婚妻的,多陪一会,才是待客之道。要不,传了出去,还道咱们林国公府待客不热情呢。” 再说了,哪有未婚夫上门,未婚妻不作陪,反倒丈母娘陪着的? 放眼大武王朝,怕是也寻不出第二家。大武王朝民风开放着呢,定了亲,就没那般见外的。 听了这话,林真真脚步一顿。倒不是她被娘亲说动了,要留下来作陪,实在是娘亲略略发福的身躯庞大,她一个娇小姑娘越不过去。 总不能一把推开娘亲,亦或是特意冷脸绕道吧? 那样,委实太过难看。 苏炎见准丈母娘如此,体贴未婚妻的他,忙要再开口放林真真离去。却不想,他刚说了句:“林伯母,真真她……” 门口就传来了婆子通报声:“大夫人,郡主和三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已行来了萧盈盈和林灼灼母女,两人通身的湖水蓝褙子,在晚风中疾步行来,面上盛满着关心。 萧盈盈可是皇家郡主,身份超然,一旦踏足大房,在场之人必须见礼,作陪,哪里还能悄悄撤退的? 苏炎懂这个礼数,再说今日林真真与林灼灼一块出行,中途出了状况,林灼灼来寻他帮忙时急得都哭了,眼下寻回了林真真,林灼灼得了消息前来探望,林真真哪能一句话不说,就撤退? 太不符合礼数。 是以苏炎那些未说完的话,只能咽回喉咙,不提了。 “真真,真真,你可算回来了!”林灼灼一踏入院门,就瞅见了堂屋门口想溜走的林真真,哪里容得她偷跑?赶忙一脸关心地小跑过去,三两下提裙上了台阶,一把捉住林真真双臂道: “真真,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突然消失不见,急死我了!” “你没事吧?” 林灼灼当然知道,什么“突然消失不见,被人劫持上了马车”,均是她自个去寻苏炎时瞎编的故事。但眼下当着大夫人姜氏的面,这般说也没问题,因为林真真确实翻.墙出府,再度失踪,符合这个说辞。 林真真面对作戏的林灼灼,一时也没法子反驳什么,只能藏在帷帽下,声音温柔道:“灼灼,我没事,一切都好。” “没事?那你为何还戴着帷帽?我瞧瞧你到底怎么了?”林灼灼哪能允许林真真躲藏在帷帽下,令苏炎瞧不到面上神情? 林真真一惊,忙要阻拦,但晚了。 眼疾手快的林灼灼,“倏”地一下,快速撸了她帷帽。 帷帽没了,白纱没了,林真真一张脸无处可藏,上头与太子恩爱过的痕迹在霞光下,顿显。 林真真忙偏过头去,有些事,她敢背着人做,却到底不敢将恩爱后的痕迹,光明正大展示人前。 但唇上残留的浮肿,哪里是偏过头去,就能掩饰得了的? “天呐,真真,你唇上这是怎的了?”大夫人姜氏惊了,忙一把拽过女儿,仔仔细细去瞅那破了的唇。 到底是过来人,大夫人姜氏很快想到了亲吻上,但她第一反应是,女儿被苏炎给亲成这副样子的。但很快,她察觉了不对劲,因为瞅向苏炎时,惊觉苏炎面上恩爱后该有的羞臊之意,眸子里反倒有一股……隐忍之意? 大夫人姜氏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再看,还是同样的结果。 天呐,大夫人姜氏终于反应过来,女儿这是被别人……侵.犯了? 萧盈盈自然也清清楚楚看到了林真真唇上的异样,然后一语双关道:“真真这是……哎呀,真真你也是的,二婶可得好好说说你了,哪怕心里再喜欢,也得劝男人多怜惜些,哪有这般胡来的。” 这样羞臊的房中私密话,萧盈盈向来自持身份,哪肯宣之于口? 但为了女儿,为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脸皮不要也罢。 果然,林真真听了这样的房中话,面皮不受控制地泛了红。她确实没劝着点太子啊,两人亲吻太过激烈,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苏炎见之,一怔。 若说先头龙吟坊里,林真真掩饰得很好,像个遭受侮辱后的紧张姑娘。那眼下,不仅不觉得难堪想死,面色唰地惨白,还反其道而行之,泛出一层薄红? 就太不正常了。 林灼灼捕捉到了苏炎眸中的异样,心头不得不佩服娘亲,姜还是老的辣啊。 见好就收,接下来,萧盈盈也没再为难林真真,面带关心地又吐了几句场面话,就放林真真回房去歇着。 林灼灼却是演戏演到底,“好心”地搀扶林真真胳膊向堂屋外走,却又故意止步在门口,扭头问苏炎:“苏公子,太子殿下,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东南沿海?” 她是太子殿下未婚妻,询问这样的话,没什么不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此话一出,林真真眸中有异,似乎很震惊太子明日要走? 哪怕眸子里的诧异,一瞬即逝。 林灼灼还是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了,心头一笑,然后等待苏炎的回答。 苏炎明显顿了一顿,才回道:“是,太子殿下要带上我,一同前往东南沿海抗击倭寇。明早天不亮就启程。” 得了这话,林灼灼立马做出一副懊恼样:“哎呀,这消息竟是真的呀?太子殿下也真是的,这样重大的消息都不亲自告诉我,害得我还是辗转从别人那儿得知的。这可如何是好,我连践行的护身符都没送一个。” 这样的话一出口,简直击中了林真真心扉。她不是太子口口声声的真爱吗,可是远行这样重磅的消息,居然没告知她? 林真真心头本就有了不安,这样一来,越发不安了。 这时,林灼灼又推了推林真真,“好心”提醒道:“真真,我是来不及送护身符了,你却还来得及。” “啊?”林真真一个愕然。 林灼灼来不及给太子护身符,为何她还来得及? 不过到底是林真真,脑子转得快,很快领悟自个中了林灼灼的圈套。 下一刻,林真真忙转向苏炎,掩饰性地垂眸,小声道:“苏公子,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回房去拿护身符。” 说罢,林真真还故意一副生怕耽误苏炎时间的样子,快走几步出了堂屋,奔向自个闺房。 回了房,林真真关上门,背靠门板,一颗心上下起伏。 眼下的她已然明了,林灼灼母女过来,就是为了在苏炎面前拆穿她与太子之事的。可恨,她先前太过沉浸在太子近日的冷淡里,太过失落,导致脑子有些木,这才一连犯了好几个错误。 林真真闭上双眸,喃喃自语:“苏炎是个正值的人,一向信任我,怜惜我,护着我,应该不是个多疑多心的。” 这样自我安慰后,林真真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吩咐大丫鬟红玉进来,去多宝阁的一个木匣子里掏出个护身符来。 取了护身符来,林真真又快步回到堂屋,尽力装出未婚妻该有的羞涩,垂着眸子,递到苏炎手里,小声道:“苏公子,这个送你,保你平安,愿你一路顺风,万事顺利。” 苏炎浅笑着接了过来,点点头,没说话。 ~ 送走苏炎后,林灼灼挽着娘亲胳膊,一路笑着回了二房。 “傻丫头,先头还哭呢,这会又笑了?”萧盈盈明知故问。 林灼灼听了,却笑得更灿烂几分,悄悄在娘亲耳畔道:“娘,你知道为何我怂恿林真真送了个护身符吗?” 萧盈盈一愣,反问道:“哟,这里头还饱含着深意?” 林灼灼先自个“咯咯”笑两声,才不再卖关子了,直言:“因为先前林真真送过太子护身符,太子啊,日日戴在身上呢。” 上一世,太子就有这个习惯,只要出了京城,便会随时佩戴林真真送的护身符,日日感受林真真送他的爱。 就挂在腰间玉带上,异常显眼。 同一个人的针脚,同一个人的绣图风格,苏炎那样的好眼力,岂有辨别不出来的道理? 若说方才林真真的表现,最多只是让苏炎起了疑,那护身符,便会是日后的物证。 “灼灼,真有你的。”萧盈盈眼前一亮,为女儿的长进喝彩。 第19章 第19章 林国公府,大房。 热情地送走准女婿苏炎,萧盈盈母女也走了后,大夫人姜氏面色立马阴沉下来,将女儿一拽,厉声问道:“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指头,指向女儿破了的红唇。 是被强了? 还是与哪个混蛋偷了情? 林真真眉宇里满是不耐烦,打下娘亲指向她嘴唇的手指,冷声道:“要质问,也不会换个地方?” 说罢,转身径直走了。 大夫人姜氏左右望望,她俩眼下还在抄手游廊上,院子里扫洒的丫鬟婆子探头探脑的,确实不是个聊私事的好地方。 气归气,到底尾随女儿进了屋。 “全都滚出去!”进了女儿闺房,大夫人姜氏将心头的戾气,全都撒在了丫鬟身上,喝得丫鬟们战战兢兢滚出了房。 门一关,不止次间里空荡荡的无人,里间也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了,说不出的空旷和死寂。 “这回可以说了吧?”大夫人姜氏音量还是那样高,每一句都吼着出来。 可不是得吼吗? 大夫人姜氏已经快气死了,苏炎多好的金龟婿啊,简直是打着灯笼都再寻不出第二个的好女婿,这个死丫头却在做什么? 翻.墙偷跑出去,遇上了贼人,被.强了? 或者是与哪个穷小子偷了人? 这些就算了,偏生还顶着满嘴的激吻痕迹回来? 被苏炎逮了个正着? 哪怕苏炎眼下好性子不囔囔着退亲,指不定,心里也在琢磨退亲事宜了! 你说大夫人姜氏气不气,吼不吼? “说呀,你个死丫头,到底怎么一回事?”都这样了,女儿还摆出一副嫌她烦的冷面孔,往美人榻上一坐,侧过身给她一个冷冷的侧脸,大夫人姜氏真真是气炸了。 女儿这态度,她算是看明白了,绝不是被贼人强了! 不是被贼人强了,那便是另一种可能,偷偷出去,与下三滥的穷小子偷情了! “好哇,难怪有苏炎这样好的男人摆在你跟前,你不稀罕,原来是……原来是……”早就与穷小子搞上了。 大夫人姜氏气炸了,冲过去,抬手就想给女儿一巴掌。 林真真见了,转过脸来,眸光凌厉一扫,一副“你敢”的神情。 大夫人姜氏高高抬起的巴掌,瞬间颤了一颤,但这可不是怕的,而是气的,随后…… “啪”的一下! 重重地,狠狠地,对着女儿右边面颊,就是响亮的一耳光! 打得林真真面颊一歪,身子也一歪,“砰”的一声,摔趴在美人榻上。 “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说罢,大夫人姜氏又一把扯起女儿,冲着她面门,又来了一记狠的,嘴里叫嚣着,“让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有福不知道享,偏要来拧的,偏要钻牛角尖,看上什么穷小子!” “我让你作死,我让你作死!” “啪!” “啪!” “啪!” 这猛烈的巴掌声,唬得走廊里站着的丫鬟们,一个个身子发颤,两腿更是抖个不停。在府里当丫鬟的都知道,主子出了事,下头的丫鬟铁定没得跑,一个个都得被大夫人往死里收拾。 轻则领罚,重者喊来人牙子发卖。 出了姑娘偷人,与穷小子偷情这种肮脏事,发卖的可能性最大,要掩盖丑闻啊。 是以,一个个小丫鬟都开始哀叹自个命苦,富贵的林国公府留不得了。 大丫鬟红玉,一向在跟在姑娘身边,真相知晓得多,内心就越发颤栗,生怕大夫人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第一个就将她发卖了。 大丫鬟红玉死死咬着唇,既为自个命运担忧,又心疼极了里头正在挨巴掌的姑娘,巴掌声那样响,姑娘细皮嫩肉的,得多疼啊? 红玉忍不住泛了泪光。 房里的林真真,确实被扇得面皮巨疼,脸蛋都不像自个的了,还被打得眼冒金星。娘亲的盛怒,她懂,苏炎确实是个极好的归宿,没有姑娘会真心拒绝那种,多情、体贴又温柔,还特有本事。 可是,苏炎的这些好处,比起她心头的爱情来说,到底廉价了。 为了心中的爱情,为了不暴露出太子殿下来,林真真生生扛着打,一声不吭。 见女儿如此倔强,大夫人姜氏更气了,巴掌打疼了,就噌的一下,从木桌上抽出鸡毛掸子来,对着女儿后背就是一顿猛抽。 “我让你不说话,我让你不说话!” 林真真这回惨叫出了声,真疼了,但依旧如先前挨巴掌那样,冷着脸一动不动,既不左右躲闪,也不逃下美人榻,就趴在那,任由娘亲发泄,冷硬得很。 更别提让她求饶,让她吐露真相了。 十足十的冰山美人! 于是,大夫人姜氏心头的气就越拱越高,打到后来,干脆冲门口扬声:“给我拿板子来,上家法!” 门口的大丫鬟红玉听了,整个身子猛烈一颤,姑娘已经被鸡毛掸子打伤了,再来打板子,几十板子下去,姑娘还有命吗? 红玉实在忍受不了了,将走廊里的小丫鬟全都赶去小跨院外,不让继续在走廊偷听。然后,红玉自个冲进房门,一把扑倒在大夫人姜氏脚下,死死按着鸡毛掸子道: “大夫人,求您了,别打了!姑娘她也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大夫人姜氏听到这个词,越发证实了心中所想,好哇,女儿果然是出去与野小子偷情去了! 气得赤红了双眼! 简直想当场打死林真真这个拎不清的蠢货! 林真真听了红玉的话,却是冲口而出:“闭嘴,谁让你说的?滚出去!” “姑娘,您就招了吧,兴许……夫人能谅解呢……”红玉见到姑娘脸上、后背全是伤,立马哭着将大夫人双腿抱得更紧,泣不成声道, “大夫人,都是太子殿下用情太深,对咱们姑娘太好,咱们姑娘才会动心的呀!” “什么?”大夫人姜氏怀疑自己耳朵坏了,出现了幻听。 “你刚才说谁?” 红玉一懵,两只泪眼傻傻地望着大夫人,什么谁? 大夫人姜氏双手紧紧抓住红玉肩头,用尽力道捏着道:“就是你刚才说的,是谁对你家姑娘用情太深?是谁对你家姑娘太好?” 红玉赶忙再次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大夫人姜氏还是不大敢置信,太子殿下不是林灼灼的未婚夫吗,怎的又成了她女儿的男人?再次追问道,“真的是太子殿下?” 红玉死劲点头。 大夫人姜氏愣愣地转向女儿,只见女儿还面若冰霜趴在美人榻上,一副挑衅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在说“对,与我相爱的男人就是太子殿下,你知道了,又要怎样?” 大夫人姜氏双腿有些发软,颤颤巍巍起来。 红玉忙起身搀扶大夫人姜氏去椅子里坐。 也不知大夫人姜氏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安安静静,久久地,坐在椅子里。但很明显能看出来,她受惊过度。 良久,良久,大约一刻钟后吧,大夫人姜氏才终于回了点神,朝红玉摆摆手:“你先下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这便是要单独与女儿密谈的意思。 红玉抹掉眼泪,又瞅了眼木然毫无表情的姑娘一眼,才退出房门,带上了门,在走廊把风。 “真真,你当真与太子殿下对上了眼?”大夫人姜氏立马坐到女儿身边,语气再没了先前的戾气,改成了讨好,“可是,你就这样不明不白跟了太子,日后的名分……岂非只能是个小妾?” 林灼灼是太子正妃,女儿只能是个小妾了。 林真真听了这话,听了这讨好的语气,心下愕然。 她还以为她娘知道与她欢.好的男人是太子殿下,是林灼灼未婚夫后,会逼迫她立马放手,立马收心呢。 却不想,娘亲居然一副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询问,是不是只能做个小妾? 下一刻,林真真有几分了解娘亲的心思了—— 嫁给苏炎,撑死了只是个官夫人,哪怕日后成了侯夫人,国公府夫人,到底比不得宫里的妃子娘娘来得尊贵。 嫁给太子,可就不同了,一旦太子登基成了皇上,她再不济,也能捞个妃位。 若得宠,便是贵妃娘娘也当得。 生下的子嗣,也成了皇孙、皇女,子子孙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两下一比,她娘自然会选择入宫为妃。 揣摩清楚了娘亲的心思,林真真面上表情总算缓和了,肯开口说话了:“娘,暂时会是小妾,但也并非一般的小妾,而是地位崇高的媵妾。” “媵妾?”大夫人姜氏面上明显一喜,媵妾的地位可就比一般的小妾高多了。可下一刻,又想起来什么,疑惑道,“可林灼灼那边,怎么可能让你一同嫁过去,当媵妾?” “正因为她们不愿意,所以林灼灼母女最近开始背后搞事了。” 林真真见娘亲被太子殿下的身份所诱惑,已经与她站在了同一阵营,便不再隐瞒,言简意赅地将自己与太子如何相识,如何相爱,如今又遭到了林灼灼母女怎样的迫害,尽数道出。 末了,还愤愤道:“今儿若非幸运,有人唤住了苏炎,我和太子就被苏炎当场抓住了。” “天呐!林灼灼母女也太恶心不是东西了,也不考虑考虑撞破后的后果?她们也不怕太子一怒之下,退了林灼灼的亲事?真真是妒妇,妒到了没脑子!”大夫人姜氏为了自己一家子的利益,已经完全与女儿同仇敌忾了。 “兴许就是林灼灼太爱太子,得知太子背着她,与我在一起,就嫉妒得发了狂,才一时办错了事吧。”林真真猜不透林灼灼心思,只能依照常理,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大夫人姜氏点点头。 母女俩和好了,大夫人姜氏再瞅到女儿面上、身上的伤,就心疼得了不得了:“你也真是傻,你若早点告诉我是太子殿下,娘亲哪还舍得打你。一声不吭,倔强什么,傻不傻你。” 可不是,若一早知道女儿攀上的是天底下最最金贵的少年郎,她哪还舍得打?简直要每日都开开心心,上赶着夸赞女儿呢。 林真真这回知道了,但已经晚了,只能微微撒娇道:“还不是怕您不同意。”毕竟依照正常人思维,恐怕都不能同意。 “傻话,跟了太子,跟了储君,娘还能不同意?历史上,亲姐妹共侍一夫的都多得很,你和林灼灼只是堂姐妹,算什么过分?娘亲为何要反对?”大夫人姜氏很能给自家人找理由,“若真的过分,哪里还能有媵妾这种东西存在?存在即为合理,懂不!” 林真真终于有了笑容:“对,娘亲说得都对!” 这高帽子一戴,大夫人姜氏越发来了精神,心头想点拨的话还多着呢,接二连三道:“真真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就是你能跟着太子殿下吧,自然是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日后太子殿下不想要你了,你可得为自个留一个后路啊。” 林真真心头一颤。 因着近日被太子冷待,她心头早就有了不安,眼下再被娘亲挑明,自然更是不安了。 心里不安,面上却不显,忙摇头,坚定地道: “不会的,我和太子殿下山盟海誓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甚至,太子殿下当初会去追林灼灼,要来赐婚圣旨,目的就是为了我能作为媵妾,一道嫁进东宫去。太子殿下如此爱我,又怎么可能将来不要我?” “哎呀,娘亲也就是说,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大夫人姜氏忙解释道,“总之啊,多留一条后路,总是保险呢。” 至于什么后路呢? 又听大夫人姜氏凑近女儿耳畔,悄声道:“与苏炎的亲事,先别退,两头都霸占着。日后,太子真要娶你,自然好办,若是不肯娶了,你再嫁去苏府当状元郎夫人,也不亏。” 听了这话,林真真倒也没急着反对,沉吟一会,还是决定不再挑事,不再横生事端,干脆顺着娘亲的意思,点了点头: “好,就按着娘亲的意思办。” 大夫人姜氏顿时心下一松,忙又出谋划策道,“你一面好好与太子殿下相处,一面又不能太冷落苏炎,时不时给点甜头,吊着他……” 林真真也点点头,这个道理她刚刚已经想明白了,退亲她没本事自己去退,得依赖太子帮她运作。可看太子目前的意思,暂时还要靠着苏炎,不能得罪,所以她也只能先稳住苏炎,如先前做的那般,送个护身符什么的,维持未婚夫妻的关系。 全都交代完毕后,大夫人姜氏心头爽极了,怎么看女儿怎么顺眼,还命丫鬟打来热水,拿来药膏,撸起衣袖,要亲手给女儿净面,上药。 林真真没拒绝娘亲的讨好,但要上药时,还是撒着娇拒绝了:“娘,你那药啊,我可看不上眼。我这儿有更好的。” 说罢,将上回伤了脸,太子殿下从宫里带来的雪肤秘.药,亲自从木箱子底层掏了出来,拿到娘亲眼前炫耀。 大夫人姜氏听说这款就是宫里的雪肤秘.药,双眼那个闪亮啊:“托你的福,娘亲可也见了一回世面。” “可不是,就这样小小一瓶药啊,除了皇后和贵妃娘娘,宫里别的娘娘都用不上呢。”林真真拧开盖子,挖出一小点,抹在红肿的面颊上,对着镜子得意地笑。 不过这样昂贵的药,她可舍不得多用,只涂抹了一丁点,就又亲手收进了箱底。 今日的伤,看着浮肿,但都没破皮,压根不严重,哪里需要涂抹那等昂贵的宫.廷秘.药?掏出来用一用,不过是向娘亲展示展示,太子殿下待她的好,确实待她如宝似玉。 好进一步安抚娘亲的心罢了。 毕竟,有娘亲同仇敌忾,同一阵营,可就多了太多帮助,再不是孤军奋战了。 ~ 林真真母女在房里甜甜蜜蜜抹药时,苏炎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踱回了苏府。 苏炎下了马,先笑着去上房给祖母和母亲请了安,然后说了些明早就要启程下东南的事,匆匆吃过晚饭,就回自个的屋了。 将房门一关,苏炎面上的笑意骤然退去,从怀里掏出林真真送他的护身符,轻轻搁在桌案上。 然后坐在椅子里,静静瞅着这个护身符,显然在冥想着什么。 苏炎不蠢,骑马回府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林灼灼母女一再的暗示,也重新将龙吟坊之事思忖了一遍。 正因为想明白了,胸口才闷得慌。 一边是定了亲的未婚妻,他亲眼看上的姑娘。一边是他素来敬重的宝扇郡主(萧盈盈),一代巾帼女英雄。 他既不愿意相信未婚妻会背叛自己,与太子搞到了一起,躲藏在龙吟坊偷人,偷到嘴唇红肿见不得人。 又不愿质疑巾帼女英雄宝扇郡主,那样的女子,苏炎是很敬重的,说心底话,他不认为萧盈盈会撒谎骗他。 说到底,此时此刻,证据不够充分时,苏炎的心已经微微倾向了萧盈盈母女。 正因为如此,苏炎的心才会特别纠结,特别痛。 他宁愿相信林真真是被太子强行上了,一切都是被逼被迫的。他不会嫌弃她脏,不会嫌弃她不清白了,只要她的心在他在,就什么都能当做不曾发生过。他依旧会爱她一辈子,娶她,一生待她好。 可若……可若林真真不是被强,而是蓄意前往龙吟坊偷人,故意背叛他,那他苏炎可就承受不住了。 “林真真,你好……”捏住水杯,因着苏炎太过用力,瓷杯出现了裂痕。 最终,苏炎没再死捏下去,手掌一挥,瓷杯摔落在地,碎了一地。 然后,视线再度回到桌上的护身符,一把攥在手心里,顿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清楚了后续该如何去做。 喃喃低语道:“林真真,作为未婚夫,我有义务信任你。除非寻觅到确凿证据,否则,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就冤枉你。” 说罢,苏炎起身,将未婚妻送的护身符,轻轻搁在了枕头边,然后脱衣上床睡觉。 次日,天还未亮,苏炎起身先穿衣,然后一把将护身符别在官袍外面的腰封上。收拾完毕,翻身上马,直奔东宫去与太子汇合,准备启程南下。 小小一只护身符,随着马背的颠簸,在苏炎的腰封上随风摇曳。 ~ 苏府在外城,距离皇宫有些远,两刻钟后,才到了宫门口,又下马步行了许久,才抵达东宫大门。 此事,预备追随太子南下的大臣、幕僚,已经来了八成,全都聚集在东宫大门后的空地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那些大臣、幕僚见苏炎到了,因着敬佩苏炎,纷纷涌上前来拍肩打招呼。有关系好的幕僚,一眼瞅到了苏炎腰封上悬挂着的护身符,笑着打趣道: “未婚妻送的?” 苏炎立马点头:“是。” 另有幕僚凑过来笑道:“真真是甜蜜啊,还是定亲了,有未婚妻好,临行了,还有护身符保佑一路平安,不像咱们这些打光棍的,没人疼哟。” 正说笑着时,旁边的月洞门里鱼贯而出一批人,众人偏头一看:“哟,太子殿下出来了。”忙要散开来,列队站好。 苏炎也随着众人偏首望去,目光先从太子面皮上扫了一圈,然后果断下移,最后定格在了太子殿下腰间的玉带上—— 只见,那儿也垂挂着一只护身符。 小小巧巧一只。 与苏炎交好的那个幕僚,离开前,朝苏炎开玩笑道: “你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啊,得太子殿下看重,连护身符都是同款。老实交代,你这个护身符压根就不是什么未婚妻送的,其实是太子殿下私下里赏你的,怕我们嫉妒,才故意谎称未婚妻送的,是不?” 苏炎笑了笑,没说话。 第20章 第20章 见苏炎只微笑,没否认,那个幕僚好友立马羡慕了一把:“哇,真是太子私下赏你的啊?还是你厉害,期待有一日,我也因为才干出色,而得到太子殿下私下的嘉赏。” 苏炎扯唇笑笑,没说话,只推了那个幕僚一把。 此时,太子殿下已经来到近前,幕僚再不打趣,忙归队入列,等着太子发话后,一起出发南下。 没有幕僚聒噪,苏炎安安静静地站在队伍里,目视前方,视线准确地落在太子腰间玉带上护身符。 苏炎站在第一排最中间,随着太子来到中间站定,可谓是恰好站定在苏炎正前方,相距不过两只手臂的距离。 如此近的距离,眼力极佳的苏炎,简直能将太子殿下腰间护身符上的花纹,刺绣上的针脚,尽数瞧得清清楚楚。 毫无疑惑。 几乎是肯定了。 两人的护身符绝对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林真真。 正在这时,太子殿下,不自觉地抚摸了一把腰间的护身符,那怜爱的样子,无意间流露。 苏炎,木然着脸,视线追随太子抚摸的手指。 怔怔看了好一会后,才收回视线。 却不想,在撤回视线时,太子殿下朝苏炎望了过来,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在空中相遇。 俗话说得好,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苏炎,理智善存,再加上他一直都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无论遭遇怎样的突发状况,亦或是陷入怎样的困境,目光从来都是那样坚定,刚毅,让与之对视的太子殿下,只从苏炎眼底看到了南下抗击倭寇的镇定和企盼,丝毫没觉察出苏炎有私情方面的变化。 说到这就奇怪了,那日龙吟坊外头抓奸,四皇子不是先唤了“苏炎,真巧,你也在这。”,后又大声唤了“哟,太子殿下也在这?别是从美人窗户爬出来的吧?”,只要太子殿下不迟钝,就应该知晓,苏炎已经知道他和林真真苟且偷情的事。 为何与苏炎四目相对,太子殿下丁点不觉得尴尬,还能生出欣赏来? 这就是四皇子的狡诈之处了。 原来那日太子早早就溜了,压根就没撞上什么四皇子。四皇子亲眼看见太子殿下从小径上溜走,估摸着已经溜出后院,到了前庭,四皇子才故意大声嚷嚷了几句:“哟,太子殿下,原来你也在这呀。” 换言之,那日只是四皇子在单方面作戏,演给苏炎看的。 太子殿下又没开天眼,怎能预料到他成功溜走之后,还衍生出了那样一番变故。 太子殿下只道自己走得及时,没被苏炎撞上,很心安。 是以眼下与苏炎四目对视,太子殿下面上和眼眸里没有丝毫的尴尬,反倒两步走过去,朝苏炎一拍肩膀笑道: “苏炎,这次就看你的了,好好干!” 说罢,太子殿下又朝猛将陈将军鼓励了一番,便大手一挥,率军开拔了。 前往东南沿海的路上,夜晚扎营时,太子殿下还好几次招苏炎来到自己的主帅帐篷,笼络,闲聊。 说起来,自打太子殿下知晓林真真与苏炎定亲,癫狂过后,经过几夜的辗转反侧睡不着,经过几夜的痛苦冥想,太子殿下已经苦苦劝住自己,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因为私情而与苏炎产生龃龉。怎么说,也得等到抗击倭寇成功之后,才能与苏炎生分。 最好的,就是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笼络住苏炎,一直能维持君臣一心的好局面,又能暗地里给林真真退亲成功,还不被苏炎察觉是自己所为。 怀揣这样美好的梦,南下的途中,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恩宠苏炎,就如同曾经不知道苏炎已经与林真真定亲时一样。 “来来来,今夜月色很美,咱俩小酌一杯,就当是提前庆贺咱们抗击倭寇,成功!”主帅帐篷里,苏炎刚跨进帐篷门,坐在主位上的太子殿下,就笑容满面地摇了摇杯中的酒。 “好,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有雅兴,下官自当奉陪!”苏炎毫不客气来到太子殿下对面的座位,落座。 苏炎刚要拿起酒壶,自倒一杯,太子殿下已提前抢在了手里,笑着笼络道:“此次南下,苏炎你可是主力呀,孤都得靠着你,这杯酒孤先敬你!” 说罢,太子殿下抬高酒壶,就要倒酒。 苏炎瞥了眼太子殿下腰间的护身符,笑了:“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坦然地接受了太子殿下倒酒的行为。 要知道,太子可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就算扎营在外,没带婢女随军,也断然轮不到堂堂太子像个仆人似的倒酒。 太子却笑了,觉得这是苏炎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才如此坦然接受他这个太子殿下的倒酒。 呵呵呵。 若是太子殿下再多接触苏炎几年,了解苏炎,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哭还差不多。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全都知道,苏炎从来都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为人特别本分,绝对恪守君臣之礼,若是当真敬重太子殿下为主子的话,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也无论太子殿下有多器重自己,对自己多好,苏炎都绝不可能做出任由太子殿下给自己倒酒的狂妄之事。 眼下苏炎接受了,只能说苏炎已经弃了太子殿下,再不视之为主子,而是仆人似的,可以作践。 喝完一杯,再倒第二杯时,苏炎故意洒了酒。 “哎呀,你衣裳都湿了。”太子殿下惊呼。 苏炎用手弹了弹自己的袍摆,无所谓道:“没事,不过是一点酒渍,无伤大雅。来,太子殿下,下官敬您一杯。” 话音未落,苏炎似乎无意间扫过了自己腰间的护身符,然后大惊失色,酒也不敬了,慌忙搁下酒杯,双手在在衣袍上蹭干净了酒渍,然后才忙不迭解下护身符,捧在掌心里,宝贝似的心疼极了。 只见上头零星地沾了几点酒渍。 太子殿下顺眼望去,顿觉这个护身符很眼熟,小小巧巧,似乎与他自个腰间所佩的类似。随即明白过来是林真真送的,内心一阵不舒服,但很快将那阵不适压了下去,故作轻松安慰苏炎道: “没关系,污染的不多,回头让他们洗干净就是。” 苏炎不接话,左手握着护身符,右手用帕子轻轻地擦了又擦,擦了又擦,双眸中是无尽的柔情,仿佛手中擦着的不是护身符,而是他的心,他的命一般。手指,那般小心翼翼擦拭,动作柔之又柔,好似触碰的不是护身符,而是妙龄姑娘的冰肌玉肤,万般珍惜。 这眼神,这动作,这所有的柔情,无声胜有声! 无一不向太子殿下发送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和未婚妻林真真感情好得很。 太子殿下立马心中发闷。 苏炎自然感觉到了,然后故意再喃喃自语来了一句:“真真,对不住啊,炎哥哥不小心弄脏了,你可千万别再嘟嘴发脾气哦。” 听到这话,太子殿下脑海中立马浮现,苏炎捧着护身符道歉,林真真骄横地一撅嘴。 多么郎情妾意的画面啊,刺激得太子殿下胸中如被锥子狠狠扎了。 然后苏炎悄然抬头望向太子殿下,一寸寸欣赏着太子殿下心中憋闷,却不敢发出来,还得面对自己强颜欢笑的苦逼样。 欣赏够了。 苏炎宝贝似的捧着护身符,嘴里抱歉道:“对不住,太子殿下,我家未婚妻实在是太宝贝她自个送的东西,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妥善保管,说是她一针一线熬夜现缝的,累了她个半死。要是脏污了一点,就要拧我耳朵不干的。” 说吧,苏炎以立马要清洗为由,朝太子殿下告辞。 苏炎一走,帐篷里的太子殿下立马面如黑锅,心中妒意焚烧,那个煎熬至极哟,这个夜晚是甭想睡着了。 帐篷外,行走在月色下的苏炎,手中捏紧了护身符,微微抬眸望向月亮,眸光中闪过一丝讥笑。 回到帐篷里,苏炎随手将护身符丢弃在臭袜子、臭鞋堆里。 ~ 林国公府,二房。 红日太阳高高照,枝头上的桃花都嫌日头太毒辣,晒得它们都蔫吧了,海棠院里的小姑娘还赖在被窝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呢。 “咱家姑娘这几日心情好,睡眠越发多了起来,就没几日能吃上早饭的。”碧岚站在珠帘外,瞅了瞅还在好睡的林灼灼,摇着头朝碧青笑。 碧青抿唇一笑,歪着小脑袋道:“还是咱们姑娘有福气,投生在郡主肚子里,命好。” 可不是命好么,睡到日上三竿,郡主也不嫌弃,任由姑娘睡。 不像大房的二姑娘,每日都被大夫人姜氏督促早起,哪一天晚了,就得埋怨个半个时辰,喋喋不休的。 “哎,碧岚姐姐,你说二姑娘起那般早干什么,不会是做一堆针线活,要拿到外头的针线铺子里去卖吧?”碧青疑惑这个很久了,拉着碧岚来到走廊,悄俏问。 “兴许吧,谁叫二姑娘手艺好,大夫人又是个钻进钱眼里的。”碧岚以前就听闻,好似有谁家贵女,在刺绣坊买到了一款扇坠子,与二姑娘身上佩戴的相仿,针脚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保不齐,二姑娘林真真确实缺钱到,要卖针线活换银子。 两个丫鬟正悄悄摸摸说着话,屋里的林灼灼忽地睡醒了,手背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猛不丁听到碧岚她们在说针线活,在说扇坠子,林灼灼就想起苏炎收到的那个护身符了。 “都南下十日了,一路相伴过去,苏炎怕是早已见过太子腰间那个护身符了,不知道有没有故事发生?”林灼灼幻想一下那个场景,“噗嗤”一下笑了。 随后,林灼灼又摇摇头:“算了,算了,不想了,迟早会有好消息就是。” 说罢,掀开春日薄被,两只小脚悬在床沿上荡着,扬声唤:“碧岚。” 正说着悄悄话的碧岚,忙闭嘴,掀帘进屋,见姑娘已经在床沿上坐着了,忙快步上前,笑着拿过衣架上的家常衣裳,伺候姑娘换上。 “娘亲吃过饭了吗?”林灼灼边穿衣裳,边问。 碧岚知道问的是早饭,笑道:“回姑娘话,郡主还未曾用午饭,就等着姑娘睡醒了,好一块吃呢。” 林灼灼可爱的伸伸舌头,呃,她又一次睡到这般晚了么? 速度穿戴好,洗漱好,然后还像曾经晚起那般,一路提着裙摆,小跑着进入娘亲的上房。 “娘,娘……”还未见到娘亲的身影,甜甜的呼唤先上。 知道娘亲最吃这一套。 果然,萧盈盈在内室听到宝贝女儿的声音,立马推开窗户,一张甜蜜的笑脸出现在窗口,笑:“死丫头,又起晚了吧,又差点误了中饭吧?还不快来,看娘亲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院中小跑的林灼灼,摇着脑袋道:“娘,吃饭不急,你先告诉我,爹爹有没有来家书啊?” “来了。”萧盈盈倚靠在窗口,手里拎出一封信,朝女儿晃了晃。 林灼灼立马加快速度,三两下跑到窗前,一把夺过娘亲手里的信,展开就读。 “哇,爹爹果然听娘亲的话,真请战去东南沿海,要抗击倭寇了。” 原来,她们将林真真偷人的事,暗示苏炎后,母女俩思来想去两个日夜,总觉此事办得不够稳妥,万一苏炎真的情绪受到影响,导致抗击倭寇……失败,她们母女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慎重考虑,林灼灼母女决定哄着爹爹辛苦一趟,也别归京了,先去东南沿海转溜一圈,替那里老百姓掌掌舵。 “娘,我好爱爹爹啊,真是个勤劳的好爹爹。”林灼灼当着娘亲的面,亲了一口爹爹的家书。 萧盈盈笑了:“好啦,好啦,快别亲了,也不嫌肉麻。快进来吃午饭吧,等会儿,娘还要带你进宫一趟。” “啊?干嘛要进宫?”对那座宫殿,林灼灼可没好感,上辈子住在里头三年多,丁点好的回忆都无,全是些糟心事。 本能地抗拒。 萧盈盈岂能不懂女儿的心思,但一指头戳向女儿额头:“死丫头,为了个混蛋臭太子,连你皇舅舅都不要了?你皇舅舅可想你了。再说了,你爹爹原本都跟你皇舅舅说好了,要直接回京,你皇舅舅也点头应允了。这下倒好,为了你的事,你爹爹又临时上折子请战东南,怎么说,都是给你皇舅舅添麻烦了,你还该进宫去安慰安慰你的皇舅舅?” 林灼灼:…… 皇舅舅还需要她来安慰? 娘亲这话说的,好吧,确实也有三分道理。 她也的确重生回来,还没进过宫,还没给皇舅舅请安过。上一世皇舅舅待她还是相当不错的,那就…… “去吧。”林灼灼站在窗外,终于勉强点了头,“反正混蛋臭太子,如今也不在宫里。”南下去了。 说到这里就奇怪了,既然太子不在宫里,遇不上那个恶心死人的男人了,那为何林灼灼还不由自主地“勉强”上了呢? 甚至,这份“勉强”来自于何,林灼灼自己都一时还未察觉到,但脑子里似乎已经本能地就是勉强上了。 不大那么乐意进宫。 直到用过午饭,重新盛装打扮过,坐上马车都快抵达皇宫了,林灼灼才猛地想起来为何勉强了。 因为宫里还有个她讨厌的男子! 那个上一世不存在,这一世横空出现的四皇子! 好威风的四皇子啊,一出现,就搅了她的局,将她和娘亲辛辛苦苦布下的抓奸大局给搅了! 将她的计划彻底打乱,想再一次捉奸,都难如登天! “王八蛋!” 林灼灼想起那茬,到底愤愤不平,上回没爆的粗口,这回叽里咕噜补上了! 萧盈盈见了,一愣:“你骂谁王八蛋呢?小姑娘家家的,要文雅,别将西北军营里那一套,带到京城来哦。” 萧盈盈眼神略带警告。 “骂四皇子呢!”林灼灼嘟嘟嘴,垂下头扣手指头。 萧盈盈先是一愣,随后了然,但还是安抚女儿道:“算了,四皇子就是那样的个性,吊儿郎当的,整日里没个正事做,满心以为去了龙吟坊的苏炎,与他自个一样,没个正事干,纯过去寻乐子的,才会无端搅了局吧。” 说到底,四皇子也不是故意的,萧盈盈为人和善,倒也不准备为难他。 但林灼灼还是小嘴一瘪,甭管四皇子有心还是无心,打乱了她的人生,就是错。 正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呼唤声:“四皇子,慢点,慢点哟,老奴赶不上啦!” 说罢,一匹快马突然从林灼灼车窗前加速,飞驰而过。 林灼灼:…… 不是吧,她刚刚和娘亲背后里的嘀咕,全被四皇子听去了? 呃,尴尬了。 不过,面皮略微尴尬后,林灼灼又火速反应过来,她们母女在自个的马车里小声议论,是她们的自由。 反倒是四皇子,居然躲在窗帘外偷听? 还要不要脸了? 这般一想,所有背后嘀咕人的尴尬尽数从林灼灼面上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然,理直气壮地一把撩开窗帘,向外探。 她倒要看看,这个横空出世,一空降就要坏她人生大计的臭臭四皇子,长了个什么模样! 却不想,一探出头,四皇子早就跑没影了,反倒迎面就对上了宝华寺那个白衣男子。 只见白衣男子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正弯腰从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手里,买下一串冰糖葫芦,然后笑着抛给路边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白衣男子偏过头,望过来。 就这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经意地碰触上。 四目相对。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和马,彼此遥遥对望。 第21章 第21章 林灼灼前一刻还在厌恶着四皇子,下一刻,骤然望见了白衣男子。 再下一刻,不期然与白衣男子四目相对。 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意外。 林灼灼一愣,定格在车窗里,一动不动。 那头马背上,卢剑眺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裙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双丫髻,春日阳光下,一张小脸格外显得白莹莹的,趴在车窗上眺望,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尊白瓷雕像,憨态可掬。 说不出来的萌。 “嗤!”不过下一刻,卢剑立马又想起来什么,再次一嗤。 自个又如上回宝华寺那般,不被白衣男子待见了,林灼灼目光微愣。 “灼灼,你在看什么?”林灼灼坐在侧位上,趴着窗户直瞅,主位上的萧盈盈好奇地探身,也凑了过来。 循着女儿视线望过去,萧盈盈一脸茫然。 “一队豪华马车队,有什么可瞧的?还聚精会神的,人都看傻了?”萧盈盈分外不解,别人府上的马车就算装潢高档大气点,也不值得女儿如此吧? 原来,萧盈盈凑过来时,时机不对,恰好一串超级豪华马车队,顶盖四周悬挂赤金铃铛,“叮铃铃”挤进林灼灼和卢剑之间,生生割断了彼此的会面。 “你到底在瞧什么呢?”见女儿还傻乎乎的,没回过神来,萧盈盈实在理解不了。 突然,有点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的林灼灼,举起手臂,直指向一串马车那头的白衣男子,道:“娘,快看,是……是宝华寺救了我的那个白衣男子。” 听说是救命恩人,萧盈盈立马来了兴致,再度顺着女儿视线望过去。 可进入眼帘的,还是那一长串未走尽的豪华风铃大马车。 终于,豪华风铃大马车驶过去了,能望见对面街道了。 可对面,空空的,根本没有什么白衣男子,只剩下那个挑着竹篮,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 林灼灼咬了咬唇,道:“娘,那个白衣男子又躲开,不见了。” 什么叫又躲开,不见了?萧盈盈满面疑惑。 林灼灼探出小脑袋,再度左右街道寻了寻,确实不见白衣男子踪迹后,缩回脑袋轻轻靠在娘亲肩头,将半个月前,龙吟坊里白衣男子躲她的一幕,低声说了出来。 “这般古怪?明明好好荡着秋千,你一靠近,他就消失了?”萧盈盈说着,探出手捏着女儿下巴抬起,好一番审视。 “娘,您干什么?”林灼灼望向娘亲不解。 “你长相也不丑啊,没到一靠近,就吓跑人的地步吧。”萧盈盈若有所思。 林灼灼:…… 她长相丑? 自打她回京,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就传遍了。 她能丑? “娘,您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长相太丑,入不了他的眼?”林灼灼嘟嘟嘴,抗议道。 萧盈盈“噗嗤”一声笑了,捏着女儿白皙精致的小下巴,好笑道:“娘亲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谁家闺女丑,她家闺女都丑不了啊,也不瞅瞅是谁生的。 对自个容貌,萧盈盈是很有自信的,不说万里挑一,也绝对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里挑一的。 林灼灼:…… 一把推开娘亲总爱捏自个下巴的手,重新坐正了,背靠马车壁,闭目沉思。 心头总觉得怪怪的,那个白衣男子怪怪的。 她没对娘亲说,白衣男子似乎每回见到她,眸中都会闪过一丝讥诮,似乎分外不待见她,曾经有过深深的过节似的。 林灼灼手指头搅在一起,难不曾这一世未重生之前的她,得罪过那个白衣男子? 敲敲脑袋,太医说了,后脑勺里的淤青什么时候能散,兴许就能回忆起那些丢失掉的片段。 无可奈何,只能静等,淤青散去了。 ~ 林灼灼掩上窗帘,马车驶离后,卢剑立在对面茶馆的二层窗户,目送她的马车渐行渐远。 突然,眸光一暗。 再次唇边一“嗤”。 刚开门跨进雅间的徐常笑:…… 完了,好似来的又不是时候。 凭他的经验,剑哥可不是个爱“嗤”的人,唯有念起林灼灼,又被林灼灼那姑娘招惹了,才会忍不住一“嗤”。 徐常笑捂着胸口的小心脏,内心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今日林灼灼没给剑哥甩大脸子,只是稍微招惹了一下剑哥。要不,他撞在这枪口上,怕是又要“蛙跳”了。 呃…… 小心脏颤抖一千次。 “剑,剑哥……”徐常笑伫立在门口良久,也不见四皇子从窗口回身,轻声提醒一下自个的存在。 不过刚提醒完,徐常笑立马又后悔了。 因为,四皇子嘴里又是一“嗤”。 吓得他小心脏直接颤抖一万次。 却说卢剑,方才在街头,打马从林灼灼马车边过去时,虽说间隔有一段小小的距离,但武艺颇高,耳力超凡的他,还真将林灼灼背后嘀咕他的坏话,收进了耳里。 因着先前没留意,街上人声马声嘈杂,卢剑便没关注那辆马车,骤然一句“王八蛋!”闯入耳中,卢剑才辨别出是林灼灼的声音。 这才开始细细聆听。 “你骂谁王八蛋呢?小姑娘家家的,要文雅,别将西北军营里那一套,带到京城来哦。” “骂四皇子呢!” 母女俩的话音未落,身后追赶而来的老奴,一声“四皇子,慢点,老奴追不上啦”,暴露了卢剑行藏,这才策马快走,去了冰糖葫芦摊贩前,买冰糖葫芦掩饰自个眸中情绪。 眼下过去半刻钟了,卢剑脑海里回荡那声“王八蛋”,还是忍不住想掐住林灼灼小下巴,抬起来质问: “死丫头,本皇子又招惹了你什么?‘王八蛋’都骂出来了!” 他都多久没招惹过她了? 她的戾气还是那般大! 想起去年雪地里,他辛辛苦苦从南洋寻来一整套红珊瑚头面,价值连城,小姑娘戾气却是那般大,一把抛散在了雪地里,还跺上两脚。 末了,还挑起白皙下巴,挑衅他:“说了不要,就不要,你的补偿,本姑娘不稀罕!” 那样赤.裸.裸鄙视的目光,是卢剑有生以来遭遇的第一次。 一时不忿,一把上前,捏起她小下巴:“死丫头,你再说一次?” 结果,小姑娘还真再说了一次:“你的补偿,本姑娘不稀罕!” 说罢,还一把推开卢剑胸膛,踩着满地的红珊瑚头面,傲气地转身离开。 事后,还是卢剑自个蹲在地上,默默拾起了红珊瑚头面,轻轻拍掉上头的积雪,重新装进精致的小木匣子里。 念起往事,本来很是不忿,说真心话,打小长到大,卢剑可是族里的宝贝,从来都是美美的小姑娘嗲着嗓音,眸中含情地凑上来,向来不客气地避之若浼的是卢剑。 哪里料到,提前回京进宫,竟出乎意料地撞上了林灼灼这样的硬茬。 “嗤,说得好像,本皇子稀罕看你!” 她的身子,龙吟坊那日,他也算细细瞧过了,不就那样,两只胳膊两条腿,没什么特别的! 念及腿,那日堆叠脚裸成圈的湘裙上,林灼灼一双白莹莹的修长双腿,先后跨出湘裙的画面,再度闪现眼前。 然后,下一刻…… 卢剑鼻腔一热,有什么东西汩汩流出。 “呀,剑哥,您怎么又飙鼻血了?”徐常笑惊呼出声,忙掏了白帕子上前,去给剑哥堵住。 卢剑仰头按住鼻子,双眸无力的一闭,他真真是栽在林灼灼这个小姑娘手里了,明明平平无奇的小身段,不值一看的两条腿,也能整得他一次、两次地流鼻血。 真真是……见鬼了! 亏得这话,徐常笑没听到,要不非得反驳道,剑哥,林灼灼可是大武王朝的第一美人,她的身段要是还没得看头,怕是您……眼神……有问题。 亦或是,口是心非! 不过,徐常笑可不是四皇子肚里的蛔虫,哪能晓得四皇子在腹诽什么。 卢剑止了鼻血,又用清水清理一遍,完了事,问徐常笑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有事?” 徐常笑这才终于完成了此次前来的任务:“是,剑哥,宫里出了点状况,怕是您得先回宫一趟。” 卢剑擦手的帕子一顿,回宫,若他没瞧错,方才林灼灼母女去的便是进宫的方向。 他真心不愿此刻进宫。 ~ 话说,林灼灼的马车驶离后,又两刻钟的车程,终于抵达了皇宫,母女俩还未下马车,已有皇后娘娘宫里的婢女候在甬道边候着了。 “奴婢给郡主请安,给三姑娘请安。”为首的宫女,分外热情,主动上前替萧盈盈打起车帘,嘴里连连问好。 “皇后娘娘可还好?”萧盈盈率先钻出马车厢,就着常嬷嬷的手臂,踩下了黄木凳。 “皇后娘娘好着呢,就是一直惦记着三姑娘,偏生三姑娘老也不进宫,可想死咱们皇后娘娘了。”常嬷嬷是朱皇后身边的红人,晓得朱皇后分外看重林灼灼这个准太子妃。话里话外都捧着。 不过林灼灼在马车帘子后听了,嘴角却是一瘪,想死她了?惦记她了? 不过是惦记她身后爹娘的权势! 一旦像上一世般,娘亲出现意外早逝,爹爹自我放逐西北苦寒之地不归,朱皇后真正的嘴脸才显露出来了呢。对她这个已经嫁了过来,再也跑不掉的太子妃,那可真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能挑出刺来。 明明龌鹾做错事的人,是太子,是林真真。朱皇后却能倒打一耙,反过来指责她不贤惠,嫉妒心强,连大着肚子的亲堂姐都容不下,心胸狭窄。 对着未婚先孕,孕肚贼大的林真真,朱皇后反倒好脸色捧着,还多次嘱咐太子不许给林真真气受,说她是双身子,要疼着,要护着,尤其安全方面要看护好了,千万别被嫉妒心强的女人给害了。 嫉妒心强的女人,指桑骂槐,指的不就是她这个无宠太子妃林灼灼吗? 念起上一世那些个糟心事啊,林灼灼都不愿迈出马车厢了。 “三姑娘,来,奴婢啊代替咱们皇后娘娘扶你下来。”常嬷嬷满脸堆笑,接了萧盈盈下去后,又探出手来迎接林灼灼。 上一世常嬷嬷可是磋磨林灼灼的帮凶。 见到常嬷嬷略显苍白的手背,林灼灼就心头犯恶心,哪里还愿搭着她的手下马车? 林灼灼磨蹭在车帘后,慢吞吞,就是不露面。 常嬷嬷猫着腰,忍不住再次腆着脸,亲切地唤道:“三姑娘?” “灼灼,好了,娘亲知道先头话说重了,你不乐意了。快下来吧,等会娘啊去你皇舅舅那里,给你寻个宝贝来送你,当做赔罪,如何?” 萧盈盈这般说着,便叉开了常嬷嬷去,自个重返马车边,撩起车帘朝女儿望去。 林灼灼对上娘亲的脸,立马笑了。 娘亲真真是懂极了她,知晓她不乐意让常嬷嬷搀扶,就故意说着什么赔罪的话,借机挤走常嬷嬷,亲自来扶她下马车。 这样的好娘亲,真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觅到一个。 林灼灼雀跃地钻出马车厢,就着娘亲细细的手臂,下了马车。 一刻钟的步行,走过甬道,路过御花园,一路穿花拂柳行到了朱皇后的凤仪宫。 凤仪宫的前庭里,东边是高大的阔叶梧桐,西边是一排排阔叶芭蕉,墙垣一带还爬满了绿植,春风拂过,茂盛浓密的叶子波浪似的一道道涌起,绿意浮动,煞是好看。 不过,这样的美景,这一世的林灼灼是欣赏不来了,踏入凤仪宫的那一刻起,胃里就抑制不住地犯恶心。 忍不住捂了口鼻。 “呀,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常嬷嬷眼尖,立马瞅见了。 林灼灼自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打重生后,每次靠近上一世磋磨过她的人,亦或是来到拥有不愉快回忆的地方,胃里就控制不住地犯恶心。 真真是难受得紧。 萧盈盈忙一把搀扶起女儿胳膊,琢磨着,是不是该将太医院医政寻来,好好瞅瞅这是怎么个毛病。 正在这时,围墙外一阵马蹄响,还随风撒下爽朗的笑。 听在耳里,说不出的愉悦。 就像是顽皮的少年,欢快跑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一路撒下的笑。 最奇怪的是,这笑声一来,林灼灼胃里的难受劲立马撤了,浑身舒坦起来,竟像是笑能治病似的。 但下一刻,林灼灼又疑惑上了,这皇宫内院可不比无拘无束的乡间田野地,哪能任由人笑语喧哗呢?更别提还在宫里策马奔腾了。 “谁呀,这是?”林灼灼疑惑地问出了口。 常嬷嬷面皮一扯,似有不屑,如此无规无距,行事放荡,除了那宫外野地方长大的四皇子,还能有谁? 偏生这般没有规矩的的四皇子,自打一进宫,就得了崇德帝的亲眼,宠爱有加,宠得跟个宝贝似的。朱皇后有心想约束四皇子一二,却还要被崇德帝明着交代:“老四如此性子,洒脱率性,朕看挺好!” 有了崇德帝庇护,朱皇后是有心想管,也使不上劲。 瞧,四皇子越来越不像样,都宫中纵马了! 还肆无忌惮地放声笑,简直将肃穆森严的皇宫,当成了宫外无人约束的旷野地,与他那个不要脸的母妃一样,没个正型。 心中鄙视不屑,面上却是不敢,常嬷嬷努力调整好语气,才躬身道:“回三姑娘话,想必打马而过的,是千碧宫的四皇子。” 四皇子? 林灼灼一惊,她先头在马车里还骂过四皇子“王八蛋”呢,没曾想,那个“王八蛋”居然有如此爽朗动听的笑声? 突然,想起来什么,林灼灼立马提裙朝凤仪宫宫门跑去。 她倒想瞧瞧,这一世横空出世的四皇子,到底是谁,长了个什么模样。 第22章 第22章 话说卢剑,出了茶楼的雅间门,走路姿势便会变,与对外形象一样更洒脱无稽。入了宫门就更加了,那是怎么潇洒怎么来,怎么舒坦怎么来。 压根不带忌讳的。 这不,直接骑了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跃入宫门,在深宫内廷纵马而行,肆无忌惮。 “剑哥。”徐常笑骑马尾随在后,见剑哥跑错了路,忙提醒道:“剑哥,错了,该往左边。” “怕什么,走就是!”宫里的路横平竖直,拼成一个又一个方块,这条道选错了,下个岔路口再拐回去不就是了,这还叫事? 卢剑勾勾唇,丝毫不以为然。 徐常笑:…… 剑哥,话是这么说不错,无论从哪跑都能到达您的千碧宫,可这条路前头…… 是您最讨厌的凤仪宫,朱皇后的凤仪宫啊! 卢剑睨徐常笑一眼,仿佛在用眼神说,这还用得着你提醒? 卢剑收回眼神,一夹马腹,直直朝朱皇后的凤仪宫方向冲去,也不知骤然想起了什么,眉眼一弯,愉快笑出声来。 还反过头来笑着说了几句话。 那一串串笑语,似指尖抚过琴弦,“叮叮咚咚”悦耳极了。 徐常笑似乎受到了感染,再不耽搁,一皮鞭抽向马屁股,也笑着跟上。 一前一后,似两个追风少年。 忽然,前头凤仪宫院墙内传出一声:“呀,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徐常笑蓦地一愣,三姑娘? 别是林国公府的三姑娘,林灼灼吧? 思及此,徐常笑再望向剑哥背影时,忽地有些悟了,难怪平日里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的剑哥,今儿走岔了,跑到了这条道上。 啧啧啧,别是知道佳人在这,特意前来…… 偶遇的吧? 徐常笑正想着时,却见剑哥的马越奔越快,一路高歌疾驰,最后似箭一般跃过凤仪宫宫门,然后朝左边道上一拐,不见了踪影。 丝毫不在凤仪宫门前停留。 “呃,难道不是前来偶遇林灼灼的?”徐常笑摸着后脑勺,泛起了迷糊。 随后也调转马头拐个弯追上去,也不知怎的,徐常笑心有感应似的回头一望,然后就望见一身粉裙的林灼灼,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只来得及短暂瞥上一眼。 徐常笑的马就拐过弯去,来到另一条道上,再见不着林灼灼的身影了。 蓦地,徐常笑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剑哥该不会是故意在风中洒落一串串迷人的笑声,勾得林灼灼小姑娘跑出来…… 然而剑哥自个撤得快,让小姑娘遗憾“只闻笑声,却见不到人”? 这是什么撩妹新招数? 徐常笑一脸懵。 ~ 话说凤仪宫里,林灼灼听常嬷嬷说,是四皇子打马而过,连忙提裙奔向凤仪宫门口。 可等她跑到宫门口时,四皇子早不见了踪影,只隐隐听到“哒哒”远去的马蹄声。 寻着马蹄声,林灼灼索性离了凤仪宫宫门,提裙朝凤仪宫右侧的甬道上跑去,却也只来得及遥遥望见一条黑色马尾巴一闪而过,隐入下一条林间小道,被繁茂的花树一遮,什么都瞧不见了。 兴许是闻得四皇子一笑,林灼灼胃里的恶心劲就散了,令她对四皇子好奇了起来。 好奇后,却连面都没见上,林灼灼心头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立在那儿遥望藏了四皇子的林间小道,林灼灼越发想会一会这一世空降的四皇子了。 “三姑娘?”没一会,常嬷嬷也追了出来,见林灼灼对着一条空荡荡的小道一副冥想的模样,常嬷嬷诧异极了,这林灼灼小跑出来,不会是为了望一眼吊儿郎当的四皇子吧? 那样的浪荡子,有什么可瞧的?也不怕污了眼? 常嬷嬷只觉一个月不见,林灼灼似乎变得与从前不大一样了,添了几分古怪。 第23章 第23章 林灼灼自然变得与曾经不大一样了,曾经的她多傻啊,被混蛋太子骗得丢了心,满心满眼都沉浸在太子给的爱情里,抱着一辈子恩恩爱爱的念头,别的男子哪肯多瞧上一眼? 不说旁的,就是眼下这般眺望四皇子远走的方向,都不可能。 眼下想来,曾经当真痴傻得紧。 重生归来,哪里还能再如从前一般,吊死在一棵歪脖子上树呢? 而且那棵树不仅歪脖子,还浑身恶臭,嘴上沾满了林真真的口水,下头也不干净。 这样的歪脖子树,这一世林灼灼是再没兴趣陪聊,连同太子的母后以及身边的婢女太监,也全歇了讨好的心。 被常嬷嬷一声“三姑娘”唤回神后,林灼灼神色淡淡地回转身来,勉强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常嬷嬷,进去吧。” 说罢,快走几步甩开常嬷嬷,捏着帕子率先回了凤仪宫。 常嬷嬷皱了皱眉,只觉这三姑娘似乎比几个月前更傲气了。 要她说呀,选林灼灼这样西北长大的女子当太子妃,当真是委屈了他们太子爷,林灼灼除了一张万里挑一的美人脸能看,这西北野丫头的性情当真是不讨喜,与京城土生土长的世家贵女比起来,在规矩和待人接物上着实差了一个档次。 少了几分稳重和端庄不说,尤其欠缺的是眼力见。 今日进宫,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瞧,她常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呢,林灼灼却眼风都不多给她几个,笑容也淡淡的尝不出甜意。 哪像别府的贵女啊,遇上了她常嬷嬷,一声声“常嬷嬷”唤得那个亲切,笑得那个甜哟。 两厢一对比,常嬷嬷瞅向林灼灼背影的目光里,比几个月前又多添了一丝不满。 不过这丝不满一闪即逝,至少尾随林灼灼重新迈入凤仪宫那一刻,常嬷嬷面上又盛满了热情:“来来来,郡主和三姑娘这边请。”上抄手游廊台阶时,常嬷嬷还殷勤十足地弯下腰给萧盈盈抬起长长的凤尾裙摆。 “常嬷嬷有劳了。”萧盈盈随口客气了一句。 林灼灼余光瞥见了,没作声,只安安静静陪在娘亲身侧,脑海里还回荡着先头四皇子的笑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笑声似春风跑过田野,穿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最后敲击了林灼灼心湖,吹起了一圈圈涟漪。 涟漪久久不散,竟是回味无穷。 同时,胃里舒服得很,整个身子都透着轻松。 这般神奇的感觉,林灼灼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体会,不禁有些愣神。 突然,手臂被娘亲一推,林灼灼这才惊觉已经快到正殿门口,忙收起心思,扭头朝娘亲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落后半步,跟随娘亲一块跨入正殿门槛。 只见大殿北面的主位上,坐着一身正红色凤袍的朱皇后,头上三颗红宝石熠熠生辉,手中正握着一个大红苹果,余光瞅见萧盈盈母女来了,朱皇后连忙搁下红苹果在小几上,转过身来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却不想一个不慎,红苹果没放稳当,叽里咕噜就要滚下地,朱皇后余光察觉了,身手矫健的她本能地回手一抓…… 然后苹果是抓到了手里,小几上的茶盏却碰得落了地,“咔嚓”一声碎了。 茶水还溅飞在朱皇后袍摆、手背和衣袖上。 一旁的宫女惊呼出身,忙拿帕子去擦拭掉朱皇后手背上的茶水。另有几个小宫女飞快拿来扫帚、撮箕收拾地上的狼藉。 这样的一出闹剧,瞧得萧盈盈心头直摇头,难怪朱皇后嫁进宫这么些年,都没笼络住崇德帝的心。朱皇后身上还保留着将门姑娘时的虎气,十几年过去,没收敛多少,而崇德帝喜欢温文尔雅的柔情女子,两人显然不对盘。 将门出身的朱皇后,原本对自个要求就不大高,倒是没觉出太多尴尬。起身朝萧盈盈一笑:“盈盈,你稍等片刻,本宫去换套衣裳就来。” 萧盈盈带着女儿屈膝行了一礼,笑道:“皇后娘娘自便。” 朱皇后交代大宫女上茶,然后笑着转身回了后殿。 常嬷嬷正有话要回,也忙追了上去,还走在前往后殿的通道上,常嬷嬷就告了状:“皇后娘娘,方才四皇子又在宫里肆意纵马了,这回听马蹄声还不止一匹马,像是两匹同奔,还特意从咱们凤仪宫门前绕过。” 朱皇后一听就火了,从她凤仪宫门前过?这是来向她这个正宫皇后耀武扬威的吗? 以前,四皇子再胡乱,在她这个皇后跟前还是收敛三分,只敢远远的纵马胡闹,从不敢跑到她的凤仪宫附近。 是以,朱皇后忍不住大声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宫外生出来的野种,就是胆子肥,不知天高地厚!” 呃呃呃,朱皇后自个也不是多讲规矩的人,行事作风虎虎的。但是吧,人都双标得厉害,她自个可以率性点,却绝不允许别的人也如她一般不讲规矩,尤其是还跃过了她去,比她还率性、洒脱、任性。 常嬷嬷真正要告状的话却还未说完,又添加道:“四皇子撒野纵马就算了,还跟他那个不要脸的母妃一样,洒落一路,险些勾得小姑娘的魂都没了。” “小姑娘的魂?这是什么意思?”朱皇后听出话里有话,忙扭头转向常嬷嬷问道。 常嬷嬷往后方瞧了瞧,确信萧盈盈母女没跟来,才悄声凑近朱皇后耳边:“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方才林三姑娘……” 将林灼灼被四皇子笑声所吸引,然后提裙小跑出凤仪宫的事说了。 末了,常嬷嬷还别有深意道:“皇后娘娘,林三姑娘会不会对四皇子……”暗生情愫? “胡说八道!”朱皇后眼神伶俐剜向常嬷嬷,“就四皇子那样的浪荡子,整日里东晃荡西晃荡,没个正事做,林灼灼是瞎了眼才会生出别的念头。” 朱皇后不是对林灼灼有多信任,而是对自个的太子自信非凡。她的太子那般优秀,林灼灼能看上别人就见鬼了! 见惹怒了朱皇后,常嬷嬷忙低头赔罪:“是奴婢瞎想了。” 朱皇后还没训够,又劈头盖脸骂道:“林灼灼可是本宫太子的未婚妻,你再敢诽谤,无事生非,本宫罚你去辛者库!” 常嬷嬷这下真慌了,连忙一个劲地道歉:“都怪老奴心胸狭窄,见林三姑娘今日一再对奴婢冷淡,奴婢就起了坏心思……老奴下回再也不敢了。” 还哭着跪了下来。 常嬷嬷可是朱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陪嫁,几十年的主仆,再没谁比常嬷嬷更了解朱皇后这个人了。她主动承认心胸狭窄,主动道出为何要说林灼灼坏话的真实原因,更能博得朱皇后原谅。 果然,朱皇后听了后,忍不住又详细地询问了一番,得知林灼灼对常嬷嬷不热情,话没几句不说,还笑容也冷淡,朱皇后顿时也不满起来。 毕竟常嬷嬷可是她身边的老人,对常嬷嬷不热情,那就是对她不敬。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可见林灼灼对她这个皇后娘娘少了几分敬重。 “罢了罢了,成亲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要算账,等成亲后。”待林灼灼嫁进了东宫,成了她的儿媳妇,还不是任由她这个中宫皇后拿捏,那时想搓扁了揉圆了都行。眼下,还未嫁进来,不好计较。 朱皇后说着这话,人已迈进了后殿。 好几个小宫女围上来,手脚利落地给朱皇后脱下脏了的凤袍,另外换上一款还未穿过的崭新凤袍。 常嬷嬷则守在屏风外得意的笑,林灼灼,让你对老奴不上心,这回晓得老奴的厉害了吧?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未来的婆母对你心生不满。等着吧,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这就是你没有眼力见的下场。 自然,常嬷嬷也晓得,能挑拨成功,主要还是朱皇后并未真正看上林灼灼这个姑娘,打心底嫌弃林灼灼是西北来的野丫头,不够稳重,不够端庄,脸蛋还有些偏媚,身段也太过妖娆,成亲后有勾得太子夜夜纵情声色的可能。 说到底,朱皇后只是看中了林灼灼背后的家世。 ~ 朱皇后主仆的对话,林灼灼待在前殿是听不着的,但就算听得着,也不屑去听。左不过是些不要脸的话,听了也只是污耳朵,加剧她胃里的不适。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萧盈盈见一旁坐着的女儿又拿帕子捂嘴,忙扶住女儿肩头,关心地问道。 “嗯。”林灼灼捂住嘴点头。 为何这般难受,她也不知道,若是老天爷在瞧的话,便会发现朱皇后主仆在说那番话时,林灼灼胃里的恶心到达巅峰值。 恰似那些坏言坏语是毒.药,一投毒,林灼灼的胃就会有感应,难受得要命。 “你再忍忍,等皇后娘娘出来说几句话,娘就带你去皇舅舅那。”萧盈盈也琢磨出来了规矩,女儿似乎一接触跟太子有关的人和事,胃里就控制不住地作呕,也不知是心理在作怪,还是身体的问题。 林灼灼点点头,用帕子紧紧捂住嘴,努力坚持到皇后出来。 娘俩正说着悄悄话时,朱皇后换过衣裳出来了,一早瞧见林灼灼身子似乎不大对头,忙关心地询问:“灼灼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萧盈盈只得扯谎:“是呢,这几日倒春寒,小姑娘贪凉穿薄了,受了点寒气。” 朱皇后听了,连忙一副关心准儿媳的样子,扬声吩咐常嬷嬷:“快去宣太医来,只要莫太医!” 莫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医术好得很。 萧盈盈没多想,但也婉拒道:“皇后娘娘,不必了,灼灼已经看过府医,说是不碍事,再吃几付汤药就好了。” 常嬷嬷却异常了解朱皇后,知晓朱皇后是怕林灼灼身子受了寒,不彻底治好了,将来子嗣艰难,闹得太子殿下没有嫡子,可就坏了事。而莫太医最是擅长妇科,调理姑娘身体那是一绝。 常嬷嬷忙应下,退出大殿就寻了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唤人。 萧盈盈见此,心知不好强硬拒绝,再加上女儿有了这怪病,三天两头的不舒服,确实也需要太医瞅瞅比较放心,便也不再推辞。 林灼灼上一世已是知晓莫太医的能耐,胃里实在恶心得很,尤其朱皇后主仆一出来,那股子恶心劲就更翻腾得难受,她也期待莫太医能帮帮她,便悄悄与娘亲对望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却不想,苦等一刻钟,那个前往太医院的小太监回来禀报道:“皇后娘娘,莫太医他……一时半会来不了,刚被皇上……指派到湘贵妃娘娘宫里去了,说是湘贵妃娘娘身子不大爽利。” 朱皇后一听,面色立马变了,那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变脸。 柳眉一竖,语出不满:“湘贵妃又身子不舒服了?就算不舒服,一个月前,她不是刚从西南一带寻觅来一个白胡须老头,人称葛神医的吗?怎的不用她自个的,与咱们抢什么太医?” 小太监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话了,颤抖着身子低头不语。 朱皇后一见小太监的窝囊相就来气,拔高了声音道:“还不去贵妃宫里走一趟?请不来莫太医,就将他们的葛神医给本宫叫过来。总不能两个高手,他们都霸占着吧?” 萧盈盈一听,眉头一蹙,这竟是要去湘贵妃宫里抢人?这朱皇后的行事作风,当真是相当的虎啊!萧盈盈暗暗摇头,这样的性子,也就难怪十几年都捂不热崇德帝的心了。 再说,小太监方才都说了,莫太医是崇德帝指派去湘贵妃宫里的,这时候朱皇后派人去抢,岂非不给崇德帝面子? 而且湘贵妃还是崇德帝心尖尖上的女人,朱皇后这般明目张胆挑衅,除了用“虎”和“没脑子”以外,萧盈盈都寻不出旁的词来形容她了。 “皇后娘娘算了,下回进宫再让莫太医给灼灼把把脉吧。”后妃间的争斗,萧盈盈可不爱参与,忙阻止道。 朱皇后可不想就这么算了,湘贵妃可是抢过好几回太医了,每回朱皇后都落下风,这回仗着有萧盈盈在,朱皇后说什么都要掰回一局,给湘贵妃一个下马风。 因为朱皇后知道萧盈盈在崇德帝心中的份量,看在萧盈盈的面子上,崇德帝势必会让湘贵妃妥协,让出莫太医来。 朱皇后天生就是那么要强,哪怕借助姻亲的力量,也要打脸一波湘贵妃。 遂,朱皇后立马拿出林灼灼来说事,饱含关切凝视林灼灼道:“瞧本宫的灼灼面色苍白的,那捂嘴难受的样子,今日都进宫了,本宫怎么舍得等到下回再让莫太医瞧?” 林灼灼与娘亲一样,不愿参与到后宫的争斗里,更不甘被朱皇后拿来当枪使,忙拿开捂嘴的手帕,努力挤出个笑容来,谎称道: “皇后娘娘,谢谢您为我做主。其实我今儿是喝过药才进宫的,先头兴许是药效还没发挥,才会身子有些不适,就在刚刚药起效果了。” 说罢,林灼灼从圈椅里起身,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一身粉裙的她像一只美美的蝴蝶翩翩飞舞,说不出的灵巧。 显而易见,真的如她所说,好了。 确实是好了,林灼灼自己都很惊讶,明明先头胃里还难受得紧,莫太医没来,也没经过任何的治疗,仅仅听朱皇后和那个回话的小太监提了几句“湘贵妃什么的”,林灼灼身体的不适就自动散去。 一如先头闻得四皇子的笑声一般。 林灼灼知道,湘贵妃是四皇子的母妃,也不知为何,湘贵妃和四皇子母子似乎都对她有治疗的效果,提到他们相关的事,便身体舒坦,身轻如燕。 有了这个念头,林灼灼绝对是一次次婉拒朱皇后,执意不肯去湘贵妃宫里抢太医,只说自己真的好了,不需要看太医了。 “傻孩子,哪有你这般委屈自己,便宜了旁人的?”旁人自然指的是湘贵妃。朱皇后真心是虎,坐在后位十几年,说话还如闺中做姑娘时一样直,说话不拐弯,想到什么就直说。 自然,朱皇后敢这般说话,说到底是仗着已经赐了婚,两家即将联姻,与萧盈盈、林灼灼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林灼灼母女铁定不会背叛她,是以放心大胆地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林灼灼听了,垂头一笑,眼睫毛也垂下,免得眼底的嘲讽之意流露出来。 萧盈盈又婉拒了几句话,才终于推却了朱皇后的“好意”,最终以“还要去给皇上请安”为由,带着女儿出了朱皇后的凤仪宫。 林灼灼母女一走,朱皇后面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不悦地指着凤仪宫墙外的萧盈盈母女道:“常嬷嬷,你说她们这是什么意思,连一个太医都不肯帮本宫去抢?她们是不是也怕了那个湘贵妃?” 常嬷嬷一噎,朱皇后还是姑娘时就虎,就有些脑子不够使,若非当年朱国公府聪慧的大姑娘病逝,怎么轮也轮不到送她进宫。 如今在后宫坐了十几年冷板凳,朱皇后似乎越发脑子不好使了。 尤其湘贵妃进宫后,太子也不再被崇德帝独宠,朱皇后就越发失了平常心,处处虎着来,处处要强。 思及此,常嬷嬷默默垂着头不说话,任由朱皇后不悦地高声发泄,但会时不时点头假意赞同朱皇后的话,哄朱皇后欢心。 ~ 离开凤仪宫,林灼灼只觉空气都越发清新起来,连着深呼吸好几下,然后朝娘亲摆个大大的笑脸。 “灼灼,娘亲问你,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个感觉?怎的时好时不好的?” 萧盈盈扶着女儿肩头,凝神细望女儿,只见女儿面皮又恢复了白中透粉,瞧着很是健康了,再不是先头在凤仪宫里的苍白模样。 “娘,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先头在院子里,一接触常嬷嬷就觉得胃里难受,后来也不知怎的,听到四皇子的笑声,那阵难受劲陡地就散了。再后来,坐在大殿里与朱皇后在一块,也是难受得紧,可神奇的是,听了湘贵妃的事,又缓过劲来,不难受了。” 听着女儿这般说,萧盈盈眼前一亮:“莫非你的梦里,湘贵妃和四皇子有恩于你?所以与他们接触,你就身心舒坦?” 萧盈盈还记得前阵子女儿跟她说过的那个梦呢,梦里,与太子相关的人全是磋磨女儿的,那会不会与四皇子相关的人,全是于女儿有恩的? 林灼灼一噎,重生的事太过诡异,她并未向娘亲交代自个是重生的,只说过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恰好梦里梦外的事情对上了。 多跟娘亲以“梦”的形式聊聊上一世的事,并没问题,可有问题的是,上一世并没有四皇子这个人啊,林灼灼就是想多吐露一些,都无从说起。 没法子,林灼灼只能摇摇头,老实道:“娘,我做的那个梦里,并未梦见四皇子,我真的不知道。” “好啦,甭管知道不知道,竟然你接触他们身体能变得舒坦,那咱俩先去崇政殿拜见你皇舅舅,然后去湘贵妃宫里转转?兴许在那,能找到治疗你这怪病的法子呢。”萧盈盈摸着女儿脑顶,笑道,“方才皇后不是说了,湘贵妃一个月前从西南寻了一个葛神医来。” 西南一带医药世家繁多,能被那里的人们称之为神医,那医术绝对不是吹的。 林灼灼听着“葛神医”三个字,却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来,似乎在哪听过似的。 第24章 第24章 林灼灼一身粉色长裙,萧盈盈一身淡绿色曳地长裙,母女俩并肩行走在石子甬道上,暖暖的春风袭来,撩起林灼灼的粉色裙摆,触碰上萧盈盈的绿色裙摆。 余光扫到这一幕,林灼灼也不知脑子里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下笑将出来。 “好好的走着路,你又傻乐上了什么?”萧盈盈偏头看向女儿,不解道。 林灼灼一把挽住娘亲胳膊,仰起小脸蛋偏向娘亲这边,甜甜一笑:“娘,我像不像那朵红花,你就是那绿叶。”边说,小手边指向两人挨在一块的裙摆。 林灼灼的是粉色,萧盈盈的是绿色。 萧盈盈一把打开女儿攀附上来的手,面露嫌弃道:“呵,合着娘亲只能做那陪衬你的绿叶?你一枝独秀?”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哟,”林灼灼神秘笑道,“是爹爹说的,咱们还住在西北时,有次咱俩也是一身粉色和绿色,我悄咪咪问爹爹,我和娘亲谁美?你猜爹爹怎么说?” 提到自个丈夫,萧盈盈面皮上飞速掠过一丝羞意,有些不敢再被女儿面对面瞅着似的,忙目视前方道: “你那个臭爹爹还能怎么说,八成哄你道,你是红花,娘亲我是陪衬你的绿叶呗。偏心的家伙。” 林灼灼抿唇一笑。 爹娘感情确实是好得很呐,都好到娘亲吃起亲生女儿的醋了。 羞羞羞。 “死丫头,你爹到底说了什么?”等了好一会,不见女儿公布答案,萧盈盈又忍不住开口催问。 “还能说什么,爹爹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等我长成大姑娘才会真正的美,现在呀,哪怕我身穿红色裙子,被娘亲一衬托,也只能当绿叶,娘亲才是爹爹心头的……瑰丽大红花!” 最后“瑰丽大红花”几个字,林灼灼是贴在萧盈盈耳朵说的,咬字清晰又一个个字往外蹦。 还未蹦完,萧盈盈面皮“唰”的一下,又是一红。 林灼灼连忙捂嘴,“咯咯咯”偷笑个不停。 银铃般的笑声,很是悦耳。 好久没听过女儿如此愉悦的笑了,萧盈盈不禁也偏过头去,抿唇一笑。 却被林灼灼一把掰过来脸庞,母女俩面对面笑上了。 这样的温馨,这样的欢笑,萧盈盈已经很久没从女儿身上感受到过了。仔细算来,自打女儿噩梦连连起,就再没感受过女儿这般欢愉的笑。 笑声仿佛变成一只只小蝶,轻盈地绕着她和女儿飞,瞬间被包裹在一个花鸟鱼虫、笑语喧哗的仙境。 全是欢声笑语,全是美。 笑着时,萧盈盈有留意到,她和女儿眼下正路过湘贵妃的飞霞宫。 大约是受女儿先前那番话的影响,萧盈盈不禁寻思,莫非女儿突然心情如此愉悦,是因为靠近湘贵妃的飞霞宫,接近里头的湘贵妃和四皇子了? 抱着这个念头,萧盈盈继续微笑地观察女儿。 林灼灼的上一世里,连湘贵妃和四皇子这两个人都没有,又哪里晓得这一世的他俩住在哪座宫殿? 路过飞霞宫时,林灼灼瞧到殿宇大门上头的匾额了,“飞霞宫”。可惜在她的记忆里,飞霞宫不过是个寻常殿宇,好似是皇舅舅哪个不得宠的妃子住的,是以并未意识到里头住着的人是湘贵妃。 挽着娘亲胳膊,林灼灼一路欢笑着绕过了飞霞宫,然后两人逐渐远去,直奔崇政殿而去。 “你怎么不笑了?”彻底瞧不见飞霞宫后,萧盈盈果然发觉女儿面上笑容少了,且渐渐恢复成了近日面上常见的那种淡笑。 “哪有一直笑的,会笑得肚子疼呐。”林灼灼丝毫没意识到娘亲有所发现,随口道。 这个理由倒也没法反驳,确实一直笑会肚子疼,但萧盈盈还是冥冥中觉得跟远离飞霞宫有关。 “呀,我耳坠怎的不见了一只。”忽地,萧盈盈停下步子,扭头给女儿瞧。 林灼灼看过去,娘亲左边耳垂上的东珠耳垂还在,右边耳垂却空空如也,还真掉了。 “郡主别急,奴婢们这就沿原路返回去寻,还请郡主在那边的凉亭里稍等片刻。”后头跟着的领头宫女上前宽慰道,还吩咐另外两个小宫女引路前往凉亭,而她自个则要带上剩余的宫女太监返回去寻找。 林灼灼倒是没意见,挽着娘亲胳膊就要往那边的凉亭行去。 却不想,萧盈盈直接拒绝道:“不了,这副东珠耳坠可是你爹爹送我的,我得自个亲自回去寻。”说罢,就要原路返回。 林灼灼自然不会丢下娘亲,再说了,若是普通的耳坠倒也罢了,听说是爹爹送的,意义就不同了,林灼灼扬声道:“娘,我也跟你一块找。” 就这样,一行人纷纷低头沿着原路寻觅了回去,石子涌路上,边上的青草和小花上,尽数寻遍,一路又寻回到了飞霞宫附近的小径上。 林灼灼低着头一心一意给娘亲寻耳坠。 萧盈盈本人倒是一点不着急,因为她压根就没掉耳坠,那只东珠耳坠眼下正藏在她衣袖里呢。谎称耳坠掉了,不过是骗女儿重回飞霞宫,看是否有奇迹发生。 是以,萧盈盈假意低头寻着,眼神却时不时飞向女儿,然后……惊见女儿来到飞霞宫后再度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明显比方才表情愉悦了三分。 “娘,您瞅我做什么呀?”一个回身,林灼灼抓到了娘亲偷窥的眼神,笑着凑去娘亲跟前问。 “灼灼,娘亲刚刚发觉了一个秘密。”萧盈盈避开那些还在寻觅的宫女太监,搂着女儿来到一处无人的花丛边,只用女儿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 “什么秘密?”林灼灼有点懵,还没寻觅回爹爹的耳坠呢,好端端的怎么谈到秘密上来了? “灼灼,你好像一靠近这座殿宇,面上表情就会明显愉悦三分,你的身体有什么感应吗?”萧盈盈提醒道。 “啊?”林灼灼显然没料到会说这个事,先是一愣,随后还真的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带着三分惊喜描绘道:“浑身都轻松,脑子里似乎也没有烦心事似的,愉快得很。” “看来他们果然对你有影响。”萧盈盈扭头望向一旁的飞霞宫,沉吟道。 林灼灼反应过来娘亲指的是什么后,立马问道:“娘,谁住在这啊?”心头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很快听到娘亲道:“这里居住着湘贵妃,但是四皇子眼下应该也在里头。” 林灼灼听罢,立马转身回望眼前的这座殿宇。 自打重生归来,她就时不时胃里犯恶心,简直见不得上一世磋磨过她的人,越是磋磨得厉害的,她胃里越是难受得厉害。 如今,竟寻觅到了解药? 而这味解药,偏偏是上一世并不存在,这一世却陡地空降的湘贵妃和四皇子。 这是上苍在冥冥之中安排着什么吗? 林灼灼正凝神眺望着时,飞霞宫门口走出一道白衣身影。 背影很眼熟。 是那个白衣男子? 林灼灼心中一喜,没想到他会从这座宫殿里走出来,可白衣男子很快拐了个弯,行进林子里不见了。 林灼灼说不清道不明的,见到白衣男子出现就欢喜,似乎为了补上宝华寺那日欠下的一声道歉,林灼灼都没跟娘亲打招呼,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一路追进了林子。 跑进林子,眼见那白衣男子又要迅速消失在茂林深处,像上回龙吟坊那次一样,转眼不见了踪影,再也寻觅不着,又要错失一次相遇机会。 林灼灼心中一急,干脆大声喊出口:“哎,等等我。” 可前头的白衣男子显然没理会这句“哎”,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行去。 “喂?白衣男子!” “前头那个穿白色衣袍的!” 林灼灼边追,边大声喊,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林间,有了回声。 卢剑听到一声又一声的“白衣男子”“那个穿白色衣袍的”,唇边真真是狠狠一“嗤”,对身后那个小姑娘真心无语了。 他是没有自个的名字吗? 还是没有皇子身份? 再不济,她唤上一句“四表哥”都行啊,“喂喂喂”的算怎么一回事? 似乎心中不忿,卢剑脚下越发行得快,懒得搭理后面那个小姑娘。 林灼灼见白衣男子还是不停,索性飞快跑起来,一头猛冲过去,拼尽全力跑了起来。 却不想,白衣男子忽地停了步子,然后没刹住车的林灼灼,一头撞了上去。 “啊……” 林灼灼猛地撞到了卢剑后背上,额头好痛啊。 第25章 第25章 时光倒回一刻钟前。 卢剑一身白衣爬到顶层阁楼翻寻医书,寻了半日,刚从书架顶层的一排整整齐齐的书里,觅出自己要的那本,满意地捧着书朝楼下走去。 路过窗口,余光意外地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卢剑脚步一顿,朝窗外凝神望去。 呵,还果真是林灼灼那个小姑娘。 不知她今日又搞什么,翘起小屁屁一路猫腰低头,似乎寻觅着什么。 “东西找不着了,不会又要赖本皇子头上吧?”卢剑唇边一个讥诮,林灼灼对他干出任何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实在是栽在那个小姑娘手里不止一两回了。 “嗤!”卢剑念及曾经的事,忍不住又是一嗤。 正在这时,阁楼下的木梯处传来一声“剑哥,寻到了吗……” 听出是徐常笑,卢剑又最后瞟了一眼窗外宫墙外的林灼灼,便离了窗口,顺着木梯爬下阁楼,将手中医书抛给徐常笑,道:“那张药方在第一百八十七页,送去给葛神医过目,看要不要修改。” 徐常笑连忙笑着接过,飞速送去,很快又跑回来,道是少了一味药材,让去药圃里采。 “随便使唤一个都行。”卢剑一指一旁立着的五名宫装女子,全是葛神医从西南带来的医女,哪一个都是辨认药材的高手。 不过话音刚落,卢剑又改了口:“算了,还是本皇子亲自去一趟,到底是母妃的用药,假手他人不放心。” 说罢,卢剑大步向外走。 徐常笑点点头,“母妃的用药,不假手他人”,自然是这个理,也没多想。 话说卢剑一直大步朝外走,跨出飞霞宫门槛那刻,余光瞟见林灼灼正凝望着自己这边,能将他的一举一动瞅得清清楚楚。 卢剑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收回视线飞快跨出门槛,转过身,挑了条与林灼灼背道而驰的小径,快步朝林子那头行去。 只留给林灼灼一个背影。 很快,连这个背影都没了,因为卢剑已经快速没入林间,这片林子树叶繁茂,枝桠层层叠叠,绝对能隔绝掉林灼灼窥视的眼神。 虽然不知林灼灼小姑娘今日又在捣鼓些什么,但她每次一捣鼓,他准落不着好。 似乎怕了林灼灼,卢剑越发加快了步伐,没多久,身后隐隐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听出是她的,卢剑没搭理。 再过了一小会,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急促,还忽地传来一声:“哎,等等我。” 卢剑不用回头,一听便知是林灼灼在呼唤。 只是那个死丫头在呼唤谁呢? 谁是“哎”? 林子里除了他,难不曾还有旁的她不认识的第三个人吗? 卢剑武艺高强,五官敏锐,耳力更是出奇的好,不用眼神四处张望,光是一双耳朵也能听出林子里除了他和她,绝对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卢剑正细细咀嚼着她的那声“哎”,下一刻,更气人的称呼来了…… “喂?白衣男子!” “前头那个穿白色衣袍的!” 穿白色衣袍?无疑指的就是他了,再无旁人。 卢剑当真是一阵血气上涌,死丫头,他是没有自个的名字吗? 还是没有“四皇子”身份? 再不济,她唤上一句“四表哥”都行啊,“喂喂喂”“穿白色衣袍的”算怎么一回事? 唇边一“嗤”,卢剑越发不想搭理后头那个小姑娘了,一个健步朝前直奔,隐隐有了将后头的小姑娘越拉越开之势。 然后,林灼灼一见便急了,生怕再与前几次一般,白衣男子又要消失不见,白白错失了相遇机会了。 林灼灼再顾不得什么姑娘形象了,捞起裙摆一路狂奔,拼尽全力跑了起来。林子里早上刚下过雨,有些泥泞脚滑,前头的白衣男子也不知怎的,蓦地…… 脚步一停。 林灼灼正在猛冲,哪里刹得住?脚下又滑,更是想停也停不下来啊! 于是下一刻,没刹住脚的林灼灼,一头撞了上去。 “啊……” 猛地撞到了卢剑后背上,额头一阵吃痛。 那冲击力太大,卢剑若非武艺高强,定力好,随便换个旁的男子来,非得被撞得往前栽跟头不可。 后背吃痛,卢剑一个转身,目光直直射向正捂着额头的林灼灼: “喂,你追我?有何贵干?” 林灼灼不愿好好称呼他,卢剑也同等对之,只唤她一声“喂”。 冲出“喂”时,卢剑还双臂交叉搁在胸前,尾音上翘,一副浪荡样盯着还低着头的林灼灼。 正痛得眼泪汪汪的林灼灼,听到这一声不客气的“喂”,也没多想。 本来就是陌生人,哪怕偶遇过几次了,也还是不知彼此名讳的陌生人,他唤她一声“喂”很正常,就如同她不知如何称呼他,之前也“喂喂喂”的唤他一样。 卢剑后背上的肌肉太过结实,硬邦邦的,似铜墙铁壁,林灼灼细皮嫩肉的,猛地撞上去,真心不是她娇气,额头真心太疼了,疼到骨子里那种。 林灼灼痛得只能低着头,掌心一下又一下揉着额头,想等这阵痛劲过去了,再仰起头好好跟白衣男子说说话。 卢剑见她不回话,他还要采药没时间磨蹭,丢下林灼灼,径直转身而去。 林灼灼一惊,怎的又跑了? 好在这会子痛劲缓和些了,林灼灼想也不想,连忙抬起头冲他背影喊:“喂,你等一等。” 又是一声“喂”,卢剑当真是不愿再搭理她,嘴里一“嗤”,脚下步子绝不再停留一下。 林灼灼见他又不理自己了,想也不想,再度快跑追了上去,直直冲到他前方,张开双臂堵住他去路。 逼得卢剑不得不脚步停住。 “喂,死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卢剑凝视林灼灼,正要脱口而出这句话,不过话还未出口,竟先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林灼灼微微仰头,凝视他双眸,然后鼓足勇气道:“谢谢你,谢谢你上回救了我。” 该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林灼灼松了口气,这才放下一直张开还未曾放下的双臂。 卢剑唇边发出极轻地一笑,顿了一顿,好笑似的反问她:“你谢我?谢的哪回啊?” 林灼灼:…… 有些懵了,他不就只救过她一次吗? 难不曾,他还救过她数次? 在她还未重生回来之前,已经救过她数次? 看他的反应,她似乎一次道谢都不曾有过? 呃,尴尬了。 面对男子压下来的审视目光,林灼灼突然有些结结巴巴起来:“那,那个……就是谢你上回在宝华寺……救我那次。” “哦,那次啊,看见个大美人在空中飞,手一痒,便一皮鞭捉来抱了一抱,”卢剑目光扫过林灼灼被他上回搂过的小蛮腰,尾音上扬道,“说到底,是你被我占了便宜,你委实不必谢我。” “真的不必谢,哪有被占了便宜,还反过来要道谢的?” 语气中,带着三分轻佻和不屑。 林灼灼:…… 男子的反问,令她完全怔愣住,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回应。 卢剑不等她回过神来,抬起手,轻轻推开挡道的林灼灼,“呵呵”笑上两声,径直走了。 林灼灼被推得身子一晃,咬唇望着逐渐远去的白衣男子。 脑子好乱啊。 怎么完全听不懂白衣男子在说什么? 哪有像白衣男子这般,自己贬低自己的?还口口声声承认是眼馋她美色,手一痒就一皮鞭抓了她来抱一抱,然后摸了她小腰,占了她便宜? 白衣男子的思维,她怎么完全看不懂啊?绝对不像是正常人的思维啊! 林灼灼死劲咬唇,又咬唇,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就在即将破皮渗血时,脑海里闪过白衣男子眼底多次迸射出的“讥诮”,林灼灼突然反应过来,白衣男子不会是在说“反语”吧? 故意说反话讽刺她? 莫非她曾经被白衣男子救过,不仅没道谢,没感恩,还反过来指责过他“占她便宜”?甚至一耳光扇了过去? 从此,白衣男子一直记在心头,始终未能释怀,是以每见她一次,就讥诮一次? 呃,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能理解方才他为何要那般说反话了。 思及此,林灼灼连忙再次追上前去,想着索性与白衣男子好好谈谈,将误会说开了,兴许就好了。 却不想,等林灼灼再追过去时,林子里哪里还有白衣男子的身影?竟是举目四望,都再寻觅不到一丝白色的影子。 又瞎找了半刻钟,实在是见不到人,林灼灼只得放弃,心想,依着这阵子的偶遇频率,下次兴许还能再遇上白衣男子,好好把握住下次机会,厚着脸皮上,一次性谈清楚就是了。 思及此,林灼灼立马转身往回走,沿着原路返回,出林子去找娘亲了。 ~ 话说,林灼灼先前在林子里一个劲瞎找时,卢剑已经快速采回药材,返回飞霞宫了。 “剑哥,怎的去了这般久?”徐常笑已经等候足足一刻钟了。 按理说,剑哥步伐矫健,来去似飞,寻常医女两刻钟的路程,剑哥只需半刻钟就能搞定啊,今日居然足足翻出两倍的时间? 卢剑丢出一个“话多”的眼神。 唬得徐常笑立马噤声,只默默接过药材,转手给一旁的医女,吩咐快给葛神医送去。徐常笑再回过头来时,剑哥已经越过他,要往湘贵妃寝殿行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徐常笑眼神蓦地一惊,好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以为自己眼花了,剑哥后背上怎么会有……为了看得更清楚点,徐常笑偷偷儿尾随剑哥几步,然后确信无疑了…… 剑哥白色衣袍的后背上,真真切切印上的不是别的东西,千真万确就是——一个女子的红唇印! 还异常清晰那种! “跟过来作何?”卢剑察觉有异,顿住脚步问。 徐常笑连忙摇头:“没跟着剑哥,我要去那边亭子里坐着赏花,歇息一下。”说罢,摆出一副陪着葛神医炼药太累的模样,拍打完左手臂,又拍打右手臂。 卢剑点点头,自行走了。 徐常笑长舒一口气,一溜烟跑去了桃花树旁的凉亭里,对着满枝的桃花,“啧啧啧”好一阵。 “难怪采药这种事一向是医女去,今儿个剑哥非要自个去,原来是佳人有约啊。”徐常笑“啧啧啧”了几声,心头几乎笃定,那个佳人绝对就是林灼灼。 随后徐常笑又回想起来,先前爬阁楼时,好像瞅到林灼灼在飞霞宫外逗留。 剑哥绝对也瞅到林灼灼了,这才故意借着采药的机会,走出去在林灼灼跟前露露脸。 “剑哥行啊,这回进步神速,非但没与林灼灼起冲突,还成功夺走了小姑娘的初吻?”若后背上那个红唇印子算初吻的话。 算啦,算啦,就是初吻啦。 甭管怎么吻的,唇瓣总要死死贴上去,才能留下那样清晰的吻印吧? 这还能不算初吻? 哪怕是跟衣裳吻的,也算!谁叫它是剑哥的衣裳呢! 你说是不是? 徐常笑一脸贼笑地点头。 ~ 寝殿里,卢剑隔着纱帐守候在刚刚入睡的母妃旁,瞅着母妃安睡的面容。 “母妃如何?”卢剑摆摆广袖问。 身后立着一个葛神医,还有一个太医院院首莫太医。 两大高手彼此对望一眼,最后莫太医斟酌一下道:“贵妃娘娘只是寻常的受了寒,睡一觉起来,再吃几副汤药便无碍了。不过,除了受寒之外,另外有一个却是需要格外注意的,贵妃娘娘像是长时间郁结于心,忧心颇重,长此以往对身体损害极大。” 葛神医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郁结于心?”卢剑眉头一蹙,难道母妃并不想进宫?不想来到父皇身边?可是他明明记得,曾经不进宫时,母妃也是郁结于心。 葛神医摸着白胡须道:“四皇子若是知晓贵妃娘娘在苦恼忧思何事,不烦好好谈次心,想法子给贵妃娘娘解决了。实在不行,多带出去散散心,赏赏美景,也有不错的疗效,不要一直依赖汤药。” 卢剑点点头:“本皇子尽力。” 正在这时,崇德帝派了太监前来询问湘贵妃如何,末了,太监还朝卢剑道:“四皇子,皇上宣您过去一趟。” 卢剑不用问也知道,母妃身体不适,父皇朝务繁忙不能一直守在母妃病榻,对传话的太监又信不过,生怕太监说话婉转了又婉转,将八分的病情掩饰成了四分的,这才要唤了他去好生询问。 “好。”卢剑没推辞,抬脚便要走。 正在这时,老顽童葛神医瞅见了卢剑后背的异样,忙一把拽住道:“四皇子等一下。” 说着,拉了卢剑到一旁,矮小的葛神医踮起脚尖够上卢剑耳边,笑着提醒道:“四皇子先莫急着出门,还是回房对着镜子照照后背,再出门哟。” 卢剑甚是不解,后背有什么好照的? 葛神医不说话,只坏笑着将卢剑推出寝殿,在走廊上行了一段路,再一拐,推着卢剑进了在飞霞宫临时居住的厢房。 再“哐当”一下从外头阖上了门,将卢剑单独一人关在了厢房内。 老顽童还隔着门,对里头笑着道:“等会你会感激老夫的。” 门里的卢剑:…… 被老顽童葛神医整得完全一头雾水。 忽然,卢剑脑海里猛地闪过什么画面来,不会是林灼灼那个小姑娘撞上他后背时…… 思及此,卢剑立马有了行动,但没照镜子,而是一把脱下长袍,拿到眼前一看。 惊见上头有一道清晰鲜红的红唇印子。 躺在雪白的衣袍上,像极了红艳艳的野山花,妖娆多情那款。 “死丫头,幸亏老顽童提醒了,要不岂非带着它去见父皇了?”说完,卢剑立马丢下这件,开了衣柜门,另外拿出件白色锦袍来。 忽然,卢剑动作一顿,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很快酝酿成熟,然后勾唇一笑:“就这样办,等会让本皇子好好瞧瞧你面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于是乎,当卢剑开了门跨出去时,葛神医惊呼:“你小子行啊,换衣裳这般快?简直神速呢,比我还快!” 说完,走到卢剑后背一瞅,葛神医傻眼了。 尼玛,没换衣袍,还穿着原来那件? ~ 话说,林子里林灼灼弄丢了白衣男子,瞎找好一阵也寻觅不着,只得暂时放弃,先出林子去找娘亲。 却不想,回到飞霞宫旁的小径上,却不见了娘亲身影。 “娘?”林灼灼疑惑地举目四望,好端端的,娘亲怎的也不见了? 正在这时,一直守候在小径路口的两个宫女快步走了过来,笑道:“林三姑娘,郡主久等您不回来,便自行先去崇政殿了,郡主吩咐奴婢,若瞧见姑娘回来了,立马带您也过去。” 林灼灼:…… 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的,娘亲居然不等她,抛下她,自顾自先去了? 第一次被娘抛弃,林灼灼小嘴有些委屈地嘟了起来。 “嗯,走吧。”嘟嘴一小会,林灼灼很快心情又好了起来,兴许正如娘亲所发现那般,在湘贵妃和四皇子所居住的飞霞宫旁,她的心情容易好转,容易愉悦。 有两个宫女引路,一刻钟后,林灼灼抵达了崇德帝日常居住的崇政殿。 崇政殿的前院很宽敞,因着崇德帝喜洁,前庭大量种植着白梨花和兰草,一树树洁白梨花迎风飞舞,林灼灼也是喜欢梨花的,花瓣如雪一般,春日阳光下晶莹剔透,林灼灼见了,心头说不出的欢喜。 林灼灼望着一树树的白梨花,沿着前庭中间的石子小路,来到崇政殿台阶下。 “林三姑娘来了,皇上还在与朝臣们商议大事呢,先这边请。”笑着上前接待林灼灼的是崇德帝跟前的大太监,福公公。 林灼灼哪敢耽误了皇舅舅的朝堂大事呢,忙止了步子,先朝福公公微笑点头,随后跟随福公公来到了西配殿。 却不想,刚迈进去,居然见自个娘亲也在里头候着呢,正立在墙边看壁画。 “娘……”林灼灼立马娇声扑了过去。 萧盈盈转过身来,见了女儿这个撒娇的模样,“噗嗤”一下笑了:“死丫头,才多大一会不见,就跟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似的,扑到娘亲怀里来了。也不怕福公公笑话。” 福公公抿嘴直乐,嘴里说着:“哪敢,哪敢。” 林灼灼只管抱住娘撒娇,撅起嘴道:“谁叫您丢下我,自个跑了的。” 萧盈盈笑着探出手指头,刮了下女儿撅起的小嘴:“也不知是谁先抛下谁呢。娘亲等得不耐烦了,还不许我先撤?” 林灼灼:…… 呃,好像是哟,好像是她先一声招呼不打,先抛下的娘亲。 “好吧,扯平了。”林灼灼将撅起的小嘴放了下来,亲昵蹭了蹭娘亲胳膊道。 福公公在一旁笑着道:“还是见着郡主母女俩感情好啊,这样的母女情分,真真羡慕坏了旁人。” 萧盈盈瞅瞅赖在自个臂膀上的女儿,女儿打小就亲她,比别家女儿要亲娘亲多了,萧盈盈自豪又甜蜜地笑了。 林灼灼呢,也分外享受福公公“夸赞她们母女感情好”的话,忍不住望着娘亲眼眉,也甜甜笑了。 福公公又笑着寒暄了几句,便退出西配殿,守到崇德帝殿门外去了。 福公公一走,萧盈盈立马敛了笑,正色问女儿:“灼灼,你方才突然跑进林子里,做什么去了?娘亲喊你,都不应。” 林灼灼一听便知,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忙拉了娘亲坐在椅子里,林灼灼自个站在娘亲身后,一边给娘亲捏肩膀,一边贴住娘亲耳朵道:“娘,我方才又看到那个白衣男子了,怕他又消失不见了,就赶忙追了上去。” 萧盈盈自然晓得白衣男子是宝华寺那个救命恩人,点点头,道:“如何?追上了吗?” 林灼灼实话实说:“追上了,还将上回没来得及说的道谢话也补上了,可是……”说到这里,停顿了。 萧盈盈扭头看向女儿,只见女儿咬着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就没催问,只静静等着后续。 林灼灼到底没全部交代,毕竟白衣男子说的那些话,什么“手一痒……占了你便宜”之类的,有些轻佻了,她不大好意思全盘托出。 最后,林灼灼只挑拣了一件交代了:“听着白衣男子的话,他好似救过我不止一次,可是我不知感恩,非但没感激没谢过他,反倒……好像还言辞不慎惹怒过他。” 这个总结,是林灼灼反复琢磨,得出的结论。 萧盈盈一听,有些懵了,她女儿有落难过那么多次吗? 掰着手指头算,被人救过的也没几次啊。 除却宝华寺摔下马背,再有一次就是去年“船翻了,女儿坠入湖中”,可翻船那次,救下女儿的明明是太子啊。 除却这两次,萧盈盈并不记得女儿还落难被救过,谈何被白衣男子救过多次? “难不成,去年你翻船落水,救了你的人并非是太子殿下,而是那个白衣男子?”萧盈盈最终猜测道。 林灼灼一听,惊了:“啊?” 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与上一世有了不同,难不成连翻船坠湖之事都与上一世有异? 偏偏她脑子里空空,这一世的记忆,什么也想不起来。 林灼灼只得咬唇道:“娘,我也不知道啊,当时坠入湖中,我都被冰冷的湖水呛懵了。” 但顿了顿,林灼灼又点头道,“娘,要不咱们派人去查查去年坠湖的事?尽管过去半年多了,若果真救我的不是太子,而是那个白衣男子,总能查出点东西来的。” 萧盈盈点点头:“行,咱们出宫回到府里就开始查。” 若救下女儿的男子压根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冒名顶替的,呵呵,退亲成功就又多了一个筹码。 母女俩正低声商议时,外头响起福公公的笑声:“奴才给四皇子请安,皇上正在里头等着四皇子呢,快随奴才进来。” 四皇子? 林灼灼一听到“四皇子”,眸中一亮,立马从娘亲的圈椅后往西配殿殿门外跑。凤仪宫外头,没见着打马而过的四皇子的面,如今到了这崇政殿,她总能见上了吧? 可林灼灼怎么都没想到,她刚冲出西配殿殿门,只来得及瞧见男子衣袍后面的一片白色袍摆,下一刻,白色袍摆也隐没正殿门里,消失不见了。 林灼灼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了,要见四皇子一面,就这么难? 得了,反正四皇子人眼下就在正殿,在皇舅舅和朝臣跟前,丢不了。 大不了,她就伫立在走廊上,像守株待兔似的,一眼不错地盯着正殿门口。 林灼灼就不信了,等会四皇子还能不打正殿门口出来,插翅从别处飞了? 第26章 第26章 福公公见四皇子到了,忙走下台阶,一甩拂尘笑迎上去:“奴才给四皇子请安,皇上正在里头等着四皇子呢,快随奴才进来……” 卢剑瞥了眼西配殿方向,不走心地点点头,然后一甩袍摆,径自上了台阶,快速朝正殿门槛走去。 福公公:…… 四皇子耶,老奴的话还未完呐,还弓着腰跟您说话呢,您就这般不给老奴面子,径自跑了? 福公公笑着摇头,这四皇子啊,是越来越洒脱不羁了。 摇完头,福公公又握着拂尘,赶忙快步追了上去,好给四皇子开门呢。 却不想,还不等福公公追到殿门口,四皇子已经径自推开门,潇洒一撩袍摆,抬腿就迈进去了。 福公公:…… 哎哟喂,今儿个四皇子是怎么回事哟,跟个赶着去投胎的赶死鬼似的,动作那个快哟。 他福公公完全成了个没用的摆设喽。 福公公不解地望向四皇子远去的后背。 正在这时,西配殿门口唰地一下冲出个人来,福公公扭头一望,咦,林灼灼怎地急哄哄跑了出来? 还见林灼灼一出来,就着急忙慌地朝正殿门口望来,似乎扑了个空,满脸的失望。 福公公:…… 这一个两个的,今日怎的都如此怪异啊? 好好的,林灼灼她瞧什么? 突然,有个念头在福公公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成了形。 福公公一愣,立马瞅瞅着急忙慌跑出来的林灼灼,再瞅瞅速度贼快,简直是个赶着去投胎的赶死鬼似的四皇子,顿时悟了—— 莫非四皇子耳力好,早早听出从西配殿跑出来的是林灼灼,这才躲避似的动作快速地进了正殿门? 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福公公领悟似的点点头。 不过,他俩来了这样一出戏码,福公公倒是不惊讶,以前他俩更出格的事都捅出来过,让满皇宫的人看过大热闹。 眼下这一出,委实算不得什么,兴许就是浪荡不羁的四皇子,又不知怎的惹到了林灼灼,林灼灼一生气又要找四皇子算账呢。 突然,正想着的福公公,望向四皇子后背时愣住了,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可眨完眼后再瞅,还是没变,四皇子后背上还是有一个红唇印子,清晰明了地横在那。 “我的天呐,四皇子就这样一副浪荡的样子,去见皇上?”福公公以为四皇子刚与女子鬼混完,衣裳都没换一套,都来面见皇上了。 福公公暗咬内唇,为四皇子倒吸一口气,正殿里头除了皇上,还有别的朝内重臣呐,就这样一副鬼样子见人,福公公都不知道会不会惹怒皇上啊。还是皇上依旧如以往的每一次那般,再度纵容了四皇子? 正为四皇子倒吸一口冷气时,福公公一扭头,然后惊见林灼灼还逗留在走廊上,自打出来就没进去过了,显然要在这守株待兔,将四皇子一逮一个准了。 福公公真心服了这两位了。 福公公思忖一会,然偶整理两下拂尘和衣袍,来到林灼灼跟前,笑着道:“林三姑娘,皇上眼下还在正殿接见大臣呢,大臣们散了,皇上立马就会召见您了。怕是还要好一会呢,三姑娘不如进去坐等?” 就是四皇子,一旦进去了,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啊,用不着死守在这。 林灼灼听了,立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福公公,里头闷得很,不如这外头空气新鲜。” 她怎么可能再进去等? 万一她在里头坐等的时候,四皇子不知不觉又溜了,她又扑了个空怎么办? 打定主意了,就来个守株待兔,站在这走廊上等,直等到四皇子出来为止。 林灼灼意志一向坚定,一旦认定了什么,谁来劝都没用。何况是福公公这个什么都不知情的人,哪里懂她?更不听了。 丢出“不如外头空气新鲜”几个字,林灼灼立马转过身,假意面朝走廊外的庭院站着,那里梨花朵朵,青草依依,确实闻着舒坦多了。 福公公见林灼灼如此说,心头是不信的,不过她乐意在走廊上呼吸新鲜空气,只要不发出声音,不影响正殿里头皇上和臣子们的讨论,倒也还行。 是以福公公微笑着默许了:“那林三姑娘自便,老奴去守着正殿门口了。” 林灼灼偏过头来,朝福公公笑着点点头。待福公公转身离去后,林灼灼又望了眼空荡荡的正殿门口,望了眼四皇子随时可能出来的正殿门口。 正在这时,正殿内突然传出一道高呼声:“皇上,西南怒族突然来犯,其心可诛,微臣已细细对比过西南一带各个世家的势力,唯有南宫世家可以抵挡一二……” “听闻四皇子未入宫前,曾是南宫世家推选出来的少主,不知四皇子可否劝说南宫世家主动抵抗外敌……” 南宫世家? 少主? 原本林灼灼没打算偷听的,但“南宫世家”闯入耳里,还是大吃一惊。 林灼灼若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南宫世家,早在多年前就被抄家灭族了。 听闻因为通敌叛国,勾结外敌,而被朱皇后的父亲朱国公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前往西南将南宫世家祖祖辈辈所居住的一大片山脉,全部杀得血流成河,尸体遍地。 明明上一世早早就灭族了的南宫世家,这一世竟安然无恙? 四皇子还是南宫世家的少主? 天呐,林灼灼好似终于有点想通,为何上一世宫里没有四皇子这个人,而这一世空降了一个四皇子了。 竟是因为上一世南宫世家早早被诛杀全族,连同湘贵妃和四皇子一块死了,而这一世南宫世家安好无恙,湘贵妃和四皇子自然也都安好,然后安安全全被族长送进了宫? 林灼灼心头还有好多疑问,再顾不上守株待兔了,一溜烟进了西配殿,缠住萧盈盈道:“娘,湘贵妃和四皇子都出自南宫世家,南宫世家曾经是不是卷入过大案啊?” 正在品茶的萧盈盈一怔:“你小姑娘家家的,询问这个做什么?” 林灼灼一听便知,娘亲是知情的,忙撒着娇摇晃娘亲胳膊:“娘,我自打从马车里摔下来,很多东西就记不全了,方才好似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我想这个可能是一个契机,指不定您多告诉我一点东西,我的记忆还真就回来了呢。” 听女儿这般说,萧盈盈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当年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知道的人多了去了。遂小点声凑近女儿耳朵道: “是,十年前突然传来消息,说南宫世家通敌叛国,然后朱皇后的父亲主动请战,要率领十万大军奔赴西南围剿。可你皇舅舅还未点头,突然又传出消息说是被人诬陷的,紧接着没多久,翻案的铁证还真被人匿名送到了京。” “在之后,过了七八年,又传出当年你皇舅舅心头的白月光还没死,而且还秘密生下来一个皇子。然后,你皇舅舅激动万分,亲自前往西南,风风光光接了湘贵妃和四皇子进宫。” 听完这些事,林灼灼不知怎的,内心里强烈涌出一个想法,当年构陷南宫世家通敌叛国的不是别人,绝对是朱皇后娘家人做下的,甚至是朱皇后本人率先提出的主意。 理由嘛,很可能是朱皇后一党,秘密发觉了湘贵妃和四皇子的存在。朱皇后又深知崇德帝一直对湘贵妃念念不忘,是一生挚爱。 朱皇后一党生怕湘贵妃和四皇子将来回宫,会危险她和太子的地位,是以先下手为强,直接以通敌叛国为名,要血洗了南宫世家。 而上一世,还真被朱皇后一党得逞了。 思及此,林灼灼抚抚胸口,虽然还没见到四皇子本人,但内心里已经有点同情四皇子了,同情那个上一世还是男童,便被虐杀了的四皇子。 幸好,这一世有高人出现,及时寻觅到了反驳“通敌叛国”的铁证,要不,这一世的四皇子还是刀下魂呢。 林灼灼知晓了这些往事,蓦地,心口有些泛疼。抚着胸口,对四皇子多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就好像看经历过大灾大难,最终涅磐重生,获得新生的人一样。 倒是与她自个有点类似了,她是被人磋磨死后获得了重生,而四皇子是因为匿名高人的善举,而获得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一时,林灼灼对四皇子生出了息息相惜之感。 因着这份息息相惜,连四皇子前阵子搅了她抓奸之局的事,也瞬间释然,放下那份怨怪了。 同时,林灼灼还想到一件事,会不会因为两人命运有类似之处,所以她每次挨近四皇子和湘贵妃,就会身体自然而然舒坦,心情也好转? 是这样的吗? 萧盈盈见女儿听完南宫世家的事,似乎情绪受到了惊扰,面色是变了又变,忍不住扶住女儿肩头,要询问这是怎么了。 正要开口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福公公的笑语:“陈国公慢走,秦大将军慢走……” 林灼灼双眸一亮,立马晓得,皇舅舅和大臣散会了,忙站起身来奔向走廊。立在走廊那放眼望去,先将正朝崇政殿院外走的背影一一扫过,没有先前见过的白色袍摆,然后再视线回到正殿门口,一一盯着鱼贯而出的人。 直到尽数走光,再没人出来了,还是没见到白色袍摆的人。 换言之,四皇子没走,应该是被皇舅舅留在里头了。 林灼灼正想着时,正殿门口的福公公送完那批大臣,一转身瞅见林灼灼又出来了,忙笑着过来道:“郡主,三姑娘,皇上请你们过去呢。” 萧盈盈还坐在西配殿的椅子上呢,见福公公来请了,才起身缓步踱了出来。跨出门槛,朝女儿眼神示意“走吧”。 林灼灼点点头,落后娘亲一步,尾随着一块朝正殿门口行去。 踏出几步后,林灼灼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感慨,难怪先前几次想见四皇子,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竟是冥冥之中有上苍盯着呢。 直到她发觉自个身体会因为接近四皇子而变得舒服,对四皇子产生了期待感,直到她晓得这一世空降的四皇子是打哪来的了,知晓了四皇子的大致背景和故事,才让她真正见上。 抱着这样的念头,林灼灼突然觉得自己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踏出了仪式感似的。 一步一步,终于靠近了正殿门口,林灼灼迫不及待微微偏头,视线先望进了正殿里去…… 第27章 第27章 【别急,本章肯定见上面】 终于靠近了正殿门口,林灼灼迫不及待微微偏头,视线先望进了正殿里去,然后惊见正殿里只剩下崇德帝一人端坐龙椅,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再没了旁人。 咦,四皇子人呢? 没走出正殿大门,也没在正殿里,凭空消失了? 林灼灼满腹疑惑,却无人可问,也只得先跟随娘亲规规矩矩迈入正殿,然后与娘亲一块来到崇德帝跟前行礼问安。 “皇上万福金安。”萧盈盈屈膝行礼道。 “别,还是唤朕表哥,耳朵更舒服些。”崇德帝朝萧盈盈做了个免礼的动作,笑道,“一声皇上,都显得生分了,你未出嫁前咱俩多要好啊,嫁给林镇山跑去西北住了十几年,再回来就生分了?” “早知如此,朕当年就不该答应让你嫁给林镇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盈盈抿唇一笑,这才站直了身子,笑着改口道:“表哥,盈盈知道了。” 崇德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崇德帝和娘亲的对话素来如此温馨,上一世林灼灼便习惯了,这一世再遇上,心头是半分惊讶都无。 娘亲请过安,就该轮到林灼灼了,因着上一世崇德帝始终待她很好,林灼灼屈膝行礼时那声“皇舅舅”喊得是真心甜: “皇舅舅,灼灼给您请安来了,愿皇舅舅天天笑口常开。” 说着,小脸蛋一仰,那笑容是说不出的灿烂。 “灼灼,有一阵子没见了,还不快上前来让皇舅舅好好瞅瞅,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崇德帝笑着打趣林灼灼,还朝林灼灼招手,示意上前。 林灼灼立马小步上了前,停在龙椅边。 却见崇德帝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礼物来,拿到林灼灼跟前,笑道:“听闻前阵子你梦魔了,皇舅舅忙得没时间去探望你,这是弥补你的小礼物,不许再怨怪皇舅舅不疼你哦。” 林灼灼“噗嗤”一声笑了,这世上的外甥女,有几个敢怨怪皇舅舅不去探病的呀? 何况,当时皇舅舅虽然没去林国公府探病,但一应的赏赐却是去了好几波,对她这个外甥女的在意,满京城的人可都瞧得清清楚楚的。 林灼灼哪里还会有怨言? 林灼灼忙双手捧过小礼物来,笑得甜滋滋的:“知道啦,皇舅舅对灼灼最好啦!抱怨谁,都不敢抱怨您啊。” 说着,还凑过嘴去亲了小礼物一口,以示对皇舅舅礼物的喜爱。 果然,崇德帝瞧得满心欢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趁着皇舅舅心情好,林灼灼索性将心头疑惑问出了口,假意将正殿瞅了个遍道:“咦,皇舅舅,四表哥不在么?先前明明见他进来了的。” 见问老四,崇德帝也没多想,表兄表妹间比旁人亲厚些很正常,当即指着珠帘道:“在后面呢,等会就出来了。” 林灼灼顺着崇德帝手指望过去,就见到一挂珠帘悬在通向后殿的门上。蓦地想起,进来时好似见到过珠帘微动,想来那会子四皇子刚刚挑帘进去不久。 只是四皇子进入后殿去做什么呢? 一般而言,后殿乃崇德帝的私人领地,除却崇德帝本人,唯有得宠的妃子才进得去。放眼整座后宫,能进去的怕是唯有湘贵妃,便是朱皇后来了,多半也进不去。 思及此,林灼灼越发好奇四皇子进去做什么了。 正在这时崇德帝开口了:“老四那小子也不知磨蹭些什么,去了那般久还不出来,可别将朕的东西又翻乱了。灼灼,你进去瞅瞅,要是你四表哥寻到了东西,让他赶紧出来。” 得了这话,林灼灼心内一喜,忙应下道:“好的,皇舅舅,我这就去。” 说罢,林灼灼朝娘亲一眨眼,火速穿过珠帘,溜进了后殿。 帝王居住的后殿,当真与别处不同,雕梁画栋,处处雕刻着飞龙,金色的帐幔一幅幅垂落,中间扎上金布,窗户敞开,阳光涌进来,照得室内一派金碧辉煌。 两世以来,林灼灼还是头一次进入这等梦幻之地,金色帐幔随风飞舞,时不时撩拨她的脸,她的手,还有她的腿。 “四表哥?”寻了一路,似乎没看到人,林灼灼忍不住轻声呼唤。 “林三姑娘,四皇子在前头。”忽然,有人微笑着回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林灼灼一跳,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当值的宫女从帐幔后探身出来,笑着朝她说话呢。 “哦,好,谢谢这位姐姐。”对待崇德帝身边的人,林灼灼还是愿意嘴甜的,一声“姐姐”哄得那位宫女笑逐颜开,将四皇子所在的方位指得更清晰了。 林灼灼为了早一刻见上四皇子,当即直奔宫女所指的方位,尤其离了宫女视线后,脚下步子不知不觉放快了。 却不想,快速绕过一幅帐幔时,迎面撞上了一人。 “哎哟。”林灼灼被撞得倒退两步,身子不稳向后仰…… 这时,一道白色广袖飞速而来,广袖里的手掌似乎要托住她后腰。 可还未真正触碰上呢,下一刻,也不知为何骤然松开撤了回去。 然后,林灼灼自然没能稳住,一把跌落在地。倒下时,还扯得帐幔承受不住重量直直坠落,金色帐幔如瀑布一般倾泻在她身上,覆盖了她一头一脸一身,完全隔绝了外头的世界。 “林三姑娘。” 包裹在大幅帐幔里,眼前一片黯淡,林灼灼听到有宫女呼唤着快步赶了过来。可宫女还未来到跟前,林灼灼就听到了一声: “退下。” 是个男子的,音色动听,但却尾音上扬,透着三分洒脱和不羁。 宫女们立马止了步子,听那动静,似乎纷纷听话地折了回去。 然后林灼灼愣住了,先是震惊于这个男子说话的权威,在皇舅舅的后殿里居然可以随意指挥里头的宫女,随后反应过来,这个说话的男子八成就是四皇子了。 终于要见上了,林灼灼心头一阵激动,也不管四皇子为何不让宫女上前帮她,自个抬起双臂努力将罩在头上、身上的金色帐幔掀开。 却在这时,金色帐幔似乎被人从外头一脚踩上了,林灼灼怎么努力都掀不开。 林灼灼一愣,随后明了过来,八成是四皇子从外头踩上了。 林灼灼分外不解地喊了一声:“四……四表哥?” “哟?肯唤我四表哥啦。”外头的男子语带调侃,极轻地笑了一声。 林灼灼:…… 什么叫“肯唤他四表哥了”? 难道没重生之前的“她”都不肯叫他“四表哥”,而是直接称呼“四皇子”的么? 正在这时,林灼灼蓦地惊觉,四皇子的声音好似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等等,这样的调侃,这样放荡不羁的语调,还有先前看见的白色袍摆…… 林灼灼蓦地猜到了什么,微微张嘴惊讶了,四皇子竟是他? 竟是她先前在林子里还追过的白衣男子? 林子里那会,她还不认得他,一直“喂喂喂”地唤他来着。 若果真如此,倒是明了四皇子此刻所言“哟?肯唤我四表哥啦”话里的意思了,竟是调侃她林子里不尊称“四皇子”,也不喊他“四表哥”,而是一个劲“喂喂喂”地乱叫唤。 想明白了,林灼灼连忙要扯下头上的金色帐幔,好瞧上一眼证实自己的猜测。 却不想,还不等她动手,外头踩着的脚忽地一撤,随后像掀红盖头似的,她头上和身上的金色帐幔被外头的四皇子一把掀开。 刹那间,阳光刺目。 林灼灼本能地偏头闭眼,抬起手臂挡住双眼,待缓过劲了,双眼适应些了,才试探性地缓缓睁眼。 拿开手臂放下。 然后抬头,下一刻,果真对上的是那个白衣男子的脸,正立在那居高临下凝视她呢,眼底带着一丝玩味。 林灼灼怔怔地保持仰头的姿势,望着他。 心道,四皇子果然就是那个白衣男子,难怪先前几次偶遇,总感觉白衣男子对她很熟似的。 原来是皇舅舅家的四表哥。 “怎的,被帐幔盖傻了?”卢剑见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索性笑着缓缓蹲下身子,双眼略微高过她头顶,保持半蹲的姿势居高临下凝视她,带着三分讥诮道,“不会又在琢磨着要跑出去告状,说我欺负了你吧?” 林灼灼:…… 难道她先前很爱告状,总说他欺负了她吗? “去吧,今儿个,本皇子还真就是欺负了你,故意悄咪咪撞倒了你不扶,还喝退宫女不许帮你,末了更是一把踩住帐幔让你困在里头出不来。”卢剑徐徐吐出一口气,眉眼一弯,笑眼里带着三分挑逗。 语气更是说不出的欠揍。 林灼灼:…… 不知先前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何事的她,脑子越发懵了。 始终保持微微仰面的姿势,傻愣愣凝视着他。 四目久久相对。 “呵”,最后是卢剑轻笑一声,起身丢下她,径自朝后殿门方向走了。 林灼灼依旧懵懵地坐在金色帐幔里,甩甩头,理不清楚状况。 “三姑娘,别再跟四皇子计较了,四皇子心眼不坏,就是爱捉弄人了些。”四皇子一走,先前被喝退的宫女忙奔上前来搀扶林灼灼起身,边帮她走出帐幔,边为四皇子说好话。 林灼灼听了,忍不住反问:“我之前……很喜欢与四皇子计较吗?” 宫女:…… 立马微笑不说话了。 没说话,但这副表情无疑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林灼灼认得这个宫女,名唤紫鸢,上一世时就是皇舅舅跟前得力的大宫女,为人不错,从不挑拨离间,总是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再想想紫鸢方才劝慰的话,想来这一世她与四皇子之间真的是结过不少梁子。 第28章 第28章 四皇子都出去了,她这个进来催四皇子出去的人却还逗留在这,不像样。回过神来的林灼灼,再不多逗留,尾随大步离开的四皇子一道朝后殿出口行去。 四皇子在前。 林灼灼落后大约十来步。 林灼灼脑子一直懵懵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视线,于是,望向四皇子后背的她很快瞧出了不对劲。 “四……四表哥……”林灼灼急忙唤他。 可已经来不及了,四皇子已经抵达了出口,抬脚一跨,出了珠帘,去到了正殿里。 林灼灼面皮作烧,只觉尴尬得要死。 因为她瞧到了,四皇子后背上,白白的衣袍上清晰地蹭上了一个红唇印子。 脑瓜子随意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弄上的,不就是她先头在林子里猛追上去,一个没刹住脚步,一头撞上他后背时,唇上的粉红唇脂蹭上去了么。 要死了,尴尬了。 四皇子一直不晓得,还明晃晃穿着“红唇印子”到处招摇,眼下,还招摇去了崇德帝面前。 林灼灼只觉自个的面皮快被烧没了。 都有些不敢跨出后殿去前殿了。 内心里这般想着,林灼灼脚下步伐确实放慢了,几乎是磨蹭着挨到了珠帘边。这时,外头果然传来崇德帝略带三分惊讶的问话: “老四,你这后背上……是怎么一回事啊?” 先前正殿里人多,一群大臣站得满满的,老四夹在中间不显,而且崇德帝注意力都放在讨论西南怒族的问题上了,压根没心思去留意老四的衣着问题。 眼下,正殿人空了,老四又是从身后的珠帘门绕到龙案前的,有短暂的背对时间,崇德帝一眼就瞄到了,忍不住问出了口。 萧盈盈听了,也扭头望去,然后惊讶地咬住了唇,这四皇子委实……太会玩了些。与女子厮混的痕迹,都明晃晃带到崇德帝跟前来了,先前还见了那样一班子朝臣。 之前萧盈盈远远住在西北,去年才回的京,回京后只是听闻四皇子名声不佳,有些浪荡不羁,但接触过几次,对他评价也还凑合,一度以为可能是太子一党故意抹黑四皇子的呢。 眼下见了,萧盈盈算是真真切切领悟了,“那些浪荡名声”从何而来的了。 全是四皇子自己亲自作出来的。 那鲜红刺目的女子红唇印子,萧盈盈简直没眼看,只短暂瞅了一眼,忙偏过头去再不好意思瞅上第二眼。 而卢剑本人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手指着后背,朝崇德帝落落大方表示: “没怎么回事啊,就是一个小女子也不知怎的,突然一路追着我,冲了上来没刹住车,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想来就是那会子,她的小嘴‘啵’的一下,‘亲’上去的吧。” 听了这话,崇德帝尴尬笑了两声:“你倒是诚实。”手指头点他,一副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事实就是如此,没有撒谎的必要啊。”卢剑说着这话时,眼神飞速瞥过藏在珠帘后不敢出来的林灼灼。 四皇子这个眼神,萧盈盈没逮到,但从四皇子方才的详细描述里,听得萧盈盈内心咯噔一下。女儿先头追着白衣男子进入林子的事,她是晓得的,眼下瞅着四皇子一身白衣…… 别是四皇子嘴里那个“小女子”,说的就是她的女儿林灼灼吧? 思及此,萧盈盈耳朵微微发烫,窘得厉害。 连萧盈盈这个当娘的都如此,更别提猫在珠帘后不敢出来的林灼灼了,听了四皇子落落大方的描绘,林灼灼只感觉自个脸皮都快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烧成灰烬那种。 偏生这时,外头的崇德帝问了:“咦,你灼灼表妹不是进去寻你去了吗,怎的你都出来了,灼灼还没出来?” 卢剑道:“哦,小姑娘走路慢吞吞的,可能还要磨蹭一会吧。”说着,飞快又瞟了眼珠帘后的林灼灼。 听了这话,林灼灼再没办法躲下去了,只得向前走几步,拨开珠帘,走了出去。 一阵清脆的珠帘相碰声。 卢剑第一个循声望过去,对上林灼灼一张绯红的脸,立马讥诮地笑了。 这还是林灼灼这个死丫头,第一次为了他而脸红害臊呢,别说,红扑扑的脸蛋,还挺好看的。 卢剑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林灼灼面对大殿里齐刷刷投来的三道目光,却是恨不得化作一缕青烟,散了不成形的好。 “灼灼,你脸怎么了,一片潮红?”崇德帝瞅了一眼,立马关心地问。 “是么?”林灼灼故作不知,掩饰性地抬起右手在面颊扇了扇,“兴许是热了吧。” “三月的天,穿着繁复的宫装,里三层外三层的,我也有些热。”萧盈盈琢磨出了点什么,忙也扇着右手,为女儿打掩护。 于是,这个理由,崇德帝信了。 林灼灼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了娘亲一眼,随后不经意间瞥向了四皇子。 然后两人目光短暂在空中交汇,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一刹那,四皇子立即收回了视线,但林灼灼还是察觉出他眼底流淌出的一丝得意。 得意? 林灼灼心内一震,难不成四皇子早就晓得后背上有红唇印子,却故意穿出来?只为了当面羞她?或者说是只为了看她面颊泛红的臊模样? 得逞了,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这话没法问出口,也注定问不了了,因为四皇子已经双手一拱,向崇德帝告辞了:“父皇,母妃还需要人守护,若父皇没事交代了,儿臣先告退。” 崇德帝当即点头:“好,老四,你先替父皇好好照顾你母妃,晚些时候父皇再过去。” 说着这话时,崇德帝将手搭在厚厚一沓折子上,这个动作显露出了君王的无奈,想立马奔去爱妃身边守着,却朝务太过繁忙,只能到了晚间再去。 卢剑自然懂父皇的无奈,笑着点头,随后拱手退下了。 转身退下前,再次扫了一眼林灼灼那张绯红的脸,勾唇一笑。然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崇政殿宫门,拐个弯,愉快地消失不见了。 ~ 四皇子走后,萧盈盈带着女儿也朝崇德帝告辞,因着湘贵妃正在病中,崇德帝怕探病反倒影响了湘贵妃休息,是以暗示萧盈盈母女今日不必前去探望。 萧盈盈只得作罢,一刻钟后,带上女儿坐上回府的马车,出了宫。 马车刚出了宫,驶上人声嘈杂的街道,马车里的萧盈盈就问上了:“灼灼,四皇子后背上的红唇印子,是不是你不小心弄上的?” 林灼灼:…… 都出了宫了,那茬事还没过去啊? 林灼灼迅速红脸垂下头,不安地搅动手指头,这模样仿佛在乞怜,娘,女儿已经臊得不行了,能别再问了么。 萧盈盈果然不再问了,女儿的反应已经承认了一切。 换句话说,先头崇政殿里四皇子描述的画面,全是真的,女儿一头冲上去,撞上了四皇子后背,有了嘴唇的触碰。 顿了两顿,萧盈盈抚摸女儿脑顶,宽慰道:“灼灼,没事的,你们是表兄妹,不小心碰撞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女儿已经与太子定亲了,再与四皇子闹出这样的肌肤相亲来,哪怕是表兄妹也不大好。但既然太子敢做出与林真真偷情的事,那这桩亲事哪怕还没退成功,在萧盈盈眼底也不作数了,视女儿为自由身。 自由身么,那么点点触碰,又不是故意的,在民风开放的大武王朝,压根不算个事。 也不知是娘亲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怎的,反正林灼灼顷刻间释然了很多,绷紧的面皮松了下来。还主动抬头与娘亲聊起了天: “娘,先头您和皇舅舅在聊些什么,可是有提到东南沿海的战事?” 萧盈盈多聪明的人啊,立马猜出女儿是想询问苏炎的事,直接道:“今儿你皇舅舅大大赞赏了苏炎一番,说是太子和苏炎抵达后,苏炎提出的战术战略很有用,倭寇之战逐渐扭转战局。后来你爹爹也去了,我大武王朝就更是实力大增,漂漂亮亮干了一仗大的,小战役里也鲜少有失败的。” 听闻战局开始扭转,林灼灼心下一松,为东南沿海的百姓感到欣慰。随后疑惑也随之诞生:“娘,你说苏炎一心辅佐太子,是因为他公私分明,还是因为……还没察觉出太子和林真真的事?” 萧盈盈摇摇头:“这个隔得太远,见不到苏炎本人,不好猜。回头给你爹爹去封信,让你爹好好观察一番,兴许会有答案。” 林灼灼点点头。 ~ 一晃半年后,东南沿海,月夜。 今日又干下一场硬战,太子卢湛兴奋得举办庆功宴。 因着战事频繁,城里城外均在抗战,还坚持营业的酒楼不多,太子卢湛随意挑选了一家距离军营近的酒楼,小小办了一场庆功宴,也算是鼓励大小将军的气势。 “苏炎,你真不愧是咱们的军师,妙计一条又一条,孤佩服得紧呐!”太子卢湛端起酒杯站起身,朝邻桌的苏炎敬酒,“这杯酒,孤必须敬你!来,咱们君臣一心,一干到底!” 说罢,太子卢湛率先仰头,一饮而尽。 能得到当朝太子开宴时的第一杯敬酒,绝对是最高规格的礼遇,一时在座的将领没有不艳羡的。但艳羡归艳羡,他们也晓得,苏炎是实至名归,当得起。 苏炎站起身,摇着酒杯立在那,却只是面色平静地凝视太子一饮而尽,心头半点喜悦都无。 太子可是背着他,与他未婚妻偷情的男人啊,给他苏炎戴上了绿油油的大绿帽,可悲的是,他苏炎一个妙计又一个妙计地救下了当地的百姓,为百姓们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胜仗的果实却被太子戴在了头顶,为太子增添光彩了。 救百姓,苏炎心甘情愿,但为太子脸上贴金,苏炎却是肉疼心也疼。 半点欢喜均无。 手指捏着酒杯,迟迟未喝。 “苏炎,太子干完了,轮到你了,快喝啊!”一堆将领起哄,一时场面非常热闹。 镇国大将军林镇山(林灼灼之父),以为苏炎谦虚,不好意思在他这个镇国大将军面前,第一个被太子称赞和敬酒,才有些犹豫没赶紧喝了。 其实,按理来说,林镇山作为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将,在倭寇战役里也是扛把子的人物,又是太子的准岳父。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太子理应先敬酒林镇山才对。 但是林镇山也确实被苏炎的才气所震撼,被苏炎这段时日抛出的一条条战略战术所震惊,对苏炎欣赏得不行啊,是以甘愿让出这个被第一个敬酒的名头。 林镇山见苏炎犹豫不喝,忙鼓励似的拍打苏炎肩头,点头笑道:“喝了吧,该当的!” 主位上的太子卢湛,捏着空酒杯,笑望了一眼识趣的林镇山。太子自然晓得,按着辈分和地位应当先敬酒林镇山这个准岳父才对,可心头就是莫名的不大乐意,仿佛这般就会亏欠了他的林真真似的。 再说了,有婚约在,林镇山跑不掉,思之再三,太子还是做出先拉拢苏炎的事。 率先给苏炎敬了第一杯酒。 苏炎被林镇山拍着肩头一劝,笑了笑,最终在一片起哄声中嘴唇挨上了杯沿,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过喉,非同一般的刺激,那番刺激倒是稍稍压下了苏炎心头的悲凉。 不甚酒力的苏炎,一杯烈酒下去,便有些个头晕难受,继而体力不支。 林镇山忙扶住苏炎胳膊,摇着头笑道:“真真是书生啊,这点酒就上了头。” 这时,太子卢湛开始了第二杯敬酒,这第二杯可是躲不过了,只能敬酒林镇山这个准岳父。 敬酒前,太子心头还默默对林真真说了句“真真,孤不是因为他是林灼灼之父而敬他,只是因为他是得力干将,你不要误会啊”。 说罢,太子才笑着开口朝林镇山说敬酒词。 林镇山喝酒期间,已有士兵上前搀扶明显上了头的苏炎退出宴会厅,径直回酒楼厢房休息。 太子卢湛瞥见了,唇边隐隐一笑。 ~ 酒楼厢房,士兵搀扶苏炎躺在床榻上后,便按照太子的交代火速出去了。 刚阖上门没多久,一个美貌姑娘披着浴袍,从东边的净房缓缓走了出来。 两条修长的白腿露在粉红色的浴袍外,就这样,最终站定在了苏炎的床榻前。 床榻上的苏炎浑身不舒服,大约是太过燥热了,已经开始胡乱拉扯着身前的衣襟,似乎敞开些,再敞开些,吹吹凉风,就能舒服了。 第29章 第29章 庆功宴上,太子卢湛满面兴奋,很是活跃,朝几大干将敬完一轮酒后,面对大大小小的将领们对他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一杯杯干下去,太子卢湛红光满面。 不过到底没修炼到千杯不醉的境界,太子卢湛也知道适可而止,后来就只笑着捏葡萄吃了,再后来见宴会厅门口出现了个小厮,太子卢湛立马寻了个酒劲上头的借口,中途离了席。 太子卢湛刚踏出大厅,往净房那边走,那个小厮立马赶到身边来,悄声道:“太子殿下,成了。” 太子卢湛眸中一亮:“真成了?” 小厮死劲点头:“千真万确,安排进去的姑娘……叫上了。” 太子卢湛微微一愣,没有过男女之事经验的他有些没听懂,什么叫做“叫上了”? 但下一刻忽地想起,曾经在京城龙吟坊时,有次路过一个雅间,里头传出女子哼唧声,婉转啼叫似莺啼,隐隐还闻得床脚的“嘎吱嘎吱”声。恰逢雅间门不知怎的开了,太子卢湛瞥过门缝,见到过男女叠在一块的情景。 于是,太子卢湛有点懂了“叫上了”是大概怎么个情景,说白了,就是苏炎上了那个姑娘呗,做下了对不起林真真的事。 “好,干得好,有赏。”太子卢湛越发红光满面起来,说罢,还让小厮领路,他要去现场“抓奸”。 小厮连忙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厢房门:“还在里头呢,不过眼下没动静了,估计是刚刚完事了。” 那可得加快步子了,免得苏炎穿上了衣裳不认账。 思及此,太子快步来到苏炎所在那个厢房前,示意小厮上前叩门。 连叩三下,里边儿没回应。 太子卢湛为了进门,索性开口道:“苏炎,听闻你酒劲上头不大舒服,孤给你送来一碗醒酒汤。” 太子殿下亲自送醒酒汤,里头哪能还不开门? 果然,没一会,里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到了门后,似乎顿了顿,才“嘎吱”一声打开了门。 开门的不是苏炎,而是先前安排的那个美貌姑娘,名唤月灵的。 月灵姑娘绯红着脸开门后,见门外果真站着个一身锦袍的男子,她不认得太子殿下,但想来也无人敢冒充当朝太子。 面对太子殿下,月灵哪敢衣裳不整,慌忙抬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又将腰间还虚虚陇上的腰带往死里系紧,然后“噗通”一下跪迎在了地上: “奴……奴婢月灵,给太子殿下请……请安……” 这姑娘显然是第一次面见大人物,紧张得结结巴巴的。 太子卢湛瞅一眼月灵姑娘从头到脚的凌乱,心头越发欢喜了三分,但面上却摆出了怒意,大声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苏大人的厢房?” 说罢,太子卢湛一脚踹开战战兢兢的月灵姑娘,大步闯了进去。 然后见床帐里办完事累得睡过去的苏炎,似乎被吵醒了,翻个身不耐烦道:“谁啊,吵什么?” 话音未落,苏炎见是太子殿下来了,先是明显一怔,随后不急不慌从床下勾起一件外袍套上,大致整理了一下,才掀开帐幔下了床。 “下官该死,方才睡过去了,没出门去迎太子殿下。”到底是苏炎,被现场抓奸在床,眸子里也尽是镇定。 行过礼后,苏炎还万分冷静地反问太子:“太子殿下不是该在庆功宴上吗,怎的突然来寻下官,莫非战事有变?” 苏炎不仅镇定万分,还开口就是战事。 这让一心只想来抓奸的太子卢湛心内莫名一虚,但面上不肯认输,还保持着三分震惊和怒意,指着地上跪着的月灵姑娘道: “苏炎,她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已经与林灼灼的二堂姐定亲了,怎能背着她做下这等事?” 背着未婚妻,偷人? “若是被林国公府的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闹呢,尤其林灼灼最是个火辣不能忍的性子,要是知晓你暗地里背叛了她堂姐,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退亲都是轻的,到时怕是要闹得你声败名裂不可!孤这个太子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在太子卢湛眼里,林灼灼就是这样一个上蹿下跳、性子不安分的女子。 这番话说出来,是提醒苏炎将来可能要面临退亲的局面,到时真的闹大了,要退亲,也是苏炎背地里找女人自找的。 而他太子殿下,自然会尽力保住你苏炎,但奈何,准太子妃林灼灼太彪悍,又有宝扇郡主和镇国大将军当靠山,林灼灼当真闹将起来,他这个太子也未必能够压得下。 所以,一番话下来,太子可谓是光往自个脸上贴金,将自个划归为会保护苏炎的老好人,坏事黑锅尽数往林灼灼头上扣了。 太子卢湛原本以为这样一剖析后,苏炎会立马求着自己保密,帮他遮掩,哪曾想,接下来的一幕完全震惊掉了太子的双眼…… 只见苏炎耐心听完后,依旧神情镇定,然后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多虑了,男人在外有个知冷知热的小妾是很正常的事。林真真贤惠端庄,又不是妒妇,岂能一个美妾都容忍不下?” 苏炎还瞅了一眼地上的姑娘道:“这位姑娘也是个可怜之人,被人送进这种地方接客,第一次到这个酒楼来,不慎进错了厢房,恰好遇上下官醉酒,就稀里糊涂成了下官的女人。下官从来都是个负责的男人,自然不会舍了她不管。” 太子卢湛被这一波反击,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的,苏炎作为林真真的未婚夫,一点守身如玉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都没有? 脑子里尽想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太子卢湛顿时为林真真不值,苏炎这样用情不专的男子,哪里配给他的真真当未婚夫? 怔了两怔,太子卢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苏大人是想……收她在身边做小妾?” 苏炎目光坦然地望着太子殿下,点头道:“自然,不仅如此,下官到时还会带着她一道回京。” 太子卢湛彻底愣住,没了话说。 最后,太子卢湛还被衣裳不整的苏炎安安静静送出了门,只听苏炎最后一句话道:“谢谢太子殿下送来的醒酒汤,等会下官和爱妾会一块喝干净了。” 返回宴会厅的路上,太子卢湛越想这件事越窝囊,明明他是跑去捉奸的,等着苏炎着急忙慌地求他保密,求他千万别透露给林国公府的人听,然后他来当个死守秘密的好人。再然后,回京时将秘密散播出去,让林真真的母亲闹上一通,往死里闹,之后顺理成章退亲。 可好好的一出戏,怎的到了最后,被苏炎那番冷静的样子一搞,就变成了平淡白开水,丁点滋味都无了呢? 而且看苏炎这个能说会道的样子,到时就算林真真的母亲真的闹将起来,苏炎似乎也能依靠一己之力就顶了回去? 最后反倒演变成林真真扣上妒妇的帽子,容不得人了? 所有脏水都泼到了林真真头上? 思及此,太子卢湛浑身顿时没了力气。 该死,这次怕是办错事了,早知苏炎一张嘴那般厉害,还丁点不怕“偷人”被未婚妻林真真知晓,他一开始就该深思过后,再寻别的更高招数来帮助林真真退亲的。 这下,好像办砸了事,白费了一番心思了。 太子卢湛有些泄气。 但好在,看苏炎方才的态度和处事方法,似乎并未怀疑今夜的猎美之事有问题,只当是他自个醉了酒乱了性,那姑娘又进错了房间,稀里糊涂才做下了男女之事。 思及此,太子卢湛又暗暗松了口气,苏炎没怀疑他就好。 ~ 酒楼厢房里。 太子卢湛出去后,苏炎带了月灵回到厢房,关上房门,苏炎往窗边的椅子上一坐。 月灵姑娘立马跪在地上,朝苏炎磕头道:“谢谢恩公救下了我,谢谢。”说着,就眼泪泛滥,又哭上了。 原来,这月灵姑娘未战乱时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奈何倭寇杀了她全家,最后她走投无路还被人贩子看上,抓去了窑子里。 恰逢今日太子手下的小厮要寻个身子清白的姑娘,就挑中了她,送进了苏炎房里。 当时月灵姑娘穿着浴袍站在苏炎床榻前,因为心中不甘,所以咬着唇迟疑,迟迟没有主动扑上去献身。而苏炎呢,昏昏沉沉中,察觉床前立着个楚楚动人的大美人,第一反应不是搂过来压在身下一通乱亲,反倒是毫不留情一把推开姑娘摔倒在地。 当时月灵姑娘就摔疼了,本就不情愿的她,立马捂嘴“呜呜呜”哭上了。 苏炎多聪明的人呐,哪怕脑袋昏昏沉沉,见到这样一幕,也是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被人下了药,身子燥热,想要美人,而眼前这个美人就是为了疏解他体内的不适,而特意安排进来的。 脑海里立即浮现了“太子殿下的阴谋”几个字。 然后,苏炎拖着极度不适的身子,赤红着双眼下床寻了盆冷水,脸整个浸到了冷水里,让自己清醒清醒。没想到这个法子起了点作用,至少苏炎身子里的燥热退下去了一点,不是冲动得立马想干那档子事了。 在之后,苏炎发觉厢房门外有人在偷听,聪明的他立马抓了月灵姑娘丢上床,月灵姑娘吓得失声尖叫,再之后又被苏炎附在耳边命令她叫,月灵姑娘哪里敢反抗,立马哭上了。 苏炎又是个包揽群书的,就连话本子也曾涉猎过几本,是以还扯下帐幔,故意前前后后晃荡身子,使得床脚也“嘎吱嘎吱”叫了起来。 这些落在太子派来的小厮耳里,就成了“叫上了”。 苏炎如此折腾了一刻钟,估摸着男子初次这个时长也差不多了,才不再瞎弄,让姑娘停了下来。 事后,苏炎坐在床角,柔声安抚了姑娘一番,又在审问中,得知了月灵姑娘悲惨的故事,然后脑子一个精灵,就有了应付太子的那番说辞。 如今太子走了,苏炎再度安抚月灵姑娘道:“别哭了,我救了你,你也同样帮助了我一次,彼此扯平了。若你愿意,我明日给你赎身,你可给我当义妹。日后我带你进京,另外给你寻门好亲事。” 月灵姑娘一怔,抬头凝望苏炎,还有这样的大好事吗? 苏炎丢下这话,却是再没瞥过月灵姑娘一眼,靠在椅背上,双掌紧握成拳,脑海里全是对太子的不耻。 这个太子,当真是个一头扎进爱情里的草包! 费尽心思一次次想出好的战略点子,最后却给太子卢湛这样的人面上贴金,头上戴光环,简直是侮辱了他苏炎的智商。 苏炎暗暗咬牙,总有一天他会想到绝妙的法子,既对得起东南沿海的百姓,不影响战局,又能暗地里给太子摆上一道。 第30章 第30章 庆功宴热闹非凡,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散席后,大大小小的将领陆陆续续往宴会厅外走,准备回营。 因着苏炎先头状元郎积累下来的名气,以及这阵子军中的大展拳脚,苏炎已成了军营里的第一大名人,他的失踪,早就有将领察觉了。 “咦,苏炎人呢?好一阵没瞅到他了,散席了还不出现?”有将领疑惑道。 “苏炎不甚酒力,一杯烈酒下肚就上了头,我瞅着士兵好似搀扶他去厢房休息了。”另有将领看到了,解释道。 “哦,今晚的酒确实烈了些,苏炎是书生,怕是以前甚少沾酒,比不得咱们泥腿子出身的人,酒越烈越来劲。” 镇国大将军林镇山(林灼灼之父),正与几个将领行在不远处的地方,耳力好的林镇山将那些个议论尽数听了个全,心下诧异,怎的苏炎酒力那般差么,三个时辰快过去了还未苏醒? 酒是烈了些,但林镇山近距离见着了,苏炎用的酒杯小巧不大,远不能与其余将领所用的海碗比较。 换言之,那么点烈酒,三个时辰过去了,怎么着也该醒了,又不是灌了蒙汗药睡不醒? 林镇山满肚子疑惑时,被众人簇拥在不远处的太子卢湛,表面上笑呵呵红光满面的,内里那颗心啊,自打“抓奸”抓成了“平淡白开水”后,就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听到不少将领议论苏炎的去向,太子卢湛心头就更不是滋味了。 苏炎去哪了? 正在厢房里搂着大美人睡觉呢,看苏炎那享受的模样,怕是要背着未婚妻林真真,在那包厢里与大美人一夜来上好几次。 偏生林真真还蒙在鼓里不知情! 看到这里就奇怪了,怎的能从太子卢湛身上品出一股子酸醋味来呢? 其实不奇怪了,因为林真真在大夫人姜氏的督促下,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缝制了好些男子鞋袜,千里迢迢给苏炎打包寄来。而苏炎呢,每回都故意穿上了到太子跟前溜上一圈,有意无意流露出是未婚妻亲手缝的,送来给他穿的。 苏炎面上满脸的幸福哟。 这让脚上也穿着林真真亲手缝制的鞋袜的太子卢湛,原本内心里的幸福,顷刻间变成了满坛子酸醋。 哪怕后来一封封情书里,林真真都有一遍遍给太子解释,一切乃母亲所迫,不得不为之,并非出自她真心。 给苏炎缝制鞋袜也好,扇坠也好,护身符也好,完全是不走心的,一天就能做完五六样那种,手工略粗。 给太子做的就不同了,好几日才能完成一样,精细了又精细,上头的每一个刺绣花纹都是她心头默念着“爱你”二字绣成的,每一样小物件都饱含了情意。 信里还写道,她的心全系在太子一人身上,此情永不变,哪怕海枯石烂都不会变,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尽管有林真真的情书作安慰,太子卢湛也能明白,他的真真应该真的只是被迫,对苏炎应该并非出自真心。可奈何,每日看到苏炎一副陷在爱情里的幸福模样,又日复一日地瞅见苏炎脚上的鞋袜好几次,太子卢湛心头那股酸水啊,就还是抑制不住地往上冒。 前几个月战事艰难些,太子卢湛无暇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还能好些。 近一两个月,战事顺利,他能傲气地上折子回京,向父皇展现自个的辉煌战绩,又数次得到父皇的肯定和赞许,这让曾经萦绕在太子心头的紧张感一下子泄了去,开始过上了轻松的好日子。人嘛,一旦日子轻松了,就有大把的闲工夫瞎想了,这不,思来想去,太子心头的那股酸醋劲就越来越大了。 终于,在昨日苏炎再次炫耀收到未婚妻的情书时,太子醋劲大发忍不了了。 这才上演了今夜的“美人计”! 除了埋下日后退亲的伏笔外,太子卢湛还有另外一层算计在里头—— 太子生怕林真真定亲时对苏炎没感情,定亲后却一日日被苏炎的魅力所征服,暗生情愫。这个他忍不了,所以来一出“美人计”,让苏炎破了身,沾染上了青楼妓子,从此脏了臭了,日后传到林真真耳里,必能打消了林真真心头对苏炎暗生的那点情愫。 但是,“美人计”也做下了,太子卢湛怎么都没想到,他心头没迎来爽感,反倒被苏炎整得胸口越发闷了。 ~ 正在太子卢湛带着一班子将领,从宴会厅往酒楼下走时,刚踏上三楼往下走的楼梯,突然身后传来将领的惊呼: “咦,那个不是苏炎吗?哟,还搂着一个姑娘出来?” 太子卢湛脚步一顿,抬头望去,惊见三楼东边的厢房门口,苏炎正与那个月灵姑娘走出厢房门,苏炎还君子地自个将房门关上,然后还仔细瞅了瞅月灵姑娘的披风拉拢了没,似乎怕她夜里凉着了。 最后,苏炎带上月灵姑娘,几乎肩并肩朝太子那群人行去。 因着宴席刚散,那群将领都是喝过酒的,人嘛,酒一下肚胆子就大,军营里的人平日里就说话糙,荤段子时不时来上一段的,眼下酒劲上头,开起玩笑来就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远远的,就有个将军喊上了: “苏炎,没想到啊,你小子中途开溜,居然是去睡大美人去了!咋样,滋味如何?” 听到这话,月灵姑娘浑身有些个不自在,又见好些身穿铠甲的将军朝自己瞧来,越发脸皮薄了,不自觉就往苏炎身后躲了躲。 似乎有些怕那一帮子将军。 苏炎瞥见了,微微回头,柔声安慰道:“别怕,他们人不坏,就是嘴上爱说了些。等会你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就成。” 月灵姑娘听懂了,苏大人要继续演戏,她眼下身份是“他的妾”,便努力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于是,一众将军便瞧见苏炎与美貌姑娘一前一后,一路行将而来。 莫名的,苏炎儒雅俊美气度不凡,姑娘身段婀娜,一身粉色长裙袅袅婷婷跟在苏炎身侧,竟瞧出了郎才女貌之感。 到了近前,那些将军瞅见姑娘面若牡丹,竟有倾城之姿,在战乱年代,这样的美人当真是轻易寻觅不着了。越发打趣起苏炎来了: “好小子,打哪弄来的绝色大美人啊?” 说着这话时,一双双眼睛越发往姑娘身上瞟去。 月灵姑娘又想躲,不过这回她还没躲,苏炎自动往右迈了一步,将月灵娇小的身子挡在了自个身后。 苏炎这个保护人的动作就很明显了,那些将军立马纷纷识趣地收回眼神,只笑望苏炎了。 苏炎只淡笑道:“不是打哪弄来的,我不慎醉酒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身边就多出个啼哭的姑娘,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诸位将领纷纷惊呆! 这话里的含义就多了去了啊,一觉醒来身边就多出个啼哭的姑娘? 这是被人下药了? 暗中被人安排了个美人去? 总之,一时众将领猜测纷纷。 太子卢湛听了苏炎的话,心头更是咯噔一下,唬了一跳! 苏炎是什么意思,已经怀疑上这姑娘有问题?准备彻查? 思及此,太子卢湛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万分后悔今夜就不该折腾这出“美人计”,这下好了,他丁点好处没捞着,反倒递了把柄到苏炎手上。 万一苏炎真的查到了他头上,不再忠心辅佐他怎么办? 正在太子忐忑不安时,苏炎又淡笑着发话了:“兴许是我与这姑娘有缘,偏生她第一次接客就跑错了地,误打误撞到了我房里来。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了,自然要对人家负责。” 言下之意,就是这姑娘并非有人安排的,纯属机缘巧合下的“艳遇”。但甭管这姑娘因何来到他身边,碰了人家,就要负责到底,收房充作小妾。 太子卢湛听了这番话,心下一松,幸好幸好!苏炎还是没有怀疑,说辞与先头单独告知自己的是一样的。 那些将领听说了这等艳遇,则纷纷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这般漂亮的姑娘,是该负责。”说着,又想去瞅那容貌倾城的姑娘一眼,但没瞅着,因为姑娘被苏炎挡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 可见苏炎对这姑娘分外满意呢,上心了。 一时,好些个将领羡慕苏炎的福气啊,这等“艳遇”怎的就不让他们碰上呢!那个小姑娘很是白嫩水灵呢! 一时,在“哈哈哈”的打趣声中,美人的事就揭过去了,一大群人笑着下了楼,翻身上马,结队归营。 ~ 苏炎晓得月灵是家世清白的好姑娘,不愿被一大帮子男人瞧了去,便顺了她的心意,苏炎特意放慢了脚步,没一会,两人就落在了最后头。 果然,再没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了,月灵姑娘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很多。 “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吗?”去牵自己马时,苏炎突然开口道。 落后一步的月灵脚步一顿,微微抬头看向苏炎,不解道:“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要认她当义妹,带她回京么? 这是又改了主意,不想带她回京了? 思及此,月灵手指捏紧,禁不住地紧张起来。 苏炎没回头,慢慢从树上解下缰绳,轻轻解释道:“如今我住在军营,你是个女子不方便随我回军营,我得将你安置在外头。若你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那我再买一两个丫鬟给你使。” 听了这话,月灵懂了,苏炎这是担心她打小娇生惯养,自己做不来饭菜,也洗不来衣裳。偏生……她还真的不大会弄那些。 月灵羞愧地低了头。 苏炎反头见到她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遂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都给你置办齐全了。只是委屈了你,一切只能按照小妾的标准来办,不能太逾矩。” 这个月灵岂能不知,想她父王后院里的那些姬妾美人,一应排场比起她母妃来说,逊色了可不止一个档次。眼下她扮演的是小妾,自然不能太铺张,越过了正头夫人去。 月灵点点头:“苏大人能照顾我至此,月灵已经很感激苏大人了。” 苏炎正要开口再宽慰一句什么时,那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苏炎扭头望过去,竟见已经走了的镇国大将军林镇山又返回来了。 “苏炎……”还隔了一段距离,林镇山就唤上了。 苏炎忙将缰绳丢给月灵,自己小跑上前去迎林镇山: “镇国大将军,可是出了事?” 林镇山跳下马背,瞅了瞅不远处的月灵,拉了苏炎就往更远点的地方行去。月灵见了,晓得他们有要事相商,忙背过身去,以示自己不会偷看。 那边,林镇山拉着苏炎行了好一段路,确信那头的月灵不会听到了,才小声询问苏炎道:“苏炎,你跟我说实话,那个美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镇山可不信苏炎先头的那套说辞,什么美人进错了房间,阴错阳差两人睡到了一块。 林镇山是直肠子,直言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算计了?” 苏炎一听,便知瞒不过了。 事实上,苏炎今夜带着月灵姑娘高调现身,就是没想隐瞒的意思,算是将“被人陷害”之事公布于众,先给众将军留个印象,做个见证。等将来遇到了合适的时机,连同这笔债一同向太子算清楚。 所以,眼下见林镇山猜出来了,苏炎并不意外,但凡聪明点的人,都该猜出来。甚至别的“哈哈”笑的将军,未必心头就没有丝毫疑虑,不过是装傻不说破罢了。 眼下被林镇山问到跟前来了,林镇山可是苏炎还在寒窗苦读时就敬佩的名将,最近又一同并肩作战大半年,林镇山的人品苏炎信得过,便直接招了: “是,在下是被人算计了,先中了药,后又塞了个美人进来,想毁掉我与您府上的联姻。” 林镇山眉头一蹙:“果真如此!我瞅着就不对劲,依着你的人品,便是醉了酒也不至于管不住自个身子,对方竟是用了下三滥的法子,给你下了药?简直混账!” 林镇山是完全将苏炎当好兄弟看,好兄弟遭遇了这等龌鹾之事,林镇山岂能不气?气愤万分道: “你可知是什么人干的?我这就去做了他,给你出一口气!” 依着林镇山的地位,军营里除了不能动太子殿下外,旁的大小将军全不在话下! 这个苏炎暂时就不打算供出来了,只摇头道:“暂时还不知,日后慢慢查。” 林镇山重重拍了拍苏炎肩膀:“好,以你的聪明才智,要想挖出幕后之人,轻而易举。查出来了,别忘记告诉我一声,我去替你把那小子碎尸万段了!” 林镇山一生光明磊落,最恨那种背地里使阴.毒的人。 苏炎点点头:“好,一定!” 交谈完,林镇山翻身上马先走了。望着林镇山远去的背影,苏炎心头一股暖流腾起,他瞧得出来,林镇山是真心将他当兄弟。 两人年岁,也就相差个十来岁,做兄弟,确实可以。 久久凝视,直到林镇山背影彻底不见了,苏炎才反头去看月灵,只见月灵静静地站在马匹边,为了不偷听始终背对这边。 倒是个懂事的,苏炎给出了评价。 随后,苏炎回到月灵身边,要连夜带她去租赁房屋,见只有一匹马,苏炎又从酒楼里租了匹马给月灵,然后两人一人一骑快速奔向了有院落出租的街道。 早就有苏炎的小厮去挑选房子了,等苏炎到了,很快谈妥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又命小厮连夜寻来了人牙子,让月灵亲自挑选了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贴身的小丫鬟。末了,苏炎又给她挑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机灵的跑腿小厮。 从此,月灵就安心在小院子里住了下来,只等着将来苏炎凯旋时,一道带她回京。 第31章 第31章 时间一晃,倭寇之战打了半年多了,推开窗户,院中的景色已从春天的桃花朵朵,变成了秋天的桂花满枝,黄嫩嫩的,压得枝头弯了腰。 “嗯,真香!”林灼灼两只手臂交叠趴在窗楞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不出的清香,林灼灼满脸的享受。 “什么东西香啊?” 三房的林灿灿歇了晌起来,闷在闺房里怪无趣的,被她娘逼着念了半个时辰书,实在忍受不了了,就偷摸溜了出来,来寻林灼灼玩。 却不想,林灿灿刚跨进林灼灼的小院子,就见林灼灼闭着眼趴在窗口,说什么“真香”! 林灿灿立马跑了过去,边跑边囔囔上了:“灼灼,什么东西真香啊?好吃吗?甜不甜?” 林灼灼一听,还闭着眼呢就“噗嗤”一下笑开了,睁开眸子朝林灿灿数落道:“你也太贪吃了点,什么都能想到吃食上。我说的可不是食物香,是那个香啦!” 说着,抬手指向满树的桂花。 “哦……”林灿灿听了,脚步立马放缓,改跑为走了,明显的一脸失望。 林灼灼见她如此,再次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打趣林灿灿道:“灿灿,你也太没出息了,整日里就只想到好吃的,吃不着,还丧气上了?” 林灿灿不反驳,只摸着嘴角道:“没办法,我不吃,就要流口水。” 林灼灼却再次被逗乐了:“你哪里是不吃就要流口水,你是满脑子幻想吃的,馋得口水直流好吗?” 脑海里总浮现各种各样好吃的,任谁时时刻刻想,嘴角都要流口水啊。 这是最正常的生理反应呢。 林灿灿嘟嘟嘴,一跺脚:“哎呀,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贪吃!” 林灼灼见她急了,忙笑道:“好啦,好啦,其实桂花也是一种吃食啊,你要是想吃,咱俩摘些桂花下来,交给小厨房做一锅桂花糕出来,如何?” 林灿灿立马双眼亮了,再次雀跃道:“好呀,好呀,这就摘!”说罢,立马开始撸衣袖。 林灼灼见堂妹这般心急,忙令碧岚去后院搬一架木来,再弄一个竹篮和几把花剪。 “这条好,上头的桂花又香,花朵一朵挨一朵又浓密。”林灿灿第一个爬上木梯,逮住一条结满桂花的枝头,拿起花剪就一剪子下去。 “来,给我。”林灼灼有些恐高,不敢爬上去,就在下头接。 林灿灿抛下,林灼灼双手接住,拿起来凑到鼻尖一嗅,赞叹道:“嗯,是好香。” 碧岚、碧青带着好几个小丫鬟立在一旁观看,望着姐妹俩配合如此默契,纷纷笑了。 说起来呀,林国公府里总共就三个姑娘,以前三个姑娘经常在一处嬉戏,可后来也不知怎的,自打她们三姑娘魔梦了两场,与三房的四姑娘还是很要好,却与大房的二姑娘逐渐生分了,这大半年来甚少走动。 不仅如此,碧青还感悟到,三姑娘待她这个大丫鬟也逐渐疏远了些,远比不上对碧岚的亲厚了。 碧青瞧着正笑着的三姑娘,心头怅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正在这时…… “碧岚,快来。”林灼灼突然跳着脚,尖声惊叫。 唬了木梯上的林灿灿一跳,忙俯身问:“灼灼,怎么了?” 碧岚连忙冲上去,见了,也吓了一跳:“妈呀,蜈蚣!姑娘快跑!” 林灼灼最是害怕这种多脚的虫子了,吓得想哭,偏生也不知怎的,她往左跑,那蜈蚣就追到左边来,她往右跑,那蜈蚣就追到右边来。 这真是吓哭了林灼灼,“啊”“啊”尖叫个不停,手里的桂花枝子也抛落了一地。 “别怕,我来了!” 只见林灿灿大喊一声,匆匆滑下木梯,一个箭步冲到林灼灼身边,然后大脚一抬,再往下一踩,她的绣鞋恰好将多脚蜈蚣盖住。 林灼灼扭头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蜈蚣的尾巴还在绣鞋下扭动。 “灿灿,你不怕啊?”林灼灼声音都有些怯怯的。 “怕啥?不就一条蜈蚣而已!抓活的,泡酒吃!”林灿灿小心翼翼控制着脚下力度,怕把它踩死了。 林灼灼:…… 还抓活的? 泡酒吃? 想想那个画面,就心脏一颤。 林灿灿已经扬声吩咐道:“碧岚,快去拿个钳子和罐子来,我好逮住它。” 林灼灼:…… 再次一个胆怯。 很快,碧岚拿来了钳子和罐子,只见林灿灿手拿钳子,弯腰去夹露在绣鞋外还在扭动的蜈蚣尾巴,夹紧了,绣鞋一撤,然后火速将蜈蚣塞进罐子里,拧好盖。 “妥了!”林灿灿捧着罐子当宝贝,笑眯眯地朝林灼灼高举起来。 林灼灼瞧完整个捕捉过程,只觉自个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再见林灿灿朝自己高举,忙不迭后退一步:“别过来,我怕。” “胆小鬼,都逮进罐子里,还怕。”林灿灿嘴上这般说,却真的止了步子,不去吓唬林灼灼了。 出了这一档子事,林灼灼是再没心思在院子里摘什么桂花了,将活儿全部交给碧岚和别的丫鬟去做,捂着胸口转身回了房。 林灿灿呢,有了新得的蜈蚣,急着回去泡酒,再不逗留,抱着罐子就出了林灼灼的小院,回自个的三房去了。 林灼灼坐在临窗的凉榻上,见蜈蚣被抱走了,心头略略松了松,那依旧是后怕得很。这阵不适啊持续了好一会,直到小厨房做好了桂花糕,碧岚捧过来让品尝时,林灼灼心口还有点点慌呢。 “不了,我没胃口。”想到摘桂花,差点被蜈蚣缠住不放,林灼灼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去品尝。 摇着头,不想吃。 末了,林灼灼吩咐分出一半送去三房,再将剩下的再分出一半,端去给自个娘亲尝尝,最后剩下的那些让碧岚等几个小丫鬟分了尝尝鲜。 话音刚落,林灼灼又叫住了碧岚:“算了,你负责送去给三婶,娘亲那些你不必送了,我自个去送。” 很快,六七块桂花糕装在了食盒里,小丫鬟捧着,林灼灼带着小丫鬟快步去了娘亲的上房。 ~ “娘,女儿亲手摘了桂花,弄了些桂花糕来。” 还没进屋,林灼灼已经囔囔起来了,待挑帘进去,见娘亲坐在窗边看信,林灼灼立马双眼放亮,飞快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摆摆手让小丫鬟退下,然后快步来到娘亲身边。 笑道:“娘,是不是爹爹又来信了。” 萧盈盈点点头,视线却没从信纸上离开,似乎正看到精彩处。 “爹爹又说什么了?”林灼灼将食盒搁在矮几上,自个挨在娘亲肩头,凑过头去一块看,然后在信上看到:“有人给苏炎下药,塞美人……” 林灼灼惊了:“怎的,苏炎没有动静,反倒是太子先沉不住气,算计上苏炎了?还是塞美人这种最俗套的剧情?” 看完信,萧盈盈也是很惊讶:“没想到太子不按常理出牌啊,东南沿海刚迎来几次漂亮的大胜仗,还没到收尾的时候呢,太子就开始动苏炎了?” 再怎么着,也该等到战役快收尾时,苏炎作用不大了,再动苏炎,才符合常理啊。 林灼灼对太子那脑子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也是猜不透,但道:“别的猜不透,但有一点是看出来了,林真真在太子心头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可不是,比战局都重要呢。 萧盈盈对太子一“嗤”,这等为了个美人,连抗战骨干都能昧着良心算计的玩意,真心不耻。 “不管怎样,太子和苏炎总算是一方面有动静了,就是不知苏炎接下来会如何做,是继续忠心辅佐太子,还是背地里搞事?”林灼灼着实猜不透。 仔细回忆上一世,苏炎并没有殃及无辜老百姓,只是单纯构陷了孟将军一家。在大军抵达目的地开战前夕,苏炎手握尚方宝剑闯入主帅帐篷,将抢了他未婚妻的孟天石大将军,直接砍下头颅,来了个先斩后奏。 随后,大军不能一日无帅,苏炎临时换上个同样战功赫赫的将军挂帅。 那次抗击外敌的战役,一年后同样获得了大胜,扬我国威! 只不过,孟天石将军一家子全被革了职,抓进囚车,押解进京,京中女眷及亲属也全部锒铛入狱,再过了几个月,便是刻骨铭心的杀戮。 曾经满门忠烈的孟家人,甚至孟家九族之人,全杀了个干干净净。 回忆完上一世,林灼灼也不得不承认,苏炎并没有因为一己之私,伤害过战区的无辜老百姓,苏炎针对的人只集中在了孟家。 思及此,林灼灼对这一世苏炎到底会如何对付太子,完全没了头绪。 苏炎那样强大的脑子,会想出什么奇招来整治太子呢? “想不出来,咱们就静静等待,兴许有惊喜呢。”萧盈盈又将信重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喃喃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多叮嘱你爹爹,后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战局,免得闹出乱子来。” 林灼灼点点头,有爹爹在,其实战局乱不了,爹爹是个对战局异常敏感的人,稍微出现一点异象,便能主动出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的人。 不是林灼灼替自个爹爹吹,打仗二十来年,爹爹就没吃过一场败仗,绝对的常胜将军! 所以半年前,才撺掇爹爹无论无何要去东南走一遭。 ~ 龙吟坊。 林灼灼母女都得到了太子给苏炎塞美人的消息,四皇子卢剑一党人又怎能不知? “抓奸?”徐常笑得知这个消息时,险些笑喷,摇着头对四皇子道, “剑哥,太子那脑袋到底咋长的呀?苏炎又不像太子搞了属下的未婚妻,还能怕被抓奸?睡个青楼出来的女人而已,就算被抓奸在床,又能怎么的?大男人摊上点风月之事,还叫个事?” 当真是不知道,太子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卢剑一身白衣睡在悬着的长绳上,闻言睁开眼,红唇轻启,丢出句: “兴许装的屎吧。打小被他那个蠢母后喂了一脑子屎。” “噗嗤!”徐常笑、方濯濯、龙吟坊东家陈跃,全都笑喷了。 嘲笑的“噗嗤”声此起彼伏,好一会子才歇下去,然后龙吟坊东家陈跃疑惑上了:“剑哥,苏炎被太子明晃晃摆了一道,依着苏炎的性子,不能就这样算了吧?总要狠狠反击一下?” 徐常笑沉吟道:“反击肯定是会反击,就是不知苏炎那样的脑袋,一旦想出什么计谋来,会不会就干了一票大的,难以避免地会伤及无辜的老百姓?” 方濯濯道:“要给太子摆一道,大概率是从战事上弄,令太子出现史无前例的大败绩,如此一来,怕是很难不祸及当地的老百姓吧?” 几个人猜测纷纷时,长绳子上睡着的卢剑一把坐起,盯着他们几个道:“怎么着,你们几个以为,本皇子千方百计促成苏炎去东南沿海,就是为了让苏炎去祸害老百姓的?” 徐常笑、方濯濯和陈跃顿时禁言,不敢吭声了。 剑哥为了促成苏炎去抗击倭寇,确实动了很多手脚。 先是让林镇山忧心女儿伤势,向崇德帝请旨回京休息,不去东南沿海,这才换了苏炎和陈将军去。后是搅了萧盈盈和林灼灼布下的抓奸大局,使得苏炎没与太子撕破脸皮,然后成功跟随太子南下。 可谓是各方面配合,苏炎才得以前往东南沿海。 他们几个原本以为,剑哥让苏炎去东南沿海,唯一的目的便是将太子拉下马,可眼下听剑哥的口气,好似还得顾及老百姓,不能伤及了无辜。 这可就太难了,几乎做不到啊。 “你们几个听好了,上位者,必须将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第一位,若这点都做不到,这天下也不用去争了,迟早得丢掉。”卢剑难得严厉训斥他们几个,目光挨个扫过他们面庞。 徐常笑、方濯濯和陈跃被训得面皮绷直,立马点头:“属下明白了,剑哥放心,属下日后必定谨记在心。” 卢剑这才点点头,面色好了些,一把从长绳子上跃下,拿来一张纸条,飞快在上头写下一句话。 徐常笑、方濯濯和陈跃见了后,面上立马露出惊喜:“天呐,剑哥,这个整治太子的法子,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太妙了!” 真不愧是剑哥啊,一出马,就是妙计! 卢剑丢下笔,理理广袖道:“凡事要动脑子!” 随后,卢剑交代徐常笑:“想法子将这张纸条上的方法,演绎给苏炎看,苏炎那样的大脑,见之立马就能领悟并实施。” “好咧,剑哥,我这就去安排!”徐常笑连忙又提笔在另一张纸条上写了几句什么,然后连同剑哥那张一并叠好,两张一起塞进信鸽小脚上的竹筒里。 飞鸽传书去了东南沿海。 第32章 第32章 林国公府,大房。 自打太子南下,林真真便日夜思念太子,给太子绣香包时思念,缝鞋袜时思念,做扇坠时也思念,除此之外,哪怕自个坐在窗下看着话本子,也会偶尔幻听,仿佛听到太子殿下轻声唤自己小名,就站在窗外唤。 “哎呀,太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嘛,再耗下去,我都要神经衰落了。” 最新一封情书里,林真真撅着嘴,提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追问归期的话。 可惜,不用等到太子的回信,林真真也知道答案,那便是“君问归期,未有期”,抗战这种事归期哪里由得自个定? 若是由得太子定,林真真相信,太子铁定会选择今日就回京,飞到她身边抱住她。 正下巴磕着毛笔幻想着太子殿下抱时,突然大丫鬟红玉笑着挑帘进来了,立在姑娘门前,只笑不说话。 对上红玉那样的笑脸,林真真面上一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但羞归羞,手上动作却不含糊,伸出手掌到红玉跟前,催促道:“死丫头,快拿出来!” 红玉这才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封情书来:“喏,给您。” 自打飞鸽传书被截过一次后,林真真和太子都学乖了,她要寄信绝不再从府里飞鸽传书,一律由红玉找借口出府,联络上太子的窝点,再由太子的人负责飞鸽传书。太子寄来的信也是一样,信鸽从东南沿海飞回京城太子的窝点,再由红玉出府去拿。 每月初十,二十,三十,这三日均是约定好的拿信之日。 换言之,每个月太子寄回情书三封,林真真寄过去情书也是三封,彼此一个月算是交流六次,还算是挺频繁的。 林真真羞涩从红玉手里拿到信,立马背过身去拆信。 红玉非常识趣,忙退出房门,顺道带上房门,只余姑娘一人在房中。 但就算只有林真真一人在房里,她面上的红晕也没能消散,对她来说见信如见人,手里捧着信,就如同面对面与太子交流是一样的,红晕哪能消退? 不过,林真真怎么都没想到,待她看完信上某一段的内容后,非但面上红晕退了个干净,连同她本来面皮上该有的正常血色都一同退了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你道是什么内容? 只见信上写道—— “昨夜,苏炎庆功宴上借着酒劲上头开溜,开了个厢房休息。谁知,孤好心去送醒酒汤,却撞见苏炎正与一个青楼女子在床上鬼混……” 看完这段,林真真脑子顿时乱了,她不笨,相反很聪明,也很敏感,一眼瞧出苏炎与女子鬼混的事有问题。其中,八成有太子的手笔。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苏炎自个耐不住寂寞,真的想要女人,花银子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又能怎样?对她林真真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太子为何要清楚明白地写进信里,长长两大段的笔墨来转告她?生怕她不清楚,不清楚苏炎背叛了她。 太子会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子的心底已经没有曾经那般信任她了?不再信任她心底只装了他一个太子,认定她心头还悄咪咪住着一个苏炎? 认定她一心二用,脚踏两只船? 思及此,林真真面色当真是“唰”地一下,苍白一片。 坐在椅子上,林真真泪水涌出眼角,双手蓦地乏力起来,手指连信纸都握不住了。信纸从她指间滑落,躺在了地上,像被人遗弃的孩童,再不受关爱。 唯有泪珠,滴答滴答,还肯抚摸地上那张信纸。 正在这时,大夫人姜氏来了,还隔着窗户就瞅见了在掉泪珠子的女儿,大夫人姜氏唬了一跳,隔着窗户问:“真真,你这是怎的了?” 林真真一惊,忙背过身去,抹掉眼泪,同时弯腰捡起信纸,要塞进衣袖里去。 可到底晚了,被火速奔进来的大夫人姜氏一把抢走了信纸。 “娘,您还给我!”林真真急了。 可急了也没用,大夫人姜氏身子微胖壮实,抢起东西来,林真真哪里是对手? 很快,大夫人姜氏将信上内容瞅完了,还给林真真时,还无所谓地安慰道:“瞧你哭的这个样子,不就是苏炎睡了个青楼女子吗?多大点事?爱睡就睡,睡完了,银子一付就结了呗。又不会影响你这个正头夫人。” 何况,女儿傍上的男人又不止苏炎一个,不是还有另一个相亲相爱的太子吗?实在介意苏炎碰过妓.女,就与苏炎退亲,只嫁太子好了。 所以,依着大夫人姜氏来看,有什么可急的哟,还掉眼泪? 见娘亲压根不懂,林真真也懒得搭腔,只拿回自己的信来,收好。 待娘亲走后,林真真又背靠着窗户,偷摸掉眼泪了。 ~ 时间一晃,又三个月过去了,就在东南战局形势一片大好,即将迎来收尾阶段时,东南传回一个震惊全国的消息—— 太子殿下被倭寇活捉,成了俘虏! 这还不算什么,听闻脖子被一条粗绳子高高吊在倭寇的战舰上时,太子殿下为了活命,当真是什么浑话都敢说啊。倭寇在战舰上喊一句,太子殿下就照说一句。 譬如:“崇德帝是个大混蛋,宠信奸佞小人,残害忠良!当年为了坐上帝王宝座,更是丧心病狂,残害了无数手足!” “崇德帝就是个好色之徒,贪恋美色,连南宫世家世世代代不能嫁人的圣女,都强行玷污了,弄出个奸生子来!” 这样的重磅消息传回京,立马刺激得崇德帝当即口吐鲜血,昏死在了金銮殿上。 第33章 第33章 “崇德帝是个大混蛋,宠信奸佞小人,残害忠良!” “当年为了坐上帝王宝座,更是丧心病狂,残害了无数手足!” “崇德帝就是个好色之徒,贪恋美色,连南宫世家世世代代不能嫁人的圣女,都强行玷污了,弄出个奸生子来!” 崇德帝的三条大罪状,被粗长绳子高高吊在倭寇战舰上的太子卢湛,一遍遍高声嘶吼,反反复复喊破喉咙似的大喊。 从第一条喊到第三条,一轮完了,又回到第一条重新喊到第三条。 循环反复,太子卢湛足足喊破喉咙似的,喊了一个下午。 这样的奇耻大辱直接刺激得崇德帝口吐鲜血,当场昏死从龙椅滑落,一天一夜过去了,龙帐下的崇德帝还没有醒转的迹象,太医说病危。 “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不会就这样……舍我们而去了吧?” “我还年轻,不想当太妃啊……” 崇政殿外双手合十跪着祈福的年轻妃嫔们,一个个内心焦灼无比。皇上活着,哪怕她们不得宠,也还是有翻身机会的,一旦皇上去了,她们这些无宠又无子嗣的普通妃子,将来最好的命运便是幽居皇宫一角,作为太妃守寡到死。 稍微差些的命运则是落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一世。 最差的便是……殉葬。 想到“殉葬”,这批年轻妃子浑身颤栗,越发拼了命地祈求上苍快让皇上醒过来吧,快醒过来吧,她们还年轻,不想死啊…… 年轻妃子们全都吓得跪地祈福,朱皇后仗着自己是一国之母,倒是没做出那等践踏自己的事,而是一遍遍试图闯入崇德帝寝殿,去看看崇德帝到底如何了。 “你们让开!本宫可是正宫皇后,谁给你们的胆子拦着本宫不让进的?”朱皇后身披凤袍,头戴凤冠,朝寝殿门口的守卫气得大声囔囔。 可不是气嘛,这世上哪有丈夫昏厥不醒,原配妻子却不能进屋探病,被一群侍卫毫不客气阻挡在门外的? 还有天理吗? 何况,她还不是普通的原配发妻,她可是当朝皇后,一国之母啊! “滚开!听到没,再不滚开,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朱皇后一天一夜进不去,早没了耐心,本就虎虎的她气得高声嘶吼,如发飙的母老虎一般。 “皇后娘娘,皇上还昏迷不醒,您这样大喊大叫,万一加重了皇上病情,可如何是好啊。”崇德帝身边的福公公从寝殿内出来,小声劝慰朱皇后。 朱皇后气笑了:“真担心加重病情,那倒是让本宫进去啊!你们为何不敢让本宫进去?” 喊到这里,余光瞥见四皇子卢剑迈入了宫殿门,朱皇后越发来了劲,大喊道: “是不是你们正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暗中谋害皇上?皇上这才至今未醒?啊?” “皇后娘娘,父皇为何至今不醒,莫非您不知情?”卢剑唇边掠过一个讥讽的笑,缓步迈上台阶,朝朱皇后行去,“皇后娘娘要是健忘,那本皇子再告知您一遍,您的太子被倭寇活捉,吊在战舰上辱骂父皇三大罪状,这才气得父皇背过气去,至今未醒。” 末了,卢剑再加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太子殿下故意如此,好气死了父皇,然后他这个储君好篡位登基呢。” 卢剑轻飘飘的一席话,却将“弑君弑父”的罪名扣在了太子头上。 同时也话里有话,不让朱皇后进入寝殿,是防着朱皇后帮着太子进一步谋.害崇德帝,防着她搞小动作呢。 这番言语出来,刺激得朱皇后双腿一软,倒退一步,最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因为她知道卢剑所说的是事实,若崇德帝一直不醒,甚至就这样升天了,她的太子还真就背负上了弑君弑父的罪名,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那种。 瞧瞧眼下宫中的情形,满朝文武就跪在这院里祈福,全都眼睁睁瞅着她这个正宫皇后连寝殿的门都进不去,除了她娘家人,却再无一人挺身而出为她说句话。 如今这是什么情形,朱皇后脑子再笨,也是看清楚了——除了她娘家人,其余朝臣全都明哲保身,放弃了她的太子。 他们是否改为拥立四皇子,暂不明朗,但千真万确已经放弃了她的太子。 被四皇子点醒的朱皇后,浑身开始颤栗。 ~ 林国公府,二房。 太子被俘,吊在倭寇战舰上,一连怒数崇德帝三大罪状好几个时辰的事,两三日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京城家家户户全都知晓了。 林灼灼自然也闻得了。 得知的一刹那,林灼灼震惊得微微张嘴合不拢,足足愣神半刻钟,才缓过劲来:“天呐,苏炎真的是……鬼才啊!太子被如此一搞,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光是一个活捉当俘虏,就够太子一生抬不起头的了! 还在倭寇战舰上公然辱骂自个父皇?太子这一生怕是都要被崇德帝厌弃了! 林灼灼不得不佩服苏炎,果然不愧是百年难得一出的文曲星,计谋一出,震惊天下啊!太子简直没了翻身的可能! “活该!”林灼灼佩服苏炎的同时,忍不住吐槽太子卢湛。 说实话,若太子卢湛一心一意待她,有她爹爹全心全意的辅佐,太子哪里会遭遇这些祸事?只会像上一世般,倭寇之战大获全胜,所有光坏全堆砌在太子头上,光芒万丈。 还从此博了个“初入朝堂,政绩斐然”的美名。 可惜,太子偏生要骗婚她林灼灼,又不待她好,那眼下的结局只能是活该! 林灼灼为此开心了整整一日,可次日清晨一觉睡醒,与娘亲一块用早饭时得知——崇德帝当场气昏过去,至今未醒。 林灼灼开始心里不安上了:“娘,皇舅舅不会从此……”再不醒转,就这样去了吧? 上一世皇舅舅可是健健康康的呢,反正她死的时候,皇舅舅身体还好好的呢。这一世,难道因为她的缘故,间接害得皇舅舅短了寿命? 思及此,林灼灼万般不安,那可是两世都待她极好的皇舅舅啊。 “眼下到底怎么个情形,娘也不知,你快点吃,等会娘带你进宫去探望你皇舅舅去。”萧盈盈没有胃口,随意扒拉两口,就搁下竹筷道。 林灼灼先头不知皇舅舅昏厥了,如今骤然从娘亲这得知,内心那个焦灼不安,她哪里还有心情吃得下饭,忙碗饭一搁,就催着娘快快进宫去。 萧盈盈见正长身体的女儿没吃几口,第一回不说她,而是点头应了。 娘俩很快换上两套颜色偏素净的袄裙宫装,乘坐马车,直奔皇宫。两刻钟后,抵达崇政殿。 崇政殿院子里,文武百官依旧跪了一地,后妃们捂着帕子哭的哭,祈福的祈福,朱皇后还双眼无神瘫软在椅子里,被四皇子打击后再没恢复精气神。 “宝扇郡主您可算是来了!”福公公得知宝扇郡主萧盈盈到了,早早就候在崇政殿宫门口等着了,一见萧盈盈来了,福公公忙迎上来,激动道。 福公公打小伺候崇德帝,最是知道,崇德帝和萧盈盈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情分,萧盈盈未出嫁前与还是太子的崇德帝,两人好得简直能穿一条裤子。 情分当真非同一般。 “皇上如今怎样?”萧盈盈开口便带了哽咽之音。 “太医说了,皇上刺激过度,能不能醒转,何时会醒转,都是未知数。”福公公自个也淌眼抹泪的,但不忘交代萧盈盈,“宝扇郡主,太医还说了,多听听亲近之人的呼唤,兴许能醒得快些。” 这是交代萧盈盈多与崇德帝说说话,说些曾经重要难忘的片段什么的。 萧盈盈点点头,随后迈入了崇德帝寝殿。 林灼灼跟随娘亲一块进去了,穿过一幅幅落地金色帐幔,再拐过一架四折屏风,就见皇舅舅苍白脸色躺在黄色锦被里,静静躺在那,毫无生气。 龙床边沿坐着一位身穿鹅黄色长纱裙、脸上遮着白色面纱的妙龄女子,正紧紧握住崇德帝的手,俯身在崇德帝耳畔轻声诉说着什么。 别的没听到,林灼灼只隐隐听得一句:“求你,醒来吧,臣妾不再怪你了……” 林灼灼脚步微顿,蓦地明白过来,眼前这个面上蒙着白纱的曼妙女子,便是南宫世家的圣女,如今的湘贵妃。 圣女果然与普通女子不同,无论从侧面看还是背面看,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一眼望去,依旧是一名妙龄少女的模样。 圣女气质出尘,是那种望上一眼,便宛若自个跟着一同坠入仙境的那种。 眼下,林灼灼一眼见了,便有些不敢前进,仿佛误闯了仙界,生怕惊扰了眼前喃喃细语的仙女,一切都小心翼翼起来。 突然,林灼灼脑海里闪现太子数落的罪状——崇德帝就是个好色之徒,贪恋美色,连南宫世家世世代代不能嫁人的圣女,都强行玷污了,弄出个奸生子来! 当年是怎样一段浓烈的情,才引得并不好色的皇舅舅违背了君子准则,强迫了不能嫁人的圣女?事后,圣女是躲起来消失匿迹了吗? 从此,沉淀成了皇舅舅心头的白月光,惦记了十几年的白月光,每每遥望高悬的圆月,皇舅舅便会无端的出神,无比的思念? 光是随意一想,都觉得帝王和圣女是一段缠绵悱恻、终生难忘的初恋。 也难怪当初朱皇后得知圣女诞下一个儿子后,迫不及待伙同娘家人构陷南宫世家通敌叛国,十万大军杀向南宫世家,老老少少一个不留。 第34章 第34章 湘贵妃似乎沉浸在往事中,双手捧着崇德帝苍白无光的手,贴上她面颊,有些泣不成声。好一会,才察觉进来了人。 余光瞥到缓步靠近的豆绿色长裙,湘贵妃微微一怔,随后缓慢放下崇德帝的手,起身从龙床边让开。 转过身,面对迎面而来的美貌少妇,湘贵妃多打量了她几眼,随后嘴唇微动,似乎想开口问什么,但最终没问出口,只朝美貌少妇点头浅笑,便朝屏风外缓步行去。 萧盈盈也朝湘贵妃微微颔首,便算是行过了见面礼。随后,快走几步来到龙榻前,弯腰探视崇德帝。 只见崇德帝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唇也苍白,整张面庞是一种病态的白。 “表哥……” 无比哽咽,随之而出的还有萧盈盈眼眶里的泪。 听到这声“表哥”,行至屏风旁的湘贵妃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了一眼萧盈盈。 这个动作,林灼灼和萧盈盈都背对着,并未察觉。恰逢四皇子卢剑从寝殿门口迈入,一眼望见了,心头微微荡起一丝异样。 “母妃?”见母妃有些愣神似的凝望萧盈盈,卢剑来到母妃耳边轻唤。 湘贵妃收回目光,什么话都没说,缓缓转身朝寝殿外行去。湘贵妃不喜人多,没从正门出,走了后门。 卢剑也默默跟随湘贵妃走了寝殿后门。 出了崇政殿后门,湘贵妃在前,卢剑在后。 湘贵妃不说话,卢剑也不说话,只静静尾随。 两人缓缓穿入花丛,步入腊月的天,微微有些冻,冬风撩起湘贵妃身上的裙摆,还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这样不说话的两人,单看颜值,落在御花园里当值的宫女太监眼底,像极了闹别扭的情侣,轻易猜不到是母子。实在是湘贵妃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怎么看怎么一妙龄少女。 偏生这样美的“少女”,眼角眉梢汪着一丝散不去的愁。 突然,天降大雪,鹅毛大的雪花无情落在湘贵妃乌黑发丝上、肩膀上,给本就凝着一丝解不开愁绪的湘贵妃,越发添了一丝冷。 卢剑试图琢磨母妃的所思所想,然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随后卢剑从路边当值的宫女手里拿过一把红色油纸伞,快走几步上前,撑到湘贵妃头顶,解释道: “母妃,方才那个少妇是父皇一块长大的表妹,十几年前下嫁镇国大将军为妻,如今膝下有一女,方才跟在她身后那个少女便是其女。” 卢剑如此解释,是怕母妃误以为萧盈盈是后宫哪个得宠的妃嫔。毕竟如今连皇后都进不去父皇寝殿了,萧盈盈却能来去自如,还被福公公礼遇有加,可见其得宠程度。 话说,湘贵妃入宫快三年,怎的还未见过萧盈盈? 这就要从湘贵妃的性子说起了,生性喜静,不爱人多的场合。再加上她是不能嫁人的圣女,却未婚生子,最终还成了帝王后宫的一名妃子,还有一些其它难以启齿的种种理由,令湘贵妃越发不爱露面人前,所有的宫宴庆典从不参加,终日幽居飞霞宫或是在附近无人处偶尔散散步。 而萧盈盈呢,刚从西北回京不久,撑死了也就一年零几个月,入宫次数也不多。 如此一来,湘贵妃今日倒还是第一次见上萧盈盈。 听了卢剑的解释,湘贵妃微微颔首,只极轻地问了一句:“她,可是叫萧盈盈?” 卢剑微微一怔,似乎奇怪母妃不认得萧盈盈本人,却知道“萧盈盈”这个名字,但还是点点头,实话实说: “是。” 然后,湘贵妃再无旁的话了,只略微在鹅毛大雪中顿了顿,便回转身来,面无表情沿着远路返回,重新朝崇德帝寝宫行去。 卢剑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小到大,母妃便不会在他面前透露过多的情绪。 往往靠猜,才能了解母妃在想什么,但是母妃情绪藏得太深,便是聪慧如卢剑,也猜不出太多来。 譬如眼下,母妃心头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卢剑就有些看不大懂,也琢磨不透。 ~ 崇德帝寝殿里。 萧盈盈只略微站了一会,福公公便赶忙搬了张椅子来,搁在龙榻床头边。 “郡主请坐。”福公公小声道。 先头的湘贵妃是坐在床沿的,湘贵妃是妃子,还是崇德帝心头挚爱,自然能坐床沿。萧盈盈就不同了,哪怕曾经是分外要好的表妹,如今已嫁作臣妻,也不方便再坐崇德帝床沿。 好在福公公眼力好,立即搬来了椅子。 萧盈盈朝福公公点点头,随后落了座。 林灼灼挨着娘亲的椅子站,眼见上一世健健康康的皇舅舅,这一世被自个间接害得躺在床榻闭目不醒。尤其方才,那个白胡须葛神医再次诊脉,说还是不知何时会苏醒。 林灼灼立马内疚得哭了出来,不自觉就跪趴在床沿,抓着黄色龙被,一声声哭喊: “皇舅舅,您醒醒啊,灼灼和娘亲来看您了。” “您上回补偿给我的小礼物,我很喜欢,天天跟娘亲一块听。里头放的曲子都好好听,我和娘亲每听一次,都能多吃半碗饭。” 萧盈盈用帕子抹了抹泪,她自然也晓得崇德帝会变成如此,与她们母女算计太子的事脱不了干系。所谓蝴蝶效应便是如此了。 偏头拭去泪珠时,萧盈盈望见窗外扬起了鹅毛大雪,忽然想起一些小时候感动的事,便哽咽地说了起来: “表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一岁那年春猎贪吃烤肉,母亲不许我多吃,我就偷摸着躲去偏远的林子自个偷偷架火烤,吃坏了肚子昏厥过去,直到天黑了才被你第一个寻到,你一路背着我往帐篷走……后来,我醒了过来,你却因为保护我被野兽攻击得昏厥了三天三夜,那次有得道高僧预言‘你命里极贵,必能逢凶化吉’……” “表哥,你不知道,那次有高僧预言了,我还是自责得要死,害怕得要死,我甚至还想过,若你醒不来了,我也不要活了。” 说到这里,萧盈盈泪珠再次大滴掉落,用帕子捂着嘴,声音越发哽咽了起来:“表哥,这次也是一样的……” 若因为她和女儿的事,害得崇德帝丢了命,她肯定还会像从前那般,自责到活不下去。 说到这里,回忆起年少时崇德帝呵护她的那些好,再想起自个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崇德帝于不幸之地,萧盈盈心头说不出的内疚,说不出的强烈自责。 最终,萧盈盈与女儿一道哽咽地扑倒在了崇德帝被子边缘,微微耸动肩膀小声地哭。 “对不起,表哥,对不起……” 突然,正趴在被子上掉眼泪的萧盈盈,察觉头顶压下一股重量,微微一愣,随后抬头…… 惊见枕头上的崇德帝微微睁开了眼。 “表哥,你醒了?”萧盈盈惊喜地直起上半身来。 林灼灼听到娘亲的话,也忙将埋入被子直哭的脸蛋抬起,果真见皇舅舅虚弱地睁开眼,但唇边有一抹温馨的笑。 刚走到屏风旁的湘贵妃见到眼前的情景,却是脚步蓦地一顿,然后立在屏风旁不动了。 卢剑也随着湘贵妃步履一顿,虽然他来得不够及时,但父皇往回缩的手他瞧得清清楚楚,若没推测错,前一刻,父皇应该探出手去抚了抚萧盈盈头顶。 像极了安抚小妹妹不要哭的兄长。 蓦地,卢剑有些明白过来自个母妃在介意什么。 卢剑正想着时,福公公欢喜的一声:“湘贵妃娘娘来得真巧,咱们皇上刚刚醒了。”卢剑视线紧紧盯着父皇。 崇德帝视线还停留在萧盈盈哭成花猫的脸上呢,骤然听得福公公的话,视线很自然地移向屏风旁的湘贵妃,抬起手招了招:“湘儿,过来。” 声音里满是柔情。 萧盈盈反头见湘贵妃来了,忙从椅子上起身,拉了女儿站去一旁,将空位让出来。 林灼灼见皇舅舅醒了,心头一松,欢欢喜喜地跟随娘亲站去一旁。见娘亲一张美人脸布满了泪痕,左一道右一道的,很有几分狼狈,忙掏出帕子给娘亲清理。 萧盈盈得知自己花了脸,尴尬得赶忙用帕子遮脸,想着反正崇德帝已经醒转过来,湘贵妃也进来照看了,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便悄悄行了个告退礼。也不等龙榻上的崇德帝回应,就帕子遮脸,拉着女儿朝寝殿外退去。 这个动作不仅显得熟络,而且透着几分俏皮。 再往前倒退十几年,萧盈盈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美人,堪称国色,便是最艳丽的牡丹与之相比,也要逊色三分。这些年过去,虽然比不得圣女驻颜有术,还嫩得像个妙龄少女,但萧盈盈也绝对瞧上去只像个才嫁入夫家两三年的少妇。 瞧着娇俏有活力。 是以,萧盈盈左手拿着帕子遮脸,右手勾着女儿小手往门外退,这个动作无端显得有几分俏皮。 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湘贵妃见了,脚步略略顿了一顿。 龙榻上的崇德帝,见萧盈盈还像曾经那般在他跟前做出这等小动作,很自然地欣慰一笑,随后视线又回到了湘贵妃脸上,再次柔柔唤道:“湘儿,过来。” 湘贵妃长长的眼睫毛微垂,缓步坐到了床沿边,任由崇德帝捉住了她微冷的双手。 “手,怎么这么凉?”才醒的崇德帝身子微弱,声音也微弱。 湘贵妃不答,只偏头唤一旁立着的葛神医赶紧过来给皇上把脉。 葛神医却笑道:“无需把脉了,皇上醒来,便是无事了。好好休息,便好。” “你又去吹冷风了?”崇德帝捂住湘贵妃双手,缓缓拉倒自己唇边。 湘贵妃还是无言,但也没抽回手,就这样像往常一般静静地瞅着崇德帝,稍稍坐了一会,便道:“皇上,外头还跪了一院子的朝臣。” 这是提醒崇德帝,他还有朝堂要务没处理。 崇德帝刹那间想起自个昏厥前的事,那个该死的逆子!思及太子,崇德帝情绪一激动,又咳嗽上了。 湘贵妃搀扶崇德帝坐起身背靠床头,给他腰间塞了一个迎枕,才动作轻柔地给他拍着后背。 崇德帝缓过劲来,见老四卢剑立在不远处,小声招呼卢剑上前,道:“老四,太子被倭寇抓了,东南不能群龙无首,你速速前往东南,帮父皇将东南的残局收拾得漂亮些。” 换言之,就是太子被弃了,临时换卢剑当主帅。 卢剑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毫不犹豫地跪下道:“儿臣接旨!” 但退出寝殿前,卢剑又请示了一件事:“父皇,太子的事?”如何处理? 崇德帝略略一顿,微弱的声音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便是要花大力气救回京了。 卢剑明了,若太子有骨气点,被倭寇抓了,就该以死明志,而不是被吊在战舰上,做出一系列辱国、辱君、辱父之事。这样贪生怕死的太子,崇德帝已经是失望透顶,恨不得一脚踹死才好。 但到底是亲生骨肉,崇德帝做不出“放任太子一辈子被倭寇囚禁”的事。 崇德帝可没忘记,一百年前,隔壁邻国君王被倭寇抓去当了俘虏,从此囚禁在岛上虐待了二十年,最后终于被虐死时,国王浑身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和干瘪的皮,一点肉都没有,完全不像个人了。 再说了,太子卢湛不肯就死,一旦真被倭寇囚禁一生,大武王朝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隔壁邻国可是被诸国嘲笑了一百多年了,如今还没抬起头来。 是以,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拼了命也要将太子弄回来。 “是,儿臣遵命,这就火速前往东南!”卢剑临行前瞅了瞅湘贵妃,母妃藏在心底的事他大致猜到了,只能等他从东南凯旋归来再解决了。 第35章 第35章 卢剑口头领了口谕,那边福公公已经迅速拟了圣旨出来,给崇德帝过目后加盖了玉玺。然后卢剑快步出了寝殿,袍摆一撩,跪到外头的台阶下。 突然来了这样一出,院子里跪着的文武百官纷纷扬起脖子观望。 无力瘫在椅子里的朱皇后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福公公踱步过去,弯腰客气道:“皇后娘娘,要宣读皇上的旨意了,请您挪步……”边说,边眼神望向四皇子卢剑身边的位置。 朱皇后只得撑着椅子扶手,在宫女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走过去,但跪在四皇子卢剑身边是不可能的,朱皇后抬手指向四皇子卢剑身前的台阶上。 宫女立马领悟了意思,晓得朱皇后要强撑最后一丝面子,要跪在所有人最前端。甚至所有人都只跪在平地上,唯独朱皇后一人硬要跪在三层台阶的最顶层上去,比身后一众人都要跪得高,以彰显她后宫之首的尊贵地位。 宫女哪里敢逆了朱皇后之意,连忙照做。 朱皇后跪在台阶上,强撑着不适的身子,后背挺得笔挺。 这一系列小动作,四皇子卢剑见了,无所谓地一笑。 因为卢剑知道,眼下朱皇后争了多少面子,等会儿便会迎来多少难堪。 福公公见众人都跪好了,依着程序不疾不徐捧出圣旨,缓缓打开,然后抑扬顿挫高声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四皇子卢剑临危受命,替朕前往东南收拾倭寇……钦此。” “儿臣接旨!”四皇子卢剑高举双手,声音洪亮。 铿锵有力。 难得一次正正经经没露出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这样的变化令跪在卢剑身后的文武百官心头一震,他们敏感的领悟到四皇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也敏感的捕捉到,政治格局在悄然发生变化。 朝臣们正在震撼四皇子焕然一新的新面貌时,忽地前头一个女子后背一仰翻倒在地,狼狈地从台阶上滚落了下来,摔得发髻散落,后背擦伤,还“啊……”的惨叫出声。 众人定睛一看,狼狈滚下的正是先头逞强要跪在高高台阶上的朱皇后。 原来朱皇后从圣旨里得知,四皇子顶替她的太子成了抗击倭寇的主帅,朱皇后当即就眼前一黑崩溃了,这样的圣旨意味着崇德帝将太子当成了弃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弃了她的太子啊! 若没有放弃,只需给苏炎和林镇山他们施压,让他们立马想法子救出被困的太子来,然后继续君臣团结一心抗击倭寇就好,压根不需要另派什么新主帅啊。 “皇上……皇上……为何对本宫的太子这般狠心,为何不再多给他一次机会……” 朱皇后从三层台阶倒摔滑下,斜躺着望天,喃喃喊完这句话就疼得昏死了过去。 有心上的疼,也有后背、手腕擦伤破皮的疼。 “皇后……皇后……”吓得三四个宫女奔过去,将斜着倒垂挂在台阶上的朱皇后,一起努力抬到平地上去,摆成了姿势最舒服的“大”字。 卢剑接完圣旨后,都懒得瞥一眼狼狈万分的朱皇后,一甩袍摆潇洒转身走人。 剩下的那些朝臣,对出了糗的朱皇后纷纷伸长脖子围观,犹如围观耍把戏的猴子似的。 这几日下来,可谓朱皇后母子出尽了丑态。 ~ 四皇子卢剑带上徐常笑、方濯濯两个兄弟,以及皇家护卫队,一行人快马加鞭,几乎日夜不停赶往东南沿海。 “剑哥,今晚睡一觉长的吧?”徐常笑心疼剑哥连续几夜奔波赶路,双眼都熬红了。 卢剑摇摇头:“咱们得动作快,必须赶在林镇山等人没救出太子之前,抵达那。” 方濯濯懂了,剑哥到了才救出,功劳便要算在剑哥这个新主帅上,若还没到,林镇山他们就率先救出了太子来,对剑哥来说可就是平白少了一桩大功。 划不来。 既然千里迢迢去了东南,就得做最划算的买卖。 却不想,卢剑猜出方濯濯所想似的,轻笑一声:“大功不大功的,不在乎多一桩少一桩。关键的是,不能让太子太轻易地就被解救出来,怎么都得多留在倭寇舰船上享受几把才是正经。” 方濯濯:…… 徐常笑:…… 果然,剑哥永远不按常理出牌。 也不怕解救得慢了,显得剑哥这个新主帅不够能干? 卢剑似乎又听懂了他们内心的话,继续挥一把衣袖笑道:“能干不能干的,可不是显示在有多快救出太子上,而是显示在有多快彻底赶走倭寇,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上。” 方濯濯和徐常笑立马懂了,剑哥的规划是,既要好好折磨太子一顿长的,又要迅速帮老百姓赶走倭寇,要的是一箭双雕。 两人这回彻底懂了,小憩一会,立马追随剑哥翻身上马,继续夜以继日地赶路。 十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林镇山、苏炎所在的扎营地。 “拜见四皇子,给四皇子请安!”林镇山、苏炎为首,率领一帮子将领立在营地门口迎接四皇子卢剑。 “免礼。”卢剑骑马来到军中,彻底收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相,以铁血将军的形象现身,就连平日最爱穿的白色衣袍都弃了不用,换成了最显深沉的黑锦袍。 卢剑当主帅,要的就是效率,初次见面连无聊的寒暄都省去了,径直迈入主帅帐篷,就召集大小将军来了第一次重要会议。 此次会议上,卢剑只字不提营救太子的事,火速定下了“偷袭倭寇粮草基地”的战略。 如此作风,散会后,大小将军议论纷纷: “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不管太子的死活?这……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谁是主帅,就听谁的,只要对战局有利的就干!”林镇山(林灼灼之父)第一个挺身支持,且立马率兵去执行任务了。 苏炎随后跟上:“唯主帅命令是从!” 有了这两个主心骨的支持,下头的小将军哪里还有敢反对的,纷纷按照四皇子的计划去执行任务了。 五日后,林镇山带兵偷袭倭寇“粮草基地”成功。按照四皇子的既定计划,缴获的粮草后没收归军营,而是发放给了当地缺口粮的老百姓。 六日后,另一个将领带兵偷袭倭寇“第二个粮草基地”成功。再次发放给缺口粮的老百姓。 七日后,再来一个将领带兵偷袭倭寇“第三个粮草基地”成功。同样发放给缺口粮的老百姓。 八日后,九日后,十日后…… 四皇子卢剑抵达军营的这一个月,别的事没干,将倭寇的“粮草基地”率大军偷袭了个遍。仗着“敌寡我众”的本土优势,譬如对方守护的兵力只有五千,我方就派出四万大军前去偷袭。 仗着人多势众,当真是一偷袭一个准!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将倭寇的“粮草基地”基本上全干掉了! 而当地的老百姓平白得了一堆粮食! 一时,四皇子卢剑名声大噪,被得了好处的老百姓奉为了天神似的人物,人人嘴里夸赞着四皇子:“是个能干又爱民的好皇子啊!” 再之后,当地的老百姓纷纷报名参军,扬言要跟着四皇子一起抗击倭寇,保家卫国! 在这样的大获全胜里,军营里一开始还有些质疑四皇子能力的大小将领,纷纷开始对四皇子顶礼膜拜起来: “四皇子这脑瓜子好使啊,牛逼啊!可不像先前的太子,事事依赖苏炎这个军师,亦或是靠着镇国大将军。” “确实非同一般啊,四皇子那脑子,压根就不需要苏炎再出谋划策,他一个人就能搞定所有战略啊!真心牛逼!” 就这样,四皇子不仅收服了当地老百姓的心,还彻底收服了军中将领的心! 一时,没人不敬佩四皇子的。 ~ 四皇子那边形势一片大好,倭寇这边却是乱了套了。 “他娘的,对方主帅这是什么战略啊?” “他们的太子殿下还吊在咱们舰船上呢,居然不管不问?真他娘的邪了门!” 倭寇主帅简直要气死了,原本算着对方要来营救太子卢湛,所以他们将百分之八十的兵力全都摆放在太子卢湛这了,就等着对方主力打上门,然后他们来个出其不意的包抄反围剿呢。 哪里料到,对方一个劲地偷袭他们的“粮草基地”。 偏生他们一开始没当回事,以为对方在打,明面上偷袭“粮草基地”,实际上暗度陈仓要来救他们的太子卢湛。 哪里料到,对方压根不理卢湛的死活,一个接一个地干掉了“粮草基地”,待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一半的“粮草基地”都被干掉了。 一下子面临粮草紧张的问题。 粮草紧张,还能打什么持久战?简直注定了短期内就要败局! “他娘的,都是你这个怂包太子害的!”倭寇主帅一鞭子抽向空中的太子卢湛,大声咆哮道,“早知道你们大武王朝的人压根就不在乎你,我们还捉了你来干什么?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啊!” 倭寇主帅一气之下砍断缰绳,让被捆绑动弹不得的太子卢湛掉入湖中,呛水呛个半死。 直到太子卢湛奄奄一息,才重新打捞上来,再吊回空中。 等会倭寇主帅又气起来了,再将太子卢湛身上的缰绳砍断,“咚”的一声再坠入湖中。实在气急了,还会投放几条食人鱼去咬太子卢湛,直到惨叫声连连,惨叫得倭寇主帅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再次打捞上来吊回空中。 总之,在四皇子不肯救太子卢湛的这一个半月里,卢湛遭的罪太多了,被鞭打,被呛水,被匕首扎腿,被食人鱼咬,被揪住头发拖在地上倒行……可谓是花样良多,应有尽有。 直到四皇子几乎将全部的倭寇从东南沿海驱逐出境了,还没派过一兵一卒前去营救太子卢湛。 战败逃跑那日,倭寇主帅载着太子卢湛逃离东南沿海,在逃回岛国的途中,倭寇主帅觉得此次败局来得这般快,全拜太子卢湛这个丧门星所赐,那个怒火中烧啊,直接左右开弓狂扇了太子卢湛几百下。 直扇得太子卢湛肿成了猪头脸,满口鲜血。 却在倭寇主帅累得气喘吁吁时,倭寇副将急匆匆进来报:“主帅,不好了,对方主帅四皇子亲自率领大军,前来营救他们的太子殿下了!” 倭寇主帅一听,气炸了:“娘的,老子重兵把守,一连等了一个月,他们一个兵都不来!等老子兵力全部败光了,他们就大部队前来营救了!是寒碜老子身边没人了,还是寒碜他们的太子殿下不值得救呢?” 倭寇副将想了想,道:“估摸着应该是……寒碜他们的太子殿下……不值得救。” “娘的,这还用你来教?”倭寇主帅一巴掌扇过去,咆哮吼道。 正咆哮着时,四皇子卢剑亲自带队,第一个跳上了倭寇这一艘最后残留的战舰,武功高强的卢剑使出绝招,一剑封喉。 然后,“娘的,这还用你来教”话未咆哮完,倭寇主帅已经一剑封喉,倒地身亡。 卢剑再朝空中缰绳飞去一剑,早就被折磨得气息奄奄的太子卢湛,“咚”的一声坠入海中,呛了最后一回海水,然后被士兵缓慢打捞上了船。 至此,东南沿海的倭寇之战大获全胜,而太子卢湛也成功救回。 四皇子卢剑从此名声大噪,仅仅一个半月啊,就神速搞定了倭寇。一时,声名远播。 第36章 第36章 成功救出太子卢湛,一副担架抬起飞速回了扎营地。 “我的娘啊,太子殿下竟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浑身没一块好皮不说,腿上还有匕首留下的窟窿,倭寇们又没给好好治疗,都腐烂流脓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时军中将领纷纷奔赴病榻,假意垂眸抹泪。 没法子呀,卢湛再窝囊,再被他们瞧不上眼,到底还没被废,头上还顶着太子的头衔呢。只要一日没被废,便一日还是实打实的储君,该作的戏还是得做。 就连四皇子卢剑都换上飘逸白衣,来到病榻前演上戏了:“太子殿下,倭寇他们一大帮子人真不是东西啊,居然如此虐待您?又是匕首扎腿,又是食人鱼撕咬……” 卢剑不说这些还好,一提起“匕首扎腿,食人鱼撕咬”,床榻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太子卢湛再次浑身颤栗! 那些原本已经远去的噩梦似的经历啊,再次一幕幕呈现太子脑海,宛若再次亲身经历了一遍。 太子卢湛浑身那个颤抖啊,那个哆嗦啊,那个眼神恐惧啊…… 最后,“啊……啊……”太子沙哑的喉咙还发出怪兽似的尖叫。 然后四皇子卢剑铁血将军的一面又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太子跟前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只见卢剑挤出一点泪来,当着所有将领的面,缓缓探出修长手指,捏起自个的白色广袖轻轻抹眼角,一下又一下拭泪道: “我可怜的太子哥哥啊,命真是太苦了,太命苦了。” 尾音那个拉长哟,声音那个哽咽哟,绝对不比戏台上专业唱戏的要差,只会更好。 末了,四皇子卢剑又一甩广袖,坐在太子床榻边沿来了个总结:“好在,咱们五万大军终于成功营救太子殿下回来了,要不,还不知太子哥哥要被折磨到什么地步呢。” 诸位将领听到这里,险些笑喷了。 牛,还是四皇子牛逼啊,明明战事已经结束,不用废一兵一卒就能营救太子回来的,四皇子却非要率上“五万大军”前去营救。 海面上飘了战旗无数,那场面简直堪称壮观。 当时他们纷纷不解,如今一听四皇子这一番总结,却是集体都明白了,敢情四皇子是营造出一个“非常重视太子卢湛,你瞧,都派了五万大军前去营救他一个人了”的场面啊。 有这等场面在前,日后谁再敢说四皇子营救太子不积极,不够重视太子,可就要掂量掂量了,毕竟“五万大军”的数量摆在那呢,当地老百姓全都瞅到了! 到了此时此刻,诸位将领算是对四皇子卢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个个也都心中明了,四皇子曾经展露出的那些浪荡样,溜猫逗狗的纨绔样,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样,全都是假的,骗人的,哄骗朱皇后母子玩的呢! 从此,诸位将领对四皇子都有了归属感,决定日后就追随四皇子,跟着他干了! 就连苏炎,经过这一个半月的相处,也对四皇子卢剑刮目相看。 说真心话,苏炎因为自个脑子强大、聪慧异常的缘故,这么些年他还从没遇上过能将他比下去的人。可这次,苏炎也不得不承认,四皇子论智谋远见丝毫不输给他,论武功更是能当他祖.师爷。 四皇子,绝对的狠角色! 至此,苏炎也心甘情愿归入了四皇子阵营。 ~ 军营不远处的一个二进小宅院,月灵姑娘的院落。 倭寇之战彻底结束,已到了寒冬腊月,眼瞅着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月灵姑娘歇息的房间里早就烧上了炭盆,屋里暖烘烘的。 不过烧的是黑炭,并非上等的银炭,烟有些呛鼻。 刚睡醒的月灵用帕子捂嘴咳嗽了两声,然后下榻一把推开木窗,惊见外头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样大的雪在东南沿海一带是甚少见的,月灵不由得欢喜起来。 放眼望去,屋顶白茫茫一片,枝头也压弯了腰,显然是下了整整一夜了,月灵想起曾经与弟弟堆雪人的乐事,不由得手痒难耐,披了厚实斗篷,唤上买来的两个贴身小丫鬟,一起前往院中堆起了雪人。 “姑娘,来个胡萝卜当鼻子。”小丫鬟雀跃道。 “好。”月灵笑着接过,轻轻插在雪人脸上。 然后小手一拍,倒退两步,瞅瞅自个安放得正不正。 却不想,正在这时,站在对面的小丫鬟朝她挤眉弄眼,一个劲瞥向她身后,月灵反头一望,就见苏炎一身黑披风迈入了月洞门,脚步一拐,朝东侧的抄手游廊行去。 月灵微微愣过后,赶忙利落地拍打自个肩头和裙摆,雪下得大,上头落了些积雪,有些不够美观。整理完毕,月灵小跑着上了抄手游廊,来到苏炎身边。 “给我吧。”月灵接过苏炎手上用来遮雪的青色油纸伞,抖了两下,抖落积雪,收起伞面。 苏炎抬手去拍自个肩头的积雪,边拍边道:“战事结束了,过几日就启程回京,你先收拾好细软,大概再过三日吧,我带你回京。” 月灵动作一顿,这般快就要回京了么? 瞅瞅这个住了小半年的宅院,突然生出不舍来。 尤其低头望着苏炎黑色的朝靴,月灵心头的不舍越发浓了几分。 虽然这小半年来苏炎甚少歇在这里,一个月撑死了来探望她三回,但每回夜里来了便会住下,歇在她隔壁的厢房,次日清晨才奔赴军营。偶尔还会携她去赴大大小小的庆功宴,以小夫人的身份坐在他身侧,接受旁的将领一声声“小嫂子”的称呼。 起初月灵听着“小嫂子”只觉得难堪,如芒在背,后来渐渐就……生出了一股羞意。 到底是救命恩人,苏炎为人又温柔体贴,照顾她非常周到,月灵自个都说不清楚那丝情愫是什么时候滋生的。反正后来晓得苏大人的真实身份,竟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苏炎,就越发抑制不住地腾起了爱慕之意。 小姑娘么,尤其是落难的小姑娘,先被一个俊美佳公子救了,后又发现这个公子还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更要命的是,还不是读死书的那种人,第一次被皇上重用就干得风生水起,战绩闻名于天下。 这样的旷世奇才,又俊美非凡,还对自个照顾有加,有几个小姑娘会不动心呢? 反正,月灵知道,自个是陷进去了。 “怎么了?”见她发愣,苏炎有了猜想,“可是你舍不得故土,不愿随我进京?若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安排你留在这……” 月灵回过神来,忙仰起头笑道:“哥哥多虑了,我怎会不愿意跟随你进京?这个地方,我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说到这里,想起半年前那场杀戮,月灵还是忍不住身子一抖,又解释道,“只是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心头还是会有一点点感伤。” “嗯。”苏炎没再多想,因为月灵与丫鬟们闲聊时一口正宗闽南话,是以从未怀疑过月灵并非福建本地人。 短暂交代完进京事宜,苏炎抬脚便回了自个的厢房,将月灵关在了门外。 可怜了月灵,她晓得自个安全进京后,是再没法子继续像现在一般陪伴苏炎在侧,给他当义妹,当名义上的“小妾”的。 月灵心中的不舍就愈发浓烈,怔怔地凝望苏炎房门,微微咬了唇。 ~ 三日后,真如苏炎所言,四皇子卢剑率领一群干将拔营回京,帐篷已经全部打包收起,士兵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候在草坪上,就等着两个皇子和几个大将军来齐,便要出发北上了。 苏炎带着月灵乘坐马车抵达时,恰好撞上被两个士兵搀扶着走来的太子卢湛。 此时距离被救回那日已经过去十日了。 因四皇子卢剑出京时带上了葛神医,葛神医妙手回春,太子卢湛身上的伤势看着重,实则筋骨未断,是以治疗起来还算轻松。十来日的工夫,除了大腿骨被匕首刺伤,还未彻底恢复,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外,太子卢湛身上别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康复了四五成。 骤然撞上太子殿下,苏炎只得领了月灵跳下马车,弯腰朝太子卢湛行礼:“太子殿下好。” 月灵近距离挨着苏炎,也依着规矩行了个屈膝礼,小声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美人声音悦耳动听,太子卢湛抬眸望去,见是上回他给苏炎安排下的那个青楼女子,身段出挑,便是身着冬日袄裙,都掩饰不住那股子曲致玲珑,脸上遮着一层粉色面纱,一张美人面若隐若现,怎么看怎么是个绝色。 只是个绝色倒还罢了,偏生这半年来,听闻苏炎和这个小美人好得蜜里调油,一个月总要抽出三四天来,进她房里彻夜干上好几次,折腾得美人骨架都快散了。 呵,原本是要抓奸,好让林真真闹起来退亲的,没想到啊,白干了一场不说,还送了个绝色美人时不时给苏炎暖床。 他俩倒是在这百般晦气的东南沿海,过上了郎情妾意的好日子! 思及此,太子卢湛心中腾起强烈的不甘,可当时还是光芒万丈的主帅的他,都拿苏炎没辙,眼下落难的他,更是拿苏炎没辙了。 只能心头不爽,激愤一下,仅此而已了。 末了,太子卢湛还得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来:“快快免礼。” 苏炎和月灵请过安后,忙站去一旁,让出中间的路来,目送太子殿下一瘸一拐登上了队伍最前头的豪华大马车。 再之后,四皇子卢剑骑着马来了,苏炎和月灵再次行了一礼。 卢剑瞥了一眼苏炎身侧的月灵,似乎有些眼熟,忍不住再望了第二眼。然后脑子里迅速回忆起来什么,卢剑唇边勾出一抹笑,朝苏炎拖长了音打趣道:“苏大人艳福不浅呐。” 说罢,卢剑再次对着月灵姑娘一笑,然后跳下马匹,上了第二辆豪华大马车。 月灵被四皇子一连两次的打量,整得有些羞涩,尤其那句“艳福不浅”,让她“唰”的一下红了脸。亏得有层粉红面纱在,要不非得一张绯红的脸呈现在苏炎眼前不可。 苏炎倒是没什么反应,本就是作戏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月灵入了京,也只是他名义上的“小妾”,住进苏府便不会再露面人前。先将养一阵,待她将来想嫁人了,再放话出去,说是苏夫人外出时救下的一个落难小姑娘,收为义女,便可以以他“义妹”的身份嫁出去了。 眼下如何,对她的声誉并不会有影响。 是以,面对四皇子的调侃,苏炎从头到尾淡定得很。 第37章 第37章 太子卢湛的豪华大马车打头,再窝囊被人瞧不起,卢湛也依旧是储君身份呀,他的马车自然排在回京队伍最前列。不过,无论马车是否排在第一个位置,也无论是不是奢华超品质的大马车,车轮一旦转起来,马车厢就颠簸得太子卢湛直想死了才好了。 他腿骨上的伤,哪里经得起长途颠簸哟,哪怕木榻上铺了厚厚的三层软褥子,也依旧缓冲不了多少,疼得太子卢湛额头、后背直冒冷汗。 一路北上,太子卢湛遭罪不少。 四皇子卢剑的翠盖朱漆大马车落后二十来步,排在第二位。 卢剑北上之行就比太子舒坦太多了,凯旋归京的他一路好心情啊,再加上他武功高强、身子骨好、不怕冷,瞧他,索性卷起马车两边的厚厚窗帘,倚在窗楞上晒冬日暖阳,时不时还哼几首江南小调,彰显他东南之行没白来啊。 哟,不仅打了大胜仗,还学会了当地小调呢! 这样的小调钻入后头骑马的大小将军耳里,只觉动听悦耳。他们这些新加入四皇子阵营的将军,早就打心底里敬佩四皇子了,人嘛,心里头有了敬佩,那无论四皇子表面上是个什么吊儿郎当样,他们都不会再排斥,只会用另一种眼光去欣赏了,反倒一个个心头夸赞四皇子“会玩”。 同样的江南小调,飞进太子卢湛耳里,就催生不了丝毫的赞誉了,只见太子卢湛躺在木榻上,眼中流露出一个鄙视! “得意什么?前头的战功都是本太子打下来的,你卢剑不过是趁着孤落难,就来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切,还到处鼓吹一个半月彻底铲除了倭寇?那倭寇是你卢剑铲除的吗?还不都是苏炎、林镇山等人的功劳,跟你一个白吃饭只会学小曲的人有什么关系?” “真心不要脸!” 呃,话说闪电般的速度搞定倭寇的确实是四皇子卢剑啊,怎的落在太子卢湛眼里,战绩全然与四皇子卢剑无关,反倒全部是苏炎和林镇山等人的功劳? 这就与太子卢湛本人的经历有关了! 太子卢湛打仗那八个多月,确实也战绩辉煌,但所有的战略战术与他本人丁点关系都没有哇,他那个脑子哪里能提出一条能用的计谋?从头到尾全部都是苏炎、林镇山等人的功劳啊。 可以说,太子卢湛就是往那一躺,什么也不用做,然后打了一场又一场大胜仗的光环就罩在他头顶了。 太子卢湛自己是这么个经历,自然也如此认定四皇子卢剑,以为人家卢剑跟他一样天天吃现成的呢。 如此一来,太子卢湛会嘲讽出那些个话,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俗话说的好,自己心里装的是屎,看别人也就是坨屎,看不出花来。 ~ 苏炎带着月灵坐进队伍的第三辆马车,虽说眼下苏炎身价攀升,但到底与皇子们不能比,是以他乘坐的是规制降了两个档次的官员马车。 不过到底是四皇子卢剑看重的人,是以安排给苏炎的比普通的官员马车,还是稍微宽敞了一些的。 苏炎和月灵两个人坐,又都是瘦瘦的,倒是显得比较宽敞。 月灵坐在窗下的侧位上,因着外头天寒地冻,哪怕暖阳高照也依旧冻得慌,是以月灵丝毫不敢撩开窗帘张望沿途的风景,只能掩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自个靠在马车壁上想心事。 月灵的眼下的心事,说句不害臊的,就是苏炎这个人了。 这爱慕之情啊,一旦产生,便时时刻刻萦绕在心,挥之不去。更要命的是,在不知对方是否也喜欢自己之前,还会搜寻一切蛛丝马迹去猜。 譬如,方才上马车时,苏炎扶了她胳膊一把,应当是对她也有几分意思,才会触碰她胳膊吧? 又譬如,马车上只有一条毛毯,苏炎自个不盖,却拎起来抛到她双腿上,大有一副生怕她会受寒生病的样子。 这些小细节,月灵一样一样细细回忆,哪一样都能品出点不一样的情愫来。 回忆着这些细节,月灵会控制不住地时不时悄悄瞅上苏炎一眼,但见苏炎捧了本书在研读,还不时提笔在旁边作注,异常专注,从未抬头瞧过她一眼。 真的是从未啊,坐上马车少说也行驶了两三个时辰了,除却最开始的抛毛毯给她,便再也没了旁的互动,苏炎的视线只在书上停留。 这般一看,苏炎似乎又对她没有意思,若真有意思,月灵不信他能忍得住不偷偷瞟她。 如此一想,月灵心头蓦地失落了三分。 却不想,月灵心头正微微失落时,主位上的苏炎抬眸睨她了: “怎么了?坐久了,身子发僵不舒服?” 月灵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心头一喜,难道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有留意吗? 要不,为何会问她身子是否发僵不舒服? 为了确认心头所想,月灵鼓起勇气与苏炎对望一眼,问道:“炎哥哥,为何这般问?” 一句“炎哥哥”,是月灵之前不曾称呼过的,以前顶多唤他“哥哥”,更多的是“苏大人”。 称呼上的改变,苏炎倒是没觉察出什么不妥,在他心头大概“哥哥”和“炎哥哥”都只是义兄吧,没多大区别。 可在月灵心里头,两者区别可就大了去了,“炎哥哥”听着更像是情哥哥,而“哥哥”则只是普通的兄长了。 是以,见苏炎接受了她“炎哥哥”的称呼,没露出丝毫排斥,月灵心头的期盼感又蹭蹭蹭地上去了,觉得苏炎对她应该是有点意思的。 苏炎哪里料到短短一瞬间,小姑娘心头已经正反掠过好几种思绪了。他见月灵反问他“为何这般问”,便实话实说: “你方才好几次朝我这边望来,想来你是有事。若是坐得久了,身子发僵不舒服,就自行跺跺脚,或者是小幅度在马车厢里走动几步,缓解一二。” 月灵:……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所以,苏炎压根就不曾偷瞟过她,不曾留意过她面上情绪的变化,只是她频繁偷窥他,打扰了他读书,才引得他终于抬头看她一眼,询问她怎么了? 思及此,月灵有些臊得无地自容,血色上涌,唰的一下,原本白皙的小脸蛋变成了绯红。 月灵忙摇摇头道:“哥哥,不是的,不是身子发僵。我……我没有事的,哥哥继续安心看书吧。” 说罢,月灵干脆转过身来侧着坐,背对着苏炎,这样她的视线就再也不会随意偷瞟了,也就不会再影响苏炎专心看书了。 微微咬住下唇,月灵只觉自个难堪得要死。 苏炎见她背转过身去,也没多想,他本来也不是个多关注姑娘的人,便随她去了,自个微微低头继续研读兵书。 话说,苏炎行军打仗已经够厉害的了,为何还要抓紧马车上的时间研读兵书? 若是时光倒退两个月,苏炎也觉得自个足够厉害了,不需要再研读什么孙子兵法,直到遇上了四皇子,亲眼见到四皇子不按常理出牌,却短时间内打得倭寇毫无反击之力,简直就是个鬼才! 苏炎这才惊觉自个的那点谋略还是有些不够瞧的呢。 先前他的战略战术显得惊艳,不过是倭寇段位一般,若是换成四皇子这样的强劲对手,他苏炎战略战术的威力怕是要大打折扣了,不一定能赢。 所以,眼下苏炎会重拿兵书翻阅,精益求精,从某一个层面上说,是有些被四皇子卢剑给刺激到了。 ~ 寒冬腊月,渡过长江后,北上的队伍前进得越发艰难了些,因为北方大部分地区已经大雪连连。尤其进入河北境内,居然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雪,路上积雪深厚难行,前进的速度顿时放慢下来。 实在是,想快也快不了。 如此一耽搁,竟是赶不回京城过年了! 不回去过年,太子卢湛倒是无所谓,他身上的伤还未好,整个人瞧上去有些狼狈,他怕被林真真瞅见了,惹她掉眼泪。 再说了,今年他运气太背了,被倭寇抓去当了俘虏,这个污点也让他有些不敢回去面见父皇,怕看到父皇露出失望的眼神。 所以,种种原因加起来,被大雪耽搁在路上过年,太子卢湛是乐见其成的。 四皇子卢剑就不同了,他还思念着自个母妃呢,自打出生以来,母子俩虽然算不上多亲密,但彼此之间习惯了有对方的陪伴,尤其是大年三十这种阖家团聚的大喜日子,他们母子从未分开过。 往年在西南过年还好,如今母妃进了宫,又不爱参加宫宴,一旦遇上大年三十这样的大日子,父皇作为帝王是必须要奔赴宫宴,与皇亲国戚团聚在一起的,没法子单独在飞霞宫陪伴母妃。 前两年,卢剑总会中途离席,溜回飞霞宫陪伴母妃,不让母妃太过孤独。 今年…… “唉,被暴雪堵在了路上,插翅也飞不回皇宫了。可怜母妃,今夜注定要一个人冷冷清清,熬到子时才能等到父皇归来,有点过年团聚的气氛了。”马车里,卢剑对着窗外已经明显下得小了些的雪,喃喃自语。 思念完母妃,卢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钻出马车厢,跳上马背,朝风雪里的将士们喊话: “来来来,本帅对不住你们大家了,原本想着赶在过年前回京,让你们好好儿与家人团聚团聚,不成想,今年的大雪格外来得早了些,也猛了些,把我们全都耽搁在这了。”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啊,注定咱们这些人团聚在一块过年、守岁了!可咱们不能光耗在这,什么也不做,干瞅着大雪度过呀!” “来来来,咱们迅速找个平地扎营,然后大家行动起来,架起篝火,咱们也搞个篝火晚会,热热闹闹过个年,欢欢喜喜迎新春,好不好?”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思念家人情绪不咋高的众人,立马来了精神。很快,大部队挑选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扎营,帐篷支好了,随后纷纷撸起袖子干活,拾柴火的拾柴火,打水的打水,去林子里打猎的打猎。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给卢剑面子,大家干起活来后,雪居然渐渐停了,风也小了,倒是很适合来一场篝火晚会。 半个多时辰后,篝火架起来四五堆,所有将士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超级大圈,开始欢度大年三十了。 马车里,月灵因为身子单薄,又是个柔弱小姑娘,苏炎先前便叮嘱她待在马车里,不用下来干活。但苏炎自个却是下了马车,与一众将士们拾柴火,出了一份力的。 大约是先前没出力,所以如今篝火架起来了,隐隐传来将士们唱歌的欢呼声,月灵也有些不好意思走出马车去载歌载舞,有点像吃白食似的。 再说了,没有苏炎在身边陪着,她一个小女子去一大堆男子的场合也不合适。 所以,月灵始终端坐马车里,随意从苏炎那一堆书中,挑出一本他昨日看完的,捧起来翻了几页。 都是些略微枯燥的兵书,但人吧就是那么奇妙,心中有了情,就总想翻阅对方翻阅过的东西,享受一块品读的感觉。 所以,哪怕是些没多大趣味的兵书,月灵竟也读得精精有味。 苏炎干完分到的活,回到马车边,突然撩起马车帘子时,入目的就是月灵静静品读兵书的模样,脑袋微微低垂,双眼里似乎绽放着喜悦。 “没想到你也喜欢看兵书?”苏炎笑道。 骤然听到人声,唬了偷偷读书的月灵一跳。 回头,见果然是被苏炎逮了个正着,月灵内心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反正有点窘就是了。结结巴巴半天,“我……我……哥哥,对不住……”也没将想说的话说清楚。 “没事啊,你喜欢看兵书该早点跟我说的,这样你也可以一路看着书回京,前些日子就不会拘束无聊了。”苏炎猜出她私自偷翻他的书,被逮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忙笑着安慰道。 见他不在意,月灵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笑道:“谢谢哥哥。” “来,外头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难得在外头过个年,别委屈了自己,下来,我带你过去。”苏炎朝她招手。 月灵心头一喜,先头见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苏炎却迟迟不现身,还以为苏炎不打算带她去凑热闹了呢。眼下见苏炎邀请,她哪有不乐意的。 天知道,他们即将分别了,月灵有多么盼望能给彼此留下一个最美好的记忆。 原本以为会赶在过年前就进京,真那样的话,分别之日就来得更早了些。不成想,上苍保佑,天降暴雪耽误了行程,竟给了他们一个“在一起共度大年三十”的机会。 能陪苏炎过个年,对月灵来说,真的是极度的奢望了。 “好,我来了!”月灵蒙着粉红面纱的脸,朝苏炎灿然一笑。 其实与苏炎单独相处时,月灵是摘下面纱不戴的,她愿意将自己美美的容颜展现在苏炎面前。但每次作为“小妾”随他参加宴会时,月灵都会戴好面纱,免得自个容颜被太多男人瞧去了。 月灵行至马车厢出口,也不知怎的,大抵是受即将分别的情绪所左右,竟第一次将白白的小手搭在了苏炎手臂上,牢牢抓住他,走出马车厢,再往地上一跳。 苏炎微微一愣,但稍纵即逝。 只是扶着他手臂跳下马车而已,算不上太出格的举动,苏炎没说什么。 第38章 第38章 扶上苏炎手臂的那一刹那,月灵自个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是半年以来,月灵第一次主动碰触苏炎。 明明是第一次,却忽地生出这会是“最后一次”的怅惘。 短暂的失神后,月灵索性再抓紧了一点,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像只轻盈蝴蝶翩然跃下。 双脚稳稳落了地,月灵才“倏”地一下收回自己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到底是小姑娘家家头一次,月灵有些腼腆地说出下面的话: “哥哥,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 说完,月灵也不敢去瞅苏炎的面色,也不管苏炎听懂了没,她红着脸低头往前小碎步走了。 边走,边在内心补充完未说出口的完整话:哥哥,今儿是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你要记得曾经有这么个姑娘,爱慕过你,渴望亲近你呀。 心里默念完毕,突然情绪上来,月灵涌出一些泪来,但被寒风一刮,很快就又风干了。 是以苏炎快步追上来时,已经瞅不出什么异样了。 其实要说异样,也是有的,就是以前与苏炎一道赴宴时,月灵总会安安分分地落后苏炎半步,做好“小妾”的本份。今夜,很明显有些异常,居然是苏炎还未开走,月灵率先小碎步走在了前头,哪里像个小妾的样子。 不过,苏炎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小姑娘喜欢篝火晚会,喜欢凑热闹,就雀跃地先行了几步。大过年的,没什么不正常的。 “哟,苏大人和小嫂子来了!” 与苏炎在一起行军打仗近一年时间,那些大大小小的将军们全都与苏炎混熟了,见苏炎带着美妾来了,全都扭过头来笑。 因着整个军营里,只有苏炎一个人带着美妾在侧,所以这声打招呼里,还有起哄的成分,一个个都操着大嗓门喊呢。 尤其喊“小嫂子”时,那一个个油腔滑调的,明显在闹人。 被他们一闹,月灵藏在面纱下的脸越发绯红了,在篝火的映衬下,尤其绯红如霞。好在有面纱遮挡,要不月灵还不知要怎么羞涩呢。 “来来来,大家别傻站着了,快转起圈来,跳起来!”四皇子卢剑站在篝火圈里呼吁大家动起来。 “好咧!来来来!”徐常笑和方濯濯都是搞气氛的高手,立马跑到篝火圈中,两人来了个双人舞,同时将战鼓当成了小花鼓,“咚咚咚”有节奏地敲了起来,带动不少将军和士兵齐齐跳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上来了! “你俩也去吧,小嫂子可是咱们军中唯一的一朵花呀,不去哪成?”徐常笑又走了出来,推着苏炎后背进入篝火圈。 苏炎进去了,月灵哪能逗留在外? 只能也红着脸一块进去了。 也不知是谁使坏,苏炎刚刚站定,转过身来。朝他走去的月灵,忽地被人一绊,脚下不稳,往前一扑…… 苏炎还来不及反应,月灵已经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然后苏炎出于本能,双臂抱住了月灵,就这样两人抱了个满怀。 月灵脸蛋磕在苏炎胸膛上,硬硬的胸膛硌得她嫩嫩的脸一片生疼。埋在他怀里,月灵的脑子一下子空白起来,完全转不动了,仿佛这一刹那时间静止了,她的思维也跟着静止了。 脸上的生疼很快退去,然后感受到了来自苏炎衣袍的温热。寒冬腊月的天,苏炎外头披着的斗篷是冰凉刺骨的,但是裹在里头的衣袍是热乎乎的,一头栽进来时,月灵的身子撞开了苏炎外头的斗篷,直直贴上了内里的衣袍。 此时此刻,她的脸蛋正贴在苏炎胸腔处,除了感受到来自苏炎衣袍的热度,还听到了苏炎胸膛里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坚.挺有力,一下又一下跳动,规律得很。 正愣神听着时,周边突然爆发起哄声: “哇塞!” “哇呜!” “哎哟喂!” 月灵立马回过神来,赶紧从苏炎怀里退出来,退出他温热的斗篷。 这时,周遭的起哄声还在连绵不绝,而月灵方才退出来时太快,遮脸的粉红面纱陡地挂住苏炎斗篷的边缘,随着她往外退的动作扯了下来。 面纱垂落,月灵一张绯红的面庞,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露在苏炎眼底。 她面上的红,可不止一点点,简直可以称作“红潮翻滚,热浪不止”。 月灵回过神来后,也不敢抬头去瞅苏炎是怎么个表情,她自个连忙双手捂脸,臊地要退出包围圈。 娇小的身子拼了命地往人挤人的包围圈外硬挤,企图挤出去。 结果那些人偏不让她出去,反倒招来了更闹腾的起哄声: “哟,小嫂子害羞了!” “哇塞,小嫂子脸蛋都红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脸蛋像个红苹果’吧!” “哈哈哈哈!” 起哄声此次彼伏,月灵羞红的脸蛋被拿来起哄,这一刻真是臊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化成烟,被风吹散了才好。 正在这时,月灵肩头忽然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住了,随即她整个身子被护进了一个暖暖的怀抱,竟是对方敞开厚实斗篷,将她揽了进去。 同时,脑顶上方传来一道镇定的声音:“你们适可而止,够了啊,再闹,我苏炎可要翻脸不认人了啊。” “苏兄护媳妇啦!” “哎呀,苏兄心疼女人,发飙啦!” “哈哈哈……” 那些将领虽然嘴上依旧说着这些浑话,但被苏炎眼神一个扫射,铜墙铁壁似的身子却都松动了,逐渐让出了一个出口。 苏炎抱着藏在斗篷里不敢出来的月灵,一路穿过包围圈,最终走啊走,走啊走,来到了一处稍微僻静点的大树下。 “好了,没人了。”苏炎轻拍藏在斗篷里的月灵肩头,轻声道。 月灵在斗篷里咬了一会唇,才慢吞吞往后退一步,出了斗篷。 经过方才那样一闹,月灵面上的红潮是怎么都退不下去了,她自己能感觉到,热腾腾的,面皮发烫得紧。 不敢面对苏炎,月灵从斗篷钻出来的一刹那,立马背过身去,只留给苏炎一个长发及腰的背影。 “月灵,你别介意,你知道的,他们心肠不坏,就是爱闹爱起哄了些。方才又喝了点酒,酒劲上了头,就更爱起哄了。”苏炎凝望月灵后背,知晓她情绪有些激动,尽量柔声安抚她。 可苏炎这样的安慰,并不是月灵想要的,听了,反倒更想哭。 苏炎的安慰还在继续:“你若是不愿再见他们了,接下来几日你都待在马车里就好,等我们回了京,你就住在苏府里了,也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他不提回京还好,一提,月灵就更想哭了。 而苏炎无意义的安慰,却还在继续:“今晚风雪停了,看这天气似有好转,兴许接下来的几日不会再遇上暴风雪天气,咱们前进的速度能快些。算算行程,可能最迟大后日便能抵达京城,早的话,可能后日清晨就能到……” 月灵听到“后日清晨就能到”,心头蓦地一慌,分别就在眼前了。 情绪一个激动,月灵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毫无结果的暗恋一场,她好想知道苏炎心头对她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喜欢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也好。 分别在即,月灵太想知道结果了,最终鼓足了勇气,转过身去,一把打断了苏炎的无意义安慰: “炎哥哥,我没有生他们的气,我脸蛋上的红也不是被他们瞎起哄气红的,而是我……因为喜欢你,而臊红的。” 苏炎正在说话的嘴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良久,苏炎道:“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幻听了。” 表白的话一旦出了口,月灵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微微抬头与苏炎对视,一个字一个字地问:“炎哥哥,与你相处的这半年多来,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你也喜欢我吗?” 苏炎怔住。 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月灵鼓足勇气凝视苏炎双眸,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良久,苏炎答非所问:“月灵,我可能忘记跟你说了,我有一个未婚妻,今年刚定亲的。” 月灵这一刹那,只感觉天崩地裂,她的世界坍塌了。 不是因为苏炎已经有了定亲的未婚妻,而是因为苏炎这样的回答,算是婉拒她了吧? 很温柔的婉拒,给足了她面子。 仿佛他没有未婚妻,便会喜欢她似的。仿佛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彼此相遇的时间不对,仅此而已。 可月灵是多么聪慧的人呐,哪怕苏炎婉拒的言辞再好听,月灵也已经知道,根本原因根本不是有没有未婚妻的问题,而是他对她没有感觉的问题。 爱情这东西,缺了点感觉,哪怕对方曾经待你再好,也只是兄妹间纯粹的照顾。 月灵猛地低下头,再不敢去凝视苏炎的双眸,仿佛多凝视一刻,被冷冷的拒绝之意便会多一分,她承受不住。 月灵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哥哥,妹妹知道了。祝哥哥和未来嫂嫂白头到老,一生一世都幸福。” 说完这句话,月灵再度背转身去。 苏炎一时立在原地,久久凝视月灵站在雪地里的后背,从未被姑娘主动表白过的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似乎绞尽脑汁才挤出一句话来:“月灵,我说过你是我的义妹,我是你的义兄,一日为兄,我便会尽自己的责任照顾你一世……” “哥哥,”月灵努力了又努力,才终于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澜,“哥哥,月灵想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最后一句“好不好”,月灵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求他离开,不要看她最狼狈的一面。 苏炎一怔,随后点点头,后退到距离她一百余步的地方,默默守着她。 苏炎不知道的是,在他后退第一步时,月灵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似两汪小河。 第39章 第39章 篝火那边在载歌载舞,举杯对饮,热闹非凡。不过这些热闹,太子卢湛是参与不来了,其实硬要前去凑个热闹也不是不能,毕竟右腿没断,顶多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缺了点美观,远远没到行动不便的地步。 可太子殿下心高气傲啊,最是个要脸面的。 这不,宁愿舍了那点热闹不凑,孤零零地缩在自个的豪华大马车上睡大觉。冷清是冷清了些,总好过时时刻刻被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卢湛可是当朝太子殿下,大武王朝最最金贵的少年郎,哪里需要旁人来同情?来可怜? 才不要呢! 正在这时,窗外偏有人来恶心他,只听连叩三下窗户,外头响起了四皇子卢剑的声音: “太子殿下,今年咱们赶在过年前,获得了抗击倭寇的大胜利,可喜可贺啊。今天是大年三十,这样喜庆热闹欢度一年‘大丰收’的好日子,太子哥哥一个人躲在马车里有什么意思?来来来,出来与四弟对月小酌几杯。” 听到这话,尤其是里头的“大丰收”三个字,简直一下子刺到了卢湛的痛点! 面皮一扯! 心里直骂人,混蛋老四,你得意个什么劲? 仗是林镇山他们打的,谋略是苏炎出的,抗击倭寇成功又与你有个屁的关系?不过是你撞了狗.屎运,跑到东南就碰上了抗战结束! 撞了狗.屎运而已! “对,狗.屎运!”卢湛光心里骂骂还不过瘾,索性还躲在马车内的木榻上,愤恨骂出了口。 不过声音很小很小,基本就只有他自个能听见了。 反正马车外守候的侍卫是听不见的。 不过,四皇子卢剑武艺超群,耳力也是远在一般人之上的,倒是将太子那句“对,狗.屎运!”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卢剑笑了。 不错啊,很不错啊,随随便便一句话果然气得太子卢湛心火直冒,太子可是向来以温润君子示人,眼下却连“狗.屎运”这样不雅的词都飙出来了! 可见太子有多气! 那就再接再厉,再来一句? 于是,卢剑立马又敲了一下窗,扬起声音笑着安慰: “太子殿下,别猫在里头不露面了,被倭寇逮了去成了俘虏,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倭寇他们不长眼,抓错了人,误把你当成智多星苏炎了,才平白有了那样一番横祸!” 太子卢湛:…… 你娘的,这叫安慰人? 老四,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 卢湛内心简直在咆哮,疯狂地咆哮。 偏生窗外的卢剑又补充了一句:“奇怪了,你和苏炎长得并不像啊,怎的倭寇那般蠢,居然还会抓错了人?” 这一句句话出来,简直就是赤.裸裸讽刺太子能力不行,能被倭寇抓了去,还得感激倭寇们眼瞎。若他们眼不瞎,还轮不到太子这样吃白食的被抓呢。 气得太子卢湛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啊! 双手颤抖地撑住木榻旁的矮几,狠狠喘了几口,又喘了几口气,卢湛才缓过劲来! 臭小子,臭老四,不狠狠还击你几句,你还真当自个是抗击倭寇的大英雄了? 呸! 不过是个捡现成功劳的死纨绔! 太子卢湛在脑子里酝酿一番,然后调出他能想到的、所有能打击老四这个死纨绔的恶.毒话,最最恶.毒那种,绝对是卢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那种恶.毒言辞,曾经以君子自诩的他绝对吐不出口的词。 想好了,太子卢湛瘸着腿冲到窗户边,一把撩起窗帘,就要冲卢剑大声喊“王八羔子,奸生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有资格来孤跟前耍威风?” 可刚撩起窗帘,太子卢湛就惊呆了,人呢? 只见窗户外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老四的影子? “人呢?四皇子呢?”太子卢湛黑脸问马车外站岗的侍卫。 侍卫忙低头上前道:“启禀太子殿下,四皇子半刻钟前就已经离开了。” 太子卢湛:…… 怎的,他脑子转得这般慢吗,单单几个恶毒词而已,就足足想了半刻钟? “你瞎报什么时长?时长观念不行,也敢来孤跟前拽词?”半刻钟前?怎么可能!他才不承认自个脑子运转得如此之慢! 太子卢湛内心憋火得不行,劈头盖脸一顿训。 侍卫见太子满面怒容,越发低垂了头,心内止不住哀叹命苦,给谁当差不好,偏生分到太子跟前来当差。 唉,这太子殿下以前性子还蛮好的,是个好相处的,但自从被抓当了俘虏,再救回来性子就…… 有些扭曲易怒了。 太子卢湛瞪完侍卫,一把摔下窗帘,瘸着腿又回到了木榻上。情绪激动平静不下来的他,越发思念林真真了,解下腰上的护身符,凑过唇去轻轻地吻。 大约亲的是林真真亲手所绣的护身符,双唇一触碰上,一道酥麻的触感从唇瓣流到心头,一如龙吟坊厢房里贴上林真真双唇时一样。 太久没见到他的真真了,他内心也有太多苦楚想向林真真倾述,也渴望来自林真真的贴心安慰。可眼下见不到人,只能先吻吻她赠的护身符,缓解思念。 双眸紧紧闭上,双唇紧紧贴上,一寸寸亲过护身符上的每一个地方。 犹如吻过林真真唇瓣的每一处。 ~ 京城,林国公府。 国公爷(林灼灼祖父)远在西南边陲替皇上守卫疆土,国公夫人(林灼灼祖母)放心不下老头子,这几年也一直随军住在西南。因着怒族又挑起了边界争端,国公爷军务繁忙,无瑕回京过年,国公夫人也就跟着没归京。 二房的萧盈盈是皇家郡主,逢上大年三十这样的节日,必要携女进宫赴宴。 是以,偌大一座林国公府,光悬挂着大红灯笼、贴着春联,外表瞧着喜庆,实则内里丁点都不热闹。 大夫人姜氏张罗了一桌好菜,邀请三爷、三夫人一家子来大房吃了顿年夜饭。饭毕,两房人又围坐在一起唠了会嗑,总共没一个时辰就散了,各自回屋守岁去。 林真真先头唠嗑时,便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散了,立马起身要回自个小院去。却不想,行到半途被自个娘亲追了上来: “真真呐,听闻苏炎过几日便要凯旋抵京了,你可不要犯傻,到时别做错了事!” 大夫人姜氏急急叮嘱道。 林真真一听这话就不胜烦恼,头也不回,脚步也不停,闷声往前直走。 大夫人姜氏一见女儿这副样子,真心头疼得厉害,赶忙上前一把拽住女儿: “真真呐,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犯蠢!太子殿下以前瞧着是挺不错的,待你也好,可这皇子呐,一旦开罪了当今皇上,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哟!” 林真真当然晓得娘亲在暗示什么,她的太子哥哥犯下了“辱国、辱君、辱父”的大罪,眼下虽然还保留着太子殿下的名头,那是因为太子还未归京,一旦回了京进了宫,还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罚呢。 就算暂时保住了储君之位,未来前途也是堪忧的。 历朝历代,失去帝王宠爱的太子,有几个还能顺顺利利坐上那张龙椅? 绝大部分都下场凄惨,丢了命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那颗心无数遍告诉她,她爱的是太子哥哥,也只爱过太子哥哥一个。爱情是神圣的,哪能因为对方遭遇了挫折,跌入了谷底,就立马收回心不爱? 这样背信弃义之事,她林真真做不出来。 是以,无论娘亲说什么,林真真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娘亲的话?”大夫人姜氏死死攥紧女儿手腕,“苏炎率大军凯旋而归,多荣耀的事,届时会有一堆少妇、姑娘去城门口迎接自家凯旋的汉子,你作为未婚妻,也必须要去!但你可不许犯傻,可不许再与太子眉来眼去的了!” 林真真见娘亲一再教唆自己背信弃义,放弃深深爱着她的太子,烦心不已,一把甩开娘亲禁锢自己手腕的手。 迈开双腿就冲,一直猛冲,裙摆在夜风中凌乱飞舞,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个闺房。 “碰”的一声,重重摔上门! 见女儿这个态度,大夫人姜氏头痛欲裂,气得原地直跺脚:“这造的什么孽啊!死丫头,怎么就看不清局势呢!那太子殿下眼下还能跟么?” 早不是先头那个好时候了啊! 死丫头啊,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 大夫人姜氏死死盯着女儿房门,真心恨不得撬开女儿脑子瞧一瞧,里头装的都是屎么? 又气哼哼地瞪了女儿房门一眼,大夫人姜氏才身子一转,气哼哼地回自个院子去了。 刚回到自个屋,大夫人姜氏又想起来什么,立马派了五六个粗壮婆子去女儿房门口看守,生怕太子回京后,女儿再像曾经那般翻.墙出去偷会什么太子。 “给我看紧了,要是姑娘再不见了,本夫人就将你们集体发卖了!”大夫人姜氏发了狠话。 那几个粗壮婆子立马应下,好好的年都不过了,火速前往二姑娘房门前守着。 ~ 那头,林真真“砰”的一声摔上门,就背靠门板仰头哭上了,哭着哭着,发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推开木窗一看,好家伙,她娘居然派遣了六个又粗又壮实的婆子,堵在她房门口。 林真真聪慧,岂能看不懂娘亲的用意何在?不就是防着她将来私自出门偷会太子么! “自己贪慕虚荣,以为我林真真也一样?”林真真用力阖上木窗,咬牙切齿,狠狠鄙视了娘亲一番,“商户女就是商户女,眼皮子里永远只有利益!” 丁点真情都没有! 带着对娘亲深深的鄙视,林真真倒头就睡,期待自己入了梦就能摆脱掉糟心的娘亲,能与太子哥哥相会,然后好好安慰一番正处于低谷期的太子哥哥。 没想到,越是想入睡,越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林真真直烦躁到下半夜,子时都过了,才终于入了梦…… 梦里,林灼灼嫌弃太子被抓去当了俘虏,死活要退亲,太子嫌弃林灼灼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一气之下还真退了亲。 后来梦境一换,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林真真一身大红喜服嫁给了太子哥哥,喜床上,太子喃喃唤着她“真真,孤只爱你一个”,然后要了她,那一夜过得很是漫长漫长,太子哥哥太喜欢她的身子,一夜要了五次,次日她都没能起得来床。 正在她躲在被窝里,羞涩回忆“新婚夜太子哥哥的威武”时,新房门突然被一口踹开,一队御林军闯了进来,将她毫不客气地从喜被里拖下地。 “放肆,本宫可是太子妃,谁给你们的胆?胆敢如此对待本宫?”林真真摔在地上,瞪目狂叫。 御林军非但没被吓住,还盯着她衣裳不整的身子,贪婪地上上下下游移,然后一把掐住她脖子,大笑着说:“你算哪门子太子妃?连太子殿下本人都在刚刚被废了,已经押进皇陵圈禁了!你眼下哪里还是太子妃……哈哈哈……” 说罢,一把抱起她,丢去了押往皇陵的马车。马车上,还被侍卫长和副侍卫长轮流占了便宜。林真真哭喊打闹,不仅没人救她,反倒招来侍卫长和副侍卫长几个耳刮子,随后是更加卖力的轮流占有。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车上,林真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罪妇没有人权”。 梦境一换,一年后,林真真在简陋的圈禁之地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可曾经视她如宝的卢湛一眼都没瞧孩子,还在产房外冷着声音讽刺她:“也不知生的是谁的种!” 原来,圈禁皇陵这一年多,林真真因为绝美的容颜,也是多次被这里的侍卫长强行要过数次。 “不管生的是谁的种,都是因为你不够有种,才会连累我至此!”刚生产完的林真真,想起这一年过的什么日子啊?简直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气得对卢湛大喊,“你要是有种,我向你求救时,你怎么不冲上去救我?” 最开始,把持皇陵的好色侍卫长对她动手动脚时,她向卢湛哭诉过,卢湛却孬种一个,屁都不敢去放一个。因为他俩的一应吃食,全拿捏在侍卫长手里。 发展到后来,侍卫长都敢当着卢湛的面,抱了林真真就去榻上滚。 林真真每次都哭着向卢湛求救,却等不来男人丝毫的回应,事后还要被冷嘲热讽。 梦境再次一换,六年后,卢湛因为常年居住潮湿的破房子,吃食不是馊的,就是没营养的白粥,卢湛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又喊不来太医,终于在一次风寒发作中病死了。 而林真真自然也过不上好日子,被皇上一道圣旨,赐了“殉葬”。还不是温柔体贴的一根白绫,而是生生被大弓套住脖子,使劲一扭,活生生勒断了脖子…… 梦境结束。 ~ “啊……”一声惨叫。 睡梦中的林真真猛地疼醒,惊恐地拥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梦境里的一切都太恐怖了,林真真深深体会了一把“得罪皇上,再也没有未来”,是怎样恐怖的一件事。 那样屈辱的生活,哪怕只是梦境,也令林真真深深胆寒。 “不,不,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林真真浑身颤栗地攥紧被子,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遍遍喃喃低语,“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什么有情饮水饱? 梦里的事情教会了她,一旦失去了地位,不仅爱情留不住,尊严会被践踏,最后连命都保不住。 一生里,只剩下一个“惨”字。 此时此刻,经历过一场漫长梦境的林真真,仿佛被上苍狠狠敲了一下头颅,一下子敲得开了窍,开始赞同娘亲的选择了—— “前途无量的苏炎”和“再无未来可言的太子哥哥”,她要想过上荣华富贵、有尊严的好日子,只能选择苏炎。 没有第二种选择。 第40章 第40章 除夕宫宴上,美味佳肴应有尽有,戏台子上,各大舞姬轮番展现绝活,与往年相比,今年还新增添了杂技和魔术。 但这些东西,丝毫也勾不起林灼灼的兴趣,坐在席位上只觉无趣。 “怎的了,今年缺了你爹爹,你连除夕都提不起劲了?”萧盈盈从别桌窜门回来,见女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忙挨着女儿落座,轻轻扶着女儿肩头问。 林灼灼索性靠在娘亲肩头上,闷闷地道:“嗯,想爹爹了。” 这已经是一家三口,第二次分开过年了。 去年除夕,她们娘俩已经从西北回了京,爹爹因着西北战局紧张,没能回来与她们团聚。今年又少了爹爹,当真是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 仔细算一算,林灼灼自打回了京,就没见过爹爹了,一面都没见过。 “娘,河北境内的暴风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啊?”林灼灼讨厌死这场暴风雪了,害得他们父女大过年的,还团聚不上。 “听钦天监的说,今夜就能停,明早开始放晴。若是这样的话,你爹爹后日早上,应该能抵达城门口。”萧盈盈将刚刚打探来的好消息,告知女儿。 果然,林灼灼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呀?”双眼里有了亮光。 萧盈盈很认真地点头。 然后林灼灼就盼着时间快点过,今夜和明天赶紧过去,最好一睁眼就到了后日早上。 大约是太想见到爹爹了,鬼使神差的,林灼灼居然真的闭上了双眼,然后一睁开…… 呃,后日早上没到,但是有个惊喜的发现,宴会大厅外的暴雪,好似真的下小了点! 京城上空的暴雪变小了,爹爹那边的暴雪应该也会随着变小吧,这让林灼灼越发瞧到了希望,有了精气神,连戏台上的舞蹈都变有趣了些。 人呐,心里头欢喜,时间就易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宫宴散场时。 林灼灼欢欢喜喜挽住娘亲胳膊,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迈出宴会大厅,穿过御花园,来到宫门口的甬道上,径直朝自家的马车行去。 临近马车时,忽地身后有人唤了声:“盈盈。” 林灼灼随着娘亲脚步一顿,然后反头望去,只见不远处行来一群摄政王府的人,打头的正是摄政王王和王妃。 萧盈盈笑着上前打招呼:“表哥、表嫂,除夕好啊。”当年都是一起玩着过家家长大的,熟络得很。 林灼灼也忙甜甜地唤:“舅舅,舅母,除夕快乐。” 摄政王妃似乎找娘亲有事,借一步去墙边说话了,林灼灼便懂事的与摄政王府的表哥、表姐们唠唠嗑。 “灼灼,先头见你坐在席位上不大开心,你没事吧?”摄政王府的大郡主卢玥裳,关心地询问林灼灼。 林灼灼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就是凯旋大军还未归京,我想爹爹了。” 大郡主卢玥裳听了,叹口气道:“哎,暴风雪所致,也无可奈何。你爹爹算很好了,过几日就能归京,不像我妹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林灼灼听到这里,也跟着一块难过起来。 原来,摄政王府的二郡主,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十一岁那年,听闻江南水土养人,便送去福建省外祖母家养几年试试。原本身子逐渐好转,一切都奔着好方向发展,不料今年福建省突遭倭寇袭击,外祖母一家子全被倭寇杀光了,二郡主也随之失踪了。 反正,生未见着人,死未见到尸。 这桩糟心事儿,林灼灼上一世便知。遗憾的是,上一世摄政王府派出了大量人马,在福建各处寻找二郡主,却始终没寻到。至少上一世林灼灼死时,还未找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林灼灼叹口气,只能尽量安慰道:“玥裳姐姐你别烦忧,二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遇上了好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但愿如此。”大郡主卢玥裳想念四年多未见的妹妹,想得有些掉眼泪,又怕不吉利,忙掏出帕子来抹掉。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林灼灼又宽慰了几句,那边娘亲和摄政王妃已经说完了话,往回走了。萧盈盈手里多了一副画。 “好的,表嫂放心,等我家镇山回来了,我必定好好交代一番。”萧盈盈一手握着画卷,另一只手安慰地轻拍摄政王妃肩头。 摄政王妃抹着眼泪点头:“盈盈,多谢了。” “应当的。”萧盈盈说完,便带着林灼灼上了自家的马车。 母女俩坐好,林灼灼不用问都知道,方才摄政王妃肯定是恳请娘亲帮忙,让爹爹留在福建的那些下属帮忙寻找二郡主。毕竟寻找的人多点,希望就更大些。 萧盈盈看着手里多出的一卷画,叹口气,然后抽掉上头的红色系带,缓缓打开。 林灼灼凑过去一看,是一副肖像画,上面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失踪的二郡主了。 只见二郡主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身穿粉色褙子,头上扎着双丫髻,笑容甜美,人见人爱那款,看上去像天宫里最纯真的小仙女。 右下角暗嵌了二郡主的名字:卢玥铃。 “娘,等后日爹爹回来了,就拿给爹爹看,兴许爹爹还真见过呢。”两世变化有些大,林灼灼抱着这个希冀,许了愿,为未曾谋面过的二郡主祈福。 萧盈盈点点头:“那是自然。” 看到这里,或许有点奇怪,彼此间是亲戚,怎会都没见过二郡主呢? 实在是林灼灼一家子,居住西北十几年不回京。归京时,二郡主早就去了福建外祖母家,所以,确实不曾见过。 再说了,二郡主因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常年幽居王府后院,轻易不肯出门,就算林灼灼一家子一直居住在京城,也未必就见过几回二郡主。 聊完二郡主,母女俩一块感伤了一会,忽然,夜风吹开了窗帘,林灼灼顺着窗帘的动静往外张望,然后心头又欢喜了起来,指着窗外朝娘亲囔囔道: “娘,您快看,雪真的停了!钦天监的人没说错耶!” 若明日也放了晴,路上好走,后日清晨爹爹便能回家团聚啦! 萧盈盈笑着点头。 ~ 次日晌午,宫里接到四皇子卢剑的飞鸽传书,道是,凯旋大军“明日清晨,辰时正”,能抵达城门口。 得了这个好消息,当日下午,京城各条大街小巷就贴上了皇榜,广而告之大军凯旋的具体时辰。 话说,贴皇榜告知这个消息,有何作用啊? 这就要说说大武王朝的传统了,自打建国以来,就有老百姓排长队、喜迎凯旋大军的习俗。 换句话说,这些皇榜是告知京城的老百姓,想要去城门口迎接胜利之师,就要早做准备,后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路啊。 林灼灼得了这个消息,兴奋得当夜有些睡不着,太想见到爹爹啦,西北一别,都两年多未见了! “爹爹,爹爹……”林灼灼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还在欢喜地呼喊爹爹呢。 次日,天还未亮,闺房里昏昏暗暗的,碧岚就提着灯笼前来唤林灼灼起床了:“姑娘,该起了。” 林灼灼才入睡不过两个时辰,眼睛都睁不开,但意识稍稍清醒些,想起今儿个要去城门口迎接爹爹,立马就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 碧岚也舍不得这么早就叫醒自家姑娘,但是没法子,知道自家姑娘爱打扮,今日又是分开两年多以来,首回见爹爹,自家姑娘更是要好好妆扮一番了,要让爹爹眼前一亮,时间花费得就会更多。 所以,只能天不亮就唤起来。 果然,梳妆打扮花去了很多时间,才刚妆扮好,萧盈盈已经派人来催了三回了,而堂妹林灿灿则是直接跑到她房里来拉人。 “快走,快走,早饭都要来不及吃了!”林灿灿打扮简单,一身碧绿色长裙,头上扎两个双丫髻,再系上发带就完了。 林灼灼的穿戴倒是不算繁琐,瞧上去也很简单利落,就是挑选衣裳上的小配饰和各种首饰上有些费时,定要挑选出与衣裳和发髻最搭的。 “来不及吃早饭,就不吃了。”林灼灼也知道时辰稍稍偏晚了,不过她心头早就打算好了,早饭不吃,直接食盒打包,在马车上稍微吃点,垫垫肚里就行了。 等接回爹爹来,中午再一家子相聚,好好吃顿大餐! 萧盈盈也是心急见到丈夫,总是等不来女儿,也索性亲自跑到女儿房里来催人。一进门,就听到了那样一番话,萧盈盈探出手指,戳了女儿额头一下,笑骂道: “你的如意小算盘倒是打得好,却连累你娘我也跟着吃不饱。” 林灼灼忙挽住娘亲胳膊,撒娇道:“好娘亲,就委屈一顿肚子,下一顿就补回来嘛。莫气,莫气。”边说,还边轻晃娘亲胳膊。 见娘亲似乎还没解气,林灼灼又使劲儿晃了晃胳膊,仰头讨好地笑:“娘,等会接回爹爹来,我亲自下厨做一道菜,犒劳犒劳您,如何?” 萧盈盈哪里受得了女儿这撒娇样,看在眼里啊,心都化了:“好吧,饶了你了,走吧。” 说罢,一副宽恕了女儿的样子,带了女儿出门去。 结果,林灼灼出门一看,娘亲身边的大丫鬟玉婵,手里已经拎了个食盒了。合着,娘亲早就打算好打包去马车上吃,却故意诓骗她一个劲撒娇呢。 真是个调皮的娘亲! 林灼灼扭头盯着娘亲看,一副“我都知晓了”的表情。 萧盈盈偏头迎上女儿的目光,却大大方方笑了起来:“看什么看,娘亲我就爱看你朝我撒娇,下回你再出门磨蹭,我还诓骗你!” 林灼灼:…… 娘亲还要不要脸了。 第41章 第41章 萧盈盈居中,林灼灼挽着萧盈盈左手臂,林灿灿挽住萧盈盈右手臂,三个人开开心心走出海棠院,朝仪门走去,那里停着马车。 才刚行至月洞门,林灼灼意外的见到两辆马车。她们三人共乘一辆就够了啊,还多出一辆做什么? 只见前头那辆马车,翠盖朱漆,就连四个轮子都比后头那辆高大一截,说不出的气派。后头那辆普普通通,也就是寻常官家夫人乘坐的,唯一能提身价的就是上头“林国公府”的徽记了。 林灼灼跨过月洞门,然后视野开阔了,就见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正候在第二辆马车旁。 林灼灼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猛地想起,不仅她爹爹凯旋而归了,还有太子殿下和苏炎呢。哦,错了,凯旋而归的只有苏炎,没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顶多算是用豪华大马车,“押解进京”。 甭管林真真今儿是为谁而去,是奔着苏炎还是奔着太子殿下?林真真肯定是得去的。 只见林真真一贯的柔美淑女扮相,里头穿着粉红色的袄裙,外罩一件玫红色披风,安安静静往马车旁的雪地上一站,说不出来的贞静柔美。 皮相好,就是好,那颗心如何反正外人瞧不到,光瞧她那副柔美的外表,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一年前被掌掴出来的划伤,在雪肤秘.药的滋润下,早消失得无影无踪,面上白净一片呢。在玫红色斗篷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白莹莹的,就是与地上洁白的雪花比起来,也不逊色什么。 “郡主来了!新年好呀!”大夫人姜氏对萧盈盈是说不出的热情,尤其如今太子殿下犯了事、跌落谷底,就格外显出苏炎的重要,对当初撮合的媒人那是感激涕零。 哦,错了,大夫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感激涕零的,应该说对当初撮合的媒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很多? “大嫂新年好。”萧盈盈内心对大嫂母女是热情不起来了,但面上带笑是肯定的,这是最基本的皇家礼仪。哪怕心中厌恶死了对方,面上也得挂着笑。何况今儿是大年初二,又是自个男人回来的日子,萧盈盈面上笑容也就甜了三分。 然后轮到林灼灼、林灿灿和林真真这些小辈们向长辈拜年、行礼。彼此说了一两句客气话后,各上各的马车。 林灼灼和林灿灿,自然是跟着萧盈盈承坐第一辆豪华大马车。 豪华大马车就是好啊,宽敞稳当不说,里头的一应陈设也很齐全。只见主位那块木榻宽宽大大,上头铺着厚实的毛毯,还搁着一方矮几,正好可以用来吃早饭。 林灼灼一落座,立马捧着食盒打开来。 “哇,娘,您准备的真丰盛啊!”林灼灼惊喜极了。 只见食盒瞧着不大,内里却另有乾坤,居然上下一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摆放着桂花糕,红豆糕,枣泥山药糕等各种糕点,以及一排水晶饺子。中间一层放着两碟精致小炒,还有一小碟腌黄瓜,都是爽口的下饭菜。最下一层还放着银耳莲子羹,白白嫩嫩的的豆腐脑。 全都是林灼灼爱吃的呢。 “娘,您对我真好,居然备下了这么多好吃的!”林灼灼扬起小脸朝娘亲笑,亏得娘亲出门前还骗她说,“害得娘亲我都要跟着你挨饿”。 这么丰盛还饿什么呀?一看就是一大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了,压根就不是临时挑拣几样装的。 萧盈盈睨一眼女儿,笑了:“傻丫头,我是你娘,还能不知道你出门时,是个什么德行?为了梳妆打扮磨蹭得要死,不早早的吩咐厨房备好这些,早上就真的得饿肚子了。” 她自个饿一顿倒是不怕什么,女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哪里舍得真饿着了宝贝女儿。 林灼灼点点头,幸福地笑了,然后将食盒里的东西一碟碟全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矮几上。 “灿灿你也过来吃,伯母知道你喜欢吃水晶饺子,枣泥山药糕,腌黄瓜和豆腐脑,你看带的这些够不够?”萧盈盈笑着招呼侧座上的林灿灿。 林灿灿其实是吃过早饭出门的,她这样贪吃的孩子,哪能饿着肚子就出来?但她着实没想到二伯母连她的早餐都备下了,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林灿灿一点都不想拒绝,立马扑到林灼灼那边去了。 “来来来,咱俩坐一块!”马车上的主位再宽敞,到底比不得家里的美人榻宽,林灼灼脱了绣鞋往里边挪了挪,将外边的位置让给林灿灿。姐妹俩挤在一块,稍显拥挤,但胜在亲亲密密,更有人情味。 坐好了,林灼灼就招呼林灿灿吃,林灿灿可不会讲什么客气,第一个夹起饺子蘸了醋,就往嘴里塞。 这些食物本来就色香味俱全,有了林灿灿这样大快朵颐的,就显得更好吃了。林灼灼本来不太爱吃饺子的,也被带得率先夹了饺子吃,嗯,口感居然还不错,又夹了第二个。 萧盈盈也笑着拿起筷子,在好气氛下,自己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点。 ~ 林灼灼她们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吃早饭时,后面那辆马车上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之间的气氛,可就没那么好了。 大夫人姜氏还在一个劲地小声叮嘱:“真真啊,今儿个千万千万不能犯糊涂哦,城门口那么多人看着呢,娘亲不许你偷瞧太子殿下,哪怕一个眼神都不许!” “娘,女儿知道了,你别再说了。”林真真别过脸去,面上没有笑容,透着三分冷淡。 咦,林真真不是已经决定放弃太子殿下,跟着苏炎了吗?决定都做好了,怎么还这样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这就是小姑娘心里梦想和现实的差距了。因为那个噩梦,林真真是决定放弃太子殿下了,但是这个决定,丝毫不影响心中所爱依旧是太子呀。选择苏炎只是被命运所迫,不得不做出的抉择而已,并不代表心甘情愿。 更不代表从此就爱上了苏炎。 换句话说,心里爱着太子,要嫁给苏炎的不过是她这副身子。 兴许嫁给苏炎后,还会继续爱太子一生一世吧。哪怕将来子孙满堂,可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是以林真真整张脸看上去没有什么笑容,就是有,也浅浅淡淡的。心中已经够纠结了,觉得自个够对不起太子了,娘亲还有一个劲的在她耳边叮嘱,“不许再搭理太子,不许再偷瞧太子”,她就更烦了。 “好了好了,娘别再说了,女儿都知道了,真的都知道了。今儿保证让您满意就是。”说罢,林真真一把撂起窗帘,凑近窗口透透气,呼吸一下外头的冷冽空气,瞅瞅外头的车水马龙,望望路边枝桠上的白色积雪,好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得了女儿的保证,大夫人姜氏心头稍稍安了点。 其实昨夜女儿来找她,说要去城门口迎接凯旋大军时,已经赌过咒发过誓,不会再跟太子殿下有来往了,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和安乐生活,她会尽力爱上苏炎,然后安安心心嫁过去,好好伺候苏炎一辈子,为苏炎生儿育女。 眼下是得到女儿的第二次保证了,见女儿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要反悔,更像是接受现实的一种无奈。 大夫人姜氏也是过来人,谁豆蔻年华时没有过心仪的少年郎呢,她当初舍弃暗恋几年的表哥,劝说自己嫁给林真真她爹时,心境也和女儿现在差不多,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硬要比较的话,女儿表现可能比她当年还强一点,至少方才上马车前,女儿朝萧盈盈他们展露出来的那个笑容,看上去比较正常,一点都不勉强。 想来等会见到苏炎,女儿也能表现很好。 马车一路奔向城门口,大夫人姜氏见女儿情绪越来越平静,几乎看不出愁态了,也就更放心了。 ~ 林灼灼这边,三个人吃得很开心,尤其林灿灿,大快朵颐来形容都有些不够用了,压根就是狼吞虎咽啊,吃完时,鼻子上、嘴角、脸蛋上全都是残留的渣子。 “灿灿,你都吃成一只大花猫了!”林灼灼嫌弃林灿灿脏似的,捏隔着帕子捏林灿灿的脸蛋。 林灿灿也知道自己吃完饭,素来面上干净不了,一把夺过林灼灼手里的帕子,大力地擦了起来。 “还说灿灿呢,看你自个不也是一只小花猫呢。”萧盈盈瞅着女儿,笑道。 林灼灼不信,一把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四方镜子,举起来一照,不想里头的自己还真成了一只小花猫,下巴下沾了点藕粉。 林灼灼还从来没有这么脏过,也赶忙要拿帕子擦嘴,可去腰间拿帕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个的帕子正在林灿灿那儿擦嘴呢。 “喏,给你。”萧盈盈笑着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林灼灼也不客气,接过来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将自己擦干净。 今儿可是两年多以来,第一次见爹爹呢,哪能带着花猫脸去见呢?可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 然后这一收拾呀,就又花去了大把的时间,等林灼灼彻底收拾好,胭脂重新上妆,唇脂也重新抹上,马车都已经抵达城门口了。 ~ 从城门口一路通向皇宫的十几条街道,天还未亮,就有士兵握着红缨枪,站岗把守了。 寻常老百姓全拥堵在巷子两侧的人行道上,兜里银子宽裕的人家会订下酒楼,趴在临街窗口上朝外眺望。 但像萧盈盈这样身份顶尖的人,就不与寻常官家、富人和平民百姓挤在一块了,她能带着女儿与摄政王一道,站在城楼上,朝城门外凯旋而归的大军挥手致意。 何况今儿个,凯旋进京的大军里,她男人还是里头的主力干将呢,作为镇国大将军的妻子,哪怕她今日不依仗皇家郡主的身份,也依然能登上城楼。 “宝扇郡主好,您府上的马车往这边停。”萧盈盈的马车刚抵达城门口,立马有士兵前来引路。 马车停稳后,萧盈盈第一个下,林灼灼拉着林灿灿的手,紧随其后。后边那辆马车上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也一并下来。 “宝扇郡主从这边上城楼,不过今儿有点挤,贵府的……”士兵说着这话时,眼神掠过林灼灼和林灿灿,直接瞟向后头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 这样的眼神很明显,今儿城楼有些挤,站不下那么多人,萧盈盈顶多能带林灼灼和林灿灿两个小姑娘上去,隔房的夫人和姑娘得另外寻块地安置。 大夫人姜氏商户女出身,也是第一回来到城楼边,压根不懂里头的弯弯绕。 林真真就聪明多了,一个眼神领略到了士兵话里的意思。顿时面上尴尬起来,感觉自个被一个小小的士兵给当面侮辱了。 鬼使神差的,林真真突然联想起噩梦里的一次次受辱了,那样委屈求全、每日活在他人任意糟践下的日子,令她脊背不禁发凉。 正在这时,萧盈盈朝士兵笑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侄女是状元郎苏炎的未婚妻。” 士兵明显一怔。 随后立马朝林真真深深弯腰,大声说着致歉话: “对不住姑娘了,是小的……信息没收全,不知您是苏大人的未婚妻,差点犯下大错,还望姑娘海涵。” 这转变之快,令林真真着实一震。 眼下她只是苏炎的未婚妻而已,就能被如此礼遇,将来嫁了苏炎,当真是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回过神来,林真真忙含笑道:“不怪你,你忙忙碌碌也挺辛苦的。” 这便是原谅了,但士兵还不敢松口气,直等到萧盈盈也笑着表态“没关系”了,士兵才真的松了口气。 士兵的这一变化,林真真捕捉到了,心头再次深刻领悟,唯有像萧盈盈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才能随意一句话影响至此。 她林真真这辈子要想活得如此有尊严,有派头,再不被随意一个小兵侮辱,靠她自个的出身是不行了,唯有高嫁一个能令她挺起腰杆子的男人才可! 那个人,显然已不是跌入谷底的太子殿下,而是苏炎! 跟随在萧盈盈身后,缓步登上城楼,每往上走一个台阶,林真真心头便偏向苏炎一分。 尤其站在城楼上,跻身一众顶尖贵人之间,眺望城门外浩浩荡荡行来的大军时—— 林真真眼睁睁望着四皇子和苏炎骑在高头大马上,雄赳赳气昂昂而来,像极了雄师征战归来。 而太子殿下只能窝囊地,躲藏在大马车里,连面都不敢露一下时,林真真心头的触感越发有了不同。 第42章 第42章 时光往前倒退一刻钟。 城楼上一排排站满了人,城楼不大,京城贵族却多,只能依着身份地位的高低排了三排。 第一排居中的是摄政王,等会要代替崇德帝,接见凯旋大军。 这样的场合,本应该是崇德帝亲自到场,奈何两个月前被太子气得吐了血,身子至今还没彻底恢复,除夕宫宴上受了点寒,便咳嗽不止。 哪里还能站在这城楼上?城楼风大啊! 几大太医苦苦劝阻,说是登上城楼肯定会受寒,少说也得站上一刻钟,一旦被寒风持续入侵体内,身子再想彻底恢复如初,就难了! 几大太医苦劝不住,朝中重臣又轮番上,恳请皇上爱惜龙体。 最后还是萧青青进宫一趟,劝崇德帝道:“表哥,我知道你为何执意要去,这是四皇子第一次有出息,干出了大成绩,表哥作为父皇很欣慰,想亲自登上城楼见证儿子的高光时刻。” 一句话说到了崇德帝心坎里,感慨道:“还是盈盈懂朕啊。” 但话音刚落,萧盈盈又劝道:“表哥带病前去,四皇子肯定会万分激动,也倍觉有面子。可是表哥有没有想过,若您站了一会城楼,回宫就病了,甚至严重到好几日卧榻不起,你说四皇子心里会好受吗?他不好受还不要紧,怕是会引来无聊之人的妄加推论,说什么四皇子……不旺父。” 崇德帝一惊。 自个病了,卧榻几日无所谓,但朝臣和后妃背地里偷偷数落老四“不旺父”,这个崇德帝确实忍受不了。 思忖再三,又询问了湘贵妃的意见,最终崇德帝才忍痛不去。 但为了给老四撑面子,崇德帝还是临时委派了二皇弟,摄政王代自个前去。 眼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并列而站,立在城楼第一排队伍的最中央,昂头挺胸,背脊挺直,随时准备接见凯旋大军。 分列摄政王夫妇左右两边的是,林镇山、苏炎、陈将军等一系列干将的嫡亲家属。 因着林国公府和苏府是姻亲,所以苏炎的祖母和母亲,被萧盈盈热情地喊到自个身边站着,两家人自从上回宝华寺一别,也没见过几回,眼下算得上是第三次会面。 “苏老夫人、苏夫人好啊,你们家的苏炎啊,这回可是大出息了,皇上赞不绝口呢。恭喜,恭喜。”待苏炎的家人,萧盈盈一如既往的热情。 “郡主客气了,不敢当啊不敢当。我们家的苏炎跟镇国大将军比起来,还差得远呢。”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客气完,又纷纷给萧盈盈拱手拜了个年。 给萧盈盈拜完,又与大夫人姜氏互相拜了,最后朝林灼灼和林灿灿笑笑,夸她俩翻了个年头,比去年更美了。 林灼灼抿唇微笑,林灿灿则仰头咧嘴笑。 最后,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才将重点落在林真真身上,林真真可是她们亲自挑选的孙(儿)媳妇呢,哪能不喜欢,再加上苏炎很喜欢林真真,她俩就更是卯足了劲对林真真好了。 只见苏夫人拉了林真真小手,柔声问道:“真真呐,这几个月过得可好?苏炎每回寄来家书,都交代我们代替他,多去你府上瞧瞧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这样暖心的话语,林真真不是第一次听,但此时此刻才第一次真正的暖进了心里。大约是已经决定嫁给苏炎了吧,便比不得从前,愿意开始接受来自苏炎的关心,也愿意去慢慢体会苏炎的好。 “伯母,我过得很好……”林真真微微红着脸,小声道。 正在这时,城楼上传来一阵欢呼:“来了,来了!” 林真真一震,随后立马抬头朝城墙外望去,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想着谁,视线就会立马实现,反正大军滚滚而来,尘土飞扬里,她第一个望见的便是苏炎。 只见苏炎一身黑色斗篷,高高骑在马背上,头颅高昂,目视前方。整个人气宇轩昂,像极了刚征战完百兽,凯旋而来的雄狮! 才十个月不见,苏炎已经退去一身书生气,染上了军人凛冽的气势! 好一头雄狮! 随着苏炎骑马越奔越近,林真真视线越来越清晰,也就越来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这短暂的一瞬间,林真真第一次感受到自个有些心跳加速。 第一次因为苏炎而心跳加快。 怦怦怦的。 也为她自己而跳,嫁给这样威武的苏炎,一生绝对是安安稳稳,再不被人欺辱了。 正在这时,大军里领头的那辆豪华大马车,突然被大风刮开了窗帘,明黄色窗帘高高扬起,像一面明黄色旗帜,高高飘荡在烈烈风里。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立马吸住了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齐齐望去,林真真的视线自然也从苏炎身上移了过去,通过那辆豪华大马车车厢壁上雕刻的龙纹,以及明黄色的窗帘,大家很快知晓了马车里主人的身份。 林真真自然也猜到了。 一时,目光又恍惚了起来,马车里乘坐的是她阔别十个月的太子哥哥啊。如今遥遥相望,哪怕还隔了层马车壁,压根见不到里头的太子哥哥,林真真的心又一次激动了起来。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林真真心里止不住地呼唤。 但这次的呼唤就远不如曾经的甜蜜了,带了丝败给现实的无奈,更像是喃喃的哭泣。 尤其像是挥挥手道别时,饱含泪水的告别。 林真真正内心呼唤着时,只见马车里忽然探出一个小太监,努力伸长手去够飞扬在空中的窗帘布。 偏生够了一次又一次,大约是风太大太烈了,小太监死活没扯下来。 小太监似乎有向马车边的侍卫求助,可不知为何,那些侍卫都像听不见似的,压根不搭理他。 然后车窗内又探出一个人来,脸看不到,只见他一边用明黄色广袖将脸部遮挡得严严实实,连眼睛、眉毛、额头都不露在外头,一边用另一只手去盲够,眼睛挡着看不见嘛,导致一连够了好几下,才终于抓着了飘在空中的窗帘布。 后面探出的这个人,一看就有些畏惧,不敢见人,愿意出手来帮忙,更大的可能是窗口敞开,一旦马车离得城门近了,马车里的一切都会被城楼上人的人瞧得一清二楚,无处遁形。才逼迫得他不得不帮上一把,好赶紧拽回窗帘,将窗口掩实了。 “哟,那个人是太子吧?” “铁定是太子殿下啊,没瞧到遮挡脸部的,是明黄色的衣袖么?除了太子,谁敢穿?” “为啥遮脸啊?这是当了俘虏,没脸见人了么?” 城楼上有人正说着时,只见太子伙同小太监,经过一起拼命地拽,终于将窗帘从大风中拉了下来。然后太子赶忙缩进窗内,生怕被人多瞧了一眼。而小太监呢,立马将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外人再也偷瞧不着。 “这是面都不敢露,要从此当缩头乌龟了么?” “太子眼下不肯露面,难不成等会大军停在城门外,还不露面?太子就光躲在马车里,偷偷瞄着四皇子、镇国大将军和苏炎等人,看着他们风风光光骑在高头大马上,被摄政王嘉奖?” “不这样躲着,又能怎么样?他一个辱国辱君辱父之人,难不成咱们摄政王还要单独笑着,遥遥跟他对话?” 城楼上议论开了,每句话里都饱含着讽刺。 摄政王不是太子一党的人,对他人贬低太子的这番话,摄政王也打心底里赞同。但正迎接凯旋大军时,话题却转到窝囊废太子身上,似乎关注点有些偏了。 于是,摄政王赶忙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咳”,重重咳了两声。 那些小小的议论声,立马停了。 但林真真早已将那些讽刺、嘲讽的话,尽数听进了耳里,再亲眼瞅见太子“窝囊地缩在马车里,不敢露面人前,一面都不敢”的怂样,林真真也不知怎的,这一刻,她心目中曾经高大魁梧、顶天立地的太子哥哥,一下子就…… 矮成了地上的“缩头乌龟”。 多瞧一眼,都觉得尴尬那种。 于是,林真真再不瞥向太子的马车,只一心一意凝视她的未婚夫,立在马背上高大英武似雄狮的苏炎。 ~ 林灼灼那头的画风,就与安安静静凝视远方的林真真大大不同了,自打大军从远方露出了队形,林灼灼就手舞足蹈雀跃上了。 待大军策马奔腾,卷起黄土,逐渐逐渐靠近,林灼灼则高举双手,兴奋地左摇右摆,大声呼喊上了: “啊……爹爹……” “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啊,我在这里!” “灼灼在这里呀!” 可是林灼灼手臂挥舞了半天,爹爹似乎也没朝她直直望过来。 林灼灼扭头一看,只见城楼上挤满了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好一批人都在激情挥手、欢呼呢。 “爹爹是不是压根瞧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呀?”林灼灼咬唇深思,为了吸引爹爹注意力,有点小聪明的林灼灼眼珠子一转,立马来了主意。 双手摸到披风系带上,往下一拉,一把将披风给扯了下来。 “灼灼,你做什么呀?”挨着站的林灿灿没看懂。 城楼上风大的很,前几日还在下暴雪呢,你说这呼呼的风得有多冻人?见林灼灼莫名奇妙地脱掉了披风,林灿灿怕她冻坏了。 林灿灿忙一个劲地问道:“灼灼,你要做什么呀?” 却见林灼灼扭头神秘一笑:“你马上就知道啦!” 一旁的萧盈盈见了,虽然也没看明白调皮捣蛋的女儿,又要琢磨出什么新花样来,但萧盈盈知道,女儿打定主意要干的事情,就一定会干成,干预她没用。 萧盈盈只得朝一旁伺候的太监小声吩咐:“帮忙寻条厚实披风来,女款的最好,实在没有,男款的也行。” 小太监立马下去寻了。 这边,却见林灼灼趴在城楼栏杆上,一手牢牢抓紧栏杆,另一只手将她的梅红色披风甩出栏杆外,像梅红旗帜一样,迎风飞舞起来。 她这梅红披风一挥舞,立马成了城楼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逐渐奔近城楼的大军,只要长了眼睛的,全都齐齐望了过去。一时,军队里无数道目光,直直射向城楼上的那道梅红披风,最后视线定格在高举披风的娇俏小姑娘身上。 四皇子卢剑也不例外。 而且,四皇子卢剑今早弃了豪华大马车,正一匹快马跑在大军最前端呢,然后五官敏锐的卢剑,成了第一个抬眸望向林灼灼的人。 卢剑望过去的一刹那,只见林灼灼朝他笑得分外开心,脸蛋上还嵌着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第43章 第43章 白莹莹的小脸蛋上,嵌着两只可爱的小梨涡。 正朝他笑得正欢。 一眼望过去,四皇子卢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待马匹奔近点,再凝神细瞅,还真没认错人。那城楼上高举梅红披风,朝他欢呼摇曳的小姑娘,不是别人,还真就是那个“曾经不气死他,不罢休”的林灼灼。 “十个月不见,小姑娘变化很大啊!” 最大的变化,居然会朝他又是笑,又是挥舞着披风吸引他的注意了。 卢剑正眯眼享受时,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爹爹,爹爹……我在这里呀!” 卢剑眯着的眼,一愣。 没一会,身后还传来一道回应:“灼灼,我的宝贝女儿,爹爹回来啦!” 卢剑:…… 果断偏头,然后左边余光里闪现林镇山鼓风荡起的披风一角。 再偏转一点头,便清晰地瞅到林镇山那张激动万分的脸,还在高举手臂朝城楼挥舞呢:“灼灼,爹爹回来啦!” 卢剑缓缓把头掰正了,嘴角笑了。 也不知是在为林镇山父女终于团聚了,而恭贺一笑呢,还是嘲笑自个居然会自作多情? “也是,那个死丫头,何时真心向本皇子笑过?”卢剑视线从林镇山身上,再次转到城楼上的林灼灼身上,禁不住自嘲一笑。 末了,又嘴里一“嗤”! 然后,卢剑果断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再不斜视,更不向城楼上再张望一眼。双腿一夹马腹,刺激得胯.下大马“嗖”的一下,似离弦之箭往前直冲。 主帅冲走了。 后头的将军自然也得加快速度,然后林镇山也跟着一通狂奔,颠簸得厉害了,就得专心骑马了,再也无法分神朝女儿挥手,朝女儿高声呐喊了。 然后,卢剑满意地笑了,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一点。 只剩下城楼上那个死丫头,一个人在呼喊了。 接下来也不知卢剑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突然一鞭子,又一鞭子抽向马屁股,打得大马更加狂奔向前,跑出了战场上的生死时速来。 这下,卢剑身后的将军和所有将士,一时都在猜测,主帅是不是想让城楼上的人,好好瞧瞧他们在战场上杀敌时是怎么狂奔的?想最后秀一把,以此彻底结束此次的倭寇之行? 思及此,所有将军,包括林镇山和苏炎在内,纷纷跟着鞭打马屁股,一个个都追着主帅跑出了生死时速。 主帅和将军们都火速往前冲了,那些士兵平日里都以将军马首是瞻的,自然也不敢落后,一个个都拼了命地鞭打马屁股,拼死往前冲! 就这样,整个大军从稍远的距离,刹那间,真的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奔到了城楼下。 惊得城楼上的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起来。 连林灼灼都惊住了,惊得忘了呼喊,忘了欢呼,忘了喊“爹爹”了,只剩下手里的梅红色披风还在风里自我张扬。 卢剑抬眸望去,望见林灼灼惊呆了的那个傻巴样,卢剑终于满意地笑了。 嗯,不错,耳根彻底清静了,再听不见死丫头那一声声热情十足的“爹爹,爹爹”了。 不错,不错。 不过,目的达到,卢剑胯.下的马匹,却丝毫不见减速。 ~ 卢剑不减速,他身后那一大群将军和士兵自然也不会减速,浩浩荡荡两三万人继续狂奔。 再之后,城楼上胆小的人开始心慌。眼睁睁见一大片马直直冲向城楼,丝毫没有要勒停的迹象,城楼上不少妇人和姑娘纷纷胆怯起来: “天呐,不会勒不住马,要撞破了这城墙吧?” 胆子大些的男子,也是蹙眉的多。他们想起四皇子卢剑平日里的作风,可是浪荡不羁,啥都能胡来呀。别是在东南沿海还没玩够,又冲到这京城门口来闹上一把了吧? “呀,呀,要撞上啦!”有胆小的姑娘,双手捂眼,都不敢瞧了。身子还忍不住向后猛退,生怕那样一群军队冲上来,真将城墙冲垮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胆子大的摄政王,还有前来助阵的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几个其他的王爷和将军,纷纷睁大眼睛瞅着城楼下……即将冲破城墙的大军。 萧盈盈也丝毫不躲,视线黏在自己丈夫身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林灼灼也不躲,但她也震惊地凝望下头的大军,停止了手头的一切动作,也停止了一切的欢呼和呼喊,只一动不动地盯着下头的动静。 林灿灿也石雕似的,趴在护栏上盯着看。 林真真面色有点点白,小手紧紧扶着护栏。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得不知下一刻会怎么样时,卢剑嘴里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吁……” 随着这声“吁!”,更惊人的情景出现了—— 只见,四皇子卢剑的马匹,在距离城墙只有一步之遥时,突然高高腾起前面两只蹄子,身子在空中竖成了“一”字。 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紧随着卢剑,后头的林镇山、苏炎以及其余的将士,全部“吁”的一声,勒得自个坐下的马高高腾起前蹄,集体竖成了“一”字。 集体停了下来。 最后,后面的士兵也全都照做。 仅仅几个瞬间,一波一波的马蹄高高腾起,如海浪翻滚似的,一层一层往下传递而去,最后所有的马都勒停了,整个生死时速的大军一下子彻底静止了下来。 只剩下黄黄的尘土,还在疯狂地腾地而起! 一下子,整个大军弥漫在黄尘里! “精彩!” 突然,城楼上的摄政王带头欢呼了一声,带头拍起了巴掌,还一连拍了好几下。 摄政王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看事情能一眼看到根里去。四皇子卢剑上演的这一出戏,摄政王可是见识到了四皇子对下头将军们的掌控能力。 可不是么,四皇子一句话不用说,随意往前夹紧马腹一冲,身后的将军们立马就能听指挥,跟着冲上去。最后,明明即将冲破城墙了,只要四皇子不下旨停下,那些将军就没有一个人敢停下。 这样强大的号召力,这么多年,摄政王也就只在四皇子身上看到了。 确实精彩! 摄政王忍不住为四皇子喝彩! 然后,马背上的卢剑,再次笑了。 卢剑率领大军一路狂奔,又上演了集体勒马的大戏,如此卖力地展现自己对军中的掌控能力,可不单单是为了让林镇山和林灼灼闭嘴,他好耳根清静,更重要的是,要博得摄政王的欣赏。 这摄政王可是只老狐狸呀,老谋深算,若能得到他的欣赏和支持,登顶之路会走得更轻松。可惜了,摄政王这只老狐狸辅佐的是大皇子。 也正因为如此,卢剑才更需要向摄政王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为将来挖他进入自己的阵营铺路。 卢剑微微仰起头,一面与摄政王四目相对,浅浅微笑,一面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探出三根手指头来。 这个举动,摄政王都有些没看懂,正在疑惑时,奇迹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惊见卢剑身后的将军,看到他竖起的三根手指头后,也纷纷效仿竖起了三根手指头,然后就见整个大军集体往后撤退,“哒哒哒”一阵阵马蹄声后,竟是大军集体往后撤退了三十步。 一下子拉回到大军与城墙间隔的最佳距离。 “好!精彩!”摄政王眸中闪出亮光,再次带头鼓掌。 然后,摄政王身边的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其他的王爷全都鼓掌喝彩。 城楼上那些吓得闭眼的妇人和姑娘们,也重新睁开眼来往下瞧。 林灼灼早已回过神来,恢复了活力,见摄政王、大皇子、二皇子一行人都开始鼓掌喝彩了,林灼灼也不甘示弱,立马再度活跃起来。 不过林灼灼活跃的对象,就不是四皇子卢剑了。 只见林灼灼丢下手里的梅红披风,高举手臂,使劲朝城楼下的爹爹挥舞,还奋力大喊: “爹爹……爹爹……” 就在城楼下的林镇山,仰起一张幸福的脸,朝女儿一个劲地憨笑。 朝女儿笑完,林镇山还不忘瞅瞅自个媳妇,相思了两年多的媳妇啊。这一个眼神望过去哟,瞧见自个媳妇立在瑟瑟寒风中,发丝都被吹得飘了起来。 只一眼,林镇山心疼极了,恨不得一把搂了媳妇在怀,裹进自个宽大厚实的斗篷里,好好给她暖暖身子。 萧盈盈立在城楼上,与自个男人四目相对,眼神对上的那个刹那,萧盈盈就领悟了自个男人的意思,下一瞬,一层浅浅的羞意爬上了面颊。 林灼灼还直勾勾望着爹爹呢,突然见爹爹视线偏移,不再望向自己了。林灼灼疑惑地循着爹爹视线偏过去,然后就对上了娘亲那张略带潮红的脸。 林灼灼:…… 爹爹又抛弃她,果断地勾搭上了娘亲,与娘亲眉目传情,秀起恩爱来啦。 林灼灼在望着娘亲时,却没意识到,城楼下的卢剑又迅速扫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又在说“死丫头”。 等林灼灼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第一个反应,便是火速朝爹爹望去,然后见爹爹视线还凝在红脸的娘亲那呢。 咦,不是爹爹瞅我,那刚刚是谁瞅我呢? 林灼灼这才疑惑地扩大了视线范围,往爹爹右手边瞧去,入目的是四皇子卢剑。 卢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果断地迎了上去。 然后,目光在空中相遇。 四目相对。 一个在城楼下的马背上坐着,一个在城楼上倚着栏杆立着,隔着三十来步的空气,再度遥遥对望上了。 这次,卢剑很肯定,林灼灼望的是自己,再不是她爹了。 第44章 第44章 林灼灼疑惑地望向卢剑时,卢剑陡地偏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就这样,目光在一刹那间碰撞上了。 卢剑的目光带着丝审视的意味,像是她是犯人,正在通过目光审问她,好突破她心理防线似的。 林灼灼:…… 先是一怔,怎的,她又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他了? 没吧,她方才一直乖乖地跟爹爹打招呼,没招惹过他啊。 陷入沉思时,林灼灼不解地望住卢剑。 小姑娘么,心头疑惑不解时,面上就不会带笑,只显出三分木。 木头似的木,呆呆傻傻的。 卢剑:…… 死丫头,对上你爹爹时笑得那般灿烂,一对上本皇子,就是这副木头面孔? 心中似有不平,再次嘴里一“嗤”,偏过头去,再不瞧她了。 林灼灼:…… 完了,好像又不知不觉中,新一轮得罪了四皇子? 林灼灼懵懵的,完全不懂自个又做错了什么。 看向娘亲,想向娘亲求助,却见娘亲还绯红着脸与爹爹眉目传情呢。 呃,娘亲是靠不上了,等会散了,亲自去问问四皇子? 正想着时,城楼上第一排居中的摄政王发话了,对着城楼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大军,举手高呼道: “今日,是咱们大军凯旋归京的好日子,我代表咱们皇上,站在这城楼上,向你们表示衷心的祝贺!” “你们一个个都好样的,从主帅到将军,再到下头的每一个士兵,在东南战场上用生命在保卫我们的大武王朝,用热血在保护我们的东南百姓……好样的,咱们皇上以拥有你们这样的铁血将士而骄傲,而自豪!” “开城门,迎接胜利之师!” 摄政王振臂高呼。 城门先头按着规矩是紧闭着的,随着摄政王一声高呼“开城门”,由高到低站在城楼楼梯上的士兵,从高往低依次传话,前一个士兵高喊完“开城门”,下一个士兵间隔一小瞬,也跟着高呼“开城门”。 如此一个传一个,大约传递到第十个士兵,也就是“开城门”高喊过十次后,随着“嘎吱嘎吱”一阵厚重的城门响,城门缓缓开启。 城门彻底打开那一刻,四皇子卢剑轻夹马腹,嘴角噙着笑,坐在马背上缓缓驶入城门。 卢剑,策马缓行,率领身后大军进入城门。 卢剑亮相城门口的那一刹那…… 城门里街道两旁久久等候的老百姓,顿时爆发出一波又一波巨大的欢呼声: “四皇子!” “四皇子!” “四皇子!” 面对老百姓们如此的热情,卢剑坐在马背上,朝他们挥手示意。 结果,这一挥手,引来了更劲爆的欢呼: “哇,四皇子,看向这里,这里!” 有妇人、小姑娘拼命挥舞帕子,若四皇子目光真扫过去了,那些小姑娘们又纷纷羞红了脸,微微低首,不敢与之对视了。 也有那胆大的姑娘,始终昂着头,就等着四皇子视线瞅过来,好对上一眼。 这时,大军队伍里,第一辆豪华大马车刚刚缓缓驶进城门,马车里的太子卢湛骤然听得外头的欢呼声,排山倒海般袭来,太子卢湛还眯着眼微微笑,他知道那是老百姓们在喜迎他们这些凯旋之军呢。 等等,“他们这些凯旋之军”? 太子卢湛是将自己,也算进凯旋之军里去了? 呃,是的,确实是。 太子卢湛自欺欺人的本事,素来是一流的。 可就在卢湛悄咪咪眯眼笑时,忽然一声清晰的“四皇子”欢呼声炸响在他耳里,卢湛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 然后,卢湛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不得了,更多的欢呼“四皇子”传入耳内,一声又一声全是山呼“四皇子”的。 “怎么会这样?” 卢湛惊觉不对,要高喊也是先高喊他“太子殿下”呀,怎么还没听到自个的,就径直到了四皇子了? 不对劲啊,太不对劲了! 要知道,他卢湛可是堂堂太子殿下呀,他的豪华大马车可是行驶在最前端的,四皇子的马车还排在他后头的呢。老百姓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太子,第二个见到的才是四皇子啊,那怎的径直掠过了他,先山呼的“四皇子”? 卢湛惊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容忍不了! 下一刻,马车内伺候的小太监阿福,放下撩起一丝细缝的窗帘,颤抖地朝他道:“太子殿下,不,不好了……四皇子他……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将军们跑到您前头去了……” “什么?”卢湛一惊,不仅四皇子跑他前头去了,连那些将军们都跑到他前头去了? 还有没有规矩了? 他可是太子殿下呀,怎的集体越过了他去? 卢湛不信! 瘸着腿,跌跌撞撞来到窗帘处,卢湛偷偷摸摸撩起窗帘,要自个亲自瞧个究竟! 然后,下一刻…… 该死的,只掀开一丝丝帘缝,居然只能瞧到街道旁的老百姓,队伍前方和后方丁点都看不见。 除非整个脑袋探出窗外,才能瞧得到队伍前方,可那样……他的脸就全部暴露出去了…… 思及此,卢湛一阵胆颤,抓着窗帘的手,迟迟没有勇气掀开更大,面部更是不敢全部探出去。 只一个劲地问小太监:“你确实看到四皇子不守祖宗规矩,骑着马越到孤的前头去了?” 小太监使劲点头:“奴才看得清清楚楚,四皇子千真万确骑马越到了最前头,不仅他自个如此,还带领着那帮将军,全都越过了您,跑前头去了。奴才若有一句不实,天打雷劈!” 卢湛听了,握紧拳头,气得浑身颤抖:“该死的老四!不给孤难堪,他就活不下去是么?” 他卢湛如今还是太子殿下呢,在大军里居然排不到领头的位置,这便算了,老四好歹也是皇子,让着点老四,也不算太难堪。 但老四让那群将军都越过了他去,让他堂堂太子垫后,算怎么个事? 卢湛一时气得双腿发抖站不稳,一下跌坐在侧位上,然后疼得“嗷呜”一声叫了出来,摸着右腿上的伤口龇牙咧嘴。 小太监赶忙跪在马车地上,双手给太子轻轻地按揉伤口。 话说,卢湛的右腿不是先前都好得差不多了吗,只是有点瘸,并不怎么疼了啊,怎的今日又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呃,这个…… 不就是先头四皇子带着大军一阵狂奔么?那个生死时速啊,有心里准备的人,都在马背上颠簸得不行,太子卢湛这个没心里准备的人,一个震荡猛烈袭来,直接就从木榻上撞到了地上,恰好率先落地的是右腿。 当时,撞得那个痛哟! 骂骂咧咧的,卢湛简直都不想活了! 最后,还是心里头一个劲默念“真真”,轻轻唤着“真真”的名字,想着林真真甜美的小模样,才熬过去的。 ~ 城楼上,林灼灼欢欢喜喜瞧着自家爹爹策马入了城门,然后再痴痴眺望爹爹的背影渐渐远去。 “郡主,咱们也跟着走吧?”苏老夫人带着苏夫人,行至萧盈盈跟前,笑道。 萧盈盈笑着点头:“走吧,咱们不紧跟着点,等会他们先抵达宫门,还得在那等咱们,倒是白白耽误了团聚。” 原来,依着大武王朝的规矩,凯旋大军进入城门后还不能散,得一路前行,好好儿给老百姓瞧瞧大军的威风,直到大军行至宫门前,跪地向皇上山呼过“万岁”后,才能散去,各自回家。 换句话说,前来城楼迎接,只是亲眼见证大军的高光时刻,要想真正的与军人拥抱上,互诉衷肠,得去宫门口接人才行。 所以呀,萧盈盈以及苏老夫人他们,眼下就是要乘坐马车追去宫门,好真正的团聚上呢。 “娘,快走,快走。”林灼灼见爹爹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急哄哄的,拉着娘亲手臂就要下城楼。 这时,城楼上的贵人全都要下城楼,楼梯只有一个,只能依着地位高低一个府上一个府上的下,林灼灼挽着娘亲,直接尾随在摄政王、摄政王妃的身后下去了。 刚出楼梯口,林灼灼迎面望见一辆随军的马车,正从城门外缓缓地驶进来。 突然,林灼灼好似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眸中一亮。 然后,忍不住推了娘亲一把,指着笑道:“娘,您快看那辆马车,窗帘中间别着一个什么东西呀?真新颖别致,我都没见过呢。” 萧盈盈听了,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也跟着眼前一亮。 只见那辆马车的窗帘正中央,悬着一个小糖人似的精致玩偶,玩偶的头发是金色的,长长的金发随风荡起,美不胜收。 “娘也没见过也,金色的头发,有意思。”萧盈盈笑道,“也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家眷,手巧,心思也巧。” 走在前头一些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也听到了,顺便瞅了那辆马车一眼,然后,就双双怔住了。 “王爷,那个不是你当年……”摄政王妃碰了碰摄政王的手背,悄声暗示。 摄政王丢给王妃一个“你先冷静”的眼神,然后拉了王妃的手先登上前往宫门的马车。马车内,摄政王火速唤来贴身小厮,撩起窗帘一角,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就见小厮立马点头,火速翻身上马,安排什么事去了。 这边,摄政王妃情绪已经激动到不行,双手抓住摄政王手臂,颤声道:“王爷,是不是咱们的铃儿回来了呀?你说是不是啊?” 摄政王轻拍王妃手背,很是冷静:“眼下做判断,还为时过早,兴许只是……人家捡到了铃儿的玩偶。” 听到这话,摄政王妃简直要泪崩了。 摄政王只是不愿意王妃希望太大,失望太大,才如此先给了一棒子。最后见王妃眼眶都赤红了,才忍不住低声安慰道: “稍安勿躁,等会就知道了。” 第45章 第45章 时光倒退回半刻钟前。 马车即将靠近城门那一刻,月灵从怀里掏出个金发小娃娃,犹豫一瞬后,到底鼓起勇气微微拉开点窗帘,把小娃娃可爱的脸蛋和金色的长发,穿过窗帘缝隙,露在了窗帘外。 金色长发小玩偶,是父王当年亲手所制,赠给她的十岁生辰礼物。 收到后,月灵宝贝得不行,每日带着它去父王、母妃的上房用膳,直到一年后被送往福建外祖母家。 其实,落入青楼后,这个金色长发小玩偶是丢失了的,后来到了苏炎身边,月灵舍不下那个小玩偶,便在苏炎来她的小跨院歇息时,恳求他帮帮忙。 苏炎得知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二话不说,当夜就带她返回到了那家青楼,向老鸨讨要。 老鸨起初推脱丢了,找不见了。 苏炎多么厉害的人啊,有得是法子逼迫老鸨交出小玩偶来。 老鸨也确实怕了苏炎,好在,那个金发小玩偶确实新颖别致,一头金发她们哪里见过呀,是以当初从月灵身上搜缴上来后没丢,而是给了青楼里的头牌姑娘拿去玩耍。见苏炎执意要,老鸨只得厚皮脸又从头牌姑娘手里拿了回来。 因着有这样一段故事,月灵眼下拿着金发小玩偶时,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苏炎,想起那个她暗恋过,表白过,最后却也温柔拒绝过她的男子。 被拒绝那夜,她立在大树下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冻得昏死了过去。再醒来,似乎是被苏炎抱回了马车上,已经被厚厚的被褥包裹着躺在木榻上了。 确实是个好义兄,处处将她照顾得很周到。 脑海里的苏炎一晃而过,月灵自嘲似的一笑,随后甩甩头,要将苏炎从此甩出自己的脑海。 正在这时,马车开始缓缓进入城门,月灵透过窗帘一望,刚好望见自己父王和母妃从城楼上款款下来。 “父王,母妃……” 四年多没见了啊,最近一年磨难也多,打小是父王、母妃疼爱着长大的月灵,再次见到爹娘,哪能不激动? 月灵死死抓紧窗帘,控制不住情绪,闪出了泪花。 她很想大声呼唤“父王,母妃,铃儿在这里啊!”,可是她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只能心头默默呼唤,然后静静等待父王和母妃,能一眼看到她飘在窗帘外的金发小玩偶。 好在,没多久,她就藏在窗帘后亲眼看到父王、母妃瞧过来了,而且瞧过后,他们眼底明显有震动,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 再之后,马车渐渐驶了过去,月灵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她的心是安的,她知道父王很聪慧,做事也果断,只要瞧到了她的金发小玩偶,必定会有动作。 她只需要在马车里,安心等着便是。 果然,一刻钟后,窗帘突然荡开,飞进一颗小石子来。 月灵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石子上还包裹着一张纸条,弯腰捡了起来,迅速展开,只见不大的纸条上写着一句话: “铃二,一刻钟后,净房,靠右,马车。” 月灵一见,心下一松,知道这是父王已经安排好了,一刻钟后大军抵达宫门时,军人要与家人团聚,父王是让她趁着一片混乱之际,借机溜走,然后悄悄钻入摄政王府已经安排好的马车。 看完了,纸条揉成一团紧握在手里,月灵这一刹那心头感慨万千,投入爹娘的怀抱自然是万分幸福的,但也意味着要离开苏炎了,离开那个她爱过的男子。 而且不是正正常常地离开,是偷偷摸摸的,人间蒸发。 这不是她不懂感恩,实在是没有法子,她如今这苏炎“小妾”的身份,注定不能暴露人前,也注定离开时不能被任何外人知晓,只能偷偷摸摸地溜走,再,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摄政王府。 唯有这样,才能不给摄政王府蒙羞。 也不给自己招来名誉上的损害。 “说到底,是我自私了吧。”月灵喃喃自语,末了,又自嘲一笑,“好在……炎哥哥也不会在意的。” 不爱她,不在意她,也就无所谓她离不离开,怎样离开的吧。 ~ 大军浩浩荡荡前行,接受了一路老百姓的欢呼,终于抵达了宫门口。 四皇子卢剑带头下马,双膝跪地,面朝宫门方向三叩首,然后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之后,将士们就分散开来,各自去寻家人了。 “炎儿,炎儿!”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早就乘坐马车,绕行另外一条路,快马加鞭,赶在大军抵达前就到了。眼下见军人四散,立马奔过去,直唤苏炎小名。 近一年时光没见啊,你说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有多想念啊。 两人到了苏炎跟前,全是眼底泪光闪闪,轮流抱着苏炎时,一个个哽咽道:“炎儿,你瘦了,也黑了些。” 苏炎拍着自个胸膛,爽朗一笑:“祖母,母亲,不能只看到孩儿瘦了,黑了,也得看到孩儿长结实了,有了军人的气质!” 被这般一点拨,苏老夫人和苏夫人这才破涕而笑了:“是呢,是呢,我俩是老糊涂了。来,再让我们细细瞧瞧,嗯,当真是一副军人气势,威风凛凛啊。” 一家三口正又哭又笑时,那边,大夫人姜氏带着林真真款款走来了。 林真真粉红色的长裙一飘动,苏炎余光便察觉了,随后偏头望了过去。只见林真真落后大夫人姜氏一步,微微垂着脸,带着三分腼腆和羞涩之意,似乎一眼都不敢瞧他。 苏炎没迎上前去,只静静立在原地,就这样望着林真真,似乎在想着什么。 大夫人姜氏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苏炎见到她们母女来了,会快步迎上前来呢。结果,人家苏炎站在原地不动。 林真真似乎也觉察出点点异样,忍不住微微抬眸,悄悄望向苏炎。 却不想,苏炎也正望着她呢,不经意间两人就视线碰上了,林真真又慌忙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耳朵上也不知怎的,微微转了红。 “炎儿,快上前去啊。”苏老夫人和苏夫人都是讲求规矩的,轻易不肯在人跟前失了礼。何况,来的可是未来亲家母和儿媳妇啊,忙推了苏炎一把,让他上前去迎。 但这时,林真真母女已经到了近前,无需去迎了。 苏炎这才拱手朝大夫人姜氏作揖,浅笑道:“伯母好,新年快乐。” 说罢,苏炎又转向林真真,同样笑了笑。 林真真却在靠近苏炎身边时,心内一怔,怎的苏炎身上似乎有一股姑娘家的脂粉香气? 林真真怀疑自己鼻子出了问题,然后在屈膝行礼,朝苏炎问好时,又深深嗅了嗅。 还真没闻错,就是姑娘家用的脂粉香。 蓦地,林真真想起两个月前,太子书信里告知她“苏炎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的事,难不成……苏炎和那个青楼女子还没了断? 还带那个青楼女子进京了? 苏炎搂着那女子共乘一匹马,或者共坐一辆马车进京的吗? 要不然,苏炎身上的脂粉味,怎会如此大?都不用贴身去嗅,便能轻轻松松吸入鼻里? 思及此,林真真心内止不住的泛酸。男人真是靠不住,她才刚决定跟了他,嫁给他,他就已经……跟别的女人有染了,在东南玩过就算了,还迷恋得带回了京? 林真真正心头不舒服时,苏炎温温柔柔的话从头顶飘了下来:“真真,这几个月你过得好不好?日子是不是过得有些辛苦?” 林真真听了,心头不解,抬头望向苏炎。 却见苏炎体贴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交到她手上,道:“这是我在东南攒下来的俸禄,你先拿去用。” 林真真越发不解这是何意了? 一旁的大夫人姜氏听了,却是欢喜得不行啊,天呐,这还未嫁过去,苏炎就已经将自己赚来的银子,交给准媳妇儿管了吗?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见了,也与大夫人姜氏一个看法。虽然她们觉得苏炎似乎太急了些,哪有媳妇儿还没过门,就养着了? 但苏老夫人婆媳知道苏炎如今能赚,银子都大把大把的,除了基本的俸禄外,因为战功而赏下的银子才是大头,根本不差银子。 想着林真真手头可能真的没什么银子,苏炎又愿意对自个未来媳妇好,她们也不多说什么,随苏炎去了。 甚至婆媳俩还帮着苏炎,朝林真真笑道:“真真呐,你也甭跟我们炎儿客气,你是他未婚妻,这大过年的,他就想给你封个大红包,你接着就是,甭客气。” 红包? 这个词一出来,连“脸面”问题都没有了。 面子、里子都有了,确实可以安心地接过来用了。 这边还未完,却说马车里的月灵,偷偷儿拉开一丝窗帘缝,将远处苏炎拉着未婚妻的手,眉目温柔地交给未婚妻一个钱袋的画面,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 隔得有些远,苏炎和未婚妻说了些什么,月灵丁点都听不见,但未婚妻面上的羞红和腼腆,月灵却瞧得一清二楚。 “该走了。”月灵放下窗帘,不忍再看他们美好的画面,用帕子抹抹没出息又掉出来的泪,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戴好面纱,钻出马车帘子,跳下了地。 “小夫人,苏大人在那边。”车边的士兵以为月灵久等苏炎不回,要出来寻找苏炎呢。 月灵摆摆手,只捂着自己肚子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净房吗?” 这个士兵是京城当地的,对皇宫这一带也比较熟,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抬手指道:“小夫人,你看见了没,一直走到头就是。小的护送您去吧?” “好的,我有些急,现在就走吧。”说罢,月灵最后瞅了苏炎一眼,只见苏炎还陪伴在未婚妻身旁,正低头对未婚妻说着什么。 看完这样郎情妾意的一幕,月灵怔怔地转过身,挤进人群,朝净房方向去了。 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再次没出息地在眼眶里打转,但很快抬手抹掉了。 到了净房,士兵守在净房门口,月灵一个人进去了。 没一会,净房里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婆子和丫鬟,其中一个丫鬟肩上背着包袱。一见到月灵,她们也没声张,只迅速解下包袱,拿出里头的行头,伺候月灵换上。 原来这几个婆子和丫鬟全是摄政王派来接女儿的。 在她们的伺候下,月灵很快换上了崭新的粉衣粉裙,头上还戴了顶白纱帷帽,白纱直直垂落到腰间。 然后,婆子引路,带着月灵来到净房的墙边,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墙外立马跃进来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一左一右夹住月灵,直接跃出了净房后墙。 然后,迅速钻进停在净房边的马车,疾驰而去。 ~ 那头,月灵走了。 这头,林真真面上却是一阵尴尬。 因为苏炎将一袋子银子交给她后,没多久,就单独拉她走去一旁,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真真,你的刺绣活非常好,做的鞋袜穿在脚上也很舒服。我在南边时,听京城的同窗说,你时不时绣些东西,拿去绣铺里卖?” 林真真听了这话,你说面上得有多尴尬? 立马明白过来,苏炎为何要拿银子养她,忙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炎哥哥,都是误传,你可别相信啊。” 说着,还将那袋银子往苏炎怀里一塞,摇着头,死活不肯再要。 苏炎倒是没急着再塞回给她,只是盯着她,又来了句:“你真的没拿刺绣活去铺子里卖吗?” 林真真刚要摇头道:“真的没有。” 话还未出口,却听苏炎一副疑惑的语气道:“那为何太子殿下的小厮,从东南沿海那边铺子里买来的鞋袜,针脚看上去……与你的一模一样?” 林真真一怔。 随后万分后悔,先前不该作死,给太子殿下缝什么鞋袜的。缝了就算了,还偏生也寄去东南沿海给太子穿上了。 要死,要死,苏炎已经看出来针脚是一样的了,岂非已经怀疑她和太子有了首尾? 内心一阵害怕,再不敢摇头说,自个没拿刺绣活去铺子里卖了。 连忙咬着唇,改口道:“炎哥哥,我……我要是真的做针线活,拿去铺子里卖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说着这话时,林真真双眸里已经氤氲出了泪光,垂着眸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尤其一声“炎哥哥”,更是唤得动了三分情。 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知苏炎内心里想到了什么,只见苏炎抬手拍了拍林真真肩头,直言道:“我就知道,你缺银子用。” “别跟我客气了,好好拿着用就是。” 说罢,将那袋银子,再次塞回到林真真手心里。 这下,林真真宁愿缺银子被周济,面皮尴尬得要死,也再不敢为了维持脸面,而拒绝了。 生怕她拒绝,就显得不够缺银子,继而再被苏炎怀疑“太子脚上的鞋袜不是买来的,而是她私下里赠送的”。 但林真真不知道的是,她低头面上尴尬一片时,苏炎却自得其乐地欣赏着来自她面上的所有尴尬。 苏炎用一袋银子唱了这一出戏,既炸出林真真果然与太子有私,又饱饱的欣赏了一番,她尴尬得要死,却还当面承认自己穷,缺银子。 踩着她的痛处,让她痛苦,末了,苏炎还捞了个“善待未婚妻”的好名声。 自然,就眼下这点痛楚,还远远不够呢。 于是,苏炎顿了顿,又对面色还未恢复的林真真道:“真真呐,虽然你还未嫁进门,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得提前跟你报备。” “什么?”林真真微微仰头问。 然后,就见苏炎眉眼间一片温柔,仿佛回想起某个甜美片段,然后才重新低头对林真真道: “真真,是这样的,在东南沿海时……机缘巧合下,我偶遇了一个姑娘,还挺喜欢她的,就纳了妾。这次回京,我将她也一并带回来了。真真,你是个温柔贤惠大度的好姑娘,不会介意吧?” 林真真:…… 你满京城问问,哪个姑娘会不介意? 还没成亲,你就开始与别的女子鬼混了,你说我介意不介意? 内心简直醋得想哭。 但这样的心底话,林真真哪里敢说啊,心头再怒,再气,再难受,面上也丁点不敢表露啊。 末了,林真真还得温温柔柔,笑着回道:“炎哥哥说哪里的话,我……我怎么会介意呢。只要炎哥哥喜欢她就好。” 看着林真真明明想发火,却不得不忍下,还强颜欢笑的精彩表情,苏炎笑了,真心笑了,还笑得带了三分甜: “嗯,真真你果然是个大度贤惠的好姑娘。以后有时间,我带她出来跟你一块逛街,吃个饭。提前认识认识也好,免得婚后才见面,显得姐妹间生疏。” 林真真:…… 苏炎又扶着林真真肩头,帮她转了个方向,然后指着那边的马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心烦的事,面上神情和声音都沉了下来: “真真你看,她就坐在那辆马车上,本来今儿个就想让她见见你的。但是一路北上,马车劳顿,她身子骨有些吃不消。” “尤其大年三十那夜,她陪我坐在大树下看了一夜的月光,聊了一夜的天,受了点风寒,这几日身子越发不舒服了,就先不见你了。” 林真真:…… 苏炎,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人家的宽容大度全是装出来的呀,你却当我真的那般宽容大度,成亲前就想让你的小妾跟我称姐道妹? 这便罢了,还当着我的面,描绘大年三十夜,你陪着小妾看月色,看雪色,卿卿我我聊了一夜的天? 可窝囊的是,明明她林真真气炸了,最后却不得不忍了又忍,然后面上浮出一个温柔大度的笑来:“是吗?那今儿先让她休息吧,下次有机会再会了。” 苏炎一直盯着林真真面庞呢,将她眼底和面上的极度隐忍,一点一滴全欣赏了个遍,然后满意地浅浅一笑。 第46章 第46章 苏炎高高大大,林真真娇娇小小,高大的苏炎低头一直欣赏,娇小的林真真微微仰头一直佯装大度、上演各种即兴表演。 苏炎欣赏够了,立即收了话题,来了个结尾:“好了,真真,今儿先不聊了,她身子不大舒服,我得赶紧带她回府,先看郎中。” 林真真:…… 内心真的怄得要死。 却依旧强行挤出个大度笑容来:“是呢,身子不舒服可别耽搁了,快回去看郎中要紧。” 听罢,苏炎当真不再逗留,转身就往苏老夫人和苏夫人那边行去。 林真真:…… 望着苏炎那为小妾焦心的样子,内心当真太不是滋味了。 却不得不尾随过去,保持微笑的样子,回到自个娘亲身边。 苏老夫人婆媳和大夫人姜氏,见苏炎回来时面带浅笑,林真真回来时也满脸微笑,一心以为两人谈得愉快,作为长辈她们也就分外安心了。 两家人又客气了几句,就分开了。林真真跟随大夫人姜氏去寻林灼灼他们,苏炎则带上祖母和母亲朝月灵所在马车行去。 边往那边走,苏炎边简单解释了一番:“祖母,娘,我这回从东南带回来一个小姑娘,她身世有点可怜,一家子上上下下全被倭寇杀光了。” 听到这里,苏老夫人和苏夫人都是善良的人,纷纷同情起那个小姑娘来。但再同情,都是女子,哪有不敏感的,婆媳俩都隐隐猜到,炎儿与那个姑娘之间怕是有了点什么。 不过依着苏炎眼下的地位,成亲前房里先放个小妾,倒是也不算什么大事。 思及此,婆媳俩也就都没吱声,静静听苏炎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然后只听苏炎又道:“小姑娘家世清白,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姑娘,我寻思着,让娘亲认她作义女,先养在咱们府里,到时若她想嫁了,再以我义妹的名义从咱们府里出嫁。” 听到这里,婆媳俩松了口气,炎儿没有纳妾之心就最好不过了,要不,正经(孙)儿媳妇林真真那边,怕是还得心里不舒服,怕林国公府那边闹起来。 苏炎交代完这些,已经来到马车前了,却意外地不见了守在马车旁的小兵。 “月灵?”苏炎隐隐察觉不对劲,敲敲窗,试探着唤了一声。 没听到回应,苏炎眉头微蹙,快步来到车帘处一挑,竟见马车厢里空空如也。 哪里有月灵的身影? 苏炎正心里惶惶不安时,只见那个负责看守马车的小兵跑回来了,满面焦急道:“苏大人,不好了……小夫人不见了,失踪了……” 小兵跑得气喘吁吁的,心里又急,越发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好久,还没说清楚来龙去脉。 苏炎直接打断了小兵的结结巴巴,只问重点:“她在哪里失踪的?” 小兵指着尽头的净房道:“就是那个净房,小夫人进去后,再也没出来……” 苏炎听了,二话不说,撩起袍摆就冲了过去。 小兵也再次跑了回去。 剩下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彼此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不是说只是个义妹吗? 那小兵口里的“小夫人”是怎么个意思? 再瞅瞅炎儿那满脸焦灼的样子,说是义妹?她们婆媳俩还真心不大信。 “母亲,要不咱俩也跟过去瞧瞧?”苏夫人扭头问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沉思一会,抬手阻止道:“还是别去了,这是炎儿自个的私事,咱们做祖母、母亲的管太多了,他会嫌烦。” 苏夫人一听,有些懂了。 你瞧,连那个姑娘到底是“义妹”,还是“小夫人”,炎儿都没跟她俩说实话呢。 可见那个姑娘在炎儿心中,属于私事范畴,她们当长辈的还是别插手的好。要不真惹得炎儿嫌烦,她们心里也不舒坦。 思及此,苏夫人朝婆母点点头,两人静静立在马车边,等着炎儿带那个姑娘回来。 ~ 话说苏炎一路奔到净房外。 小兵随后也跑到了,指着净房门口道:“苏大人,就是这里,小夫人就是进了这里,然后,就再也没出来了!小的方才找了个女的进去瞧,也说是没有……” 苏炎盯着净房门口,短暂思索后,大步跨上了净房台阶,站在门口朝里头大喊了一声:“里头有人吗?没人,我就进去了!” 小兵:…… 懵了,不是吧,苏大人要进女子净房? 小兵刚惊讶地张了嘴,下一刻,就见苏大人袍摆一撩,风风火火冲了进去。 然后,里头“啊……”的传出女子的惊叫声,竟是第一个坑位上,有个少妇在里头刚解开腰带,正要蹲下小解,就见一男的冲了进来,吓得一通狂叫。 苏炎只扫过她脸,见不是月灵,理都懒得理,迅速撩起第二个坑位的遮挡布,里头空的,没人。 再撩开第三个坑位的遮挡布,里头还是空的,没人。 一连撩起五六个遮挡布,所有坑位全部检查过一遍,没有月灵。 没有月灵。 苏炎四目张望,将净房每个能藏人的角落,尽数找遍。 最后,跑出坑位房,来到净房后面的一小块院子瞅了瞅。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储存屎粪的粪池坑,粪池坑旁勉强有人能通过的狭窄小道。 苏炎大致张望了一眼,大约是害怕月灵失足坠落粪池坑,忙喊外头的小兵拿一根长棍子来。最后长棍子没寻着,小兵拿来一根长缨枪。 苏炎火速抢了长缨枪就往粪池里捅。 小兵见了,真心惊呆了。 粪池多臭啊,苏大人可是状元郎出身啊,哪能干这等下作事? 小兵忙道:“苏大人,交给小的来吧,小的弄丢了小夫人,给小的一个赎罪的机会吧?”小兵内疚得都哭了。 苏炎却压根不理,只自己一寸一寸,飞快地翻找着粪池坑,手劲过大,激起了一些尿花,溅了几滴到袍摆上,还有衣袖上。 臭气熏天,但苏炎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丝毫不关心自个衣袍脏不脏,只集中精神,以最快的速度将粪池坑给搜索完毕。 没有。 没有她。 苏炎松了一口气。 随后丢下满是屎尿、臭气熏天的长缨枪,再度好好将后院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检视一番。 突然,苏炎目光停留在了围墙上,最上头好似有女子脚印。 “你,爬上去,好好检查一番。”苏炎吩咐那个小兵道。 苏炎是书生出身,虽说在军营里历练了十个多月,身子骨强健不少,但依旧只会一点点拳脚,甚至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这般高的围墙,他爬不上去,只能交给小兵去做。 小兵终于得了活,可以弥补一点过错了,热泪盈眶地点点头。然后立马攀爬到了围墙上,仔细检查一番后,朝围墙下的苏炎兴奋道:“有,有三个脚印……” 可话音未落,小兵立马惊呆了,只见围墙下头已经空空如也,不见了苏大人踪迹。 天呐,不会这净房闹鬼,刚不见了小夫人,现在又不见了苏大人? 思及此,小兵吓得惶恐不安。 丢了小夫人,已经够伤脑筋了,再丢了苏大人,他这颗脑袋怕是要不保啊。 正在小兵快哭出声时,只见围墙外头的巷子里走来了一个人,正是苏大人。 原来,苏炎让小兵爬上围墙时,自个则迅速出了净房,来到围墙外的巷子一路查看。 重新见到了苏大人,小兵松了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再次兴奋囔道:“苏大人,我在围墙顶端寻到三个脚印。两边是男人的脚印,很长很大,中间这个是个女子的,很小巧。” 苏炎听罢,面无表情,因为他在围墙外的巷子里,已经寻觅到了更多的线索,只见一个姑娘小小巧巧的脚印,从围墙根开始,一直延伸到了官道上,然后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是被人掳上了马车,带走了。 “月灵!”苏炎赤红了双眼,瞪着脚印消失不见的地方,再瞪向马车可能消失掉的方向。 月灵就这样不见了,在他的身边活生生被人掳走了。 苏炎不禁想到,会不会她家的灭门惨案,根本就不是倭寇做的,而是仇家干的? 怪只怪,他当初关心她不够,连她姓什么都没问过,只知道她艺名叫“月灵”。 这令他如今想去彻查她家的灭门惨案,都无从查起了。 苏炎握掌成拳,握得死紧,手指头惨白一片。 “苏大人?”小兵从围墙上跳下,见到苏大人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连忙一声声唤道,“苏大人?苏大人?” 久久唤不醒,小兵试图去推苏炎肩头,正在这时,路口拐来了两个捕快。 一个尖嘴少妇指着苏炎,朝那两个捕快气愤囔囔道:“就是他,那个穿着黑斗篷的,刚才闯进女子净房,偷窥我!” 小兵一听,吓得忙跑上前道:“误会啊,误会,我们大人可不是进去偷看你的,是我们大人的小夫人失踪了,我们大人急得不行,才冲进去找小夫人的……” 两个捕快见双方各执一词,也懒得再这里理论,上前就要先抓了苏炎再说。不过,刚靠近苏炎,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屎臭味,两个捕快赶忙嫌弃地止步。 这时,苏炎已经回过神来,双眼一瞪。 那眼神,那气势,直接唬得两个捕快再不敢上前一步。 “滚!”苏炎心情非常不好,若是搁在平日,兴许会配合调查,可今日真心没那个心情奉陪。 满脑子都是月灵丢了,月灵不见了,月灵失踪了! 月灵被人掳走了,被人带上马车,消失不见了! 脑子浑浑噩噩,最后苏炎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大步从两个捕快中间穿过去,撞得两个捕快胳膊巨疼,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偷看了我,你还有理啦?”那个尖嘴少妇叉着腰,瞪着苏炎背影狂叫。 苏炎理都不理,径直大步往前走,后来越奔越快,竟是跑了起来。 尖嘴少妇还是很气,指着苏炎逃跑掉的方向,大喊道:“臭小子,要不是看你这张脸还算俊美,你敢做出偷看我的事,我……我今儿个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因着这一声声谩骂,引得很多人围观。 有不少路人认出苏炎来了,纷纷质疑道:“这位夫人,你怕是闹错人了吧,那位可是今日刚刚凯旋归京的状元郎,苏炎,苏大人啊,能跑去净房偷窥你?” “你别是在做白日梦吧?” “我说,常寡妇,就你长得这副模样,脸蛋一般般,身前也草坪似的,展平的没看头,人家状元郎又没眼瞎,能特意跑到净房去偷看你?做梦了吧?” “就是,就是!” 遭到了质疑,尖嘴少妇越发不得了了,操着大嗓门道:“管他是什么状元郎,本夫人我又不认识,我只知道,他刚刚就是偷窥我小解了!” “就是偷窥了!” 大嗓门真是大啊,直接囔得半条街都听见了。 街那头,一直静静等着的苏老夫人和苏夫人,等了半日不见炎儿回来,正焦急着呢,好家伙,好不容易等回了苏炎,却耳根不清净了。 “炎儿,偷窥……少妇小解,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夫人急得不行,远远见奔跑而来的苏炎,赶忙跑上前去问道。 “娘,没什么,我小妾丢了,就冲到净房里去找了。就这样而已。”匆匆说完这句,苏炎火速翻身上马,夹了马腹就向前冲。 “炎儿啊,你这是去哪啊?”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急得喊道。 “去京兆府报案,我小妾丢了,让他们派人寻去!”苏炎丢下这话,头也不回策马去了。 苏老夫人:…… 苏夫人:…… 说好的“义妹”呢?人丢了,就变成“小妾”了? 第47章 第47章 与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一样,萧盈盈带着林灼灼和林灿灿,也是乘坐马车换了条与大军前进不一样的路,一路狂奔,赶在大军抵达皇宫前,一家子先到了皇宫大门口。 在林镇山追随四皇子山呼万岁,大军散了后,萧盈盈率先下了马车,朝自个男人迎了上去。不过萧盈盈是第一个下的马车,却不是第一个到达自个男人身边的,因为…… 被林灼灼抢了先。 只见林灼灼第二个跳下马车,却一把绕过娘亲,提着裙摆跑了上去。 “爹爹……爹爹……”一边跑,还一边甜糯糯的高声喊。 常言道,貌美的小姑娘声音不一定也动听,但林灼灼就是其中的翘楚了,长了张人见人爱的漂亮小脸蛋不说,声音还说不出的清脆悦耳,从嘴里欢叫出来,像极了江南山谷里清晨传出的一声莺啼。 恰逢奔至风口处,声音扩散开来,惹得不少将士和家眷寻声望去。 彼时,四皇子卢剑站在林镇山前方两三步的地方,正被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一堆皇叔高声笑着围着寒暄,卢剑蓦地见很多人都齐齐扭头望了过去,出于从众心理,卢剑也偏头望了过去。 就见小姑娘一身梅红披风,雀跃地朝自个奔了过来,脸蛋上洋溢着最最热情的那种笑,好像奔进自己怀里,就进了极乐世界那种。 有一瞬间,卢剑微微失了神,恍然如梦。 不过到底是梦啊,来的快,醒得更快。 下一刻,就见欢欢喜喜的小姑娘“唰”的一下,从自个身边擦身而过,径直跑了过去。 只留给他一个跃过时的风声,“呼呼”的从耳边刮过。 卢剑不由自主半转身看去,就见林灼灼一把扑进林镇山怀里,两只胳膊还吊在了林镇山脖子上,仰起小脸蛋甜糯糯一声声喊着:“爹爹,爹爹……” 卢剑只瞅了一眼,迅速翻了个白眼,收回眼神。 这个白眼是翻给自己的,实在是对他自己无语了,先头城门口时已经栽过一回了,居然还能再栽进去第二回。 当真是一遇上这个死丫头,自个脑子就有些不大好使了。 俗话说,在同一个坑里栽过两回,就是脑里有泡。想他堂堂四皇子,栽在这个死丫头手里何止两回? “嗤!” 卢剑都觉得自个有些没药救。 那头的林灼灼哪里料到自个奔向爹爹的举动,又惹来了四皇子心头微妙的不平衡? 林灼灼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她非常愉快地吊在爹爹脖子上,一声又一声“爹爹”唤个不停。 林镇山宠女啊,还在西北时就疼得女儿跟眼珠子似的,眼下已是两年多未见,骤然见到,那可是宝贝得不行,稀罕得紧啊。 “爹爹的乖宝贝哟。”林镇山一把揽紧宝贝女儿,高大魁梧的他为了迁就女儿娇小的个字,可劲儿弯腰低头。还怜爱地用下巴蹭了蹭女儿额头。 “咯咯咯,好痒。”林灼灼笑着直躲。 原来是林镇山好几日没刮胡子了,下巴上一茬短须,稍微蹭蹭女儿额头,就痒得林灼灼“咯咯咯”直笑。 偏巧这一幕,又被卢剑转身与另一个皇叔打招呼时瞥见了,莫名的,卢剑探出食指摸了摸自个光洁一片的下巴。 上头一根胡茬子都没长。 “嗤!” 这一声“嗤”,嗤得对面的三皇叔莫名奇妙,眨巴两下眼,表示还没看懂这个大侄子在“嗤”啥。 好在,这个大侄子素来就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什么千奇百怪的事发生在这个大侄子身上,也不会让早就领教过千百次的三皇叔,绞尽脑汁去苦思冥想了。 实在是三皇叔曾经苦思冥想过几个通宵,都没猜出来四皇子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和想法,却累得沉思沉思再沉思的三皇叔连续几夜没休息好,双眼通红。而四皇子呢,依旧日日欢实,超级能蹦哒,没过几日又能给你整出新蛾子来。 总不能一日日耗在研究四皇子的行为举止上吧? 那还不得累死了三皇叔哟! 是以学乖了的三皇叔,眼下也就眨巴两下眼,就过去了,再不去深究里头的含义。 ~ 那边,萧盈盈眼见女儿跑着上前,率先扑进了丈夫怀里。 说心底话,两年多没见自个男人了,萧盈盈也着实想念得紧,也恨不得像女儿一般抢先扑进丈夫怀中,好好儿撒个娇。 奈何,打小规规矩矩养在京城公主府长大的萧盈盈,到底不像长大在西北的女儿,她有些放不开。便只能带着林灿灿,款步朝丈夫行去。 待行到丈夫跟前时,恰好撞见丈夫用下巴上的短茬咯吱女儿痒痒,瞧着丈夫疼爱女儿的画面,萧盈盈心头也说不出的发痒。 “盈盈!”林镇山刚咯吱完女儿,一抬头见到娇妻,立马推开女儿,跨上几步朝娇妻奔去。 林灼灼:…… 被推开的她,委屈哒哒的回头望爹爹。 爹爹要不要这么重色轻女啊? 又抛弃她,只要娘亲了? 这事儿,爹爹今日已经干过不止一回了! 委屈哒哒的林灼灼,撅着小嘴站在爹娘身后,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爹娘,渴望爹娘将她带上,一家三口抱一团啊。 可惜没有,爹爹见了娘亲就彻底遗忘了她这个女儿,将娘亲揽得那个死紧哟,眼中心中都只剩下娇妻了,哪里还看得到别人? 林灼灼这落单的孤单样,四皇子余光自然瞥到了,嘴角忽地笑了。 仔细去看,绝对的幸灾乐祸! 然后站在四皇子对面的三皇叔又懵了,他刚刚给四皇子讲的话,有值得好笑的地方吗? 三皇叔再次眨巴两下眼,表示,四皇子思维还真的是异于常人,琢磨不出来呀。 就在这时,落单,被爹娘齐齐抛弃的小姑娘林灼灼,视线一转,瞅到了不远处的四皇子。 林灼灼猛地想起先头城楼上,与四皇子对视时,四皇子好似对她流露出审视的目光,好似她又犯下了什么新错误,新一轮招惹了他不快似的。 思及此,林灼灼决定趁着眼下有空闲,好好儿找四皇子谈谈。曾经的事儿她脑子里没记忆了,丁点片段都无,没法去聊,今儿个新发生的事总能聊聊吧? 林灼灼仔细回忆一番,城楼上她一直乖乖地朝爹爹打招呼,确实没做出半点招惹四皇子的事呢。 心中这般想着呢,林灼灼脚下已经朝四皇子那头走过去了,知道四皇子眼下正跟三皇叔说话,就乖乖地立在旁边稍等一会。 终于,三皇叔聊完,退去了一旁! 林灼灼立马逮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仰起小脸蛋朝四皇子喊了声:“四表哥,恭贺你凯旋。”声音也还算甜。 卢剑骤然见到闪身自个跟前的林灼灼,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想起来什么,扭头朝萧盈盈和林镇山望去。 果然,那两口子还在亲亲密密说话呢,没空搭理这个死丫头。 换句话说,这个死丫头只有被抛弃时,才想的起来这世上还有他这个四表哥。但凡这个死丫头不被抛弃,就瞧不到他的。 “嗤!” 谁稀罕。 恰好这时,另有个郡王带了郡王妃,来到跟前贺喜,四皇子飞快扫过一眼林灼灼,就转身朝郡王和郡王妃夫妇笑着寒暄上了。 林灼灼:…… 她曾经是干下多少得罪四皇子的事啊,如今才如此不招他待见。 正在林灼灼脑子懵懵时,巷子那头忽地传出泼妇骂街声: “偷看了我,你还有理啦?” “臭小子,要不是看你这张脸还算俊美,你敢做出偷看我的事,我……我今儿个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管他是什么状元郎,本夫人我又不认识,我只知道,他刚刚就是偷窥我小解了!” “就是偷窥了!” 听到这话,林灼灼脑子越发懵了,自个的事儿还没理出头绪呢,那头居然传出状元郎苏炎……偷窥泼妇小解? 不是吧? 如此不堪的事,能是苏炎做下的? 正想着时,只见巷子那头猛地跑来了苏炎的身影,飞快窜上马背,朝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丢下几句话,就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撞见这样的一幕,林灼灼越发脑子一片懵了,两世以来,鲜少见到苏炎焦灼万分、火急火燎的模样。 一旦苏炎这样,必是出大事了! 可刚凯旋归京,板凳还没坐上呢,能出什么大事啊? 总不会就为了一个泼妇几句不堪的言辞,苏炎就气成了这样? 依着林灼灼对苏炎的了解,绝对是另外有事。可光凭一个泼妇骂街的话,什么净房,什么偷窥,林灼灼确实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事件来。 ~ 林灼灼拼凑不出来,脑力过人的四皇子卢剑,却已经了然了整个过程。 很显然,苏炎身边的“小妾”跑了。 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那两个月,卢剑一直听闻苏炎身边养了个娇滴滴的美妾,心中就颇为纳罕,依着苏炎的性子,怎么会弄个美妾随军? 什么样的美妾,能迷得苏炎至此,舍不得一脚丢开,还另外租赁个小院子,将她当外室养起来? 但因着战局紧张,卢剑始终未能得见,直到启程北上那日,才终于见着了那位“美妾”。 乍然一眼,卢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细细瞅上一眼,卢剑认出来了,那位“美妾”不就是摄政王府丢失的二郡主么? 认出是二郡主后,卢剑心头就不再奇怪苏炎的举止了。 男人么,都有怜爱之意,尤其面对像二郡主那样的,天生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娇弱”,呼气一下都吹气如兰,双眼又清澈如小溪,里头汪着寻常姑娘绝对没有的纯真。 这样的小女子,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光是安安静静往那一站,苏炎这样经历过前任未婚妻惨事的男子,就绝对做不出舍弃她不顾,定然要护在羽翼下呵护的。 事实证明,苏炎确实待二郡主很好,大年三十那夜,卢剑意外撞见二郡主昏倒在大树下,然后就见苏炎狂奔而去,一把将二郡主揽进自个斗篷里,用自己的身子给她输送暖意。 那时,苏炎面上有茫然,似乎不确定未来之路该怎么走。 若卢剑没猜错的话,那时苏炎应该是刚刚萌芽,了然自个是喜欢二郡主的。但是林真真这边还未退亲,或者说苏炎还没有将“太子和林真真鬼混的仇”报完,便不想将二郡主拉进这段混乱关系里。 要名正言顺的说爱,至少要等到报复完太子和林真真,与林真真正式退亲之后。 当然,苏炎会这样计划,大概是他以为月灵真的只是个孤女,可以一直住在苏府,留在他身边,等着他慢慢理顺好一切。 哪里料到,月灵并非孤女,一进京,就人间蒸发溜走了。 卢剑望着苏炎疾驰而去的背影,望着那样焦灼的苏炎,卢剑不厚道地笑了。 其实,卢剑早就料到月灵进京后要上演一出“人间蒸发”,从大年三十到今日初二,足足有两日的时间提醒苏炎,但卢剑没提醒。 为什么? 因为二郡主是摄政王的女儿,而摄政王如今是大皇子的人,将来能不能挖走摄政王这条大鱼,成功拉到自己的阵营来,苏炎和二郡主的这段爱情就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了。 瞧,苏炎才刚得知月灵不见了,就已经闹出了劲爆事件,到了明日后日,怕是满京城都要知道苏炎心中有个姑娘,丢失了,他简直要疯。 满京城都知道了,换句话说,摄政王和二郡主能不知道? 第48章 第48章 萧盈盈正与林镇山拉着手,彼此凝眸对望,亲亲热热细语说话时,陡然爆发了苏炎的事,导致场面一度混乱,所有叙旧的人全都停了,纷纷遥望苏炎那边,全都在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盈盈和林镇山也不例外。 “镇山,苏炎那边怎么了?”苏炎疾驰远去,萧盈盈收回视线,扭头问丈夫。 林镇山摇摇头,表示不知,但很快安排萧盈盈和林灼灼等人坐上马车,他自个快步去苏老夫人那边询问了。 一会后,林镇山回来了,挑起车帘,高大的身子一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爹爹,苏炎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林灼灼与林灿灿坐在侧位上,一见爹爹,林灼灼立马问上了。 她是真的很好奇,什么事啊,能让苏炎面色那般焦急。 林灿灿也是有热闹就爱凑的,也仰着脖子,等着投喂。 萧盈盈也迫不及待想知道。 林镇山一个箭步跨到娇妻身边,挨着娇妻落座了,才不知要如何开口道:“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苏炎在东南那边收了个美妾,不曾想,一进京,美妾就被人掳走了,不见了踪影。这不,苏炎急着去京兆府报案寻人呢。” 林灼灼:…… 不是吧,苏炎居然爱那个小妾,爱到了这等地步? 苏炎身边养了个小妾,这事儿林灼灼半年前就晓得了,那会子爹爹家书里有提起过,道是太子用“美人计”算计了苏炎,然后苏炎就顺势将美人留了下来,养做了小妾。 只是林灼灼一直以为,苏炎会将美人留下来,只是因为发生了关系,不得不负责,仅此而已。却不曾想,小妾不见了踪影,苏炎能急成那副样子,显而易见,动了真心。 那这样一来,林真真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不过,林灼灼可不会同情林真真,只觉得很爽,隐隐还觉得苏炎如此高调向小妾示爱,怕是还带了三分故意打脸林真真的意思吧? 肯定有! 思及此,林灼灼莫名的好心情。 “好端端的,小妾怎会被人掳走呢?”萧盈盈疑惑点在这。 “这个我也不晓得。”林镇山摇头道。 这桩话题,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比起苏炎的小妾,林镇山更关心女儿、林真真和太子三个人之间的事,虽然从书信里林镇山大致晓得了梗概,但是还有很多很多要问的,事关他的宝贝女儿啊,事无巨细他都想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碍着马车里还有林灿灿这个“外人”,问起来有些不方便,林镇山便住了嘴。 ~ 两刻钟后,马车抵达林国公府。 林镇山第一个跳下马车,随后大手拉住萧盈盈的手,扶着她下马车。 却不想,萧盈盈今儿的凤尾裙长了些,不大好走路,钻出马车厢时,不小心脚后跟踩到了裙摆,整个人一晃,险些跌下马车去。 “小心!”林镇山嘴里说着小心,双手已经一把将自个女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然后,没跌下马车的萧盈盈才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自个男人不害臊的举动给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要死了,你,快放我下来。”窝在男人怀里,萧盈盈满面涨红,正在这时,余光瞅见女儿的头刚冒出车帘子,又迅速缩回了马车厢里。 臊得萧盈盈一把拧紧男人耳朵道,催道:“快。” 林镇山自然也瞅到自个女儿退回去了,到底是大男人,脸皮是要比女子厚得多,贴住萧盈盈耳朵笑道:“这不是两年多没抱过了,好不容易抱上,哪那么容易就放下?” 萧盈盈:…… 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萧盈盈领悟了。 只见林镇山非但没放下媳妇,还抱起来颠了两颠。大笑道:“媳妇儿,两年多没见,你瘦了一圈啊,以前抱你还挺费劲的,现在都能颠上了。” 萧盈盈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只听—— 躲在马车里的林灼灼和林灿灿,纷纷“噗嗤”笑出声,好大声那种。 萧盈盈面上臊极了,两只手拧紧男人耳朵,虎了脸,威胁道:“再不放我下来,等会让你好瞧。” 林镇山这才“哈哈”笑着放媳妇下了地。 林灼灼一直趴在窗帘那偷瞧呢,一见娘亲落了地,立马冲出车帘,站在车辕上朝爹爹喊:“爹爹,爹爹,我来啦!” 说罢,张开双臂,像只等着被抱的小雏鸟。 萧盈盈:…… 怎么感觉女儿像小情敌,要来跟她抢男人呢? 呃,好吧,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有,从女儿出生那天,她爹抱女儿在怀里偷亲,被萧盈盈撞上后,就有了。 再等女儿大点,大概三四岁吧,小家伙会踮起脚尖,凑上小嘴嘴去偷亲爹爹时,那种女儿是小情敌要来跟她抢男人的感觉就更浓了。 萧盈盈悄咪咪醋上时,林镇山却非常享受强抱完大情人,又主动送上来个小情人的快乐日子,二话不说,一把抱住女儿就下了地。 林灼灼嘟嘴不满意了:“爹爹,不公平,你都没颠颠我!”就放下了地,至少要像颠娘亲那样,颠两下嘛。 萧盈盈:…… 这死丫头的胃口,当真是越来越叼了。 却见林镇山得意地瞟了萧盈盈一眼,似乎在说,瞧吧,你还不乐意被我颠,我的小情人就比你识趣多了! 萧盈盈:…… 然后,萧盈盈眼睁睁看着林镇山耍花样似的,先抱起女儿转了两圈,又将女儿像小时候那般抛高高似的,抛了两下子,最后才颠了两颠,放下了地。 林灼灼从爹爹怀抱里下地时,还撅高小嘴嘴,亲了爹爹面颊一下。 然后,林镇山又炫耀似的瞟了萧盈盈一眼,你瞧,小情人就比你有趣多了,你连亲都舍不得亲,一个吻,能贵死你呀。 萧盈盈:…… 她这个规规矩矩的,还被嫌弃上了。 林灼灼母女俩都下了马车,就剩林灿灿一个人还站在车辕上了。 “来,灿灿,二伯也抱你下来。”虽然十几年来,林镇山是第一回见林灿灿,但马车上短短的两刻钟功夫,林镇山已经是喜欢上这个侄女了,是个活泼直爽的。既然媳妇和女儿都是被抱下来的,剩下这个侄女自然也不能薄待了。 林镇山伸手要去接。 却见林灿灿大大方方抓住林镇山手腕,笑道:“二伯父,我就不用抱了,我跟灼灼可不一样,身上有功夫的!” 说罢,林灿灿松开林镇山手腕,像个侠女似的,一跳就下了地。 “哈哈哈,倒是你最像我的女儿!”林镇山摸着林灿灿脑瓜,大笑道。 四个人正其乐融融时,后头那辆马车上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也踩着黄木凳下了马车,随后朝林镇山一家子这边走来。 林镇山正拍着林灿灿小脑瓜呢,余光扫见她们,眸子里的笑意立马淡去三分。林镇山与大哥还是有些情分在的,但是大哥与女儿比起来,到底就成了外人。 只要一想起林真真居然敢偷情自个女儿的未婚夫,林镇山除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太子外,第二个想拍死的人,就是林真真。 除此之外,林镇山还厌恶大哥、大嫂不会教女,养出个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脑子里装着这样的思想,林镇山怎么可能愿意对林真真母女笑? 方才在宫门前,林镇山就懒得搭理她们母女,一眼都没瞟向她们。眼下回到府里,一见她俩迎了上来,林镇山眼底和面上的笑容立马淡去三分不说,还逐渐撤去了。 待林真真母女走到跟前时,只见着了一个威严十足的镇国大将军。 “给世子爷请安,恭贺世子爷凯旋!”大夫人姜氏见林镇山先才还“哈哈”笑着,眼下却一本正经端着架子了,也没往心里去,十几年前她嫁过来那会,见到的林镇山就是这副深沉样子的,并没变化。 再说了,方才在宫门前,大夫人母女去迎接苏炎了,反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迎接林镇山,确实是她们失礼在前。 是以,眼下见到林镇山端着架子,大夫人姜氏就更不敢埋怨什么了。 “真真给二叔请安,恭贺二叔凯旋。”林真真规规矩矩朝林镇山屈膝行了一礼,她是第一回见林镇山,以为林镇山就是这么威严的一个人,只有面对妻女才会展露温柔,是以也没放在心上。 “嗯,免礼吧。”林镇山爱憎分明,随意点点头,便算见过了。 刚好这时林灼灼囔囔着:“爹爹,我饿了,快点回去吃大餐!” 林镇山顺水推舟就朝大夫人姜氏告辞:“大嫂,我晚些时候再去拜见大哥。” 大夫人姜氏只当这是兄弟情深,忙笑道:“不急,不急,你大哥这几日不在府里,去河北办差了,过几日再回。” 林镇山点点头,然后带了萧盈盈、林灼灼和林灿灿朝二房走去。 ~ 林镇山一家子走了后,林真真跟着大夫人姜氏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但一路上,林真真心事重重。 “怎么了你?今儿才刚见过苏炎,就又想他了?”女儿已经彻底舍弃了太子,一门心思想嫁给苏炎了,大夫人姜氏是瞧得出来的。 上城楼前,那个小兵起先还狗眼看人低,不让她们母女登上城楼呢,后来一听女儿是苏炎的未婚妻,立马就弓腰道歉了。那会子,女儿眼眸里闪现出的亮光,大夫人姜氏瞧得真真的。 再之后,站在城楼上,遥遥望着苏炎骑着战马奔来,那气宇轩昂的样子,一下子令女儿眼中的眸光更闪亮了。 而太子殿下是什么表现呀?缩头乌龟似的窝在马车里,面都不敢露一个,唯一露面了一下,还是因为马车的窗帘飘飞了。不露那一面还能好些,用衣袖死死遮住额头、眼睛、鼻子、嘴,什么都不敢露在外头,那幅怂样,说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今日,苏炎和太子殿下这般一对比,你说美人该爱谁? 自然是苏炎啊! 要知道,自古美人都爱英雄! 她的林真真是美人,自然也摆脱不了爱英雄的定律。 所以呀,经过今儿上午之事,大夫人姜氏对自个女儿是放了一百个心了,再也不怕女儿干出不爱苏炎的傻事了。 却不想,才回了大房,又见女儿眉宇间愁上了,忙问:“真真呐,你这又是在发愁什么?不会还惦记着那个窝囊太子吧?” 林真真忙摇摇头,只对大夫人姜氏道:“娘,女儿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您快派个得力的人去打听一下,苏炎翻上马背狂奔而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姜氏道:“还能怎么一回事?能让苏炎急成那样,肯定是朝堂出了大事呗!女儿家家的,朝堂之事就别打听了。” 林真真知道绝对不是,真要是朝堂出了大事,当时宫门前那么多王爷、皇子、将军、大臣,怎么不见他们着急?单单就苏炎一个人着急?何况,还闹出了泼妇骂街的丑闻。 林真真隐隐感觉,那件事没那么简单,甚至冥冥之中,觉得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是以,硬逼着娘亲,多派了几个人出府去打探消息。 然后,一个时辰后,果真探听来了大消息: “大夫人,姑娘,奴才打听到……苏大人的爱妾无故失踪了,苏大人逼得京兆府出动了所有人去搜,将净房邻近的十几条街道全搜遍了,闹得那一带人心惶惶的……” 林真真一听,先是心下一凉,后是面上难堪得要死。 为何心下一凉呢?为了个小妾,就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可见苏炎和那个小妾已经睡出了浓厚的感情。无论日后找不找得回来小妾,苏炎心底都永远爱着那么一个人,分给她林真真的,撑死了只是一席之地。 这与林真真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差距太远了,哪里还有幸福感所言? 为何后来又面上难堪得要死呢? 如今林真真才是苏炎的正紧未婚妻啊,亲都还没成,苏炎就为了个小妾率先闹出了满城风雨,她这个正正经经的未婚妻,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太难堪了! 思及此,林真真立马拉下脸,朝大夫人姜氏耍气道:“娘,我不要嫁苏炎了,我要退亲!” 这话一出,可唬了大夫人姜氏一跳:“我的天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苏炎不是很中意你的么?先前见面时,都将俸禄银子交到你手上了,多疼你啊!怎的转眼,就来了个小妾?还……还为了这个小妾,闹出这么大阵仗?” 不说那袋俸禄银子还好,一提,林真真心头就更不舒服了,一屁股落座椅子,耍着气道: “娘,我要退亲,退亲!还没嫁过去呢,就要面上蒙羞!就要过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了!以后嫁过去,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林真真气得哭了。 大夫人姜氏哪里舍得退亲哟,忙抱住宝贝女儿道: “别哭,别哭,定亲还不到一年,还没八抬大轿抬过去呢,哪里由得苏府这么欺负人?别急,咱们林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小门小户!这门亲事,可是郡主当初撮合的,如今咱们的镇国大将军也凯旋归府了,你这个亲侄女吃了亏,蒙了羞,他们两口子能坐视不理?” 听到这里,林真真眼泪顿时下去了。 时至今日,苏炎已然崛起,绝对是未来的权臣,这样的男人,林真真哪里真舍得退亲? 方才耍气说什么退亲,不过是面子使然,想哭闹一通,好逼得娘亲主动说,去寻求萧盈盈夫妇帮助罢了。 林真真相信,依着萧盈盈夫妇在大武王朝的地位,帮她施压一下苏炎,然后给她找补回来颜面,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顺道也让苏炎知道知道,她林真真可是背后有人,容不得随便欺辱的呢。 说到欺辱,想起上午时苏炎当着她的面,让她跟小妾“称姐道妹”,还一个劲在她跟前秀他与小妾有多恩爱,林真真就恼火。 当时,林真真就在想,该寻个什么法子弹压一下苏炎,免得成亲前就这般欺负她了,成亲后,她还怎么高高抬起头颅?维持做正妻的尊严? 没成想,很快,苏炎就又闹出一桩大事来,为了个小妾如此作态,可算得上大丑闻一桩了。这当真是极好,她林真真可以一状告到萧盈盈和林镇山面前去,哭哭啼啼让他们夫妻俩为她做主了! “走,娘这就去找你二叔、二婶告状去!”大夫人姜氏起身就要走。 不过,又被林真真拉了回来,道:“娘,告状也要讲究时辰,人家二叔才刚回府,看这时辰,怕是才用过一顿大餐,正要歇晌呢,人家夫妻俩久别重逢还没说够话呢,您就去告状?岂不是过去讨人嫌?” 大夫人姜氏一听“歇晌”二字,顿时明了女儿话中的深意,这萧盈盈都回京俩年多了,林镇山在西北素了两年了,好不容易两夫妻团聚了,还能不着急干点那种事? 正要干,或者正干在兴头上时,被她的告状给打扰了兴致,能高兴? 嗯,确实讨人嫌。 思及此,大夫人姜氏道:“成,那你说,何时去告状合适?” 林真真抹掉眼泪道:“明日上午吧。” 过了一日,苏炎为了小妾闹翻天的事,发酵得差不多了,然后萧盈盈和林镇山才好给她撑腰啊。 ~ 林国公府,二房。 话说,林镇山带了萧盈盈、林灼灼和林灿灿回到二房,要摆桌吃饭时,林灿灿笑着说,娘亲嘱咐她这顿回三房吃,就笑嘻嘻地溜走了。 萧盈盈倒是也没留,自个男人刚回府,第一顿饭还是自己一家子三口一块吃,更有意义。 喊婆子在西侧厅摆了一大桌子菜,还暖了一壶酒,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开开心心吃了一顿。 饭吃到一半时,林灼灼还敬了爹爹一杯酒。 “爹爹喝酒可以,你不行啊!”林镇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夺走了女儿手中的酒杯,另外拿了茶壶给她蓄满,道,“你只能以茶代酒。” 两世没喝过酒的林灼灼,其实蛮想趁着这一世开心,好好儿尝一口酒到底是什么味道的,见爹爹不许,也只能嘟嘟嘴,以茶代酒了。 林镇山不让女儿喝酒,却逼着萧盈盈非喝一杯不可,主动倒上一杯道:“媳妇儿,你夫君好不容易凯旋归京了,回到你身边了,你光嘴上说高兴,也来个实际点的呀!” 说罢,酒杯递到了萧盈盈手里。 萧盈盈一懵,她也从未喝过酒啊,真心不大愿意喝,听闻酒水跟尿似的,臊得很。忙摇摇头: “别了,我一喝就会醉,不能喝的。” 林镇山一听“她会醉”,就越发要让她喝喝了。他可没忘记,两人新婚夜,萧盈盈一杯交杯酒下肚,酒劲上了头,那脸蛋绯红,任他为所欲为的迷人样。 第49章 第49章 萧盈盈抵不住男人死劝,到底半推半就吃了一口酒,酒水过舌,辣得萧盈盈舌头直吐。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嘴里那股怪味,还让玉婵赶紧倒了杯茶来,咕噜咕噜连灌好几口,才终于消停了。 “好了,茶水喝饱了,饭也不用再吃了。”丢下茶盏,萧盈盈斜睨臭男人一眼。 林镇山似乎怕了媳妇儿,赶忙偏过头去不敢对视。 自然,怕了媳妇都是假象啦,实则是半转过身去偷笑,脑子里全是娇妻方才辣得吐舌头的可爱样。 实情如何,萧盈盈可不是林镇山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晓?反正表面上见臭男人怕了自己,怕到不敢对视了,萧盈盈心里那口气就算出完了,收回斜睨男人的视线,提起筷子继续吃饭。 林灼灼坐在爹娘对面,将爹爹狡诈的一面尽数收入眼底,抿嘴偷偷乐。 因着是一家三口团聚的第一顿饭,格外真心,用膳时间就长了些,三个人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撤了席。饭后,一家三口又去院子里散了会步,消消食。 约莫一刻钟后,三人恰好行至上房院门口,林镇山就摸着女儿小脑瓜道:“灼灼,瞧你面犯困色,是不是今早为了迎接爹爹,起得太早了?食也消得差不多了,爹爹送你回去歇晌吧。” 林灼灼:…… 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上去有那般疲倦吗? 怎的自个完全感觉不出来? 她还觉得自己挺精神的,再陪爹爹闹上一个时辰没问题呢。 林灼灼刚要撒娇表达自己的意愿,就见林镇山又抚了抚她小脑瓜,道:“走吧,爹爹送你回去。”说罢,就脚步一转,大手握住她肩头,不容拒绝地带她跨出上房的院子,朝她的海棠院行去。 林灼灼:…… 怎么感觉像是被嫌弃了,赶她走呢? 回头瞅娘亲,只见娘亲几口酒下肚,酒劲有些上了头,面色绯红地落后一步跟在后头呢。 她的小院子离上房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好了,你好好睡一觉,等你歇完晌精神了,爹爹再来陪你玩。”林镇山将女儿送到房门口,然后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道别,便牵着萧盈盈手,夫妻俩并肩离开了。 她真心感觉不到困啊,林灼灼愣愣地倚在房门口,目送爹娘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口,然后火速奔回闺房,冲向梳妆镜一照…… 只见镜子里的自己两只桃花眼炯炯有神,简直容光焕发,哪里有一丝疲倦之态? “碧岚,你瞧我这精神状态,像是困得不行,要赶紧入睡吗?”林灼灼怕自个感觉和眼神都出了问题,忙扭头问身后的大丫鬟,以求确定。 碧岚仔细瞅了瞅自家姑娘,精神奕奕,再玩上一个下午怕是都没问题,便实话实话:“姑娘瞧着挺精神的,丝毫没犯困。” 然后,就见林灼灼对着镜子撅上嘴了! 哼,她先头的感觉果然没错,她就是被爹爹莫名奇妙嫌弃了,拐着弯赶她走呢! 哼! 下午再不要去找爹爹玩了! ~ 林灼灼的小跨院外,萧盈盈也扭头疑惑地问林镇山:“灼灼看上去很精神啊,你干嘛要一个劲说她犯困,劝她补觉?” 林镇山见问,不答,只握紧了媳妇的手,脚下步子越发加快了。 “你说话呀。”萧盈盈越发疑惑了,“灼灼瞧上去真的不像是困了呀。” 林镇山见媳妇儿当真不明白,不禁笑着一把握紧媳妇儿小腰,有意无意捏了两把,道:“不说她困,怎么打发她离开啊。” 萧盈盈越发疑惑了,刚要再问为何要打发女儿离开?你不是很喜欢女儿,很宝贝女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么? 然后腰上被摩挲出一阵异样的触感,下一刻,萧盈盈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 林镇山一见,便知媳妇儿终于懂了,越发加快步伐带她回房。 一进房门,林镇山都等不及进入内室,便反手将萧盈盈抵在了门板上,俯下头就吃她双唇,好一通狼吻。 简直是将压抑了两年多的渴望,一瞬间爆发出来。 见她第一面时就想搂进怀里这样了,但那会子她在城楼上,他在城楼下,空间的距离让他办不到。后来好不容易紧紧抱上了,又是在人潮拥挤的宫门外。 再后来,终于到了马车的私人空间里了,却又有女儿和侄女杵着,只能看,不能办。再后来,好不容易吃完饭,该拥着她睡觉了,女儿又黏在两人身边迟迟不走。 眼下好了,终于哄得女儿回房睡觉了,他也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所有动作都透着一股子急不可耐! 裙裳似前阵子河北境内的暴雪,大片大片雪花一样落在地上,轻盈飘逸的衣带则被臂力带出的强风刮去了墙角。 三刻钟后,完事了,萧盈盈面色涨红地裹在锦被里,连脸蛋都不肯露出来了。 “当真是太久没碰你了,瞧你,还没怎么的呢,就臊得躲起来不肯露面了。”林镇山光着膀子,好笑地一巴掌拍下去,隔着厚厚的锦被打在她屁股上。 被子里的萧盈盈:…… 混蛋,压她在门上就胡乱干上了,门板都“咚咚咚”响成那样了,还叫没怎么的? 外头的丫鬟全都听去了,她都没脸见人了。 见娇妻一味躲着,再不肯出来,林镇山哄了很久都不见效,反正人已经得了手,害羞什么的索性随她去了,自个往她身边一躺,说起了正事: “盈盈,你仔细跟我说说,太子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欺负我们灼灼的?” 萧盈盈:…… 她还在耿耿于怀方才的事呢,臭男人已经思维跳跃到了混蛋太子身上? 不过事关女儿,确实是正事,也是大事,继续矫情了一小会,萧盈盈就隔着被子,将太子和林真真如何鬼混,如何飞鸽传书,如何气得女儿梦魇大病几场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 “当真去了龙吟坊偷情?还被苏炎撞破了?”萧盈盈藏在被窝里,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林镇山一把拽开被子,认真问道。 突然没了被子,嫣红脸蛋暴露在外,萧盈盈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正在叙述女儿的事呢,便没再强行盖上脑袋,只点点头,道:“是真的,那日我还带了人要围上去捉奸,不过很遗憾,被四皇子不小心搅了局。” “被四皇子搅了局?怎么个搅局法,你详细说说。”林镇山对四皇子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抗击倭寇时,四皇子的表现堪称完美。 萧盈盈见问,便也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全交代了。末了,似乎怕丈夫也像女儿当初似的迁怒四皇子,还主动说了句好话:“四皇子只是贪玩了些,无意搅了局,并非故意的。” 但林镇山听了后,却得出了个相反的结论:“不,盈盈,若我没猜错的话,四皇子就是故意搅的局。” “啊?”萧盈盈惊得撑起半个身子来,问林镇山道:“何以见得?” 林镇山道:“没有证据,只是直觉。” 萧盈盈:…… 然后林镇山又喃喃分析道:“在东南沿海与四皇子并肩作战两个月,我瞧得出四皇子是个思维缜密、脑力超群的人,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准是目得性极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龙吟坊,不小心搅了局的。” 萧盈盈听了,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喃喃道:“那四皇子故意搅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苏炎跟随太子去东南?” 林镇山点点头道:“想来应该是的。最后的结局你也看到了,太子惨挂了!” 说到“惨挂”两个字,林镇山心头一阵爽感。 萧盈盈却心头蒙上另一层阴霾:“太子眼下出了事,怕是更会抓紧灼灼这桩婚事,不放手了。退婚之路,不好走啊。” 林镇山大手抓住萧盈盈肩头,捏了捏:“怕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没成亲,没八抬大轿嫁过去,总能找着机会退亲。再说了,若太子惨到一定地步,譬如丢了小命,咱们灼灼的婚约也就自动解除了。” 他和萧盈盈的女儿,难不成还用得着嫁给一个死人牌位?去守活寡? 做梦呢! 听了这话,萧盈盈一惊:“难道四皇子就是这般打算的?”要夺了太子的命? 林镇山悄声道:“四皇子如何打算的,咱们不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四皇子与朱皇后一党仇深似海,绝对不会放过太子母子的。” 十年前,朱皇后一党险些害得南宫世家灭了九族,这样的仇深似海,四皇子怎么可能放过太子。 “咱们可以顺着四皇子要走的路,静观其变,逮着了合适的机会就趁机退亲。逮不着,也不过是多等一些时日罢了,反正咱们灼灼年岁还小,多养几年不是问题。” 他的女儿,就是拖到二十岁,也照样不愁嫁。 萧盈盈点点头,就这么办,静观其变。 夫妻俩商议完毕,时辰已是不早,便双双起床。林镇山是个男的,穿衣裳利落,没两下就套上衣裤下了床。 萧盈盈是个女子,先躲在床帐里稍稍整理了一番凌乱的长发,然后要穿小衣时才发觉房里空空如也,她的那些小衣啊、中衣中裤啊,还有外面的裙子,还散落在外头的门板那呢。 先头一共来了两场,第一次是被托起在门板上的,所以一应衣物也全在那。 萧盈盈正臊红脸,不知如何开口时,大丫鬟玉婵捧了一套干净衣裳进来了,玉婵低垂着头,将衣裳塞进床帐里。 萧盈盈接过来一瞧,竟是浴袍。 玉婵垂眸小声道:“郡主,热水已经备好了,世子爷先过去了,就等您了。” 萧盈盈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耳根子再次臊红。 死男人,一回来就惦记着鸳鸯浴。 就说呢,他穿好衣裳跑哪去了,竟是不声不响先去浴桶里坐着了,然后好瞧着她光着身子跨进木桶的羞样。 说真心话,萧盈盈一点都不想跟臭男人洗什么鸳鸯浴。前些年在西北都洗出经验来了,臭男人可不老实呢,没洗几下,准能强迫她又来点别。。 方才都连着来了两次了,再来,光是想想林镇山那魁梧的身板和有劲的双腿,萧盈盈的双腿就忍不住打颤。 “玉婵啊,我身子有些乏累,想再歇会。你先去转告世子爷,就说我还要再等会。”萧盈盈决定先不去,等臭男人洗完了,她再去,应该就安全了。 玉婵只得红着脸,将世子爷的原话说了:“世子爷说了,若郡主您身子乏累,他就亲自过来抱您去,说是泡热水澡对解乏很有用。” 萧盈盈:…… 正在这时,东头的净房里还真响起了脚步声。 唬得萧盈盈赶忙套上浴袍下地,先前撞击门板的声音,已经够让她在丫鬟们面前臊得无地自处了,再当着她们的面被臭男人一路抱进浴室,简直不敢想。 ~ 不过进了浴室后,萧盈盈更后悔,那一声声水花溅落地板的“哗哗”声,让她直接趴在木桶壁上哭了。 可哭了,也没用,林镇山旷了两年多了,积攒了多少的子子孙孙啊,可劲儿要将她喂饱。 完事后,萧盈盈哭着捶打林镇山胸膛:“你不是人,哪有你这样蛮干的?”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保证明儿个只碰你一回。”林镇山亲着她哄。 萧盈盈一听急了,今儿一连三回,明儿个还不让她休息一天? 最后夫妻俩讨价还价,林镇山做出妥协:“行,明儿让你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再继续发福利。” 说实话,萧盈盈都有些不信他,瞅瞅淌得只剩三分之一的浴桶,一脚踹向男人:“快滚出去,再不滚,我后日也不给你。” 林镇山晓得自个力气大,将人欺负得狠了些,她踹他也是应该,不仅不恼,还忙陪着笑麻利地滚出木桶,边滚边道:“媳妇儿放心,今夜和明日都不碰你,让你好好儿休息个够。” 丢下这话,还真裹上浴袍,闪出了净房。 见臭男人不见了,萧盈盈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林镇山是虎将,不仅战场上猛,房事上也精力格外旺盛,真依着他来,一连三次哪里够。正因为不够,萧盈盈才急着踹他出去,就怕他胡搅蛮缠再来第四次,跟新婚夜那次似的,直接弄得她次日没起来床。 好在,这次臭男人说话算话,没诓骗她,不仅溜出净房后再没折返回来,当天夜里也老实得很,只静静搂着她睡,一整夜没动歪脑筋。 舒舒服服睡了一个长觉。 可萧盈盈怎么都没想到,林镇山老实了,林真真母女却不老实了,他们夫妻才刚起床,早饭还没吃上呢,大夫人姜氏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上门来哭嚎了。 “世子爷,郡主啊,他们苏府也欺人太甚了!当我们林国公府的姑娘是什么?任他们欺辱的么?”大夫人姜氏一进堂屋门就嗷上了。 “大嫂,您这是怎么了?”萧盈盈只得从内室出来,好茶好果子先招待大夫人姜氏。 若搁在平日,大夫人姜氏确实也惦记萧盈盈这边的果子,很多都是宫里出来的贡品,她见都没见过,但今日委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哭诉,也就没馋那几颗果子,只拉住萧盈盈手腕道: “郡主啊,咱们真真和苏炎的亲事,可是您一手撮合的,如今苏炎干出这样的事,都欺到咱们真真头上了,郡主您可要为真真做主啊。” “到底何事啊?”萧盈盈心头大约猜到了三分,但该问的话还得问,过场总得走一个不是。 “郡主有所不知,苏炎昨儿从南边带回来一个爱妾,那个小妾也不知怎的,大约是躲在马车里见到了咱们真真这个准未婚妻,当场就耍脾气闹了失踪,偏生苏炎还宝贝得不行,叫上京兆府的人,满京城的寻人,闹得宫门前那一带十几条街的人全都人心惶惶的。” 大夫人姜氏故意火上浇油,将事情往严重里说,瞎编成了“爱妾嫉妒未婚妻,继而生事”,而苏炎却不顾未婚妻颜面,满京城寻找爱妾。 正常当家主母,被如此一挑衅,都会觉得面上无光,要动大怒,生大气。 萧盈盈作为林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甭管内心里怎么觉得的,面上总是要恰当的浮现一丝怒意:“哦,居然有这样的事?他们苏府当真是欺人太甚。”说罢,还桌子一拍,惊得一个茶盏掉落在地,碎了。 大夫人姜氏一看有戏,越发嚎得伤心了:“郡主啊,您可得为咱们真真出头啊,要不然,日后咱们真真嫁去了苏府,怎么抬得起头来?” 林国公府的姑娘,一嫁去夫家,就抬不起来头,连带着整个林国公府都跟着丢人啊。 萧盈盈见大夫人姜氏哭的这个样子,只能柔声安慰道:“大嫂莫哭,待本郡主和世子爷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最好……” 话音未落,里头的林镇山大步跨了出来,一脸怒气翻滚,声如洪钟道:“他们苏府如此欺人太甚,还商量什么,直接带上庚贴,甩到苏炎头上,立马退亲就是!” 大夫人姜氏听了,一惊。 闹得再声势浩大,也只是寻找一个小妾而已,如此“小事”,郡主和世子爷不是该……先言语敲打苏炎一番,让苏炎保证再不敢有下次,甚至让苏炎保证从此丢开那个小妾不寻了,只一心一意待林真真好吗? 怎的连言语敲打都不曾有过,就直接上升到退亲了? 大夫人姜氏正惊着时,林镇山这个行动派,已经披上斗篷,一脸正气要跨出门径直去苏府退亲了,边往外走,还边催促大夫人姜氏: “大嫂,速速去将庚贴取来,我这就去一趟苏府,将亲事给退了!” 萧盈盈也一拍桌子,站起身响应道:“就是,咱们林国公府可不受这窝囊气,大嫂别怕,咱们这就带上庚贴,去苏府退亲去!我和世子爷陪你一块去!” 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见这架势,大夫人姜氏当场懵了,眼泪鼻涕再不流了。 大夫人姜氏僵着身子好一会,面对林镇山和萧盈盈的一再催促,最后结结巴巴、怂不拉叽道: “世……世子爷,郡主,退亲……就,就算了吧。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萧盈盈和林镇山听到这话,双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大嫂,不是吧?苏炎都将真真欺负成这样了,你们还舍不得退亲?” “也,也没有欺负成怎样,不过是一个小妾嘛,还是一个跑了的小妾。昨儿个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兴许再也找不见了,以后也没机会再进入苏府当什么小妾了。这么一说,嘿嘿,好像真的不算什么事,小事而已,小事而已。” 大夫人姜氏一个劲将话往回圆,生怕萧盈盈和林镇山当真一冲动,跑去苏府将亲事退了。 “既然大嫂觉得是小事,那倒是我们夫妻想多了,既然如此,我们夫妇就不干涉了,大嫂自便吧。”萧盈盈甩了甩帕子,一副白为他们大房操了一顿心的样子,有些不开心地落了座。 林镇山也蹙着眉止了步。 大夫人姜氏见他们夫妇终于答应不去退亲了,心头着实一松。哪里还敢再有别的要求,忙行了个告退礼,撤了。 出了院门,大夫人姜氏还用帕子,擦了几把额头和脖子上惊出来的冷汗。 “早知道郡主夫妇这么虎,就不该来这一趟。”大夫人姜氏很是后悔,白白来二房丢了脸面。 大夫人姜氏哪里知道,她前脚出门,后脚萧盈盈和林镇山就对视一眼,狡诈地笑了。 原来,林镇山和萧盈盈昨儿个就猜到,苏炎闹出那么大阵仗,大夫人母女铁定不甘心吃哑巴亏。可凭着大夫人一家子的能耐,哪里能奈何得了如今的苏炎?她们必然会来寻求他们夫妻的帮忙。 帮吧,萧盈盈和林镇山是铁定不乐意的。再说了,林镇山如今和苏炎可是战袍好兄弟,哪里会为了林真真那点点颜面,就去得罪了好兄弟? 不帮忙吧,萧盈盈和林镇山又确实是林国公府的当家人,拒绝的话委实不能直说,要不捅到了西南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跟前去,也是有些难以交代。 思来想去,不若夫妻俩唱一出戏,直接气势汹汹闹着“要退亲”。果然,三言两语,还真将大夫人姜氏吓得怂了,怂包似的自己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说什么“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不必了”。 第50章 第50章 林国公府,大房。 自打大夫人姜氏去二房寻求萧盈盈夫妇的帮助,林真真便倚在窗台上,边欣赏大年初三的晨景,边美美地等待好消息了。 “姑娘,您要的枫露茶。”红玉端着托盘捧了一盏茶来。 林真真笑着接过,对着窗外雪景,吹了吹手里热气氲氤的热茶。红玉即将退出房门时,林真真想起来什么,唤住道: “红玉,将那边的木匣子,拿下去烧了吧。” 红玉闻言望过去,愣了愣,才道:“姑娘,那个木匣子里装的可都是……” 话音未落,被林真真打断道:“哪那么多废话,叫你烧了就烧了。”声音微微有些冷。 红玉知道自家姑娘最近烦心事多,再不敢多言,来到书桌旁抱起那个木匣子就退出了房门。 木匣子沉甸甸的,红玉双手抱着它,先回自个房里拿上打火折子,然后寻了个后院没人处,蹲在地上将木匣子打开来。 里头果然是上百封情书,整整齐齐一个挨一个叠放着。 可惜了,随着她家姑娘的变心,这些曾经当宝贝看待的情书,也变得一文不值了。 这不,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丢给她,让她尽数焚烧了。 “唉,可怜太子一片痴心了。”红玉点燃火折子,每烧一封,都感叹一声。 红玉曾经以为自家姑娘也是痴心一片,无论发生什么,都对太子痴心不悔,一跟到底的。没曾想,太子不过是坠入一次谷底,自家姑娘立马就变了心,卯足了劲要在苏炎面前装贤惠不说,还要烧了这些曾经字字句句背诵过的情书。 当真是爱情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红玉正边烧边感慨时,突然后脖子被人砍了一手刀,当即晕厥倒地。 待红玉悠悠醒转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坐起,看到身边已经熄灭的火堆,红玉才猛地想起她是来烧信的。可她明明记得还有一大沓信没烧掉,怎的手边一封信都没了? 红玉惊得跳起来,赶紧满后院的寻找,抱着一线希望只是被寒风刮飞了。可整个后院来来回回寻觅三遍,一封情书的影子都没找到。 “怎么办,怎么办,好像被人拿走了。”这时的红玉已经彻底清醒,了然方才那人砍昏了她,就是为了卷走所有未烧完的信。 红玉死死咬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姑娘? 告诉姑娘,姑娘还不知要怎么大发雷霆呢,指不定还会惩罚她。联想到那些后果,红玉最终决定隐瞒下来。 于是,回到林真真身边时,红玉只垂眸道:“姑娘,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化作了灰烬。” 林真真素来对红玉放心,点点头,不疑有他。然后继续好心情地张望窗外的白雪红梅。 正在这时,大夫人姜氏回到了二房,林真真远远的望见了娘亲,连忙步子欢快地跑出房门,迎了上去。 不过,还没走到娘亲跟前,林真真察觉出了不对劲,因为她娘眼角眉梢毫无喜色,反倒透着一股子窝囊劲。 “娘,怎么了?难道二叔二婶不愿意帮忙?”林真真主动猜测道。 “唉,别提了,郡主和世子爷倒是乐意帮忙,就是他们气性太大了,一上来就嗷嗷叫着,要带上庚贴去退亲!你说,这能成么?”大夫人姜氏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将萧盈盈和林镇山当时那个气恼的样子,都有模有样地学给了女儿看。 林真真一听,面色立马沉了下去:“娘,你是上当被骗了,他们这是以进为退,故意拿‘退亲’吓唬你,吓得您自个先怂了,再不敢提什么别的要求。实际上,他们压根就不想去教训苏炎,不愿意为我出这个头!” 大夫人姜氏一怔:“不,不会吧?” “什么不会,”林真真气恼得咬了唇,双眼迸射出恨意,“一家子坏东西,就是见不得我好!以前防着我与太子来往,着急忙慌地将我许给苏家。如今太子落难了,苏炎崛起了,他们又见不得我嫁给苏炎过好日子,就故意不给我撑腰,任由我面上蒙羞而置之不理!” 说着这些话,林真真手指搅得帕子都快烂了。 大夫人姜氏一时也没了主意:“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不愿意去教训苏炎,咱们也拿他们没辙啊。” 正因为知道没辙,林真真才一肚子怨恨呢。 母女俩抱怨一通,什么教训苏炎的法子都想不出来,最后林真真气恼得丢下娘亲,回了自个闺房,一把扑倒在自个床榻上,嘤嘤嘤哭了。 林真真就不明白了,已经向现实妥协,弄丢了爱情,怎的想过个好日子还这般难? 按照眼下这个发展趋势,还未成亲呢,苏炎就一波又一波难堪丢给她了,日后成了亲,还能有好日子过? 林真真烦恼得使劲捶打枕头,可捶得手都疼了,也是没有好的解决方案。 除了继续对苏炎示好,争取博得苏炎如同太子一样,一心一意爱上她,似乎别无他法。 ~ 二房,海棠院。 爹娘和大夫人姜氏之间已经博弈过一回,林真真也又哭又恼过一回了,咱们的林灼灼小姑娘,还美滋美滋地仰躺在床榻上,睡大觉呢。 大年初三,爹爹又归家回到她身边了,这样的好日子,确实适合睡大觉。 所以,林灼灼睡得那个香甜哟,碧岚唤了她几次都唤不醒,直接又一觉睡到了中午,才揉着睡疼了的小腰,朦朦胧胧地睁开了双眼。 “碧岚,什么时辰啦?”林灼灼从被窝里爬起来,往门帘外直囔。 碧岚闻到声音,赶忙挑起帘子进来,笑道:“姑娘,你瞅瞅窗外日头都知道,又快到午时了。” 说完,碧岚从衣柜里寻出一套喜庆的衣裙,捧到林灼灼床上,笑道: “明儿个,姑娘可是不能再这般贪睡了,刚才宫里传来旨意,说是明日晌午要大摆筵席,为四皇子、咱们世子爷以及苏大人他们接风洗尘,庆祝大捷!” 换句话说,林灼灼又要进宫去赴宴呗。 鬼使神差的,林灼灼又想起昨儿个不大待见她的四皇子了。 摸了摸自个什么往事都想不起来的小脑瓜,林灼灼自个都有些好奇,她和四皇子曾经到底闹过什么过节啊,以至四皇子那么不待见她。 昨儿个真是很过分哟,她跑过去朝四皇子道贺,他居然不理睬她,眼神就那么不屑地掠过她,然后径直转过头去与北郡王夫妇说话了。 “过分的臭蛋四!”林灼灼不禁飙出一句。 “啊?什么臭蛋?”碧岚一时没听懂,还抬起自个衣袖闻了闻,“奴婢身上有臭鸡蛋味吗?” 林灼灼愣过后,猛地笑了出来。 别说,四皇子还真就像一颗臭鸡蛋,明明自个儿臭死了,还拽得很。 林灼灼相信,无论曾经与四皇子之间闹过什么不愉快,铁定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各占一半原因。 想明白了这个,林灼灼便将四皇子暂时抛到了脑后,不去纠结那些想不起来的往事了,也不去猜测昨儿又哪里招惹了四皇子,惹得他新一轮不待见她。 迅速下榻,简单梳洗过后,跑去爹娘那吃中饭。 却不想,刚迈入爹娘内室,就见爹爹黑着张脸,坐在暖榻上看信。 还不止一封信,足足堆满暖榻上的整个矮几。 而娘亲则坐在爹爹对面,拎狗屎似的,从一个木匣子里连续不断地拎出信来,一封封全甩在矮几上。 “爹娘,这是什么?”林灼灼立在门帘边问。 “私通的证据。”林镇山黑脸不答,萧盈盈瘪着嘴道。 “啊?什么私通的证据?”林灼灼好奇地走过去,随意从矮几上抽出一封,打开来一瞧—— “真真,孤想你……” 呃,这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称呼,林灼灼不用细想也是知晓,是谁写给谁的情书了。 难怪最是疼爱她的爹爹,一张本就不白的脸,直接气成了黑锅。 “怎么得到的?”林灼灼随意翻了几封,全是太子写给林真真的情书,忍不住疑惑道。 “听暗卫说,是林真真让大丫鬟红玉拿到后院,偷偷去烧了。暗卫觉得有价值,就砍昏了红玉,抢了过来。”萧盈盈简单叙述道。 林灼灼一听,惊了:“不是吧,林真真居然要红玉去烧了这些情书?” 上一世,林真真可是对这些情书宝贝得不行啊,据说里头的每一个字都背下来的。这一世居然要烧毁这些情书? 这是不是意味着,情变了? 上一世,太子始终好好的坐在储君的位置上,所以林真真一直深深爱着太子,哪怕因为这段见不得光的情,耽误了定亲,熬成了老姑娘,也一直死死坚守着,甘愿一直没名没分地等着太子。 这一世,就因为太子跌落了谷底,没有多少未来可言了,林真真就立马情变,烧毁了情书,舍弃掉太子,要一心一意改嫁苏炎了? 呵,还以为林真真对太子有多长情呢,就这? 林灼灼心头是越发鄙视林真真了,她若对太子一爱到底,她还敬她是个痴情人。如今,呵呵,只剩下鄙视了。 突然,林灼灼想起一件事来,瞪大了眼珠子:“爹娘,要命了,要命了,林真真变了心,我还怎么抓奸太子和林真真?” 林真真都不愿意再与太子往来了,那还怎么偷情?你瞧,背地里连情书都烧毁了,可见是下定决心要一刀两断了。 那还怎么抓奸? 萧盈盈顿了一顿,才宽慰女儿道:“灼灼,抓奸这条路可能行不通了,我和你爹爹商议过了,可能需要另外等别的机会,才能退亲了。”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给予四皇子大力支持,等太子被四皇子整死了,婚约自动失效。 不过这等血腥话,就不适合透露给女儿知道了。 林灼灼到底是个小姑娘家,不会动不动就往“死”字上想。再说了,她才十几岁,正是处在对爱情敏感的阶段,爱情方面出的差错,就只愿意用爱情来偿还,别的方式来偿还,都不足以解恨。 什么意思呢? 就是林真真勾搭上太子后,为了嫁给太子,两人一合计,就打算另外拉扯她林灼灼当冤大头,想通过迎娶林灼灼这条路,最终达到迎娶林真真的目的。 这算是爱情方面出的差错。 既然如此,那林灼灼就不肯用“太子死”的方式来解决一切问题了,卯足了劲就要用“抓奸”这种直面爱情的方式,曝光了太子和林真真的丑事,以此来解决婚约问题。 这便算是用爱情的方式来偿还了。 所以,林灼灼卯足了劲,只往再次抓奸上想法子。突然眸中一亮,有了! 林真真预备打退堂鼓了,要收心,与太子一刀两断了,可太子不会轻易变心啊! 上一世,太子都为林真真做到了最后那一步,铲除了林灼灼这个碍事的太子妃,当真给林真真腾出了正妃的位置。 这一世,是太子自己跌落了谷底,又不是林真真被人上了,成了破鞋,太子万万没有理由也放弃林真真,也如林真真般变了心,也成了负心汉。 只要太子还深深爱着林真真,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总有法子刺激得太子强迫林真真继续与他偷情。甚至林真真越抗拒越回避,深陷爱情不可自拔的太子就越急切,越容易犯错…… 然后被抓奸成功。 思及此,林灼灼小声朝爹娘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萧盈盈和林镇山对望一眼,彼此眼底都写下了“难”字,但是也不忍心打击了女儿,便纷纷表态道:“你可以尽力一试,反正爹娘都支持你。” 得了爹娘的首肯,林灼灼立马笑了,决定明天进宫就好好刺激一番狗太子。 第51章 第51章 林真真想全身而退,及时抽身,甩掉已跌倒再难爬起来的太子,林灼灼就偏不让! 反正爹娘也答应了,只要她乐意,他们就配合,就支持。 换言之,她并非一人孤军奋战,后头有强大的人力、物力支持。 只要她能想出好点子,促使太子和林真真再次偷上情,甭管是林真真本身乐意的,还是被太子逼迫强上的,只要两人亲热上了,她就能在爹娘的襄助下,抓奸成功! 为了再次促成捉奸场面的到来,这一夜,林灼灼侧躺在床苦思冥想,直熬到下半夜才来了好点子,然后安然入睡,睡梦中还挂着甜美的笑。 大概是梦中先体验了一把抓奸成功的兴奋感吧,干劲十足,次日清晨,素来贪睡的林灼灼一大早就醒来了,小身子钻出被窝就呼唤上了:“碧岚,快进来,帮我洗漱。” 正在堂屋擦拭桌椅的碧岚,猛不丁闻得姑娘唤,唬了一跳,瞅瞅窗外,只见遥远的天际才刚泛起鱼肚白呢。 她家姑娘怎的今儿个醒得这般早? 碧岚连忙搁下手中抹布,挑帘进屋一看,她家姑娘不仅醒得早,还浑身打了鸡血似的,正扬着笑脸坐在床沿边,两只小腿雀跃地晃荡在空中。 碧岚:…… 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家姑娘今儿个有些不正常。 “姑娘,您今儿心情怎的如此好呀?可是做了甜甜的美梦?”碧岚从衣柜里挑选了一套衣裳上前,一边伺候姑娘换衣,一边忍不住询问。 “对呀,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林灼灼心情是十足十的好。 梦里的太子和林真真可是身败名裂呢! 你听听,一个是别人的未婚夫,一个是别人的未婚妻,这样各有婚约在身的两人搞到了一块,上演激情一幕时,居然被抓奸成双,那是多能刺激人眼球的一幕啊。 最关键的是,太子和林真真还不是普通人的未婚夫和未婚妻啊,第一个涉及到的人是,刚抗击倭寇成功的主力干将林镇山的女儿,第二个则是刚在倭寇战役里立下赫赫战功、名扬天下的苏炎本人。 因此梦中,抓奸成功没几个时辰,舆论迅速发酵,吐沫星子都能淹死混蛋太子和不自爱的林真真。 你说,终于报了仇、扬眉吐气的林灼灼,该不该乐呵? 自然该啊! 梦里报复完都那般爽,现实生活里报复一场,滋味就更别说了,只会更爽! 抱着这个美好期待,林灼灼瞅了瞅身上的桃红色袄裙,粉粉嫩嫩的,是一种淡淡的美,与她心中强烈的喜气还有些差距。哪怕今日进宫只是去刺激狗太子一把,并非今日就能立马抓奸,但也是抓奸之路上的重要一环啊,自然得打扮得更喜庆些才行。 何况,林真真素来爱穿粉色,她可不乐意与林真真撞色。 “碧岚,换一套裙子,我要胭脂红那套。”灿烂似胭脂,林灼灼想了想后,挑选道。 碧岚都已经给姑娘穿好一半了,闻之,连忙又给姑娘退下,重新回到衣柜掏出那套胭脂红的袄裙,伺候姑娘换上。 穿好后,林灼灼美美地来到梳妆镜前转了两圈,自我感觉很满意。 “姑娘,搭配什么头饰呢?东珠的,赤金的,羊脂玉的……”碧岚捧着一木匣子的首饰,上前询问。 林灼灼扫过时,鬼使神差地点了那套红珊瑚头面。 碧岚遗憾道:“姑娘,这套红珊瑚头面少了一对耳坠,不完整呢。”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什么,笑道:“不要紧,缺了耳坠,就用东珠耳坠补上就行。”东珠白莹莹的,坠在一片红里反倒相得益彰。 见姑娘如此说,碧岚也就照做了。 最后妆成,林灼灼在梳妆镜前臭美地仔细凝视一番,嗯,头上是红珊瑚头面,身上是胭脂红袄裙,上上下下都喜庆。 出门前,再罩上一件白狐毛披风,就雀跃地朝爹娘的上房奔去了。 ~ 彼时,萧盈盈已经让婆子在西侧厅摆好了早饭,正嘟囔着:“死丫头不会又贪睡得起不来吧?” 今儿个可是要进宫去赴宴的,一般要赴午宴的话,都会早早吃完早饭便乘坐马车进宫。 尤其林镇山还是今日庆功宴的主要人物之一,到场就更得早一些。 “不会的,咱们灼灼虽然贪睡,但是大事上又不是糊涂虫,哪能因为睡觉耽误了。”林镇山对女儿很有自信,“再说了,她还想寻着机会刺激一番太子呢,不早点进宫哪能成?放心好了,有这等大事在,你的宝贝女儿不会起不来的。” 夫妻俩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了婆子的请安声:“二姑娘好。” 闻言,林镇山朝娇妻丢了个“瞧,我猜对了吧”的眼神,然后大跨步出了内室,前往堂屋。 萧盈盈立马也跟着来到堂屋,夫妻俩刚并肩站定,就见女儿似一团雪球跑进屋来,然后一把滚入她爹爹怀里,仰着小脸蛋叫唤“爹爹,爹爹,早上好。” “见着你爹就瞧不见你娘了?”萧盈盈可是记得,以前女儿每次进屋都是挽住她胳膊撒娇的,这下倒好,爹爹一回来,就只瞧得见爹爹,瞧不见娘亲了。 萧盈盈心里头冒出一股酸。 “哈哈哈,瞧你娘醋上了,灼灼,去去去,快去给你娘抱一下。”林镇山稀罕够了女儿,双手将女儿一推,就扑去了她娘怀抱。 林灼灼抬头,果真见娘亲双眸里有酸意,立马笑得“咯咯咯”的。 这种被爹娘抢着稀罕的感觉,当真是甜蜜极了。 比前日“明知她不困,爹爹还偏要赶她走”的抛弃滋味,可是甜蜜太多了。 林灼灼心头正美滋滋时,萧盈盈扫过女儿发髻,然后一愣:“你怎的又戴上这套红珊瑚头饰了?” “好看啊。”林灼灼想也不想,随口答道。 可这样的说辞,萧盈盈却有些不信。若说去年宝华寺那次,女儿忘记这套红珊瑚头饰的出处了,觉得漂亮,就戴上了,倒是说得过去。可今日,女儿绝对不可能再次遗忘这是四皇子赠送的。 明知是四皇子赠送的,还特意挑在进宫这日戴上? 若说女儿心头没点别的想法,萧盈盈是不大信的。不由得想起,去年女儿陡地见到四皇子后背上的“女子唇印”,女儿那张脸臊红得简直发烫,那层红晕直到从宫里回了府还没消散。 思及此,萧盈盈不由得深深凝望了女儿一眼,似乎想从女儿眼神里寻出点什么来,不过还不等她探究出什么来,林灼灼已经偏过头去,挽住她胳膊要去西侧厅吃早饭了: “娘,爹,快点啦。早吃完,早进宫。” 她今儿还有很多事要干呢。 萧盈盈忍不住问道:“早进宫去做什么?” “昨儿不是说了大概了嘛。”林灼灼一手拉住娘亲,一手拽住爹爹,满怀期待地往西侧厅走。 可这样的说辞,萧盈盈却有些不全信了。莫名的,萧盈盈就觉得女儿戴上这红珊瑚头饰,就是进宫去给四皇子瞧的,所以早进宫,有一部分也是为了四皇子吧? 好早点偶遇,亦或是多偶遇几次? ~ 用罢早饭,在林灼灼的催促下,一家三口提前一刻钟就出发了,却不想,走出二房行至仪门去乘坐马车时,却见大房一家子比他们还到得早,已经候在马车边了。 “二弟!”昨夜刚从河北回来的大爷林镇茂,一见到林镇山,就热情地迎上前来打招呼了。 “大哥。”林镇山因着女儿的事,对大房一家子很有意见,但大爷到底是亲哥哥,且是十几年未见了,林镇山还是笑着回应了一个拥抱。 兄弟俩又站在雪地里,大爷对林镇山说了好些恭维话,才各自招呼妻女上马车。 后头那辆马车内,大爷林镇茂坐在铺着厚厚毛毯的主位上,朝自个妻女炫耀自己能干的二弟:“我这个二弟啊,打小就能干,果然这么些年过去了,越来越厉害了。” 却被大夫人姜氏刺了一句:“世子爷厉害又怎的?你女儿面上蒙了羞,又不见世子爷为你出头。” 大爷林镇茂先是一愣,随即低声斥道:“怎么没出头?我二弟不是说了,带你们去退亲,是你们自个舍不得退亲!依着我的意思,索性退了亲的好,婚前就让咱们真真蒙羞了,婚后还能有好日子过?还指望苏炎将来提携你儿子?怕是都要一场空!” 林真真一听这话就烦,冷脸道:“爹,我的亲事不要你管,苏炎,我就是认定他了。” 现在受点委屈又能怎样了? 将来嫁进苏府,成了苏炎的正头夫人,一应的荣华富贵和他人拜见她时的点头哈腰都会有。那会子,谁还想得起来这几日她的蒙羞呢? 世人都是善忘的,永远只记得当前谁谁谁高高在上。 抱着日后会活成萧盈盈那样的贵妇,林真真是卯足了劲要抓住苏炎,死都不会退亲的。 而且,林真真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苏炎了,更不可能放弃了。 与爹爹争执完,林真真又悄悄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护身符,凯旋那日,她瞅到苏炎腰间没有系上她先前送的护身符,想必是先前那个佩戴太久,脏了,旧了,有些拿不出手了。 所以,她这两日又熬夜绣了一个,预备等会进宫送给他。 ~ 两刻钟后,林国公府的马车抵达皇宫门口。因着今日宫里要举办盛大的庆功宴,各府马车均从这里进入,已经排了长长的两条队伍,等待宫廷侍卫逐一核实身份,才能一一进入。 因着检查严格,生怕混入刺客,连马车厢底都会检视,是以耗时颇多,等待格外漫长。 但需要等待的,只是寻常朝中大臣,似萧盈盈和林镇山这样的,待遇就大大不同了,才刚抵达宫门口,就已有侍卫瞅到车上“林国公府”的徽记,忙上前将萧盈盈和林镇山的马车引到另一个入口,稍稍检视过后,就直接放进了宫。 自然,直接进去的唯有林灼灼这辆马车,林真真的那辆就与旁的官员一个待遇了,需要经过漫长的排队,才能轮到。 林真真透过窗帘缝隙,看到林灼灼他们的马车已经提前放行,奔进宫门了,林真真心头越发涌出一股感慨,人上人的感觉真好。 正在这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从后头快速奔来,众人掉头一望,迅速引起了骚动,不少行在路上的姑娘,纷纷想拿眼去看,又羞地不大敢看,最后垂眸红了脸。 林真真见了,忙往后瞅去,竟是四皇子和苏炎策马奔了来。 四皇子的马匹在前,苏炎在后。 林真真似乎想抓住这次偶遇,悄悄儿将窗帘拉得更开,几乎整张脸都露在了窗口。 可惜,她的脸才刚刚露在窗口,苏炎已经打马而过,目不斜视,竟是丝毫都没留意到她。 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炎哥哥……”林真真想轻唤一声,又怕叫出了口,结果苏炎没听到,不回头,她就尴尬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机会就错过了。 却不想,正在这时,马背上的四皇子忽地反头朝苏炎笑道:“苏大人,你未婚妻好像在那呢,就在你身后……” 四皇子的打趣声不小,简直可以用声若洪钟来形容,所有排队的马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真真自然也听到了,面上一羞,心里头却是说不出的幸运,没想到,四皇子有一天也能帮她。 却不想,林真真正美美地期盼苏炎会调转马头,返回到她马车旁,隔着窗与她说几句话时…… 竟见苏炎先是一声不吭,宛若没听到四皇子的打趣声,后来又被四皇子提醒了一句,苏炎才面无表情道:“四皇子,咱们快些入宫吧。” “哈哈哈,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个美妾吧?知道京兆府尹已经进了宫,就迫不及待进宫去逮住他,好询问小妾找到没?”四皇子压根不管苏炎的木脸,继续大声笑道。 苏炎不说话了,竟是默认了。 很快,四皇子和苏炎跃入了宫门,背影消失不见了。 随着苏炎背影消失的那一刹那,林真真面上的难堪可谓是火山爆发似的,冲到了顶峰。 “真真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苏炎?怎的苏炎如今对你是这么个态度?”大夫人姜氏虽然没探出窗张望,但猫在马车内,也是将外头四皇子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啊。 苏炎这态度可怎么得了,简直是当着两长条排队的高官、高官夫人、姑娘和公子哥们,狠狠给了林真真这个未婚妻一个没脸啊。 这次可比前几日苏炎满京城寻找小妾,给林真真带来的难堪更大了。 那次,只是“间接”给了难堪。这次,却是“当面”给了一个大大的难堪啊! 可不是么?四皇子都明确提示苏炎“你未婚妻就在你身后”,还一连提醒了两次。苏炎却完全没表示,木着一张脸不说,还头都没回一个,完全无视了未婚妻的存在啊! 末了,苏炎还默认了“他着急进宫,就是奔着京兆府尹去的,好逮住了询问小妾可有着落了”。 这一招接一招的打脸,可谓是狂扇林真真几巴掌,“啪啪啪”巨响那种啊。 关键是,还不是在无人处狂扇,是在高官一大堆,贵妇一大堆,贵公子和贵小姐一大堆的排队队伍前狂扇啊。 换言之,再过一小会,所有京城贵族圈的人便都晓得,苏炎不待见这个未婚妻了! 你说林真真那颗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得有多绝望,登时两只眼眶就成了蓄水池,汪满了眼泪。 第52章 第52章 林真真汪着眼泪委屈时,却怎么都没想到,已跃入宫门的四皇子面上那个得意哟,宛若大展身手,干下了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确实值得炫耀哟。 原来,方才那句“苏大人,你未婚妻好像在那呢,就在你身后……”,四皇子是故意说的,且故意提醒了两次。 目的嘛,自然是猜测到苏炎已经抛弃林真真,预备报复林真真了,索性给苏炎创造一次狂打脸的机会。 果然,苏炎上道啊,那木木的表情,那宛若未闻、头也懒得回一个的回应,简直一个瞬息将林真真狂扇几十次! 堪称完美! 末了,四皇子又故意添了一句:“哈哈哈,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个美妾吧?知道京兆府尹已经进了宫,就迫不及待进宫去逮住他,好询问小妾找到没?” 这句则是点睛之笔了,随着苏炎的默认,那是直接扇得林真真要狂吐血啊。 “怎样,苏炎,你是不是要感激本皇子一顿?”入了宫门,一前一后奔在甬道上时,四皇子“哈哈哈”笑着问苏炎。 苏炎笑不出来,依旧一副木木的表情,越过林真真不提,直接道:“四皇子若能帮下官寻觅回小妾,下官就感激死你。” 月灵,已经失踪三日了,他却丁点线索都寻觅不到。 苏炎内心说不出的焦灼,他最害怕的是,月灵是不是被仇家抓走了,会不会已经身首异处,亦或是正在惨遭折磨和侮辱。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承受不起,内心焦灼一片。 这几日,京城快翻了个底朝天,却丁点月灵的线索都未寻到。 苏炎真心快疯了。 卢剑扫一眼苏炎,却只是笑着安慰道:“急什么,冥冥中自有天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二郡主安安全全藏在摄政王府,这阵子风声大,摄政王肯定不会宣布二郡主回来了。 过了这阵子,甚至是过了几个月,摄政王总会公布二郡主寻回来的事。 届时,总有法子让苏炎偶遇上二郡主。 是以,卢剑只“哈哈”乐地劝慰苏炎:“放宽心,放宽心,我见过你那个小妾,眉眼中闪着福气,兴许这次的人间蒸发,并非如你所想是什么仇家抓走,而是她另有苦衷,想暂时先离开你。” 点到为止,卢剑再不多言。 苏炎听了这样的话,却猛地回忆起了什么,大年三十那夜,月灵向他表白,他婉拒了她,然后那一夜她不肯回到马车,自我放逐似的久久立在大树下的风雪地里,最后冻得浑身冰凉昏厥了过去。 苏醒后,月灵瞧他的眼神似乎就有些变了,也再不像曾经那般时不时偷偷看他,总是很安静地坐在马车角落里,像是一个受了伤,默默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小兔子。 难道,那个时候她已经在默默策划离开了吗? 因为被他伤了心,所以选择一声招呼不打,就这样人间蒸发? 可若是如此,那净房院墙上的脚印,以及掳走她的马车又怎么解释? 想到脚印,苏炎猛地想起来什么,一夹马腹,迅速越过四皇子,向前直直冲了过去。 “喂,苏炎,你干什么去?”卢剑大声问道。 “找京兆府尹,询问几件事。”苏炎丢下这句,火急火燎冲走了。 卢剑坐在马背上,边悠斋悠斋往前走,边寻思,他方才的话透露的信息点不多吧?不能这般快就暴露了月灵郡主的身份吧? 与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这点不好,一个不慎,兴许就信息透露过多。 与徐常笑他们说话时,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突然,卢剑觉得,还是跟徐常笑他们说话舒坦,想怎么说怎么说,丝毫不用顾虑对方太聪明,会猜出自己不想透露的东西来。 ~ 话说,苏炎一阵急冲,没两下就越过甬道上好几辆马车,径直到了后宫处。 跳下马背,苏炎随意抓了个小太监问话,得知京兆府尹正在御花园赏花,立马快步赶过去,一把逮住京兆府尹,问上了: “张大人……” 结果刚开了个头,京兆府尹就脑袋一阵头疼,为了个小妾,苏炎已经短短三日间,询问过他不下二十次了。 京兆府尹真心很无奈了,这寻不着人,他也没辙啊。 偏生苏炎是天子门生,乃崇德帝跟前的大红人,他还丁点都得罪不起,便只能再次耐心地等着苏炎询问找到了人没。 不曾想,这次苏炎居然换了个问题。 “张大人,净房那里的脚印,似乎干净整洁,半点没有拖拽的痕迹。这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我的小妾并非被人掳走,而是她自愿上的马车?”苏炎道。 京兆府尹眨了两下眼,道:“是有这种可能。” “好了,案子结了,你们不用再找人了。”苏炎拍拍京兆府尹肩头,道。 京兆府尹:…… 这就案子结了? 在脑子强大的苏炎跟前,京兆府尹感觉自个像个三岁小白痴,脑子完全不够用啊,丁点都跟不上苏炎的节拍啊。 而苏炎很显然也不愿多花时间给京兆府尹解惑,只朝他一拱手,撤了。 望着苏炎大步远去的背影,京兆府尹战战兢兢得出一个结论,没事千万不要跟苏炎这样的聪明人对话,要不自个时时刻刻都有被衬成蠢猪的可能。 这滋味,真心太难受了。 话说,苏炎怎的仅凭一个问题,就说案子结了,不用再寻人了呢? 仅凭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自然不能说出“案子结了”的话,但再加上四皇子的提示和态度,便能结案了。 四皇子那个人,苏炎跟了他几个月,算是了解得透透的。 四皇子身后应该有一个强大的信息搜罗网,但凡四皇子不了解的人和事,便会通过那张网尽可能地挖掘出祖宗八代的事。而且,四皇子不是个轻易说废话的人,一旦说了看似废话的话,那必然是四皇子掌握到了什么确切消息,想提示点对方什么。 先前,四皇子很明显地提示他了——“放宽心,放宽心,我见过你那个小妾,眉眼中闪着福气,兴许这次的人间蒸发,并非如你所想是什么仇家抓走,而是她另有苦衷,想暂时先离开你。” 换言之,四皇子很可能晓得月灵的去向,但因为种种原因,暂时不方便透露。 不透露没关系,反正从四皇子的态度里,苏炎已经了然月灵是安全的,那就够了。 至于月灵眼下在哪,是不是躲着他? 苏炎相信四皇子的用人之道,看中了他苏炎这个人,他也已经入了四皇子阵营。那日后,一旦方便了,四皇子就必定会想方设法,将月灵重新送回他身边来。 是以,从京兆府尹身边离开后,苏炎面上的焦灼一下子散了去,返回甬道边迎接到四皇子时,苏炎已经能笑着开玩笑了: “四皇子,你让我放宽心,若是我一直这样笑,我的小妾会不会嫌弃我笑得太开心,一点都不为她的离开而着急。半年后,也不肯回到我身边啊?” 卢剑:…… 糟糕,先头的提示果然太多了。 跟太聪明的人对话,就是心累。 这不,还没怎么的呢,苏炎已经全然明白过来,还反过来套他的话了,询问他半年后,能不能见上二郡主。 卢剑“哈哈哈”笑地翻身下马,广袖一甩,笑道:“这个本皇子如何能知?生不生你的气,得看你的小妾是怎么个性子了。” 然后,就见苏炎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半年左右他应该能见上月灵。 也好,眼下他身边的林真真还没处理掉,半年的时间,足够他报复林真真和太子了。届时,月灵回来时,他身边是干干净净的,再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他会一心一意待月灵好。 正想着时,四皇子身后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苏炎抬眸一望,见马车里第一个出来的是镇国大将军林镇山。 在东南时,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苏炎连忙快步上前,拱手唤道:“大哥好!” “是炎弟啊!”林镇山一跳下马车,立马一巴掌拍向苏炎肩头,随后朝正要钻出马车帘子的娇妻道,“盈盈啊,快出来,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东南的拜把子兄弟,苏炎。” 萧盈盈:…… 卢剑:…… 林灼灼:…… 没听错吧,林镇山一把年纪了,认了个小弟弟当拜把子兄弟? 萧盈盈眨巴了两下眼,很快想起来,自个男人年岁也不大,不过三十出头一点点,就是常年在沙场上晒,晒得古铜色了些,显得不那么嫩。 苏炎也有二十出头了,两人之间严格算起来,顶多差了十来岁? 这般一想,当拜把子兄弟,确实也还可以。 于是,萧盈盈很快也随着丈夫改了口,不再唤“苏炎”,笑着喊道:“炎弟!”非常热情。 苏炎呢,随着月灵的事情“解决”了,心情也很快复原了一半,上前一步,很是上道地冲萧盈盈笑喊道:“大嫂好!” 林灼灼藏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炎弟,大嫂和大哥”,不由得内心泛起了嘀咕,不是吧,按照辈分,她岂非得喊苏炎一声“叔叔”? 可苏炎……没比她年长几岁呀? 林灼灼都躲在马车里,不大敢出去了。 偏生她不出去,爹爹一把掀开车帘,催了:“灼灼,快下来见过你叔叔!” 林灼灼:…… 要不要这么急啊? 还想磨蹭一会的林灼灼,当真磨蹭不下去了,因为她爹要么不办事,一办事就要立马办好,见不得磨蹭。 于是,林灼灼刚猫下腰,没准备好呢,就被心急的林镇山一把拉住手腕给拽了出去。 “啊,爹爹……”林灼灼一个重心不稳,一把扑了出去,恰好发髻撞在爹爹肩头上,一下子撞歪了发髻。 上头的红珊瑚簪子,还坠落一根,从车辕上弹跳到了地上。 她的一半青丝,也“唰”的一下,散落到了肩头。 从爹爹怀里站稳了,抬起头来时,林灼灼嘟着嘴,很是埋怨地瞅了一眼爹爹。结果,这一抬头,还不等她瞅向爹爹呢,先望见了一个人。 惊见四皇子正立在大马旁,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瞅呢。 林灼灼立马瞪大了眼,天呐,四皇子怎么在这? 有四皇子在,爹娘他们怎的也不先给四皇子行礼啊?害得她满心以为四皇子不在呢,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呜呜呜。”下一刻,林灼灼再次钻进爹爹怀里又藏了起来。 林镇山:…… 女儿这是怎么了? 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懂啊。 萧盈盈立在马车下,眼睛扫一扫女儿,再扫一扫一旁的四皇子,蓦地,好像懂了点什么。 第53章 第53章 莫名的,林灼灼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不期然撞上四皇子在这,她内心一片慌乱。 她发髻歪了不说,簪子也掉落,半边发丝还散落下来,披散了一肩头。最爱美的她,只觉得眼下的自己肯定丑死了! 丑到不能见人那种! 呜呜呜,躲藏在爹爹怀里,是真的一个人都不想见了啦。 “灼灼,没事啦,来,重新回到马车厢里去,娘给你整理一下就好了。”萧盈盈说着,重新登上车辕,一把揽了女儿肩头,要重返马车厢里。 林灼灼抬起手,捂住散落的那半边发髻,然后借着娘亲身子挡住四皇子视线,飞快溜回了马车厢里。 萧盈盈手很巧,将女儿还未散落的半边发髻也解了下来,又从马车内的暗格里挑出一柄细长的木梳来,三两下就给女儿头顶重新盘了一个新发髻,是那种很适合豆蔻年华小姑娘的发式。 小巧玲珑的,有点可爱。 末了,将一根红珊瑚簪子插上去,固定发尾。 “好了,很漂亮,可以出去了。”萧盈盈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巴掌大的小镜子,凑到女儿眼前,让她自己看看满意不满意。 林灼灼前头瞅了瞅,又侧面瞅了瞅,确实挺漂亮的,才又笑了。 依着规矩,还是萧盈盈先钻出马车厢,林灼灼随后跟了出来。 林灼灼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出来后,第一个朝四皇子瞟了过去。然后…… 咦,四皇子人呢? 他的马还在,怎的人不见了? 林灼灼疑惑地将周边扫了一圈,然后还是没寻到人。 萧盈盈见女儿这副样子,她心头大抵有了数,但四皇子去了哪,她也不知啊。一时,也不方便问别人,待林镇山搀扶她下了地后,萧盈盈忙拉着女儿小手,提醒道: “灼灼快下来,你还没给你炎叔叔见礼呢。” 听到这话,林灼灼心内又是一个说不出的别扭,就像是乱了辈分那种,一句叔叔当真叫不出口啊。 但被娘亲催了,林灼灼只得乖乖地下了地,然后朝苏炎屈膝行了一礼,轻轻唤道:“炎叔叔。” 苏炎也莫名的背脊一凉,好似被人从不远处盯着,不许他乱了辈分,胡乱应下似的。但到底抵不住大哥大嫂的热情,苏炎最后还是轻轻“嗯”了一些,表示认下林灼灼这个“侄女”了。 “嗯”完后,苏炎只觉背脊更凉了些。 “咦,四皇子呢,方才还见到他人了,怎的一眨眼的功夫,人不见了?”萧盈盈见女儿眸子里隐隐透出一点失落,便好心帮她问一问。 林镇山道:“四皇子啊,刚才有个小太监来寻,似乎去了皇上的崇政殿。怎的,你找他有事?” “这不是见了面,还没打一声招呼吗?人家到底是皇子,咱们也不好怠慢了呀。”萧盈盈随意扯了一个理由。 然后就见林镇山“哈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四皇子那个人随意得很,不是个讲究这种虚礼的人。” 萧盈盈一见自己男人这个样,立马懂了,东南军营里,自个男人不仅跟苏炎混熟了,拜了把子,怕是跟四皇子……把子没拜,但也混成了好兄弟。 难怪方才自个男人见了四皇子,居然没第一时间行礼。 说实话,自个男人心也太大了,依着萧盈盈来看,哪怕与皇子平日里混得再熟,最好是该行的礼得行。免得落人口实。 好在,四皇子那孩子瞧着确实还挺不错的,应该不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萧盈盈正埋怨自家男人太大大咧咧,回了京也不讲点规矩时,林灼灼则手指不自觉地绕上了胸前垂落的发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好这时,崇德帝跟前的小太监来了,远远的打了一个千,道:“小的给郡主请安,给镇国大将军请安,给苏大人请安,给三姑娘请安。皇上派奴才来迎接各位主子,先去崇政殿叙叙话。” 今儿的庆功宴,主要是为了四皇子、林镇山、苏炎这些干将而设的,开宴席前,崇德帝先找他们说说话,最正常不过。 林镇山、苏炎和萧盈盈,二话不说,连忙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崇政殿方向行去。 林灼灼当然也乐意前去,皇舅舅待她多好呀,再说了,四皇子也在那,她还有些事要单独与四皇子谈谈呢,自然是要去的。 却不想,一行人刚往前行了没多远,林灼灼突然听到一群小姑娘聚在一处,她们好似在不屑地说着“林真真”,林灼灼不由得脚步一顿。 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大抵是与她的抓奸大计划有关吧,林灼灼思忖两下,立马扯了扯萧盈盈胳膊,悄声道:“娘,我有点事,你们先过去,我等会就到。” 萧盈盈正要询问何事,却见女儿已经甩甩帕子,朝御花园里那群小姑娘奔去了。萧盈盈只得作罢,任由女儿去了,自己与丈夫和苏炎一道先去崇政殿。 一刻钟后,三人抵达崇政殿,经过福公公的通报后,萧盈盈和林镇山打头迈进正殿,苏炎稍稍落后一步。 彼时,四皇子卢剑正“哈哈哈”笑着与父皇说着什么乐事呢,突然殿门口一暗,行进来三个人,卢剑本能地扫了过去,然后目光一愣。 怎的只来了他们三个人,林灼灼那个死丫头呢? 视线稍微放远点,往正殿外头的院子里射去,也没见到林灼灼那个死丫头的身影。 卢剑不禁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红珊瑚簪子,不会是少了这一柄簪子,死丫头的发髻梳不起来,就哭着鼻子不肯走出马车厢了吧? 亦或是少了一根簪子,死丫头嫌弃发髻怎么打理都不好看,最后闹着宫女带她去了招待贵宾的客院,重新寻找几根簪子,好打理头发? 依着死丫头的那个臭美劲,最后一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思及此,卢剑又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簪子,抿了抿唇。 待萧盈盈、林镇山和苏炎朝父皇行过礼后,卢剑随意寻了个借口,朝父皇告辞,然后出了崇政殿,径直往招待贵宾的客院行去。 “四皇子,林三姑娘并未到这来过啊。”客院门口当值的宫女,听说四皇子前来寻找林灼灼,当即摇头道。 卢剑微微蹙眉,怎的,死丫头没来客院整理发髻?那死丫头去哪里了? ~ 话说林灼灼寻着声音,朝那群聚在一起的姑娘们行去,不过并未真的来到她们身边,而是中途拐了一个弯,藏去了一丛花树后,踮起脚尖,假装在那嗅红梅。 那群姑娘呢,丝毫没留意到林灼灼藏在了树后,一个个还在嘲笑着林真真呢: “唉,你们听说了吗?我简直要笑死了,就在一刻钟前,林国公府那个林真真,被状元郎苏炎当众打脸了呢!”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快说说!” 一个知情人一通大声叙述后,那群姑娘立马炸开了锅: “天呐,我要是那个林真真,恨不得当场将脸皮刮下来不要啊。脸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要它做什么?撕了,疼是疼了些,但好歹能压下那阵难堪啊!” “笑死了,亏得前阵子我碰见了林真真,你们猜怎么着,人家还拽得很呢,一副即将高嫁苏炎,要越过我的地位去了似的,尤其是她那个娘,当时拽得那个样子……当真笑死我了,苏炎才凯旋几天啊,她们母女就亲自被苏炎打脸了!” “你这么一说,倒像是现世报啊!” 林灼灼躲在花树后,边偷听,边朝甬道那头望去,只见林真真他们的马车到了,已经下了马车,正朝御花园这边行来。 林灼灼估摸着,林真真应该是听到了这群人的议论,因为林真真面上本就勉强的笑容,刹那间僵了不说,连同面皮上残留不多的一点血色,也一同退了个一干二净,登时面色苍白得像大病一场。 林灼灼见状,忙将自己身子隐藏得更隐秘些,然后透过丛丛枝桠,仔仔细细观察林真真接下来的反应。 话说,林真真自打宫门外被苏炎打脸后,一颗心就忐忑不安,难受得紧。好不容易熬到下了马车,本来就面上无光,都有些不大敢在众人跟前露面了。却不想,还没行几步呢,居然听到了那么一大群姑娘,大声嘲笑、讥讽她。 顿时,林真真真心感觉自个仅剩的面皮都被刮了去了。 小手死死捏住帕子,紧紧捏住,若林真真本身力气像林镇山那般大的话,都能将帕子戳出洞来了。 林真真心头在发颤,这样的言语讽刺,这样的被他人所不耻,在上回做的那个梦境里,她已经真真切切地体会过一轮了。 怎么都没想到,她为了那个心酸的梦,放弃了自己的爱情,选择了向现实妥协,选择要嫁给苏炎,想出人头地,过人上人的好日子。结果,选择苏炎还没几日,居然因为苏炎,她提前过上了被人大声嘲讽的日子。 “娘,咱们换一条路吧。”林真真心里敏感,不愿意再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了。 大夫人姜氏自然也听到那些个嘴碎的话了,心里头气得不行,偏生还没话去反驳,因为这几日,苏炎已经狠狠折辱她们面子好几次了。方才宫门口那次,尤其狠。 “宝贝,来,咱们从这边绕过去,不往那群嘴碎的人跟前走。”大夫人姜氏抬起头四处张望,挑了条几乎没有人走的路。 大爷林镇茂面上也是无光,抱怨道:“好端端的,苏炎这是发什么神经呢,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真真啊,等会你遇见了苏炎,好好跟他谈一谈,看看问题出在哪?” 林真真点点头,她很怀念曾经待她极好的那个苏炎,宝华寺里那个处处护着她的苏炎,龙吟坊里对她信任不疑的苏炎。 甚至,林真真很怀念凯旋那日,笑着对她说话,拼命将俸禄银子往她手里塞的苏炎,那会子,苏炎真心很暖。 眼下回忆起来,连苏炎笑着对她说小妾的事,都很暖呢。那会子是将她当做了准妻子对待,才会连小妾的事都对她全盘托出,半点都不隐瞒吧? 她不相信,才短短几日,苏炎就变了心,就对她如此残忍起来。 会不会是,心爱的小妾失踪不见了,苏炎心情烦躁不安,然后迁怒了所有人,连带着她这个准妻子都一快迁怒上了? 所以,暂时也不想搭理她? 摸摸衣袖里新绣的护身符,林真真打定主意,等会儿遇上苏炎,她得好好儿问清楚。 林真真在琢磨时,却未料到,身后不远处跟随着林灼灼。 第54章 第54章 林灼灼悄悄尾随林真真一家子,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观察到林真真面上表情的大致变化,也能隐隐听到林真真路过之处,所遭受的闲言碎语。 林灼灼嘴角忍不住翘起,说心底话,苏炎给的一波波打脸着实太给力了。 再加上苏炎这一两年的骤然崛起,那绝对是万众瞩目的璀璨之星,这样的男子,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中人啊,却被林真真这样一个出身不够显赫的女子占去了未婚妻头衔。 偏生大夫人姜氏,去年一整年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到处炫耀她女儿命好,钓了个金龟婿,成功拉足了一大波仇恨。 这才有了如今处处被嘲讽的境遇。 “活该!”林灼灼可不是圣母,丁点不同情林真真,耳朵不时钻进那些闲言碎语,只觉得爽极了。 最重要的是,林真真在苏炎这里一再地遭遇钉子,遭受冷遇,还疯狂遭受那些妇人和贵女的无情践踏和抨击,林真真自然会心灰意冷,浑身冻得慌。 转头,再被太子当宝贝似的一通呵护,想来会舍不得断了那点温暖呢! 若能旧情复燃,假以时日,抓奸场面的到来就更容易些。 就算回不到当初了,频频遭受冷遇的林真真,想来也很难再拒绝太子给的暖意,藕断丝连总会有的。 再挑个好时机,用“林真真的不忠和背叛”刺激一番太子,指不定想要的场面就有了…… 思及此,林灼灼嘴角的翘起越发高了三分。 两刻钟后,林灼灼藏在花树丛里,都感觉度日如年了,忽地,原本在凉亭里闲坐的林真真丢下爹娘,沿着石子涌路朝东边快步去了。 林灼灼放眼望去,就见御花园东头掠过了苏炎的身影。 林灼灼想也不想,连忙绕道跟了上去。 ~ 话说,苏炎在崇政殿被崇德帝一顿夸奖后,君臣之间客套了一阵,苏炎便与林镇山、萧盈盈一道出了崇政殿。 林镇山夫妇恩爱十足,时不时勾个小手,抛个媚眼,瞅得苏炎都不好意思继续同行,便寻个借口单独一个人溜了。 不想,独行后,又一路遇上朝中同僚,不住地朝他道贺,说着恭维话。无论挑选哪条小径走,都避不开远远望见他,就绕道过来贺喜的朝中官员,苏炎只得面带笑容耐着性子应酬。 “苏大人好势头啊,凭着实力干掉了倭寇,一下子就成了正四品。这样的晋升速度,我等拍马莫及啊。”一个正三品的中年官员,笑着朝苏炎恭维。 “哪里哪里,只是运气好。”苏炎道。 正说着时,小径拐弯处,一道粉色裙摆摇曳了一下,随即又隐到了花树后。 这般突如其来的一下,围着苏炎的那些官员纷纷瞧到了,均好奇地放眼望去,就见一个貌美的姑娘局促地站在花树后,似乎怕他们瞧不着,又露出了一点身子。 围着苏炎的几个官员年龄都奔四了,有自知之明,那样娇娇的小姑娘绝对不是奔着他们来的,便纷纷打趣苏炎:“苏大人,那位莫非是……你的未婚妻?” 苏炎抬眸扫了一眼前方,淡淡道:“嗯,未婚妻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既是未婚妻,各位官员心中有数,当下也不再多逗留,纷纷寻借口离去。很快,整条小径上,只剩下苏炎一人。 “有事?”苏炎立在原地,并不上前,只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林真真身上。 林真真见状,只得自个主动迈着小碎步,朝苏炎靠近。 站定在苏炎面前,林真真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以前苏炎待她热忱,哪怕她不说话,苏炎都能一个人侃侃而谈,绝不会冷场。 眼下,苏炎面色淡淡立在那,目光瞧她时还带着丝不耐烦,这让林真真心头越发忐忑,先头准备好的话全都吐不出口了。 “没事吗?那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罢,苏炎径直绕过林真真,大步行去。 “炎哥哥。”林真真一急,探出手拽住了苏炎手臂,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几日又熬夜给你绣了一只护身符,你,你戴着好不好……” 边说,边赶忙从衣袖里掏出那只精心绣好的护身符,这回的花案是一对深情凝望的鸳鸯鸟,折射出她对他的渴望。 林真真微微红着脸,双手捧到苏炎跟前。 苏炎身材高挑,林真真到底是个姑娘家,自然矮了一截,为了显示郑重,林真真还特意抬高了手,讨好地举到苏炎面前。 却不想,苏炎不动,压根没去拿她手里的护身符。 被晾了一会,林真真大约是想着反正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索性豁出面皮不要,尽量露出一丝娇羞道: “上回送你护身符,还是去年出征时了,那个护身符想来是旧了,没见你佩戴了。我便又绣了一只新的……” 边说,林真真还鼓起勇气,小手去拉苏炎腰上的玉带,想将护身符直接系他官袍外的玉带上。 勾住玉带的那一刹那,林真真面色羞红,白净面皮上漾出无尽的羞意。 却不想,下一刻,冷冷的话语从头顶浇下: “不必了,我这里还有两个护身符。” 林真真勾住玉带的手一僵,随着余光里的动静抬眸望去。竟见苏炎倏地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精致小巧的护身符来,宝贝似的摸了摸。 末了,苏炎还朝林真真道: “她的双手巧极了,给我做了很多护身符,基本上半个月就换一个新的。起先,我也习惯性地挂在腰间,后来,她说挂在腰间不好,容易脏了,还会折损福气,不够护身。然后,我就只揣在怀里了。” 左一句右一句全是那个小妾! 这还算了,言辞里竟还透露出,近一年来,他压根没用她林真真的护身符,只佩戴了那个小妾的? 末了,还告诉她,小妾说挂在腰间会折损了福气,所以他就再不悬挂腰间,乖乖听小妾的,从此只往怀里揣? 林真真先是浑身一僵,随后索性抬起头,直视苏炎双眸: “炎哥哥,你很爱很爱那个小妾,是不是?爱她爱到丝毫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了吗?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苏炎似乎一怔。 顿了顿,随后苏炎一副不敢置信的语气道:“真真,我以为你是宽容大度的好姑娘,不成想,你居然如此善妒,连一个小妾都容忍不下!” “她都失踪、被掳、不见了,这个节骨眼上,你非但不安慰我,还跑到宫中来质问我?” “你曾经的宽容、大度、善良、贤淑,去哪了?全是假的,全是伪装的吗?” 说罢,苏炎眸中闪现失望,一把推开林真真还勾着他腰封的手。 林真真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最后,她人没倒,那个新绣的护身符却飞到了路边的草地里。 苏炎看也没看,面带怒容,径直走了。 “炎哥哥,炎哥哥……”林真真慌了,想也不想,一把冲上去再度扯住苏炎衣袖,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敏感了。” 苏炎态度似乎缓和了下来,但依旧没看她,只缓缓道:“真真,你没那样爱过一个人,你不懂。她失踪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天空都坍塌了。” 林真真听着这样告白小妾的话,内心真是一万匹铁骑狠狠践踏而过。眼前再浮现苏炎那日双目赤红的模样,一片绝望便狂涌而来。 后来,苏炎是怎么离开的,林真真都不大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时,苏炎的身影早不见了,唯有她自己孤零零地立在小径上,还有一个掉落在草地上脏了的护身符陪着她。 捡起护身符,林真真蹲在草地上哭了,脸蛋埋入双腿,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的。 大抵世上再没有像她这般窝囊的未婚妻了,未婚夫都敢当着她的面表白小妾,还告诉她“你没那样爱过一个人,你不懂”。 还有比她更窝囊,更虐心的么? 林真真死死攥住双膝上的裙摆,痛苦极了,也恨极了。 这一刻,林真真已经无比清楚明白,小妾还在苏炎身边时,苏炎还能分出爱来给自己,还能关心她做针绣活换银子累不累。 随着小妾的失踪,苏炎的心也彻底跟着飞走了,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成了过去! 纵使她日后嫁过去,局面怕是也很难好转,最好的局面恐怕就是苏炎给她正头夫人的体面,而苏炎的心,却始终在别的女人那。 她的命,怎么就这般苦啊。 林真真无限怀念曾经苏炎一心一意待她好的日子,极度怀念,超级怀念。 ~ 话说,林灼灼猫在不远处,将苏炎虐林真真的一幕幕,尽数瞧了个全。 若非知道苏炎是故意的,故意用小妾来报复林真真,刺痛林真真,剜林真真的心,光是苏炎那些个动作和话语,就够林灼灼跳脚骂他“大混蛋”了! 可不是,世上哪有这样的混蛋,仗着自己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就肆意胡作非为,未婚妻都还未过门呢,就提前让人家小姑娘,过上了“宠妾灭妻”的悲惨日子? 还一口一句“你没那样爱过一个人,你不懂!” 啧啧啧。 承受这样言语的未婚妻,真是倒了血霉,惨透了! “得罪了苏炎,真心没好日子过啊。”林灼灼忍不住感慨上了,“论整人的手段,苏炎的段位真心是高,不愧有颗强大的脑子,小姑娘们打心底里介意什么,苏炎全部揣摩得透透的,一针见血,一刺一个准。” 哎哟,林真真要疼死了! 感叹完,林灼灼也不再多逗留了,她还得想法儿去太子那儿做做戏,好刺激一下狗太子呢。 不过,刺激狗太子的任务,注定艰巨。 这不,才刚一溜烟穿出御花园,踏上去往东宫的路,连东宫的飞檐屋顶都还没望见呢,林灼灼胃里那股恶心劲就又犯了。 “呕……” 连忙捂嘴,林灼灼先跑去路边,手扶着树干,先吐一会。 可偏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难受得林灼灼眼泪水都漫出来了。 “哎呀,以前也没这么难受啊,最近是怎么了?”随着狗太子跌落谷底,林灼灼一靠近与太子有关的人和物,胃里那股子恶心感比去年竟是增加了不少。 要命了,要命了,太难受了。 “嗅嗅小花试试?”实在太难受了,林灼灼干脆踮起脚攀折了三四根红梅枝子,凑近鼻端,使劲嗅。 神奇耶,花香居然真的管用! 林灼灼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似乎怕进了东宫胃里的恶心感更浓,这点红梅压不住,便将手中的红梅先搁放在草地上,再跳起脚一枝一枝地去攀折,尽量挑那种红梅绽放得又大又密的枝条。 话说,林灼灼正跳得起劲时,完全没留意到后斜方有一道白衣身影来了。 卢剑双臂抱在胸前,后背往树干上一靠。 便斜倚在这株百年大树下,隔着几株红梅树,眺望那头的林灼灼。 死丫头,跑哪攀折红梅不美?非要跑到东宫附近来? 尽管早就知道死丫头与太子掰了,正在卯足劲闹退婚,但卢剑心头还是一股说不出的不舒坦。 尤其小姑娘蹦得可欢了,似乎丁点都不介意这是在太子东宫附近。 “死丫头,也不知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卢剑真想抱住她小脑袋,打开来,仔细地将里头瞧上一瞧。 正想着时,忽地林灼灼身子往卢剑这边侧了侧,她高举攀折红梅的胳膊撑开了斗篷,里头绷紧的袄裙前襟露了出来,明显的一处隆起。 卢剑蓦地视线一顿,随后赶紧偏转了头去,望向别处。 可心头还是止不住浮现龙吟坊那次,她身子凉快,几乎不着寸缕的一幕幕。 更要命的是,两幅图还一前一后对比出了不同,近一年不见,小姑娘身段明显弧度更高了些。 然后,完了,卢剑鼻腔里又是一阵熟悉的热流…… 正在这时,林灼灼摘完了十来枝红梅,正要低头整理丢了一地的红梅枝子,猛不丁余光扫到一抹白衣,本能地转头望过去。 果真见到了四皇子。 林灼灼没来由的一喜。 可下一刻却发现四皇子姿势非常怪异呢,只见他后脑勺靠在树干上,努力仰着头,手指还捏着鼻子。 “四表哥,你这是在干嘛?练功吗?”隔着几株红梅树,林灼灼忍不住扬声问出了口。 卢剑:…… 死丫头,你见谁练功是这么练的? 仰着脖子和下巴,多丑? 正吸着气,尽力不让鼻血流出,不方便说话,卢剑也就没吱声。 落在林灼灼眼里,便是又莫名奇妙不搭理她。 好在,今儿个林灼灼本就决定要找四皇子开诚布公,将话说开,所以也就没介意四皇子的爱答不理,仍然提裙走了过去,停在了四皇子身边。 结果,凑近了,居然发现:“哎呀,四表哥,你,你流鼻血啦?” 卢剑:…… 死丫头,要不要说话声音那么大,整座林子都能听见了。 林灼灼自己没流过鼻血,只在书上见过相关的文字描述,如今陡地在现实里第一次见到流鼻血,难免惊呼声大了些。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灼灼连忙要摘下系在盘扣上的帕子,好递给四皇子去捂鼻子。却不想,摸了个空。 心中一惊,林灼灼连忙低头瞅去,却见原本系在盘扣上的帕子,没了踪影,竟是不翼而飞了。 唬了一跳,帕子上还绣着她小名“灼灼”呢,可是不能弄丢了被人捡去。 林灼灼连忙回头往先头跳过的红梅树下望去,草地上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白帕子。 正努力回想还能遗落在哪时,一回头,竟见四皇子手上正用的帕子很眼熟。 “四,四表哥,你手上拿的那个帕子,是……我的吗?”林灼灼盯着帕子,越瞅越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不知道,随手那么一捞,就多了一块帕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卢剑边拿帕子处理鼻子,边瞅了她一眼道。 林灼灼:…… 什么叫随手那么一捞,就多了一块帕子? 换句话说,就是四皇子探手到她盘扣上,亲自解下来的呗? 林灼灼低头瞅了瞅自个原本系帕子的部位,下一刻,一张脸烧红似的滚烫起来。 她好歹是个大姑娘了,近一两年,身前那两处也起来了,四皇子却……毫不避嫌地探手进她斗篷里,自个将帕子给摸出来了? 那画面,光是在林灼灼脑子里幻想一下,就够她一张脸蛋烧红到明日了,好吗? 何况,四皇子还真真切切地干完了! 第55章 第55章 林灼灼正烧红着脸,沉浸在脑补的画面里,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卢剑已是第三回流鼻血了,处理经验很是老道,没两下就止住了鼻血,且用林灼灼白白的帕子擦完了一轮。 然后,探出手掌,伸至林灼灼身前道:“给我。” “什么?”林灼灼正低着头呢,闻言,不解地抬头道。 “镜子。”卢剑红唇轻启,拉长了音调道。 说这话时,卢剑目光本能地要瞅向她怀里,不过视线走到一半,蓦地收住,赶忙偏开头去。免得瞧到不该瞧的地方,又流鼻血。 林灼灼:…… 她倒是没察觉到四皇子及时打住的视线,只是单单对四皇子两片薄唇里吐出的“镜子”,内心起了涟漪。 她爱臭美的事,连四皇子这个男子都晓得了么? 知道她怀里时时刻刻揣着镜子? 思及此,林灼灼蓦地面上再次一窘。 臭美这种事,自个悄咪咪做挺好的,可若弄得世人皆知,就有点……面上挂不住了。 于是,林灼灼探手到自个怀里,往外掏那块小小巧巧的四方镜子时,面上红潮滚动得更厉害了些,竟有了热气蒸腾之感。 “怎么这么慢!”卢剑等不及似的,余光刚见她掏出来,立马上前一把抢了过来。 “咔嚓”一下打开四方镜子,然后对着镜子,再次擦拭一遍残留血迹的地方。 瞅得很认真,揩得很仔细,一寸一寸慢慢挪。 擦了很久。 不过到底擦拭了多久,不好说,反正久到林灼灼内心里的那点窘彻底散了去,因为她发现四皇子的臭美程度,似乎……不亚于她。 一个男子都如此臭美,她一个姑娘家臭美点怎么了? 更不算事了! 林灼灼果断仰起脸,看向还对着镜子抹个不停的四皇子。 只见四皇子似乎有洁癖,明明已经白净的鼻子下端,还一个劲地来回用帕子抹。 瞅了一会,林灼灼忍不住提醒道:“四表哥,那里已经很白净了,没有残留了,不用再揩了。” 听了这话,卢剑手上动作停了,视线却还一直望着镜子里,嘴角时不时还露出一点得意的笑。 林灼灼:…… 实在觉得四皇子怪异极了,面上都已经干净了,帕子也不擦了,还盯着镜子瞅什么呀? 又等了一会,见四皇子还盯着镜子瞅,林灼灼忍不住了,问出了口:“四表哥,你在镜子里看什么呀?看得那么认真。” “看你啊。”卢剑瞥她一眼道。 林灼灼:…… 怀疑自个出现了幻听。 却不想,下一刻,卢剑又追加了一句:“近一年不见,你脸蛋潮红的样子,还是那般有趣。” 说到这里,卢剑阖上镜子,俯下头直接凑近了她脸庞看:“红霞滚滚,像开了大火在蒸红枣糕。” 一边说,还一边凝神细瞅,瞅她脸蛋上还未彻底散去的红晕。 林灼灼:…… 搞了半日,四皇子反复擦拭鼻子下端也好,盯着镜子不撒手也好,竟只是在偷窥镜子里的她? 眼下阖上镜子了,就干脆凑到她脸前来亲自看? 弄明白了这个,林灼灼面上再次火烧般一烫,飞速转过身去,只肯用后脑勺对着四皇子了。 小嘴微抿,不说话。 见她如此,卢剑却是笑了:“哟,又生气了?” 上前一步,卢剑歪着脖子,嘴唇绕到她耳畔,低声笑:“我给你指个路哈,一直往前直走,不拐弯,就能抵达父皇的崇政殿。要告状,说本皇子调戏你,尽管去那,不需客气。” 又是告状? 林灼灼眉头一蹙,蓦地想起,去年皇舅舅的大宫女紫鸢暗示过,她和四皇子结下过不少梁子,她曾经的告状次数好像……不少。 可是往事,她丁点都不记得了啊。 林灼灼抿了抿唇,本来她今日也打算开诚布公跟四皇子谈一谈的,借着这个契机,干脆将话说开好了。 思及此,林灼灼猛地转过身来,抬头看向四皇子。 却不想,卢剑还站在她身后,保持歪头说话的姿势呢,她这一猛地转身,再一抬头,直接…… 她额头磕上了卢剑下巴。 “砰”的一声,巨响。 “嘶!”疼得卢剑倒吸一口冷气,以为林灼灼又是故意这样报复他,就跟以前故意用脑袋撞击他胸口一样。 卢剑连忙倒退一步,嗤道:“死丫头!” 说罢,卢剑实在下巴疼得厉害,转身便要回自个的千碧宫去抹药。 林灼灼呢,额头也有些疼,连忙低头揉了揉。那阵疼劲过去了,见四皇子又要消失不见了,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林灼灼一把拽住四皇子的广袖,道:“四表哥,我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难道你要说,你方才不是故意报复我?上回撞得我胸口疼,也是误会?”卢剑说罢,作势要甩开广袖上她的手。 林灼灼:…… 曾经她还撞击过四皇子胸口? 撞得他生疼? 微微愣神后,林灼灼忙拽得他广袖更紧了,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四表哥,反正刚刚我不是存心的,以前那次,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卢剑听到这话,简直有种曾经白疼了的感觉。 那次,死丫头撞得他简直快吐血了,才两年不到的功夫,居然告诉他不记得了? “四表哥,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去年你知道的,我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后脑勺这里摔出了淤血,”林灼灼小跑到四皇子跟前去,手摸着后脑勺,咬唇道,“醒来之后,就忘记了好多事。跟你有关的,全都想不起来了。” 卢剑:…… “四表哥,我真的不记得,自个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了。”林灼灼扯扯四皇子衣袖,坦白道。 卢剑:…… 怔愣好一会后,卢剑慢慢回忆起来什么,难怪去年好几次偶遇她,她都一副茫然的表情注视他。 就像初次相遇,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 对他说的话,也是奇奇怪怪的。 当时他只以为是林灼灼又在新一轮作妖了。 没曾想,真相竟是她从马车上摔下来,摔去了记忆?压根不认得他了? “四表哥,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知道曾经的我眼很瞎,肯定误会了你很多事,然后……对你干下了很多让你不爽的事。我道歉,我为以前眼瞎的自己道歉,四表哥,你就大人大量,别再跟我计较了。” 林灼灼低着头,诚恳道。 眼瞎? 呵,曾经的她眼睛确实很瞎啊! 不瞎,也不会有眼无珠,有好的不挑,偏上了太子那条贼船! 卢剑瞅了林灼灼半晌,见她态度确实很诚恳,一副真心认错的样子。沉吟一下,道:“好,以前的事,我就暂时不跟你计较了。” 林灼灼连忙点头,点完头后发觉不对。 什么叫暂时不跟她计较了? 也就是,以后还得计较? 见她反应过来了,卢剑理所应当地点点头:“等日后你后脑勺上的淤青散了,想起往事了,”说到这里,卢剑俯下头,凑近了她脸蛋道,“你曾经欠我的,都得一一补偿回来。” 林灼灼:…… 说好的大人大量呢? 感觉眼前的四皇子压根就不大人大量,反倒很……小气吧啦的。居然还不忘记要补偿回来。 似乎觉察出林灼灼在想什么,卢剑勾唇一笑: “死丫头,曾经你欠下的那些债,可别仗着失忆,就打算一笔勾销!你欠下的债可多了,不一笔一笔讨要回来,我会亏死!” 林灼灼:…… 突然有点担心,她都干下些什么事啊,不一笔一笔讨要回去,他会亏死? 一听就不是银子能摆平的事。 林灼灼仰头盯着四皇子一开一合的唇,脑子懵得更厉害了。 “放心,别怕,你都还得起。”卢剑突然朝她圆润耳垂吹了口气,极轻地笑了声,“四表哥也舍不得惩罚你太重。” 林灼灼:…… “好了,我下巴疼得厉害,得回去抹点药。就不送你了,你自个往前直走,过了两个凉亭,就能寻到你爹和你娘了。” 卢剑大手握住林灼灼肩头,帮她转了个方向,指着前方道。 “不,我现在不去找爹娘,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做。”莫名的,林灼灼分外信任四皇子,脱口而出。 “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卢剑瞅了瞅前方不远处的东宫,一个眼神下来,蓦地内心不大舒服。随即不赞成道: “我奉劝你,眼下还是别去东宫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为什么?”林灼灼不解地问。 “眼下朱皇后正在东宫找茬呢,你要是进了东宫,就会撞个正着。”说罢,卢剑抬起手指,指了指她头上的红珊瑚簪子。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猛地醒悟过来。 太子卢湛对她从来不曾上心,对她头上这根红珊瑚簪子的来历怕是也丝毫不清楚。但朱皇后就不同了,一眼就能瞧出她戴的是四皇子赠送的簪子。 戴着四皇子赠送的簪子,参加宾客众多的宫宴倒是没什么,毕竟不管是谁送的,到了她手上,她就有权支配。 漂亮,就能戴。 可戴上四皇子的簪子,却偏要跑去太子的东宫,去面见太子,这就颇具挑衅意味了! 这让朱皇后撞个正着,怕是会生出别的念头来。 思及此,林灼灼连忙道:“好了,我懂了。谢谢四表哥提醒。” 说罢,又远远瞅了瞅东宫,内心一叹,刺激太子的事,只能暂时作罢。等朱皇后从东宫出来了,亦或是太子主动走出东宫了,她再另寻机会接近太子好了。 “去吧,快回你爹娘身边去,别在这瞎逗留。”卢剑挥着广袖,赶她快走。 “嗯嗯嗯。”林灼灼点着头,朝四皇子挥挥手道别,然后转身径直朝林子外行去,逐渐远离了太子的东宫。 ~ 卢剑目送林灼灼远去,见她确实出了林子,不会再返回太子的东宫后,卢剑才唇边一笑,心情贼好地转身往自个的千碧宫行去。 刚进入千碧宫宫门,就见徐常笑迎了上来,手里拿了一瓶跌打损伤药。瓶子是羊脂玉的,一看就很上档次,递过来道:“剑哥,给。” 卢剑扫了一眼,眉头微蹙:“好端端,拿这个药过来做什么?”说罢,广袖一拂,将徐常笑的手给打了回去。 药,不接。 徐常笑:…… 方才出去遛弯时,明明听到剑哥说什么下巴疼,要回来上药的呀? 怎的,药有了,又不要了? 卢剑懒得与徐常笑多说,甩甩广袖,绕过挡路的徐常笑,径直往殿内去了。 落座时,卢剑捏了捏茶盏,眼角眉梢流淌着笑意,眼神迷离,陷入了回忆,似乎今儿遇到了什么值得回味的事。 院子里,方濯濯见徐常笑被拒了,走过来一把揽住徐常笑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徐常笑右脸,提示道: “你傻啊,剑哥说什么你都信?磕得下巴疼啊,要上药啊,那种鬼话你都信?” “摆明了骗林灼灼那个小姑娘的嘛,好让她多欠咱们剑哥一回啊。” 徐常笑:…… 靠,还能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咱们剑哥那样的铜墙铁壁,区区一个小姑娘,就能撞得剑哥伤了下巴?还到了要抹药的程度?” 方濯濯不愧是青楼混多了的,懂得就是多。 方濯濯轻轻拍向徐常笑另一边脸道:“你这样的武功高手,猛不丁撞上了剑哥下巴,剑哥都不一定需要抹药呢。” 听到这,徐常笑彻底懂了。 将跌打损伤药往怀里一塞,再不拿出来了。 兄弟俩正说着话时,殿内的卢剑又唤他俩了,两人忙快步迈进大殿,来到卢剑跟前,道:“剑哥,有吩咐?” “嗯。”卢剑点点头,琢磨了两下道,“你俩找几个脸生的宫女和太监,去东宫那一带溜溜,想法子将林真真受了委屈的事让太子知晓。” 徐常笑一听,整个人愣了,什么时候剑哥还管上林真真和太子那档子破事了? 下一刻,立马懂了。怕是为了林灼灼,剑哥才专程管的这档子闲事。 方濯濯在风月之事上,可就比徐常笑脑子转得快多了,丝毫没犹豫,立马应下道: “是,剑哥,等会朱皇后从东宫出来,我俩就着手干。” 卢剑听了,没言语,只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事情交给他俩做,很放心。 ~ 卢剑是放心了,也省心了,可真正派出去干活的太监和宫女却懵了。 你道为何? “方大人,徐大人,我们几个足足盯了东宫半个时辰,丝毫没瞅到朱皇后要出来的迹象啊。” 太监和宫女实在等不到朱皇后出来,又怕耽误了事,连忙回到千碧宫来,一脸为难地朝徐常笑和方濯濯回禀。 徐常笑一听,确实不对劲,按理说朱皇后不可能会在东宫逗留那么久。往日进东宫,朱皇后顶多一两刻钟就能出来,今日,明显不大对劲。 突然,方濯濯想到了什么,忙另外差遣暗卫去朱皇后的凤仪宫:“你去凤仪宫走动走动,看朱皇后是不是在她自个的凤仪宫里,没出来?” 果然,被方濯濯猜对了,半盏茶的功夫,暗卫回来了:“朱皇后确实在凤仪宫,没出门。” 徐常笑惊了,不是吧?剑哥不是对林灼灼说,朱皇后在太子的东宫么? 方濯濯拍了徐常笑脑袋一下:“小子,学着点吧,下回你女人要跑去情敌的宫里,你不乐意,就可以学剑哥用这一招。” 徐常笑:…… 不是吧,敢情连朱皇后在东宫,都是剑哥不乐意林灼灼去见太子,临时瞎编出来的? 呃,剑哥这醋劲可真够大的。 第56章 第56章 东宫,寝殿。 正月里天寒地冻,各个宫殿都烧了地龙,东宫的寝殿自然也不例外,地龙烧得特别足,伺候在里头的太监、宫女只觉暖和如春。 可暖和全是别人的,太子卢湛丝毫暖意都未感受到,蜷缩在床榻上,一味地喊冷。 “再添个火盆来!”贴身太监阿福心疼自家太子爷,又催促外头的小太监。 外头的小太监瞅一眼寝殿,只觉得是见鬼了,寝殿地下埋着火道,热气通过口子扑得寝殿内温暖如春。这便罢了,太子床前又烧了三个火盆了,旺得不行,别人都嫌热,琢磨着再少穿点衣裳了,太子居然还觉得冷? 还要再添火盆? 小太监轻轻摇头,这太子殿下身体也太虚了,以往冬日瞧着还行,还算个正常人,去了趟东南回来,这身子骨也差了太多了。 摇头归摇头,叹气归叹气,该做的活还得做,于是小太监又从库房里掏出个火盆来,洗干净了,装上烧得红红的银碳,送进了太子寝宫。 “快搁在这,快搁在这!”阿福指着架子床床底。 小太监连忙将火盆搁放在床底。 “太子殿下,这下好了,奴才给您床底下摆了一盆炭火,马上床铺就暖和了。”阿福双膝跪在床沿,弯着腰用被子再将太子包裹紧点,边整理边一个劲儿安慰道。 其实,阿福知道,这些言语安慰都没用,因为太子冷的并非身体,而是心里病了,整日里担惊受怕给整出了心理疾病。 怎能不病呢? 自打前儿归了京,今儿个都是第三日了,崇德帝却还没召见过太子一回。 雷霆之怒也好,责骂惩罚也好,但凡崇德帝召见过太子,也给予过惩罚了,太子的心也就踏实了,无论惩罚有多严重,也好歹是心里头有了底。 不像如今,崇德帝一眼都不肯看太子,就当太子是空气,是摆设似的,晾在这东宫一面都不见。 越是这般晾着,太子心里头越发没底,时时刻刻焦虑,时时刻刻担忧,到了后来,更是胡思乱想至极,担忧下一刻自个的储君之位就被废了! 以至于寝殿外头有个开门关门的“嘎吱”声,太子都能吓得哆嗦一下。 这般被吓了三日,你说,心理怎能不出问题? 阿福心疼死自家太子殿下了,安置好火盆,整理好厚厚锦被后,试图跟太子说点别的话题,好转移太子的注意力。 能说什么呢? 阿福很自然地想起林真真来,自家太子对林真真的爱意之深啊,再没人比他还清楚的。琢磨两下,阿福就开了口: “太子殿下啊,放宽心,您可不能一直这么病着啊,真真姑娘还等着您身子骨好起来,好见您一面呢。” “真真?”果然,一提起林真真,卢湛冷得打颤的身子顿时没那般颤抖了。 阿福趁热打铁:“对呀,太子殿下,今儿个宫里在举办……宫宴,真真姑娘也进宫来了。奴才听闻真真姑娘一直在举目四望,大抵是想瞅瞅太子殿下您在哪啊。” 林真真是怎么个状态,阿福并未前去观察,并不知晓。眼下这般说,不过是相信林真真与太子一样,爱对方至深,太子回京好几日了,林真真都没见上面,她好不容易进宫了,自然会举目四望,好寻着太子,彼此遥遥对上一眼,也是好的。 卢湛一听,立马当了真,眼底闪出泪光:“真真呐,还是孤的真真,待孤好。” 别说,林真真还真就是卢湛的定心丸,无论卢湛身处怎样的困境,只要脑海里浮现林真真痴情凝望他的模样,再大的困难他都能熬过去。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寝殿门口探头探脑,似有要事禀报。 卢湛一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他,身子又是一个颤抖。心头既盼着父皇早日见他,结局早点知晓早好,另一边又害怕结局真的来了,会是他承受不住的,譬如从储君之位上滚下去。 卢湛眼下就是个矛盾体。 未知的恐惧令他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身体的颤栗。 “何事?”阿福微微蹙眉,忙快步出了寝殿,询问小太监。待听完小太监的一番话后,阿福眉头越发蹙紧。 “怎的了?”卢湛缩在被子里,很是不安,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寝殿门口喊。 眼下,卢湛已经瞧出来,铁定不是父皇派了人来,而是出了别的事,卢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真真,心头一片焦急。 “太子殿下,您听了别心疼。”阿福回到太子床榻前,知道隐瞒了不好,便先给了暗示。 “是不是真真出事了?快说啊!”事关林真真,卢湛急得不行,生怕林真真出了什么大意外。 阿福被催促得不行,只能说了: “真真姑娘也是可怜,与谁定亲不好,偏生要与苏炎定亲。苏炎当真就是个混蛋,为了东南带回来的那个小妾,短短三日间,已经落了真真姑娘好几次脸面了。” “今儿个更甚,惹得真真姑娘被满皇宫的贵女、贵妇们看笑话……” “那个唾沫满天飞,刺激得真真姑娘猫在花丛里,偷偷儿哭上了。” 听了林真真的遭遇,卢湛心疼得要死。那些个长舌妇们嘴巴有多毒,有多贱,卢湛本人可是领教过的,越发感同身受。 “都怪孤没早点想出好法子,助你退亲,连累你至此!”卢湛心头万般难受,若是真真早点儿与苏炎退了亲了,今日也就不会有这些个祸事了。 末了,卢湛又恨上苏炎了:“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爱上一个青楼女子就算了,居然还未成亲,就来了一套‘宠妾灭妻’的大戏?当孤的真真是什么?” 卢湛最是知道,林真真是个爱面子的,如今在皇宫里被那么多长舌妇嘲笑、讥讽、抨击,还不知他的真真要哭成什么样呢! “咱俩真是共患难了。”卢湛喃喃喊着“真真”的名字,满眼苦涩。 “不行,孤得出去安慰真真!”思忖了一会,卢湛到底放心不下,自个的女人自然得自个安慰。 尤其在林真真遭受攻击的时候,林真真内心也肯定是渴望他能在身边,给予安慰的。 思及此,卢湛一把掀开锦被,就要下榻。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出东宫?”阿福大惊失色。 阿福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外头的宾客可全是进宫来朝贺四皇子、林镇山、苏炎等人大捷的,自家太子这个被倭寇抓了当过俘虏的,一露面,怕是就要遭受不少白眼和非议。 依着他家太子如今的承受能力,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啊? 阿福忙要阻拦。 “滚开,孤的真真都要哭死了,孤是她的男人,必须得这个时候在她身边,给予她支持,给予她温暖!”卢湛手臂又来了劲,一把推开挡路的阿福,瘸着腿下了地。 “太子殿下……”阿福苦劝不住,只得叹口气,去衣柜里拿来一套太子外出时穿的衣袍,以及一件厚实斗篷来。 正换衣时,寝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狂奔而来。 卢湛一听这声音,身子又是一颤,慌忙朝寝殿门口望去,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别是父皇那里有了动静吧…… 正担忧着时,那个走廊里飞奔而来的小太监,一头跪倒在寝殿门口,仰起脸,满脸喜悦地朝太子贺喜道: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方才皇上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太子殿下,速速出席庆功宴!” 卢湛:…… 一怔,他没幻听吧? 父皇让他速速出席庆功宴? 以太子殿下的身份? 卢湛怔怔地扭头,与阿福对视一眼,仿佛在寻求答案,他没幻听,也不是在做梦吧? 阿福也是怔愣住了,真有这样的天降喜事? 与太子对视一眼后,阿福连忙朝门口那个小太监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后,门口那个小太监,再次满脸喜悦地大声道: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方才皇上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太子殿下,速速出席庆功宴!” 这回听得千真万确了,崇德帝当真是传唤太子殿下,速速出席庆功宴。 “好消息呀,好消息呀!太子殿下!”阿福满眼亮光,噗通一下跪地,也朝卢湛恭贺了起来。 可不是得好好恭贺么,前几日崇德帝一直不传召太子,也不见面,敢情只是在纠结,该如何处置一手养大的太子呢。 今日,崇德帝思虑好了,也下定决心要宽恕太子了,便直接让太子以“出席庆功宴”的方式,向文武百官传达这一意思。 卢湛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头顶笼罩的乌云刹那间被父爱给拨开,他头顶再次光芒万丈起来。 “真真,真真,你听到了吗?父皇宽恕孤了,孤不会被废,孤还是太子殿下,还是储君!” 卢湛喜极而泣,双眼汪着热泪,一声声唤着“真真”。 “太子殿下,还等什么,奴才这就给您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去赴庆功宴去!”阿福先头拿出来的那套预备私见林真真的衣袍,丢弃在衣架上,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太子朝服,明黄色,亮眼极了。 穿上了,又给太子外头罩一件绛红色、偏喜庆的斗篷。 ~ 凤仪宫里的朱皇后,正愁眉不展呢,庆功宴也是迟迟不肯去。 “皇后娘娘,庆功宴即将开席,您身为皇后娘娘不出席,可是不给皇上面子啊。”常嬷嬷苦苦劝慰道。 “去什么去?给四皇子脸上贴金?这种事儿本宫不干!”朱皇后心头气得很。 大军凯旋那日,朱皇后就去崇政殿前求见过崇德帝,想豁出脸皮不要,给自个的太子求求情。 岂料,那日湘贵妃也在崇政殿,正在大殿里陪着崇德帝呢,被湘贵妃一通魅惑,崇德帝居然连她的面都没见,就命福公公轰她走了。 当时那个难堪,朱皇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眼下,给四皇子开庆功宴,还想让她这个皇后娘娘前去祝贺?门都没有! 她这个嫡母,就是不出席!就是不给四皇子面子! 立在一旁的常嬷嬷,见着朱皇后这个倔强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朱皇后口口声声是不给四皇子面子,她这个嫡母就是不出席,这些都不过是嘴倔,给自己找补点面子呢。 而实际上呢,是太子殿下东南之行没捞到功劳,反倒惹了一身腥臊,辱国辱君辱父,导致眼下前途未卜,还不知崇德帝要给太子安置个什么罪名呢。 很有可能,庆功宴过后,太子的储君之位就不保了。 这样的境况下,朱皇后内心焦灼一片呢,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吃庆功宴? 何况,出席庆功宴,那些文武百官见不着窝囊的太子殿下,所有鄙视、嘲讽的眼神,怕是要加诸在朱皇后身上了。 如此一来,素来心高气傲的朱皇后,哪里敢去赴宴? 自然是巴不得躲在凤仪宫,与太子殿下一样,不敢露面的。 别说常嬷嬷来劝慰,朱皇后不肯听了,就是朱国公府的娘家人来,卯足了劲劝说朱皇后出席,朱皇后都摇着头不肯呢。 气氛正僵着时,外头快步进来一个报喜的小太监,远远地就囔开了:“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皇上恩典,让太子殿下出席庆功宴……” 得了这样惊天的好消息,凤仪宫正殿里的人全体一怔,随后一个个喜极而泣。 上至朱皇后,下至朱国公府的娘家人,以及常嬷嬷这类奴才,全都双眼泛着泪光,嘴里喃喃说着“苍天有眼啊,皇上有良心啊,宽恕了他们的太子殿下……” 一刻钟后,常嬷嬷给朱皇后妆扮好后,笑容满面搀扶着朱皇后走出内殿,道: “皇后娘娘,快请吧,东宫也是刚刚得到了好消息,眼下太子殿下正赶来咱们凤仪宫的路上,等会儿,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可以一块扬眉吐气去赴宴了。” 可不是扬眉吐气么? 文武百官,以及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等人,全都以为他们太子一党此次要遭遇覆灭,就此跌入谷底,一蹶不振呢。 没料想,崇德帝到底是个好父皇,是疼爱太子殿下的,居然要赦免了! 朱皇后先头面上的晦涩一扫而光,一刹那满面红光起来。 ~ 于此同时,崇政殿。 “老四啊,难得你有如此心胸!父皇以你为傲啊!”崇德帝坐在龙椅里,双目灼灼望向龙案前立着的四皇子卢剑。 自古以来,皇子间就没有什么兄弟情意,为了一把龙椅,那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恨不得将所有夺嫡的兄弟挨个斩杀了,只余自己一人独霸龙椅才好。 不说旁人,就是崇德帝自己,当年也是这种心态过来的。没当上太子时,削尖了脑袋也要挤到储君之位上,坐上了太子之位后,便卯足了劲防着其余势大的兄弟。 一旦哪个兄弟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那逮住对方的错处,就绝对是往死里整,不可能给对方一线生机。 没想到,到了老四这,崇德帝原本以为老四会想方设法劝谏他废了太子,没曾想,老四连着三日不吭声,今日竟直接给太子说起了情,道是: “父皇,太子殿下只是惜命了些,落在倭寇手上慌了神,便倭寇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了什么。那些话,也并非太子的本意。” “都说父爱如山,父皇何不暂时宽恕了太子,给太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以观后效?” 正因为有老四的高帽子,崇德帝才点点头,暂时赦免了太子,让福公公前去东宫宣旨,命太子卢湛速速前往庆功宴。 “父皇,儿臣打小长在南宫世家,一直只能看着别的表哥表弟,都有亲兄弟相互扶持,而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那时,儿臣就在想,有亲兄弟陪在身旁真好。后来进了宫,儿臣终于有了自己的亲兄弟了,尤其太子哥哥一向待儿臣很好,儿臣也喜欢太子哥哥。” 说到这里,卢剑一双眸子里闪烁出光芒,似在回忆太子待他好的那些过往。 崇德帝听了这番话,内心是说不出的暖。 是呢,有哪个当爹爹的,不希望儿子之间和睦?不希望儿子们劲往一处使,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哪怕知道身在帝王家,这个“一家子和乐”的局面很难,几乎是个美好的梦幻,但崇德帝这个当父皇的,内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期盼的。 在这丝期盼下,四皇子卢剑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暖化了崇德帝的心。 崇德帝笑着点头,一连说了三声“好!”,说罢,还起身来到卢剑跟前,笑着重重拍了拍卢剑的肩头。 卢剑朝父皇欣然一笑。 卢剑知道,父皇这一刻对自己有多满意,那些满意尽数都包含在了肩头这重重一拍里。 “你是今儿个庆功宴的主角,你快去吧,朕稍后就到。”末了,崇德帝握住卢剑肩头,朝他笑着催道。 “是,儿臣这就告退。”卢剑拱拱手,行了个告退礼,随后一身白衣翩然走出了崇政殿。 ~ 御花园里,四皇子一党的很多朝臣,均是不理解,这么好的废太子机会,四皇子为何要白白错过? “原本以为,会借此机会,一举铲除了太子呢!辱国辱君辱父,这样的大罪扣下来,太子居然还能稳稳坐在储君之位上?当真是史无前例!”有不理解的,发起了牢骚。 “是呢,四皇子也未免太心软了些。” 身为皇子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议论声四起。 苏炎自然也晓得太子卢湛即将被赦免的事,但苏炎就镇定多了,宛若未闻似的,落座凉亭,端着一盏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凉亭周边的红梅。 “苏大人,你丁点都不好奇,咱们四皇子为何放过太子?”徐常笑也来到凉亭,一屁股坐在苏炎旁边的石凳上,悄声问道。 苏炎视线未收,依旧眺望着外头的一枝枝红梅,轻笑道:“这有什么好奇的,火候未到呗。” 若崇德帝真心要动太子,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抵达京城当日,就会将太子罢免入狱,从此牢底坐穿了。 可崇德帝迟迟没动静,那只能表示,崇德帝心头依然有一丝不忍,舍不下这个亲手拉扯大的太子。 四皇子多聪慧的人呢,岂能这点都看不穿? 与其逆着崇德帝,不如顺着崇德帝,奉承几句好话,给崇德帝一个台阶下罢了。 “是么,只是火候未到?”徐常笑非常不认同,喃喃道,“我瞅着,怎么像是与林灼灼的事有关。” 苏炎:…… 正喝茶的他,险些呛着。 徐常笑贴着苏炎耳朵问: “我的直觉向来不会错。苏大人你最聪明了,你帮我好好儿分析一下,咱们剑哥不会是为了帮林灼灼完成什么心愿,就故意临时放了太子一马吧?” 苏炎:…… 在徐常笑开口前,苏炎当真没往林灼灼那方面想过,被徐常笑一提醒,苏炎立马琢磨出了点不同的滋味来。 虽说崇德帝对太子存着一丝不舍,但若四皇子一定要卯足劲现在就废太子的话,也不是没有法子可使。 很显然,四皇子是故意放了太子一马,让太子得以苟延残喘一小会。 短暂留着太子储君之位的好处…… 苏炎脑子一转,好处自然也有几个,而最大的好处……还真与林灼灼有关。 当然,也与他苏炎有关。 你想呐,本来人人以为要倒台的太子,突然又坐回在储君之位上了,这会不会重新给了林真真希冀? 林真真原本已经嫌弃太子窝囊,见异思迁了。眼下见太子居然没倒台,兴许就又乐意回到太子身边了。 思及此,苏炎唇边勾出一抹笑。 四皇子当真是个妙人啊,一箭双雕,既帮了他自个的心上人,又顺道给他苏炎发放了福利。 “好,这个情,我苏炎领了!”苏炎以茶代酒,遥遥对着凉亭外不知何时出现的四皇子,大喊一声,然后一饮而尽。 卢剑一身白衣迎风而立,立在不远的红梅树下,与苏炎遥遥对望,然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得兄弟理解,被兄弟感激,确实值得欣慰。 徐常笑:…… 一会望望剑哥,一会望望苏炎,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心心相印,唯有自己一脸懵呢? “哎,苏大人,苏兄,你领个什么情啊?”见苏炎饮过了酒,搁下了酒杯,徐常笑拽一把苏炎手臂,不解地问。 “私事,你猜。”苏炎轻轻挪开徐常笑抓住他手臂的爪子,轻笑道。 徐常笑:…… 娘的,老子要是能猜出来,还用厚皮脸询问你苏炎? 第57章 第57章 话说,林灼灼在林子里与四皇子分别后,便一路沿着林间小径,又返回了御花园。 “咦,爹娘在哪呢?” 四皇子不是说,她爹娘在凉亭里么?怎的从东逛到西,所有凉亭都寻过一遍了,还未看到爹娘的影子。 林灼灼正嘴里嘀咕时,猛不丁,不远处的假山后拐出了爹娘的身影。 放眼望去,就见爹爹一脸的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而身旁的娘亲,则眼角眉梢均是羞涩,面颊更是红扑扑的,像极了被雨水滋润过后的牡丹,潋滟生姿。 这番景象,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蓦地想起爹爹刚回那日,中午歇完晌起来,她又想爹爹了,便“咚咚咚”去了上房。 不想爹娘的房门还是紧闭的,一问,却是爹娘正在洗澡。 “啊?现在洗澡?”林灼灼当时颇感奇怪。 然后玉婵笑着解释道,是娘亲嫌弃爹爹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有味,就逼着爹爹好好儿洗个香喷喷的澡呢。 行吧,林灼灼当时接受了这个解释。 等了一会,爹爹先出了净房,待娘亲也穿好衣裳回到内室时,林灼灼进去一瞧,娘亲面上那个绯红哟,凌乱的秀发下露出点雪白的脖子,脖子上竟有好几颗草莓似的红印子。 那会子,林灼灼每看向娘亲一眼,娘亲面上的绯红都要变得更浓一些,而且娘亲总想躲避她的窥视,一副不好意思见她的样子。 后来,林灼灼琢磨了好久,才领悟到,爹娘先前在净房里的浴桶里……应该是恩爱过一回。 眼下,爹娘钻了假山出来,再度在娘亲面上见到这样的绯红。 林灼灼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赶忙一溜烟躲去了一旁的花树后。若她没猜错的话,爹娘方才在假山里,怕是又情不自禁……那个啥了一回。 爹爹面皮厚,被她撞见了,不会觉得什么。可娘亲脸皮薄,若是察觉事儿被她这个当女儿的发现了,还不知要怎么羞臊呢。 保险起见,林灼灼将自个隐藏得很严实,等爹娘远离假山了,沿着石子小径走远了。林灼灼才回到小径上,然后绕了个远路,在下下个岔路口重新遇上爹娘。 “爹,娘,可算找着你们了,都要开席了,咱们快点入座吧。”林灼灼雀跃地挤到爹娘中间,一手挽住娘亲手臂,一手挽住爹爹手臂。 “有什么喜事吗?瞧你双眼放光。”林镇山观察细微,一眼瞧出女儿心情比刚入宫那会更好了。 见问,林灼灼第一反应是想起了四皇子,方才在林子里,她终于向四皇子坦白了,告诉四皇子她失忆了,不记得两人曾经的过节了。 而四皇子也表示,可以暂时不计较曾经的不愉快,与她重新开始。 莫名的,得了四皇子的保证,林灼灼心里头就有股说不出来的美。 不过,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林灼灼就不乐意告知爹爹了,只说了另外一件: “还真有喜事,方才御花园里都传遍了,太子好像是要被赦免了,等会依旧要以太子的身份赴宴。” 林镇山听了,先是一怔,蹙了蹙眉,随后才点点头笑道:“不错。” 萧盈盈原本正羞涩假山里被臭男人欺负的事呢,猛不丁听了女儿这话,第一反应是先瞅向自个男人,见男人蹙了蹙眉,萧盈盈便也喃喃道: “没想到,太子犯下这样的大错,皇上都能宽恕?” 林镇山压低了声音道:“到底是皇上一手带大的儿子,心里头有深厚感情,舍不得就此废黜,也能理解。” 以前盛传,四皇子未入宫前,崇德帝独宠太子,看来不假。 独宠了十几年的太子,舍不得就此看他跌落谷底,一蹶不振,也属人间常情。 “可皇上并非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萧盈盈小声道,“别说后入宫的四皇子出类拔萃了,就是一直养在宫里的大皇子,也比太子强了不少。真不明白,皇上看重太子哪点了?” 林镇山道:“四皇子到底不是打小养在身边的,父子缘……薄了点。” 若是深厚,大概崇德帝就会借此机会废黜掉太子,直接捧四皇子上位了吧。历史上那些宠爱贵妃之子的,若是遇上了这样的绝好机会,绝对不肯放过的。 所以,归根结底,崇德帝还是“没有要力捧四皇子上位”的意思。 听了这话,萧盈盈不做声了。 心头一叹,难怪上回见到湘贵妃,她眉眼里透着股清冷。 女人最是敏感的,自个丈夫是不是最疼爱自个儿子,是否想扶持自个儿子上位,大抵都心中有数。 不是说湘贵妃自私,才入宫三年,就想让自个的四皇子顶替太子,成为下一任帝王。 而是湘贵妃和朱皇后之间过节太深,仇深似海。一旦太子真的登上了帝王之位,湘贵妃和四皇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连同西南的南宫世家,也会再受牵连,搞不好,会迎来下一次的九族全灭。 “唉。”萧盈盈一声轻叹,蓦地觉得湘贵妃很可怜,好好的圣女,原本最是圣洁,无需操心凡间事的,却卷入了宫斗和朝斗。 林灼灼听了这些对话,心头蓦地也有些沉重起来,原来从表面上,四皇子是皇舅舅最疼爱的儿子,实际上,还比不过太子的份量重啊? 可这样的结论,林灼灼又总觉得不大对,皇舅舅那么爱湘贵妃,四皇子是他俩爱情的果子啊,怎能因为四皇子没有打小养在膝下,就比不过一个蠢太子的份量重呢? “爹娘,里头是不是有别的误会啊?又或者皇舅舅并非因为看重太子,舍不得太子,才不废黜啊,万一是别的不为人知的理由呢?” 林灼灼沉思后,表达自己的看法。 林镇山道:“灼灼的说法,也是一种可能性。好了,先不讨论这个了,反正对咱们家来说,太子暂时不被废,还是能带来好处的。” 说罢,朝娇妻眨了一下眼睛。 萧盈盈自然了然,太子暂时不废,对他们的灼灼来说,是福音。 瞧着林真真就是一株墙头草,前阵子太子失势,她立马倒向苏炎。如今苏炎磋磨了她几次,太子又苟延残喘地挺着了,八成又要回到太子身边了。 林灼灼点点头,她之前一听说太子可能不被废黜,心头一喜,就是喜在这个地方。 ~ 宫宴,午时正开。 午时一刻,后宫几个高位妃嫔、文武百官、各府女眷已经全部落座,席位上满满当当。 四皇子带领林镇山、苏炎,以及东南归来的一帮子干将,也全部落座。 不过,席位上还空着三个位置,分别是崇德帝、朱皇后和太子卢湛的。 “太子殿下都这般了,还不被废,怕是有佛祖保佑吧?” “谁说的清楚呢。” “依我看,就算这次不被废黜,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迟早还是要……” “我估摸着也是,能力不行,被赦免一次,还能被赦免无数次不成?” 坐在席位上的朝臣,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林真真坐在女宾席位上,周遭全是些妇人和姑娘,女子与朝堂大臣不同,看事情大多只看表面,听说太子不会被废黜,立马再不敢背后诋毁太子了。 尤其那些贵女们,再提及太子时,又恢复了曾经的尊崇口吻。 林真真与她们同坐一桌,啃着南瓜子时,自然将她们嘴里的那些奉承话听进了耳里。 听着,听着,林真真只觉自个整颗心都复苏了。 就像一株原本已经频临僵死的小花,正要熬不过寒冬时,蓦地暖暖的春风来了,温柔地拂过她全身,将她给救活了。 正在复苏之际,忽地,大殿外的小太监高呼:“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林真真立马望向大殿门口,就见皇后娘娘头顶凤冠,一身明黄色凤袍,在两个宫里嬷嬷的搀扶下,很有排面地跨入了大殿门槛。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绛红色斗篷的太子卢湛。 卢湛因着腿伤,微微有些瘸了,走起来没曾经那般有气势,但在斗篷的掩饰下,行得慢些,一瘸一拐就显得不是那般明显。 卢湛面上的那些伤,一回宫,就疯狂地涂抹雪肤秘.药,三日过去,面上的伤痕倒是去了九成,剩下的那一成,扑点白.粉,修饰一下,倒也瞧不出来了。 反正林真真一眼望去时,只觉得她的太子哥哥,还如曾经那般俊美无匹。 林真真正痴痴望着时,大殿里的文武百官和各府女眷已经全部躬身下跪,行跪礼,高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呼声震荡在大殿,钻入林真真耳里,只觉荡气回肠。 “免礼。”太子卢湛当了俘虏归京后,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大场合,有心给自己长长脸,一声“免礼”喊得威严十足。 彼时,林真真正低头跪在地上,猛不丁听到太子哥哥久违的声音,心头说不出的舒坦。 起身时,林真真直直望向太子。 而卢湛呢,自打迈入大殿,目光就在女宾那边狂扫,一个劲搜索林真真的身影了,正遗憾没搜寻到时,下一刻,猛不丁撞进了林真真痴痴凝望自己的双眸里。 那样炙热的目光。 卢湛只瞧了一眼,就险些感动出了泪花。 自从出事后,卢湛一直活在冷言冷语里,他人瞧过来的目光也多是带着丝鄙视,唯有他的真真,从始至终如此炙热。 “真真,孤的真真。”彼此对望时,卢湛目光里饱含着千言万语,每一句都述说着思念。 “太子殿下。”阿福见太子隐隐有些不对,赶忙低声提醒。 卢湛立马回过神来,尾随在朱皇后身后,踩着大殿中央的红地毯,径直走到最北端,落座。 落座后,卢湛倒是不敢再盯着心爱的林真真了,只敢扫过一片人时,随便瞅一眼他的真真。 卢湛自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哪里料到,四皇子卢剑、苏炎、林镇山、萧盈盈、林灼灼、徐常笑、方濯濯这些知情人,全都瞧得一清二楚。 “哟,太子殿下当真是不要脸啊,有正经未婚妻在那坐着,不瞅一眼,光瞧那见不得光的幕后情人。”徐常笑勾了方濯濯脖子,悄声道。 方濯濯翻了个白眼:“狗太子敢瞧吗?今儿个,太子要是敢多望几眼林灼灼,怕是明儿早上你就听到‘太子不知怎的,眼瞎了’的消息。” 徐常笑:…… 先是一愣,随后捧腹大笑。 那个背后刺瞎太子双眼的人,不是别人,绝对是他们的醋王剑哥啊! 第58章 第58章 太子卢湛悄咪咪偷瞅林真真,林灼灼才不在意呢,非但不在意,还内心乐呵得很。 “真好,眼瞅着他俩眉来眼去,这是又看对眼了呀。”林灼灼心头直欢呼。 这小姑娘嘛,不大懂得掩饰,心里头欢喜,面上就眉飞色舞的。 卢剑的席位与林灼灼的隔了有一段距离,遥遥望过去,见到小姑娘眉眼弯弯的,立马嘴角一勾,笑了。 “真是个小姑娘,这就乐呵上了,日后帮你成功抓了奸,还不知你要乐呵成什么样呢?”卢剑心内笑道。 笑完后,眼见小姑娘如此开怀,卢剑突然觉得,暂时放太子一马的决定,挺值得。 反正太子已是死马一匹,眼下宰了,还是多留一阵子再宰,区别不大。 别看崇德帝不知什么原因,还有一丝舍不得对太子下狠手,但卢剑心里头很清楚,父皇作为天下君主,对太子卢湛这个储君,已经是失望透顶了。 废黜太子,是迟早的事。 不管太子卢湛是否会踩到父皇心头那根底线,卢剑都自有法子能将太子拉下马。 卢剑正微笑浅酌时,邻桌的苏炎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凑到卢剑耳边问: “四皇子,我很好奇,你如此有本事,当年怎会眼睁睁看着喜欢的姑娘,与太子定了亲?” 正喝酒的卢剑,听了这话,蓦地呛了嗓子眼。 手里的酒也泼了出来,白色的袍摆上一层酒渍。 苏炎:…… 没想到,四皇子反应这般大。 看来,曾经的故事不少啊。 卢剑没回答这个问题,迅速搁下酒盏,道了声:“我去后殿处理一下,去去就来。” 说罢,卢剑起身就离了大殿。余光里,猛不丁瞧见林灼灼和邻座的小姑娘笑得正欢。 “死丫头,今儿个你高兴了。”卢剑喃喃自语迈入了后殿。 卢剑走后没多久,后殿走出一批小宫女,一个个手里都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小壶果子酒。 “苏大人,要来一杯吗?”一个小宫女来到苏炎身边,笑着问。 苏炎点点头,小宫女立马给倒了一杯。 那边,也有别的小宫女去了林灼灼那桌。 “林三姑娘,这是果子酒,醇香爽口,奴婢给你来一杯?”小宫女请示道。 林灼灼正与邻桌小姐姐说得正欢呢,也没听清小宫女说什么,但扫了一眼小宫女手上的果子酒,大致了然是问她要不要,便随意点了点头。 小宫女立马殷勤地拿起酒壶,给林灼灼酒杯里倒去,却不想,酒杯满了后,小宫女不小心踩到自个裙摆,身子失去平衡往前一扑,恰好撞倒了酒杯。 “砰”的一声,酒杯落地。 林灼灼正与邻桌小姐姐说话呢,突然觉得自个裙子被什么东西撞了,然后又听得“砰”的一声响,连忙低头一看。 惊见红色的果子酒,溅了自个一身。 从腰际到裙摆,泼泼洒洒好大一片。 “哎呀,丑死了!”林灼灼最是爱美了,立马瘪嘴嫌弃上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见自己闯了祸,忙跪在地上,用帕子去给林灼灼擦拭,边擦拭,边含着泪水道歉。 林灼灼不是那种不饶人的,见小宫女怕得都哭了,也就不忍心再责怪了,只好脾气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没事了。” 林灼灼知道,这样的宴会,宫里会安排专门的殿宇,给宾客们应急换衣裳什么的。 小宫女果然道:“林三姑娘,后殿有备下很多裙裳,奴婢带您去换一套吧。” 林灼灼点点头,先与邻桌的小姐姐道别,然后立马起身跟着小宫女走了。 这完整的一幕,恰好落在不远处的苏炎眼底,苏炎瞧了,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就像是林灼灼被人给算计了似的。 待看到隔壁卢剑的空座后,苏炎蓦地琢磨出了点什么。 “真不愧是剑哥啊。”苏炎笑了。 ~ 林灼灼跟随小宫女,很快进入后殿一个厢房。里头裙子很多,林灼灼挑了一套喜庆的海棠红袄裙,换上后,就开门出来了。 “咦,小宫女呢?” 一出门,见答应守门的小宫女不见了,林灼灼吓了一跳。 天呐,没有守门的,她居然大着胆子一个人在里头换衣裳? 林灼灼一阵后怕,万一,中途一个男子误闯入房里,撞见了她换装,那她的清白可就…… 正想着时,旁边传来个声音:“怕什么,这不是有我给你守着呢。” 猛不丁来了个声音,林灼灼唬了一跳,忙循声望去,惊见四皇子一身白衣倚靠在不远处的大红柱子上,正凝望着她呢。 “四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啊?”林灼灼回过神来,再不后怕了,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卢剑见问,低头拎起自个袍摆,朝林灼灼晃了两晃。 林灼灼见了,立马“噗嗤”一笑:“没想到,你袍摆上也洒了酒。” “咱俩有缘,同一天,都被酒洒了。”卢剑凝视林灼灼笑弯了的眉眼。 这话亏得没被苏炎听见,要不苏炎非得咳嗽一声,然后要当场揭穿真相不可。 什么有缘啊? 压根就是你剑哥故意使坏,自个衣袍脏了,就贿赂一个小宫女,也将人家林灼灼小姑娘的衣裳弄脏了,才凑成的有缘好么? 这样的缘分,也不知人家小姑娘乐意不乐意呢。 不过什么也不知道的林灼灼,听了四皇子的话,倒是眸中一亮:“真的耶,这神奇的缘分!” 莫名的,他俩就脏成了一对。 被四皇子这般一调侃,林灼灼心情莫名愉悦了起来,连弄脏裙摆的事,都成了一桩乐事。 第59章 第59章 庆功宴摆在紧邻御花园的金鲤宫,通向金鲤宫的园中曲径上,崇德帝身穿明黄色绣飞龙的龙袍,正缓步朝前走,蓦地,原本放晴的天空再度飘起了雪。 还不是小雪花。 是那种斗大如鹅毛的大雪花。 重重地、凉凉地砸在崇德帝面庞上,不禁泛起一丝丝凉意。 而这时,不远处的正殿里传出“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山呼声。 钻入崇德帝耳里,便见崇德帝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茫然。 脚步也随之一顿。 “哎哟,皇上,瞧这风雪大的。”福公公忙掏出御用的明黄色帕子,细细擦去崇德帝眉眼上的雪花,又忙招呼后面的小宫女快撑开手里的油纸伞,一把接了过来,要给崇德帝撑在头顶。 “老福子,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崇德帝立在原地不再挪步,目光幽幽地凝望不远处的大殿。 福公公听了这话,高举油纸伞的动作一顿。 随即了然,崇德帝指的是暂时不废太子之事,忙低声道:“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世上的事本就两难,如意了这一边,另一边就会有遗憾。” 崇德帝叹了口气,说得正是呢,事事都难两全。 福公公又试探着宽慰了一句:“皇上也别心烦了,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兴许……不久就蹦出了别的转机呢?” 崇德帝唇边滑过一丝无奈,他如今在等的,何尝不是那个转机。 只是不知,它会不会及时到来。 若是始终不来,他也只能是……对不住了。 也不知崇德帝又想到了些什么,目光越发迷离起来,直到福公公在耳边轻声提醒“皇上,吉时到了”,崇德帝才回过神来,收敛起情绪,朝大宴宾客的金鲤宫正殿行去。 守在正殿门口的太监,远远瞧见了崇德帝,尖尖的嗓音立马高声呼喊上了:“皇上驾到!” 大殿里的妃嫔和文武百官,连忙搁下手中的果子点心,嘴里未咽下的食物,赶忙嚼了吞下,亦或是吐到帕子里包着。纷纷起立,迅速整理一番衣袖和坐皱的袍摆,一脸肃容,时刻准备着跪迎接驾。 话说,后殿里的林灼灼换过衣裳,正与四皇子说着玩笑话呢,猛不丁听到一声“皇上驾到”,林灼灼立马打住一切玩笑话,急急道: “哎呀,不得了,咱俩还在后殿呢!快跑,要不然来不及接驾了!” 说罢,林灼灼掉头就是一通小跑。 跑了一阵,发觉后头没动静,钻过珠帘时一回头,居然见四皇子还身子斜靠在红柱子上,一脸的悠哉悠哉,丝毫不迈步,也丝毫不着急。 “哎,四表哥,快跑啊!”林灼灼忍不住又穿回珠帘,朝四皇子一个劲猛招手,“真要来不及了!” “你先去吧。”卢剑倚在红柱子上就是不动,只朝林灼灼努嘴,让她自己快走就是。 林灼灼脑子懵懵的,完全搞不懂四皇子这是在干什么。 实在来不及了,一跺脚,不管他了。林灼灼飞速调转身子,径自提起裙子朝前殿火速奔去。 卢剑瞧着林灼灼一颠一颠跑走的小身影,倏地“噗嗤”一笑,怎么看怎么像只笨拙的小雏鸟。 傻乎乎的。 可不是傻么,时间再紧迫,他俩也不能同时从后殿迈出去啊。 他俩前后脚亮相,给外头嘴碎的长舌妇们瞧了去,指不定闲言碎语又要刮起来了。 什么“林灼灼不知怎的,又跟四皇子闹上了,一杯酒泼得四皇子一身脏”,什么“四皇子当真是没脸啊,又被小姑娘整了”…… 诸如此类的闲话,前几年当真是闹出不少。 且,每次都闹得很大,惹得满皇宫的人都盯着直瞅。 不过那几年,卢剑不在乎,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行。 若是进展顺利的话,很快就要捉奸林真真和太子,要想达到震惊世人的效果,那捉奸之前,一切别的可能飞起来的谈资,都该提前制止、扼杀。 眼下,需要营造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片宁静后,陡地爆出惊天大丑闻,才够劲爆,才够世人碎碎念很久呢。 卢剑背靠红柱子,微微闭眼,悠哉悠哉,来了个闭目养神。 ~ 林灼灼跑出后殿,就见大殿里的妃嫔和文武百官,全都面朝殿门口,立在自己的席位边。林灼灼连忙穿过过道,朝自己的席位快步奔去。 不想,还差了三个席位,没走到呢,殿门口一暗,崇德帝已经抵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里的人,全部下跪行跪礼,嘴里山呼。 林灼灼没法子,回不到自个席位上,也只能走到哪算哪,随着一众人等先行了跪礼。 等崇德帝踏上红地毯,一路穿过两旁跪着的人群,来到龙座上道了声“免礼,落座”后,林灼灼再赶紧走几步,回到自个的座位上。 “哎呀,你怎的去了那般久,险些误了迎驾。”邻座的小姐姐道。 林灼灼微微红了脸,不好告知在后殿遇上四皇子,就闲聊了一会,只能谎称裙子挑选了半天,耽误了。 “幸亏你回得还算及时。”小姐姐悄声道。 林灼灼听了这话,不禁想起四皇子了,她一路紧赶慢赶都险些没赶上,四皇子还靠在红柱子上磨蹭个没完,能赶上吗? 思及此,不由得偏头往四皇子席位上瞧去…… 呃,席位还是空的,显然没到。 再偏转视线,朝通向后殿的门口望去,还是未见着四皇子身影。 他在搞什么呀?连迎驾都不出现? 林灼灼忍不住心里嘀咕,嘀咕完,又禁不住佩服起四皇子的胆量来,似他这般连迎驾都不来的皇子,当真是史无前例了。 也不知皇舅舅介不介意? 皇舅舅沿着红地毯前行时,顶头一排席位上,独独空着一个席位,缺了四皇子一人,如此明显,皇舅舅绝对一眼就瞅到了。 似乎要帮四皇子打探一番,林灼灼悄悄朝皇舅舅望去,只见皇舅舅面上很是寻常,眼角眉梢也没有怒意,甚至连一丝诧异都无。 然后,林灼灼懂了,刚重生回来那会,就听说四皇子最是放荡不羁,什么离谱的事儿都干过。不说远了,就是去年,四皇子还故意穿着染上她“红唇印子”的白衣,到皇舅舅和一群大臣跟前,好一通招摇、晃荡呢。 想来,皇舅舅也早就习惯了四皇子性格里的浪荡不羁,都见怪不怪了。 林灼灼正为四皇子悄悄打量崇德帝时,凤座上的朱皇后却时不时打量几眼林灼灼。 方才,林灼灼从后殿跑出来,险些赶不上迎驾的事,朱皇后可瞅得一清二楚呢。说心底话,这样不够端庄的准太子妃,朱皇后骨子里是不喜的。 尤其去年,她想借助林灼灼需要太医的事,给湘贵妃一个下马威,从湘贵妃宫里将莫太医抢过来,结果林灼灼母女居然不配合,这件事可就让朱皇后越发对林灼灼有了不满。 婆婆嘛,一旦对儿媳妇有了不满,那就越看越不顺眼了。 哪怕,林灼灼眼下还未嫁进门,朱皇后心头已经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林灼灼稍微哪儿做得不大好,有丁点不符合世家贵女的地方,朱皇后就心头直翻白眼。 内心正挑剔着,忽地后殿门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朱皇后扭头望去,惊见四皇子穿着一身沾满酒渍的白袍,大步流星就出来了,迟到了也不来崇德帝跟前请罪,径直就往他自个的席位上落座。 这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更没规矩! 偏生这样没规矩的四皇子,还顶替了她的太子,夺走了抗击倭寇的胜利果实! 如今,正受百官爱戴! 朱皇后念及此,瞥向四皇子时,眼底迸射出的厌恶愈发明显了三分。 “老四。”崇德帝也瞅到四皇子了,立马唤道。 卢剑袍摆都已经掀起来了,一屁股就要落座,闻声,动作一顿,随后笑嘻嘻地朝崇德帝行去,扬声高调道: “父皇,对不住啊,儿臣来迟了,未能给父皇接驾,这就给父皇补上一礼!” 说罢,已行至崇德帝跟前,卢剑一撩袍摆,双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好好儿给崇德帝磕了一个头。 这个头还磕得怪响的。 磕完一个,还立马要再磕上一个。 光听那声音啊,崇德帝就心疼上了,忙摆着手笑道: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磕个头磕这么响,被你下头的将士听到了,还以为朕欺负他们的主帅呢!” 这句话出来,席位上那些下属将军们,纷纷“哈哈哈”笑开了。 原本啊,这些将军们见四皇子接驾都缺席,心头纷纷捏了一把冷汗。说实话,以前他们不是四皇子阵营里的人时,早就见过四皇子吊儿郎当的纨绔样了,还不止见过一次,也每次都瞧见四皇子化险为夷,从未被崇德帝责备过。 按理说,他们不该再担忧四皇子了才对。 可人呐,总是事不关己,才会高高挂起,一旦自个跟了四皇子,成了四皇子一党的人,自个主子的荣辱就分外在意了,生怕四皇子被崇德帝责备了。 眼下的这些将军,就是这么个心理。所以,听得崇德帝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们立马心头一松,随即还觉得自家的四皇子就是牛逼,怎么乱搞,崇德帝都偏爱得紧啊。 如此一想,这些将军们纷纷与有荣焉,越发笑得“哈哈哈”,气氛好极了。 卢剑自然感受到了,起身时,还回头朝他们丢去一个“与你们同乐”的眼神。 将军乐呵了,四皇子得意了,朱皇后瞅着却更气了,斜瞪一眼那些笑得正起劲的将军们,仿佛在讥讽他们墙头草,几个月前,他们可都还是太子手下的人呢! 瞪完一眼,刚收回视线,朱皇后不经意地瞟了眼林灼灼那边,却见林灼灼也被逗得“咯咯咯”的,正双手扯了帕子,似面纱似的横在脸上,乐个不停呢。 “怎的有这般拎不清的未婚妻?四皇子是你未婚夫的政敌,不知道吗?还乐?”朱皇后顺势剜了一眼林灼灼,心头一阵抨击。 抨击过后,朱皇后蓦地想起来什么,方才四皇子是从后殿出来的,而林灼灼也是才从后殿跑出来的,他俩同时在后殿磨蹭过…… 鬼使神差的,朱皇后又回忆起去年常嬷嬷提醒的话——“林灼灼被四皇子笑声吸引,特意跑出凤仪宫去瞅……林灼灼不会是对四皇子有了别的意思吧?” 这个念头一起,朱皇后心头顿时来了鬼,怎么看林灼灼,怎么像是对四皇子有了意思! 这样的念头,搁在曾经,朱皇后是绝对不肯去信的,傲气的她一度自信非凡,她的太子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儿,没有姑娘会放弃太子这样的未婚夫不要,去爱上别人。 可经历过倭寇之事,她的太子显然不再“出色”,甚至扣上了“窝囊”的帽子,朱皇后曾经的盲目自信也垮掉了一半。 再思及林灼灼可能对四皇子有意思,念头便如疯长的水草一般,滋滋滋的,就蔓延得整个胸腔都是。 这个念头,令朱皇后不寒而栗。 她的太子,如今正处在低谷,最是需要妻族力挺的时候啊,与林灼灼的婚事怎能生变?与林国公府的联姻怎能生变? 绝对不能啊,绝对不能! 视线从林灼灼那儿收回,朱皇后又耐着性子去盯自个的太子。 偏生朱皇后偷偷观察自个的太子,居然发现无论观察多久,太子都始终不瞅向林灼灼一眼,要么低头吃果子点心,要么随意望向别处,就是一眼都不眺望自个的未婚妻,当真是一眼都不曾眺望啊! 宛若丁点都不喜欢,也不在意林灼灼。 “混蛋,什么时候两人感情生变,淡漠到这个地步了?”朱皇后坐在凤座上,险些惊得一巴掌拍向桌案,好在及时忍住了,已然高高举起的大手掌,才又硬生生搁放下了。 朱皇后思忖过后,着实放心不下,立马朝身后伺候的常嬷嬷招了个手。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常嬷嬷立马上前一步,弯腰凑到朱皇后跟前。 “你可曾仔细观察过太子和林灼灼两人?两人什么时候开始生分的?”朱皇后压着怒气问。 常嬷嬷一惊,生分? 迅速瞅了眼不远处的太子和林灼灼,正巧撞上林灼灼似乎朝四皇子瞧了一眼,而太子则漫无目的地望向别处,直到收回视线,都不曾看向林灼灼一眼。 这,显然是生分了。 “奴婢该死,不曾留意过两人。”常嬷嬷记忆里,去年太子还和林灼灼互动得很好啊,又是登山赏花,又是撑船游湖的。 什么时候开始,生分成这个样子了呢? 第60章 第60章 卢剑从崇德帝那儿溜了一圈回来,才刚落座,邻席而坐的苏炎,就忍不住拿起酒壶给四皇子满了一盅,敬酒道: “还是剑哥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苏炎笑着瞥了一眼四皇子的袍摆,然后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对呀,对呀,咱们剑哥最厉害了!来,兄弟我也敬一杯!”徐常笑拉了方濯濯围上来,一人满上一杯酒,说着就要一口闷了。 “你知道苏炎在敬我什么吗,就跟着瞎起哄。”卢剑瞥一眼徐常笑,笑道。 徐常笑:…… 还能敬什么? 不就是崇德帝跟前又炫了一回,再次有惊无险,博得满堂彩么? 苏炎立马偏过头去,抿嘴偷笑上了。 卢剑也偏过头去,抿嘴笑上了。 徐常笑:…… 瞅瞅剑哥,再瞅瞅苏炎,怎的,他又想错了? 方濯濯一巴掌搂住徐常笑肩头,悄声道:“兄弟,你还是撤吧,别硬挤在聪明人之间,我都替你丢人。” 徐常笑:…… 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呢,已经被方濯濯勾住肩头,硬给拉回到他自个的座位上去了。 一落座,徐常笑迫不及待问方濯濯:“我方才猜错了?那你知道苏炎敬酒剑哥,敬的是什么吗?” 方濯濯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敬的是什么,但我比你聪明,苏兄和剑哥之间的事,不去瞎参与就对了。” 参与了,准能时时刻刻被衬出蠢来。 何必呢? 找虐啊? 徐常笑:…… 眨眨眼,蓦地懂了点什么。 好像,确实,每次参合到剑哥和苏兄之间,都显得他特别蠢,啥啥都整不明白,也看不透。 话说,徐常笑和方濯濯前脚刚走,苏炎后脚就扭回头来,再瞅一眼卢剑脏污了的白色袍摆,冲卢剑笑道: “剑哥,不解释解释?” 说好的去后殿换衣裳,结果…… 剑哥您进去后,自个没换一套,倒是林灼灼小姑娘衣裳突然脏了,跑进后殿去换了一套出来。 剑哥,您这是换的什么衣裳? 苏炎瞅着四皇子直笑。 “你小子都猜到了,还问什么?”卢剑脸不变色,心不跳,反倒朝苏炎拉长了声音,慢悠悠调侃道,“追姑娘哪里那么容易,要不了几个月,你就懂了。” 苏炎:…… 先是一个干笑,随后蓦地明白过来点什么,剑哥指的是月灵吧。 月灵需要他去追吗? 还要像剑哥这般,如此卖力,不遗余力地去追? 这个信息量很大啊,难道月灵身份……很不一般? 也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月灵带走,而且,出动了京兆府所有人马,差点将京城翻过来都寻不到人,月灵背后的那个人,确实实力强大。 换言之,月灵身份理应很不一般。 思及此,苏炎捏着酒盏,陷入沉思,喝了一小口酒。随即脑子里闪过点什么,视线一一扫过大殿内那些年龄够得上祖父、父亲的王爷、郡王、高官大臣。 扫过摄政王时,苏炎视线蓦地一顿。 卢剑见了,心头一噎。 跟太聪明的人对话,就是得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啊。要不,一个不留神,玩笑开得过了,可能就信息点透露太多了。 卢剑莫名的扫了一眼那头委屈喝酒的徐常笑,还是徐常笑这样的兄弟好哇,怎么跟他说话,心头都放一百二十个心。 永远都不会挖掘出太多的言外之意啊。 莫名惦记徐常笑的好,卢剑拎起酒壶来到徐常笑席位前,笑道:“来,兄弟,敬你一杯!” 正闷头喝酒的徐常笑:…… 敬他一杯,敬他什么啊? 不理解的徐常笑,求助性地望向方濯濯。 方濯濯耸耸肩,表示自个也不知情。 这时,卢剑一巴掌拍在徐常笑脑顶,笑道:“喜欢你这颗脑袋,来,敬你一杯!”说罢,卢剑一干到底。 徐常笑:…… 越发懵逼了哇,完全搞不懂剑哥这是在唱哪出啊。 ~ 小酌一轮后,忽地福公公示意全场肃静,崇德帝肃容坐在龙椅上,开始总结这次的抗击倭寇之仗。 慷慨激昂地赞扬一轮四皇子、林镇山、苏炎等主帅和得力干将后,崇德帝来了点实际的好处,率先朝四皇子卢剑道: “四皇子,此次在东南表现卓越,率领大军彻底击退了倭寇,颁布的一系列政策,也为朕赢得了民心!为此,朕在此宣布,册封四皇子卢剑为睿亲王!” 此话一出,朱皇后宛若被剜了心。 睿亲王啊,几大皇子里,大皇子、二皇子还全都没有封爵呢,四皇子成了第一个封爵的皇子不说,还一封就直接成了四大亲王之首! 按照大武王朝规矩,四大亲王分别是睿亲王、成亲王、恭亲王和敏亲王。 其中,成亲王是崇德帝的二弟,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恭亲王是个闲散不管事的,最末的敏亲王之位还空着。 如此一来,四大亲王里,真正摄政掌权的就是睿亲王卢剑和摄政王二皇叔了。 可见,卢剑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 拔高到朱皇后眼红的地步,朱皇后捏着帕子的手,那蛮劲大的哟,指甲直接戳烂了薄薄的帕子。 林镇山、萧盈盈则衷心祝贺卢剑了,望向卢剑时,双眼里迸发出亮光,嘴角露出喜悦的笑容。 林镇山会如此,是因为东南之行,与卢剑结下了深厚的战袍情意,若非血缘关系拘着,林镇山早就如苏炎那般拜了把子了。 萧盈盈会如此,五分来自对卢剑的欣赏,另外五分则是因为女儿灼灼了。所谓知女莫若母,灼灼对四皇子的那份亲切感和没来由的喜欢,萧盈盈哪能不知? 瞧,灼灼眼下笑得小嘴都翘起来了。 “哇,四表哥好棒啊,二十不到就册封睿亲王了!”林灼灼真心敬佩脑子好、有实力的四表哥,若非怕自个太过露骨,她都想跳起来给四皇子喝彩呢! 只见此刻的四皇子从席位上起身,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地行至崇德帝跟前,一撩袍摆,双膝跪下,朗声道: “谢父皇恩典!” 言罢,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从此,飞升成为睿亲王。 叩谢完毕,起身时,卢剑余光瞥到林灼灼甜美的笑容。 难得死丫头为他笑得这般甜,卢剑退下转身时,顺道朝林灼灼望了过去。 彼时,林灼灼视线还停留在卢剑脸上呢,一下子,两人隔空相望,四目相对。 林灼灼原本只是嘴角微翘的,接触上四皇子的目光后,立马唇瓣弯起,两只小梨涡也爬上了面颊。 卢剑微微一怔,小丫头这个模样,说不出的迷人。 但再迷人,卢剑的视线也没有多做停留,一扫而过,旋即回到自个席位上,落座,没再回瞅林灼灼了。 林灼灼呢,只觉得四皇子越来越光芒万丈了,一直目送他落座,见他不再望向自己了,才意犹未尽似的收回视线。 朱皇后目光来回逡巡着四皇子和林灼灼呢,越瞅越心焦。四皇子喜不喜欢林灼灼,她看不出来,但是林灼灼显然对四皇子有意思。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眼底有没有情,最好判断了,那亮晶晶的眼神就是最好的佐证! 曾几何时,林灼灼跟她的太子好得蜜里调油时,朱皇后在林灼灼眼底,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亮光。 “贱丫头,背着自己未婚夫偷摸摸喜欢上别的男子,很刺激是吧?”朱皇后不敢真的骂出来,只能悄摸摸在内心里一顿狂骂。 “若非你对本宫的太子还有点用处,就你敢移情别恋这一条,本宫就要撕下你的皮,让你好看不可!” 骂完林灼灼,朱皇后又掉头去瞅自个的太子,见太子正在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那样一副窝囊样,恨得朱皇后再次内心里狂骂: “喝喝喝,就知道喝,自个未婚妻都要跟你的政敌跑了,都不知道!就知道喝,你咋不直接喝死算了呢?” “没用的东西,连个姑娘的心都拴不住!白长了一张俊脸!” 朱皇后正骂着时,蓦地见太子抬头,又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宾客,朱皇后直觉不大对头,太子一个劲扫视宾客做什么? 可循着太子视线望过去,一片又一片乌泱泱的人,里头姑娘、少妇数不胜数,朱皇后也实在瞅不出是在瞧谁。 ~ 正在这时,崇德帝嘉奖完了倭寇之战里的所有将领,突然开口点名太子:“太子,过来!” 卢湛刚偷偷摸摸瞅完林真真,猛不丁见父皇唤自己,先是一怔,随后内心一慌。 怎能不慌,别的将领都能得到赞赏,唯独他,怕是要上前去挨一顿训斥。 光是挨训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林真真还坐在那头听着呢。当着心上人的面,被自个父皇教训,卢湛面上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堪。 若是可以,卢湛真的只愿意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给林真真看。 那些不堪的,全部屏蔽掉。 不过眼下没法子屏蔽,卢湛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尽量走得缓慢,尽可能地将右腿的微瘸掩饰住,不吓着林真真,也不暴露给其余人嘲笑。 崇德帝望见太子那样一副努力掩饰难堪的样子,作为父皇,心头微微有些泛酸。 太子是崇德帝一手带大的,打小盯着太子念书,才四五岁大,就督促他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苦读四书五经,苦读圣人言了。 几个皇子里,崇德帝花在太子身上的功夫是最多的。那些年,太子也确实表现优异,频频得到太傅的赞赏,书念得很是不错。 前几年,就是苏炎那届科举考试,崇德帝是提前让太子做过科举试题的,才十几岁的年纪,作出的文章,虽然比不得苏炎这样的旷世奇才,但已经超越了那些中举的举子一大截。 如此一看,太子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崇德帝多年的苦心有了回报。 不料,太子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只会夸夸其谈,一旦运用到实际的朝堂,便完全运转不来。这次东南之行,更是暴露出不少短板。 没骨气,没血性,为了活命,什么窝囊事都能妥协,这是崇德帝最失望之处。 作为储君,很显然,卢湛是不合格了,但崇德帝既然决定这次不废黜,那只能…… “太子,此次倭寇之战,前面的八个月,你作为主帅,带领着将士冲杀出一次又一次瞩目的战绩,这些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此话一出,本已经准备好挨训的卢湛,蓦地一愣,随后心中泛了喜,眼角眉梢的难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湛背脊挺得更直了,也敢抬眸望向自个的父皇了,这模样看上去,倒与四皇子受封睿亲王时的意气风发,有些无限临近了。 太子这样的变化,在场的人自然全体见证了,崇德帝也瞧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亲儿子,崇德帝还是乐意看到太子振作起来,不愿意太子从此缩在角落,成了毫无用处的窝囊废。 所以,接下来的话,崇德帝尽量说得委婉:“但是,太子,你太容易骄傲自满了,取得了一些战绩,立马不可一世,导致在最后时刻被倭寇抓了去,功亏一篑。太子啊,你要好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啊!” 卢湛听了这话,心头腾起一股暖意,父皇到底是爱他的! 一时情绪激动,语带哽咽:“是,父皇,儿臣会好好吸取教训!下次决不再犯!” 崇德帝起身,拍了拍太子肩头,似在安抚:“好了,这才的倭寇之战,念在你前八个月战绩斐然的份上,功过相抵,朕不追责你,也不嘉奖你。” 听了这话,卢湛那颗心越发暖了起来,连忙双膝跪地,叩谢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这样一番场景出来,直接看呆了林灼灼,不是吧,太子都窝囊成这样了,皇舅舅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揭过去了? 正惊呆了时,忽见皇舅舅朝自己望了过来,露出个安慰的笑,林灼灼越发一愣了。 ~ 庆功宴散场后,一家三口并肩穿过御花园,前往乘坐马车的路上,林灼灼就皇舅舅朝自个露出的那个安慰的笑,忍不住疑惑地询问爹娘。 彼时,林灼灼走在爹娘中间,左手扯扯娘亲胳膊,右手扯扯爹爹手臂,抬起小脸问: “爹,娘,皇舅舅那个笑容太古怪了,好端端,朝我笑什么呀?好像在安慰我似的,也不知是不是我眼神出了毛病。” 萧盈盈当时也瞅到了,很肯定地道:“你眼神没出毛病,你皇舅舅就是朝你安慰一笑。” “为何要安慰我呢?”林灼灼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圣意本就不好猜。 林镇山猜测道:“是不是因为你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出了事,你皇舅舅怕你失落,便特意安慰一下你。” 林灼灼:…… 好吧,内心里早不当自个是太子的未婚妻了,着实没将太子的荣辱搁在心头。 但皇舅舅不知道,还以为她会跟着焦心? 如此一想,倒也解释得通。 萧盈盈想了想,也赞同林镇山的话:“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你皇舅舅很疼你,以为你曾经很喜欢太子,如今也还是,很自然地就安慰了你一下。” 崇德帝本就是个很暖的人,这样做,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萧盈盈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正在一家三口即将登上马车时,身后脚步匆匆追上来一个小太监:“宝扇郡主,镇国大将军,请留步。” 林灼灼一家三口齐齐反头望去,只见那个小太监很有些眼熟,随后想起,是朱皇后身边的小太监。 林灼灼一家三口只得顿住步子,到底是朱皇后跟前的人,不给面子不大好。 “镇国大将军难得回了京,咱们皇后娘娘有请,请你们三位去凤仪宫小坐一下,叙叙旧。”小太监气喘吁吁跑了来,连忙转达了朱皇后的意思。 林灼灼一听,心头立马不乐意了,庆功宴闹了很久,先是吃吃喝喝,后是歌舞助兴,从晌午一直闹到了夕阳西下,坐得她腰背都酸死了。 才不要继续逗留皇宫,去朱皇后的凤仪宫再小坐一会呢。 凭着以往的经验,她一进入凤仪宫,一靠近朱皇后等人,胃里就会犯恶心。本就腰酸背疼了,还去凤仪宫?不是自个给自个找罪受么? 林灼灼不乐意,趁着小太监没留意,小手偷偷儿扯了扯娘亲后腰上的裙子,以作暗示。 萧盈盈多了解自己女儿啊,不用女儿提醒,也是知晓女儿不乐意去。可一时半会也寻不着好理由拒绝啊,到底是皇后娘娘呢,一时为了难。 正在这时,林镇山一把搂住娇妻,开口了: “这位小公公,我媳妇方才直说肚子疼,难受得紧,怕是宴席上吃东西太杂了。我心疼媳妇儿,可是不敢再耽搁了,得赶紧回府好好儿让她休息休息。叙旧的事不急,正月十五,咱们一家子还得进宫赴宴呢,届时再好好来一通叙旧。” 小太监:…… 如此明目张胆拒绝一国皇后的邀请,镇国大将军还是第一人。 一时,听懵了小太监,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萧盈盈呢,先是没反应过来,但明白自个男人说了什么后,立马一副体力实在不支的模样,尽数往男人身上一靠,面上表情也痛苦了起来: “世子爷,又难受起来了,一阵一阵的,肠子绞得疼啊。” “媳妇儿,你再坚持一会,咱们马上就出宫回府。” 说罢,林镇山心疼得不行啊,身子一弯,直接将自个媳妇儿打横抱起,跃上车辕,就抱了媳妇钻进了马车厢里。 还遗留在地上的林灼灼:…… 旋即,林灼灼焦急地喊着“娘,您可得要撑住啊,娘……”,也一骨碌爬上了马车,钻进了马车厢。 独留小太监一人,立在马车旁懵逼。张着嘴,却不知自己还能开口说些什么。 第61章 第61章 话说,自打两个月前,崇德帝被太子气得吐血晕厥,朱皇后因进不去皇帝寝殿,大受刺激,最后还狼狈地仰栽在寝殿前的台阶上,丑态毕出后,朱皇后就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幽居凤仪宫。 就连大年三十那夜,朱皇后都称病,缺席了除夕盛宴。 所以,今日出席庆功宴,算是两个多月以来,朱皇后的首次亮相。 这也导致庆功宴散场后,诸多后妃和内外命妇上前一通巴结。别瞧如今朱皇后势头大不如从前,身后的娘家朱国公府也日渐式微,只要卢湛还坐在储君之位上,就没人有那个胆量敢撩开朱皇后不理。 朱皇后受了几个月的冷落,再次被一众贵妇们簇拥,耳里听着无数的恭维话,朱皇后心情说不出的愉悦,这一愉悦啊就上了头,隔了一盏茶功夫才想起来萧盈盈一家子人。 身边簇拥的人扫一圈,压根没有萧盈盈上前来巴结的影子。 朱皇后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了,萧盈盈那样的人哪里需要来巴结她?不说萧盈盈男人又刚刚立下赫赫战功,被崇德帝新一轮大加赞赏,就单论萧盈盈与崇德帝之间的亲密关系,就注定了萧盈盈完全不需要巴结她朱皇后。 思及此,朱皇后也只得忍了,举目四望,哪哪都瞅不到萧盈盈身影,撤得倒是够快!忙命身边小太监去追回来! 小太监快步去追后,朱皇后心里头惦记着太子和林灼灼的事,再没那闲心与一众贵妇闲聊,便随意寻了个身子乏了的借口,打发了前赴后继围上来讨好的贵妇。 “太子人呢?快去寻,让他赶紧来一趟凤仪宫。”朱皇后搀扶着宫女手臂,气势十足地返回凤仪宫的路上,蓦地想起来太子。 等会儿准岳父岳母和媳妇儿,就要请到她的凤仪宫里来了,太子这个准女婿却不到场,像什么话? 贴身大宫女应下,忙派遣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去寻太子殿下。 可朱皇后怎么都没想到,她都回凤仪宫坐了小半天了,太子殿下居然还没寻回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太子殿下都找不到!”朱皇后坐在凤座上,心里着急,一巴掌拍向桌案。 可不是着急么,等会儿萧盈盈一家子就到了,太子还不来,岂非显得太子对准岳父、岳母不够重视? 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还容得太子得罪了准岳家? “再多派些人去找!”朱皇后简直要发飙。 想起庆功宴上,太子和林灼灼之间生分的那个样,她足足盯了快一个时辰,两个未婚小儿女之间,连一个眼神互动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啊! 这哪里像是未婚夫妻? 跟陌生人比,也差不离了! 若是还处在太子巅峰那会,倒是没什么大事,不怕受了冷落的林灼灼闹什么退亲。 可眼下,太子正落难,处于低谷,有萧盈盈那样的岳家是多么享福的一件事,蠢太子,不赶紧哄着点林灼灼,还一副淡漠的样子,瞧都不瞧林灼灼一眼。 林灼灼那野丫头性子一上来,指不定就要闹退婚,另挑夫婿了。 尤其,林灼灼看上去不再讨厌四皇子,开始对四皇子有点意思了。 你说朱皇后急不急? “再多派些人手去找,赶紧的,将太子给本宫寻回来!”朱皇后一连拍了三下桌案,“砰砰砰”拍得直响。 于是,凤仪宫里能用得上的宫女、太监,倾巢出动,一窝蜂全涌出凤仪宫,在皇宫各个可能的场所去寻了。 朱皇后正气着太子时,那个去追林灼灼一家三口的小太监回来了,一溜快步进了凤仪宫院子。 朱皇后坐在正殿主位上,一眼就瞅到进了院子的小太监,以为萧盈盈一家三口到了,连忙努力收敛一番情绪,将眼角眉梢的怒意尽数敛去,很快摆出一副满脸堆笑的热情模样。 却不想,笑脸摆了半天,却迟迟未见萧盈盈一家三口迈入凤仪宫宫门的身影,反倒是小太监战战兢兢入了正殿,一句话未说,先低着头跪到了地上。 “他们人呢?”朱皇后等不及小太监开口,先高声问上了。 小太监一听这声音,吓得立马浑身一颤,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开了口: “回禀皇后娘娘,宝扇郡主席面上吃杂了东西,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闹着肠子疼……镇国大将军心疼郡主,一把给抱到马车上去了,着急回府养身子……” “镇国大将军说了,今日委实抱歉,只能正月十五元宵节,再进宫向皇后娘娘赔罪,好好叙叙旧了。” 朱皇后一听,面上本已残留不多的笑容立马转了震怒,气冲脑顶,直直怒吼道:“病了?这般巧?” 这愤怒声震天响,简直像狮子吼! 与此同时,朱皇后大巴掌猛地一下,如重拳击在桌案上,惊得茶盏一个跳起,瓷片碎了一地。 庆功宴上不病,瞧着荣光满面的,庆功宴一散场,等她朱皇后派人去请,萧盈盈就立即病得不行了? 见鬼了! 她朱皇后才不信呢! 全是些推诿之词! “皇后娘娘,千真万确,宝扇郡主确实面色苍白极了,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要是没有镇国大将军搂抱着,怕是当场就要瘫在地上了。” 小太监办事不利,请不来郡主一家子,只能尽可能地阐述萧盈盈病情有多重,好给自己办事不利脱罪。 但朱皇后哪里管这些! 她可是皇后,一国之母,就是萧盈盈病得快死了,她派人去传召,萧盈盈也应该立马就来! 而不是推说什么病了,人影不见一个,火速就离了宫! 她一国之母的面子往哪搁? 简直像被萧盈盈一家子狠狠甩上几耳光,一张脸肿胀极了,难堪得要命! 朱皇后这不合时宜的面子哟,待她满腔的愤怒消退了些,脑子恢复了点正常,才又重新慢慢运转起来,丢开面子之类的表象,看出来内里的实质—— 惊了,萧盈盈一家子这般不给情面的拒绝,不会是……已经打定主意,要退亲了吧? “不,不能吧。”朱皇后思及此,再没了狮子吼的力气,双腿顿时一软,跌坐回椅子里。 常嬷嬷赶紧将小太监轰了出去,自己来到朱皇后身边,宽慰道: “皇后娘娘多虑了,圣旨都下了,哪怕两个未婚小儿女感情出现变故,淡了下去,也断然没有退亲之说。” 朱皇后点点头,赐婚圣旨都下了一年半了,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赐婚圣旨下了,还能退亲成功的。 更没听说过,当朝太子被女方退婚的。 “所以,退亲应该不能,不能的,是本宫一时脑子乱了,糊涂了。”朱皇后手指按着疼痛不已的脑仁,自己哄自己般,喃喃自语。 刚哄完自己,一想到萧盈盈在崇德帝心头的份量,朱皇后又深深恐慌上了,历朝历代那些未婚妻,她们身后的娘亲,跟萧盈盈一比,简直弱爆了啊,哪像萧盈盈这般能左右皇帝的心思啊。 那些未婚妻们退不成亲,并不代表萧盈盈也做不到啊。 思及此,朱皇后又慌地咬住了唇。 ~ 话说,太子去哪了呢?朱皇后派出那么多人去找,都寻不到丝毫踪迹? 咳咳,太子卢湛啊,自打重新见到林真真,一颗心就全系在林真真一人身上了。恨不得中途溜出席,与林真真苦诉一年来的相思。 尤其,被崇德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宽慰他一番,赦免他的过错后,卢湛的心就越发飘了,恨不得庆功宴早点散,好早一点寻个隐蔽的地方,像曾经那般与他的真真好好儿说说体己话。 终于等到散了宴席,卢湛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卢湛先往御花园的假山里一钻,然后等着贴身小太监阿福,去悄悄领了林真真前来相会。 没等多久,卢湛便隐隐听到假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轻轻巧巧的,像音律一样动人,瞬间勾得卢湛一颗心急速跳动。 卢湛本想一直待在山洞里,等着林真真主动扑来,可听了她脚步声后,还是没能忍住,主动迈出山洞,立在洞口等着她。 刚出洞口,袍摆还在动荡呢,就见一道浅粉色的窈窕身影拐到了他面前,光是瞧她一眼,娇娇柔柔的小模样,就险些让卢湛痴迷得走不动路,更别提—— “太子哥哥……”林真真一头扑进他怀里,微微喘息着,在他怀里一声声喃喃喊着“太子哥哥”。 卢湛那个七魂六魄啊,顿时就跟飞离了身子似的,宛若坠入最梦幻的仙境。 只知道紧紧搂抱着林真真,埋头在她肩头的秀发上,静静聆听来自她的呼唤。听着听着,卢湛眼底闪出了泪花。 这一声“太子哥哥”,他有多久没在现实生活里听到了?足足十个多月了。 “太子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林真真等了好一会,没等来太子开口说话,她实在是被苏炎那股子冷淡虐怕了,害怕连太子哥哥也一同失去,忙从卢湛怀里仰起头,哽咽出声。 “真真,孤终于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你了。”说着,卢湛亲吻了好一会她脖子上的秀发。 这样的亲密动作,终于稍稍安抚了林真真那颗敏感的心,再不哽咽了,重新埋头太子胸怀,任由太子吻着她秀发。 突然,卢湛想起什么来,贴着她耳朵柔声道:“你被苏炎伤害的事,孤都听说了,真真,委屈你了。” 听了这话,林真真眼眶里顿时涌出泪来。 似两汪山泉,汩汩而下。 在苏炎那里受的委屈和折磨,林真真是永生难忘啊,太屈辱了! “太子哥哥。”那份屈辱,令林真真双手紧紧箍住太子,脸蛋一个劲贴紧太子胸膛。 似乎要从太子这里获取暖意,来驱散苏炎种在她心头的阴霾。 卢湛见心爱的真真哭成了这副模样,跟着一起难受了起来,他的真真被一群长舌妇明着暗着讽刺,那罪确实遭了不少。 正在这时,一阵寒风刮来,林真真明显脖子一缩,有些冷。 卢湛连忙将林真真再搂紧一些,然后扯着自己宽大的斗篷,将林真真娇小的身子全部包裹住,一丝缝隙都不留。 就这样,林真真躲在卢湛斗篷里,在漆黑一片的斗篷里,默默啜泣。将苏炎带给她的难堪和心伤,全部随着啜泣声哭走。 然后,在卢湛“咚咚咚”的心跳声里,获得重生。 心彻底暖过来了,林真真离开卢湛胸膛,脑袋钻出了斗篷,凝望太子双眸,喃喃道:“太子哥哥,你待我真好,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真的是……快活不下去了……” 可不是,被苏炎那一通虐啊,都不知道自己未来在哪了。 说着,泪水又落了下来。 “别哭,别哭,孤回来了,以后哪都不去,就守在你身边。”卢湛东南之行有阴影了,确实是哪都不敢去了,待在京城最安全。 何况,见不到林真真的日子,确实也太难熬了,他受不住。 林真真呢,听到这样动情的话,立马破涕而笑了:“好,我信你。” 说罢,林真真保持微微仰头的姿势,凝视着卢湛双眸,将自己双唇,呈现在卢湛唇下不远处。 这样的姿势,卢湛已经有过去年龙吟坊初吻的经验了,盯着她红艳艳的双唇,喉头立马一个滚动,哪里还把持得住,低下头去,贴上她双唇,重重吻了起来。 吻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两人还立在假山洞口呢,卢湛连忙一边继续拥吻,一边抱起林真真往黑漆漆的山洞里而去。 ~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卢湛下嘴就轻多了,直到双双走出洞口,林真真的红唇依旧完好如初,不像第一回那般鲁莽行事,整得唇瓣破了皮,还以为被人强了。 “今儿看上去还好,只是稍稍红艳了一些。”走出洞口,卢湛凝神细瞅了林真真红唇一下,小声安慰道。 “嗯,我知道。”林真真羞涩低头,这回她知道太子哥哥有多温柔,除了最开始重了些,再往后就如温泉细细流过。 那般轻,那般柔,唇瓣又怎会疼?又怎会破皮? 正低头羞涩时,卢湛见她斗篷系带有些松了,立马双手探过去,给她重新系上。 身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给人系披风带子,大抵是手生头一回,很有些笨拙。 看这样的笨拙,落在林真真眼底,全成了温情脉脉。 林真真就这样静静瞅着,任由卢湛费了好一会功夫,才系好。 “真好看,太子哥哥手很巧。”林真真夸完,飞快瞅了太子眉眼一下,然后又继续低头羞涩。 “只要你喜欢,总有一日,孤会日日为你做。”卢湛捧住她双手,来到双唇,轻轻一吻。 “好,我等你。”林真真羞涩低着头,小声回应。 虽然这一天,似乎还很遥远,但是太子给了承诺,她就愿意等。 正在这时,假山下传来石块的敲击声,卢湛和林真真都知道这是阿福在催了,时辰着实不早了,两人在山洞里应该吻了有一刻钟。 她爹娘还在御花园等着,等着她一块乘坐马车回府呢。 再说了,庆功宴散席后,各府的人都陆陆续续乘坐马车出宫了,他们逗留太久,容易露出马脚。 思及此,林真真主动推了太子一把,道:“太子哥哥,你先走吧,我看着你离开。” 说着这话时,林真真抬起了眸子,望向卢湛。 “好,孤先走了。”卢湛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林真真身边,哪里乐意走,可不乐意也没法子。 偷偷幽会这种事,时间耽搁的长了,风险就大。 卢湛只能再捧住林真真面庞,亲了亲额头,便狠下心掉头走了。 说是狠心吧,即将拐弯时,卢湛到底又手扶假山巨石,回过头来痴痴地再眺望了林真真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拐过弯去,走了。 林真真立在假山洞旁,就这样目送太子远走,拐过弯去,消失不见了。 随后,林真真赶忙重新钻回假山洞里,立在不太黑还隐隐有些亮光的地方,整理了一下斗篷里的袄裙。方才太子双手搂得紧了些,好些地方都揉皱了,没法出去见人。 整理好后,林真真才重新出了假山洞,一步步往假山下行去。边走,还边回味与太子那个缠绵悱恻的吻,还有太子游动在她腰间的掌心。 那掌心火热,似在喷火,隔着厚厚的袄裙,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奇怪,为何掌心会那般热呢,平常牵手时也不是那样的呀。”林真真边往假山下走,边喃喃自语。仔细回忆起来,上回龙吟坊里亲热时,太子手掌也是灼热一片。 不过这个问题,林真真这样的小姑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小姑娘是不会想明白的了。最后,带着疑惑,林真真返回到了御花园。 “真真,肚子舒服些了吗?”等候在凉亭里的大夫人姜氏,连忙奔出凉亭,去迎接“病弱”的女儿。 林真真忙道:“去了趟净房,肚子好多了,兴许是宴席上吃多了水果,凉着了胃。” “没事了就好,咱们也快出宫吧,你二叔二婶老早就走了。”大爷林镇茂从凉亭里一出来,立马就催促着要出宫。 林真真忙道:“好的,爹爹。我没事了,可以出发了。” 大爷林镇茂不疑有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径直穿过御花园,往甬道上停着的马车行去。 大夫人姜氏与林真真落在后头,行得慢些。 大夫人姜氏仔细瞅了瞅女儿脸蛋,见女儿白嫩的面皮上透着股薄红,红唇更是水光潋滟,一瞧就知道经历过什么事,忙贴住女儿耳朵悄声问: “只是亲了亲,没做别的吧?” 林真真一听,立马捅了大夫人姜氏一下:“娘亲胡说八道什么呢,没成亲,我怎么会……”给他。 “没就好,真真呐,听话,这男人啊没得到你前,都宝贝着呢,一旦得到了人,指不定就没那么稀罕你了。”大夫人姜氏生怕女儿吃亏,传授着经验。 林真真点点头,但也眼神示意娘亲,别在宫里说了,有话回府再说。 大夫人姜氏心领神会,立马不吱声了。 一家子三口坐上马车后,大爷林镇茂心大,也着实还不晓得女儿勾搭太子的事,见女儿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粉,精神气也不错,当下还心里一松: “嗯,脸色瞧着还行,没病歪歪的。回去让郎中开一副药,调理一下肠胃,就彻底没事了。” 林真真假意点头。 大夫人姜氏则配合地说了几句将养身子的话,就与丈夫聊起了别的话题: “爷,您听说了,摄政王府的二郡主丢了,都寻觅大半年有多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瞅着是凶多吉少。” “这种不吉利的话,别乱说。”大爷林镇茂一听,赶紧打断,“你怎么就不多说些吉利话,盼着点人好?” 大夫人姜氏一噎,算了,不跟死男人争了。岔开话题,原本也只是不想让丈夫多关注女儿,免得瞧出女儿那层绯红不对劲。 想了想,大夫人姜氏干脆又提了个新的话题,这次学乖了,不说诅咒人的事。 果然,大爷林镇茂就说得来劲了,与大夫人姜氏你一句我一句,互动很好。 林真真心下彻底一松,她爹爹为人死板,不知变通,是那种认定了一门亲事,就决不允许她背地里再与太子搞到一块的人。 哪怕苏炎待她非常不好,今日狠狠打脸她多次,她爹爹也依旧不会赞同她与太子偷偷往来。 好在她娘脑子转得快,瞧出苏炎这头可能靠不住,立马同意她恢复与太子的往来。有娘亲罩着,可是便宜行事多了。 第62章 第62章 话说太子从假山里一出来,便听得贴身太监阿福悄声道: “太子殿下,有点不妙,皇后娘娘派出了大量人马,正在四处寻您。” 卢湛一听,心头一凛,直觉不妙。 赶紧敛去心头的旖旎,再不去细细回味林真真唇齿间的香甜,麻溜地从假山后头抄近道,回了母后的凤仪宫。 一进入凤仪宫宫门,卢湛立马察觉气氛果然不对劲。 只见一应宫女、太监全都贴着走廊墙壁站,一个个低垂头颅、屏息凝神,瞧那模样竟似呼吸都不敢了,生怕呼吸声大了,会惹来里头皇后娘娘的迁怒。 卢湛跨上台阶,朝正殿里望去,就见一向整洁的大殿地板,也好似改了性子,凌乱地躺着无数碎裂的瓷片,还滚落了一地的果子点心。 见状,卢湛心内一颤,这是……出大事了? 毫无疑问,这些碎裂在地的杯盏瓷盘,这些散落一地的果子点心,上头还有明显的鞋底践踏痕迹呢,除了他母后外,再没旁人敢如此发怒,造孽一地。 可母后宴席上还开开心心的,怎的才散席,就这般大发雷霆? 难道他和林真真钻假山山洞的事,他母后晓得了? 不应该吧,就怕再像上回龙吟坊一样,险些被苏炎撞破,他这次可小心谨慎多了,派了好些暗卫在各个角落盯守着呢,一旦有人靠近,就假装上前寒暄,将对方弄走。 理应万无一失才对啊,母后能这般快知晓? 带着忐忑的心情,卢湛迈过门槛,但见正殿里空空荡荡,扫巡一圈,并未寻着朱皇后盛怒的身影。 常嬷嬷一直等着呢,终于见到了太子殿下,忙快步迎了上来,悄声道:“皇后娘娘在后殿呢,眼下气还未消,太子殿下当心点。” 卢湛先点头,然后连忙询问:“常嬷嬷可知到底为了何事?” 常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道:“还不是为了太子爷和灼灼姑娘的事。” 卢湛听到灼灼的名字,立马有点明白了,定然是今日庆功宴上他没去哄林灼灼,冷待了林灼灼,母后察觉了,又心里头不高兴了。 回忆起席面上,好几次撞见母后打量自己,卢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屑道:“母后就会瞎操心。” 天天想着巴结林灼灼一家子,有什么用呢? 这次东南沿海抗击倭寇,林灼灼的父亲林镇山倒是一直在呢,又辅佐了他什么? 他还不是照样给倭寇捉了去?名誉扫地不说,还险些丢了储君之位! 落难这几个月,也不见林镇山和萧盈盈为他奔走求情,林镇山反倒是与四皇子打成了一片,这样的岳家,他卢湛稀罕个屁! 有那闲工夫去哄他们的女儿林灼灼,不如多点心思好好琢磨怎么讨好父皇,来得更实际点。 可不是么,这回若不是父皇待他好,疼着他,保着他,力挺他,他这个太子之位早就被撸了! 思及此,卢湛听说母后盛怒,他非但不害怕,反倒理直气壮起来。 常嬷嬷哪里晓得太子的心思,只捡重要的说,简单交代一番皇后娘娘为何生了大气:: “太子爷,您不知道,方才皇后娘娘派人去请灼灼姑娘一家子过来,想叙叙旧,太子爷猜怎么的?人家一家子硬说身子不舒服,上了马车就出宫,压根就没来凤仪宫坐坐呀。您说皇后娘娘气不气?” “竟有这样的事?”卢湛惊了,“林镇山一家子也太拿大了,当他们自己是什么?都越过一国之母去了?” 简直过分! “过分不过分的,不重要了,如今主要是……皇后娘娘怕灼灼姑娘闹退亲,这才急得一时失了控,砸了一地的碎片。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太子爷进去后,好好跟皇后娘娘商量商量,看后续该怎么办。” 常嬷嬷说完这些,已经领着太子进入了后殿,便自行退下了。 “母后,您快别急了,怕什么退亲?”卢湛一入后殿,冲着朱皇后背影,就囔囔上了。 彼时,朱皇后正立在敞开的窗户前,对着肆掠的冷风直吹,心头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哪曾想,蠢太子一入门,就说了这样的话,气得朱皇后掉头就骂: “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岳家有多重要,你不懂吗?” 卢湛连声道:“母后息怒,息怒,您听儿臣好好给你说,您就懂了。” 一边说,卢湛一边微微瘸着腿来到了朱皇后面前,窗外冷风灌得卢湛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忙替母后先将窗户阖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将自己那套理论说了出来。 什么林镇山和萧盈盈压根就靠不住,这次落难事件已经充分证明了,丁点都靠不住,甭对这样的岳家有幻想了。 又说什么,与其腆着脸去巴结这样的岳家,不如好好儿琢磨怎样更讨父皇的心。 朱皇后听了这样的言论,明显一怔,听上去似有三分道理的。 萧盈盈一家子在这次俘虏事件里,确实丁点力气都没出,有袖手旁观之意。 但顿了两顿,朱皇后又琢磨过味来,立马打断太子的歪理论: “他们一家子会这么个表现,还不都是你冷待他们的姑娘!但凡你多关心点灼灼,待灼灼再好些,让灼灼对你的热情一直都在,林镇山和萧盈盈会是如今这个态度吗?眼睁睁看着你落难,也不帮衬一把?” “本宫就不信这个邪!” 朱皇后一说,又气上了! 偏生卢湛内心是真对林灼灼死心了,油盐不进。 去年,得知林灼灼算计他的真真与苏炎定了亲,读信的那一刻,卢湛就恨死林灼灼了。若非还顶着未婚妻的名分,若非她爹娘确实不大好惹,卢湛都想一把活活掐死了林灼灼。 因着怨恨,卢湛自那日起,就再没搭理过林灼灼,在东南的那十个月,一封情书都未给林灼灼寄过。回了京,也一眼都懒得瞧林灼灼。 在这样的情绪下,才有了今日庆功宴上,卢湛冷待林灼灼的事,连在母后跟前作戏都懒得作了。 就是眼下,被母后反复劝说,卢湛照样油盐不进,张口闭口就是:“这样的岳家要了也无用,本太子没那闲工夫,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朱皇后简直快气结: “卢湛,你怎么就这么脑子不开窍呢?” “甭管林镇山、萧盈盈他们眼下什么态度,一旦林灼灼嫁进门了,给你生了娃了,萧盈盈夫妻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你这么一个女婿,还能不可劲儿帮衬你?你出了事,还能再袖手旁观?” “说到底,是你如今待他们女儿太过冷淡,他们才故意给你下马威,见死不救啊!” “只要你及时改善,再早日娶了灼灼,让灼灼早早怀上孩子,她爹娘就算只为了灼灼着想,也会一心一意来辅佐你呀。” 听到这里,卢湛微微怔住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太子啊,听母后的,别再耍倔脾气了。母后也不知你和灼灼之间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感情淡了。但母后相信,只要你乐意,重新勾回灼灼的心,不是什么难事。听母后的,明日就去一趟林国公府,好好哄一哄灼灼。小姑娘嘛,甜言蜜语一哄,好得快。” 卢湛心头叹口气,知道母后这是要一直巴着林灼灼一家子不放了。 算了,反正他最初追求林灼灼,也不是出自什么真心,只是迎娶林真真路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换个棋子,就这样接着下吧。 思及此,卢剑点了点头:“好,母后,就依了您,明儿个儿臣去林国公府走一趟。” 朱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了笑容:“好好好,你想通了就好。天色不早了,快回东宫去好好给灼灼挑选个礼物。不要忘了,也给你准岳父岳母送一份新年贺礼。” “晓得了。”卢湛点点头,似乎方才争执得太过,有些累了,终于迎来了解放,丁点都不愿再逗留母后宫中,胡乱应下,就行了个告退礼,走了。 ~ 凝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朱皇后心头悬着的石头,却依旧没有放下,依旧忐忑难安。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是已经应下了么,会追回灼灼姑娘的心,怎的您还一脸惆怅呢?”常嬷嬷送走太子后,回到后殿,忍不住问道。 “唉,”朱皇后叹口气,疲惫地靠在美人榻上,示意常嬷嬷给她揉揉肩。闭目养神好一会,朱皇后才又道:“姑娘的心,一旦不在了,哪里那么容易追得回呢。” 朱皇后眼前浮现林灼灼眺望四皇子的眼神,那么亮晶晶的,再回想林灼灼一眼都不瞅她的太子,两下一对比,朱皇后怎么可能不焦虑。 先头对太子说的那些话,什么小姑娘最好哄了,甜言蜜语一上,就好了,不过是骗太子的鬼话。目的,不过是哄得太子去林国公府献殷勤,拿出点好态度给林镇山和萧盈盈瞧而已。 而且,太子那敷衍的态度,朱皇后也瞧出来了,太子再不会像最初追求林灼灼时,那般火热了。 换言之,两个未婚小儿女,感情确实淡了,而且也回不去了。 “那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办?”常嬷嬷脑子一转,倒是先有了主意,“皇后娘娘,其实……爱不爱的,并不重要,娘娘不就是担忧他们家闹退亲吗?咱们何不来一招‘生米煮成熟饭’,让林灼灼先失了身……亲事不就稳了么?” 先失.身? 朱皇后原本闭着的眼,立马睁开来,沉吟过后,一把坐起身来:“好主意啊!” 一旦林灼灼与太子有了夫妻之实,成了太子名副其实的女人了,那还怎么退亲? 退了亲,一只破鞋可是寻不到好婆家了,这样的道理谁都懂。 届时,甭管林灼灼乐不乐意嫁,心里头还爱不爱太子,都只能遵循婚约,认命,坐上花轿嫁给她的太子了。 如此,亲事确实是稳当了! 牢不可破! 这个夺人清白的主意虽然损了点,但确实效果不错! 朱皇后坐在美人榻上,面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整个人松快极了。抬眸笑望常嬷嬷: “行,就按你的法子办,事情宜早不宜迟,咱们动作快些,就安排在下次他们一家子入宫赴宴时,正月十五,上元节那夜吧。” 免得夜长梦多。 早早办了林灼灼,早日安心。 “好的,今日是大年初四,距离正月十五也就十日了,奴婢赶紧将需要的场所和药物全都备齐了。” 常嬷嬷说到药物时,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灼灼那个死丫头,最近几次见面都拽得很,半点不像别家贵女那般逢迎、讨好她。选药时,她常嬷嬷可得好好儿挑个最烈的,保证那个死丫头,在太子身下露出最放.荡的一面,令太子美美地尝过滋味后,提起裤子来还要嫌弃林灼灼不要脸。 呵,本就没了感情,再被太子嫌弃放荡、不要脸,她常嬷嬷倒要瞧瞧,大婚后林灼灼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爹娘再撑腰又如何,还能管到小夫妻每日里的相处上去? 成了亲的都知道,娘家后台再硬,也插手不了女婿的床事上去。 抱着好好整治一番林灼灼的心,当夜,常嬷嬷挑选动情药时,当真选了那最烈的“仙死醉”。 所谓“仙死醉”,形容的就是小姑娘一旦中了药后,很快就一副“得不到男人,就燥得要死”的模样,一旦“与男人融合到一体”了,又立马一副欲.仙.欲.死的放荡样。 第63章 第63章 话说,林灼灼一家三口佯装病了,坐上马车后,马车火速“哒哒哒”地跑了起来,直直奔向皇宫出口。 “爹娘,你们俩不够意思啊,方才又抛弃我一个人在马车下头,你俩自个早早地钻了马车厢。” 林灼灼落座后,一直嘟着小嘴不开心,眼见马车跑起来了,已经驶离人群聚集地,立马嘟着小嘴,朝爹娘嘟哝上了。 萧盈盈:…… 林镇山:…… 这孩子咋回事啊,他俩夫妻多疼爱这个宝贝疙瘩啊,她还觉得自个被抛弃了? 夫妻俩彼此对视,谁都没整明白,宝贝女儿这是打哪来的念头哟? 可女儿那嘟起的小嘴,眼底的委屈,都明晃晃表达了,她就是有被抛弃的感觉,真真的。 “灼灼呀,不是这样的。” 萧盈盈努力去明白女儿的内心感受,可被抛弃这种感受,萧盈盈实在明白不来,最后索性离了主位,不再挨着丈夫坐了,来到女儿的侧位坐下,握着女儿小手道: “灼灼啊,不是你扯了我后腰上的衣裳,说你不愿去皇后宫里小坐吗?然后爹娘就演了一出戏,赶紧上马车跑了呀。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会觉得受了抛弃呢?” 林灼灼继续低头,嘟着嘴,只一副委屈的模样,不说话。 林镇山见娇妻哄不好女儿,便亲自下场。一把拉开娇妻,推回主位上去,他自个一屁股落坐在女儿身旁,摸着女儿脑顶,柔声哄道: “灼灼呀,你是爹娘的心肝啊,爹爹就是抛弃了谁,都不会抛弃你呀!快别犯傻了!乖!” 说是柔声哄,实际上,嗓门大得很,很是有一股子霸气。 尤其说到“快别犯傻了,乖!”直接一把楼了女儿脑袋,按进自己胸膛里。 然后…… 就见林灼灼笑了,不过她可不是正大光明的笑,而是躲在爹爹怀里偷偷乐上了。 双臂紧紧揽住爹爹腰身,小脸蛋朝外,露出一双皎洁的眼睛来。 边眯眼瞅着主位上孤零零坐着的娘亲,边乐呵地直笑。 再后来,马车驶出宫门后,林灼灼索性将脸蛋露得更出来些,只见她小嘴翘得那个开心哟,两只小梨涡还爬上了脸颊,眸子里更是闪烁着狡诈的光。 萧盈盈:…… 孤零零坐在主位上的萧盈盈,瞅着扑在丈夫怀里撒娇的女儿,一瞅女儿这小模样就不大对劲。 透着股儿蔫坏劲。 “你傻乐什么呢?”又驶出一段路,萧盈盈忍不住问出了口。 林灼灼见娘亲终于瞧出不对劲了,趴在爹爹怀里,洋洋得意地笑:“不告诉你,你猜。” 萧盈盈:…… 老娘我猜得着,还用问你? 但萧盈盈果然不愧是林灼灼的娘,所谓知女莫若母,很快,萧盈盈猜到了点什么,一脸无语道: “死丫头,你不会是故意嘟嘴耍赖,惹得你爹爹坐去你身边哄你。然后你就趁机一路霸占着你爹爹,让娘亲我孤零零地坐一边……体验一把被抛弃的滋味?” “哈哈哈,娘,你咋这么聪明呢!”林灼灼翘嘴笑。 萧盈盈:…… 无语了,女儿这脑子整日里都在琢磨点啥呢。 不过无语的只是萧盈盈,林镇山听了后,却是“哈哈哈”乐呵上了,一把抱住女儿的小脸蛋,“吧唧”一下就亲了额头一下,大笑道: “真不愧是我的小情人啊,都晓得跟你娘吃醋了。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好好将爹爹抢走,让你娘亲一个人寂寞去。” 说罢,林镇山朝萧盈盈丢去一个“让你不好好抢我”的眼神。 萧盈盈:…… 她还要怎么抢他? 真心败给这个死男人了,每回遇到女儿抢他,他就第一个乐呵得什么似的。 还总要回头瞅她一眼,得瑟地炫耀一下。 最后,也不知萧盈盈又想到了什么,翻了个白眼,随即偏过头去,不仅男人不理了,连女儿都不理了。 林灼灼:…… 笑了半日的林灼灼,顿时敛了笑,忙从爹爹怀里挣脱出来,一溜烟跑去娘亲旁边坐着,一把抱住娘亲胳膊道: “娘,娘,别生气了,女儿没跟你抢爹爹,就是故意逗你们玩来着。” 虽说每回都被爹娘抛下,她有时确实会有点被抛弃的小可怜之感,但是,爹娘感情好,爹娘恩爱,她心里比自己获得爱情,还要甜。 真的。 重生归来,好好守护爹娘,让他们相守一世恩爱到白头,可是她的重大使命之一呀! 又哪里真的会去跟娘亲吃什么醋,抢什么爹爹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玩闹,大年初四给爹娘寻个乐子玩呢。 “娘,娘,真的只是玩闹,你别不开心啦。”林灼灼用额头蹭着娘亲面颊,一个劲撒娇道。 见蹭一次不管用,又多蹭了几次。 然后,就见绷着脸的萧盈盈“噗嗤”一下笑开了。 “娘,你笑了,就是不生我气了,是不是?”林灼灼仰起脸笑道。 “死丫头,要想娘不生气啊,你就再多向娘撒几个娇啊。”萧盈盈说罢,指着自己面颊,示意女儿再多蹭几下,方才蹭得痒痒的,舒服极了。 林灼灼:…… 懂了,这回懂了,她是反中了娘亲的计了。 她可没忘记,娘亲最爱看她撒娇了。大年初二那天早上,出门去迎接爹爹凯旋时,娘亲也故意生气,抱怨什么“害得我早餐也吃不饱”,实则就是故意抱怨,好骗得她多撒几个娇呢。 “来来来,女儿,别蹭你娘亲啊,爹爹面颊上,也来蹭几个。”林镇山不甘被抛弃,也凑上脸来让女儿蹭。 林灼灼:…… 她爹娘,都很调皮啊。 ~ 一家三口在马车上闹腾了一路,倒是很符合大年初四的过年气氛,热热闹闹的,开心极了。 带着这份开心和愉悦,这夜林灼灼睡得特别香甜。梦里还梦到了卢剑,梦见他套上亲王朝服后,整个人一下子就变了画风。 若说四表哥以前走的是潇洒、风流路线,那么穿上亲王朝服后,就陡地成熟、稳重了,高高立在通向金銮殿的石阶上,回眸一望,有了王者风范。 好有男子魅力! 做着这样美美的梦,林灼灼一整夜都睡得舒坦极了,再后来,也不知梦里与睿亲王卢剑有了怎样的互动,就见粉红纱帐下的林灼灼,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出声。 有时,还会轻声梦呓一句:“你走开啦,四表哥你好坏啊。” 随后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到了次日清晨,林灼灼被涌进来的晨光唤醒时,林灼灼莫名个觉得自个有些嘴疼。 “姑娘,您脸怎么了?”碧岚进来伺候姑娘起床时,见姑娘时不时摸两下腮帮子,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就跟笑得时间太长,笑得腮帮子酸疼似的。”林灼灼揉一揉腮帮子,一脸的莫名奇妙。 听到这话,碧岚似乎想起了点什么,昨夜轮到她当值守夜,睡在外间,夜里起来小解时,好似确实听到姑娘在房里“咯咯咯”笑过来着。 “姑娘,大概是您昨儿夜里做了美梦,梦里头有好多好玩的事儿,导致您睡梦中笑得过多,就腮帮子酸疼了。”碧岚笑着解惑道。 林灼灼:…… 还能这样吗? 可是她昨儿夜里梦见什么了呢,那么好玩? 林灼灼摇摇脑袋,好像只零星记得四表哥在梦里出现过,旁的具体情节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四表哥是个风趣逗乐的,有他在,她频频笑场也算正常。 思及此,林灼灼再摸向自己笑酸了的腮帮子时,蓦地也不觉得难受了,变成了一种有意思的回味似的。 “嗯,今儿个早起,心情好!”最后,所有的好心情都化成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林灼灼下床,美美地坐到梳妆镜前,开始给自己一天的好心情上妆啦。 可林灼灼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她就无比后悔将自个打扮得太美了。 “早知道他要来,本姑娘就不妆扮了,素面朝天,怎么丑怎么来。”听小丫鬟来报,道是太子殿下来府上邀约她出去玩时,林灼灼直接翻了个白眼。 碧岚:…… 姑娘耶,好好瞅瞅您这盛世美貌,就是素面朝天,也照样将枝头开得正盛的红梅比下去,怎么丑得起来啊? 除非,故意涂画上几个乌龟王八蛋,看看能不能变丑点。 林灼灼:…… 呃,故意抹上墨汁,变丑的法子还是算了吧。 于是乎,最后,林灼灼还是一身樱粉色袄裙,美美地去了爹娘院里见了太子殿下。 正要踏入院门时,原本放晴的天空,陡地降起了雪,仰头一望,天空里无数的黑点急速飘落,冰凉地落在她脸颊上、额头上、下巴上。 “唉,讨厌鬼一来,苍天大老爷都开心不起来了,冷冷地甩下一大片雪花。” 林灼灼说完,故意做出一副冻死了的样子,脖子一缩,表示超级不欢迎太子殿下来自己家,心头说不出的厌恶。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见院里传出一声高昂的调侃:“死丫头,你说谁是讨厌鬼呢?” 林灼灼:…… 这声音,听上去怎的那般熟呢? 而且很显然,不是出自太子那张臭嘴。 林灼灼刚循声望去,就见院门口高高荡起一道白色袍摆,定睛望去,竟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斜斜倚靠在门框上,正朝她翻白眼呢。 “四表哥?”林灼灼先才还一脸厌恶的表情呢,立马变了张脸似的,笑盈盈地小跑了上去。 此时此刻,林灼灼莫名的又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早上好好儿妆扮过,眼下美得像个小仙女呢。 第64章 第64章 原以为来的是讨厌鬼太子卢湛呢,没成想,乍然现身的,居然是昨儿刚被册封为睿亲王的四皇子,林灼灼是说不出的欣喜。 “四表哥!”林灼灼提裙小跑上去,隔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喊得格外甜。 “死丫头,方才不是还唤我讨厌鬼的么?到了面前,就改口四表哥了?”睿亲王卢剑双手抱胸,斜倚在院门门框上,斜睨小跑而来的林灼灼。 林灼灼:…… 呃,完了,都怪丫鬟传错了话,乱说什么太子殿下来了,害得她一时情绪上来,嘟囔了一句“讨厌鬼”。 咋办,好不容易与四表哥之间关系缓和了,可别被她一句“讨厌鬼”,又整回去了。 想到这时,林灼灼已经跑到了睿亲王卢剑跟前站定,忙仰起小脸蛋,急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啦,四表哥,都怪丫鬟传错了话,我还以为来的真是太子殿下呢。” 言下之意,讨厌鬼唤的是太子,不是你啦。 “哦?”卢剑似乎觉得来了兴味,微微俯下头,审视林灼灼双眸道,“当真如此?” “骗你是小狗!”林灼灼始终仰着小脸,信誓旦旦道。 然后,就见卢剑头偏到一边去,抿着唇,一通憋笑。 林灼灼:…… 脑子有点懵,有什么好笑的? 细瞅卢剑的笑,怎么看上去还有点……蔫吧坏的错觉? 林灼灼正懵着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太子殿下,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外头雪大,快进屋暖暖吧”。 林灼灼先是一怔,随后快走几步绕过睿亲王卢剑,就见月洞门里不远的地方,正站立着身穿明黄色斗篷的太子殿下卢湛。 林灼灼:…… 这才反应过来,自个被四表哥给坑了。 下意识地朝四表哥反头望去,却见四表哥已然憋不住笑,“噗嗤”“噗嗤”笑出了声。 “四表哥,你怎么这么坏呢?”林灼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卢剑却还在笑:“死丫头,关本王什么事,讨厌鬼是你说的,又不是本王骗你说的。” 林灼灼:…… 两人站在月洞门边斗嘴时,一旁没人搭理的太子卢湛越发觉得面上尴尬得要死。 可不是尴尬么? 卢湛在堂屋里与林镇山和萧盈盈没什么话题可聊,嫌闷得无聊,好不容易借着外头飘雪了,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赏雪,却不想,雪还没开始赏呢,就听到未婚妻林灼灼唤什么“讨厌鬼”。 原本吧,有睿亲王卢剑倚在月洞门上,林灼灼嘴里的“讨厌鬼”自然指的是卢剑,太子卢湛毫不放在心上。 哪成想,下一刻,就被林灼灼狠狠打脸了。 只听林灼灼声音发嗲地向卢剑一通解释,什么“讨厌鬼唤的是太子,不是四表哥你”。 那一刻啊,卢湛面子立马就挂不住了。 这便算了,再下一刻,更打脸的来了。 林灼灼快走几步拐过月洞门,都瞧到他卢湛就伫立在月洞门不远处,什么都听到了。按照正常的路数,林灼灼该慌乱无措地朝他道歉了吧? 结果呢? 好家伙,林灼灼当他卢湛是死人似的,话都没一句,她反倒先扭头跟睿亲王斗嘴去了! 娘的! 一向好脾气的卢湛,真心憋不住这火了,口头不敢骂,内心狠狠飙了一句“娘的!真心她娘的!” 可卢湛怎么都没想到,他内心都狂骂成这样了,换句话说,已经过去好一小会了,林灼灼该看到他面色有异,该滚回来做小伏低给他道歉了吧? 不料…… 林灼灼小姑娘就满腔心思耗死在睿亲王卢剑那了,两人斗嘴个没完没了,完全将太子卢湛当个死人,当个摆设,压根不搭理呢。 气得太子卢湛头顶要冒烟! 像他这般没存在感的未婚夫,大概也是史无前例,开天辟地头一份了! 正在这时,卢剑瞥了眼太子卢湛,然后朝林灼灼道:“死丫头,瞧太子殿下面色都气成猪肝红了,你也别跟本王这斗嘴了,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安抚一下太子那颗受伤的小心脏吧。” 太子卢湛:…… 娘的,就算老子需要安抚,也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提醒吧? 被外人提醒后,林灼灼才来安抚他,他面上的难堪岂非又加了一成? 感觉受了巨大侮辱! 却不想,正在卢湛内心戏狂飙时,却见卢剑身边的林灼灼,慢悠悠偏过头来,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眼太子后,朝卢剑瘪着小嘴道: “太子殿下是个大男人,干嘛要我一个小女子来安抚?皇舅舅说过,男儿当自强,凡事都得靠自己。莫名奇妙生气了,也得太子殿下自个好好儿调节呀。” 言下之意,依赖她一个小女子来调节,太子殿下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太子卢湛:…… 内心那个憋火啊! 偏生没话反驳! 再不想逗留了,多逗留一刻,卢湛都感觉自个能被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给活活气死! 于是,卢湛再不瞧林灼灼和卢剑一眼,背过身去,掉头就走,大步疾行,再不想搭理身后两个嘴贱之人。 却不料,卢湛刚大步疾行,就听身后的林灼灼扬声叫唤上了: “太子殿下,你慢些走,你腿瘸着,还非要一阵快走,瞅上去可像一摇一摆的鸭子了!” 卢湛:…… 当真是气得没脏话可飙了。 忍了又忍,到底没回头,不过脚下步子确实慢了下来,不敢再快。 话说,林镇山和萧盈盈坐在堂屋里呢,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林镇山还好,萧盈盈已经笑出了眼泪,趴在桌案上一个劲轻唤:“我不行了,我快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笑得肚子快疼得不行了呗。 林镇山心疼坏了,忙一把搂了娇妻趴在自己大腿上,低声道: “你也是的,笑这么猛做什么,整得自己肚子疼了吧?” 林镇山边说,边探手过去给娇妻轻轻揉肚子。 萧盈盈还在笑,笑得肚子疼能怪她么,实在是外头的太子太蠢了,遇上卢剑就被整得毫无反击之力。 萧盈盈敢打包票,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卢剑故意的。 不愧是睿亲王啊,睿智非凡,当得起一个“睿”字。 ~ 眼瞅着太子卢湛被气跑了,微微瘸着腿走远了,林灼灼心头乐不可支,一张小脸更是笑得比枝头红梅还绚烂。 原来,方才猛地撞见太子身影那一刻,林灼灼确实是内心一个尴尬。 你想啊,背后说人“讨厌鬼”,结果一转头,讨厌鬼就在不远处听着呢,你说尴尬不尴尬? 不过那一丁点的尴尬过后啊,林灼灼立马回过神来,速度做出了反应——一味地与卢剑斗嘴互动,理都不理太子,让太子一个人被排斥在那,尴尬尽数往太子脸皮上堆。 最后,效果很不错,果然气得狗太子面色涨成了猪肝红! “不错,不错。”林灼灼表扬自己似的,两只小巴掌拍着自己小脸蛋道。 小声嘀咕完,还不忘看向卢剑,丢了个“谢你配合”的眼神。 卢剑见了,弯唇一笑。 “四表哥,你怎的今日也来了?”彻底瞅不见太子身影后,林灼灼忍不住靠近卢剑一步,笑着问。 太子卢湛会来,林灼灼并不奇怪,昨儿黄昏,他们一家三口才“称病”拒了朱皇后的邀请,朱皇后又不是蠢到没点脑子的人,岂能瞅不出他们一家子的冷淡? 为了巩固姻亲关系,朱皇后心头再气,也得忍气吞声讨好他们一家子,立马督促太子前来走动走动,实属正常。 但是四皇子卢剑,好端端的,怎么也来了? “还你东西啊。”卢剑看向林灼灼,笑道。 “还我东西?”林灼灼一愣,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有什么东西搁在卢剑那,没拿回来。 “呵,你就是这么对待我送的礼物?昨儿落在宫里了,都不知道?”卢剑敛了笑,凝视林灼灼面庞。 林灼灼:…… 被卢剑这么一瞅,蓦地心头一虚。 糟了,她好像又招惹到四表哥了,可她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昨儿她带了他送的东西进宫?还落在宫里了? 没有吧。 见林灼灼完全没印象,丁点都想不起来,一副茫然的表情,卢剑心头一噎:“真是个死丫头。” 说罢,卢剑往广袖里一掏,很快摸出一根红珊瑚簪子来。 卢剑修长手指捏着它,直晃到林灼灼眼前:“死丫头,还认得它不?” 卢剑捏着红珊瑚簪子,左右来回晃,上头垂落的红珊瑚在空中荡出弧线。 盯着晃个不停的簪子,林灼灼越发心虚了:“认,认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她哪能不认得,自打重生回来,已经戴过好几次了。眼下想起来了,昨儿确实是戴着它进宫的,可刚一下马车,就被爹爹鲁莽地拽出了马车厢,她一个身子不稳,栽倒在爹爹身上。 可能就是那会子,头上发簪撞掉了。 后来返回马车厢里重新梳头,娘亲手巧,少了一根发簪也将发髻梳得美美的……林灼灼也就没察觉发簪少了一根。 说到底,确实是她的疏忽,林灼灼有些愧对似的,心虚地垂了脑袋。 “得了,你好好儿向我道个歉,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卢剑依旧晃着手里的红珊瑚发簪。 大约是觉得小姑娘垂着脑袋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卢剑索性又靠回院墙上,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林灼灼倒是没觉得自个被欺负了,听得这般一说,立马双眸一亮,很快仰起小脸蛋,低声道歉道: “对不住啦,四表哥,以后你送的礼物,我都会看得牢牢的,再也不会弄丢了。” 得了这样的保证,又见了小姑娘那一脸诚恳的神情,卢剑这才重新笑了。 然后,卢剑点点头道:“嗯,这就乖了。” 林灼灼在表扬声里,小心翼翼接过红珊瑚簪子,鬼使神差的,竟掏出自己的帕子来包好它,然后再放进怀里好好收着。 刚搁进怀里收好,手还没拿出来呢,林灼灼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她什么时候这般宝贝过一件东西了? 居然掏出帕子来包上?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她曾经做过似的,异常熟悉。 这个念头刚完,脑海里蓦地浮现去年宝华寺后山里的事。她从卢剑马背跌落,受了伤,遇到过一个小村姑。那会子小村姑就是这样,用帕子包好东西,再小心翼翼放进怀里的。 浮现这个画面后,林灼灼心头一噎,为何自己会不由自主学起小村姑这个动作呢?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林灼灼忽地想起另一件要命的事—— 当时,她很感激小村姑帮了自己,作为答谢,便随手摘下耳垂上的一对红珊瑚耳坠,送给了小村姑。 要命了,四表哥送她的贵重礼物,她随手就……转送给了别人! 思及此,林灼灼又是一阵心虚。 大约是心里头太虚了,林灼灼将红珊瑚发簪放进怀里后,再不敢跟卢剑继续红珊瑚头面的话题了。甚至心虚到,有些不敢单独与卢剑待在一块,就怕睿智聪明的卢剑猜出来,那对红珊瑚耳坠送人了。 揣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林灼灼朝堂屋那边迈上几步道: “四表哥,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了,咱们也进屋吧。” 说罢,一副冻得瑟缩的样子,搓了搓小手。 卢剑遥望一下堂屋里的太子,打心底里不乐意林灼灼进去,但瞧她冷的这个样子,手指头似乎有些冻红了,也不忍心继续将她拘在院子里,只得点头道:“好。” 得了这话,林灼灼再不耽搁,小手缩到斗篷里。等卢剑大步上前到她身边后,两人并肩朝堂屋行去。 第65章 第65章 话说,堂屋里萧盈盈正笑得肚子疼呢,猛不丁听得外头太子卢湛要进来了,萧盈盈拼命想憋住不再笑了,可就是忍不住。 “快别笑了,太子再蠢,也是能瞧出你嘲笑的是他。” 林镇山握住娇妻双肩,一把将趴伏在自己大腿上的娇妻抬起身子,扶正了,让她在椅子里坐直。 “好。”萧盈盈嘴上答应了,可实在太好笑了,依旧没能将笑给憋回去。 最后…… 实在没法子,抢在太子卢湛一瘸一拐跨进堂屋门槛前,萧盈盈打开林镇山握住自己肩头的大手,起身,一溜烟躲进东边的内室去了。 去内室继续笑一会。 林镇山:…… 好吧,招待蠢太子的活,只能他一个人扛。 说真心话,自打晓得蠢太子负了他女儿,背地里与林真真搞到了一块,林镇山就不仅是不待见太子了,压根是瞥一眼太子,就到了恨不得一拳揍扁、揍残的地步。 如今,让他来招待太子,当真是为难了他。 但再为难,也还没迎来可以当面撕破脸的契机,林镇山只得猛灌一口凉茶,先压压心头的火,然后才起身朝太子卢湛迎去: “太子殿下出去的真不是时候,一出去,就遇上了大雪骤降,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屋里取取暖。” 太子卢湛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琢磨林镇山话里的意思。 琢磨来琢磨去,怎的感觉林镇山是在讥讽他,讥讽他方才就不该出去,一出去就被林灼灼和卢剑一唱一和给气得头顶冒烟。 对他来说,林灼灼和卢剑就是那“大雪骤降”啊,遇上他们,确实还不如待在屋里取取暖呢。 实话也是大实话,可这等大实话,被名义上的准岳父一口道破,卢湛只觉面上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难堪。 “嗯,还是屋里暖和。”再难堪,林镇山都是长辈,在长辈跟前,卢湛还得耐着性子给予回应。 心头却是新一轮憋火上了。 正在这时,卢剑和林灼灼也并肩回来了。 卢剑显然听到了两人屋里的对话,还没进屋呢,就在走廊里扬起声音道: “可不是,外头风雪又下大了,还是屋里暖和。太子殿下,今儿个你也别再带灼灼表妹出府去瞎逛了,就在屋里说说话得了。免得冻坏了她。” 先头林灼灼还未到时,太子殿下给林镇山和萧盈盈的说辞,便是大年初四街上热闹,年味浓,今儿他恰好有空,便想带灼灼出去逛逛,凑凑民间百姓过年的热闹。 林灼灼:…… 听了这话,心头立马了然,先头丫鬟传说时,说什么太子要带她出府去逛,居然是真的。 林灼灼立马瘪嘴嫌弃道:“啊,这个鬼天气还出府去逛?可是别了,我怕冻。瞧,方才我就在院子里站了会,手指头就冻得通红了。” 说罢,林灼灼探出十根手指来,一根根都泛着微红呢。 林灼灼自己瞅了瞅,越发小嘴瘪着,嫌弃死了狗太子要带她出门的馊主意。 太子卢湛:…… 先是闻得卢剑呛声,再一扭头,扫到林灼灼那满脸的嫌弃劲,卢湛心头再次窜起火来。 今日真是事事不对,但凡他说一句话,就要被一群人围攻、抨击。 当真是与林灼灼一家子不对盘! 娘的,你当他乐意登门带林灼灼出去逛什么街,凑什么热闹?还不是被母后给逼的。 依着他的性子,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再看林灼灼一眼。 偏生,这是在林国公府二房,不是在他的东宫,卢湛没法子有气就撒,最后,还只能忍气吞声陪着笑脸道: “好,灼灼怕冷,那就不出去了。是孤思虑不周。” 堂堂一国太子,他都说出“是孤思虑不周”的话,很有一股子低头赔礼道歉的意味了。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想起母后的宁宁叮嘱,才勉强逼着自己做到的。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 “可不是,你也思虑太不周了,连我怕冷都不知道!”林灼灼一撅嘴,幽怨似的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卢湛:…… 娘的,真是越给脸,越蹬鼻子上脸啊! 岂料,他内心话还没骂完呢,林灼灼已经一骨碌跑到林镇山身边,挽住林镇山手臂道: “爹爹,您瞧太子这未婚夫当的,连我冬日怕冷都不知道,也太不关心我了!这样的未婚夫,要来何用?” 太子卢湛:…… 不带这样的吧,大过年的,还公然当着长辈的面,数落他不关心她? 正在这时,萧盈盈躲在里间笑够了,闻得女儿抱怨的话,立马走了出来应援道: “太子殿下,有些话我本来也不想说的,大过年的,但是吧,那些话憋在心里委实不大舒服,我也就直说了。昨儿庆功宴上,你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也没来咱们一家子跟前露个脸,有像你这样当人未婚夫的吗?” “昨儿本郡主可是很不高兴,这才被气得肠子疼了!连你母后的邀请,都没体力去了。” 林灼灼听了这话,险些笑喷了。 娘亲绝了啊,连昨儿不给朱皇后面子的事,都一下子找到了背黑锅的。这下,正月十五再进宫,面对朱皇后时,都完全不需要另给解释了。 林灼灼是心头一直喊着“娘亲绝了”,太子卢湛却是面皮再也绷不住了,只觉自个今日就跟个孙子似的,被这一家子轮流训。 偏生,昨儿个他不搭理林灼灼是事实,没到萧盈盈、林镇山跟前来问好,也是事实。作为“准女婿”,怎么看怎么是他的错,辩解不得。 于是乎,太子卢湛只得再次做小服低,朝林镇山和萧盈盈微微垂了头道:“昨儿,孤心情不佳,才无心搭理任何事。” 换言之,不是故意不搭理林灼灼一家子,而是他卢湛心情太糟糕,人世间万事万物都无心去理会。 “哦,原来是这样啊。娘,我懂了,您也别再责备太子殿下了,他昨儿个因为被抓当了俘虏,还被倭寇整瘸了腿。” “赴个宴吧,还是给四表哥他们这群胜利之师,专程摆设的庆功宴。所有去了东南沿海的人里头,唯独太子殿下是另类,他自然心情特别糟糕。” “娘,咱们要理解他,理解。” 林灼灼看似劝慰娘亲消消气的话,实则又狠又辣地扇了太子卢湛好几个耳光啊。 那是“啪啪啪”地连响好多声。 久久不绝那种! 绝对将太子卢湛的脸皮都给刮下来,火辣辣生疼啊。 这一轮言语炮弹,轰炸得太子卢湛蹭的一下,面色不再是涨得猪肝红,而是铁青起来。 若是可以,太子卢湛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了林灼灼,掐死这个当着他的面,狠狠揭开他伤疤,还无情地践踏他自尊,贬损他人格的贱丫头。 很显然,眼下在林国公府,不是在他的东宫,他没法子对林灼灼动手,只能双手藏在斗篷里,狠狠掐住自己手心,以泄心头之恨。 掐完后,太子卢湛再没心情逗留,绷着脸朝萧盈盈、林镇山道: “表姑母、表姑父,孤突然身子有些不适,今日怕是没法子再陪灼灼了,改日孤再来。” 这便是要告辞了。 萧盈盈正要说话时,林镇山开口了,沉着脸朝女儿训斥道: “灼灼,你怎么回事,爹爹不是教过你,打人不打脸。爹爹知道你昨儿个被太子冷落了,心情不大爽,但也不该直接揭了人家的短啊。” “你瞧吧,你这样一通大实话出来,气得太子殿下越发不想搭理你了,要掉头回宫了。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太子卢湛:…… 娘的,林镇山,你这是训斥你女儿?还是在指桑骂槐,趁机再揭短孤一次呢? 面色当真是越来越铁青了! 正在这时,林灼灼似乎被林镇山“教训”得要哭了,低着头行到太子卢湛跟前,边抹眼角,边尽量“诚恳”道歉: “太子殿下,对不起,我一时激愤,就忘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句俗语了,将你最近的丑事全给数落了个遍。当真是对不住了,下次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要说也只当着你一个人的面说,再也不当着一众人的面了。” 太子卢湛:…… 还有下次? 实在气得心肝肺疼,卢湛这回算是看清楚,看清楚这一家子人是何嘴脸了! 再也待不下去了,懒得回应林灼灼的话,只齿缝里丢出一句“告辞!”,太子卢湛就气哼哼地转身出了堂屋门。 却不想,因为心头太气,脚下就急了些,腿又微瘸,一个没留意就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狼狈地晃荡两下才重新站稳了。 盯着门槛,卢湛内心“呸”了一下,才重新甩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不可理喻的一家子! “娘,太子殿下腿瘸成这样,走路都走不稳,等会骑马不会摔下来吧?” 林灼灼还不打算放过太子,反正双方已经撕破脸皮了,那就将狠毒的气人话,一说到底。 萧盈盈大声道:“瘸成这样,应该不能再骑马了吧,估计是乘坐马车来的。” 还没走出院门的太子卢湛,听了这话,越发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然后那瘸着的腿,越发显得瘸了。 林镇山见了,立马大声道:“你们娘俩够了啊,别一个劲说人家瘸不瘸的,被倭寇活捉了去整成这样,他也不想的。好了,别说了,我出门去送送太子。” 说罢,林镇山大步出门,朝太子气哼哼离去的方向追去。 ~ 气走了太子,林灼灼回味一番方才太子的脸色,先是猪肝红,后是铁青,再后来呀整张脸皮都痉挛拧巴了。 “哈哈哈,娘,今儿个这顿仇报得爽极了!” 林灼灼双眼晶亮,一把挽住娘亲胳膊,笑得“哈哈哈”的。 “死丫头,这回你满意了?”萧盈盈手指刮着女儿鼻尖,眼角眉梢均是宠溺。 “满意,满意极了!”林灼灼脸蛋蹭着娘亲肩头道。 不过,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这顿狂怼只是在自个府里,外头的人都没瞧到呢,有点遗憾。 萧盈盈似乎瞧出女儿的小遗憾了,笑着宽慰道:“放心吧,很快,就有大热闹可瞧了,保管你满意。” 说着这话时,萧盈盈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似乎在讥讽某些自作聪明的人。 林灼灼见了,一愣,咋感觉才一个夜晚不见,娘亲似乎就比她多知道了某些事情似的。 思及此,林灼灼蓦地回味过来,确实不对劲呢。还没退亲呢,怎的爹娘今儿个已经配合她,将太子狂怼到这个地步了? 丝毫不留情面,简直每一句话都是将太子的脸皮撕下来,往地上狠狠丢去,再重重践踏一脚。 确实不大对劲呢。 “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林灼灼回过神来,小声问道。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林灼灼一怔,扭头一看,这才惊觉卢剑还没走,正坐在椅子里端茶喝着呢。林灼灼忙噎下心头疑惑,想等卢剑走了再问。 却不想,萧盈盈开口了,朝卢剑道:“睿王殿下,你提醒的事,我和镇山感激不尽。” 林灼灼:…… 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提醒的事? 莫非卢剑已经来了很久了吗?都私下跟爹娘攀谈过了? 卢剑慢悠悠搁下手里的茶盏,抬头瞅了一眼满脸懵的林灼灼,对上她懵懂似初生小鹿的美眸,似在感叹一番,如此呆萌的小姑娘,宫里那些妇人怎么下得去手。 那样阴.毒的手段。 也太辣手摧花了。 思及此,卢剑不禁腾起一丝后怕,若非他早早部署,在朱皇后身边安.插了线人,他的小姑娘是不是……就要被太子那头猪给糟蹋了。 一联想到小姑娘被太子困在身下、任意欺辱的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的画面,卢剑就抑制不住地想废了太子的子.孙.根根。 正因为还不能一脚踹了那条子.孙.根根,一腔怨愤很有些无处发泄,卢剑方才才会配合萧盈盈一家子,将太子脸皮撕下来猛踩。 别看已经一轮又一轮虐过了太子,似乎将太子虐得很惨了,实际上,这样的虐与朱皇后主仆要对付林灼灼的手段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姑娘家的清白多么重要,尤其林灼灼这样身份顶尖的姑娘,一向能傲视京城其余贵女的,一旦失了清白,不仅仅是身子受了创伤,最最受创将是心灵。 若林灼灼还爱着太子,那自然没话可说,反正是未婚夫妻,提前发生了关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隐瞒住,便没有问题。 可关键的是,林灼灼已经厌恶上了太子,正卯足了劲在闹退亲呢,这个节骨眼上,身子被太子要去了,怕是从此一蹶不振,寻死觅活的。 这一生,都将留有阴影,郁郁寡欢,再没了笑容。 日后,每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对林灼灼来说,都将是噩梦的一天。 别人在欢天喜地过大年,她却要一年又一年,搂住颤颤发抖的身子,缩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恐怕从此林灼灼都要拒绝与男人亲热了,一旦搂在一块开始褪去裙衫,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冒出被太子强上的画面,那份恐惧会毁了她一生的男女之欢。 当真是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思及此,阖上眼皮,缓了缓心神,卢剑才站起身来,将视线转向萧盈盈道: “灼灼是本王的小表妹,保护她,是应当的。既然姑母和姑父已然知晓了,那本王也不再逗留。正月十五宫宴再见。” 萧盈盈心中有事,也无心多留卢剑,便点点头道:“好,睿王好走,姑母就不送了。” 卢剑点点头,最后又望了一眼林灼灼,才朝门外迈去。 林灼灼正懵着呢,完全听不懂娘亲和卢剑在打什么哑谜,却忽地腰间被娘亲拧了一把,抬头对上娘亲双眸,只见娘亲朝她丢了个“去送送”的眼神。 林灼灼这才脑子一个清醒,赶忙提裙,小跑着追出门去。 “四表哥,你等等我。”前头的卢剑步伐太大,不过一小会就行出老远了,林灼灼追得气喘吁吁的。 听了这话,卢剑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望着笨拙小鸟似的,一颠一颠跑来的林灼灼,调侃笑道:“等你做什么?” 林灼灼:…… 还能做什么呀,送送你呗。 “你这不是要走了么,我代替爹娘送你出门呀。” 风雪有些大,强风一刮,太不好走了,逆风而行,更是有些跑不动。好在,林灼灼终于追上了,微微喘气道。 “哦,我要走了,你就跑出来送我。那方才太子走了,你怎的不去送送他呢?”卢剑隔着风雪,凝视鼻子微微冻红的林灼灼,故意这般问。 林灼灼听了,丝毫不带掩饰的,冲口而出:“那个混蛋有什么好送的,我才不要搭理他呢!” “你不搭理他,却搭理我,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里,比较重要?”卢剑试探着问道,然后凝视小姑娘眼眉,生怕错过一丝信息。 “当然啦!”林灼灼想也不想,仰起脸,飞快回道。 可这回答太快,完全不过脑子,显然不是卢剑想要的那种答案。 卢剑笑了笑,没再问下去,转身默默朝林国公府停放马车的仪门行去。 风雪里,卢剑忍不住寻思,是不是昨夜得到消息后,自己太受刺激了,才莫名的滋生出了强烈渴望来,甚至一冲动,就险些问出了口。 思及此,卢剑抿了抿唇,那微抿的唇仿佛在劝自己,再多忍耐一阵子,眼下她还是太子的未婚妻,那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最好不要开口。 怎么也得等到退亲后,才可以。 卢剑一路沉默,在想什么,林灼灼可是丁点都猜不到,她也没想着去猜。眼下,林灼灼自己心头正有一肚子疑惑呢,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扯了扯卢剑斗篷道: “四表哥,你先头与我娘打什么哑谜呢?我一句都没听懂。” “不懂没关系,等会儿你爹娘,会向你详细解释。”卢剑低头瞅了眼她攥住自己斗篷的小手,顿了一会,才回道。 林灼灼听得这般说,只得暂时压下心头那份好奇,风雪中陪着卢剑先去乘坐马车。 不过,大抵是想早点回到娘亲身边,好打听是怎样一件事,林灼灼脚下步子不由得快了三分。 早点送卢剑出门,早回呀。 卢剑多智慧的人呐,余光瞥见她脚步加快了,立马懂了。心头蓦地生出一股子闷闷的情绪来。 正在这时,林镇山送完太子出门,折返了回来,出现在前方小道不远处。 “爹爹,爹爹……”林灼灼远远见到爹爹,立马双眼一亮,兴奋了起来。 待爹爹大步行至跟前,林灼灼更是见到了救星般,一把挽住爹爹胳膊,撒娇道:“好了,爹爹,我将四表哥送到这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卢剑:…… 听了这话,心头那股闷闷的情绪,越发浓了几分。 待见到小姑娘摆摆手向他告辞,然后倏地一转身,似只欢快的雀鸟一样,顺着风向快速跑走了时…… 卢剑心头那股闷,达到了巅峰。 险些没控制住,一把想将那只呆萌的小傻鸟,给抓回身边来,凶她—— “死丫头,你就不能送我出了门,再跑么?” 能耽搁你多少功夫?撑死了一刻钟而已! 不过到底忍住了,卢剑没将小傻鸟给捉回来,也没凶她,而是默默地收回眺望她远去背影的视线,转过身来朝林镇山笑了笑: “姑父,太子殿下走了?” 林镇山点点头,带出三分怒意:“嗯,又孙子似的训了他一路,可惜,这条路太短,还没训够。” 卢剑点点头,心下了然,他这个当表哥的都心下气愤难耐,何况林镇山是个当父亲的,还那般宝贝他的女儿,只露出三分怒意,已是很忍耐了。 剩下一半的路,卢剑也没跟林镇山说太多话,晓得眼下的林镇山一腔怒气萦绕心头,需要他自个多思考思考,多消化消化。 只在坐上马车前,卢剑安慰似的说了一句:“今日狂训太子之事,姑父不用担心,依着太子的傲气,他是绝对不肯外传的。” 独自默默承受,就已经足够难堪了! 还对外传出去,是要将这份难堪传得广为人知么? 这样丢面子的事,太子是不肯干的。 换句话说,今日训孙子似的训了太子,折辱了太子,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这个道理,林镇山也懂,点点头。最后又对卢剑悄悄道了声谢,就亲自送卢剑坐进马车厢去,末了,还帮卢剑将车帘掩好,免得刮进冷风。 林镇山做出这般体贴的动作,卢剑在马车内见了,心下了然,这是林镇山在默默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卢剑同样不吱声,只默默收下。彼此间,早在东南沿海就培养出了默契。 第66章 第66章 林灼灼与卢剑道别后,顺着风雪,很快就跑回了上房。冲进堂屋,扫了一圈没瞅到娘亲身影,也顾不上脱去斗篷,一溜烟就冲进了内室。 果真见娘亲正坐在临窗暖榻上。 刚要呼喊一声“娘”,却猛地瞧出娘亲从头到脚似乎透着一股愤怒,尤其侧坐,露出的半张面颊上,更是露出一股子狠劲。 林灼灼怔了一下,这样愤怒外放的娘亲,是她两世都没见过的。 “娘,您怎么了?”林灼灼脚步缓了缓,莫名的生出一股子畏惧,顿了顿,才敢慢慢挪近娘亲。 听到女儿的声音,正陷入沉思的萧盈盈猛地回过神来,知女莫若母,一瞥见女儿那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忙努了努力,稍稍收敛了一下情绪。 然后轻轻拉住女儿小巧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尽量温柔了道:“灼灼,你坐到娘亲身边来,有件大事,娘亲要单独与你说说。” 林灼灼一听,心头知道,应该就是卢剑所指的那件事了。连忙紧挨着娘亲坐了。 萧盈盈定定地瞅着女儿,瞅着女儿如花似玉的模样,才刚及笄,正是一朵花开在最美、最绚烂的年纪。 可一思及先头卢剑告知的事,萧盈盈心头忍不住浮现女儿被糟蹋后,憔悴的面容,似一朵正绚烂的花还未好好享受完阳光的滋润,便猛遭暴雨洗刷,成了落入泥巴地里的残花,瞬间枯萎凋零。 萧盈盈心头忍不住地疼痛。 “娘,到底发生了何事?”林灼灼见娘亲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痛苦模样,林灼灼心头说不出的慌乱。 她冥冥中感知,是件特别大的事,而且是与她有关的。 “娘……”见娘亲还是没开口,林灼灼心头忐忑不安起来,握紧了娘亲的手,试探着催问道。 “灼灼,是这样的,正月十五宫里要摆宴席,宴会上,皇后娘娘预备对你动手,想让你……提前与太子洞房花烛。” 萧盈盈怕吓着女儿,没使用“失.身”等词,尽量用词委婉,使用了“洞房花烛”四个字。 但林灼灼还是惊恐得瞪大了双眼。 “娘,娘……您说什么?”林灼灼结结巴巴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林灼灼上辈子没有过男女之事,但是“洞房花烛”四个字里包含的意思却是懂的,不就是上一世山庄里撞破的那档子事? 男的压在女的身上,彼此相缠,一波波顶送? 那画面,换成太子搂住她…… 只脑海里刚刚一闪而过,林灼灼猛地一阵反胃,弯下腰就“呕……”的一下,狂吐了起来。 污秽物,呕吐了一地。 “灼灼!”女儿如此大的反应,唬了萧盈盈一跳,忙一把搂住直不起腰的女儿,用手掌托住她额头。 有了娘亲的搀扶,林灼灼的头瞬间觉得轻了很多,省力了很多,但胃里的难受却丝毫没有缓解,还在“呕”个不停。 眼泪都飙出来了,林灼灼胃里那阵不适还没下去,一下又一下呕吐,直到将今早吃进胃里的早饭全都吐掉了,还在呕酸水。 好难受啊,好难受啊,那酸水刺激得林灼灼咽喉说不出的痛苦。 “是不是吐完了?”萧盈盈心疼得泛出泪花。 林灼灼吐得浑身没了劲,趴伏在娘亲大腿上,微微点了点头。 因着母女俩要谈私事,一应丫鬟全都撵到外头院子里去守着了,没有一个伺候在跟前的,萧盈盈见女儿点了头,连忙先松开女儿,匆匆忙忙给女儿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女儿唇边,道: “来,漱漱口,会舒服些。” 萧盈盈说罢,又去拿了个空茶盏来,给女儿接着漱口水。 折腾好一会,林灼灼总算觉得舒服点了,胃里那阵恶心劲过去了,母女俩才重新说上了话。 “娘,他们怎么这么坏啊,这样恶心的主意都能出?” 林灼灼吐得太久,最后泛出来的酸水伤了咽喉,说话的声音明显没有平日清润,听上去像是哽咽,像是在哭。 这听得萧盈盈心头越发心疼起来,女儿才听了个开头,晓得朱皇后他们要做什么事,就已经呕吐、难受成这样了。 萧盈盈简直不敢想,若女儿真的遭受了那样的侮辱和侵.犯,绝对是活不下去了。 思及此,心头无限感激卢剑。 萧盈盈顿了顿,手掌抚着女儿肩膀道: “灼灼,这世上什么恶心的人都有,只是恰巧皇后一帮子人就在咱们身边蹦哒而已。你别怕,你有爹娘护着,谁都伤害不了你,知道吗?” 正说着时,林镇山从外头回来了,一掀开帘子就听到了这话,立马接过了话去: “你娘说得对,有你爹娘在,谁都伤害不了你!皇后他们胆敢如此算计你,灼灼你等着,爹爹不给你报复回去,就不姓林!” 听了爹爹声若洪钟的话语,林灼灼登时恢复了些安全感,点了点头。 “就是,咱们一家子可不是好欺辱的!”萧盈盈一巴掌拍了桌案,“胆敢宫宴上生事,谁怕谁啊!” 早年间,她萧盈盈在宫里横行之时,还不知朱皇后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葱和蒜呢! 老虎多年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了? 胆敢算计到她宝贝女儿头上,不让朱皇后和太子吃不了兜着走,她就从此改名,不叫萧盈盈了! 在娘亲和爹爹左一句、右一句的保证声里,林灼灼心头的安全感一点一点复原。 ~ 林灼灼正被爹娘安慰着时,乘坐马车刚刚出了林国公府的卢剑,却忽地在下一个巷子口弃了马车,改成骑马,一扬马鞭子,给马屁股来了几下,就见马匹撒开四蹄,似离弦之箭一般追了上去。 今日寒风冷冽,又骤降暴雪,街上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马,可谓畅通无阻。 没一会,卢剑就追上了先离开的太子。 “太子殿下。”追到马车窗边,卢剑敲了敲马车壁。 就见太子卢湛撩起窗帘,露出了面庞。很明显,卢湛被林灼灼一家子轮番狂怼过后,脸上余怒未消,面色不大好道: “是四弟呀,有何事?” “也没别的事,就是特意前来说一声,林国公府里头发生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会替你保密。”卢剑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道。 那语速很慢,慢到太子卢湛听完,心头又控制不住地,回放了数遍方才经历过的狂虐。 这滋味,相当难受啊! 如一万字蚂蚁,浑身爬满了,反反复复啃咬他。 “好了,好了,孤相信你!”卢湛不想再听这些话,急着逃离方才经历过的噩梦,不耐烦地打断。 卢剑当然晓得太子不爱听,可怎么办呢,太子的蠢母后招惹了他,居然打主意打到他心爱的姑娘身上来了,那就对不住了。 不将太子往死里虐,他就不叫卢剑。 不过卢剑虐人的法子,可就多了,绝对不止这一套。 既然太子不乐意听这个,那好,他就换一个。 于是,就见卢剑点头道:“好,臣弟不再说了。” 说到这里,恰好一阵强风过劲,卢剑趁机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冻得不行的样子,然后朝马车内的太子道:“太子殿下,能借我一坐吗?” 太子卢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卢剑说的是什么,说实话,心头不大乐意。 方才林国公府里发生的一切,卢剑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场,是个见证人啊!这样的见证人,卢湛恨不得一刀杀了,就算杀不了,也巴不得赶去边远地带,一辈子不再碰面才好。 哪里还乐意让卢剑坐进他的马车厢里? 面对面瞅着,让他自个再回想起林国公府里的遭遇,一遍遍折磨自己? 卢湛才不乐意呢! 可不乐意又能怎样?卢剑如今是睿亲王,四大亲王之首啊,这样崇高的地位,哪怕卢湛是个太子,也不好给脸色拒绝啊! 于是,没法子,卢湛只得不情不愿点了头:“外头冻得慌,进来吧。” 卢剑面上露出一丝感激:“谢过太子殿下了。”说罢,就跳下马背,径直钻进了烧着炭盆的马车厢里,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脱掉外面的斗篷,待身子彻底暖过来了,卢剑开始着手说话了,只听他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朝中大臣的家事,然后话题一拐,就拐到了苏炎身上: “太子殿下,你最近都猫在东宫不出来,怕是还不知道苏炎冷待他未婚妻的事吧?” 卢湛:…… 娘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心爱的真真,被苏炎虐得直哭的事,他怎会不晓得? 他的真真面子全掉光了,被满皇宫、满京城的人耻笑了啊! 提起这个,卢湛心头就一阵阵发疼! 却不想,卢剑提的还真不是这件事,只听他打趣般道: “说起林二姑娘林真真,也当真是个妙人,昨儿都被苏炎虐成那个鬼样了,你道怎的,苏炎才刚出了宫门,就又被林真真堵住了……” “林真真死缠烂打一通哭啊,说什么苏炎怎么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对她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里两个人好好谈嘛……” “末了,林真真还硬塞了一封道歉信给苏炎,说是里头反省了最近几个月来,她做得不太恰当的事,期盼苏炎能原谅她。” 卢湛:…… 听了这样的话,整个人先是僵住,随后胸腔里的那颗心,好似被一万只蚂蚁一瞬间咬烂了,咬穿了,全部吞噬掉。 心都感觉空了。 好半日都没回过劲来。 他的真真啊,他心爱的真真啊,会这般待他? 第67章 第67章 从卢剑这儿辗转得知,他的真真哭着求苏炎待她好,还亲笔书写道歉信,反省自己哪儿做得不够好。苏炎信都不肯看,林真真死缠烂打才终于将信塞进苏炎手里。 这样的消息,比晴天霹雳还令卢湛震惊。 震惊过后,是长时间的心头发空。 一颤那,好似自己失去了所有,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偏生,斜对面的马车侧座上,正坐着卢剑,有外人在,卢湛情绪还不能外放,还得拼了命地收敛。 这份辛苦和艰难,当真是寻常人想象不来。 卢剑呢,不能一直盯着太子那一瞬三变的面孔欣赏,但也时不时觑上一眼太子,见到太子极力掩饰,却依旧掩盖不全那份失魂落魄,卢剑心内稍稍舒服了点。 但依旧不够解恨。 是以,接下来的这一段漫长的回宫路,卢剑是时不时地给卢湛来上一段,状若闲聊般,唇边飘出林真真卯足了劲巴结苏炎的那些事儿。 话说,卢剑一个劲地提林真真的糗事,卢湛就丝毫不怀疑其中有诈吗? 呃,这个着实不好怀疑,因着昨儿林真真被苏炎接二连三打脸,还是在众人眼前毫不留情地打脸,导致舆论炸了锅。这两日随便走到哪,竖起耳朵一听,一个个的都是在以林真真为谈资,讥讽着,嘲笑着,口水四溅地数落着。 再加上卢剑平日里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形象,在太子卢湛心中,卢剑与那些长舌妇是没什么大区别的,一样的舌头长,一样的嘴贱。 是以,卢剑在他面前唠唠叨叨,时不时笑着嘲讽一下别的朝臣家中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中间再夹杂一点林真真的丑事,太子卢湛并未怀疑什么。 只是听得卢湛坠入了冰封三千里的雪山之巅,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舌头更是发僵,一句话都吐不出来,闭紧不言。 后来,还是卢剑见卢湛似乎支撑不下去了,才住了嘴,以别的官员家的趣事结了尾。彼时,马车已哒哒地进入了皇宫,卢剑撩起窗帘,瞅瞅窗外飞絮般的大雪,眯眼笑道: “今儿的雪好,没两下地上又铺上厚厚的一层,又可以呼朋唤友,来一场激烈的雪仗了!” 说罢,卢剑好心情地叫停马车,说是好友们都在宫外,他一个人在宫里没劲,要出去寻他们打雪仗! 然后,卢剑挥挥广袖,愉快地朝太子卢湛道别。 太子卢湛费了半天劲,酝酿了半天,才勉强地扯出一个浅笑来,道了别。 卢剑身子一钻出马车厢,太子卢湛立马浑身都瘫了,坐都坐不住了,往宽大的木榻上一仰,瘫软在那。 ~ 凤仪宫。 朱皇后自从昨儿知晓太子和林灼灼感情生变后,便心底不放心,一直派人盯着太子的动静呢。 得知太子回了宫,却不来她的凤仪宫先请安,而是径直回了东宫,朱皇后眉头微蹙,直觉不大对劲,忙差遣常嬷嬷去东宫走一趟。 两刻钟后,常嬷嬷回来了。 “怎样?”还不等常嬷嬷主动开口,临窗暖榻上坐着的朱皇后已然问出了口,带着三分急切。 彼时,常嬷嬷才刚挑起进入后殿的牡丹花色的门帘,脚还没迈进去呢,可见如今的朱皇后有多关注太子和林灼灼的婚事。 常嬷嬷眸色暗了一暗,她晓得朱皇后经过昨儿彻夜的思虑,对“下药”之事起了犹豫,大抵是不到逼不得已,朱皇后还是不敢用“失.身”这一损招,必定太得罪萧盈盈了。 常嬷嬷瞧得出来,朱皇后今早起床后,就隐隐在期盼萧盈盈一家子能回心转意,能看在太子登门拜访的份上,规劝林灼灼好好与太子处下去。 但凡能不下药,朱皇后还是有一丝犹豫,不想下药。 思及此,常嬷嬷故意叹了口气,越发摆出满脸惆怅的样子,才快步行至朱皇后面前,又叹了口气,假意委婉道:“皇后娘娘听了莫生气。” “哪这么多废话,快说,到底怎的?”朱皇后瞪了凤眼,催促道。 常嬷嬷这才详详细细描述了太子的惨状: “太子殿下瞧着……很不好,事实上,奴婢也没见着人,只听阿福说,太子殿下哄了林灼灼一上午,最后是白着脸从林国公府出来的。太子满脸疲惫,一回东宫午饭都没吃,便一头睡下了。” 白着脸走出林国公府? 午饭都没吃,就一头睡下了? 朱皇后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一听这些个用词,哪里还能不明白,必定是自己的太子去了萧盈盈府上,不仅没被热情款待,还反过来遭了不少白眼和奚落。 太子又是个心气高的,一时心头难受、憋闷,觉得丢人,一回宫就躲进寝殿,闷头钻被窝,不见人,再正常不过。 “过分!萧盈盈一家子委实太过分了!”朱皇后算是看得透透的了,萧盈盈一家子就是铁了心不肯好好处了,这才连待客之道都抛到脑后,直接给登门拜年的太子甩了脸子。 敢这样对待她的太子,朱皇后真恨不得扒下萧盈盈一家子的皮不可。 偏生,朱皇后办不到,最后,一腔闷气只能化成了下面一句狠话: “萧盈盈,是你们自己往死里作,逼迫本宫的,怪不得本宫心狠手辣!” 常嬷嬷听了这话,心下了然,朱皇后这是终于铁了心要给林灼灼下药了,再无转圜的余地! 常嬷嬷无比庆幸萧盈盈一家子的不识趣,再过几日,她可就有好戏瞧了。 常嬷嬷已经打定主意,届时太子强上林灼灼时,她可要寻个好地方,将林灼灼卖力伺候男人的骚狐狸样,好好儿观摩观摩。 思及此,常嬷嬷唇边流露出一抹阴笑。 ~ 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正月十五这日。 这十日是怎么过来的,林灼灼都有些不忍回忆。 自打晓得朱皇后要给自己下药,要让太子夺走自己的清白,林灼灼就总觉得身子不对劲,脏得不行似的。 “碧岚,热水备好了吗?” 这不,清晨的曙光刚拨开厚厚的云层,照进林灼灼的闺房,林灼灼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又觉得自个身子脏了,呼唤碧岚备下热水,要洗个澡呢。 “好了,好了,姑娘,早就备好了。”碧岚正在外头堂屋擦桌子呢,猛不丁闻得里头姑娘的呼唤声,碧岚连忙朝内室方向应道。 同时,碧岚心疼坏了,她不晓得自家姑娘这十日是怎么了,总是嫌弃自己身子脏,洗澡频率翻了倍,以前顶多一天一次,最近时常是两三次,最高的记录可达五次。 还每次,都要撒上厚厚一层牡丹花瓣,将她自个的身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有时都肌肤泛了红。 姑娘这个样子,若非碧岚寸步不离跟着姑娘,晓得自家姑娘没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碧岚都要脑补出别的情节了。 思及此,碧岚轻轻摇了头,也不晓得那日郡主同姑娘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整得姑娘蓦地洁癖成这样。 好在,除了勤洗澡之外,姑娘别的一应行为还算正常,一日三顿照吃不误,夜里睡眠也算正常,能一觉睡到天明。 碧岚正想着时,里间的林灼灼已经等不及了,自个穿着寝衣就一溜烟跑了出来,直往东头的净房去了。 碧岚忙丢下抹布,洗干净手,也跟去了净房。 “嗯,今儿换了梨花瓣?白白净净的,瞧着眼睛舒服。”林灼灼一眼瞧到浴桶旁边木架子上的小竹篮,竹篮里全是干干的梨花瓣,洁白,干净。 大概是瞧着它们,就想到了自个还是清清白白的,并未被狗太子玷污,林灼灼心头说不出的舒坦。 主动捧起竹篮,小手抓一把梨花瓣,心情愉悦地抛到热水桶里。 “姑娘,今儿个气色真好!”碧岚仔细打量一番姑娘,发觉姑娘今日与前几日不大一样了,今日眉眼间流动着一股愉悦,甚至还有……碧岚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倒是有点像“期盼”似的。 是的,碧岚没瞧错,就是期盼。 林灼灼期盼着进宫,期盼着早日看到朱皇后“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的一幕。 头几日,林灼灼确实心里不大安稳,甚至夜里也频频惊醒,窗外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害怕是狗太子来了,害怕狗太子突然换了计划,不在宫宴上动手,改成夜闯香闺了。 好在,爹娘一再表示,已经布下很多暗卫,十二个时辰轮流换班,护在她闺房外,确保万无一失。如此平平安安过了几夜,林灼灼那颗忐忑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再后来,大概是大前日吧,卢剑又来了一趟府里,亲口告诉她:“你放心,宫里我已经布置完毕,保证宫宴上你是安全的。届时,你按照流程好好配合,便可。” 卢剑还扶着她肩头道:“你不要怕,到时进了宫,你只是个看戏人,尽管美美地看戏就成。一切有我。” 林灼灼也说不清楚为何,反正那日仰起脸,对上四表哥眸中的亮光,再听着他亲口给了承诺后,林灼灼内心倏地一下就安宁了。 这两日,林灼灼脑海里时不时就会回忆一番,回忆四表哥做出承诺那一刻的样子。兴许他如今已经是睿亲王了吧,四大亲王之首,蓦地,他说的话都变得有份量多了。 渐渐的,林灼灼不再排斥正月十五的宫宴,还隐隐滋生出了一股子期待。 有戏,谁不爱看? 今儿个就要进宫,就要看戏了,林灼灼带着期盼的心情,愉快地褪去寝衣,泡在飘着梨花瓣的热水里,美美地洗了一通,连同一头秀发都清洗干净,才出了浴桶。 “姑娘,您今儿个准备怎么妆扮?”碧岚拿来浴袍给林灼灼擦干身子,伺候她坐在梳妆镜前,询问穿什么衣,梳什么发型,戴什么头饰。 自然是怎么美怎么来! 林灼灼眼下已经完全是看客的心态了,坐在一旁看戏么,就跟坐在戏园子里的客座上一样,自然得打扮得美美的才能入座。 不仅要美,还要美痛了朱皇后的眼。 待朱皇后痛心疾首、悔恨不已时,她林灼灼翩然似小仙女降临,翘起嘴角朝朱皇后嫣然一笑。 想想那个情景,林灼灼就兀自先美上了。 为了应景,林灼灼挑选了一套樱粉色绣牡丹花的袄裙,衬得自己面上肌肤水嫩嫩的,说不出的晶莹透亮。外罩一件梅红色绣百蝶的斗篷,瞧着就喜庆,红红火火一片。 这回没戴红珊瑚头饰,换成了娘亲曾经送的东珠头面。实在是红珊瑚头面里,少了那对红珊瑚耳坠,怕被观察入微的四表哥追问耳坠去哪了,怎的不见她戴? 转手送给了小村姑,心虚么,林灼灼哪里还敢戴红珊瑚头面,已经命碧岚好生收进一个描金匣子里了。 好在,今日挑选的东珠头面,晶莹剔透,泛着白光,与她的一身红相得益彰。 穿戴齐整,抵达爹娘的正房去用早饭时,萧盈盈瞅着女儿的妆扮,笑道:“当真喜庆。” 林镇山见了,颇为满意:“今日就是个看戏的好日子,穿喜庆了好!” 完了,林镇山还嘱咐娇妻道:“你也别穿什么湖水蓝了,也去换一身喜庆的衣裳,给即将到来的好戏添添喜!” 萧盈盈“噗嗤”一笑,先是扭捏不想换,后来实在禁不住父女俩一起磨,只得重返内室,换了一套粉色绣云霞的袄裙出来。 林灼灼将外头的斗篷一脱,母女俩站在一块,都是粉色袄裙,亮亮的泛着光,瞧上一眼,便觉得心中泛喜。 “成了!”林镇山大笑道。 早饭用罢,林镇山和萧盈盈又交代了林灼灼一些细节,反复叮嘱道: “吃的喝的东西,要留心,以假吃为主,真吃为辅。就算不幸,真中了药,也别慌,爹娘这有解药。” 俗话道,防不胜防,宫宴上吃食那么多,谁知道哪一款就被朱皇后下了药呢。好在,卢剑已经命令葛神医提前配了解药出来。 林灼灼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自己也揣一包解药,万一察觉身子不对劲,立马寻机会自己偷偷儿服下解药。”萧盈盈说着,从桌案上的三包药.粉里,拿出一包,塞到女儿手里。 林灼灼手托药.粉,打开来瞅了瞅,是一种浅粉色的小颗粒,看上去颜色很美。瞧过后,立马重新包好,收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一家子就预备出门,要乘坐马车进宫赴宴了。 ~ 大房。 “娘,咱们快点出门吧。”林真真为了今日这场宫宴,早上起得特别早,有心将自己往美里拾掇了一番。 “急什么?你二叔二婶他们比较磨叽,半日都到不了马车那,不急不急。”大夫人姜氏每回都去的早,在仪门马车旁苦等一、两刻钟,萧盈盈一家子才姗姗来迟。 等过几回,大夫人姜氏学乖了,这回说什么都不乐意再去等。 风雪里苦等,多遭罪啊,有那闲工夫去苦等,自己一家人多在暖暖的屋里坐一会,不美吗? 面对林真真的一再催促,大夫人姜氏摆摆手,就是坐在圈椅里不起身,嘴上还嘀咕道:“催催催,催什么催,今日你怎么就这么急呢?都催三回了!” 林真真听了这话,心头一怔,都已经催过三回了么? 意识到自己失了平常心,有些露出焦虑了,林真真再不催促了,忙自己也寻了个椅子坐好,深呼吸几下,尽力调整情绪。 可深呼吸了好几下,内心里的焦虑感也没能压下去,反倒因为没能像平日那般早早出门,更添了一层急躁。 话说,林真真在焦虑什么?又在不安什么? 原来,那日,太子卢湛从卢剑嘴里得知了林真真的那些丑事后,当日就给林真真来了一封信,不拐弯地问她,那些事可是真的? 收到那样一封信,慌得林真真当夜没睡着觉,熬了一个通宵,勉强写了一封回信。 可回信寄到东宫后,便石沉大海,再没了太子的回应。 一连八日过去了,得不到太子的只言片语,林真真内心着实慌得一批。 苏炎那里已经是没戏了,苏炎爱上了那个小妾,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幸福的,她今生的幸福就只系在太子一人身上了。 偏生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子怎么就知晓了她和苏炎之间的事? 那封质问信里,她瞧出太子情绪很不对劲,似乎很激动。 回信里,林真真哪里敢承认那些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了“没有,你别听他人胡说八道”。 洋洋洒洒好几张信纸,全在为自己辩解,为自己剖白,全在否认那些事的真实性。 总之,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移情别恋过。 甚至,那夜林真真还边写边哭,任由眼泪坠落在信纸上,就那样泪迹斑斑的一封信,飞去了东宫。 林真真以为,她都哭成那样了,太子卢湛一看就会心软,就会很快回她第二封信的,哪里料到,从此了无音讯。 骤然被抛弃了,你说林真真慌不慌? 偏生,这样悲惨的事,她还不敢跟大夫人姜氏商量。 她娘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一旦她娘晓得她不仅弄丢了苏炎,还弄丢了太子,近一年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等待她的会是娘亲日复一日的谩骂。 所以,近十日,林真真都是瞒着大夫人姜氏的,一点口风都不敢露。每每娘亲背着爹爹,偷偷儿到她房里,跟她聊及太子,林真真还要强行压下内心的忐忑不安,极力露出羞涩的笑容,好将娘亲糊弄过去。 就这样糊弄了十日,终于熬到可以进宫的日子,林真真当真是迫不及待就想飞入皇宫里,好看看太子卢湛到底怎么了? 若太子当真不再信任她,与她生分了,不愿再搭理她了,她就是一头撞死在太子面前,也要重新将太子追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要将太子给暖回来。 所以,心头有事的林真真,是巴不得早一刻出门,然后早一刻进宫,然后早一点面见太子。 终于,等来了大夫人姜氏的一声:“出门!” 大爷林镇茂慢悠悠地弹了弹袍摆,整理了一下衣袖,才起身。 林真真则是迅速从椅子里站起,乖巧地来到大夫人姜氏跟前,主动搀扶起娘亲的手臂,好带着娘亲步子行快点。 一家三口到了仪门前,惊喜地见到林灼灼一家子已经坐上马车了,就等他们也坐上去就能出发了。林真真心头蓦地一安,觉得今日不是个运气背的日子。 第68章 第68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个重大的传统佳节,每年的这一日,不仅民间张灯结彩,处处悬挂灯谜,灯谜下聚集了一波又一波才子佳人,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皇族也是颇为重视这个节日,皇宫里处处悬挂灯笼,灯笼不仅颜色各异,有大红色、紫红色、粉色、橘色等,还形状各异呢,什么“嫦娥奔月”“玉兔喝水”“凤凰展翅”“美人邀月”应有尽有。 林灼灼一下马车,没走多远,视线便被甬道里高悬的一盏灯笼吸引过去了,扯了扯娘亲手臂,指着笑道: “娘,快看,那个灯笼的形状好新奇耶!” 萧盈盈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就见一株扎满了红头绳的树上,吊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坐着一个手捧小灯笼的小福娃。 竹篮很小,里头坐着的福娃也很小,福娃手里抱着的那个灯笼呀,就更小巧玲珑了。 萧盈盈晓得,女儿不是单单被那个灯笼吸引了,而是对整个呈现出来的画面来了兴致,竹篮、福娃,配上小灯笼,确实构思讨巧,惹人眼。 “喜欢?爹爹去给你摘了来!”林镇山一瞅见女儿眸子里迸发出的亮光,立马就忍不住,都等不及女儿回应,就大步上前去够树上竹篮了。 却不想,远观,那株树高度一般,待身材魁梧的林镇山行至跟前,才惊觉枝头有些高啊,他跳了两下,都没够下来。 “爹爹,拿不下来就算了。”林灼灼也只是一时兴起,就夸了那么一句,并非一定要拿到手里。 “别担心,爹爹一定给你取下来。” 林镇山可不是半途而废的性子,再说了,今儿个可是“女儿的灾难日”,只要有东西能博得女儿一笑,他这个当爹爹的就要立马办到。 想了一会,林镇山便朝一旁立着的小太监招招手:“过来!” 小太监哪能不认得镇国大将军,见召唤自己,忙不迭地就小跑了来。 “去寻个板凳来。”林镇山指了指枝头的竹篮福娃灯笼,示意自己要取灯笼用。 “不必板凳了,大将军踩着奴才的背,就能摘到了。”说完,小太监就弯腰跪趴到了地上。 林镇山犹豫了一下,朝萧盈盈望去,似在询问可以踩宫中太监的背么? 林镇山常年在西北,对宫中规矩不太懂,怕自己犯了错。 萧盈盈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但林灼灼瞅瞅爹爹魁梧厚重的身板,再瞅瞅地上小太监单薄的小身板,冲爹爹摇了摇头。为了个灯笼,将人家小太监踩坏了,就不值当了。这个小太监瞅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没比她大多少呢。 正在这时,后头传来一声:“大哥,怎么了?” 林灼灼循声望去,见是苏炎骑马来了。 “炎弟,小事一桩。”林镇山指了指枝头高悬的竹篮福娃灯笼。 苏炎瞥了眼枝头,然后微笑着驱马上前,然后就见苏炎坐在马背上,轻轻松松摘了下来。 “给你。”苏炎跳下马背,给林灼灼递了过去。 “谢谢炎……叔叔。”林灼灼接过竹篮灯笼时很欣喜,可一想到要唤年纪不大的苏炎为“叔叔”,蓦地心头一阵别扭,小声不说,还结结巴巴出了口。 喊完,林灼灼偷偷飞了爹爹一眼,似乎在嘀咕爹爹,好端端的拜什么把子呀,害得她平白无故矮了苏炎一辈。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苏炎这个当“叔叔”的,心里头也不轻松,每回被林灼灼喊一声“叔叔”,他后背就凉飕飕的,就像睿王卢剑正躲在某个角落窥视他似的。 以至于,林灼灼口里的“叔叔”刚落下,苏炎就习惯性地四周查探一番,看卢剑是不是猫在不远处呢。 结果,这一查探,卢剑的身影没瞧到,苏炎却猛不丁对上了不远处的林真真。 彼时,林真真正猫腰从马车帘子里钻出来,身穿浅粉色斗篷立在车辕上,一抬头,就与苏炎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 林真真一怔,似乎在琢磨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苏炎。 不过,还不等林真真思索清楚,苏炎已经率先做出了答案——迅速收回视线,宛若未瞧见林真真这个人似的,又转回身去与林镇山、萧盈盈寒暄了。 林真真尴尬地抿了抿唇。 这一刻,她分外后悔,早知苏炎是这样薄情的性子,前几个月她就不该舍弃了太子,卯足了劲去讨好苏炎。 弄得如今她里外不是人,太子嫌弃她见异思迁,苏炎又心头另有所爱,对她不屑一顾。 心底恨死了,林真真忍不住埋怨苏炎,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看上她? 若当初宝华寺里相看,苏炎没瞧上自己,不肯定亲,不就什么破事都没有了! 思及此,林真真心头当真是说不出的怨恨,又恨又气。 “真真,还杵着做什么呢,快下来,你未婚夫在前头,快去打个招呼。”大夫人姜氏拉了一把愣神的女儿,催促道。 林真真心头一噎,都什么时候了,她娘还惦记着太子、苏炎两头都抓呢? 踩着黄木凳下了地,林真真在娘亲耳边,悄声嘀咕道:“娘,算了吧,这是在宫里,指不定就被太子殿下瞧着了。不比宫外。” 如今的林真真,一提起太子殿下,就心头慌慌的。她是真心害怕失去太子啊,相恋三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太子在信中那样发火质问她。 若在宫中,再被太子逮住她上前去亲近、讨好苏炎,她和太子的情分怕是就要彻底断送了。 反正苏炎待她冷下来了,没指望了,不如就顺其自然,暂时冷处理一阵子。待她哄回了太子,再来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苏炎的亲事。 思及此,林真真是拽住大夫人姜氏手臂,说什么都不肯上前去讨好苏炎。 “寒暄一下,怕什么的?你俩如今是未婚小夫妻,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姜氏回嘴道。 大夫人姜氏自然是太子、苏炎两头都要抓的,苏炎这可是定了亲的,哪怕苏炎为了个小妾,几次给了林真真难堪,又怎样? 苏炎有名有权,哪怕女儿嫁过去,只当个独守空房的正房夫人,对娘家的帮助也够大的。 是以,大夫人姜氏扯着林真真,执意要上前。 林真真急得不行。 正在这时,大爷林镇茂也瞅到了苏炎,那可是他准女婿啊,什么都蒙在鼓里的林镇茂,自然是无知者无畏,只见他大步上前,笑着打上了招呼:“苏炎!” 苏炎一愣,回头瞅见是准岳父林镇茂。 苏炎晓得林镇山待这个大哥是有感情的。算是给林镇山面子,苏炎笑着给了回应,朝林镇茂道:“林伯父好。” 这辈分真是够乱的,方才苏炎还叫了林镇山大哥呢,这回却叫了林镇茂伯父。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镇茂,乐呵呵地点了头。 大夫人姜氏就落后几步,见苏炎待自己男人有几分热情,越发强拉了林真真上前,一把将林真真往苏炎身前推去,笑道: “苏炎,真真来了。” 林真真被大夫人姜氏一个猛推,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扑到苏炎身上。 错了,不是险些,而是真的一个没站稳,脸蛋直直扑到了苏炎胳膊上。 “炎……炎哥哥……”林真真面颊擦过苏炎胳膊,站稳后,忙不迭往一边退后两步,垂着头低声打了招呼。 “嗯。”苏炎淡淡应了声。 哪怕只是淡淡有了回应,大夫人姜氏都心头乐开了花,只要苏炎不是完全不理人,便没事。这几日大夫人姜氏可是想得透透的,女儿与苏炎是定了亲的,即使退了亲,怕是也难以名正言顺嫁给太子了。 与其一定要挑选一个男人出来,不如让女儿两头都抓,一边嫁去苏府做正头夫人,一边又暗地里与太子来往,如此,两个男人的势力都抓到了手里。日后,对娘家岂非更有利? 抱着这样的目的,大夫人姜氏怎么瞧苏炎,怎么满意,苏炎再冷淡都无所谓,只要不退亲,就还是她的好女婿。 林真真哪里晓得娘亲是这样想的,她被娘亲推着碰了苏炎一下,心下只埋怨娘亲多事,瞎搞。 正在林真真埋怨时,她不知道的是,远处的一丛花树后,太子卢湛正躲藏在那,远远凝望着她呢。 卢湛亲眼撞见林真真朝苏炎扑了过去,脸蛋挨着了苏炎胳膊,旋即羞地垂了头。 呃呃呃,“羞地垂了头”?这有点冤枉林真真了,方才那一下,还真心没有羞,只有惶恐不安。 奈何,卢湛离得远,瞧不清林真真面上表情,见她迅速低了头,便回忆起她曾经在自己跟前,羞涩低头的模样。 自然而然,卢湛错误理解成了羞涩之意。 一刹那,卢湛内心腾起一股子无名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林真真,你好……你很好……” 卢湛不敢再望下去,闭上双眸,收回视线,喃喃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过身去,一瘸一拐走了。 也不知是恋人间有感应,还是怎的,卢湛刚掉头开走,那边的林真真一个转身,就对上了卢湛远离的背影。 “太子殿下?”林真真心头一惊,她可没忘记,她刚刚被娘亲整得扑了苏炎一下。 完了,瞧太子那愤怒离去的背影,林真真了然,太子一定是撞见方才那“扑”的一幕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林真真急得不行,这一幕全是误会啊,她必须要向卢湛解释清楚,要不过了今日,日后再去解释,就错过最佳时机了。 “娘,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去御花园里头去。”林真真急匆匆跟大夫人姜氏交代完,就快步朝御花园净房那边行去了。 因为赶时间,林真真都没与苏炎好好告别,也没跟别的长辈道别,就这样捂着肚子,跑了。 林镇山、萧盈盈倒是丝毫不介意。 大爷林镇茂,却蓦地觉得女儿有些不像话,瞪了林真真后背一眼,朝大夫人姜氏叮嘱道:“女儿有些不够规矩,回头好好再教教。” 大夫人姜氏不吱声,她也很奇怪,女儿平日最会做表面功夫了,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她不知情的事? 一堆人里,唯有苏炎是知情的。方才林真真扑上来时,他没有闪身躲开,让林真真直接扑到地上去,便是因为苏炎瞧到太子卢湛来了,正藏身花树后偷窥呢。 换言之,苏炎就是故意让太子卢湛不好过,才立在原地,让林真真扑中的。 苏炎不用去瞅蠢太子的面部表情,也能猜出,必定是醋意大发,刺激到面部扭曲拧巴。 思及此,苏炎唇角蓦地一笑,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 话说,林真真假意快步行至净房后,趁周遭没人,立马绕道,拐到了太子先头前进的方向。 “太子殿下,你在哪啊?” “你别误会我,方才不关我的事,是我娘在使坏啊。” 可林真真在林子里跑了很久,都没寻觅到太子卢湛的身影,急得都哭了,一边继续寻找,一边喃喃地小声哭诉。 “求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我没有……” 最终,也不知是太子卢湛故意躲她,还是两人没缘份,林真真到底没碰上卢湛,没能单独解释一二。 林真真寻累了,最后蹲在草地上,双手抱住膝头,默默饮泣了一会。 亏她出门前,还觉得今儿不背,没料到,才进入宫门,就霉运来了。 林真真脑子乱急了,这一刻,卢湛曾经待她的好,尽数闪现脑海里,一幕幕回放。回放得越多,她眼中的泪珠就掉得越猛。 一颗又一颗,“啪嗒”“啪嗒”地砸在草地上。 三年多的情深似海,难道就要葬送在这些误会里吗?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太子哥哥,你在哪里啊?真真在这里呼唤你,你都听不到吗?” “你的真真在这里啊,在这里啊……” “太子哥哥,你不是说过,咱俩有心灵感应的么?为何真真在这里呼唤你,你听不到?” 林真真脸蛋埋入双膝的裙摆里,痛苦地呼唤,低低的,一声又一声,呼唤到后来,眼眶都哭红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林真真先是一愣,随后欣喜地一抬头,却不想…… “林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一个小宫女望见一个贵女蹲在地上,快步上前,认出是苏炎的未婚妻,忙弯腰关怀道。 “嗯,肚子有点不舒服。”林真真忙偏过头去,偷偷抹掉眼泪,收敛了情绪,才小声回应道。 小宫女瞅见林真真眼眶微红,当真以为她是肚子疼得哭了,连忙安慰道:“别急,奴婢这就去给您请个太医来。” “不用了,不用了,只是微微不舒服,不用看太医的。”林真真连忙摇头,一个劲推辞,说罢,赶紧站起身来,表示自己确实不用去看太医。 见状,小宫女心头颇觉奇怪,但也没再多事,又客气几句便走了。 林真真被小宫女这般一打搅,说来也奇怪,先头的悲凉情绪蓦地散去几分,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 “没关系,哭什么?不过是错失了一次见面机会,又不是永生永世都见不着了,哭什么?” “都到了宫里,总能见上面的。实在不行,大不了寻个机会,偷偷给太子哥哥身边的阿福塞张纸条,见了纸条,太子哥哥总能答应见自己一面。” 见面后,她会好好把握住机会,一次性将误会解释清楚。告诉太子,她从头到尾只爱过他一个,从没爱过苏炎,从来没有。 太子哥哥那么爱她,不会不信她。 嘴上这般说,可林真真也不知怎的,心内却丝毫没被自己的言语安慰到,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就像…… 就像冥冥之中有了感应,太子殿下好像要从她生命里走开,无论她怎么用力去抓,都如手中的沙子一般,越握紧,越流得快。 这样的感应,令林真真的心,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第69章 第69章 林真真假借肚子不适,跑了后,气氛越发好了起来,只见苏炎眉眼里的笑意添了三分,与大爷林镇茂你一句我一句,足足寒暄了两三句话。 别看才两三句话,在苏炎这儿算得上很给面子了。 若换个“准岳父”,不是林镇茂这样性情耿直,带着三分憨厚的人,单凭他女儿犯下的那些龌鹾,苏炎是绝不可能有那闲工夫,浪费口舌,与之寒暄的。 自然,这里头还包含了七分面子情,给足了自己义兄林镇山面子。 这些面子不面子的事,大夫人姜氏不知情啊,她只瞧见苏炎对自己男人和颜悦色地打了招呼,还眉眼带笑地交谈了两句。 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瞅得大夫人姜氏内心那个乐呵啊,还以为是她自己的功劳呢。 什么功劳? 就是她方才故意推了女儿扑到苏炎身上啊。这男人嘛,都心软,尤其面对漂亮姑娘那是没有不心软的,所以她女儿那么一扑,就扑出苏炎的三分笑来了。 “早知如此,就早让女儿多与苏炎来点肌肤相触了。” 大夫人姜氏心头满是悔恨,悔恨曾经的自己双眼不够明亮,没早瞧明白苏炎吃这一套,这才让苏炎身边的小妾抢去了风头,靠着“睡”,先夺走了苏炎的心。 大夫人姜氏又窥视了苏炎一眼,内心琢磨着,眼下让女儿补上,是不是还来得及? 亏得周边人都没有读心术,要不然,晓得大夫人姜氏这个当娘亲的,居然想怂恿她家未出阁的女儿去睡男人,周边的人全都得惊掉下巴不可。 反正,林灼灼若知道了,怕是不仅仅惊掉下巴这么简单,这辈子都会畏惧大伯母,哪怕借林灼灼十个胆子,也不敢再靠近大伯母了。 委实太可怕了,大伯母为了点利益,连亲身女儿的清白都看得如此淡。赶明儿再为了点利益,指不定就能算计到林灼灼这个侄女头上去,将侄女送给别的男子去睡…… 你说恐怖不恐怖? 这样的大伯母,谁敢去亲近?傻子还差不多! 幸亏林灼灼没有读心术,完全不晓得此刻大伯母内心的那些腌臜,要不可是要败坏掉赏花灯的好心情啦。 “娘,这个小福娃真可爱。”林灼灼从苏炎手里接了竹篮,道过谢,双眼就亮晶晶地瞅起竹篮里的福娃来了。 摸了摸小福娃的脑袋,忽地,林灼灼眸光一怔,随后将小福娃掉个头,就见小福娃居然是个双面人! 从前面看,是个小男娃,翻到后边来一瞧,居然成了个小女娃。 “娘,真新颖别致!”林灼灼眸光蹭亮,说不出的欣喜。 萧盈盈凑过来一瞧,也笑着夸道:“当真是用了心了,这么点点大的小人儿,内里还有乾坤呢。” 正夸着时,忽地,萧盈盈像发觉什么了不得的事,瞅过小女娃后,视线飞快转到了女儿脸庞上,细细瞧了起来。 “娘,您瞧什么呀?”林灼灼猛地见到娘亲这样一通操作,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脸蛋,还以为有了不妥呢。 萧盈盈一把拉下女儿乱摸的手,视线又来回在女儿和小女娃身上逡巡了一会,才笑道:“我瞅着这小女娃,眉眼间还与你有三分神似呢。” 林灼灼:…… 还有这等神奇的事? 怔愣过后,林灼灼飞快凝神起来,一个劲盯着小女娃的眉眼细看,别说,果真有三分神似呢,娇俏可爱款。 “难怪你方才远远见了它,就喜欢呢,竟是内里还有这样的缘分在。”萧盈盈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小女娃眉眼,低声笑道。 “咦,这个小男娃,瞅着还有点像四表哥呢。”林灼灼翻过来细瞅小男娃,再次眸光一亮,笑嘻嘻道。 萧盈盈:…… 不是吧? 凝神去看,还真的像。 也不知萧盈盈想到了什么,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微微抿唇不言了。 偏生这时,林镇山凑了过来,一通笑:“像什么呢?一个劲听到你们说什么像像像的。” 萧盈盈:……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话题不能说,就偏要说哪个话题。 白了臭男人一眼,早不来,晚不来,等不再合适说了,他就凑上来了。 偏生这时,林灼灼又提着篮子里的小福娃,指给她爹看,眉眼笑眯眯地,说着什么“这个小女娃像我,这个小男娃像四表哥”。 “哈哈哈,还真挺像,有趣!”林镇山大笑道。 萧盈盈:…… 连忙捅了林镇山一下。 见林镇山还没回过神来,搂着女儿肩头,父女俩还在打趣乐呵呢,萧盈盈只得贴着臭男人耳朵道:“别再说了,女儿还没退亲呢。” 林镇山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娇妻在提醒什么。 不就是女儿还没退亲,还是太子的未婚妻,怀里却抱着个“小灼灼和小卢剑”,不大合适么? “怕什么?表哥表妹的,都亲密过多少回了,也不差这一桩。”林镇山丝毫不以为然,贴着娇妻耳朵回道。 萧盈盈:…… 这样,总归不大好吧? 再说了,曾经在众人面前,女儿和卢剑闹出的那些事,以吵架、斗嘴居多,颇有股互相看不顺眼的意味。与眼下这档子事,性质大不同啊。 好在经过她的提醒,林镇山不再嘴里瞎说了。 女儿呢,也只是抱着个宝贝似的,乐呵呵地双臂搂紧了竹篮,静静抱在怀里,默默瞅着竹篮里坐着的小福娃,没再傻乎乎说什么“这个像我,那个像四表哥”了。 见此,萧盈盈微微松了口气。 抱着“小灼灼和小卢剑”,这个是没问题的,只要不挂在嘴边,被众人听去了就成。 一旁的苏炎,视线多锐利啊,早就瞅到那小福娃的“异样”了。苏炎抿唇一笑,心头不得不佩服剑哥,心思巧啊,连这样讨好心上人的礼物都想得出来。 苏炎瞅瞅悬挂竹篮的大树,若他没猜错,卢剑应该是盯着林灼灼马车要到了,才飞速挂了上去,然后他自己藏了起来偷瞧。 只是卢剑能藏到哪呢? 苏炎再次举目四望,依旧没搜寻到卢剑的身影。 苏炎当然寻不到了,因为卢剑此刻正匿身在一辆马车里呢,透过窗帘缝,见林灼灼那般宝贝他送的新春贺礼,卢剑摸摸下巴笑了。 确实也该笑呢,竹篮福娃灯笼高高悬在枝头上,林灼灼居然能一眼瞧中了,还摘下来抱在怀里当宝贝。 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有灵犀呢! ~ 先是怀里捧着,后来是小手指勾着小竹篮,林灼灼就这样带着“小灼灼和小卢剑”,入了御花园,与别府贵女一块闲聊、赏花。 “灼灼。” 林灼灼正将小竹篮搁放在裙边的草地上,自己与一个还算熟的贵女作伴,两人一块弯腰轻嗅一盆兰花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呼唤。 林灼灼偏头望去,见是摄政王府的大郡主卢玥裳,忙笑着迎了上去: “玥裳姐姐好,几日不见,玥裳姐姐气色好多了,瞅着都红光满面的,可是有喜事?” 卢玥裳:…… 小表妹要不要眼神如此毒辣啊。 喜事自然是有一桩,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喜事,奈何,那是秘密,除了府里几个知情人,旁人是万万不能透露的。 哪怕卢玥裳很喜欢林灼灼,知道她不是大嘴巴,也还是隐瞒住,只甜蜜笑道: “对呢,可不是有一桩喜事,前两日,我哥哥相看了一个姑娘,相中了。从此呀,我就要多一个嫂子了。” “恭喜恭喜啊。”林灼灼立马甜甜笑道。说罢,还朝卢玥裳身后望去,“怎的没瞅见大表哥?” 卢玥裳抿唇一笑,随即双手抓住林灼灼双肩,给她偏转了一个方向,努嘴道:“瞧,那不正是。” 林灼灼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少年郎旁,并肩站着一个嫣红斗篷的小姑娘。少年郎有些羞涩,只敢抬头望雪,不敢低头看姑娘。姑娘也有些羞涩,只低头赏花,脸蛋却比赏的花还要绯红。 “很般配啊。”林灼灼望了一会,便收回眼神,朝卢玥裳笑道。 “我也觉得。”卢玥裳微笑点头。 正在这时,林真真从花树那头拐过来了,卢玥裳眼尖,细瞅了一眼,便瞧出林真真眼眶微红,像是哭过。想起什么来,卢玥裳小声问道: “灼灼,你堂姐最近怎么了,怎的与苏大人闹得那样不愉快?” 林灼灼自然是晓得内情的,不就是林真真定亲后依旧与太子偷情,被苏炎察觉了,开始反击甩脸子了呗。 但这样的大实话,同样是顶级私密的事,林灼灼也不便多说,只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因为苏大人从南边带回来一个小妾,然后因为那个小妾,两人就闹了起来,变成眼下这个局面了。” 卢玥裳点点头:“看来苏大人……很喜欢那个小妾啊?” 这件事,林灼灼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苏炎为了打击林真真,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略略一顿,林灼灼只道: “嗯,可能是。听说小妾失踪那日,苏大人险些疯魔了。” 卢玥裳若有所思,不再多问了。 没多久,就见有宫女过来传唤,道是夜宴即将开始,请一众贵妇和贵女们入席。 林灼灼听了,便再次抱起自己的小竹篮,与卢玥裳朝摆设宴席的金鲤宫一道行去。 路上,卢玥裳见小竹篮里的福娃有趣,还笑问林灼灼哪来的,得知是树上摘的,卢玥裳笑道“好眼光”。 ~ 林灼灼和卢玥裳能一路笑着前行,御花园里某个僻静处的林真真母女俩,就没有这般愉快了。 “真真呐,你好端端的,怎的哭红了眼?”大夫人姜氏拉了女儿到一处无人处,关心地询问道。 林真真一惊,她眼眶还那般红吗,连她娘都瞧出来哭过了? 这可不行,林真真忙掏出帕子来,蹲在地上捧了点雪,用帕子包住,再次冰敷起双眼来。方才宫女都已经在传唤入席了,她也听到了,可是不能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眶进去。 若是私下里见太子,她双眼红红的,还能博来太子殿下几分怜惜。 席面上,乌泱泱一帮子人,还顶着一对红眼眶,就不好了。 林真真在冰敷时,大夫人姜氏立在女儿身后,低声猜测道:“你不会因为先头扑了苏炎,苏炎却一脸冷淡,你就傻乎乎地躲起来偷偷哭了吧?” 林真真闻之,心头一噎。 她娘当真是看不清楚形势啊,前阵子,苏炎都那般虐她了,她又不傻,还能对苏炎继续抱希望? 如今,心头已没了期盼,那苏炎再如何冷待她,她也不可能再难过到躲起来偷哭啊。 林真真内心正腹诽时,大夫人姜氏却倏地蹲下身子,瞅了瞅四周没人,忙贴住女儿耳朵,悄声道: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别再哭了。你先头那一扑啊,苏炎心头喜欢着呢,你不知道,你走后,苏炎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还热情地跟你爹爹寒暄了好几句呢。” 林真真听了这话,丁点都不信。苏炎要真是喜欢被她扑,就不会撞上时,一脸冷淡,好一会才露出欣喜的笑了。 也就她娘一门心思想巴结住苏炎,生怕弄丢了这个准女婿,才会什么都往好的方向想。 思及此,林真真心内一叹。却不想,正在叹气时,又听得娘亲道: “真真呐,娘跟你说,娘可算是摸清了苏炎的脾性了……苏炎呐,就是喜欢与姑娘来这种肌肤相亲。那个小妾会抢走了苏炎的心,靠的就是床上那一睡……” 听到这样不堪的话,林真真蓦地面红耳赤,一把拿开冰敷的帕子,林真真怒对大夫人姜氏:“娘,这种话,也是您该对女儿说的吗?” 一个当长辈的,在小辈面前谈及房事,臊不臊啊! 大夫人姜氏蓦地被打断,被女儿一通指责,面上飞了点尴尬,干咳了两声,才厚着脸皮继续道:“只要是对你好的事,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真真咬住下唇,死死凝视着大夫人姜氏,末了,偏过头去,不想搭理了。她心头正乱着呢,满心都是太子不理她了,哪里乐意在这里听娘亲讲什么“小妾靠睡,睡进了苏炎心里的事”? 可世上就是有这般不如意的事,林真真已经很不耐烦了,大夫人姜氏却还不肯住嘴,继续指点女儿道: “你也别害臊,你和苏炎可是定了亲的,娘也没让你现在就去跟苏炎睡。就是提醒你,你可以多碰碰他肩膀、胳膊,手啊,还有那个,凑上小嘴去亲两下……” “这种程度的肌肤相亲是可以的,我瞅着苏炎是好这口的……” 眼见女儿听不得“睡”,大夫人姜氏只得改口,换成了别的亲密方式。 但林真真还是听得窝火,一把推开满心只有利益的娘亲,站起身来,面红耳赤地跑了。 “哎,你跑哪去呀?瞧这害臊劲,都是定了亲的,怕什么?”大夫人姜氏原本蹲着,被女儿一推,哪里还蹲得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向女儿逃跑的背影,恨铁不成钢道。 大夫人姜氏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啊,女儿的未婚夫可是苏炎啊,那样的权贵,反正都定了亲了,提前睡了又能怎的?只要能将苏炎套牢了,就是每天被睡一次,也不亏啊。 有了夫妻之实,得了苏炎欢心不说,亲事也会越发稳固,指不定还能早点嫁过去,早日给娘家谋福利呢。 “死丫头,死脑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不肯睡就算了,连听了“亲吻,碰碰肩头,碰碰手臂”这样的话,还能恼羞成怒地跑了! 大夫人姜氏重重叹一口气,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第70章 第70章 林灼灼与卢玥裳并肩朝设宴的金鲤宫行去,一路的石子甬道两旁摆设了许多盆栽花卉,全是刚从花房搬出来的新品种,可以说,走了一路,美美的花朵赏了一路。 林灼灼小手指头还拎着点点大的小竹篮,随着她的步伐,小竹篮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像摇篮在轻晃。 闻着一路的花香,小手指再感受着小竹篮的韵律,林灼灼嘴角微微翘起,说不出的好心情。 正在这时,前方刮来一阵强风,林灼灼本能地半转过身子去避风,然后,一不留神…… “哎呀,我的小竹篮!”林灼灼惊呼出声。 竟是强风抢走了她的小竹篮,刮飞了,然后还“砰”的一声撞到了不远处的巨石上,里头的小福娃跌了出来,小福娃手里捧着的灯笼也甩到了别处。 这个变故,惊得林灼灼变了脸色,什么强风也好,冷风也好,统统都不顾了,冒着大风就奔了过去,追着还在风里滚的福娃、竹篮和灯笼。 福娃、竹篮和灯笼,三样东西全被吹散了,一次只能去追一样。 毫无疑问,林灼灼最爱那个福娃,一面是小四表哥,一面是小小的她。然后,丝毫不带犹豫地,追着福娃就去了。 “哎呀,狂风真的是太讨厌了!” 每次林灼灼快追到手了,福娃又被大风给吹滚了开去,林灼灼就扑了个空,还得继续前行。 如此反复两三次,福娃滚到了覆盖有积雪的草地上,林灼灼索性往前一扑,整个人横飞上前,总算将福娃给扑着了。 怕压坏了,忙跪坐在草地上,握住福娃仔细瞅瞅,看一路滚过来它磕坏了哪没有。 “幸好,幸好,路上积雪厚,没磕碰坏。”林灼灼前后左右哪哪都瞅了一遍,完好无缺的,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磕坏了脑袋和脸蛋,就是有点小脏。 忙要掏出帕子来揩干净。 “灼灼,咱俩先进去吧,外头风大。” 卢玥裳帮忙捡回了那个小竹篮,另有小太监拾了灯笼送过来,卢玥裳一把接过,拿着小竹篮和灯笼快步来到林灼灼身边,唤她道。 林灼灼抱着小福娃点点头,外头的风时有时无,一会儿弱,一会儿强的。眼下强风去了,看上去又恢复了平静,可谁知道会不会下一刻又来了呢。 风大,还冷,受罪不说,万一再将她的福娃刮跑了,刮坏了,都不知该找谁哭去。 “走吧。”林灼灼接过小竹篮,将小福娃和灯笼全塞了进去,再两手紧紧抱了竹篮在怀,护住了,然后与卢玥裳快步朝设宴的正殿奔去。 一路奔进了正殿,林灼灼才松了口气。 寻到自己的席位,林灼灼落座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掏出帕子来,将脏了的小福娃给拾掇干净。 先擦“小灼灼”的脸蛋,还是先擦“小四表哥”的脸蛋呢? 嗯,是个问题,林灼灼短短犹豫一下后,还是用帕子先揩了“小灼灼”的面颊。 没法子,她太爱臭美了,不仅本人要美美的,象征着她的“小灼灼”也得美美的。 容不得一丝脏。 尤其脸蛋脏污了,多丑啊?忍不了。 却不想,刚给“小灼灼”的脸蛋抹了一下,正殿门口就响起小太监尖锐的嗓音:“睿王驾到!” 林灼灼先没反应过来,实在是睿王这个称呼有那么点陌生,直到一道白色衣袍跨了进来,林灼灼才猛地想起,睿王不就是四表哥卢剑么? 蓦地手中动作一顿。 抬眸望向四表哥时,莫名的,林灼灼心里虚得不行。 卢剑还没跨进正殿,视线就已落在林灼灼身上了,见她低着脑袋在擦什么东西。跨进门槛后,见她抬头,四目相对时,察觉出小姑娘眸子里的心虚。 “死丫头,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卢剑心内泛起疑云,然后沿着大殿中央的红地毯,径直行了过去。 呀,四表哥来了,越来越近了。 林灼灼心里头越来越虚,后来手里的帕子……不得已,拐了个方向,绕过“小灼灼”的脏脸蛋,搭到了“小四表哥”的面庞上。 微微低头,一下又一下擦起来。 于是乎,卢剑路过林灼灼身边时,见到的便是——林灼灼舍弃“自己”的脏脸蛋没擦,先将“小卢剑”的面颊擦得干干净净,亮起了光泽。 卢剑明亮的桃花眼里,不由得放出一丝欣慰的笑。 旋即,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行,嘴角微翘地去了自己席位。 林灼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恰好小男娃擦拭完毕,然后帕子一拐,又拐回到了“小灼灼”的脸蛋上去。 “咦,灼灼,你这帕子拐来拐去的,是做什么?你最先擦的不是小女娃么,怎的还没弄干净,就中途转到小男娃脸上去了?” 邻座的卢玥裳一直瞅着林灼灼呢,这波操作太奇怪了,卢玥裳想了好一阵,没弄明白,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声。 林灼灼:…… 要不要这么拆台啊? 要命,斜对面的卢剑望过来了,林灼灼只觉得面皮火辣,内心好崩溃啊。 彼时,卢湛刚来到自己席位,正要落座呢,猛不丁听到了卢玥裳的话。聪明如他,一刹那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种自己才刚得意过,沾沾自喜过,就猛地被打脸的感觉。 卢剑一个猛地落座,然后飞速扫了林灼灼一眼。明明没说话,可他的目光仿佛会说话,字字句句在调侃: “死丫头,你行啊。” 林灼灼那个心虚啊,脑袋低了又低,后来实在抵不住卢剑的目光了,干脆半转了身子,整个身子对着卢玥裳了。 “为什么帕子拐来拐去的呀?”卢玥裳见林灼灼没回答,又好奇地催问了一遍。 林灼灼:…… 大郡主,能别再拆台了么? 实在没法子,林灼灼嘀咕似的回了句:“没什么,就是很随性的,想到哪,擦哪呗。” “哦。原来没理由啊。”卢玥裳倒也没察觉林灼灼在撒谎,只当是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因着没什么事可做,无聊得很,干脆也掏出自己的帕子来,指着那个微微蹭脏了的灯笼道:“这个,我帮你。” 林灼灼点点头,忙空出一只手来,拿了灯笼递过去。 再重新擦拭“小灼灼”时,林灼灼余光留意到四表哥没再瞅自己了,转头去与身边的徐常笑说话了。林灼灼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才松完一口气,林灼灼蓦地咂摸出一点不对劲来,这个竹篮福娃是她从枝头摘下来的,又不是四表哥送给她的,她心虚个什么劲啊? 换言之,不是四表哥送的,那福娃的两张脸,一张神似“小灼灼”,一张神似“小四表哥”,四表哥压根就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她爱先擦哪个,就先擦哪个,怕什么?心虚什么? 思及此,林灼灼蓦地胆子又大了起来,一屁股坐正了,再不用背对四表哥。 心虚模样一扫而光,林灼灼理直气壮起来,单手托起“小灼灼”,就认认真真擦了起来。 正与徐常笑说话的卢剑,余光再一瞅她,心内一怔,短短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这小丫头方才还一副心虚样呢,居然几个瞬间,就又挺起来了? 正在这时,正殿门口的太监高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卢剑只得收回余光,从席位上起身,与大殿里的所有文武百官一起面朝正殿口行跪礼,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彼时,林真真随众人一道,也跪在地上行礼。 太子殿下来了,林真真心头的忐忑不安不仅没消下去,反倒添了几分。 方才太子站在门槛外,林真真直直望了过去,她明明看到太子卢湛瞅到她了,可卢湛视线只微微一愣,便立马收了回去,再不肯看她。 这样的行为,搁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的。 林真真还记得,就在十日前,大年初四的庆功宴上,太子卢湛一现身,捕捉到她的身影,视线就一直黏在她面庞上,恨不得与她的目光一直纠缠到永远,永不分开才好。 这才过去短短十日,就什么都变了,林真真心头说不出的恐慌。 更恐慌的还在后头,皇上道了“免礼”后,林真真随同众人起身、落座,然后眼睁睁瞅着酒过三巡,夜宴已经快过去四分之一了,而太子卢湛始终一眼都不瞥她,就像她压根不在宴会上似的。 完了,太子殿下已经跟她生分至此了。 林真真那颗忐忑的心呀,“咚咚咚”,像鼓一样,杂乱无序地敲了起来。 ~ 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林灼灼没动几筷子。大抵是不知道哪一款食物里喂了药,便随意上一盘菜,瞅着都像是下过药的。 那种东西,能不吃,自然是不吃的好。 毕竟是药三分毒嘛,哪怕她怀里揣了解药,也打心底里不乐意吃。 想起“催情”两个字,林灼灼心内就涌起一股子嫌弃感。脑海里也不住地翻腾上一世撞破的那一幕,男女交缠在一块的样子,实在太丑了。 正在这时,小宫女端上来一碟扒丝香蕉,笑道:“林三姑娘请慢用,这是今年御膳房大厨新推出的菜品,叫‘拔丝香蕉’,美味香甜,林三姑娘可以趁热品尝。” “拔丝香蕉”? 大抵是方才脑海里还滚过一遭男女交缠的画面,林灼灼陡地拿起筷子,夹起一截香蕉时,见两块香蕉分离时,扯出数条长长的丝来,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 莫名的,看成了死死痴缠、舍不得分离的男女了。 于是,林灼灼猛地一下反胃,小手拿帕子捂住了嘴。 “林三姑娘,您怎么了?”唬了小宫女一跳。 林灼灼缓了缓,才从嘴上拿开手,小声道:“没事,就是看到这道拔丝香蕉,就想起浑身黏液的虫子了,觉得恶心。你还是撤下去吧。” 边说,边嫌弃地摆手。 小宫女:…… 浑身粘液的虫子? 像吗? 小宫女很是一懵,哪里像啊? 但见林灼灼那样一副嫌弃的样子,小宫女也不敢坚持,忙端走碟子,将这道菜给撤了下去。 邻桌的卢玥裳正吃着“拔丝香蕉”呢,见林灼灼居然嫌弃,便替“拔丝香蕉”说情似的笑道: “灼灼,这道菜很美味的,香甜可口,你不品尝一下就撤了,实在有点亏呢。” 林灼灼干笑两声,只得捂着胸口道:“玥裳姐姐,没法子,那道菜看上去很腻,本能的有些反胃,就有些吃不进。” “原来是这样啊,那上来的好几道菜都有些腻,难怪见你都没怎么动筷子。”卢玥裳搁下筷子,朝林灼灼望了过来道。 林灼灼:…… 怎么,连卢玥裳都察觉出她今儿有了异样,没怎么动筷子? 那朱皇后一行人岂非更加察觉有异了? 看来,那些菜肴,还是得多吃点啊,要不自己看上去太过怪异,无端打乱了朱皇后的既定计划,就不妙了。 正在这时,送菜的小宫女又端来了另外两道菜,清炒莴笋和野山菌炖乌鸡。 林灼灼想明白了,不能不吃,便只能扛着可能中药的可能,提起筷子去夹了几片莴笋来,朝卢玥裳笑道:“这个清淡,瞅着还有点胃口。” 说罢,微微低头,吃了一些。 心里祈祷,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中药吧? 被“中药”的心思所干扰,好好的一盘清炒莴笋,硬是没吃出美味来,只觉味同嚼蜡,尤其往下咽时,心跳都加速了些。 第71章 第71章 被可能“中药”的念头干扰,林灼灼随意夹一筷子菜,都尝不出该有的滋味来,舌头就跟木了似的,味同嚼蜡。 勉强自己吃了十来口后,林灼灼再强撑不住了,索性再度搁下筷子,不吃了。 光是不吃还不行,嫌弃嘴里有味,又招呼小宫女倒了一盏茶来,漱了口,才舒服点。 “灼灼,你是不是胃里不适啊,瞧你吃什么都提不起劲?”邻桌的卢玥裳见状,扭过头来朝林灼灼关怀道,“真要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了,还是多喝点热乎水好。” 说罢,卢玥裳直接吩咐一盘侍立的小宫女,去打了壶热热的白开水来。 白开水来了,卢玥裳还径直坐到林灼灼身边来,体贴地亲自拎起水壶给倒了一杯水,递给林灼灼道:“热乎水暖胃,多喝一些,容易舒服。” 林灼灼见状,便给面子地接过水杯来,捧在手里,喝了几口。 大抵是平日都喝的茶水,猛不丁来几口什么都不放的白开水,竟是说不出的清甜。再加上暖暖的水进入肠胃,确实整个人都舒服一些,林灼灼也就更给面子的多喝了几口。 卢玥裳正要再嘱咐几句养身子的话,突然来了个小宫女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卢玥裳点点头后,便对林灼灼道:“灼灼,你多喝点热乎水就好,我现在有事,就暂时不陪你了。” 林灼灼捧着杯子,点点头,目送卢玥裳起身出了大殿。收回视线时,扫到不远处的爹娘正被好些官员和贵妇们围着敬酒。 按理说,林灼灼硬要挤在爹娘身边,当个小跟班也是可行的,但爹娘怕一家子在一块,不方便朱皇后等人动手,才没强行要求坐一席。 换句话说,今夜就是故意放林灼灼落单,好“中计”,再来个反转的“计中计”。 要“中计”哦? 那岂非注定要“中药”? 不“中药”,朱皇后等人的计划就走不下去? 眼瞅着夜宴过半了,还未有丝毫动静,林灼灼忍不住寻思起来,进宫前娘亲反复交代“假吃为主,真吃为辅”,意思就是要吃,但要少吃,避免一不留神摄入“催情.药”剂量过多。 思及此,林灼灼又扫了一眼桌上菜品,再次提起筷子来,将那些还未品尝过的菜,都挨个夹一筷子,强迫自己嚼两下赶紧咽下肚。 “都只吃一小口,哪怕中了药,剂量也不大。不怕不怕。”林灼灼一边勉强往下吞,一边内心安慰自己。 甚至,边往下咽,边细细感知自己身体,是不是已经中了药,是不是已经起了反应。 很快,桌上菜品,林灼灼全都尝过一筷子。唯独没吃过的,就是提前撤下去的那道“拔丝香蕉”。 总算吃罢,林灼灼赶紧喝几口白开水漱口,受不了嘴里那个可能残留的药味。然后静静等待,等待身子可能会来的反应。 不过,一刻钟后,身子好像还是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应该不会那般凑巧,药就下在‘拔丝香蕉’里吧?”林灼灼又等了一小会,还不见自己有娘亲描述过的“身子逐渐燥热”感,忍不住猜想。 ~ 朱皇后的凤座就设在崇德帝旁边,距离太子卢湛的席位近,与林灼灼的相距有些远。 是以,朱皇后只窥视到太子将参了“催情.药”的烈酒吃了,并不晓得林灼灼的情况如何。 眼见太子酒过三巡,本就已经上了头,面色微微泛红,眼下咕噜几口“催情.药”下肚,面上越发显得红光满面,不正常起来。 朱皇后寻思着过不了多久,太子就该发作了,于是朝常嬷嬷使了个眼色。 常嬷嬷立马弯腰上前,小声道:“奴才这就去瞧瞧林灼灼那头。” 朱皇后微微点头,坐在凤座上等着。边等,边继续留意太子。 正在这时,太子卢湛觉得小腹有些憋,他晓得自己心情不佳,喝多了闷酒,该出去方便一下。便起身朝崇德帝和朱皇后拱手作了一揖,然后径直朝大殿外行去。 话说,后殿里就有净房,何必硬要去大殿外呢? 实在是卢湛无意间瞥到林真真低头吃菜的身影,一股子邪火就窜了上来。再一遍遍回放“林真真扑苏炎”的画面,那股子邪火就越烧越旺,搞得脑子都乱急了,太阳穴突突地跳,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外头飘着雪,冷风一吹,兴许能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二。 再说了,正月十五,外头宫苑里张灯结彩,灯谜遍布,便是出去闲庭散步,也是美事一桩,兴许也能让心情平复一下。 是以,卢湛果断要去外头的净房。 朱皇后劝了一声,道是外头实在冻得慌,不如就在后殿好了。但太子倔脾气上来了,执意如此,朱皇后也不好强行将他拉回来。 原本,朱皇后就在后殿备下了厢房,预备太子药效发作时,就在厢房里临幸林灼灼。 不过,男女之事,只要双方都想要,倒是随意寻个隐蔽处就能行事,不拘于场地。 就是眼下天寒地冻的,不在暖暖的厢房里,林灼灼在外头被压在冷硬的地上,怕是要多受点苦头了。 “看来贱丫头注定没有享福的命!”朱皇后心内嗤道。 嗤罢,朱皇后远远瞥一眼林灼灼,见林灼灼又在抚摸小福娃了。 一个双面小福娃而已,得了就当个宝贝一直摸着,这样孩子气的行为,朱皇后委实看不上眼,跟个村里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似的。 朱皇后忍不住心内鄙视道: “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个福娃也摸个不停?呵,摸了一晚上福娃,最后初.夜连个暖暖的厢房都用不上,只能去外头滚地上。可见福娃不灵!” 自打太子登门林国公府,却被奚落一顿、白着脸回宫,朱皇后心底的戾气就越来越重,频频想到林灼灼一家子,便是口出恶语,绝对没一句好话的。 ~ 话说,朱皇后内心恶语狂飙时,常嬷嬷来到后殿,寻到了某个给林灼灼送菜的小宫女。 “怎样,可是吃了?”常嬷嬷带了小宫女,来到一个隐蔽的厢房,悄声询问。 小宫女低着头,轻轻摇头道:“没有,林三姑娘嫌弃拔丝香蕉,说……长得像浑身黏液的虫子……一口都没吃,就撤下来了。” 常嬷嬷:…… 长得像浑身黏液的虫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唉,早知道就换成别的甜品了。 原来,平日里的林灼灼口味好,不忌口,什么菜都吃,药随便下一碟都行。偏生今夜林灼灼似乎身子不大舒服,口味不佳,几乎不怎么动筷子,常嬷嬷才临时改了主意,将药下在“拔丝香蕉”里,想着小姑娘都爱吃甜食,好歹会尝上几口。 哪里料到,好好的拔丝香蕉居然被嫌弃了,还成了所有菜品里唯一被撤下桌的菜? 这简直就是打脸常嬷嬷,眼光不佳,而且不是一般的不佳,是出奇的差啊! 这便算了,接下来小宫女还主动交代道:“林三姑娘别的菜都吃了,每道菜都吃了。” 换言之,唯有常嬷嬷挑选的“拔丝香蕉”没有吃! 常嬷嬷:…… 心头一噎,面上说不出的尴尬。 简直再次赤.裸.裸证明一回,常嬷嬷挑菜眼光差到不行啊! “你怎么不早点来报?”常嬷嬷心头憋了火,无处发泄,一腔怒气对准了小宫女。 小宫女立马缩了脖子,瑟瑟缩缩道:“奴婢想找您禀报的,可那会子,找不见您。” 常嬷嬷想起来了,有一阵子外头出了点事,朱皇后派遣她出去处理,确实离开了一小会。但心头的火下不去,不发出来不快,常嬷嬷还是厉声惩罚小宫女道: “办事不利,滚去外头罚站,不站够半个时辰,不许进来!” 小宫女一听,心头叫苦不迭,这个天寒地冻的鬼天气,站够半个时辰,浑身都得冻僵不可。明明是常嬷嬷自个的问题,却赖在她头上,小宫女当真是有冤无处诉。只得苦着脸,去外头领罚。 小宫女走后,常嬷嬷很快得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身子不舒服,朝外头净房那边去了。 常嬷嬷心下了然,怕是太子殿下.体内的药效开始隐隐发作了。那个“仙死醉”,一旦开始发作,普通人顶多能死撑两刻钟,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必须要有个女人发泄才行。 换言之,留给常嬷嬷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尽快给林灼灼下药成功,再逮住了送去太子身边去。 “死丫头,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好的拔丝香蕉你不吃,那就别怪奴婢对您不客气了。” 常嬷嬷实在被林灼灼惹火了,再没好性子好好劝林灼灼吃药。 反正提前失了身,发生了那档子事,无论怎么做都是要狠狠得罪林灼灼的,那何必想什么温柔手段,直接上点强硬手段,让林灼灼多吃点苦头,也好。 思及此,常嬷嬷唇边扯出一个阴笑,火速出了后殿。 ~ 话说,林灼灼将桌上的菜品全都夹了一筷子,吃了个遍,然后就静等自己身体起变化,像娘亲描述过的那般“燥热,燥热,燥热”。 可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 林灼灼越发怀疑,撤下去的那道“拔丝香蕉”可能是关键。 “怎么办,怎么办,不会因为我的一时任性,导致朱皇后等人计划失败吧?” 林灼灼心内忍不住嘀咕,嘀咕过后,又觉得不至于吧,不过是少吃了一盘菜,他们见她没中招,完全可以再端来一盘下了药的菜呀,她保证吃。 正在想着时,小宫女果真又端上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林灼灼心头一喜,再不抗拒,忙拿起白净的瓷勺就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 有一股子甜味,还带着莲子清香。 大抵是等候了太久,都没中药,林灼灼都开始隐隐期盼中药了,是以心头没了抗拒,反倒在琢磨,嘴里的这个味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催情.药”呀? 应该是“催情.药”了吧,再不下药,宴席都快散场了。 这般一想,林灼灼越发觉得嘴里这股味道,就是“催情.药”了。 细品过后,林灼灼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嗯,“催情.药”不难吃,还怪清甜的。 不过再好吃,到底是“药”,林灼灼可不想再来第二勺。立马丢下瓷勺,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嘴,不吃了。 等上菜的小宫女再度退下后,林灼灼忙悄悄儿从怀里掏出那包解药来,背着人,手指蘸了一点,然后故意弄丢了帕子,趁着弯腰去捡帕子的功夫,舔了舔手指头上的解药。 刚从桌子底钻出来,林灼灼蓦地觉得小腹有些憋,也不知是先头喝多了白开水,还是“催情.药”起作用了,反正小腹不大舒服。 林灼灼憋了一会,实在有些难受。 想着,太子已经出大殿去了,她方才若真的中了药,是不是该主动离开大殿,给朱皇后他们动手的机会? 思及此,林灼灼飞快瞥了眼四表哥的席位,不知何时,四表哥已经离席不见了踪影,连同他身边的方濯濯也不见了,只剩下徐常笑一个人坐在那喝酒。 见状,林灼灼想到了什么,也不犹豫了,跟邻座的卢玥裳小声道了会别,说自己要去净房,就径直出了大殿。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常嬷嬷从后殿出来了,眼见林灼灼自主出了大殿,都免去她另寻法子骗出去了。 “当真是妙极!”常嬷嬷心气又顺了些,只觉今夜没全走背运,已经时来运转了。 ~ 常嬷嬷飞快来到凤座旁,对朱皇后低声耳语道: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知为何往假山去了,那地段隐秘,方便办事,稍后奴婢将林灼灼也弄过去,立马就能成事。” 朱皇后听说是假山,倒也没犹豫,立马点头。 待常嬷嬷走了后,朱皇后心头禁不住笑了起来,假山好呀,往那黑黢黢的洞里一钻,隐秘不容易被发现。 而且,假山壁上和地上都凹凸不平,林灼灼那个死丫头,今夜有的罪受了。 中了药的男子,本就比寻常来得凶些,再钻凹凸不平的假山,连床柔软被褥都没有。情急间,怕是斗篷、衣裳扯了都会乱飞,也不会好好儿铺平了、垫在身下,林灼灼那身细皮嫩肉,不受罪死才怪。 朱皇后脑海里,已经浮现林灼灼遭罪的模样了,竟是说不出的畅快。 这当真是,一旦两家结下深深的梁子,内心的恶毒便占了上风,朱皇后明明迫切需要林灼灼当儿媳妇,迫切需要岳家的支持,也依旧恨不得林灼灼遭罪死。 第72章 第72章 林灼灼刚迈出大殿,迎面一阵冷风扑来,说来也奇怪,大抵是心头对接下来的事抱着好奇,连冷冷的风都不觉得冷了,迎着风踏上石子小径,就朝园子东头的净房走去。 不过渐渐的,那股子好奇心,就被隐隐的恐惧感替代了。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自打稍稍远离了大殿正门,踏上园中的石子小路后,林灼灼就察觉好似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背脊不禁泛出凉意。 “是不是朱皇后的人?要开始对我动手了?” 林灼灼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晓得爹娘和四表哥全都部署好了,一旦真的陷入这样的境遇,被躲在暗处的坏人盯着,还是浑身忍不住地发毛。 正在这时,拐过一丛花树,净房出现在了不远处。 大抵是内心隐隐发毛,有了不安,净房瞧着都生出几分怪异感来。只见女子净房外守着一个小宫女,但小宫女明明低垂着脑袋,却总给林灼灼一股时不时抬眸偷窥自己的错觉。 这个错觉,令林灼灼心头的恐慌感加剧了。 “林姑娘好。” 到了净房前,守门的小宫女脑袋低垂,规规矩矩地屈膝行了一礼。 “免礼。”林灼灼吐出这句话,强自镇定地绕过小宫女,闪身进了净房门。 净房里,点燃了很多烛台,照得里头明晃晃的,亮如白昼。 林灼灼进门后,借着亮亮的烛光,迅速将整个净房打量了一遍,确信里头没人。又待在门口静静聆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好似也没有任何动静,林灼灼心头那颗微微慌乱的心才安定了点。 小腹实在憋得不行了,利落地撩起裙摆,解了裤带,坐在马桶上,放水。 全部放出来后,整个身子舒服了不少,林灼灼不敢多耽搁,生怕下一刻门口会闯进朱皇后的人。可不能衣裳不整被瞧了去,是以,放完水赶紧扯了点纸擦了下,就动作飞快地拾掇好裤子和裙子…… ~ 净房外头,常嬷嬷手里提着一壶东西,快步藏匿在不远处的花树后。方才林灼灼的直觉没有错,早就有常嬷嬷的人暗中盯着她了,盯了一路。 “人呢?”常嬷嬷低声问。 “在里头,还没出来。”一个盯梢的暗卫指着净房,悄声回道。 常嬷嬷点点头,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手里的酒壶,这壶可是下了“仙死醉”的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酒,是那种顶顶烈的,一入喉咙,就辣嗓子眼那种。 “小的来?”领头的暗卫询问常嬷嬷。 常嬷嬷立马摇头:“你们负责逮住她,我来。” 按理说,这等事完全不需常嬷嬷亲自动手,交给下头的小的就行,可常嬷嬷看林灼灼不顺眼啊,“拔丝香蕉”带来的打脸和难堪,令本就小肚鸡肠的常嬷嬷越发恼了火,非得亲自整治一番林灼灼,惩罚了那个小贱货才解气。 正在这时,林灼灼一身梅红斗篷从净房里缓步迈出来了。 常嬷嬷一个手势下去,身边的两个暗卫立马冲上去,还不等林灼灼尖叫出声,一个手刀砍下去,林灼灼立马昏死过去。 净房外那个守门的小宫女,还真就是朱皇后的人,见到这样残暴的一幕,只低垂头,佯装瞧不见。 任由两个黑衣人将林灼灼往一旁的黑暗处拖去。 常嬷嬷见成功了,赶忙拎着酒壶也追了上去,三个人带着昏死过去的林灼灼,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林子里。 鄙视,林灼灼双眼已被一块黑布蒙了眼睛,便是清醒过来,也瞧不到是谁即将对她下手。 常嬷嬷瞅着这样的林灼灼,嘴角高高翘起。然后,蹲下身子,先将酒壶搁在一边,双手抓了两把地上积雪,就往林灼灼脖子里塞。 这一下冻得啊,昏厥过去的林灼灼立马给冻醒了。 “啊,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林灼灼双眼瞧不见,双臂也被人死死钳制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没有人回应,回应林灼灼的唯有烈酒。 只见常嬷嬷飞快拎起酒壶,掐住林灼灼下巴,使劲弄开她的嘴,然后往里猛灌烈酒。 那酒相当烈啊,烈酒过喉,那个辣啊,素来不沾酒的林灼灼,立马呛得不行,挣扎着想吐出来。 可常嬷嬷坏呀,无声狞笑着,完全不给林灼灼喘息的机会,掐住了林灼灼下巴,一个劲往嘴里猛灌,咽不下去的酒水径自从嘴角流出,浸湿了梅红斗篷和里头的袄裙。 大冬天的,袄裙湿透了,多冻得慌啊。 可常嬷嬷见了,越发无声狞笑起来,今儿个她就是要整得林灼灼足够惨,先烈酒辣她嗓子,然后湿透的袄裙冻她身子,最后再丢去假山里,给兽.性大发的太子狠狠糟蹋。 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饭,萧盈盈一家子怕是也只关注早点成婚,千万别珠胎暗结,引发丑闻。哪里还能来关注初.夜前是怎样中的药,灌药时又遭受了怎样的罪? 何况,一般人也绝不会想到,亲家会如此虐待准儿媳,顶多想到的是饭菜里下点药,让准儿媳提前上了床罢了。 至于林灼灼会不会事后向爹娘告状? 清白都没了,林灼灼要痛苦,也是痛苦失去了处子血,痛苦被太子占有那一刻的撕心裂肺。届时,林灼灼心情抑郁,话都不想讲一句,只想躲起来藏起来的好,哪里还能好好儿倾诉此刻被灌酒的罪? 所以,常嬷嬷是有恃无恐,狠狠虐待了一番林灼灼,直到满满一壶酒尽数倒了个干净,才罢休。 完毕后,林灼灼身前衣裳尽数湿透,冻得瑟瑟缩缩,然后喉咙也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一个劲猛“咳”。 常嬷嬷凝神细瞅林灼灼的惨样,笑得满脸的褶子。 直到欣赏够了,常嬷嬷又估摸着太子差不多想要女人了,才一个手势下去,命两个暗卫赶紧将林灼灼送去假山,好给太子发.泄。 暗卫早就受过训,不需要常嬷嬷多说,看到手势,立马架起林灼灼就往假山奔去。 常嬷嬷呢,自然是赶不上暗卫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瞧着暗卫火速消失,她自己一个人慢慢溜过去。 原本吧,若是那等事发生在后殿的厢房,常嬷嬷是打算藏匿在角落,好好儿将林灼灼被上的画面,从头至尾看个仔细的,好好儿欣赏林灼灼最开始的“哭,求饶”,再到后来药效起作用后的“要了还想要”的骚样子。 奈何,太子自己挑中了假山,假山洞里黑黢黢的一片,不打着灯笼,完全就看不清。 常嬷嬷只得放弃偷窥,改成假山里听听壁角,听听林灼灼的哭声就算了。 是以,常嬷嬷失去了一通快跑的心,只慢悠悠走过去。 ~ 常嬷嬷怎么都没想到,她在慢悠悠走时,那两个暗卫刚带着林灼灼隐入假山里,还未抵达太子所在的地方呢…… 他俩架着的林灼灼猛地出手,还不等两个暗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两个暗卫已经被林灼灼三两下干翻在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林灼灼”一手提着一个暗卫,快速来到了假山后的另一个林子里,将两个暗卫往地上一丢,然后“林灼灼”朝巨石上坐着的白衣男子,拱手道: “主上,任务已经完成。” 卢剑正陪着身边的林灼灼猜灯谜呢,闻言,点点头道:“好,下去领赏。” “林灼灼”立马道:“谢主上。” 说罢,便要转身告退。 坐在卢剑身边的林灼灼,突然出声道:“等等。” “林灼灼”脚步一顿,立在原地不动了。 卢剑瞅了瞅地上的“林灼灼”,又瞅了瞅身边的林灼灼,道:“怎么,你对她好奇?” 林灼灼点点头:“天底下竟然有与我长得这般神似之人?” 真的太神似了,远不是那个福娃的三分神似了,而是像了个九成九。 不说发型和衣裳一模一样了,光瞧这脸蛋,这身段,竟也“一模一样”。 林灼灼禁不住想,别说常嬷嬷和两个暗卫识别不出是假的,就连她爹娘来了,光凭眼睛看,也未必能分辨出是假的。 甚至,林灼灼自己第一眼瞅到“林灼灼”时,也没认出来是假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在照镜子呢。 那会子,林灼灼还在净房里,刚放完水,整理完毕裤子和裙子,陡地,落地帐幔外出现一道女子身影,当时林灼灼内心一阵发毛,还以为是朱皇后派了人来抓她。 大着胆子,林灼灼倏地一下挑开帐幔,却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粉色袄裙,一样的梅红斗篷。 当时,林灼灼就惊呆了,整个人愣住,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这时,“林灼灼”忽地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禁言的动作,然后抢先走出了净房。 林灼灼才反应过来,这个假“林灼灼”应该是爹娘或是四表哥安排下的替身。 在净房里没时间说话,眼下林子里再次见到替身,抱着好奇,林灼灼从垫了厚厚斗篷的巨石上跳下地,来到“林灼灼”跟前,问道: “这位姐姐,你是擅长易容术么?” “林灼灼”不言,只瞅向一旁的卢剑,仿佛在询问主上,是否该说实话。 卢剑点了点头,道:“摘了吧。” 然后就见“林灼灼”两手往耳朵旁一摸,惊见一层人.皮缓缓地撕了下来。 人.皮面具揭了后,露出一张清秀面庞,算不上美,只有三分姿色,但胜在一脸英气。 “你叫什么名字啊?”林灼灼怜惜女暗卫替自己遭了罪,想记住她的名字,将来好时不时在四表哥跟前,替她美言两句。 “奴婢名唤‘青莲’。”女暗卫垂首低眉,但声音里透出股习武之人的英气。 “好,今夜谢谢青莲姐姐了。”林灼灼真心道谢。 青莲浅浅一笑,随即朝卢剑和林灼灼再次拱手道别,退下了。 青莲一走,林灼灼才猛地想起来,还没询问青莲净房外遭遇的细节呢,忙又要唤回来细问。 却被卢剑摆手制止了。 “四表哥,我想知道细节。”林灼灼见到青莲那湿哒哒的袄裙,还有发髻上的残雪,已琢磨出遭遇非凡,忍不住想知道,万恶的常嬷嬷到底对“她”做下了什么。 “灌了一壶烈酒。”卢剑言简意赅。 卢剑对常嬷嬷那个阴暗的小人了解颇多,不用听青莲细致地描述,光是瞅一眼青莲湿哒哒的袄裙,以及发髻上的残雪,已然将整个狠戾场面幻想了出来。 定然是扣押在地上,掐住下巴,一通猛灌。 那样悲惨的画面,不适合详细描绘,更不适合说出来吓坏了娇养出来的林灼灼。 果然,林灼灼光是听到“灌了一壶烈酒”,脑子里也不知幻想出怎样的画面来,身子已然一个哆嗦。然后,眸子里就迸射出了恨意:“该死的常嬷嬷!” “嗯,确实该死。”卢剑点头道。 “四表哥,常嬷嬷是否也抓到了?”林灼灼突然想到,那两个暗卫已经被青莲抓了来,那常嬷嬷呢,是被别的暗卫抓去别的地方了么? 若是也在跟前,非得狠狠捅常嬷嬷两刀不可! 敢那样灌她烈酒,还灌了整整一壶,林灼灼光是想想,就气得想拔出刀来,刺穿了那个老不死的! “没抓。”卢剑实话实说。 林灼灼分外不解:“为何抓了这两个暗卫,却放过了更凶残的常嬷嬷?”还让她继续在外逍遥? “等会你就知道了。”卢剑握住林灼灼手臂,带她出了林子,寻了个地势高的地,指着下面道,“等会儿,你瞪大双眼,亲自好好瞧。” “瞧什么?”是瞧常嬷嬷演戏,还是她爹娘要上场了? 林灼灼站在卢剑身侧,越发不解了,仰头问道。 卢剑望住她月光下的小脸蛋,只露出一副“你猜”的神情,那唇边的笑容说不出的神秘。 第73章 第73章 话说,“林灼灼”正被常嬷嬷压在雪地里灌药时,林真真已经打着上净房的借口,远远追着太子卢湛出了大殿门。 其实,在宴席上,太子卢湛刚起身往殿门口行去,林真真就已经想追出去了。奈何,林真真瞅到朱皇后视线一直盯着太子,直直目送太子离去,在朱皇后视线未撤时,林真真不敢起身去追。 直等到太子身影消失在殿门前的视野里,朱皇后才收回视线,转头去与崇德帝说话了。 此时,林真真才敢悄悄起身追出去,可等她跨出大殿门槛时,院子里哪里还有太子殿下的身影? 举目四望,通往男子净房的小径上,零星有几个公子在慢走,林真真猜测,太子可能也在净房,便拐去右侧园子里的凉亭里坐等。 却不想,这一等,足足等了半刻钟有多,后去净房的那几个公子哥都出来了,还不见太子出来。 林真真也不好拦住人询问,只得又猫在凉亭里干等。 正在这时,出来的其中一个公子哥,主动与另一个公子闲聊:“咦,我明明看到太子殿下出来了呀,怎的,没去净房?那去哪儿了?” “我瞅着太子殿下心情不大好,兴许去外头溜哒,散心了吧。” 听到这话,林真真才意识到,太子居然没在净房。 “太子哥哥,你去哪里了呀?” 几个时辰前,刚进宫那会,林真真已经错失过一次太子,那会子明明瞅见太子就立在不远处望着她,等她从净房那头绕过去时,却再也寻觅不到太子殿下身影。 那次久久寻觅不到的恐慌感,现在还萦绕在林真真心头,未散去呢,没想到,眼下居然再次弄丢了太子。 “太子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呀?” 林真真咬着唇,走出金鲤宫宫殿门,放眼望去,月色下,四通八达的路,完全不知该往哪条路去寻,很有些欲哭无泪。 却不想,林真真刚挑了条小道,沿着灯笼一路寻去,还没走上三分之一,就见斜对方另一条小道的尽头,闪过一道明黄色斗篷身影。 除却崇德帝和朱皇后,唯有太子殿下可着明黄色衣物。 喜得林真真连忙折回三岔路口,提裙跑上太子所在的那条小径,一路疯跑往前追,速度那个快哟,好几次险些被路上的小石子绊倒。 就这样一路疯跑,穿过园中小径,跃过九曲回廊,又在积雪地里摔趴了一跤。不料,等她爬起来再追,还是追丢了太子身影。 林真真立在苍茫夜色下,焦急四顾,祈求上苍不要折磨她,快点让她重新发现太子在哪吧。也不知是不是心诚则灵,眺望远方时,看到了她和太子曾经私会过的假山。 正当她恍惚忆起什么来时,假山上忽地晃过一道明黄色斗篷,那斗篷被山上大风吹得鼓了起来,袍摆高高荡起。 “太子哥哥,原来你去假山了。”林真真莫名闪出欣慰的泪光。 她还记得,十日前,就是在这座假山洞里,太子紧紧拥吻过她。 那吻的热度和力度,她还全部都记得。 抹掉眼泪,林真真再度提起裙摆,在月色下,快步朝假山奔去。到了假山脚下,径直沿着蜿蜒的登山小道,一路朝十日前拥吻过的假山洞攀去。 假山上,“太子殿下”见林真真已被吸引上了山,忙将身上的明黄色斗篷脱下来,反面穿上,瞬间成了平平无奇的黑色斗篷。 原来,这个“太子殿下”是假的,乃睿王卢剑手下的暗卫所扮,负责引路,将林真真一路勾到假山上来。 暗卫换上黑色斗篷后,迅速隐身于乱石后,再不露面。 ~ 太子卢湛确实没去净房,走出大殿后,对上天上悬挂的圆月,莫名的充斥了满脑子的林真真,一阵阵苦楚似井喷,击打得胸腔说不出的难受。 而大殿里正坐着林真真,似乎想逃离,卢湛索性径直出了金鲤宫宫门,遣散身边的太监,孑然一人,随意踏上一条灯笼悬挂最多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在寒风中乱走。 不想,这一走,竟遥遥对上了那座假山。 也不知是太过思念林真真,还是怎的,只望一眼那座假山,脑海里便一遍遍回放十日前拥吻她的画面。 她柔韧的唇瓣,她光滑的脖子,她纤细的小腰。 无论是唇吻过的地方,还是大掌抚过的地方,无比清晰地回放在卢湛眼前。 然后,卢湛就控制不住地来到假山脚下,最后,又控制不住地寻着登山小道,摸黑去了十日前有过亲吻的山洞。 也不知怎的,越临近假山洞,卢湛小腹就越憋,还有一团火在猛蹿。 “林真真,你为什么要背叛孤,为什么?” 卢湛体.内的不适,他不知是药物所致,只以为是内心巨大的悲痛引发的。单手扶着岩石,望着近在眼前的洞口,卢湛喃喃唤起了林真真的名字。 一遍遍小声哭诉:“孤难道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还要背叛孤?” 卢湛真心是想不明白,正因为不明白,才越发苦闷。 这时体.内的“催情.药”越发发作得厉害了,卢湛浑身燥热难耐。 这样的痛苦,卢湛满心以为是林真真的背叛带来的,单手扶着岩石壁,额头靠在手背上,咬着牙死死忍着。 林真真爬上来时,一拐弯,看到的就是卢湛这样一副痛苦难捱的样子。 “太子哥哥?”林真真吓了一跳。 想也不想,忙跑上前,一把搀扶住卢湛胳膊。然后,林真真仰起脸,气喘吁吁问道:“太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声音明显带了哭腔。 卢湛骤然听到熟悉的“太子哥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待胳膊传来一阵触碰,一偏头,对上林真真焦急的脸蛋,卢湛才意识到不是幻听,而是林真真确实来了。 “真真……”名字刚要唤出口,卢湛猛地又想起她背叛自己的事,一甩胳膊,将林真真给甩了开去,“你还来孤身边做什么?呵,你不是已经与你的未婚夫相亲相爱了吗?” 林真真一个不慎,被摔到了坚硬的地上,磕疼了胳膊肘和膝盖。再听了太子冲口而出的话,眼泪就再次泛滥了,趴在地上也不起身,只仰头朝卢湛哭道: “太子哥哥,你误信了他人的挑拨,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 “从被算计定亲的第一日起,我就写信告知你实情,期盼着太子哥哥早日帮我解除婚约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林真真对你的心,可昭日月!若有半丝虚情假意,就让雷劈死我好了!” 林真真虽然在哭,但一字一句气势很足。 若是平日的卢湛听了,绝对愿意与她好好将话继续下去。 但此刻的卢湛,体内药物已经大规模发作,头昏脑胀的他什么也听不进了,脑子里只浮现今日林真真扑了苏炎的画面,自顾自低吼道: “收起你的谎话,你要是对苏炎没意思,你会扑他?骗鬼呢!” “扑了他,你立马羞涩地低头,你当孤没瞧见?告诉你,那会子孤就站在不远处,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通吼,吼得林真真脑子都乱了。 她就知道,症结出在那一扑上,太子哥哥才会避了她一夜,一个眼神都不瞅她。 “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扑苏炎,是我娘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啊……我哪里有害羞?当时我明明是尴尬得要死,才低的头啊!” 林真真说这话时,大抵是被“扑”这个词提点了,立马从地上起身,一把朝卢湛扑了过去,扑得卢湛背靠在石壁上。 而她,则一头埋在卢湛怀里,双手扯着卢湛身前的衣袍,嘤嘤哭泣: “太子哥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去扑苏炎……” 此时此刻,卢湛身体里的药物开始流窜四肢百骸,林真真又主动投怀送抱,卢湛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再加上一声声“苏炎”的名讳刺激,卢湛一把搂住林真真,低头就狂吻起来,将她嘴里的“苏炎”尽数掠走。 突如其来的吻,莫名给了林真真安全感,丝毫不抗拒,顺着他的动作闭上双眸,甚至还踮起脚配合。 可林真真怎么都没想到,这次与以往的两次均有了不同,太子往她衣裳里探去。 这个变化,令林真真有一瞬间的慌乱,本能地要阻止。 可下一刻,又有了犹豫,太子如此这般,是不是在试探她的真心?眼下拒绝太子,会不会让太子误以为她不够诚心,连自己都不肯交付给他? 林真真犹犹豫豫时,心头蓦地腾起娘亲今日的话:“……那个小妾会抢走了苏炎的心,靠的就是床上那一睡……” 所以,睡了,关系就会更进一步,也能抓住男人的心? 经历过这么几次大变故,林真真想得很清楚了,她心头真正爱的男人就是卢湛,从未变过。 这十日被卢湛抛弃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简直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煎熬。 好不容易再迎来了太子的热情,林真真咬咬牙,一狠心,决定献上自己,如娘亲所教那般,用身子来稳固太子对她的情和爱,拉近彼此的关系。 思及此,林真真不仅不阻拦卢湛,还主动攀住卢湛,去轻啄他耳垂。耳朵最是敏感之处,如此一来,卢湛哪里还抑制得住?抱着她,两人对调一下位置,改成她背靠石壁。然后,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托起。 裙带被寒风吹到了黑黢黢的假山洞里,连同一块飞去的还有厚实的冬日长袜。 寒风中,林真真因为冷,打了个颤。 眼下的卢湛,浑身发烧似的滚烫,他丝毫都感觉不到冷,只感觉到热,热到不行了。 脑子里还充斥着满满的“苏炎”,像是有无数个“苏炎”字符,在卢湛脑海里乱窜,这激得他只有一个渴望,要了林真真,占有林真真,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她。 猛地,正闭眼沉浸在美好里的林真真,蓦地睁大了双眼,盛满了痛楚。 卢湛闭着眼,什么都没看到,只一个劲要她。 林真真哭了,哭着挠他双肩。 两人无心它顾时,怎么都没料到,常嬷嬷爬上了假山。还爬在半山腰时,一阵风吹来,带着姑娘颤抖的哭声。 一听,常嬷嬷立马笑了,太子弄上了呢。 可听着,听着,常嬷嬷察觉出不对劲啊,因为隐隐中似乎又传来“太子哥哥,轻些”的哭求声。林灼灼那个死丫头,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呼喊什么“太子哥哥?” 直觉不对劲。 常嬷嬷思忖两下,还是寻着哭声爬了上去,一拐弯,只见太子正抱着一个姑娘,在洞口不远处的石壁上正干着呢。月光有些黯淡,常嬷嬷瞅了好几次,都没瞧出那姑娘到底是不是林灼灼。 直到,那姑娘突然难受得仰起脖子,月光直直打在她面庞上。 常嬷嬷一惊,天呐,这姑娘压根不是什么林灼灼! 竟是苏炎的未婚妻,林真真? 天呐,干错人了,太子给苏炎戴了绿帽子,这可怎么得了? 这一发现,惊得常嬷嬷险些没站稳,双腿都战战兢兢,发起软来。待回过神来,常嬷嬷赶忙溜下假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设宴的金鲤宫。 ~ 常嬷嬷回到金鲤宫时,朱皇后正笑着与崇德帝说着什么事呢,一时也无法回禀,常嬷嬷只能干着急。 朱皇后自然是瞧到常嬷嬷回来了。 但远远瞥见常嬷嬷迈进大殿门起,朱皇后心头浮起的念头,便是太子和林灼灼成了,压根没去细瞅常嬷嬷面上神情。 再加上崇德帝今夜与朱皇后多说了几句话吧,朱皇后满眼的笑意,与崇德帝一来一回,竟是舍不得收了话题。 急得常嬷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终于,帝后说完了,常嬷嬷赶忙弯腰凑到朱皇后耳边道:“皇后娘娘,出大事了,也不知怎么搞的,林灼灼不翼而飞。太子殿下在假山里临幸了苏炎的未婚妻,林真真。” 朱皇后面色蓦地一变。 林灼灼不翼而飞?太子临幸错了人? 怎么会这样?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怎会出了这般大的变故? 居然被调了包? 等等,方才说临幸的是谁来着? 朱皇后这才想起了关键处,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眼神直直射向常嬷嬷:“你刚刚说,临幸了谁?” 常嬷嬷再次悄声道:“苏炎的未婚妻。” 朱皇后脑袋里轰的一下,当真是晴天来了一道大霹雳啊,炸得她脑子险些不会运转了。 天呐,当朝太子弄了臣子的未婚妻,本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还偏偏是苏炎的未婚妻? 苏炎可不是普通人啊,是崇德帝跟前的大红人啊! 若说今夜这出调包计,不是故意有人算计的,朱皇后都不信了! 思及“有人故意算计”,朱皇后一颗心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完了,对方算计了这样一出调包计,肯定不是私下里给太子送一个发泄的女人,这般简单。 是了,夜宴即将散席,紧接着,一众宾客就要走出大殿,四散开来,三三两两自行结伴,自去寻地方赏花灯、猜灯谜。 这一四散开来就不得了啊,绝对会被幕后之人用各种手段,引流到假山去围观。 这明显是要借着宾客众多的大好机会,曝光了太子强占臣子未婚妻的丑事——太子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又强行夺去了天子近臣未婚妻的清白。 这事一旦被围观,后果相当严重啊。 思及此,朱皇后一颗心都隐隐颤抖起来。 “皇后,怎么了?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先头就闹出过两个宫女为了赏赐,打架扯头发的事,崇德帝见朱皇后面色又隐隐不对,忍不住蹙眉问道。 朱皇后见问,手指一颤,但哪里敢老实交代?一辈子隐瞒住崇德帝才好呢。 朱皇后便朝崇德帝笑道:“没什么事,就是下头小宫女笨手笨脚的,又干了点碎碎平安的事。” 崇德帝听了这话,以为打碎了朱皇后平日里宝贝的东西,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见崇德帝糊弄过去了,朱皇后心头一松,只盼着瞒着崇德帝,将太子之事私下里处理了。 只见朱皇后嘱咐常嬷嬷,赶紧带上解药,去给太子解了毒。那样的药,若单靠女人,还不知要解到什么时候呢。 常嬷嬷点点头,若她身上有解药,她早就冲上去给太子服下了,可惜,身上没带。是她失策了。 “你再多带些人,去守着假山,不许旁人再靠近。这里有本宫,本宫自有法子稳住大殿里的宾客,不许他们乱走,以防出去被幕后之人利用,围观了太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朱皇后简略说完应对之策,就催促常嬷嬷赶紧走。 常嬷嬷前脚刚离开,就见朱皇后朝崇德帝笑道: “皇上,如此干坐着多无趣,不如咱们来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吧。无论男女,全部参加,凡是鼓点落下,手里拿着花的,一律上台去,拿出点真本事来表演助兴。” 崇德帝琢磨了一下,点头道:“行,总是台上那些舞姬表演,看多了,确实无趣。”说着这话,崇德帝视线扫向了下头一帮子大臣。 大臣们:…… 不是吧,他们一群大男人,笨手笨脚的,上台去表演? 那岂不是要笑死个人? 崇德帝眯眯眼,看的就是你们出糗时的乐子呀。 大臣们:…… 大臣们内心一片哀嚎。 不过他们在哀嚎时,那些个在座的贵女,却全都跃跃欲试了。在帝后前展示才艺,一旦被夸奖了,可是无上的荣耀啊,谈婚论嫁都能觅个更好的夫婿。 贵女们一个个欢喜得不行,感激朱皇后临时给的机会。 见状,朱皇后心下一松,有了这般捧场的姑娘在,一个游戏下来,至少也要有五六个人上台表演,才能过瘾,才能结束了。 如此一来,就能拖住众宾客小半个时辰,太子那边怎么也该完事了。 可朱皇后怎么都没想到,鼓点还没敲起来呢,殿外头突然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太监,还未跨进殿门,就大声囔囔了起来: “镇国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宝扇郡主出事了!” 朱皇后心头咯噔一下,直觉不妙。 宝扇郡主是谁啊?那可是萧盈盈呀。 果真,朱皇后朝崇德帝看过去,就见崇德帝面色很快变了。 “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了!”林镇山刚从席位上蹭的一下站起,还未发话问呢,崇德帝已是抢先开了口。 那个小太监手里拎着一只绣花鞋,飞快跑过红地毯,战战兢兢跪到了崇德帝跟前,哭着道: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远远瞧见宝扇郡主,好好儿在那里赏花灯,突然一个黑衣蒙面人掳走了郡主,拖拽间,郡主的绣花鞋掉了。” 崇德帝一惊:“掳去哪了?” “奴才也不知道,好似往假山那头去了……”小太监努力回忆道。 小太监话音未落,林镇山已是火速离席,飞跑而去。 崇德帝也已经离了席,连斗篷都没穿,大步朝殿外奔去,与其说奔,不如说是跑。三十六岁的崇德帝,面上那个焦灼,丝毫不亚于林镇山这个当丈夫的。 大殿里好些将军,全是跟着林镇山出生入死过的,大嫂出了事,他们哪有袖手旁观的?纷纷火速出击,追着林镇山就去了。 剩下那些个贵妇、姑娘们,也都一个个想看热闹,从众心理很重,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全都往大殿外涌去。 朱皇后双手死死掐住手心,一颗心简直要崩溃了,崩溃了! 第74章 第74章 朱皇后崩溃了,奔溃了,当真要崩溃了! 还不是一般的崩溃啊! 崇德帝带头,无数将军追随,还有一大堆长舌妇垫后,这样的围观排场,堪称浩浩荡荡啊! “完了,完了……” 朱皇后一颗心已远不是忐忑可以形容的了,那是无比的慌乱和恐惧啊!脚下一软,大腿险些磕到桌角。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常嬷嬷不在,剩下的宫女完全不知其中隐情,无从安慰,也无从想点子,只能笨拙地搀扶住朱皇后。 朱皇后摇摇头,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眼瞅着大殿里的诸人鱼贯而出,一个个尾随打头阵的人,全都涌到外头去了。朱皇后空空的脑子,渐渐也恢复了点理智,能运转了。 “不怕,不怕,常嬷嬷不是已经去了么?还有一线希望。”朱皇后心底,喃喃地安慰自己,“只要常嬷嬷赶在众人抵达前,喂了太子解药,帮太子及时躲藏起来,不被围堵个正着,就没有大事。” 这样的自我安慰,大抵是起了效果。 反正,很快就见朱皇后强打起精神来,也离了凤座,对身边搀扶的宫女道:“走,扶本宫也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皇后对常嬷嬷的能力是相信的,动作很快,应该能抢在众人抵达假山前,办妥一切。毕竟,常嬷嬷离开大殿已经有一会了,若是一路狂跑着前行,绝不会落在众人后头。 抱着对常嬷嬷的信任,朱皇后先头发软的双腿,逐渐恢复了力气,胸口的慌乱也渐渐散去泰半。 尤其那些已经涌出大殿的贵妇们,见朱皇后也疾步出了大殿,她们纷纷主动停住步子,等着朱皇后跃过她们了,她们再落后一步,以朱皇后为首,簇拥着朱皇后一路前行。 这样的排场,满足了一下朱皇后不合时宜的虚荣心。 再说了,如此一来,这些长舌妇的前进速度,就任由朱皇后来掌控了,如此,朱皇后心头的不安,又散去了一些。 可朱皇后怎么都没想到,胸腔里的那颗心,才刚刚在自己的一轮又一轮安慰里,获得了些许平静,没多久,这份平静就再度被打破了。 只见穿过花园,才刚靠近假山旁的林子,林子里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快来救老奴啊……救命啊……” 朱皇后一怔,脚步跟着一顿,这声音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怎么像是……常嬷嬷? 这个念头,令朱皇后不寒而栗。 朱皇后如今的希望,可全部都寄托在常嬷嬷一人身上了啊,常嬷嬷若是出了事,没来得及去救太子,那她的太子就全都毁了呀! 偏生,那呼痛的求救声,越来越响:“皇后娘娘,快来救老奴啊……啊……” 一声又一声的,就是常嬷嬷的声音,绝对没有假。 朱皇后正在愣神之际,已有眼尖的贵妇人瞅到了什么,快步行至朱皇后跟前,手指着林子东边,提醒道: “皇后娘娘,您快瞧林子里,就是那里,吊在空中的那个人,是不是一向伺候在您跟前的常嬷嬷啊?” 此话一出,身后无数的贵妇人纷纷凝神望去,天呐,当真见林子里吊着一个妇人。 说来也是绝了,距离那妇人脸庞四五寸的地方,还另外一根绳子悬着一盏大红灯笼呢,仿佛生怕众人认不出那个妇人是常嬷嬷似的,要将她面庞照得通亮一片。 朱皇后见了,身子隐隐发抖。 这一刻,朱皇后脑子里清晰地一遍遍响起“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朱皇后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哪能瞧不出来,常嬷嬷的被抓,甚至吊起在空中,定然是幕后之人所为。目的,就是截断她们的救援,卯足了劲要将太子围堵在假山里,曝光丑事。 这一刻,朱皇后脑子都快崩溃了,完全不知还能怎么办了。 “皇后娘娘,快去救人啊,常嬷嬷好像快不行了。”有贵妇人提醒道。 “严武,严犷,快去救人。”朱皇后说话声音都失去了平日的底气,小了一半。 朱皇后这副样子,诸位贵妇人又都不蠢,反倒各个都是人精,哪能瞧不出朱皇后的心虚? 有那胆大的王妃、郡王妃,带头朝林子里涌去,朱皇后也只得逼着自己上前。 却不想,朱皇后等人还没走几步,去救人的严武、严犷两位侍卫也还未抵达,林子里吊着的灯笼忽地一灭。 等灯笼再度亮起时,常嬷嬷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原先吊着她的长绳子,空空的,未悬一物。 常嬷嬷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天呐,常嬷嬷人呢?” “众目睽睽之下,活人变没了?” 朱皇后见了,心中再次猛烈发颤,悔恨方才没动作快些,将常嬷嬷先救回来。这下可好,对方将悉知一切内情的常嬷嬷捉去了,一番严刑逼供下,还不知常嬷嬷嘴里会吐出些什么来呢。 思及此,朱皇后脚心猛地蹿上一股凉意,直达胸腔,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 话说,崇德帝以及众将军冲在前头,早早儿穿过林子,抵达了假山。 这时,第一个到达的林镇山已经冲上假山,一通“乱找”了。 “盈盈……”崇德帝也不甘落后,喃喃呼唤着萧盈盈的名字,提起龙袍下摆,就要往假山上直冲。 “皇上,寻找郡主的事,交给微臣就行!” 一个个将军,撸起衣袖道。 崇德帝理都没理,宛若未闻,抬起脚就朝假山上奔去了,嘴里唤着“盈盈”,四处寻找着萧盈盈。 其余将军,哪能落后,皇帝都上去了,他们能不上去? 到底是作战丰富的将军,一个个都极其会勘查地形,兵分几路,走的走大道,走的走小道,还有好些将军连道都不用走,直接攀登假山上的石头,像猴子似的,抓着就蹿上去了。 皇帝、将军们都上去了,宫廷侍卫能落后? 开什么玩笑! 一队队侍卫,早在侍卫长的指挥下,不仅将整座假山包围了,连假山上也冲上去小一两百人。 于是乎,一座算不上特别大的假山,瞬间人潮翻滚,哪哪都是人。 话说,这般大的动静,那假山山洞前正在一波又一波做着的两人,竟丝毫都未察觉? 林真真只是个小姑娘,又没有武功,耳力确实要比习武之人差很多。再加上,如今的她,耳里一声声听着太子卢湛的气喘声。 除此之外,初次的林真真,被浑身是劲的卢湛干了足足两刻钟有多了,半条命都快丢掉了。浑浑噩噩间,林真真只觉得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除了“呜呜呜”的哭,还是“呜呜呜”的哭。 卢湛发出的声音,夹杂着她自己的哭声,两者混合在一起,早已自动屏蔽了来自下头假山的动静。 至于卢湛,“仙死醉”的药效实在太强大了,一波又一波袭来,像是无穷尽似的。 卢湛被药效锁住,身子异于常人,脑子也不是寻常的脑子了,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满脑子充斥着“要她,要她,再要她”,沉浸在男欢女爱的神仙滋味里出不来。 别说,那些寻人的还在下头,没上到这顶上来,便是站到了面前,围成了一圈,在药效下,卢湛也未必肯收兵呢。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丝毫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还在继续享受着彼此的初次。哦,说错了,享受只是卢湛的事,对林真真来说,是哭着承受。 于是乎,崇德帝率先上来,拐过一块岩石,骤然撞见的便是一个男子,正抵着一个女子在石壁上冲啊冲的。 崇德帝先是一怔,本能反应是那女子是盈盈吗? 被坏人强了? “混账!”崇德帝身为帝王,怕谁呀?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了!要解救他的盈盈。 然后,走到半途,那女子似乎听到了动静,惊恐地朝崇德帝望了过来。 “不是盈盈。”崇德帝对上林真真那张脸,立马松了口气。 可气还是松早了,下一刻,崇德帝蓦地想起这姑娘是谁了,她不是……苏炎的未婚妻吗? 话说,崇德帝这样的君王,怎会认出林真真这样的小人物呢?还一眼瞧出她是谁的未婚妻? 这就要归功于萧盈盈了。 夜宴上,萧盈盈可是卯足了劲,在崇德帝跟前好几次夸赞过林真真呢,说林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还当着崇德帝的面调侃苏炎,道苏炎日后娶了林真真,是福气,亏不了。 这一通调侃,就发生在半个时辰前,崇德帝记性好,认真看过的面孔哪能记不住? 于是乎,眼下,崇德帝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正承欢的姑娘是苏炎的未婚妻。 下一眼,崇德帝仔细扫过那个男子,居,居然是身穿明黄色斗篷的……太子卢湛? 亲眼撞破太子与苏炎的未婚妻偷情,崇德帝先是一怔,紧接着是怒不可遏,咆哮出声: “混账!” 这一声咆哮震耳欲聋,在寂静的夜色下,有开天辟地之势。 卢湛被药效控制,脑子还不清醒,头昏脑胀的,那一声“混账”听在别人耳里已经够震耳欲聋了,但落入他耳里,犹如毛毛细雨,没多大感觉。 “太子哥哥,皇上……皇上来了。”林真真却是吓坏了,双手狂打太子肩头,颤声道。 卢湛听到“皇上”两个字,还是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搂住林真真继续。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林真真惶恐得不行,挣扎起来,再不肯配合。 这次,卢湛眼见林真真抗拒,他慢了好几拍的脑子,似乎也一个激灵,想起来“皇上”是谁了。 卢湛头一偏,看到父皇正立在不远处的石壁前,还有好些将军也冲了上来,围成了一圈,竟将他和林真真给包围了。卢湛身子一抖,忙要收兵。 却不想,卢湛正要收兵时,萧盈盈从西边的小道上突然冒了出来。远远瞅到太子和林真真贴在那,萧盈盈就一股邪火直冲脑顶。 咦,萧盈盈不是一年多前,就知晓太子和林真真搞到一起了吗?眼下撞见,居然还能如此气冲脑顶?宛若初次晓得似的? 咳咳,这不是作戏么! 作为准丈母娘,自己女儿还未嫁过去,却撞破了准女婿与侄女偷情,不怒发冲冠,往死里作一场,怎能行? 何况,自打知道太子与林真真偷.情,萧盈盈还没当面开涮过太子呢,好不容易将计就计,等来了今夜的机会,能轻易就放过太子和林真真这对狗男女? 做梦呢! 只见萧盈盈冲过包围的将军圈,怒瞪太子,一通气愤大喊道: “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背着我女儿,正月十五搞别的姑娘?” “混账,你怎么可能如此乱来?” “太子,你可知,你被倭寇活捉了去,没骨气赴死,窝囊地吊在船舰上,辱国辱君辱父,我女儿背地里哭得要死要活的,口口声声说她不要活了!” “说她怎么这么可怜,这辈子就看上了你一个男子,你却如此窝囊,没点男儿血性!倭寇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女儿还说,她当真再找不出比你还窝囊的男人了啊!尤其找不出比你还怂的皇族男子啊!你简直丢光了整个皇室的脸!也丢光了她这个未婚妻的脸!” “她的脸皮,简直全被你撕下来,扯下来,然后打了包袱一块送给倭寇去踩,去践踏了!” 围观的诸位将军,听到这样的臭骂,纷纷内心为萧盈盈喝彩!若是可以,都想将巴掌拍得“啪啪啪”响,一通欢呼呢! 要知道,这些将军可全是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硬汉子,哪里看得惯太子卢湛这样的软骨头?出了辱国辱君辱父的事,诸位将军就打心底里鄙视死太子了。 恨不得一人吐一口痰,吐死了这个窝囊废太子。 奈何,他们只是臣子,太子卢湛是君,各位将军心头再嫌弃,也是敢怒不敢言。 不曾想,萧盈盈是个硬气的,表面看着温温柔柔的,樱桃小嘴一张,立马将他们心里头的鄙视,全都化成了言语,一句又一句喷了出来不说,还是当着崇德帝的面臭骂,真心爽极了! “不愧是宝扇郡主啊,真心胆识非比寻常!”将军们一个个望着萧盈盈,心头肃然起敬。 然后,却见萧盈盈话锋一转,继续冲卢湛骂道: “太子,你可知尽管如此,灼灼最后还是将你的一系列窝囊行径全部一一忍了,哭着对我说,这辈子就是爱你,非你不嫁……” “你倒好,背着灼灼与别家贵女偷情?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萧盈盈这一通数落呀,直接将女儿整成了“痴情的傻姑娘”,然后给太子扣上了一顶“辜负痴情女子”的负心汉帽子。 扣完了帽子,萧盈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话头一转,怒不可遏道: “我今日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姑娘令你如此着迷?为了她,居然背叛了我痴心一片的傻女儿!” 说完,萧盈盈大步上前,就要去抓太子身前的那个姑娘。 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好好曝光一下林真真的身份,不闹大了,岂非太便宜这对狗男女了? 此时的林真真,还没与太子那处分离多久,被众人一通围观,又被萧盈盈一通闹腾,整得她连偷摸寻找裤子的时间都没有,光着双腿,正瑟瑟缩缩躲在太子斗篷里。听了这话,吓得整个人面无人色,身子颤抖个不停。 卢湛被这一通闹,体.内的药劲忽地散去了七七八八,脑子也清醒了起来,本能地张开双臂,就要护住斗篷里的林真真。 可萧盈盈能让太子护住? 开什么玩笑! 今夜的“计中计”,就是要活捉了林真真,将林真真这个堂姐曝光于众,让这对狗男女臭名昭著的! 绝不可能让林真真平平安安躲了过去。 于是,萧盈盈先来一招声东击西,让太子误以为她要去抓林真真脑袋,就在太子尽力去护住林真真头时…… 萧盈盈忽地对准林真真胳膊,就是大力一个猛推,就将太子斗篷里早已浑身乏力的林真真,给推得侧摔出去,摔趴在了地上。 只见林真真衣裳不整,长裙还穿在身上,但一双光着的修长小腿却露在裙裾外头。 那长裙裙摆上还有褐色的血迹,彰显着她的初次已经交付给了太子。 林真真慌忙将小腿往裙摆里缩,又死死捂住残留血迹的裙摆。同时死死低着头,用胳膊和衣袖挡住脸。 萧盈盈压根就没去看她的脸,就直接抬高了声音,宛若震惊万分道:“真真?林真真是你?天呐,居然是你?” 边说,萧盈盈边承受不住这番震惊似的,倒退了两步,险些被地上石子绊倒了。 崇德帝忙伸手扶住她胳膊,这一扶,就不得了了,萧盈盈直接就指着太子卢湛的脸,对崇德帝哭上了: “皇上,你可要为我家灼灼做主啊!太子他,太子他太不是人了,居然背着灼灼,与灼灼的嫡亲堂姐偷.情上了啊!我的灼灼若是知道了,还怎么活啊……” 这句话,算是对围观的一众将军,揭露了林真真的真实身份! 瞧瞧,太子搞的不是别家姑娘,而是自己的大姨子呢! 贱吧? 确实贱! 那些围观的将军,越发鄙视上了太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太子这是连只畜生都不如啊! 此时,卢湛已经九成清醒了,一众人等鄙视的目光赤.裸.裸袭来,卢湛登时面皮像被众人活剐了去似的,那个难堪。 第75章 第75章 假山那边,萧盈盈在假山顶逮住了偷情的两人,好一通奚落和臭骂,围观的将军、侍卫们观看了好一通热闹。 话说朱皇后这边,一群贵妇人和姑娘们在假山不远处的林子里,亲眼瞅见常嬷嬷被一根长绳吊在空中,手脚反绑在身后,那模样是说不出的惨,这已经令胆小的人心里发毛了。 紧接着,幕后之人就像变戏法似的,灯笼一灭再一亮,常嬷嬷就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一根空空的长绳子,在夜色下,像吊死鬼的长舌头似的,轻轻晃荡。 这样的画面,好些胆小的姑娘都不敢瞧,双手捂住双眼,心头说不出的恐惧。 “皇后娘娘,这林子里怪吓人的,咱们还是赶紧去假山那吧,皇上在那,有真龙天子镇压,一般的鬼怪也不敢去。” 有胆小的郡王妃,白着脸道。 “怕什么,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朱皇后自己心头也慌着呢,被人一催,心头更烦,语气就不大好。 那郡王妃被如此一噎,心下就不大爽了,偏过头去瘪了瘪嘴。 恭王妃素日就不大喜欢朱皇后,又与被噎的郡王妃交好,见状,忍不住对朱皇后翻了个白眼,旋即上前两步,故意催促道: “皇后娘娘,皇上那头还不知遇上什么事了呢,听那边闹哄哄的,兴许出了大事。咱们还是早点赶过去的好,指不定能出点力,帮衬得上。” 恭王妃为人精着呢,早瞧出朱皇后心内有鬼,似乎不敢去假山那边。 于是乎,恭王妃明明什么动静都未听到,却故意说自己听到那头“闹哄哄的,兴许出了大事”,还故意提到“早点赶过去的好,兴许能出点力,帮衬得上”。 果不其然,朱皇后听了这话,面色越发不对劲了。 假山那头闹哄哄的了么? 她怎么耳朵出了问题,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被恭王妃这一通乱说,朱皇后内心越发慌乱起来。若假山那头真出了事,她的太子已经被围观了,朱皇后就更不愿意,再带一批长舌妇过去观看了。 可惜,如今路都走了一半了,朱皇后想半途而废,恭王妃等人让吗? 想都别想! 所以,在恭王妃等人一阵催促下,朱皇后哪怕是软着双腿,也得继续带队前行。 却不想,当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朱皇后刚穿过林子,就闻得假山上闹哄哄一片,隐隐还传来高声训斥声,显然是正在围观。 想到心爱的儿子办那等事时,被众人围堵个正着,朱皇后就痛心一片,手指甲死死掐进掌心里。 “不行,得再磨蹭一会,至少要给太子穿好裤子,整理好衣袍的时间。”朱皇后极力缓着步子,为太子争取时间。 身后这群妇人,好些都是出了名的爱嚼舌根,决不能让他们看到太子最不堪的一幕,免得日后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太过细化,细化到—— “哟,你不知道哟,当时那个尴尬啊,太子一条腿还光在外头,好不容易套好了双腿,裤头却是着急忙慌,怎么提都提不利落呢”。 想着这些言语,朱皇后越发双腿发软起来,隐隐发颤。 不行,决不能让这样不堪入目的话传出去! 所以,她必须要磨蹭,最好能磨蹭到太子和林真真都穿好衣裤,往山下退了,那些将军也开始四散开来,朝山下撤退了。 换句话说,要磨蹭到曲终人散,再不济,也要磨蹭到尾声才行。 思及此,朱皇后索性步子只跨平时的一半大,还时不时假装咳嗽,停在那儿好一会不挪步,硬生生拖慢了速度,这回真跟蜗牛差不多了。 身后那些王妃、郡王妃已经催促过很多次,都有些抹不开面再一个劲催了。人家朱皇后到底是当朝皇后不是,咳嗽病了,立在那里喘不上来气,她们总不能还一个劲硬催吧? 于是,只能一群人都蜗速前进。 ~ 话说林灼灼,早猫在假山后好一会了,远远的望见朱皇后一行人龟速而来,心想,果然被四表哥猜对了,朱皇后在极力拖延,好给假山上的太子和林真真争取时间。 说实话,论流言蜚语的传播力度,一群将军大老爷们,哪里比得过一群长舌妇啊? 那力度,差远了,好吗? 要想流言蜚语的浪潮掀到巅.峰,好几个月不衰,那就得长舌妇们尽可能地多看到细节,尤其是龌鹾到不行的那些细节,极度刺激眼球的那些细节。 如此一来,长舌妇们才更有兴趣天天念叨在嘴边,彼此交换谁知道的谈资更多,才能让丑闻长长久久地传播下去。 林灼灼抓奸是为了什么呀?除了成功退亲,就是要搞臭了太子和林真真,让这对男女自食恶果,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林灼灼立马装出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对着朱皇后一行人冲了出来。 彼时,朱皇后一行人,远远瞧见假山后头一条路上,匆匆忙忙跑来一个身穿梅红色披风的小姑娘。 朱皇后定睛一看,竟是中了药后,“不翼而飞”的林灼灼。 眼下再撞见林灼灼,朱皇后内心是说不出的恨,都是为了林灼灼这个贱丫头,才搞出了今夜的祸事!太子才会被人给算计了! 此时此刻,朱皇后满心里以为,是太子的政敌在搞太子。 通过“调包计”让太子搞了苏炎未婚妻,闹出了惊天大丑闻,令太子形象一落千丈不说,还要得罪了苏炎,从此被苏炎怨恨上,朝堂之路更加难走。 换言之,想偏了的朱皇后,还未联想到今夜的一切,就是林灼灼一家子在“计中计”呢。 “你方才去哪了?”大抵是见到了所恨之人,心头一恨啊,朱皇后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点,冷着脸,朝林灼灼冷冰冰问道。 就这样冷冷的语气,朱皇后都已经是隐忍后,克制后的效果了。 依着朱皇后原本的性子,都想一耳光扇过去,扇死林灼灼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林灼灼一通作,非要跟太子闹不和,她今夜能安排下“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 没有这出戏,也就不会演变出后来的“调包计”和“围观”了。 所以,朱皇后是怎么看林灼灼,怎么不顺眼,吃了她的心都有。 林灼灼才不屑回答老巫婆的问题,只气喘吁吁停在朱皇后跟前,仰起脸,佯装出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答非所问道: “我……我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就在……那假山顶……” 说罢,林灼灼也懒得听朱皇后回应什么,着急忙慌地转过身去,一路朝假山那头冲去,然后快速上了假山。 “林灼灼都去了,咱们也去!” 有了林灼灼这个带头的,好些胆大的贵妇和姑娘也耐不住了,纷纷弃了慢吞吞的朱皇后,追着林灼灼,就快步爬上假山去。 有了一批带头的,剩下的那些人,也全都胆大的越过了朱皇后,一个个都麻溜地上山去。 朱皇后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和身边的宫女了,而假山上一片的长舌妇蠕动,朱皇后眼前一阵阵发黑。 “该死的林灼灼,该死的林灼灼,蹿出来瞎捣什么乱?”朱皇后内心止不住怒骂,此刻的她还想不到,林灼灼就是故意为之呢。 “皇后娘娘,您要不要也上去?”身边的宫女也想上去看热闹,见朱皇后一直立在假山脚下,不挪步子,便试探着问道。 结果这一问,就越发惹出了朱皇后的邪火,一巴掌扇到了小宫女脸上,怒斥道:“混账东西,你也来催?” 吓得小宫女“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去,忙磕头求饶。 朱皇后一腔火气正没处发呢,索性尽数发泄到了小宫女身上,抬起一脚就踹上小宫女肩头,踹得小宫女飞了出去。 那些宫女们,也是这会子才瞧出来,原来先头朱皇后的身体不适,全是伪装的。思及此,一个个全屏息凝神,再不敢吭声了。 ~ 发过一通火后,朱皇后刚心头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假山顶上就传来了林灼灼的尖叫声: “卢湛,你不是人!你居然背着我,跟我堂姐偷情!” “我那么爱你,你居然跟我堂姐偷情!” “啊……” 然后,就是林灼灼一通撕心裂肺的哭声。 动静闹得很大。 大到假山脚下的朱皇后,心肝都一通乱颤。 直觉很不妙,朱皇后到底没能忍住,抬脚也朝假山顶走去。假山不太高,没一会就到了,然后,朱皇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坏了。 只见林灼灼双眼赤红,双手大力扯住太子卢湛的斗篷领子,那一通乱扯啊! 林灼灼娇小,扯得高高大大的卢湛上半身都倾斜了。 没两下,就将斗篷给拽掉了。 斗篷掉落的那一刹那,太子卢湛起先隐藏起来的内里风光,一下子就全暴露在外了—— 衣袍的扣子全部没系,衣襟敞开,不仅外袍的衣襟敞开,连里头的中衣衣襟都是敞开的,光光的胸膛露在外头,上面还残留女子吻过的红唇印子。 红唇印子还不止一个,数一数,我的天呐,足足有十七八个呢。 我的天呐,假山顶这么冻嗖嗖的地方,两人前.戏做得还挺足? 围观的将军、妇人全都是有经验的,一瞅,就知道先前战况有多激烈了。 啧啧啧。 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偷情的当真就是更激烈些,猫在这冻死人的假山顶,都比他们在屋里干得还要猛烈多了。 连旁观者都“啧啧啧”声一片了,何况林灼灼这个正“爱着太子的未婚妻”,那就更是反应激烈了。 只见林灼灼先是整个人震住,随后视线还没从胸膛上的红唇印子上收回,胃里就难受上了,微微前倾张开嘴一吐,不偏不倚,污秽物就全喷在了卢湛胸膛上! 还不止一口,连吐了三四口啊。 卢湛到底是体.内还有残留的药物,脑子反应和手脚的动作,都要比寻常慢上一两个节拍,这导致林灼灼连吐了三四口,卢湛才反应过来,该避开。 结果这一避开,就避出了“祸”来。 吐完了、胃里也舒坦了的林灼灼,用帕子将嘴一抹,冲着卢湛就囔上了: “你还嫌弃我脏?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你整个人都脏死了!你哪哪都被林真真脏过了,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了!” 哭着,喊着,林灼灼眼眶里泪水那个狂掉啊,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忽地,余光里的林真真动了一下,她坐在地上,偷偷拉过地上的斗篷,想包裹她裸.露在外自己的玉足。林灼灼立马冲到林真真跟前,一把抓住林真真肩头,哭道: “堂姐,亏得你平日里一副待我很好的样子,背地里,呵,连自己的准妹夫都要偷,你当真是让我恶心透顶了!” 说罢,林灼灼高高扬起手掌,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直直扇得林真真趴在地上。 林灼灼还不解气,重生归来就想扇她了,足足等了一年多,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扇了,林灼灼才不要憋着呢,追过去,又是“啪”“啪”两巴掌扇下去。 扇得林真真面颊高高肿起。 “够了!林灼灼,你闹够了没有?”卢湛到底深爱林真真,哪里受得了心爱的女人被如此虐打? 卢湛匆匆忙忙拉拢衣襟,就冲过来一把拽住林灼灼,要将扇个不休的林灼灼拉开。 林灼灼不肯走。 卢湛就越发拼命拉开。 林灼灼内心一个冷笑,好得很呐,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呢! 卢湛都被抓奸成双,都被众人围观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护着别的女人,她这个“未婚妻”的那股子火能不怒急冲冠?能不高涨到不行? 换句话说,此刻的林灼灼被“愤怒”冲昏了头,发作什么都是“应该的”。 于是乎,林灼灼佯装出怒极的样子,反手就给卢湛也来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亮至极! 这可是林灼灼拼尽了全身力气,掌掴过去的,绝对比林真真那三下还要猛。 就见卢湛的头被扇到了一边,脚下被一个小石子一绊,险些栽倒。还是手臂撑到了石壁上,才勉强站住。 “我靠,当朝太子被打了?” “还是被打脸?” “宝扇郡主母女当真牛掰啊,一个比一个厉害,宝扇郡主只是骂,林灼灼直接动上手了!” “要我说,这种背地里偷人的东西,别说被扇了,就是被活剐了,都活该!” “这巴掌扇得解气!” 围观的将军和贵妇是看得来劲了,彼此交头接耳,好一通嘀咕,朱皇后却是气得满脸涨红。 话说,朱皇后不是早就上来了,在林灼灼扯掉太子斗篷时就上来了,怎的毫无作为,完全没帮太子一把?还眼睁睁看着太子继续被围观,继续受辱? 这就要归功林镇山了。 林镇山大块头往狭窄的通道上一堵,朱皇后哪里过得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在远处受辱,她却爱莫能助。 “放肆,让开!”朱皇后怒极。 林镇山岂会怕她?宛若未闻,依旧堵在小道上,身子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朱皇后一介女流,平日能靠着国母的身份,指挥一众男子干这个干那个,可一旦失势,人家不听她的,她能奈何得了什么? 总不能叫身后的侍卫打上前来? 林镇山也是武艺高超的,先不说侍卫打不打得过,但凡真的双方开打,就又要引发出别的斗殴事件来了。有萧盈盈护着,林镇山本身又得崇德帝器重,朱皇后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林镇山什么。 于是乎,朱皇后除了干生气,干瞪眼,竟半点法子都没有。 ~ 那头,林灼灼狂扇了卢湛一巴掌后,转头就朝崇德帝扑了过去,一头跪倒在崇德帝身前,激动万分地抱住崇德帝大腿,小脸蹭着龙袍,仰头哭道: “皇舅舅,我不要活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殿下还要护着别的女人!啊……我不要活了……” 萧盈盈早红了眼眶,弯下腰,一把抱住女儿的小身子,陪着女儿继续“假哭”:“女儿啊,你的命太苦了啊,怎的就看上了太子那样的混账!” 母女俩这一唱一和,崇德帝再次狠狠瞪了那个没出息的太子一眼,然后弯下腰,大手抚上林灼灼脑顶,柔声安慰道: “灼灼不哭了,皇舅舅必定为你做主。” 听了这话,林灼灼不仅没被安慰到,反倒哭声更高了: “皇舅舅,你要是真心心疼我,就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吧!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爱着别人,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他了!” 听了这话,崇德帝明显一怔。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怔。 不是吧,都圣旨赐过婚的了,还想中途退亲? 何况,被退亲的还是当朝太子? 虽说太子偷人是恶心了点,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桩风流韵事。太子这样身份的人,睡几个女人,算不上大事,日后,将堂姐收房纳妾,不就结了? 自然,会这般想的,都是一些没啥大见识的低品阶妇人,稍微对朝堂敏感些的,都晓得太子这回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远不止睡个女人这般简单。 但无论在场的人心头如何想,由皇帝下圣旨赐婚,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又要退亲,这等打脸皇帝的事,确实史无前例。 萧盈盈当然也晓得史无前例,但任何“破例”之事,都是人做出来的不是? 光等着天上掉馅饼,自然是不会“破例”成功的。 今夜这般卖力地唱戏,为的不就是最后的退亲。 索性,萧盈盈也“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手扯住崇德帝龙袍,仰起哭得红通通的双眼,道: “皇上,这些年,盈盈没有求过你什么事,但是今日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女儿做主。太子这样的夫婿,我女儿是无福高攀了,求你准予退亲了,行吗?” “盈盈,你先起来。”崇德帝双手握住萧盈盈肩头,就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萧盈盈不肯起,死活不肯起,哭着打掉崇德帝握住她肩头的手,哭道:“皇上若是不应,那我萧盈盈就长跪不起了,直到皇上应了为止。” 说罢,还扯了女儿一把。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松开紧抱崇德帝大腿的手,忙规规矩矩跪正了,挨着娘亲跪好。 母女俩这架势,绝对是逼迫上崇德帝了。 崇德帝一见,心头说不出的酸涩。 那些旁观的将军和内外命妇,早在崇德帝双手握住萧盈盈肩头那一刻,就全体垂眉低首,不敢再直直窥视了,等到萧盈盈一把打开崇德帝的手,耍起脾气时,围观的人群纷纷了然,不适合再继续围观,全都聪明的朝假山下退去。 林镇山则自始至终堵在小道那,不让朱皇后过来。 如此一来,假山洞口前就只剩下崇德帝、萧盈盈、林灼灼、卢湛和林真真几个人了。 人少了,崇德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柔声对萧盈盈道:“盈盈,你过来一下。” 说罢,崇德帝往一处没人的地方去了。 这便是要借一步密谈了,萧盈盈拍了拍女儿肩头,以示安慰,然后果断起身跟了过去。 那边的林镇山目光一直追着自己妻子的身影,一直到萧盈盈拐了个弯,看不见了,才收了回来。 朱皇后则面色苍白,她有预感,崇德帝一定会答应萧盈盈的。 多年前,萧盈盈未嫁之时,无论萧盈盈提什么要求,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还是太子的崇德帝也不会拒绝。 顶多是攀爬高得不行的云梯,到了云梯顶头,发现还够不着月亮,才气喘吁吁回到地面,朝萧盈盈道歉: “盈盈,孤没用,爬到了云梯顶端,手臂太短,还是够不下天上的月亮。” 第76章 第76章 自打娘亲跟随皇舅舅走后,林灼灼一颗心就忐忑到不行,她脑海里一直回放着一个表情,就是她喊出“退亲”后,“皇舅舅明显一怔”的那个表情。 那个“明显的一怔”,她知道不仅自己看到了,当时围观的所有人都应该看到了。 是不是代表退亲没戏? 亦或是,退亲很难? 思及此,林灼灼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朝爹爹望过去。 林镇山视线已从娇妻消失的方向收回,扫向女儿时,对上女儿忐忑不安的目光,蓦地心头一个心疼。 下一刻,林镇山也不堵着朱皇后了,朝地上还跪着的女儿大步行去。 “灼灼,起来吧,这岩石硬,跪坏了膝盖就遭罪了。”林镇山舍不得女儿遭罪,大手扶住女儿胳膊,就给捞了起来。 林灼灼跪了有好一会了,膝盖确实僵疼僵疼的,两条小腿都有些微微发麻了。陡地被爹爹拽了起来,一个没站稳,险些再次栽回地上。 亏得林镇山眼疾手快,两只大手接住了,心疼道:“来来来,爹爹扶你去石头上坐一会,歇息歇息。” 林灼灼乖乖点头,随着爹爹去了。 落坐的地方,距离卢湛、林真真等人有了点距离,林镇山附在女儿耳边,悄声安慰道: “退亲的事,你别烦心了,你娘厉害着呢,保证能给你搞定。” 林灼灼猛地抬头,仿佛在询问,真的吗? 林镇山信誓旦旦:“真的,你娘要是搞不定,爹爹摘下脑袋给你。” 林灼灼:…… 爹爹居然如此肯定? “放心吧,在大武王朝没有你娘搞不定的事。”林镇山安慰女儿道。 说罢,内心补充了一句,只要崇德帝还坐在龙椅上。 补充完这句,林镇山忽地想起什么画面来,心头酸溜溜的。 “爹爹,你想起什么了,突然脸都变酸了。”林灼灼瞧出爹爹面上一闪而过的酸意,父女俩说着悄悄话。 只听林镇山闷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你娘……以前在你皇舅舅面前撒泼的样子了,这么些年,你娘也没在我面前撒过泼。” 林灼灼:…… 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 林灼灼父女在说着悄悄话时,那边朱皇后已经来到了太子卢湛身边。 见到卢湛衣服上沾染上的恶心呕吐物,朱皇后忍不住又狠狠瞪了那头的林灼灼一眼,然后立马掏出帕子,心疼地给太子尽量擦拭干净。 与朱皇后一道来的,还有三四个宫女,她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捡出被大风刮进山洞里的裤子、袜子、裙带等物。 女子的中裤、冬日长袜和裙带,宫女瘪瘪嘴瞅了一眼,就双手捧到了林真真跟前,弯腰俯视道: “林姑娘是自己穿,还是需要奴婢服侍?” 彼时,林真真还蜷缩在地上呢,听到这话,脸蛋红得不行,忙接过来道:“我……我自己来。” 实在太过窘迫了,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宫女听了,也不再搭腔,不过视线扫过林真真光光的小腿时,也不知心头浮现了怎样的画面,再次偷偷瘪了瘪嘴,才直起身子离开。 林真真自然瞅到了那个瘪嘴的动作,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微微咬着唇,利落地去套裤子。 说是利落,只是林真真最初打算的而已,真正动手时,因着那处实在太疼,每动一下都牵扯得疼,所以穿的并不快。 偏生这时,朱皇后扫了林真真一眼,蓦地想起去年征战东南沿海前夕,在御花园捡到的那封情书,当时她就拿着情书找到东宫去训过太子,那会子太子撒谎,说与林真真没有关系。 想起那件事,朱皇后心头当真说不出的憋火,劈头盖脸就对太子训道: “还说与她没关系,这就是没关系?你怎的就眼光这么差,什么货色都看得上眼?” 林真真听了这话,先是一怔,紧接着泪珠子就滚下来了。她听出来了,朱皇后嫌弃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嫌弃。 是顶顶嫌弃那种。 林真真心头说不出的难受,眼泪又不敢让朱皇后和几个宫女看到,忙偷偷儿转过身去,套好裤子,继续穿长袜。 林真真这一副委屈的样子,偏生眼尖的朱皇后瞧见了,越发嘴里一嗤:“下三滥的东西,专会勾.引男人犯错,还有脸委屈?” 说着这话时,朱皇后已浑然忘了,造成今日被围观的罪魁祸首,是她下的春.药。 人呐,就是这样,自己犯的错总是很快就能遗忘,对他人却是说不出的苛刻。 至少眼下,朱皇后的一腔怒火全对准了林真真。 尤其听了林灼灼哭诉的那些话后,朱皇后总算懂了,为何林灼灼突然对太子没了情,生分至此,竟是林真真这个贱货,背地里勾去了太子的心! 你说朱皇后恨不恨林真真? 那是恨极了,好吗! 可怜了林真真,背过身去,泪珠子越发掉得猛了。 卢湛还不晓得被下药之类的事,只以为今夜是自己情不自禁,对他来说,想要林真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夜总算得了人。 卢湛不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那种,哪怕药效退去,又想起了林真真扑了苏炎的事,他也依旧没打算不认账,反倒因为比苏炎先占有林真真,心头隐隐有一股称心如意。 他的真真,到底先成了他的女人。而且互动时,林真真的主动,他脑子里还保存着一些画面,她的那份主动,让他蓦地有些信了林真真信里的解释。 这一相信,卢湛心头的那些阴霾就散去了泰半,整个人反倒精神了起来。眼见母后为难林真真,主动替林真真说好话道: “母后,不光她的事,是儿臣情不自禁,管不住自己,今夜才酿成了这样的后果。” 林真真正泪流满面系着腰间裙带呢,听到太子的话,心头忽地一暖,眼泪水却流得更多了。 朱皇后听了这话,却蓦地一噎,因为她想起来为何太子会情不自禁,管不住他自己了,不就是常嬷嬷下的催情.药么。 思及此,到底心虚,朱皇后也就暂时没再冷言冷语,继续挖苦林真真了。而是陷入了愁绪,万一萧盈盈真的哄得崇德帝退了亲,她的太子该怎么办? ~ 老天爷又淅淅沥沥飘起了雪花。 通向假山北边的小道上,萧盈盈疾步跟了过去,直到拐过一块巨大的岩石,重新望见崇德帝身影,萧盈盈才放缓了步子,改为慢慢地走。 彼时,崇德帝侧身立在假山边缘,似在眺望远处的亭台楼阁,萧盈盈单从崇德帝侧脸上,瞧不出太多情绪。 萧盈盈一颗心是忐忑的,不知崇德帝肯不肯松口。若执意不肯撤回圣旨,那她就……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萧盈盈微微咬唇。 余光扫到萧盈盈裙子,崇德帝半转过身来,朝她招了招手:“盈盈,过来。” 萧盈盈上前几步,停在崇德帝身侧,还像十几年前,未去西北之时一样,两人并肩而站,并不因他如今是皇帝,就守规矩落后一步。 “表哥。”只有两人了,萧盈盈没再如先头一般唤他“皇上”。 “嗯,换了两个字,听着顺耳多了。”崇德帝偏头,看向萧盈盈侧脸,调侃笑道。 萧盈盈抿嘴一笑,然后还像曾经那般,有了事,就凑近点,小声求情道: “表哥,你素来很疼爱灼灼,既然她和太子没有这个缘分,你就放她自由吧。好不好?” 说到最后,萧盈盈又红了眼眶,抬头,睨着崇德帝,生怕他不答应。 “不要哭,你知道,朕最怕你哭了。”崇德帝像是在回忆什么事,蓦地好笑道,“你一哭啊,朕怕自己肩头又要湿了,走出去……丢人。” 萧盈盈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想起曾经的糗事来,面皮蹭的一下就红了。 崇德帝掏出帕子,递了过来。 明黄色的御用帕子。 萧盈盈丝毫没犹豫,直接接过来,抹了两把眼睛上的泪珠,然后丢回崇德帝手上。深呼吸两口,再次开口道:“表哥,灼灼的事……” 这次,崇德帝直接打断了:“盈盈,能为你做的事,朕都会为你做。” 听到这话,萧盈盈心头猛地凉了半截,换言之,不能做的,求情也无用,是吗? 思及此,萧盈盈整个人有些发僵,舌头都不会说话了,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朕说什么了?你就紧张成这样。”崇德帝瞧着她咬唇的样子,好笑道。 萧盈盈:…… 合着,又被崇德帝耍了。 “十几年过去,你还是那般笨。”崇德帝好笑道。 萧盈盈:…… 迅速抬眼,瞪了崇德帝一眼。 “给句痛快话吧,今儿这亲事,到底是能退,还是不能退?”萧盈盈一拳头砸向崇德帝胳膊,瞪着他,硬气十足道。 崇德帝作为皇帝被瞪了,丝毫不恼,只是意味不明的一笑。 “快说啊,到底成,还是不成?”萧盈盈显然有些急了,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啊,她一急,直接想也不想,就像曾经那般,一拳砸向了崇德帝……肚子。 萧盈盈曾经也是练过一点武的,算不上高强,但三脚猫功夫是有的,拳头上也有点力气 崇德帝顿时痛得弯了腰,有些龇牙咧嘴起来,探出一根食指,有些无语地指向萧盈盈。 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然后崇德帝重新直起腰,半转过身去,再度眺望假山远处的亭台楼阁,眺望远方的疏影重重,似乎脑中回忆了很多事,过了良久,才缓缓道: “盈盈,你坚持的事,朕什么时候……没满足过你。” 萧盈盈一愣,随后一喜:“表哥,你是答应退亲了?” “太子不争气,朕总不能误了灼灼终身吧。灼灼愿意回头,是好事。”崇德帝没回头看萧盈盈,只凝视远方月色下的凉亭。 听到这话,萧盈盈终于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用手拍拍胸口。 崇德帝余光扫到她的动作,一恍惚,感觉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会子,她经常在他身边做这个动作。 大约是,少年时光太美,崇德帝不禁笑了。 “你又在笑什么?”萧盈盈见到崇德帝唇边的笑,有些不解地问道。 崇德帝偏过头来,对上萧盈盈目光,笑道:“笑你傻,每次松一口气,就要拍胸口,这一拍就拍了十几年。” 萧盈盈:…… 正拍胸口的手一顿。 “走了,雪要下大了,记得戴上兜帽。”崇德帝嘴角微翘,径直从萧盈盈身边走过,率先原路返回。 在背对萧盈盈时,崇德帝偷偷摸了摸先头被砸的肚子,嘴角闪过一丝欣慰的笑。 仿佛在笑,十几年过去了,他的盈盈,还是曾经那个盈盈,并不曾与他生分。 这种感觉真好。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坐在龙椅上,高处不胜寒,那种孤独的滋味有多难受,真心太孤独了。 少年时交好的那些伙伴,如今都成了立在朝堂上的大臣,一个个待他再没了曾经的推心置腹,有的只是诸多猜忌,偶尔谈一次话,彼此间都参杂了太多太多算计。 少年时,彼此间的那种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再没回来过。如今,彼此间有的只是君臣有别,有的只是一套又一套的规矩,规矩,还是规矩。 十几年下来,他太孤寂了。 如今,至少还有一个盈盈,不曾变过。还像十几年前一样,敢笑,敢闹,敢揍他。 崇德帝心头流过一丝暖意。 萧盈盈听了崇德帝“雪要下大了,记得戴上兜帽”的话后,立马摸了摸头上的积雪,脑袋微微前倾,拍落头上还不多的积雪。 然后将斗篷兜帽给戴上,搓着微微发冻的手,跟在崇德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 第77章 第77章 林灼灼那一吐,吐得卢湛身上到处都是,稀稀拉拉,从上头衣袍到下头裤子上哪哪都是。朱皇后亲手给太子整理了一会,便嫌弃恶心,唤来宫女继续,她自个则退后一步,站在一边看着宫女清理。 看了好一会,朱皇后心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头无意识地捏紧帕子。 这一捏,手指头立马感觉不对劲,黏黏糊糊的。 低头一看,竟是她还拿着脏帕子,林灼灼胃里吐出来的污秽物脏了她手指。 “哎呀!”朱皇后连忙嫌弃地一甩手,扔得远远的。 过后,光是想想她捏了林灼灼胃里吐出来的脏东西,内心那股恶心劲就久久不散,于是从宫女那弄来好几条干净帕子,使劲揩过一次又一次,直到揩得手指头泛了红,皮都有些焦得发疼,朱皇后才打住了。 期间,朱皇后无数次瞪向那边的林灼灼,那狠戾的目光哟,简直锐利如刀,要将林灼灼一刀刀凌迟了似的。 石头上坐着的林灼灼察觉了,立马抬眼瞪了回去。 但似乎小姑娘眼神威力不大够,有些拼不过朱皇后。 好在,林镇山及时发觉,两只老虎眼立马替女儿瞪回去。那眼神还会说话呢,似在狠狠臭骂朱皇后,你再不要脸瞪我女儿试试,今夜就弄死你! 到底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双眼一瞪,杀气腾腾,如猛虎下山。 吓得朱皇后立马怂了,咬着牙,屈辱地收回视线,偏转头去。 “母后,怎么了?”彼时,卢湛已经在几个宫女的协助下,衣物清理干净,穿戴整洁,明黄色斗篷也重新穿回了身上。见母后眼神不对,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就是厌恶那个死丫头,居然敢吐你一身。”朱皇后不忿道。 卢湛听了,直觉母后没说实话。 朱皇后自然没说实话,仅仅一个呕吐物,纵使恶心,也不会令她朝林灼灼迸出那样恶毒的目光。 实则是,朱皇后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今夜的事,回想着林灼灼怒斥卢湛的一幕幕,什么—— “我如此爱你,你却背着我,跟我堂姐偷情?”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护着别的女人?” “皇舅舅,你要是真心心疼我,就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吧!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爱着别人,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他了! 再回忆十日前庆功宴上,林灼灼对太子的冷淡和回避,朱皇后又不是什么蠢到不行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今夜的事恐怕不是政敌策划的,而是林灼灼一家子提前得知了“下药”之事,故意顺水推舟,来了个“计中计”,反将了她和太子一军。 这才有了今夜的捉奸大围观! 换言之,今夜太子会和林真真捉奸成双,名誉扫地,还间接得罪狠了苏炎,全是拜林灼灼这个未婚妻所赐。 琢磨明白了这个,你说朱皇后气不气?恨不恨? 简直恨毒了林灼灼啊! 所以,朱皇后才会那样恶毒的目光,恨不得剜下林灼灼的肉,一刀一刀凌迟了她。 偏生,“下药”的事,朱皇后没脸对太子坦白,自然也就无法向太子解释什么“计中计”了,因此面对太子质疑的目光,朱皇后目光微闪,有些不敢直视。 “母后,当真没事?”卢湛对自己母后还是了解的,从母后脸上,察觉出不大对劲。 “有事,怎能没事?还不都是你干下的好事!”朱皇后内里发虚,但很快想起来什么事,忙用别的话题岔开道。 边说,还边指了指,那边刚穿好袜子和绣鞋的林真真。 涉及林真真,卢湛心里头也是有些发虚,便不再怀疑有他。 “太子,母后跟你说,有宝扇郡主的游说,你父皇……很可能今夜就要允了退亲之事。你要早点做好准备。”朱皇后拉了卢湛,也行至一处无人之地,叮嘱道。 早点做好什么准备? 闹成这样退的亲,崇德帝面上也是无光,怎么可能不怒?势必要责问太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卢湛自然得早做准备,早早想好说辞,以便到时向父皇作出解释。 卢湛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回头望了一眼那边的林真真,才点点头,朝朱皇后道:“母后放心,儿臣晓得该如何解释。” 父皇是重情重义之人,打感情牌,最容易过关。 反正林灼灼之前,已经将他和林真真相爱之事捅了出来,他也要了林真真的身子,这事儿瞒不住了,索性好好儿向父皇坦诚,兴许还能博得一丝谅解。 朱皇后听了卢湛的打算,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想什么,忙焦急道: “这样说倒是可以,你父皇是性情中人,兴许真就原谅了你,只是……你千万别发傻,说出要娶了林真真的话来。” 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收房自然是要收的,但是“太子妃”做梦! 撑死了,给个侧妃之位。 卢湛听了,默不作声。 “太子,你不会还真想娶那样一个落魄户,给你当太子妃吧?”朱皇后一颗心乱颤,死死攥住太子手臂,双眼瞪他道。 卢湛依旧默不作声。 朱皇后急得手都打颤:“太子,你脑子要清醒啊,千万别犯蠢,咱们最近时运不济,一次又一次落难,正是急需外来助力的时候,妻族的挑选可要慎重啊!” 林真真爹娘均不显,本就是破落户一个,如今还得罪了萧盈盈一家子和苏炎,这样的“太子妃”,朱皇后光是脑袋想想,就浑身散发出嫌弃啊。 正说到这时,那边假山小道上闪出了崇德帝和萧盈盈的身影,朱皇后远远瞥一眼萧盈盈,见她满脸放松的状态,立马了然退亲之事允了。 内外夹攻,朱皇后越发着急,索性朝脑子发昏的太子发了狠话: “太子,你若是胆敢向你父皇求娶了林真真,母后就有本事让她还未嫁进东宫,就死在娘家床榻上。” 这话够狠辣! 卢湛听了,背脊一阵阵发麻,下意识朝那边的林真真望过去。凝视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朝朱皇后小声道: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 得了这个保证,朱皇后才算松了口气。母子俩往回走,朝即将到来的崇德帝迎上去。 ~ 林灼灼自打得了爹爹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什么娘亲一定能帮她退亲成功,心中的忐忑立马就散去了泰半。但到底事关自己一生的幸福,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担忧,是以,另外一半忐忑始终都还在。 直到崇德帝与娘亲一道回来了,远远瞧见娘亲朝自己眨眼睛,林灼灼才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飞扑上前,一把抱住娘亲欢呼。 但眼下条件显然不允许,要知道,就在两刻钟前,她还要死要活地哭诉什么“太子,我那么爱你,你却背着我与堂姐偷情……”哪能转头就抱着娘亲欢呼“退亲成功”呢。 是以,非但不能欢呼,不能展露丁点喜气,林灼灼还得重新酝酿情绪,将一张小脸再次堆满了伤心欲绝。 “皇舅舅。”上前几步,来到崇德帝身边时,林灼灼掏出帕子抹抹眼角,然后哽咽出了声。 “好孩子,别哭了,皇舅舅替你做主。”崇德帝探出大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林灼灼脑顶。 林灼灼顿时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乖巧地点点头。 安抚完林灼灼,崇德帝立马面色一变,朝那头喝道:“太子,过来!”声色俱厉。 彼时,太子卢湛正与朱皇后朝崇德帝走去,听到这样一句大喝,卢湛蓦地软了腿。 长这么大,卢湛一直都是崇德帝捧在掌心里的宝,还是头一次被父皇如此吼。 内心猛地一颤,最后,卢湛算是硬着头皮,迎上父皇恼怒的目光,软着腿行至了跟前,行了个礼道:“父皇。” “你和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崇德帝不悦地扫了林真真一眼,然后瞪着太子道。 卢湛见父皇果然问了,立马“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深吸一口气,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搬了上来: “父皇,这件事确实是儿臣对不住灼灼,怪只怪……爱情这种事,不由自己的心控制。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的就是儿臣与林真真了。” 说罢,卢湛将两人初遇的事交代了。 道是一年前,他在一次外出时被刺客盯上了,拼命冲出包围圈后,浑身是血的伏在马背上,最后失去意识坠落山坡。恰被路过的林真真救了,林真真不惜名节照顾了他整整一宿,那夜过后,他莫名的就动了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自然,这段初遇,时间线稍微改了改,卢湛可不敢说“他的动心时间”是在三年前,而是改成了一年前,改在了与林灼灼赐婚之后,免得骗婚的事被揭穿。 崇德帝听了这样一段涉及救命之恩的故事,眼底的怒气稍稍散了些。 卢湛见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完整道: “自那以后,儿臣与林真真两情相悦,奈何,去年征战前夕,林真真被迫许配给了苏炎,那会子,儿臣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劝说过自己放弃林真真,也确实努力去做了。不料,在东南沿海待了十个多月,儿臣对林真真的感情,非但没减少,反倒越来越浓。” “回京后,终于……导致了今夜的情不自禁。”说到这里,卢湛似有羞愧,羞愧地垂了头。 “你倒是坦白。”崇德帝顿了顿,不悦道。 卢湛知道自己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猛地额头触地,朝父皇磕了一个响头,剩下的就交给父皇处理了。 不过崇德帝还未开口,萧盈盈插上了嘴,满脸愤怒道: “我就说呢,怎的好端端的,这一年来我女儿时常魂不守舍,夜里偷偷摸摸地哭,竟是你为了林真真,开始冷待了我的女儿?” “太子,你中途看上了林真真,你倒是早说呀,何苦一日日折磨我的灼灼?使得她,一日日的不开心,脸上也没个笑容!” “尤其你去了东南沿海,我女儿日夜盼着你能来封信,哪怕只简短地来个‘安好,勿念’都行。” “可你倒好,足足十个多月啊,一个字都没寄来!要想得知你的近况,还得从她爹爹寄回来的家书上知晓,你说你混蛋不混蛋?” “我女儿在日复一日的失望里,内心有多煎熬?都熬得她心灰意冷,笑容都没了!你真是个混蛋!” 萧盈盈骂着时,林灼灼配合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时不时拿帕子抹眼角,好似流了多少眼泪似的。 骂的差不多了,萧盈盈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又撩起裙摆,双膝跪在了崇德帝面前。 “盈盈,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崇德帝似乎见不得萧盈盈跪,忙单手扶住她胳膊,就要拉扯起来。 萧盈盈双手抓住崇德帝手臂,仰头交代道: “表哥,你不知道,因为气愤太子的所作所为,庆功宴那日,我……我就不理智地……给皇后娘娘甩了脸子。” 说罢,萧盈盈主动交代了,那日“临时装病”,拒绝去凤仪宫小坐的事。 这可是对国母不敬啊,也是对嫂子不敬,所以萧盈盈交代时,面上流露出两分忐忑来,似乎怕被崇德帝责怪似的。 林灼灼和林镇山见状,也忙跪去了地上,与萧盈盈跪在一起,一家三口一个个全都认错起来。 那头的朱皇后见了,虽然不懂萧盈盈一家子又是在唱什么戏,但她晓得,“对国母不敬”这种罪,崇德帝不会追究他们的。 是以,朱皇后忙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到萧盈盈身边,道:“盈盈快别说这见外的话了,本宫是你嫂子,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你。” 摆出一副“不怪你,压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盈盈,起来吧,皇后说了,没放在心上。”崇德帝再度将萧盈盈往上拉。 却不想,萧盈盈这回还是不肯起,继续抓住崇德帝手臂道:“表哥,除却这件事,我们一家子还干了点……别的事。” 崇德帝:…… “你先起来再说,地上又冷又硬。”崇德帝说罢,强行将萧盈盈从地上拽了起来。完了,问道,“你一家子还干了什么事?” 萧盈盈站稳了,小声道: “大事也没有,就是我给皇后甩了脸子后,次日,太子殿下来我府上登门拜年,我们一家子又……给太子甩了脸子,气得太子当场白了脸,最后还……气跑了。” 崇德帝:…… 论胆子肥,还真没人比萧盈盈更肥,国母和储君一个都不放过,每个都要狠狠甩一通脸子。 这样的事,搁在寻常勋贵头上,都是要…… 可能怎么的,她这肥胆,不是他一手惯出来的么。 于是,崇德帝干咳两声,再次偏袒道:“没事,太子冷落了灼灼,你身为他姑母,给他点脸色瞧瞧,也是应当的。” 朱皇后听了这话,倒是无波无澜,早就晓得崇德帝是舍不得责怪萧盈盈半分的。 但眼睁睁见萧盈盈主动捅出这两件事来,朱皇后内心也不知怎的,蓦地很不安起来。按理说,她和太子压根没追究这事,萧盈盈完全没必要跟崇德帝交代啊,那为何今夜偏要交代了? 就像又埋好了什么地雷,要让她和太子踩似的。 朱皇后再度惶惶不安起来,未知的东西,总是最恐慌的。 正在这时,只听萧盈盈又开口道: “好了,表哥,反正吧,我们一家子和太子殿下的恩恩怨怨也讲述清楚了,彼此没有缘分,着实强求不来,请表哥准予退亲。” 说罢,萧盈盈再度跪了下去,这次跪得很正式,一副接旨聆听的模样。 林灼灼听了,也忙规规矩矩跪好。林镇山亦是。 见到这样一幕,朱皇后蓦地松了一口气,原来萧盈盈铺垫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掰扯清楚双方的不合适,好引出“退亲”啊。 思及此,朱皇后先头的惴惴不安,忽地散去了。 崇德帝呢,这次倒是没再第一时间拉扯萧盈盈起来,跪听口谕是规矩。清了清嗓音,便正式开了口: “太子,灼灼,常言道好聚好散,既然你俩彼此都觉得不合适了,朕今日便正式撤回赐婚圣旨,准予你俩解除婚约。” 得了这话,林灼灼欣喜极了,忙磕头领旨:“谢皇舅舅成全。” 卢湛也忙磕了个头,沉声道:“谢父皇恩典。” 萧盈盈和林镇山也跟着磕头谢恩,磕完头,夫妻间对视一眼,彼此眼底流动着欣喜。 与丈夫对视完,萧盈盈又仰头朝崇德帝感激的一笑,那眼神仿佛会说话,轻轻道“谢谢你,表哥,感激不尽。” 崇德帝接收到了,唇边回了个笑。 在这样暖暖的笑里,萧盈盈站起身来。 林镇山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从娇妻脸上收回,见女儿还保持磕头的姿势,双手交叠在地,额头触在手背上,跪趴在地上没起身,便拍了拍女儿肩头,示意可以起身了。 林灼灼自然晓得可以起身了,可怎么办,终于退亲成功了,她兴奋得不行,一张脸正乐得开了花,这样的面孔明显不合时宜啊。 只能继续趴伏在那,躲起来,藏起来,不敢起身啦。 林镇山见拍了女儿肩头,她还是不起,觉察出了怪异,便低头到女儿耳边道:“灼灼,怎么了?” 林灼灼见问,只得悄摸摸露出脸蛋,给爹爹瞧。 林镇山:…… 只见月色下,女儿都笑成了白日里红花的模样,那个灿烂哟。 眉眼笑弯了,小嘴也笑开了,两个小小的梨涡也爬上了脸蛋。 这样一副笑模样,要是不收起来,确实没法子抬头见人啊。 正在这时,崇德帝察觉到了怪异,忍不住开口问:“灼灼,你怎么了?” 林灼灼:…… 怎么办,皇舅舅亲自问话了,不能不答啊。 可这满脸的笑意散不去,一抬头,就会露出马脚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小腿处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啊……”林灼灼险些尖叫出来,太痛了,偷偷去瞅,却是爹爹偷偷拧了她一把。爹爹那力道,哪怕只使出一分力,也是剧痛无比啊。 见之,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立马直起身子抬头,一脸“痛色”望向崇德帝。 崇德帝对上林灼灼的脸,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小姑娘“太过痴情”,还沉浸在悲恸里出不来呢。 崇德帝一时想安慰一句什么,又寻不出别的话,最后所有的言语只化成了动作,再次轻轻抚了抚林灼灼头顶。 林灼灼松了口气,总算过了关。 ~ 退亲后,崇德帝又当着萧盈盈、林镇山和林灼灼的面,将太子卢湛给训斥了一通狠的,大意是骂他朝三暮四,白白耽误了林灼灼花期,不干人事。 训斥过后,也无旁的事了,崇德帝带头,一行人开始往假山下行去。 林灼灼小腿上那股子痛劲过去了,内心里的喜悦再度泛上来,一张小脸又隐隐有了乐呵之色。这样的她,哪里敢紧挨着崇德帝,忙一个劲落在最后头,成了一行人的小尾巴。 林镇山和萧盈盈见了,纷纷了然,主动以自己的身子挡在女儿前头,以防崇德帝不经意回头,瞧出女儿的异样来。 虽说,亲事已退,就算瞧出异样来,也无所谓,反正不可能再重新赐婚了。但是……今夜的戏还未唱完呢…… 提前露出马脚,可是不好。 所以,萧盈盈最后想了想,又落后一步,回到了女儿身旁,两人并肩一起走。然后趁着前头的人不备,再次……拧了女儿右胳膊。 “啊!”林灼灼想尖叫出声,但还未叫出口,已被娘亲一把捂住了嘴。 待娘亲松开手时,林灼灼又顶了一张“痛色”的脸。 “娘……”林灼灼委屈极了,泪光闪闪,“好痛。” “忍一忍,唱完了下出戏,你就可以自己寻个没人的地,去好好儿笑了。”萧盈盈悄声道。 林灼灼:…… 怎的,还有戏没唱完? 不是退完亲,就结了吗? 瞧出女儿在想什么,萧盈盈瘪瘪嘴道,“朱皇后敢如此算计你,险些夺了你清白,娘岂能放过她!” 说罢,萧盈盈又附在女儿耳边,小声道:“等会儿,你还得配合着唱一出戏……” 一阵小声嘀咕,将唱戏的内容,简单交代了一下。 林灼灼听完,面色立马沉了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娘,放心,我晓得了。” ~ 半刻钟后,林灼灼等人跟随崇德帝走出假山时,只见假山下的园子里挤满了人,全是先头退下来的朝臣和内外命妇。 “好了,今夜是上元节,从现在开始,你们自行结伴去赏花灯,猜灯谜,欢度佳节。” 崇德帝见到这乌泱泱一片人,大抵是先前的围观落下了点阴影,崇德帝莫名不喜,挥挥手,就要遣散他们。 “是!”一群人纷纷应道。 朱皇后自打出了假山,见这群人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浑身的不自在,眼下见崇德帝发了话,心下一松,忙要带太子回凤仪宫,避开了他们去。 朱皇后催着太子快走,太子卢湛却是不急,坦坦荡荡立在那,对朱皇后道:“母后,再等一会。” 卢湛大抵是回想起东南沿海时,苏炎中了“美人计”后,非但不胆怯,也没偷摸摸处理,苏炎反倒高调带了那个青楼女子,现身诸位将军前。 此时此刻,卢湛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躲躲藏藏、畏畏缩缩。 再说了,发生了今夜的事,父皇也就是狠狠怒斥了一下他,然后给他退了亲,暂时并未有别的大惩罚。 可见父皇打心底里很疼爱他,只要他不犯下危害大武王朝的大罪,便都不是事。 如此,那还怕什么? 所以,卢湛胆子反倒肥了起来,越发想学苏炎当初的大大方方,从容不迫。于是,丝毫不惧那些不善的目光,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拉住她的小手,凝视她,柔声道: “真真,你先去寻找你爹娘,先行回府。你和苏炎退亲的事,自有孤给你安排。你放心,你已经是孤的女人了,孤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林真真原本出了假山,就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不想,卢湛突然将她的小脸抬起来,对着她双眼,说出这样一番大男人要负责的话来。 林真真心头,大大的震撼了一下。 然后,一股暖流从心脏向四肢百骸流去,林真真浑身都倏地一下,暖了起来。 “好,我等你。”林真真眸子里散发出一股崇拜,仰着脸,朝卢湛笑道。 卢湛好久没看到她如此崇拜的眼神,如此甜美的笑容了,蓦地觉得,学习苏炎真的值了。 “好了,好了,快走吧。”朱皇后实在见不得这番缠绵样子,更见不得太子对一个落魄户如此好,直接不耐烦打断了,冷声催促道。 林真真听了,这回倒是没像先前那般立马垂了头,大抵是卢湛待她太好了吧,给了她足够的勇气。所以她一直微笑着凝视卢湛。 卢湛呢,也很是享受林真真给的回应,唇边浮出一个享受的笑。 朱皇后见了,却是来了气,正要再催时,突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通鬼喊鬼叫声: “饶命啊,饶命啊……” “不关老奴的事啊……” “给太子殿下下‘催情.药’,要将林灼灼送去太子身边……生米煮成熟饭的,不是老奴啊,是皇后娘娘指使老奴干的呀……” “是皇后娘娘怕林灼灼一家子退亲,才着急生米煮成熟饭,好绑定两家亲事的呀……与老奴无关啊……” 听到这一通嘶吼,朱皇后脸色蓦地变了,见了鬼似的,面色“唰”的一下白了。 朱皇后听出来了,这鬼吼鬼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头失踪、被抓走的常嬷嬷。 果真她没有猜错,对方抓走知道内情的常嬷嬷,就是用来关键时刻放猛料,给她致命一击的。 可不是致命一击,常嬷嬷这一通鬼哭狼嚎啊,原本开始四散的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再度停住脚步,全被吸引了过去,且通过常嬷嬷的话,猜出了今夜实情: “天呐,皇后娘娘给太子下催情.药,要毁自己准儿媳的清白?” “所以,今夜的偷情.事件,另有隐情?” “啧啧,压根就不是什么偷情,而是毁清白时,中途出了岔子?” 这消息够猛,一放出来,所有人的耳朵都被叫醒,双眼也瞪得铜铃大,各种猜测纷至沓来,议论声再度高涨,久久不绝。 一旦不是单纯的偷情,而是故意下药,要毁贵女清白,且针对的对象是宝扇郡主和镇国大将军的女儿,这事情就闹大发了。 谁不晓得,萧盈盈性子最烈,又最是宝贝这个独生女。 这事儿,没法善了。 彼时,崇德帝正要离开,猛不丁听到这样的嘶吼,脚步一顿,先是朝林子里嘶吼的方向望去,再是掉头朝朱皇后凌厉射去。 朱皇后对上崇德帝凌厉的目光,原本已惨白的脸,越发惨白了起来,像是死人脸上蒙上的那层白布。 正在这时,人群里再度爆发出“灼灼你别吓娘啊……”的惊呼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今夜刚刚退亲的林灼灼,浑身胆颤地钻入了萧盈盈怀里,面色一片苍白,嘴唇都在抖索。 林灼灼似乎情绪太过激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宛若失声。 萧盈盈急得不行,险些要哭了,好在抱住女儿一通安抚后,林灼灼终于能说出话来了,颤声哭诉道: “娘,女儿好害怕啊,原来今夜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与林真真偷情……而是皇后娘娘要算计女儿,要给女儿下药……”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女儿啊?” 林灼灼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颤声追问着为什么。 林灼灼不知道为什么,崇德帝却是迅速反应过来,知道为什么了—— 不就是因为萧盈盈‘装病’,拒绝去凤仪宫小坐,不就是因为太子登门拜年时,萧盈盈一家子继续给了太子难堪? 如此冷落了皇后母子两次,皇后就以为林灼灼不肯再嫁太子,生怕婚事生变,就索性设计这样一出毒计,来一出“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好捆绑死了婚事。 猜出内情的崇德帝,射向朱皇后的目光,那是说不出的冰寒和冷厉。 朱皇后一个承受不住,双腿一软,当场跌坐在地。 然后,朱皇后蓦地明白过来,萧盈盈之前在假山顶,为何要假惺惺地朝崇德帝请罪了,说什么给她和太子甩了脸子,以下犯上了。 那哪里是请罪啊,竟是在这里等着呢。 第78章 第78章 【上一章末尾,女主的演戏部分有所修改,更合理了,小仙女们可以返回上一章重看】 夜空里突然传来常嬷嬷的求饶声,求饶时,还主动招供了朱皇后下药太子殿下,要谋夺林灼灼清白,促成“生米煮成熟饭”之事。 此事一公开,震惊了假山下还未四散离去的诸人,也震怒了崇德帝,当即下令将林子里被吊起来的常嬷嬷给抓了。 不过,常嬷嬷的一通鬼吼狼嚎下,最最受到“惊吓”的,却是当事人林灼灼。 林灼灼不仅吓得面色苍白,浑身抖索,还一度瘫软在娘亲怀里,失声发不出音来。 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林灼灼也是哭哭啼啼,一个劲询问娘亲为什么,为什么皇后娘娘要如此对待她? “灼灼啊……”萧盈盈声音哽咽,抱着哭得乏力的女儿,都不知该如何安慰,一副为难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最后,林灼灼无意间扫到了皇后的身影,然后情绪过度激动,当场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吓得萧盈盈一个劲呼喊:“灼灼,灼灼啊……” 林灼灼“昏厥”过去,萧盈盈一个女子,哪里抱得动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母女俩险些齐齐跌倒在地。 偏生这时林镇山不知去哪了。 幸亏有两个宫女及时帮了一把,母女俩才勉强站稳了。 彼时,崇德帝就在几步之外,见状,想也不想,几步冲过去,一把从萧盈盈怀里打横抱起了“昏死”过去的林灼灼,就朝自己的崇政殿行去。 福公公见了,忙帮着大喊:“快让出通道来,快!” 周遭围观看热闹的官员和一众贵妇、贵女们,飞速让出一条道来,一个个目视崇德帝双手抱起林灼灼,面色焦灼地朝崇政殿行去。 只见崇德帝脚步如飞,边走还边吩咐福公公:“快宣太医,快!” 声音那个急切哟,就是自己的公主昏厥,都未必能见到崇德帝这般焦急。 这也正常,因为眼下的林灼灼,哪怕昏死了过去,面上依旧布满了“惊恐和痛色”。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疼得崇德帝心都揪了起来。 才多大的小姑娘啊,短短一个时辰,就经历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那颗小心脏怎么承受得住? 何况,萧盈盈还跑在崇德帝身边,拉住女儿的手,一路哭着往前跑。 于是,崇德帝的心就越发揪起来了,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疼惜。 就这样,崇德帝亲手抱了林灼灼,穿过人群大步离去,萧盈盈、福公公等人围着崇德帝一起奔跑。 他们渐行渐远,却将同样瘫软在地的朱皇后,给彻底遗忘在了身后。 朱皇后此时,就像是个弃妇,被崇德帝厌恶过后,又果断抛下的弃妇。 朱皇后瘫坐在地上,夜色下,双眼死死望着崇德帝抱着林灼灼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她心头在想些什么。 见到朱皇后这副惨状,围观的人心里头越发有谱了,今夜这事铁定是朱皇后动手的,那个常嬷嬷没胡乱攀咬她。 “今夜这事,怕是有大动静,绝不会善了。” “要我说呀,这皇后娘娘有些拎不清呢,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了萧盈盈,这不是给自己惹祸么?” 稍微上了些年岁的人,谁不知道当年还是太子的崇德帝,与萧盈盈好得那叫个形影不离,那样青梅竹马的情分,岂是区区一个勉强点头、无奈娶进门的朱皇后能比得上的? “别是以为她自己是正宫皇后,就叫板上萧盈盈了吧?” “这个不能吧?最大的可能还是太子殿下移情别恋,惹得萧盈盈一家子想退亲,朱皇后又舍不得这样强势的岳家,才打起了‘生米煮成熟饭’的蠢主意。” “啧啧啧,真要是这样,就太不要脸了!” “可不是,太不要脸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声音还不小,尽数落进了太子卢湛耳里。 卢湛薄唇紧抿,显然情绪也是有些激动。 “太子哥哥。”林真真也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了,忍不住安抚似的拽住卢湛衣袖。 “真真,你快去寻你爹娘,先出宫回府吧。今夜孤有些事要处理,就先不陪你了。” 卢湛心头确实很乱,有很多话要问他母后。丢下这句,卢湛便大步朝瘫软在地的母后行去。 林真真点点头,知道眼下又出了事,宫里很乱,卢湛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目送卢湛去了朱皇后身边后,林真真也就自行离开,去寻找自己爹娘了。 ~ 卢湛来到朱皇后身边,那可是好一通忙碌啊。先是试图搀扶朱皇后起身,但是朱皇后显然被吓软了双腿,怎么都站不起来。 周遭围观的人很多,但出力的却没几个,反倒一个个看热闹地盯着他们一通瞅。 卢湛心头很窝火,不能骂那些踩高拜低的朝臣和贵妇,便朝身边宫女一通训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抬凤舆来!再传太医!” 宫女们平日里都是听常嬷嬷的,被常嬷嬷管制得太死了,导致她们素来不敢擅自做主,瞎出什么点子。眼下被太子殿下训斥了,一个个的才麻溜地行动起来。 一刻钟后,小太监终于抬来了凤舆,将瘫软的朱皇后送回了凤仪宫。 “母后,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浑身瘫软的朱皇后搀扶上临窗暖榻上,卢湛强憋着火气,遣散了所有宫女太监,母子俩单独谈话。 朱皇后眼神躲闪,连儿子都有些不敢面对了。 “母后,快说实话呀,等会儿父皇就要传召咱们母子了,儿臣若什么内情都不知,又该如何去应对?” 卢湛见母后还不吭声,声音忍不住拔高了。 朱皇后一听崇德帝要传召,再不愿往外吐露,也只得结结巴巴开了口,将下药之事简单陈述了一遍。 卢湛听完,脑子轰地一下,仿佛被惊雷给炸了。 他难以想象,他今夜对林真真的冲动,那股子控制不住的冲动,居然是母后下药所致? 他可是母后的亲儿子啊,唯一的亲儿子啊,母后居然舍得下药弄他? 这一弄引出了多少的难堪啊? 卢湛愤怒得满脸涨红,气得浑身发抖,瞪大了双眼,直直瞪着母后。 朱皇后见了,越发不敢对视儿子了,声音也越来越小,颤颤巍巍:“太子,你……你别这样……” 卢湛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但依旧气愤难耐,朝朱皇后大声吼道: “母后,您怎么这么糊涂啊?动这种歪脑筋?算计到你亲儿子的头上了?” “而且,就算真的要做,为何不先知会儿子一声?儿子也好见机行事,给你打配合啊!” “这下好了,全都搞得一团糟!” 唱了整晚的戏,眼下落幕了,又晓得了这些内幕,卢湛总算是后知后觉地瞧清楚了,他和母后是中了林灼灼一家子的“计中计”。 换言之,什么假山围观,什么退亲,什么常嬷嬷的鬼吼鬼叫,他今夜遭受的所有耻辱和难堪,全是拜林灼灼一家子所赐! 全是他们一家子在暗中搞鬼呢! “林灼灼”,念及这三个字,卢湛眼下是咬牙切齿,恨得要命。 这一恨啊,卢湛竟生出一股子邪念,还不如母后当初告知他实情,他配合地上了林灼灼,好好儿玩弄她身子一把,也好过难堪只是他们母子两人的,人家一家三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路顺畅得很! 自然,这股子邪念只是一闪而过,气冲脑顶时闪过的一点报复手段罢了。 愤怒情绪一旦缓和下来,恢复点理智,卢湛又瞧不上林灼灼的身子了,那种亲密之事,只有和心爱的女人做才有滋味,换成林灼灼,他怕是厌恶得要吐。 “太子,母后知道错了,你……不要再发火了,好不好?”朱皇后平日气焰高着呢,似眼下这般低三下四,实在是十年也难见一回。 这当真是一整夜连番受挫,又被崇德帝那样狠戾地瞪过,弃过,再虎的女人也磨平了爪牙,瑟瑟缩缩开始乞怜。 见母后这个瑟瑟缩缩的样子,卢湛吼了一阵后,到底不忍心再吼,闭上嘴坐去了母后对面。单手支在暖榻的矮几上,头疼地捏住额角。 “太子,母后眼下该怎么办?”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儿子说话,朱皇后忍不住小声问出了口。 话说,平日里的朱皇后也不是没主见的人,怎的眼下一点主意都没有,要靠着太子卢湛了? 这个呀,实在是崇德帝先前瞪她的那个狠戾劲,吓得她脑子失去了运转能力。直觉告诉她,这次崇德帝厌恶透了她,不会轻饶。 这使得她内心一片凌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了。 卢湛见问,也是头疼得厉害。 眼下局面太糟糕了。 最要命的是,知道一切内情的常嬷嬷,被父皇的人给扣押到崇政殿去了。 父皇是什么人啊?为君十几载,政绩卓越的帝王。 换言之,常嬷嬷一旦落入父王手里,只要父王有心要审,就有足够多的法子令常嬷嬷吐出一切细节,届时便是铁证,抵赖不得。 “母后,事已至此,也辩驳不了什么,等会父皇召见您时,您就实话实说好了。” “反正,林灼灼并未中招,身体没有丝毫损失。您跪在父皇跟前好好忏悔一番,态度足够诚恳,兴许父皇只是……痛斥您一顿,亦或是禁足您几个月……” “撑死了,是打理后宫的权力暂时旁落。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大事的。” 卢湛用自己的脑子,尽力分析道。 听了这话,朱皇后丁点都没被安慰到,她堂堂一国皇后,被禁足?被旁的妃子夺去打理后宫的权力? 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凄惨至极。 若是时光能倒回,她绝不敢再布下今夜这局了,好处一点没捞着,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砸得太疼了。 朱皇后当真是悔恨极了。 ~ 朱皇后母子在紧急对话、想招时,崇政殿西偏殿的卧榻上,林灼灼正双眸闭着,“昏迷”着接受太医的诊脉。 呃,说错了,给她诊脉的不是太医,而是睿王卢剑身边的葛神医。 “怎样,灼灼可有大碍?何时能醒?”崇德帝抱了林灼灼回来后,便一直守在床榻边,催问葛神医。 葛神医把完脉后,神情凝重地摇摇头:“情况不大好,这小姑娘受的刺激太大,就是醒过来了,一时半会怕是也缓不过劲来,得休养好几日才行。” 萧盈盈一听,立马心疼地捧住女儿的手,语带哽咽道:“灼灼啊,早知道,今日就不带你进宫赴宴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崇德帝听了这话,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崇德帝凝神细瞅了好一会迟迟不醒的林灼灼,见小姑娘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惊恐不安”,眉头紧蹙,昏睡中还时不时身子颤抖一下。 见状,崇德帝抿紧唇,最后重重握了握萧盈盈肩头,道:“盈盈你放心,今夜这事,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姑息。” 说罢,崇德帝大步跨出了西偏殿,一边往正殿方向走去,一边对福公公喝道:“去提了常嬷嬷来,朕要亲自审问。” 萧盈盈听了这话,心头微微有点解气。 床榻上假装昏迷的林灼灼,听了这些话,则立马睁开了双眼,朝坐在床沿上的娘亲调皮地眨眨眼。 “累不累,你哭了那么久?”萧盈盈怕门边守着的宫女觉察出异样,压低了身子,附在女儿耳边,悄声道。 林灼灼知道眼下不方便发出声音,只点了点头。 今夜当然累了,一连唱了好几场大戏,又是闹,又是骂,又是哭的,方才好不容易“昏迷”了过去,也没得休息,还得眼角眉梢都挤出惶恐不安来,很耗体力的,怎么可能不累。 “累了,就安心睡一会吧。娘去正殿那头,听听你皇舅舅审问常嬷嬷去。” 萧盈盈从卢剑那里,晓得常嬷嬷是第一个提出“毁女儿清白”的人,这个仇,不能不报。 说罢,萧盈盈便轻轻拍了拍女儿脑顶,走人了。 临走前,怕屋里有人女儿睡不踏实,萧盈盈特意请了葛神医去外间堂屋落座,末了,连同屋里的宫女也一并弄去了堂屋。 林灼灼感受到了娘亲的体贴,暖暖笑了笑,然后就翻了个身子,面朝外侧躺,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 正要入睡呢,忽地房门“嘎吱”一下又开了,林灼灼连忙闭上眼,再度装昏迷。 装昏迷中,透过眼缝,竟意外地见到了爹爹。 “爹爹,刚刚你猫哪去了?女儿‘昏厥’过去,你都没来得及抱我。”林灼灼一睁开眼,就仰起小脸,冲着爹爹撅嘴,撒上娇了。 林镇山见了,心头一乐,最爱看宝贝女儿撒娇了。 探出手指,轻刮女儿撅起的小嘴一下,然后才小声笑道:“傻女儿,爹爹还能干什么去,猫在没人的地方,看你唱戏啊。” 林灼灼:…… 眨巴两下眼,怎么有些没听明白呢? 爹爹不在她身边守着,跑远了,猫起来看她唱戏? “爹爹的小乖乖,你方才昏厥那一幕,演得精彩极了,爹爹险些都被你骗了过去,还以为你真的情绪过激,昏厥了呢。”林镇山摸摸女儿脑顶,夸奖道。 林灼灼:…… 还是没明白过来,爹爹为啥要躲起来远远的偷窥她,却不在她身边亲自抱她? 林镇山见女儿眸子里满是疑惑,自己也摸摸后脑勺,一脸疑惑道:“爹爹也不大清楚,是睿王叮嘱了,爹爹才提前远离了,旁观的。” 林灼灼:…… 合着,爹爹自己也没琢磨明白内里,就照做了? 好吧,是四表哥叮嘱的,那定然是有其中的道理的。 林灼灼经历过抓奸大戏后,对四表哥卢剑越发崇拜起来,几乎不怀疑什么。 “对呀,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爹爹我暂时还没想透。”林镇山经历过倭寇之战,对卢剑就刮目相看,今夜一环扣一环的精彩过后,对卢剑那更是说不出的钦佩。 思维缜密似卢剑,考虑周到似卢剑,肯定不会瞎提点子,定然是有一定作用的! 林镇山很信任卢剑。 “好了,瞧你一脸疲惫样,好好睡一觉,爹爹还有别的事要去运作。”林镇山低头亲了亲女儿额头,又给女儿重新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林灼灼并没有马上就睡,趴在床沿上目送爹爹出了房门后,又仰躺在床上,寻思了好一会四表哥那样做的目的何在,才终于抵不住困意来袭,头一歪睡了过去。 大抵是成功退了亲,心情大好,这一觉啊,林灼灼做了个甜甜的美梦,嘴角沁出笑意。 可笑着笑着,林灼灼突然觉得面上发痒,那阵痒意,起于额头,流过鼻梁,最后来到她唇上。 大概是不大舒服,睡梦中的林灼灼摇了摇脑袋,可唇上那股痒劲还是没散。然后,林灼灼微微张开了唇,小嘴开咬上了。 大有一股子胆敢打扰她睡觉,就咬死它的意思。 不想,这小嘴一张啊,还真咬到了一个东西。 有点香,又有点软……好似是…… 睡梦中的林灼灼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双眸一睁,对上的竟是四表哥的脸。彼时,四表哥正坐在床沿上,弯腰瞧着她呢。 “四……”四表哥三个字还没出来,林灼灼一张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定睛一瞅,她的小嘴竟…… 正咬着一朵红梅的花瓣。 瞅到这个,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明白过来,睡梦中在她脸上捣乱的就是这枝红梅呢。 “是不是很好吃,还舍不得松嘴。”卢剑作势扯了扯红梅枝子,扯不动,然后,盯着她咬住红梅花瓣的洁白贝齿,调侃笑道。 听了这话,林灼灼忙小嘴张开,放了花瓣出去。 “你的小牙齿很坚硬啊,都啃出牙齿印了,也不知它疼不疼。”卢剑探出手指尖,轻轻抚过花瓣,然后瞅向林灼灼,心疼花瓣道。 林灼灼:…… 被四表哥这一瞅,怎么感觉自己干了坏事呢? “下回,不许再咬得这般重,轻一点。”说罢,卢剑示范似的,嘴唇碰触了一下花瓣。 碰触的不偏不倚,恰好是林灼灼咬过的那一瓣。 林灼灼见了,莫名的,面皮发烧似的滚烫了三分。 卢剑见了,唇边一个轻笑。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去吻她咬过的那瓣。 然后,笑着将红梅枝子塞进她的小手里,让她握紧了握好了,才笑道:“好了,这是你咬过的花,送给你。算是恭贺你退亲成功的贺礼。” 做完这一套动作,卢剑也不多做逗留,从床沿起身便要离开。 林灼灼见四表哥这般快就走,莫名的,一把扯住了他衣袖。 卢剑盯着小姑娘拽紧自己衣袖的小手,意味不明地笑:“怎么,还舍不得放我走?需要我再多陪你一会?” 林灼灼:…… 明明心里没多想的,怎的被四表哥一说,好像她留下他有别的企图似的。 呃,她还确实有个企图…… 想起来了,忙咕噜一下翻了个身,半趴在床上,仰起小脸蛋,结结巴巴问道:“四表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此结结巴巴? 面上更是说不出的小紧张? “好,你问。”卢剑心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重新坐回床沿,耐心十足地等着她开口。 林灼灼见他允了,依旧咬了咬唇,才小声开了口:“四表哥,方才我昏厥时……你为何不让我爹爹……冲过来抱我呀?” 卢剑:…… 只是这么个小问题,也用得着结结巴巴才问得出口? 林灼灼见卢剑面有诧异,还以为聪慧透顶的四表哥在嫌弃她笨呢,微微嘟了嘴。 卢剑:…… 算了,看在你小表情可爱的份上,就给你解了惑吧。 清了清嗓音道:“要想激起父皇心头足够的疼惜,最好的,莫过于亲手抱你在怀。这样,才能将你浑身的发颤和面上的恐慌之色,感知得最深。” 林灼灼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卢剑盯着她,好笑道。 亏得卢剑这副逗小姑娘的样子,没被同样聪慧透顶的苏炎瞧见,要不,指不定得当场拆穿了他—— 剑哥,你不厚道呀,又骗人小姑娘。 你让林镇山猫远点,哪里是为了让崇德帝亲手抱林灼灼? 为的不是你自己……想亲手抱抱她,抱她一程么? 咳咳咳,这样的大真相,徐常笑、林镇山等人都不会发现。唯独苏炎,中途出了偏差,事情都未按照原定路线走,也能被苏炎猜出最初的目的来。 卢剑大多时候都是很欣赏苏炎的聪明绝顶的,不过偶尔,宁愿苏炎变笨点。 与小姑娘互动这种事,总被人当场看破,卢剑内里那颗小心脏啊,忍不住一个抖动。 话说眼下,卢剑见林灼灼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再不多逗留,起身便抬脚朝……窗户走去。 咦,窗户?不该是门吗? 咳咳,人家小姑娘在房里睡觉,他一个男子哪里能正大光明从房门口进来?房门口还守着一溜宫女、太监呢。 自然不是走的正当渠道,而是翻.窗进来的。 眼下,还得原路返回,再翻.窗出去。 只见卢剑打开窗户,双手一撑,就跃到了窗外去。然后对着窗口,朝床榻上的林灼灼招手道:“快过来,插上插销。” 插销被拔,是葛神医特意给卢剑留的。但翻窗进屋这种事,只能卢剑一个人做,他可不会留下机会给别的贼人。 彼时,林灼灼还趴在床头呢,见他招手,忙下榻来到窗边。听话的迅速将木窗阖上,再“咔哒”一声按下插销。 被关在窗外的卢剑:…… 小傻鸟,要你关窗,也用不着这般速度吧? 不会缓缓地阖上,两扇窗慢慢地往中间合拢,多瞅他几眼么? 卢剑立在窗外,直直瞅着小傻鸟落在窗户纸上的剪影,伫立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不想,卢剑才出了崇政殿宫门,就又在小径上遇见大皇子卢珏了。 见到大皇子卢珏的身影,卢剑忍不住回想起——先头错过抱林灼灼的一幕来。 原来,林灼灼“昏厥”过去时,卢剑第一时间就要冲过去,却被大皇子卢珏给拽住了手臂,询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四弟,皇后娘娘瘫软在地上,咱们当儿子的,要不要过去扶一把啊?” 这一问一答,就令卢剑错失了“大庭广众下,打横抱起他的小傻鸟”的机会。 你说,再次遇见大皇子卢珏,卢剑心里头是痛快,还是不痛快? 第79章 第79章 林灼灼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关窗户太快了,惹了四表哥的不快,被调侃成了小傻鸟。 阖上窗户后,林灼灼只觉心情愉悦,轻轻拍拍小脸蛋,美美地坐回床榻上。 心情能不愉悦么? 今夜可是成功甩掉了太子那个大混蛋,退亲成功了呢! 从今夜起,她林灼灼就又恢复成了自由身,是个没有婚约束缚的小姑娘了呢,光是想到这一点,就美滋滋的不行。 眉眼那个弯,嘴角那个翘哟。 林灼灼正坐在床沿上美着呢,一低头,又对上了那枝红梅,先头四表哥逗弄她的那枝。 也不知林灼灼想到了什么,细白小手探过去,从浅粉色的被褥上拾起那枝红梅枝子。右手捏着花枝,左手托起花朵,小鼻子凑近了。 轻轻一嗅,嗯,说不出的清香。 花瓣上湿润润的,像是先头还残留雪花,进了这烧了地龙的西配殿,遇上暖气才化去了。 “是四表哥才从枝头摘下来的么?” 林灼灼说着这话,脑海里猛不丁浮现四表哥攀折花枝的画面,身材高挑的四表哥,压根不用如她似的踮起脚尖,只需往红梅树下一站,挑中一枝,轻轻松松抬手便能折下。 “还是身高挺拔好,做什么事儿都方便。”喃喃低语,林灼灼再次凑近了,轻轻嗅了嗅。 却不想,这次一嗅,好巧不巧,就嗅到了她先头咬过的那瓣。 红嫩嫩的花瓣上,牙齿印清晰可见。 林灼灼微微发愣,先是脑海里闪过自己一口咬住它的画面,旋即,鬼使神差的,脑海里又闪过四表哥红唇对着她啃过的那瓣,轻轻吻过的画面。 莫名的,林灼灼面皮又隐隐发烫了起来,赶忙小手一扔,就将红梅花枝掷到了被褥上。 她自己呢,则火速钻进了被窝里,背对红梅躺好,闭上双眼,像逃避什么似的,先睡上一觉。 却不想,越是想睡着,就越是睡不着。 约莫两刻钟过去了,林灼灼眼睫毛还在微动。 后来实在睡不着,林灼灼索性又转过身来,于是乎,那枝红梅再度闯入眼帘。犹豫了好一会,林灼灼到底又探出小手去,将红梅给重新拿了起来。 对着它瞅了好一会,也不知林灼灼又想起了什么来,居然闭上双眸,两只手指拿着红梅枝子,让红梅花轻触自己额头,然后扫过眉眼,再一路往下来到鼻尖,最后来到了唇上。 咦,这个动作是不是有点熟悉? 咳咳,不就是先头她睡着还未醒时,四表哥坐在床沿边,手拿红梅枝子在她脸上做过的动作么。 不曾想,卢剑走后,睡不着觉的林灼灼,玩这个游戏玩上了瘾,红梅花一遍遍在自己脸上游走,最后还扫过了白嫩嫩的小脖子。 ~ 崇政殿正殿。 常嬷嬷被两个侍卫拖进了殿里,此时的常嬷嬷发髻散乱,乱糟糟的头发衬得她像个疯子。 经历过数次吊上树,又遭受过针刺的常嬷嬷,确实神智有些恍惚,跪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样子的常嬷嬷,哪里还有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神气样子? 别说崇德帝扫上一眼,险些没认出她来,便是对她最最熟悉的朱皇后,也未必能在三眼之内认出她来呢。 “说吧,朕只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崇德帝肃容坐在龙椅上,双眸凌厉地扫过常嬷嬷一眼,然后再不看她,只从龙案上端起茶杯,茶杯盖子一下又一下擦过杯沿,发出“嚓嚓嚓”的摩擦声。 常嬷嬷大抵是被卢剑的人折磨惨了,光是听到这“嚓嚓嚓”声,就吓得浑身再次哆嗦不已。忙不住地磕头道: “奴婢交代,奴婢全都交代。” 说罢,倒豆子似的,将朱皇后如何发觉林灼灼和太子生分了,如何害怕退亲,便耍阴谋诡计想谋夺林灼灼清白的事,一五一十全倒了个干净。 “皇后娘娘还说,林灼灼是西北归来的野丫头,压根就配不上她的太子。还说,提前让太子和林灼灼‘洞房花烛’,是提前委屈了太子……” 听了这话,崇德帝面色越发阴沉起来,薄唇抿紧。 正在这时,萧盈盈行至正殿门口,听到常嬷嬷说的话后,萧盈盈是相当气啊。当真没遇见过比朱皇后还恶心的人,一面要谋夺她女儿的清白,一面还要嫌弃她女儿配不上太子。 “混蛋!” 萧盈盈忍不住齿缝间飙出一句粗话,这些粗话都是长时间混迹军营,耳濡目染的,久而久之,心头有气时,就会小小骂一句。 不过声音很小,除却她自己能听清外,别人倒是不晓得她吐的是什么。 “盈盈,你怎么来了?”崇德帝见殿门口身影一晃,还不等福公公进来通报,已朝朝萧盈盈招手,示意她进来。 萧盈盈立马提裙跨过门槛,路过趴在地上的常嬷嬷时,萧盈盈当真想狠狠踹她一脚。 更想将她主子,朱皇后,往狠里踹。 最后,踹是没踹,萧盈盈也没放过常嬷嬷,故意走偏了,狠狠一脚踩在常嬷嬷的手指上。 说是“踩”,都是客气的说法了,实际上,更偏向于“跺”。 那一脚下去,常嬷嬷又想尖叫起来,但还未出口,又死死忍住了。御前尖叫,御前失仪,也是罪啊,她当真不想背负的罪名又添一桩。 常嬷嬷只能颤抖着手指,静静等着那股子痛劲过去。 “表哥,我想陪你一块审问。”萧盈盈停在崇德帝的龙椅旁,彼此相距不过两三个拳头的距离,语气诚恳地请求道。 “好。”崇德帝凝视萧盈盈双眸,爽快应下。 然后,崇德帝坐在龙椅上,萧盈盈立在龙椅旁,两人一起审问常嬷嬷,一起听着常嬷嬷嘴里吐出的一句又一句恶心人的话。 两人谁都没留意到,通向后殿的珠帘那,忽地出现一道遮着白色面纱的妙龄女子。 这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驻颜有术的湘贵妃。 湘贵妃是从后殿后门进来的,她有崇德帝特赦,可以不经通传便自由进入。 今夜是正月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但湘贵妃孤零零一人守在飞霞宫,身边迟迟没有等到崇德帝的身影,也没有等到儿子卢剑的到来。 鬼使神差的,湘贵妃头一次让宫女出门去打探消息,便得知今夜宫里发生了大事,太子被未婚妻当场抓了奸。而且那个未婚妻不是别人,正是萧盈盈之女。 也不知湘贵妃想到了什么,立马动身来了崇政殿。然后,就撞上了崇德帝和一个美貌女子一同审问的一幕。 湘贵妃过目不忘,几个月前在崇德帝寝宫见过萧盈盈一面,便记住了萧盈盈容颜。 所以,湘贵妃一眼认出,这个挨着崇德帝而站的美貌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表妹萧盈盈。 身边的宫女想通报,被湘贵妃抬手制止了,宫女只得静默不言,然后看着湘贵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伫立在珠帘后,静静观望着大殿里的一切。 彼时,大殿里刮过一阵风,吹起萧盈盈发丝拂上了崇德帝面颊。 崇德帝很自然地抬手拂开。 湘贵妃眼睫毛颤了颤,然后默默转身,原路返回,从后门出了崇政殿。 漫天的雪花,湘贵妃微微仰起脸,让凉凉的雪花一下又一下落在额头和面纱。似乎心里不够宁静,抬手轻轻摘下那层面纱,任由微凉的雪花扑上面颊。 恰好这时,卢剑处理完手头的事,与苏炎并肩从不远处的园子里走过,蓦地一偏头,遥遥望见自己母妃立在风雪中。 苏炎还未曾见过湘贵妃,也不认得,顺着卢剑视线看过去,只遥遥望见一个容颜绝美的少女仰起脸立在风中,少女颇为清冷,望上一眼,蓦地觉得她是遗世独立那一个,独立于世间众人之外。 很奇特的感觉。 卢剑拍拍苏炎肩头:“苏兄,你先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苏炎立马了然,卢剑指的事应该与远处那个少女有关,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卢剑,似在暗示,别做对不起林灼灼的事哟。 卢剑:…… “你丫的,瞎猜什么呢。”卢剑一拳击在苏炎胸口,然后凑近了道,“难得你瞎了一次眼。” 苏炎:…… 到底是苏炎,立马反应过来什么,视线在那个少女和卢剑面上对比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卢剑自然晓得苏炎在惊讶什么,不就是怀疑他母妃到底几岁生的他么。可惜,驻容有术的秘方,无可奉告。 然后就见卢剑双手掰着苏炎肩头,帮苏炎转了个方向,以实际行动让苏炎快滚。 苏炎倒也知趣,再不偷窥湘贵妃,头也不回地沿着园子里的曲径走了,很快转过一丛花树,踏上了另一条小道。 见苏炎走远了,卢剑才快步去了湘贵妃跟前,柔声问:“母妃,您怎么站在这里?” 卢剑知道,母妃一般不出飞霞宫,上回出来,还是父皇被太子气得吐血、卧床不起那日了。 此时,湘贵妃还保持仰脸接着落雪的姿势,蓦地听到儿子的话,也没回答。 只轻轻睁开双眼,默默抹去面上的积雪,然后重新勾起面纱戴好,在风雪中缓步朝飞霞宫行去。 卢剑直觉今夜的母妃很不对劲,但母妃很少开口说话,无法问起。 突然,卢剑回望了不远处的崇政殿,想起来点什么,内心一叹。一时,无从安慰母妃。 父皇和萧盈盈的过去,卢剑回京后自然特意查过,查到的结果是……母妃的心结,怕是一时三刻很难解开。 第80章 第80章 湘贵妃静静前行,一路无话。 卢剑落后一步,默默护送母妃回飞霞宫。 送母妃跨入寝殿时,怕母妃等候父皇太久,卢剑便叮嘱道: “母妃,今夜宫里发生了大事,父皇怕是一时三刻抽不开身,得很晚才能回来。母妃要是困了,就先就寝。” 湘贵妃点点头,便挥挥手示意儿子可以退了。但卢剑刚要退出寝殿门,又被湘贵妃叫住了: “剑儿,今夜……是要废后了么?” 卢剑脚步一顿,他知道母妃甚少关注这些事,入宫后几乎没问过关于朱皇后的任何消息,今夜突然发问,显然有点不同寻常。 但卢剑稍稍一顿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是,今夜不出意外,要废后了。” 然后就见湘贵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径自朝寝殿里行去,不再言语。 身后的寝殿门阖上,外头响起卢剑离开的脚步声,湘贵妃行至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望着窗外还在翻飞的雪花,也不知在冥想些什么。 良久,久到身子都被寒风吹冻了,湘贵妃唇边才喃喃低语了一句: “宫中那么多妃子,努力了十几年,都拉不下朱皇后,表妹萧盈盈一出马,立马就要废后了。” 随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只见湘贵妃眸光越发黯淡起来。 ~ 湘贵妃在寝殿喃喃低语时,才刚走出飞霞宫不远的卢剑,蓦地胸腔内没来由的一阵沉闷,就像母子连心,心有感应似的。 正在这时,徐常笑跑着来了。 “怎样?父皇宫里可是有动静?”卢剑立在小径上,等着徐常笑跑近了。 徐常笑停在卢剑身边,附耳小声道: “如剑哥所料,萧盈盈确实厉害,陪审时,几句话就炸得常嬷嬷吐出了一堆阴私内幕,眼下皇上大发雷霆,已经命御林军包围了凤仪宫,控制了朱皇后和太子,下头的宫女、太监也全部绑了。大理寺、刑部、督察院的人全收了赏灯的心,一律在崇政殿候旨待命。” 卢剑听了,点点头。朱皇后位居中宫十几年,干下的龌鹾事数不胜数呢,集中暴露在父皇跟前,父皇震怒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很好,继续去盯着,但凡走势与预料的不同,及时上报。”卢剑拍拍徐常笑肩头,道。 “剑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徐常笑说罢,立马又快速消失了。 话说,此时的凤仪宫空荡荡一片,大大小小的奴才全被绑了,已送去慎刑司审问。唯有大殿的美人榻上,瘫软着双目空洞的朱皇后,太子卢湛则双眼赤红,跪坐在美人榻前的地上。 卢湛当真是要恨死自己母后了,原本今夜的“生米煮成熟饭”事件,好好儿跪着向父皇忏悔,就能揭过去的,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波。 眼下倒好! 卢湛赤红双眼,朝朱皇后怒吼道: “母后,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您残害那些皇嗣做什么?” 卢湛打小被崇德帝宠爱,大皇子、二皇子分得的关注远逊于他,是以,卢湛压根不懂母后为何还要弄死了那些嫔妃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未成形的胎儿,倒是没什么,没呱呱落地,顶多算得上被谋害得妃嫔小产,够不上“戕害皇嗣”的大罪。最致命的是,好几个遭了毒手的是已经呱呱落地、上了族谱的皇子。 全都未满月,便死在了朱皇后这个嫡母手里。 这就是实打实的谋害皇嗣了,且证据确凿,有常嬷嬷等一系列人作证,无可抵赖。 “难怪宫中一直没有弟弟妹妹出生,始终只有我们三个皇子,竟是母后您全都弄死了……”卢湛伏在美人榻上,痛哭失声,“母后,您这是自己害死了自己啊!” 朱皇后被埋怨得稍稍回了点神,但依旧默默不言,任由太子哭泣。 眼下,她还能解释些什么? 向儿子解释,储君之位竞争激烈,随意诞下个皇子,都可能是你登基之路上的障碍么? 解释她所做下的一切,均是为了太子你么? 如今已经一败涂地,那些做下的事反倒成了太子的拖累,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朱皇后只是悔恨,悔恨今夜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了萧盈盈,才被萧盈盈反手一击,捉了常嬷嬷去。最终,崇德帝的人从常嬷嬷嘴里逼供出了太多阴私和内幕,挖出了“戕害一堆皇嗣”的事,导致自己深陷困境,很可能要面临…… 废后的局面。 思及“废后”,朱皇后身子一颤,唇边苍凉一笑。 正在这时,凤仪宫宫门口响起一声:“皇上。” 紧接着,是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朱皇后循声望去,只见崇德帝面色阴沉地行来。 卢湛也见到了,忙站起身,将美人榻上的母后搀扶下地,母子俩一块向崇德帝行跪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不过话音未落,就被崇德帝冰冷的声音打断:“太子,你先出去。” 这便是要单独与朱皇后谈两句了。 卢湛听了,大约是晓得,这可能是父皇母后之间最后一次谈话了,卢湛眼眶里涌了泪,然后瞅了母后一眼,才倒退着出了殿门。 福公公立马将殿门阖上,朝卢湛一甩拂尘,尽量客气道:“太子殿下,去那边走廊里站一会吧。” 卢湛晓得,这是不许他偷听之意,最后又痴痴望了眼殿门,便拖着沉重的步子行远了些。 大殿里,崇德帝落座在主位上,凌厉地射向跪坐在地的朱皇后,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丢在朱皇后面庞上,冷声斥道: “皇后,这上头的九十八条罪,你认是不认?可有冤枉你之处?” 纸砸中朱皇后面庞,从面上缓缓滑落。 朱皇后没去接,只在纸张落上膝头时,扫了一眼,九十八条罪,小小的字,密密麻麻写满了纸张,一面不够,正反两面均是字,满满当当的。 朱皇后没一条条细瞅,大抵是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残害天良的事,自己心头有数,没什么好辩驳的。 崇德帝一见朱皇后这个样子,还什么不明白的,眼神越发冷厉三分,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朕只问你一条,当年构陷南宫世家通敌叛国,当真是你的主意?” 朱皇后一怔。 还以为崇德帝会问她,戕害那些皇嗣是不是真的,没料到,一开口就询问湘贵妃那个贱人的事。 到底是深爱的女人啊,这个节骨眼上,只关心湘贵妃的事。 也是,那些所谓的皇嗣,无论是生出来的,还是没生出来的,说到底,不过是几个不爱的女人怀上的孩子,崇德帝又能有多在意? 朱皇后嘴边划出一丝冷笑。 冷笑过后,朱皇后抬眸对上崇德帝视线,狞笑着道:“皇上当真是对湘贵妃情深似海,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还替她耿耿于怀。可惜了,也不知湘贵妃领不领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崇德帝冷声道。 “没什么意思,皇上不就是寻个借口要废后吗?三年前接了湘贵妃进宫的那一刻,臣妾便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了,忐忑不安地等了三年,到底是来了。很好……臣妾等着您的宝贝贵妃感激皇上,感激皇上用了三年时间,终于给她腾出了皇后之位。” 朱皇后双眼不再空洞,改成了一片癫狂,嘴里“哈哈哈”疯狂笑着。 崇德帝看着朱皇后到了这一刻,还倒打一耙,将她自己的过错全归罪于他的偏心,当真心头是说不出的失望。 见她默认了构陷南宫世家的事,崇德帝也不愿再与朱皇后多说一句废话,立即宣布: “朱氏听旨,你戕害皇嗣,构陷南宫世家通敌卖国……足足九十八条大罪,恶贯满盈,德行实在不堪胜任一国之母。即刻起,朕褫夺你皇后封号,贬为庶人!” 听到这些话,朱皇后蓦地不笑了,真正废后这一刻来临,远比她预料中还要难以承受。一颤那间,仿佛骨头不再是骨头,全成了冰块,冻得她笑都笑不出来了。 而崇德帝的话还未完:“连夜遣送皇家寺庙,落发出家,无招不得出。” 落发出家,无召不得出? 这便是永生不愿再见的意思了。 朱皇后,哦不,废后朱氏立马涌出了泪来,大颗大颗滚落,咸咸的泪水漫进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嫁给崇德帝近二十年,她会犯下这么多的罪,不都是被崇德帝逼的吗?他若待她暖一点,呵护一点,她用得着费尽心力去谋算这么多? 从新婚之夜起,崇德帝就没给过她温暖。 废后朱氏记得,那夜她被抬进东宫成了太子妃,她顶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端坐床沿,却迟迟没等来还是太子的崇德帝掀红盖头。 那会子的她,才刚及笄,性子又虎,索性自己一把将红盖头掀掉,然后…… 意外撞见崇德帝怔怔地立在窗口,冥想着什么,满脸的神伤和失落。 再后来,崇德帝借口还有要务处理,便离了婚房,去了书房。这一去,就是一整夜,她孤零零一人独守新房。 第二日要验元帕了,崇德帝才回到新房,双眼布满红血丝,履行义务似的,草草临幸了她。真的是草草啊,三两下就结束了,整个过程毫无新婚夫妻该有的温情。 这桩婚姻从开始就不甜蜜,布满了荆棘,她如何能安下心来好好给他持家? 起初还算好,经过她的观察,发觉崇德帝对后院里的女人态度都冷淡。他唯一热情的萧盈盈,在他俩大婚三个月后,也下嫁林镇山,不久,萧盈盈随军去了西北不回京了。 可好景不长,不到两年,还是太子的崇德帝,代替先帝巡视西南,然后就在西南偶遇了南宫世家圣女。 还是太子妃的她,坐在东宫,突然收到飞鸽传书,得知“太子情不自禁,强了南宫世家不能嫁人的圣女”,你说她惶恐不惶恐? 要知道,崇德帝素来对男女之事不大感兴趣啊,这样的崇德帝,居然会情不自禁,完全控制不住他自己,强行与圣女有了一段关系。 可见,是动了真心。 那些日子,朱氏坐在东宫,整日里嫉妒到发酸。 虽说后来与她预料的有所不同,崇德帝归京时,居然并未将圣女一道带回。她还为此高兴过一小阵呢,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也许崇德帝就是酒后乱了性,才不小心睡了圣女。 哪里料到,随后她就打探出消息,不是崇德帝不想带圣女回宫,而是两人发生关系的次日,圣女失踪了。 崇德帝派了大量人马去找,简直要将整个西南翻过来,都未寻觅到圣女踪迹,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不得已,崇德帝才独自一人回的京。 此后,几乎每隔上一年,崇德帝都要打着西南几大势力作乱的借口,亲自逡巡西南,料理纠纷。实际上,呵呵,不过是去秘密寻找圣女罢了,当她不知道? 崇德帝这一坚持,就是多年。 在崇德帝这样年复一年的痴情下,她如何不惶惶不安? 为了巩固自己的皇后地位,也为了身后娘家人的利益,更是为了给儿子卢湛巩固储君之位,她只能拼劲全力、用尽一切力所能及的手段,去巩固地位,去守住权势。 能怪她吗? 本来圣女失踪多年寻觅不到,她和太子母子的地位已逐渐稳固,她的也渐渐心安下来,岂料,她突然从父亲那里得知,说是有了圣女的消息,圣女身边还带着一个儿子,模样酷似崇德帝。 那一刻,她慌乱到不行,她知道,倘若崇德帝晓得圣女生下了他的儿子,一旦寻到圣女母子,这中宫皇后和太子的位置,怕是就要换人了。 逼不得已,她只得想一个一绝永患的法子,这才让父亲伪造出“南宫世家通敌叛国”的铁证,预备十万大军杀向西南,直接将圣女母子趁乱剿杀了…… 废后朱氏正回忆着往昔那些“迫不得已”时,耳边脚步声骤然响起,回过神来一看,竟是崇德帝从椅子上起身,要出了这大殿了。 这一走,便是永生不再相见。 废后朱氏一个激动,似乎想留住点什么,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拽住了崇德帝袍摆。 崇德帝似乎憎恶透了她,脚步并未停留,朱氏哪里还有力气去留住不想停留的男人?抓住的袍摆,“哧溜”一下,滑出手心。 朱氏抓了个空,趴在地上,仰着头,就这样凝视着崇德帝大步跨出大殿,背影一点一点远去,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最后随着“恭送父皇”的声音,崇德帝走出凤仪宫宫门,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朱氏痴痴凝望着院子里的夜色,凝望着崇德帝消失掉的方向,满脸的泪痕。 “母后,您快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卢湛返回大殿,小心翼翼将哭成泪人的朱氏搀扶到椅子里坐,小声宽慰道,“母后,您也别怪父皇,确实是您……那些事做得太过了。” 听着儿子如此没有城府的话,朱氏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母后,好在父皇还是善待儿子的,今夜并未牵连儿子,儿子还是太子,还是储君。您就放心在寺庙修行,日后儿子登基坐上了那个位置,铁定第一道圣旨就是接您回宫!” 卢湛捧住朱氏双手,发着誓道。 朱氏听了这话,蓦地想起来什么,正要张口.交代卢湛…… 正在这时,大殿外响起福公公的声音:“太子殿下,皇上的意思是,要送您母亲连夜出宫,前往奉国寺修行。”这便是催促启程了。 “好,本宫……我知道了,麻烦福公公再稍等片刻,容我与太子殿下再说句话。”废后朱氏不敢得罪福公公,客客气气道。 福公公听了,也不关殿门,只自个立在门槛外,背过身去等着。 大殿里头,废后朱氏长话短说,附在卢湛耳边低语道: “太子,你父皇今夜废后,是在给湘贵妃母子上位铺路。你要想不被废黜储君之位,就要赶紧想法子,摧毁掉你父皇和湘贵妃之间的感情。” 卢湛听了这话一懵,还不等他脑子转动起来,又听得母后道: “你听母后说,你父皇心头第一任白月光,不是湘贵妃,而是萧盈盈。” “好好利用萧盈盈,让湘贵妃彻底作起来,这女人作的次数多了,你父皇就心头烦了,紧接着就是感情淡下来……对巩固你的储君地位有用。” 卢湛听得云里雾里的,父皇还与萧盈盈有过感情纠葛? “儿啊,若母后没猜错,湘贵妃十几年前突然失踪,很可能是晓得了你父皇心头另有所爱,她大受刺激,才人间蒸发。总之,你不断用萧盈盈去刺激湘贵妃,保管没错。” 这女人啊,若是没动真情还好,一旦动了真情,对心上人是格外苛刻的。尤其对前任白月光,那是介意到不行不行的,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大度起来。 废后朱氏,恶毒地交代完这些,才在福公公不断的催促中,坐上马车出宫,前往奉国寺落发修行。 卢湛立在甬道上,久久凝视母后马车消失的方向。 母后被废,卢湛最初是埋怨母后咎由自取。但母后走了,他重返人去屋空的凤仪宫,对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渐渐的,卢湛内心涌起了满腔怨恨。 卢湛将近几年的事回忆一番,还真的是湘贵妃母子进宫后,他的灾难才一桩接一桩来临。而父皇由最初独宠他,变成如今的更宠爱四皇子卢剑。 卢湛开始信了母后的话,父皇是接了湘贵妃母子入宫后,就开始逐步为湘贵妃母子上位铺路了。 如今,他母后已被废,接下来,被废的就该轮到他这个太子了。 思及此,卢湛仿佛一会子变成熟了。他发誓,要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储君之位,不让父皇得逞,也绝不给卢剑让位。 第81章 第81章 朱皇后被废,连夜送出宫,发送奉国寺出家。 这样震惊朝野的大消息,一经爆出,进宫赴宴的那些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继续赏花灯、猜灯谜? 全都晓得崇德帝心情不佳,一个个对着崇政殿方向行个告退礼,然后纷纷乘坐马车,出宫回府。 不过,废后的事情处理完毕,已到了三更天,时辰很晚了,他们也该出宫回府了。 这些人陆陆续续坐上马车出宫时,崇德帝则仰靠在崇政殿的龙椅上,闭上双眸,满脸的疲惫。 福公公瞅一眼皇上,心疼极了,忙端上一盏热茶,递过去道:“皇上,来口茶,解解乏。” 崇德帝没应。 福公公弓着腰,等了好一会,见崇德帝始终没回应,便又小声劝慰道: “皇上,朱皇后被废的事怪不得您,这十几年下来,老奴可是瞧得真真的,皇上待皇后母子已经够好了,给了朱皇后正宫的尊重不说,还独宠了太子十几年。” “是朱皇后她不知足,背地里干下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才导致今日被废的结果。实在怪不得皇上您呐。” 听了这话,崇德帝忽地睁开了双眼,瞅着福公公道:“你倒是会安慰人。” 福公公忙道:“这哪里是奴才会安慰人,事实就是如此啊,满皇宫的人都瞧得真真的呢。” 见崇德帝面色稍微好转些,福公公赶紧奉上热茶。 这回,崇德帝叹了口气,接了,喝了。 审问了一个晚上,又与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人谈了好一阵,最后还与废后朱氏说了好一会子话,崇德帝确实口干舌燥。 福公公见崇德帝缓缓喝了好几口,但浑身的疲惫劲丝毫没散,想了想,便又笑道: “皇上,夜深了,湘贵妃娘娘也不知睡下了没。” 一听湘贵妃,崇德帝面上的疲惫立马散去泰半,猛地想起今夜是正月十五,忙了大半夜,他还没回去陪陪湘儿呢。 思及此,崇德帝立马搁下茶盏,起身朝殿外走去。 福公公见了,忙朝外头的小太监喊:“摆驾飞霞宫!” 乘坐车撵,一刻钟的工夫,崇德帝到了飞霞宫。先让福公公整理了两下龙袍,穿戴齐整后,崇德帝才朝寝宫行去。 守候在寝宫门口的宫女,见到崇德帝纷纷要行礼,被崇德帝抬手噤了声。 两名宫女便默默地行了屈膝礼,然后悄悄儿推开寝殿门。 崇德帝一跨入寝殿,就见湘贵妃在临窗暖榻上的矮几上,趴在那睡着了,身上只披了一层毛毯,也不知冷不冷。 不想吵醒了她,崇德帝便悄悄儿走过去,想抱她去床上,尽量不发出声响。 却不想,刚来到暖榻前,趴着睡的湘贵妃还是醒了,面朝窗户的她立马转过头去,见是崇德帝来了,便缓缓直起上半身,小声道: “皇上来了,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湘贵妃还要从暖榻上下地,请安。 这言辞,这动作,当真是无端生分了起来。 崇德帝一见,便知她又耍小性子了。忙搂了她,哄道:“湘儿,是不是怪朕回得太晚了?今夜宫里出了大事,朕处理得晚了些,才耽搁了。” 知道她不爱听宫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便也没详细解释。 湘贵妃微微垂头,只默默听着。 崇德帝一把搂了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用唇触了触她面颊,冰凉的。便心疼道:“你又吹冷风了?朕跟你说过,回得晚,铁定是宫里或朝中有事。你不要吹冷风虐待你自己。” 见她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回应,崇德帝索性贴着湘贵妃耳朵,调侃了句:“你知道的,朕不会去别的妃子宫里过夜,只想要你……你又何苦等得发愁……” 听了这样孟浪的话,湘贵妃到底脸皮薄,有了反应,抬头似乎想说什么。 可崇德帝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抬头,他低头,就堵住了她微微蠕动的红唇。 她红唇也是凉的。 不仅红唇凉,她的手,她的身子全是凉的。 这是打开窗户,又吹了多久的冷风啊,崇德帝只觉得心疼,便用力拥吻她,似乎要将自己身上的热尽数传给她,好暖暖她。 窗边,多多少少没有里头暖和,没一会,崇德帝拦腰抱起她,进了床帐里。 暖暖的床帐里,崇德帝也不需要湘贵妃伺候,自己边亲她,边火速除去身上的龙袍,飞出床帐,甩到地上去。 事实上,从第一次与湘贵妃在一起,她就没伺候过他,每回都是崇德帝卖力伺候她。 无论是除去两人的衣袍,还是接下来的所有动作,无一不是崇德帝伺候她。 今夜也依旧是。 只是,崇德帝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总隐隐觉得今夜湘贵妃有些抗拒。 崇德帝不愿意强迫她,只得最后关头停了,贴她耳畔轻声问她:“怎么了,不愿意?” 湘贵妃不说话,眼里涌了泪光,然后偏过头去,默默拉过被子裹上。 崇德帝一怔,仔细回忆今天发生了什么,不觉得有事儿能惹得她伤心啊。 短暂思忖一会,崇德帝半哄半猜道: “湘儿,你想当皇后么?原皇后因为作孽太多,已经被废离宫……” 湘贵妃这次回应很快:“没兴趣。” 崇德帝:…… 他的正妻之位,她没兴趣? 那对他这个人,是不是也没兴趣? 崇德帝面对湘贵妃时,像个少年郎似的,心头气盛,蹭的腾起一股气来,默默凝视她冰冷的后背,也一动不动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了一会,她面朝里侧躺,只给他冷冷的后背,而崇德帝则支起上半身,盯着她冷冷的背脊。 彼此大概僵持了半刻钟,崇德帝猛地掀开床帐下榻,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裳往身上套,大有一副要走的意思。 自然,“要走”只是假象,不过是想刺激一下湘贵妃。 却不想,衣裳套到一半,崇德帝一扭头,竟见湘贵妃还面朝里头侧躺,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留他的意思。 崇德帝心头立马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感觉自己不被需要,反正酸不溜啾的。 “湘儿,你当真不留朕?”崇德帝立在床下,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她回身来留他,忍不住主动开口问。 可湘贵妃还是不吭声,也不转过来看他。 大有一副“你爱去哪个妃子那,我不在乎”之意。 这看得崇德帝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气,自打接她到了身边,他可曾还去别的妃子宫中歇过夜?喉结一个滑动,就见崇德帝又将套了一半的衣袍甩到地上。 嗖的一下蹿回湘贵妃身旁,一把将背对的湘贵妃给掰正了,变成仰躺。 不过掰正的那一刻,崇德帝怔住了,只见湘贵妃眼眶里满是泪,随着他一掰的动作,泪珠儿甩出了眼眶。 “你不愿说,那就别说了。朕只告诉你,朕对你的爱,全在动作里,你好好体会。” 说罢,崇德帝再不客气,俯下身重新吃上她双唇,别处的动作更是不客气,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那般,禁锢住她双臂,用行动去大力征服她。 地动山摇,地震频发。 两刻钟后,湘贵妃实在受不住了,开始哭着求饶。 “你告诉朕,你先头到底在哭什么?到底在介意什么?”崇德帝喘息着一个劲问她,一遍又一遍。 可湘贵妃却始终不肯说,宁愿侧过头去咬唇忍受,最后直到一场异常持久的恩爱结束,崇德帝都没逼出她心底的话来。 才刚结束,湘贵妃就累得睡着了。不过,这一场恩爱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湘贵妃不像一开始那样冰冷不理人了,是窝在崇德帝怀里睡过去的。 崇德帝下巴挨着她头顶发丝,轻轻拥住她,见她白皙肩头露在被子外,便轻轻往上拽被子,给她盖住,免得着凉。 不过湘贵妃累得睡着了,崇德帝却是睡不着,一直在思忖着她到底在介意什么,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甚至落泪。 他心爱的姑娘,好不容易弄到了身边来,总要想法子让她开心才好。 ~ 崇德帝回到飞霞宫陪湘贵妃时,林灼灼一家子才刚坐上马车,“哒哒”地沿着甬道驶出宫门,朝林国公府奔去。 与湘贵妃的沉默不言就大大不同了,林灼灼一家子喜庆乐呵着呢。 “哇,爹,娘,我终于退亲成功啦!”林灼灼刚坐上马车,就钻进娘亲怀里,仰着笑脸小声囔囔上了。 钻完娘亲怀里,又钻爹爹怀里,喜乐得不行。 待马车驶出宫门,林灼灼更是一把撩开窗帘,对着漆黑的夜空,对着飘着大雪的街道,对着寂静无人的林国公府所在的巷子,大声呼喊: “啊……我终于退亲成功啦!” “啊……我又恢复自由身啦!” 欢呼声震荡在夜空,吹散在风里,飘进千家万户。 有刚刚躺在床上、要入睡的白发老头子,才刚阖上双眼,耳里忽地传来小姑娘的欢叫声,又“倏”地一下睁开眼来,捅了捅身边的白发老媳妇,感慨道: “听,外头有庆祝退亲成功的。这年头的小姑娘,当真是够放得开的,退个亲,都能乐呵成这样了。” 按照老一辈百姓的观点,无论因为什么退的亲,一旦退亲都不是多光彩的事啊。 身边的白发老媳妇被捅醒了,但彼时外头已没了呼唤声,迷迷糊糊地揉眼睛道:“老头子,你是幻听了吧,哪有什么声音啊。快睡,讨厌,把我弄醒了。” 白发老媳妇嘀咕着,再次进入了梦乡。 白发老头瞅着自己媳妇香甜的睡容,喃喃自语,亏得她当年与第一任未婚夫退亲了,若没退亲,哪有他俩后来的幸福日子。 只是可惜,当年风气远没有如今开放,要不,当年他也带着她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呼喊过去。 这般幻想着,白发老头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林灼灼可不知自己的欢呼声,还给一位老爷爷带来了这样的快乐,反正她欢呼了一路,直喊到嗓子微微有些发哑,才从马车窗口缩回,乖乖坐回娘亲身边。 突然,林灼灼想起来什么,忍不住对娘道: “娘,在假山上,您刚跟着皇舅舅走开,爹爹就跟我说,娘亲你厉害着呢,保证能给我退亲成功,没想到,您还真的办到了。” “娘,您还没嫁给爹爹那会,是不是跟皇舅舅关系特别特别好啊?” 萧盈盈听了,倒是没犹豫,果断点头:“是啊,那会子,跟你皇舅舅关系特别铁。娘是和你皇舅舅一块长大的,通俗的说法就是青梅竹马吧。” 听了这话,林镇山偏头瞅了眼媳妇,也不知想起什么画面来,面上露出酸意。 林灼灼见了,越发对娘亲和皇舅舅之间的故事好奇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娘亲胳膊,问道:“娘,那您怎的没嫁给皇舅舅,反倒嫁给我爹爹了?” 萧盈盈:…… 死丫头,有你这么直接问话的么? 林镇山目光瞅着娇妻,大有一副“等着你老实交代”的神情。 然后就见萧盈盈打了女儿脑顶一下: “傻丫头,一天到晚的都瞎琢磨些什么呢,不是所有男女之间都一定要有男女之情的,兄妹之情就很美啊。” “哦,懂了。”林灼灼恍然大悟,然后眼珠子转溜一圈,喃喃道,“就像我跟四表哥一样,纯洁的兄妹情。” 萧盈盈:…… 你和四表哥纯洁? 傻丫头,真是傻,居然完全没看出来,你四表哥对你别有居心。 林镇山盯着萧盈盈,微微摇头,也不知他此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丝调侃的笑。 第82章 第82章 提起她和四表哥的兄妹情,林灼灼越发乐呵起来,小手不由自主触碰了两下胸口,将里头的东西摸了摸。 这一摸,胸前衣裳上立马鼓出一条长长的凸起。 萧盈盈瞧见了,忍不住问女儿道:“灼灼,你衣裳那里是怎么了,里头藏了什么?” 林灼灼低头瞅了瞅,丝毫不觉得尴尬,还小手钻进去,果断从怀里掏出一枝红梅来,捏在手里摇上两摇,才朝娘亲笑道: “喏,一枝红梅,四表哥送我玩的。” 萧盈盈:…… 傻丫头啊,你四表哥私下里送你花,你也好意思显摆出来给爹娘瞧? 却不想,心头的话还未说完呢,又听林灼灼叽咕一句:“这红梅好玩,我都玩了一晚上了。” 确实玩了一晚上了,卢剑翻窗走后,林灼灼就睡不着了,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都睡不着,然后来来回回摸着红梅轻扫自己脸蛋,一遍遍重复四表哥逗她玩的动作。 足足玩了一晚上,乐此不疲。 萧盈盈:…… 一枝红梅都能玩一晚上? 萧盈盈确信,若不是四表哥送的,女儿绝不能孩子气这样。 正想着时,眼尖的萧盈盈瞅到了红梅花瓣上的牙齿印,越发无语了,因着红梅是四表哥送的,女儿都偷啃上了。 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她和四表哥关系纯洁? 纯洁啥呀。 萧盈盈收回视线,不想再瞅傻乎乎不开窍的女儿了。捅了自己身旁坐着的林镇山一把,丢个眼神过去,仿佛在说“傻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这个爹爹负责让她开窍。” 林镇山:…… 领悟到娇妻的意思后,细细凝视娇妻两眼,暗暗摇了摇头,难。 真难。 真心难。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一脉相承、遗传下来的东西,从根子上就注定了……盈盈自己不大开窍,生下的女儿又能开窍到哪里去? 这后天扭转的事,还是交给睿王卢剑自己来吧。 若卢剑搞不定,只能说他和女儿的缘分还不够,就跟当年的…… 思及此,林镇山干咳了两声,悄咪咪道,亏得孩子她娘也是个不开窍的主啊,要不,可能真没他林镇山什么事了。 一想到,他差点就错过孩儿她娘,林镇山内心似乎一个后怕。想也不想,一把搂住娇妻,就赶紧趁崇德帝不在身边时,再捉住她双唇,给娇妻来一个定情之吻。 萧盈盈:…… 瞪大双眼,完全懵懵了,她是叫臭男人去开窍女儿啊,怎的当着女儿的面亲上她了? 难不成臭男人是要以这种方式,逼得女儿开窍? 可这也……太臊得慌了吧? 侧座上的林灼灼:…… 要命了,爹娘又当着她的面秀恩爱了。 还越秀越过分,这回都亲上了。 小姑娘赶忙偏过头去,脸蛋红红。 ~ 林灼灼一家子还在马车上恩爱十足、欢喜无限时,大房的林真真一家子早就乘坐马车回了府,关上大房院门,屋里开始咆哮声冲天了。 “寻了你大半夜寻不着人,竟是偷偷摸摸去跟太子偷情去了?你怎么就这么贱骨头呢!”大爷林镇茂刚关上堂屋门,一巴掌就甩向女儿,直抽得林真真一个没站稳,撞在了椅子扶手上。 “爷,别打了,别打了,这不是有隐情么,是太子殿下被人下药了,他们两人才会发展成这样的。女儿也不想的呀。” 大夫人姜氏一边高喊,一边冲过去护住女儿。 她女儿好不容易高攀上了太子,都跟太子睡了,且众目睽睽被围观过,太子抵不得赖,势必要迎女儿进东宫的。 她女儿就要变成皇家媳妇了,思及此,大夫人姜氏内心早已激动了一路。 哪里还容得丈夫将女儿打坏了? 等等,今夜朱皇后都被废黜,连夜遣送出宫了,大夫人姜氏居然不胆寒,不后怕,还在乐呵她女儿要高升为皇家媳妇了? 咳咳,这就是大夫人姜氏眼皮子浅了,一心觉得连着出了两次大事,太子卢湛都还稳稳坐在储君之位上,可见太子在崇德帝心头地位还是很重的,不会废太子。就算日后真有废太子那一天,依着崇德帝对卢湛的好,也会依旧封爵,变成闲散王爷什么的,一辈子荣华富贵有保证,怕什么? 是以,大夫人姜氏底气十足,一把冲到女儿身上,好好儿护着。 大爷林镇茂见女儿都干出这等丑事了,妻子还护着,越发心头冒了火,冲姜氏道:“滚开,今夜我非得打死了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背着自己未婚夫,与自己的堂妹的未婚夫睡上了?我林国公府没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姑娘!” 说罢,林镇茂猛地推开护住女儿的妻子,抓住女儿肩头,又要扇巴掌。 林真真在假山上本就被太子卢湛给折腾得去了半条命,双腿依旧酸软无力,哪哪都体力还未恢复呢,哪里躲得开? “啪啪啪”就狠狠挨了三巴掌。 林真真在假山上,已被林灼灼掌掴过了,面颊上的红肿还未彻底下去呢,眼下又挨了这三下,面皮当真是说不出的疼痛,像是烧焦过的伤口,又被一巴掌呼上似的。 “爹爹,别打了,爹爹……女儿并未抢灼灼的未婚夫啊。”林真真这次求饶很快,不再像去年被娘亲狠打那样闭嘴不吭声。 实在是,与当初情况不同,她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即将变成皇家妇,身份蹭蹭蹭地拔高了,没必要再忍气吞声。 “女儿真的没抢灼灼的未婚夫,女儿和太子相遇比灼灼早,早就倾心相爱上了!是林灼灼不要脸,她也看上了太子,就仗着身份比我尊贵,强行横刀夺爱,才求来了赐婚!说不要脸,也是林灼灼不要脸,您打我做什么?” 林真真双手抓住爹爹打她的手,一通乱喊,颠倒黑白的乱喊。 还理直气壮! 大爷林镇茂听了,越发来了火:“为了逃避责任,为了显得你没这么不要脸,居然还撒上谎了?退一万步说,当真如你所言,那太子这样的男人就更不能要了!都与你有了感情,他还接受赐婚?堂堂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父皇都不敢反驳一句?这样没担当的男人,你还跟了他何用?” 林真真:…… 完全懵了,她爹爹当真是油盐不进,脑子死板得很呐! 完全无法与之沟通! 林镇茂也不屑继续与不要脸的女儿沟通,见女儿满嘴谎话,林镇茂满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女儿! 说罢,林镇山也懒得自己上了,朝门外大喊一声:“拿家法来!” 林真真听到这话,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林国公府的家法,可是打板子啊。忙朝娘亲求救。 大夫人姜氏立马护住女儿吼上了:“你疯了,咱们女儿如今可是皇家妇,你敢打她?不怕太子殿下找你麻烦?” 听到妻子的话,大爷林镇茂更火冒三丈,冲妻子直吼:“还皇家妇?哪门子的皇家妇?本该是清清白白一姑娘,却花轿还没上,就被人弄成了妇人!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难怪女儿会贱成这样,全是被你这个当娘的给教坏了!今夜,我要亲自好好教导教导女儿,教会她,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此时,外头的小厮已经火速从耳房里拖出了家法,长凳、板子一应俱全。 林镇茂大手拽住女儿就往外拖,林真真哭喊着“娘,救命……”,大夫人姜氏是一个劲抱住女儿,死死护住啊,可到底只是个妇人家,力气哪里拼得过爷们? 最后母女俩一块被拖到了院子里,林镇茂一脚踹开同样不要脸的妻子,踹得妻子滚到了地上,然后将女儿给按到了长凳上,并唤个两个婆子死死摁住女儿不许动。 最后,林镇茂亲手操起板子,就朝女儿屁股上狠狠打去。 “啊……” 林镇茂下的是死手啊,那一板子下去,林真真屁股蛋立马开了花,皮开肉绽的,那个钻心地疼啊。 何况,腿跟那处本就被太子往死里弄过,还火辣辣疼着,还没来得及上药呢,又被爹爹如此下狠手,林真真哪里还承受得住? 只一板子下去,林真真就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死丫头,还装昏迷?当真是跟着你娘,丁点好的都没学到,一肚子坏水!”林镇茂压根不信这么不经打,才一板子下去就昏厥了。 吼罢,林镇茂又直直对着女儿屁股,狠狠来了三下! 大夫人姜氏还滚在地上,摔得肩头疼,起不来呢,猛地见女儿没了音,立马慌了,再度起身趴到女儿身上去,朝林镇茂大吼道:“没见女儿昏死过去了吗?还打?这是要整死她啊!你是她亲爹吗?” “大爷,二姑娘好像真的不行了,翻白眼昏厥过去了,当真不能再打了。”一旁的两个婆子凑上前,仔细瞅了瞅林真真的脸,忙对林镇茂喊道。 见婆子也如此说,林镇茂才罢了手,将板子往地上一掷,一副还不够解气的样子,看也不看女儿,径自回了屋。 大夫人姜氏则一声声哭着:“女儿啊……你醒醒啊……” 一边哭,一边掐着女儿人中,等女儿幽幽醒转过来,又忙指挥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小心翼翼搀扶女儿回闺房,往床榻上放去。 退去裤子,看到女儿那血肉模糊的臀部,大夫人姜氏心头那个恨啊,嘴里一个劲骂:“你爹爹就是个死脑筋,不开窍,这般下狠手打你做什么呀?打坏了,可怎么办?” 姑娘家的屁.股.蛋多重要啊,白白嫩嫩光洁无瑕的,婚后也好吸引太子啊。 被打坏了,落下了疤痕,太子万一介意,不乐意多宠幸女儿,就糟糕了。 思及此,大夫人姜氏那个淌眼抹泪呀,眼眶里的泪珠就跟不要银子似的,大滴大滴滚落,嘴上还一个劲臭骂死男人,骂死男人难怪十几年还只是个五品小官,死活升不上去,脑子死板成这样,一根筋似的,能升得上去就怪了! 听娘亲臭骂爹爹,林真真趴在床上,原本虚弱至极的她,蓦地心口舒服了很多。 她也想臭骂爹爹,奈何,她是女儿,是小辈,不能骂出口。 有娘亲帮她骂出来,说不出的欣慰,嘴边浮出一抹笑。 正欣慰时,大夫人姜氏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稍稍转过身来,那处,娘也给你上点药。清清凉凉的药,抹上就能舒服很多。” 林真真先是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指的何处时,面皮一下子烧红了。 “羞什么,姑娘家都要经历过这么一遭,又不是只有你才这样。”大夫人姜氏小声安慰道。 林真真听了,这才面上的羞涩退下去一点,可刚退下去一点,忍着疼咬着牙微微翻转身来,却又听到了娘亲的惊呼声:“天呐,折腾得这般狠?” 可不是么,中了“仙死醉”那样烈药的男人,哪能不倾尽全力? 靠在假山壁上时,林真真好几度昏死过去,又醒来了。醒来后,太子还在继续,足足持续了近三刻钟,初次承欢的她不知遭了多少罪呢。 不过虽然受罪,但被心爱的男人那般一次次需要,看着卢湛沉迷在自己身上,林真真是乐意的,思及假山上两人恩爱的画面,林真真躺在那,虚弱至极的她,再次面上一阵作烧。 大夫人姜氏呢,一边心疼着女儿遭罪,一边又内心得意,能令太子如此痴迷,控制不住他自己,可见女儿的身子太子很满意。这可为日后嫁进东宫博宠,增添了不少助力呢。 男人么,那方面令他爽了,就好说话了。日后女儿要多帮衬点娘家,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抹完药,林真真忽地想什么,极弱的声音朝娘亲道:“娘,苏炎那边的婚约咱们不用管,太子殿下交代过,他会帮我退了。” 林真真说这话,是想炫耀一下太子对自己的关心,不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事后还惦记着要帮她退亲呢。 却不想,大夫人姜氏听了,心内喜是也喜过,但很快就被另一层遗憾覆盖了——唉,女儿攀上太子自然是大喜事一桩,可与苏炎的婚约是维持不下去了,只能去退掉,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别忘了,大夫人姜氏先头可是打定了主意,一边将女儿嫁给苏炎,享受苏夫人的荣光,一边又想让女儿偷偷摸摸与太子偷情,好两边好处都拿的。 眼下,女儿与太子睡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虽说能从此嫁入东宫,变成皇家妇,但到底是两头好处,浓缩变成了一头。割痛舍下苏炎,你说大夫人姜氏能不暗道“可惜”么。 是以,自打女儿说出“太子会帮她退亲”的话,大夫人姜氏心头就有些不得劲了,连当“皇家妇”的喜悦都淡去了三分。 好在,林真真并不知道娘亲心中的真实想法,否则她怕是也要像爹爹那样,狠狠痛斥娘亲不要脸。 不过,眼下的林真真丁点都不知情,所以呀,她是怎么看娘亲怎么暖。待娘亲帮她抹完药,盖上被子,预备离去时,林真真还附在娘亲耳边,真心道了句: “谢谢娘,辛苦了,女儿会感激您的。日后进了宫,保证赏给您的东西,接连不断。” 这会子的林真真到底是太年轻了,没有过宫中生活的经验,还以为那些源源不断的赏赐,是她一个侧妃随便开开口,便能从库房里拿出来呢。 殊不知,太子妃也好,侧妃也好,一个月的例银是有限的,要想手头阔绰,对下头赏赐不断,就得娘家贴补,亦或是另有来钱路子。 反正吧,眼下的林真真丝毫经验都无,对即将嫁进东宫的“好日子”,却是提前期盼上了。 而大夫人姜氏呢,听见女儿如此懂得感恩,心头止不住的泛喜,脑海里开始幻想——女儿坐在东宫,对娘家赏赐不断的画面了。 大夫人姜氏越想越美,恨不得今夜太子就现身,将女儿接进东宫去,才好呢。 ~ 话说,林真真被大爷林镇茂上家法时,林灼灼一家子还未回府,待林灼灼一家三口的马车“哒哒”地驶进林国公府时,大房的哭喊声早已经停了。 整个林国公府,寂静一片。 实在是归来的太晚了,空中的月亮都西沉下去,躲到了枝头下方。马车里的萧盈盈困得不行,已经趴在丈夫大腿上睡了过去,林镇山也双眼犯困,头靠着马车壁闭幕眼神。 唯有睡过一觉的林灼灼还精神着,双手捧着那枝红梅,又低头嗅上了。 “郡主,世子爷,到了。”马车夫停稳马车,在外头小声道。 林镇山听到声音,蓦地睁开眼睛,低头见大腿上的媳妇睡得正香,似乎怕吵醒了媳妇,林镇山小心翼翼地扶起媳妇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然后将媳妇身上的斗篷合拢了、拉紧了,免得外头的冷风扑了媳妇热身子。 最后,林镇山一只手托住媳妇腰肢,一只手从媳妇腿弯处绕过,轻轻地把媳妇抱了起来。 林镇山抱着媳妇钻出马车厢,踩着黄木凳下了马车,就迎着漫天的雪花,大步朝二房行去。 林镇山大抵是害怕夜深风大,冻坏了睡着的媳妇,所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待林灼灼慢腾腾地将红梅塞进怀里,再扯两下裙摆,整理一番斗篷,摸两下发髻,最后再慢吞吞钻出马车帘子,跳下马车时…… 哪里还有爹娘的身影? 哪哪都瞅不见人影了呀! “长福,我爹娘呢?”林灼灼忍不住扭头问马车夫。 马车夫实话是说:“世子爷大步前行走得快,刚刚拐过那头的月洞门,消失不见了。” 林灼灼:…… 不是吧,深更半夜的,她又被爹娘抛弃了? “哼!”林灼灼回过神来,忍不住撅起嘴,跺了个脚。 跺完脚后,还得瘪嘴接受,她又被爹娘抛弃了的事实。 最后,林灼灼一边嘀咕着“爹娘真过分”,一边在引路婆子的带路下,裹紧斗篷,戴上兜帽,慢吞吞朝自己的海棠院行去。 不过今夜到底是退婚的好日子,林灼灼在路上还嘀咕爹娘过分呢,进了自己的小院,进了自己的闺房,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浑身一暖,被知道内情的碧岚连声道贺“恭喜,恭喜”,林灼灼小姑娘立马又翘嘴乐呵上了。 “姑娘,要洗个热水澡吗?”碧岚脱去姑娘的斗篷,笑着问道。 林灼灼自然点头:“要!”宫里晦气,去宫里晃荡了一天,肯定要洗干净的。 碧岚笑着点头:“就知道姑娘要洗,快随奴婢去吧,早就备好了。” 林灼灼来到净房,站在浴桶前,看着篮子里的牡丹花瓣还未放,浴桶水面清澈。突然奇想,林灼灼光着身子,“咚咚咚”地又回到搁放了衣裳的衣架前,一把将那枝红梅拿到手里,然后重新回到浴桶前。 “就用这上头的红梅花瓣泡澡。”虽然没几瓣,但胜在精华呀。 林灼灼脑海里幻想着,几片红梅花瓣漂在水面的画面,小手就去摘花瓣了。却不想,手指头刚触上花瓣,看到花瓣上的牙齿印,蓦地又犹豫起来了。 这花瓣,不仅她咬过,四表哥还吻过呢,算不算有纪念意义? 这可是她和四表哥,美好兄妹情的回忆呀! 思及此,林灼灼又舍不得摘了,嘀咕起来:“还是做成标本,珍藏起来,待日后七老八十了,再拿出来给四表哥看,那感觉会很美耶。” 就像娘亲和皇舅舅一样,一辈子兄妹情那么好,随意拿出一个当年的回忆来,都能美滋滋地笑弯了双眼,多好。 这般想着,林灼灼又将红梅给放了回去,还是将竹篮里的牡丹花泼到了水面上。 一旁伺候的碧岚,眼睁睁看着姑娘如此忙忙碌碌,完全没看明白姑娘在干什么。 呃,碧岚看了,只是一脑子浆糊,完全没看明白林灼灼在干什么。 若是换成卢剑看到了,怕是又要嘴里一嗤了,然后一把捏住林灼灼小下巴,质问道:“死丫头,本王就只配当你兄长么?换个更亲密的身份,不行?” 亏得卢剑没看到,要不今夜怕是要听到一连串的“嗤”“嗤”“嗤”了。 话说,林灼灼慢吞吞地洗完热水澡,冲完头发,再被碧岚小心翼翼用帕子绞干湿漉漉的长发。最后再去书房,小心翼翼将红梅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干完这些,林灼灼拍拍小手,走出书房门,抬头一个眺望…… 呃,远方都泛出鱼肚白了,正月十五彻底成了昨天。 而她还没睡觉。 于是,林灼灼终于麻溜了一回,三两步小跑回闺房,往床上一躺,拥着被子入睡了。 ~ 结果这一睡,就从正月十六的清晨,一直睡到了黄昏。 还不是林灼灼自然醒来的,而是被堂妹林灿灿给推醒的:“灼灼,快醒来啦,再不醒,都要憋坏了!” 林灼灼睁开还没睡饱的眼,张开一条细缝,见是林灿灿坐在床沿上撅嘴,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拖长了语调问道:“什么要憋坏了?” “我要憋坏了啦!”林灿灿拍拍自己小胸脯,道,“你昨儿一天不在府里,害得我都没人可以说话,憋死了要!” 林灼灼:…… 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般重要,只是缺一天,堂妹就要憋死了。 “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说出来,就要憋死啊。”林灿灿推着林灼灼胳膊,催促道,“快问,快问。” 林灼灼:…… 还有这样赶鸭子上架,逼着人家催问的? 好吧,实在被灿灿搅合得没法继续睡了,林灼灼只得打个哈欠,问道:“说罢,昨儿我不在府里,你身边都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 “稀奇古怪倒不是,就是……”林灿灿立马来了劲,指着大房的方向道,“昨夜,林真真刚从宫里回府,就被她爹上了家法,狠狠打了板子。” 林灼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伯母和林真真确实不要脸,但是大伯父是个比较正直的,昨夜林真真失.身太子,还被众人围观,大伯父气得要动家法,也正常。 林灿灿还在继续当着小喇叭:“你昨儿回得晚,是没瞧到,当时林真真被打得那个惨啊,一板子下去,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然后大伯父还不解气,又来了三下。这一通打呀,怕是林真真得将养好些天了。” 林灼灼心头微微有点爽意,林真真那样不要脸的,确实该被狠狠打一顿。 昨夜假山上只扇了林真真三巴掌,说实话,林灼灼还没扇够呢,若不是当着皇舅舅的面不好太泼辣、太放肆,她都想连扇个十来下,才解气呢。 林灿灿又气愤填膺道:“不过,她不要脸,敢偷你未婚夫,活该被打死才好。” 未婚夫? 呃,又是那个臭太子。 “好了,不提这个了。”林灼灼一想起太子,胃里又有些不大舒服了,忙打住这个话题,问林灿灿道,“还有别的新鲜事吗?” 她都一觉睡到黄昏了,整个白日都睡过去了,今儿府里可发生了旁的热闹,譬如苏炎可带了人来府里退亲?期间,可有闹出过别的大阵仗? 依着苏炎那个人的报复性子,林真真和太子都被抓奸围观了,爆出这么大的丑闻,苏炎绝不可能好好儿放过林真真,铁定要落井下石,狠狠跺上一脚的。 却不想,只听林灿灿笑道:“别的新鲜事?自然有的。你不晓得呀,睿王来了,一大清早就去你爹娘院子里等着了,说是要等你起床,亲口跟你说件事。结果,你一直睡不醒,然后睿王这一等啊,就从清晨等到了眼下的黄昏。你说好不好玩?” 林灼灼:…… 睿王,四表哥卢剑? 真心对林灿灿无语了,知道四表哥在爹娘院子里等她,也不早点说? 林灼灼莫名的动作放快了,三两下穿上袄裙,套上靴子,就朝爹娘的院子小跑而去。 今日又下了一天的大雪,路上积雪深厚,不大好跑,林灼灼跑得气喘吁吁的,一长串白雾从嘴里哈出来。 “四表哥,四表哥……”林灼灼刚拐进爹娘院门,就大声囔囔上了。 大抵是很羡慕皇舅舅和娘亲的兄妹情吧,林灼灼也想与四表哥变成那样深厚的兄妹情,所以一声声“四表哥”,唤得那个甜滋滋哟。 却不想,萧盈盈听到了,推开内室窗户,朝院子里瞎跑的女儿道:“别叫了,你四表哥坐等了你一整天,你都睡得迷迷糊糊,一直睡不醒。就在刚刚,宫里来了人,将你四表哥唤走了。” 林灼灼:…… 不是吧,四表哥已经走了? 一张小脸蓦地垮了下来,那满脸的失落哟。 萧盈盈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嘴偷笑上了。 林灼灼见到娘亲唇边那抹笑,分外不解,小声嘟囔:“娘,人家都没赶上跟四表哥说话,正失落着呢,您还笑?笑什么呀?” 正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高高扬起的男声:“小傻鸟,快回头,你四表哥在这呢。” 磁性动听,还带着三分愉悦的笑。 好熟悉的声音,是四表哥的! 林灼灼立马循声望去,刚转过身来,就见卢剑正一身白衣倚靠在月洞门上呢,还在朝她招着手:“小傻鸟,快来。” 林灼灼乖极了,像只小鸭子似的,一颠一颠凑上去后,才发觉不对味,小傻鸟叫的谁呢? 林灼灼懵懵的,忙回头朝自己身后望去,从积雪地上望到枝头,再望到院墙上,忍不住嘀咕出口:“哪有鸟的影子啊?” 卢剑看到她这副呆萌可爱样,险些要笑岔气了。 这只小傻鸟,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第83章 第83章 “你笑什么呀?” “你在笑什么呀?” 见四表哥笑得快岔了气,林灼灼也没明白他在笑什么,一连问了两声不见回答,林灼灼的小性子上来了…… 小粉拳立马出击,一拳头砸在了卢剑肚子上。 卢剑:…… 先是一愣,随后视线下移,落在肚子上那个小小的拳头上。 大抵是第一回被林灼灼如此亲近吧,卢剑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视线久久盯在那个小拳头上,久久凝视它。 只见它小小的,白莹莹中还透了点粉,可爱极了。 若非萧盈盈和林镇山还在屋里,卢剑都想立马捧起这只小拳头,来到唇边亲上一口了。 林灼灼主动用小拳头打他肚子,这个举动落在卢剑眼底,可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个动作啊,心头说不出的……甜。 话说,萧盈盈透过窗户,望见女儿击打卢剑腹部的一幕,眨了眨眼,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能不眼熟么,她昨夜心急给女儿退亲,还一拳头砸过崇德帝腹部呢,岂能不熟悉? 彼时,林镇山也刚从书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本兵书呢,就让他一眼望见了女儿一拳头砸向睿王肚子的一幕。 林镇山先是一愣,随后见娇妻也立在窗边观望,还眨巴眼,一脸回味什么的神色。 林镇山反应过来什么,赶忙快步过去,“啪”的一声,将窗户给阖上了。关了萧盈盈在窗户里,再瞧不到林灼灼和卢剑的一拳头互动。 “林镇山,你做什么?”萧盈盈拍着窗户,不解道。 林镇山拍拍胸口,一阵后怕,可是不能让娇妻再继续看下去了呀,要不看来看去,被娇妻琢磨过来,她当年也是这么对崇德帝的,一下子反应过来点什么,可如何是好? 娇妻都瞧出女儿只是不开窍,倘若开窍,就能跟卢剑迅速成一对了。 会不会由女儿身上联想到她自己,当初若是她及时开了窍,就与崇德帝双宿双飞,如今贵为中宫皇后了? 而且,依着崇德帝对萧盈盈的感情,怕是也能干出“为她这个皇后,空置六宫”的独宠戏码来。 思及此,林镇山哪里还敢让萧盈盈继续看? 火速关上窗户,阻隔萧盈盈视线,然后林镇山快步跑进内室,一把搂了满脸迷糊的娇妻哄道:“灼灼和睿王在闹着玩呢,咱们当长辈的一个劲偷窥,这个不合适吧。” 萧盈盈:…… 听着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当然是有道理的,睿王那孩子我很放心,灼灼交到他手上不会出事的,咱俩就别盯着一个劲瞅了,免得瞅得两个孩子不自在。”林镇山一通哄,就将萧盈盈哄得点了头。 正在萧盈盈点头时,林镇山一低头,又给了她一个定情之吻。 萧盈盈一个羞涩,立马将“一拳头砸中崇德帝腹部”的事,给忘到脑后了。 ~ 林镇山和萧盈盈在内室亲热时,院子里的卢剑见窗户关上了,彻底阻隔了萧盈盈和林镇山的视线,立马胆子肥了起来,一把握住林灼灼刚从他腹部上抽离的小拳头。 她的小拳头,大抵是一路跑来时被冷风给吹着了,说不出的凉。 从手背到手指头,全是凉凉的。 不过,除了凉,她手上的肌肤倒是说不出的嫩滑,像是握住了滑不溜秋的丝绸,一不留神,就要从卢剑手掌里滑走似的。 是以,握上后,卢剑又稍稍收紧了点力道,将她的小拳头包得更紧些。 林灼灼呢,刚要收回拳头,想松开成掌……猛不丁就被四表哥握住了,然后微微张开的手指头又被包成了小拳头。 小拳头被四表哥握住了,林灼灼也没乱想,只以为她一拳头砸了他腹部,然后四表哥反击回来,一把拽住她使坏的拳头。 “谁叫你不回我话,我就砸你肚子!”林灼灼解释得理直气壮,完了,还仰起小脸继续催道:“快说啊,方才你在笑什么?” 卢剑见握住她的拳头,她面上完全没有腾起害羞的红霞,反倒一个劲催问他在笑什么。卢剑了然,这只小傻鸟完全没往男女之情方面去想,真心只当他是舅舅家的表哥呢。 思及此,卢剑真想低下头,一口吻上她,直到吻醒她这只小傻鸟再说。 这般想着,卢剑视线扫了扫那头紧闭的窗户,最后……到底是在萧盈盈夫妻眼皮子底下,那般孟浪的欺负他们生下来的小傻鸟,好像不大合适。 于是,卢剑强行忍下吻她的冲动,一把松开她拳头,轻拍她脑门,笑道:“你就是那只小傻鸟啊,叫了你好几声,你还瞅别处有没有傻鸟,你说我该不该笑?” 林灼灼:…… 愣了愣,随后食指指向自己脸,似在眼神询问“我是那只小傻鸟”? “对,叫的就是你。”卢剑又轻拍了她脑门一下。 回过神来的林灼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了一句“让你叫我小傻鸟!”,然后卯足了劲,抓住卢剑,一额头就撞了上去。 “啪”的一声。 额头不偏不倚撞上卢剑下巴。 这一下,可是撞得生疼生疼的。 撞完,林灼灼立马就开溜,火速丢开卢剑,一路狂跑出了月洞门,朝外头逃命而去。 “死丫头!”卢剑摸了摸生疼的下巴,迅速转身追了上去。 林灼灼鬼机灵着呢,仗着自己身子娇小,专往矮树林里跑。高高大大的卢剑哪里逮得住她? 两人在矮树林里,你追我赶,躲躲藏藏,闹了足足半刻钟。 “就撞你,谁叫你唤我‘小傻鸟’?你才傻呢!”林灼灼躲在矮树这头,透过落满积雪的树枝,朝矮树那头的卢剑得意地扬起脖子笑,“怎样,撞疼了吧?活该!” 说话时,林灼灼还使劲盯着卢剑撞疼了的下巴,一个劲得意地瞅,边瞅边笑。 卢剑站在矮树这边,见小姑娘笑得还挺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抬手拍打树枝,连拍了好几下。 林灼灼:…… 还没明白四表哥在干嘛呢,就见眼前一阵积雪飞溅,竟是树枝上厚厚的积雪被震落了,齐齐坠落。 那么多积雪纷纷坠落,被风一吹,全朝林灼灼扑了过来。 林灼灼本能地闭眼,同时抬高手臂一挡,要护住自己的脸。 却不想,正当她闭眼时,突地传来脚步声,林灼灼心头一惊,糟糕,中计了。 拔腿就想跑,却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卢剑快速越过矮树,一下子冲到了她身边,一把拽住了她的梅红斗篷。 林灼灼惊得小手一个猛打,打掉卢剑抓她斗篷的手后,赶忙掉头再跑。却不想,还没跑两步,却被身后的卢剑整个身子飞扑了过来。 “啊……” 林灼灼当即被扑倒在厚厚的雪地上,面朝下啃了一嘴的雪,同时身上还压着一个重重的东西,扭头一看,却是四表哥压住了她,像一件厚实的大斗篷罩住了她,压得她完全爬不起来。 “啊,喘不上气了。”林灼灼吐掉嘴里的雪,开始机智地想着再怎么逃跑,首先得让四表哥起身才行。 可卢剑会起身? 想啥呢,陪她在矮树林里追赶这么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来一段亲密接触! 好不容易想了个招,飞扑上来,将她压在身下了,还能再放跑了她? 这种蠢事,显然不是卢剑会干的事。 再说了,他虽然身形高大,却并不肥,按理说,还不至于往她身上一压,她就喘不上来气了。换言之,聪明的卢剑一下子识破这是小姑娘在耍诈呢。 “四表哥,我要喘不上来气了,你快起来。”林灼灼哪里晓得计谋早被四表哥识破了,还在演戏呢。 “随便一压,就上不来气了,那日后可怎么办?”卢剑抱住她,凑她耳边吹气道。 林灼灼:…… 什么怎么办? 完全没听懂卢剑在说什么。 毫无男女之事经验的小姑娘,完全没听懂卢剑嘴里的荤段子。 懵过后,林灼灼只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被四表哥吹得有些发痒,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求上了:“四表哥,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快要断气了。” 求罢,真不愧是演戏过好几回的人,这次专业多了,屏息凝气,真不呼吸了,将自个一张脸完全憋成了“就快断气的样子”,都憋红了面皮。 卢剑:…… 小姑娘这专业程度,卢剑都不得不给予点表示了。 再说了,小姑娘都求了三四次了,卢剑再不给点表示都说不过去了,于是……从她后背上翻了下去。 林灼灼趴在那,等的就是这一刻呢,感觉到后背一轻,深吸一口气后,立马爬起来就要再逃了开去。 可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双腿才刚跪起来,腰肢就被什么东西扣住了,竟是半分都挪不动步。低头一看,只见四表哥大手穿过她斗篷,一把握住了她小腰。 “四……四表哥?”林灼灼刚扭头去看四表哥。 不过还没看到四表哥脸呢,蓦地,她身子一个失衡,就再次摔在了雪地上。 很快,四表哥重新笼罩了上来。 不过这次,她是仰躺在雪地里,身下垫着厚厚的斗篷。而四表哥则是双臂罩着她,将她禁锢在自己双臂下,没再压她身上,免得她再作戏什么“上不来气”。 这样的姿势,可就远比握她小拳头要……暧昧很多了。林灼灼再没多想,在她毫无意识下,白净面皮上也悄悄儿爬上一层绯红。 “四……四表哥,我知错了,下回不再撞你了。”林灼灼见情况不对,道歉倒是很快,立马为方才额头故意撞他下巴的事,道歉上了。 卢剑:…… 两人姿势暧昧成这样,她就只想到为先前之事道歉了? 真想打开她脑袋,好好瞧一瞧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说实话,他宁愿看到小姑娘羞地偏开头去,不敢与他对视。至少这样,代表她有往男女之情上头去想,远甚于现在直直盯着他的眼,结结巴巴道歉。 “行,你道歉了,那我就饶了你。”说罢,卢剑也没起身,反倒将下巴低了下去,冲小傻鸟道:“但是,你撞疼了我下巴,它现在很疼,将淤血揉散……是你的责任。” 说完,卢剑将下巴一抬。 林灼灼:…… 这是要她去揉他下巴吗? 犹豫了好一会,林灼灼心里安慰着自己,妹妹给哥哥揉下巴而已,没什么的。一番心理建设后,林灼灼抬起手指,摸上了四表哥下巴。 细腻的肌肤,滑滑的。 这样的触感,令初次触碰男子的林灼灼,滋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第84章 第84章 手指头触上四表哥下巴,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细腻、嫩滑。 林灼灼还是头次主动去触碰男子肌肤,心头涌起一股好奇,手指头捏了好几下后,忍不住惊奇道:“四表哥,原来男子的肌肤也能如此嫩滑,我一直以为只有女子的肌肤才会滑不溜秋,男子都该是粗糙的。” 卢剑:…… 两人都暧昧成这样了,她还有闲情逸致研究他肌肤是粗糙,还是细腻? 卢剑抿了抿唇,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小红唇,考虑着确实该做点什么更猛的。 瞅完她红唇,卢剑飞快扫视了一圈周边环境,要确信无人在附近……蓦地,卢剑眉头微微蹙起。 正在这时,身下“咕咕咕”一阵响。 听到这“咕咕咕”声,正被卢剑禁锢在双臂之下的林灼灼,飞快将手从四表哥下巴上收回,尴尬地捂住她的小肚子,两只手一块捂住,然后不好意思地瞅向四表哥,小声道:“四表哥,我睡了一天,刚起床,还没吃东西,它……饿了。” 卢剑盯着她说话的小嘴,喉结滑动了一下,到底强行压下内心那股冲动,道:“好,先去吃饭吧,你撞我下巴的事,你先欠着,等你吃饱了有力气了,再继续揉。” 林灼灼:…… 都揉了十来下了,淤血还未揉散么? “好吧。”林灼灼躺在雪地上,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四表哥,乖乖应道。 “起来吧。”卢剑又拍了她额头一下,才撤掉禁锢她的双臂,自己率先站起身来。 他的双臂一撤,林灼灼上方原本狭窄的空间,立马变广阔了,躺在雪地上的林灼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坐起上本身,小手撑地要站起来。 蓦地,胳膊上多出一只手,林灼灼知道是四表哥要拉她起来,也没多想,顺着四表哥拽的力道,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谢谢四表哥。”林灼灼倒是不吝啬道谢的话。 “嗯。”可惜,这样的话并非卢剑想听的,瞥了她一眼,卢剑飞快抖掉自己斗篷上和袍摆上沾上的积雪,然后大步就朝矮树林外行去。 “哎,四表哥你等等我呀。”林灼灼还在用帕子揩靴子上的积雪呢,见四表哥径自跑了,也不等她,忙开口朝他背影喊道。 “父皇寻我有事,我得赶紧回宫了。”卢剑头也不回,丢下这句就真的拐了个弯,很快消失不见了。 林灼灼:…… 方才不是还说下巴先欠着,等她吃饱了饭,再继续揉么? 他人都走了,还怎么揉? 难不曾等他过几日再来,下巴上的淤青还未散去? 思及此时,林灼灼完全没意识到,她丝毫不排斥触碰四表哥下巴,甚至还隐隐期盼上了下一次。 不过,想到揉下巴,林灼灼又摩挲了两下那几根手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四表哥下巴上的触感,滑滑的。 大约是想看看,触摸自己下巴和四表哥下巴感觉是否相同,反正下一刻,林灼灼就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自己下巴,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男子的肌肤和女子的肌肤还是不一样,虽然都是滑滑的,但手指触碰上去的感觉,不大相同。” 到底哪里不同,还未开窍的林灼灼着实没想出来,蹙着小眉头,陷入冥想。 正在想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大喊:“灼灼,睿王殿下都走了,你还逗留在那里干嘛呀?” 林灼灼惊了一跳,抬头望去,就见是林灿灿手里捧了好些红梅枝子,正立在林间小路的出口处朝自己招手呢。 “好,就来了。”林灼灼再不去想触摸下巴的事了,三两下抖掉靴子上和斗篷上的积雪,就小跑着出了林子,去到林灿灿身边。 “方才你和睿王殿下在那里干嘛呢?”林灿灿没瞧到太多,隔得远,只依稀看到林灼灼躺在雪地上,睿王从地上站起身来。 “没什么,就是他叫我‘小傻鸟’,我一生气就狠狠撞了他下巴一下,把他给撞疼了,他逮住我要我道歉呢。”林灼灼无意识地又摩挲了两下捏过四表哥下巴的手指。 “真羡慕你,表哥什么的就在京城,能打打闹闹。”林灿灿自己也有几个表哥,可都远在外地,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见上一回。 忽地,想到了什么,林灿灿“噗嗤”一下笑了:“前几天我娘刚收到外祖母的家书,说是我一个表哥和表姐互相看对眼了,定亲了,明年挑个好日子就要成亲呢。” “好事啊,恭喜恭喜。”林灼灼顺口就道。 “对呀,可不是好事一桩,那个表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那个表姐呀温温柔柔的,瞅一眼表哥就会脸红那种。” 林灿灿说到这,突然见林灼灼脸颊也绯红的,林灿灿蓦地双眼一亮,拽了把林灼灼道:“灼灼,你和睿王殿下不会也看上眼了,要成一对了吧?” 林灼灼:…… 想也不想,立马反驳道:“怎么会?我跟四表哥就是纯洁的兄妹情,就跟我娘和皇舅舅是一样的。” 说罢,林灼灼还扬声补充道:“我好不容易才跟太子那个混蛋退了亲,自由身还没享受够呢,才不要喜欢上任何人!才不要再被亲事困扰呢!” “这样啊,那你岂不是这一两年都不打算喜欢人,也不打算定亲了?”林灿灿问道。 “嗯,嫁人有什么好的,留在爹娘身边,过幸幸福福、不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美么?我就喜欢粘着爹娘过日子,一家子和和美美,多好!”提及再定亲,再嫁人,林灼灼小嘴都是瘪的,抗拒得很。 实在是,上一世嫁人后悲惨日子过多了,丁点都不乐意再嫁出去。 回忆两世,还是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光最最幸福。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在家里当老姑娘啊,外头的人会笑话你的。”林灿灿提出自己的看法。 林灼灼:……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人活得幸不幸福,与外界的舆论也有一定关系。外头的人总是指指点点,日子也确实过不好。 思及此,林灼灼只得道:“再说吧,反正这一两年不考虑。”好不容易退了亲,先享受够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再说。 姐妹俩闲聊着往林子外走去,她俩你一言我一语时,谁都没料到不远处的树上正猫着一个白衣男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口头说着要回宫,却又悄悄儿返回、藏匿到树上的卢剑。 卢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蔓,将林灼灼抗拒定亲、嫁人的模样尽数收进了眼底,彼时,林灼灼正打树下经过,那瘪起的嘴,那眼角眉梢的嫌恶,无不一一进入卢剑眼帘。 林灼灼排斥嫁人的话,也全部飞进了卢剑耳里,落在了他心湖。 “原来如此。”卢剑喃喃自语,难怪他俩都那般暧昧了,小傻鸟也毫无感觉,除了她本身反应……有点迟钝,不大开窍外,另一层原因则是心理出了问题。 如今的她,打心底排斥再定亲,只渴望亲情。 除却父母之爱,甚至还渴望起了纯洁的兄妹情。 “我跟四表哥就是纯洁的兄妹情,就跟我娘和皇舅舅是一样的。” 回想起林灼灼经过树下时说过的话,卢剑摇了摇头,喃喃道:“兄妹情……抱歉,小傻鸟,我给不了你。” 他只想将她叼回自己的窝,当她男人,可以将她压在床榻上为所欲为的那种真男人。而非衣裳永远穿得齐整,顶多只摸摸她脑顶的好兄长。 不仅他,就连他的父皇,当初对萧盈盈的感情也绝非纯洁的兄妹情啊。 眼下父皇对萧盈盈的感情……不好说,也许随着时间沉淀,随着彼此都嫁了娶了,随着母妃的出现,父皇可能已将多年前那份深爱,渐渐转成了兄妹情。 经历了今日与林灼灼的相处,卢剑深深感受到了父皇当年的无奈。俗话说有其女必有其母,林灼灼在感情上如此不开窍,怎么勾她,怎么跟她暧昧互动,她都满脑子兄妹情,联想不到男女之情上去。 想来,当年萧盈盈在父皇身边也好不到哪去。 别看父皇是强了母妃,才抱得美人归的,看上去,父皇似乎对女人占有欲很强,动心了就一定要得到,对勾女人很有一套,舍得下猛料,猛到连名誉形象都可以不顾了。 指不定,这是栽在萧盈盈身上后,父皇大受刺激,才改了追女人方案呢。 思及父皇当年惨败在萧盈盈身上的事,卢剑目送小傻鸟走远后,自己又在树上坐了好长一会,深思接下来该怎么撩拨小傻鸟,才能撩得她开窍。 有一点卢剑无比确信,那就是必须要下猛料。 但是光下猛料不行,眼下的林灼灼心理出了问题,压根不乐意爱上男人,也不乐意定亲、出嫁,满心满眼只想要亲情。 所以,他不能操之过急,至少不能才退亲第二日就强迫小傻鸟爱上自己。得给小傻鸟一点时间,让她先将脑子放空。 目前,只能先这样了。要不,操之过急吓跑了她,就不妙了。 ~ 话说,林灼灼和林灿灿并肩走出林子,到了三岔路口,林灼灼肚子又“咕噜噜”饿得叫了好几下。 “听到你肚子叫唤,我也饿了。”林灿灿一手抱红梅枝子,一手放到了肚子上,一副也饿得不行的样子。 林灼灼见了,立马笑着邀请道:“走,随我一道去爹娘那儿吃饭去。” 林灿灿一听,立马乐了,整个林国公府里,就数二房的饭菜香,萧盈盈从宫里弄来了退位的御膳房掌勺,饭菜滋味好着呢,远不是他们三房的小厨房能媲美的。 于是乎,林灿灿欢欢喜喜就跟着林灼灼去蹭饭了。 “娘,我饿了。”一进院门,林灼灼就囔上了,眉角眼梢带着股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欢喜。 萧盈盈彼时,还与林镇山在内室床榻上做着运动呢,突然听到女儿的声音,忙打着男人肩头道:“快停了,女儿来了。” 林镇山耳力更好,当然也晓得女儿来了,可正在关键时刻呢,不想停。任由萧盈盈打他都不停,反倒堵住萧盈盈的嘴,不让她催了,但速度明显加快了,终于赶在女儿踏入堂屋前结束了。 “都说了时间不够,你还硬来。”萧盈盈一结束,就赶紧下榻捞起床下散了一地的衣裳,火急火燎地往身上套。边穿边埋怨。 可不是要埋怨么,开始前,她就说时间不够用,女儿肚子饿,磨蹭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吃饭。可死男人偏不听,强行吻着她就往床上带。 林镇山听到娇妻的抱怨,当然也晓得是自己有些性急了,可没法子,一想起娇妻和崇德帝的那些年少往事,他心头还是免不了一股酸醋。她的少女时光,他没有参与,待他随爹爹从战场凯旋归京时,一眼相中了城楼上迎接凯旋大军的她。 彼时,她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崇德帝已经好得形影不离,满京城的人都以为她会嫁给崇德帝。 若非后来发生了意外,林镇山相信,他也得不到她的心。 不管怎样,林镇山都要感激萧盈盈的不开窍,但凡萧盈盈早点开窍,早点情窦初开,爱上了崇德帝,那……哪怕后来发生了那个意外,他也不可能抢走她的心,更不可能娶了她,得到她的人。 一阵后怕,一阵酸醋,导致关上窗一通亲吻后,林镇山就忍不住想更进一步,控制不住地要占有她,这才明知时间不够用,也不管不顾地要了。 好在,总算赶在女儿进门前结束了,时间刚刚好。 于是,林镇山穿戴齐整后,还能厚皮脸附在娇妻耳边调侃道:“咱俩像不像偷.情的?刺不刺激?” 刚好穿完衣裳的萧盈盈,听到这话,耳根子都红透了,斜了臭男人一眼。 不过,摸着发髻往门口走去时,萧盈盈心内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几分刺激。难怪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刺激的东西带来的愉悦感,确实与众不同些。 哎呀,哎呀,她正正经经一个好女子,好端端的怎么联想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怪臭男人将她给带歪了。思及此,萧盈盈都行到房门口了,又反头瞪了林镇山一眼。 林镇山立马了然,她是心里头认同刺激,也享受到了那股刺激,却面上不好意思呢。 于是,林镇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林灼灼带了林灿灿挑帘进来了,笑问爹爹道:“爹爹,你在笑什么呀?” “问你娘,母女间更好询问私人问题。”林镇山先瞅一眼娇妻,再朝女儿挤眉弄眼神秘道。 萧盈盈:…… 好在女儿没凑过来瞎问,萧盈盈心下一松。但松归松,还是忍不住又瞪了臭男人一眼。 才拿话岔开女儿道:“你不是饿了吗?饭菜都备好了,来来来,快带灿灿去西侧间一块用饭。” 林灼灼自然不会凑过去瞎问,刚挑帘那一刻,她就瞧见娘亲又面颊红艳艳的,像是被雨水滋润过的牡丹似的,唇上也是说不出的水光潋滟。这番景象,林灼灼已经见过多次,心下立马了然爹娘方才又躲在房里干了什么好事。 哪里还会因着爹爹一两句调侃话,就不知趣地凑上去瞎问。 “走,灿灿,快去吃饭。”林灼灼笑着拽走林灿灿,大步朝西侧间行去。 萧盈盈松了口气,忙让丫鬟先跟过去伺候,又交代林镇山不许再在女儿面前瞎说话了。 交代完毕,萧盈盈自己则快步返回内室,重新补了点妆,用白.粉稍稍掩盖住面颊上不正常的红晕,拾掇妥当了,才去西侧间与丈夫、女儿和侄女一块用饭。 ~ 两刻钟后,饭毕,林灿灿又与林灼灼在院子里散了散步,消了消食,林灿灿就先回三房了。剩下林灼灼一个人闲着无聊,就又来到娘亲房里,陪着娘亲一块说说话。 林灼灼闲聊了一会后,猛不丁的又想起四表哥来了。想起林灿灿先头说的,说是四表哥大清早就来了,好像有话要亲口对她说,偏生她睡了一整日没醒,四表哥就一直在府里等到了黄昏。 可四表哥到底要对她亲口说什么呢? 眼下四表哥都回宫了,也没跟她说什么重要的事啊。 思及此,林灼灼忍不住朝娘亲问道:“娘,四表哥今日来咱们府上,是有事吗?” 萧盈盈:…… 傻女儿,你就是那个事啊。 追姑娘,你说是不是事? 不过,萧盈盈没直接说,想了想,还真让她想到一件事,便道: “嗯,你四表哥封了睿王,这皇子一旦封了亲王,就不再住宫里了,会有自己的王府。你四表哥的睿王府好像要在咱们府上这一带挑选,他今日过来,也算是实地考察,顺带咨询一下我和你爹的意思,看哪座府邸更适合。” 听了这话,林灼灼懂了,难道四表哥原本要对她说的,也是这件事?奈何她起得太晚,皇舅舅又急着唤四表哥回宫,才没时间谈及了。 那她可得趁四表哥不在,将附近空着的几处府邸,好好研究一下,下次再见时,给四表哥推选一座最适合的府邸。 突然,林灼灼想起来什么,双眼一亮。 他们林国公府隔壁就空着呢,隔壁原先是宰相府,自打上一任宰相因渎职罪被皇舅舅免职后,隔壁就空了下来。 下回再见到四表哥,她要首先推荐隔壁的,若四表哥也看得上眼,以后他俩就是邻居啦。 思及此,林灼灼莫名的乐呵上了。 第85章 第85章 从娘亲那里晓得四表哥要挑选王府后,林灼灼一回到自己的海棠院,就忙碌上了,立即命令小厮去打听附近一带都有哪些空着的宅院,并将所有宅院图纸都拿来。 这个小厮也是个能干的,当夜就全都办妥了,并将十座宅院图纸呈了上来。 林灼灼欢喜极了,立马捧了宅院图纸,就往书房那头跑。 “姑娘,大晚上的,您不回房歇下,去书房做什么呀?”碧岚有些没看懂。 “我都睡了一白天了,才起来没两个时辰,哪里就又困了?与其睡不着,在床上瞎翻滚,不如干点正事。”丁点都不困的林灼灼,头也不回钻进了书房。 碧岚劝不住,只得赶忙吩咐小丫鬟端来好几个烛台,将书房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林灼灼坐在书桌前,就开始认真比对十座宅院图了,很快刷掉了其中五幅图,无论是占地大小,还是座落位置,这五座宅院都明显有劣势。 再经过一轮精细对比,剩下的五座宅院里又成功剔除了三座,如此一来,只剩下两座上好的宅院了。 其中一座,就是林国公府隔壁那个,另一座,则相距林国公府远了些,都隔了三条巷子。 “四表哥,你也别挑了,就挨着我住吧,咱俩当邻居,美不美?”林灼灼一边盯着隔壁宅院的图纸,一边嘴角微微翘起。 嘀咕完毕,林灼灼起身,将剔除的那八个宅院图纸全塞进了纸篓筐里,另外一个瞧上去也不错的宅院图,卷起来,丢进画缸保存起来。 然后,开开心心拿上那幅隔壁的宅院图,返回闺房,搁在自己枕头边,预备过几日再次见到四表哥时,卯足了劲劝说四表哥定下隔壁当睿王府。 抱着这样愉快的想法,林灼灼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可林灼灼怎么都没想到,接下来的四五天,四表哥就跟消失了似的,居然一次都没来林国公府。然后,林灼灼又等了几日,还是没等来四表哥的身影。 这日黄昏,林灼灼去爹娘那用晚饭时,忍不住直接问娘亲道:“娘,四表哥的睿王府挑选好了吗?怎的一连十来日,都不见四表哥来咱们府上了?”若是没挑选好,就该多实地走走,四表哥要是真来了这一带,肯定会上自家府上来小坐一会的。 萧盈盈似乎也不大清楚卢剑的动态,便胳膊肘捅了捅林镇山。 林镇山嘴里正吃着一口山药丸子呢,见媳妇捅了自己,忙三两口咽下去,然后对女儿道:“睿王啊,去河北巡视去了,这阵子不在京城。睿王府应该是没挑选好,可能从河北回来,再选定了吧。” 林灼灼听了,立马懂了,原来四表哥出京了,难怪好一阵子不见人影。 “爹爹,四表哥大概什么时候回京啊?”林灼灼又吃了几口饭,又问上了。 这回林镇山也摇摇头:“这个爹爹也不知道,怎么也得再过个几日才回京吧。怎么了,你有事找他?” “嗯,我将咱们家附近的十座空宅院,全都遴选了一遍,最后挑出了两座上佳的。一座就是咱们家隔壁那家,另外一座是隔了三条巷子的原成王府。我觉得隔壁那家更好,想推荐给四表哥。”林灼灼丝毫不隐瞒,实话实说。 萧盈盈:…… 卢剑的府邸,女儿如此热心的帮忙挑选? 怎么感觉像是挑选她自己要住的府邸似的? 这是终于……开了窍,还是依旧只当卢剑是表哥,纯粹热心帮忙? 思及此,萧盈盈试探道:“灼灼啊,你待你四表哥真好,连挑选府邸这种事都全身心投入。” 林灼灼听了,立马仰起小脸,坦荡荡道:“娘,四表哥待我那么好,都卯足了劲帮我抓奸成功了,我当然要赤诚相待,卯足了劲回报他了。兄妹情是互相的呀,有来有往,才行啊。” 萧盈盈:…… 好吧,一听这话,再看女儿一脸真诚的样子,毫无疑问,是真的一腔热情给表哥帮忙了。而不是…… 萧盈盈与林镇山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都看到了几个字——卢剑想追到他们的宝贝女儿,怕是还要多加把劲。 ~ 与爹娘用罢晚饭,林灼灼又陪着爹娘,一家三口在院子里走了走,消了会食。看着自家院子里的布景,林灼灼就又忽然想什么来,立马朝爹娘告辞,匆匆往自己的海棠院跑去。 一回来,就快步进了书房,吩咐碧岚赶紧点灯。 “姑娘大晚上的来书房,是打算做什么呢?看书,写字,还是什么?”碧岚问清楚了,好准备相应的东西。 “我要画画,拿张超级大的宣纸来。”林灼灼冲口而出,两只小手还比划了一下,纸张该要多大。 碧岚:…… 大晚上的,要画画? 不过她家姑娘经常干些稀奇古怪的事,深更半夜画画委实不算太出格。 碧岚立马麻溜地拿出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一一摆放在书桌上,又特意端来两盏烛台,将桌子这一块照得格外亮堂。 林灼灼很快落座,拿起笔就要落笔,不过刚要落笔,又想起来什么,朝碧岚摆摆手道:“你忙碌一天了,夜深了,先下去歇息吧。留两个小丫鬟守在书房外头就行。” 这便是赶人的意思。 不乐意让碧岚看清楚她要画什么。 碧岚倒也识趣,立马点头退下,将书房门也给带上了。 林灼灼见书房空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立马静下心来,站在书桌前,微微俯身低头,开始作画。 也不知她在画些什么,好多横条、竖条的线…… 画呀画,画呀画,不知不觉又到了二更天。 林灼灼长时间站在书桌前,长时间低头作画,不知不觉肩膀有些发酸,忍不住搁下毛笔,扭了扭右胳膊,左手还绕过脖子去捏右肩膀。 捏着,捏着,蓦地发觉身后好像有些不对劲,像是有人盯着她瞅似的。 屋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啊,小丫鬟们也只是守在外头啊? 忍不住,反过头去看。结果这一看,吓得“啊……”的一下尖叫出来。 竟是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绛红色锦袍的男人。 不过,这声尖叫刚要冲破喉咙,那男人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林灼灼后腰被书桌抵着,退无可退,吓得瞪大了双眼。 “别怕,是我。”男人飞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好……好熟悉的声音,听着怎么像是……四表哥的? 林灼灼怔怔地抬头望向捂住她嘴的男人,只见绛红色锦袍上方那张脸,还真的是四表哥。 “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你怎么进来的?吓死人了!”林灼灼一把扯开四表哥捂她嘴的手,两只小粉拳就一下又一下捶向卢剑胸口。 说话声音不敢大,拳头却是使劲地捶,似乎要将她方才的害怕,全都以捶打的方式,弥补回来。 卢剑立在她跟前,任由她捶打,丝毫不躲,只低头看她,时不时配合出被打疼了的样子。 林灼灼大概捶了十来下吧,见四表哥一脸隐忍的痛色,才解了气。最后捶他腹部一拳道:“你平日不是都穿白衣么,怎的今夜换了袍子?绛红色?” 卢剑见问,低头指着自己身上绛红色的锦袍,笑道:“这个啊,是亲王朝服,我刚从河北归来,才向父皇禀报完朝务,还没来得及回府去换衣裳呢。” 听了这话,林灼灼懂了,点点头。 可刚点完头,又意识到哪儿不对劲,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又一时半会没想明白。 “你在做什么?见你一直猫腰在这画画画的。”说罢,卢剑就要扭头去瞅书桌上的画。 “这个啊……还没画完呢,你看不懂。”林灼灼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明明画出来就是让四表哥看的,但四表哥真要去看了,她又立马身子趴去画上,挡住,有点不敢让四表哥瞧似的。 但卢剑眼神多尖啊,早在林灼灼趴上去前,就已经全部扫完了。 “你画的这是宅院设计图?”卢剑脱口而出。 林灼灼:…… 不是吧,她都已经挡成这样了,四表哥还能一眼识别出来。 没法子,林灼灼只得从书桌上直起身来,站好了,点了点头:“嗯,就是宅院设计图。” “你这是……提前帮我规划好王府构造了?”卢剑看了看她铺在书桌上的宣纸,上头有设计亭台楼阁,有湖泊小溪,有竹林和果园,瞅了两三眼后,卢剑歪着脑袋去瞧微微低头的林灼灼。 林灼灼咬了咬唇,只得老实承认:“是,我觉得那座府邸配上这样的设计,很合适。” 卢剑拍了拍她脑顶,笑了:“你觉得合适,那只是符合你的审美,并不意味着就符合我的审美啊。” 林灼灼:…… 眨了两下眼,好像是哟。 “好吧,是我猫抓耗子多管闲事了。”林灼灼莫名的,有一点点失落,然后果断将未画完的设计图,卷起来丢进了画缸里。 却不想,她已经失落了,卢剑非但没闭嘴,接下来反倒说了句更令林灼灼失落的话。 “你刚刚设计的王府宅院,是依照着你家隔壁的空宅子,设计出来的吧?”卢剑直言道。 林灼灼老实的点头。 然后就听卢剑道:“你家隔壁的空宅子我没瞧上,那是上一任宰相居住过的府邸,罪臣遗留下的宅子,本王可瞧不上。” 林灼灼:…… 忍不住咬了咬唇。 卢剑瞅着小傻鸟失落的小表情,莫名的想笑,也确实笑了,趁着小傻鸟低头咬唇的功夫,卢剑偷偷抿嘴笑了会。 短暂的笑完后,卢剑立马又轻咳一声,拍了拍小傻鸟肩头道:“好了,夜深了,不早了,本王也要回去先歇下了。养精蓄锐,明儿再多走访几处宅院,好好挑选一遍睿王府。” 听到这话,林灼灼自然是提不起劲。她千挑万选,遴选了好几日的成果,就这样被四表哥给轻飘飘否决掉了。 “嗯,该歇下了。”林灼灼神色淡淡地朝卢剑挥手道别。 见到小傻鸟这样一副失落的样子,卢剑却是心头说不出的欢喜,他不怕小傻鸟为了自己而失落,就怕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引不起小傻鸟情绪上的变化。 换言之,小傻鸟会失落,也是因为他成功住进她心底了,是不是。 哪怕她目前只当他是兄长,那也是个非常成功的兄长,一个能调动起她喜怒哀乐的兄长。 嗯,这样也非常不错。 感情这东西,“兄妹情”和“男女之情”的转变,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只要成功住进了她心里,届时,他自有法子能让小傻鸟明白过来,原来她对他还有男女之情。 带着满意的心情,卢剑又朝林灼灼道了次别,然后来到西窗那边,翻窗跃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唯独剩下林灼灼一个人在书房里生闷气,讨厌的四表哥,她多日来的心血一下子就毁于一旦了。 生着闷气,林灼灼索性又从画缸里,掏出自己画的那幅王府设计图纸来,打都没打开,就直接用手撕了,撕成了很多碎片,全甩进了废纸篓里。 碧岚进来,看到地上还散落着很多碎片,十分不解地望向姑娘。却见姑娘嘟着嘴,满脸的郁闷。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碧岚哪里晓得睿王夜探书房过,满心以为姑娘好端端在书房,结果没人招她,惹她,她就莫名奇妙生气起来了。 林灼灼就是心情不好,跺了一脚地上的碎纸片,朝碧岚道:“扫干净了,立马丢出府去。”反正她画的东西,人家也不稀罕。 丢下这话,林灼灼就径自回了闺房,一头扑倒在枕头上,再不肯搭理人了。 碧岚:…… ~ 林灼灼趴在枕头上生闷气时,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卢剑悄悄避开府里护卫,来到林国公府朝东的院墙那,然后翻过院墙,就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哪个隔壁? 就是林灼灼画好设计图的那个隔壁啊。 “剑哥,您今夜真的要住在这府里?不回宫了?”徐常笑早就等候在院子里的凉亭里了,见卢剑跳下墙,立马快步出来道。 “当然,这里以后可就是本王的睿王府了,从今夜起,本王就住在这。”说着,卢剑还回头瞅了一眼一墙之隔的林国公府。 小傻鸟的院落离这堵墙很近,翻过墙,越过一片后花园就到了。 他喜欢住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正因为如此,父皇要他挑选王府时,他才故意提了这一带。 “可是,剑哥,这府里都一年多没住人了,到处都长了荒草。不修缮一下,就住?”徐常笑刚问出口,就看到了剑哥凝望林国公府的眼神。 然后,徐常笑明白了,别说只是长了荒草,这里就是一大片坟地,他家剑哥都不会嫌弃了。 第86章 第86章 月光皎洁,飘了一冬的大雪终于在这夜放了晴,溶溶月光洒落亭台楼阁,打在满是积雪的枝头,泛出一片莹莹之光,瞅上去说不出的美。 月光还透过窗户涌进了小姑娘的闺房,先是落在窗下的地上,随后一寸寸爬到了里头的床帐边,床帐上栩栩如生的百蝶宛若飞在月色里,飞出了白日不同的美来。 可惜了,今夜的小姑娘注定没心情欣赏。 外头都敲响了三更的梆子,枕头上趴着的小姑娘还在嘟嘴生闷气呢。 这小姑娘是谁啊?可不就是咱们的小傻鸟灼灼么。 她满心热情地帮四表哥挑选宅院,从一堆空宅院里挑出两座来,最后定下隔壁的,又亲手画了宅院设计图,忙忙碌碌好几日,都累得她肩胛酸疼了。结果人家四表哥压根就不稀罕,三言两语就给否了,还明说那是罪臣遗留下来的府邸,他瞧不上。 “瞧不上?呸,说得好像我眼光有多差劲似的!”趴在枕头上,林灼灼的小拳头还在生气地砸枕头,时不时砸一下,一整夜下来都不知砸了多少下。 约莫砸到两三百来下吧,小手终于没劲了,砸不动了,林灼灼才像个小乌龟似的,静静趴在那儿不动弹了。 但还睁着双眼,不肯睡。 咳咳,也不是不肯睡,就是胸口闷闷的,睡不着。 直到困倦得实在不行了,上下眼皮打架了,林灼灼小姑娘才终于趴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她入睡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反正晚得不行了。次日自然又睡到了日上三竿,错过了早饭,太阳都高高照在屋顶正上方了,才起的床。 起床了,林灼灼坐在床沿上,还是满脸的闷闷不乐。 “姑娘,方才郡主派人来问了三趟,一个劲在问姑娘醒了没,也不知是不是有事,奴婢问传话的嬷嬷吧,嬷嬷又不肯透露。” 碧岚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挑开门帘查看姑娘醒了没,好在这次没白来,见姑娘已经醒了坐在床沿了,碧岚忙快步来到床边,小声道。 林灼灼听了,也提不起丝毫好奇心,只木木地点点头。 然后按部就班梳洗、换衣、梳头发。 今儿,林灼灼闷闷不乐,显然没有什么心情精细地梳妆打扮,只让小丫鬟梳了个最最简单的双丫髻,连发带都不缠一条,就顶着毫无头饰的乌发去了上房。 “怎么这么多积雪啊,也不扫扫,走路都费劲。”前往上房的路上,林灼灼看哪都不顺眼,叽咕道。 身后跟着的碧岚:…… 姑娘,不是地上积雪没扫啊,而是扫开的道路您不走,偏要拐到这还没来得及扫的路上走,能怨谁呢? 碧岚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了,明明从矮树林那里穿过去,能最快抵达世子爷院里。可姑娘偏不走,硬要绕远路,挑了这条婆子们还没来得及清扫的红梅林里的小道走。 咳咳,这也不是林灼灼古怪,实在是十日前,四表哥还与她在矮树林里嬉闹过,不仅追追打打,还一把将她给弄地上躺着了,她还在那给四表哥揉过下巴。 两人那样亲密的互动,还仿佛发生在昨天似的,林灼灼岂能不记得? 自然记得! 正因为记得,所以说不清道不明的,林灼灼今日就不乐意从那条道走,宁愿绕远路,多费一些时间都行。 总之吧,昨夜被四表哥给气着了,经过一夜的沉淀,林灼灼心头的气非但没消下去,反倒越发烈了起来。所以,不仅四表哥逗过她的矮树林,她不要去走,甚至还要丢掉一切跟四表哥有关的东西。 “回去后,就将做成标本的红梅枝子丢掉!丢出府去!”迈进爹娘院门时,林灼灼还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 却不想,这般想着的林灼灼,人还走在院子里的石子甬道上呢,耳朵就跟幻听似的,好像听到了四表哥的声音。似乎要求证什么似的,林灼灼立马快走几步,迈上台阶就朝堂屋门口走去。 刚来到堂屋门前,果真见堂屋客座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笑着与她爹娘说话呢。那白衣男子,可不正是昨夜才惹了她的混蛋四表哥。 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卢剑笑着反过头来,朝门口的林灼灼望过来。 林灼灼心里一哼,迅速避开四表哥视线,不愿与他目光相接。然后木着脸跨进堂屋门槛,直接冲主位上的爹娘道:“爹娘,我肚子饿了,要赶紧吃饭。” 说罢,也不等爹娘回应,径自转个方向去了西侧间,没向已是睿王的四表哥行礼不说,连一个招呼都没打,一个眼神都没瞟他。 卢剑:…… 这小傻鸟,气性还挺大。 萧盈盈和林镇山则面面相觑,完全没看明白女儿这是怎么了,昨儿黄昏来用饭时,女儿还满嘴里都是“四表哥”“四表哥”的呢,还热忱地要给四表哥推荐什么府邸,怎的才过去一夜,女儿态度就来了个十八变? 莫非昨夜女儿做了梦,梦里四表哥招惹到她了,她将梦境当了真,一醒来就向四表哥耍脾气? 萧盈盈除了想到这个可能外,再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林镇山也是一脑子迷糊,完全没猜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夫妻俩正迷糊时,唯一明白的卢剑则起身朝他俩拱手,笑道:“姑父、姑母,侄儿也跟表妹一样,一上午没进食,肚子饿了。便不陪姑父、姑母聊了,先与表妹一块吃饭去了。” 萧盈盈:…… 林镇山:…… 他俩也还没用饭呢,被卢剑这般一说,都有些不好意思跟过去吃了。 于是,萧盈盈笑了笑,点头道:“行,睿王殿下去吧。我和你姑父早饭吃得晚,还不饿,要过一阵子才吃呢。” 卢剑得了准话,立马朝萧盈盈感激地一笑,然后大步朝摆了饭的西侧间行去。 卢剑一走,林镇山立马委屈似的瞅向媳妇,大手还抚了抚自己肚子。 媳妇儿确实早饭吃得晚,可他吃得早啊,天不亮就吃完了,眼下都太阳当头照了,他能不饿? 萧盈盈一见臭男人又摆出了一副委屈喊饿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从小几的盘子上拿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掰开一小瓣,喂到臭男人嘴里。 林镇山见了,立马乐滋滋地张开嘴,吃了。吃完一瓣,还不够,抓住媳妇拿着大块山药糕的手,就着媳妇的手,就一口一口啃起了糕点。 好几次,吃到了媳妇手指头,惹得萧盈盈抿嘴偷笑好几次。 见媳妇笑了,林镇山索性多吃一会媳妇的手指头。 说实话,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军人,怕什么饿啊?伏在野地里,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一连饿上一天一夜不进食,也得扛着。 换言之,只是晚吃一点中饭,对林镇山来说根本不算事,眼下不过是故意摆出一副可怜样,哄得娇妻喂他几口,然后再借机多与娇妻来几次甜蜜互动罢了。 浪漫这东西么,不是只有婚前才需要,婚后也需要的。如此才能一辈子浪漫呢。 娶她的那一天,林镇山就发过誓,要一辈子给她浪漫,带给她一生的幸福快乐。 ~ 话说,林灼灼走进西侧间,一屁股落座,拿起筷子就要吃饭,筷子都探到米饭碗里了,蓦地想起爹娘还在堂屋里呢。 当女儿的,不等爹娘一块吃,委实有些不大说得过去。 于是,林灼灼又默默搁下筷子,坐在那儿静等,等着爹娘丢下外头的“客”,进来用饭。 岂料,等着等着,爹娘没进来,反倒是一道白色衣袍从门帘那进来了,朝她道:“你爹娘还不饿,让我先陪你用饭。” 林灼灼:…… 她爹娘还不饿,让臭表哥单独陪她吃饭? 不可置信地看向卢剑身后,果真没人。 又瞅了好一会,还是没瞅到爹娘进来的身影。 “怎么会呢?我爹爹每天天还不亮就吃完早饭了,怎么会还不饿?”林灼灼疑惑地嘀咕。 卢剑假装也不明白,来到林灼灼身边,抬手拍了她脑顶一下,调侃笑道:“兴许是你实在起得太晚太晚了,你爹爹等不及,就先吃了糕点什么的,这才肚子不饿吧。” 拍完她脑顶,卢剑大手就搁在那,丝毫没有往回收的意思。 林灼灼:…… 她胸口的闷气还没消呢,谁允许臭表哥胡乱摸她脑顶了? “走开!”林灼灼一巴掌打掉卢剑的手。 却不想,明明从头顶打下来了,卢剑又厚皮脸地将大手重新放上她脑顶。 林灼灼:…… 毫不客气地,再次一巴掌打掉头上的臭手。 却不想,那只臭手居然厚皮脸地,再次回到了她头上。 “你有完没完?”林灼灼忍不住抬头瞪向卢剑。 “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就为了一个王府选址,值得吗?”卢剑摸着她脑顶,落坐在邻座,柔声赔罪道,“好表妹别生气了,我确实没看上隔壁那座宅子。罪臣居住过的地方,心里头膈应得很。再说了,那宅子里还不知发生过多少罪恶的事呢,真心不愿意去住。” 林灼灼:…… 听着好像也有两分道理。 卢剑大手从她脑袋滑落,来到她肩头,重重握了一把,嘴唇贴上她耳朵,悄声道: “你也别生气了,不就是我没打算住在离你最近的宅院么,这实在不算个事。日后我日日派遣马车过来,接你去我的王府玩,不就解决了?距离远近,实在不是个事。” 林灼灼:…… 这话听着有两分道理,可怎么总感觉哪儿不对劲似的,怪怪的。 忽地,林灼灼琢磨出来哪儿不对劲了,立马反驳道:“我生气,才不是因为你不住在距离我近的地方,而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她自己也一时半刻说不上来。 然后就见卢剑嘴唇从她耳边离开,手掌也从她肩头撤离,一屁股坐回了他自己椅子里,道: “哦,不是因为我不肯住你最近的地方啊?那四表哥我当真是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住远了,才生的闷气呢。既然不是,那你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我随便住哪,对你来说不都一样么?” 林灼灼:…… 这话,她竟一时接不上来。 然后,卢剑就拿了一双筷子塞她手里,然后笑着催促道:“好了,别磨蹭了,肚子饿了,就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一道多走访几座宅院,你帮我掌掌眼,看哪座宅子好,我就定下哪座宅子当睿王府,好不好?” 换句话说,他的睿王府在哪,由她来挑,由她来定。只是不要隔壁那座而已。 莫名的,林灼灼听了这话,心头的郁闷之气散去泰半。也不再耍气了,飞快握紧筷子扒拉起米饭,吃了起来。 见她小脸上的郁闷之气退去了,眼角眉梢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欣慰似的情绪,卢剑立马趁她低头吃饭时,偷偷抿嘴笑了。 笑过后,卢剑又夹了一些菜堆在她碗里,督促她多吃点:“下午要跑好几座宅院,耗体力,你不多吃点,一下子就饿了。”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于是平日饭量不大的林灼灼,这顿中饭下来,多吃了平日一倍的菜。 几乎卢剑给她夹什么菜,她就乖乖的吃什么菜。 不过也有她实在不喜欢的,譬如带了点点怪味的猪脚,便摇头不肯吃:“我不要,四表哥你吃吧。” 说罢,筷子一夹,就去了卢剑碗里。 卢剑:…… 要是徐常笑在,便会知道,他家剑哥所有肉都吃,就是不吃猪脚。 可眼下,怎么办,是心爱的姑娘头一回夹到他碗里的菜,具有里程碑利益呢。 吃,还是,不吃? 第87章 第87章 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猪脚呢,小傻鸟第一回夹给他的猪脚呢,吃还是不吃? 卢剑微微低下头去,猪脚那股骚气立马冲进了他鼻子。 然后,卢剑条件反射般又抬起头来。 林灼灼余光瞧见了,忙扭头看过去道:“怎么了四表哥,你也不爱吃猪蹄啊?” 卢剑顿了一顿,到底诚恳地点了点头,实在是不想为难自己的胃:“嗯,猪蹄这股骚味,我打小吃不来。” “那你还夹给我吃?”林灼灼美美的双眸,忽地一下,又瞪上了。 卢剑:…… 怎么感觉像是被小傻鸟给将了一军呢? 不过这等程度的将军,对卢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只见卢剑果断迎上小傻鸟视线,诚恳地给出了解释:“我见你坐在这道猪蹄附近,还以为你喜欢呢。你喜欢的菜,我自然要给你夹上,不能遗漏。” 林灼灼一听,有三分道理哦,瞪大的美眸立马收回到正常大小,目光也柔了下来。 见状,卢剑继续转移话题:“这道猪蹄,是你娘爱吃,还是你爹爹爱吃啊?” 提到自己爹娘啊,林灼灼可有话说了,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带了三分笑道:“当然是我爹爹啦!我娘打小吃东西就挑剔,猪蹄这种带有骚味的是肯定不吃的。但我爹爹不挑食,什么都吃不说,还酷爱红烧猪蹄啊、爆炒牛犊啊、香辣鸡胗啊、尖椒肥肠啊这种带味道的菜。” 猪蹄、牛犊、鸡胗和肥肠,确实怎么洗干净,都自带一股那个……啥味道。 “这也正常,军人就得口重,要不哪来的力气横扫战场,冲锋陷阵杀敌?”卢剑双眼迸发出亮光,一副对林镇山将军钦佩十足的神情,“你爹爹又是其中翘楚,自然口味更不一般,你瞧瞧,你爹爹爱吃的基本上都是辣辣的。” 说到这里,卢剑还随意点了桌上几道菜,笑着猜道:“这个辣椒炒蛙,这个红油豆腐鱼,还有这个麻婆豆腐,应该都是特意给你爹爹准备的吧?” 林灼灼见四表哥不仅敬佩她爹爹,还能一下子就猜出她爹爹爱吃哪些菜,一盘一盘全都猜中了,小姑娘那个双眼发亮啊,立马朝四表哥扬起小嘴笑道:“四表哥你真聪明,三两下就摸清楚我爹爹爱吃什么了。” “自然要摸清楚了,日后请你爹爹下酒楼,才好点菜呀。”卢剑双眼带笑朝小傻鸟道。 她爹爹,可是他日后的岳父大人啊,不好好搞清楚准岳父爱吃什么,怎么好意思叼走人家窝里的小傻鸟。 这点功夫,还是需要下的。 林灼灼自然不会往这层上想去了,她只觉得四表哥真暖,不仅对她好,对她爹爹也很好。于是,一双美眸越发弯弯起来,笑眯眯地望向四表哥。 “好了,瞧你乐呵的,快吃饭吧,吃饱了,表哥好带你上路。”卢剑笑着摸了摸小傻鸟的脑瓜。 林灼灼忙低下头去吃饭,这会子的她早忘了猪蹄的事了,甚至压根没留意到,她与四表哥欢快地谈论爹爹爱吃什么菜时,四表哥已不动声色将猪蹄从碗里弄出去,悄悄放到了另一只稍远些的空碗里。 林灼灼吃着吃着,还突然觉得四表哥对他们一家子这么好,该回报点什么。于是,眼珠子咕噜一转,主动给四表哥夹了一筷子清炒竹笋:“四表哥,你吃这个,脆脆的,口感很好。” 卢剑一见,立马弯唇笑了,将小傻鸟递给他的竹笋送进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地品。 心道,猪蹄算什么里程碑意义的第一筷子? 这清炒竹笋,才是真正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第一筷子呢,瞧,小傻鸟满脸带笑给他递过来的。 思及此,卢剑嘴里的竹笋越发嚼出了滋味,说不出的甜。 ~ 午饭用罢,林灼灼陪着卢剑在爹娘的后院里稍稍散步了一小会,算是消食。 实在是今儿午饭氛围好,气氛欢快到不行,不知不觉两人都有些吃多了,不散步一会就坐上马车出行,那一路颠簸的,怕肠胃受不了。 约莫散步两刻钟后,卢剑道:“走吧,该出发了,再不出发时辰有些晚了。” 林灼灼立马点头:“好,咱们这就去前头,跟我爹娘打声招呼。”姑娘家要出门,可不像是公子哥,绝对不能说出门就出门的,必须要经过爹娘点头才行。 “嗯。”卢剑没有异议,事实上,早在小傻鸟还在睡梦中时,卢剑就已经向萧盈盈和林镇山请示过了,夫妻俩都爽快地同意了。 再说了,这年头,表哥表妹走得近的太多了,随意往大街上一瞅,那些一块出行的男男女女,泰半都是表哥表妹,委实不算什么事。 可卢剑怎么都没想到,两人刚抵达前院,就见堂屋里飞奔出一个小姑娘的身影,满脸笑容地朝林灼灼跑去,还一把挽住林灼灼胳膊道: “灼灼,我闷在府里无聊得要死,听二伯母说,你要跟睿王殿下出门去玩,带上我好不好?我保证不捣乱!” 卢剑:…… 小姑娘,你压根不需要特意捣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捣乱,好不好? 好不容易与小傻鸟单独出行一次,你还非得挤进来,当个明晃晃的大蜡烛? 卢剑的心里话,林灿灿可是体会不到,一个劲摇着林灼灼胳膊,央求带她出去。 林灼灼哪能不晓得这个堂妹有多爱出门玩,但凡逮着机会,绝不会放过的。但没关系,林灼灼很喜欢这个堂妹,活泼可爱,一路有她同行,会欢快很多。于是,林灼灼立马朝卢剑道:“四表哥,反正你的马车大,带上她吧?” 卢剑:…… 这与马车大不大没关系,而是表哥我只想与你独处,好时不时干点欺负你的事。多出一个大蜡烛来,很多事就……不方便了。 显然,这样的话没法直说,偏生这时,堂屋里的林镇山也出来发话了: “睿王殿下,灿灿是我三弟家的女儿,这个侄女啊与我家灼灼特别亲,特别要好。正月里一直下大雪,她也一直窝在府里没法出门游玩,都要闷坏了。眼下刚刚放了晴,郊外春游什么的还不方便去,睿王殿下不如带上她一块出门去游览一下府邸吧。路上,灼灼也好有个伴。” 准岳父大人都发话了,卢剑还能怎样? 卢剑只得笑道:“行,灼灼路上多个伴,也免得她无聊。” 林灿灿见睿王殿下应了,喜得眉开眼笑,一把拉了林灼灼小手就要出发了。 林灼灼刚要抬步,猛地想起自己起床时,因着心情不佳,都没好好梳妆打扮呢。头上丁点发饰没有不说,身上的衣裳也不出彩,浑身上下太过素净了。 想了想,林灼灼还是顿住步子道:“灿灿,四表哥,你俩先在这等一下,我回自己院子换身衣裳再来。” 林灿灿一听这话,立马囔道:“还是别了,你一梳妆打扮啊,实在太过磨叽了,等你磨叽完,一个下午都过去了,怕是要晚霞出来才能出门了。” 林灼灼:…… 堂屋门口站着的萧盈盈,听了后抿唇直笑,这侄女啊也太能实话实说了,完全不拐弯的。 卢剑听了,则视线扫过小傻鸟头上和身上,然后给了个中肯的评价:“灼灼,你这身妆扮挺好的,清新淡雅,美若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那种。别换了。” 林灼灼被四表哥一夸,莫名的心头一乐,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碧荷绿的袄裙,下罩白色湘裙,再来一件白色披风,配上去确实有些像出水芙蓉,胜在清爽、简单。行走在一堆大红、粉红的姑娘里,确实独树一帜,很是亮眼。 思及此,林灼灼才不再执意回去重新换衣裳了。 那边,萧盈盈打量了一番女儿,立马让丫鬟回房拿出两根碧荷绿的发带来,亲手扎在女儿头上的双丫髻上,发带飘飘,又添了一股飘逸感。 “这回好了,也别再耽搁了,快随你四表哥出发吧。”萧盈盈捋了捋垂落下来的发带,催促女儿道。 林灼灼点点头,又与爹爹告了别,便拉上林灿灿小手,招呼上四表哥,三个人朝仪门的马车处行去。 萧盈盈目送三人远去后,才拉了林镇山一把,两人并肩回了堂屋。刚进入堂屋门,萧盈盈就问上了:“好端端,灿灿怎么过来了?” 依着她的意思,灼灼和卢剑单独出去就挺好的,两个人独处更容易培养感情。硬多出个林灿灿来,虽说她也挺喜欢这个侄女的吧,但委实……有点碍事啊,杵在两人之间,像根大蜡烛似的。 “两姐妹关系好着呢,兴许是心有灵犀吧,知道灼灼要出门了,灿灿立马有了心灵感应,就欢欢喜喜地跑来了。”林镇山“哈哈哈”道,“这样也好,多个灿灿,灼灼路上也有个伴。” 萧盈盈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信了心有灵犀,是碰巧遇上了。思及此,萧盈盈也就将这事儿丢开了,径自去了内室,坐在临窗暖榻上拿出针线活来打发时间。 林镇山见娇妻信了,暗暗舒了口气。 萧盈盈怎么都想不到,林灿灿才不是有心灵感应自己跑来的呢,而是林镇山暗中派小丫鬟特意叫来的。 叫来干啥? 塞到卢剑和灼灼身边,防着卢剑使坏呢。 在林国公府,卢剑可能顾忌他们夫妻在,不大敢对他们的宝贝女儿做什么。上了独处的马车,那样的私人密闭空间,就大大不同了。 卢剑那小子可比他父皇当年贼多了。 崇德帝当年也没少与萧盈盈单独出行,但是崇德帝君子啊,无论马车里还是马车外,从未对萧盈盈动手动脚过,要不然萧盈盈也不至于完全没往男女之情上头想过。 卢剑就与他父皇大大不同了,骨子里透着股潇洒不羁,绝对很放得开那种。林镇山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未嫁人,就提前被欺负了,这可不行,该防的还是得防。 说白了,林镇山对卢剑这个准女婿是很满意的,但是再满意,也非常注意那个“度”。毕竟,都是男人,男人骨子里那点小九九,林镇山岂能不懂? 能逮住机会揩心爱姑娘的油,十个男人有九个都忍不住要揩的。像崇德帝那样好定力的,委实一万个男人里也寻不出几个。 想当年,林镇山自己就没少在马车上想欺负萧盈盈,亏得他意志力足够好,才每次都忍住了。 只敢偶尔将萧盈盈搂在怀里,禁锢住她亲两口脸蛋,实在馋得不行了,也会强行吻她红唇,但每回时间很短,不敢欺负太过。别的更进一步的事就完全强行忍住,丝毫没敢瞎来了。 第88章 第88章 在林镇山的同意下,林灿灿顺利加入了出行队伍。 卢剑心头自然是不大乐意的,无端减少了他与林灼灼多少的亲密接触机会啊? 但三个人朝仪门行去的途中,走着走着,卢剑发觉感觉也还不赖。 你道怎的? 竟是三人并肩行走,林灼灼走中间,卢剑紧挨着林灼灼走,手臂摆动过程中,两人的手时不时会触碰上。 有个外人林灿灿在,他和林灼灼这样的偶尔触碰,竟滋生出一股“独处”时体会不到的“新刺激”来,像是两人背着林灿灿偷偷儿互动上似的。 这样的刺激,带给了卢剑不一样的愉悦感觉,莫名也很享受。 于是乎,卢剑心头对林灿灿的排斥,一下子减去了泰半。偶尔林灿灿与他搭话,卢剑也乐意笑着回两句。 就这样,时不时触碰着林灼灼的手,三个人来到了仪门处,彼时,马车夫已经将睿王的豪华大马车停在那,就等着三个人上去了。 “来,你第一个上。”卢剑快走几步,率先站定在马车边,等林灼灼到了,立马伸出手掌去,要扶她上马车。 卢剑皮肤白皙,手掌光洁一片,就那样平展地放在林灼灼面前,林灼灼一眼瞧上去,只觉四表哥的手掌似一汪美玉,看上去说不出的养眼。 林灼灼笑了笑,然后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小手,搁放到了四表哥的手掌上。小手一个用力,就顺着力道踩上了黄木凳,然后再登上车辕。 卢剑握着林灼灼的手,有些舍不得松开,但林灼灼已经飞上了车辕,再不松开,被林灿灿瞧出不对劲就不好了。最后,只能松开。 但卢剑松开时,干了点小动作,故意曲起手指,握住了林灼灼的手指,且力道加重地捏了捏。 感受到异样,林灼灼立马朝自己小手望过去,但这时四表哥已经大手松开、往回收了,所以,林灼灼什么都没看到。 林灼灼立马抬眸,狐疑地朝四表哥脸上望去,宛若在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卢剑哪里会说,这种调戏的事儿,还是让小傻鸟钻进马车厢里,自行慢慢去体会的好。是以,卢剑只神秘地朝小傻鸟眨眨眼。 林灼灼:…… 完全一脸懵。 这时,卢剑又笑着催促道:“你快进去吧,里头烧了炭盆,暖和。” 林灼灼只能一脸懵地钻进了马车厢,一个人坐在侧位上时,忍不住又抬起自己的手指头瞅了瞅。也不知方才是不是错觉,四表哥好似突然重重捏了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林灼灼实在没想明白,四表哥捏她手指做什么? 虽然不明白,但上头还残留着四表哥触碰过后的酥麻感。 这种酥麻感,林灼灼倒是不讨厌,这导致她无意识地,又去触摸了两下那几根手指。 正想着时,门帘一个闪动,林灿灿猫腰钻进来了。林灼灼连忙搁下手,藏到了腰后。 她将手藏起来的动作,林灿灿余光瞧到了,一屁股坐到林灼灼身边后,林灿灿立马附耳悄声笑道: “你将手藏起来做什么呀?我在马车下就瞧见了,不就是被你的睿王表哥给……摸了一把嘛,没什么的,不必在我跟前害臊。咱俩多好的姐妹啊,还害臊个什么劲啊。” 林灼灼:…… 怎的话被林灿灿一说出口,整个感觉都……不对劲起来了呢? 林灼灼忙小声反驳道:“什么摸呀,四表哥就是很正常地扶我上马车,仅此而已。” 若是别的姑娘,见林灼灼都如此反驳了,怕是都会闭嘴不言了,可林灿灿没心没肺的,还反驳了回去:“最开始是扶,可最后松手时,我瞧得真真的,睿王殿下就是摸了你一下。” 说罢,林灿灿还握住林灼灼的手,给当面示范了一遍:“喏,就是这般摸的一下。” 林灼灼:…… 也不知怎的,被四表哥摸了时没脸红,被林灿灿这一顿说和示范,反倒给整红了脸,面上烧烧的。 马车下的卢剑,正要跃上车辕呢,猛不丁听到马车内传出的声音,卢剑立马放下已经抬起来的腿,站在马车下静静地听了起来。 同时,卢剑内心忍不住夸赞了林灿灿一番。 此时此刻,卢剑彻底不讨厌林灿灿同行了,只觉她是个宝贝。 亏得马车内的林灿灿,不晓得自己得了睿王如此高的评价,否则立马就要咧嘴笑起来,她最喜欢别人夸她了。 ~ 因着那几座空宅院距离林国公府都很近,所以马车只“哒哒”行驶了短短半盏茶的工夫,就抵达了其中一座。 这回下马车,卢剑就没做什么小动作了,自己第一个下马车后,只规规矩矩站在马车旁,探出手掌给林灼灼扶。 林灼灼呢,因着有先头被摸的经历,马车内又被林灿灿给示范了一遍,不自觉地就多了一个心眼。小手放上四表哥掌心后,余光一直偷偷儿盯着呢。 却不想,直到她下了黄木凳,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小手都要往回收了,还不见四表哥的手有任何动静。 愣了一会,还不见有动静,林灼灼只得将自己的小手收了回来,往一旁走了开去,让出空地来给林灿灿下马车。 原本以为四表哥也会像搀扶自己一样,手掌伸在那,让林灿灿扶着走下来呢。不想,四表哥扶她下来后,立马就退了开去,丝毫没有要去搀扶林灿灿的意思。 难道四表哥只乐意搀扶自己一个人吗? 正在林灼灼心内泛起疑云时,只见林灿灿压根不需要搀扶,也不需要踩黄木凳,纵身一跳,就利落地下了地。 “灿灿,你刚刚也是自己一个人跳上马车的吗?”林灼灼莫名的,就询问出了口。 “对呀,最近我的武术师父又教了我几招新动作,我上个马车再不需要人扶了,单手撑住车辕,一跳就能上去了。”林灿灿说罢,还回转过身去,当即给演示了一遍。 只见林灿灿身手异常敏捷,当真是单手一撑车辕,身子就轻轻松松跃上了马车。然后,再轻轻松松又跳了下来。 “怎样,我厉害吧?”林灿灿得意地扬眉。 “厉害。”林灼灼衷心夸道。夸完后,心道,原来四表哥不是只乐意搀扶自己一个人,而是因为林灿灿很厉害,完全不需要别人协助,所以才不去搀扶的呢。 思及此,莫名的,林灼灼内心腾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说不好是什么,大约有点近似于失落吧。 就像是,原以为自己在四表哥心中是特殊的那一个,只乐意搀扶她一个人呢,结果,压根不是,全是自己误会了,从而导致的心理落差。 这股子落差感,令林灼灼眼角眉梢不自觉地浮上了一层不开心。 但这份不开心一闪即逝,还不等卢剑察觉呢,林灼灼又自我消化掉了。实在是林灿灿扬起的笑脸太甜了,令任何人看了,就忍不住瞬间心情变好,林灼灼自然也不例外。 “四表哥,咱们进去吧。”林灼灼笑着瞅向四表哥,得了同意后,立马挽住林灿灿手臂,姐妹俩率先跨上台阶,朝宅院大门行去。 绕过影壁,就来到了前院。一路踩着还未融化的积雪,又穿到了后院去。 “这个宅子,感觉不大行吧?”林灿灿对如何挑选宅子不在行,跟着来就是凑个热闹,但话多的她喜欢及时表达自己的意见。 “自然不大行。”林灼灼附和地点头。一路走过去,摇了一路的头。 这座宅院如图纸上观察到的一样,占地面积有些小,而且房屋的布局设计不大好,导致前庭和后院比例有点点失调。若真定为王府,不仅院子里的布景需要全部推翻重来,便是连这些主屋也得全部拆掉重建才行,难度有些大。 于是,三个人随意逛了逛,还不到一刻钟呢,卢剑就摇了摇头,及时止步,原路返回出了大门。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林灼灼得意地瞥了四表哥一眼,仿佛在说“瞧吧,被我否决掉的宅院,哪里用得着看?来了,也是白来!” 亲自验证过她的眼光准确后,林灼灼眼角眉梢都爬上了一层得意之色。 卢剑见了,偏过头去偷偷抿唇笑。 接下来要看的几座宅院,彼此相隔都不远,很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连着又否决掉了七座宅院。 “不成想,你看图纸挑选宅院的眼光还真不赖,被你否决掉的那些,果然没有一座能用的,全都差劲得很。”从第八座宅院出来时,卢剑直接拍了拍林灼灼肩头,笑着给予了夸赞。 正越来越得意的林灼灼,得了这样的肯定,越发眸子晶晶亮起来。显然被四表哥夸了,她很受用。 见小傻鸟喜欢被自己夸,卢剑倒是毫不吝啬,赞美的话一句接一句,什么“早知道你眼光那么好,我就不该亲自来走一趟了”,“后悔死了,就该直接信了你的判断,不去刚刚那八座宅院就好了,简直是浪费本王的时间”。 这一句句的啊,直夸得林灼灼简直像腾云驾雾飞上了云端,飘飘然起来,眉飞色舞,心情一片大好。 “谁叫你一开始不信啊?现在后悔呀,晚了!”林灼灼双手抱胸,一副揶揄四表哥的模样。 “可不是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啊。”卢剑非常给面子呀,忙配合上一副悔之不迭的神情。 于是,林灼灼瞧了,心里头越发受用了。昨夜被四表哥否决掉的那份郁闷心情,彻底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然后,小姑娘还显摆似的道:“好在剩下的最后一个宅院,原成王府,它的图纸我仔细瞧过,各方面都还不错的。” 卢剑这会子是相当捧着小傻鸟呢,立马扬眉道:“那还等什么?这就去!”说罢,转身大跨步就走。 林灼灼也立马小跑着跟上去。 剩下林灿灿留在原地:…… 林灿灿完全有些懵懵的不在状态,她着实没明白,明明一路上都是她话最多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变成睿王殿下和林灼灼一个劲地互相说,她完全插不进嘴了? “灿灿,你快点来啦,我们还赶着去下一家呢!”心情贼好,动作贼快的林灼灼,已经趴在马车窗户那直催促了。 “灿灿,快来!”卢剑眼下对林灿灿这小姑娘也是分外喜欢,连小名“灿灿”都称呼上了。 林灿灿正陷入懵逼状态呢,被两个人先后一催,才回过神来,忙跑下台阶,跳上马车。 ~ 半盏茶的工夫,马车就停在了原成王府的大门前,这次,卢剑是第一个迈进大门的,一路行过去,只见一步一景,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里头的湖泊、小溪、九曲回廊,无一不精致。 而且,占地面积还广。 卢剑立马在小傻鸟面前流露出满意的样子,大声笑道:“灼灼,你挑选宅院的眼光果然很不错,这座府邸都不需要怎么改造,只需让工部稍稍改造一下,很快就能入住。” 林灼灼再次被夸赞,一双桃花眼都快笑成了一条缝,乐呵极了:“那当然,我挑选宅院的眼光可是一流的!” 于是乎,当着林灼灼的面,卢剑就“暂时”先拍板定下此地为睿王府。 三个人乘坐马车返回林国公府时,林灼灼笑得满脸那个乐呵哟,小梨涡都爬上了面颊。瞧这副开心的小模样,绝对是退亲那日之后,这十几天来笑得最开怀的一次了。 这座睿王府可是由她亲自挑选出来,并定下的呢,很有成就感啦,你说乐呵不乐呵? 于是,林灼灼回到爹娘的院子,一把扑进娘亲怀里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娘,睿王府挑选好了,就是我之前二选一的那家。娘,我看图纸挑选宅院的眼光是不是超级棒?四表哥都夸了我一路了!” “真的啊?”萧盈盈搂了女儿在怀,又将女儿给夸了一通。 其实,对萧盈盈来说,女儿眼光好不好,准不准,一点都不重要。女儿在卢剑身边能获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瞧女儿乐呵的这个模样,便知卢剑是很舍得下工夫去哄自己女儿的。 那萧盈盈就满意了。 可不是很舍得下工夫么,明明卢剑挑中的睿王府是隔壁那家,但为了能带林灼灼出去逛一圈,多点亲密接触的机会,卢剑硬是口头将隔壁那家给“暂时”否决掉了。 为此,平白耗费了多少精力,才将昨夜“失落到耍脾气”的小傻鸟给哄得眉开眼笑,重新乐开怀啊! 卢剑表示,追姑娘他当真是下了血本的。 第89章 第89章 定下睿王府后,林灼灼一直乐呵了好些天,心情当真是说不出的愉快,恰好出了正月,春姑娘带来了一阵阵暖风,将前阵子遗留下来的积雪给吹化了。 冰雪消融,小溪一条条,在林子里潺潺穿流,说不出的美。 林灼灼在林灿灿的撺掇下,两个小姑娘时常穿着厚斗篷,倚靠在花园凉亭的栏杆上,眺望冰雪消融的美景,这美景就不单单是地上蜿蜒的小溪了,还有一滴滴雪水从枝头坠落,那“滴答”“滴答”声,越发衬托出一股静谧安详来。 这日黄昏,林灼灼跪坐在凉亭长廊上,眯着双眼,正美美赞叹一句“美不胜收”呢,忽地,见到远处的小径上闪过大夫人姜氏的身影。 林灼灼微愣过后,立马一把搂住林灿灿脖子,两人齐齐一趴,趴到了凉亭长椅上,双双脑袋隐匿到了朱红椅背后。 “怎么了,灼灼,大伯母又来了?”林灿灿悄声道。 林灼灼点点头,同样悄声道:“可不是,就在红梅林那条小径上呢。” “那咱俩可得再趴低点,免得又被大伯母瞧到了,走过来恶心咱们。”林灿灿小嘴一瘪道。 林灼灼点点头。 话说,林灼灼和林灿灿两个小姑娘,怎的好端端的怕起了大夫人姜氏? 咳咳,此“怕”非彼“怕”,绝不是她俩畏惧大夫人姜氏的那种“怕”哟,而是大夫人姜氏实在太不要脸了。 你说吧,她女儿林真真做下那等下贱的事,假山上都被一群大男人和妇人围观了,大夫人姜氏理应面上无光,见到人就满脸尴尬了吧? 尤其面见林灼灼这个太子前任未婚妻,她该尴尬到面皮想剐下来吧? 可人家不呀! 非但不,还脸皮厚成了城墙,非要在满府里到处得瑟,她女儿即将入宫成为皇家妇呢!她也即将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了! 这就算了,大夫人姜氏因着害怕萧盈盈和林镇山,倒是只敢去三房林灿灿家里没脸没皮的得瑟,不敢到二房萧盈盈那得瑟。但身为大伯母,大夫人姜氏可不怕林灼灼呢,每每在园子里碰上林灼灼和林灿灿俩,她就故意要凑到林灼灼跟前,炫耀一番她女儿得了太子青睐,即将入宫的美事。 你说,林灼灼恶心不恶心? 恶心得都快吐了好吗? 自然得趴下来,好好儿躲着。免得又被恶心一脸。 却不想,林灼灼和林灿灿都已经动作飞快,算得上避之及时了,还是没能躲过大夫人姜氏的双眼呢。 “哟,那不是灼灼和灿灿吗?”大夫人姜氏余光里两个小脑袋闪过,立马脚步一顿,半转过身来朝凉亭仔细望去。走近了,瞧出两个小姑娘全趴在长椅上呢,立马乐呵地唤上了。 林灼灼听到大伯母的声音,就觉得恶心啊。心下直想,苏炎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呀,怎的假山围观之事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也不见苏炎出手,好好修理一顿林真真母女呢? 正想着时,大夫人姜氏已经一脚迈入了凉亭,朝两个侄女笑道:“哎哟喂,大冷的天,你俩就这样趴在长椅上,冻不冻得慌哟?快起来,跟大伯母回去,找你们真真姐姐玩去!” “过不了几天,你们真真姐姐可就要入宫了,届时,你们想寻她玩,都瞧不到人了。” 听听这话,听听这话,因着那样的丑闻进宫,大伯母都能炫耀成这样呢。 林灼灼恶心得想吐,但怎么说呢,大伯母到底是长辈,她嘴里说的这些个话呀也是事情,林真真确实过不了多久就该进宫了,身子都给了太子,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了,她除了进宫当妾,还有别的出路吗? 没有了呀,只能进宫了呀。 正因为大伯母是长辈,嘴里吐出来的话也是实情,这才让林灼灼一个小辈不好当面去怼。 再说了,与大伯母这样无耻的人多说一句话,林灼灼都嫌拉低了自己的档次,也就懒得开口说话了,只用后脑勺对着大伯母,一动不动,趴在那儿装睡。 林灿灿前些天倒是怼过大伯母好几次,但每回被她娘知道了,都警告她没必要做这些当面得罪人的事,万一林真真日后在东宫显摆起来了,故意找她茬,也够他们三房喝一壶的。 于是,今日的林灿灿也乖了,懒得再怼没脸没皮的大伯母,跟林灼灼一样,趴在那儿装睡。 大夫人姜氏见两个小丫头都装死不搭理她,也无所谓,反正该显摆的已经显摆完了,便搀扶着大丫鬟的手臂要走。不过,刚要迈出凉亭,蓦地又想起来什么,停住步子高声道: “翠儿,等会拿两床厚毛毯来,两个小姑娘在这里睡着了,要是着凉风寒了,可怎么办?她俩可是我家真真的堂妹啊,若是病得重了,改日我家真真在东宫住着也不安心啊,心里头总惦记着。” 显摆完了这句,大夫人姜氏才心满意足地跨出了凉亭。 往大房行去的路上,大夫人姜氏想起林灼灼没礼貌地装睡,连声“大伯母”都不叫,连个安都不请,嘴里忍不住一“哼”:“什么东西,一个被太子殿下厌弃的前任未婚妻而已,让你没礼貌,活该被厌弃!” 这般一哼时,大夫人姜氏已经入了大房的院门,就见女儿房里的红玉迎了上来,道:“大夫人,又到了该上药的时辰了。” 大夫人姜氏一听,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先回自己房里净过手,然后拿了膏药就朝女儿的闺房行去。 ~ 与林灼灼和林灿灿的欢快日子相比,林真真趴在床头静养的日子就枯燥无趣很多了。 光是枯燥无趣还没什么,关键是眼角眉梢还凝了一股愁。 这不,林真真对着窗外流动的晚霞,又愁上了。 大夫人姜氏一跨入女儿房门,瞅见女儿眼角眉梢的愁态,便笑着坐到床沿边,柔声安慰: “真真啊,你发愁什么呢,眼下太子殿下还没派人接你进宫去,不是因为你身上有伤,被你爹打伤了,下地都费劲么?等你好利索了,宫里自然就来人了。” 说着这话,大夫人姜氏拧开药瓶来,手指挖了点药膏,就弯腰往女儿还未好全的屁股上抹去。一边抹,一边又寻了别的话来宽慰女儿。 如今的林真真,在大夫人姜氏眼里可是个无价之宝呢,皇家妇啊,一下子她就沾了女儿的光,也变成皇亲国戚了,你说美不美。 一直美了大半个月的大夫人姜氏,这些日子里伺候女儿可勤了,不仅每日亲手给女儿上三遍药,一发现女儿情绪上有什么不对劲,还会立马耐心地安慰。 可这些毫无意义的安慰,似乎都进不了林真真的心。 林真真是个异常敏感的人,比她娘敏感多了,哪怕日日趴在床榻上下不去地,她也隐隐觉得事情发展的轨迹不大对劲。 按理说,林真真和太子发生那事后,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就算她身子伤了入不了宫,那她身上的婚约,太子殿下总该替她退了吧? 可过去这般久了,也不见传来苏府退婚的消息,她的庚贴也还一直搁放在苏炎府上,没拿回来。 这些事儿,林真真稍微在脑子里过一趟,便说不出的烦闷,冥冥中总感觉要出事,不会顺顺利利似的。 “娘,爹爹还没回府么,这大半个月爹爹在干什么?”突然想起来什么,林真真扭头问娘亲。 大夫人姜氏又挖了一块药膏,正要往女儿屁股蛋上涂抹呢,闻言一顿,眉头一蹙:“鬼知道你爹这阵子干什么去了,日日下值了不回府,尤其这几日,总要熬到快二更天才见到人。” 这很不寻常。 一般户部当差的,下午申时正就会下值,爹爹去干什么了,居然别人都入睡了,爹爹才回? 林真真正眉头紧蹙时,大夫人姜氏又说话了:“好端端的,问你那个不开窍的死爹做什么?就昨儿夜里,你爹还在我跟前喋喋不休地数落你呢,说你死不要脸呢。这样的蠢爹,不理也罢。” 大夫人姜氏这大半个月,可没少与大爷吵架,甚至在大爷跳脚指责她不会教女时,大夫人姜氏气愤不过,还与大爷打了一架。 那一架打得她头皮上落了伤,撞在桌角剜去了一小块头皮。 是以,提起大爷,大夫人姜氏就没好气。 林真真受的伤可比娘亲重多了,心头只会更没好气,若是可以,林真真当真想这辈子都不搭理那个脑子一根筋的死爹了。可不知为何,总隐隐觉得事情轨迹发展的不对劲,与她爹有些关系。 ~ 在春风的吹拂下,一晃又是几日过去了。 一个晌午,林灼灼陪着爹娘一块用午饭,饭桌上一家子互相打趣,其乐融融。说话间,萧盈盈突然想起一件事,朝女儿笑着提醒道: “灼灼,下个月初六可是你皇舅舅的生辰,你得精挑细选一份贺礼啊。可别光顾着与灿灿瞎玩,将正事给忘到脑后了。” 林灼灼刚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闻之,脸蛋蓦地一红。赶忙快嚼几下,将菜咽到肚子里,朝娘亲感激道:“娘,亏得你提醒了我,我险些就给忘了。” 皇舅舅对她多好啊,连与太子退亲这种事都没犹豫几下,就给她利落地退了,她却居然差点忘记皇舅舅的生辰,真是太不应该了。 思及此,林灼灼满脸羞愧,赶紧面朝皇宫的方向,诚心朝皇舅舅道歉:“皇舅舅对不住啊,你可千万要原谅我啊,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就是突然脑子不好使,健忘了……” 一旁的林镇山见了,安慰似的摸了摸女儿脑顶,笑道:“还有足足一个月呢,挑选礼物还来得及。等会爹爹就带你上街,好好儿挑选去。银子爹爹掏!” 萧盈盈瞥了林镇山一眼:“瞎出什么馊主意啊!给她皇舅舅的贺礼,哪能从街上买?那多廉价啊!” 林镇山:…… 街上买的廉价? 他多掏点银子,挑些贵重、精致又有内涵的艺术品,不就行了。 萧盈盈就知道臭男人是这么想的,忍不住朝臭男人翻了个大白眼,然后转过头很认真地交代女儿道: “灼灼,你皇舅舅是打心底里疼你,你也得同等回报回去,大街上那种只花银子不花心血的贺礼,你皇舅舅国库里多得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可是不稀罕呢。” 听了这话,林灼灼懂了,忙点头道:“娘亲,我知道了,从今日起我就开始准备,亲自动手制作出一份贺礼来。” 自己花了心血的,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幅画呢,送到皇舅舅手上,也会比那些价值连城买回来的冷冰冰的东西,要暖心。 见女儿开了窍,萧盈盈满意地点点头。 林镇山似乎不甘心遭了娇妻一个白眼,努力表现道:“对,灼灼,你娘说得对极了!你这几日快想想,你要亲手制作个什么礼物,需要哪些材料,你列个清单出来,回头爹爹带你上街挑选好的去!” 萧盈盈见臭男人也转过弯来了,便奖励似的赏了臭男人一眼。 林镇山见了,心头猛舒一口气啊,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就怕娇妻因为崇德帝的事与他生气。 一家三口正聊着崇德帝的生辰贺礼时,忽地,大房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林灼灼刚拿起筷子去夹菜呢,被吓得手一哆嗦,菜又掉了。不由自主朝大房方向望去,仔细聆听了一会,似乎是大伯母在哭嚎。疑惑道:“好端端的,大伯母这是又在闹什么?不是前几日见到她,还一脸得意的样子,美滋滋的不行么?” 确实是美滋滋的呢,每回在园子里撞见她和林灿灿,大伯母绕道再远,都要笑着一张脸,行到跟前来“恶心”她俩一番呢。 这才过去几日,得瑟万分的大伯母居然嚎哭上了? 跟个打斗的母老虎似的,嚎叫得那个震天响啊!连他们二房都听到动静了,你说响不响? 一家三口正疑惑时,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高声呼喊:“灼灼,灼灼,快出来,有戏看啦!” 林灼灼一听便知,是林灿灿来了。果真,下一刻,就见林灿灿气喘吁吁闯进了门帘。 “发生什么事了?”林灼灼瞅了大房那边一眼,道。 “大伯母和大伯父打上了!”林灿灿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演示了一番大伯母撒泼的样子,“都从大房院子里,打到院子外了!” 林灼灼一惊,如此说来,已经干架好一阵了? 萧盈盈和林镇山对视一眼,仿佛在猜测,大房这是在闹什么。 第90章 第90章 “灼灼,快去看,快去看,再不去,大伯母和大伯父都该打完架了,没得看了!”林灿灿拽着林灼灼就往门外去。 有这等热闹可瞧,林灼灼自然感兴趣,伙同林灿灿就飞快出了二房,朝大房一路奔了过去。 林镇山和萧盈盈作为弟弟和弟妹,大哥大嫂互相打起架来了,他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总得前往大房瞧瞧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以,林灼灼被林灿灿带走后,夫妻俩也快步出了门,寻着打闹声而去。 话说,林灼灼一路飞奔而去,穿过花园,绕过桃树林,刚拐了个弯,就见大伯母和大伯父在大房院门前的小花园里正在厮打呢,大伯母双眼赤红,疯了似的一头顶向大伯父胸口,嘴里还在叫嚣着: “我撞死你这个死脑筋!撞死你这个缺心眼的!我女儿怎么就那么倒霉,摊上你这个混蛋爹?” 大爷林镇茂被一头顶得摔倒在地,脑袋磕在了石子路上,这一下显然疼了。只见林镇茂也赤红双眼,彻底怒了起来,人都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呢,就一脚踹向了大夫人姜氏肚子。 这一脚也是分外猛,直踹得大夫人姜氏连退三四步,最后依旧没站稳,“砰”的一下仰躺在地。 林镇茂踹完后,站起来吼:“我告诉你这个不要脸的娘,我是真真她爹,我还有廉耻,决不允许女儿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想靠着一‘睡’,就睡进东宫,去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你们母女趁早歇了这份心!” “苏炎还要她,她就自贬为妾,照常嫁入苏府。苏炎若是不要她了,那就滚去尼姑庵,落发当尼姑去!” 听到这样的话,你说一心做梦当皇亲国戚的大夫人姜氏,气是不气? 简直气死她了! 气得大夫人姜氏肺都要炸了! 一把从地上起身,姜氏就又回嘴道:“你个窝囊废,你说的话算个屁!你说进尼姑庵,就进尼姑庵?你以为你玉皇大帝啊?老娘我今儿就把话撩在这里,我的女儿,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她就是死了,也得抬去东宫去!绝不会去你联系好的尼姑庵!” 却不想,姜氏话音刚落,就听林镇茂冷笑道:“还惦记着进东宫?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老实告诉你,今儿个内务府的人寻到我,我可是当场就拒绝了,说我女儿还有婚约在身,高攀不起太子殿下,给太子做姬妾的事,从此甭提了!“ 听到这话,姜氏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死男人已经拒绝了? 冲动至极,姜氏再次猛冲过来,双手掐住大爷胳膊就是一通摇,大吼道:“你当真已经拒绝了?” “对,已经拒绝了,你和真真就死了进宫这条心吧!”大爷林镇茂掷地有声道。 “我撞死你,我撞死你,我撞死你啊!”只见大夫人姜氏这回真是要疯了,脑袋往后一仰,再往前猛地一撞,就要狠狠撞掉大爷的牙齿和下巴。 那股狠戾劲啊,是绝望至极后,急需发泄的狠戾,说多猛,就有多猛。 大爷两只胳膊被疯了的姜氏抓得太牢,大爷竟躲不开去。 “大伯父……”一直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灼灼,见这一撞太过凶残,忍不住惊叫出声。 附近的小厮,也火速奔上去,想阻拦,可他们的身手委实太差,等他们赶上来,大爷早就受伤了不可。 好在即将撞上那一刻,有人飞奔而来,从侧身处,一脚踹飞了大夫人姜氏的身子。只见姜氏就像一只被骤然踢起的小石头一般,斜斜飞了开去。然后,“砰”的一声落地,狠狠摔在布满了细碎石子的草地上。 这解救的神速,简直惊呆了林灼灼。 林灼灼视线偏转,就见解救了大伯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脸怒气的爹爹。 林灼灼一直知晓自家爹爹武艺高强,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今日算是第一次在危急时刻见到爹爹大显身手了。 忍不住想为爹爹喝彩! 不过眼下爹爹处理的是家庭殴打事件,踹飞的也是自家大伯母,喝彩什么的不适合喊叫出来。林灼灼只得忍住,内心里喝彩两句就算了。 正这么想着时,耳畔却忽地响起了喝彩声:“二伯父好厉害呀!这身手绝了!” 同时,还伴随着绝响把掌声。 林灼灼扭头看过去,就知道能豁得出面子干出这事的,唯有林灿灿。只见林灿灿双眼晶晶亮,直直瞅着自家爹爹,还在那雀跃地蹦了起来。 林灿灿见林灼灼望向了自己,想也不想,跑到林灼灼身边就道:“你爹真的好厉害啊,我明明看到事情发生时,你爹还远在那头呢,结果唰地一下,黑影一闪,就一脚踹到大伯母身上了!当真是精彩至极啊!” “灼灼,你求求你爹,给我当师父好不好?我保证勤加练习,绝不偷懒!” 林灼灼:…… 灿灿这脑子,不知整日里在琢磨些什么。 眼下这个局面,哪里适合谈论什么“拜师父”啊? 好在林灼灼挤眉弄眼两下后,林灿灿似乎也明白过来眼下不合适了,很快闭了嘴。 姐妹俩在交谈时,萧盈盈已经飞快来到倒地的大嫂身边,见大嫂已然撞晕了过去,忙招呼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来:“你们几个,快弄个担架来,抬了大嫂进屋躺着去。” “是,郡主。”萧盈盈是世子夫人,有管理各房的权力,大房的婆子们纷纷服从萧盈盈指挥,从库房里弄来担架后,小心翼翼将大夫人姜氏抬到担架上去,然后火速抬进了房里。 萧盈盈又让小厮去叫了府医来,府医到了后,掐了一阵人中,就见大夫人姜氏悠悠醒转。 大夫人姜氏醒转后,先是脑子懵了一小会,待回过神来后,见萧盈盈站立在床榻边,立马扑过来,抓住萧盈盈手臂哭诉了起来: “郡主啊,你说我这是嫁的什么男人啊,丁点都不盼着自己女儿好啊!有太子侧妃不要,偏要送去给苏炎当什么小妾,说得急了,还说要送去落发当尼姑……” “郡主啊,我求你了,真真也是你的嫡亲侄女啊,求你帮帮忙,去内务府走一遭,就说今日我家大爷昏了头,才说了胡话,稀里糊涂拒绝了太子侧妃之事……” 萧盈盈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大夫人姜氏是昏了头。 她女儿灼灼为何退的亲? 就是被林真真和太子给害的呀,这才退亲多久?她不恨死林真真,不给林真真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很有修养,很大度了。还指望她去帮林真真奔走,动用关系去内务府扭转局面? 想什么呢! 依着萧盈盈看来,大爷林镇茂倒是个正人君子,凭着林镇茂今日拒绝太子侧妃之事,就值得她敬上一声“大哥”! 着实好样的! 这般想着的萧盈盈,对大夫人姜氏那是敷衍得很呐,无论姜氏哭求什么,萧盈盈都只是叹叹气,亦或是故意来一句:“大哥已经拒绝了侧妃之位,再去索要,怕是难了。” 这话就刺激得大夫人姜氏,险些又翻个白眼,再次昏厥过去啊。 ~ 话说,大夫人姜氏被担架抬走后,大爷林镇茂气呼呼的,不肯再跨进大房的门,似乎与姜氏那样的贱妇待在一起,就会气闷得慌。 见此,林镇山索性拉了大哥去园子里散心,边走边询问道: “大哥,好端端的,这是闹些什么?我瞅着真真那孩子,也是一心想进宫给太子当侧妃的,既然如此,大哥又何必跟她们母女俩拧着来?一家人闹成这样,日子都没法过了。” 林镇茂对二弟是很信任的,见问,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 “二弟,朝堂形势你比我懂,太子殿下他……支撑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下台。我女儿当真嫁去当什么侧妃,好日子也过不了几日,就要开始吃苦。历朝历代,从储君上被赶下来的废太子,日子过得有多苦,二弟你肯定比我懂。” 林镇山这回听懂了,大哥是看得长远,不像大嫂和侄女目光短浅,只追逐眼前的名分和利益。 说白了,大哥是真心疼女儿,为女儿好啊,知道哪怕让女儿去给苏炎做妾,去尼姑庵当姑子,也比跟着将来的废太子要有出路。 历朝历代的废太子,被圈禁的居多,命都保不住的也不少,总之,好好活着,还能活出个人样的,几乎没有。身边的姬妾,就更惨了。 思及此,林镇山点点头,诚心道:“大哥考虑得是,很有道理。就是,大嫂和侄女不理解你。” 听到这话,林镇茂重重叹了口气,才道:“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才是一家之主。说不送进东宫,就不送!” ~ 娘亲和爹爹分别劝慰大伯母和大伯父去了,林灼灼不方便跟在爹爹身边,又不愿意去看大伯母那张恶心的脸,索性拉了林灿灿回自己的海棠院玩耍。 不过两姐妹没待在一块多久,林灿灿就困劲犯了,打着哈欠回三房歇晌去了。 林灼灼呢,心里头惦记着林真真的事,便一直死撑着没去午睡,只交代碧岚:“安排个小丫鬟去爹娘院门口守着,爹娘回来了,立马前来通知我。” 不过,碧岚去了后,林灼灼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也困得不行了,上下眼皮有些打架了。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索性趴在暖榻的小几上眯会眼。 却不想,还没彻底睡着呢,碧岚就回来了:“姑娘,郡主和世子爷已经回来了。” 急于知晓真相的林灼灼,立马睁开双眸,然后火速下榻跑出了屋,一路小跑着飞去了爹娘的上房。 “爹娘,林真真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刚跨进堂屋门,还没进内室呢,林灼灼就囔囔上了。 彼时,萧盈盈正与林镇山坐在临窗暖榻上说话呢,哦,准确点说,是萧盈盈正在听林镇山转述大哥林镇茂的话。 猛不丁听到女儿的囔囔声,萧盈盈立马朝闯进门口的女儿,招手笑道:“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急于知道真相。来吧,坐娘亲身边来,一块听你爹爹怎么说。” 林灼灼听了,立马小鸟似的飞扑过去,与娘亲挤在一起坐,母女俩一块听矮几对面的爹爹怎么说。 半刻钟后,听完了,萧盈盈先是很敬佩大哥,敬佩大哥居然如此有远见,随后又想到什么,朝林镇山微微蹙眉道:“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假山围观之事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之前一直没听说大哥不赞成林真真进宫啊?” 换言之,先头得到的消息,大哥林镇茂是默认女儿要进宫的。 好端端,怎的今日态度突变? 还异常坚决,不仅拒绝了内务府的人,还与大夫人姜氏打了一架狠的? 林灼灼与娘亲同感,她也觉得大伯父好似中途变了卦。 林镇山也点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头几天遇到大哥,他还对我展露出愧疚之色。我读的出来,是为他女儿即将进宫伺候太子,而觉得对我愧疚。短短几天过去,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兴许是这几天里出了什么事?” 出了事,导致林镇茂态度突变? 说不清道不明的,林灼灼突然想起苏炎来了,自打假山围观后,苏炎还丁点动静都没有呢,既没报复林真真,也没报复太子,这不符合苏炎的个性呢。 莫非,扭转大伯父的态度,不愿将林真真送进东宫,就是苏炎暗地里干的? 只是唱这一出戏,苏炎目的何在呢? ~ 东宫。 自打母后被废离宫后,卢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彻底变了,大约是知道自己储君之位不稳,便想尽一切法子要巩固自己的位置。 他想起父皇在他年幼时经常教导他的话——“作为太子,必须奋发图强,要成为诸位皇子的榜样!这样才是父皇的好太子。” 于是,母后离宫后,卢湛当真是奋发图强,几乎夜以继日地,与手下的幕僚研究、探讨朝堂大事,丝毫也不敢懈怠,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这日,刚就“西南怒族来犯”的事探讨了一上午和一下午,连中饭都没顾得上吃。讨论结束时,天边的晚霞都隐隐出现了,遥远的天际微微泛红。 卢湛从书房走出来,迎头对上天边那点红,莫名的又想起林真真来了,那夜,她靠在假山石壁上承宠时,她的面颊就红扑扑的,像极了眼前的晚霞。 念及林真真,卢湛一天的疲惫顿时散去,嘴边露出了久违的笑。 正在这时,一个内务府当差的官员来了,朝卢湛请安过后,垂眼道:“回禀太子殿下,关于侧妃入宫的事……”说到这里,那个官员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卢湛一听是林真真的事,立马来了精神,眉眼上的疲惫之色彻底散去,眸子里迸发出亮光来,望向官员道:“可是林侧妃入宫的时间选定了?定在哪一日了?” 官员见状,越发不大敢开口了。 “说啊!”卢湛对林真真太过在乎了,以至于跟她相关的事,就比较急。见官员停顿了好一会,都没说出口,忍不住催问道。 官员这才不得不开口:“太子殿下,林姑娘的父亲林镇茂说,他的女儿是……苏炎的未婚妻,纵使正月十五那夜发生了意外,他的女儿也依旧是苏炎的未婚妻。” 卢湛听到这话,整个人一震。 而官员嘴里的话还在继续:“林镇茂还说,他女儿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 卢湛听完这些话,面上只觉一阵阵作烧似的难堪。摆明了,林镇茂是在他和苏炎之间,选择了苏炎了。 他可是当朝太子殿下啊,都和林真真发生过关系了,林镇茂还要选择苏炎? 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他这个太子殿下的脸么? “放肆!混账!”卢湛一时恼羞成怒,直接将办事不利的官员给狠狠斥责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林真真是孤的女人,进入东宫为侧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居然被一个五品小官给阻拦了?” 林镇茂是林真真亲生父亲又如何? 顺着卢湛,林镇茂便能被他称之为岳父大人,不顺着他,那就不过是不入流的五品小官一个。 区区一个不入流的五品小官,也敢阻扰他卢湛纳妃? 简直放肆! 官员被太子一通训斥后,越发垂了头,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按照我朝律例,若姑娘有婚约在身,那便不能入宫为妃。林姑娘她,她和苏炎的婚约还未解除,所以……内务府着实不大好办。” 言下之意,只要苏炎一天不解除婚约,林真真便一天不能入宫。林镇茂拒绝的……有道理。 听了这话,卢湛心头一阵郁闷之气腾起。都怪他最近太忙,就没督促苏炎去办理退亲事宜。 也都怪他太大意了,以为苏炎再得父皇宠爱,也只是区区一个臣子,都闹出假山那样的事了,苏炎理应主动找到林国公府退亲才是。不想,居然到了今日还未退亲。 卢湛气得咬了咬内唇,才冷冷朝官员回应道:“孤知道了,这两日孤会督促苏炎早日办妥退婚事宜。届时,你们内务府再按照章程,挑选出最近的黄道吉日,去迎林侧妃进宫就是。” 说罢,卢湛朝办事不利的官员白了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挥挥广袖,喝退了官员。 官员出了一额头的汗,回到内务府,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内务府大总管。 内务府大总管听闻太子殿下嫌弃他们内务府的人办事不利,立马黑了脸,心里冷哼一声,鄙视道:“嫌弃咱们的人办事不利,不能干?那看来太子殿下很能干啊,奴才倒是好好等着,看您能不能顺顺利利让苏大人把亲事给退喽。” 第91章 第91章 第91章 (5179) 林国公府,大房。 外头动静闹得那般大,又是怒吼,又是对骂的,二房、三房的人都赶过来观望热闹了,林真真身在大房又岂能不知? 可怜哟,本就被她爹打得皮开肉绽,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未痊愈,下地走动就疼得冷汗直冒,轻易不敢下床的。眼下倒好,又添了一桩心病。 林真真那个淌眼抹泪哟,一双眼眶成了蓄水池,里头满满的泪水,眼睑稍微眨一下,就蜿蜒成小溪往下流。 于此同时,披散的秀发下,还不住地传出“呜呜”的哭声。 “姑娘,您别伤心了,能不能进宫,可不是大爷一个人说了算,还有太子殿下呢!”红玉在堂屋干活,都能听到内室姑娘的“呜呜”声,心下不忍,叹了口气,挑帘进屋,来到姑娘窗前柔声安慰。 “太子殿下?”林真真提到这四个字,却越发悲戚地哭了起来。 她爹在内务府官员跟前,那般虎地直言拒绝入宫,还说什么“生是苏府的人,死是苏府的鬼”,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在狠狠打脸太子殿下啊。 她和太子之间本就因为苏炎,闹出了心结,险些太子殿下就再不肯搭理她了,若非如此,那夜假山上她也不会豁出脸皮不要,就那样提前将身子交付给了太子。 亲都未成,就发生了关系,为的是什么呀? 不就是哄得太子回心转意,以肌肤之亲拉近一下已经悄然疏远的关系么? 原本那夜发生关系后,太子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回暖了,也像从前那般尽力呵护她,甚至在他母后面前护过她。 但爱情这东西,有过裂缝后,到底没法子毫无芥蒂地回到当初,与曾经多多少少有了不同。譬如,这大半个月来,她陆陆续续给太子飞鸽传书了三封情书,太子却只回过她一封。 分外敏感的林真真,正心头隐隐焦虑时,她爹倒好,卯足了劲给她拖后腿!今日竟整了这样一出,在内务府官员面前狠狠给太子没脸! 万一太子恼羞成怒,一腔怒火算到她头上,又不肯搭理她了,她该怎么办? 思及此,林真真越发埋头恸哭了起来,泪珠豆大地落在秀发上,落在枕头上,没几下就濡湿了一大片。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那悲从心来的“呜呜呜”声,从秀发透出去,听得红玉都跟着落了泪,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姑娘才好。 林真真这一哭啊,就直直从下午哭到了黄昏,又从晚霞漫天的黄昏哭到了漆黑的夜晚。直哭得嗓子都沙哑起来,还止不住。 期间,连晚饭也吃不进,一口饭菜都未动,全摆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 “姑娘,您别再哭了,好歹吃几口啊?”红玉陪着自家姑娘哭了一个下午,双眼也红红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沙哑。 林真真只耸动肩膀继续哭,一个字都不回应。 正在红玉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时,西边窗户那传来“笃笃笃”的敲窗声,红玉一愣,谁呀,大晚上的不走门,绕去西窗敲什么? 疑惑归疑惑,红玉还是走去窗边,小声问道:“谁呀?” 外头似乎顿了顿,才回了话:“快开窗,是孤。” 孤? 红玉先是一怔,随后一喜,先回头瞅了眼床榻上还哭着的姑娘,然后立马拔.出插销,将窗户给打了开来,就见窗外立着一个黑斗篷男子,凝神望去,还真的是一年多未见的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快请进。”红玉欢喜得不行,赶忙让出空地。 来的正是卢湛,双手撑住窗台,就跳进了屋里。进了屋,卢湛急急寻找林真真的身影,掀开珠帘,就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痴痴趴在床头凝视自己呢。 “真真……”卢湛快走几步来到床边,果真如他料想的一样,真真愁得哭红了双眼,一双美美的眸子都肿成了核桃。卢湛大手连忙抚上她脑顶,边抚摸边柔声问道,“你可是为了你爹爹做的事而哭?” 林真真听了这话,立马尴尬地垂下眼眸,同时贝齿咬住下唇。 卢湛见了,忽地弯腰低下头,吻了她红唇一下。 林真真一怔。 然后就听卢湛轻声道:“你傻不傻,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孤岂是那等分不清好赖的人?你放心就是,你爹爹做下的事,孤绝不会迁怒到你头上。” 得了这话,林真真那颗忐忑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心,倏地一下心安了。然后撒娇似的,脸蛋趴到卢湛大腿上,语带哽咽道:“太子哥哥,你待我真好,你这么暖,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你了。” “傻真真,你好好做孤的女人,便是回报孤了。”卢湛说这句话时,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惦记着她早日进宫,早点陪伴他罢了。 却不想,落入林真真耳中,却唰地一下红了脸。尤其她趴在大腿上,视线一扫,就对上了卢湛某处,越发耳根红透了。 卢湛原本没别的意思,见了她这副娇羞模样,却陡地生出了点别的念头来。飞快扫了眼房内,只见红玉早已识趣地退出房外了,眼下,房里只剩下他和她。 一个情动,卢湛低头就堵上了她红唇,到底是已经发生过关系的人,胆子肥了很多,飞快凑到她衣襟上去,三两下盘扣开了。 那一刹那,林真真心头微惊,她被爹爹打得皮开肉绽,还未好全呢,眼下做……光是想想,就知道很遭罪。 可太子哥哥夜闯香闺,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至少林真真以为是这样的。 这般想着的林真真,一时竟不大敢拒绝了,便半推半就忍了下去。 ~ 彼时,大夫人姜氏也窝在自己房中,气恼得不肯吃晚饭。她吃不下,西侧间的林镇茂却吃得香喷喷,还让丫鬟上了一壶好酒,那酒香浓烈,大夫人姜氏起身去净房时,嗅到了。 这一嗅,越发来了气。 “混蛋男人,我没胃口,你倒喝得很来劲!”立在西侧间门口,大夫人姜氏又想骂。 好在身边的大丫鬟是个情商高的,晓得大夫人与大爷这样闹下去,除了将关系搞得更僵,再折腾得二房、三房来看热闹外,丝毫好处都没有。便拿话转移大夫人的视线: “大夫人,听闻姑娘心情不佳,也一口没吃呢。姑娘身上还有伤,这样不吃饭可不行,夫人好歹过去劝劝。” 大夫人姜氏眼下可是将女儿看得跟宝贝似的,哪怕进宫当侧妃的事遇到了障碍,不到最后梦碎的一刻,她也依旧不会放弃女儿。 是以,听了这话,大夫人姜氏立马掉头朝女儿院子行去。却不想,刚进了女儿小院,就见红玉没在女儿屋里伺候,反倒站到了走廊上。 等大夫人姜氏稍稍靠近些,红玉见到夫人来了,眼底似有慌张之意。 大夫人姜氏正要开口询问,就见红玉飞快迎了上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食指竖在唇边。 大夫人姜氏一见便知有猫腻,忙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退出院子外去,她自己则绕过红玉径直前往女儿闺房查看。 “大夫人,您也别去,太子殿下来了,眼下正在姑娘房里呢。”红玉当然晓得姑娘和太子正在房里做什么,生怕大夫人惊扰了太子殿下,平白惹得太子殿下不快。情急之下,只得和盘托出。 大夫人姜氏脚步一顿,太子殿下来了? 心中一喜。 这男人对女人啊,若他还肯夜探香闺,便还有戏。 随后,也不知大夫人姜氏想到了什么,并未就此后退,反倒踮起脚尖继续摸去女儿闺房。 大夫人是主母,红玉只是个丫鬟,见大夫人执意靠近,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站着,看大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大夫人姜氏猫腰行至了闺房窗下,屋里那阵“呜呜呜”的低泣声,时不时溢出窗外,大夫人姜氏可是过来人,哪能听不懂? 光听了,还不放心,大夫人姜氏又一指头捅破了窗户纸,见到床帐里头女儿跪趴在那,太子正……看到太子那副沉迷、享受的样子,大夫人姜氏才放心了。 她相信,无论今日女儿她爹如何得罪了太子,经过女儿这一通销魂的伺候,太子心口那股闷气也能散得七七八八。 抚抚胸口,大夫人姜氏悬了一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女儿她爹单方面拒绝了内务府又怎样,只要太子殿下坚持要纳女儿为侧妃,她爹一个五品小官哪里阻碍得了? 正心中想着时,窗内忽地溢出一声闷声,大夫人姜氏一听便知太子这是结束了,再不敢听壁角,麻溜地猫腰溜走。但也没走太远,站去院门外等着了。 ~ 房里的两人,哪里晓得他们被听壁角了,结束后,卢湛也没立马离去,而是躺在床上拥着林真真,两人轻声说话。 “进宫的事,你别忧心,万事有孤在。”卢湛下巴搁在林真真头顶,轻言细语道,“明儿孤就去找苏炎,让他立马将亲事退了。后日,孤命内务府赶紧挑选个黄道吉日,就挑最近的一个,然后孤亲自前来迎你入宫。” 亲自前来? 听了这话,原本折腾去了大半条命的林真真,立马又活了过来,隐隐有些喜极而泣。要知道,区区一个侧妃而已,堂堂太子殿下哪里用得着像迎娶太子妃一样,亲自出宫去迎? 她一个侧妃,能得到太子“出宫亲迎”的待遇,可见太子心头依旧还是很爱她的,并未如她先头所思那般,太子的爱淡了。 思及此,林真真脸蛋越发贴紧了卢湛胸膛,幸福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濡湿了卢湛胸膛。 卢湛察觉到了泪水,想也不想,便大手抚上她小脸,摸去不多的泪水,笑道:“傻姑娘,这样就幸福得掉眼泪了?日后你进了东宫,孤宠你的日子还多着呢,保证将你宠成满京城贵女最羡慕的模样。” 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哪个姑娘不爱听? 林真真自然也爱,当即弯唇一笑,美上了。 这夜,卢湛没回宫,就在林真真闺房拥着她过了一夜,直到夜里五更天了,差不多快天亮了,卢湛才起身要离开。 卢湛一动,原本窝在他怀里的林真真,立马也醒了,睁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林真真强打起精神,起身服侍卢湛穿衣。 彼时,林真真身上着衣不多,只着了一件绣着鸳鸯花纹的小衣,小小巧巧的,白白的肩头露了出来,像极了两朵白牡丹。 卢湛见了,再次口干舌燥起来,而她正圈住他脖子,帮他整理衣领,这样的亲密动作,卢湛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了,索性压住林真真再放肆了一回。 林真真也不忍扫了太子的兴致,便强忍着又伺候了一回。 好在卢湛体贴她,这回没要太久。离开前,卢湛再次亲着她唇道:“等孤的好消息,今日苏府的人就会上门来退亲,你让你爹娘提前备好相关的文书。 “好。”林真真笑容甜美,一双眸子崇拜地看向卢湛。 这样崇拜的目光,是卢湛最喜欢的。见之,又亲了亲她软软的唇,才终于翻窗离开了。 林真真目送卢湛消失在了窗外,面上的欢喜顿时被一层痛楚之色替代,她身上的伤本就没好全,还一连伺候了太子两次,当真是说不出的受苦。若非怕太子多想,她昨夜完事后就想抹药了。 却不想,林真真刚要穿上中衣,好唤红玉进来上药时,房门蓦地“嘎吱”一声从外头打开了,竟是她娘一声招呼不打就进来了。 林真真唬了一跳,忙拉上被子挡住自己,面上是说不出的尴尬。颇有股再度“抓奸在床”的尴尬。可不是抓奸在床么,太子才刚穿衣离开,娘亲就进来了,这与抓奸在床有何区别? 而且,此刻外头的天才刚泛起鱼肚白,娘居然起这么早,一大早就闯来她房里? 林真真正满面尴尬,且疑惑不解时,大夫人姜氏已快步进了屋,先将敞开的西窗阖上,然后再来到女儿床边,笑着道:“好了,我是你娘,你害羞什么?不就是太子殿下在你房里歇了一夜么,这是好事。” 林真真听了这话,立马满面涨红,合着她和太子过夜的事娘亲都知道了? 大夫人姜氏何止是知道啊,还晓得太子至少一夜临幸了女儿两次呢。 原来,昨夜大夫人姜氏猫腰走后,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女儿小院外头,想等太子走后,她好进屋来交代女儿几句话。哪里晓得,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太子出来。 二月的天,夜里冻得慌,大夫人姜氏也就没再继续等,自己回房睡去了。不曾想,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早上天不亮就又醒来了,“昨夜太子不会留宿了吧”,抱着这个好奇的念头,大夫人姜氏可是再睡不着,索性一个丫鬟婆子都不带,只身一人悄悄来到女儿闺房外。 不想,又被她撞上太子压住女儿在宠幸。 这个宠幸频率不低啊,大夫人姜氏心头喜之不尽,默默听了会壁角,直到太子翻窗而出了,她心头的喜悦再也抑制不住了,忙不迭地就推开房门,朝女儿道喜。 “得了太子喜欢,是好事。依我看啊,太子是怜惜你身上有伤,才只来了两次,要不,非得一夜来个四五次不可。”大夫人姜氏笑着坐到了女儿床沿上。 林真真听了这话,当真是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尴尬地咬住了下唇。 任谁和心上人才睡过,紧接着发现这种私密事竟被娘亲偷听了壁角,还被当面调侃,都得尴尬得要死。 偏生大夫人姜氏丝毫不觉得尴尬,还主动从木匣子里掏出那种药来,要给女儿上药:“好了,好了,别羞了,躺好吧,娘给你抹一层药。清凉一下,就会舒服很多。” 林真真确实很不舒服,急需上药,便也顾不得羞了,躺下随娘亲去了。 “娘看得出来,太子呀对你是真的很在意,这才昨日刚出了你爹的事,太子立马就跑来安你的心了。你就放心好了,进宫当侧妃的事,甭管你爹什么态度,太子都会给你搞定。”大夫人姜氏边给女儿上药,边笑着道。 “嗯,太子殿下也是这般说的,他说今日就会让苏炎来咱们府上退亲,让娘亲你早点准备好退亲文书。”林真真提及太子说过的话,心内立马涌起一股子甜蜜,这蜜太甜了,瞬间将娘亲带来的尴尬感给压了下去。 大夫人姜氏听说太子今日就去搞定苏炎,脸上那个笑容啊,就越发灿烂了起来:“好的,娘亲这就去准备退亲事宜。” 说着时,恰好药也上完了,大夫人姜氏拿帕子擦了擦手,便要回房去准备退亲相关的文书,还有当初的定亲信物,苏家那柄祖传的玉如意也得找出来,一并退还给苏炎。 思及那柄玉如意,大夫人姜氏心头一阵肉痛。 “娘,退亲的事可别跟爹爹提前说,免得又滋生事端。等苏府的人来了,再告知爹爹不迟。”林真真一把拽住娘亲,仰头叮嘱道。 “这个自然。”一提起林镇茂,大夫人姜氏鼻子里就是一哼,“那个死脑筋,让他晓得了,岂非又会坏事!” 说实话,此刻此刻,大夫人姜氏是很想去林镇茂跟前显摆一下的,告知林镇茂,你个五品小官说的话,到了太子殿下跟前就跟放了个屁一样的,人家太子殿下压根不屑。 可惜了,这样解气的话,暂时还不能说。大夫人姜氏只能劝自己再忍忍,等退亲成功后,再去气一把林镇茂了。 第92章 第92章 话说,卢湛得了人,神清气爽从林真真房里出来,却不想,刚翻出了林国公府院墙,没走几步,就听到巷子对面有两个早起的婆子在嘲讽道: “这年头啊,不要脸的事当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呢。” “怎么了又是?” “还能怎么了,我那个远房表侄子啊,被宫里那位带坏了,昨日夜里吃了点酒,就摸到了他表妹房里,硬是把他已有婚约在身的表妹给上了。还说什么,宫里那位能这样做,他凭什么就不能?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确实被宫里那位带坏了,听闻这大半个月来,好些人家的姑娘都被这样的理由……给糟蹋了……” 啧啧啧,这一句又一句的,竟是将京城内近期发生的“强上事件”,全归罪于被太子卢湛带坏了? 卢湛听到这样的话,你说气不气? 只见卢湛一身的神清气爽立马消散殆尽,转而被一层愠怒所替代,眉角眼梢皆是怒气。 贴身太监小福子见了,忙小声请示道:“爷,奴才过去揍她们两个?”让她们瞎说八道! 搞得好像没有正月十五的假山事件,这京城就太平一片,没有一个姑娘被采了花似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强上的罪恶事件每天都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一日停过了?这也能强行安在太子头上,说是被太子给带歪了风气? 非揍死她们两个瞎掰的婆子不可! 卢湛瘪着嘴,忍了又忍,才摇了摇头:“算了,跟两个刁民计较,自贬身份。”说罢,卢湛一掀袍摆,踩着黄木凳上了马车。 小福子立马也爬上马车,拍着马屁道:“太子殿下就是心胸宽广,当真是便宜了那两个长舌妇了……” “好了,好了,别再提这些刁民的事了,听着就心烦。” 卢湛心里头另有正事呢,及时打断了小福子的拍马屁,吩咐道:“小福子,你眼下别回宫了,先去苏府跑一趟。” 小福子一听,心下了然,这是交代他去苏府催促退亲之事。连忙应下道:“好,奴才保证办得妥妥的。” 卢湛听了,点点头。 督促苏炎退亲而已,这点小事自然用不着他这个当朝太子亲自上,派遣贴身大太监去,已是够给苏炎面子了。 小福子离开后,卢湛坐着马车,直接回了宫。 ~ 原以为小福子会很快回宫,可卢湛怎么都没想到,他坐在东宫书房里,从清晨直直等到了晌午,甚至午膳时分都过了,还没等回小福子的身影。 “去趟苏府而已,又算不上远,怎的去了这般久还没回?”卢湛等得有些心烦,折子也看不进了。 索性从桌案前起身,一把推开窗户,眺望外头的满园春.色,只见不知何时,枝头已新抽出了嫩芽,黄黄的,绿绿的,心头说不出的舒服。 被如斯美景安抚了一番,卢湛心头那股子烦躁,才勉强压抑住了。 “太子殿下,春寒料峭,风冷。”小福子不在,另一个小太监暂时顶班,上来献殷勤,劝说太子关窗,不要久站。 在他的东宫,居然有人敢逾矩管他? “滚!”卢湛心头那股子烦躁再次被惹了出来,甩袖喝道,“滚下去,自去领十板子!” 吓得小太监面色都白了,赶忙低头退出书房,自去领罚。 小太监被打板子时,忍不住心内哀嚎,太子殿下这脾气,自打从东南沿海回来,就易怒,朱皇后被废离宫,太子当真就越发暴躁起来了,一言不合就要惩罚人。 小太监自叹命苦啊,发誓下回再不去关怀什么破太子了,躲得远远的才好。 卢湛喝退小太监后,又从窗口眺望书房前的那条小径,看小福子是否回来了。很不幸,又足足眺望了两刻钟,都未见到小福子的身影。 “小钟子,你出宫去一趟苏府,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湛察觉出不大对劲,又派遣另一个小太监去苏府打探消息。 小钟子立马应下,火速出宫去了苏府。 却不想,小钟子去了后,也是大半日的不回来,就像两个太监都人间蒸发了似的。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湛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再没了看折子的心情。 结果,这一踱步,就直接踱步到了晚霞漫天,才终于见到小福子、小钟子两个太监气喘吁吁跑回了东宫。 “怎么回事,耽搁到现在才回?一天都耗尽了!”卢湛见到小福子和小钟子,劈头盖脸就训斥上了。 却见小福子双腿往地上一跪,满脸苦涩道:“回禀太子殿下,不是奴才不想回宫,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小钟子也连忙跪在地上点头。 卢湛见了,往圈椅里一坐,斜他俩一眼,一副“有话快说”的神情。 然后就见小福子诉苦道:“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去了苏府,没见着苏炎,苏夫人也不在府里,唯有一个老迈的苏老夫人在。奴才便将催促退亲的事给苏老夫人说了,哪知苏老夫人耳朵背,奴才大声说了无数次,她老人家都没听懂奴才在说什么。” “后来实在没法了,奴才便要来了纸笔,将退亲之事写在了纸上。原想着吧,这样总能将差事办妥了,岂料苏老夫人见到纸上写的东西后,立马激动了起来,一个劲拽住奴才的手,哭着喊‘不能退亲啊,不能退亲啊,林姑娘可是我的孙媳妇儿啊,好端端的,你怎能逼迫我家炎儿退亲啊?你是宫里出来的?求你放过我的好孙媳妇吧,求你,求你了’。” “奴才一听,也急了,忙一个劲地解释了起来,说‘皇上将林姑娘赐婚给太子殿下了,他们必须要退亲’。可苏老夫人耳背啊,压根听不清我在说什么,也不给奴才落笔写字的机会,一个劲地抓着我又哭又闹,求我放过了她的孙媳妇。” “奴才也不好硬将老人家推开,苏大人和苏夫人都不在府里,奴才也不好丢下哭闹不止的苏老夫人,自己跑了……太子殿下啊,奴才被苏老夫人哭得是丁点法子都没有啊。直到苏大人下了值回府,奴才才得以脱身啊。” 小福子说完,小钟子也连忙点头:“奴才去了后,苏老夫人情绪就更激动了,只道咱们宫里去人逼她了,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奴才一见,大事不妙,哪里敢给太子殿下您惹祸啊,便也留下来好一通劝慰老夫人。” 卢湛听到这,面色是说不出的阴沉。 良久,卢湛才摆摆手道:“罢了,你们遇上没法讲理的老妇人,也是没招。退下吧。” 办事不利的小福子和小钟子,见没被责罚,纷纷感恩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火速退下。说实话,最近太子心情不佳,时常体罚东宫里的奴才,他们能被免罚,当真是撞了大运了。 两个奴才哪里晓得,他们这是借了林真真的光呢。 卢湛实在太宝贝林真真了,两个太监是去办理林真真的事出的错,一念及林真真,卢湛就心软了,竟舍不得惩罚人了。 不过两个小太监下去后,卢湛阴沉的面色却是久久未散,尤其想起自己今早对林真真许下的承诺,什么“今日必定帮她搞定退亲”,眼下想来,简直是狂抽自己面颊啊! 太丢人了,今夜都不敢去面对林真真了。 原本,卢湛是打算今夜再去探望林真真,好好与她分享一番“退亲”后的快乐,这下倒好,卢湛哪里还敢去? 去了,简直就是直面自己“夸下海口,却做不到”的难堪啊! 思及此,卢湛真恨自己不该将话说得那般满,这下好了,林真真盼望了一整日,结果只等来一场空,怕是要失落死了,也对他失望死了。 卢湛当真是悔之万分呐! ~ 话说,卢湛在那里悔之万分时,苏府的苏老夫人却坐在主位上,正微笑着享受孙儿的捏肩犒劳呢。 “嗯,这个手法舒服。”苏老夫人后背靠着苏炎,笑着褒奖道。 “好,祖母喜欢,那孙儿再多来几次。”苏炎微笑着继续收紧、放开手指,一次次给祖母捏着肩头,边捏边道,“今儿祖母唱了整整一日的戏,当真是辛苦至极,孙儿可得给祖母好好松一松肩。” “给你出气的事,祖母就是再唱上两天两夜的戏,也不算什么!”苏老夫人豪气地道。 咦,那两个小太监不是说苏老夫人耳朵背,几乎听不见么?怎的眼下又与苏炎对答如流了? 咳咳,那不是作戏么,故意诓骗那两个龟孙子的。 人家苏老夫人耳朵才不背呢,坐在堂屋里,外头走廊上小丫鬟们之间的拌嘴都能听得真真的。还耳背?怎么可能! “亏得你祖母身子骨硬朗,换做我呀,都不一定演得来呢。”苏夫人从外头笑着走进堂屋,到了苏老夫人跟前,立马从身后丫鬟的托盘里提起茶壶,亲手给苏老夫人倒了一盏茶,感激道,“母亲,你哭了一整日,嗓子可还舒服?儿媳亲自给您泡了一壶茶,您喝了润润喉。” 被儿媳和孙儿如此感激和孝顺,苏老夫人哪能不乐,立马笑呵呵地接过茶来,低下头就品了一口,赞叹道:“这茶好喝啊,比哪日的都清甜!当真是勤劳过后,换来的奖励品非同一般呐。” 苏夫人和苏炎听了,越发笑将起来。 话说,林真真和太子的事,苏老夫人原本是一直蒙在鼓里的,直到正月十五那夜,宫里传出巨大的丑闻,苏老夫人才晓得真相。 当即气得拐杖死劲儿往地上杵! 拉住苏夫人的手,苏老夫人便抹上了老泪,哭诉他的孙儿怎的婚事如此多舛,一个未婚妻被人强行纳了做妾,另一个则不知廉耻,背地里搞上了堂妹的未婚夫。 那夜哟,苏老夫人险些没哭晕了去,还是苏炎好生一通劝解,才劝住了。末了,又承诺道:“祖母放心,这口恶气孙儿必定要出的,这个仇孙儿也必定要报复回来,岂能便宜了那对不要脸的人。” 如此,苏老夫人才彻底止住了哭。 眼下,想起那夜的事,苏老夫人还心头不大痛快呢。与媳妇和孙儿笑过一轮后,苏老夫人又询问苏炎:“孙儿呐,今日大功告成,接下来几日该如何继续演下去?” 只听苏炎道:“祖母稍安勿躁,今日咱们府里发生的事,明儿就能传出去,继而发酵,后日必能逼迫得太子亲自登门……届时,您往那一躺,便完事了,剩下的全部交给孙儿就成。孙儿保证能让您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第93章 第93章 话说,太子卢湛离开后,林真真就一直翘首企盼着好消息的到来。因着卢湛信誓旦旦给过承诺,他又是当朝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是以林真真自以为这回退亲是绝对妥了。 心头是说不出的愉快。 愉快到窗外飞来两只乌鸦,拖着嘶哑的难听嗓音,哭丧似的“哇……哇……”,一直在窗外枝头叫唤个不停,林真真也不觉得晦气,也不嫌弃嗓音粗哑难听,反倒眼角眉梢染上层愉悦之色,似在聆听琴弦之音,悦耳动听。 红玉本想赶走那晦气的乌鸦,一见姑娘这自得其乐的样子,也就算了,任由乌鸦在枝头嘶哑个不停。 直到大夫人姜氏领了丫鬟来给女儿送午饭了,一见两只乌鸦停在女儿窗前的大树上,如丧考妣似的哀嚎,才皱眉吩咐丫鬟赶紧拿来竹竿轰走了。 “真真呐,你就是太善良了,以后乌鸦这种东西,你还是别怜惜它们了,直接轰走的好。”大夫人姜氏原本眉头蹙着,跨进女儿房门的一刹那,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柔声哄道。 亲眼见证过太子殿下对女儿的疼爱和在意后,女儿可彻彻底底成了她心头的贵人呢,大夫人姜氏那是百般的讨好啊,这不,连送午饭这种小丫鬟做的事,她都亲力亲为了。 大夫人姜氏从身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亲手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慈母似的喂到女儿嘴边。 林真真没立马张开吃,而是先驳回了娘亲方才的话:“乌鸦又怎么了,不过是一种嗓音独特些的鸟罢了,娘又何必多心嫌弃它们。” 这话若是早几天说,大夫人姜氏非得给女儿甩脸子不可,可今日,才见证过太子殿下对女儿的宠爱,大夫人姜氏哪里敢啊,只一心当女儿已经是东宫里的侧妃娘娘,那个哄哟。 “好,好,是娘亲多事了,你乐意怎样就怎样。”大夫人姜氏忙笑着道。 听了这话,林真真莞尔一笑,才就着娘亲手里的白瓷勺,赏脸似的喝了几口银耳莲子羹。 吃罢,林真真又趴在床沿,看着娘亲亲手将六七碟菜一一摆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然后每样菜都夹上一筷子,喂到她嘴边。 这便是嫁入皇家的好处了吧?连她一向跋扈的娘亲都做小伏低了,林真真心头越发美滋滋起来。 这一美啊,心头就止不住地期盼退亲赶紧来,退完亲,她好坐上花轿飞入东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先勉强当个侧妃娘娘,日后契机来了,再一飞冲天成为太子妃。 届时,那些曾经暗讽过她的贵妇和贵女,尤其是林灼灼母女见了她,都必须要规规矩矩地垂头行礼呢。 这般幻想一通,林真真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均是喜气,整个人容光焕发。 可林真真怎么都没想到,她期盼的“退亲”迟迟未来,自打被娘亲伺候着用罢午膳,她就开始不停地催促红玉去爹娘那边打探,可有苏府的人前来退亲。结果,从太阳当头照一直等到晚霞漫天,也没等来苏府的人影。 “女儿啊,太子殿下不是说今日必能退亲么?怎的天都要黑了,还不见苏府来人?你确信你没听错,太子殿下说的是今日,不是明日?”大夫人姜氏踩着落日晚霞,闯进了女儿闺房,带着三分质问的语气。 林真真正心里忐忑地趴在床头呢,被娘亲一通质问,心头越发不安起来。 她很确信,太子殿下承诺的就是“今日必退亲”,可今日明显就要翻过去了,显然承诺兑现不了。 似乎不忍娘亲失望,也似乎是在给自己找补点面子,林真真短暂思忖过后,扯了个谎:“兴许是我听岔了,误解了太子的意思,当时太子有提道‘近几日’。” 大夫人姜氏听到“近几日”,眉头立马一松:“这便是了,我就说呢,堂堂太子殿下怎会糊弄你一个小姑娘。” 得了准话,大夫人姜氏眼角眉梢又重新染上了希望,志得意满地走了。 留下林真真一个人在房里,咬着唇,心头一片凌乱。 这夜,林真真辗转难眠,趴在枕头上,双眼一直盯着西窗那边,隐隐期盼着今夜太子殿下还能夜探香闺,向她解释一下,为何承诺了又没当一回事,压根没去督促苏府退亲? 结果,痴痴地盼啊,痴痴地望啊,西窗那边始终寂静一片,再不像昨夜响起了敲窗声。 后来实在困倦得不行了,林真真终于在失落中睡了过去。 大概是夜里熬到太晚,次日醒不来,直到近晌午才睡眼朦胧的醒来。一醒来,林真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马唤来大丫鬟红玉,急急询问上午可有苏府的人前来退亲? “姑娘,没有。”红玉说完这话,嘴唇微动,似乎还有别的事想汇报,但又有些不忍心告知似的,犹犹豫豫。 林真真瞧出来了,忙催问道:“可是发生了别的事?有话就快说!” 红玉这才结结巴巴道:“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昨日太子殿下一连派了两个太监,前往苏府催促退亲,好像是言辞不当,惹得苏老夫人当场给气哭了,哭了整整一日,夜里,惹得一条街的邻居全都去劝慰了。眼下满京城都传开了,人人都在谴责太子殿下,说他做事……太过分了。” 林真真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敢情,昨日太子并非违背诺言,没去苏府催促退亲,而是事情没办妥,还激起了民愤? 怎么会这样? 也不知林真真想到了什么,身子一下子瘫软起来,脑袋耷拉,浑身乏力。 ~ 东宫,书房。 外头的议论纷纷,连宅居后院的林真真都晓得了,卢湛这个当朝太子又岂能得不到消息? 彼时,卢湛刚从父皇的崇政殿出来,心内一阵喜悦,因为讨论西南怒族的问题时,他抛出了一个好方案,父皇听了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眼下,父皇的任何一个肯定,卢湛都视若珍宝,双眸浮上一层喜悦之色。 却不想,还未喜悦多久呢,卢湛刚跨进东宫大门,就见小福子带了小钟子,两人“噗通”一下朝他双膝跪地,不住地磕着头道:“太子殿下,奴才昨儿办事不利,给您惹祸了。” “昨日之事,孤不是已经赦免你们俩了?还跪什么?”卢湛心情好着呢,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示意他们起来。 “太子殿下,您不知道……”小福子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将宫外的议论声报了上来,末了,哭诉道:“太子殿下恕罪,奴才们实在也没干什么呀,哪里晓得就激起了民愤。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 卢湛:…… 先是一怔,随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狂怒起来:“混账!” 此时的卢湛,恨不得割了长舌妇的舌头不可,整日里无事生非,编排这个,编排那个! 尤其恨死了苏府左邻右舍那些长舌妇们,完全颠倒黑白,往他头顶上扣盆屎啊! 他何时逼迫苏老夫人了?还一连派了两个太监前去逼迫? 卢湛气得面色铁青,眉头倒竖,从东宫大门一路奔走回书房,又在书房来来回回徘徊良久,心头那股子气还未消,恰逢小太监奉上茶来,他抓起就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下,瓷盏碎裂在地,碎片散得到处都是。 又一连砸了数个,卢湛心头的那股气才稍稍消下去一点。连声唤道:“速速叫刘成来!”刘成是太子养着的首席幕僚。 刘成来到书房,听完了始末,叹口气道:“太子殿下,那林姑娘千真万确是苏大人的未婚妻,满京城的人都晓得,太子殿下硬要纳她为侧妃,怕是……落不了好。依小的之见,既然苏老夫人不乐意退亲,太子殿下不如……放手的好。” 苏老夫人不乐意退亲,换言之,就是苏炎与太子杠上了,不乐意退亲啊。 苏炎那个人,岂是好惹的?一个弄不好,会惹得太子一身腥臊。眼下的太子,地位本就不大稳,哪里还经得起苏炎来搞事? 思及此,刘成只能是苦口婆心,想尽法子劝说太子殿下放弃。 岂料,卢湛一听,劝他放手林真真,立马双眼瞪上了,朝刘成厉声斥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自己的女人,岂有放弃之理?没有好点子,就滚!瞎出什么馊主意!” 说罢,卢湛朝刘成广袖一挥,立马背过身去,一副对刘成很不屑的样子。 刘成见状,再不想劝慰什么了,眼眸一垂,拱拱手就退出了书房。 回到幕僚所居住的小院,别的幕僚纷纷围上来,问刘成如何。刘成摇摇头,只字不言,只默默回到居住的屋子,静坐了一会,便开始从衣柜里往外掏衣服,又将别的细软全都寻了出来,搁在一块打了个包袱。 “刘大哥这是做什么?”一个陈姓幕僚好友,晓得刘成被太子厉声训斥了,也瞧出刘成面色不大对,便来到刘成屋里想宽慰几句,不曾想,一进屋就见床榻上搁着一个包袱,而刘成还在书桌上写着一封信,凑近了一瞧,竟是“请辞信”。 刘成素日与这个陈幕僚关系不错,便邀请他入座,掏心置腹道:“太子殿下刚愎自用,连苏炎的未婚妻都去沾惹,遭到苏家反对后,还执意要纳为侧妃……这头脑,不是干大事的人啊,咱俩与其熬到曲终人散那一日,不如早早请辞,别处谋生的好。” 陈幕僚听了,感慨道:“可不是呢,刘大哥有所不知,就在刚刚,太子殿下已经离宫前往苏府了,说是要亲问一番苏老夫人,好堵住那些长舌妇的嘴。” 刘成听了,半晌无语,只要太子执意要纳侧妃,这个念头不变,那太子亲自登门苏府,最终只会坐实了“逼迫”之事。 刘成默默摇头,越发坚持了要请辞离开的心。 ~ 马蹄哒哒哒,卢湛乘坐豪华大马车,穿过几条川流不息的热闹街道,直奔梧桐巷苏府。 似乎有意向街坊邻居们展示,他卢湛亲自登门苏府,亲问苏老夫人了,所以,镶嵌玉石的豪华大马车停在苏府门前,身边小太监去叩门时,声音贼响亮:“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前来慰问苏老夫人!” 这尖细的太监嗓音哟,这一通喊哟,立马吸引得左邻右舍探头探脑。 很快,巷子里走动的人全都停住脚步,回头张望。有那胆大的,索性涌到苏府不远处直直瞅着。 看到这样的一幕,可不能怪这些人少见多怪,似乎没瞧过太子殿下这样的大人物似的,全都跑过来要围观。 实在是近几个月来,太子殿下太过出名了,先是被倭寇捉去,闹出了“辱国辱君辱父”的大丑事;后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传出宫里假山偷情苏炎未婚妻、被围观之事;昨日又闹出接二连三派人逼迫苏老夫人退亲之事,还将人家老迈的苏老夫人给逼哭了。 这三件事,随便拎出来一样,都够满城的老百姓唾沫淹死了。何况,太子殿下短时间内足足干了三样! 你说,太子殿下一现身,众人是不是该围上来好好瞅瞅?谁还没个八卦的心啊! 于是乎,苏炎慢悠悠地踱步到大门前,命小厮打开府门,他一身茶白色长袍跨出门槛时,就见自家门前围堵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颇为壮观。 自然了,这围观之人不全是自发来的,还有一些则是苏炎从睿王卢剑那儿借来的人,目的嘛,自然是让围观之人看上去尽量的多,场面尽量的大。自然,自己的人也好引导、控制舆论走向。 换言之,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啊,还是太子卢湛自己硬要凑上来的鸿门宴。 苏炎飞快扫过人群,视线最终定格在那辆金镶玉豪华大马车上,他知道,里头正坐着太子殿下。心内缓缓一个冷笑,然后就见苏炎快步下了门前台阶,一脸肃容行至马车前。 “微臣苏炎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太子殿下恕罪。”苏炎一撩袍摆,跪在了地上,垂眉低首,高声道。 彼时,卢湛已在马车内久等了,终于听到苏炎的声音,立马示意小福子打起车帘,卢湛钻了出来,刚踩着黄木凳下了马车,就好兄弟似的,双手扶住苏炎胳膊,笑道:“苏大人快快免礼。” 苏炎起身后,也是一张肃容脸,始终未有笑意。 这副模样落在围观群众眼里,都只道是苏老夫人昨日气哭了,苏炎孝顺老夫人,惦记老夫人身体,所以面上毫无笑容呢。 “太子殿下,里面请。”苏炎始终肃容,朝太子卢湛做出邀请的手势。 卢湛点点头,在苏炎的引路下,朝大门行去。 却不想,还未跨进门槛呢,影壁后头又拐出了一道老迈的身影。卢湛定睛望去,就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缓步而来。 “这就是苏老夫人了吧?”卢湛认出来了,求证似的看了苏炎一眼。 苏炎立马应道:“是,正是微臣的祖母。” 听罢,卢湛立马快走几步,想在围观群众面前,展示一下他待苏老夫人的亲切,压根不存在什么逼迫。 最直观的展示法,就是双手扶住老人家,不让苏老夫人行礼,然后温柔地询问一下老人家的身子,最后为昨日不会办事的两个小太监道歉。 可人家苏老夫人是“专业唱戏”的,好不容易与儿媳妇、孙子谋划出了今日这场戏,岂能让太子占了便宜去? 做梦啊! 于是乎,卢湛才刚向苏老夫人迈出一步,苏老夫人就已经颤颤巍巍朝太子殿下扑过来了,神情激动,两只手直接抓住卢湛双臂,就哭求上了: “太子殿下啊,林二姑娘是臣妇的孙媳妇啊,求您别逼迫我们退亲,成吗?” 边哭,苏老夫人还双腿一软,就跪到了卢湛脚前,卢湛是想阻拦都阻拦不住啊,衣袍还被哭嚎的苏老夫人扯得没了型。 “祖母,祖母,您别这样……”苏炎见祖母跟太子闹上了,忙一副焦急的神色,也朝太子再次跪下,高声道,“太子殿下,我祖母非常喜欢林二姑娘,这才会闹成这样,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罢,苏炎还假惺惺磕了一个头。 一旁的苏夫人也连忙跪下,朝太子磕头求道:“太子殿下,求您别逼我们退亲了,我母亲她年迈,承受不住啊!” 卢湛被一家子三个这么一闹,头都大了。他能怎么办?他是来催促苏炎退亲的,哪能中途妥协,放弃了林真真呢? 心头挚爱都放弃,那还算个男人吗? 何况,他可是与林真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关系都发生过足足三次了! 再则,卢湛晓得,喜欢林真真的只是苏老夫人,苏炎是丁点都不爱的,要是爱,大半个月前也不会一次次给林真真没脸了。 这种种念头撞击在脑海里,撞得卢湛头疼不已。当然,头再疼,卢湛也很明白自己的心,绝不可能因为苏老夫人就放弃林真真的。只是这拒绝的话该如何宣之于口呢? 正在卢湛考虑着措辞时…… “祖母!” “母亲!” “老夫人!” 一阵阵呼喊声响起。 竟是苏老夫人情绪太过激动,一头“昏厥”在了卢湛身上,面部朝下,直直向卢湛大腿倒去。 彼时,卢湛双手还抓着苏老夫人双臂,眼睁睁看着苏老夫人倒在自己身上,惊得卢湛除了抓稳外,都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直到苏炎一把抱起苏老夫人,焦急万分地冲向后院,卢湛才缓过神来,赶忙道:“快宣太医来!” 彼时,守门的小厮已经按照苏炎提前交代好的,将大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于是乎,门外的围观群众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太子殿下迟迟不松口“退亲”之事,生生逼得苏老夫人情绪过度激动、白眼一翻、昏厥过去的画面。 “啧啧啧,真是不干人事啊,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活生生逼得人家老太太没活路了!” “可不是,苏老夫人年事已高,这般一连被刺激了两日,搞不好,就出人命了!” “苏大人可是咱们抗击倭寇的民族英雄啊,凯旋归京,竟被太子殿下如此欺负?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苏炎安排下的那些人,混在人群里开始率先说出愤怒之语,引导舆论方向。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带领下,人群很快议论纷纷,民怨再次沸腾。而沸腾的高.潮,则是听闻苏炎扛不住压力,终于被太子逼迫得点了头,连夜带上退婚文书,赶去林国公府退亲时。 第94章 第94章 这夜,在月色弥漫的二更天,林真真终于等来了盼望已有的退亲。 彼时,苏炎快马而来,得了门房通报,进入林国公府大门,就一路朝大房猛冲。 苏炎进了堂屋,也不落座,甚至连招呼都没好好打一个,就火速从怀里掏出退亲文书、林真真的庚贴,以及当初的定亲信物折扇一把,双手交还到大爷林镇茂手上,面带悲戚道: “林伯父,咱俩没有翁婿缘分,不能强求。我也不多留了,府里祖母一病不起,还需要我伺候榻前。” 林镇茂听了这话,心头一惊,外头的传闻他自然也听了几耳朵,晓得苏老夫人因为退亲之事,被太子殿下气得当场昏厥。 再看眼下苏炎满脸的焦灼,林镇茂心下了然,外界传闻不假,忙道:“好,我也不多留你了,速速回去伺候你祖母吧。” 说着,林镇茂从大夫人姜氏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里头盛的是退婚文书、苏炎的庚贴,以及当初的定亲信物苏家祖传的玉如意。当着苏炎的面打开木匣子,令其过目,便退回给了苏炎。 林镇茂心里头过意不去,便客气道:“苏大人,我送你出门。” 苏炎接过木匣子抱在怀里,却是连连摆手:“林伯父不必了,在下很赶时间,就此别过。” 说罢,苏炎掉头就向大门跑去,当真是怎么急速跑来的,就再怎么急速跑走,俨然一副超级惦记府里“病老太”的焦急模样。 林镇茂望着苏炎飞奔而去的背影,心头万般惆怅。不仅惆怅苏炎这样好的女婿,就这样被女儿给作没了,更是惆怅太子殿下闹的这事,退个亲而已,竟险些闹出了人命,无端激起了民愤。这样的情况下,女儿再进宫,还能落得了好? 思及此,林镇茂狠狠瞪向一旁的大夫人姜氏。 这时的大夫人姜氏心头也是万般不是滋味,好不容易盼来了退亲,似乎远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心头也滋生不出什么欢喜来。突然,想起昨日女儿窗前的那两只乌鸦了,眼下想来,当真是晦气至极,指不定这接二连三的晦气,都是那两只乌鸦给惹来的! ~ 话说,退亲是大事,苏炎到来的消息,门房不敢隐瞒府里的世子爷和宝扇郡主,是以,苏炎前脚刚进林国公府的大门,二房的林镇山、萧盈盈和林灼灼也全都知道了。作为府里的当家人,林镇山立马和萧盈盈快步奔向大房。 林灼灼也跟着爹娘一块去了。 然后,林灼灼一家子就在大房院门口碰上了苏炎。 林灼灼亲眼看见苏炎火急火燎奔出来,那速度……简直快若闪电,再凝望苏炎面容,天呐,那个愁容满面哟,五官都拧巴了! 哪怕林灼灼知道苏炎是在作戏,也还是禁不住被他的作戏能力给骗过去了。 至少打照面的那一刹那,林灼灼的心都揪起来的疼,仿佛苏老夫人没在作戏,而是真的缠绵床榻起不来了。 “炎弟,你祖母她可还好?”林镇山一把截住苏炎,单手扶住苏炎肩头,关心地问道。 “我祖母情况很糟糕,经过三个太医的轮番抢救,才挺了过来。刚醒转,就又哭上了,哭了老半天,然后淌着泪,拉着我的手说,‘孙儿啊,算了,祖母怕给你招祸,惹得太子殿下找你麻烦就不妙了。去不,速去林国公府将亲事给退了吧。’” 苏炎这话出来,不仅将他祖母“情况很糟糕”的事儿说清楚了,顺带还交代完毕,为何他会连夜前来退亲,明早都等不及。 说罢,苏炎也不多与林镇山聊,匆匆告了个别,又再度飞快朝大门口奔去。 林镇山可是苏炎的义兄啊,岂能不晓得苏炎今日所有的举动,哪怕眼下的狂奔,都是在报复太子,旨在将太子卢湛往死里弄呢。等着吧,苏老夫人被太子逼得病榻上流泪,哭着同意退亲的事,经过一夜的发酵,明日会激起更多的民愤。 望着苏炎飞奔在夜色下的背影,林镇山只觉得浑身舒畅,炎弟牛掰啊,这下可是重创太子了。激起民愤,是上位者最最不能容忍的事,崇德帝亦如是。 萧盈盈等苏炎背影彻底消失了,才捅了林镇山胳膊一下,道:“走吧,咱们去大哥那小坐一会。”府里发生了退亲的事,他们身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自然得亲自去问问的,要不然,不像样。 “爹爹,走吧,我也去瞧瞧二姐姐去。”林灼灼莫名的,突然想见见林真真,想亲眼看看退亲退成这样,林真真面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还乐不乐得起来。 一刻钟后,爹娘去正房与大伯父、大伯母询问情况去了,林灼灼则自行去了林真真闺房。 却不想,林灼灼还漫步在走廊里呢,忽地院墙外扔进来几块砖头,还有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砸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苏大人可是民族英雄啊,你居然敢背着苏大人偷男人,还偷出瘾来了?不退亲不行,死活要退亲!这下可好,若苏老夫人被你活活气死了,老娘我就日日给你扔砖头,砸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砖头“砰砰砰”的落地声,以及院墙外妇人的谩骂声,吓得林灼灼身子猛地一颤。 待回味过来后,林灼灼拍着小胸脯,不得不惊叹苏炎调动舆论的能力,更惊叹苏炎激起民愤的能力。 瞧,都有看不过眼的妇人闹到林国公府来了! 砸砖头,谩骂林真真是婊.子,你说这民愤够不够大?刺激不刺激? 明明知道外头的妇人要砸的不是自己,林灼灼还是抚着胸口,一副担心受怕的小模样,紧贴着走廊墙壁走,生怕那砖头飞得够远,砸中自己就坏事了。 终于摸到了林真真房门,林灼灼赶紧闪身进去,就见林真真正趴在床头低声哭泣呢,小肩膀一耸一耸的,那背影瞅上去说不出的凄凉。 很明显,林真真也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晓得那妇人骂的是她,砖头砸的也是她。 正在这时,大约是林国公府的护卫爬上墙头凶了那个妇人,结果那妇人非但没被吓到,反倒越发气性大了,扯开了嗓子连护卫一块骂上了:“怎的,那贱姑娘是不是偷了一个男人还不够,连你也一块偷上了?要不,你凶我干吗?维护她?老娘我骂不死你!” 这一通骂啊,大约是引来了好些路人围观,大家都是晓得苏炎退亲事件的,一个个都非常同情苏炎,同情这个戴了巨大绿帽的民族英雄。最后围观的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帮着那个妇人谴责林真真: “林姑娘也确实不是个人,守着好好的英雄未婚夫不要,偏要去偷人。这样的姑娘,也配嫁人?浸猪笼差不多!” “对,不浸猪笼,也该送去尼姑庵当姑子……” 你说说,听着这些谴责之词,林真真哪里还有退亲的快乐可言?只恨不得聋了一双耳朵才好呢。 “呜呜呜”林真真的悲戚之声,不知为何,落在林灼灼耳里,蓦地有了乌鸦啼哭的嘶哑之感,说不出的瘆人。 “三姑娘,我们姑娘已经哭了整整一日了,嗓音有些嘶哑了。”红玉瞧出林灼灼似乎有些嫌瘆人,想捂住耳朵,忙小声解释道。 林灼灼点点头,小步挪到林真真床榻前,拍了拍林真真后背,状似安抚道:“二姐姐,你也别哭了,事已至此,你掉再多的眼泪,也回不到当初了。绿帽这种东西,戴上了,就摘不下来了。” 你听听,这哪里是安慰人的话?果然是状似安抚,实则狠狠贬损了一顿啊。 自然是要好好贬损的,林灼灼可不是什么慈悲圣母,关键时刻不落井下石一把,可就太对不住苏炎的一番拼命作戏了,也太对不住自己上一世的悲惨人生了。 于是,林灼灼接着“安抚”道:“哎,人的命就是这样,以为跟着看似高贵的太子殿下就能有好日子过,到头来,却只惹下一身腥臊。早知如此,二姐姐你还不如安分点,一心一意嫁了苏炎多好。既不会得罪外头那些妇人,还能被她们尊称一句民族英雄夫人。远甚于现在,成了她们嘴里的贱姑娘……” “你讽刺够了没?”林真真再听不下去了,抬头对上林灼灼双眸,嘶哑着嗓音道。 林灼灼哪里会怕她?笑话! 盯着林真真肿成核桃的双眼,林灼灼缓缓笑了:“二姐姐还是别开口的好,你这嗓子都被你哭坏了,跟只乌鸦似的,难听。夜深了,快歇下吧,嗓子再不休息休息,我怕我那前任未婚夫啊,也会嫌弃你嗓子破了,不肯再纳你做妾呢。” 这句话可算是捅到林真真死穴了。 林真真为何这般神伤,这般哭泣?说白了,不仅仅是舆论压力,更重要的是,她害怕一直这样民愤下去,太子殿下会顶不住压力,最终不肯再要她。 她一个破了身的姑娘,若不嫁给太子,这后半生可算是毁完了。 是以,林真真一听林灼灼说“不肯再纳她做妾”,就猛地浑身一个哆嗦。 林灼灼呢,本就不是爱与人吵架的人,见好就收。最后扫了一眼林真真抖抖索索的样子,便心满意足出了房门。 不过林灼灼刚出房门,又被院墙那头噼里叭啦的石子声给吓了一跳。 大约是院墙外的“正义之士”越来越多了,一个个的都气愤地砸起了东西,只见石子啊、砖头啊如雨似的,纷纷越过院墙砸进院里。 足足堆得院墙下厚厚一层。 第95章 第95章 苏炎作戏果然是专业的,原以为苏老夫人被太子殿下逼迫得昏厥过去,一醒转就涕泪泗流,颤声叮嘱苏炎连夜去退亲,就已经足够激发民愤了。 结果,林灼灼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 只见连夜退亲后,苏老夫人的“病”非但没好转,还持续“恶化”下去,竟成了“缠绵病榻起不来身了”。这还不算什么,十日后,苏府传出苏老夫人两眼呆滞,口不能言,竟似要“去了”的消息。 可怜呐,苏老夫人好不容易熬到一把年纪,含辛茹苦拉扯大了苏炎,终于等到苏炎功成名就这一天,该好好享受子孙满堂的老年幸福时光了。 结果,却被林真真和太子殿下一顿偷情,还被太子殿下这个奸夫,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逼迫退亲,老人家承受不了巨大刺激,硬是要活生生气得“折了寿,撒手人寰”了。 你说,这样的悲惨事情一经发酵,舆论那个激烈啊,民愤哪里还能轻易平息? 愤怒的老百姓们,朝林真真院子里砸的东西,早已不是石子、砖块这种了,改成了臭鸡蛋、烂叶菜、死老鼠这类散发臭气的东西,导致林真真的小院整日里臭气熏天的。 除此之外,到了夜里,院墙外就有一群老百姓拥堵在院墙外,嘶哑着嗓音,气愤至极地一遍遍辱骂林真真。 到了后来,索性夜夜呼喊“浸猪笼”“浸猪笼”,竟是要林真真一命赔一命,才能解气呢。 ~ 时光一晃,就来到了二月十五这日。 这日晌午,林灼灼正陪着爹娘在西侧间用午膳呢,突然,外头脚步匆匆来了个小厮,及时汇报苏府的最新消息: “郡主,世子爷,小的刚刚探知最新消息,昨夜,苏老夫人病情凶险,经过葛神医一整夜的抢救,苏老夫人还是没能好转,目光逐渐涣散了。怕是今日……就要不行了。” 彼时,林灼灼正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闻之,咀嚼的动作一顿。 民怨沸腾十来日了,宫里的太子一直没表态要放弃纳侧妃,可以说,卢湛一直躲在东宫,始终没正面回应苏老夫人被气得缠绵病榻之事。 眼下,苏炎传出“苏老夫人今日就要不行”的消息,是不是在逼迫太子,今日就必须要给个交代?要与林真真做个了断? 这般想着,林灼灼不禁望向爹爹和娘亲,只见爹娘眼底也浮现出差不多的意思。 “这事儿发酵到今日,估计要有一个结果了。”萧盈盈猜测道。 林镇山也赞同地点点头。 ~ 皇宫,崇政殿。 民怨沸腾,作为君主,崇德帝怎么可能丁点消息都不知?相反,不仅是知道,而且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 崇德帝一直沉默不作声,不过是想考察一番太子,看看太子卢湛预备如何平息民愤,又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去平息。 结果,一连十来日过去了,太子卢湛居然始终不给予正面回应,一直猫在东宫不吭声呢。 “老福子,去,将太子给朕叫来!” 崇德帝得知苏老夫人挺不过今日了,心下了然,自己再不能一直苦等太子主动开窍。万一今日太子还没开窍过来,一直躲在东宫逃避,让苏老夫人带着怨恨离世,可就太寒了苏炎的心,也寒了百姓的心了。 这样失民心的事,崇德帝是不允许自己当政时期发生的。 福公公一听吩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快速前往东宫,去寻太子。 ~ 彼时,卢湛正窝在东宫书房里,立在窗户前,手指扶额,头痛欲裂呢。 卢湛身后跪着好几个幕僚,全都在磕头求道:“太子殿下,事不宜迟,请太子殿下赶紧放出话去,不再纳林姑娘为侧妃,让林国公府速送林姑娘去寺庙,为苏老夫人祈福。唯有这般,才能平息民愤呐!” 所谓的送去寺庙祈福,说通俗点,就是让林真真落发为尼,以此赎罪。 卢湛听了这样的话,哪里肯应? 若是肯应的话,也不会一直拖延到今日,都毫无回应了。 “退下。”卢湛烦不甚烦,再不想听幕僚多说一句,广袖一摆,就要斥退他们。 四五个幕僚哪里肯退,今日可是平息民愤的关键一天,错过了今日,太子殿下可就彻底失去了民心,日后再难挽回了。 作为储君,得不到民意支持,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就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值得吗? “请太子殿下三思,三思啊!”四五个幕僚齐齐磕头,力劝卢湛放弃林真真。 “太子殿下啊,赶紧放话出去吧,好让苏老夫人走时,面上不要满是苦涩和绝望,免得引发别的不幸啊。”幕僚苦苦求道。 这些幕僚都曾经与苏炎打过交道,岂能不知苏炎不是什么好惹的,一旦祖母被太子殿下气死,发丧出殡完毕,铁定会疯咬太子,届时还不知要惹来多少灾祸呢。 而太子,哪有招架之力? 可这话,他们这些幕僚也不好挑明了说,免得心高气傲的太子殿下,明白过来,原来在他们这些幕僚心头,他堂堂一国太子还斗不过一个臣子。从此,觉得他们低看了他,惹得太子对他们这些幕僚滋生出恨意,就大大不妙了。 是以,幕僚这些天虽在苦劝,却一个个都未将得罪苏炎的后果剖析明白。 而刚愎自用的卢湛,见父皇一直没招他谈话,便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毕竟世人善忘,随着时间流逝,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就譬如前面几个月,他都被倭寇抓了去,干出了令父皇颜面尽失的事,后来又假山上被抓奸围观。那些事儿,没有哪一件当时是好过的,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也都挺过来了吗? 基于此,卢湛抱着侥幸心理,就是死咬牙关,不肯说出放弃林真真的话。预备挺过了这阵风波,就接林真真进宫。 所以,此时此刻,哪怕知晓“苏老夫人今日就要咽气了”,哪怕幕僚跪求了一地,卢湛也依旧不松口。实在被逼得急了,卢湛就赤红双眼,怒斥他们: “滚!一个个的好主意没有,只会让孤一个劲地妥协,妥协!要你们何用?全给孤滚出去!” 其中一个陈姓幕僚,正是十几日前首席幕僚刘成请辞时,推心置腹谈过心的那个好友。陈幕僚见到太子卢湛这个态度和反应,再想想当初刘成说的那番话,心头当真是拔凉拔凉的。 被太子卢湛赶出书房后,陈幕僚也叹着气回到屋,木然地坐了一会,便也萌生去意,掏出纸来,写了一封“请辞信”。 话说陈幕僚正在埋头疾书时,书房里的卢湛则胸闷得不行,一把推开木窗,对着窗外枝头上刚结的桃花花骨朵,深吸几口新鲜空气,尽力平复一下自己被吵烦了的心。 正在这时,小福子匆匆跑来了,气喘吁吁禀报道:“太子殿下,福公公来了。” 卢湛一听,身子蓦地一僵,福公公来了,就意味着父皇要寻他去谈话了。果不其然,福公公很快抵达书房,朝他一挥拂尘道:“太子殿下,皇上有请,随奴才走一趟吧。” 卢湛万般不愿去,他知道此去铁定没好事。可他哪里能拒绝? 最终,卢湛硬着头皮进了崇政殿,低着头朝崇德帝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彼时,崇德帝正在批阅折子,见太子来了,也没搁下笔,也没道声“免礼”,只继续埋头书写着。 卢湛只能一直弯腰保持行礼的姿势,就这样足足被晾了近两刻钟,卢湛行礼行得腰酸,胳膊也僵了,还不见父皇有免礼的意思。 这番冷遇,卢湛不知不觉就背脊发毛,额头也隐隐渗出了冷汗。 期间,崇德帝批阅完了一本折子,又紧接着下一本,眼皮都不抬一下,哪怕抬了也不是望向卢湛。 直到龙案上的一小沓折子全部批阅完毕,崇德帝才接过福公公奉上的茶,浅酌一口,然后才免了太子的礼,冷声道:“太子,最近民怨沸腾,你可有什么打算?” 卢湛此时已被父皇晾了小半个时辰,后背冒出一层层细密冷汗。但他依旧没说出解决措施,只双膝往地上一跪,试图为自己辩白道:“父皇,儿臣没去逼迫苏老夫人,那日儿臣登门苏府,只是好心去慰问一番,不想苏老夫人误会了,才会……” 这样的解释,这样的废话,岂是崇德帝想听的? 世上弄巧成拙的事太多了,作为储君,作为太子,面临风波,首先要去想的是该如何化解危机,如何应对,而不是解释这些没人愿意听的废话。 这些废话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张贴在皇榜上,那些民众看了也不会信啊。太子与林真真偷情是事情,事后太子想让苏炎退亲也是事实,苏老夫人因为这事气得一病不起也是事实,最后太子迟迟不放手林真真也是事实。 这一系列的事实面前,卢湛解释的那些话,多么苍白无力啊,哪个傻子乐意去听? 是以,崇德帝冷声打断道:“太子,你在东宫都苦想了十来日了,还没憋出一个勉强能用的解决方案吗?” 说着这话时,崇德帝眼神里迸射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失望。 储君当成这样,委实太过无能了。 卢湛察觉到了父皇眼底深深的失望,一时,想起自己储君之位不稳的事,心中一个害怕,终于僵着嘴开了口:“父皇,儿臣仔细想过了,苏老夫人气得一病不起,皆是儿臣和林姑娘的过失。从即日起,儿臣每日为苏老夫人上香祈福,祈求上苍保佑苏老夫人长命百岁。” “林二姑娘呢?你打算怎么个处置?”崇德帝见卢湛到了此时此刻,还犹犹豫豫,忍不住厉声喝道。 卢湛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角憋泪,终于说出了口:“林二姑娘德行有失,该……立即送入寺庙,为苏老夫人祈福。” 这便是放弃林真真,要送她去落发出家之意了。 崇德帝听了,点点头。立马招来福公公,嘱咐道:“老福子,你立马派人去林国公府传旨,立刻遣送林二姑娘去奉国寺,落发修行,为苏老夫人祈福。要快!”要赶在苏老夫人咽气前办好。 福公公立马应下,火速派遣了一队小太监前往林国公府。 卢湛见了,泪水盈满眼眶,但努力憋着,不在父皇面前坠落。 崇德帝看见卢湛这个窝囊相,心头就来气,最后也是没控制住,拿起龙案上一本折子,就摔在了卢湛脸上,恨铁不成钢道: “你身为太子,明知民间怨声四起,也不早点采取措施平息。坐在储君之位上,却干不出储君该做的事!滚回你的东宫,闭门思过去!无召不得出!” 卢湛听到这话,浑身都僵了,这是要长时间的禁足他了? “父,父皇,儿臣这阵子正在研究西南怒族的事,每每早朝散后,儿臣都会与诸位大臣探讨一番……”卢湛这样说,是想争取继续上早朝。 一旦早朝都不能参与了,那他和圈禁有何不同? 不想,却被崇德帝冷冷拒绝了:“西南怒族的事,你莫再研究了,凭你的能耐,解决不来。!” 丢下这话,崇德帝再不想多说一句,大手一挥,自有福公公上前搀扶太子离去。 卢湛听了这话,脑子轰的一下炸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父皇如此否定他的办事能力。他似乎听出废黜储君之意,脑海里急得一片空白,再无心思去琢磨林真真的事了。 ~ 林国公府。 宫里太监前来宣旨时,林灼灼正挨着娘亲坐,母女俩闲来无事,对着窗外日光剪贴纸玩呢。林镇山则坐在矮几对面,一边抚弄新得的匕首,一边时不时偷瞅妻女两眼,分外享受一家三口的悠闲时光。 突然,门房婆子匆匆跑来道:“郡主,世子爷,宫里来人了,有旨意要宣!” 林灼灼一听,眸光一亮,这是太子终于下定决心,要与林真真做个了断了? 萧盈盈和林镇山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也是这个猜测。 “爹娘,咱们快去大门口接旨吧。”林灼灼终于盼来了这一刻,心头说不出的雀跃,立马将手里的剪纸一丢,还将娘亲手中的剪纸也往矮几上一掷,挽住娘亲胳膊,就催促赶紧走。 宫里来人宣旨了,萧盈盈当然不会耽搁,一家三口很快朝大门口行去。 林灼灼一家子抵达大门口时,三房的林灿灿一家子全部到齐了,但大房的人还没到呢。这真的是看热闹的人比较性急,倒了大霉的大房一家子,则是能磨蹭一刻是一刻。 宫里来的太监一见林镇山和萧盈盈来了,远远地就笑着打了个千:“奴才给宝扇郡主和镇国大将军请安。” 这些宫里来的太监,一个个都鬼机灵着呢,全都晓得萧盈盈和林镇山,是乐意看到林真真倒霉的。是以他们前来宣旨,对林国公府本是晦气事一桩,但面对萧盈盈和林镇山时,却还是一个个都笑容满面的,像是来宣布什么大喜事似的。 “公公们快免礼。”太监们的讨好,萧盈盈岂能不知,也笑盈盈地回应他们。 林灿灿没进过宫,甚少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太监,对太监啊是说不出的好奇,忍不住就站在林灼灼身旁,瞪大双眼朝一溜八个太监望去。 林灼灼见了,只觉得林灿灿可爱,也没笑她少见多怪。 正在这时,远远的,大房一家子来了。林灼灼本能地朝林真真望去,只见春风将林真真衣裙往后勒,将林真真瘦骨嶙峋的身子骨给勒了出来。 短短十几日不见,林真真是掉了不少肉啊,脸上、身上都瘦没了。 足以见得,这十几日林真真内心有多煎熬,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日子有多苦。 瞅完林真真,林灼灼又瞥向大伯母,只见大伯母原本发福的面庞和身子也瘦了一两圈,不仅如此,还眼底乌青严重,眉头紧蹙,一双眸子里哪里还有曾经的得意和欢喜,只剩下对未知的恐惧了。 “快点吧,磨蹭什么呢?”为首的公公露出不耐烦来,朝他们一家子喝道。 大夫人姜氏忙加快步子,林真真也咬唇快走了几步。大爷林镇茂步伐大,已是在公公呵斥前就已经到达了。 萧盈盈和林镇山打头,大房、三房的人往后站,然后齐齐跪下接旨。 为首的公公清了清嗓音,然后扬声道: “奉皇上口谕,林国公府二姑娘,定亲期间德行有失,一意孤行退亲时,又冲撞了苏府老夫人,致使苏老夫人缠绵病榻、一病不起。这样无德的女子,实在不堪嫁入东宫,即刻起遣送进皇家寺庙奉国寺,为苏老夫人落发祈福,钦此。” 林真真听到这个,浑身都颤栗起来,被皇上亲口勒令落发出家,那就只能当一辈子尼姑了啊! 她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完了! 林真真当即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唇都蹭破了皮。 大夫人姜氏呢,听到这样的结果,眼神也立马空洞起来,心口拔凉拔凉的。 正在大夫人姜氏发怔时,两个太监一把拽起林真真,将昏死过去的她从地上拽起,就往门口停着的马车上送。 “女儿啊,女儿啊……”这样的拖拽,到底激出了大夫人姜氏的母爱,回过神来,一路哭着追了上去。 彼时,林国公府大门前围堵了一大圈的路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纷纷伸长了脖子探望,见一个瘦瘪瘪的小姑娘被架了出来,人人觉得痛快,大有一副坏人终于得到应有报应的爽感。 “还是咱们皇上英明,一出手就足够解气!” “对,我听闻,就在刚刚,太子殿下也被禁足了,咱们皇上真是太给力了。” 当然,也有人关注点有点歪,有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见到架出来的林真真瘦瘪瘪的,跟个猴子似的,忍不住怀疑太子殿下的审美: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美人呢,就这副尊容,还勾得太子殿下灌了迷魂汤似的,偷人都要弄进宫?嗤,白送给我大孙子,我大孙子都不要呢。” 咳咳咳,这实在是故意贬损了。 林真真虽然最近十来日瘦得没个人样,方才嘴唇也磕破了,挂了血,整个人瞧上去没那么美,再不是什么娇艳牡丹花了,但路边小野花的水准还是有的。 “美不美的不好评说,各花入各眼,但林二姑娘这偷人的品行,确实下贱了点,活该得到这样的惩罚。” 追出门的大夫人姜氏,听到这些个闲言碎语,她是悔不当初啊。恨死了无能窝囊的太子了,早知太子连个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当初就该将女儿吊死在苏炎身上,不一心两用的。 眼下好了,她女儿要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受苦了,他们大房也失去苏炎这个金龟婿了。 思及此,大夫人姜氏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马车上啊。 当然,这可是皇家马车,大夫人姜氏就是想一头撞死在马车上,太监们还嫌晦气呢。 “走走走,别送了,止步!接下来自有咱们将林二姑娘押往奉国寺,肖发为尼。”为首的太监对大夫人姜氏可是毫不客气,一把撞开扑上来的她,眼角眉梢均是嫌弃。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林真真这副德行,她娘大夫人姜氏又能好到哪里去? 是以,为首的太监视线扫向大夫人姜氏时,就像在看另一件赃物似的,满是嫌弃。 大夫人姜氏先是被猛地一撞,脚步不稳,给撞跌到地上去了。仰躺在地刚要爬起来,就见到对方如此鄙视的目光,大夫人姜氏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最终,在周遭的无数唾弃声中,大夫人姜氏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丢上马车,疾驰而去。 第96章 第96章 林真真被太监押送进了奉国寺,一个时辰后,“已剃发出家”的消息,伴随着红彤彤的晚霞,送到了林灼灼耳边。 彼时,林灼灼正与林灿灿在后花园玩耍,坐在秋千上,发丝荡漾在空中呢。闻之,林灼灼不由自主摸上了自己飘荡的秀发。 “一头乌发没了,多丑啊?”林灼灼手指勾着发丝,喃喃道。 “可不是,丑绝了,脑袋光溜溜的,头皮全露在外面。”林灿灿绝对是好姐妹啊,什么时候都站在林灼灼这边,同仇敌忾。 边说,还边摸向自己小脑瓜。 林灼灼荡在秋千上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情越发愉快起来。 林灼灼笑着笑着,视线忽地飘向了院墙那头的空宅院。虽然隔壁被四表哥给否决了,睿王府定在了别处。但莫名的,瞅向隔壁时,林灼灼还是不由自主惦念起了四表哥,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呢,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脑袋都歪了。”林灿灿见林灼灼突然发起呆来,仰起小脑袋就问道。 “想四表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呀。”林灼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林灿灿听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双眸一亮,然后一把拽停了秋千,凑到林灼灼耳边道:“你是不是喜欢四表哥啊,荡个秋千都能想起他。” 林灼灼:…… “不过你家四表哥也确实招人喜欢,皮相俊美不说,还潇洒风趣,跟他在一块,很有趣。”林灿灿抓着后脑勺,一脸认真道,“你跟了他,日后保证其乐无穷。” 林灼灼:…… 这话怎么听起来,莫名有些……哪儿不对? 林灼灼刚想说两句时,那边小径上拐过来了一个小丫鬟,是三房的,笑盈盈地上前喊林灿灿回去吃晚饭了。 “好咧,灼灼,我明儿再找你玩啦!”林灿灿一想着好吃的就要流口水,张开小嘴乐呵道,“我爹今早跟我说了,今晚买只烤鸡给我解解馋!哎呀,不能说了啦,越说我越馋了,走啦,走啦!” 望着灿灿离去的背影,林灼灼也不知怎的,好像自己也有些馋烤鸡了。 “碧岚,你派个小厮去烤风堂买一只烤鸡回来,今晚我也要吃。”林灼灼视线从林灿灿后背收回,立马看向身边的碧岚,吩咐道。 烤风堂是京城出了名的老字号,他家的烤鸡味道正宗,鸡皮都非同一般的脆。吃上一口,满嘴余香。 “好咧,保证给姑娘买来。”碧岚笑着回应。说罢,就派遣另一个伺候在侧的小丫鬟,去外头找个小厮买去。 林灼灼点点头,也不知是嘴馋的,还是灿灿走了,她一个人继续荡秋千没意思,忽地不想再荡了。从秋千上跳下,带着碧岚就往爹娘的上房走去。 一进院子,林灼灼就开心地囔囔起来了:“爹娘,我回来了,我刚刚派了个小厮去烤风堂买烤鸡了,等会儿,咱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块庆祝时,开吃!” 庆祝什么?自然是庆祝卢湛和林真真罪有应得,坏人终有坏报了! 却不想,林灼灼囔囔了半日,都不见爹娘回应自己。走进屋里一瞧,堂屋是空荡荡的,内室里也是空荡荡的,爹娘都不在呢。 “三姑娘,世子爷和郡主都去你大伯父那了,还未回。”留守的一个小丫鬟,迎上来笑道。 林灼灼听了,心下了然。府里才刚遭遇了大事,遣送林真真去落发当了姑子,祖父祖母不在京,爹娘作为府里当家人,理应前往大伯父、大伯母那好好安慰一通。 只是可怜了林灼灼,爹娘很晚都未归,好不容易盼回了娘亲,娘亲却带给她一个坏消息:“你爹爹啊,今夜要安抚你大伯父,就留在大房用饭了。” 林灼灼听了,嘟嘟嘴,今夜这个值得欢庆的时刻,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多好。 “好了,瞧你小眉头皱的,你大伯父也不容易,是个很正直的人,陡然遭遇了这样丢人的事,你爹留在你大伯父身边,好好安慰一通,是应该的。”萧盈盈摸着女儿脑顶,柔声解释道。 “好吧,那就明儿个晌午再庆祝了。”林灼灼只得乖乖地点头,“好在,还有娘亲和烤鸡陪我。” 想到美味的烤鸡,林灼灼又嘴馋似的,小舌头舔了唇瓣一下。 这个嘴馋的样子,惹得萧盈盈拍了女儿脑袋一下,笑道:“你这小馋猫的样子,是跟灿灿学的吗?” 林灼灼听了,笑道:“就是呀,灿灿经常这样,见着吃的东西就这样。”说罢,又将小舌头舔了唇瓣一下。 萧盈盈:…… 到底是自己可爱的女儿,连这种嘴馋的小动作,都只瞧出了可爱样。 母女俩正笑着时,碧岚挑帘进来了,一脸愧疚的神情道:“姑娘,去买烤鸡的小厮回来了……” 碧岚话音未落,急着吃的林灼灼,立马伸手要道:“烤鸡买回来了?快给我,快给我!” “姑娘,今日烤风堂的生意好,全卖完了。掌柜的说,要等明日才有新烤的了。”碧岚扭着两只空手,满脸愧疚道。 林灼灼:…… 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值得庆祝的欢喜日子,怎的爹爹不在身边团聚就算了,连她想吃的烤鸡都没有一只哇。 ~ 大约是没爹爹陪伴,也没吃着烤,这夜快二更天了,林灼灼还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烤鸡、烤鸡,还是烤鸡。 后来索性爬下床,摸出一套笔墨纸砚来,就着闪烁的烛光,在宣纸上作起画来。 画的什么呢? 自然是她馋了一晚上的烤鸡啦! “怎么办,怎么办,越画越嘴馋了。”林灼灼边画边舔唇瓣,边画边流口水,到了后来,实在没法子了,索性丢下画笔,掏出帕子来,好好擦擦嘴角才行。 要不,口水都要哧溜一下,滑到下巴上去啦。 正用帕子抹着嘴时,忽地,西窗那响起敲窗声,“笃笃笃”“笃笃笃”的,敲三下停一下,很有规律。 林灼灼朝西窗那边望去,就见一个男子的剪影投在窗户纸上。 “四表哥?”林灼灼有了上回书房的经验,再不害怕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四表哥来了。 思及此,林灼灼立马端了烛台,“嘎吱”一下推开了西窗,果真见外头立着的就是四表哥。 “四表哥,你怎么来了?”林灼灼笑得甜甜的。 “小傻鸟,我今天下去打猎了,抓了只山鸡,你要不要烤着吃?”卢剑朝窗里的林灼灼笑道。 林灼灼一听有烤鸡,立马双眼放光,连“小傻鸟”这个称呼都自动忽略了,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呀,好呀,只是大晚上的该去哪烤呢?” 烧烤,就得生火啊,大晚上的生火,那般亮,一下子就被爹娘逮住啦。 “我带你去个好去处,来,快出来。”卢剑神秘地眨眨眼,手指头一勾,示意林灼灼爬出窗来。 听说四表哥能找到烧烤的好地方,林灼灼正嘴馋着呢,自然乐意去。可瞅了瞅眼前的窗台,都到了她腰间,好高啊,她哪里爬得出去? “有了。”林灼灼突然瞅到了桌椅,忙搁下烛台,回身过去搬了把椅子来。 椅子往窗台下一放,她踩着就能翻出窗台了嘛。 却不想,干完了这些,她人是站到了窗台上,却恐高,有些不敢往窗台下跳。 “别怕,闭上眼,就下来了。”卢剑鼓励她将双眸闭上。 林灼灼:…… 睁着眼跳,都害怕,还闭着眼,怎么跳啊?不得摔残了? 却不想,正在她犹犹豫豫时,眼前突然一黑,竟是四表哥一只巴掌捂住了她双眼。 然后,四表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另一只手搂了她腰肢,往下一抱,还云里雾里没反应过来的林灼灼,就已经双足稳稳站到了地上。 “好了,跟我来。”卢剑松开手,瞅了眼小傻鸟的呆模样,就去前头带路了。 林灼灼望了会四表哥背影,见四表哥落下自己七八步了,才赶忙小跑几步追上去。 并肩走在四表哥身旁,林灼灼腰间还残留着那只大手留下来的触感。回想起方才被四表哥搂下窗台的一幕,说不出的刺激,像被四表哥抱着飞了一阵似的。 在黑暗中翱翔。 提起黑暗,林灼灼又想起方才四表哥捂住她双眼的一幕了。 “在琢磨什么呢,路都不看。”前方横着一块石头,见小傻鸟丝毫没看见,卢剑一把拽了她搂到自己这边来,才没绊着。 “没琢磨什么,就是在想四表哥你力气真大,体力真好,方才一只手捂着我双眼,还能单手将我抱下窗台来,也没摔了我去。”林灼灼绕过石块后,实话实说道。 卢剑:…… 就这样而已,也叫力气大? “等着吧,以后四表哥会叫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力气大,体力好。”卢剑瞅了一眼小傻鸟,随后目视前方,神秘笑道。 林灼灼见到四表哥嘴边那抹神秘的笑,分外不解,完全不懂四表哥为何笑。 忽地,林灼灼想到了什么,傻乎乎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力气大,体力好啊?” 问着这话时,林灼灼想起来街头的杂耍,大力士高举岩石块,亦或是一拳头过去,砸穿一垒砖块那种,是以,眸光里还满怀期待,期待着有朝一日四表哥也给她表演一个呢。 卢剑:…… 当真想回她一句,若是可以,他今夜就想让她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体力好。 第97章 第97章 卢剑调侃的话,纯情的小傻鸟丁点都没听懂,完全想岔了意思。 不过,想岔后呀,林灼灼可是好好给自己找了个乐子,只见她扯了扯卢剑衣袖,道:“四表哥,选日不如撞日,你今夜就给我展现展现你的大力气,好不好?” 卢剑:…… 顿住脚步,凝视她双眸,一副“你确定要”的神情? 林灼灼仰起小脸蛋,死劲儿点点头。 然后就见林灼灼在夜色下举目四望,很快面上一喜,指着他俩斜前方道:“就它吧!” 卢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内燃烧的旺火瞬间浇灭了一半。 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摆放着一块半人高的巨大岩石。 “小傻鸟,你不会是……要我徒手将巨大岩石给高高举起来吧?”卢剑试探着问。 “对呀,四表哥你不是力气大吗?那块大岩石,足以展示你的臂力了得啊!”林灼灼仰起小脸蛋,朝卢剑笑,笑得一脸期待。 卢剑:…… 果然是不能跟小傻鸟随意开荤段子玩笑,小傻鸟傻乎乎着呢,完全听不懂其中关键,只会瞎想成别的意思。 正无语着时,林灼灼已经欢欢喜喜小跑了过去,一把扑到了大岩石上,然后愉快地朝卢剑招手,催促道:“四表哥快来,就它了,你快点来举起它呀!我今夜就要看!” 卢剑:…… 没法子,这种杂耍把戏再无聊,耐不住小傻鸟喜欢。 他也只好微笑着上前,将衣袖双双一撸,然后冲小傻鸟摆摆手道:“你往后退一点。” 林灼灼知道四表哥是怕刮蹭到自己,忙点点小脑袋,配合地往一旁退去,才刚退了五步,就见四表哥微微一弯腰,一手托住岩石底部,一手轻扶岩石肥腰,毫不费力就给举过了头顶。 “哇,四表哥好厉害!”林灼灼还是第一次看真人表演呢,以前都只在话本子上见过零星的描述,不由自主双眼迸发出亮光。 所有的目光只落在四表哥身上,恨不得余光都利用起来,不肯浪费在别的地方,只愿集中于四表哥一人身上。 只见溶溶月色下,徐徐春风勾起四表哥发丝飞舞,一下又一下击打在精壮有力的胳膊上,两只胳膊也不知怎么养的,那么巨大的岩石都能轻轻松松举起,托在双掌之上,仿佛托起的不是岩石,而是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似的。 “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了吧。”林灼灼惊叹道。 正惊叹时,却见卢剑朝她神秘一笑:“你要不要也来举一下?” “啊?”林灼灼表示完全没听懂,她举?她力气这么小,哪里举得动啊? 林灼灼正懵着时,却见卢剑忽地将巨石往高空中一抛,然后他飞快搂过林灼灼,就地一滚,两人就滚到了草地上。 林灼灼还懵懵的,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只见那块巨石飞快坠落,直直朝她面门砸下来。这一砸,还不得将她的小脸砸个稀巴烂啊? 吓得林灼灼双眼一闭,忍不住要失声尖叫。 不过深更半夜的,到底不敢叫出声,林灼灼等了一会,发觉巨石并未砸下来。睁眼一看,却见巨石正悬在自己脸蛋上空,没往下降呢。 凝神细瞅,却是四表哥高抬双腿,将急速降落的巨石给稳稳托住了。 “怎样,刺激不刺激?”卢剑躺在地上,侧过头来朝她笑。 林灼灼:…… 能不刺激吗? 简直刺激死了好吗,若是有镜子,铁定能照出她面色苍白的样子。 “来,你也高抬双腿,像我这般托起它。”卢剑胳膊肘捅了捅她小腰,笑道。 林灼灼起先不敢,后来被鼓励了好几次,才决定试试。缓缓高抬双腿,挨着四表哥,将脚掌给贴到巨石上去。 “嗯,不错,眼下巨石可不是我一个人举起来的,是咱们两人齐心协力的结果。”卢剑盯着岩石下端排成一行的四只脚,笑道。 真的是四只脚排成一行哟,一只紧挨着一只,他的大脚挨着她的小脚,隔着她的绣鞋缎面,都能感受到她脚丫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 不仅如此,还齐刷刷高抬着四条腿呢,像极了四根柱子顶着巨石,阻止巨石继续下坠。 “真有意思!”这样的乐趣事,林灼灼曾经哪里体验过,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林灼灼正笑着呢,卢剑忽地将巨石一脚踢开,“砰”的一声坠落到一旁去躺着睡大觉了。 “四表哥,我还没举够呢!”林灼灼见巨石落了地,立马翻身坐起,嘟嘴抗议道。边抗议,边可怜巴巴地瞅向那块大岩石。 “一块石头而已,下次有时间再带你玩。今夜我还没吃晚饭呢,走,咱们去架火烧烤去。”卢剑笑着率先站起身来,边拍衣袍,边道。 林灼灼蓦地想起惦记了一夜的烤鸡,立马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然后仰起小脸蛋问道:“四表哥,咱们要去哪烧烤啊?” “跟着来,你就知道了。”卢剑故意不说,卖着关子。 说罢,卢剑就再次大步朝前走去。 林灼灼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两人又并肩踏着月色前行了一段路,然后惊见四表哥带她朝一堵院墙行去。 这堵院墙她自然认识,翻越过去,就到了隔壁的空宅院啦。 “四表哥,咱们是要去隔壁吗?”林灼灼停在院墙下,指着那头问道。 “嗯,空宅院没人,燃烧再旺的篝火都没人管。”卢剑先是给出了解释,然后拍了拍小傻鸟脑顶,笑问道:“去不去?” 林灼灼想也不想,立马点头:“去!” 虽说空空的宅院,漆黑一片,但是莫名的,有四表哥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 院墙可就比窗台高多了,远不是林灼灼努力就能翻过去的。 “来,你坐我脖子上,我托你上去。”卢剑往墙根下一蹲,拍了拍自己肩膀道。 林灼灼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是绝对爬不上去的,是以也不跟四表哥讲客气,撩起裙摆就跟个三岁小娃娃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四表哥脖子上。 “坐稳了吗?我要站起来了。”卢剑手指点了点小傻鸟手背,提醒道,“你可要扶住了,别仰摔下去了,我个子高,你会摔疼的。” 林灼灼听了,忽然想起来什么,双手就搂住了四表哥脑袋,搂得紧紧的,完全像个害怕摔下去的三岁小宝宝。 卢剑感受到了小傻鸟抱着的力度,这才满意了。 随着卢剑缓缓站直身子,林灼灼逐渐逐渐就够到了院墙顶端。 不过卢剑个子再高,与院墙比还是有一截距离的,于是林灼灼只是双手能够着,却还是臂力不大够,攀爬不上去。 “来,我托你一把。”卢剑说罢,就托住她两条腿往上送。 如此一来,林灼灼又往上升了一截,胸脯成功趴到了院墙上,却不想,正在她一条腿努力往墙上够时,不远处响起一声:“谁在那?” 唬得林灼灼人都有些慌了。 卢剑瞅了那头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双掌托住她臀部,就帮她快点往上爬。 有了这股强大的托力,林灼灼总算整个人坐到了院墙上。然后,倏地一下,林灼灼都没看清四表哥是怎么上来的,就整个人被四表哥揽住腰,火速跃下了院墙。 “嘘!”两人藏匿到了隔壁,卢剑竖起食指,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林灼灼那阵心慌还没过去呢,哪里敢说话?嘴唇咬得死死的,生怕自己弄出动静来,给院墙那边的护卫听了去。 果然没一会,就听院墙那边响起两个巡逻护卫的对话:“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哪里有人?” “可能是看走眼了,大晚上,哪会有姑娘攀爬院墙啊。” “可不是,深更半夜的,小姑娘爬过去干嘛?私会情郎啊?隔壁宅子都空了一年多了,要寻情郎,也空荡荡的找不着人啊。” 林灼灼听着这样的对话,尤其“私会情郎”四个字,猛不丁地令她面上一烧。同时,两个屁股蛋也烧得厉害,她可没忘记,方才情急之下,四表哥托住了她的双臀。 当时隔着布料,依旧清晰地感觉到四表哥两只巴掌的火热。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那两个护卫走远后,卢剑故意凑近了凝视她面颊,对着月光一通细瞅,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问道。 真的是慢啊,其中绝对带了十成的调戏之意。 林灼灼:…… “红,红吗?可能是奋力爬墙,给热的。”林灼灼侧过身去,一副很热的样子,抬起小手扇了两下。 好不容易见到小傻鸟红脸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卢剑岂会放过? 于是乎,就见卢剑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你不会是听到那句‘私会情郎’,蓦地心头对我起了非分之想,所以才脸红的吧?” 林灼灼:…… “哪有啊?才不是呢!”林灼灼本能地大声反驳。 卢剑听了,只静静凝视着她,然后意味不明地一笑。那笑容仿佛在说,解释就是掩饰,尤其还这般大声的解释,就更是强烈的掩饰。 林灼灼见了,面上再次作烧,似乎烧得太厉害了,整张面皮都火辣辣的,有些不敢再面对四表哥了,索性背转身去,大声辩白道:“四表哥,你别误会我,我真的没……没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一直当你是好兄长,真的。” “好啦,小傻鸟,开玩笑逗你玩的,你也当了真。”卢剑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傻鸟头顶,一副调侃的语气道。 俗话说点到为止,今晚小傻鸟的表现已经令他很惊喜了,没必要再继续刺激她。 感情这种事,一旦心里头往男女之情上去想了,别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不用急。 是以,卢剑再不多说什么,绕过小傻鸟往前走,径直来到凉亭前的一处空地上,借着月光将早已堆在那的干柴架起来,点上火。 干柴堆燃烧起来时,隔着火光,卢剑望向了那头的林灼灼,只见小傻鸟侧身站在不远处,手指头不自在地扭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心里头满是羞涩,很不淡定呢。 “小傻鸟,快来,帮我拿烤串。”卢剑隔着火光,挥舞着烤串,扬声招呼她。 话说,林灼灼早就走到附近了,可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四表哥方才一阵调侃后,她有些抹不开面似的,不大敢继续上前,就磨蹭在不远处干站着了。 听到四表哥喊她帮忙,林灼灼才暗暗咬了咬唇,顶着一张依旧在作烧的脸,慢吞吞地挪过去。 第98章 第98章 林灼灼红着脸,慢吞吞挪到火堆边,接过四表哥递过来的烤串,就要坐。 可坐哪却成了问题。 若是搁在以往,甚至就一刻钟前,她都能毫不犹豫地落坐四表哥身边,紧挨着四表哥坐。可经过方才“私会情郎”事件,莫名的,滋生出一股不好意思来。 “坐呀,还傻站着干什么?”卢剑腾出一只手来,还像曾经那般不避嫌,一把扯了她往下带。 林灼灼被拽得一个不稳,落坐时膝盖撞上了四表哥大腿,这样的触碰搁在以往压根不叫事,可莫名的,此刻的林灼灼却满身的不自在,垂头小声道:“对不起,四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什么你不是故意的?”卢剑视线没扫向小傻鸟,一边在火上烤着山鸡串,一边明知故问,“你没故意什么?” “就是……方才我膝盖撞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林灼灼咬着唇道。 却不想,她话音才落下,就见卢剑依旧不偏头看她,只漫不经心道:“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啊,你这般着急解释做什么?怎么,怕我又误会你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说到“你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时,卢剑转过头来,瞅了她一眼。 林灼灼:…… 这让她怎么回答,她心头确实就是这般想的。 可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只能垂下眼睫毛,微微咬唇不说话了。 卢剑见她臊成了这副模样,就不再逗她了,边转动手里的烤串,边主动转移话题道:“这只山鸡很大,怕一时难以烤熟,我就分割成了二十来串。” 林灼灼先头并未注意到这个,眼下听四表哥一说,才惊觉不是完整的一只山鸡,而是好多串串啊。而且,全都串好了。视线再往那头一瞅,只见四表哥另一侧的地上摆满了油啊、辣酱啊、葱花、孜然粉一类的调料。 准备的这般齐全,明显不是临时起意要烧烤,而是早早做下准备的。 “四表哥,你不是临时起意,是特意寻我来烧烤的么?”林灼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嗯,晚上本来想去烤风堂吃顿烤鸡,不凑巧,烤鸡全卖完了。恰好见到你身边的小厮也去买烤鸡,也没买着,我想着你肯定嘴馋,索性就进山打了只山鸡来。”卢剑说完,朝林灼灼笑问道,“怎样,今夜的安排,你还喜欢吗?” 林灼灼:…… 这样的问题,让她如何回答? 无论是“喜欢”,亦或是“不喜欢”,都有些说不出口。 自然,真正说不出口的原因,是因为她隐隐察觉到了内心的那份喜欢。而且今夜的“喜欢”,与寻常的那些“喜欢”都有所不同,隐隐还参杂着一股被四表哥讨好后,滋生出的欢喜。 这令她就更说不出口了。 “你不回答,那就默认你喜欢喽。”卢剑笑着盯向她红红的脸。 林灼灼越发不开口了,只微微低着头。 见到她这样一副害臊的模样,卢剑弯唇一笑。 很快,山鸡烤串先后熟了,卢剑刷上各种调味料,分给林灼灼四五串,两人坐在火堆边慢慢地品。 ~ 两刻钟后,所有烤串全部吃进肚里,卢剑从一个木匣子掏出两块湿帕子来,笑着递给林灼灼道:“两块都给你。”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帕子作何用,忙接了过来,微微背过身去,一块去抹油油的小嘴,另一块则用来擦手。 清理干净,林灼灼回转身去,只见四表哥动作比她快,脏帕子已经丢回小木匣子里。林灼灼也忙照做,要从四表哥身后绕过去,将用过的脏帕子放进小木匣子里。却不想,她才刚起身,帕子就被四表哥给接了过去。 林灼灼顿时涌起一股难为情来,那帕子真的擦得……巨脏,她自个都有些嫌弃。 卢剑显然没嫌弃,很自然地搁进了小木匣子里。 “走吧,快二更天了,我送你回去。这一路走回去,就当是消食了。”卢剑扑灭火堆后,便带头往院墙那边行去。 林灼灼赶紧跟上。 到了院墙边,林灼灼站定住,等着四表哥蹲下身子让她骑上去,就像先头来时那般。 却不想,丝毫不见四表哥有要蹲下的意思,一直伫立在那。 “四表哥,我爬不上去。”林灼灼犹豫了一小会,到底扯了扯卢剑衣袖,指着高高的院墙,小声提醒道。 “嘘!”卢剑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明了过来,必定是四表哥听到院墙那头有什么动静。果不其然,没一会,就听到一队巡逻的护卫走了过去。 “好了,他们走远了,我带你过去。”卢剑道。 林灼灼立马点头,等着四表哥蹲下。 却不想,卢剑还是没蹲下,而是大手揽上她小腰,脚尖往墙壁上一点,就带她跃上了墙头,再纵身一飞,两人就像长着翅膀的蝴蝶一样,从高高的墙头稳稳飞下了地。 落地的那个瞬间,林灼灼完全惊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吃惊道:“四表哥你身手这般好?”那为何来的时候不带她直接飞,还偏要那么费劲地爬墙? 卢剑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贴向她耳畔笑道:“怎么,先头坐我脖子上的感觉不好?我倒是更喜欢托住你往上送的感觉。只是你才刚吃饱,若费力爬墙,对你肠胃不好。” 林灼灼:…… 这样的解释,简直就是变相告知她,他翻.墙的快捷法子有很多,但就是喜欢与她肢体接触,慢慢享受与她肌肤相贴的触感。 想明白了这个,林灼灼耳根子再次滚烫。 “四表哥,你……你真坏!”丢下这句,林灼灼再承受不住了,红着脸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四表哥,踏着月色,快速朝自己的小院跑去。 “哪里坏了?”卢剑丝毫不觉得自己坏,但手上确实还残留着摸她屁屁的触感,柔柔的,嫩嫩的,还很有弹性。 可能这对姑娘来说,就是“坏”了吧? “那对不住了,以后这种小坏事,四表哥我还想多来几次呢。”卢剑望着小傻鸟离去的背影,笑着喃喃自语。 喃喃自语后,卢剑又快速追了上去,直到亲眼看见小傻鸟安全进了屋,才心满意足地返回自己的睿王府去。 ~ 话说,卢剑与林灼灼坐在火堆边,亲亲密密烧烤时,徐常笑和方濯濯则在龙吟坊里,对着堆成山的烤鸡愁坏了。 烤鸡这么多,都堆成山了? 哪来的? 还能是哪来的,不就是他们剑哥甩出一大把银票,从烤风堂买的呗! “包下了所有的烤鸡啊。”徐常笑盯着一座山似的烤鸡,双眼犯晕,“这得吃到何年何月去啊?” “为了追姑娘,剑哥确实下血本了啊。”方濯濯想起那一大把银票,有些肉疼。那么多银票,都够他睡好几个青楼头牌了。 啧啧啧,剑哥追姑娘真是大方,银票跟天上刮来的似的,丝毫不心疼。 自然,方濯濯晓得剑哥就是座大金山,手头产业多着呢,光是龙吟坊酒楼一家的盈利,就够剑哥大手大脚追一辈子姑娘了。 “你快别心疼银票了,快想想这么多烤鸡怎么处理啊?少说也有五千只!光是咱们龙吟坊的客人食用,哪怕一桌赠送一只,也用不掉五千只啊。”徐常笑皱眉道,“难不成白送他们吃一只还不够,还要再打包好几只免费赠送?” 这事儿传出去,估计烤风堂的人还不乐意呢。 人家烤风堂卖的烤鸡贵着呢,好几两银子一只,就这样让人免费品尝,还打包赠送,好似掉价了似的。 忽地,徐常笑脑子一灵光,想出了一个好点子,一把拍向方濯濯肩头,道:“有了,咱们将烤鸡送给那些难民!” 难民没啥见识,知道是烤鸡,却绝对吃不出是哪一家店铺出来的烤鸡,如此倒是做了好事,又没有得罪人的风险。 嗯,就这样办了! 方濯濯正心疼着那些银票呢,被徐常笑一巴掌给拍回了神,听完这个点子后,先是给予了肯定,然后又道:“留下一些,让咱们的好兄弟们也尝尝。别的地方不说,苏兄府上是肯定要送上几只的。这半个月,苏兄唱戏辛苦呀。” 徐常笑听了,立马点头:“有道理。” 很快,一大批烤鸡被装上马车,运往难民区,分给那些饥不裹腹的难民们。徐常笑则亲自带上五只烤鸡,悄悄溜进苏府后门。 “徐兄怎么大半夜的来了?可是剑哥有急事?”苏炎听了门房禀报,亲自来到后门处迎接。 “没什么,就是咱们剑哥今夜买多了烤鸡,吃不完,给你送几只尝尝鲜。”徐常笑将食盒往苏炎怀里一塞,打开盖子道,“你闻闻,是烤风堂的,香着呢。” 苏炎:…… 大半夜的敲门,只是慰问几只烤鸡? 这事儿不像是剑哥会做的呢。 “好端端的,剑哥怎会买多了烤鸡,还吃不完?”苏炎一把接过食盒,边闻着烤鸡香,边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林灼灼那个宝贝小姑娘呗。”徐常笑将事儿大致说了下,如何如何买光了烤风堂的烤鸡。 苏炎:…… 剑哥当真不愧是剑哥啊,还能想出这种法子追姑娘? 为了将姑娘大晚上的勾出闺房门,来个亲密烧烤,也是下了血本了。 一刻钟后,送走徐常笑,苏炎提着食盒进了苏老夫人的屋,朝床沿边坐着的祖母笑道:“祖母,睿王殿下给您送了点好吃的来,是您最爱吃的烤风堂的烤鸡,要不要来一块?” 苏老夫人一听是烤风堂的烤鸡,立马乐呵呵笑上了:“好!” 老人家接过一块尝了一口,那个美滋滋哟,立马吆喝上了:“来来来,你和你娘都一块过来吃,咱们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上一顿,借着睿王殿下的吃食,好好地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自然是庆祝今日终于大功告成,成功使得太子和林真真那对狗男女,遭了报应,给她的孙儿出了口恶气啊! “好,孙儿和娘这就一块来!”苏炎立马拉了娘亲也坐去临窗榻上,又从食盒里挑出一块大的,双手奉给娘。 然后,苏炎自己也拿起一块吃,一家三口全挤在临窗暖榻上,吃得眉开眼笑,其乐融融的。 咦,看到这里,你可能要奇怪了,不是说苏老夫人今日“就要咽气了么”?如此生龙活虎,不大好吧?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上房的丫鬟婆子全撵到院子里去站着了,屋里没外人。 再说了,今日林真真都去了寺庙,为苏老夫人落发祈福了。在佛祖的保佑下,被气得快断气的苏老夫人逐渐好转,保住了命,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苏老夫人还要继续对外宣称“缠绵病榻”,足足躺上两三个月,才能慢慢恢复元气、出府去溜达了。 换言之,还需要继续作戏两三个月,也当真是够辛苦的了。 ~ 林国公府。 话说,林灼灼一把推开四表哥,飞快跑进闺房后,便一把将房门给关上,背靠门板,一颗心“怦怦怦”地剧烈跳动。与此同时,还觉得自个小屁股灼烧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 小屁股被卢剑托起往上送,都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了,怎的隔了这般久还在发烫? 咳咳咳,这不是小姑娘才刚知道,四表哥有别的翻.墙法子不用,故意要托起她往上送,故意要触碰她的小屁屁嘛。 还未被男人碰过的小姑娘,突然被四表哥如此揩油,末了,还堂而皇之告知她实情,哪个小姑娘能不害臊? 反正林灼灼呀,此刻是臊得不行不行的了,面色红若云霞,洁白的小贝齿死死咬着下唇不放呢。 第99章 第99章 小屁屁被四表哥那般揩了油,林灼灼心情久久未能平复,靠在门板上一颗心“噗通”“噗通”剧烈跳个不停。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今夜轮到碧岚夜里当值,按照规矩,姑娘在内室睡,守夜的丫鬟则睡在次间的床榻上,好夜里伺候主子。 碧岚明明记得自家姑娘早早就躺下歇息了,她自己也将细碎的活儿干完,正准备关门吹灯歇下,却猛不丁见自家姑娘从外头冲了进来,再火速跑进内室,“哐当”一下甩上了房门。 甩上门的那个急切哟,好似后头有老虎在追似的。 碧岚惊骇死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忙端起一盏烛台去叩门,焦灼询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林灼灼听到询问声,心头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来她出去时是翻爬窗户的,眼下回来……却走的正门。 完了,都怪四表哥使坏,害得她一时情绪过于激动,选错了路。 夜里私会男子,这事儿被丫鬟晓得了,可就尴尬了。 私会男子? 是的,今夜这事若搁在半个时辰前,林灼灼哪怕被人撞见,也会理直气壮,她只是跟要好的兄长出去烤了个串而已,绝不会用上“私会男子”这四个字。可眼下她已晓得她和四表哥之间……好似不是什么纯洁的兄妹情,四表哥甚至连她屁屁都摸过了。 如此这般,林灼灼再想起今夜的事,就只剩下了满脑子的“私会男子”了,又羞又窘。 “碧岚,没……什么事,我就是看今夜月色很美,就一时调皮……翻窗出去林中漫步去了。不曾想,中途撞上了一只小野猫,吓得我……魂都飞了。”林灼灼深呼吸好几口,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起来,然后绞尽脑汁扯了个慌,想将碧岚给糊弄过去。 碧岚倒没多想,只心疼道:“被猫吓着了?那奴婢给您端盏茶来,压压惊。”说罢,也不等姑娘回应,快步出门去准备热乎茶了。 林灼灼:…… 怎么办,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眼下的自己铁定是满脸通红,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惊吓过度? 明眼人一瞧,都晓得她在说谎好吗! 思及此,林灼灼哪里敢面见碧岚啊。 正紧张时,一眼瞅到了床帐,“有了!”林灼灼赶忙快步钻进床帐里去,借着粉红色床帐掩盖一下。 半刻钟后,碧岚端着热茶进屋时,只见自家姑娘已经躺到床榻上了,上前几步,要掀开床帐伺候姑娘用茶时,却见床帐里头的姑娘,伸手打着哈欠道:“好了,碧岚,我有些困了,怕喝了茶夜里睡不着,还是不喝了,你搁放在桌上吧。” 说吧,林灼灼翻了个身,面朝里。只留给碧岚一个瞌睡的背影。 碧岚:…… 今夜的姑娘好得够快啊,还没多长时间呢,那股子“惊吓”就已经下去了? 自然,姑娘好得快,是好事。是以,碧岚只是心头奇怪了一小下,就再不耽误姑娘入睡,放下茶壶,自行退下了。 林灼灼这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经过碧岚一搅合,心头被四表哥弄出来的害臊之意,退去了泰半。 随后,林灼灼又下榻去到桌边,端起茶水漱了几口,将嘴里残留的烤鸡味儿散去。又打湿了帕子,抹脸净手,如此一通折腾下来,残留的害臊之意又散去了几成,林灼灼才重新钻入被窝。 但窝在被窝里,小屁屁还是隐隐发烫,导致林灼灼一整晚都翻来覆去,入眠困难。 每每即将入睡,小屁屁又好似被四表哥双掌贴上了,羞得她赶忙用小手去打。 这一打,就又把自己给整醒了,得重新酝酿困意才行。 如此,直折腾到月色西沉,三更天都过了,林灼灼小姑娘困倦得眼皮都无力睁开了,才终于沉沉睡去。 ~ 昨夜入眠那般晚,次日清晨,林灼灼铁定是醒不来,又要错过香喷喷的早饭的。 却不想,林灼灼小姑娘脸蛋睡得红扑扑,正在睡梦中美着呢,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还伴随着林灿灿欢喜的声音:“灼灼,灼灼,快起来快起来,我刚刚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咱们后花园的巨大岩石长了脚啦!” 林灿灿跑进内室,见林灼灼还没醒,兴奋的她索性摇晃林灼灼肩头,三两下给摇醒了。 就这样,林灼灼被吵醒了。 “什么长了脚啊?”林灼灼还没睡饱,勉强睁开双眼,眼睛还有些不适应窗外涌进来的晨光,微微眯着眼,不解地望向林灿灿道。 林灿灿双眸亮晶晶的:“咱们府上后花园那,不是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吗?超级无敌大那块!昨天黄昏还好端端的摆在那呢,结果你猜怎么的,一夜过去,那岩石居然长了脚,自己给自己挪了个窝!从这头跑到那头去了!” 林灼灼:…… 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想起,林灿灿嘴里说的岩石……不会就是昨夜四表哥杂耍那块吧? 糟糕,杂耍后,忘记挪回原地了。 可千万别随意丢弃在路上,堵了路才好。 林灼灼慌得赶紧回忆一番,好似岩石最后丢弃的地方,没堵着路。但是确实如同林灿灿所说,从东头挪到了西头,摆放的位置明显变了。 一看便知有猫腻。 思及此,林灼灼可担忧被爹娘觉察出异样来。望望窗外,曙光还淡淡的,时辰尚早,也不知林灼灼想到了什么,忙哄着林灿灿道:“真的呀,这般神奇?走,我跟你一块去瞧瞧!” 说罢,梳妆打扮都没细弄,随意换上一件浅绿色褙子和白色湘裙,再用木梳通两下乌发,林灼灼就拉着林灿灿赶紧出了门,直奔后花园而去了。 一路上,林灼灼都在琢磨,趁着府里的人还不知情,赶紧将岩石挪回原位去。她知道,林灿灿一身武艺,力气贼大,若是寻来一根铁棍,很容易就能办到。 只是,该寻个什么理由,才能哄得林灿灿乐意帮忙呢? “有了!”林灼灼很快双眸一亮,她的灿灿小堂妹头脑简单,随意一个新奇点的理由,就能勾得林灿灿笑嘻嘻地点头。 却不想,抵达后…… “咦,刚刚明明就是这块大岩石挪了位置呀,怎的又……待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林灿灿拍了拍自己小脑瓜,眨眨眼,有些不确信道:“难道先前是我看花了眼?” 林灼灼见之,则松了一口气。 随后,林灼灼飞快扫了一眼大岩石,以及周遭的花草和泥土,眼尖地看到十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有被处理过的微妙痕迹,被压扁的草上搁放了好些盆栽,不凝神细看,几乎察觉不出来异样。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就是大岩石待了一夜的地方。 只是,是谁及时挪回岩石的呢? 难道是四表哥? 思及此,林灼灼心头蓦地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随后,又悄悄举目四望,搜索起四表哥的身影来,好似四表哥就藏在某个地方似的。莫名的,想看他一眼。 可很快,林灼灼微微有些失落,来来回回扫了两圈,都没瞅到四表哥。 彼时,林灿灿还在那打着自己小脑瓜呢,一个劲嘟哝:“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说着说着,林灿灿一个转头,见林灼灼面上似有失落之意,忙走过去道歉道:“灼灼对不住啦,可能真是我眼花了,害得你白白跟我跑了出来,白兴奋了一场。” 林灼灼还在想着四表哥呢,听了林灿灿的道歉,才回过神来,忙微笑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没关系的,这点小事算什么。” “还说没事,我都瞧到你一脸的失落了!”林灿灿毫不留情指出来,“你看,你都失落到强颜欢笑了!你当我瞧不出来?” 林灼灼:…… 她脸上的失落,有这般明显吗? 林灼灼唬了一跳,忙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赶跑心头的失落,努力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 “好了好了,失落就失落啦,别勉强再笑了啦!越笑越不自然!”林灿灿总是爱说大实话。 林灼灼:…… 越发窘迫得不行了。 两个小姑娘在对话时,却都没察觉到,不远处的院墙那头,隔壁的后院上,有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高高的枝头,透过绿油油的枝叶,正眉眼带笑地凝视着她俩呢。 自然,卢剑想要凝视的只有林灼灼一人,而林灿灿小姑娘实在是功臣一个,在激发小傻鸟男女之情方面很给力,是以,卢剑对林灿灿这个小表妹,也是说不出的喜欢,才嘉奖似的给了她一个目光。 卢剑耳力极好,这么点距离压根不叫事,是以两个小姑娘的对话,他全部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傻鸟,寻不到你的四表哥,就如此失落?”卢剑一寸寸欣赏着小傻鸟眼角眉梢的失落,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不枉费他昨夜花了那么多心血啊,终于见到成效了。 “不错,不错,再接再厉!”说着这话时,卢剑眉眼弯弯地瞅了瞅自己的双掌,心头忍不住再次回忆昨夜她小屁屁的触感。 书上说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是宝,以前卢剑不信,眼下有些信了。 ~ 不知不觉,翻过了二月,来到了更暖和的三月。暖风吹呀吹,一遍遍拂过桃花枝子,终于吹开了满树桃花,粉嫩嫩,说不出的美。 引得好些鸟雀落在桃花枝头,啁啾啁啾地吟唱个不停。 这日,萧盈盈正与林镇山一块歇晌呢,就被窗外的啁啾声闹醒了。睁着眼聆听鸟雀声,萧盈盈忽地想起,再过几日就该崇德帝的生辰了,也不知女儿的生辰贺礼准备得怎么样了,便朝身旁也刚醒来的林镇山道:“你再躺会吧,我先去给女儿的生辰贺礼把把关去。” 说罢,萧盈盈就要从床榻里侧翻过林镇山身子,下床去。 却不想,萧盈盈刚爬到男人上方,就被林镇山一把搂住了,往下一拉…… 萧盈盈哪里斗得过男人的力气,一下子就扑到了林镇山胸膛上,面颊擦过了臭男人的嘴。萧盈盈一见这样,岂能不知臭男人又想做什么?忙脸红推拒道:“别,你先头弄疼我了,可是不敢伺候你第三回了。” “第三回”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臭男人,歇晌前就已经强迫她来过两回了,实在承受不住再来一次。 林镇山一听便笑了,捏着娇妻面颊道:“你的耐受力比两年前可差远了呀,当真是两年多没给你浇灌雨露,就越发娇气起来了。” “去你的!”萧盈盈一听臭男人提及在西北的日子,面上就越发烧得厉害,忙打住话题,“好了,松开,我要去瞅瞅女儿的贺礼准备得如何了,这可是大事!再过三天,就要进宫献礼了。若是不行,就赶紧再换。” 先头女儿弄出来的贺礼,萧盈盈都不满意,已经否决过两样了,眼下是第三件。若是不行,还得赶紧来第四件,是以时间紧迫。 林镇山听了这话,才乖乖地松了手。他晓得,事关崇德帝的都是大事,娇妻一向很在意。心里微微泛酸道:“好吧,快去快回,等会咱俩还要去摄政王府跑一趟。” “嗯。”萧盈盈答应了,然后火速下榻穿衣,拾掇一番后去了女儿的海棠院。 ~ 萧盈盈进了女儿小院,刚转过长廊,却见女儿正惬意地仰躺在院子的桃花树下,痴痴望着满树桃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均是暖暖的笑意。 萧盈盈一见,便笑上了:“灼灼,你不是在给你皇舅舅画生辰贺礼么?怎的,已经画好了?” 林灼灼见娘亲来了,连忙乐呵呵地坐起身来,满怀期待地指着书桌道:“娘,刚刚完工了,您瞅瞅,好是不好?” 萧盈盈走下长廊望去,就见桃花树旁摆着一张八仙书桌,上头的画纸被春风吹得撩起一角。 快走几步,凑上前俯身一瞧,只一眼,萧盈盈就双眼迸发出了惊喜。 林灼灼瞅见娘亲这样,心知十有八.九是妥了。 此时,林灼灼的绣鞋脱在垫子外呢,脚上只着了白绫袜子,便像小狗狗似的从垫子上爬了过来,抓住娘亲裙摆,仰起小脸蛋道:“怎样,娘亲,这幅画您总该满意了吧?” 萧盈盈点点头,忍不住赞叹道:“非常好,你皇舅舅见了,肯定也喜欢!立意相当好!” 说罢,萧盈盈又凝神细看起画来,甚至反反复复观摩了好几遍。 最后,萧盈盈突然想起来什么,忽地与女儿一同坐在垫子上,摸着女儿脑顶,笑着哄道,“灼灼,你这副画娘亲实在太喜欢了。不如,你再画一幅送给娘吧?娘和你皇舅舅一人一份。” 林灼灼:…… 送个生辰贺礼,还带一式两份的? 不过思及画中的立意,娘亲想要一幅,也很正常。 “好哟,娘亲,我这几日就给你画出来!”林灼灼答应得很爽快,答应完后,又笑着羡慕道,“还是娘亲和皇舅舅之间的兄妹情让人羡慕,纯情的兄妹情啊!” 她可是羡慕坏了。 听了这话,萧盈盈回道:“你不是也有么,你和你四表哥。”说罢,揶揄地瞅了傻女儿一眼。 林灼灼:…… 思及四表哥,林灼灼连忙偏过头去,干笑两声。 她又不傻,经历过摸屁屁事件,哪里还能看不出来,四表哥对她压根就没有兄妹情,满肚子坏水呢。 正因为少了一个纯情的好兄长,林灼灼才越发羡慕起“娘亲和皇舅舅之间的绝美兄妹情”来。这才一连被娘亲否决掉两件贺礼后,灵感突发,画出了这副令娘亲万分满意的画来。 第100章 第100章 嗅着一日日桃花香,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五这日,明日可就是三月初六,崇德帝的生辰了。 这日清晨,南宫湘起床陪崇德帝用罢早饭,目送崇德帝去上早朝后,便又像前阵子似的,边在飞霞宫后院散步,边琢磨着该送崇德帝什么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真心很难。 库房里价值连城的宝物很多,但南宫湘都看不上眼,送给自己夫君的必须要是最独特的才行,若与一帮子朝臣送的贺礼大同小异,便失去情致和意义了。 可惜,都揣摩一两个月了,该送什么,直到今日还是毫无头绪,明日就是崇德帝生辰了。 “贵妃娘娘,咱们后园的桃花盛开了,都压弯了枝头,好看极了。贵妃娘娘要不要去那头赏花?”婢女见湘贵妃眉头微蹙,似乎不大开心,便想法子哄她开心。 “桃花?”南宫湘听了后,若有所思,紧跟着就命婢女带路。一刻钟后,走在湖上小竹桥上,便远远望见了湖对岸的那一大片桃林,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绽放的好时节,只见桃花如霞,染红了枝头。 越过小竹桥,南宫湘走进桃林,闻着桃花香,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 蓦地,也不知南宫湘想到了什么画面,眉眼一笑。 身侧的宫女瞧见了,顿时愣住,要知道湘贵妃入宫三年多来,几乎不笑,至少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从未笑过。眼下算是头一次。 美人本就倾城,眼角眉梢添上一丝笑,越发勾人摄魄。 宫女竟有些看呆了。 南宫湘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美,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便小声对身后宫女吩咐道:“去搬一套桌椅来,就搁在这桃花树下,本宫要作画。” 宫女听了,连忙张罗起来,两刻钟后,桌椅便从内殿里抬到了桃花林,画板、笔墨纸砚、颜料一一摆上。 宫女要帮忙磨墨,南宫湘抬手制止了,磨墨可是细致活,添水多少,磨墨多久,哪个方向磨,都是有讲究的。宫女若没有绝好的手艺,磨出来的墨汁可画不出好画。 一切准备就绪,南宫湘扶着画板便画了起来,下笔很快,三两下就勾勒出了轮廓,一看便是功力深厚的。 很快,宣纸上出现一片桃花林,粉嫩嫩的桃花瓣像雨滴飘在空中,林子深处跑出一匹马,马上的红衣女子不慎坠落。一个男子骑马赶上,探手一捞。 画面呈现的便是“探手一捞”这个浪漫时刻。 最后,南宫湘在左下角,一手梅花小楷写上“卢贤,南宫湘”。 画毕,南宫湘嘴角挂着笑,将毛笔搁回笔山上。待墨迹和颜料风干,便小心翼翼卷起来,预备明日送给崇德帝当生辰贺礼。 ~ 当夜,崇德帝处理完政事,从崇政殿回到飞霞宫寝殿。 只见南宫湘坐在临窗暖榻上,手握一卷书在看,难得她眼角眉梢隐隐露出些许笑容,崇德帝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细腰落座,贴上她面颊笑问:“怎么,湘儿今日可是有喜事?” “没有。”南宫湘与崇德帝独处时,不带面纱,嫩嫩的面颊被崇德帝下巴处的短茬弄得有些痒,浅笑躲避道。 “还说没有,没有,你笑什么?”崇德帝不肯放过,难得见她笑了,就想与她共享快乐。是以,拿掉她手中的书,把她身子掰正了,正对自己,然后一个劲追问道。 “好了,贤哥哥……实在没什么,就是今日我终于想到该送你什么生辰贺礼了,算不算喜事?”南宫湘拿眼看他双眸。 崇德帝立马笑道:“自然算!” 不仅于她是喜事,于他也是喜事。 崇德帝可是知道,湘儿为了贺礼的事,都愁了近两个月了。虽然屡屡宽慰她,一个贺礼而已,想不出来便罢了,比起贺礼,他更在乎她快不快乐,开不开心。但是崇德帝的宽慰没什么用,湘儿还是一日日微微蹙眉发愁。今儿总算得了好点子,算是了却她一桩心事,于她而已自然是喜事。 至于崇德帝自己,突然听闻她想出来要送自己什么了,莫名的,崇德帝便像个少年郎似的,分外期待心爱的姑娘送自己的生辰贺礼。 崇德帝心头说不出的欢喜,忍不住追问道:“你要送朕什么?” “不告诉你,明儿贤哥哥自能看到。我会偷偷将它搁放在一堆生辰贺礼里,到时,你猜哪个是我送的。猜出来,我就送给你,猜不出来啊,我就收回来。”南宫湘凝视崇德帝双眼,只见她眉眼灵动,带了三分少女的调皮劲。 崇德帝已是很多年没见过她如此了,上一回还是十几年前,不禁有些看痴了。被南宫湘一捅后腰,崇德帝才回过神来,立马点头笑:“好,一言为定!” 说罢,崇德帝亲了亲南宫湘面颊,喃喃道:“湘儿,你笑起来真迷人,朕喜欢看你天天笑。朕记得,曾经的你是很爱笑的。” 当初的她,一笑倾城,连面纱都掩饰不住那笑容的魅力。 可是后来,兴许是两人分开的这十几年,她遭遇了太多的事情。十几年后再见,她容颜丝毫未变,还是当初妙龄少女的模样,却唯独失去了笑容,总是一副冰冷的样子,也不爱说话。 崇德帝一把抱紧了南宫湘,贴着她耳朵,缓缓求道:“湘儿,天天笑给朕看,好不好?还像多年前那般。” 南宫湘听了这些话,也不知心头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的笑意蓦地淡去三分。 似乎不忍崇德帝失望,索性一挥衣袖灭了寝殿烛台,闭上眼去吻崇德帝双唇。不让他看清自己面上情绪,也不让他继续说话。 崇德帝却是心头一震,这还是两人在一起来,她头一次主动吻他。她都主动吻了,崇德帝怎么可能不火热吻回去,两人很快就挪到了床榻上,在南宫湘难得的热情里,两人来了一场甘畅淋漓的恩爱。 事毕,崇德帝搂了她在怀,两人轻声说着话。 突然,南宫湘小声道:“贤哥哥,明儿你的生辰宴,我可以……出席吗?” 崇德帝眉间一喜:“当真?那你可不许后悔,明儿开席时,朕亲自来接你去。” 南宫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抿了抿唇,然后点头道:“自然当真。” ~ 一夜过去,就到了三月初六。 天刚破晓,林灼灼就被碧岚叫醒了。因着皇舅舅的生辰宴要在午时开席,所有赴宴之人均要提前一个时辰抵达皇宫。林灼灼又是个穿衣打扮尤其费时间的,因此时间比较赶,需要早起。 “姑娘,快别睡了,等会又没时间吃早饭了。”碧岚轻轻在姑娘耳边唤道。 林灼灼还没睡饱呢,闭着眼翻个身,还想赖床继续睡。 碧岚就知道叫起床费劲,思忖一会,索性哄道:“姑娘,您昨夜还说今早要早早入宫,要成为第一个给皇上送生辰贺礼的人呢。起晚了,可轮不到第一了,兴许前十名都排不上了。” 这话果然奏效。 只见林灼灼立马坐起身来,一掀被子,就囔囔着赶紧换衣裳、赶紧洗漱。娘亲都说了,那幅画皇舅舅铁定喜欢,皇舅舅对她那么好,她早早入宫去,给皇舅舅送个好心情去。 这般想着,林灼灼难得的快起来,不仅洗漱动作快,连梳妆打扮都快了三分。自然,这次梳妆打扮会如此快,与崇德帝昨日赏下的头饰和衣裳是有很大关系的。 头饰和衣裳都是现成的,不需要像往常那般从一堆里挑选,更不会搭配上有一点怪异就要再换掉、重挑,自然就快一些。 “好看吗?”穿戴齐整后,林灼灼在梳妆镜前转溜了一圈,只见她一身大红遍地金的长裙,绣牡丹的裙摆飞起来,像极了蝴蝶在牡丹花丛里飞。 “好看极了,皇上亲自赏下的宫装,能不漂亮吗?”碧岚连忙笑道。 这倒不是拍马屁,而是她家姑娘生得美,什么样的衣裙都能驾驭得住,绝对是衣裳和人相得益彰。 恰好崇德帝挑选衣裳的口味,就像是分外了解林灼灼这个外甥女似的,反正,每回赏下的宫装都很符合林灼灼的审美。林灼灼对着镜子转溜一圈后,也觉得美极了,点点头道:“好了,今天就穿它进宫了!” 大红色裙子,张扬是张扬了点,若要林灼灼自己选,铁定不会穿着一身大红色进宫的,有些过于招摇了。但它是皇舅舅亲自赏赐下的,那再张扬都穿得。 又照了一遍镜子,林灼灼才美滋滋地去了爹娘院子。一进屋,就又美美地转了一圈,询问爹娘好看不好看。 萧盈盈见了,笑道:“好看,特别美,比蝴蝶还美。” 林镇山见了,也笑着夸道:“比你娘亲当年还要美上一分。”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当年了?”萧盈盈随口道。 林镇山随口答:“你当年不就最爱穿大红色么,满京城招摇。” 萧盈盈:…… 她当年有那么爱臭美么?穿着张扬的大红色,满京城蹦哒? “何止在满京城蹦哒啊,还蹦哒去了西北,人家西北姑娘都爱穿素色,就你一个整日里大红色、海棠红、嫣红色,可能招摇了!”林镇山朝娇妻眨眼道。 萧盈盈:…… 看到娘亲那一脸懵的样子,林灼灼却忽地乐了:“难怪我天生爱穿红,敢情是在娘亲肚子里,就被熏陶上了。” 萧盈盈:…… 无语地看向最爱臭美的女儿,女儿的臭美程度,可远胜于当年的她啊。 第101章 第101章 一家三口就着“大红裙子”这个话题,互相打趣一会,大抵是林镇山频频爆出萧盈盈当年的事,惹得萧盈盈变成了大红脸,捶着臭男人胸膛道:“不许再瞎说八道了,我哪有那般臭美?” “好好好,你不爱臭美,是我就爱看你穿红的。当年凯旋归京时,见你一身红衣立在城楼上,一刹那我就被你迷住了,你立在秋风中,当真是翩若惊鸿,太吸睛了!馋得我,当时就想抱住你狠狠亲上一口!”林镇山哈哈哈地调侃道。 萧盈盈:…… 死男人,当着女儿面瞎说什么“亲”啊“亲”的呢。 不过微微羞涩过后,萧盈盈猛地反应过来,臭男人在说什么,凯旋归京时,她一身红衣立在城楼上? “合着,你那会子就爱慕我上了?”萧盈盈一脸吃惊状,显然是才知晓这样一桩事,眨巴两下眼,颇有些不敢置信,“当初城楼上,你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吧?” 话都还没说过一句呢,就想搂着她亲了? 见到娇妻一脸的不敢置信,林镇山捧着她脸庞道:“这就叫一见钟情,懂吗?见你第一眼,我就晓得你日后铁定是我媳妇儿。”说罢,果断亲了娇妻小嘴一下。 林灼灼:…… 不得了,爹娘又当她面秀恩爱了,忙偏过头去,非礼勿视。 萧盈盈余光扫到了女儿偏头的动作,立马面颊绯红,一把打下臭男人捧住她脸的大手。转过身去,清了清嗓音,火速转移话题道:“哎呀,说了半日话,我肚子都饿了,灼灼快来,咱们去吃早饭去。” 说罢,萧盈盈火速开溜,率先朝西侧间走去。 却不想,萧盈盈刚迈步走,就听身后传来臭男人“哈哈哈”大笑的声音,还在那朝女儿道:“灼灼,瞧你娘亲,听到‘一见钟情’四个字,就羞得赶紧跑路。” 林灼灼:…… 爹爹啊,娘亲哪里是被“一见钟情”四个字给羞跑的,明明是被你的强吻给臊跑的。 不过,眼见爹爹毫无自知自明,林灼灼也就不挑破了,飞快丢下傻爹爹,立马朝娘亲追上去,大声囔囔道:“娘,娘,原来爹爹对您是一见钟情啊!那您呢,难道第一眼没瞧上我爹爹?” 萧盈盈:…… 臭女儿,瞎跟你爹爹起什么哄啊。 这时的萧盈盈已经落坐饭桌的椅子上了,恰好余光见臭男人袍摆进了西侧间的门,想也不想,立马朝臭男人翻了个大白眼,一副“都怪你,整得女儿都瞎起哄了”的神情。 林镇山见了,“哈哈哈”笑了两声,若是可以,他真想摸着女儿小脑瓜来一句——“你娘哪会一见钟情啊。你娘啊,在感情方面跟你一样反应迟钝,脑子不开窍,不来点猛料,就转不过弯来那种。” 很显然,这样的大实话不能瞎说。 要不然,怕是会引来母女俩的齐齐瞪眼,到时啊,他可就有得忙乎了,哄完了媳妇,还得哄宝贝女儿。关键是,两个都不大好哄,倔脾气一上来,萧盈盈能今夜不许他上床,一脚给踹到床下去。女儿则能嘟嘟嘴,一整日不跟他说话。 是以,林镇山强憋着大实话不说,只瞅着娇妻,“哈哈哈”一通傻笑。 “好了,快来吃饭!”萧盈盈又斜了臭男人一眼,拍着空座后椅背道。 “来了!”林镇山一脸讨好的笑,赶紧落坐娇妻拍过的空椅子,分外给面子。 林灼灼见娘亲没回答自己“一见钟情”的问题,心下忍不住猜想到,莫非娘亲对爹爹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 鬼使神差的,林灼灼脑海中猛地闪过四表哥身影,心中一羞,难不成娘亲和爹爹之间,也像她与四表哥一样?她是被四表哥摸过屁屁后,才领悟了点什么。 所以,爹爹当年也是揩过娘亲的油后,娘亲才…… 这般想着时,目光不由自主望向爹爹的大手,然后又悄悄瞅了眼娘亲的俏屁股。要命,爹爹大手摸上娘亲屁股的画面,才刚在脑海里闪过一遍,林灼灼立马面皮发烫,滚烫滚烫,倏地一下整张脸就红透了。 如此这般,林灼灼再不起哄爹娘间的事了,麻溜地埋头吃早饭。 ~ 早饭过后,林灼灼面上红彤彤的云霞总算是散了,一家三口朝仪门外的马车行去时,林灼灼又能愉快地与爹娘对话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穿过月洞门,忽地,林灼灼见平地上只停着一辆马车,再不是曾经入宫赴宴时的两辆马车,没来由的还有一丝不大习惯了。 不过,大房前几次能入宫赴宴,全是因着苏炎的面子,眼下林真真已不是苏炎未婚妻了,仅凭大伯父、大伯母的身份,自然是没资格进宫给皇舅舅庆祝生辰的。 “娘,林真真在奉国寺,还安分吗?有没有哭,有没有闹?”林灼灼坐上马车后,猛不丁朝娘亲问了一嘴。 萧盈盈自然是有关注林真真的,便朝女儿道:“听闻第一日剃发时哭闹不止,导致头皮被剃刀割伤了,后来大约是被大师点透了吧,除了整日泪流满面外,别的倒也还好,没再瞎闹过。” 林灼灼一听“头皮被剃刀割伤了”,莫名的觉得好疼,连忙打住林真真的话题。 兴许是林真真和卢湛这对狗男女,早就捆绑在一块分不开了,是以林灼灼想起林真真,就会很自然地联想到太子卢湛,顿了顿,又问道:“娘,今日是皇舅舅的生辰,太子不会……被释放出来吧?” 萧盈盈一听便知女儿在想什么,摸了摸女儿脑顶,安慰道:“解除禁足令,应该暂时不会。但太子好歹是你皇舅舅的亲儿子,生辰这日,讲究一家团聚嘛,很可能太子会被暂时放出来溜溜。” 林灼灼听了这话,立马瘪嘴,但也无可奈何。 “灼灼不烦,要是不幸遇上了太子,你远远绕道就是,避开那个瘟神!谁敢指责你半句?”林镇山晓得女儿不乐意见到太子,受不了女儿的委屈样,连忙大声支招。 瘟神? 听到这个词,林灼灼蓦地一乐,大声回应爹爹:“对,爹爹说得对,要是不幸遇上了瘟神,就方向一转,绕道而行!” 父女俩正乐呵呵说着“瘟神”时,忽地,车窗传来“笃笃笃”的扣响声。 林灼灼好奇极了,马车正在路上跑着呢,谁会一声不吭敲窗呢? 带着好奇劲,侧座上的林灼灼一把撩开窗帘,然后……猛地对上了一张俊美男子脸。 林灼灼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怎么会在进宫的路上,遇上他呢?眨眨眼,让自己眼神好使点,可奇了怪了,落入眼帘的还是他。 “怎么了,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卢剑骑着马,看向窗口的林灼灼,笑着调侃道。 “不是的……四表哥,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在这条道上啊?你不是该住在宫里吗?”林灼灼见四表哥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本王有了睿王府,干嘛还要住宫里?”卢剑笑问。 林灼灼:…… 这还用说吗?睿王府是选定了,可工部还未修缮呢,哪能先入住? 就知道小傻鸟会这般想,卢剑见窗帘拉开不大,只露出了小傻鸟这边,马车内主位上的萧盈盈夫妇都被窗帘布遮了起来。 于是,卢剑胆肥地凑到林灼灼耳边,贴耳小声道:“为了住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只能将就点。” 林灼灼听了这话,先是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随后猛地了然其中的含义,嫩白的面皮一刹那间泛出一层薄红,耳朵也有些发烧。 正在这时,林灼灼搁放在窗楞上的小手,还被卢剑触碰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林灼灼意识到后,红着脸悄悄儿往回缩。 卢剑见了,直想……毫不客气地一把捉回来,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好好稀罕一会。但她爹娘就在马车内,卢剑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只得眼睁睁看着林灼灼缩回了手。 正在这时,萧盈盈在马车里说话了:“是睿王殿下来了吗?” 卢剑这才最后瞅一眼林灼灼,然后一把撩开这边的窗帘,朝主位上的萧盈盈夫妇问好:“侄儿给姑父、姑母请安。” “怎的,你的睿王府还未开始修缮,就悄悄入住了?”萧盈盈对这一点也是分外惊讶,忍不住问道。 “哦,还未正式入住,也就晚上累了,去歇上一觉。”卢剑实话实说道。 萧盈盈:…… 都一整夜睡在那了,还不叫正式入住? 不过萧盈盈很快反应过来,卢剑如此委屈他自己,八成与自家女儿有关。追姑娘嘛,多吃点苦是应该的。 思及此,萧盈盈笑了。 林镇山听了这话,却是心头担忧上了,卢剑这小子专挑夜晚住在自家附近,不会是为了方便“夜探香闺”吧? 这可不行,看来从今夜起,得加紧防范女儿小院的安全问题。 男人的劣根性,林镇山可是非常懂的,一旦夜探香闺,保管手脚老实不了。他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可是不能吃了那种亏。 ~ 卢剑自打追上林国公府的车,就再没离开过,骑着马始终跟在马车窗边,一路与马车里的准岳父岳母闲聊,时不时还瞅两眼就坐在窗边的准媳妇儿,不知不觉,就抵达了皇宫。 “睿王殿下早,宝扇郡主早,镇国大将军早,林三姑娘早。”站在甬道上迎接宾客的小太监,笑容满面地打着千儿请安,然后笑道,“今儿个当真是早,您四位可是头一个入宫的呢。” 马车内,林灼灼一听这话,立马乐呵上了,他们一家子是头一个入宫的,那她就能抢占第一名,给皇舅舅送生辰贺礼啦! “娘,快下马车,咱们早点去皇舅舅那。”林灼灼拉着娘亲的手,催促道。 “好啦,好啦,别催。”萧盈盈瞅了眼性急的女儿,连忙麻溜地起身,钻出车帘去。 林镇山已先她们娘俩一步下了马车,见萧盈盈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抱了媳妇就下地。 见娘亲下去了,林灼灼连忙手捧画卷,也猫腰出了车帘。 彼时,卢剑早已跳下马背,有个小太监跑过来,正在他耳边低声禀报着什么。 忽地,余光里马车帘子微动,卢剑本能地望了过去,就见林灼灼一身红裙钻了出来,立在车辕上,恰好一阵春风拂过,她长长的红裙似一片红花,春天里最艳丽的红花,一霎那间将他的目光全部吸走。 先头,她坐在光线略微昏暗的马车内,她身上的红裙显得没那般艳,她的小脸蛋也显得没那般白,眼下,骤然出现在马车外,春光尽情打在她脸上、身上,将她所有的美瞬间释放。 卢剑目光为之一顿,倾国倾城,这样四个字是他脑海里唯一浮现的字眼。 林灼灼也不知是心有感应,还是本能地就想望一望四表哥,反正她猫腰出了马车帘子那一刻,余光立马扫向了四表哥。 可能到底是余光,辨别力不够强,只能大致瞧见四表哥正侧耳倾听小太监说话,就以为四表哥压根没看她,莫名的,林灼灼心头一阵微微失落。 “来,爹爹扶你下来。” 林灼灼一手拿稳了画,一手交给爹爹,在爹爹的搀扶下,踩着黄木凳下了地。 说来也巧,下地那一刻,林灼灼视线碰巧扫到了四表哥的大黑马,就见大黑马上托着一个包袱。本能的,林灼灼立马猜到里头装的肯定是生辰贺礼。 然后,林灼灼心中一个激灵,骤然意识到,她要想成为第一个送贺礼的人,就得将四表哥甩在后头才行。 思及此,林灼灼一门心思全跑去了皇舅舅身上,甚至开始庆幸四表哥在与小太监说话了,如此一来,四表哥被小太监绊住了脚,她正好抢先去崇政殿,给皇舅舅送贺礼啊。 “爹,娘,四表哥现在有事呢,咱们就先走吧。”林灼灼挽住娘亲手臂,晃了晃手中的画,悄声撺掇道。 萧盈盈一见女儿的动作,立马便知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呢。但瞅了瞅那边的睿王卢剑,总觉得不大好,到底卢剑陪他们一路进宫,总不能到了最后一小截路,就将人给甩了吧?委实不厚道。 林镇山也察觉到了女儿的用意,思忖一会,便朝母女俩小声道:“你们先去吧,我留下等他。” 听了这话,林灼灼立马朝爹爹投了个感激的笑容,然后拉了娘亲就走。 却不想,林灼灼还没走两步呢,就见卢剑追了上来,毫不客气地拍了她脑顶一下,笑道:“你和姑母走这般急作何?我眼下也要去父皇那,咱们接下来还是顺路。” 林灼灼:…… 正因为知道顺路,才特意抛下你的呀。 可这话不能直说呀,于是林灼灼咬了咬下唇,只能认命……同行了。 认着命时,林灼灼还偷偷反头瞪了爹爹一眼,宛若在说“臭爹爹,你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 林镇山:…… 第102章 第102章 春风习习,杨柳依依,宫女满脸堆笑在一旁引路,林灼灼一家子和睿王卢剑一同朝崇政殿行去。 林灼灼原本抢先走了,结果又被四表哥给追上,实在没法子,只能乖乖地与四表哥同行。但满心里还在琢磨着,怎样才能抢在第一个给皇舅舅送贺礼。 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彼时,爹娘走在前面,林灼灼与卢剑落后一步,走在后面。 林灼灼偷偷儿用胳膊肘撞了四表哥手臂一下,然后在四表哥瞅过来时,她连忙露出一副求助的眼神,似乎遭遇了困难,急需他的帮助,才能挺过去。 卢剑见她如此,心头微微泛喜。莫非她心中有事,却不愿告知爹娘,只想寻求他的帮助? 思及此,卢剑也是行动贼快,利用拐弯的功夫,眼见萧盈盈夫妇拐过去,到了花树前头那条小路上去了,卢剑则与林灼灼故意放慢脚步,单独滞留在后面这条小路上,好说悄悄话。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四表哥都会帮你。”难得见小傻鸟求助自己,卢剑眼角眉梢都是笑,语气宠溺极了,说出来的话更是带着鼓励。 见四表哥一副很乐意帮忙的样子,林灼灼倒也不客气,瞅瞅小路前后都没人,立马凑近卢剑一步,低着头,小声开了口:“那个,四表哥啊,其实这件事儿很小很小,就是芝麻绿豆那么点点大,四表哥只需要稍稍让我一下,就能帮上大忙那种。” 说了一堆话,还是没说到底是何事。 这让卢剑越发好奇了,催道:“跟四表哥不用客气,有话直说就是。” 林灼灼立马直说了:“四表哥,是这样的,等会儿咱们不是要给皇舅舅送生辰贺礼吗?你可不可以在我后面送,我想……当第一个给皇舅舅送贺礼的人。” 卢剑:…… 他耳朵没听错吧? 弄了半日,就只是这么一丁点……连芝麻绿豆大小都够不上的事? “四表哥,你答不答应嘛?”林灼灼等了半晌,没等来回应,忍不住拽住了四表哥衣袖,撒娇似的往下扯了扯。 林灼灼原本想着,做完这一轮动作,四表哥总该应下她的要求了吧。却不想,又低头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四表哥有回应。 于是,林灼灼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抬眸看向四表哥的脸,然后嘟着嘴,再求了一遍:“四表哥,你到底应是不应嘛?” “本王若是不应,你要如何?”卢剑忽地露出一个坏坏的笑,低头盯着她双眸道。 林灼灼:…… 不是吧,这点小忙都不乐意帮? “帮忙自然可以,但你总不能让我白帮忙一场,是不是?”卢剑一脸坏笑道。 林灼灼听了这话,懂了,要让四表哥帮忙,她就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毫不犹豫的,林灼灼小手手立马钻进怀里掏了掏,还真给她摸出一个值钱的玉石来,水滴大小,一把搁放在掌心,递过去道:“喏,四表哥给你,我身上没带银子,只有它了。” 卢剑:…… 他看上去,像缺这点银子的人吗? 真心无语了,真是一只小傻鸟,不开窍的小傻鸟。 “你掌心这块玉石,本王可瞧不上,但本王看上你的另一块美玉了。”卢剑眨了眨眼,扫过她的小白手,神秘笑道。 “另一块美玉?”林灼灼果然没听懂,“我身上没有带美玉啊。”说罢,小手手又钻进怀里掏了掏,微微蹙眉道,“真的没有别的美玉了……” 却不想,话音未落,卢剑一把牵住了她的小手,然后飞快托起,红唇凑过去,一口吻在她掌心上。一吻完毕,卢剑望着她笑:“另一块美玉就是你的小手啊,白嫩如玉!你说是不是美玉?” 林灼灼:…… 先是一愣,随后红着脸明白过来,她又被四表哥揩油了。 “四表哥你……真坏!”林灼灼涨红着脸,忙要将小手抽回来。 却不想,刚抽回来,又被四表哥的大手追上,卢剑一把牵住她手,笑道:“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哪怕我让你,你也成不了第一名了。”说罢,卢剑望向了她身后。 林灼灼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惊见那头甬道上又驶来了别家马车。还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得快点走才行。 “来,快走。”卢剑弯唇一笑,立马牵着她快速拐过花树,朝崇政殿大步走去。 这一路上,卢剑都牵着她手,无论小傻鸟怎么想挣脱,都不让,始终牵得紧紧的。甚至到了最后一段路,还两人十指交握上了。 “听闻,这样十指交握,最能心心相印。”卢剑还将两人十指相缠的手,举到林灼灼眼前,笑着让她看。 林灼灼哪里经得住如此撩拨,一张脸红透了。 “四表哥,别这样,前头来人了!”林灼灼眼见前头林子里拐过来两个宫女,急得不行,忙拍打四表哥紧握的手,想让他放手。 却不想,求了也白求。 只见卢剑眉眼笑得弯弯的,大大方方牵着她,就朝那两个小宫女迎面走上去,丝毫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林灼灼:…… 对上那两个宫女惊讶的目光,林灼灼臊得头都垂了下来。 却不想,更让她害臊的动作,却还在后头。 那两个宫女停在路边,屈膝行礼时…… 卢剑偏头瞅了一眼臊得直低头的林灼灼,索性大手揽住她那边肩头,一把将她给揽到自己怀里,拥着她快速从宫女跟前掠过。 两个宫女见到这样一幕,惊得简直要乍舌。 待卢剑和林灼灼消失在小路尽头后,两个小宫女忍不住咬耳朵道:“天呐,刚刚我没眼花吧?睿王殿下……牵着林三姑娘的手?” “不仅牵着手,睿王殿下还一把将林三姑娘抱在怀里,从咱俩身边走过?” 两个小宫女久久立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啊。在宫里这般公开亲密的人,睿王殿下和林三姑娘还是头一对呢。 ~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林灼灼眼见都快到了崇政殿了,四表哥还揽住她不放手,急得实在不行不行的了,索性一脚踩向四表哥的脚,又娇又横。 卢剑终于放开她,点着她额头笑:“好了,被自己男人抱一下,就害羞成这样,没出息。” 林灼灼:…… 还说她没出息?真过分! 于是乎,又是一脚踩过去,依旧又娇又横! 大有一副“踩死你”的架势。 卢剑被踩了,丝毫不恼,反倒笑呵呵的,任由小傻鸟踩着出气,只在小傻鸟踩到第三次时,才好心提醒道:“再不去献贺礼,你可真要赶不上第一名了。” 林灼灼听了这话,才猛地收住脚,斜了四表哥一眼,然后抱住自己的宝贝贺礼,赶忙朝崇政殿小跑而去。 卢剑立在原地,望着林灼灼一颠一颠跑走,那小模样像极了一只小傻鸟,忍不住喃喃唤了句:“小傻鸟。” 不过今儿小傻鸟的表现实在太好,不说别的,就在刚刚,他脱口而出“被自己男人抱一下,就害羞成这样,没出息”,小傻鸟居然没否认“他是她的男人”,只揪住最后一句话“没出息”进行了反驳。 可见他卢剑在她心中,已是她的男人了呢。 你说,小傻鸟今儿表现好不好? 卢剑满意得很呢,眼角眉梢均是笑。笑过后,又快步朝小傻鸟追去,听闻,这次她要献上的生辰贺礼没花银子,是她耗费了巨大心血画出来的。 她画了什么?卢剑倒是很有兴趣亲眼瞅一瞅。 ~ 崇政殿里,崇德帝端坐在龙椅上,萧盈盈和林镇山夫妇站在下首,三个人正笑着闲聊时,福公公突然从殿门外进来,笑着朝崇德帝请示道:“皇上,睿王殿下和林三姑娘一块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卢剑和灼灼一块来了? 崇德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笑道:“快传进来。” “是。”福公公领了旨,立马转身出去,对走廊台阶下等候着的睿王殿下和林灼灼笑道,“皇上有请,两位快去吧。” 林灼灼听了,立马抱着贺礼,抢在卢剑身前就进去了。 卢剑见她如此,摇摇头笑了,真是个傻姑娘,第一个献贺礼和第二个献贺礼的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他都牵了她小手一路了,岂能言而无信,还去与她抢夺什么第一名? 卢剑这般想着时,林灼灼小姑娘已经雀跃地跨进殿门,先朝崇德帝行上礼了。 只见林灼灼双膝跪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宝贝画搁放在身前,然后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响头:“灼灼给皇舅舅请安,愿皇舅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最简单不过的贺寿语,林灼灼却用上了十分的诚心,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认真。望向皇舅舅的目光,更是说不出的虔诚。 林灼灼祝福的话刚说完,卢剑也进来了,行至林灼灼身边跪好,也朝崇德帝磕了一个响头,然后送上祝福语:“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海屋添筹,万寿无疆!” 崇德帝望着地上紧挨着跪在一块的小儿女,少年郎俊美,姑娘娇俏动人,顿时觉得赏心悦目,心头禁不住掠过一句话“宛若一对璧人”。 意识到自己在浮想联翩什么后,崇德帝飞快扫过萧盈盈和林镇山,只见他们夫妻二人眼角眉梢均对卢剑流露出满意。 见状,崇德帝立马了然,萧盈盈可能有意于卢剑当女婿。崇德帝不动声色,只朝卢剑和林灼灼笑道:“好好好!你俩的心意朕一块领了!” 说罢,崇德帝便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两个小儿女到自己身边来。 林灼灼正等着献贺礼呢,忙乐呵呵地起身,抱着画来到了皇舅舅身边。 第103章 第103章 “皇舅舅。”林灼灼抱着画,乐呵呵地来到崇德帝身边,一声“皇舅舅”叫得清甜。卢剑紧随其后,与林灼灼并肩而立,卢剑手里也捧着一个黑锦布包袱。 崇德帝一见两人这样,便知道手上捧着的是宝贝,都是要献给他的生辰贺礼呢,笑道:“你俩今日准备的都是什么礼物啊?”说着,视线从林灼灼手上转移到了卢剑手上。 卢剑双手微抬,隐隐有要立刻献礼之意。 林灼灼一见皇舅舅目光去了四表哥那,立马急了,抢先高举自己的画,双手奉上道:“皇舅舅,您先看看外甥女这份嘛!” 说话声音娇滴滴的,还微微嘟嘴,一看便是在撒娇呢。 崇德帝一见林灼灼抢着献礼呢,立马乐了,点着头笑道:“瞧你急的,谁说皇舅舅要先看你四表哥的了?” 卢剑立在一旁,故意朝林灼灼笑道:“好啦,为了争这头一个啊,你都跟本王闹腾了一路了。本王这就让给你,等你献完了贺礼,本王再送,甘居第二,如何?”说着这话,卢剑将手里的包袱又缩了回来,往怀里一抱,一副等会再送的架势。 卢剑知道,林灼灼这一招抢着送礼,父皇心里很是受用呢。试想,谁不喜欢自己被身边的小辈喜欢啊? 所以,卢剑这番话,算是给林灼灼帮了个忙,将她“为了第一个献上贺礼,背后所做的努力”给呈现了出来,好进一步帮她得到父皇的喜爱。 果然,崇德帝听了卢剑的话,对林灼灼的喜爱愈发浓烈起来,到达极致那种。 “好,灼灼,就冲着你这份孝心,皇舅舅必然要第一个接收你的贺礼啊!”崇德帝似乎为了回报林灼灼的热情,还故意对卢剑摆手一下,做出一副“你先走开,等会才轮到你”的架势,然后双手接过林灼灼奉上的贺礼。 林灼灼立马雀跃得不行,又往前凑了一步,紧挨着皇舅舅,等着皇舅舅拆开来看呢。 萧盈盈见崇德帝如此宠溺自己女儿,忍不住抿唇一笑,眉角眼梢均是欣慰。 林镇山也笑了,随后又悄悄瞅了眼娇妻。 崇德帝一接过贺礼来,颠了颠,立马猜道:“灼灼啊,你送的……可是画?” “对呀,对呀,就是一幅画!”林灼灼立马答道。 “难道是贺千年的《猛虎下山》?”崇德帝继续猜道。 贺千年是一千年前的国画大师,去世那日咳着血还在埋头作画,最后一幅作品便是《猛虎下山》,与其余九幅并称“十虎”。崇德帝酷爱收藏画作,其余九幅全都珍藏在了御书房,唯独缺了最后一幅《猛虎下山》,是以如此猜测。 林灼灼听了,笑着摇头:“才不是呢,我这副画呀,比那个什么《猛虎下山》更有深意,绝对是皇舅舅一生值得回味的宝贝!” “哦?这么自信?”崇德帝立马被激起了强大的兴趣,手下动作更快,迫不及待解开画卷上的红色系带,然后将画往龙案上一摆。 崇德帝一手拉住画卷边沿,另一只手轻轻拉开,然后画面一寸一寸展开来。 林灼灼目光先是紧紧盯着皇舅舅的手上动作,随着画面露出来一点,林灼灼心头莫名的紧张起来,她那般夸下海口,万一皇舅舅……没那么喜欢,可就尴尬了。林灼灼微微抿着唇,忍不住悄悄看向皇舅舅眉眼。 然后就见皇舅舅双眸里先是一副期待的神情,随着画面一寸寸露出来,崇德帝逐渐怔住,手上动作停了,目光也仿佛静止,像是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定格了。 不过崇德帝的失神只是一小会,很快便见他露出笑容,飞快朝萧盈盈望去,大声笑道:“盈盈,这幅画可是被灼灼说对了,比那个什么《猛虎下山》更有深意,会是朕一生值得回味的宝贝啊!” 萧盈盈笑道:“表哥喜欢就好,我也很喜欢,所以……” 林灼灼听到这,立马挽住皇舅舅胳膊,笑着抢话道:“所以我娘呀硬逼着我再画了一幅,一式两份,皇舅舅一份,我娘亲也珍藏一份!我娘说了,她和皇舅舅以前的关系可亲密了,是世上最美的那种纯洁兄妹情!” 崇德帝听了,视线原本已经转移到林灼灼脸上了,忍不住再次向萧盈盈望去,也不知他此刻想到了什么,忽然喃喃道了句:“好。”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种有力的承诺。 林镇山立在那,听到这句“好”,默默地垂眸微笑。 卢剑很好奇画上到底画的什么,凑过去一瞧,就见画里日头灿烂,一大片青梅树下,有一个红裙小丫头和小哥哥正以竹竿当马,绕着青梅树跑,两个小孩乐呵呵地仰起脸笑。 画面呈现的便是“两个小孩仰面朝天,一同放声大笑”的欢快时刻。 画卷右上角题字“青梅竹马”,左下角落款“绝美兄妹情”。 见之,卢剑心头忍不住好笑起来,小傻鸟知道什么啊,就这般作画? 随后,卢剑悄悄瞅了瞅萧盈盈,只见萧盈盈眼角眉梢均是坦荡,倒真的是满满的纯洁兄妹情。也是,若萧盈盈心头不这般定义,就绝对不会允许女儿呈上这样一副画作了。尤其还一式两份,萧盈盈自己也珍藏了一份。 蓦地,卢剑竟有些同情起自己父皇来。深爱的女子一直对自己没有爱意,始终只有兄妹情,这是对父皇那份深情,最残忍的回报了吧? 不过……作为母妃的儿子,卢剑又觉得庆幸,庆幸萧盈盈对自己父皇没有男女之情,要不……母妃那个心结,怕是一生一世都要解不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当年,父皇只是刻骨铭心地暗恋了萧盈盈一场,两人之间很清白,没有肉.体上的关系。这于母妃而言,多多少少都是安慰,只要父皇接下来处理得好,还是能让母妃想开的。 卢剑正这般想着时,崇德帝已重新将“青梅竹马”画卷合上了,然后笑问卢剑:“老四,你送的贺礼是什么呀?” 卢剑立马回过神来,笑着解开自己的黑布包袱,从里头掏出一个乌木镶金边的木匣子来,掀开盖子,然后双手奉给父皇。 崇德帝探头一看,笑着调侃道:“老四啊,你这贺礼比起灼灼来,可就敷衍多了啊。” 林灼灼听了,立马也凑过小脑袋看去,就见木匣子里只躺着几片枯黄树叶,还有一截枯枝。 林灼灼立马嫌弃地瞥了卢剑一眼:“四表哥,你这贺礼未免也太敷衍了!” 萧盈盈忍不住,也凑上前来瞅了一眼,然后朝卢剑问道:“睿王殿下,莫非这枯枝、枯叶有来头?” 卢剑听了这话,立马朝萧盈盈笑道:“姑母所言甚是。”说罢,卢剑又转向父皇,笑道:“父皇,这一截树枝和几片落叶,可全都来自西南的圣女桃林。” 崇德帝正一眼调侃地对卢剑笑呢,听了这话,立马神色一变。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接过卢剑手里的木匣子来,动作轻柔地触碰里头的树枝和叶子。 那动作轻柔的呀,宛若手里触碰着的不是树枝和叶子,而是妙龄姑娘的冰肌玉肤,生怕指尖力道大了,就弄疼了它们。 见父皇如此,卢剑心头蓦地一个欣慰。看来母妃的心结打开有望了。 ~ 林灼灼一家三口从崇政殿出来后,林灼灼就忍不住问上娘亲了:“娘,四表哥奉上的那些枝叶来自西南的圣女桃林,圣女桃林是不是湘贵妃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啊?” “应该是吧,娘也不是很清楚。”萧盈盈实话实说。 “就是湘贵妃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林镇山曾经也追随父亲在西南打过仗,倒是有些了解,“好像……你皇舅舅和湘贵妃,就是在那个桃林里结的缘。” “原来是这样啊,”林灼灼恍然大悟,“难怪皇舅舅一看到那些枝叶,目光都无限柔情起来。如此看来,皇舅舅对湘贵妃当真是情深一片啊。” 可不是情深么,试问天下的男子,有几个能如崇德帝这般,对初遇的桃林都如此怀念,里头的枝叶更是能当做宝贝来抚摸。 作为帝王,如此情深,就更是不易了。 林灼灼挽着娘亲的手臂,喃喃自语道:“湘贵妃娘娘好幸福啊,有皇舅舅如此爱着。” “嗯,湘贵妃娘娘是很幸福,不仅有深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聪明智慧,让她无比省心的好儿子。”萧盈盈提到“儿子”时,不由自主瞅了眼自己女儿。 此时的林灼灼正沉浸在“皇舅舅对湘贵妃的好”里呢,猛不丁见娘亲瞅了眼自己,先是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林灼灼面色悄悄儿泛起一层薄红。 思及四表哥,林灼灼能不脸红么,就在两刻钟前,她还被四表哥强行牵手走了一路呢,后面更是强行揽住她肩头,抱着她走了一小截路。 哎呀,哎呀,就不该提起什么四表哥,这下倒好,她身上残留的那些触碰气息,像是小火苗般燃烧起来,尤其小手和肩头,更是熊熊燃烧,灼热得很。 身上热,最自然的便是反应在脸蛋上,于是乎,林灼灼的左右脸蛋又潮红起来,浪潮滚滚那种。 萧盈盈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是抿唇偷笑,随后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镇山,朝林镇山挤眉弄眼。 林镇山立马也去瞅女儿的红脸蛋,可女儿走在娇妻那边,他走在娇妻这边,瞅着不方便啊,于是,只能往前探着脖子去瞅。瞅到后,朝娇妻递了个“了然”的神情。 林灼灼自然瞧到了爹爹的动作,羞地忙将脸蛋往后缩。心里嘟囔着,臭爹爹,有什么可瞧的,红脸蛋没见过么? 后来见爹爹偷瞧个不停,林灼灼实在忍不住了,也探出脖子瞪了回去。 林镇山:…… 糟糕,被女儿发现了。 忙尴尬地笑两声。 萧盈盈:…… 很是无语,臭男人一直那样探头去瞅,女儿又不是傻子,能不发现? ~ 崇政殿。 卢剑和萧盈盈一家子先后离开后,整座大殿里只剩下崇德帝一个人,视线扫过龙案上紧挨着的木匣子和画。 崇德帝从龙椅上起身,几乎没有犹豫,首先捧起的是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再拿起那幅画,大步穿过珠帘门,来到了后殿的寝宫。 进入寝宫,崇德帝先将木匣子搁放在床头枕边,然后再重新打开那幅画,手指缓缓触摸一下画上的红衣小丫头,喃喃自语道:“青梅竹马,绝美兄妹情。盈盈啊……你对朕的感情从来都如此纯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说到这里,崇德帝目光先是一片迷离,似乎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来。 回过神来后,眉宇间一片温柔,还带着股欣慰。 是该欣慰啊,别看人生只短短几十年,能拥有一个始终待自己好的小表妹,也是不容易呢。 纯洁兄妹情,如今想来,没什么不好,至少永恒。 顿了顿,崇德帝指腹再次轻抚画上的小丫头,最后停留在小丫头脑顶,宛若拍着“萧盈盈”脑顶,喃喃笑道:“如你所愿,一生一世。” 说罢,崇德帝目光忽地瞅到了墙上的山水画,然后想到了什么,立马朝寝殿内伺候的大宫女紫鸢道:“紫鸢,叫人把那副山水画摘下来。” 紫鸢走上前来,见崇德帝手中拿着一幅画,立马懂了,忙出门去唤了几个小太监抬了木梯进来。 一番折腾后,崇德帝寝殿的白墙上,悬挂起了那幅“青梅竹马”图。 第104章 第104章 崇德帝一大清早就起床走了,南宫湘一个人在飞霞宫甚是无聊,熬啊熬,好不容易从清晨熬到了上午巳时。 南宫湘抚摸着自己亲手所作的画,手指尖触摸着上头的少年郎,喃喃自语道:“贤哥哥,不知道你看到这幅画时,会勾起怎样的回忆,又会是怎样的神情?” 反正她昨儿个,走进桃林忆起初遇那段美好时,情不自禁眉眼染笑了。 似乎迫不及待想看到崇德帝的反应,南宫湘最后一遍抚摸过少年时的崇德帝,便轻轻将画给卷了起来,然后系上一根喜庆的红丝带,打上飘逸的蝴蝶结。 似乎为了应景画卷上的她,南宫湘特意挑了一身红色绣百蝶的裙子,蒙上红色面纱,然后双手抱着画,脚步轻盈地出了飞霞宫,直奔崇德帝所在的崇政殿。 一刻钟后,南宫湘抵达崇政殿后门,身后的宫女要上前叩门,被南宫湘抬手制止了。今日是崇德帝的生辰,眼下叩的又是崇德帝的宫殿门,说不清道不明的,南宫湘就想亲力亲为。 很快,后门开了,开门的小宫女一见到湘贵妃,立马笑着往里面请:“贵妃娘娘来了,皇上都盼了好几次了,一直催问奴婢,娘娘的生辰贺礼到了没。” 南宫湘听了这话,心头晓得崇德帝还记得她昨夜的话,一直在等着她来呢。 思及此,南宫湘本就轻盈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一身红裙行走在后院的花丛里,似红蝴蝶翩跹,给美美的春景增添了一抹最为靓丽的色彩。 半刻钟后,南宫湘在宫女的引路下,抱着画卷朝崇德帝寝宫行去。 “贵妃娘娘来了,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大宫女紫鸢立在寝殿门口,亲自接待湘贵妃。远远望了一眼,紫鸢便意外的发现今日的湘贵妃心情很好,眉眼间难得藏了几分笑意。 南宫湘认得紫鸢是崇德帝身边的大宫女,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跨入寝殿门,一眼便见到寝殿朝北的桌案上堆放着如山的生辰贺礼。 这些贺礼没及时收入库房,而是堆成高山摆放在这,很显然,崇德帝是记得她昨夜说过的游戏呢。 思及此,南宫湘弯唇一笑,快步朝如山的贺礼行去。 “贵妃娘娘,您的贺礼交给奴婢吧,奴婢好生给您收着。”紫鸢并不知晓湘贵妃和崇德帝之间的游戏约定,只知道崇德帝素来宝贝湘贵妃的东西,这份生辰贺礼更是。是以,紫鸢想将这份贺礼另外搁放。 南宫湘听了,只摇摇头,也不解释,径直走到堆积如山的贺礼前,将自己的画塞了进去。 然后,拍拍手,后退几步,凝视着已经藏好的画卷轻笑。 “好了,你去前殿请皇上过来吧。”南宫湘笑了一会,便朝紫鸢交代道。 紫鸢去了后,南宫湘脚步轻移,想藏身一旁的金色落地帷幔后,等会儿好瞧瞧她的贤哥哥要花费多久,才能从一大堆贺礼里,准确无误地挑选出她的来。 却不想,刚要拐到帷幔后去站好,目光忽地对上了墙上那幅画,一个小女娃和小男娃骑在竹竿上绕着青梅跑,双双仰面大笑的样子分外可爱。 “青梅竹马,好美的感情。”南宫湘不由得神往了起来,她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法与她的贤哥哥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她很羡慕。 思及青梅竹马,南宫湘心头再次浮现“萧盈盈”三个字,蓦地心口一阵酸意。在她作为圣女苦苦清修的那些年,萧盈盈却一直陪伴在贤哥哥身边,听闻,他俩曾经好到形影不离,还夜里一张床榻上入睡过。 正泛着酸意时,南宫湘突然惊觉墙上画里的小男娃……眼角眉梢有些像崇德帝。 心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南宫湘顿了顿,随后快步冲出帐幔,来到墙下,仔细凝视那幅画。然后惊觉,不止小男娃有些像崇德帝,那个小女娃的五官还有些神似萧盈盈。 同时,还看到了画卷右上角的“青梅竹马”和左下角的“绝美兄妹情”。 南宫湘呆了呆,随后唤了个宫女上来问:“这幅画可是萧盈盈赠送的生辰贺礼?” 宫女实话实说:“回禀贵妃娘娘,不是的,这是宝扇郡主的女儿赠送的贺礼。” 宝扇郡主的女儿? 不就是萧盈盈的女儿! 南宫湘忽地眼眶氤氲了泪意,咬着下唇死死凝视着寝殿墙上的“青梅竹马”图,心头蓦地觉得讽刺。 最为讽刺的是,画上的小“盈盈”也是一身红裙,而她南宫湘不仅此刻身着红裙,当年从马上坠落时穿的也是一身红。 “若我当年穿的不是红裙,你是不是就……不英雄救美了?”南宫湘蓦地明白过来什么,难怪当年初遇时,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奋不顾身飞扑在她这个陌生女子身下。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什么英雄救美?压根就是你魂牵梦萦,一时恍惚,误以为是你的好表妹坠落了! 而她呢?每每回忆这一出英雄救美,还心头泛出甜意?眼角眉梢均是笑? 一阵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南宫湘冲回贺礼堆,拿出自己的画卷,转身就快步朝寝殿门口奔了出去。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寝殿内伺候的宫女追出来时,只见湘贵妃一身红似箭离去,飞快掠过后花园,从后门蹿出去了。 宫女完全懵了,都不知道湘贵妃这是怎么了,慌忙去前殿找领头大宫女紫鸢。 南宫湘逃离崇政殿后,没回飞霞宫,一路朝东奔了过去,一刻钟后,抵达了一片湖。 “傻子,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低喊了一阵后,南宫湘将手里的画卷狠狠抛到了湖面上,一双泪眼望着画卷被湖水打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沉入了湖底。 南宫湘抱着双膝蹲下,在湖岸上压抑地哭。 ~ 南宫湘正在哭时,林灼灼却好心情地在御花园里赏花,身边围着一堆贵女,一大堆人热热闹闹地闲聊。 “听说了吗,这个月底,北漠大汗要带着太子殿下和小公主,来咱们大武国呢!”一个贵女刚摘了一枝桃花,忽地想起这茬,忍不住朝众姐妹说道。 林灼灼一听,蓦地皱眉,他可没忘记,上一世就是这个北漠的小公主挑拨离间,才让娘亲情绪激动到马背上狂奔,结果下坡时马前蹄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娘亲不慎从马背坠落,太阳穴磕在尖尖的石子上,不幸早逝。 想起上一世娘亲鲜血染红石子的画面,林灼灼蓦地眼眶涌了泪,一颗心揪起来的疼。 “呀,灼灼,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 林灼灼面对询问,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可是,越想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脑海里娘亲死亡的画面就越清晰,这让林灼灼眼眶里的泪水越涌越多。 最后,林灼灼实在没法子了,只能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忙向诸位姐妹扯了个谎,道:“我一开始饿,就偷偷吃了点香辣肠,好像是手指头没清理干净,不慎弄到眼睛了,辣得好疼啊。” 诸位姐妹一听,也都没起疑,纷纷道:“天呐,那你快去清洗一下。”说罢,众人纷纷去喊御花园里的宫女。 于是,在众姐妹的热情下,林灼灼很快捂着眼睛,跟随小宫女走开了。 御花园里有专门供茶水的凉亭,小宫女带着林灼灼飞快进了一个凉亭,拿着茶盏盛满白开水,伺候林灼灼清洗双眼。 “我自己来。”林灼灼接过宫女浸湿的帕子,擦起了双眼。也不知是湿帕子管了用,还是怎的,脑海里娘亲死亡的画面逐渐模糊了,然后林灼灼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汹涌而出的眼泪也渐渐止住了。 正在林灼灼双眼舒服些时,忽地那头传来一声:“灼灼。” 林灼灼透过凉亭护栏望过去,只见是四表哥来了,莫名的林灼灼心头生出一股依赖感,小跑着就下了凉亭,直直朝四表哥奔去。 “四表哥。”还相距几步,林灼灼就唤上了,带着一股哽咽。 “你怎么了?”卢剑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林灼灼往一旁的树丛里带,然后低声问道。一听下人禀报,说是林灼灼双眼不适,卢剑恰好在附近,就跑来找她了。 “眼睛不舒服。”面对卢剑,林灼灼也不敢说实话,只能再次利用香辣肠撒了一次慌。但神奇的事,一被四表哥抱在怀里,她双眼的不适立马止了。 林灼灼忍不住想起去年来,每次她靠近朱皇后和太子就胃里犯恶心,然后靠近四表哥和湘贵妃就会身体变舒服。 莫非眼下的舒服,也是因为靠近四表哥的缘故吗? 这些奇妙的事儿,林灼灼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了,只任由四表哥抱着她,然后她额头靠在四表哥肩膀那。 忽地,林灼灼又想起北漠小公主了,忍不住抬眸问道:“四表哥,这个月底北漠大汗要来吗?还带着太子殿下和小公主?” 她记得,上一世北漠大汗一行人不是今年初来的,而是再往后一年。说真心话,她希望消息有误,不乐意提前一年遇上那群王八蛋,害死她娘亲的王八蛋。 可事与愿违,只听卢剑低头道:“是的,这个月底抵达,刚刚父皇接到北漠国的国书。” 林灼灼听到这样肯定的话,心头那股难受劲差点又犯了,好在还被四表哥抱着,所以那股恶心劲没来。 “对了,等会生辰宴开席时,我母妃会出席。”卢剑突然想起这茬,便额头抵着林灼灼额头,低声道。 额头抵着额头,这样亲密的姿势,林灼灼已经够不好意思了,突然听到他母妃会出席,蓦地腾起一股“丑媳妇要见公婆”之感,臊了起来。 但林灼灼嘴硬,垂下眼帘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好似与她无关似的。 卢剑笑着离了她额头,然后用大手拍了她脑门一下,笑道:“没要做什么,就是突然想起这茬,就想跟你分享一下。” 林灼灼不作声了,只后退一步转过身去,默默凝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微微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 正在这时,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卢剑一见这情形便知有事发生,拍了拍林灼灼肩头:“我去去就来。”大有一副要她等自己之意。 林灼灼点了点头。 却不想,卢剑到一边去,听了那个小太监的一番耳语后,都来不及跟林灼灼道别,就飞快跑走了。 林灼灼望见了,呆了呆,倒是没责怪四表哥言而无信,心头晓得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105章 第105章 林灼灼目送四表哥离开,没多久,宫女太监们笑盈盈地招呼各府女眷入席,生辰宴即将开始。 “灼灼妹妹,快来,咱们一起入席。”摄政王府的大郡主卢玥裳,恰好从附近的凉亭里出来,远远望见林灼灼在小径上踱步,笑着朝林灼灼招手。 “玥裳姐姐。”林灼灼正一个人走得无聊呢,抬眸望去,就见卢玥裳和好几个贵女站在小径路口等自己,忙快走几步笑迎上去。 “先头听闻你眼睛不大舒服,现在好了吗?”卢玥裳牵起林灼灼小手,像个大姐姐关怀小妹妹似的,凝神细看林灼灼双眸,柔声问道。 林灼灼忙点头笑道:“没事了,用帕子擦了擦就好了。玥裳姐姐你看,已经没事了。”边说,边张大了双眼,给卢玥裳细瞧。 “没事就好。”卢玥裳说罢,视线忽地落在林灼灼大红色的宫装上,双眼明显一亮,拉着林灼灼双手笑道,“你这红裙子真漂亮,上头的蝴蝶和牡丹栩栩如生,听闻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宫里的绣活就是精致,与宫外的手艺大不相同。” 一提到衣裳,姑娘们可来了劲,七嘴八舌羡慕了起来。最后小姑娘们的话题,又从皇上赏赐的衣裳,聊到了皇上的宠妃湘贵妃身上。 “听我父王说,今日湘贵妃要出席呢。”卢玥裳笑道。 “天呐,真的吗?”一个贵女立马满眼充满了期待,要知道,自从湘贵妃入宫以来,还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以至于她们这些贵女,如今还不知湘贵妃长什么模样呢。 “听闻湘贵妃气质出尘似仙女,咱们皇上宝贝得不行,都不许旁人瞧上一眼,这才一直将湘贵妃养在飞霞宫不露面。今儿个怎么舍得放出来露脸了?”有贵女不解,知道林灼灼与崇德帝亲厚,便凑到林灼灼跟前来问。 林灼灼:…… 湘贵妃气质出尘似仙女不假,可谁说是皇舅舅舍不得给人瞧,才藏起来的呀? 明明是湘贵妃性子喜静,不喜人多的场合,不乐意露面与无聊之人交际,才拒绝参加一切宴会好吗? 但这种私人的事情,林灼灼也不方便与无关之人透露,便假意不懂,摇着头道:“我也没见过湘贵妃娘娘,不清楚这些事儿。” “啊,连你都没见过湘贵妃娘娘啊?”那几个贵女都是晓得林灼灼与崇德帝亲厚至极的,听了这话,纷纷咂舌,“湘贵妃娘娘果然够神秘的。” “你们说,是不是湘贵妃要册封为皇后了呀?所以才不得不开始露面?”身为妃子,可以长年累月的隐居不见人,身为皇后总不能还继续这样不见皇亲国戚,也不见内外命妇啊。 “有道理,所以今日湘贵妃出席,其实是预示着要封后了。” 林灼灼听着这些“封后”的猜测,倒是比较认可,否则,一直不肯露脸的湘贵妃,为何偏要今日出席? 再说了,自打朱皇后被废黜离宫,正宫皇后的位置已经空悬一个半月有多了,总不能一直这样空悬下去。是以,林灼灼猜测,应该是皇舅舅有了封后的意思,才特意哄了湘贵妃出席今日的盛宴。 ~ 东宫。 “把窗户敞开,把窗户敞开,把所有窗户都给孤敞开!” 东宫寝殿内,传出太子卢湛的咆哮声。 吓得寝殿外当值的宫女、太监,纷纷战战兢兢滚进寝殿,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窗户给推开来。 一刹那间,日光涌进来,昏暗的寝殿立马变得明晃晃一片。 “这样才好嘛,亮堂堂的,充满了机遇和希望!”太子卢湛张开双臂,释放广袖,缓缓在寝殿中央转圈。 完了,卢湛又大步来到窗前,对着外头明亮的春光,对着外头满枝的桃花,张开嘴放声大笑。 那笑声颇为魔性,吓得寝殿内伺候的宫人纷纷两股颤颤。 正在宫女太监敞开完窗户,一个个弓腰预备倒退出寝殿门时,太子卢湛忽地转过身来,朝他们厉声训斥:“你们这些狗东西,是怎么伺候孤的?这般好的日光,也不开窗?是想闷死孤,还是想让孤一辈子活在黑暗里,想见日光而不得?”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们不敢,是太子殿下先前吩咐不许开窗,奴才们才紧闭窗扉没开的呀。”宫女太监全吓得跪地磕头。 “放肆,做错了事,还要推卸责任给孤?”卢湛大怒,广袖一挥,大声喝道,“来人啊,将他们全都给拖下去,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 天呐,可怜这些宫人矜矜业业伺候着变.态太子,一点好处没换来,还要挨罚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啊,身子娇弱的小宫女怎么承受得住? 想起昨儿个才有小宫女被活活打残了,当下就有个小宫女受不住惊吓,“哗啦”一下,当场尿了裤子,一屋子尿骚味。 卢湛闻到了,越发催促小福子,快点打他们板子。 小福子还能怎么办,只能喊了侍卫来,将五六个宫女太监拖下去打板子。不过听着小宫女的哀嚎声,小福子到底琢磨了两下,对侍卫悄声道:“下手轻些,放点水,别再打残了。” 这倒不是小福子心善,而是太子被禁足的这大半个月啊,暴躁易怒,经常无故发火。于是乎,东宫天天都在上演着打板子戏码,再这么打下去,满东宫的下人全要打成残废了,当真没有几个健全的可以使唤了。 思及此,小福子揪心死了,生怕太子虐待奴才之事传到崇德帝耳里,又讨了嫌。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满脸喜气跑了来,对着小福子耳朵说了几句话。 小福子立马双眼发光,撒腿就朝寝殿跑去,笑着道喜道:“太子殿下,大喜啊,大喜!皇上今日生辰,特赦太子殿下可以出席赴宴!” 彼时,卢湛正倚靠在窗前欣赏外头的灿烂日光,听了这消息,满心以为父皇解除了禁足令,立马回过头来喜极而泣:“父皇果然还是爱孤的,心头还是惦记孤的!孤的好父皇啊!” 惹得民怨四起,也不过禁足他大半个月,就又要借着生辰的大喜事释放出去了,可不是疼爱他。 思及此,卢湛满眼热泪,激动地抓住小福子肩头,一声声“好父皇”叫了足足十来下。 小福子完全不知太子听岔了意思,还以为太子晓得并非解除禁足令,只是今日特赦可以出席罢了。是以,小福子没有多解释,而是给太子送上了另一个好消息: “太子殿下,还有一个重磅好消息,今日湘贵妃要出席生辰宴。” 卢湛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大喜。他可没忘记母后出宫前叮嘱他的话,父皇废后是在给湘贵妃母子上位铺路,他要想保住储君之位,就得离间父皇和湘贵妃的关系。 怎么离间? 母后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利用萧盈盈这个白月光,去刺激湘贵妃,令湘贵妃作起来。 “妙极,妙极,今日当真是孤的大喜之日啊!”卢湛满心以为他在今日解除禁足了,这是一喜,又迎来了从不露面的湘贵妃出席,这是二喜。 湘贵妃若一直藏匿飞霞宫不露面,要想借助萧盈盈去刺激湘贵妃,可就难度太大了。眼下倒好,他刚解除禁足令,湘贵妃就要露面了,当真是天助他也。 “小福子,等会的生辰宴上,你安排人给萧盈盈下点轻微腹泻药,一点点就行,让萧盈盈多去几趟净房,拉得面色苍白。”卢湛很快想出了绝妙的点子,低声嘱咐小福子。 小福子一听,这主意不错,一点点腹泻而已,不是什么谋夺人命的大事,却能让崇德帝心里发疼,面露关怀,然后刺激得湘贵妃作起来。 话说,这样的主意,卢湛为何不唤来幕僚商议过后,再行事? 咳咳咳,实在是太子卢湛太不成器了,养着的幕僚泰半都请辞了。 卢湛眼睁睁看着那些幕僚纷纷离开,心头很气,气他们没骨气同甘共苦。剩下的那十来个幕僚,又不是卢湛素来倚重的,骨子里有点瞧不上他们,是以懒得与他们商议。 最重要的是,眼下被小福子一番恭维,将他提的点子赞得千好万好。于是乎,卢湛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真心赞扬,哪能不心花怒放?就这样愉快地把方案敲定了。 ~ 时光往前倒流一会。 话说,大宫女紫鸢得知湘贵妃情绪激动地跑了后,立马禀报了崇德帝。 彼时,崇德帝正坐在龙椅上,接受最后一波亲贵大臣的拜寿。原本崇德帝想着,等这几个亲贵大臣献完贺礼,他就立马回到寝殿,从一堆贺礼里甄别出湘儿那份来,好好陪湘儿玩一玩游戏。 猛地听闻湘儿哭着跑了,崇德帝大惊,再坐不住了,当即丢下正磕着头的亲贵大臣,起身就奔去了寝殿。 “发生了何事?”崇德帝怒问。 紫鸢忙叫来当时伺候在寝殿的小宫女,催促快回话。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指着墙上那幅“青梅竹马”图,颤声道: “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贵妃娘娘原本心情好好的,还要藏匿到帷帐后与皇上闹着玩的,突然望见了这幅画,情绪就开始不对劲了,红着眼眶掉了眼泪。再之后,贵妃娘娘就冲到贺礼堆,抽.出她自己的贺礼,转身就哭着跑出了寝殿……” 崇德帝一听,蹙眉沉思,好端端一幅画罢了,怎会激怒了她? 但他想起正月十五废后那日,湘儿的情绪也很不对劲,冷冰冰的不理人。其中缘由,那夜他怎么逼问,湘儿都咬唇不肯说。 今日,又出事了,他非得问出来不可。 “贵妃跑哪去了?”崇德帝冷声问。 小宫女摇头道:“奴婢不知,只望见湘贵妃跑出后门后,朝东一路狂奔而去。” 崇德帝听了,似乎想起什么地方。忙派遣一队暗卫沿着东边去寻湘贵妃,交代完毕,崇德帝还丢下正殿里的亲贵大臣不顾,亲自奔出崇政殿后门,朝东一路寻了过去。 途中遇上了卢剑。 “你母妃情绪激动,不知跑去哪了,朕先去桃花岛旁边的湖泊瞧瞧,你快帮朕去别地找找!”见到卢剑,崇德帝匆匆丢下这句,就又要奔走。 却不想,崇德帝刚迈出一步,就被卢剑给堵住了去路:“父皇,母妃在哪儿臣知道。只是儿臣斗胆问父皇,父皇可知母妃为了何事生气?” 凡是都得对症下药,劝解才管用。否则,哪怕见着了人,也是束手无策。 崇德帝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惜他确实不知,沉声道:“朕不知,待朕见着你母妃,今日非问出来不可。” 卢剑:…… 父皇啊,父皇,枉费您在朝堂上英明神武,怎就在男女之事上如此不敏感呢。 母妃看了您和萧盈盈“青梅竹马”的画,立马哭着就跑,母妃摆明了就是在吃醋啊。 见父皇着实没想明白,卢剑只能提点道:“父皇,母妃她呀,今日心伤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就是有点……吃醋了。” “吃醋?”崇德帝有些没弄明白,“好端端的,吃什么醋?”自打湘儿进宫,他就再没宠幸过别的妃嫔了,只独宠湘儿一人。 如此,湘儿还吃谁的醋? 崇德帝一头雾水。 卢剑见父皇还是没想透,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再说详细点:“父皇,儿臣也不知母妃是如何知道的,但母妃好似晓得父皇曾经……爱过萧盈盈姑母。” 崇德帝一震。 第106章 第106章 “母妃好似晓得父皇曾经……爱过萧盈盈姑母。” 听了这番话,崇德帝一震。 深埋在心底的过去,就这样被亲生儿子当面刨出来,崇德帝面上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但除却尴尬外,最令他震惊的,是湘儿知道这件事。 湘儿不仅知道,还深藏心底,一直在醋着。 到了此时此刻,崇德帝总算有点明白,湘儿为何看见那副画就哭着跑走。叹口气道:“好,父皇知道该如何处理了。你告诉父皇,你母妃眼下在哪,父皇去跟她解释清楚。” 卢剑垂眸道:“正如父皇所料,就在桃花岛旁边的湖畔,正蹲在那哭呢。” 崇德帝一听说湘儿还在哭,心头那个心疼啊,再不跟儿子说什么废话了,也顾不得什么父皇形象了,径直就朝湖泊狂跑而去。 半刻钟后,气喘吁吁抵达了湖泊,放眼望去,崇德帝就见湘儿一身红裙坐在湖畔,柳条吹拂,一次次撩过她头顶发丝,她宛若未觉,只埋头膝盖哭着。 走近了,只见湘儿的红色面纱垂落脚边,一头乌发被春风吹得凌乱,“呜呜呜”的低泣声从秀发下传出。 “湘儿,莫哭了,朕心头只爱着你一个女人,再无旁人。” 崇德帝蹲在南宫湘身边,大手缓缓抚上她头顶,贴着她耳朵表白道。 见她没有反应,依旧不理人,崇德帝又继续在她耳边小声道:“湘儿啊,朕这十几年来,只爱着你一个,你不在朕身边的那些年,朕的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白日还好,可以埋头一大堆折子,入夜就遭罪了,一夜夜思念着你不能入眠。” “你撒谎,你这十几年哪里只爱着我一个?”南宫湘终于忍不住抬头质问,赤红着双眼,“你心里头明明还有一个。” “谁呀?朕怎么不知道。”崇德帝凝视着南宫湘双眼,故意问。 见崇德帝抵赖,南宫湘红唇动了动,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抿唇忍住了,别过头去不说话。 见她又这样偏过头去不理人了,崇德帝索性双手掰过她脸庞,掰正了,让她正面对着自己。然后崇德帝一字一句地问:“你说出名字来,朕心里头除了你,还爱着谁?” “谁?” 语气还有点凶。 见崇德帝凶她,南宫湘心头的气一下子冲了上来,脱口而出:“萧盈盈,你的好表妹!” 崇德帝假意怔愣一小会,然后摸着她脑顶,好笑道:“你都知道她只是朕的表妹,还吃哪门子醋?她有丈夫有女儿,十几年前就有她自己的小家了,又不是朕后宫里的妃子,你这是瞎吃哪门子的酸醋?” 南宫湘情绪颇为激动,一把打掉崇德帝摸她脑顶的大手,哭道:“她是嫁了,可架不住你心头还爱着她呀!” “胡说八道,朕做过什么,让你好几次误以为朕还爱着她?”崇德帝一本正经地问,“你正月十五那夜生闷气、吹冷风、不理朕,为的也是萧盈盈?朕不明白,那夜朕和她怎么了,惹得你醋意大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南宫湘索性也开诚布公地道:“先皇后作恶多端,我不信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毫无察觉。你从来都知道,却一次次放过先皇后,只不过是先皇后没有触及你的底线。” “是,那么多条罪状,朕曾经确实不是毫无所觉。”崇德帝承认道,“若非触及了朕的底线,朕的确不会轻易废黜。” “你的底线就是萧盈盈,正月十五那夜,先皇后招惹到了萧盈盈头上,你勃然大怒,就索性甩出八十九条罪状,废后了!”说着这话时,南宫湘死死盯着崇德帝双眸,生怕错过他眼睛里一丝一毫的情绪。 却不想,崇德帝听了这话,一副无语的神情。 良久,崇德帝才盯着她道:“湘儿,你错了,朕那夜废后,不是因为朱皇后得罪了萧盈盈,而是因为……朕终于知道,当年构陷你南宫世家通敌叛国的主谋,居然是朱皇后!她干下别的错事,朕都能忍,唯独这一条,朕忍不了!” “一想到你的族人差点死于非命,甚至你和卢剑都险些惨死在构陷之下,朕就恨不得亲手掐死了她!” 换言之,他那夜的底线不是萧盈盈,而是她南宫湘。 南宫湘显然一震。 良久,才不敢置信道:“贤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崇德帝神情恳切道:“你若不信,大可寻来当时的宫人询问,看朕审问朱皇后时,是否只问了她‘构陷南宫世家的人,是不是她’这一个问题。” 南宫湘沉默了,良久才道:“好,这件事我信你的解释。” 崇德帝听了,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趁热打铁,解释了“青梅竹马”图的事: “那幅画是外甥女灼灼画的,她娘告诉她,当年朕和她娘拥有着天底下最美的兄妹情,小丫头一时来了灵感就画下了那样一幅画。朕很喜欢萧盈盈这个小表妹,亲人的那种喜欢,觉得那幅画立意很好,也很暖,就直接挂到墙上去了。” “湘儿,你知道的,皇家亲情淡漠,能拥有一个令自己觉得暖的亲人,是极其难得的事。所以,朕很珍惜这份亲情。” 这番话,是在向南宫湘表态,他如今对萧盈盈的态度,就是当做亲人一样的珍惜而已,绝对没有爱情了。 南宫湘听了,默默垂眸,不语。 一时,两人谁都不说话,耳畔唯有湖上吹来的风声。 良久,南宫湘似乎又想起什么事儿,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眼眶再度泛红,道:“好,我信你眼下对萧盈盈只有兄妹情,那当年呢?当年你有没有爱过她?有,还是没有?” 南宫湘盯着崇德帝双眼,非常期待他的回答。 崇德帝抿了抿唇,最终一脸肃容,认认真真解释道:“湘儿,朕不是滥情的人,做不出心里爱着她,还去招惹你的事。但朕不瞒你,朕爱过她,可那是遇到你之前的事了……朕爱上你时,朕的心是空的,没住着任何女子。” “你撒谎!”南宫湘听到最后,突然哭着喊。 “朕没撒谎,朕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若你不信,朕可以对天发誓!”说罢,崇德帝就举起右手,要对天发誓。 却不想,崇德帝这样的言行,越发惹得南宫湘失望至极,泪珠夺眶而出,情绪分外激动:“皇上,你可知……当年,你强迫我的那夜,梦中还喊着她的名字!” 崇德帝一震。 湖上吹来的风,好似重重地、冷冷地刮过他心口。 “你说什么?”崇德帝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怎么可能干出那种畜生的事?要了她的身子,却梦中喊着“盈盈”的名字。 “就是的,那天夜里,你喃喃呓语着‘盈盈’‘盈盈’,一遍又一遍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发生关系那夜,流泪了大半夜,然后次日天亮前消失了,从此人间蒸发、一年年避着他。 崇德帝由蹲改成了坐,死死凝望着南宫湘双眸,见她大滴泪珠滚落,不似撒谎。 崇德帝一阵头疼,这件事,他自己当真并不知情,今日算是第一回听说。 “湘儿,这件事太诡异了……朕发誓,当时要了你时,心头真的只爱着你一个,绝无二心。”崇德帝知道这些话太过苍白无力,湘儿不会信的。 是以,说完后,崇德帝努力回忆当年那夜发生了什么。突然,他想起来什么,忙激动地抓住南宫湘双肩道: “朕想起来了,那夜咱俩完事后,没多久,朕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说是萧盈盈在西北被敌军抓了去。那夜朕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萧盈盈被敌军吊在城楼上,扒皮抽筋……大概如此,朕才会呓语‘盈盈’‘盈盈’的,让你白白生了误会。” 就算没了爱情,还有亲情在啊,得知表妹被敌军抓走,他心生担忧,做了噩梦,实属正常。 南宫湘显然一愣,是这样吗? 崇德帝很认真地点头:“你不信,你可以去问萧盈盈的丈夫林镇山。当时那只信鸽受了伤,飞错了地,才会落到朕手上。那封信本该是飞向林镇山的。” 解释到这,南宫湘倒也回忆起来一些,那夜两人完事后,确实有只信鸽落来,后来崇德帝确实让属下将信转交林镇山。 思及此,南宫湘面色顿时轻松很多。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年离开了朕?”崇德帝突然问道。 南宫湘犯错似的,垂了头。 “你傻不傻,当时怀疑朕……也不问朕,就那样人间蒸发,让咱俩白白错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崇德帝缓缓拥她入怀,手抚上她面颊,声音透着一丝责备。 真的太傻太傻了啊,那时两人都发生过关系了,成了最亲密的男女,她心底有委屈,有想法,为何不向他直言?他是她男人啊! 若是误会早早解开,两人从一开始就不用分开,能一直相守在一块,多么美好。 这一错过,就是十几年的光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啊,天知道,那些年他夜夜思念她有多痛。还连累卢剑丧失父爱这么多年。 南宫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心头说不出的后悔。 “湘儿,以后有事你就直接问朕,不要再像以前那般一声不吭,动不动就不理人。”崇德帝紧紧抱着她,吻着她头顶发丝,哀求似的道,“那样的人间蒸发再来一次,朕会崩溃的,真的,不骗你。” “好,我知道了,贤哥哥,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保证。”南宫湘靠在崇德帝肩头,喃喃承诺道。 “好,朕信你。”崇德帝笑着吻她面颊,然后看了看天空的红日,快到正午了。崇德帝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时辰不早了,生辰宴该开席了,走,随朕入席去。” 说罢,牵着她手就朝摆设宴席的金鲤宫行去。 不想,两人正手牵手甜甜蜜蜜走着时,南宫湘突然很认真地提了个要求:“贤哥哥,我不喜欢你将“青梅竹马”图挂在寝宫的墙上,摘下来好吗?” 崇德帝:…… 这才发现,有话直说,有事就问,未必……就很好。 还未等崇德帝回答,南宫湘又道:“我也没让你把她的画丢掉,就是从墙壁上摘下,搁放到库房里去就可。” 崇德帝:…… 搁放到库房去,从此接灰,与丢掉也差不离了。 “贤哥哥,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南宫湘仰起那张绝美的脸,瞪向崇德帝道。 崇德帝当真不想应,可被心爱的湘儿一瞪,立马服了软:“行,等会宴席散了,朕回到寝殿就命人撤下来。” 以为这样,湘儿就会给他好脸色了。 很显然,崇德帝对女人的醋劲不够了解,只见南宫湘依旧白了他一眼:“等会?那可不行,现在就去撤了,让福公公立马去办!” 这就是压根不给崇德帝再瞅画卷一面的机会了,直接让个下人去摘了。 崇德帝:…… 这才第一次晓得,女人醋起来,有多小心眼。 一旁被无辜点名的福公公,心头那个为难啊,他家皇上与萧盈盈有多要好,他可是晓得的。将那幅画丢去库房,委实太对不住萧盈盈的一片心了,也太不住林灼灼的心血了。 福公公正如此想着时,南宫湘已经朝福公公直接发话了:“福公公,你现在就火速回崇政殿一趟,将那副画小心翼翼地摘下来,送去库房,找个不接灰的地儿给收起来。” 福公公听了这话,一时为了难,都不知要不要照办了。忙朝崇德帝询问似的望去。 “贤哥哥,我是指挥不动你身边的人么?”南宫湘直接停了步子,很认真地望向崇德帝道。 崇德帝心头咯噔一下,忙朝福公公道:“老福子,没听到贵妃的指示吗?快去!” 福公公:…… 得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湘贵妃以后要彻底作起来了,而他的皇上则彻底要沦为惧内的妻管严了。 “奴才遵旨。”福公公应下,飞快跑回了崇政殿寝宫,爬上木梯亲手将“青梅竹马”画给取了下来。 “林三姑娘对不住了,您这画啊,老奴先给您好好儿收起来,待您日后得了湘贵妃娘娘的疼爱,指不定老奴还有机会再给您拿出来,好好地再挂起来。”福公公边捧着画往库房走,边喃喃自语。 大宫女紫鸢见了,轻轻摇了摇头,福公公盼望的那一日,怕是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女人一旦动了真心,有几个大度的,丈夫和前任白月光嬉笑玩闹的画,怎么可能再挂起来? 还挂在寝殿的墙壁上? 存心给自己添堵么? 换作是她,若有湘贵妃那个实力,也是要严词拒绝的。 第107章 第107章 崇德帝对当年的事进行了一番解释,好在湘儿也算通情达理,没再刁难崇德帝,乖乖地顺从崇德帝,向金鲤宫行去,准备出席生辰宴。 一路上,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的,言语里尽显恩爱。 见湘儿眼角眉梢均是笑意,话也比从前多,一扫这几年的沉默寡言和冰冷不理人,崇德帝颇感欣慰,果然对症下药比较有效果,比床榻上的蛮力征服要见效显著。 崇德帝正沉浸在欣慰里时,南宫湘不经意的一个低头,忽然见到了自己身上飘逸十足的红色长裙,然后脑海里又闪过点什么,想起方才崇德帝叮嘱过的“有话直说”“有疑惑就问”,南宫湘顿了顿,果断开了口: “贤哥哥,那个……萧盈盈少女时,是不是也很爱穿红裙啊?” 崇德帝见她主动提及萧盈盈,心头蓦地一个欣慰,还以为夫妻同心,她已经同他一样,当萧盈盈是亲近的小表妹呢。 是以,崇德帝想也不想,立马愉快地回道:“是啊,当年盈盈很爱穿红色。不仅仅是大红色,海棠红、莲红色、银红色、梅红色,几乎一切的红色她都很喜欢。” 然后,就见南宫湘微微冷了脸,盯着崇德帝问道:“所以,当年咱俩初遇,我在桃林坠马,你会飞扑到地接住我,只是因为我身穿一身红裙,瞧上去有几分神似萧盈盈?” 换言之,若她不穿红,他就不会英雄救美,而是袖手旁观? 崇德帝:…… 听了这话,才晓得自己掉入了坑里。 彼时,福公公已经放好“青梅竹马”图,匆匆回到了崇德帝身边,好巧不巧听到了这番对话,福公公心下一个叹气,皇上哟,您也太没哄女人经验了,那样的大实话哪能张嘴就来呢,这下好了,自己挖了个坑将自己给埋了吧?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南宫湘咬唇瞪向崇德帝。 崇德帝算是第一次意识到女子难哄,时不时就要丢个醋瓶子过来呀,防不胜防。头疼一会后,崇德帝琢磨了好长一会,确信答案没有问题,才说出了口:“湘儿,不是这样的。你说的桃林坠马,并非咱俩的初遇。在那之前,朕就心仪你了。” 换言之,她弄错了他俩的初遇。 南宫湘听了这话,明显一愣,惊道:“贤哥哥,咱俩的初遇不是桃林那次?” “自然不是。”崇德帝立马否认。 南宫湘禁不住好奇道:“那……在那之前,你何时何地见过我?我怎么丝毫不知?” 听到这话,崇德帝面色忽地有些转红,似乎不大好意思回答。 “你说不出来在哪?那所谓的另有‘初遇’,根本就是你胡诌的!”南宫湘一顶“骗人”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被南宫湘如此一激,崇德帝哪怕万分为难,最后也依旧清了清嗓音,凑到南宫湘耳边道:“湘儿,咱俩的初遇啊,是在……在桃林山谷的圣女泉。” 圣女泉? 南宫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满面涨红。 却听崇德帝继续道:“那日,孤因为怒族的事心情烦闷,便去桃林山谷散散心,忽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 当年那笑声,说来也是缘分,瞬间驱散了崇德帝心头的阴霾,只觉身心舒畅。 循声而去,崇德帝便远远见到一个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两手拎着鞋袜,正轻快地行走在山泉水里,赤足踏过一长溜凸起的石块。 那女子身姿曼妙,笑容迷人。 那样灿烂的笑容,哪怕面纱遮挡,也掩盖不住笑容的魅力。 正当崇德帝看呆了时,一个恍惚,就见那女子入了水,面纱一摘,衣裳一抛,光着身子弯腰搓洗秀发。待崇德帝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偷窥时,再偏头闭眼已经来不及了。 姑娘身上所有的美好,已深深映入崇德帝脑海,挥之不去。 并不注重女色的他,就这样,对南宫湘一见钟情了。 “湘儿,你会不会怪朕……好色?”崇德帝附在南宫湘耳边,悄声问。 南宫湘骤然得知当年真正的初遇竟是这般,臊得双臂立马抱住自己的身子,哪里还能回答崇德帝色不色的问题。 见她满面红霞,崇德帝却继续问道:“你眼下知道朕当年……无意识偷窥过你泉水中沐浴,会不会瞧不起朕,觉得朕是……伪君子。” 伪君子? 这样的用词,带着三分贬损之意。南宫湘听了,再沉默不下去,忙摇头回应道:“不是,当然不是。贤哥哥在湘儿心中……一直都是正人君子。” “朕先是偷窥过你,后是强了你,如此,还算是正人君子?”崇德帝调侃似的笑。 “算!我说算,就算!”南宫湘不喜欢崇德帝贬低他自己,仰起脸很认真地回答道。 “好,你说算,就算!”崇德帝笑着撩开她面试,亲吻她面颊一下。 尾随在身后的福公公,完全听不到两人在悄声耳语什么,但见原本满脸薄怒的湘贵妃,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一脸羞红,眼角眉梢处处洋溢着“幸福”二字。 福公公眨了眨眼,完全猜不透崇德帝是怎么将湘贵妃哄好的。 “瞧不出来,咱们皇上被逼到一定份上,还是挺会哄女人的!”福公公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来,最终,只感慨出这么一句话来。 ~ 崇德帝和湘贵妃还在路上磨叽时,金鲤宫里入席的众人,却全都在翘首企盼着湘贵妃的露面了。 湘贵妃作为南宫世家的圣女,光是这一个身份,就注定她身上萦绕着神秘的色彩。 再加上,入宫三年多,从未露过面,这样的湘贵妃越发笼罩上了神秘气息。 是以,湘贵妃今日的出席,注定了万众瞩目。 “怎么办,怎么办,就要见到湘贵妃了,我好紧张啊。”席面上,一个绿裙姑娘小声同邻座的林灼灼道。 “湘贵妃要来,好端端的,你紧张个什么劲啊?”林灼灼十分不解道。 却见绿裙姑娘偷偷儿瞟了眼斜对面的睿王卢剑,然后红着脸道:“丑媳妇要见婆婆了,你说我紧张不紧张?” 林灼灼:…… 丑,丑媳妇要见婆婆?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回味过来,立马也朝斜对面的卢剑瞟了一眼,哦,错了,咱们的林灼灼可不是瞟了一眼哦,准确地说,是……瞪了卢剑一眼。 大有一股子质问的意思,质问卢剑——“混蛋,你何时还招惹了别的姑娘”? 彼时,卢剑正与邻座的苏炎倾身交谈着什么,猛不丁察觉林灼灼望了过来,本能的,卢剑目光迎了上去。 然后,四目相对。 再然后,卢剑就被林灼灼莫名奇妙地……瞪了。 恰好,苏炎瞅到了全过程,忍不住朝卢剑调侃笑道:“剑哥,不得了,你好像惹到了林姑娘,她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生气,是很生气。” 卢剑此时一头雾水呢,他什么都没做,何时招惹到了小傻鸟?正毫无头绪时,被苏炎如此一调侃,卢剑索性笑回道: “苏兄你别得意,等你的月灵一回来,你就会发现,天下姑娘都一般的难哄。可不是只有本王的灼灼例外哟。” 苏炎:…… 果然,一提及月灵,苏炎立马闭嘴老实了。 苏炎闭嘴不言时,斜对面的林灼灼却一个劲地对邻桌的绿裙姑娘问话:“丑媳妇见婆婆?你什么时候与睿王殿下看对眼的啊?” 林灼灼这一问,好几个姑娘一块起哄,纷纷问那个绿裙姑娘:“是呀,是呀,你什么时候和睿王殿下看对眼了呀?” 然后,就见那绿裙姑娘羞涩一笑:“梦里啊。” 林灼灼:…… 一众姑娘:…… 纷纷无语了。 “怎么了,怎么了,人家就是看上睿王殿下了,你们还不许人家做做白日梦么?”绿裙姑娘再次瞅了眼斜对面的卢剑,然后不知羞地在一众姐妹里低声囔囔。 大约是被绿裙姑娘的大胆感染了,接下来,好几个姑娘都红着脸,羞涩承认她们也心仪睿王殿下,还一个个好奇道:“也不知睿王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我猜,睿王殿下可能喜欢倩莹这样的。”突然,一个小姑娘指着一个紫衣姑娘道。 “真的?”那个紫衣姑娘立马臊红了脸,随后也飞快偷瞄了斜对面的卢剑一眼。 林灼灼:…… 怎么感觉,才一阵子不见,她的四表哥成了香饽饽,成了无数姑娘的春闺梦中人了啊? 臭四表哥,是不是他背着她,在外头惹了无数的风流债? 思及此,林灼灼又酸不溜几地瞪向斜对面的四表哥。 彼时,卢剑又在与苏炎倾身交谈着什么,猛不丁又察觉林灼灼望了过来,本能的,卢剑目光再次迎了上去。 然后,再次四目相对。 再然后,卢剑就又被林灼灼莫名奇妙地……瞪了。 恰好,苏炎再次瞅到了全过程,不过这回苏炎没再调侃卢剑了,而是偏过头去偷偷抿嘴笑。 卢剑这回再忍不住了,索性起身大步朝小傻鸟的席位走过去。 “哇,睿王殿下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有姑娘第一个察觉,立马红着脸道。 “天呐,真来了。” 一刹那,那些先头还胆肥议论纷纷的姑娘,一个个都红着脸垂了眼,一副紧张局促的样子,再没了先前的大胆。 唯有林灼灼,神情未变,还在抬眸瞪着卢剑。 “怎么了?本王又怎么招惹你了,如此瞪我?”卢剑大大方方停在林灼灼面前,隔着一张矮桌,探手触摸她脑顶。 卢剑丝毫不避讳,于是整座大殿里的人,全都瞧到卢剑抚摸林灼灼脑顶了。 先头那些姑娘们,一个个全都看呆了,目光全部停留在卢剑抚摸林灼灼脑顶的手上,心内说不出的羡慕嫉妒。 林灼灼呢,之前还气呼呼的呢,就想瞪死四表哥算了。可被四表哥这般当众暧昧……蓦地,羞臊之心占了上风,一张脸噌的一下红了,赶忙一把打掉四表哥抚摸自己头顶的手,摇着脑袋道:“没什么,四表哥你快走吧!” “你当真没事?那你告诉本王,你刚刚为何瞪我?” 卢剑得不到答案,就不走,反正他刚刚已经触摸林灼灼脑顶了,已算是在众人面前公布了他和林灼灼的关系,那还避嫌什么? 何况,在卢剑的脑子里,就没有“避嫌”两个字,他巴不得全京城的人都晓得——林灼灼如今是他卢剑的女人。 是以,卢剑大手被林灼灼打掉后,非但没走,还索性绕过矮桌,蹲到林灼灼身边,凑过耳朵去她唇边,一副要当众与她说悄悄话的架势。 林灼灼见四表哥这般,才猛地想起四表哥骨子里是个浪荡不羁的人呢,才想起四表哥曾经干下的那些浪荡不羁之事呢,譬如去年就故意穿上那件沾染上“红唇印子”的白色衣袍,到皇舅舅和一堆大臣面前炫…… 思及此,林灼灼心中万分懊悔,方才不该瞪四表哥的,这下好了,惹得四表哥得不到答案便不罢休了。 可那样酸不溜秋吃醋的话,她哪里说得出口?是以,林灼灼一张脸,憋得红彤彤的,比落日晚霞还要红。 正在这时,太子卢湛去后殿净房归来,拨开珠帘门,就见到卢剑暧昧地抚摸林灼灼头顶,而林灼灼则满面臊红地去打卢剑的手。 太子卢湛脚下步子一顿,脑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卢剑和林灼灼居然彼此看对了眼,成了一对了? 就卢剑那样浪荡不羁、整日里没个正型的男子,林灼灼居然看上了眼? 震惊过后,卢湛又脑子装了屎似的,自我感觉良好道,林灼灼不会是被他伤害后,就……就因爱生恨,故意要招惹上他不成器的四弟,来报复他? 第108章 第108章 卢剑大步流星来到林灼灼面前,先是大手抚摸她脑顶,被她一巴掌打掉后,卢剑又索性绕过矮桌蹲到她身旁,送上耳朵到她唇边,一副要聆听她说悄悄话的样子。 被卢剑这样子高调一搞,整座大殿里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到林灼灼身上。 如此万众瞩目,林灼灼顷刻间不自在极了,浑身都烧得发烫起来,一张白芙蓉面也刷的一下,变成了粉红芙蓉面。忙乞怜似的对四表哥求道:“四表哥,你快回你席位上去吧,别闹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没说实话,我不走。”卢剑听罢,依旧摇摇头蹲在她身边,很明确表示得不到答案,就一直黏着她不走。 林灼灼:…… 一时不知该拿四表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的太监操着尖细嗓音,扬声道:“皇上驾到,湘贵妃娘娘驾到!” 湘贵妃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视线才唰地一下离开林灼灼,全都起身投向大殿门口的湘贵妃。 然后,下一刻,众人惊呆了,从后宫嫔妃到文武百官,再到内外命妇和所有贵女、公子们,全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湘贵妃在哪?哪哪都没寻到妇人的身影啊。 总不会……走在崇德帝身边那个红裙少女,是湘贵妃?戴着红色面纱,身段婀娜多姿那个? 天呐,那模样看上去,撑死了不超过十七岁,哪里像是生过儿子的妇人,简直就是一个妙龄姑娘,看上去还是黄花大闺女那种啊。 这一愣神,这一恍惚,大殿里半数的人都傻呆了,一时忘记下跪行礼。 直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又来了,大声喊道:“跪……”,众人才傻愣愣地回过神来,忙低头跪了下去,山呼:“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这样的失态,这样的反应,崇德帝全部瞧在眼底,怕湘儿觉得不自在,他的大手很自然地握住了湘儿的手,牵着她踏上大殿中央的红地毯。 南宫湘果然不愧是南宫世家圣女,见惯了大场面,倒也没拘谨,大大方方让崇德帝牵,两人十指紧扣,就这样一路并肩同行,朝龙椅行去。 跪地的众人,哪怕跪地垂眸,余光也依旧看清楚了崇德帝和湘贵妃十指紧扣的手。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恩爱,睿王卢剑又争气,众人纷纷了然,空悬的后位,非湘贵妃莫属了。 林灼灼也还是第二回见到湘贵妃,第一回见时,还是去年皇舅舅被太子气得吐血晕厥那回,那次在皇舅舅寝宫里意外偶遇湘贵妃,丁点都不紧张。可今日,林灼灼明显感觉自己微微有些放不开,颇有股丑媳妇初见公婆之感。 尤其湘贵妃路过她时,似乎格外打量了她一眼,林灼灼心头的那份紧张就又添了一分。 话说,南宫湘踏入大殿后,视线就不自觉地去寻儿子卢剑的身影,在公子哥那边没寻到,不期然在一堆姑娘里头瞧到了……还紧紧挨着一个红衣少女跪着。 这样的一幕意味着什么,南宫湘又不傻,很自然往那上头想去了,然后就格外打量了那红衣少女一眼。 这一眼打量过去,南宫湘心头禁不住泛起涟漪。 南宫湘过目不忘,一眼瞧出,儿子身边的红衣少女,竟是去年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盈盈之女? “怎么了?”崇德帝察觉湘儿盯着林灼灼直瞅,忍不住小声询问。 南宫湘没说话,只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然后越过卢剑和林灼灼,继续前行。 随后,南宫湘与崇德帝一同抵达红毯尽头,崇德帝自有龙座,南宫湘则落坐紧邻的席位。落坐时,南宫湘再次望了那头的林灼灼一眼。 彼时,太监刚喊完“免礼”,林灼灼正要从地上起身,然后也不知四表哥是有意还是无意,起身时,他的手背擦过了她的手背。 这样的肌肤触碰,林灼灼手背立马一层酥麻,小手赶紧不好意思地躲开。 卢剑见了,唇边一个坏笑,但这次他没再说什么调侃她的话,只是单纯瞅着她笑。 “你母妃来了,快别杵在我这了,快回你自己席位上去吧。”林灼灼见他还不走,急得想跺脚,最后借着矮桌遮挡,到底一脚踩上他脚背,催促他道,“四表哥!” “我母妃来了,你就急成这样?”卢剑低头瞅了眼鞋面上的脚印,然后朝她一脸坏笑道,“可是怎么办呢,本王不想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先前为何瞪我呢。” 还一连瞪了两次。 林灼灼:…… 居然还记得那茬事? 突然发现,记忆力太好,为人太执着,有时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愣了愣,林灼灼心头想起先头发生的一桩事,立即拿出来扯谎道:“还能为了什么,谁叫你先头让我等你,结果转头你就自己跑了,害我傻乎乎的一直站在那里等,白白等了你很久。你说,我该不该瞪你?” 卢剑听了这话,立马回忆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当时小太监跑来告诉他,他母妃失踪了,他一着急就一声招呼没打、跑走了。 思及此,卢剑敛了笑,正色道歉道:“灼灼,对不住,当时有急事,我就来不及跟你告别了。” 林灼灼听了,心下一松,以为四表哥终于可以滚回他自己席位上去了,却不料…… 卢剑话锋一转,又一脸坏笑上了:“可是本王知道,心胸宽广的你并未因为那件事而生气。说吧,你瞪我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林灼灼:…… “一直逼问你,你都不说,莫非是什么你难以启齿的害羞事?”卢剑笑道,“那本王猜猜哦,莫非……是本王太过优秀,惹得一堆小姑娘心生爱慕,你酸醋到不行,就忍不住瞪我?” 林灼灼:…… 天呐,四表哥怎么一猜就中? 但这样吃醋拈酸的事,林灼灼才不肯承认呢,嘴硬道:“怎么可能?我才不会那样呢,你猜错了!” 却不想,卢剑紧接着凑到她耳边,小声笑:“小傻鸟,你别嘴硬不承认了,我的耳朵好使得很,先前你和那些姑娘们在说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林灼灼:…… 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还故意跑过来问她?还一直追问个不停,又是摸她脑顶,又是蹲她身边,各种手段都使尽? “小傻鸟,不这样,本王怎么向满殿里的人公布,你是本王的女人?”卢剑说罢,又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 林灼灼:…… 一张脸唰地一下,再次涨红。 真是要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四表哥给臊死了。 好在,摸完这最后一次脑袋,四表哥总算笑着离开,回他自己的席位了。 就在此时,林灼灼又察觉湘贵妃瞅了自己一眼,然后林灼灼立马领悟过来一件事—— 若说四表哥先头对她的亲密,是故意向满宫殿里的人宣布,她是他的女人;那皇舅舅和湘贵妃来了之后,四表哥还这般与她亲密,则是……故意展示给湘贵妃看的? 以此来告知,他有了心仪的姑娘,就是她? 思及此,林灼灼再次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四表哥给臊死了,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偏生这时,好似察觉湘贵妃又打量了自己一眼,于是乎,林灼灼就有些坐不住了,索性寻了个借口,离席去了后殿。后殿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偶有几个宫女、太监路过,林灼灼靠在一个大红柱子上,总算可以好好平复一下害臊的心情。 不过,很快,林灼灼就对自己这个决定后悔死了。 只见她靠在大红柱子上没一会,就见太子卢湛也闪身进了后殿。见到卢湛的一刹那,林灼灼胃里就犯了恶心,赶忙偷偷儿挪动脚步,转到大红柱子后面去,想避开恶心的卢湛。 却不料,卢湛丝毫没有自知之明,非但不避开,还径直朝林灼灼走了过来,最后停在林灼灼面前。 也是,卢湛怎么可能会避开?他就是瞅见林灼灼单独一人来了后殿,才故意尾随而来的。 “太子殿下可是有事?”自打假山上撕破了脸,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林灼灼摆明了对卢湛不待见,依着规矩给卢湛屈膝行过礼后,便耐着性子问道。 卢湛不作声,只是凝神细瞅林灼灼,见她眼角眉梢均是厌恶之色,小眉头还隐隐蹙着,卢湛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林灼灼压根就看不上卢剑,故意招惹上卢剑,不过是因爱生恨,报复他这个前任未婚夫而已。所以,与卢剑虚情假意暧昧互动后,林灼灼就内里犯恶心,立马躲到这没人的后殿来蹙眉,来透气。 思及此,卢湛也不知是纯心想恶心林灼灼,还是想将他和林真真不得厮守的事,发泄在林灼灼身上,想报复回来。反正脑子里装满屎的他,凝视林灼灼双眸,说出了下面一番优越感十足的话: “灼灼,爱情这种事强求不来,孤对你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哪怕你阴谋诡计,强行拆散了孤和林真真,孤也不可能爱上你。哪怕你故意与不成器的四弟厮混,就算当着孤的面,与他滚了床单,孤也不会被你刺激到!” “丝毫刺激都不会有!” 林灼灼:…… 一下子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什么鬼? 谁要他爱上她了? 谁要故意刺激他了? 卢湛见林灼灼这个反应,越发以为自己猜对了,继而越发优越感十足起来: “孤当初追你时,是想好好待你的,至少会给你个正妻的名分。是你太不知足了,居然耍手段将孤的真真另外定亲苏炎,孤这才恨上了你,一眼都不愿瞧你。你被孤冷落,全是你咎由自取!所以,你眼下再如何刺激孤,孤都不会有感觉,懂吗?” 林灼灼:…… 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卢湛是不是最近接二连三遭遇重创,又被禁足太久,脑子给刺激出了毛病? 才会臆想症如此严重? 才会来她身上找优越感? 突然,林灼灼想起最近东宫传出的消息,说是卢湛性情越发暴虐,每天都要打残一批宫女、太监。如此想来,卢湛恐怕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精神不大正常了。 思及此,林灼灼后背陡地一阵发毛,好似遇上一个疯子似的,忍不住拔腿想逃。 正当林灼灼想逃时,卢湛大概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看出林灼灼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隐隐的恐慌,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还上前一步想给予安慰。 这让林灼灼内心滋生出无限恐惧来,忍不住一边紧紧盯着卢湛的一举一动,一边沿着大红柱子后退,琢磨着要不要高声呼救。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灼灼。” 林灼灼扭头望过去,就见四表哥也来了后殿。林灼灼立马双眼蹦出惊喜的光,叫着“四表哥”,就欢喜地奔了过去,末了,还一头扑在四表哥身上。宛若身后有疯子在追,扑到四表哥怀里就安全了。 卢剑抱着林灼灼,瞥了远处的卢湛一眼,然后抚着林灼灼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在。走,我带你出去。” 林灼灼连忙点头,依赖地享受四表哥的怀抱,就这样,被四表哥搂在怀里带出了后殿。 彼时,卢湛一直立在原地,目光幽幽,看着林灼灼又故意在他跟前与卢剑好上,还故意做出一副对卢剑分外依赖的样子来。 脑子装满屎的卢湛,大约又开始臆想了吧,想着想着,自己唇边绽放出一抹笑,优越感十足那种。 末了,卢湛还摇摇头,怜惜林灼灼似的道:“你要刺激孤,也不给你自己找个好一点的男人。找卢剑这样一肚子坏水的,也不怕还未成亲,就将你浑身上下给摸遍了。” 笑过林灼灼没脑子后,卢湛又抿紧薄唇,目光阴森地盯住卢剑远去的背影。 对卢剑,卢湛自然是恨的,在那些没有卢剑的岁月里,他一直都是父皇独宠的皇子,父皇对他母后也很好,虽然谈不上宠爱,却也是分外尊重的。自打卢剑母子进宫了,父皇就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起初只是偏宠卢剑,眼下已经发展到废掉了母后,还想再废掉他的储君之位。 思及此,卢湛心头是说不出的恨。 若是可以,今夜的泻药他丁点不想撒在萧盈盈碗里,而是大批量地混进湘贵妃和卢剑的饭菜里,泻药泻死他们母子,让他们母子死在净房那样臭气熏天的地方才解气呢。 第109章 第109章 林灼灼离开太子卢湛后,还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卢剑察觉到林灼灼的身子隐隐有些发颤,这副模样可不适合去前殿落座。于是卢剑快到后殿门口时,又脚步一转,带着林灼灼拐了条道,进入一间厢房。 卢剑一把推开厢房窗户,让暖暖的日光涌进来,一室明亮。然后,卢剑轻轻搂抱着林灼灼,两人倚窗而站,嗅着窗外桃花香,低声交谈着。 林灼灼窝在四表哥怀里,一副劫后余生的害怕模样,仰起小脸问道:“四表哥,太子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刺激过度,这儿出问题,有毛病了?” 说着时,小手悄悄指着脑袋,意指太子卢湛脑子出毛病了,好似有点“疯”。 “怎么了?方才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卢剑察觉林灼灼的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便又加了些力道,拥着她更紧些。 林灼灼窝在四表哥怀里,丝毫不隐瞒,将太子“说她因爱生爱,故意招惹不成器的四表哥,来刺激他”的话,大致给四表哥学了一遍。 卢剑:…… 他卢剑不成器? 莫非都要学太子一般,窝囊废成那样,才叫成器的? 还因爱生恨? 太子一个窝囊废,有什么地方值得灼灼去爱的?也太给他自己面上贴金了。 卢剑心头冷笑,当真对蠢太子装了屎的脑子,表示无语。 “四表哥,你说太子是不是脑子真的出毛病了?这大半个月,还屡屡听闻太子虐待宫女和太监,时有打残的。”林灼灼再度仰起小脸,很认真地问道。 “可能压力太大,有点疯的迹象了。小傻鸟,以后你远远见到他,便避开,免得他哪一天彻底疯了,抓伤你。”卢剑摸着林灼灼后脑勺,很认真地叮嘱道。 “好!”听四表哥也说太子疯了,林灼灼便越发肯定自己的感觉错不了,太子就是疯了,忙点头应下,还道,“下回太子再靠近我,我就直接拉开嗓门呼喊救命。” “行,只要我在,保证你一呼喊,我便抢在第一时间到你身边来,护着你,守着你。”卢剑在她耳边笑着承诺。 “嗯!”林灼灼听着这样的甜言蜜语,心里美滋滋的,小脸蛋也渐渐恢复了红润,不再像先前一般面色苍白。 然后,林灼灼红润着脸蛋,轻轻靠在四表哥肩头,心里正美着呢,耳畔忽地被吹了一口气,然后听到四表哥问:“刚刚你为何要离席来后殿?坐在席位上,时不时能瞅到我,不好么?” 听到这话,林灼灼立马想起来什么,小拳头打向四表哥胸膛,嘟嘴道:“你还说呢,被你那样一通胡闹,他们全都盯着我,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臊都臊死了,好吗? “怎么坐不住了?谁盯着你了?”卢剑假意不懂。 “旁人瞅我也就罢了,我还察觉到……你母妃一个劲地瞅我,我就不好意思了。”林灼灼实话实说。 “你是我心仪的姑娘,她自然要好好儿多打量你几眼,这是避免不了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避着不见?”卢剑贴着林灼灼耳朵笑,“丑媳妇”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你才丑媳妇呢?人家明明生得很美!”林灼灼一听到“丑”字,就不乐意,小拳头捶着四表哥胸膛,嘟着嘴,直逼他改口。 “好,不是丑媳妇,是我的美媳妇,好不好?”卢剑笑道。 “这还差不多。”林灼灼总算满意了。 可话音刚落,林灼灼忽然意识到哪儿不对。她好像又被四表哥带进坑里了,居然不自觉地承认……是他媳妇了。 思及此,林灼灼又臊了起来,微微低着头,悄悄红了脸。 ~ 话说,太子卢湛见林灼灼被卢剑带走了,他又独自一人倚靠在大红柱子上,将卢剑母子进宫之后的日子,给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回忆的结果是,怎么回忆怎么惨,湘贵妃母子简直就是妖孽,将他卢湛顺风顺水的荣华路给腰斩了。 “可不就是个妖孽,儿子卢剑都这么大了,湘贵妃看上去却还只有十几岁,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卢湛今夜算是第一次见到湘贵妃,被湘贵妃的少女模样给震惊到了,死都不肯相信正常人会长成湘贵妃这样! 铁定是妖! 思及此,卢湛真恨不得自己化身驱魔师,手握照妖镜,对着湘贵妃一通“变变变”,湘贵妃就现出妖怪原型来。 然后,父皇惊吓过度,对着湘贵妃一通大喊“妖怪,滚开”!还命令御林军,将湘贵妃母子打出宫去,剿杀在城外的乱葬岗。 从此,父皇又回到他和母后身边,抱着他们母子,恸哭忏悔道:“是朕有眼无珠,被两个妖怪给糊弄了,是朕对不住你们,日后必定好好补偿你们……” 卢湛靠在大红柱子上,做着白日梦,幻想着各种美好画面,笑得“哈哈哈”的。正在这时,“砰”的一声脆响,身后通道上一个小宫女打碎了菜盘子,将卢湛的白日梦给活生生击碎了。 “奴婢该死,奴婢惊扰了太子殿下!”涉事的小宫女见惊扰了太子卢湛,吓得魂都快飞了,一个劲地磕头求饶,谁不知道这阵子东宫出了很多惨案。 可小宫女磕了半日的头,却迟迟没等来太子殿下的丝毫回应。小宫女忍不住偷偷抬头,却见太子殿下靠在大红柱子那,一脸呆呆地凝视他自己的双手,似在蹙眉喃喃自语着什么。 小宫女见状,急中生智,忙利落地收拾干净地上,随后悄悄地溜走,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话说,蠢太子卢湛在那发呆什么呢? 原来呀,梦醒的卢湛,看着自己双手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什么照妖镜。大概是白日梦里的情景太美,卢湛一时难以接受梦境与现实的落差,就反反复复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直在喃喃自语:“孤的照妖镜呢?孤的照妖镜呢?怎的没了?怎的没了?” 如此嘀咕了大约半刻钟,卢湛才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不是降妖伏魔之人,没有照妖镜,也抓不住湘贵妃那只妖。 最后,卢湛重重叹口气:“罢了,抓妖这种事,得从长计议。反正今夜是实现不了,今夜,只能靠一把泻药了。” 思及泻药,卢湛蓦地脑子清醒过来,兴许萧盈盈已经吃下泻药,开始往净房跑了。父皇、湘贵妃和萧盈盈三人之间的好戏,可是不能错过了。 思及此,卢湛再不耽搁,火速整理好衣袍,人模狗样的回到大殿去。却不想,一跨入大殿,卢湛就见父皇刚剥好一颗葡萄,撩起面纱喂到湘贵妃嘴里,父皇眼底的那个深情哟,看得卢湛替自己母后心酸,迅速偏过头去,朝自己席位走去。 走的过程中,卢湛自然是有悄悄观察萧盈盈的,岂料,萧盈盈面色红润,压根没有肚子不适的症状。 “难道是泻药放的剂量太少,压根没起作用?”卢湛边落座,边心头直嘀咕。 嘀咕过后,卢湛将小福子叫来一问,方知萧盈盈还没动那碗下过药的银耳莲子羹。 “怎么这么废物,开席都这么一会了,萧盈盈还没吃上?”卢湛忍不住压低声音,朝小福子发火,“当真是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她不吃银耳莲子羹,你就不会再下药去别的菜里?就这样一直干等着?” 小福子听了,忙点头道:“好的,奴才知道了,这就再添一道菜去。” 很快,萧盈盈专属的矮桌上,摆上了两道下过药的,一道是那碗银耳莲子羹,另一道则是一盘清炒笋尖。 “要动筷子了,要动筷子了。”卢湛表面微微低头,吃着自己的饭菜,实则余光盯着萧盈盈的一举一动呢,见萧盈盈提起筷子去夹那盘清炒笋尖,立马心头一阵激动。 却不想,正在这时,卢剑和林灼灼从后殿回来了,萧盈盈余光见到女儿回来了,立马停下筷子,朝女儿笑望过去。 卢湛:…… 该死的卢剑,该死的林灼灼,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要掐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 害得他好不容易上钩的鱼儿,又跑了! 内心刚咆哮完,卢湛又察觉出不对劲来,怎的他都回来了,先走的卢剑和林灼灼反倒后回来?他俩干什么去了? 蓦地,卢湛盯着卢剑的,再瞅瞅林灼灼似乎衣裳不够整齐,卢湛有了结论了,八成是风流的卢剑强行搂了林灼灼去了后殿的厢房,在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厢房里,卢剑岂能放过林灼灼这朵娇花? 卢湛到底是有过男女之事经验的人了,一旦龌鹾起来,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男女交叠的事儿。 于是乎,在卢湛的幻想里,方才卢剑一定是压着林灼灼,强行做了那档子事,才会耽搁到现在才归。 思及此,卢湛又优越感十足地扫了眼林灼灼,心内一个同情,傻姑娘,这回你总算晓得,不是随意一个男的都如孤这般君子吧,当初定亲一年多,从来不对你动手动脚,始终以礼相待。 为了刺激孤,去勾搭上卢剑,这回你晓得厉害了? 婚前失贞! 成了破鞋! 这一辈子都得跟卢剑那个风流鬼捆绑到一起了!想甩都甩不掉了! “蠢姑娘!蠢姑娘!蠢姑娘!你说你蠢不蠢?” “眼下后悔死了吧?” 卢湛正暗搓搓优越感十足时,忽地,视线微微怔住。 他还清晰地记得,与林真真发生关系的那夜,事毕后,林真真走路姿势颇为怪异,怎的……眼下的林灼灼好似走路姿势很正常?还透着股轻盈? 不会吧,林灼灼都被卢剑带去厢房了,还能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又出来了? 卢剑会这般君子?卢湛打死是不肯信的。 懂了,八成是卢剑那玩意儿不行,还没成功就萎了! 第110章 第110章 话说,林灼灼在厢房里,靠在四表哥怀里,两人一通甜言蜜语后,林灼灼心头美滋滋的,彻底忘却了太子卢湛带来的惊吓。 不料,刚从后殿一出来,林灼灼再次察觉太子眼神不对,目光猥琐地瞅了自己好几眼。 猥琐? 对的,就像是色男盯上大美女那种猥琐,视线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地盯了好几遍。 “四表哥。”林灼灼心头再次隐隐不安,不由自主往四表哥身边靠了靠。 卢剑很自然地牵住林灼灼小手,瞥了一眼太子卢湛后,卢剑迅速作出决断,不让林灼灼回她自己的席位,便朝林灼灼道:“你别单独坐了,去我那吧。咱俩挨着坐,你就安全了。” 林灼灼:…… 先是一愣,后是面上一羞:“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喜欢你在我身边。”说罢,卢剑脚步一拐,牵着林灼灼,似要往他自己的席位上去。 臊得林灼灼连忙要挣脱他的手,可卢剑力气多大呀,林灼灼那点吃奶的劲哪里挣脱得开? 眼瞅着真要到四表哥的席位了,林灼灼涨得满脸通红,一连声“四表哥,四表哥”求饶失败后,林灼灼急得不行,索性用手指甲去掐他手背。 一时,两人的手藏在广袖下,来了场手指间的较量,又是手指交缠,又是指甲互掐,好一番暗斗。 姑娘的指甲长,显然占优势。 没两下,卢剑似乎败下阵来,才笑着投降道:“好好好,不去我那,你跟着你娘亲坐,这总可以吧?” 林灼灼松了口气。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依然被四表哥用力握着,抽不回来。 只见卢剑脚下不停,径直越过他的席位,牵着林灼灼小手去了萧盈盈那。 “娘。”林灼灼到了娘亲身边,挣扎了一路的小手才成功抽回,羞红着脸坐在娘亲身边。 “姑母。”卢剑笑着唤了一声。 “睿王殿下好。”萧盈盈坐在席位上抬眸,热情地给了回应。 自打女儿从后殿出来,萧盈盈就瞅到女儿身影了,哪能不知道卢剑对女儿的那些个小动作。不过牵牵小手这种,在民风开放的大武王朝倒是不算过分,只是一般发生在定亲之后,像卢剑和女儿这般还未定亲就牵小手的,委实不多。 好在,萧盈盈不是迂腐之人,只要女儿在卢剑身边开开心心的,便万事皆可。 是以,萧盈盈丝毫不为难卢剑,点点头就放卢剑走了。 因着卢剑是睿亲王,身份比萧盈盈高,是以席位更靠近崇德帝,与萧盈盈告别后又倒回去,最后落坐在萧盈盈斜对面。 卢剑刚坐下,视线又忍不住朝林灼灼望去,就见小傻鸟红着一张脸在那摸手。见状,卢剑不由自主也瞅了自己手背一眼,只见上头残留着小傻鸟掐过的痕迹。 手背上,有一处皮都掐破了。 瞧着破了皮的地方,卢剑丝毫不恼,反倒想起先头与小傻鸟的手指头“大战”,心头说不出的美妙。 这种专属于情人间的小互动,卢剑是打心底里喜欢的,情意满满。 林灼灼呢,卢剑舍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是以她手背上是没有丝毫破皮痕迹的。当时手指头“大战”,她急得狠狠掐过卢剑手背,卢剑却顶多是夹住她的小手指,重重地触摸一把,感受一下她一根根手指的纤细和滑嫩。 林灼灼摸着自己小手,正红着脸回忆时,察觉到娘亲在瞧自己,林灼灼忙将手缩到矮桌下去。大约还是有几分不自在,林灼灼见席面上有一碗银耳莲子羹,索性端过来埋头吃了几口,以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太子卢湛正盼望着萧盈盈动筷子,没曾想,萧盈盈还未吃上那盘下过药的清炒笋尖,反倒是林灼灼先吃了几口下过药的银耳莲子羹。 “糟糕,吃错了人。”小福子立在太子身后,心头一阵紧张。 紧张什么? 实在是最近太子性情暴虐又古怪,任何逆太子心意的事,都能招惹出太子的火气来。眼下该中药的不中,不该中药的却中了,指不定太子殿下又要拿他撒气呢。 你说小福子紧张不紧张? 却不想,小福子屏息凝气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太子殿下回过头来冲他发火。小福子颇感怪异,便大着胆子上前半步,悄悄去瞅了眼太子的脸。 然后,小福子就见太子殿下非但没怒,眼角眉梢还隐隐流露出一股心满意足来? 小福子有点发懵,实在理解不了,中药中错了人,太子殿下这是在满意什么呢? 小福子哪里想得到,卢湛一开始确实心头有气,扭头就要冲小福子低声训斥一顿的,不料,下一刻卢湛脑子里又腾起一股优越感来,想亲口叮嘱林灼灼一番—— 告诉她,卢剑那玩意儿不行,还没成功就萎了,日后嫁给卢剑是要守一辈子活寡的,赶紧趁早换个男人。 要想亲口对林灼灼说这番话,就得林灼灼再度离开大殿才行,所以呀,变成林灼灼中药,就成了好事一桩。等林灼灼肚子疼、去净房时,他就可以堵在净房门口,好好与她说上一顿了。 思及此,卢湛自然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满意。 亏得卢湛这个念头,那边正吃着银耳莲子羹的林灼灼不知情,要是知道了,林灼灼非得当场呕吐不可。 “灼灼,你怎么不回到你自己席位上去了?”萧盈盈见女儿赖在自己这儿不走,忍不住好奇问道。 林灼灼听了,拿白瓷勺的手一顿,心头再次浮现太子卢湛那猥琐的目光,忍不住蹙了眉。却不想,刚放下白瓷勺,余光竟又瞅见太子卢湛正盯着她,吓得林灼灼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灼灼,怎么了?”萧盈盈立马察觉不对劲,凑近了女儿问。 林灼灼赶忙紧挨着娘亲,声音有些发颤道:“娘,今儿个太子有些疯,总是盯着女儿不放。” 然后,林灼灼小声将太子先前的疯言疯语说了,什么“因爱生爱”,什么“故意刺激他”,通通都告知了娘亲。 萧盈盈听了这个,立马朝太子卢湛望去,恰好此时太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女儿瞅。萧盈盈见了,护女心切,立马双目狠狠地瞪了回去。 偏生萧盈盈瞪时,卢湛已收回了视线,是以丝毫不知自己被瞪了。 “别搭理太子,一个臭.狗.屎而已。太子敢如此骚扰你,等着,娘等会就跟你皇舅舅告状去,让太子今年都禁足东宫出不来!” 人都出不来,看太子还怎么骚扰女儿! 萧盈盈气坏了,说这话时,是死死瞪着太子卢湛说的。 “好了,娘,别生气了。今儿是皇舅舅的生辰,女儿不想给皇舅舅惹事,想让皇舅舅开开心心的过完今日。”林灼灼抱住娘亲胳膊,小声道。 萧盈盈一听有理,便摸着女儿脑袋,点点头道:“好,娘知道了,过几日娘再跟你皇舅舅告状。今儿个,你就跟在娘亲身边,哪都不许去,免得着了太子那个疯子的道。” 林灼灼点点头,有了先前后殿的恐怖经历,她可是不敢单独走动了,丁点都不敢。 林灼灼有了娘亲的保护后,被太子弄出来的那股子发毛之意,立马散下去了。反倒是娘亲一直有些气呼呼的,林灼灼过意不去,这么大了还总要娘亲给自己操心,便想着尽力回报娘亲。 怎么回报呢,瞅了一眼矮桌上的菜肴,林灼灼晓得娘亲爱吃清炒笋尖,便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口感很不错,娘亲肯定爱吃,便孝顺地夹了几筷子,搁到娘亲身前的盘子里: “娘,吃几片笋尖,是坛子里的,酸酸的,脆脆的,肯定符合您的口味。” 萧盈盈见了,立马给面子地吃了,边吃边夸道:“还是灼灼眼光好,这是今日吃到的最爽口的菜了。” 林灼灼见娘亲果然喜欢,又孝顺地多夹了几筷子。 于是,两个毫不知情的母女,就这样,在温情脉脉的互动里,将下过泻药的清炒笋尖吃了好些。 这样的一幕,看得太子卢湛眉眼都禁不住乐了,拉起广袖遮面,笑得眉眼弯弯,甚至还“吱吱吱”的,像只小老鼠一样乐出了声。 身后站着的小福子:…… 太子殿下,您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就算萧盈盈终于中招了,您心里头乐呵乐呵就好了,用得着面上都笑成这样? 小福子真心觉得自家主子,越来越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情绪了,喜怒哀乐全都摆在明面上,丝毫掩饰都不会了。 唉,小福子愁得慌。 ~ 今日是崇德帝的生辰,这样举国同庆的大喜日子,崇德帝哪能没有臣子敬酒?在往年,简直是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 不过,今年…… “贤哥哥,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南宫湘不知何时,已经被崇德帝拉着坐到了他的龙椅上来,夫妻俩并坐。南宫湘一把扣住崇德帝去端酒杯的手,心疼似的小声道。 “朕号称千杯不醉,这么几杯酒而已,不碍事。”崇德帝小声在南宫湘耳边,笑着解释道。 “可我不喜酒味,臭。”南宫湘扣着崇德帝的手,始终不放,另一只手还在她自己鼻端下扇了起来,一副嫌弃酒味臭的模样。 见她蹙眉嫌弃的样子,崇德帝忽地笑起来:“湘儿,敢情是你讨厌酒味啊,不早说。” 说罢,崇德帝朝身后立着的福公公喊道:“叫宫女来,将桌上的酒全撤了。” 福公公:…… 不是吧,皇上可是酷爱喝酒的,从学会喝酒那日起,几乎每逢宴会,都要一醉方休,都成了传统了。自然,醉倒的都是那些朝臣,皇上这个千杯不醉只管一杯接一杯喝下去,享受着“永不醉”的快乐。 今儿个,为了湘贵妃,这个老传统要打破了? 福公公等了一会,见崇德帝没有撤回成命的意思,忙指挥几个小宫女上去,将龙案上的酒壶、酒杯全给撤走。 “湘儿,这上头摆放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你不喜欢的?一并给撤走。”崇德帝捏着南宫湘的手,像宠溺小姑娘似的,小声询问道。 “没有了。”南宫湘轻轻摇头。 “有的话,一定要说,朕是你夫君,没有什么不可开口的。”崇德帝满心里疼她,可这么些年湘儿就没赴宴过,宴席上有没有她忌讳的东西,崇德帝确实不清楚。 崇德帝只知道,湘儿飞霞宫里的膳食都非常简单,也很清淡,除了那几样常吃的菜,甚少见到别的菜式,偶尔添加几样,也是因为有他在,照顾他的口味。 正在这时,萧盈盈带了女儿上前来敬酒。 福公公远远见了,心下咯噔一下,完了,湘贵妃前脚才不许皇上喝酒,萧盈盈后脚就前来敬酒了。若是旁的大臣来敬酒,福公公只需关键时刻替皇上将酒喝了便是,丝毫不带顾虑旁的。 可敬酒的是萧盈盈…… 福公公觉得,皇上当真是不好拉下那个脸,让他福公公去挡酒啊。 你想呐,前头大臣和内外命妇敬的酒,皇上都一一喝了,轮到萧盈盈,却一口婉拒,换成他福公公喝?无论拒绝之词是什么,被“千杯不醉”的崇德帝拒绝,萧盈盈都要落个没脸。 依着崇德帝素来对萧盈盈的疼爱,铁定是舍不得萧盈盈没脸的。可若皇上不拒绝萧盈盈敬的酒,一口干了,那湘贵妃又该闹情绪了。 崇德帝当真是夹在两个白月光里,左右为难啊,怎么做都得得罪一个。 思及此,福公公都一阵头大。 第111章 第111章 福公公一阵头大时,太子卢湛却是满面欣喜,中了药的萧盈盈去父皇跟前了! “小福子,那药何时能发作?”卢湛欢喜不迭,几乎萧盈盈才起身离席,卢湛就反头去问小福子了。 小福子:…… 他又不懂药理,哪里晓得吃下去多久能发作啊? 可又不忍满脸期待的太子殿下失望,于是,小福子只得随口扯了个谎,哄道:“应该快了,指不定能在皇上跟前发作。” 卢湛听了这话,那个乐呵啊,脑海里立马浮想联翩—— 萧盈盈肚子不适、面露苦涩,父皇一个揪心,嘘寒问暖,甚至还伸手去搀扶脚步虚浮、站不稳的萧盈盈。引得湘贵妃当场大发雷霆,大闹一通,狠狠给了父皇一个没脸。然后,父皇对善妒、无德的湘贵妃失望透顶,从此打入冷宫冷落…… “哈哈哈”,卢湛将那些画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立马捂嘴笑得“哈哈哈”的,伏在矮桌上,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邻近席位上的大臣:…… 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就如此癫狂发笑。 “太子殿下这是……这里出毛病了吗?”一个大臣小声与邻座的道。 “我看是,太子殿下不正常好久了,坐在那一会儿怒,一会儿又笑的,翻脸比翻书还快。”邻座的大臣回应。 “别是有些疯癫了吧?” “鬼知道呢,听闻他那个相好的落发出了家,太子殿下就大受刺激,喜怒无常,时常暴虐,宫人都打死了好几个。” “天呐,这样的德行……” 邻座的那些大臣,边议论纷纷,边瘪嘴摇头,越发瞧不上太子卢湛了。 ~ 话说,林灼灼自打抢在第一个献上“青梅竹马”图后,便再没凑去皇舅舅跟前说过话了,是以听娘亲说要去敬酒,林灼灼是相当兴奋啊,立马整理一番衣裙,拎起酒壶往自己酒杯里倒满酒,就起身跟随娘亲一块上前了。 “皇舅舅。”林灼灼距离崇德帝还有两三个席位呢,甜糯糯的声音就飞出了口,一张小脸笑得哟,大大的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林灼灼对这个皇舅舅有多喜欢,可见一斑。 崇德帝见了,哪有不受用的,立马笑着望向林灼灼和……她身边的萧盈盈。 萧盈盈端着酒杯大大方方上前,停在龙案前,先朝崇德帝和湘贵妃喊了声:“表哥,表嫂。” 表嫂? 南宫湘猛不丁听到这样的称呼,先是一愣,随后莫名的有点受用。遂,南宫湘浅笑着,朝萧盈盈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南宫湘还是控制不住地瞟向崇德帝眉眼,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见崇德帝目光落在萧盈盈脸上,那目光说不出的温柔,饱含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分,绝对与看寻常的表妹不同。 先头,已经有好几个表妹来敬过酒了,崇德帝望向那几个表妹的目光,寻寻常常,与看普通朝臣没什么两样。 两厢一对比,萧盈盈在崇德帝心里的特殊地位,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那绝对绝对是与普通的亲情不一样的。 南宫湘默默收回视线,默默挺直背脊,目光停留在龙案上,谁也不看了。 南宫湘的变化,崇德帝很敏感,一下子察觉到了。 作为南宫湘的男人,崇德帝自然是不想湘儿又不开心的,遂,视线果断从萧盈盈面上移开,转到林灼灼脸上去。母女俩,他一个都不瞧,这很不现实,也太不给脸了,崇德帝做不出来。 是以,短暂斟酌后,崇德帝视线尽量不落在萧盈盈脸上,只看向外甥女林灼灼,笑道:“灼灼,你又想皇舅舅啦。” 林灼灼见皇舅舅笑着瞅自己,连忙笑呵呵地替娘亲将敬酒词给说了:“皇舅舅,是呀,灼灼可想可想您啦,听娘亲说,皇舅舅千杯不醉,一个人就能干翻一大片的人!所以,今儿个,灼灼也来凑热闹啦,跟娘亲一块向您多敬两杯酒,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林灼灼率先高举酒杯,一干而尽。 福公公:…… 好家伙,这动作够快的,连最常见的“我干了,您随意”都没说,就一口闷了?完全没给皇上插话拒绝的机会啊。 福公公正心里打鼓时,只见萧盈盈也紧随女儿举起酒杯:“盈盈祝表哥万寿无疆,来,表哥,干一个!” “来,表哥,干一个”是萧盈盈多年来的习惯,自打爹娘准许喝酒那日起,每回与崇德帝一块喝酒,便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豪情万丈。 听着这样的话,崇德帝的视线不由自主又凝在了萧盈盈脸上,尤其看到萧盈盈仰脖一饮而尽时,那些青春年少的时光又纷纷回来了,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阳光、激情和美好。 无关情爱,是少年时光的美。 大约受感染了,崇德帝一下子忘了湘儿不许他喝酒的事,低头就去寻酒杯,扫了一圈没寻觅到酒杯的影子,崇德帝才蓦地想起湘儿方才的“不许”来。 彼时,林灼灼和萧盈盈都一口闷完了,林灼灼见皇舅舅手上没有酒,立马问道:“皇舅舅,您的酒杯呢?” 崇德帝:…… 干笑两声,满脸的不好意思,最后笑着瞅了眼身旁的湘儿,然后看向萧盈盈,选择实话实说:“盈盈,你嫂子方才说了,不喜欢朕喝酒,朕就将桌上的酒壶、酒杯全给撤了。” 南宫湘听到这话,心内很是受用,重新抬眸望向崇德帝。 林灼灼:…… 萧盈盈:…… 光是听这一句话,就知道崇德帝有多宠爱湘贵妃了。 萧盈盈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千杯不醉”“好酒”的崇德帝居然为了湘贵妃,要戒酒了?不过,萧盈盈很快回过味来,酒算什么,与心上人的喜好比起来,自然心上人更重要。 遂,萧盈盈很快笑着支持道:“表哥做的对,表嫂不喜欢的事,表哥何必要做?一点酒而已,戒了就戒了。” 崇德帝见萧盈盈如此通情达理,心下一阵欣慰,不愧是他的盈盈啊,从来不为难他。 但萧盈盈敬了酒,崇德帝不可能完全不给面子,丁点不喝。遂命福公公将茶盏满上,然后崇德帝端起满满一盏茶,笑道:“盈盈,朕以茶代酒,干了!” 说罢,高举茶杯,以喝酒的姿势将整盏茶水给干了。 “皇舅舅,您不能只喝娘亲敬的那盏,还有灼灼那杯呢!”林灼灼与皇舅舅可亲了,什么话都敢直说,眼见皇舅舅一盏茶水下了肚,小手立马抢了福公公手里的茶壶,又给皇舅舅满上了。 崇德帝:…… 实话实说,酒水好喝,这茶……慢慢品还行,一口干了,那个苦那个涩啊。 但看着林灼灼一脸洋溢的笑,崇德帝心都化了,哪里舍得拒绝,是以,再次端起满满的茶盏,一干而尽。 于是,两盏茶水咕噜咕噜下了肚,崇德帝舌头那个苦涩啊,发誓再也不干“以茶代酒”这种苦差事了。别的朝臣和内外命妇再来敬酒,通通交给福公公去挡酒。 咳咳,说实话,就算茶水没这么难喝,崇德帝也不可能一一“以茶代酒”,旁人在崇德帝这,可没有萧盈盈母女这般有面子。 “表哥,表嫂,盈盈和女儿告退。”萧盈盈见崇德帝一连灌下两盏满满的苦茶水,抿唇直乐,笑过后,也不再多逗留了,拉着女儿行了个告退礼,便要退下了。 崇德帝笑着点头。 南宫湘蒙着面纱,笑容浅浅地朝萧盈盈点了点头,她瞧得出来,萧盈盈对崇德帝只有兄妹之情。 第112章 第112章 皇舅舅虽然没喝酒,却被自己和娘亲接连灌了两盏满满的苦茶水,林灼灼觉得也挺有意思的,与娘亲一块退下时,一张小脸笑得乐呵呵的。 “娘,皇舅舅对咱们真好,连苦茶水都肯一干到底!”林灼灼很明白,换个人上来敬酒,皇舅舅绝对不会如此“虐待”他自己的。 被皇舅舅如此宠爱,林灼灼心底很受用,滋生出一股优越感。 确实很优越感哟,这样的顶级待遇,别家贵女可是求菩萨都求不来的呢。 “那是自然,所有兄弟姐妹里,你皇舅舅与你娘亲我是最最要好的!”萧盈盈回到自己席位坐下时,朝女儿得意地一扬眉。 不是她吹,亲情这种东西也靠缘分,无缘的,哪怕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也亲不了。而她和崇德帝恰好是有缘那类,青梅竹马十几载,日日夜夜熬出来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林灼灼歪头看着娘亲,一脸的羡慕。纯洁的兄妹情,她真的太羡慕了:“娘,您和皇舅舅,真让我羡慕。” “你羡慕什么,你的四表哥不也对你很好吗?”萧盈盈朝女儿揶揄地笑,“你俩的绝美兄妹情啊,也很是让一堆小姑娘羡慕呢。” 林灼灼:…… 一听说“四表哥”,脑海里立马浮现四表哥摸她手、摸她小屁屁的一幕幕,脸蛋一红,臊得哪里还敢与娘亲对视,赶忙低下小脑袋,不自在地扭着帕子玩。 同时,嘴里嘀咕,娘亲真坏,都瞧出来四表哥对她根本不是什么兄妹情了,还故意拿这个打趣她。 萧盈盈见傻女儿这副脸红的可爱样,越发抿嘴笑得欢了。 ~ 萧盈盈母女笑得满脸欢时,太子卢湛却是快气得吐血了! 萧盈盈母女敬酒时,卢湛瞧出湘贵妃眼角眉梢的醋意了,然后双目兴奋地盯着,就等着萧盈盈忽地身体不适,然后父皇面露焦急,将萧盈盈当众一抱,激得湘贵妃好好作一场呢。 结果呢? 等啊等,等啊等! 都等到萧盈盈敬酒完毕,人都回到席位上去了,药效还没发作? “混蛋,你不是说马上起效吗?这就叫马上起效?”卢湛盯得双目都快赤红了,还没等来想要的一幕,情绪暴躁,怒不可遏,回头对小福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这顿臭骂,声音可不小,邻近席位的几位大臣八成都听到了。 唬得小福子赶忙凑近太子耳朵,求道:“太子殿下息怒,息怒,您声音小点,要不那几位大臣全都听清您要做什么了。” 卢湛的脑子似乎装满了屎,满满当当的屎,反应明显慢一拍,小福子话音全部落下了,卢湛才反应过来小福子在说些什么。 顿了一顿,卢湛这才声音勉强小点,但依旧怒瞪小福子:“那药是怎么回事?药效不行,就赶紧添加剂量!还磨叽什么,快去啊!” 机不可失啊,错过了今日的生辰宴,萧盈盈下次进宫还不知是哪一日了! 卢湛急着今夜就成事! 小福子见太子双眼瞪大如老虎,迸射出的凶光异常骇人,似乎他不赶紧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了他似的,唬得小福子连连应诺:“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说罢,小福子忙不迭地退出大殿,悄摸摸去堵截御膳房送菜的小宫女。 却不想,小福子还没瞅到那个替他放药的小宫女呢,忽地双眼一黑,竟被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给砍昏掳走了。 ~ 大殿里的卢湛,哪里晓得他的小福子出了岔子,一刻多钟后,见小福子回来了,卢湛继续发牢骚:“这回剂量够吧?可不要再让孤白等一次!” 声音依旧不太低,若非大殿里人声嘈杂,歌舞升平,就卢湛这个大音量,不仅邻座的几个大臣要听得一清二楚,怕是最前头的崇德帝也要听到了。 小福子胆战心惊的,垂眸不敢看向太子,只唯唯诺诺地点头:“剂量翻了三倍,这回保证够。” “好,孤等着!”卢湛斜了小福子一眼,然后坐正了,喝了一盅酒,酒喝到一半,慢了一拍的脑子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再次回头冲小福子斥道,“这回下在哪道菜里?” 魂不守舍的小福子,先是没反应过来,惹得卢湛又臭骂了一顿,才听清太子说的什么。小福子忙小声回道:“在即将上桌的拔丝香蕉里。” 主仆俩正说着时,大殿门口鱼贯而入两队小宫女,人人手里端着一盘拔丝香蕉。 见之,卢湛面上的怒容一下子消散,眉眼柔和下来,重新换上一副期待的神情。卢湛再不搭理小福子,自个儿好好地坐在席位上,坐正了,时不时瞟两眼萧盈盈那桌,看拔丝香蕉上了没。 “不错,不错,终于上了。快吃,快吃!”卢湛盯着萧盈盈和林灼灼的筷子,喃喃自语,催促个不停。 林灼灼见上了一盘拔丝香蕉,想起正月十五那夜没吃,就让宫女撤下去了,心头抱着弥补遗憾的念头,便想今儿个好好品尝几块。 不料,刚提起筷子,林灼灼余光察觉混蛋太子又猥琐地盯着自己了,吓得筷子都掉去了地上,紧急告状娘亲:“娘,混蛋太子又盯着女儿直瞅了!” 萧盈盈正夹了块拔丝香蕉要往嘴边送呢,听到这话,抬头一看,还真见到猥琐太子又看向女儿了,萧盈盈怒不可遏,立马瞪大双眼,狠狠瞪了回去。 说来也是凑巧,偏生萧盈盈怒瞪卢湛时,卢湛恰好收回视线,反应慢一拍的卢湛,丝毫没察觉自己又被萧盈盈瞪了。立在卢湛身后的小福子,自个还魂不守舍呢,哪有那个心力去观察萧盈盈。是以,主仆两人均不晓得,萧盈盈眼下对卢湛意见很大。 “灼灼,别理那个臭混蛋!”都退完亲了,还阴魂不散,萧盈盈心底很气,“实在气不过,等会叫你爹爹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罩上麻袋,狠狠揍一顿,给你出气!” “这个好!揍得他变猪头!”林灼灼听娘亲这般一说,立马满怀期待地望了望那边的爹爹,只见爹爹与一堆战袍兄弟混在一块,正满面红光地拼酒呢。 爹爹不喝酒,力气就很大,一喝酒,酒劲上了头,拳头就更没轻重了,保管揍得混蛋太子哭爹喊娘的。 这般一想,林灼灼心情又变好了。 林灼灼心情是变好了,那边的卢湛却是又烦躁上了,见萧盈盈和林灼灼磨叽半日,还没吃上拔丝香蕉,他就恨不得亲自走过去,把拔丝香蕉往萧盈盈和林灼灼嘴里硬塞! “吃啊,吃啊,快吃啊!磨叽什么呢?” 卢湛催促个不停,上下嘴唇一个劲地张开、合拢、张开、合拢,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终于,小宫女重新给林灼灼上了一副筷子,卢湛见到林灼灼笑着去夹了一块拔丝香蕉,往嘴里送了,卢湛那张絮叨不停的嘴,才终于歇一会。 林灼灼满心沉浸在爹爹要揍太子的快乐里,心情愉快地在飞,小嘴凑近拔丝香蕉,轻轻舔一舔:“哇,好甜呀。” 咬一口含在嘴里,香蕉又香又甜,口感出奇的好。 林灼灼突然很后悔,正月十五那夜不该错过这道美味的。好在,今日又重新与它见面了,可得好好儿多吃几块,弥补弥补。 林灼灼自己吃着,还劝娘亲多吃一块,末了,还朝娘亲笑着建议,回头叫府里的厨子来宫里学习一下,如何做这道拔丝香蕉。 “可以,只要你爱吃,这些都不叫事。”萧盈盈吃完一块拔丝香蕉,朝女儿笑道。 萧盈盈正说着时,忽然发觉女儿面颊又是一红,还微微低头,用衣袖挡着吃东西的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萧盈盈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扭头一望…… 果真见卢剑朝自己这桌走来。 卢剑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小宫女的托盘上端着酒壶和酒杯,萧盈盈一看这架势,卢剑似乎是来给自己敬酒的。 卢剑将自己女儿追到了手,作为准女婿,借着宫宴朝她这个准丈母娘敬酒,倒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思及此,萧盈盈坐在席位上,热情地朝卢剑笑:“睿王殿下。” 说着话时,萧盈盈也没托大,撑着矮桌,缓缓站起身来,云霞粉的宫裙下摆垂落脚边。 见娘亲都起身了,林灼灼很自然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也不知是太过害羞,以至有些手慌脚乱,还是怎的,大红色的宫裙广袖勾到了矮桌桌角。然后,林灼灼起身时给绊了一下,扑到矮桌上没站稳。 这个意外的糗事,让林灼灼很窘,原本白嫩嫩的小脖子,倏地一下,就涨成了粉色。脖子都成了粉色,面颊可想而知,更是红霞弥漫了。 “你小心些。”卢剑不愧是武功高手,身手异常敏捷,林灼灼刚绊倒在矮桌上,卢剑已快步来到她身边,双手搀扶她两只胳膊,稳稳给拽了起来。 “谢谢四表哥。”林灼灼站稳后,面上的红霞还未散,红着脸朝四表哥道谢。 “跟我客气什么。”卢剑收回握她胳膊的手,一双眸子却将小傻鸟的大红脸瞅了又瞅,实在太喜欢她为他红脸的模样了。 里头含着情,含着羞,美不甚收。 见四表哥视线落在自己的面颊上,林灼灼越发羞涩了,面颊红了又红,那热度蹭蹭蹭上涨,她自己都觉得能烫熟鸡蛋了。 萧盈盈见两个小儿女光是站着,就能脉脉含情、互看半日,这可是在大殿啊,忙提醒似的“咳,咳”,咳嗽了两声。 卢剑听了,忙朝萧盈盈笑道:“姑母客气了,请坐请坐。”说着这话时,卢剑也没离开林灼灼身边,反倒偷偷儿触碰了一下林灼灼的小手。 林灼灼羞涩地连忙避开,不想,才避开,就又被四表哥的大手给追上了。 在广袖的遮挡下,卢剑好好地紧握了一番她的小嫩手。 林灼灼似乎害怕娘亲知晓,面色有一刹那的不自在,直到四表哥松开了,她才镇定下来。快速将手里的纸条握紧,随后悄悄儿塞进了衣袖的内袋里。 “姑母,侄儿也难得见您一面,今儿个必须好好敬您一杯酒,感谢您这些日子来对侄儿的关照。”说到“关照”二字时,卢剑特意瞅了一眼林灼灼,于是乎,感谢萧盈盈关照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自然是感激萧盈盈没嫌弃他是太子的亲弟弟,与太子退亲后,依然乐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给了他一次次接近林灼灼的机会。 萧盈盈听了,笑着点了点头,欣慰卢剑是个脑子清楚的。 一番敬酒词后,萧盈盈从矮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不过,她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酒杯,就听卢剑笑道: “姑母,侄儿这里有一壶好酒,才从南洋淘来的。口感非常不错,不辣喉咙,您和灼灼都尝尝。” 说罢,卢剑亲手拿起身后宫女托盘上的酒壶,又拿了两个空酒杯,一一倒满了。先是双手奉给萧盈盈,随后单手递了一杯给林灼灼。 最后,卢剑高举酒杯,朝萧盈盈笑道:“侄儿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萧盈盈听了这话,却心头有些奇怪,卢剑居然忘说“您随意”了。莫非是这酒的滋味实在太过醇香,不多喝点,过于可惜? 这般想着时,卢剑已经一干到底,还将空酒杯朝下示意。 萧盈盈知道轮到自己了,一仰脖也喝了,酒水入口,果然滋味独特,非同一般,口感还带着股滑腻,远非一般的辣酒可比。 不知不觉,萧盈盈饮尽了一杯。末了,也杯口朝下,朝卢剑示意喝干了。 卢剑见了,点点头一笑,随后朝林灼灼笑道:“好了,你娘喝完,你也可以尝尝酒的滋味了。” “可你还没向我敬酒啊?”此时的林灼灼,面上红霞已经散去,朝卢剑调皮笑道。 卢剑一听,立马乐了:“你是想听我的敬酒词吧?真想听?” 林灼灼很认真的点点头:“自然!”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被自己的情郎哄? “好,那你可听好了,”说着,卢剑突然凑到林灼灼耳边,低声笑语了几句什么,其中一句提到了“去净房”。 就见林灼灼一听“净房”两个字,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面颊再次蹭的一下,泛红。 “好了,说完了,我先干。”卢剑瞅着她的小红脸,一笑,随后再次一饮而尽。 林灼灼紧随其后,先是浅浅抿了一小口,立马双眼发亮,这酒的滋味也太独特了,比果子酒都好喝,闻上去还有一股花香,颜色也微微泛红,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没骗你吧,这酒的滋味是不是非同一般?怎样,再来一杯?”卢剑见林灼灼见了底,便又拿起酒壶要给她再来一杯。 林灼灼见四表哥劝酒,也就没拒绝,再说了,这酒的味道确实很好,有些没喝够。 卢剑给林灼灼续杯后,又劝说萧盈盈也再喝了一杯。 随后,卢剑才道了别,临走时,又偷偷儿触碰了林灼灼手背一下,意在提醒千万别忘了纸条的事,随后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席位。 ~ 卢剑和林灼灼母女的互动,尽数落在了斜对面的大皇子卢珏眼底。 大皇子妃傅柔嘉也瞅到了,朝大皇子卢珏偏头笑道:“殿下,没想到,林灼灼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跟四弟好上了。四弟皮相俊美,林灼灼美貌倾城,倒也算得上一对璧人。” 大皇子卢珏听了,唇边玩味儿一笑:“一对璧人?” 傅柔嘉听出几分不赞同之意,歪头问道:“怎的,殿下不看好他俩?” 卢珏捏着酒杯在手,轻轻晃一下,酒水在杯里一转,然后见卢珏轻声笑道: “四弟卢剑那个人工于心计,对林灼灼有几分真心,当真不好说。兴许一分真心都无,只是看中了林灼灼身后爹娘的势力,甚至只是看中了萧盈盈和父皇之间的关系,也未可知。” 大皇子妃傅柔嘉面露惊讶:“不会吧?” 傅柔嘉自己娘家一般,爹爹只是个四品京官,还不是握有实权那种,娘亲那边的亲戚也没几个成器的,这样的她想要嫁给大皇子当正妃,可谓是颇有难度。不想,五年前,大皇子对她一见钟情,继而跪求崇德帝赐婚。 如此一来,她算是嫁给了爱情,所以从大皇子嘴里听到这番话,甚是惊讶。 “婚姻,是要过一辈子的呢,四弟若是不喜欢林灼灼,单纯为了妻族势力,就去追求林灼灼,这也太……对他自己不负责了。万一,婚后日子过不到一块,不和谐,不就是毁了两个人吗?” 傅柔嘉是个很单纯的人,向卢珏表达自己对婚姻的看法。 “好了,嘉儿,不是谁都像咱俩这般幸运,能结合于爱情。皇室的婚姻,大多是充满算计的,几乎都是政治联姻,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卢珏笑着握住傅柔嘉的手,随后,又飞快瞥了眼那头的萧盈盈和林灼灼一眼。 他敢赌,四弟卢剑追求林灼灼,绝对是居心不良。 是想借着萧盈盈这条路,走捷径,迅速上位当太子呢。 不过,很可惜,过了今日,萧盈盈一死,卢剑先头的功夫可都白费了。林灼灼守孝三年不说,还失去了身后最有力的靠山,卢珏不信卢剑还会一直苦等林灼灼,三年不娶妻。 “过了今日,本皇子倒要睁大眼睛看看,卢剑对林灼灼,到底有几分真心?”卢珏唇边隐隐一丝阴笑,“会有一分吗?” 第113章 第113章 【上一章末尾修改了一点,小仙女可以回去重看一下】 话说,卢剑临走前,偷偷儿触摸了林灼灼手背一下,这个动作令林灼灼面上再度一羞。但这次的羞涩是短暂的,随着四表哥的离开,林灼灼很快恢复了正常面色。 “娘,我小腹憋得慌,您陪我去一趟净房吧?我不敢一个人去。”没多久,林灼灼便挽着娘亲胳膊,小声撒娇道。 说着这话时,林灼灼还瞅了眼斜对面的太子,算是揭晓为何自己不敢一个人去。 萧盈盈见了,忙笑道:“便是你不解释,娘也不敢让你一个人去啊。”太子今日都猥琐地瞅了女儿好几次了,她哪里还能放心女儿单独走出殿门? 说罢,萧盈盈拉着女儿便起身,母女俩一块朝殿门外走去。 久坐于殿内,空气都有些不够清新了,迈出大殿门,暖暖的春风拂面,觉得最舒服的居然是鼻子,终于又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 “娘,还是出来走走,舒服呢。”林灼灼挽着娘亲手臂,母女俩穿过花圃,沿着两溜桃花树,朝院子东边的净房走去。 远远瞅到那座净房,一个半月前,正月十五那夜,在净房外头,被朱皇后的人盯得毛骨悚然的情形,林灼灼还记忆犹新呢。不过,上回四表哥及时派了个女暗卫青莲,前往净房帮她忙,假扮她,顺利帮她躲过了一切阴谋诡计。 今日又有娘亲相伴,林灼灼心里安全得很,再瞅到那座净房,也就没有脊背发毛。 很快,林灼灼挽着娘亲进入了净房。 “娘,我害怕,你陪我在一块。”进入净房,只见里面用隔板分成了五个小房间,林灼灼没有与娘亲分开,而是拉着娘亲进入了同一个小房间。 刚放下小房间的门帘,林灼灼就竖起食指在唇边,朝娘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萧盈盈先是一懵,完全不知女儿这是在搞什么,然后就见女儿飞快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女儿咬着唇看完上面的字后,递了过来。 萧盈盈接过纸条来,一看,很快也面露愠色。还不是一般的愠色,是很愤怒那种,眼眶都隐隐泛红。 怎会有这般混蛋的太子,居然敢在她和女儿的碗里下药? 难怪,整场宴席下来,太子频频瞅向自己这桌,居然是盯着她们母女中没中药呢! 混蛋! 不给混蛋太子一点颜色瞧瞧,当真不知道她萧盈盈的厉害! “这纸条可是你四表哥给你的?”萧盈盈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附在女儿耳边悄声问。 林灼灼点点头:“就是刚刚敬酒时,偷偷儿塞到女儿手里的。” 萧盈盈听了,点了点头,蓦地明白过来,难怪卢剑会过来敬酒,还一直劝酒,足足让她们母女每人喝了两杯酒,想来那不是普通的酒,八成是解药。 萧盈盈表示,这个人情她会记住的。 母女俩看完四表哥的纸条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均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该如何配合太子唱戏,来一出“计中计”了。 “娘,这是好事,今日就将太子拉下马来!”林灼灼想起太子盯着自己的那个猥琐样,就恶心得想吐,当真是丁点都容忍不了啦。 “好!”萧盈盈本来没打算参合废太子之事,但太子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她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后,林灼灼收敛起面上情绪,像来时那般嘴边浮现一丝笑,挎着娘亲手臂,母女俩朝净房外走去。 ~ 话说,太子卢湛见萧盈盈和林灼灼吃了好些拔丝香蕉,心头那个喜乐啊,就盼着母女俩赶紧身体有反应,好拉虚脱了,惹来父皇的关心呢。 果然,下过翻倍剂量的药,很快就起了作用。 “起作用了,起作用了!”一见萧盈盈和林灼灼起身离席,卢湛就欢喜得眼角眉梢均是笑哟。虽然离席的母女俩并非他先头幻想的面露苦涩,但不要紧啊,只要肚子隐隐不舒服了,想如厕就好。 泻药嘛,一开始自然只是轻微不适,等拉了好几趟了,拉得身体都虚了,就开始变严重了,面露痛苦之色了嘛。 如此想着的卢湛,还回头朝小福子嘉奖道:“小福子啊,这回总算有效果了,孤嘉奖你!”说罢,卢湛就从果盘里,拿了个又大又圆的红苹果,塞到小福子手里。 小福子:…… 捧着个红苹果,忙下跪谢恩。 卢湛听着小福子谢恩的话,心头越发美滋滋的,只觉自己成了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干嘛嘛成功。 卢湛不知道的是,他才刚转身,小福子跪在地上的双腿就开始打颤,盯着太子脚上的黄色靴子,心内一遍遍呐喊道:“太子殿下,奴才对不住您,但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您千万别怪奴才啊……” 心内喊着喊着,小福子眼眶里泛出了泪花,很快又悄悄抹掉。 正在这时,卢湛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叮嘱林灼灼那个小丫头呢,坐在这里干等做什么?赶紧追去净房啊! “走,跟孤去净房!”卢湛得意地朝小福子一吆喝,立马起身,弹了弹衣袖,然后大摇大摆、笑容满面地出了大殿。 好巧啊,卢湛刚迈下长廊,就见林灼灼母女从净房门口出来,连忙快走几步笑迎上去,还隔着老远呢,卢湛就控制不住地盯着林灼灼,大声笑道:“姑母,孤有事要单独与灼灼表妹叮嘱一番,您就先去那头的凉亭里坐等一会!” 林灼灼听了这话,立马抬头望去,猛不丁的,就又对上太子那猥琐的目光了。 林灼灼唬了一跳,忙抱紧了娘亲手臂,一脸害怕地喊:“娘,娘,混蛋太子又跟过来了。” 萧盈盈见了,好气啊,远远瞪两眼太子后,立马拉了女儿拐道:“走,咱们走另外一条路,避开他。” 脑子慢一拍的卢湛,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母女俩绕道走了。卢湛急得拍着大腿道:“这可不行,孤还有重要的话要叮嘱呢,灼灼,灼灼啊,你别跑啊!” 卢湛边喊,边绕道过去追。 前庭闹起了这样一幕,好些去如厕的朝堂大臣、内外命妇、公子哥、贵女,全都望见了,纷纷驻足观望。 却说,林灼灼见太子跑着追过来了,吓得赶紧拉着娘亲一通乱跑,可两个女子哪里跑得过隐隐发疯的男子? 没两下,林灼灼母女就被卢湛给堵在了凉亭那边,三个人绕着凉亭转圈圈呢。 林灼灼吓得面如土色,紧紧抱住娘亲手臂。 “你要做什么?”萧盈盈怒不可遏,瞪向一直追个不停的太子。 卢湛也跑得气喘吁吁,见娘俩终于停下,他也不跑了,单手扶住凉亭栏杆,朝凉亭对面的林灼灼喊话: “灼灼啊,孤是好心,就想叮嘱你一番,卢剑下头那个玩意儿不行,萎的,你瞅瞅,他刚刚拉了你去厢房,都没成事。这样的男人,你还跟着他做什么,守寡一辈子多难熬啊……” 林灼灼听了这话,先是没听懂,随后领悟到了什么,怒得满脸涨红,“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哭得好大声:“娘,娘……” 萧盈盈那是气得不行啊,听听,听听,太子嘴里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前庭立在四周观望热闹的人,听了太子吐出来的话,也纷纷蹙眉,一个个嘀咕:“这种混账话也是太子能说的?追着人家母女俩,说这种荤话?” “还直言睿王那个东西不举,守寡一辈子难熬,这也太……猥琐了……” “太子别是喝多了,酒劲上了头,见不得昔日的未婚妻与睿王殿下好上了,就如此造谣生事吧?” “这品行也太低劣了。” 太子卢湛这一波猛操作,驻足看热闹的人,纷纷蹙眉摇头,当真是太看不上这样恶心的太子了。 正在众人鄙视纷纷时,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众人探脖望去,见是萧盈盈气到不行,冲上去就给了太子两巴掌。 “就你这德行,也配当太子?姑母今儿个就替你父皇,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萧盈盈又狠狠扇了卢湛一记响亮的耳光。 扇得卢湛当场挂了彩,面颊被萧盈盈的长指甲给划破了皮,隐隐渗了血。 不过,萧盈盈还想再扇时,被冲过来的小福子一把拉开了,小福子哭着喊:“郡主息怒,郡主息怒。” “娘,娘……”林灼灼也假意去劝,然后,拉着娘亲火速撤了。 母女俩绕过花树,看不见太子后,林灼灼贴着娘亲耳朵小声道:“娘,方才演的非常不错。” 萧盈盈喘着气,用力握住女儿的手,小声回道:“再接再厉,等会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呢。” 林灼灼了然,真正的大戏是进入大殿后,在皇舅舅跟前表演的那场。 很快,母女俩到达大殿门口,调整呼吸,尽力掩饰情绪,但迈入门槛那刻,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出母女俩不大对劲。 彼时,崇德帝还在接受朝臣的敬酒,当然,只是接受了敬酒词,真正喝酒的是一旁站着的福公公。 敬酒的朝臣刚要退下,崇德帝猛不丁就看到萧盈盈面色不对劲,一同不对劲的还有她身边的林灼灼,母女俩看上去在尽力掩饰情绪,但林灼灼显然年纪小,不大会掩饰,一张小脸都要哭了,身子还隐隐在发颤。 “她们这是怎么了?”崇德帝蹙眉望向一旁的福公公。 福公公转头见到萧盈盈母女被人欺负了的样子,也是心头一颤,忙派人下去打探。 第114章 第章 林灼灼和娘亲尽力掩饰情绪,跨入大殿后,谁也不惊扰,母女俩安安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席位。 但萧盈盈眼角眉梢的愤怒遮掩不住,林灼灼一张小脸更是想哭,这般模样,一落座,就惹来了好些交好的贵妇人和贵女询问。 “你们这是怎么了?” “遇到什么事儿了?” 她们不询问还好,一询问,林灼灼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双美眸里迅速染了泪花,拿着帕子抹个不停,很快红了眼眶。 “灼灼,你和你娘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在别桌与一堆将领喝酒的林镇山,得知妻女不对劲,回来一看,见女儿抹着帕子在掉金疙瘩,林镇山立马扶住女儿肩头,大声问。 “爹爹……”林灼灼一见爹爹来了,原本还能忍住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头扎进爹爹怀里,扑簌簌往下落。压抑地哭,哭得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说不出的可怜。 “盈盈,到底怎么了?”林镇山见女儿哭得这么可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扭头问娇妻。 萧盈盈红着眼眶,也是不说话。 正在这时,先头在前庭旁观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大殿,没两下,太子卢湛疯了似的追逐林灼灼母女的事,便传开了。 林镇山武艺高强,五官敏锐,耳力尤其超群,从妻女这里得不到答案,隐隐听到旁人在低声嘀咕,二话不说,将啜泣不已的女儿交给娇妻,就冲过去询问详情。 很快,林镇山得知了事情经过,愤怒异常,一双拳头立马握紧。若太子卢湛立在他跟前,怕是要一拳头捶得太子满地找牙。 不过,太子卢湛眼下不在跟前,林镇山也不打算放过,撸起衣袖就要冲出大殿,去找太子卢湛算账! 那些战袍兄弟得知林镇山妻女遭了太子欺辱,也一个个激愤起来。 不过这些战袍兄弟们理智尚存,纷纷拉住要冲出去的林镇山,劝道:“镇国大将军,别急,有皇上在,必定会给大嫂和侄女一个交代的!” “皇上”两个字出来,林镇山到底脑子清醒了些,知道这是兄弟们在提醒他,犯事的那个到底是当朝太子,不管多无耻,多猥琐,干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卢湛一日没被废黜,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他们这些臣子奈何他不得,更不能私下里动手。 否则,便是以下犯上,便是藐视君上。 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这样的道理,林镇山如何不懂?但受辱的是他妻女啊,若不亲自为妻女出头,他还算个什么男人?算个什么父亲? 所以,林镇山豁出去了,拼着事后被崇德帝惩罚,也要冲出去狠揍太子一顿再说! “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几个战袍好友死死拽住,将林镇山摁在椅子里,不让他出去惹祸。 林镇山赤红了双眼,命令他们:“放手!我今日非得出去,很揍他一顿不可!” “大哥,忍耐,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苏炎见林镇山情绪很激动,好几个将领都要按不住他,苏炎作为拜把子兄弟,哪能不现身?立马急急忙忙赶来,凑到林镇山耳边悄声道,“大哥,稍安勿躁,别……坏了事。” 坏了什么事? 废太子这样的大事,苏炎作为剑哥一党的,怎么可能不及时知晓内情? 不料,苏炎刚说完,却被林镇山暗地里掐了后腰。 苏炎:…… 合着大哥也是在演戏呢? 上演一出“怒极要揍人,却被战袍好友死死困住,没能成功出去揍人”的父爱之戏。 望望林灼灼和萧盈盈还在那头演着,苏炎第一次惊觉,大哥这一家三口唱戏的专业程度,堪比戏台上的台柱子呢! 那个逼真哟,将他苏炎都给骗过去了! 然后,苏炎想想也是,剑哥做事自然靠谱,怎么可能容许林镇山节外生枝、出岔子?必定是提前透露过消息的。 ~ 满大殿的人都晓得出了何事了,崇德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福公公赶在第一时间收集消息,火速回禀了崇德帝,将太子殿下冲林灼灼大喊的那些话,什么“卢剑下头那个玩意儿不行,萎的”,什么“你守一辈子活寡多遭罪啊”,全都一五一十,向崇德帝说得清清楚楚。 崇德帝听了这等荤话,心头一滞。 崇德帝当真是想不到啊,那个孽子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读成了纸上谈兵的废材就罢了,如今,那些书还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干出口吐淫.秽之词,当着姑母的面,羞辱表妹之事来! 混账! 简直是太混账了! 崇德帝气得手指死死捏住茶杯,捏得手指尖都泛了白,最后一把将茶杯重重扣在龙案上,怒道:“混账!快把那孽子给朕找来!” 福公公了然,太子卢湛这回是闯了大祸了,绝对善了不了。福公公连忙领命,快速出殿门去寻太子卢湛。 不想,福公公还未走到殿门口,殿门口突然一暗,竟是太子殿下大摇大摆地自己出现了。 话说,卢湛闯了祸后,脑子装了屎的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被萧盈盈掌掴两巴掌后,先是怒得不行,想挣开小福子,好好冲上去还萧盈盈两巴掌。 后来迟迟没挣脱开,慢慢的,卢湛自己又气消了,还望着萧盈盈母女即将消失的背影,再度痛心疾首地大喊: “灼灼啊,姑母啊,孤说的都是事实,是事关灼灼一辈子幸福的事实啊!忠言逆耳,你们不爱听,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私下里也要好好考虑考虑啊,别关顾着生气了啊……” 直到林灼灼母女跑上另一条小道,跑得不见了踪影,卢湛还在那儿喃喃自语了好一会。 后来,卢湛小腹一阵憋,有了尿意,才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大摇大摆地去净房放了水。放水时,忽地想起林灼灼和萧盈盈,都吃了那盘拔丝香蕉,都吃下了大量的泻药,指不定已经发作了。 思及此,卢湛果断不尿了,憋回还未放尽的尿,飞快提好裤子,脚步如飞地回到大殿。刚跨进大殿门槛呢,放眼望去,就见萧盈盈和林灼灼那儿围了好几个人,看上去一个个都在询问着什么,满脸担忧。 “哟,是药效起作用了?身体开始不适了?”要不,干嘛围了那么些人,还一个个都面露担忧之色? 思及此,卢湛那个乐开怀啊! 笑容瞬间爬满了脸! 随后,卢湛又火速朝父皇和湘贵妃望去,要好好欣赏一下父皇的满面焦灼,以及湘贵妃的满脸醋意。 自然,两样他都没见到。 远远望去,卢湛只望见了父皇瞪向他的怒眼,那目光饱含了失望和愤怒。 卢湛脚步一顿,怀疑自己看花眼了,连忙抬起两只手揉揉眼,然后拿开手再看……呃,父皇怎的还是那样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还在眼花!”卢湛喃喃自语完,再次抬起两只手揉一把双眼。 正在这时,福公公到了卢湛身前,见到太子这样一副蠢模样,心头当真是无语至极。清了清嗓音道:“太子殿下,您欺辱宝扇郡主母女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您赶紧去皇上跟前请罪吧。” 卢湛听了这话,揉眼睛的动作一顿,然后脑子慢两拍的他才逐渐儿想明白,为何父皇眼下一脸怒容,为何父皇要怒瞪他。 可想明白后,卢湛非但没害怕,也没胆怯,也不知他的肥胆哪来的,反倒是心头窜上一股火气,还立马上了脸,满脸愤怒地瞪了眼萧盈盈。 随后,卢湛快步来到父皇跟前,指着自己面上的指甲划痕,大声告状道:“父皇,您如此怒瞪儿臣,八成是表姑母恶人先告状了吧?这件事,可不是儿臣的错!儿臣追过去,好心劝灼灼要为她一辈子的幸福着想,远离卢剑那个不举的浪荡子……” 不举? 到了此时此刻,到了崇德帝面前,太子卢湛非但没有丝毫收敛,还口口声声蹦出“不举”这样污人耳朵的词? 还一开口就说萧盈盈恶人先告状? 末了,还直言不讳睿王卢剑不举? 大殿里的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纷纷惊呆了。 太子殿下这是疯了吧?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脑子里一点数都没有么? 这不是存心跟崇德帝对着干,要进一步激怒崇德帝么? 果然,卢湛话还未完,崇德帝恼怒至极,直接拿起龙案上的杯盏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中卢湛额头。茶水泼了卢湛满头满脸,随后“砰”的一声,杯盏撞碎在地,碎成好多片。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崇德帝怒斥声:“你简直就是混账!到了此时此刻还不知错,在朕面前还满口的淫.秽之语!那些圣贤书全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给朕跪下!” 彼时的卢湛还站立着的呢。 听了父皇的怒吼声,脑子慢两拍的卢湛,耽搁了好一会才撩起袍摆跪了下去。但很显然,卢湛跪是跪下了,却满脸的不服气,甚至,还半转过身去,用手指愤怒地指着身后不远处的萧盈盈,怒声吼道: “萧盈盈,你扇了孤两巴掌,孤还没好好跟你算账呢,你倒好,反倒利用你的媚术,又蛊惑得父皇彻底站去了你那一边?” 萧盈盈用媚术蛊惑崇德帝? 这话,太子都敢当着崇德帝的面说? 满大殿的人,彻底惊呆了,纷纷表示太子这副疯模样,怕是真的疯了吧? 萧盈盈也震惊得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疯癫恼怒、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的太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林灼灼也震惊极了,两世以来,她还是首次看到太子如此不害怕皇舅舅呢,都敢当着皇舅舅的面,怒斥她娘亲?望着太子双目赤红,恨不得吃了娘亲的模样,林灼灼心头越发肯定,太子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天呐,下一刻,失心疯的太子不会要冲过来,打她娘亲吧? 正在这时,太子卢湛膝盖一动,似有站起之意,林灼灼立马害怕地抱住娘亲:“爹爹快来,保护我娘啊……” 卢湛听到这话,脑子慢两拍的他,好一会才听明白林灼灼在喊什么,明白过来后,他恼怒至极,冲萧盈盈大喊道:“打死你,打死你,孤今日就要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恶人先告状的毒妇!” 说不,卢湛还真起身朝萧盈盈扑过去。 “啊……”林灼灼抱住娘亲,惊声尖叫。 萧盈盈身边的那些个贵妇人和贵女,也全都吓得失声尖叫,四处逃窜。 一时场面混乱极了。 林镇山早挣脱开那些战袍兄弟的禁锢,一把冲到了萧盈盈身边,果断将妻女护在身后。太子卢湛张牙舞爪一头冲过来时,看上去气势汹汹,可卢湛那点三脚猫功夫,哪怕再发狂,对上武功高手林镇山也是不够瞧的。 只见林镇山三两下就钳制住了太子双臂,然后一个用力给反剪了! 卢湛动弹不得,但依旧像一只吃人的老虎一样,张开血盆大口,仰起下巴要咬人。可他还能咬谁呢?谁也咬不到,只是露出一脸凶残样,瞪大双眼张开大嘴,空做出咬人的动作罢了。 “天呐,太子殿下这是真……失心疯了?” “这,这绝对是疯了!” 周遭的人,无论男女,全都害怕至极,纷纷躲到距离太子远些的地方,生怕被疯了的太子给咬了似的。 彼时,大殿里早已闯进几队侍卫,侍卫长亲自率领一队侍卫,护在崇德帝和湘贵妃身边,围成一个保护圈。 崇德帝先是看到卢湛那样谩骂的嚣张样,愤怒到不行,待看到卢湛最后赤红双眼、一通咬人的癫狂样,崇德帝心头震惊非凡,紧接着意识到卢湛……可能疯了。 哦,不是可能疯了,应该就是疯了。 “湛儿……”到底是崇德帝一手带大的儿子,十几年下来,哪能没有感情,意识到卢湛疯了后,崇德帝心头涌出无限的难过,不禁想上前去瞅瞅卢湛。 “皇上,别去,危险!”侍卫长立马劝阻。 崇德帝不理会,还是朝卢湛走了过去。 只见此时的卢湛双手反剪,动弹不得,一双眼珠子赤红到不行,死死瞪着萧盈盈,嘴里还在咆哮:“萧盈盈,萧盈盈……你敢扇孤两巴掌,你敢恶人先告状,你等着啊,报应马上就会来,马上就会来……” 卢湛装满屎的脑子,渐渐儿已经不知慢了几个节拍了,但他不太清醒的脑子里,还清晰地记得一件事,那便是萧盈盈吃了泻药,吃了翻倍剂量的泻药,很快就会发作的,就回会发作的! 卢湛脑海里幻想出萧盈盈一趟趟跑进净房的一幕,最后双腿发力,浑身乏力,一头栽倒在马桶里,臭气熏死了她。 这般幻想着的卢湛,癫狂大笑,笑得“哈哈哈”的。 还一遍遍冲萧盈盈狂喊:“拉死你!拉死你!你会死在净房那个臭气晕天的地方!” “你会死在那里!” “哈哈哈……” “哈哈哈……” 崇德帝一步步走近,望着这样发狂的卢湛,心头隐隐发痛。 正在卢湛狂喊时,突然,那边传来林灼灼的尖叫声:“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崇德帝转头望去,惊见萧盈盈忽地口吐鲜血,大量的鲜血喷得矮桌上、她衣襟上、裙摆上,到处都是。不仅如此,萧盈盈还一脸痛苦状,一只手死死抓住林灼灼衣裳,然后倏地一下,眼前一黑,往前栽倒而去。 林灼灼吓得惊慌失措,两只手死死抱住娘亲身子,可小姑娘的她没多大力气,显然抱不住昏死过去的娘亲。 彼时,林镇山双手还钳制着发狂的太子,还没将太子移交给侍卫。 崇德帝怔愣一会后,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一把抱起了萧盈盈,大喊:“盈盈,盈盈!”一边喊,一边高声喊,“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萧盈盈似乎还有一口气,靠在崇德帝怀里,勉强睁开了双眼,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拉起女儿的手,艰难地交到崇德帝手里。嘴唇蠕动,似乎想交代一句什么话,可还不等声音发出来,一口鲜血再度涌了出来,淹没了她所有的话语。 “盈盈,你这是怎么了?”崇德帝吓坏了,大手去接萧盈盈吐出来的血,很快,染红了一手。 “娘,娘……”林灼灼吓坏了,浑身颤抖。 “盈盈,你别说话了,朕听懂了,朕都听懂了,朕一定会好好照顾灼灼的,你放心。”说完这句,崇德帝直接拦腰抱起萧盈盈,大步朝后殿的厢房行去。 林灼灼飞快追了上去。 林镇山看见心爱的妻子吐血,整个人都快急疯了,哪里还顾得上疯癫太子?一把给丢地上,就追着崇德帝奔去了后殿。 卢湛摔得肩膀那个疼哟,发狂的他疼得嗷嗷直叫,还爬起来去捞姑娘的脚,大有捞着了就要一口咬掉之意,吓得姑娘们纷纷尖叫。 好在,侍卫很快又将卢湛给制服住了,拿来绳索将发癫的太子给捆绑了起来。 ~ 萧盈盈口吐鲜血,中毒迹象明显。 朱皇后被废黜离宫后,六宫暂时由二皇子的母妃德妃打理,德妃很快命人看守住萧盈盈席位上的一切,菜肴、碗筷通通不让人碰,等着太医前来查验。 很快,太医院医正带领四五个太医跑来了,德妃留下一个太医检查萧盈盈的吃食里是否有毒。 太医在查验时,太子身边一向得宠的小福子双腿打颤明显,德妃眼尖,立马命人将小福子给抓起来。 “陈太医,怎样?可有检查出什么来?”德妃眼见陈太医将矮桌上的吃食一一用银针试过,其中未喝完的银耳莲子羹和一盘清炒笋尖似乎都有问题,银针肉眼可见地黑了。 陈太医仔细嗅过银耳莲子羹和清炒笋尖后,朝德妃点点头:“确实下了毒,还不是一般的毒,剧毒那种。”到底是何毒,陈太医没对德妃直言,这等机密只适合对崇德帝禀报。 德妃倒也没问,听说是毒,便点点头,交代陈太医好生保管好物证,别的话再未多问。 这时,人群里开始有人带头议论: “天呐,剧毒?” “真被太子殿下说中了,萧盈盈要死了?”方才太子疯言疯语时,说的那些“你会死在那里”的话,众人还历历在目呢。 “恐怕就是太子殿下杀死的萧盈盈!”有人推测。 “两家积怨已深,听闻这阵子太子脑子本就不大正常,暴躁易怒,兴许方才院子里萧盈盈给了太子两巴掌,刺激得太子控制不住自己,就直接下毒杀了萧盈盈。” “还真有这种可能。” “肯定就是这样。” 众人议论纷纷时,大皇子妃傅柔嘉吓得窝在大皇子卢珏怀里,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想起方才卢湛发狂以及萧盈盈狂吐血的一幕,傅柔嘉吓得连声音都在发颤:“殿下,我害怕,好端端的生辰宴,怎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 大皇子卢珏轻轻拍着妻子,扯了个谎,尽量让她相信是因果报应: “朱皇后被废与萧盈盈一家子撇不开干系,兴许太子殿下心头太恨,被禁足期间恨得脑子发了病,越发恨毒了萧盈盈一家子,今夜才会在前庭里追着萧盈盈母女侮辱。哪里料到,萧盈盈气盛,掌掴了太子,太子被强烈刺激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杀了萧盈盈。” 这番话,不仅要让妻子相信,也会控制舆论,引导所有人都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傅柔嘉听了这话,吓得再度颤抖,紧紧咬住唇。 “这些糟心事儿,都是他们两家积怨已深,才咎由自取的。你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又不会招谁惹谁,怕什么?”卢珏摸着妻子后背,朝她笑着安慰道。 傅柔嘉听了这话,确实有被安慰到。她不害人,就不怕被人害。 但傅柔嘉不知道的是,她埋头在自己夫君怀里时,卢珏嘴角却滑过一抹阴笑,萧盈盈死了,太子卢湛也该被废黜了。 第115章 第115章 娘亲一口接一口往外吐血,吓得林灼灼面色刷的一下惨白起来。 皇舅舅抱起娘亲去往后殿厢房,林灼灼一路跟随在侧,死死抓住娘亲染上血的手,从大殿到后殿厢房,一路哭得眼泪狂掉。 萧盈盈嘴里不断涌出污血,呼吸逐渐困难,握住女儿的手也渐渐无力,光见她嘴唇在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像是已经无力开口发出声音了。 见娘亲一下子虚弱成这副模样,林灼灼脑海里不自觉涌现上一世的生离死别,上一世,娘亲不幸身亡时,也是这副样子,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娘,娘……”林灼灼边跑边抓住娘亲的手,颤声呼喊,一声又一声,心头无尽的恐慌。 “盈盈,盈盈,你看着我,千万别睡过去!”林镇山也追了上来,女儿抓住娇妻那只手,他紧紧握住娇妻这只手,大力地握着,好给她刺激,让她保持一点清醒。 崇德帝眼睁睁看着怀里的萧盈盈,越来越虚弱,他心头是说不出的焦灼,脚下步子不禁越来越快。哪里像是在走,简直是在奔,是在跑。 终于抵达了后殿厢房,崇德帝将萧盈盈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然后朝厢房门口的太监们一个劲地催促:“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 声音又大又急,隐隐在怒吼。 “皇上,就快到了,就快到了!”福公公眼见萧盈盈浑身染血,出气比进气多了,也是急得满额头都是冷汗。 崇德帝和萧盈盈之间的情分,再没人比福公公更清楚了,今日萧盈盈若中毒身亡,崇德帝还不知要伤心、自责、愧疚多久呢。 可不是要自责和愧疚么,萧盈盈是在崇德帝的生辰宴上出的事,目前看来,毒杀萧盈盈的罪魁祸首,八成是疯疯癫癫的太子殿下。 换言之,毒杀了萧盈盈的,不是旁人,正是崇德帝宠了十几年的亲儿子啊! 亲儿子毒杀了萧盈盈,而且就在半刻钟前,亲儿子还疯狂地冲过去,对萧盈盈要打要咬的。这样的一幕幕,崇德帝日后回忆起来,你说痛苦不痛苦,内疚不内疚,自责不自责? 怕是下半辈子都郁结于心,很难开怀了。 福公公是打小伺候崇德帝长大的,对崇德帝那绝对是视作亲人啊,还是最亲近的那种亲人。是以,福公公可是见不得崇德帝心伤,哪怕是为了崇德帝好,福公公也巴不得太医快点来。眼巴巴地,又过去半刻钟,太医还未到,福公公那是焦心如焚,好几次跑出金鲤宫大门去张望。 “可算是来了,可算是来了!”福公公终于在金鲤宫宫门口迎接到了五个太医,赶忙领了人往后殿厢房跑。 此时的林灼灼,双眼已经哭肿了,双双成了核桃仁。见到太医来了,忙让出床头的位置,好让太医把脉。 “怎么样,我娘她还有救吗?”林灼灼慌得双腿都在发软,得单手撑住床沿才能勉强站稳,声音都哭得嘶哑了。 几个太医纷纷抿唇。 “快说啊,到底如何?朕要实话!”崇德帝瞪大双眼催问。 几个太医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太医院院首莫太医带头往地上一跪,道:“回禀皇上,郡主这是中的吐血散,西域来的剧毒毒.药,一旦中了药,便止不住地吐血,直到吐血而亡。微臣等……医术有限,没法子止血,实在是无能为力。” 另外几个太医也齐齐跪在地上,以示无能为力。 崇德帝听了,惊得后退半步,险些没站稳。 林灼灼听到太医的“无能为力”四个字,双腿一软,直接站不稳,跪到了地上。 “娘……”林灼灼抓住娘亲的手,张开嘴,大声地哭,那声音悲恸至极。 林镇山整个人的魂都丢了,趴在床沿上凝望娇妻,知道娇妻爱美,便拿着帕子一遍遍给她拭去不断流出的污血,流出一点,他温柔地揩去一点。同时,紧紧抓住妻子的手,搁放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无声凝视着瞳孔逐渐涣散的娇妻,似在做最后的道别。 正在这时,门外疾步进来几个人,林灼灼茫然地望过去,就见四表哥带着葛神医脚步匆匆地来了。 见到白发葛神医,林灼灼双眸再次燃起希望,双腿也恢复了点力气,急急忙忙站起身给葛神医腾地方。哽咽道:“葛神医,快,您快给我娘瞧瞧……” 葛神医弯腰给萧盈盈号脉、查看双眼时,卢剑一把拉了林灼灼小手,心疼地握紧了,似在给她力量。 “睿王殿下,快给老朽拿出那套银针来!快!”葛神医边翻着萧盈盈眼睑,边催促道。 卢剑听罢,立马松开林灼灼小手,火速打开医药箱,从最下层掏出一套银针来。只见书本大小的羊皮上,密密麻麻扎着粗细不同的银针。 葛神医指了指头颅的位置,卢剑立马挑出三根最细的银针来,有中指那么长,递了过去。 林灼灼见了,心头隐隐猜出点什么来,双眼蹭的一下亮起来,火速用帕子擦去面上泪痕,不哭了。 崇德帝和林镇山也激动起来,纷纷围过来,就见葛神医将三根银针,缓缓插.入萧盈盈头顶三个穴位,然后手指捏着银针轻轻旋转,轻轻旋转。 如此,半刻钟后…… “止住了,止住了,娘亲不再吐血了!”眼见娘亲先是吐血量减少,最后完全止住了,林灼灼咬住手上的帕子,喜极而泣。 卢剑朝林灼灼笑着点了点头,又探出手去,一把将她的手从嘴边拉下来,然后紧握了,给她以力量。 崇德帝和林镇山见止了血,也纷纷舒了口气。 葛神医又施针一刻钟后,才住了手,彼时萧盈盈已经双眼紧闭睡了过去。葛神医将银针从头顶拔下来,一一消毒过后,摆放回了羊皮套里。 “葛神医,表妹她可是安全了?何时能醒?”崇德帝率先开口问。 林灼灼、林镇山也期待地望向葛神医。 “皇上,郡主的吐血症状已解,命是保住了。至于何时能醒,就得看她的个人意志了。少则一两天,多则数月,甚至沉睡几年,永不醒的,也是有的。”葛神医摸摸下巴上的花白胡子,瞅了眼沉睡的萧盈盈,朝崇德帝直言不讳道,“老朽医术有限,也只能帮郡主到这了,别的,恕老朽也无能无力。” 林灼灼、林镇山眼底的眸光顿时又黯淡了三分。 崇德帝抿唇,沉默不语,随后默默地凝视了萧盈盈好一会。眼神似在说,盈盈,你等着,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然后,就见崇德帝蓦地转身,大步出了厢房门,迅速消失不见了。 卢剑凝望着父皇消失的背影,他知道,父皇定然是去彻查此事,找太子卢湛算账去了。 ~ 卢剑没有猜错,生辰宴上出了中毒之事,崇德帝定然是要彻查一番,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 “皇上,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小福子有问题。”崇德帝一现身大殿,等候在大殿的德妃便赶忙迎上前来,将方才初步调查的结果汇报道,“太医刚查出银耳莲子羹和清炒笋尖有问题,说是下了剧毒,小福子立马浑身颤抖,眼神也躲躲闪闪。” 德妃说着,便让侍卫押上来小福子。 此时的小福子浑身越发颤抖个不停,见到崇德帝,立马害怕地跪地磕头,不住地求饶:“皇上,不关奴才的事啊,这药是太子殿下没彻底疯癫前,逼着奴才下的。” “太子逼着你下的?他为何这般做?”崇德帝望了眼那边还一脸癫狂样,张开大嘴想咬人的太子,冷声问。 “皇上,因为……废后离宫那夜,废后叮嘱了太子殿下一句话,说,说是……”说到这里,小福子吞吞吐吐起来。 “废后对太子说了什么?”听闻今日之事,与废后朱氏有关,崇德帝怒不可遏,立马怒问道。 吓得小福子浑身一个大大的哆嗦,然后再不敢隐瞒,实话实说:“废后说,宝扇郡主是皇上心头的……第一任白月光,湘贵妃娘娘只是第二任白月光。交代太子殿下务必要利用宝扇郡主去刺激湘贵妃,这样,湘贵妃就会彻底作起来,多狠狠作上几次,势必会失宠。如此,皇上也就不会想着再废黜太子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就会稳稳的了。” 崇德帝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双拳紧紧握起。 然后,就听小福子继续道:“是以,太子殿下就寻了泻药来,要下在宝扇郡主的饮食里,待宝扇郡主一趟趟去净房拉得双腿发软,面色憔悴时,皇上您铁定会心疼不已,这时湘贵妃娘娘瞧到了,必然会吃醋作起来……” 听到这里,崇德帝双眸死死瞪着那头的疯太子,冷声打断道:“只是泻药?那为何最后变成了剧毒的吐血散?” 小福子低着头,双眼一闭,他心内对太子默念一遍“太子爷,奴才对不住您了,您千万别怪奴才啊,奴才也是为人胁迫,逼不得已”。默念完,小福子果断扯了谎,半假半真道: “太子殿下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脑子越来越不正常,时常做出一些癫狂的事。今日,太子殿下突然撞见林灼灼姑娘与睿王殿下好上了,忽地就又被刺激到了,然后就……好几次调戏林灼灼姑娘。哪知,宝扇郡主性子刚烈,果断扇了太子殿下两耳光,还说了一些训斥的话,太子殿下似乎又被狠狠刺激到了,就……忌恨上了,这才将泻药换成了剧毒的吐血散,要毒死宝扇郡主。” 这样一番话,可就与太子先前癫狂发作时,喊出的那些混账话对上了。且,太子先头在前庭里调戏林灼灼,当时可有好些人旁观,一个个都是人证。 是以,崇德帝信了八分。 自然,崇德帝这样的明君,绝对不会偏听一个奴才的一言之词,就给疯癫的太子定罪。事后,自然是派遣大理寺的人去东宫调查过,将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一一抓起来审问,甚至还派了得力的大理寺官员前往奉国寺,与废后朱氏对口径。 最后,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令崇德帝愤怒的。 彼时,赴宴的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早已散了、出宫了。敞开窗户,崇德帝对着窗外的灼灼桃花,坐在崇政殿寝殿的临窗凉榻上。 福公公领了大理寺官员进入寝殿,只听那个官员跪下禀报道:“废后朱氏认了罪,承认教唆太子殿下利用宝扇郡主,去刺激湘贵妃,是她的主意。这是废后朱氏的认罪书。” 说罢,官员将手里盖了手印的认罪书,呈递给福公公。 崇德帝接过来看了,然后闭上眼,手指紧紧捏住茶盏,捏得指尖泛了白,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字眼道:“好,好,很好!” 一连三声“好”后,崇德帝将手中的茶盏狠力往地上摔去,将心底对废后朱氏的愤怒和憋火一同摔去地上,狠狠摔去。“咔嚓”一声,茶盏碎成了好多块,瓷片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下一刻,崇德帝猛地从凉榻上起身,重重踩着一地的碎片,径直走出崇政殿。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啊?”福公公眼睁睁看着崇德帝从碎片上踏过,吓坏了,忙追上来问道。 “摆驾东宫!”崇德帝几乎从齿缝里溢出这四个字。 福公公听了,心头晓得即将发生什么,哪里敢耽搁,忙张罗车撵来,小心翼翼伺候火气正旺的崇德帝坐上去,径直朝东宫行驶而去。 ~ 东宫。 曾经的东宫是很热闹的,前庭后院,时不时有好些宫女太监来来往往,走廊里也伫立着好些小宫女太监,彼此互相打趣,笑声悦耳。 不过,那样的热闹,早在太子卢湛被禁足时就断了。主子被禁足,当奴才的哪里还敢笑语喧哗? 何况,禁足这大半个月,太子卢湛性情暴躁易怒,时不时打残、打死宫人。几次折腾下来,当奴才的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喘,话也不敢说了,东宫就越发死气沉沉了。 而今日,太子卢湛犯了事,整座东宫里的下人全被抓走、审问,成了一座空殿,就越发死气沉沉了。 崇德帝一腔怒火踏入东宫,一路朝太子寝殿大步行去,路过处,皆是空无一人。除了有几只不懂人事的鸟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以外,再无人声。 直到临近寝殿,才隐隐传来太子卢湛疯癫的笑声: “父皇啊,湘贵妃是妖怪,是披着人.皮的妖怪啊,扒了面上的人.皮,她就是一只长相丑陋的妖!卢剑也是一只妖……父皇,快快快,这是照妖镜,往他们头上一照啊,他们立马就现出妖怪的原型来啦!” “萧盈盈也是妖,还是一只会掌掴人的妖。父皇,您不知道,她今日打得儿臣好痛哦,您瞅瞅,这里都破皮啦,嗷呜,好痛哟。” “哈哈哈,真真,朕当皇帝啦,你别哭,你别哭,朕知道尼姑庵里日子不舒坦,朕这就接你回宫,册封你为皇后,好不好?” 崇德帝听着这些时而嘶吼,时而柔声细语的疯话,逐渐停在了寝殿外。莫名的,听着这些疯子似的言语,崇德帝心头的满腔愤怒竟散去了泰半。 福公公上前一步,轻轻推开了寝殿门。 崇德帝犹豫两下,到底抬脚跨进了寝殿门,转过一个四幅落地屏风,就见太子卢湛披散长发,正抱着一个枕头压在床榻上亲,边亲边柔柔地摸它脸,喃喃哄道: “真真,朕的皇后,你别再生气了,朕今夜歇在你这,不走了……” “不仅今夜不走,以后的日日夜夜朕都不走了,独宠你一个,好不好?” 说罢,卢湛就去扯裤头,光着大屁股骑在枕头上,撞啊撞的。 福公公见了,惊得简直没眼看啊,太子这是……疯癫地错当枕头是林真真了?还脱了裤子临幸上了? 福公公见了一眼,赶忙垂下双眼,再不敢瞧了。 崇德帝瞧了一眼后,也惊得立马顿足,再不上前一步。立在原地,又望了一眼床榻上疯狂临幸枕头的卢湛,便闭上眼转了身,随后径直出了寝殿门。 在寝殿门前伫立好一会,崇德帝才平复了心情,最后发了话:“老福子,传旨,三皇子卢湛德行能力均不堪胜任一国储君,即刻起,废黜太子,迁出东宫,遣送宫外三皇子府邸。无召不得出。” 福公公听了,心下了然,三皇子卢湛疯疯癫癫,这是要被圈禁一辈子了。 崇德帝刚抬脚要走,人都已经下了台阶了,蓦地又想起什么来,顿足道:“老福子,等会你派人去奉国寺一趟,将林真真秘密接出来,悄悄送往三皇子府,让她去照顾卢湛吧。”说完这话,崇德帝大步走了。 福公公听了,连忙应下。 福公公知道,皇上到底亲手将卢湛带大,对卢湛有割舍不下的骨肉亲情,这才在废黜太子之位后,又成全了卢湛对林真真的爱情。 “也好,真爱嘛,三皇子对着枕头都能宠幸,林真真姑娘接到了跟前,指不定还能给三皇子传宗接代,生个一儿半女呢。” 福公公喃喃完这一句,立马派人前往奉国寺,将落发为尼的林真真偷偷儿弄下山,提前送进了三皇子府。 然后,福公公才对疯疯癫癫的卢湛,宣读了废太子诏书。 最后,两个侍卫抓了疯癫的卢湛坐上马车,直奔三皇子府,去与林真真团聚去。 第116章 第116章 【上一章末尾增添了900字,昨夜凌晨看的那批小仙女,记得回去重看】 大皇子府。 卢珏从宫里赴宴回来,心情便说不出的愉悦,他知道太子卢湛疯了,又投毒了萧盈盈,储君之位铁定是保不住了。果不其然,傍晚时分,伴随着天边云霞染得红彤彤时,“废黜太子”的好消息从宫里传了出来。 “大皇子,就在刚刚,皇上下了废黜太子诏书,废太子已被遣送三皇子府圈禁了。”心腹小厮阿才脚步欢快地跑来,向大皇子传达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彼时,卢珏正仰躺在桃花树下的美人榻上,闻言,欢喜地坐起身,抓起矮几上的一块金裸子就朝阿才丢去,大笑道:“赏你了!” 阿才连忙双手去接,笑着揽在怀里,嘴里不住地说着讨好大皇子的话:“大皇子,您可知三皇子府在哪?咱们皇上啊随手一指,就将好大的一座宅院赐给三皇子了,就是原先西南王世子在京时住的那座。” 卢湛打小就是太子,十几年来一直居住东宫,是以在宫外从来不曾有过三皇子府,眼下所谓的三皇子府,只不过是临时选定的。 “西南王世子在京时住的那座?”卢珏听到这个消息,越发心情愉悦了,那座宅院宽敞是宽敞,却离皇宫很远很远,几乎接近京郊了。 也是,寸金寸土的京城,但凡挨着皇宫近的地段,都不可能有占地那般广的宅院。废太子卢湛的宅院异常宽敞,那自然是尽量往城外走,临近郊区了。 住得那般远,可见父皇心底对疯了的卢湛有多厌恶了。至少,卢珏是这般想的,是以,卢珏唇边绽放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卢湛,你也有被父皇厌弃的这一天?大皇兄我可算是等到了。” 刚得到赏银的这个小厮阿才,是打小陪着卢珏一块长大的心腹,阿才听了这话,心头也是无限感慨。 再没人比阿才更清楚,他家大皇子打小不被崇德帝宠爱,可怜巴巴的,自从孩提时代起,大皇子就一直只能远远地躲在花树后,偷瞧崇德帝如何如何偏宠太子卢湛,又是亲自督促卢湛念书,又是手把手教会卢湛骑马射箭。 好多次,阿才都撞见大皇子藏匿在花树后,羡慕得哭红了眼眶。 可是没奈何,大皇子母妃早逝,又是庶出,在宫里多年不受待见,哪里敢与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去争宠? 小时候的大皇子,只能躲起来一次次哭。 长大了点,大皇子晓得要拼命念书,拼命练习骑射,卯足了劲去父皇面前争宠、博关注,可是,无论大皇子多么努力,多么拼搏上进,都换不来父皇的过多关注,父皇永远只偏爱卢湛一个。 于是,在一年又一年的嫉妒心下,大皇子心头对卢湛掀起了无限的恨意,只盼着卢湛哪一日也被父皇冷落,也被厌弃了才好。 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是以,阿才望见大皇子眼角眉梢的欣慰和满足,他也跟着一块欣慰和满足。 “天道好轮回啊,没有谁的运气会一直一直好下去,总有用尽的那一日!”卢珏仰头笑望漫天的云霞,眼底是无尽的笑意。 “是!”阿才也仰头笑望云霞,陪着自家大皇子一块,俨然一对同甘共苦的好主仆。 突然,卢珏想起什么来,视线从天边收回,迅速落在阿才脸上,问道:“那个小福子解决掉了吗?” 小福子是卢湛身边的心腹太监,就是帮着下药那个。 阿才听了,笑道:“小福子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皇子放心,他铁定活不过今晚,奴才都已经跟大理寺的人打好招呼了。” 正在这时,大理寺派人过来传递消息,道是“小福子已经在牢里,一头撞墙,畏罪自尽”。 听了这话,卢珏满意地点了点头。随着小福子的死,很多秘密便悄然掩盖住了,再也不怕被人翻出来算账。死人嘛,总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 皇宫,金鲤宫后殿厢房。 话说,皇舅舅走后,卢剑也跟着一块出去了,厢房里只剩下林灼灼和林镇山,父女俩一块守着沉睡不醒的萧盈盈。 “娘,女儿亲自帮您换身干净的衣裳。” 林灼灼知道娘亲素来爱洁,无论何时何地,都绝对忍受不了一身污血。是以,林灼灼让宫女找了一套干净的中衣中裤和外裙来,放下帐幔,钻进床里,要帮娘亲换下脏污的裙子。 “灼灼啊,这种事还是爹爹来吧。”林镇山也想帮妻子做点事,凑到床帐边道。 听了这话,林灼灼正在解开衣襟的手一顿,然后抬头望向床帐外的爹爹道:“爹爹,这换衣裳的事,还是女儿来吧。”都是女的,更方便嘛。 却不想,林镇山丁点都不妥协:“爹爹是你娘亲的丈夫,再没有比爹爹伺候你娘亲更方便的人了。” 说罢,林镇山一把掀开床帐,凑近妻子沉睡的耳朵,还小声询问道:“盈盈啊,你若是更乐意让为夫来给你换,你就脸红,羞上一个,让咱们女儿好好瞧瞧。”免得女儿霸占着你不放。 林灼灼:…… 还带这样跟女儿抢活干的? 抢活就算了,还询问沉睡不醒的娘亲? 娘亲能回答爹爹吗? 却不想,林灼灼低头朝娘亲面庞瞅去……竟诡异地看到娘亲白皙的面皮,一点一点地开始泛红了。 林灼灼:…… 林镇山见了,立马欢喜地夺过女儿手里的衣物,两手一掐,就掐住女儿两个腋窝,给一把弄到了床下去。末了,还得意笑道:“瞧吧,你娘亲更乐意让爹爹来。去去去,你小孩子家家的,就别堵在这偷窥你娘换衣裳了,要不你娘醒来还不知要怎么害臊呢。” 林灼灼:…… 眼睁睁看着爹爹驱赶自己,又见娘亲面皮越来越羞红,俨然一副完全站在爹爹那边的模样。莫名的,林灼灼又觉得自个被爹娘合起伙来抛弃了。 嘟嘟嘴,林灼灼不开心地穿上绣鞋,踱步到临窗榻上去坐着。 衣裳换好后,接下来,便是无止尽地等待娘亲醒来。 等待的时光好难熬,好难熬,两个时辰便宛若一天那般漫长。 到了最后,林灼灼双手托腮,忍不住仔细回忆今日遭遇的种种事情。越想越迷糊,依着她上一世对卢湛的了解,卢湛心胸不算狭隘,为人还算光明磊落,绝不会因为退亲、废后朱氏离宫,以及娘亲扇了他两巴掌,便向娘亲报复,还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是卢湛干的,那是谁干的?那么丧心病狂!”林灼灼敞开窗户,恰好一枝桃花探到了窗口,便一把拽住了桃花枝子,喃喃自语地仰面轻嗅。 正想着时,厢房门外响起宫女的通报声:“睿王殿下来了。” 林灼灼听了,立马松开桃花枝子,扭头朝门口望去。只见房门“嘎吱”一声响,四表哥一身绛红色亲王袍跨了进来。 “四表哥。”林灼灼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卢剑示意宫女将房门关上,随后毫不避嫌地拉住林灼灼小手,给了个安慰的笑:“就在刚刚,父皇下旨废了卢湛的储君之位!” “真的?”林灼灼被卢湛猥琐地瞅了多次,还被堵住调戏过,心头哪能没有气?听到她和她娘一番配合后,真将猥琐太子给拉下了马,林灼灼心头止不住一喜。 “自然是真的。就是你娘辛苦了些。”卢剑笑着摸了摸林灼灼脑顶。 听到提及自己娘亲,林灼灼突然想起什么,朝卢剑道:“四表哥,你有法子让我娘早点醒来吗?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也未免太辛苦了。” 呃,怎么“醒来”还是“沉睡”,四表哥能帮得上忙吗? 林灼灼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念头,主要是被娘亲先头的“羞红脸”给点醒的,猛地意识到,娘亲脑子是非常清醒的,只是“暂时睁不开眼”罢了。想起净房那张纸条,四表哥早就提醒她们要配合作戏的,所以,配合作戏的部分,很可能也包含了“身中剧毒,吐血,昏迷不醒”这一幕。 不想,林灼灼猜对了,只见卢剑笑着点了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到萧盈盈“病榻”前,将小瓶子拔开瓶塞,凑到萧盈盈鼻子下轻嗅几下…… 然后,就见萧盈盈神奇地睁开了眼。 “娘,您终于醒了!先头可是吓坏女儿了。”林灼灼惊喜地扑到娘亲怀里,有些喜极而泣。 林镇山见妻子醒了,也忙凑到妻子床边,拉住妻子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一顿狂亲,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萧盈盈的右手正要去搂怀里的女儿,却在中途被林镇山截下,一把给拉去唇边狂亲,还是当着卢剑的面……萧盈盈内心那个羞臊啊! 红着脸,萧盈盈想抽回手来,奈何林镇山捧得太紧,哪里抽得回。努力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萧盈盈只能滚烫着脸任由男人狂亲了。 林灼灼见爹爹用“亲”来表达欢喜,她琢磨了两下,然后……也不甘示弱地抬起小脸,“吧嗒”一下亲在娘亲面颊上。 萧盈盈羞归羞,但被丈夫和女儿如此爱着,幸福顿时溢满了胸腔,眼角眉梢悄悄绽放笑意。 卢剑立在床边,看着这充满爱的一家三口,他仿佛也被感染了,眸子里也浮上一层幸福的笑。 突然,林镇山想起来什么,松开娇妻的手,起身朝卢剑道:“睿王殿下,我妻子今日这一通吐血,对身体会有影响吗?” 中了剧毒啊,林镇山光是想想,心头就一阵后怕,生怕有后遗症。妻子若后半生身子虚弱、疼痛,他会心疼死。 卢剑听了,忙摇头笑道:“姑父放心,不会的。先头敬酒时,那酒便是解药。且不是一般的解药,乃葛神医独门研究出的一款护体神药,一旦喝下,便能迅速将体内的毒素全部催吐出来。只要是体内残留的毒素,不管是今日中的毒,还是陈年旧毒,全都能清理得一干二净,绝无残留。” 这也是为何会一直吐血不止的原因,只要体内还有残留的毒素,便会继续吐血。 正因为这个症状与毒.药“吐血散”本身的症状类似,所以葛神医从一堆解药里,果断挑中了这一款。 林灼灼和林镇山听罢,纷纷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萧盈盈嗅过瓶子里的药后,身体渐渐儿能动了,一把拥被坐起,朝卢剑道:“睿王殿下,今日到底是何人朝我下毒?真的是废太子卢湛吗?” 卢剑摇头,立马解释道:“卢湛确实要向姑母下药,但下的只是轻微的泻药,顶多多去几次净房罢了。是大皇子派人将小福子抓了去,大抵是以宫外的家人要挟,逼迫小福子将泻药给换成了‘吐血散’,想谋夺姑母性命,然后嫁祸给卢湛。” “大皇子卢珏?”萧盈盈听到这话,显然很震惊,“我从未得罪过大皇子啊?”甚至压根没与大皇子打过交道,顶多见了面,寒暄一两句那种。 “姑母是受了无妄之灾。想来大皇子只是想毒杀一个人,然后嫁祸给卢湛,之所以会选择姑母,大抵是父皇与姑母关系亲厚,姑母一旦出了事,父皇才会震怒非凡,才会一举废了卢湛的储君之位。” 听了这话,萧盈盈懂了。 若换个人中毒,崇德帝未必就会震怒到要废黜太子。毕竟,几个月前,卢湛被倭寇抓了去,干出那样辱国辱君辱父之事,都被崇德帝原谅了。 所以,大皇子为了不旁生枝节,更为了一举成功,萧盈盈便是最好的人选。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林灼灼听了,气愤得不行,“大皇子也太丧心病狂了!为了一己之私,就随意投毒,随意了结他人性命?谁给他的权力?” 第117章 第117章 林灼灼得知娘亲是被大皇子投的毒,那个气愤难耐,小脸都气得铁青起来,发飙道:“怎会有大皇子这样阴狠毒辣的小人?” 哦不,骂他“小人”都是抬举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行,这样的狠毒,我定要告诉皇舅舅去,让皇舅舅替我娘亲做主,给我娘亲讨回个公道!”说罢,林灼灼就激动地要冲出厢房门,想去寻皇舅舅告状。 却被卢剑一把拽住。 “四表哥?”林灼灼被迫停住步子,分外不解地看向卢剑。 “灼灼,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眼下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废太子卢湛,想要翻盘,太难。”卢剑说到这里,目光由林灼灼脸上转向林镇山和萧盈盈,“姑父姑母有所不知,直接下毒的人是卢湛身边的小福子,但小福子在交代完投毒细节后,没多久,便在大理寺一头撞死,畏罪自杀。” 换言之,小福子在死前,已将“卢湛投毒萧盈盈”之事盖棺定论了。除非小福子能死而复生,活过来翻供,否则,一切对大皇子的控诉,都显得苍白无力,没有说服力。 林镇山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确实在理。 甚至,林镇山还想到一点,对妻女道:“别说小福子已经死了,就算是小福子还活着,突然翻供指控大皇子,世人也未必肯相信大皇子是罪魁祸首,一个搞不好,还可能同情大皇子是替人背了黑锅。” 替谁背了黑锅呢?自然是宠妃之子卢剑了。 怎么会这样? 很简单,你们想想,太子卢湛被废,最大的受益人将是谁?是宠妃之子卢剑,还是自打出生便不受宠的大皇子卢珏? 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最大受益人绝对是宠妃之子卢剑。 毕竟,将卢湛拉下了马,只要不出意外,依着崇德帝对卢剑母子的宠爱,以及卢剑自身的优秀程度,崇德帝绝对是属意卢剑当下一任太子的,板上钉钉,毫无悬念。 常言道,谁获益最大,谁就最可能是幕后黑手。根据这个逻辑,一旦世人惊觉“毒杀萧盈盈的不是太子卢湛”,你说,崇德帝、文武百官,以及整个大武国的老百姓,心头会将幕后黑手扣在谁头上? 很明显,是卢剑啊。 届时,卢剑的污名可就太污了——一面假惺惺追求林灼灼,骗取林灼灼的心,一面为了上位,不仅逼疯了亲兄弟,还谋害了准丈母娘。 你听听,这听上去还是个人吗?比畜生还畜生啊。 一旦给世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再想洗脱掉污名,保住抗击倭寇带来的民族英雄好形象,可就费劲了。好形象这种事,一旦失去,再想重建,势必困难重重。 换言之,目前来看,由“废太子卢湛背黑锅”是最好的结局,否则,强行一查到底、揪出真凶,不仅艰难,还会给卢剑带来不可低估的灾难。 听了林镇山这样的分析,萧盈盈陷入了沉思,林灼灼则微微张唇,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到了此时此刻,林灼灼终于明白为何大皇子有恃无恐,胆子如此之大,敢做下“投毒她娘亲”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了。 “娘,那咱们这次……只能放过大皇子了,下次再寻机会一巴掌拍死他。”林灼灼坐到床沿,挽住娘亲的胳膊,带着三分安慰道。 给娘亲报仇雪恨自然重要,也决不能自私地给四表哥带去灾难。 萧盈盈点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然后朝卢剑笑道:“睿王殿下,你放心,姑母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次,得你襄助,我大难不死,姑母对你是万分感激。既然此次时机不对,那报仇之事,只能暂时搁下,另寻机会了。” 阴毒之人,铁定不会只作恶一次,下次再犯,定要将其曝光,遗臭万年。 卢剑听了,弯唇一笑:“谢姑母体谅。目前来看,确实不适合继续查下去。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母您放心,中毒之仇,侄儿将来一定替您报了。” 萧盈盈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的小宫女敲了敲门,然后禀报道:“皇上驾到。” 萧盈盈听了,连忙假装虚弱的样子躺回床榻上。林灼灼则立马将锦被给娘亲盖上,随后与爹爹和四表哥一道,快步来到厢房门口恭迎皇舅舅。 “灼灼,你娘可是醒了?”崇德帝抵达厢房门口,立马朝卢剑、林镇山和林灼灼摆了个免礼的手势,然后满面焦灼地询问林灼灼。 说是询问,却不待林灼灼回答,崇德帝已经一脚跨入门槛,大步朝床榻行去。 林灼灼赶忙快步跟上,同时嘴里道:“皇舅舅,我娘刚刚醒来了,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听了这话,崇德帝明显松了口气。 躺在床上的萧盈盈,挣扎着要起身见礼。崇德帝见了,立马按住她肩头,又将她给按回床头躺着,柔声道:“盈盈,你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跟朕客气什么,好好躺着就是。” 萧盈盈立马躺着,不讲那些虚礼了,只小声唤了声:“表哥。” “你才刚醒,虚弱着呢,别说话了,你听朕说就好。”正在这时,林镇山给崇德帝搬来一张椅子,崇德帝便在椅子里坐了,然后清了清嗓音,朝萧盈盈叹口气道:“盈盈,今日之事,是朕对不住你和灼灼,卢湛那个孽子……朕已经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圈禁一生,算是给你和灼灼一个交代。” “表哥。”萧盈盈朝崇德帝投去一个感恩的眼神。 “盈盈,是朕没将卢湛那个孽子教好,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们母女,朕心头是深深的歉意啊。”崇德帝说这话时,语气非常诚恳,目光里也饱含内疚。 崇德帝确实非常内疚,先有卢湛与林真真偷情,给尽了林灼灼难堪,后有卢湛当众调戏林灼灼,投毒萧盈盈,这一串的丑事下来,崇德帝都有些无颜面对萧盈盈了。 “皇舅舅,不关您的事,是三表哥他……自己不好。”莫名的,见到皇舅舅如此自责,林灼灼心生不忍,一把抱住皇舅舅肩头,忍不住安慰道。 “表哥,盈盈不怪你。”萧盈盈静静望着崇德帝,说了这一句肺腑之言,旁的客气话一句没说。 崇德帝听了,倏地一笑,默契地知道盈盈是真的没怪他。 随后,崇德帝又微笑着拍了拍林灼灼肩头:“好,你们母女都没怪朕,朕就放心了。朕还有旁的事要处理,就不多逗留了。”说罢,崇德帝吩咐卢剑,“老四,你好好替父皇护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府。” “儿臣遵旨。”卢剑领命道。 崇德帝又与林镇山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 崇德帝来探望萧盈盈时,大皇子府里也来了一位贵客。 彼时,卢珏正坐在内室的临窗长榻上,与娇妻傅柔嘉在窗下共读一本书,听闻摄政王来了,已经抵达大门口,卢珏心头满心欢喜,忙携了娇妻前往大门口迎接。 “二皇叔怎么来了?也不早点派人通知侄儿,侄儿也好出门远迎啊。”卢珏对摄政王那是笑容满面,充满了热情啊。 能不充满热情么,投毒之事处理得这般干净,背后可少不了大理寺的协助呢。而大理寺如今正在摄政王的掌管之下。 换言之,没有摄政王的放水,卢珏今日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 “侄媳妇见过二皇叔。”傅柔嘉也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请摄政王去上房坐。今日投毒之事她毫不知情,但傅柔嘉知道摄政王一向很照顾自己夫君,抱着感恩之心,傅柔嘉一如既往地对摄政王热情相待。 却不想,今日的摄政王面上没有往日的笑容,只朝傅柔嘉淡淡点了点头,客气话都没一句。 傅柔嘉微微一愣。 卢珏见了,隐隐猜到摄政王应该是有事要与自己单独交代,遂朝妻子笑道:“我陪二皇叔去花园里散散步,你去安排人备上一壶好茶和果子点心,等会儿送去后花园的凉亭里。”这便是打发妻子走的意思了。 傅柔嘉没多想,立马笑着点头,自行去了。 妻子走后,卢珏立马朝摄政王道:“二皇叔,您可是有话要与侄儿说?直说便是,侄儿都听着。”卢珏对摄政王的态度,那是说不出的恭敬。 摄政王也没客气,命令身边的奴才站远些,便开门见山道:“三皇子,你今日这事委实做得有些过了,好端端的,你去动萧盈盈做什么?还使用投毒那等下三滥的手段!本王早就跟你说过,拉太子下马,自有卢剑去操心,你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中途参一脚,险些露出马脚来?” 今日这事,摄政王心头当真很不耻,大丈夫要夺天下,也该是男人间的事,去谋害萧盈盈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卢珏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不愉。 还不等卢珏回答,摄政王又道:“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下回别再使了,本王只帮你兜底一次。再有第二回,你就自求多福。” 这话说得是相当不客气了,简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得卢珏跟个孙子似的。 偏生卢珏还不能发火,论靠山,摄政王是他最大的靠山了。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就绝对不能得罪了这个大靠山。 遂,卢珏很快顺着摄政王的要求,点头认错道:“二皇叔,侄儿知错了,日后一定不再使用这些旁门左道,下不为例,您看侄儿行动就是。” 卢珏面容虔诚,声音也是说不出的诚恳,摄政王听了,面色好了很多,道:“好,知错就改,你就还是本王喜欢的好侄儿。” 说罢,摄政王又叮嘱了卢珏一些朝堂之事,挑选了两件大事点拨他一番,就盼着明儿早朝时,卢珏能见解独到,博得崇德帝的喜欢。 但是,摄政王怎么都没想到,他前脚坐上马车出了大皇子府的门,卢珏后脚就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不满:“下三滥的招数?能达到目的就行,何必那般迂腐?” 正在这时,大皇子妃傅柔嘉带着丫鬟端上茶水点心来了,抵达后花园,哪哪都寻觅不到摄政王和卢珏的身影,叫来园子里伺候的丫鬟一问,竟是摄政王已经乘坐马车走了。 “才一刻钟不到,二皇叔竟走了?”傅柔嘉微微蹙眉,以往摄政王来了府里,最短也要坐上小半个时辰呢,总是要指点大皇子好一阵的朝务,将那些朝堂之事掰开了、揉碎了地分析一通。 恰好,远远瞧见卢珏送完摄政王回来了,傅柔嘉便快步迎上前去,不解地朝卢珏嘀咕道:“二皇叔今日怎的也不多坐一会,走得那般急?” 卢珏自然知道,不就是摄政王心底有些瞧不上他的下三滥手段,特意过来耍一通威风罢了。耍威风么,自然是耍完就走,速战速决,更有快感。 第118章 第118章 崇德帝安抚好萧盈盈,从萧盈盈养病的厢房跨出门,面上残留的笑意立马散去,似泄洪般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 好好的生辰,却过成了灾难日。 崇德帝心头说不出的闷,这便是帝王的日子,每一日的生活都充满了尔虞我诈,一个触不及防,身边的人就疯的疯,中毒的中毒,死亡的死亡,各种大戏齐上阵。 心累。 不是一般的累。 “人人都羡慕皇室生活,泼天的富贵,殊不知里头藏有多少腌臜。”出了设宴的金鲤宫,崇德帝行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遥望漫天晚霞,原本红彤彤的晚霞,瑰丽又壮观,落在此时的崇德帝眼中,却丝毫美都欣赏不来,只觉像污血一样刺目、扎心。 福公公跟在崇德帝身后,眼睁睁瞧着崇德帝满脸的愁绪,心头是说不出的心疼啊。再没人比福公公更知道,皇上有多厌恶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能过上一日清静日子都得叩谢菩萨,感激他们保佑了。 唉。 福公公正替崇德帝叹着气时,行走在前头的崇德帝忽地止步,丢出一句话来:“老福子,你觉得大皇子性格怎样?” 福公公听了,先是一懵,有些没明白过来崇德帝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实话实说:“内心不够阳光。” 这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若要福公公直言,那可就是内心阴暗,总是以小人之心揣踱君子之腹的那种人。 福公公打心底里瞧不上大皇子那样的。 崇德帝听了,起先没说话,又往前踱步良久,才道:“原来,你也感觉到了。” 大皇子内心里的阴暗,崇德帝早在他孩童时期便发现了,也曾试图开导过他。可惜,那股阴暗就像是地里的杂草一般除不尽,还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变本加厉了。 崇德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老福子,明日早朝后,你替朕去大皇子府走一遭,探望一下大皇子妃,她本来就身子骨不好,经过今日的惊吓,怕是越发不适了。开春了,郊外风光很美,让大皇子放下手头的事,这几个月多陪大皇子妃出去踏青、散心,指不定她身子骨都能好一些。小两口成亲也五载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也该上上心了。” 福公公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皇上这是……想让野心勃勃的大皇子,也如二皇子一般,尽量放下朝堂之事,当个闲散皇子? 如今卢湛已被废黜,余下的三个皇子中,二皇子寄情于山水,无心于朝堂,是个不折不扣的闲散皇子。睿王卢剑是没得说的,能力强,性子也阳光,还是湘贵妃之子,看来崇德帝内心已经属意四皇子为下一任储君了。 所以,崇德帝主动给卢剑铺路,要让心存野心的大皇子边缘化,提前收起那份不该有的妄想。 这样也好,免得日后大皇子弥足深陷,非要与卢剑干上,兄弟相残,最后落得个悲惨结局。与其那样,大皇子还不如早早退下来,当个闲散皇子,轻松自在的好。 思及此,福公公连忙笑着应道:“奴才遵旨,明儿个就去大皇子府跑一趟。” 交代完这些,崇德帝内心已是想好,明日早朝时,将大皇子从繁忙的工部,调去轻松闲散的礼部。 想清楚日后对大皇子的规划后,崇德帝不知不觉已经行至崇政殿,迈入寝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堆如山的生辰贺礼。 看到那堆贺礼,崇德帝脑海里立马浮现,林灼灼赠送的“青梅竹马”图。 莫名的,正一脑子烦闷的崇德帝,一想起画卷上“小崇德帝”和“小盈盈”骑着竹马、仰头欢笑的样子,脑子里的烦闷就一点点散去了。 “还是儿童时期好啊,无忧无虑的,随时都可以仰头大笑。”崇德帝无比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怀念着,怀念着,就又忍不住对福公公道,“老福子,去,将那幅画再拿出来。” 福公公:…… 不是吧? 再拿出来? 皇上,您不怕湘贵妃……再跟您赌气吃醋? 崇德帝似乎看懂了福公公的眼神,想起湘贵妃来,心下一个咯噔。顿了顿,大抵是太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了,真的无关情爱,小小一番纠结后,崇德帝还是坚持道:“老福子,去拿。” 爱情固然重要,他的儿童时光也重要啊。尤其时时刻刻都陷在尔虞我诈的今天,就越发怀念曾经那些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儿童时期了。 简直就是治愈。 大不了不再悬挂起来,偷偷摸摸放在寝殿一个角落,时不时偷偷瞅一眼,治愈一下心头的烦闷,不被湘儿逮住就好。 福公公:…… 皇帝当成崇德帝这样,看幅画都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够爱湘贵妃的了。 半刻钟后,那幅才被藏在库房不久的“青梅竹马”图,几经波折,又回到了崇德帝手中。彼时,崇德帝正坐在龙床边沿,顺手就将画卷展开来、铺在龙床上。 却不想,才刚铺开,寝殿门口突然传来:“奴婢给湘贵妃娘娘请安!” 崇德帝听到“湘贵妃”三个字,先是喜上眉梢,双眼带笑地望向寝殿门口。紧接着想起什么来,慌得那个手忙脚乱啊,将画卷飞快卷起,就要塞去床底下。 可还没来得及塞去床底下,就见寝殿门口闪进一身红,崇德帝一慌,干脆一把掀起锦被将画卷给盖在下头。 “贤哥哥,你在做什么?”南宫湘小步走上前来。 “哦,没……没什么。”彼时,崇德帝是背对南宫湘的。 崇德帝面对女人何曾撒过谎,就这样简单的谎言都是破天荒头一遭,是以,不大会,也不大自然,声音小得可怜不说,面上还掠过一层明显的尴尬。 福公公:…… 皇上耶,您也太不会撒谎掩饰了! 也是,作为皇上,从来都是别的妃子哄着崇德帝,哪里轮到过崇德帝如此小心翼翼地“骗”妃子了?在正直、从不撒谎骗人的崇德帝这儿,绝对是头一次啊。 是以,不熟练,笨拙,当真怪不得他。 只见崇德帝背对南宫湘,深呼吸两下,明显先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心虚,然后才转过身来,朝南宫湘张开双臂笑迎上去:“湘儿,你来了!” 南宫湘一袭大红遍地金的宫裙,遮着红色嵌着金线的面纱,像一片大红花瓣,被崇德帝一把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 南宫湘什么也没说,只在投入崇德帝怀抱时,视线轻轻落在了鼓起一条的锦被上。 “朕刚处理完宫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正胸口闷呢,你就来了,真好。一见到你,朕胸口的闷气都散没了。”崇德帝见南宫湘没再继续问个不休,便以为那关过了,立马整个不自在的身体都舒泰起来,搂着南宫湘满脸轻松的笑。 结果…… 南宫湘在崇德帝怀里扭了一下,就囔着“我一路走来有些累,不想站着,要坐”,然后拉着崇德帝就要往床沿上坐去。 福公公:…… 完了,怕是等会湘贵妃又要作了。 心虚的崇德帝赶忙想拦住,可阻拦的话还未出口呢,南宫湘已经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了,还紧挨着那条鼓起而坐。 “湘儿,你累了,朕给你捏捏肩膀。”心虚的崇德帝生怕南宫湘掀开锦被去瞧,忙想转移她视线,大手抚上她双肩,就揉捏了起来。 却不想,刚捏了一下,南宫湘的小白手就一把拍在了锦被的鼓起处,边拍边直接问上了:“贤哥哥,人家都说金屋藏娇,你这锦被里藏的是什么呀?小小的一条,莫非是懂得缩骨功的小美人?” 崇德帝:…… 捏肩的手都一顿。 没有对女人撒谎经验的崇德帝,一下子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顿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凑出一句:“湘儿,哪来的小美人啊。除了你,别的女人落在朕眼中,都……丑得很,没一个能称得上美的。” “这是实话实说,还是故意说甜言蜜语哄我呢?”南宫湘小手依旧拍打着那鼓起处,说这话时才停了。 崇德帝赶忙哄道:“自然是实话实说,这世上的女子就你美,别人在朕眼底都丑。” “哦?那萧盈盈在你眼里,也很丑?”南宫湘反头,对上崇德帝双眸。 福公公:…… 完了,崇德帝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典型的没有哄女人经验啊。 这女人醋起来,当真是心眼比针尖小,时时刻刻想着将前任白月光踩下去啊。 福公公偷偷朝崇德帝望去,只见崇德帝喉结咕噜一下,他还能怎么办,坑是自己挖的,厚着脸皮也得往下跳啊。 好在,崇德帝正不知所措时,忽地也不知脑海里闪过了什么机灵的念头,双眼一亮,迎着南宫湘揶揄的目光,给出了答案: “表妹她……没你好看。” 这哪里是答案,根本就是甜言蜜语嘛。 人家问的是萧盈盈是不是也丑,他却回答了盈盈没湘儿美。 这样的回答倒不算说谎,十几年前,她俩谁更美,崇德帝不一定说得上来,就算心里有答案,也不敢评说。如今,一个白月光变成亲情了,另一个白月光还是心头挚爱,就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该是南宫湘更美一些。 果然,南宫湘听了这样的回答,眸子里瞬间染了笑。 崇德帝长长舒了口气。 却不想,这口气崇德帝还是舒早了。只见他一口气还未舒完呢,就见南宫湘忽地回过身去,手臂一掀,就将被子给扬了开去。然后……里头的画卷赤.裸裸地露了出来。 崇德帝:…… 还未舒完的那口气,顿时僵在了鼻腔里。 一旁的福公公,闭着眼偏过头去,完了,湘贵妃又该新一轮的作了。 第119章 第119章 被子里“青梅竹马”画卷露出来的那一刹那,崇德帝的心跳都静止了。 “贤哥哥,这是什么,怎的好端端的,窝到被子下去了?也不怕一不留神给坐瘪了?”南宫湘身子微微前倾,玉白小手拿起画卷,一边轻轻地展开来,一边揶揄地望住崇德帝。 崇德帝心头那个紧张啊,舌头都打结似的,结结巴巴起来:“湘,湘儿……那个……” 很想寻个什么借口,阻止湘儿,可打开画卷多简单的事,手指头稍稍一动就能完成的,过程非常短,哪里容得崇德帝临时想招? 于是,崇德帝的借口还没搜肠刮肚出炉呢,南宫湘就已经将画卷给展了开来,扫了一眼后,视线略微顿了顿,便微微抿唇转向崇德帝。 下巴微抬,那个眼神…… 宛若在揶揄崇德帝:“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几个时辰前,我不是让福公公从墙上摘下,去库房寻了个不接灰的地方,搁放起来了吗?这……怎的又藏到被子下头来了?” 偏偏又一个字不吐出口。 无声胜有声。 被南宫湘这眼神瞅的,崇德帝一颗心突突地跳,大手小心翼翼扶上南宫湘肩头,才剖白似的小声道: “湘儿,你别误会,朕……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现在这颗心满满只装了你一个,只爱最美的你,表妹什么的,真的只是表妹。亲情,亲情,只是亲情罢了。” 南宫湘眼睫毛眨了眨,继续凝视。 “本来已经收进库房了,为什么要再度拿出来呢?是今日朕又被底下那群不安分的兔崽子给算计了,疯的疯,中毒的中毒,死的死。总是没几日就要上演一出龌鹾的大戏,朕这颗心呐,当真厌恶透了,特别特别怀念孩提时代的无忧无虑,怀念曾经单纯的日子。” “湘儿,你能明白朕说的意思吗?”崇德帝也一把落座床沿,紧紧挨着湘儿坐,大手试图去握住她的小手。 去握时,内心还是有点忐忑的,也不知湘儿给不给他握。 会不会又发脾气,一把给打飞了。 崇德帝的小心翼翼,南宫湘又没眼瞎,岂能看不到? 大抵是崇德帝言辞恳切,一举一动里又透露出三分怯怯的,这让南宫湘瞬间就心软了,小手任由崇德帝握了过去。 崇德帝成功握上小手那一刻,忐忑不安的心立马安了下来,还厚皮脸地长臂揽过她,一把给拉到自己怀里来抱住。 崇德帝嗅着她清香的黑丝发,喃喃道:“湘儿,朕坐在这龙椅上,日子并不好过,你就别再耍性子了,多给朕一点温暖好不好?” 声音小小的,还透着丝可怜劲。 南宫湘的心刹那间软得不行,立马收起浑身的小刺刺,乖乖地靠在崇德帝肩头,小声呢喃:“好。” “咱们夫妻同心,努力将日子过得温馨,过得甜美。再加上剑儿,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崇德帝搂紧南宫湘,贴着她头顶,说着美好的未来。 “好。”南宫湘小手不自觉地抚上崇德帝胸膛,在男人一句又一句的美好下,手指触摸上了他心跳的地方。 那颗心,“咚,咚,咚”地有力跳着,每跳一下,那力度都透过指尖传递到南宫湘心头。 不知不觉,一颗心酥了。 彻底遗忘了萧盈盈的事。 崇德帝自然能感觉到怀中湘儿的变化,一阵心暖,缓缓摘下她面纱,低头吻了下去,轻轻啄她水润的唇瓣。 此时,福公公早已摒退了寝殿内伺候的宫人,他自个也溜去了寝殿外,将寝殿门轻轻地阖上。 “看不出来,咱们皇上还挺会哄女人的。”福公公拍着胸膛感慨,“不愧是皇上啊,脑子就是好使,哄女人这种事,领悟得快,一下子就捉住湘贵妃脉门了。” 当然,领悟快,会哄是一回事,最关键的还是心诚。 崇德帝一片真心,湘贵妃又不是傻子,能体会不出来?光是崇德帝那可怜巴巴的小动作,生怕被拒绝的小模样,就够湘贵妃受用的了。 情人么,享受的不就是被对方在乎的那种感觉。 于是乎,南宫湘得到了内心的满足,乖巧地配合崇德帝的一切动作,甚至帮他宽衣,从肩头褪去了龙袍。 这还是南宫湘头一次主动伺候他宽衣呢。 崇德帝心头说不出的愉悦,若说他沉浸烦闷时,孩童时期的纯真无邪和无忧无虑,能解他暂时的烦忧,令他无限向往。那南宫湘给的理解和热情回应,则像天上火辣辣的太阳,瞬间驱散他心头所有的阴霾,令他感受到光芒万丈,光明无限。 “湘儿,朕爱你。” “只爱你一个。” “你是朕心头最特殊的存在,谁都比不上。” 夫妻俩融为一体、合二为一那一刹那,崇德帝轻轻在南宫湘耳边呢喃,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爱她,告诉她在他心头,她最重,谁都比不上。 盈盈,也比不上。 “朕心里很明白,盈盈是别人的妻,是灼灼的娘,在朕心头只是亲密些的表妹,表妹,只是表妹,亲情而已。而你南宫湘,才是朕心头挚爱,朕下半辈子里唯一的女人,唯一的朱砂痣。” 崇德帝得了人后,没急着动,而是双臂禁锢住南宫湘,在她耳边耐着性子将话说清楚。 他不希望她一生都沉浸在萧盈盈的阴影里,那样活得太不开心了,萧盈盈于他真的只是过去啊,很多年前的过去了,他的现在和未来都只有她南宫湘。 “你信朕吗?”末了,崇德帝撑在南宫湘上方,凝视她双眸,哑声问。 “信!”南宫湘缓缓开了口。 “好!”崇德帝目光一笑。然后大动起来,像波涛汹涌的河水,将她这条小鱼给要了,用浑身的力道向她进一步表白,告诉她,力道有多大,就有多爱她。 期间,搁放在床上的“青梅竹马”图险些被压到,崇德帝拿起抛去了床的一角,免得被压破了。 三刻钟后,一场甘畅淋漓的恩爱结束,崇德帝揽了南宫湘在怀,给她拨开面颊上濡湿的秀发,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声与她商量道:“湘儿,做朕的皇后吧,好不好?” 南宫湘似乎在想什么,没有马上回应。 皇后位份尊贵,固然好,可身为国母,身为后宫之主,未必自在。不说旁的,光是打理偌大一个后宫,管理里头的若干妃嫔和三千佳丽,就是一件劳心劳力且不讨好的事。 宫里的女人,有几个纯良的,一旦接近她们,怕是每日都要生活在尔虞我诈里了。身为皇后,想避都避不开。 大约是顾虑这些,着实不是南宫湘喜欢的生活,遂,久久没有回应。 若是可以,她愿意一直静静地住在飞霞宫里,偏居一隅,岁月静好。名分什么的,她不在意,只要崇德帝心一直在她身上,便好。 崇德帝等了很久,没等来回应,忍不住道:“湘儿,朕知道你不喜欢宫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说实话,朕也厌恶得很。但是,你若不是正宫皇后,剑儿就会是一辈子的庶子,朕不喜欢。” 心爱的儿子,哪能低人一等,只是庶出?必须是嫡子。 事关儿子卢剑,南宫湘抿了抿唇,过了一会,点了头:“好。” 崇德帝舒了口气,大掌抚过她光滑后背,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让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朕立马册封你为后。” 然后,崇德帝见她小嘴微微有些嘟,似乎想着三千佳丽,有些不大乐意管理她们。便又笑着承诺道:“你放心,你不乐意管理她们,那日后后宫里的琐事,还是像眼下一样,交给二皇子他母妃去打理就成。你还跟从前一样,居住在飞霞宫,享受咱俩的小日子,安安静静的,不让她们去打扰你。” 得了这个承诺,南宫湘明显愉悦起来,点头的动作都轻快了:“好!”声音也欢快。 崇德帝看着这样单纯的南宫湘,忍不住笑着亲了她一口。 南宫湘可不是单纯又容易满足么,换成别的女人,都要死死霸占皇后的权力不放,生怕后宫大权旁落。南宫湘倒好,压根不稀罕,这样重感情、轻名利的女子,已经世间少有了。 不过,南宫湘确实与旁的皇后不一样,别的皇后都要给儿子铺路,手里权势越大,才越好给儿子铺路。南宫湘可不是,卢剑那么能干,又有父皇的独宠,压根不需要她这个当母妃的去铺什么路。 换言之,南宫湘是个很幸福的女子,出身名门望族,有深爱她的帝王宠着,又有能干的儿子反过来给她撑腰,她完全可以一辈子都活在轻松快意的小日子里,不需要参合那些乌七八糟的宫斗。 得了崇德帝承诺,可以只享受皇后名头,不用料理宫里那些龌鹾事,南宫湘心情是说不出的欢快。偏生这时,一抬头又瞥见了床角的“青梅竹马”画卷,也不知南宫湘想到了什么,然后披着寝衣,爬了过去。 崇德帝撑起上半身一看,就见南宫湘探手够着了那幅画。 本能的,崇德帝内心一个咯噔,南宫湘的小醋劲,他可算是领教过好几回了,以至于有点风吹草动,他都止不住的心慌,盯着南宫湘的眉眼,生怕她又心情不好。 随时做好准备,哄人。 却不想,看上去小姑娘模样的南宫湘,居然将画卷一把给抱在了怀里,然后扭头朝崇德帝莞尔一笑:“贤哥哥,你这么喜欢这幅画,那就挂到我的寝宫去吧。这样,你就可以每天都见它好几次了。”夫妻两人甚少在崇政殿的寝殿过夜,一般都回飞霞宫过夜。 听到这样温暖的话,崇德帝先是一喜,刚要出口答应,蓦地心头闪过什么念头,顿了顿,最终笑着摇了摇头:“湘儿,不了,用不着挂起来天天看,朕也就‘偶尔’惦记小时候的单纯时光,到时再‘偶尔’拿出来瞅瞅就好了。” 听听,听听,一句“用不着挂起来天天看”,再配上两个“偶尔”,瞬间就将曾经与萧盈盈在一块的美好时光,给降低到了“不那么重要”的位置。 崇德帝当真是哄南宫湘哄出心得了,每说一句话,都分外照顾她的情绪。 果然,南宫湘听了,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发浓了三分,最后还手指轻轻抚过画卷,喃喃道:“这样啊,那就不挂起来了,回头我给它插在画缸里,你想看它时,就自己拿。” 这回,崇德帝没拒绝,愉快地点头应了。 这幅画搁放起来,卷起来收着,哪怕是放在湘儿寝殿,崇德帝也不怕。 他就怕展开来,赤.裸裸地悬挂在墙上,每天暴露在湘儿面前,万一又刺激得湘儿心里头滋生出什么念头,又醋劲上了,最终……该哭的还是他,又得新一轮哄人啊。 领教过好几回的崇德帝,如今可算是学乖了。 南宫湘呢,今日过来寝殿时,心头其实是有很大的醋意的,不是为着这副“青梅竹马”图,而是今日生辰宴上,眼睁睁看着萧盈盈中毒倒下时,崇德帝飞快冲过去抱住了萧盈盈,还一路抱着萧盈盈回了后殿厢房。 那样亲密的画面,南宫湘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她一个人是怎么踱步回飞霞宫的都不知道,孤零零坐在竹桥上,望着桥下的湖水,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直到晚霞漫天,卢剑告知她“太子被废,萧盈盈也苏醒了过来”,南宫湘才缓过神来,问卢剑他父皇在哪。 卢剑似乎瞧出母妃又不开心了,安慰道:“父皇心情郁闷,一时三刻怕是很难好转。但父皇爱重母妃,若是母妃肯前去宽慰一二,父皇指不定今夜就能调整好心情,快速好转过来。” 卢剑很会说话啊,一句话丢出来,就将南宫湘在父皇心头的重要地位给点出来了。 果然,南宫湘听了,心头渐渐回暖。最终,带着挥之不去的醋意去了崇政殿。迈进寝殿那一刻,南宫湘率先瞅向的是崇德帝眼眉,果真如儿子所言,崇德帝眼角眉梢均是烦躁之意。 那幅画,南宫湘自然也是早早瞅见了的,也亲眼看到崇德帝将画藏进了被子。这样的动作,南宫湘并不恼怒,反倒滋生出一股被在意的感觉。 要知道,崇德帝是帝王啊,是九五至尊啊,若不是因为在意她,何须做出这等慌张到不行的小动作?大大方方摆在龙床上,她南宫湘又能奈何得了他什么? 接下来,崇德帝一系列的小心忐忑,生怕她又生气不搭理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南宫湘见了立马心软。原本心烦意乱的是崇德帝啊,她一来,崇德帝反倒能压下心头的烦闷,卯足了心力去哄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也不缺乏共情能力,哪能感受不到崇德帝对她的在意。 再到后来,崇德帝一遍又一遍郑重地解释,萧盈盈早已成了过去,如今只是表妹,只有亲情。他的言语,配合着他诚挚的表情,南宫湘蓦地信了,信了他此时此刻心中只爱她一个,对萧盈盈只剩下亲情。 正因为是坦坦荡荡的亲情,没有参杂爱情私.欲,所以萧盈盈吐血昏厥,崇德帝才敢当着萧盈盈丈夫和文武百官的面,火急火燎冲过去,一把抱起去后殿厢房吧。 想开了,南宫湘轻轻一笑,主动给崇德帝宽衣解带,然后惊见崇德帝眸中绽放出巨大的欣喜。那一刻,男人面上的愁绪尽数散去。恩爱完毕,也不见男人眼角眉梢重新染回愁绪,有的只是拥有她的幸福和快乐。 彼时,南宫湘想起儿子的话——“父皇心情郁闷,一时三刻怕是很难好转。但父皇爱重母妃,若是母妃肯前去宽慰一二,父皇指不定今夜就能调整好心情,快速好转过来”。 没想到,她真做到了,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般,将崇德帝心头的浓雾和阴霾驱散,且驱散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至此,南宫湘心头的自信彻底寻回来了。 随后,在那幅“青梅竹马”图的处置上,南宫湘才会笑着抱起画卷,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说要挂去自己寝殿墙壁。虽然被崇德帝否决了,但崇德帝言里言外都彰显出“她比萧盈盈重要”的意思。 于是乎,南宫湘再度被讨好到了,心头越发受用起来。 女人么,在自己男人心头,彻底压过了前任白月光,那日子自然就能美起来了,看什么都顺眼极了。 第120章 第120章 崇德帝动作很快,也恰逢机缘巧合,半个月后的三月二十六那日,便是个黄道吉日,南宫湘在这一日被册封为大武国皇后,正式成了崇德帝的妻子。史称南宫皇后。 从此,卢剑由庶子飞身成了嫡子,越发风光无二。 封后大典上,南宫湘身披明黄色凤袍,头戴金灿灿凤冠,迎着漫天的春日阳光,踏着红地毯,一路眉眼带笑朝金銮殿里的崇德帝行去。 此刻,南宫湘没戴面纱,一张倾国倾城的芙蓉面展露人前。 “天呐,咱们皇后娘娘芳龄几何?怎么看怎么是个小姑娘啊,真美。” “驻容有术,莫过于此,时光在她身上简直静止了。” “难怪咱们皇上如此宠爱她!” 南宫湘一路旖旎前行时,两旁围观的文武百官、内外命妇、贵公子和姑娘们,纷纷惊呆了。 尽管上回崇德帝的生辰宴上,诸位已经见过还是贵妃的南宫湘,但那次南宫湘到底戴了面纱,五官只露出一双美眸和清秀的眉毛,其余的少女感全都来自于嫩白的小手、窈窕的身段和轻盈的走姿。今日不同,面纱摘了,五官和小脸蛋全部暴露在外,算是第一次展露于人前。 然后,再次惊艳了众人! 南宫湘一张脸,无论从白皙如玉的脸蛋看,还是从美眸、秀挺琼鼻和樱桃小嘴看,哪哪都只有十七岁啊。 听着来自身后的赞叹声,林灼灼也忍不住朝娘亲偷偷夸赞道:“娘,这是咱们大武国有史以来,最美的一个皇后了吧!” 萧盈盈先是笑着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凝眸瞅了女儿如花的脸蛋好一会,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林灼灼无端被娘亲打量,好奇道:“娘,您瞅什么呀?”说着,还去摸自己小脸。 萧盈盈起先不肯说,被女儿好一通追问后,才低声笑道:“目前为止,南宫皇后是咱们大武国最美的一个皇后,不过将来……应该会有更美的。” 林灼灼:…… 眨眨眼,很是不解,皇舅舅那么爱南宫皇后,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别的皇后? 紧接着,林灼灼想到了什么,才慢慢领悟过来娘亲话里的意思,臊得脸蛋红了不说,连小手都红了,轻轻拽住娘亲衣袖:“娘,您瞎说些什么呢?” 她是否比南宫皇后更美,这个不好意思去比较。但,她和四表哥才刚看对眼,还没定亲呢,娘亲就瞎说什么未来皇后不皇后的。 她,她……多臊得慌啊。 萧盈盈见女儿羞成了大红脸,忍不住抿嘴笑道:“娘说什么了?娘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羞成这样了?” “不理你了!”林灼灼被娘亲一番调笑,脸蛋越发红了,红彤彤的像流霞。 娘俩正低声说笑时,站在斜对面不远处的睿王卢剑,似乎心有感应,朝林灼灼望了过来。 好巧不巧,林灼灼被娘亲那么提了一嘴,情不自禁也悄悄儿朝四表哥望了过去,然后,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隔着一条宽大的红地毯,在红地毯上空擦出羞涩的火花。 只一眼,林灼灼立马羞地转移了视线,飞速转向红地毯上款步前行的南宫皇后,装作并非故意望向四表哥的样子,宛若目光相遇只是巧合。 卢剑很享受两人遥遥相望的感觉,在人群中望着彼此,更有“千千万万人里,你是唯一,你是最特殊的存在”的感觉。可惜,小傻鸟太害羞了,才短短一个对视就收回了视线。 卢剑意犹未尽,又凝视了林灼灼好一段时间。 “剑哥,别再瞧了,再瞧下去,人家小姑娘脸蛋红得都能蒸熟鸡蛋了。”苏炎站立在卢剑身边,将两人的互动瞅得一清二楚,见林灼灼在卢剑持续不断的目光下,整个人臊得浑身都不自在,隐隐有躲去她娘身后的趋势了。苏炎忍不住小声调侃出了口。 “你懂什么,本王就喜欢看她脸蛋羞红,能蒸熟鸡蛋的样子,格外美!”卢剑笑道。 苏炎:…… 这是什么恶趣味。 “以后你就懂了,有个姑娘能为自己羞红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卢剑继续凝视林灼灼的红脸蛋,一脸幸福道。 苏炎:…… 先是一阵无语,随后脑海里猛地浮现一个画面,去年月灵在他面前微微红脸的模样。 一个回忆,苏炎忽地有些明白卢剑嘴里的“幸福”了。 想起月灵,苏炎悄悄儿望向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他已查到摄政王府丢失的二郡主,名唤卢玥铃。“玥铃”“月灵”,光是这个同音的名字,苏炎已经非常确定,二郡主便是他失踪了的姑娘。 只是,月灵回京三个月了,摄政王府一直未公布寻回二郡主的消息,这让苏炎完全没办法去偶遇,想制造机会都无门。 几个月苦苦的等待,让苏炎越发思念月灵了,尤其思念去年除夕夜,月色下向他红脸表白的那个月灵。 那样的绯红,每一寸的绯红里,都饱含着缠绵的情意。 “剑哥说得没错,有个姑娘能为自己羞红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苏炎视线从摄政王夫妇身上收回,眸子里汪着无限思念,喃喃自语。 卢剑愉快地点头:“自然幸福!” 说着这话时,卢剑视线恰好从林灼灼面上移开,也如林灼灼一般,投向了自己母妃……哦不,过了今日,就该称母后了。 他的娘亲,默默痴恋十几年,终于成了大武国正宫皇后,成了父皇的妻。 凝望着母后曼妙的身姿,卢剑也非常认同身边人的私语,他的母后是迄今为止最美的皇后。 不过,也只是迄今为止,日后……他登基为帝,册封林灼灼为后时,他的灼灼会是更美的皇后。这倒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林灼灼身为京城第一美人,身上流淌的那股子美,确实比他母妃更为灵动。 他母后能惊艳众人,靠的并非单纯的美貌,还有冻龄十七岁带来的震撼。 单论容颜,卢剑有绝对的自信,他的灼灼是天底下最美的那个,就连他母后都稍逊一筹。 ~ 封后大典结束,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纷纷乘坐马车出宫。 崇德帝牵着南宫湘的手,在后宫妃嫔艳羡的目光下,夫妻俩目不斜视,款步朝飞霞宫自行离去。 一路上,穿花拂柳,今日湘儿终于成了他族谱上的正妻,崇德帝兴致非常高,路过桃花林时,还特意让南宫湘候在路边,他自个像个少年郎似的小跑到一株高高的桃花树下,挑了朵开得正艳的桃花,小心翼翼摘下,然后跑回到南宫湘面前,笑道:“来,夫君给你戴上。” 没用“朕”,改用了“夫君”二字。 南宫湘听了,心头说不出的甜蜜,微笑站立,乖乖给崇德帝戴。 崇德帝视线在她发髻扫了一圈,最后……别在她右耳上。凝视一番后,崇德帝很认真道:“都说桃花美,戴上了才惊觉,桃花的美与你比起来,委实不算什么。” 这样的甜言蜜语,哪个女子不爱听,南宫湘瞬间被逗得抿唇一笑,还用手去打不正经的崇德帝。 崇德帝索性一把捉住她玉白小手,凑到唇边亲,边亲边道:“朕从不撒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小仙女,都把桃花给比下去了。” 望着南宫湘还是少女的脸,崇德帝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热血沸腾,什么情话都敢往外掏。 南宫湘听了,心头甜滋滋的,那层甜悄悄儿泛上了眼角眉梢。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甜甜一声叫唤:“皇舅舅,皇舅母。” 崇德帝立马将湘儿的手从唇边拿开,但没舍得松开,依旧握在大掌里,然后朝那头望去。 南宫湘听到呼唤声,也循声望去,就见林灼灼从桃林小径上飞快跑来,上半身穿着一件樱粉色衫子,下系一条白色湘裙,头上发髻简单清爽,垂下两条樱粉色发带,像个甜美的小仙女。 而小仙女身后,还追着一个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儿子卢剑。 南宫湘望着少年少女一前一后跑来的身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愣了愣神,直到崇德帝晃了她手一下,才回过神来。 “灼灼恭贺皇舅母成了咱们大武国的皇后娘娘。”林灼灼笑着跑到南宫湘面前,眉眼弯弯,一脸欢喜道,“皇舅母好漂亮,是史上以来最美的皇后娘娘了。” 南宫湘对“皇舅母”三个字很受用,比叫“皇后娘娘”受用多了,忍不住弯唇一笑:“灼灼,你倒是很会说话。” “皇舅母,不呢,我娘常说我嘴可笨了,总是瞎说大实话。”林灼灼俏皮地眨着眼。 南宫湘面上笑意越发浓了三分,觉得林灼灼还挺有趣的。不过,望着林灼灼这张神似萧盈盈的脸,再瞅瞅儿子对林灼灼满脸的在意,南宫湘心头还是微微有些……那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十几年前,崇德帝爱上了萧盈盈,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又爱上了萧盈盈之女。 父子俩的审美……惊人的一致。 可这样的一致,南宫湘内心悄悄儿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若是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自己儿子与萧盈盈之女搅合在一起。 纵使崇德帝已经放下了,可萧盈盈到底是他心头的第一任白月光,这是永远抹不去的事实。有这重背景在,南宫湘是真的有点希望……儿子能换个姑娘去喜欢。 正因为如此,自打生辰宴那日晓得儿子中意林灼灼后,南宫湘便一直假装不知,从未与儿子聊起娶妻的话题。 卢剑多聪慧的人呐,母后对林灼灼的态度如何,他岂能猜测不出来? 但凡母后中意林灼灼,父皇生辰宴的次日,母后就该找他谈话,提及娶妻之事了。可母后一直避而不谈,这让卢剑只得另寻法子,一次次让林灼灼来母后跟前露脸了,顺带秀恩爱。让母后了解到,他此生非灼灼不娶。 于是,卢剑方才故意与林灼灼追追打打,一路笑着跑了来。眼下,卢剑更是肩并肩站在林灼灼身边,朝南宫湘笑着解释: “母后,姑父姑母都要乘坐马车出宫了,灼灼说,今日还没亲自对您说声恭喜呢,便执意跑了过来。” 这话一出来,可就是明显帮着林灼灼讨好自己母后了。 林灼灼听了,面上微微一羞。 按照大武王朝封后的正常流程,封后大典结束后,南宫皇后应该坐在凤座上,接受内外命妇的一一朝贺和跪拜,但南宫皇后大概是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也不乐意与那些表面和善的贵妇打交道,便免了这一环节。 这就导致林灼灼进宫一趟,却没到南宫皇后面前报到,她都和四表哥牵手在一起了,对南宫皇后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散漫,爱见不见的。再说了,皇舅舅那么疼爱南宫皇后,林灼灼爱屋及乌,也该好好孝顺一番皇舅母。所以,林灼灼压住内心的羞臊,特意跑过来向南宫皇后道贺来了。 崇德帝听见林灼灼如此有孝心,哪有不喜欢的,当即朝南宫湘笑道:“灼灼这孩子有心了。”说着这话时,崇德帝还摸了摸林灼灼脑顶,一副宠爱至极的模样。 崇德帝对林灼灼的疼爱,南宫湘哪能看不明白,就是不知,崇德帝是单纯当做外甥女来喜欢,还是当做儿媳妇了。 不过,南宫湘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祝贺的喜庆话说完,林灼灼就在卢剑的陪同下,原路返回,去与爹娘汇合准备出宫了。望着一对小儿女在桃林里并肩远去的背影,崇德帝心头腾起一股美好,然后紧紧握着南宫湘的手,笑问: “湘儿,咱们的剑儿年岁不小了,也该娶房媳妇了。依你看,灼灼如何?” 第121章 第121章 依你看,灼灼如何? 实话实说,这姑娘很好,容颜倾城、性子乖巧,与剑儿并肩站在一块,宛若一对璧人。 若单单只给剑儿挑选媳妇,灼灼足以与剑儿匹配,两人又彼此相悦,一切都好得很。 可,一旦成亲,就不单单只是剑儿的媳妇,还是她南宫湘的儿媳妇啊,日后要相处半辈子的。从她的角度讲,南宫湘是……不大乐意的。 天下好姑娘千千万,最好能换个姑娘当儿媳妇。 “怎么,你不喜欢灼灼?”崇德帝从南宫湘眼底瞧出一丝不乐意来,颇为惊讶,“灼灼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 在崇德帝眼底,世上的小姑娘再没有能越过灼灼去的,剑儿能一眼相中灼灼,绝对是慧眼识珠。 彼时,林灼灼和卢剑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桃林小径的拐弯处,卢剑忽地使坏,手指勾住了林灼灼手指头,惹得林灼灼羞地一把挣开,却没能成功。 就这样,两个小儿女手指勾着,消失在南宫湘视野里。 “他俩多有爱啊,看咱们剑儿那浑身的喜欢劲,蓦地让朕想起……当年追你那会了。朕这一爱,便是一生不能忘情。”崇德帝视线从两个小儿女消失的方向收回,深情款款凝视南宫湘,手也没闲着,像剑儿那般去勾南宫湘的手指头。 崇德帝脑子转得非常快,最开始还一脸懵,惊讶于湘儿居然不喜欢灼灼,转念间,蓦地明白过来,湘儿未必是不喜灼灼本人,更大的可能是……介怀萧盈盈之女的身份。 唉,女人的醋劲啊。 若因为这个,就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有情人,崇德帝是决不允许的。崇德帝自己是个长情的,最能体会“爱而不得”是个什么滋味,太苦了。是以,说什么都要帮儿子一把,绝不让这样的惨剧发生在最疼爱的儿子身上,说什么都要哄得南宫湘松口。 崇德帝勾着南宫湘手指头,像热血少年那样轻轻一晃,轻笑道:“湘儿,幸亏你回到朕身边了,没有你的那些年,朕一宿一宿地睡不好,思念心上人的滋味太苦了。那个苦滋味,朕品尝了十几年,你也品尝了十几年,有咱们当爹娘的品尝过便够了,放过咱们的剑儿,好不好?” 放过咱们的剑儿,好不好? “放过”两个字,犹如石头砸向南宫湘脑顶,一阵“嗡嗡嗡”巨响。 直到此刻,南宫湘才意识到,她的自私会给儿子带来多大的伤害。正如崇德帝所言,爱而不得,是一生之殇,太过不幸了。 爱情这种事,相中了就是相中了,不是随便换个美貌姑娘,便能顶替的。 “贤哥哥,我知错了。”南宫湘惭愧地低了头,微微咬唇。 “知错了?然后呢?”崇德帝勾着南宫湘手指的手松开,轻轻戳向她脑门,笑着追问道。 南宫湘脑门被崇德帝点得一个后仰,一双眸子微微垂下,不好意思地笑:“剑儿喜欢谁,我这个当娘的就给他娶谁。” 听了这番表态,崇德帝由衷地笑了,他就知道他的湘儿是善良的。 崇德帝猛地低头,在春日阳光下,吻上了湘儿的唇。南宫湘一惊,这可是在户外啊,身后还跟着无数的宫人呢,挣扎着不许。可她一个模样儿十七岁的小女子,哪里敌得过崇德帝的力气,越挣扎,反倒被搂得越紧,越发要奖励她…… 身后的福公公等一系列宫女太监,赶忙背对身去,再悄悄儿退远些。 ~ 崇德帝和南宫湘在那儿热吻时,林灼灼则被卢剑勾着手指头,刚穿出桃林,行走在蝴蝶翩跹的御花园里。 彼时,两人手臂擦着手臂,衣料的摩擦声说不出的羞人。 “四表哥,快松开,那边有人。”林灼灼到底是个小姑娘,面皮薄,来到御花园远远望到那边花圃旁有人,一颗心就怦怦直跳了,忙要将手指头缩回来。 “有人?”卢剑远眺两下,自然也瞧到花圃旁的几个姑娘了,实际上,远远不止这几个姑娘,参加完封后大典还未来得及出宫的人多得很,更远些的地方人来人往布满了。 不过卢剑丝毫不在意,不仅死死勾住林灼灼手指头不放,还装眼瞎,东张西望笑道:“哪里有人啊,本王怎么没看到?在哪,在哪?” 林灼灼:…… 面对厚皮脸的四表哥,当真是没辙。 卢剑大大方方牵着林灼灼的手,一路漫步过去,丝毫不避讳众人频频望来的目光,还时不时对林灼灼得意地笑:“看,又有人羡慕地望过来了,怎样,被一众姑娘艳羡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林灼灼:…… “你眼下没觉察出来?不要紧,等会儿你坐上马车,好好儿回忆回忆,就能琢磨出来了。”卢剑说这话时,恰好路过一株桃树,抬手就摘了一朵大桃花,插在林灼灼耳边。 那些花圃旁的姑娘,远远望见这样簪花的一幕,一个个都看痴了。继而心生羡慕,忍不住嫉妒。 要知道,自打倭寇之战后,卢剑就成了京城贵女们的春闺梦中人,做梦都想被卢剑追求,被卢剑呵护,被卢剑这般当众示爱呢。 其中一个姑娘是定了亲的,正与她的未婚夫站在一株柳树下呢,不经意瞥见浪漫的卢剑,立马嫌弃似的白了一眼自个头顶的大柳树,嘟哝未婚夫道: “瞅瞅你,半点浪漫都不会,连树都不会挑,人家是满树桃花下,你倒好,一棵大青柳?花都没一朵!” 未婚夫挨了白眼和埋怨,赶忙小心翼翼赔不是。 然后,火速拉了未婚妻换棵树,换到一株满是灼灼桃花的树下,还学起卢剑那般,挑了一朵粉嫩桃花插去未婚妻耳边,一脸讨好地赔笑。 未婚妻这才满意了,摸着耳边的桃花,笑了。 未婚夫舒了口气。 卢剑眼神好,余光扫到这样一幕,好笑地指引给林灼灼看:“你瞧那对,正在模仿咱俩呢。”一边望向那边,一边将整个过程给林灼灼描述了一遍。 林灼灼听了,忍不住频频偏头,对那对望了又望。 正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原本没几个人的桃花树下,陆陆续续挤满了一对又一对未婚小夫妻,男的无一例外全在给心爱的未婚妻摘桃花,插去耳边。 林灼灼:…… 很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快,她和四表哥就成了他人争相模仿的对象了? 卢剑见了,得意地笑。 ~ 一刻钟后,卢剑牵着林灼灼穿过御花园,来到乘坐马车的甬道。 彼时,萧盈盈和林镇山已经坐进马车老久了,左等女儿不来,右等女儿也不来,萧盈盈索性卷起竹帘,朝窗外望去。然后,就望见女儿红着脸被卢剑一路牵手送来的画面。 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牵手,两人十指紧扣呢。 萧盈盈目光一愣,旋即害臊似的,赶忙放下卷起的珠帘,脸也躲进车厢里,再不去偷看了。 “怎么了?”林镇山见娇妻这副羞涩样,颇为奇怪,见到谁了?脸蛋红成这样? 莫名的,林镇山心内腾起一股醋意,火速撩起他这边的窗帘,将整个脑袋探出窗外,要将情敌给找出来。 却不想,猛不丁对上卢剑偷亲女儿手背的一幕,亲得女儿脖子都涨红了。 林镇山:…… 愣了两愣。 怎么办,虽说逮住的“情敌”不是萧盈盈的,但心头那股酸意非但没减,反倒更……浓了。 他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啊,就这样被卢剑给偷亲了。哪怕偷亲的只是手背,哪怕偷亲的那个男人是优秀无比的卢剑,林镇山心头也涌出一股……女儿被猪给拱了的感觉。 他舍不得啊,舍不得啊,心底那个酸醋哟。 “看什么?快回来!”萧盈盈见林镇山一个劲偷窥个没完,没羞没臊的,忙一把勾了男人脖子,使劲给拉回马车厢内。 林镇山舍不得回来,生怕在他视线瞅不着的地方,卢剑又欺负自个的宝贝女儿,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譬如没羞没臊地偷亲面颊。 那个画面,光是想想,林镇山就满胸腔的酸意哟。 正在这时,马车外响起女儿娇娇柔柔的声音:“爹,娘,女儿回来了。” 萧盈盈听了,这才努力平复一下内心那颗羞臊的心,重新撩起窗帘,朝外头的卢剑和女儿笑道:“你们回来了。” 说话时,萧盈盈留意到女儿面颊绯红,小手使劲儿偷藏到后腰去,卢剑的手还没往回缩呢,也跟去了女儿后腰。萧盈盈敢赌,此刻卢剑的大手还握着女儿的小手没放呢。 咳咳咳,这刚在一块的小恋人哟,当真是时时刻刻都想黏糊在一起,彼此不分开。 果然被萧盈盈猜对了,卢剑还没舍得放开呢,灼灼的小手嫩滑一片,握在掌心说不出的美妙。直到瞅见萧盈盈的面庞露在车窗口,卢剑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林灼灼察觉到……好似被娘亲瞧到了,本就烧了一路的脸蛋越发大火烧了起来,面皮滚烫滚烫的,小手更是躲在后腰那不敢出来了。 卢剑见了,眼角眉梢一个幸福的笑,然后才朝车窗口望去,扬声道:“姑父、姑母,本王送灼灼回来了。母后很喜欢灼灼,夸灼灼是个爱笑的小仙女呢。”这便是卯足了劲讨好准丈母娘了。 不过,这也是实话,南宫湘确实夸赞过。 哪个当娘的不喜欢自己女儿受欢迎?萧盈盈听了这样的话,那双带笑的眼睛越发弯了起来,笑着与卢剑寒暄了两句,才招呼女儿上马车出宫。 “来,我扶你。”黄木凳早已摆放在马车下,卢剑预备揽住林灼灼小腰,先扶她踩上黄木凳,再送她上车板。 却不想,卢剑想法很美,实践起来居然困难重重…… 卢剑大手才刚触碰上林灼灼小腰呢,车帘里忽地闪出林镇山的身影,准岳父大人现身,卢剑手上动作蓦地一顿。 只见林镇山一把跃下车板,准岳父大人跳了下来,卢剑只得倒退两步,将空地让出来,要不然准岳父大人落不了地。 正在卢剑疑惑准岳父大人要做什么时,林镇山站在林灼灼身边,朝卢剑开口了:“睿王殿下还请上马,灼灼交给我就行了。” 说罢,林镇山双手掐住女儿双腋,有力的臂膀一抬,就将女儿给送到了车板上。 卢剑:…… 合着,准岳父大人跳下马车,就是来跟他抢活干的? 林镇山亲自将女儿给弄上马车后,再见到卢剑一脸懵懵相,林镇山心头蓦地舒坦了,那股子酸醋总算退了。 “睿王殿下,快上马吧!”待林镇山挑起车帘,目送女儿彻底钻进马车后,又能毫无芥蒂地朝卢剑笑了。 大有一股又将女儿给夺回自己怀抱的感觉。 卢剑:…… 第122章 第122章 卢剑懵逼时,林灼灼心头却是一松,四表哥和爹爹于她而言都是亲密的人,但四表哥的碰触她会臊红脸,会一颗心怦怦怦直跳,会浑身都微微紧张,被爹爹送上马车就大不一样了…… 反正,被爹爹截了胡,林灼灼浑身都轻松了起来。连先头臊红的脸,都稍稍退了点红。 猫腰钻进车帘后,屏蔽掉了四表哥火热的视线,林灼灼越发自在起来,乖乖巧巧坐去车窗下的侧座上。 林灼灼刚落座,就见爹爹神清气爽地钻进了马车,满脸得意地一屁股落坐主位上,大手还幸福地揽上了萧盈盈腰肢。 面对男人的笑,萧盈盈很是一脸懵,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臭男人就笑成了这样? 林灼灼瞅着爹爹笑个不停的脸,也是一脸懵,忍不住问出了口:“爹爹,您在笑什么呀?发生了什么乐呵事吗?”还以为自己不在,去恭贺南宫皇后时,爹爹这边发生了什么乐呵事呢。 林镇山见问,越发咧嘴笑将起来,一双眸子乐呵呵地瞅着女儿。心道,傻女儿,爹爹又将你从卢剑手上抢夺回来了,你说值不值得乐呵呀? 不过这样的大实话,林镇山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是以,林镇山只笑声越发响亮起来,自己瞎乐,却只字不言。 林灼灼:…… 萧盈盈:…… 母女俩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完全理解不了他在发什么神经。 林灼灼母女俩理解不了,马车外骑马随行的卢剑,心头却是渐渐儿琢磨过来了,合着,准岳丈大人是吃他这个准女婿的酸醋了? 将小傻鸟抢走了,准岳丈大人就乐呵成了孩子,笑,笑,笑个不停? 卢剑一阵头疼,骑在马背上,忍不住手指头揉按太阳穴。 ~ 话说,封后大典结束后,皇亲国戚以及文武百官,陆陆续续搭乘马车出宫了,大皇子卢珏夫妇却没走。 卢珏夫妻俩并坐在御花园翠竹林的凉亭里,惬意地靠着朱红色椅背,透过千百竿翠竹,将先头睿王卢剑和林灼灼在御花园里的大秀恩爱,尽收眼底。 “殿下,四弟和林灼灼看上去很甜蜜呢。”大皇子妃傅柔嘉,轻轻将头靠在夫君肩头,小声呢喃道。 “怎么,牵了牵手,插了朵桃花而已,你就羡慕上了?”卢珏轻嗅傅柔嘉头顶的发香,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发丝,呢喃笑道。 傅柔嘉微微红脸。 见她这副模样,卢珏好笑地抚上她面颊,最后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好,既然你也羡慕,那为夫也为你做!”说罢,一把拉扯她从长椅里起身,然后牵她走沿着玉阶迈下凉亭,朝竹林外行去。 “殿下,您要带我去哪?”傅柔嘉步子小,卢珏步伐大,几乎一步顶她两步。傅柔嘉有些跟不上卢珏步伐,小跑起来。 卢珏但笑不语,只大步前行,很快……来到一株桃花树下,也学卢剑那般,摘下一朵粉嫩桃花,插去傅柔嘉耳边。还笑问:“一朵够不够?不够,夫君再给你添几朵。” 作势又攀上了桃花树枝。 “够了。”傅柔嘉声音小小的,微微低头,一脸的羞涩甜蜜。 傅柔嘉低头羞涩时,怎么都没想到,身边高大的夫君面上的笑容已经顷刻间退去了,只目光幽幽地盯着另一条路上已经背过身去的小太监。 那个小太监卢珏认得,是父皇身边福公公的徒弟。 “殿下,您怎么了?”傅柔嘉久久不见动静,忍不住抬头看向卢珏,惊见男人眼底露出一丝不悦,唬了一跳。 事实上,这大半个月以来,傅柔嘉已不是第一次见卢珏眼中露出不悦了,几乎天天都能见到,甚至,卢珏在睡梦里还隐隐蹙眉不安过。 卢珏回过神来,但面上浓浓的笑意却没再回来,只朝傅柔嘉勉强扯出一个淡笑道:“好了,咱俩出宫回府吧。”说罢,松开桃花树枝,牵了傅柔嘉往乘坐马车的甬道行去。 搂了傅柔嘉进入马车厢,卢珏连残留的那点淡笑也立马退得一干二净,背靠马车壁,一言不发。 傅柔嘉完全猜不透卢珏的心思,只静静靠在卢珏肩头,默默陪着他。 同样的发香飘入卢珏鼻端,但卢珏却再没像翠竹林的凉亭里那般笑容灿烂了。 事实上,卢珏先头的灿烂笑容也是伪装出来的,作戏给父皇身边的那个小太监看的,也就是专门作戏给福公公的徒弟看的。因为前不久,父皇专门让福公公前往他府中,让他善待傅柔嘉,陪傅柔嘉游山玩水、踏青散心。越来越不被父皇重视的他,哪里敢违背父皇的旨意? 所以,远远见到那个小太监过来了,卢珏作戏一番,也要讨好父皇。好在,他确实是爱傅柔嘉的,所以作起戏来分外逼真,动作自然流畅。 当那个小太监拐上另一条小径,背过身去,瞅不见卢珏了,他自然也没必要再勉强自己笑容灿烂了,立马笑容淡了下来。 眼下,已经坐上回府的马车,就越发不需要掩饰了,所以卢珏整张脸都寻不到一丝笑意,闭上双眼,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里。 傅柔嘉半点猜不透卢珏在想什么,但她很乖巧,静静地陪伴着卢珏,丝毫不添乱。 马车哒哒驶出皇宫后,没走几条巷子,卢珏突然睁开双眼,喊停马车。然后对傅柔嘉小声道:“你先回府,为夫还有点事要办,可能要晚些才能回去。” 说罢,卢珏从座位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幅画卷,丢下傅柔嘉,自行跳下马车。 傅柔嘉乖巧得不行,见卢珏抱着画卷没说去哪,她便知趣地没问,只默默挑起窗帘,在窗口静静朝卢珏挥挥手告别。 卢珏心情不佳,但瞅着这般懂事的傅柔嘉,到底心软,扯出一个笑来挥手告别。待马车载着傅柔嘉远去后,卢珏才小心翼翼抱着画卷,翻身上马,带着几个随从,直奔……摄政王府。 近些时日,卢珏日子不大好过,表面上遵从父皇旨意,隔三差五陪同傅柔嘉出门踏青赏花,过上了闲散皇子的悠闲日子,可内心隐隐发慌。闲散的日子不是他要的,他有野心,有抱负,他志在天下,想替父皇为朝堂分忧,想为黎民百姓干点实事。 可父皇却将他从工部调去了礼部,还在礼部给他挑了个没实权、异常悠闲、不需干实事的职位。而睿王卢剑,倭寇之战胜利后,便一举掌管了兵部,大权在握。如今,南宫湘还册封成了正宫皇后,卢剑也一飞冲天,成了卢湛以外的唯一嫡子。 换言之,满朝文武都瞧出来,父皇在有条不紊地给卢剑上位铺路,而他卢珏则被父皇一步一步给边缘化,想尽一切办法削权。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好些曾经支持他的朝臣,都另攀高枝,转投睿王卢剑的麾下。甚至,连摄政王的态度都有些冷淡了下来,好几次下了早朝,卢珏想找摄政王详谈朝堂大事,摄政王都只浅浅点拨他几句,便不再多言,失去了曾经“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他听”的那种热忱。 你说,卢珏内心恐慌不恐慌? 摄政王突然变成这样,绝对事出有因,卢珏思来想去,也就是上回父皇生辰宴上,他险些毒杀了萧盈盈惹得摄政王不快了。那天,摄政王就已经含着七分怒,训斥过他手段腌臜,上不得台面……好像就是从那天起,摄政王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再没恢复到从前的热忱。 思及此,卢珏是心底悔死了,早知道摄政王如此“正直”,如此“迂腐”,他就不投毒,不算计什么萧盈盈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已发生的事覆水难收。 卢珏除了想尽一切办法重新暖回摄政王的心以外,别无他法。 遂,思之再三,鼓足勇气,厚着脸皮,卢珏今儿个决定登门摄政王府,去给摄政王送些温暖…… ~ 一刻钟后,卢珏快马行至摄政王府,随从“笃笃笃”叩门三下,摄政王府的看门人开了门,见是大皇子来了,忙跑去里头通报。 很快,出来个小厮,笑盈盈道:“大皇子里头请,咱们王爷眼下正陪着王妃、世子爷和郡主们,在后花园赏花呢。” 卢珏点头一笑,看来他来的时机很好,一家子团聚的时刻,最适合送温暖。也不知他心内想着什么,立马笑容满面、脚步飞快地朝后花园行去,手里一直捧着那幅画卷。 彼时,后花园的秋千上,一个粉裙少女笑靥如花地飞在空中,秋千旁站立着世子爷和大郡主卢玥裳,两兄妹正你一句我一句,向粉裙少女回忆着南宫皇后的盛世美貌。 “妹妹,过阵子你亲眼见到南宫皇后,便知哥哥和姐姐所言非虚了,真真是时光在皇后娘娘身上静止了似的,睿王殿下都那般大了,南宫皇后瞧上去却顶多十七岁。不光是脸,举手投足都透着股少女的轻盈。” 大郡主卢玥裳刚参加完封后大典回来,实在被南宫皇后的容颜给震惊了,忍不住朝窝在府里没能出门的妹妹一通描述。 世子爷也点头附和:“确实震惊,不愧是南宫世家的圣女啊,如此与众不同。” 月灵飞在空中,听着哥哥姐姐的话,勾起了无限的好奇:“竟有这般神奇的事?南宫世家每一代的圣女,都驻容有术,永保十七岁吗?” 这个问题,卢玥裳答不上来,但世子爷有所耳闻:“好像不是,只有咱们的南宫皇后是例外,也不知怎么保养的。” 月灵忽地止了秋千,绣鞋点地,眸子里充满了向往:“我都迫不及待想进宫,亲眼目睹一番了。” 可这个念想,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现在一日日的,月灵只能待在自己闺房和王府后院,连二门都出不去。 仰躺在一旁美人榻上的摄政王妃,听了二女儿这番话,笑着插嘴道:“不着急,你父王过阵子就要宣布你寻回来的消息,届时,皇上皇后必有赏赐,你进宫谢恩时就能见着了。” 听了这话,月灵一双眸子立马闪起了光芒,转头笑问坐在桃花树下圈椅里的摄政王:“父王,是真的吗?” 摄政王目光静静瞅向二女儿,饱含父爱地点了点头。 月灵眸子里爬上一层喜色。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快步前来禀报,道是大皇子已经迈过二门,即将抵达后花园入口。 摄政王听了,朝二女儿笑道:“铃儿,你先回避吧。再多多忍耐几日,就可以出来见客了。” 月灵已经从秋千上起身了,闻言,朝父王笑着点了点头,便一一与母妃、哥哥和姐姐行了个告退礼,脚步轻盈地隐去了花树丛中,沿着花树里的小径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没多久,大皇子卢珏便一路疾行来到了后花园,抵达摄政王和摄政王妃面前时,卢珏甚至有些气喘吁吁,额头微微冒了汗,但眼角眉梢满是喜色,捧着那幅画卷,一副有天大好消息要告知他们的样子。 “大皇子,可是有喜事?”摄政王妃扫了一眼大皇子面上的喜色,以及他手里的画卷,立马笑着寒暄上了。 “二皇婶一猜就中,侄儿今日前来,就是……前来报喜的!”卢珏笑容满面,因着先前的快步急行,很有几分气喘吁吁道。 “何事?”摄政王有些不解,最近该喜上眉梢的应该是睿王卢剑才对,大皇子跟着喜什么? 摄政王瞅了眼卢珏手里的画,忍不住想,难道是得到崇德帝一直所缺的《猛虎下山》,贺千年的那幅辞世之作? 得到这幅名画,献给崇德帝,确实能让崇德帝对卢珏高看一分。 却不想,卢珏接过一盏茶来,平复激动的心情似的,“咕噜”“咕噜”灌下去大半盏,然后语速极快,一副报喜的样子,神情激动道: “二皇叔,二皇婶,这一年来,侄儿一直有私下里寻找二妹妹,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刚刚,侄儿派出去的小厮,居然从东南沿海传回了二妹妹的消息,说二堂妹可能寻到了,就在福建的一座大山里!” 卢珏边说,还边解开画卷上的红丝带,小心翼翼展了开来,往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跟前凑。 摄政王:…… 摄政王妃:…… 他们女儿都已经寻回来三个月了,怎的又冒出一个“女儿”来? 夫妻俩带着疑惑,凝视细看这幅画时,却见一个粉裙小姑娘坐在山坡上放羊,模样儿还真有几分铃儿的样子。 见了这画,夫妻俩越发疑惑了。 卢珏却完全陷在自己的激动里,手捧画卷,询问道:“怎样,二皇叔、二皇婶,这画上的姑娘可是我二妹妹?” 摄政王夫妇没法摇头,只能盯着画上的姑娘,模凌两可道:“是有几分神似。” 卢珏听了这话,越发喜上眉梢,兴奋地讲解道:“神似就好,侄儿这就回信,让寻到人的小厮立马将二堂妹送进京来,若真的就是失踪的二妹妹,那可就是大喜事一桩了!” 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虽然心头晓得女儿已经找回来了,但对外毕竟一直没有公布,是以面对卢珏这样的好意,夫妻俩自然不能推却,甚至还得装出一副“欣喜和激动”的样子,连忙点头。 一旁站立的世子和卢月裳也纷纷假装出“惊喜”的模样,配合着作戏。 然后,一家四口问东问西,一会儿询问铃儿在那好不好,可是受了委屈,一会又询问怎会流落到了深山里。激动时,摄政王妃和卢月裳还假意落了泪。末了,一个劲询问卢珏“铃儿在哪,具体地址”,他们好派人去接。 “二皇叔、二皇婶,接人的事交给侄儿就行,保证半个月之内将二妹妹给送到府上来!”卢珏信誓旦旦道,“侄儿这就回信,让那个小厮送人进京。” 说罢,卢珏没在摄政王府多逗留,立马要回自己的大皇子府去办事去了。 卢珏见这一家四口又是“激动落泪”,又是“催促赶紧接人进京”的,转身走出摄政王府那一刹那,心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错,不错,这场戏唱得很好,无论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二郡主,本皇子都在摄政王心里落下了好。彼此间的关系,应该会回暖一些。”卢珏翻身上马,洋溢着笑容,拍马而去。 ~ 卢珏离开摄政王府后,并未直接回大皇子府,而是带上贴身小厮阿才,一路朝京郊的庄子上奔去。三刻钟后,来到一座坐落竹林里的庄子。 “怎样,那位姑娘调.教得如何了?”卢珏跳下马背,早有看守庄子的管家前来迎接,卢珏开口就问。 管家立马笑道:“大皇子放心,那位姑娘已经调.教得很好,这就给大皇子带上来。” 卢珏点点头,随后去了主屋落座。没一会,一个粉裙小姑娘脚步轻盈出现在堂屋门外,微微低头,有些怯怯地进了门。 卢珏一眼望去,只见这姑娘的脸蛋,确实神似几年前的二郡主。就是看上去过于怯懦了。 阿才晓得大皇子在想什么,忙在耳边小声道:“大皇子放心,二郡主遭遇了那样的战乱,还有外祖母一家的灭门惨案,从此性子变得懦弱,甚至有些患得患失都是正常的,没人怀疑。” 这一点,卢珏想了想,也对,便不再纠结了,只招手唤了那小姑娘上前,柔声询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可还记得你爹娘是谁?” 那个小姑娘显然是已经训练好了,虽然整个人有些怯怯的,却思路清晰道:“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多倭寇闯进我家里,然后还追着我跑……别的一概都想不起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被灭门惨案吓得失忆了。 失忆了么,忘记自己的出身很正常。而她又长得三分神似几年前的二郡主,所以卢珏的人误将她当做二郡主,从大山里寻出来、送回京,错就完全不在卢珏身上了。 哪怕这姑娘第一面,就被摄政王夫妇否决掉了,也不打紧,至少他卢珏“努力去寻找过了”,是个“对摄政王夫妇有心的”,“有将摄政王的事,当做他自己的事在做”。 如此一来,照样能在摄政王心头落下好,能将近些时日稍稍冷待他的摄政王给暖回来。 这就够了,目的达到了。 是以,卢珏望着眼前这个漂亮小姑娘,心头只觉一片光明。 ~ 摄政王府。 卢珏前脚刚走,摄政王夫妇后脚就讨论上了。 只见摄政王妃一边抚摸着画上粉裙姑娘的脸蛋,一边疑惑道:“这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神似咱们铃儿的姑娘么?” 摄政王又仔细凝视一番画上的姑娘,蹙眉道:“这姑娘与几年前刚离京的铃儿,确实有几分像。”只是像几年前的铃儿,而不是现在的。 听了这话,摄政王妃又仔细瞅了瞅,还真的是,无论是头上发髻的妆饰,还是穿衣打扮的风格,都神似几年前离京的铃儿。与现在的月灵出路很大。 换言之,绘画之人,应该是见过几年前还在京城的二郡主,却压根没见过如今的二郡主。是以,笔下的二郡主,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模样。 摄政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三十几岁能坐到这个举足轻重的位置,那绝对头脑简单不了。联系大皇子卢珏最近受到的冷遇,很快,摄政王心头有了想法,这幅画不会是卢珏根据几年前铃儿的模样,稍作改动,画出来的吧? 思及此,摄政王立马避开王妃,私下里叫来得力下属,吩咐道:“多派几个暗卫盯着大皇子的一举一动,看看可有蹊跷之处。” 下属立马领命去了。 两个时辰后,摄政王一家五口围坐在一块,其乐融融用晚膳时,下属飞奔回来禀报道:“王爷,果然有猫腻。” 摄政王很维护家人,不愿在家人面前讨论龌鹾之事。遂,摄政王离了饭桌,来到外头的走廊一角,才让下属开了口。 “回禀王爷,大皇子竹林山的庄子里,藏了一个姑娘,奴才瞅着那姑娘有三分神似咱们二郡主。一番打探后得知,那姑娘是五日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已经接受了一系列的调.教。” 摄政王听了这话,完全不需要知道更多信息,已是了然卢珏要干什么了。气得一巴掌拍在长廊扶手上:“混账东西,好的不学,越发心术不正了!” 若说萧盈盈中毒事件,只是让摄政王对卢珏有点失望,那这次的“假二郡主”事件,就让摄政王透心寒了。 对卢珏掏心掏肺这么些年,到头来,居然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简直混账! 第123章 第123章 大皇子卢珏丝毫不知自己的“假二郡主”已经被发现,从庄子里出来,踏着落日余晖,快马奔回大皇子府时,整个身心都是舒畅的。 来到后院,见傅柔嘉坐在东侧间的临窗榻上刺绣,窗户是敞开的,她一张小脸微微低垂,面上打着红彤彤的落日余晖,静静坐在那儿说不出的乖巧。 只一眼,卢珏胸腔里腾起一股说不出的怜爱。 傅柔嘉正绣着鸳鸯的眼睛呢,忽地察觉好似有人在瞧自己,很自然地抬头望向窗外,然后就对上了卢珏痴痴凝望自己的眼神。 傅柔嘉迅速羞涩地垂了眸,顿了顿,再次抬眸……咦,窗外的男人不见了。傅柔嘉忍不住张大了眼对着窗外张望,可从院子里的花圃到两侧的抄手游廊,均不见夫君的身影。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傅柔嘉抬手揉揉双眼,喃喃自语。 正在这时,腰身忽地一紧,后脖子处还传来热乎乎的气息,傅柔嘉本能地一惊,一回头,却对上了卢珏的脸。傅柔嘉笑着捶打男人肩头:“你怎么这么坏,故意吓唬我……” “甜蜜吗?”卢珏边亲吻傅柔嘉脖子,边喃喃问。 “嗯。”傅柔嘉脸蛋微微泛红,垂眸回应。 她这乖巧的小模样,卢珏爱不释手,边吻她边拥着她倒在临窗暖榻上,就去拽她衣裳。傅柔嘉忙要阻止,天还没黑不说,窗户也还敞开的,可今日的卢珏显然比往日不可控,身体里那股劲让他压根把持不住自己…… 走廊上守门的几个小丫鬟,正安安静静守着门呢,忽地听到一阵异样的动静,起先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后,一个个都臊红了脸。 正在这时,摆饭的婆子端着托盘从走廊那一头来了,守门的大丫鬟一瞧,叫也不敢叫,急急忙忙打手势阻止。婆子先是没看到,待她看到时已晚,只见窗户下的长榻上一个男人光着后背在那一起一伏,长榻上的矮几都被挤到一边去了…… 瞥见这一幕,婆子臊得险些想瞎了自己的双眼,赶忙端着饭菜哆哆嗦嗦地后退,结果,大抵是太过惊慌,后退时脚步一个踉跄摔倒了,瓷碗瓷盘“噼里叭啦”碎了一地。 这般大的动静,傅柔嘉显然听到了,一抬头,窗户还敞开着的呢,臊得浑身都泛红,想开口让卢珏停下,可今日的卢珏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兴致就是那般好,压根不肯停。 这场地动山摇,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结束。 “殿下,您今日过于……胡闹了。”傅柔嘉披上衣裳,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关窗,然后红着脸朝卢珏控诉。 卢珏靠在壁上,一边欣赏着傅柔嘉穿衣,一边笑道:“谁叫你那般美,让夫君情不自禁了。” 傅柔嘉穿衣的动作一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羞涩一笑,然后边穿衣裳,边想,这就是嫁给爱情的好处了吧,成亲五年了,她的珏哥哥还待她如初。 卢珏静静瞅着脸蛋红扑扑的傅柔嘉,这一刻,卢珏分外庆幸自己娶妻时年纪小,不管不顾地娶了爱情,如今才能蜜里调油。 大抵是自己婚后的小日子甜甜蜜蜜的,忍不住就想将别人给比下去,这一比啊就又想起四弟卢剑来,卢珏唇边不禁一个嘲讽的笑。 这个冷笑恰好被刚刚整理好衣裙的傅柔嘉瞧见了,她忍不住问:“殿下,您……这是在笑什么?”不会是她哪儿做得不够妥当,被嘲笑了吧。 “没事,我就是不经意又想起四弟和林灼灼了,还是本皇子幸运,娶了爱情,不像工于心计的四弟,一心只想娶权势,好上位。”卢珏优越感十足,一把搂了傅柔嘉笑道。 傅柔嘉听了,仔细回忆一番,轻轻摇头道:“殿下,应该不是吧,我瞅着四弟好像挺喜欢林灼灼的,他俩今日手牵手从御花园里走过,幸福感扑面而来。幸福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眼角眉梢都有迹可循。” 却不想,听了这话,卢珏立马嘴一瘪,大声否决:“那是你太单纯,才伪装不出来,似四弟那样擅于作戏的,想要伪装出幸福感,简直如一二三那样简单。” 被卢珏大声一反驳,傅柔嘉哪怕内心并不赞同,也不大敢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了,为了四弟一个外人,惹得自己夫君不愉快,委实有些不明智。 遂,傅柔嘉温柔地靠向夫君肩头,温顺道:“嗯,还是咱俩幸福。” 听了这样服软的话,卢珏似乎心头还不得劲,继续嘲讽卢剑道:“四弟为了权势去追求林灼灼,成亲后就晓得日子有多苦了。” 这婚姻可不是牵牵小手、亲亲小嘴那般简单,每一个日夜都要捆绑在一起呢,从一日三餐的饮食习惯,到对方对身边诸事的思维看法,全都要一一契合,才能甜蜜幸福。 四弟工于心计,处处算计,凡事都要利益最大化,娶个同样工于心计的姑娘,恐怕才能彼此理解,彼此成全,彼此扶持着一路走下去。林灼灼单纯又天真,整日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里,一旦看到卢剑黑化的那一面,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爱得起来? 怕是成亲没多久,林灼灼又要囔囔着和离了。 咳咳,也不知卢珏哪里跑来的优越感,如此诋毁卢剑和林灼灼,看看卢珏自己,好似他不是黑心肠的人,好似他是什么牲畜无害的白莲花似的。光晓得抹黑人家卢剑,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是个什么好货色。 可惜,卢珏注定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自我感觉好得很呢,是以滔滔不绝,在傅柔嘉耳边嘀咕了很久,一字一句都是在诉说,等着卢剑成亲后好看笑话。 傅柔嘉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一动不动靠在男人肩头,静静听着。 终于,卢珏吐槽完毕,好心情地玩弄傅柔嘉秀发,笑道:“好了,咱俩不说四弟了。明日,你想去哪游玩?去桃花山接着赏桃花,还是去东头的湖泊乘坐乌篷船,在湖边垂钓?” “又可以出去玩吗?”傅柔嘉很是惊喜。 要知道,这大半个月以来,卢珏几乎隔三差五就带她出门,委实有些太过频繁了。频繁到傅柔嘉都有些宛若梦中,不大敢相信了。明明以前,卢珏是比较忙碌的,甚少有时间陪她出去。 卢珏自然不会解释,为何曾经忙碌到几乎没太多时间陪她,最近却时间充裕到过分。只笑道:“怎么,夫君多陪陪你,不好吗?” “好,自然很好!我……很喜欢。”傅柔嘉真心道。 有谁不喜欢夫君日日陪着自己呢? 只是,但太频繁地出门,傅柔嘉怕耽误卢珏正事。犹豫良久,傅柔嘉还是问出了口:“殿下,您总这样请假陪我出去游玩,被父皇知道了,父皇会不会……不高兴啊?” 卢珏心内一个冷笑,父皇若不高兴倒好了,代表父皇还指望他建功立业,还期许他出人头地,哪像现在…… 思及此,卢珏眉眼里忽地一片阴郁。 傅柔嘉见了,立马晓得自己说错话了,忙小心翼翼摸着卢珏的手赔不是:“对不起殿下,我……我不大会说话,你别生我气。” 最近,父皇调了卢珏职位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对朝堂不够敏感的她,并不清楚这番调度意味着什么。卢珏好面子,也不肯详细阐述父皇对自己的冷落,是以,傅柔嘉最近时常言语出错,动不动就惹得卢珏失去笑容,眼眉阴郁。 卢珏这回又阴郁了好半晌,后来见傅柔嘉吓得面色有些白了,他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抑郁,摸着傅柔嘉后脑勺,温柔地安慰道:“傻瓜,父皇怎么会不高兴?时常带你出去赏花怡情、调养身体,就是父皇的意思。你别多想了,开开心心跟夫君出去玩就是。” 傅柔嘉见夫君又笑了,才悄悄松了口气,乖巧地点头。 卢珏将傅柔嘉的头按在自己胸膛,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后背,边拍边忍不住又将如今的朝堂形势默默想了一遍,心内一叹,幸好还有摄政王在背后支持他。 若没有摄政王,单凭他一己之力去与颇受宠爱的卢剑斗,简直太难了! 念及摄政王,卢珏又想起庄子里那个小姑娘了,若能骗过摄政王夫妇,真的进入王府当郡主……那“找回女儿”这份情,摄政王会感激他一辈子的。 幸亏他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一招,又将摄政王给暖回来了。 卢珏嘴角绽放笑意。 ~ 卢珏这一笑,就足足笑了十几日,不仅陪着傅柔嘉外出游山玩水时笑容灿烂,连去礼部点卯当值都难得的好心情。 一眨眼,过去了十三日了,这日黄昏从礼部下值后,卢珏没径直回府,而是乘坐马车又去了趟庄子,再次端详那个替身小姑娘。 大约是作为二郡主将养了半个月,那个小姑娘浑身的胆怯劲少了泰半,一身飘逸的粉红纱裙迎风而来,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好多了。 尤其那张脸,也不知怎么长的,模仿二郡主的穿戴风格后,当真越看越像几年前的二郡主,卢珏越看越满意。 “二妹妹,等会本皇子的人就送你出城,你先在城外客栈住一宿,明日你再以二郡主的身份进城,本皇子亲自送你去摄政王府。另外,你明日早起做好准备。”卢珏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包香料来,递给小姑娘,“听闻二郡主早些年喜欢用这个香料,你明日早早起来,沐浴时泡上这个,争取身上带香。” 有了过去熟悉的香味,更能迷惑摄政王夫妇,认了小姑娘当女儿。 小姑娘听了这话,尤其“沐浴”二字,令她飞快低头、臊红了脸。 “接着啊。”卢珏见小姑娘没接,催促道。 小姑娘这才抬手接了。 卢珏自然察觉到了小姑娘的脸红,但没放在心上。他再不受父皇宠爱,好歹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缺仰慕他的女子。只要他想,一夜能当七次郎,次次换不同的女人睡。但与女人睡觉这档子事,情深与情浅不同,有情与无情又不同,与傅柔嘉睡时是最有滋味和感觉的,旁的女人他也试过,每回滋味都很一般,甚至还有味同嚼蜡之时。 除非迫不得已,譬如傅柔嘉来了小日子,不能伺候他,否则他轻易不肯去睡别的女子。 是以,卢珏面对小姑娘的脸红,就当没看见,交代完明日面见摄政王夫妇的相关事宜,卢珏再没看小姑娘一眼,跳上马背离了庄子。 小姑娘出身贫寒,曾经接触的都是些泥腿子等粗人,长这般大还是第一回接触皇子这样的大人物,卢珏又生得高大英俊,浑身贵气逼人,村里出来的小姑娘见了这号人物,哪有心头不滋生出异样的。何况,方才卢珏又挑逗她,说什么“沐浴”。 沐浴么,小姑娘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自己光光身子的样子,那样羞涩的一幕,被卢珏张口就来,小姑娘心头越发起了一丝不该有的念想了。 “若我明日真成了摄政王府里的二郡主,是不是就能……嫁给大皇子了?”小姑娘忍不住对自己未来的命运,美美幻想上了。 当夜,小姑娘坐上马车出了城门,果真如大皇子所说的那般,她与几个小厮和婢女一同入住了一家豪华客栈。这夜,小姑娘躺在豪华客栈的软软床铺上,幻想着日后当上郡主、嫁给大皇子的美好日子,甜蜜地睡下了。 次日,小姑娘都不需要婢女喊她,遥远的天际刚泛出鱼肚白,她就起床去泡热水澡了,满满一包香料尽数抛入水里,顿时香气包围了她。 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小姑娘一直浅浅笑着。 ~ 卢珏可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沐浴”的叮嘱,也能引发小姑娘联想那么多。以至于这日清晨,从庄子管家嘴里得知,小姑娘昨夜梦呓时呢喃了好几句“大皇子”,卢珏很是怔愣了一会。 昨日亲眼看见小姑娘对自己脸红,卢珏没有太多的反应,今日再听说小姑娘梦里都唤着自己,卢珏脑子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眼眸一亮。 但那个念头,很快又消下去了,因为不现实。 若能拴住小姑娘的心,待她成为二郡主后,卢珏顺水推舟与摄政王府联姻,对他自然是最有利的,从此再不怕摄政王冷落他、不支持他。但要摄政王府的二郡主给他做妾,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很不现实。 遂,卢珏只在脑海里闪过一会,便丢开了。 “殿下,我跟你一同去城门口接二妹妹吧。”傅柔嘉梳妆打扮好,款步来到书房,贤惠地朝卢珏笑道。 卢珏原本没打算让傅柔嘉参合,但想了想,这个提议很好,显得他们夫妻二人都很重视“二郡主”。遂,愉快地同意了。 夫妻俩很快乘坐马车出城,来到了小姑娘下榻的客栈。 彼时,小姑娘已经穿戴齐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等着了。房门一开,小姑娘立马羞涩地朝卢珏望去,下一刻,小姑娘眼神愣了一愣,惊见卢珏身边还站着一个貌美的高贵女子。 小姑娘这明显的一愣神,傅柔嘉看得清清楚楚,但她没多想,还笑容灿烂地朝小姑娘打招呼:“二妹妹,好几年不见,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嘉儿,二妹妹这一年受惊过度,有些失忆,是以不记得你了。”卢珏自然晓得是小姑娘爱慕自己,却猛不丁见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这才怔愣住了。卢珏怕傅柔嘉察觉出异样,忙笑着打圆场。 傅柔嘉经过提醒,才想起来这茬。蓦地,心头一个同情,走过去捧起小姑娘双手,道:“二妹妹也真是不容易,好在,今儿个就要回家了,真好。” 小姑娘此时已经知道面前这个贵妇是大皇子妃,心头生出一股酸涩来。尤其看到傅柔嘉双手娇嫩,手掌和指腹上一点茧都没有,而她自己这阵子虽然泡了很多药水去茧,但依旧残留一些薄茧,两人的手搁在一块对比太过明显,小姑娘默默地咬着内唇、垂了头。 小姑娘暗暗想,等她成了摄政王府的二郡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粗活也不用干,时间久了定然比大皇子妃生得还娇嫩。 因为,她可比大皇子妃年轻好几岁呢。 年轻,就是资本。 傅柔嘉哪里晓得小姑娘这番心思,只当失忆后有些怕生,也没当回事,依旧热情万分地拉着小姑娘的手,与卢珏一起走下客栈,乘坐马车,朝摄政王府奔去。 一路上,三人一块坐在马车里,卢珏非常明显地察觉到,小姑娘时不时用余光偷窥自己。 这样的一幕,搁放在别的时候,有女子胆敢在他娇妻面前勾搭他,卢珏绝对是立马让人拖下去打板子的。但今日,因着小姑娘身上的“二郡主”身份,卢珏一时恍惚,居然默认了,心头没有丝毫不悦。 傅柔嘉自然也察觉到“二郡主”时不时瞥过来,但她没多想,只当“二郡主”失忆了,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故而想多看几眼,实属人之常情。 ~ 两刻钟后,马车抵达了摄政王府,卢珏率先踩着黄木凳下了马车,紧接着搀扶傅柔嘉下去了,轮到“二郡主”时,卢珏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收回手没去搀扶。 卢珏还是很照顾傅柔嘉情绪的,怕傅柔嘉吃醋不开心。 再说了,女子吊着点好,欲擒故纵,更能勾得小姑娘要死要活的。 摄政王府的“二郡主”心仪自己,这让卢珏越发觉得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带着分外愉快的心情,卢珏招呼着“二妹妹慢点”,便牵着傅柔嘉的手,率先登上了摄政王府大门前的汉白玉阶。 “笃笃笃”,随从上前拎起铜环扣响了摄政王府大门,没一会,大门从里头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 摄政王府探出门的小厮,看到“二郡主”那张脸时,很有些目瞪口呆,嘴唇动了两下似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小厮回过神来,便直接领着大皇子、大皇子妃和假“二郡主”去了待客的花厅。 “大皇子、大皇子妃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里头通报。”小厮说完,又忍不住瞅了两眼假“二郡主”,才退出花厅,快步去了后院。 此时,在花厅当值的两个小丫鬟,进门来伺候茶果点心,见到“二郡主”时,也纷纷流露出惊讶,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小厮和婢女眉眼里的惊讶,卢珏自然有所察觉,但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二郡主失踪多日,摄政王府小厮骤然见到回归的二郡主,忍不住多瞧了两眼,仅此而已。 第124章 第124章 等待摄政王和王妃到来时,大皇子卢珏坐在花厅的圈椅里,又多次打量身旁的“二郡主”,她的小脸在发式、妆容和裙裳的刻意模仿下,原本仅仅三分的相似,一下子到达了八.九分。 “真像,若非知道她是假的,我都要被骗过去了。”卢珏一边品茶,一边心内得意地想。 最初寻了这个小姑娘来时,卢珏只打算带她来摄政王府走一个过场,就被当场否决掉的。那会子,卢珏只打算显示“他有将摄政王府的事,当自己的事来做”,只想“暖回摄政王的心”便可。不想,小姑娘很上道,经过一番调.教,居然越来越像当初的二郡主。 卢珏渐渐就滋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真的二郡主大概率是已经死了,索性让这个小姑娘以假乱真,顶替了真郡主,成了摄政王府二郡主得了。 在这样的念头下,才重金聘来了摄政王府告辞归乡的老仆妇,无下限地去模仿二郡主当年的穿戴和妆容。 如此,终于人为打造出了八.九分像的“二郡主”。 时来运转啊,这个“假郡主”还爱慕上了他,将来指不定与摄政王府还能有进一步的关系,譬如成为姻亲。 思及此,卢珏心头只觉未来一片光明。 “二郡主”在品着茶时,余光留意到大皇子好几次瞄向自己,小姑娘心头一下子美起来,微微垂眸,心内泛着羞涩。 傅柔嘉为人单纯,从不想那些复杂的事。再说了,卢珏身为大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么些年府里连个正经侧妃都没有,后院里只养着十来个地位低下的姬妾,在她小日子时伺候大皇子所用。而大皇子还不大乐意去睡,很多时候宁愿搂着傅柔嘉安安静静歇一夜,当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也不去那些姬妾房里。 是以,被夫君这样疼爱着的傅柔嘉,几乎没烦心过女人的事。面对眼前的“二郡主”,就更没往男女之事上去想,甚至都没留意到卢珏有频频打量“二郡主”。 正在卢珏再一次瞟向“二郡主”时,花厅外的走廊里渐渐传来了纷杂的脚步,还伴随一串串笑语。 “妹妹,姐姐我倒是迫不及待要看一看,那位姑娘到底长成何种模样,居然像极了你,惹得咱们的大皇子都看走了眼。” “嗯,哥哥我也很好奇。” “好了,哥哥姐姐别这样说了,大皇子也是好心,兴许那个小姑娘真的就长得与我神似呢……” 卢珏坐在花厅里,听到这样的言语,蓦地浑身一震,怎么,真正的二郡主……已经找到了?还住进府里了? 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柔嘉听到外头的话,却是心中一喜,由衷地替二郡主高兴,经历完战乱还能安安全全回到家,可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傅柔嘉拽着卢珏手臂,含笑道:“殿下,好像二郡主已经回府了!”声音带着雀跃。 此时的傅柔嘉,丝毫都没意识到此事的严峻。她单纯地以为自己男人认错了姑娘,仅此而已。 卢珏嘴里敷衍地“嗯”了声,目光幽幽落在“假二郡主”身上,先头还得意于小姑娘经过一番妆饰,无论头饰、面庞、裙裳,还是裙子上的细小挂饰,哪哪都神似二郡主,眼下却哪哪都触目剜心。 简直是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 该死! 卢珏心中咒骂一声,见花厅里伺候的丫鬟早退去走廊上,果断起身奔至小姑娘面前,二话不说拔下她发髻上的小燕子簪头的可爱金簪,脖子上的牡丹花纹璎珞,还粗鲁地撸下雪白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齐齐藏进自己怀里。 小姑娘面对一系列变故,完全懵了,瞪大双眼看向卢珏,小嘴微张。 卢珏没时间解释,还火速从小几上端起茶水,抢了傅柔嘉手中的白帕子,沾湿了茶水就往小姑娘面上抹去,细腻白.粉瞬间洗去,露出本来的肤色和唇色…… 小姑娘身子发僵,任由茶水在脸上流淌,一滴一滴,单调而持续地坠落在裙子上。 一旁的傅柔嘉惊呆了。 很快,傅柔嘉有些明白过味来,也站到了“假二郡主”身边。 正在这时,花厅门口一暗,卢珏晓得是摄政王一行人来了,急急忙忙朝怔愣的小姑娘补了一句:“瞧你慌里慌张的,茶水洒得裙摆都湿了。” 傅柔嘉又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帕子,温柔地弯腰替小姑娘擦去衣襟和裙摆上的茶水。做着这些时,傅柔嘉背对花厅门口微微咬着内唇,眼睫毛颤了又颤。 “二皇叔、二皇婶!”卢珏作戏完毕,很快含笑转过身去,报喜似的朝门口行去,手臂还指向座位上的假二郡主,朝摄政王夫妇笑道,“二妹妹我已经送来了……” 话音未落,卢珏视线擦过摄政王胳膊,假装“不经意地”落在摄政王身后的月灵身上。 只见月灵眉眼灵动、唇瓣带笑地立在走廊上,春风撩起她桃红色裙摆翩跹,窈窕似古画里走出来的如玉美人,勾勒出一身好气度,明眼人一看便知贵气非凡,是精细娇养出来的贵女。 与那个冒牌货简直形成了鲜明对照组。 见着这样的月灵,卢珏明显一怔,话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顿了顿。 好一会,卢珏才回过神来,然后才开始作戏——视线在身前气质绝佳的月灵和身后略带土气的“假二郡主”身上,来回逡巡。似乎自己突然见到两个眉眼相似的二郡主,颇为震惊,立马比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一个气质绝佳,一个冒着土气,很好分辨。 遂,几个眼神后,卢珏果断舍弃身后的小土包子,一脸欣喜地望向身前的月灵:“你才是……二妹妹?” 彼时,傅柔嘉也随着卢珏来来回回打量两个姑娘,然后从广袖下探出雪白小手攥着卢珏衣袖,万分肯定地点点头,笑道:“我很确信,眼前这个才是咱们的二妹妹。” 说罢,满脸庆幸地笑望月灵。 这一刻,傅柔嘉是真的很庆幸,庆幸二郡主早早归了摄政王府,否则,怕是要被假的二郡主鸠占鹊巢,从此人为设下绊子,归家困难了。 月灵站立父王身后,迎着傅柔嘉满满善意的目光,微微屈膝朝夫妻二人行了一礼,甜甜笑道:“是,玥铃回来了,玥铃给大皇子、大皇子妃请安。” 行礼完毕,月灵目光很自然地转去椅子前立着的那位“假二郡主”。 只见小姑娘眼角眉梢颇有她几分影子,算不上很像,但是三分神似还是有的,就是肤色不够白皙,微微偏黄,还略显粗糙。然后,小姑娘的气质……有些不上档次,瑟瑟缩缩往椅子前一站,颇有点……村里出来的小白花。 当然,小姑娘眼角眉梢有三分像,已是很难得了。 大郡主卢月裳见了,先在月灵耳畔打趣了几句,然后朝摄政王妃含笑道:“母妃,您看那位姑娘,还真的有几分妹妹的模样呢。尤其那款裙子,可爱甜美,是妹妹五六年前最钟爱的款式。” “还有这发髻,一对可爱的小圈圈分别垂在两侧,也是妹妹曾经常梳的。”世子爷笑着补充道。 摄政王妃自然留意到了那身裙子和头上的发髻,也不知摄政王妃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摄政王一言不发,只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个假姑娘,带着股审视的味道。 卢珏见状,心头微颤,若是时间充裕,他定会连那条裙子也扒下来、另换一条,头上发髻也拆散了重梳。 如此,就没有人为刻意的痕迹了。 可惜,没有如果。 卢珏心头悔死了,手心躲在广袖下冒了汗。 正在这时,傅柔嘉面朝摄政王妃,略带三分歉意,微笑着解释道:“二皇婶,姑娘的这身打扮是我今早替她弄的,听说这小姑娘失忆了,我一时同情,想唤醒她脑海里的记忆,便特意给她换上这款裙子,梳了这款发髻。不曾想,是我和大皇子认错了人,反倒……不妙了。” 这便是给卢珏解围了。 卢珏一听,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果然,摄政王妃恍然大悟,朝傅柔嘉笑道:“嘉儿,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这姑娘明明不是铃儿,怎会晓得铃儿曾经喜欢的款式。原来是你好心帮她弄了一下。不怪你们认错了人,这姑娘实在是与我的二丫头有些像,足足像了三四分呐。” 像了三四分,大皇子妃他们作为亲戚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日日相处的家人,哪能对自家二女儿的容貌观察入微,一眼识别出真假。 说罢,摄政王妃视线再次扫向“假二郡主”,盯着小姑娘眉眼一通细看,越看越觉得像,还朝月灵打趣了几句。 月灵望着与自己相像的姑娘,见她瑟瑟缩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胆怯,月灵还善意地上前拉起她小手,盈盈一笑,温柔问她:“姑娘,你可还记得你是哪人?” “假二郡主”跨进摄政王府时还挺自信的,一心盯上郡主的身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经历过大皇子慌慌忙忙一通卸妆,粗鲁地扯去她身上各种首饰,再亲眼看到眼前气质绝佳的真郡主,她这个假的岂有不慌神、不胆怯的? 于是乎,这大半个月来好不容易培养起的自信和优越感,瞬间土崩瓦解,渣都不剩了。曾经的怯弱和瑟缩一下子又回到小姑娘身上,甚至,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半晌,小姑娘才想起大皇子曾经交代过的,一定要装失忆。遂,面对询问,小姑娘脑子慢一拍地嘴唇嗫嚅道:“不……不记得了,只记得被一群倭寇追着跑……然后,就一直生活在大山里。” 听了这话,摄政王妃、月灵和卢月裳纷纷一脸同情,最后摄政王妃做主,看在小姑娘三分相似的缘分上,命丫鬟拿来一百两银子送给她。 小姑娘抱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在怀,穷苦出身的她哪里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银子,一时不敢置信地跪在地上直磕头,磕得砰砰直响。 月灵心疼地搀扶起小姑娘,还与哥哥姐姐一块带着小姑娘,去王府后花园逛了一通,见见世面,又命丫鬟拿来好些茶果点心给她吃。 摄政王默默看着这一切,不做声,任由王妃和儿女们大发善心,给银子的给银子,逛花园的逛花园,给吃食的给吃食。 对于摄政王来说,家人的快乐比较重要,至于龌鹾的真相,他一人知晓便足够,用不着给妻女添堵。 尤其不想给好不容易归家的二女儿添堵。 当然,一通款待后,摄政王可是不会留下冒牌货在王府的,果断将冒牌货交还给大皇子,当着妻女的面假意叮嘱大皇子:“好生送小姑娘回福建,帮她寻回真正的家人。” 卢珏哪有不应的,信誓旦旦地点头,一副好人做到底的样子。 摄政王也懒得再演戏,客气地挥挥手作别。目送大皇子、大皇子妃一行人离去后,摄政王撇开妻女,单独叫了世子去书房。 龌鹾真相妻女可以不知,但世子将来是要扛起王府大任的,多晓得些人心险恶不是坏事。 但摄政王不乐意自己开口去说,只是将先前伺候在花厅的两个婢女叫来了,要她俩给世子说出花厅里发生了何事。 原来,两个婢女都不是寻常的婢女,乃王府里精心训练出的女暗卫,五官敏锐,哪怕不伺候在里头,仅仅立在走廊,也能将花厅里客人的一举一动观察入微。 很快,两个婢女将大皇子给冒牌货洗脸卸妆、拔.掉头上钗环、撸掉腕上手串,全部藏去怀里的事,一五一十交代完毕。末了,还补充道:“那个姑娘先前的模样,乍一眼看去,与咱们二郡主足足像了八.九分。” 这便是妥妥的鱼目混珠,企图以假乱真了! 世子得知真相,异常气愤,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分明,气咻咻道:“父王,您待大皇子可不薄,一直站在他身后,处处维护他,他居然要如此坑害我二妹,恩将仇报?还是个人吗?” 亏他们父子一直以来都掏心掏肺的,卯足了劲要帮大皇子上位呢! 大皇子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父子的? “父王,可是您最近稍稍冷落了大皇子,他便心里惴惴不安,卯足了劲另辟蹊径,知道咱们府上丢了个郡主,便想塞个假郡主来邀功?好哄得您重新回暖?” 听了这话,摄政王闭眼长叹,他最近确实有冷落大皇子,冷落的目的是想令大皇子好好反省自身,日后切不可再动歪脑筋,做阴毒之事。 岂料,竟逼得大皇子干下了更阴毒的事,活生生弄了个假货来鸠占鹊巢。摄政王知道,若他的铃儿没提前回家,若今日王府真的接纳了冒牌货,日后大皇子得知了真郡主的下落,也不会再护送回京,怕是要千方百计阻拦真郡主归京,甚至……秘密杀掉他的宝贝女儿,以确保假货不被拆穿。 思及此,一阵寒意从脚心直窜上摄政王心脏,再四散至四肢百骸,透心骨的寒。 “父王,儿子一直都不明白,四个皇子里,您为何独独偏宠大皇子,打小就宠溺他?论聪明才干,大皇子不见得是最出色的,却是四个皇子里心里最为阴暗的一个。”世子毫不客气地数落大皇子,他是与大皇子相伴着长大的,大皇子小时候暗暗坑害太子和二皇子的那些事,他还记忆犹新呢。 摄政王面朝敞开的窗户,久久没回应。遥望远处怒放的桃花,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摄政王眼神有些黯然神伤,沉默良久,最后叹息一声,对世子道: “曾经大皇子所犯的不过是小错,父王以为能教导得好……罢了,该做的能做的,咱俩父子已经尽过力了。从今而后……对大皇子敬而远之,凡是做到中立、不偏不倚即可。” 言下之意,不再偏帮大皇子,但也不会加入别的皇子阵营,去踩大皇子。 世子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凝望父王立在窗前的背影,总感觉父王长期以来对大皇子的偏宠……不太简单。 他记得,小时候父皇经常搂抱大皇子,温柔呵护,说不出的慈爱,却对他这个亲儿子异常严格,甚至达到严苛的地步。 不知情的,还以为大皇子才是父王的亲生子呢。 ~ 话说,卢珏带上傅柔嘉和小姑娘走出摄政王府大门,面色就微微有些变冷,但依旧死死忍住,直到三人钻进了马车厢,才彻底阴沉下来。 一时,马车厢内气氛凝重,像是暴风雪弥漫。 小姑娘先头还抱着沉甸甸的银袋子,笑得唇瓣弯弯呢,眼下可是丁点都笑不出来了,死死搂着银袋子,一脸的畏惧。也是到了此刻,小姑娘才第一次意识到,大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翻起脸来有多可怖。 眼角眉梢再没了对大皇子的爱慕,剩下的唯有畏惧。 “大皇子,马车租赁来了。”一刻钟后,贴身护卫叩响窗户,在外头轻声道。 “好,停车,将这位姑娘带上去吧。”卢珏声音冰冷。 很快,马车停了,有护卫上前来拖小姑娘,小姑娘抱着银子吓得声音都在打颤:“大皇子,我不去,我不去……”虽然去了那辆马车会面临什么局面,她丁点都不知道,但本能地哀求大皇子。 卢珏置若罔闻,一眼都不瞥向哭得涕泪泗流的小姑娘。 傅柔嘉看不下去了,望向身旁的卢珏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面对傅柔嘉,卢珏素来比较有耐性,没法子像对别的女子那样爱答不理,顿了顿,侧头答道:“没什么,为夫另外租赁了一辆马车来,送她出城。” “出城去哪里?”傅柔嘉攥紧手心,追问。 “问清楚她家哪的,送她回家。”卢珏谎话随口来。 正在这时,小姑娘已经被护卫拽下了马车,那一袋银子散落了一地,马车上、地上哪哪都滚着是,小姑娘的哭求声很快变成了“呜呜”,很显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傅柔嘉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话,最后没能忍住,还是凝望着卢珏双眼,一字一句道:“殿下,您是以假乱真不成,便要杀人灭口了吗?”说出这话时,傅柔嘉双眼里漫出泪花。 “你这是什么话?”卢珏反应强烈,大声训斥,目光很凶。 “实话。”傅柔嘉语带哭腔,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傅柔嘉虽然单纯,却不蠢,今日摄政王府花厅里卸妆的一幕,心头跟明镜似的,早瞧出来卢珏晓得小姑娘是假郡主,却故意将小姑娘打扮成二郡主曾经的模样,模仿了个八.九成。 这样有损阴德的事,卢珏居然都能干出来! 傅柔嘉心头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而眼下,卢珏居然还想杀掉小姑娘灭口,傅柔嘉再也承受不住了,哭着抱住卢珏手臂:“殿下,放过她吧……求您……” 第125章 第125章 歇完晌起来,斜对着敞开的窗户,林灼灼心情愉快地坐在梳妆镜前,两只玉白小手搭放在黄梨木圈椅的扶手上,一头乌发又柔又亮,光可鉴人,乖巧地垂在后背和胸前。 林灼灼食指勾起胸前一缕秀发,今儿个才洗过的头发,透着一股清香,似牡丹味儿又不是,比牡丹花更好闻,林灼灼很是喜欢,忍不住凑到鼻端,嗅了又嗅。 碧岚正站在圈椅后,一把牛角玉梳给姑娘通发呢,猛不丁瞧到姑娘这般孩子气,忍不住笑了。 林灼灼听到笑声,抬眸对上镜子里抿唇偷笑的碧岚,才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秀发,将胸前和后背的头发全部交给手巧的碧岚打理。 发髻才梳完一半,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咚咚咚”快跑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欣喜的呼唤:“灼灼,灼灼,后花园的梨花开了,满树满树的洁白梨花,漂亮极了!” 光听声音,林灼灼便知是林灿灿来了。 果然,对着窗外望去,就见林灿灿一身葱绿色褙子,像只会飞的蝴蝶窜进院门,沿着院中石子漫成的小径一路飞跑而来,脸蛋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梨花开了而已,瞧你兴奋的!”林灼灼扬起嘴角,也好心情地朝窗外笑囔。 林灼灼最近确实心情很美,因为原本打算上个月底抵达京城的北漠大汗、太子和公主一行人,居然即将动身出发时小公主病了,行程因此延误,再度启程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上一世害死娘亲的人,被病情折磨,一时半会来不了了,你说林灼灼乐呵不乐呵。 小嘴都翘了大半个月了。 “灼灼,我屋里的花瓶尽插着些桃花,都瞧了一个多月了,粉红都看腻了,好不容易洁白梨花开了,我要给花瓶换换花!” “灼灼,你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林灿灿跑到窗台上趴着,朝屋里梳妆的林灼灼嘟囔。 她喜欢花,准确说是闲不住、贪玩,喜欢亲自动手攀折花枝的感觉,屋里的花全是她自己亲手折来的,从来不用丫鬟动手。 “好啦,好啦,等我梳妆完毕,就陪你去后花园赏梨花,好不好?”林灼灼心情贼好,一见着林灿灿身影就想随她去的,为了逗她玩,才故意耍了几句嘴皮子。最后见林灿灿趴在窗台高高嘟起嘴,那嘟起的小嘴都能挂小竹篮了,林灼灼才不再逗她,笑着点了头。 喜得林灿灿趴在窗台外,乐呵得直催促“快点,快点!”末了,还一溜烟跑进屋,搬了把椅子坐在林灼灼身旁,近距离地催促“快点,快点,已经很美啦,不用再装扮啦……” 最后,在林灿灿的一声声催促里,林灼灼总算梳妆完毕,美滋滋地起身出门。此时……已经三刻钟过去了。 ~ 左手臂挎着小竹篮,右胳膊被林灿灿挽着,林灼灼迎着春日明媚的阳光,一路穿花拂柳,与林灿灿笑语喧哗地朝后花园那头走去。 果然,一树树梨花绽放了,一朵紧挨着一朵,洁白洁白地铺满一大片。 不过两三日没来后花园而已,变化竟这般大。 林灼灼站在林间小径上感慨时,那边林灿灿已经“蹭蹭蹭”小猴子似的灵活地爬上了梨树,上蹿下跳,“咔嚓咔嚓”攀折了好几枝,不一会,树下就丢满了梨花枝子。 这心急样,又没人跟她抢。 林灼灼轻笑地摇摇头,很快,也款步来到一株怒放的梨树下,仰头挑选。好一会,林灼灼才从层层叠叠的花枝里,挑出一枝,只见上头缀满了梨花,又大又密。 玉白小手轻轻往下一拉,踮起脚尖一嗅,顿时芳香扑鼻。 “就这枝了!”林灼灼笑着就要去折。 却不想,双手刚搭上花枝,忽听身后传来吆喝声“这株种在这”,同时伴随着“笃笃笃”铁锹挖土的声响。 林灼灼一怔,循声望去,竟是院墙那头,隔壁的空宅院传来的动静。 “隔壁有人买下了吗?”林灼灼单手抓着枝头,喃喃自语,“开始改造了吗?” 不禁回想起一个月前,四表哥还带她去隔壁架过火堆、烧烤过山鸡呢。正是那一夜,四表哥宽厚的双掌摸她屁股,将她内心的男女之情……给摸了出来,瞬间意识到她和四表哥压根就不是什么纯洁的兄妹情。 如此一回忆,隔壁空宅院可算得上她和四表哥的美好回忆之地了。 居然,被卖给别人了。 一时,林灼灼心头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大致类似……不舍吧。 “怎么了?”另一株树上的林灿灿,刚选中另一枝,要折,余光忽见林灼灼眺望隔壁院墙一动不动,似在出神,林灿灿好奇地大声询问。 林灼灼这才从冥想里回过神来,扭头朝林灿灿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隔壁好像卖出去了,都在动工重新规划了,也不知是哪家要与咱们做邻居了。” “哪家不知道,但是已经动工第四天了。”林灿灿蹲在枝头,大声道。 第四天了么? 林灼灼蓦地咬了咬唇,视线再次望向院墙那头,想来她和四表哥烧烤过的空地……已经彻底变了样。 “隔壁动不动工的,与你何干,瞧你那一脸郁闷样,又不是你和睿王殿下的‘定情之地’被卖了,你郁闷什么?”林灿灿笑哈哈打趣道。 林灼灼:…… 定情之地? 心头越发遗憾、不舍起来。别说,这四个字,还挺贴切的。 ~ 两刻钟后,林灿灿装了满满一竹篮的梨花枝子。 林灼灼则听着隔壁的动工声,不舍之情溢满胸腔,哪里还有心情去攀折什么花枝,最后不过随意折了三五枝,懒懒地捧在怀里。 “隔壁一动工,你就心情沮丧成这样!回头我去跟睿王殿下说,让他将隔壁买下来送给你好了,免得你不开心。”如今的林灿灿可是与睿王殿下混熟了,拎着竹篮,胳膊肘撞向林灼灼,哈哈哈地随意打趣道。 “啊?”林灼灼听了这话,先是一懵,随后反应过来,忙胳膊肘撞了回去,嘟哝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宅子也是能瞎买的么?” 四表哥都明确表示,隔壁是罪臣遗留下来的府邸,他看不上了。她才不要那般不懂事,硬要四表哥掏钱买下呢。 “不愿花睿王殿下的银子,那你就去求求你爹娘,反正你爹娘不缺银子,随手掏出一沓银票就能买下隔壁啦。”林灿灿笑嘻嘻道。 林灼灼:…… 为了自己的定情之地,去求爹娘? 这个……还是算了吧,万一爹娘问她买下隔壁的理由,她总不能回答那是定情之地吧?太过羞耻了,夜里私会情郎,她可说不出口。 正这般想着时,两姐妹已经来到岔路口,瞅瞅天色,晚霞红彤彤,快到晚膳时分了。 林灿灿果断拎着竹篮回了三房,愉快地插花去了。林灼灼则带着几个小丫鬟去了娘亲的上房,一边走一边心头还装着隔壁的事呢。刚走进娘亲院子,便隐隐听到堂屋里传出妇人的说话声,走廊上还立着几个面生的婆子丫鬟。 林灼灼脚步一顿,随后了然,家里来了客。 “是谁来了?”林灼灼来到抄手游廊,招呼一个小丫鬟过来,低声询问。 “是摄政王府派了人过来,好似来送请帖的,说是过几日要举办赏花宴。”小丫鬟答道。 林灼灼点点头,刚弄清楚是谁来了,就见堂屋门口走出来一个妇人,那个妇人林灼灼认得,是摄政王府管家的媳妇。 送个请帖而已,一般而言,都是随意派遣个小厮或者婆子就成的,今日居然派了管家的媳妇亲自送?很是重视啊,难不成有什么大喜事? 待管家媳妇走了后,林灼灼才顺着抄手游廊进了屋,堂屋空空荡荡已没了娘亲的影子,歪头朝内室一望,只见娘亲已经坐去临窗凉榻上,微微低头在看一本小册子。 “娘,方才摄政王府的人来了,可是有喜事?”林灼灼笑着将手里的梨花交给小丫鬟,然后来到娘亲身边。 萧盈盈笑着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抬头望向女儿,声音说不出的欢喜:“还真有件大喜事,摄政王府的二郡主寻回来了,已经平安回家了。” “天呐,真的吗?”林灼灼瞪大了双眼,眼底迸射出惊喜。 要知道,上一世直到她死,二郡主都未寻回来呢。这一世,竟然出现了奇迹? “千真万确,你瞧,请帖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萧盈盈摸着小几上的大红色请帖,递给女儿。 林灼灼展开一看,只见上头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写着“……二女儿平安归家,特举办海棠宴庆祝……”,见之,林灼灼满眼欢喜,心头说不出的舒畅。 “真好,二郡主是个有福之人!”林灼灼内心加了句,这一世的二郡主。 “是呢,但凡福气不够,没遇上好心人,都回不来呢。”每年因战乱失踪的人不知有多少,能平安寻回来的少之又少。萧盈盈也真心为二郡主感到高兴,笑道,“海棠宴就定在大后日,咱们可得挑选一份喜庆的大礼。” 说着,萧盈盈再次拿起那个小册子,还招呼女儿一块看,帮着挑选。 林灼灼凑近了一看,才晓得,这小册子上登记的全是库房里的奇珍异宝。母女俩挨在一块坐,一刻钟后,在林灼灼的建议下,挑选出一款小姑娘喜欢的礼物。 没多久,林镇山从兵部下值回府了,林灼灼听到爹爹的脚步声,第一时间来到窗前,冲院子里的爹爹喊出了这个好消息:“爹爹,摄政王府的二郡主寻回来了!” 林镇山听了,心头一喜! 不仅喜上眉梢,连脚下步子都迈出了喜气! 不过林镇山心头的“喜”,就与林灼灼母女俩的大为不同了,她们母女喜的是二郡主的平安归来,林镇山喜的则是摄政王府终于对外公布这个好消息了,他的拜把子兄弟苏炎的爱情来了。 原来,林镇山早在几个月前就晓得二郡主回归的事了。正月初二那日,他刚凯旋归京,当夜萧盈盈就拿出二郡主的画像,道是摄政王夫妇求他帮忙寻人。 彼时,林镇山展开画像就怔住了,画像上的姑娘……不就是苏炎身边的那个小妾吗?难怪小妾一进京就闹失踪,来了个人间蒸发,竟是摄政王府的二郡主。 认出画像上的姑娘是谁后,林镇山很想立马告知娇妻,这姑娘他认识,就是苏炎丢失的那个小妾。但,为了二郡主名誉着想,林镇山最后到底忍住了,将秘密直接咽下肚,对娇妻也选择了隐瞒。 打那后,林镇山就在盼望,盼望着摄政王府早日公布已寻回二郡主的消息,这样,他的拜把子好兄弟苏炎就能光明正大去摄政王府追姑娘了,免得再夜夜思念姑娘,将自个人都思念瘦了。 是以,骤然听到“寻回来”的好消息,林镇山那个喜上眉梢啊,丝毫不亚于林灼灼这个小姑娘。 晚饭桌上,一家三口就着这个好消息,又笑谈了很久。直到快二更天了,林灼灼才捧着白日攀折的梨花枝子,从爹娘的上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一路上,林灼灼心情雀跃,这一世身边的人和事改变了好多啊。从四表哥的横空出世,到她的退亲成功,然后与四表哥成了恋人,再到二郡主的平安归来……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大喜事。 正美着时,林灼灼又闻到了怀里的梨花香,莫名的,又远远眺望隔壁宅院的方向。月色下,隔得太远,这条小路上压根望不到隔壁,连院墙都望不到。 尽管如此,白日里林灿灿的那个提议,还是倏尔一下窜进了林灼灼脑海里。 “向爹娘要银子买下隔壁,不大好意思开口,但……我自己手头就很富裕,完全可以独自偷偷儿买下隔壁啊。” 思及此,林灼灼心头越发雀跃起来,不差银子的她,只觉这一世的日子太过美好了。 很快,林灼灼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立马吩咐碧岚去叫个办事利落的小厮来。 碧岚:…… 姑娘,您没事吧,大晚上的还叫小厮来? 一般入了夜,小厮就不让进后院了,都是些婆子丫鬟在后院伺候。 但碧岚拗不过姑娘,只得给姑娘去唤了个一向办事利落的小厮来。 小厮来了,林灼灼认得他,就是上回挑选睿王府时,帮忙连夜拿来“十幅空宅院图纸”的那个小厮,办事能力没得说。遂,林灼灼很快将自己要做的事吩咐了他: “这几日,你想法子联系上隔壁宅院的买主,价钱好商量,本姑娘要将隔壁盘下来。” 碧岚:…… 眨眨眼,不是吧,自家姑娘这是发什么疯?好端端的,居然要买下隔壁? 林灼灼自然不会解释那是她和四表哥的“定情之地”,对她来说是心头美好的所在,舍不得给别人住。 小厮飞快应下后,林灼灼二话不说就回了自己的闺房,从箱笼里捧出自己存放银票的木匣子来,打开盖子,将里头的银票一张一张拿出来过目。 碧岚:…… 这是开始数上银票,看够不够了? 一张张数着银票的林灼灼,很快满意地笑了,还好这些年娘亲宠爱她,爹爹也疼爱她,她丁点都不缺钱,是个十足十的富婆哟。别说买一座宅院了,就是买七八座都不差银子。 就是不知,隔壁的主人,愿不愿意卖了? “不管,愿意卖也得卖,不愿意卖,就翻倍银子也得买下来!”林灼灼双手捧腮,志在必得。 碧岚:…… 第126章 第126章 林灼灼派出去的小厮是个能干的,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寻着了门路,与隔壁宅院的主人搭上了话。 小厮回来禀报时,林灼灼正坐在书房的临窗桌椅上看书,见到小厮进来,她满脸憧憬的笑,一双桃花眼美翻了。 可惜,得到的答复…… “姑娘,隔壁斩钉截铁地说,不卖。”小厮回来,低头朝林灼灼回禀,“小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百两又一百两地往上加,隔壁也不松口。” 林灼灼听了,倒也没泄气,隔壁都开始动工修缮、准备入住了,拒绝转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什么的,早就在预料之中了。 林灼灼将手里的书缓缓搁放在桌案上,然后笑着鼓励小厮:“没事儿,一次接洽不成功就再去一次,等会你就说,只要他们愿意转卖,本姑娘能开出市面上双倍的价格。” “嗯,三倍也行!”林灼灼眼珠子转溜一下,爽快道。 碧岚:…… 三……倍? 那得多少银子啊? 碧岚完全搞不懂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突然对隔壁宅院那么感兴趣?不惜下血本? 小厮听到“三倍的价格”,也懵了……着实太贵了,都够买上三座大宅院了。 唯一不懵,满脸志在必得的就只剩下林灼灼本人了,她坚信世上没有银子搞不定的房子。 若搞不定,只能是开的价码还不够高。 ~ 小厮再次找到隔壁府上的管家,谈及买卖的事,一开口就给出了两倍的价格,后来又抬高到三倍。 管家却丝毫都不动容,还一脸的无奈:“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不卖了。”他家王爷可不是缺银子的主,富着呢,别说区区三倍的价格了,就是七八倍的价格也没用呀! 何况,这是他家王爷看中的睿王府,大婚用的,哪能卖? 偏生里头也不知参杂了什么事儿,睿王殿下动工第一天就特意交代了,“睿王府”的事不许对外透露,得挑选合适时机才能说。 这样一来,管家拒绝财大气粗的林姑娘时,便不能开口直言“此处是睿王府,卖不得”。遂,面对执着要买的林姑娘,管家当真是头疼得很,一再好脾气地拒绝。 恰好这时,徐常笑从外头回来,跨进前院垂花门时,隐隐听到什么“卖不卖”的,脚步一顿,便将管家给叫来问话了。 得知是林姑娘想高价购下这座宅院,正押了口茶要下咽的徐常笑,直接呛住,好一通猛咳。 “徐大人?”管家一边给徐常笑拍背,一边疑惑不解地问。 徐常笑与睿王之间的关系,可就比这个所谓的管家要亲密多了,剑哥和林灼灼间的事儿他多多少少是晓得一些的。至少他清楚,一个月前,剑哥带林灼灼出去逛了一天,由林灼灼亲自选定的那座“睿王府”,并非真的睿王府,只是剑哥哄小姑娘开心罢了。 事实上,真正的睿王府,正是林国公府隔壁的这座。 大抵是剑哥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便一直拖着没告知林灼灼。这下好了,居然惹出了这样的事来。 但这个大实话,徐常笑哪里能对管家说,琢磨一番,只叮嘱管家好生拖着那个小厮:“切不可怠慢了,好果子好茶伺候着。一切等我回禀了王爷,再说。” 交代完管家,徐常笑连忙来到书桌边,奋笔疾书,很快,短短一张纸条飞鸽传书进了宫。 ~ 皇宫。 一批朝廷重臣刚与崇德帝商讨完大事,陆陆续续跨出崇政殿,行走在姹紫嫣红的御花园。因着南宫湘成了正宫皇后,卢剑飞升成了嫡子,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储君之位非卢剑莫属了。 遂,卢剑越发成了朝臣们争相讨好的香饽饽。 这些朝臣里,有的先头是废太子身边的,还有一些则是原先支持大皇子的。自打太子卢湛被废,大皇子卢珏被崇德帝明着放弃后,他们便纷纷转投睿王卢剑,可劲儿讨好卢剑。 如今,卢剑的局势可谓一片大好。 不过,这些讨好的人里,并不包括实力雄厚的摄政王。摄政王对卢剑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给予任何的支持。 好在,如今摄政王对大皇子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卢剑瞅了瞅身边的苏炎,忽地笑了。能不能将摄政王拉到自己的阵营来,看来……得靠苏炎了。 “剑哥在笑什么?”苏炎五官敏锐,察觉到卢剑唇边的笑,立马扭头问道。 “提前祝贺你终于要有媳妇了,后日摄政王府的海棠宴,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争取勾住她的心,让她舍不下你。”卢剑行走在满枝桃花下,“咔嚓”折下一根桃花枝子,一把塞进苏炎手里,笑道,“好好哄,千万别大意了,小心……她不肯原谅你。” 伤了姑娘的心,追妻路漫漫啊。 苏炎颠了颠手里的桃花枝子,自然明了卢剑话里的意思。当初,月灵离开时,是带着表白失败的伤痛走的。受了伤的姑娘,不好追。 尤其,当初他拒绝她时,她身份卑微,只是个“无父无母,被倭寇屠杀满门”的小可怜。如今,她已是摄政王府的郡主,高高在上。 有这样悬殊的身份对比,苏炎去追月灵,一个搞不好,会让月灵以为他爱的只是她高贵的身份。落魄时,拒绝她,等她变成枝头凤凰了,又转头求娶她。换成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姑娘,都要以为这个男的爱上的只是她高贵的出身,而非她本人。 思及此,苏炎抿了抿唇,追妻有多难,他自然明白。 “怎样,需不需要我给你支两招?”卢剑举起桃花枝子在鼻端嗅,一边嗅,一边朝苏炎笑。 “我的姑娘,我自己追!”苏炎想也不想,果断拒绝,铿锵有力。 “好,那本王可就等着你后日的好消息了。”卢剑拍拍苏炎肩头,笑着鼓劲道。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跑来了,递给卢剑一张纸条:“睿王殿下,这是睿王府飞鸽传书进宫的。” 卢剑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寻常的消息,岂料打开来一看,说的竟是……林灼灼要高价购买他的睿王府。 “这只小傻鸟,好端端的怎么想买下隔壁的宅院了?还不惜高价购买?”卢剑粗粝的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纸条上的“林三姑娘”四个字,轻轻呢喃。 难道是…… 智商情商双高的卢剑,很快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隐隐猜到了什么,唇角不禁翘起,满脸的愉悦。 很快,卢剑笑着回了张纸条,飞鸽传书而去。 ~ 落日时分,林灼灼坐在闺房的临窗凉榻上,凉榻中间的矮几上摆放着一个白瓷瓶,林灼灼惬意地拨弄里头的梨花。这是昨儿与林灿灿一块,从后花园里采回来的那几枝。隔了一夜,梨花依旧很鲜美,雪白的花瓣上还滚动着水珠呢。 花很美,林灼灼的心情也很美。 她相信,在她的三倍价钱下,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果然,抢在晚膳前,去洽谈的小厮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姑娘,隔壁的主人亲自给了准话,价格还需要再商量,后日申时龙吟坊二楼见。” 后日? 后日要参加摄政王府的海棠宴,算算时辰,中午开席,下午申时前应该能结束。摄政王府距离龙吟坊比较近,嗯,来得及。 林灼灼点了点头,朝小厮道:“行,那洽谈的日子就这么定下了。后日申时,本姑娘准时到。” 小厮听了,便又去隔壁找那个管家回话了。 小厮一走,碧岚却劝上了:“姑娘,您都给了三倍的价钱了,对方还不知足,还要坐下来再谈,奴婢瞧着有些……狮子大开口了。您真心要买,不如告知郡主和世子爷,让他们出面,兴许价钱能公道些。” 林灼灼听了,直摇头:“不了,碧岚你不懂。”她和四表哥的定情之地,由她亲自出面盘下来,才有意义啊。 不过这些心底话,太过害臊,林灼灼哪怕面对贴身大丫鬟也说不出口。 没一会,娘亲派了个丫鬟过来喊饭了,林灼灼去爹娘那用罢晚饭,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来什么,忙让碧岚去寻一架木梯来,还让直接搬去后花园。 “姑娘,这木梯搁放在哪株树上?”碧岚带了两个小厮搬梯.子,跟随姑娘到了后花园的梨花林,碧岚还以为姑娘是要踩着木梯去剪花枝呢,便指着一大片的梨花树询问。 却不想,林灼灼摇了摇头,继续前行,很快穿过梨花林,来到了院墙边。指着院墙道:“搁在那,靠在墙上。” 碧岚:…… 不是吧,姑娘这是还没购买下隔壁,就要提前登上院墙,去窥视隔壁宅院的后花园了? “姑娘,隔壁这几日正在施工呢,乱着呢,您……不用看了吧?”碧岚试图劝阻。 “正因为他们在施工,本姑娘才要看呢。”林灼灼很担心,担心她和四表哥烧烤的那块地,已经被弄得面目全非了。再忍不住了,要一瞅究竟。 说罢,顺着摆放好的木梯,提着裙摆,“蹭蹭蹭”就爬上去了。 然后,林灼灼松了一口气,只见院墙那边,别的地儿都变了样,唯有烧烤的那片地没变,凉亭还坐落在原地,只是由原来的“六角攒尖凉亭”变成了“八角攒尖凉亭”,更气派些。 然后空地上多了一副钢丝烤肉架,看起来,眼下的宅院主人也很喜欢烧烤。 “看在宅院主人没搞破坏,没破坏掉我和四表哥的美好回忆之地的份上,后日价格好商量,多出点银子也成。”林灼灼趴在墙头,笑得眉眼弯弯,喃喃自语。 林灼灼怎么都没想到,此时太阳落山,隔壁宅院的施工队已经进屋休息了,整个后院看上去空荡荡的没人。实际上…… 徐常笑正躺在远处角落一株大树上睡觉呢,猛不丁见到墙头上的林灼灼,徐常笑先是一怔,随后火速下地,跑到前院书房去向卢剑汇报: “剑哥,林三姑娘趴在院墙上……偷看。” 彼时,卢剑正伏在书桌上,埋头书写着什么,闻之,果断丢下毛笔,“嗖”的一下跑去后院。拐过一丛花树,果真见小傻鸟趴在院墙上,在那傻笑呢。 顺着小傻鸟的视线,卢剑瞅到了那夜他俩烧烤的地。 卢剑眸光顿时笑了,越发肯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测。笑着笑着,卢剑索性寻了棵隐蔽的树,靠在树干上,遥望那只小傻鸟。 小傻鸟趴在墙头望了多久,卢剑就凝望了她多久。 第127章 第127章 隔壁后院烧烤一带保留完好,林灼灼趴在墙头见了,心头说不出的舒畅。 春风阵阵,广袖和裙摆时不时拂上院墙,一次又一次,然后……肉眼可见地沾上一层灰。 这搁在以往,林灼灼哪里忍受得了,怕是立马嫌弃地直瘪嘴,赶紧回房泡个澡、换身衣才行。今日,却丝毫没嫌弃脏污,甚至压根没留意到脏了,痴痴地眺望,足足眺望了一刻钟,才在碧岚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下了木梯。 “哎呀,姑娘……” 着实太脏了,碧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赶忙蹲下身子,前前后后给林灼灼细细拍打掉。 灰尘腾起,扑鼻而来。 林灼灼扯了白帕子捂鼻,这才留意到自个有多脏! 只见裙摆上原本一朵朵嫣红的牡丹花,都变了颜色似的,一个个灰头土脸起来,完全没了该有的娇艳。 “哎呀!”林灼灼后知后觉地嫌弃上了,小嘴直瘪,还被腾起的灰尘呛得一阵猛咳。 终于拍干净后,林灼灼觉得自个浑身脏得不行,都成了黑灰小公主了,一路飞奔回自己的小院,一进屋就囔囔着要泡热水澡。 半刻钟后,林灼灼终于甩掉一身脏裙子,坐进了热气氤氲的浴桶。香皂角抹一通,浑身冒起香香的泡沫,如此飞速洗过一遍,倒掉脏水,重新换上干净热腾腾的水,林灼灼那张嫌弃十足的小脸才缓过劲来。 结果,缓过劲来后,林灼灼也不知怎的,忽地想起四表哥来了,想起……一个月前月色下,四表哥双掌托起她臀部往院墙上送的一幕。 光着身子想起这个,残留在屁屁上的触感猛地炙热,仿佛紧紧相贴不是上个月的事,而是发生在刚才似的。 火辣辣。 热气氤氲里的林灼灼,白润的小脸蛋,刹那间满脸绯红。 正红着脸时,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响,吓了林灼灼一跳,本能地巾子捂胸,紧张地望向窗口。 只见四月中旬的天,逐渐变暖,浴室西面墙上高高的位置上,敞开着弯弯月牙似的小窗,上头的竹帘半卷,若有人趴在窗台上,便能偷窥她……沐浴。 “碧岚!”林灼灼双手死死抱胸,一阵惊呼。 在浴室里伺候的碧岚,早就冲到月牙窗下了,踩着椅子就双臂攀上了窗口,急匆匆往窗外张望了一圈……空荡荡的,没人,只有一只猫在树上乱窜。 碧岚松了口气,扭头朝林灼灼轻松地笑:“姑娘,是只野猫,也不知打哪儿来的。” 听说只是一只猫,林灼灼紧张抱胸的双手才放了下来,歇口气似的往浴桶壁上一靠。缓了口气,想起来什么,后怕似的下了命令:“碧岚,将竹帘给拉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霞光从窗口涌进来,洒在地上,红彤彤一片,确实给浴室增添了几分美,亮堂堂的明媚,但也增了几分风险,给了龌鹾之人可乘之机。 思及此,林灼灼一阵后怕,宁愿舍弃了素来钟爱的霞光。 碧岚立马点头,“唰”的一下,将竹帘拉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 虚惊一场后,林灼灼心头的那点旖旎心思,所剩无几了。摸了摸小屁屁,惦念它们曾被四表哥双双揩过油,脸蛋还是有点点绯红,但歇了继续泡澡的心。跨出浴桶,立马包裹上宽大的巾子,光洁白嫩的身子包上了一层,面上那点潮红才渐渐散去。 浴室里,林灼灼在换衣裳,浴室外……隔了好几株大树的一棵大树上,层层叠叠的枝蔓里还真猫着一个白衣男子。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四表哥卢剑。 话说,卢剑不在自己的睿王府待着,跑到林灼灼浴室窗外来做什么? 呃,先头林灼灼不是趴在院墙上偷窥隔壁么,她在偷窥,卢剑恰好藏在一株茂盛的大树下远远凝望她。一对恋人,各望各的,观赏着各自的风景。后来,林灼灼下了木梯回房,独剩卢剑一人立在树下,大抵是恋恋不舍的情绪催促了他,使得卢剑很快也追到了林国公府,猫在茂密的大树上,准备天黑时夜探香闺。 不料…… 还未等到天黑,居然从浴室内传来林灼灼沐浴的水声,哗啦啦的,令人遐思。 卢剑眺望着那扇窗,见它终于扯下竹帘、遮挡严实了,才薄唇一弯,满意地笑了。手里还转着几颗小石子呢,方才林灼灼听到的动静,正是卢剑向她窗下拋石子所致。 “小傻鸟,沐浴都不关严窗扉,也不怕被男人偷窥了去。”卢剑斜倚在枝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扉,喃喃自语。 虽说小傻鸟地位崇高,府里的那些个小厮应该没有胆量偷窥,但人性这种东西,很难说,万一就冒出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呢? 白花花的身子真被偷窥了去,亏不亏啊? 心头数落着小傻鸟时,卢剑可是想起自己……方才差点没忍住,就窥视她……美人沐浴图了。亏得自己定力好,最后一刻忍住了,还躲上树一颗石子砸过去提醒。 转动着手里剩余的两颗小石子,卢剑脑海里倏地回忆起去年的一幕,她脏了衣裙,在龙吟坊厢房里换衣,长长的裙子堆叠在地上,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先后跨出堆成圈的裙子…… 糟糕,画面太过热血,鼻腔里又是一阵熟悉的热流。 卢剑颇有经验地仰头,再火速掏出帕子来捂住鼻子。望着上空层层叠叠的枝桠,望着天上随风飘荡的彩霞,卢剑猛地生出一个念头——鼻血流了这么多次,却还没真正地与她亲热过一回。 连吻都没有一个。 有点亏啊? 是时候娶她过门,好好儿压在榻上对她做点什么了。 呃,“压在榻上”四个字刚闪电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鼻端的血就……汩汩地冲了下来! “真是要命!” 帕子没能全部捂住,卢剑雪白的衣襟又染上了斑驳血迹。 ~ 洁白的梨花在春姑娘温柔的抚摸下,一片一片地绽开来,梨花含着露水坐在枝头笑,笑着笑着,两日的时光就过去了,到了摄政王府大宴宾客的这一日。 这日清晨,晨光从窗口涌进来,墙角静静绽放的海棠花舒展一下身子,美美地释放浑身的香气,粉色金线绣牡丹花的床帐里,林灼灼还在甜甜地睡着,一夜好睡,令她小脸蛋红扑扑的。 正在这时,门帘被人从外头一把挑开,林灿灿一张欢喜的大笑脸闯了进来,一溜烟来到床边,掀起床帐就去推人:“灼灼,快起床,你答应带我去赴宴的,可别赖床呀!” 林灿灿作为三房的姑娘,她爹也是将军,但战功不够,在摄政王眼底压根排不上号,是以邀请名单里没有三房。 可林灿灿最爱凑热闹了,听闻摄政王府寻回了千姿百态的二郡主,就想去亲眼瞧一瞧。于是昨日求了林灼灼带她去,林灼灼二话不说也应了。 林灿灿好不容易将黑夜熬过去了,眼见着太阳升起来好一会了,林灼灼却还在睡懒觉,你说林灿灿急不急? 必须急啊,三两下就将赖床的林灼灼给弄醒了。 林灼灼揉着睡眼惺忪的桃花眼,嘟囔着问时辰。 “不早了,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啦!”林灿灿叽里呱啦的,就是不报时辰。 “姑娘,刚刚卯时正(早上六点)。”碧岚刚从开水房打来热水,拿了抹布准备擦桌椅,忽然闻得内室姑娘在问话,忙掀帘进来道。 林灼灼:…… 不是吧,才卯时正(早上六点)? 一阵无语,拉了被子往脸上一蒙,翻个小身子,面朝里继续睡。 林灿灿:…… 卯时正很早吗? 她平时卯时都不到,就起床跑去练武场扎马步啦! “灼灼,不早了,可以起床啦。”林灿灿嘟哝道。 林灼灼躲在被子里,双手捂耳,继续睡。 遇上赖床的也是没辙,林灿灿没法子,只能乖乖坐在床沿上等,等着林灼灼愿意起床为止。 却不想,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得林灿灿无聊至极,最后歪在床榻上……眯眼睡着了。也不知梦里有什么,嘴巴吧唧吧唧地响,嘴角还流了贪吃的口水。 第128章 第128章 太阳逐渐升起来,万丈金芒地悬在天空。迎着暖洋洋的日头,马车“哒哒”地驶出林国公府,载着林灼灼一家三口以及林灿灿,直奔摄政王府。 郡主规制的马车内部很宽大,四个人在里头也不显拥挤。萧盈盈和林镇山坐在主位上,林灼灼则与林灿灿紧挨着,姐妹俩一块落座右手边的侧位。 林灿灿每回出行都兴奋至极,今儿个更加了,像只雀跃的小鸟,“叽叽喳喳”在林灼灼耳畔说个不停。 一会儿询问二郡主长个什么模样,一会儿挽着林灼灼胳膊笑:“会不会美若天仙啊?” 林灼灼也没见过二郡主啊,只能笑着摇头:“我跟你一样,也没见过二郡主呢。”刚摇完头,忽地想起三个月前见过二郡主画像的,画像上的小姑娘模样儿分外甜美,见一眼就忍不住想去呵护的那种。 遂,林灼灼又补充道:“我倒是见过她几年前的画像,笑容甜美,扎着双丫髻系着红发带,像世外小仙女。” 林灿灿听了,脑海里不禁幻想出观音座下的小童女来,好可爱哟。 今日赴宴之人,绝大部分都如林灿灿一般,对失踪归来的二郡主颇为好奇。唯一不同的是,林灿灿直接将二郡主想象成了观音座下的小童女,甜美可爱。而其他的人则纷纷猜测,数年不见,也不知当初可爱的二郡主,如今长开后是何等模样,长残了?亦或是越发仙女了? 林灿灿正美滋滋地幻想时,林灼灼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悄悄儿掀开窗帘一角,窥视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明媚阳光下,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其中不乏皮相俊美的年轻公子,还有公子从自个窗口打马而过……可瞅来瞅去,都未见到林灼灼心仪的那道身影。 林灼灼颇有些失望,不经意地双眸暗淡了三分。 女儿这幅思春样,哪能躲过主位上萧盈盈的双眼?想来是,前几次出门赴宴,每回马车驶出林国公府没多远,睿王卢剑必定策马追上,陪伴在女儿窗外,一路同行。今儿个……马车已经“哒哒”驶出老远了,再过半刻钟都要抵达摄政王府了,却一直未见卢剑的身影。 女儿这是思念情郎,不得见就失落上了呢。 不容易啊,这傻女儿终于开窍了。 萧盈盈笑着捅了捅身边的林镇山,林镇山起初不解何意,略带茫然地无声询问娇妻,待顺着娇妻视线望过去,望见女儿等不来卢剑,便眼角眉梢都闷闷不乐时…… 林镇山内心猛地泛起一股酸醋。 恰好这时,林灿灿从幻想里回过神来,一偏头瞅见林灼灼眼巴巴地盯着窗外,好似在……发呆。想也不想,直接推了林灼灼一把,贴耳笑道:“灼灼,你在苦思冥想什么呢,这般入神,不会是又思念你的四表哥了吧?” 说罢,还“咯咯咯”地一阵笑。 林灼灼:…… 她思念四表哥这般明显吗? 小手不自然地放下窗帘,挨着林灿灿坐正了,却忽然察觉到爹娘似乎也在瞟自己。验证似的,林灼灼悄悄儿歪过头去,然后就对上了爹娘齐齐望来的目光,光闪闪,亮晶晶的。 娘亲嘴角还揶揄似的,无声笑她“说好的纯洁兄妹情呢,怎的,不纯洁了?” 林灼灼:…… ~ 摄政王府大门前的巷子里,前来贺喜的车马排成了长龙,已从摄政王府大门口排到了巷子尾。马车一点点往前挪,实在是太过龟速了,有些没耐心的贵女索性撩起窗帘,探头出来看还有多远。 “天呐,排了这么长的队伍?”林国公府马车刚拐过弯,来到这条巷子,林灿灿脑袋也探了出去,惊得乍舌。 “不要急。”林灼灼摸了摸林灿灿的头,笑着安慰道。 嘴上这样说,但林灼灼也如林灿灿一般,小脑袋伸出窗口外去看。不过,林灿灿是真看,林灼灼则是假看了。不过是借着“看”的机会,再搜寻一番四表哥的身影罢了。 可惜…… 一眼望去,巷子里骑着高头大马的翩翩少年不少,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四表哥。 隐隐失落,微微撅着嘴。 林灼灼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见不到四表哥的身影,她会如此……坐立不安,一颗心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总之,不得劲。 “奴才给宝扇郡主请安,给镇国大将军请安,给两位林姑娘请安。久候了,还请随小的走这边。”没多久,一个摄政王府的小厮见到马车上的“林国公府”徽记后,飞快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请安。 萧盈盈和林镇山应声后,就见那个小厮在前头领路,直接引着林国公府的马车脱离长长的队伍,径直从另一条贵宾通道,不需排队直接进了摄政王府西边的侧门。 林灿灿双眼发亮,第一次体会皇家郡主的特权,激动地双手挽住林灼灼胳膊,笑得直咧嘴。 马车很快驶过侧门,奔向仪门,在那儿一家子下了马车。 自有引路婆子上前引路,虽说大武王朝民风开放,但稍微讲究点的人家在大宴宾客时,还是会男女宾客分开的,女宾客引去后院,男宾客则先去前院与一帮子男人汇合。是以,林镇山去了前院,林灼灼则与娘亲、林灿灿在引路婆子的带领下,则去了后院。 一路上,穿花拂柳,林灿灿非常兴奋,就要见到二郡主真容了。 却不想,林灼灼三人来到待客的撷芳殿,院子里的长廊上、凉亭里、花圃边,满满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聊的贵妇和贵女,进入堂屋后,却完全不见二郡主身影,唯有摄政王妃和大郡主卢月裳在招呼客人。 “表嫂大喜啊!”萧盈盈递上贺礼,与摄政王妃寒暄两句后,忍不住问道,“怎的不见二郡主呢?” “她呀,刚刚还在这呢,这会子回房去取东西了,稍后就回来。”摄政王妃一脸的笑,随后视线落在林灼灼身上。 只见林灼灼一身胭脂红绣海棠花的褙子,衬得原本就白皙的小脸,越发白莹莹的好看。小姑娘往跟前一站啊,整个堂屋都亮堂起来,仿佛她是会发光的蜡烛。 这样倾国倾城的娇模样,便是摄政王妃这样一个女子,都忍不住盯着舍不得挪眼了,难怪眼高于顶的睿王卢剑会心仪她。 关于卢剑和林灼灼,摄政王妃还是看好的。 ~ 话说,月灵并非真心要回自己的小院子去拿什么东西,不过是招待了半个时辰的女眷,心头有些发闷,便寻了个借口来到后院湖畔走一走,散散心。 月灵沿着湖畔走了半圈,视线落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只见湖水倒映着空中云霞,红彤彤一片,忽地一只不知打哪儿飞来的大鸟,斜斜掠过湖面,朝湖对岸飞去。 月灵视线不由自主追了过去,然后追至湖对岸那片桃花林时,只见桃花林里有几道人影,其中一道……月灵目光蓦地一顿,脚下步子也随之一顿。 “姑娘,您可是哪儿不舒服?”身后跟随的侍女见月灵面色微微变了,忍不住出声询问。 月灵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然后朝侍女柔声道:“没什么,就是湖风有些凉,回吧。”说罢,月灵视线从湖对岸的桃林收回,果断掉头,背向而驰。 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月灵感觉有炙热目光直直落在自己后背,像极了从桃花林那边而来。 这个念头一起,月灵好几次忍不住想回头去看,但最后都忍住了。 已经分开近四个月了,彼此有各自的生活,互不牵扯,一别两宽,没什么不好。 “姑娘,有人大步朝您追过来了。”侍女小声禀报道。 月灵罔若未闻,继续前行,头都不回一下。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子雄浑的声音,气势十足:“月灵,你给我站住!” 宛若她犯下什么大错,惹得身后的男子气势汹汹,掷地有声。 唬得月灵身子一颤,听到身后男人追来的脚步声,月灵下意识地脚步放快,后来听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索性提起裙摆跑了起来。 但还没跑多远,一个青色锦袍的男子迅速从她身侧跃了上来,一把堵在她面前,像座挡路的山。 奔跑的月灵紧急刹车,却已经来不及了,“咚”的一下,一头撞上身前男人的胸膛,那硬邦邦似铜墙铁壁的胸膛,撞得她额头生疼、鼻尖通红,还险些没站稳跌倒。然后,纤细的小腰明显被什么东西箍住了,才站稳。 腰上热乎乎的,应该是男人的大掌。 紧接着,就感觉到男人炙热的气息喷在她额头,是极霸道的雄性气息,让她莫名心慌。 “月灵,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跑掉,可知我以为你被仇家掳走,差点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久久寻你不着,急得我简直要发疯?” 男人手上用劲,似铁臂紧紧箍住她细腰,语气更似山岳般压迫而来。因贴得紧,月灵几乎能感觉到男人愤怒出声时胸膛的震动。 月灵整个人都懵了。 良久,仰起小脸,却对上了苏炎赤红的眼眶,这红红的眼眶明显在无声控诉,控诉当时不告而别的她有多残忍!而他苏炎又有多着急! 哪怕时过境迁,回忆起当初,苏炎依旧能气恼得双眼赤红! 见到这样的苏炎,月灵一时怔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只静静地、静静地仰视他。 “怎么,如今贵为郡主了,便不要你的炎哥哥了,要假装不认识我了吗?”苏炎瞪了月灵良久,见她嘴唇都不动一下,语带讽刺道。 宛若月灵是那等身份落魄时,便可劲儿粘着他,还不惜大年三十对他表白,如今身份斗起来了,便迫不及待丢弃过去的一切,要一刀两断,假装不认识他的那种人。 被苏炎夹枪带棒的一顿训斥,月灵立马涨得满脸通红,连忙摇头解释:“不……不是这样的,炎哥哥……不是这样的……” 被无辜冤枉和奚落,小姑娘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见月灵又急又委屈,苏炎心口当然是万分疼惜和不舍的,可没法子,唯有倒打一耙,才能打消掉月灵心头的顾虑。否则,月灵极有可能会反过来以为——他苏炎是看中她如今的郡主身份,才主动黏上来求娶她。 那就糟糕了。 遂,苏炎思来想去好几夜,最终定下这个先发制人的方案。 “不是这样的,那你为何突然望见我,不是上前来相认,反倒掉头走掉?我来追你,你还跑?跑什么?”苏炎低头俯视她,每一道眼神都带着审视的味道,每一个字都在质问。 突然冲上来一个男子,对着她家郡主又是追赶,又是堵截,最后还姿势暧昧地揽住她家郡主,如此质问上了! 这样的一幕,看得伺候在侧的婢女好一通心慌,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干什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两个婢女连忙快步上前,企图拉开苏炎。 如今的苏炎,可不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了,近一年的军营生活历练,早已体魄强健,魁梧似将军,岂是两个小小的婢女能拉得开的? 只见苏炎不仅纹丝不动,还目光盯着月灵双眼,目不斜视,冷冷朝两个婢女下命令:“退下!” 这气势,宛若她俩不是月灵的侍女,而是他的。 一时,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月灵发话了:“你俩退下,我和炎……苏大人有话要说。” 两个婢女只得退去一边,相距二十来步,远远守着自家郡主。 苏炎不喜欢两人站在路中央,见两个婢女退下后,立马握住月灵手腕,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然后毫不客气地大步拉了她就走,带她隐去不远处的花树后。最后,苏炎背靠树干,双手抱胸,一副等着月灵解释的模样。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做下来,不知不觉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仿佛四个月分离的时光不存在,刹那回到了曾经的亲密。 月灵再想摆郡主的谱,要远离苏炎,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来,解释吧,我听着。”苏炎情绪得以控制,好整以暇地望着一臂之遥的月灵,面上恢复了曾经的儒雅。 宛若他还是那个护着她的义兄,她做错了事,他耐心地听她给出解释。 月灵静静望着苏炎,嘴唇蠕动两下,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正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月灵转身望去,却见大皇子卢珏从花树丛中走了出来。 第129章 第129章 摄政王府举办海棠宴,欢庆二郡主归家,大皇子卢珏是肯定不会缺席的。欢欢喜喜携带傅柔嘉,小两口一块赴宴,没多久傅柔嘉惦念摄政王府后院的湖上风光,说那里常常有大鸟掠过湖面,画面美极了,她想去看。 卢珏讨好似的陪她前往。 夫妻俩沿着柳条飘飞的湖畔,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那时不时斜着翅膀擦过湖面的鸟儿们。 忽然,傅柔嘉有些内急,便红着脸让卢珏等她一小会,她在摄政王府丫鬟的引领下,去了不远处的净房。 卢珏有一阵子没看到傅柔嘉面含羞怯的模样了,再次见到,不禁有些看痴了。 久久立在湖边,目送她背影离去。 原来,自打“假二郡主”事件暴露后,哪怕卢珏最后依了傅柔嘉没杀人灭口,只是将“假二郡主”囚禁去偏远的庄子,但傅柔嘉依旧对他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谈不上冷淡,但红脸害羞却再也没出现过。还有很多次,卢珏见她倚在窗口发呆,目光恍惚。 是以,今儿个再次瞧见傅柔嘉对他露出脸红、羞涩的模样,卢珏视若珍宝,久久伫立在湖畔,目送她背影隐去林间深处。 正在这时,湖畔那头一道粉色裙子闯入余光,卢珏本能地眺望过去,却见一个妙龄少女脚步匆匆而来,那少女竟是……府上的二郡主。 而二郡主遥远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快步追上来,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闻名天下、炙手可热的……苏炎。 苏炎? 一个念头迅速在卢珏脑海里闪过,咯噔一下,似乎是为了得到进一步的验证,卢珏火速隐去一旁的花树丛里,透过层层叠叠的枝蔓缝隙,偷偷观察着一切。 然后就远远地望见苏炎堵住二郡主去路,二郡主一头撞入苏炎怀里,末了,苏炎还姿势暧昧地揽住二郡主小蛮腰,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块,低声交流着什么。 隔得太远听不清,但卢珏看得很清楚,二郡主非但没挣扎、没拒绝苏炎的搂抱,还仰起小脸一副委屈的小模样凝视苏炎,像对恋人般彼此对望。 偷窥到这里,卢珏心口似塞进一块巨大的石头,顿时又憋又闷,手指都弯曲成了拳,死死握着。 咦,奇怪了,二郡主和苏炎好上了,关他卢珏什么事?至于反应这般大,似正主抓奸成双似的难以接受? 呃,论私人感情,卢珏对二郡主的个人情感归属是无所谓的,她要与哪个男人好,要嫁给哪个男人,卢珏毫不在意。但是,二郡主的婚姻可是牵扯到党派间的政治利益的。要知道,苏炎如今可是睿王卢剑一党的,倘若迎娶了二郡主,保不齐就将摄政王也给拉到卢剑一党去了。 这是卢珏忍受不了的! 何况,如今摄政王对他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本就令卢珏心内涌起强烈的不安,若二郡主再嫁给苏炎,他简直要抓狂。 于是,当苏炎一把拽住月灵,带去隐秘的花树丛里时,卢珏脑海里大约是联想到偷吃禁果的画面,再也忍受不了,索性暴露自己,径直朝苏炎和月灵所在地大步前行。 脚步还故意重重的。 重重的。 果然,引起了苏炎和月灵的注意,只见月灵飞快扭过头来,见到大皇子卢珏时,明显一愣。随后,月灵内心腾起一股被人撞破的尴尬,面色微微有些泛红,浑身都不大自在起来。最后,面对越走越近的卢珏,月灵只好以东道主的身份,小步迎了上去,扯出个腼腆的笑,唤了声:“大殿下。” 苏炎好不容易与月灵重逢,话还没说够呢,就被大皇子给搅了,苏炎心头自然是不大舒服的。再加上,平日里也瞧不上大皇子阴.毒坑人的作风,遂,苏炎面上很是冷淡,明显慢两拍才离开背靠的树干,上前拱了拱手:“微臣见过大皇子。” “免礼!”卢珏得意地一笑。他知道,经过这一番打扰,苏炎和月灵是再没法子猫起来偷吃禁果了。 因为,不亲眼目送月灵离开,卢珏就不打算撤退。大不了豁出脸皮不要,赖在两人中间,没话找话地海聊一通。 抱着这个目的,卢珏脸皮真的是厚若城墙,无论苏炎怎么冷淡无言,也无论月灵浑身上下释放出多少的难堪,卢珏都不走,自顾自地笑着一通聊。 “二妹妹,今儿个真是阳光灿烂啊,你这个海棠宴挑选的日子真好。” “哟,湖面上的鸟儿都比前阵子欢快,一只接一只地掠过湖面,好风光呐!” 这话说的,好似他前阵子见过摄政王府的湖面似的,典型的没话找话说,死赖着不走。 面对癞皮狗似的的卢珏,苏炎再想让他滚,也不能直言,好歹卢珏也是血管里流着龙脉的皇子。但苏炎想让一个人滚,有得是法子,这不……远远朝那头的睿王卢剑使眼色,让他赶紧过来将癞皮狗卢珏带走。 卢珏是皇子,卢剑也是皇子,且卢剑封了睿亲王爵位,乃四大亲王之首,地位更在卢珏这个白身皇子之上。要弄走卢珏,不是什么难事。 彼时,卢剑正和徐常笑、方濯濯猫在大树后,观望着苏炎那边的动态呢,见苏炎求救,卢剑立马笑着带上两个好兄弟就大步上了前。 卢珏远远瞧见卢剑一行人踱步前来,心下越发一沉,满心以为苏炎不折手段追求月灵,乃卢剑的主意。目的很明显,志在拿下摄政王。 思及此,卢珏越发不愿成全苏炎了,索性一拍脑袋,假意做出一副才想起什么事来的样子,朝月灵抱歉道:“哎呀,瞧我这脑子,险些忘了正事。二妹妹,你母妃在寻你了,也不知是什么事,你快些回去,可不要误了事才好。” 月灵听了这话,信以为真。母妃寻她,她自然是不能再逗留在此的了,再不耽搁,匆匆向大皇子行了一个告退礼,便带了丫鬟要走。 刚要迈步,余光又瞅见苏炎的青色袍摆,月灵立马顿住脚步,缓缓转向苏炎,视线飞快看向苏炎面庞,又羞地垂下。最后,鼓起勇气以东道主的身份,大大方方朝苏炎浅笑道:“苏大人,后园风光还不错,您若是喜欢,自行赏玩便是,无需太过客气。” “好,谢谢郡主。”苏炎俯视月灵,也大大方方回了一个浅笑。 月灵又留恋地扫了一眼对面青色的男子袍摆,才领了两个丫鬟转身走了。只是才刚离开一段距离,腰上残留的男人触感越发清晰起来,宛若先前苏炎揽住她小腰的长臂还未松开,还紧紧贴着呢,一片火辣辣的。 再走远些,拐上另一条小径了,月灵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小腰,甚至忍不住小手摸上去,覆盖在苏炎方才触碰过的地方,一寸寸覆盖严实。 月灵是个正常的女子,小腰那样敏感的部位被触碰,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一丝旖旎?甚至联想到,是不是她的人间蒸发,刺激出了苏炎心底对她的爱恋? 月灵记得很清楚,她离开那日,外头就传来“苏炎疯子似的闯进女净房,好一通搜索,连净房后的粪坑池都亲自掏了”的消息,过后的几日,苏炎还赤红双眼带着京兆府的衙役,险些将整个京城给翻了过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她。 月灵不得不承认,听着那些传闻,她心内是……有些受用的。 尤其经历过方才的亲密相拥,再回忆那些事儿,月灵心内不由自主腾起一丝愉悦,身轻如燕,脚步都说不出的轻盈。 ~ 苏炎目送月灵离开后,随即神色淡淡地朝大皇子卢珏告辞。正在这时,大皇子妃傅柔嘉从净房那头出来了,苏炎远远瞧见了,但宛若未见,不想给大皇子这个面子,径直转身走了,去与那头大树下的卢剑、徐常笑等人汇合。 原本,卢剑是要率兄弟几个前去支援的,但半道上见月灵已经离开,便停了步子,逗留在一株茂盛桃花树下了。 “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了好事!”徐常笑远远瞪一眼坏事的大皇子,义愤填膺道。 “莫气,没坏了事,本王瞅着……恰到好处。”卢剑随手拉下高处的一根桃花枝子,嘴角一勾,摘了一朵又鲜又红的桃花,托在掌心把玩。 “啊?”徐常笑有点懵,苏炎都还没与月灵说上几句话呢,就这,还叫没坏了事?还叫恰到好处? “感情这种事,互动不在时间长不长,在于精不精。那腰间的一搂一抱一触摸,足够二郡主脸红耳热回忆良久了。本王打赌,苏炎已经再次俘获了小姑娘的芳心。只要不出别的意外,亲事是稳的。”卢剑轻嗅掌心的桃花,笑着瞥了一眼一聊感情就彻底晕头的徐常笑,大约是今儿个心情好,卢剑难得耐心地给他解释。 素来,向徐常笑耐心解释这些的,都是爱逛青楼的方濯濯。 徐常笑听了,大手摸了摸自己的窄腰,喃喃自语道:“姑娘的腰这般神奇,一摸,就能勾回芳心?” 方濯濯:…… 不开窍的二愣子,哪里是姑娘的腰神奇,是姑娘愿意给你摸腰,不拒绝,就代表有戏啦! “哦,原来是这样!”徐常笑恍然大悟。 卢剑瞅着徐常笑,轻轻摇了摇头,难怪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没娶着媳妇,就这样榆木疙瘩般不开窍的脑子,哪个贵女乐意嫁他? 如今京城里的贵女都喜欢懂浪漫、会哄人的少年郎呢。 否则,如徐常笑这般,哪怕是侯府公子哥,也未必能轻易抱得美人归。自然,此处指的美人,是他看中了、心仪的那类美人,而不是随随便便顶着张芙蓉面的美人。 三个好兄弟正热热闹闹说着话时,苏炎还在走向汇合的路上,一向君子的他,今儿个莫名的不想君子,时不时偷偷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上还残留着月灵细腰上的触感,又柔又软,隔着薄薄的纱裙都能感知她肌肤的细腻嫩滑。 “不堪一握的小腰。”苏炎看着自己的大手,不禁嘴角一勾,眼底浮上一层潋滟。直到快到卢剑一行人所待的大树了,才强行将手背到腰后去,不再偷偷看了。 ~ 话说,傅柔嘉从净房出来后,远远瞧到卢珏与月灵、苏炎站在一块,但她瞧得出来,月灵和苏炎似乎都不怎么搭腔,只有卢珏眉飞色舞地一个人在那慷慨激昂地说话。 这样的一幕,看得傅柔嘉颇感怪异。 待她慢慢踱步到卢珏身边时,月灵和苏炎早已离开,花树旁只剩下卢珏孤零零一个人立在那。落单的卢珏早已不是先前眉飞色舞的模样,失了神采奕奕不说,眸光里还透着股阴沉,似乎心情很不佳。 “大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莫非与二郡主和苏大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傅柔嘉站定在卢珏面前,仰起脸小声问。 卢珏直直望着月灵消失的方向,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听到询问声,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卢珏,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搂着傅柔嘉小蛮腰,柔声关心她道:“你怎的去了这般久?莫非身子不大舒服?” 骤然听到男人关怀自己,傅柔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双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 卢珏见了,明显察觉不对劲,立马将傅柔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就见她好似换了条裤子,忍不住问:“你好端端的,怎的去了趟净房,连裤子都换了一条?我记得你去时穿的是条兰花刺绣的,怎的回来变成牡丹花的了?” 莫非在净房里发生了什么意外? 傅柔嘉听了,面上尴尬越发明显了,被卢珏一连催问好几次,才腆着脸声音小小道:“我……我来那个了。” “什么哪个?”卢珏先是没明白,待反应过来是小日子来了后,立马懂了,是裤子脏了换了条。 下一刻,卢珏猛地想起傅柔嘉每回来小日子,身子都不大舒服,手脚冰凉不说,还时常腹痛难耐。便用自己热乎乎的大掌去抚她小腹,柔声问:“现在身子还挺得住吗,若是很不舒服,你就先坐马车回府。我去摄政王妃那打声招呼就行。” 傅柔嘉连忙摇头:“还是别了,顶多两个时辰就散了,我能挺住。” “别硬撑,真要是不舒服了,你一定要跟夫君说,万事都有夫君在,知道吗?”卢珏热乎乎的大掌隔着衣料,一圈圈揉着她小腹。以前太医交代过,若小腹难受,这样一圈圈揉着能缓解。 在摄政王府的后园里,傅柔嘉被夫君这样照顾着,内心一暖,身体的不适立马缓解了好些。顺势靠在卢珏怀里,享受着男人待她的好。 这一刻,傅柔嘉想清楚了,就算卢珏心术不正,手段过于狠辣,她也愿意包容他。她知道卢珏打小失去母妃,又不被父皇宠爱,甚至是遭受了冷落,是在冷冰冰的环境下一天天长大的,卢珏太缺乏爱了,才会内心……有些阴暗。 日后,她会好好爱他,用她的爱去填补他内心的空虚,去暖他,总有一天,卢珏内心会充满阳光,不再遇事走极端,去想些阴毒的法子害人。 傅柔嘉怎么都没想到,她靠在卢珏怀里的这一刻,卢珏下巴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双眼再次眺望月灵离去的方向,嘴角又扯出个讥讽的笑。 卢珏在讥讽谁呢? 自然是讥讽月灵,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容貌秀丽,身姿曼妙玲珑,出身也高贵,居然还没见苏炎几面,就被苏炎那么个小白脸给勾去了心。 卢珏敢赌,月灵才刚被寻回,苏炎就使尽手段追求月灵,背后绝对少不了卢剑的推波助澜。指不定,苏炎会对月灵动手动脚,又是搂抱,又是摸腰,又是握住手腕的,就是卢剑出的馊主意呢。 “又是个傻姑娘,连男人真心与否都分辨不出来。”卢珏嘴角一瘪,喃喃自语道。 傅柔嘉猛不丁听到这话,疑惑地抬头:“大殿下,您又在说谁呢?”她可没忘记,上回卢珏就是这般嘲讽林灼灼的。 “二郡主。”卢珏将方才二郡主和苏炎的亲密相贴,详细描述给傅柔嘉听,末了,重重哼一声道,“又是个瞎了眼的姑娘,自己出身高贵,也不知道提防一下那些男人接触她,是否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傅柔嘉:…… 有了上回林灼灼和卢剑的前车之鉴,这回傅柔嘉对卢珏的话不想轻易附和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卢珏越来越偏颇,看人看事总是先往阴暗面去想,总是缺乏阳光。 傅柔嘉心头叹口气,还是忍不住出言道:“大殿下,兴许事实与您想的不一样,也许苏炎是真心爱慕二郡主,才去大胆追求的呢……” 却不想,卢珏话都没听完,立马冷声打断道:“也就是你单纯才会这么想!也不瞅瞅眼下朝堂是个什么形势,南宫皇后都贵为正宫皇后了,卢湛也被废黜储君之位了,但父皇迟迟没册立卢剑为太子,一拖再拖,卢剑怎么可能不心急?四弟一心急,势必要尽最大可能地拉拢朝臣,眼下满朝文武里,再没有比拉拢摄政王更合适的了。” “这便是苏炎急着攫取二郡主芳心的原因!一旦联姻,摄政王很可能就入了四弟阵营了。” 傅柔嘉听了这些分析,对不对的她不懂,她只是内心再次黯然一叹,她的夫君怎么总是将人往坏的方向想?就算二郡主的身份能给苏炎和卢剑一党带去好处,那又怎样?就可以彻底抹杀了苏炎对二郡主的真心了吗? 难不成,二郡主因为拥有高高在上的身份,这辈子就别嫁人了?因为随便嫁给哪个,对方都可能只是看上了她身后的势力。 思及此,傅柔嘉轻轻摇了摇头,攥着卢珏胸前的衣襟,小声道:“夫君,我还是觉得……苏炎对二郡主是有真心的。咱俩打个赌如何,若婚后苏炎待二郡主一直很好,那便是真心满满。” 男人么,爱不爱一个女人,婚后很快就能从女人眼角眉梢观察出来。女人都是敏感的,若男人不是真心呵护自己,婚后一日日相处下来,定能从日常相处中寻到答案。 骗一个女人一天很容易,要日复一日的骗下去,则很难。 “你要跟我赌?那你可是输定了!”卢珏信心满满。 “未必的,夫君。”傅柔嘉顿了顿,双手握住卢珏的手,恳求似的道:“夫君,您答应我一件事,若我赢了,您日后不许再这般……胡乱猜忌他人。” 胡乱猜忌人? 听到这几个字,卢珏心内猛地不悦,但也不忍心斥责她,她眼下来了小日子,正身子不舒服呢,挨不住他的重话。真训了她,她又要红着眼眶哭鼻子,非得折腾得身子更难受不可。 思及此,卢珏强行忍下心头的不悦,最后应下了她的赌注:“好,若你赢了,夫君再不会这样猜忌他人。反过来,若我赢了,你日后什么都要听我的,不许再质疑为夫半句。” 傅柔嘉果断点头,笑道:“好。”她有直觉,她不会输的,苏炎是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好男儿。 卢珏见傅柔嘉那个灿烂的笑,心头却是一个冷笑,等着吧,这场赌局都用不着等到婚后,过不了多久就能揭晓答案,就能证明苏炎心里头爱着的姑娘,压根就不是月灵。 对月灵只有利用,心头所爱另有其人。 届时,月灵伤透了心,赌局就自动赢了。 卢珏脑海里倏地浮现一个娇俏少妇的身影,那个,才是苏炎心头的挚爱呢,旁的女子算什么。 第130章 第130章 林灿灿跟随林灼灼来到摄政王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二郡主长什么模样的,结果摄政王妃都拜见完了,又从撷芳殿出来,去前头的海棠园苦等好一会,还是没见着人。 这让林灿灿面对一大片姹紫嫣红、芳香四溢的海棠花,都提不起赏花的兴致。 “灼灼,咱们离开这,去别地碰碰运气吧?”林灿灿无聊地折下一根海棠花枝,撅着嘴,朝林灼灼嘟哝。 林灼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欣喜地点头笑:“好呀,海棠花赏够了,我带你去后花园别地撞撞运气。” 真的是撞撞运气呢,不过林灼灼想撞的运气却不是为着二郡主,而是想偶遇……四表哥。 从林国公府来摄政王府的路上,没遇上四表哥,眼下又在摄政王府里待了好一阵了,还是没见着四表哥的影子,林灼灼心头无端惦念得很。便也想去别地碰碰运气。 见娘亲在那头被一众贵妇人簇拥着聊天,挺欢快的,林灼灼也就不拉着娘亲一道了,只上前与娘亲小声道了别,便与林灿灿结伴出了海棠园。 穿花拂柳两刻钟,林灿灿东张西望,始终没能撞上二郡主,心头微微丧气。林灼灼则举目四望,从后花园东头游到了西头,一直未能偶遇四表哥,心头也是说不出的失落。 “臭四表哥,去哪了嘛,难不成今日有事,压根没来摄政王府?”这个可能性不大吧,林灼灼很快又心底否决了。 虽说林灼灼素来不怎么关注朝堂,但对朝堂形势也不是浑然不知。四表哥近半年来上位迅速,先是借着赫赫战功,一举成了睿亲王,后又飞升为正宫嫡子,想来被皇舅舅册封为太子殿下,是指日可待了。作为准储君,势必要与各个权贵打好交道,争取一切可能的支持。如此,将来登顶时,才能更顺利地玩转朝堂。 思及此,林灼灼突然悟到,莫非四表哥今日来的特别早?早早进了摄政王府,另有重要之事要做?这才迟迟没来找她? 这般想着时,两姐妹从一座矮小的假山前越过,朝两排柳树中间的小径款步行去。 微风习习,碧绿而纤细的柳条拂上林灼灼娇嫩的面颊,小姑娘从广袖下探出白嫩的小手,将调皮的柳条轻轻拂开。枝条在风中一跃,最终从小姑娘肩头滑落,柳条末端还触了把细腰。 “那个小姑娘……真美,白生生的脸蛋,不堪一握的小腰……”矮小假山上,一个面庞酡红、有些微醺的中年男子,从昏暗的山洞里出来,不经意望见两个小姑娘行走在柳树中间的林荫小道上,一双眼明显地冒了光。 尤其盯着右边小姑娘的细腰,中年男子喉结忍不住地上下滑动。 “将军。”身边的貌美小妾,纤纤玉指刚灵巧地系好裙带,一抬头见到将军眼底迸射出的亮光。她连忙循着男人视线望去,就见两个俏佳人迤逦远去的背影。尤其右边那个娇娇柔柔,大抵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国色生香,每走一步都生出一股形容不出来的美态。 步步生莲,大抵如是吧。 美貌小妾回过神来,再悄悄瞅一眼身边男人晶亮的眸光,也不知她心头浮现出怎样的往事,反正……心头猛地一颤,似在为右边那个国色生香的小姑娘担忧。 良久,小妾拉了拉男人衣袖,试图唤回他的视线:“将军,将军……” 一连唤了三声,中年男子才明显不悦地转过头来,盯着小妾:“怎么了?有事?”声音里明显透着不耐烦。 “没……没事。”小妾似乎有些畏惧男人,迅速垂眸看向自己红缎绣鞋脚尖。 见她一副怯怯的小模样,面颊上还荡着他方才在山洞里弄出来的潮红,中年将军以为她滋生出醋意,这才勉强收敛起不悦。不过,静静扫了她两眼后,再次眺望假山下那两个姑娘,惊见姑娘消失不见了踪影,将军面上的不悦再次明显腾起。 很快,将军丢下小妾,火速下了假山朝两个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妾微微咬唇,面露担忧地凝望那个小姑娘消失的方向,心内喃喃自语:“期待你有个好家世,能护你周全,不要像我当年一样……” 也不知小妾想起来什么往事,眼眶里氤氲出一层水汽,湿漉漉的想哭。 ~ 林灼灼丝毫不知自己的美引来了麻烦,彼时,她寻觅不着四表哥,双腿也有些走累了,便悻悻不乐地走进路边一座凉亭。 “灼灼,你在凉亭里等我一会,我逮住这只蝴蝶就来。”林灿灿追着一只黄蝴蝶,很快去了那边的海棠树下。 林灼灼倒是没反对,独自坐在凉亭里的朱红色长椅上,两只白嫩小手握成拳头,弯腰敲打有些走酸了的双腿。 一下又一下,捶打得很认真。 中年将军追上来时,远远眺望到的就是捶打双腿的一幕,小姑娘弯着腰低着头,看不到小姑娘面容,只见乌黑的秀发下探出两只白生生的小手,似两个可爱的小锤子,沿着纤细的小腿一路往上到了大腿,划出最美的弧度。 “这大长腿……真美。”中年将军立在百来步之外,痴痴凝望着凉亭里的小姑娘,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张开自己右掌,幻想着从小姑娘小腿一路抚摸上大腿,轻轻呢喃,“年纪小,肌肤肯定说不出的滑嫩。” 忽见小姑娘直起腰背,一张芙蓉面露了出来,白白净净,还透着点粉红。 “这才叫倾国倾城呐!”中年将军直接看痴了,这样的美貌,绝对是他一生里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远在爱妾之上。大抵是太过眼馋,嘴里不经滋生出口水,狠狠咽了一大口,然后果断朝凉亭走去。 林灼灼瞥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朝这头走来,起初没当回事,花园这般大,今日又在大宴宾客,有别的宾客来到这边园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很快,林灼灼就发觉有些不对劲,那个男子似乎频频朝她看来,这频率显而易见……太过了。 林灼灼微微蹙眉,顿了顿,果断起身走出凉亭,要去寻那头正在逮蝴蝶的林灿灿。 却不想,才刚走出凉亭,就被男子大步上前堵住了去路。 哦,也不能说已经堵住了去路,就是林灼灼还行走在草地上的一块块凸起的石块小径上,将军加快速度,直接停在了石块小径的末端,高大魁梧的身板就那样立在小径出口,一动不动,目光炙热地望向林灼灼。 见状,林灼灼立马停步,有些着恼地瞪向中年男人。只见男人生得宽肩窄腰,五官还算周正,不难看,肤色是健康的麦色,只是那双眸子里迸射出的目光……有些过于猥琐,似没见过美人似的,一见就走不动路。 典型的色男一枚。 林灼灼实在觉得恶心,因着上一世没见过这个男子,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和身份。但不管他是谁,品行拙劣是板上钉钉的了。 多看一眼,都嫌恶心,林灼灼果断弃了石块小路,直接踩上青草地,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快步朝海棠树那头行去。她知道林灿灿在那里,边走边喊出了声:“三妹妹……” 平日里都是直呼小名灿灿的,但在大色男面前,林灼灼倒是不愿意暴露了堂妹小名,只一声声呼喊“三妹妹”。 将军见小姑娘害臊得跑了,步子飞快不说,还一个劲紧张地喊什么“三妹妹”,男人见自己如此有存在感,不禁心头一乐,随后大声笑道:“小姑娘,你是哪个府上的?” 飘来男人的淫.笑,林灼灼只觉自己耳朵都被玷污了,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要赶紧逃离开恶心的男人才好。 却不想,身后陡地传来男人更放肆的淫.笑声:“本将军恰好今年丧了偶,娶你当继室,如何?” 听到这样侮辱人的话,林灼灼再忍不住了,涨红了脸,反过身去冷声道:“这位大叔,请你自重!” 一句“大叔”,无疑在斥责对方“癞蛤0蟆想吃天鹅肉”,趁早收起你的白日梦。 大叔? 将军听了,先是一愣,后是……没脸没皮地笑上了:“小姑娘,小小年纪说话也太不中听了,本将军还未到三十呢,顶多比你大上一轮。当你夫君正好,瞎叫什么大叔,平白无故的将你夫君给……喊老了。” 边说,男人还边大步朝林灼灼走来。 听着这话,林灼灼恼怒之余,却也飞快明白过来,这个将军就是个无耻、没下限的臭流氓。遇上臭流氓,打嘴仗并不明智,赶紧逃跑才是上策。 遂,林灼灼再不恋战,转身拔腿就逃。 男人见自己看中的媳妇儿跑了,倒也没去追。此地到底是摄政王府,做得太过了,不大好。再说了,相中了一个媳妇儿,又不急着就地将她给办了。 正在这时,小妾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了,男人等着小妾靠近后,立马吩咐道:“方才那个姑娘你记得模样吧?等会儿去打听她是哪个府上的,本将军过几日就去下聘。”他看上的女人,自然娶得越早越好。 听了这话,小妾身子一僵,心内为那个貌美的小姑娘默哀。 她刚刚看得真真的,那个貌美小姑娘明显如她当年一样,没看上将军,逃得厉害。可……结局是惊人的一致。 将军有多霸道,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无论你定亲与否,只要将军看上了,哪怕强抢也要弄到手。 “期待小姑娘家世出类拔萃,超过孟大将军,要不……又是一出悲剧。”那般倾国倾城的小姑娘,春梦里都是年纪相当的俊美少年郎,谁稀罕给一个能当父亲的男人做继室?小妾心内一个劲祈祷,祈祷小姑娘身世盖过孟大将军,好逃过一劫。 虽然,希望很渺茫。 放眼整个京城,家世盖过孟大将军的,委实……寥寥无几。要知道,孟大将军府上,从祖父到他父亲,再到孟大将军本人,全都是战功赫赫的名将,而孟大将军的母亲还是当今长公主(崇德帝亲姐姐)。 这样的好家世,一般的小姑娘哪里能盖得过? 小妾面色越想越发白。 “你放心好了,本将军还会继续疼爱你的,她嫁过来,分不了你多少宠。”孟天石抚上小妾发白的面颊,只以为小妾是担心自己失宠呢。 小妾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等着男人肮脏的爪子从自己脸上走开。 从委身孟天石那天起,她就一直不适应男人的触碰,浑身都犯恶心。 第131章 第131章 遇上个色男将军,林灼灼一颗心怦怦直跳,好在逃跑后,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林灼灼冲进树林的那一刹那,回头去望,只见色男将军还立在原地,只目光色眯眯地望来。 “恶心!” 林灼灼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林灼灼自己就出身将门,祖父、父亲以及三叔,均是保家卫国、冲锋陷阵的好男儿,各个铁骨铮铮,是黎民百姓争相崇拜的好男儿。林灼灼成长在这样的氛围里,打小就对军人有非同一般的情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恶心上一会将军。 还不是一般的恶心,是非常非常恶心! 收回视线,再不去瞅那令人作呕的将军,林灼灼快速隐没海棠树林里。正在这时,林子小径那边的枝蔓后,闪过一道葱绿色身影,是逮完蝴蝶归来的林灿灿。 “灿灿。”见到林灿灿,林灼灼飞速跑过去,心内腾起一股安全感,姐妹俩在一块,远胜过她独自一人。何况,林灿灿有些拳脚功夫,力大如牛。 “灼灼,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林灿灿方才正在捉蝴蝶呢,猛不丁听到林灼灼的呼喊,连忙掉头往回跑。眼下见林灼灼一张小脸有些白,不是白润润水盈盈那种“白”,而是明显受了惊吓,有些病态的那种苍白。林灿灿心疼死了,扶上林灼灼肩头,立马焦急询问。 “方才遇上个恶心将军,他……他骚扰我。”回忆方才的一幕,林灼灼浑身再度不适,一层层鸡皮疙瘩涌起。面对好姐妹,没什么好隐瞒的,气愤地直言。 “什么?”林灿灿一听就气愤上了,撸起衣袖就往林子外头冲,“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欺负你!” 趁她不在,欺负她的姐姐,这还得了? 揍死他丫的! 很快,林灿灿奔到林子入口,就见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惬意地行走在凉亭边的小道上,望不见他的脸,但他高挺的头颅和矫健的步伐,俨然露出一副骚扰过美貌小姑娘,心情贼好的模样。身旁还跟着一个袅袅婷婷的娇俏小少妇。 “是他吗?”林灿灿指过去,扭头问道。 林灼灼点点头。 林灿灿就更气了,男子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少妇呢,就这样一副鬼样子,居然敢来招惹她妙龄的姐姐? 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配得上吗? 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林灿灿瞪大双眼,衣袖撸得高高的,然后大步冲出去,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灿灿?”林灼灼吓坏了,那个男子可是将军啊,多年敌人堆里练出来,身手铁定不一般,林灿灿一个小姑娘家,贸贸然冲上去打架…… 后果不堪设想。 几乎毫不犹豫,林灼灼双手去拽林灿灿,可娇娇柔柔的她哪里拉得住力大如牛的林灿灿?小手很快从林灿灿衣袖滑落,什么也没抓住。 “灿灿……”林灼灼急得直跺脚。 却见林灿灿没冲出多远,忽地停下来,从地上捡起几颗尖锐小石子,再继续往前跑。 林灼灼着急忙慌追过去。 ~ 话说,孟大将军交代完小妾,让她等会去打听林灼灼的身份,然后嘴角含笑地边往前迈步,边做起夜夜搂着林灼灼睡觉的美梦。 “那样美,榻上滋味肯定不一般。”孟天石不禁又想起林灼灼弯腰捶腿的画面,那双大长腿,太勾男人了。若方才不是在摄政王府,而是在他的将军府,铁定直接上去就将小姑娘摁倒在长椅上,在无遮无拦的凉亭就办了她。 在宽阔的后花园,那把娇滴滴的嗓子,兴许哭出来的求饶声都与旁的女子不同,要格外勾人三分吧? 这般幻想着时,孟天石双眼渐渐泛了红,馋的。 恰好,余光闪过小妾柳姒(si)的广袖,一抹浅红。 “将军……” 柳姒手腕忽地被孟天石大力拽住,心头一惊,连忙瞅向男人那处,只见宽大的玄色锦袍遮挡,什么异样都瞧不出来,可男人手心的灼热却清晰地暗示着什么。但,柳姒依旧期待是自己会错了意,毕竟一刻钟前,她才刚被孟天石拉去假山洞里过。 不能这般快就又钻山洞第二次吧? 这里可是摄政王府,可不是任意供他胡来的将军府。 显然,孟天石不是什么要脸的,被林灼灼勾出了邪火,就绝不会辛苦自己去忍,既然身边有美妾,自然是要发泄出来的,一日多要她几次又如何?见柳姒微微低头,以为她在羞怯,索性更羞她一把,只见孟天石大拇指勾住自己腰封,往外拉扯两下,然后沙哑嗓音笑:“姒儿,来,再去山洞伺候为夫一回。” 柳姒听了,心头的希望彻底浇灭。 很快,进入假山,还走在爬山的小道上,孟天石就克制不住了,一把握住柳姒纤细的腰肢,大掌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来回把玩着柳姒腰上的嫩肉。 柳姒暗咬内唇,出于本能地厌恶,却没法子开口拒绝。自打她一顶小花轿抬进将军府侧门,就注定了,这一生只是个供人玩弄的小妾,毫无尊严可言,榻上花样伺候男人,便是她的全部使命。 感叹着命运的凄苦,柳姒很快被孟天石带到了昏暗的山洞前,在男人的催促下,两只手刚认命地搭上裙带,忽然…… “哎哟!” 孟天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后脑勺巨疼无比,还不等大手去抚摸后脑勺,就见一颗小石子弹跳在地,发出“嘣”“嘣”“嘣”的声响。 “谁?”孟天石第一反应是有人砸他,怒不可遏,转身就朝后面大喊。 可,没人应答。 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难道是岩石风干得厉害,掉下一块砸到了本将军?”若孟天石仔细瞅瞅地上静静躺着的小石子,圆不溜秋、光滑得很,就知道不可能了。但孟天石着急享受女人,地上的石子一眼都未瞧,就自以为是地下了定论。 “姒儿,快。”回过身来,孟天石见柳姒裙带还未解开,急急催促上了。他自个则腰封一拉,直接甩到了脚下的地上。 却不想,柳姒双手刚搭上裙带,一块石子再次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又砸中了孟天石后脑勺,比第一次还疼。 “哎哟!” 孟天石这回彻底怒了,猛地掉转身去就要开骂,却不想面庞刚转过去,又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砸了过来,直直砸中他鼻梁,登时就见了鼻血。 “是谁?躲在后面装神弄鬼,看本将军逮住你,不剥皮抽筋了!”孟天石大吼一声,再顾不得御女了,飞快朝扔出石子的岩石后奔去。 岩石后的小姑娘见藏不住了,索性现身,急急将手里剩余的石子一通乱砸,全都飞向孟天石。 孟天石见是一位蒙着黑纱的小姑娘,先是一怔,随后就地一滚,就躲开了接连砸来的石子。 到底是一身武艺的大将,先头会被一个小姑娘偷袭成功,说到底不是他武艺不行,而是他体内的邪火令他只想快点搂着小妾共赴云雨,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了招。眼下,小姑娘再想伤他,可就不容易了。 这不,孟天石就地一滚躲过全部石子,然后迅速站起,带着鼻血,张牙舞爪就去抓肇事的小姑娘:“小丫头片子也敢招惹本将军?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一拳就猛抡过去,毫不客气地要砸歪小姑娘的脸。 却不想,小姑娘身手居然还挺好,身子一矮,灵活地避了开去,还顺势一脚踹向臭男人小腹。 “往哪踹呢?想伺候本将军是不是?那逮住了你,就让你伺候个够!”孟天石飞快扫过小姑娘凸起的胸前和细腰,身段还行,吃了她不亏。 小姑娘:…… 完全不懂男女之事,压根听不懂臭男人在说什么。 先前踢臭男人小腹,不过是武术师傅教授时提过,男人的命门在胯0间,所以她才毫不客气踹了过去,不料踹歪了,这才踢中了小腹。 孟天石盯着小姑娘的细腰,抱着活捉的目的,孟天石开始在假山的一个个石柱间,来回窜。 一旁的柳姒见了,立马为小姑娘担忧上了。她在将军府见过,孟天石这是在借着石柱布阵了,小姑娘怕是很快就要被困在阵里出不来了。到时……被活捉了,可就任由孟天石为所欲为了。 虽然柳姒不知这小姑娘是谁,但见孟天石吃了瘪,被石头砸出了鼻血,柳姒心头还是小小的畅快过的。因此,很不希望小姑娘出事。 偏生柳姒并不懂阵法,于是,眼睁睁看着那个蒙着黑纱的小姑娘困在了阵里,被孟天石抓住了,一把给摁在岩石上。她却没法子襄助。 “本将军倒要看看,你生了个什么模样儿。”孟天石淫0笑着舔了舔嘴唇,大手就去扯小姑娘面纱。 却不想,小姑娘张开嘴,就一口咬住了孟天石手掌,力大如牛的她狠狠地咬,狠狠地咬,牙齿直接插入了肉里,咸咸的血在嘴里蔓延。 “啊……啊……松口……”痛得孟天石鬼吼鬼叫。 孟天石甩不开坚硬的牙齿,索性一脚踹向小姑娘肚子,要痛得小姑娘自动松嘴。 这一脚可就生猛无比了,一脚下去,怕是小姑娘立马要见血,下半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 “不要!”柳姒猛扑上去,想去抱住孟天石作恶的腿。 可柳姒一个毫无功夫的少妇,哪里来得及救助?等她跑过去,小姑娘铁定早就见血出事了。 就在孟天石大脚即将踹上小姑娘小腹时,突然一道黑影袭来,什么东西猛地对上孟天石大脚,将孟天石给一脚震开了去。 “啊……”震开时,小姑娘的嘴还未松口,巨大的力使得孟天石的手掌生生从小姑娘嘴里撕扯出来,撕破了皮和肉,那个剧痛无比啊。 黑衣人则一把圈住小姑娘细腰,脚尖一登,带着小姑娘蹿出了孟天石布下的阵,火速飞下假山。 ~ 出了假山,黑衣人快速带小姑娘藏进茂密的树林。 “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就那样去寻孟将军晦气?你可知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亏得今儿被我撞见了,救了你,否则日后有得你哭的。”枝繁叶茂的树下,黑衣人火速拽掉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头的玄色锦袍来。 然后在地上挖个洞,将脱下的黑衣掩埋进洞里,还不忘一把扯下脸上的黑纱,也丢进洞里。末了,还自来熟地去够小姑娘面上的黑纱,也一并给埋进洞里去。 最后撒上土,掩埋痕迹。 小姑娘面纱一掉,脸就露了出来,很有几分姿色。不是别人,正是一心为姐姐出气的林灿灿。 林灿灿虽然方才被孟天石狠狠吓了一把,但还是不服气被男人训,尤其还是一个完全陌生、没见过的男人训。何况,她生来好打抱不平,自家妹妹被欺负了,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总要报了仇才能睡得安心。 再说了,方才占了上风的可是她,将那个什么臭将军的手都给咬烂了,活生生掉了肉。 思及此,林灿灿心头是很得意的。遂,挺直背脊,英气十足道:“怕他做什么,他干了坏事,我就要替天0行道,咬死他!管他是哪个府里出来的破将军呢!”就是天兵天将来了,一样咬! 男人:…… 算了,这小姑娘也是一腔正气,为了姐妹出头,冲着这一点,已经比京城里别家贵女好太多了。 思及此,男人也不再跟小姑娘斗嘴皮子了,点点头,便要离开,必须将今日发生的事尽快禀报给剑哥才行。晚了,怕出别的岔子。 却不想,男人才刚迈开步,就被林灿灿一把扯住了手臂:“喂,你好像认识我,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男人:…… 轻咳一声,然后朝小姑娘道:“我也不认识你,今儿个刚知道你是林家姑娘。”他家剑哥的小姨子嘛。 “我叫林灿灿,阳光灿烂的灿。”林灿灿听说男人不认识自己,出于感恩,立马大大咧咧地报上了自己名讳。 男人:…… 我也没问你闺名叫啥啊,你就自己报上来了?也太……没有城府和心机了。 当真是单纯至极的一个小姑娘。 男人感慨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要大步离去,好赶快汇报给剑哥。 却不想,男人刚跨出半步,又被林灿灿给拽住了,理直气壮地追问他的:“你的名字呢?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礼尚往来,你也该主动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呀?” 男人:…… 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等大大咧咧、主动拽住男人询问大名的姑娘,当真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喂,你到底叫什么啊?今日你救了我,来日我好登门道谢啊。”林灿灿仰起小脸,分外认真地道。 男人本想做好事不留名的,但实在被小姑娘逼迫得没了法子,只得给了姓名:“徐常笑。” “徐常笑?”好奇怪的名字啊,难道他很爱笑?林灿灿歪着小脑袋,琢磨了半晌。 待林灿灿琢磨完时,忽然惊觉……咦,人呢? 怎的身前空空如也,徐常笑不见了踪影? 林灿灿很快转了个圈,四周都望了望,还真的完全不见了徐常笑身影:“什么时候走的?武功这般高?能来无影去无踪?” 林灿灿这才惊觉,徐常笑的武功远在她之上。 完全可以当她师傅啦! “嗯,明儿个就登门拜访,求着他当我师傅不可!”喃喃自语完,林灿灿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只知道那个男子叫徐常笑,可徐常笑的身份却一无所知,譬如他是哪个府上的啊? 林灿灿一时抓了瞎。 正在这时,林灼灼已经接到消息,得知林灿灿安安全全地在这片林子里,连忙飞奔过来。远远见到林灿灿,就唤上了:“灿灿,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话说,原本林灿灿奔去找孟天石算账时,林灼灼是紧追在后的。突然,徐常笑从天而降,堵住了她的去路,匆匆告知她“这事儿交给我处理,保证你的堂妹毫发无损”,然后徐常笑安排了个懂武功的女暗卫守着林灼灼,他自己追着林灿灿去了假山。 林灼灼在女暗卫的掣肘下,没法继续前行,只能坐回凉亭里干等。好不容易得到徐常笑的准确答复,说林灿灿安然无恙,在这边的林子里等她,这才匆匆地跑了过来。 “我可是武艺高强的大侠女一个,怎么会有事?”林灿灿见了林灼灼,立马来了精神,飞快将假山上的侠女行径给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主要讲了那一口咬得有多爽! 都咬得臭将军嗷嚎似野兽,满手的鲜血淋漓了,你说爽不爽? 不过很显然,林灼灼的侧重点不在这上头,只见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失色道:“什么,你小腹差点被重重踹了?” 姑娘家的小腹多重要的地方啊,日后孕育子嗣可全靠它了。 要是被踹出什么好歹来,下半辈子可就全毁了! 思及此,林灼灼气愤极了,比自己被调戏还气愤,立马拽了林灿灿就要去找自己爹娘:“我得赶紧告知爹爹和娘亲,让爹娘给我们做主!” 甭管对方是什么来历的大将军,她爹爹可是镇国大将军,祖父还是国公爷,身后更有娘亲这个皇家郡主和崇德帝这个皇舅舅撑腰,怕谁呀! 普天之下,她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哪个将军府比她家还门庭高贵。在摄政王府里,就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姐妹,简直反了天了! 林灿灿见林灼灼一张小脸气恼得变了色,自觉咬了一口、占了上风的她,倒是丝毫不气了。一块朝萧盈盈所在的海棠园行去时,林灿灿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可爱地摸着自个后脑勺,瞪大那双清澈的眼睛询问道: “灼灼,你认不认识徐常笑啊?他是哪个府上的啊?” 林灼灼:…… 这个关头,怎的好端端的问起徐常笑来了? 不过很快,林灼灼想起徐常笑是林灿灿的救命恩人,打探徐常笑是谁很正常。 遂,林灼灼很快答道:“认识啊,徐常笑是我四表哥的好兄弟,乃永平侯府三房的小公子。” “他也是三房的?嘿,我也是三房的,看来,我和他很有缘分啊!”林灿灿一双大眼睛晶晶亮。 林灼灼:…… “很有缘分”这种话,小姑娘家家的就这样挂在嘴边? 羞不羞啊? “赶明儿,我就登门去拜师去!”林灿灿说到这里,小嘴一翘,双手激动地抱住林灼灼胳膊,眨眼笑道,“我诚心去拜师,徐常笑一定会收了我当徒弟的!” 林灼灼:…… 敢情缘分,指的是师徒缘分啊。 第132章 第132章 话说,孟天石后脑勺被石子砸疼了,手掌更是被小姑娘咬伤了,上头残留的可不是什么深深的牙齿印,而是生生撕扯掉了一块肉! 险些见到了里头的白骨! “王八蛋,你们别跑!”孟天石眼见黑衣人抱了小姑娘就逃,他怒吼一声,立马追下假山要将黑衣人和小姑娘齐齐逮住,扒皮抽筋不可。 奈何,黑衣人武功路数明显与孟天石的不同,孟天石擅长与敌军上刺刀战,贴身肉搏,拼拳脚功夫绝对是把好手,鲜少遇上能盖过他的。而那个黑衣人压根不与他打,仗着轻功了得,似一只展翅的雄鹰飞翔而去。还不等孟天石追出几步,黑衣人早已失去了踪影,连同小姑娘也没了。 “王八犊子!你们有种就一辈子藏起来,别被本将军逮着了,一旦逮着,非剁碎了喂狗!” 孟天石一路冲下假山,站在假山脚举目四望,寻不着一丝影子,恨得直跺脚。只见他力大无穷的大脚,对着地面狠跺几下,立马卷起一层层黄尘。 小妾柳姒气喘吁吁追着下假山时,迎面扑来的黄尘呛得她一通猛咳,忙掏出帕子捂住口鼻。知晓孟天石没逮住那个小姑娘,她松了一口气。 “怎么,刺客跑了,你还挺高兴?”孟天石猛地回头,恰好见到柳姒面上一松,似有愉悦之色,顿时面露凶相。 猛地上前,一把扼住柳姒纤细的脖子。 那样细嫩的脖子,哪里惊得住孟天石大力猛掐,险些要折断。 “将军……妾只是不忍……杀生……”柳姒艰难喘气,努力解释。 盛怒的孟天石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孟天石生得魁梧高大,只见他铁臂掐住柳姒脖子往上一提,柳姒就双脚腾空,形同脖子套入悬在树上的白绫,活生生要断气。 柳姒双手拼命抓住男人手臂,一双凤眼可怜巴巴地向男人乞怜,不断泛出泪花。 可没用,孟天石像以往每回生气一样,不弄得她去掉半条命,哪里肯罢休? 孟天石眼睁睁看着柳姒双手、双脚胡乱挣扎,瞳仁逐渐涣散,就快断气了,才一把将她摔到泥土地上。摔得很重,扑腾起一地黄尘。 “你给我听好了,嫁进我孟家大门,就是我孟天石的女人,必须时时刻刻以夫君为天!下回你再敢胳膊肘往外拐,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本将军绝不饶恕,直接将你丢去野外喂狼,不信,你就试试!” 孟天石蹲在柳姒身边,一把扯起柳姒的耳朵,阴狠狠说着威胁的话。 柳姒耳朵快被揪掉了,疼得仰起脖子,流着泪拼命地点头。 “你这次最好长记性,本将军说到做到!再敢惹怒本将军,就将你扒0光了,喂狼!尸骨无存!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不是吓唬你!”孟天石念及女人这些年的不驯服,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些年下来,他对她的耐心实在快磨尽了,从新婚之夜起,就得强迫她才能圆房。此后的日子,他扪心自问待她够好的了,山珍海味地供着她,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地养着她,姨娘的尊贵体面也统统给了她,打着他孟天石爱妾的身份,出个门都有一堆丫鬟仆妇簇拥着,不比她在娘家的落魄日子过得好? 偏生她不知足,整日里没个笑容,也从不像别的小妾那般来他面前博宠! 这样一副木讷死人脸就算了,今日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同情那个女刺客,还在他面前说什么“不忍杀生”? 女刺客都砸了他脑袋,咬伤了他手掌,他作为苦主还能不杀回去? 还得忍着,被女刺客欺负? 你说说,这是什么混账话!柳姒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又是什么? 思及此,孟天石目光凶狠至极,一副野狼的恶模样,似要生吞活剥了蜷缩在地的柳姒。 柳姒这些年实在被打惨了,几乎每次惹得男人不悦,都是一通暴打。眼下见男人又凶成这样,晓得接下来又是一通拳打脚踢,柳姒哪有不害怕的?柔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拼命点头。 男人说什么,她都点头。 以前的她会硬扛,无论被暴打成什么样,都不开口求饶。次数多了,柳姒实在伤痕累累,身子吃不消,也学会了低头求饶,免得再次被打断肋骨。 一年前被打断肋骨,那钻心的疼痛,她有生难忘。 自那以后,柳姒学会了软语求饶,不再傻乎乎地生生硬扛。 “将军,妾都知道了,再不敢做错事。”柳姒冷汗涔涔地求饶,低低的,一声又一声,挣扎着抬起双手,试图去握住男人手臂,哀求地乞怜。 孟天石到底是中意她的……身子的,每回睡她,都能睡出别的女子给不了的美妙滋味,看在那无与伦比的美妙滋味上,孟天石强忍着怒气,最后任由柳姒讨好地握住自己手臂,鼻子重重一“哼”就结了,没再像往常一般继续揍她。 “还起得来吗?不需要给你请郎中吧?”这次孟天石自觉下手不重,到底是在摄政王府,将自个女人打伤了,到时需要安排担架抬出摄政王府,委实有伤颜面,是以,孟天石手下是留了情的。却见柳姒躺在地上迟迟不起,忍不住出言讽刺。 柳姒立马领悟了,连忙手臂撑地,想要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先前被狠狠掐了脖子,脖子上的疼痛还未下去,后又像麻布袋似的重重摔在地上,擦伤了后背。说实话,柳姒现在身上很疼、很痛,但这些都不敢在孟天石面前表露,只能强撑着、扶住身旁的岩石壁,站了起来。 “来,上药!”孟天石从怀里掏出一瓶跌倒损伤药。 柳姒一愣,孟天石还是头一回这般善良,居然好心地给她药? 然后,柳姒满怀疑惑地接过药瓶来,下一刻,就见男人平摊着右巴掌、伸了过来。 巴掌上被咬掉了一小块肉,横截面参差不齐,血肉模糊,还在隐隐渗血。 “愣什么,快上药!”孟天石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长条纱布,丢到柳姒手上,怒声催促。说罢,孟天石一屁股落坐一旁的大石块上,等着女人。 柳姒这才明白过来,药不是给她用的。 柳姒只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跪坐在男人脚下,然后拧开药瓶,尽量麻利地将药粉洒在男人伤口上,再小心翼翼包扎好绷带,打个结。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手法也专业,都不比郎中差了。实在是嫁进将军府的这四年,柳姒受伤次数太多了,她完全从一个包扎新手,活生生练成了老手。 一个漂亮的结刚打好,孟天石就将药瓶盖上,揣进了怀里,压根没想着给柳姒也用用。 柳姒垂头低首,也没讨要。 正在这时,前头花园响起小丫鬟“快开席了,请入座”的声音。 孟天石听见了,心头猛地想起来什么,冲柳姒命令道:“好了,快开席了,你别杵在我跟前了,快去女宾席那边打听打听,那个貌美的小姑娘到底是哪个府上的,本将军好去提亲。” 柳姒:…… 经过黑衣人一番打斗,又经过了方才一番施暴,孟天石居然还满心惦记着那个貌美小姑娘。看来,孟天石这回是铁了心要娶了。 柳姒记得,几个月前,孟天石也偶遇过心动的貌美姑娘,但经过一些插曲,立马就将那几个姑娘忘到了九霄云外。似今日这般,魂牵梦萦始终不忘,那个小姑娘怕是很难逃出魔爪了。 哪怕那个小姑娘出身高贵,不愿给孟天石做继室,恐怕孟天石也会使用龌鹾手段,强逼着人家小姑娘点头同意、嫁给他了。 如她当年那般。 思及当年,柳姒内心是说不出的屈辱。那也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在清澈小河边,她一身飘逸纱裙刚从马车里钻出来,迎风立在车板上眺望蓝天白云,感叹郊野的心旷神怡。 等她低头想下马车,就对上了不知何时盯着她直瞅的孟天石,男人眼里闪烁着她陌生的亮光。 大约是她家马车的规制偏低,一看就不是家世显赫的世家。遂,孟天石都未打听她出身,一路尾随她走了半条河畔,没多久,就强行搂住她又亲又抱。 那会子,她是定了亲的,左右再等半年,她就要嫁给心爱的炎哥哥为妻了,哪里肯让一个陌生男人这样随随便便亲了去?于是,想也不想,她一口咬住孟天石肩头,企图男人吃痛,然后放开她。 很显然,当年的她想法太过幼稚,也太过天真,她的咬,非但没咬退孟天石,还激出了男人更大的欲0火,被男人一把扛上了肩头,大步朝林子深处走去…… 在那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林子深处,她像只可怜的小兽,被桎梏在深深草丛里,在惊慌失措间失去了清白身。 浑身青青紫紫,全是孟天石在她身上又啃又咬,留下的斑驳痕迹。 后来,想寻死还寻不成,被孟天石派了力气贼大的婆子死死看守住。那日傍晚,她在马车里,一路悲伤欲绝、哭着回了府,紧接着便是爹娘被孟天石威胁,强逼着与苏炎退了亲,一顶小花轿抬进孟大将军府,成了孟天石第十三房小妾。 思及她的屈辱史,柳姒再偷偷抬眼看孟天石,只见男人双眸再次如当年一般闪闪发亮。这样的亮光,再没人比柳姒熟悉了,孟天石对那个绝美小姑娘是势在必得了——能正当手段上,就三媒六聘先行,不能,便会……想法设法,先得了姑娘的身子,迫使姑娘不得不嫁。 纵使那个小姑娘出身高贵无比,不屑给人当继室,也拗不过失了清白,成了破鞋。 最终,只能嫁给孟天石这头狼。 柳姒果然猜对了,孟天石对林灼灼是铁定不会放手的,不说林灼灼那张罕见的倾国倾城貌了,单就林灼灼那双大长腿,一见就令他心猿意马、身体起了反应,这样万里挑一的尤物,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做他的女人。 孟天石是极度自负的,从小历练在沙场,几乎战无不胜。一颗颗敌人血淋淋的头颅,多年来他砍下的那一大片的头颅,给了他极大的自信和底气,觉得自己配得上任何美女。 所有美人,只要他瞧得上眼,就该归他予取予求。 今日看上眼的那个顶级大美人,也不例外。 ~ 话说,徐常笑离开林灿灿后,飞快赶至后花园湖畔上的桃花林里,只见卢剑正坐在桃花纷飞的石桌前,好几个当朝重臣围坐在石桌旁,看那架势,正在商量朝堂要事。 “怎么了,瞧你神色不对?一副猴急样。”方濯濯本是伺候在卢剑身侧的,远远望见徐常笑心事重重而来,赶忙迎出桃花林。 “出大事了。”徐常笑停在方濯濯面前,不住地眺望那头的卢剑,询问道,“剑哥还要多久才能完事?” “怕是还要好一会。出什么大事了?”方濯濯问。 “咱们大嫂被人调戏了。”徐常笑小声道。 大嫂? 方濯濯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晓得说的是谁了,立马惊得瞪大了眼珠子。 不是吧,他们大嫂……可是林灼灼啊! 林灼灼自身出身显赫不说,前阵子他们剑哥才牵了林灼灼小手,在皇宫内苑四处显摆呢。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林灼灼是剑哥的心头爱啊,过不了多久就会飞升太子妃了,哪个不长眼的公子哥,还敢调戏林灼灼? “偏就有那不长眼的!”徐常笑咬牙切齿道,“年纪一大把,都快能给咱们大嫂当爹了!” “谁啊?”方濯濯惊了。 “还能有谁,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孟大将军,孟天石呗!”徐常笑重重一哼。 “天呐,是他?”方濯濯彻底惊了。 说起这孟天石,可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孟天石能征善战,数次救边境百姓于水火之中,二十岁出头那会,就已经靠着赫赫战功,成了一代名将,与林镇山比肩,声名远播。 因着战功,普通老百姓对孟天石只有夸赞、敬重的。 再加上,孟天石母亲是当朝长公主,乃崇德帝的亲姐姐,因着这份血缘关系,崇德帝可就是孟天石的亲舅舅。 自身能干,身体里又流着一半的皇族血统,是以,这些年孟天石自负极了,多次明目张胆强占旁人未婚妻,收房纳妾。 不曾想,今日竟招惹到他们剑哥头上了! “怕是要出大事了。”方濯濯晓得,他们剑哥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哪能随意戴绿帽子?一旦剑哥晓得这事,绝对不会善了。 正在这时,苏炎也离开石桌,朝他俩走来了,问:“剑哥让我过来问,发生了何事?” “那个孟天石……” 方濯濯刚开了个头,心头猛地一个咯噔。 不得了,真的不得了了。 方濯濯猛地想起来,孟天石当初强抢为妾的女人之一,好像就有……苏炎的未婚妻。 一个苏炎,再加上一个剑哥,这回孟天石怕是要栽了。 苏炎本身就是个报复性极强的人,看他先将太子送给倭寇当俘虏,后又一次次给太子挖坑,使得太子被禁足、被废黜,变成了终生圈禁的疯子。再看苏炎如何发动全城百姓辱骂、唾弃林真真,便知,苏炎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 而他们剑哥,就更不得了了,报复性之强,怕是还要在……苏炎之上。 这样的两个人,从今联手一起对付孟天石…… 啧啧,孟天石的好日子铁定是要到头了。 “孟天石?”果然,苏炎听到这三个字,面色就变了又变,从白色转为青色,再到铁青,最后又逐渐恢复正常,才从齿缝里幽幽吐道:“孟天石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徐常笑刚要开口,忽见剑哥从石桌边起身,也朝这边快步行来了。徐常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内一个说不出的忐忑,大抵是怕剑哥雷霆一怒。 苏炎见徐常笑忽地面色变了,还是见到剑哥后就变白了,不愧是苏炎啊,脑子一转,立马晓得答案了。求证似的问:“可是那该死的孟天石,招惹了咱们大嫂?” 徐常笑迎着剑哥的目光,有些不敢说话,只重重地一点头。 彼时,耳力极佳的卢剑,早已听清了苏炎的问话,眉头已是紧蹙,待亲眼见到徐常笑重重一个点头,卢剑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奔到了徐常笑面前,沉声问:“说清楚!” 简简单单“说清楚”三个字,已是席卷着寒风而至,刮得徐常笑整个身子都冻嗖嗖起来。 徐常笑不敢耽误,更不敢隐瞒,飞快将先头的事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 大嫂好端端地坐在凉亭里捶腿,不料,被游园的孟天石瞧见了,然后就见孟天石双眼发亮、下头顶起,还伸出一只巴掌,隔了百来步的距离,幻想对大嫂一通抚摸。 “末了,大嫂隐有察觉,立马出亭逃走,却被孟天石追着用淫0秽之词调戏,冲大嫂直喊‘当你夫君正好,瞎叫什么大叔,平白无故的将你夫君给……喊老了’……” 徐常笑噼里叭啦倒豆子似的,快速说完最后一句,抬眸去瞅剑哥表情,只见剑哥眼底暴风雪肆虐,浑身上下裹着厚厚冰层,散发着千年寒冰之气。从头发丝到坚毅的下巴,到一双结实有力的铁臂,再到肌肉愤张的大长腿,无一不释放着滔天怒气。 “很好,本王还没去找他算账呢,他就敢在本王头上动土了。”卢剑拳头紧握,捏得骨节咔咔作响,然后盯着徐常笑问:“哪知手?” “啊?”徐常笑先是一怔,随后立马明白,剑哥问的是孟天石哪只手“抚摸”了林灼灼的腿。回忆一通后,“剑哥,是右手。” “很好。”卢剑丝毫不犹豫,直接吐出两个字:“砍了!”掷地有声,气势如虹。 徐常笑一震。 砍了? 直接砍了孟天石的右手? 方濯濯同样一震,但下一刻,又觉得很正常,他先头就料到“绿帽之事”不会善了。剑哥果然不愧是剑哥,一出手就要让不可一世的孟天石,直接变成残废。 苏炎听了,丝毫不惊讶,只认可地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剑哥就是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骨子里有着世间所有男儿最羡慕的血性。 男人嘛,就该这样! 要是连心爱的女人受了辱,都不敢挑衅回去,还算什么男人? 遂,苏炎用眼神给予剑哥支持。望向剑哥的目光里,越发增添了几分崇拜。 “好!”徐常笑立马领命,紧握腰间的佩剑,转身就去。 却不想,徐常笑刚转身,就被卢剑扣住了肩头:“本王,亲自去!” 徐常笑脚步一顿,刚想回头说句什么,肩头的重量忽地没了,扭头一看,剑哥已没了踪影。 第133章 第133章 林灼灼被中年男人调戏了,这般屈辱的事,肯定是要向爹娘告状的。 爹爹眼下坐在男宾那头,男宾与女宾的席位相隔不远,可以说是挨着,中间只隔了一片花圃,以及三五株怒放的海棠树。只需绕过花圃,就从女宾宴席到了男宾宴席。 不过,林灼灼从后花园归来时,并未第一时间去找爹爹,而是携着林灿灿率先来到了娘亲跟前。 “娘,您跟我来一下,女儿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告状。”林灼灼玉白小手扯了扯娘亲衣袖,红红的小嘴凑到娘亲耳畔,低声道。 不过“告状”两个字,吐得格外重。 萧盈盈一听,便笑了,揶揄了女儿一眼:“怎么了,跟谁家的姑娘拌嘴了?这等小事娘亲可不管,你自己解决去,要是解决不了,就找你四表哥去。兴许他乐意管。” 情人么,有义务听恋人那些无聊的牢骚话。 林灼灼:…… 被调戏的事儿,她还真不大好意思告知四表哥。尤其中年大叔嘴里那句“平白无故的将你夫君给……喊老了”,让她亲口对四表哥说,多臊得慌啊。 于是,林灼灼不依了,委屈地撅着小嘴,撒娇似的低声求道:“娘,您快来嘛,真的是特别重大的事,我被……一个老男人调戏了。” “什么?”听到“调戏”二字,萧盈盈面色立马变了,尤其还是一个“老男人”? 萧盈盈很快带女儿离席,母女俩来到稍远些的凉亭里,林灿灿在凉亭外把守,免得有人偷听。 “快跟娘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什么老男人?”萧盈盈进入凉亭都来不及坐,便站着问上了。 林灼灼瞅了瞅,确信四周无人,才小声将先前发生的事全都告知了娘亲,包括老男人堵住她不许走,眼神猥琐、下0流,以“夫君”自称,还险些将前去报仇的林灿灿给踹伤小腹。 听了这样的龌鹾事,萧盈盈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忍了又忍,才勉强平复心情,冷静地问:“你可知那个老男人是谁?” 林灼灼摇摇头:“女儿从未见过他,今日,第一回见。” 萧盈盈心下了然,女儿回京晚,京城里的公子哥都不认得几个,何况是个年近三十、丧了偶的老男人。想了想,道:“你跟娘过来。” 林灼灼不知娘亲要做什么,茫然地跟着娘亲出了凉亭。林灿灿也随着一块去了。一刻钟后,见娘亲带她们俩抵达一处精致小院。 “宝扇郡主好。”守门的几个小婢女齐齐屈膝行礼,打头的那个上前询问,“宝扇郡主可是需要什么?” “这里有书房吗?本郡主需要一套笔墨纸砚。”萧盈盈边往小院里头走,边道。 “有,郡主请随奴婢这边来。”小婢女立马领着萧盈盈三人朝右边的抄手游廊行去,上了游廊左拐,第三间厢房便是一个小小的书房,书桌上早就备好了笔墨纸砚。 萧盈盈进入书房,满意地点点头,待小婢女退出房门,将房门关上后,萧盈盈便立马从笔山上挑了一支作画用的毛笔,递给女儿道:“开始吧。” 林灿灿看到这里,完全是懵的,开始什么? 林灼灼则弯唇一笑,心有灵犀地接过画笔,来到书桌前的黄梨木圈椅里坐下,蘸了墨汁,便在铺平在书桌上的宣纸上落了笔。 林灼灼打小在娘亲的监督下,琴棋书画都是精通的,尤其绘画最擅长。只见她寥寥数笔,一张男子面孔便跃然纸上,饱满立体,形象逼真。 林灿灿凑近了一看,惊道:“就是他,就是这个老男人!”到了此时此刻,林灿灿才明白过来,二伯母带她们来到这个专给宾客提供便利的院落,是要让林灼灼将那个老男人的肖像给画出来。 肖像出来了,萧盈盈凑近一看,立马认出了画中的男子,蹙眉沉吟道:“竟是孟大将军府的少将军,长公主的儿子,孟天石?” 听到孟天石三个字,林灼灼先是一怔,这个名字仿佛在哪儿听过。随后猛地想起来,这个孟天石……不就是上一世横刀夺爱、抢了苏炎未婚妻,后来被苏炎构陷“通敌叛国”,最后满门抄斩、灭了九族那位名将吗? 天呐,居然是他! 林灼灼一下子内心吃了苍蝇般恶心! 亏得她上一世还同情孟天石,同情他满门忠烈被苏炎疯咬。 眼下,只觉上一世的自己恐怕被太子卢湛伤害后,便一叶障目,看事情有失偏颇—— 大抵因为上一世的孟天石,作为一代名将,民间流传的都是他上场杀敌的英雄事迹,林灼灼压根没近距离接触过孟天石,便被坊间的传闻给欺骗了,一心以为孟天石是个铁血好男儿,一生唯一的错误……便是横刀夺爱,强娶了那个他深爱的女子,惹下了情债。 而上一世的苏炎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林灼灼因为厌恶太子,很自然地,便有失偏颇地瞧不上苏炎,黑化了苏炎。进而同情上惨遭灭门、诛杀九族的孟天石。 这一世,近距离接触过孟天石,骤然知晓孟天石是那样色迷心窍、猥琐不堪的男子。孟大将军府,能纵容出孟天石这样毫无私德的儿子,也不用家规好好约束他,教导他,指不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更重要的是,私德如此差劲的男人,林灼灼忍不住怀疑,孟天石面对敌国百万黄金和无数美女的诱惑,真能守得住底线,不出卖一丁点线索? 换言之,此时此刻林灼灼不禁质疑,上一世的“通敌叛国”,有可能不是苏炎构陷的,而是确有其事? 再回忆一番苏炎这一世的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是个光风霁月、重情重义、两袖清风的铁血好男儿。 两人一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灼灼咬了唇,不禁为曾经的自己感到羞愧。居然因为上一世的错误判断,重生归来,就将苏炎这么好的人,强行扯进了林真真的亲事里。导致苏炎白白拖大了年岁,至今还未娶亲。 思及此,林灼灼当真是内疚万分,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姑娘”。 “灼灼,你怎么了?”见女儿面色变得苍白起来,萧盈盈连忙心疼地问道。 “娘,没什么。”林灼灼摇摇头,不愿说,怕全部说了出来,到时强烈内疚的人又多了一个娘亲。娘亲是无辜的,是被她给带进了坑里,要内疚、忏悔、道歉,留给她一人就够了。 见女儿摇头不说,萧盈盈忍不住猜到,莫非女儿是在担心孟天石家世太盛,不好讨回公道? 思及此,萧盈盈安慰似的摸了摸女儿头顶,柔声道:“傻女儿,什么也不必担心,他孟天石胆敢调戏你,娘亲自有法子给你讨回公道,狠狠虐他一番!” 欺辱了她萧盈盈的宝贝女儿,还能全身而退?不存在的! “对,好好虐他一番!”林灿灿双眼放光,撸起袖子,干劲十足,一副要加入虐人队伍的架势。 萧盈盈听了,欣慰地摸摸林灿灿的小脑瓜,虽然接下来的虐人行动,不需要林灿灿参与,但灿灿这份心,她领了。 ~ 林灼灼拿着画像,跟随娘亲走出小院,临近设宴之地时,恰好望见了席位上坐着的苏炎。林灼灼脚步一顿,满是愧疚地望向苏炎,最后到底没忍住,对娘亲道:“娘,我有点事想问四表哥,您先回去吧,我和灿灿等会再入席。” 萧盈盈扫了男宾那边一眼,并未见到睿王卢剑的身影,只以为卢剑已经离席,先去哪个地方等着女儿了。是以,萧盈盈并未疑心。再加上林灿灿武功不错,有灿灿作陪,女儿安全问题是有保障的,遂放心地自行先走一步。 “灼灼,咱俩去哪啊?”萧盈盈一走,林灿灿立马附到林灼灼耳边问。 林灼灼起初没吱声,直到目送娘亲入了席,才神秘兮兮地冲林灿灿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灿灿,等会儿我有事要与苏炎说,你帮我把把风。” “好,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林灿灿一拍胸脯,非常义气。 然后,林灼灼就深吸了两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劲打气,紧接着招手唤来一个伺候在男宾席间的小厮,让小厮帮忙叫苏炎出来。 正在席位上接受众人敬酒的苏炎,得知有位林姑娘找,立马放眼望去,竟见林灼灼身穿胭脂红褙子,有些焦灼不安地等候在小径上。 “八成是一上午找寻不着剑哥,就想问问你剑哥去哪了。”方濯濯喝了口酒,打趣道。 “我赌,也是这样。”徐常笑连忙咽下嘴里的酒,也朝苏炎笑道。 “剑哥当真是个幸福的男人。”苏炎这般笑着调侃时,视线不由自主朝女宾席那边望了过去,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月灵。只见月灵身穿华贵的郡主服,紧挨着摄政王妃而坐,乖乖巧巧,笑容甜美,一如去年作为“小妾”随他入席那般。 只远远眺望一眼,苏炎心中便飞速闪过去年与她相处的甜蜜画面。 “剑哥当真是个幸福的男人。”苏炎这般笑着调侃时,视线不由自主朝女宾席那边望了过去,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月灵。只见月灵身穿华贵的郡主服,紧挨着摄政王妃而坐,乖乖巧巧,笑容甜美,一如去年作为“小妾”随他入席那般。 只远远眺望一眼,苏炎心中便飞速闪过去年与她相处的甜蜜画面。 最甜蜜的,莫过于被太子卢湛用“美人计”算计那夜, 这般想着时,苏炎嘴角不禁幸福地翘起。 很快,苏炎来到了林灼灼面前,敛了笑,尽量像对待剑哥那般,尊敬十足地对待林灼灼,拱了拱手,温和道:“灼灼,可是有事寻找睿王殿下?睿王殿下目前还在前院书房,与摄政王密谈,一时半会出不来。” 不等林灼灼询问,苏炎就主动交代了卢剑在哪。 却不想,只等来林灼灼的红脸和摇头,末了,还咬唇道:“炎叔叔,我此番过来,是单纯来找您,向您……道歉的。” “道歉?”苏炎听了,很是一愣,聪明如他也一时猜测不出来,林灼灼最近犯下何事,需要向他道歉。索性笑问,“所为何事?” 林灼灼咬了咬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最后指了指那边的花树后,示意挪到那边去谈。 苏炎点了点头,率先大步前去,然后立定在花树后等着。 春风习习,草儿在摆动,枝条和花儿在摇晃,听着它们的声响,林灼灼终于鼓起勇气道:“炎叔叔,就是去年……我不该……一心想着报复太子卢湛,就将你给拖下了水……” 聪明如苏炎,脑瓜子转动极快,这样模模糊糊的言词,已让他晓得林灼灼在为什么而道歉。但苏炎丝毫不觉得新鲜,因为林灼灼坦白的这些事,苏炎去年就已经猜测出了实情。 从林灼灼去年的表现看,她明摆着知道林真真和太子卢湛偷情的事。苏炎这样智慧的大脑,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整件事。 尽管如此,面对骤然坦诚的林灼灼,苏炎还是一怔。他没想到林灼灼居然会主动向自己坦白,顿了顿,苏炎才微笑地回话:“我懂了,去年是你努力撮合了我和林真真的亲事?” “是。”林灼灼低着头,很诚恳地道歉,“炎叔叔,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是我那时脑子不清楚,才做下了这等糊涂事,害得您惹了一身腥臊,至今都未娶亲。” “不是这样的,灼灼。当时是我自己看上了林真真,才会定的亲,与你无关。”苏炎见小姑娘满脸的内疚,便很认真地给出了解释,“若我对林真真无感,哪怕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点头同意定亲。” 正因为如此,报复心极强的苏炎,才没有将林灼灼一家子列为报复对象。因为苏炎很清楚,林灼灼母女只是搭了线,真正看上林真真的,是他本人。 林灼灼听到这话,猛地仰头凝望苏炎,仿佛在无声询问,真是这样吗? 苏炎笑了,很肯定地点头:“自然是这样。所以你不必内疚,也不必道歉。” 天下的姻缘成不成,媒人牵线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男女双方当事人看不看得上那个相亲对象。 何况,最重要的一点,若没有林灼灼当时的牵线,他便不会卷进林真真和太子卢湛的感情里,也就不会被太子卢湛用“美人计”算计。这样的话,他在东南沿海压根就遇不上他心爱的女子,月灵。 而月灵,缺失了他这个救命恩人,兴许就彻底沦落为妓0女,任由那些有点臭钱的男子肆意糟蹋,清白没了不说,一生也毁了。哪怕事后,摄政王府将月灵寻了回来,她也不会再获得幸福。 思及此,苏炎又忍不住望向了女宾席位上的月灵,她是那样美好,单纯、善良、可爱如小仙女。他和月灵的缘分,兴许是上苍注定的,兜兜转转,只为了成全他和她的爱情。 “灼灼,你真的不必内疚,你做的是大好事一件。”苏炎收回视线,认认真真地看着林灼灼,眉眼带笑,若仔细研读,里头还藏着一份感激之情。 林灼灼:…… 她还做了大好事一件? 完全听不懂苏炎在说什么。 苏炎笑了笑,他很想告知林灼灼,他和月灵的浪漫故事。可是,那段“小妾”的故事,注定不能对外人言,否则太影响月灵声誉了。 月灵已经安安全全回到摄政王府,变回了二郡主,那“小妾”的往事只能永远冰封,藏进心底,再不能揭开。 遂,苏炎只能对林灼灼感激地笑,却丝毫也不能宣之于口。 第134章 第134章 林灼灼向苏炎道了歉,岂料,苏炎的反应完全出乎预料,非但丝毫不怪她,还反过来夸赞她做下的是一桩大好事。 林灼灼完全一脸懵。 懵归懵,但苏炎不怪罪她,到底是喜事一桩。 遂,懵过后,林灼灼迅速换成了一张欢喜的面孔,甜甜朝苏炎道:“好,我知道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炎叔叔是个大好人,才舍不得怪罪于我。” 小姑娘声音甜糯糯的。 苏炎听了,没点头,也没摇头,小姑娘愿意认定他是个大好人,那便是吧。 做人做事,他一直都无愧于心。报复不报复的,只看对方做得过分不过分,情节严重不严重,是否触及他的底线。一旦触及底线,他势必不会放过对方,死磕到底。 不过这些事儿,就不会对林灼灼这个小姑娘透露了。苏炎只对她浅浅微笑,表示出善意。 “炎叔叔,那我先回去了。”林灼灼了解一桩心事,美美的桃花眼光闪闪、亮晶晶的,脚步轻盈地转身离开。瞅着身旁一树树姹紫嫣红的海棠花,还惬意地折了一枝,摘下上头含着露水的花朵,藏在衣袖里。 花香盈袖,风雅一回。 见到等候在小径那头的林灿灿,林灼灼还欢笑着给林灿灿衣袖里也来了一朵,姐妹俩一齐享受一把“花香盈袖”的滋味。 “嗯,真香呐,明儿我也不换衣裳,继续穿它!”林灿灿使劲儿闻着衣袖,狗鼻子似的嗅个不停。 瞧着林灿灿的可爱模样,林灼灼似乎也被感染了,小鼻子也凑近衣袖闻了闻,嗯,海棠花藏在广袖里,空间狭窄,还真芳香浓郁,嗅出了枝头没有的浓郁味儿,抿唇直笑。 姐妹俩正嗅着衣袖里的花香时,徐常笑恰好有事,离席也来到了这边园子的小径上。徐常笑刚与小厮对完话,一个转身就看见了林灿灿,他今儿个从孟天石手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彼时,林灿灿正狗鼻子似的,对着衣袖嗅个不停。 徐常笑:…… 眨了眨眼,一个衣袖,是有多大的怪味啊,才会这般嗅个不停? 这是多少天没换过衣裳啦? 林灼灼短暂的嗅过后,便放下广袖,不想,一抬头就对上了不远处瞪大双眼、一脸惊异的徐常笑。林灼灼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应该是林灿灿狗鼻子似的嗅法惊呆了徐常笑,忙轻咳两声,示意有人来了。 林灿灿整张脸蛋都埋进广袖里了,听到咳嗽两声,小脸蛋才茫然地露了出来。然后,就对上了徐常笑那张惊异至极的脸。 林灿灿先是一怔,待看清楚那个男子是徐常笑后……立马欢喜地撒开双腿,满脸带笑地直直奔了过去:“师父,师父!” 徐常笑:…… 谁是她师父啊? 见到猛然冲过来的林灿灿,徐常笑一脸懵。 令徐常笑更懵的是,林灿灿来到他跟前,立马仰起如花的小脸蛋,红嘟嘟的小嘴一开一合,不停地喊他“师父,师父!”那声音还超级甜糯糯。 “谁,谁是你师父啊?”好一会后,徐常笑摸着后脑勺,到底问出了口。 “你就是我师父啊!今日你救我时,武功那么厉害!”林灿灿仰起脸,一脸花痴状。 徐常笑:…… 不是吧,救了她一回,他就多了个徒弟了? 按照这个逻辑,他岂非徒弟满山跑了? 呃,也不是,普天之下能令他徐常笑亲自动手救的人……寥寥无几,一般都是派遣下属出动即可。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算起来,林灿灿可是他唯一的女徒弟了。 等等……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什么女徒弟不女徒弟的啊,徐常笑摸着后脑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居然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给带到坑里去了。 不成想,刚掉进一个坑里,紧接着,又掉进了另一个坑里。 只见林灿灿仰头笑道:“师父,我还记得你叫徐常笑,你记不记得徒弟我叫什么呀?” 这可把徐常笑问倒了,除非必要的人,他素来不会去刻意记住对方的名讳,遂,支支吾吾半晌,只答出一个姓氏:“我……我知道你是林家姑娘。” 林灿灿:…… 这不是在说废话么,林灼灼姓林,她是灼灼的堂妹,自然也姓林。 所以,换言之,徐常笑完全就对她的名字没印象。思及此,林灿灿小嘴一撅,明显的不高兴了:“我叫林灿灿,阳光灿烂的灿,特别好记,你都没记住!我不开心了!” 说罢,林灿灿还瞪了徐常笑一眼,骄横十足。 徐常笑:…… 莫名的,被小姑娘这般横横地一瞪眼,内心腾起一股子惊慌失措。忙摸着后脑勺,一叠声地赔不是:“好好好,是我的错,下回你再问我,我保证能说出来!林灿灿,阳光灿烂的灿,是吧?” 林灿灿撅着嘴,勉强接受:“好吧,下不为例。” 徐常笑连忙点头应下,那头可是重重地一点哟,似乎在给一个郑重其事的承诺。 两人这一番互动,看得一旁的林灼灼,那是心底一个懵啊。 不知道的人,单看两人这一番互动,还以为他俩老早就认识了呢,是那种平日就互动频繁、相知相识的人了呢。谁能料到,这样的两个人今日才第一天见面,满打满算,眼下也才第二次碰面而已。 林灼灼不得不佩服起林灿灿的交友能力来,当真是没有交不到的朋友,也没有拜不到的师父,只要……够有眼缘。 ~ 林灿灿一聊起来就“叽叽喳喳”没个停,最后林灼灼肚子“咕咕咕”,实在饿得熬不下去了,双手拽住林灿灿胳膊,才强行将她从徐常笑身边拖走。 “徐大人,我们先走了。”林灼灼边走,边用手堵住还“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林灿灿。 “林姑娘,请便。”徐常笑对林灼灼那是分外尊敬,拱手送行。 林灼灼可是剑哥的女人,传说中的大嫂啊,他们这些当小弟的哪敢不尊敬?但凡有丝毫的不尊敬,怕是都会落得跟孟天石一样的下场。 呃,爪子断了呢。 剑哥有多护短,他们这些日日伴随在侧的兄弟,可是比谁都清楚。 遂,徐常笑恭恭敬敬目送林灼灼离开,当然,目送时还不忘捎上林灿灿那个小姑娘。见到林灿灿小姑娘一直反头要与他再多说几句,却每次都被林灼灼捂住嘴巴,不让说。急得林灿灿又是伸长脖子,又是努力掰开嘴上小手,才能透过指缝“呜呜咽咽”说出些听不清楚的话…… 那模样,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徐常笑看着看着,不禁嘴角溢出一丝笑。林灿灿这小姑娘,很是可爱。 “灼灼,你方才为何堵住我嘴,不让我跟师父道别啊?”两人走远了,反头也只能望到层层叠叠的枝蔓,瞧不到遮掩起来的徐常笑了,林灼灼才松开林灿灿的嘴。却不想,才刚松开,林灿灿就撅嘴抗议上了。 林灼灼:…… 天地良心,哪里是不让她道别啊? 她都道别了没有二十次,也有足足十五次了! 每回道完别,刚往前迈出半步,林灿灿就又“叽叽喳喳”反头与徐常笑聊上了,你让林灼灼怎么办? 不堵住她的嘴,岂非要道别个没完没了? 思及此,林灼灼颇为无奈地拍拍林灿灿小脑瓜,哄道:“好了,有缘常相见,今儿个投缘还没聊够,下回遇上了再聊就是。同在京城,还愁没机会见到他吗?我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实在等不起了。”才出此下策,强行拽走啦。 恰好这时,林灼灼肚子又“咕咕咕”叫了起来。 林灿灿一听,素来宝贝林灼灼的她,立马收起撅着的嘴,再不抱怨了。还一把牵住林灼灼小手,带着她穿花拂柳一路快走,好早点回到席位上,早点给宝贝灼灼填饱肚子。 肚子饿的滋味,林灿灿可是品尝过的,实在不好受,她可舍不得宝贝灼灼也一直挨饿。 见林灿灿待自己如此好,林灼灼会心一笑,姐妹俩手牵手,欢欢喜喜地朝女宾席位上走去,好饱饱地大餐一顿。 却不想…… 林灼灼刚要回到娘亲那桌,还远在二十余步之外呢,猛地见到娘亲没动筷子,挺直了腰杆,侧身与身边的一个贵妇在攀谈着什么。 娘亲那神情,表面在笑,但林灼灼对自个娘亲很了解,那样的笑,明显是藏着一丝讥讽和嘲笑在里头的。 显然易见,娘亲极其不待见那个贵妇。 而那个贵妇呢,当真是名副其实的“贵妇”啊。 林灼灼远远望去,就见她满头的金银珠宝,从左耳朵上边一点的发髻起,一直插到右边的鬓发终,又是镶嵌红宝石的赤金凤簪,又是吊着硕大东珠的簪子,又是嵌满小珍珠的各式各样的步摇…… 发髻上头的赤金簪子、各种步摇和花钿,简直可以用“排得密密麻麻、毫无空隙”来形容了。 不知道的,光是瞧见这妇人头上的阵仗,还以为她头上的发髻是铺子呢,摆着琳琅满目的头饰,等着客官来挑选和采购。 再瞧那贵妇身上的衣裙,张扬的明黄色,上头刺绣着大幅的金凤凰,左右胳膊各一只,胸前那一只才是最醒目的,羽毛层层叠叠、栩栩如生、饱满立体,任谁随意瞧上一眼,都能看出来那是一只正展翅高飞中的凤凰。 见“贵妇”如此的穿衣风格,林灼灼立马瞧出这个妇人的性格,应该也是那种异常张扬、不安分型的。 “那个贵妇人是谁啊?”林灿灿眼尖,比林灼灼还先留意到,但她压根不认识,便好奇地问道。 实在是好奇极了,谁家贵妇人如此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高贵、富有,金银珠宝和金凤凰玩命似的往身上堆砌。 林灼灼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之前也没见过,今日是第一回见。” 姐妹俩说着话,就又向前行了十几步,只与娘亲相距几步之遥了。 正在这时,娘亲见到林灼灼姐妹了,笑着朝她俩招了招手:“灼灼,灿灿,回来了。” 那个与娘亲说话的贵妇人,立马也偏过头来,视线落在林灼灼身上时,很明显地双眸一亮,似在惊叹林灼灼的倾城容颜和绝妙气质。 莲步姗姗,衣袂翩翩,每一步都踏出别家小姑娘走不出的美态。 这样的小姑娘,行,贵妇眯眯眼,她也相中了。 林灼灼:…… 不知为何,明明绝美的她,早就习惯了各种窥视和打量的目光,但迎上眼前贵妇亮闪闪的眸子时,竟腾起一种要被毒0蛇缠上的阴森感。 出于礼貌,林灼灼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依旧朝贵妇人浅浅一笑,然后想去娘亲身边。 却不想,那个贵妇人十分的自然熟啊,居然身子前倾,一把抓住林灼灼手腕,强行将林灼灼拉到她身边去,笑着夸赞道:“这就是灼灼啊,一直听闻你的美名,今儿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完全配得上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说着这话时,一双眸子近距离地打量起林灼灼,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似宫廷选秀女似的,从脸蛋到脖子,到胸脯,到细腰,到屁股和胯,以及下头的……娇小的脚,一一审视了一遍。 若非可以,这贵妇怕是还想掀开裙摆,去瞅瞅藏在里头的那双大长腿,够不够美,够不够纤细。 这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惹得林灼灼内心都发毛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望向娘亲。 “灼灼,灿灿,这位是长公主,你的表姨母。”萧盈盈自然也瞧到了长公主审视货物似的眼神,心头也是分外不悦的,但作为皇家郡主,依然随时能拿出得体的假笑,朝女儿微笑着介绍道。 长公主? 林灼灼先是一怔,这个身份好似先前在哪提起过? 等等,长公主……不就是孟天石的母亲? 闹明白了这个,林灼灼内心再不发毛了,只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抗拒。 若说两刻钟前,林灼灼还只是停留在猜测阶段,猜测孟大将军府应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才会养出了孟天石那样色迷心窍、恶心龌鹾的儿子。那么眼下,亲眼见到长公主的为人和做派,林灼灼则是万分肯定,他们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灼灼给表姨母请安。”林灼灼微微低头,避过来自长公主打量的视线,然后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见面礼。 “灿灿给……表姨母请安。”林灿灿一直盯着长公主头上堆叠的头饰呢,感叹着这么多首饰,拿去融化成金子,应该能卖不少钱。 一个分神,林灿灿也就随着林灼灼唤了一声“表姨母”。 按理说,林灿灿是林灼灼的姐妹,随着林灼灼叫声“表姨母”也是可以的,委实不算什么。 但,落进长公主耳里,就见长公主明显受辱似的变了脸色,凌厉地扫射了林灿灿一眼,似在斥责“不懂规矩”。 林灿灿甚少见到公主级别的贵人,见自己好似惹了事,茫然地求助林灼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 林灼灼一见就心疼上了,立马握住林灿灿的小手,握得紧紧的,给她力量。 “灿灿,来,来二伯母这。”萧盈盈及时摆出一副笑盈盈的脸,热情十足地拉了林灿灿小手,直接拉到了自己身边。任谁见了,都晓得她很是喜欢林灿灿。 长公主冷待,萧盈盈热情十足。 周遭的明眼人见了,都瞧出萧盈盈这是护犊子,故意打脸长公主呢。 这般一来,气氛是僵了,再僵。 “哼!”长公主心底一哼,面色越发有些不好看了。正在这时,相隔不太远的一桌,柳姒的面孔忽然在长公主面前一晃。看到柳姒那张小妖精似的脸,长公主自然是不喜,但瞬间让她念起了儿子的嘱托。 两家不久就要变成亲家了,还未正式提亲前,总不好冷待了准未婚妻一家。 再说了,林灼灼这样的倾国倾城貌,她还是相得中的,日后给她儿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颜值都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为了林灼灼这个绝美儿媳妇,忍一忍,值。 遂,长公主是忍了又忍,最终勉强自己面色又好转起来,看上去恢复了正常的红润,才又重新拉住林灼灼白白的小手,一边抚摸林灼灼的小手,一边笑着夸道:“这小手又白又嫩,像块嫩豆腐似的,摸着手感真好。” 长公主摸了又摸,像是提前帮她儿子体验一把……“摸”媳妇的感觉。 结论,自然是分外满意。 这样吹弹可破、嫩若花瓣的肌肤,日后给她儿子生下来的胖大小子,铁定也能遗传到呢。指不定,从此能改善了孟大将军府祖.上遗传的粗糙皮肤呢。 林灼灼:…… 长公主的内心话,林灼灼一句都听不到,但是长公主那双“色眯眯”的手,直触碰得她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又一层。 太恶心了,有没有。 第135章 第135章 林灼灼快被恶心吐了。 小手被长公主摸着不放,“色眯眯”地在手背上游走,像极了被男子调戏和揩油。林灼灼好几次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每回都刚动一下,就又被恋恋不舍的长公主给一把……扣住了。 一连扣了两三次。 林灼灼这嫩豆腐似的手,比一汪美玉更让她爱不释手,长公主哪里舍得放开?怎么也得替自个儿子多触摸几回,过把瘾才行啊。 林灼灼:…… 恶心透了,说不出的无语。 亏得不是长公主肚里的蛔虫,要不然,知晓是“替”孟天石摸的,林灼灼非得当场呕吐出来不可。 “灼灼啊,今年多大了?还未曾定亲吧?”长公主第四次扣住林灼灼要逃的手,边拍着林灼灼手背,边凝望林灼灼那双美美的眸子,满脸堆笑地询问道。 林灼灼:…… 好端端的,怎会问这话? 眼前顿时浮现长公主先头遴选秀女似的,对她的身段从上至下、从下至上好一通细细打量,眼角眉梢还流露出满意的样子。等等,总不会是孟天石看上了她,托长公主前来探探口风?想娶她为妻? 思及此,林灼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再承受不住了,猛地抽回手来,摸出帕子死死捂住嘴。 “灼灼,怎么了?胃里又难受了?来,来娘亲这儿喝口茶压一压。”萧盈盈比女儿多吃了十几年饭,女儿都能察觉出来的意思,她又怎么可能领悟不到? 萧盈盈十几年前见过孟天石,那会子的孟天石没比她小几岁,却已经是满后院的姬妾。如今十几年过去,听了女儿的描述,萧盈盈了然,孟天石的那股子“色0鬼相”,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呵,单就孟天石这副“色0鬼相”和满后院的姬妾,萧盈盈就已经将他永远排出女婿人选了。何况,还年纪一大把,又丧了偶! 这样的孟天石,长公主也好意思来她跟前探口风、说亲? 恶心谁呢? 萧盈盈跟女儿一样,胃里翻腾得厉害。递了一盏茶给女儿后,自己也端起一盏呷了好几口。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喝罢茶,萧盈盈直接朝长公主浅浅一笑: “长公主啊,我那侄媳妇,成亲近十年了吧?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了?” 明面上问的是“侄媳妇”,实际上是在提醒长公主,你家儿子可是丧过偶的,这样的条件可万万匹配不上我家灼灼,提亲的事,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免得,届时被一口回绝,自取其辱。 邻近几桌的贵妇,听了这话,哪有不懂其中含义的,一个个抿着唇儿偷窥长公主,想瞧一瞧长公主面上晦暗不明的精彩表情。 岂料,长公主颇为自负,她儿子孟天石是什么人呀?那可是一代名将啊,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她儿子这样的大英雄,死了个媳妇算什么? 便是娶继室,也得当做头婚来办,只往名门贵女里的佼佼者里挑! 丝毫没有匹配不上之说。 硬要往“匹配”“不匹配”上扯,那也只有别家贵女匹配不上她儿子的,绝没有她儿子匹配不上别人的说法。 是以,长公主完全没有自知之明,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就跟完全没听出萧盈盈话里的真正含义似的,顺着表面意思,毫不在乎地的口吻道: “我头一个儿媳妇啊,是个没福气的,我儿待她那般好,她一日不生出嫡子,后院里的姬妾就甭想怀上子嗣。就这般当菩萨似的供着,成亲九载,她才终于怀上了,咱们府里啊那是欢天喜地哟,偏生她身子骨打娘胎里就不大好,竟是无福消受。” 连个娃娃都生不出来,活生生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长公主不禁盯着林灼灼的腰臀一通看,意有所指地笑:“下回再挑儿媳妇啊,可得好好儿擦亮眼睛,挑个身子骨硬朗的才行。可不能再像先头那个了。” 长公主视线流连在林灼灼腰胯上不走,似在仔细研究她胯骨够不够宽,好不好生养。 林灼灼察觉到了长公主审视的目光,浑身再度泛起鸡皮疙瘩。原本就嫌弃孟天石,如今再听到长公主这番话,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乐意给长公主打量?恰好与林灿灿并肩立在一块,林灼灼便忍不住脚步轻挪,朝林灿灿身后躲去。 林灿灿见状,也保护林灼灼似的,主动左跨一步,进一步阻隔了长公主的视线。 长公主:…… 先是一怔,随后心头怒起,抬眸瞪了眼不识趣的林灿灿,似在无声训斥她“不懂规矩”,又似在呵斥她“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林灿灿生生挨了长公主一眼,也没让开,反倒护犊子似的又朝左跨了半步,彻底将林灼灼保护到了自个身后,遮挡了个严严实实,竟是丁点都不让长公主瞅到了。 长公主见了,唰的一下沉下脸,目光凌厉地剜向林灿灿。 萧盈盈见到长公主这副猖狂样,心头正不爽呢,余光忽地瞅见林灿灿的举动,心头说不出的暖。然后,萧盈盈无视长公主,自顾自扭头朝林灿灿一笑,褒奖林灿灿做得好。 长公主面色阴沉,萧盈盈褒奖一笑。 这样鲜明的对照组,明眼人一见,纷纷了然,萧盈盈这是新一轮故意打脸长公主呢。 如此,气氛又僵了下来。 正在这时,长公主好巧不巧的,又撞上了几桌之外柳姒那张狐狸精似的脸,瞬间又想起儿子的嘱托来。回想儿子一提起“林灼灼”就双眼冒光的样子,长公主晓得,儿子是非常中意林灼灼的,不帮儿子娶到林灼灼,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呢。 这正妻可比不得小妾,小妾可以任由儿子胡乱去搞,第一次发生在幽幽林子里,遍布青草的河畔,还是有说书先生的茶馆里,那都是儿子的情趣,只要儿子乐意就成。 正妻可就大大不同了,到底是要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进门的,跨进大门时就已经不是处,长公主光是想想,心头就膈应得慌,甚是不喜。 遂,长公主陷入了沉思,还是自己想出法子来助儿子一臂之力的好。思及此,长公主勉强自己收敛了怒容,抬起手妖娆地抚上自己发髻上的金钗,抚摸了一下又一下,尤其来来回回摸着钗头,指腹摩挲了又摩挲。 长公主身后的奴婢,一见长公主又抚摸上金钗了,便知,长公主这是陷入了沉思,正在努力想法子应付眼前的局面呢。 果然,抚摸着抚摸着,长公主忽地双眸一亮,这回呀,连说话声都愉快了三分。只见她先是再度打量了林灼灼一番,然后愉快地朝萧盈盈笑: “盈盈呐,本公主突然想起一事,你家灼灼……好似以前是定过亲的,今年正月刚被退的亲?” 言下之意,林灼灼可是被人退过亲的呢。 退亲对象还不是一般人,乃前一任太子殿下。 被太子退过亲,这样的姑娘谁家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娶?林灼灼能给她儿子当继室,那绝对是烧香拜佛才够得着的好事了,丁点都不委屈的。萧盈盈啊,你快认清现实吧,可别再挑三拣四了。 林灼灼一听,颇为意外地看向长公主,她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废太子退了亲,居然就成了外人眼底的劣等货?该嫁不出去的? 明明大武王朝民风很是开放,并不像前朝那般迂腐啊。别说退过亲了,就是和离过的少妇,再嫁也不难呢。 是以,长公主这是没事找事,故意来恶心人呢。 萧盈盈听了,心头自然也很不舒服,就没见过长公主这般不要脸的。当即堵了回去,端着笑道:“我家灼灼啊,对夫婿可是挑得很,但凡对方有丁点不好,哪怕对方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也不会委屈自己半分的。” 言下之意,她女儿当初连天底下最金贵的少年郎,当朝太子都看不上,执着地退掉了亲事。你孟家又老又丧过偶的孟天石,算得了什么? 别再拿出来丢人现眼、恶心人了。 说罢,萧盈盈意味深长地用帕子捂住嘴,故意偷笑一下。 长公主面上表情一愣,随后隐隐怒了,那个废太子压根就是个废物,哪里及得上她儿子百分之一?拿一个孬种来与她英雄威武的儿子比,萧盈盈这是纯心羞辱谁呢? 心高气傲的长公主,再忍不住了,鼻端里重重地一“哼”,拂袖就要起身离开。心想,林灼灼母女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还瞎操心什么?直接走第二个方案,将林灼灼丢给儿子孟天石去处理好了,届时,林灼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死她。 岂料,长公主才刚气愤地要起身,不远处忽地快步奔来一个小厮,满脸焦急地哭道:“长公主,大事不好了,咱们少将军在巷子里,被贼人堵截住,砍断了手……” “什,什么?”长公主惊得一把站起来,瞪大双眼死死盯住小厮,“你……你刚刚说什么?”她怀疑自己方才是在幻听。 可很显然,长公主没在幻听,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几乎同时,另有摄政王府的管家匆匆进来向摄政王妃禀报:“王妃,孟大将军在隔壁巷子里,与黑衣人斗殴时,不慎断了右掌。奴才得到消息派人赶过去时,孟大将军已经失血过多,昏死在路边。” 断了右掌? 那岂不是成了残废? 再次听到这个消息,长公主还没来得及细想儿子成了哪副鬼样子,已是浑身一个颤抖,然后颤声道:“我儿在哪?我儿在哪?” 喊罢,长公主再顾不得林灼灼母女了,大步就往前跨去,要奔去巷子里,一瞧究竟。结果,太过激动,还没走几步,就一脚踩住自己长长的裙摆,狗吃0屎似的摔趴在地。被婢女搀扶起来后,长公主太过担忧自己的儿子,什么公主的高贵形象都顾不上了,单手捞起裙摆就大步朝外奔去。 最后,刚到摄政王府大门口,就见到四个小厮抬了一副担架进来,担架上的人像一头野兽般哀嚎不断。长公主急急奔过去一看,就见孟天石痛得面庞扭曲,额头上、双鬓、脖子上处处都是冷汗,还摸着手臂一直哀嚎。 长公主视线下移,定睛一看,然后险些震惊得要瞎掉双眼。 此时此刻,她才明了“断了右掌”的真正含义。 只见儿子只剩下染血的手臂,手腕下方空空荡荡,那原本该连接在一起的右手手掌,正被一个小厮用一块白手帕单独捧着。 长公主受惊过度,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担架上。不偏不倚,撞到孟天石断掌的伤口上,痛得孟天石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第136章 第136章 孟天石被人斩断了手? 断的还是使用频率最高的右掌? 听闻这个消息,摄政王府满座的宾客简直难以置信。 要知道,孟天石是什么人呀,自身战功赫赫、功成名就不说,身后还站着同样是名将的父亲,更重要的是,孟天石的母亲可是当朝长公主,亲舅舅更是当今圣上! 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放眼全京城,也寻不出几个公子哥能比肩的。 孟天石,绝对是贵族圈里顶尖尖的一小撮。 这样的人,居然在天子脚下被人活生生斩断了右掌? 说出去,谁敢信? 可不敢信,也得信,因为一副担架抬进摄政王府大门时,好些皇亲国戚、朝臣和贵妇们,都涌过去围观了,那担架上痛得面庞扭曲、变形的男子,正是孟天石。 “啧啧啧,那断了的右掌切口整齐,还真是被人给一剑斩断的!”有眼尖的看到小厮手里捧着一块断掌,满是污血,但切口整齐利落。 “也不知断掌还接不接得上?” “想什么呢,断了的掌还能接上?华佗在世也不行啊!” “这当将军的,没了右手,还怎么握剑杀敌?日后岂不是成了残废?” “铁定是个残废了……”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时,林灼灼也被林灿灿拽着,挤进人群里凑热闹。好巧不巧,林灼灼第一眼就瞅到孟天石那只残了的右胳膊,手腕以下空空荡荡,明显残了。第二眼就瞧见了小厮白帕子上单独捧着的一只断掌。 那只断掌,大约是脱离身体时,甩到了脏污的泥地里,又脏又臭。 林灼灼见了,嫌弃地用帕子掩鼻,心底腾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像孟天石这样频频祸害姑娘、令人作呕的男子,别说只是断了掌,就是跌落到更惨的境地,林灼灼也不会给予丝毫同情。 “活该,这就叫恶人有恶报!”长公主昏厥过去,一头栽倒在孟天石的断手上时,林灿灿幸灾乐祸地凑近林灼灼耳畔,解恨似的小声囔囔。 林灼灼点点头,深表赞同。 可不是恶人有恶报么,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孟天石曾经伤害过那么多的少女,兴许背地里还不止残害过少女,也干下过别的伤天害理之事呢。 “快,你们几个赶紧搀扶长公主去客院。”摄政王妃见长公主昏厥过去,连忙指挥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架去客院。 一同去了客院的,还有担架上的孟天石。 孟天石和长公主进了客院厢房,没热闹瞧了,围观众人才悠哉悠哉地往后院宴席走,一路上,依旧七嘴八舌议论个不停: “也不知孟天石这是招惹了谁,对方一出手就如此狠辣……” “招惹了谁?咳咳,孟天石能干是能干,在沙场上是一把能手,可平日里……仗着自己势大,欺负人的事可没少干啊!不说远了,就说去年,孟天石从东北回京述职,看上了吏部侍郎家的小女儿,人家死活不同意女儿做妾,孟天石就强行……最后,害得人家小姑娘一根白绫上了吊。” “就是,孟天石干过的缺德事多了去了,指不定这回是踢到哪块铁板了,终于遭了报应……” 林灼灼与林灿灿携手往回走时,听到这些话,林灼灼眉头紧蹙。吏部侍郎啊,官职正三品,不算小了,他小女儿居然也被孟天石给欺辱致死。 孟天石真是够色胆包天的。 突然,林灼灼联想到了自己,虽说自己出身很好,但孟天石那样的色魔,不会也像盯着吏部侍郎的小女儿一样……死盯着自己不放,不达目的不罢休吧? 思及此,林灼灼浑身一阵胆寒。 胆寒过后,林灼灼不由自主想念四表哥,很想投入四表哥怀抱寻求保护,向四表哥告状她今儿个的遭遇,以及述说她此刻的胆寒和害怕。 可举目四望,周遭的皇亲国戚和朝堂官员很多,也远远见到了苏炎、徐常笑、方濯濯等人,却独独不见四表哥身影。 林灼灼心头说不出的失落,颇有种“需要他在身边时,他却不在”的失落感。 “臭四表哥,你在哪里嘛?”林灼灼内心不禁嘀咕起来。 ~ 出了孟天石断掌之事,宴席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男宾那头不清楚情况,反正女宾这边的贵妇们,七嘴八舌讨论的几乎全是孟天石之事。 有知情人,将孟天石近十年来干过的缺德事,无论大小,一一说尽。 几乎每造一次孽,都要害惨一个可怜的妙龄姑娘。 “这样的恶霸,怎的咱们皇上也不管一管?任由孟天石霸占姑娘,强占被人的未婚妻?就因为是嫡亲的外甥,就纵容不管吗?”林灿灿不信崇德帝丝毫不知情,凑近林灼灼耳畔问。 林灼灼:…… 这样的问题,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回答? 皇舅舅是一国之君,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她们不同,孟天石对皇舅舅来说,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嫡亲外甥,更重要的一重身份应该是能征善战的将军。 不折不扣的名将啊。 这些年,孟天石在东北抵御外敌,是战功赫赫、建功无数的,至于那些被强行纳成妾的姑娘,在皇舅舅眼底,兴许……微不足道吧。 当然,皇舅舅没有惩罚过孟天石,林灼灼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大抵是孟天石狡猾至极,糟蹋过姑娘后,从未抛弃,一个个都下了聘,走了正规流程,一顶小花轿纳进府成了小妾,全体都给了名分。 在嫁娶的掩饰下,皇舅舅总不能谴责孟天石“花心”吧? 在大武王朝,但凡有些地位的男子,多数都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硬要谴责孟天石纳妾多,有些说不过去。 思及此,林灼灼对林灿灿叹气道:“皇舅舅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吧,手伸得再长,也不适合伸进臣子的内宅后院,去管人家纳了几房小妾。” 萧盈盈听了,默默点了点头,这正是孟天石肆无忌惮的原因。在嫁娶的遮掩下,孟天石对那些小姑娘造下的孽,顶多算得上“未婚先睡”,真谴责到了孟天石头上,他也可以狡辩是“两厢情愿”。 “娘,若是那些姑娘的爹娘硬气一些,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一头告到皇舅舅面前,皇舅舅也不会坐视不理,是不是?”林灼灼突然想到,皇舅舅日理万机,整日里光是忙朝堂政务都忙不过来了,兴许对孟天石“纳妾”的内幕真的不知情呢。 萧盈盈听了,点头道:“真告状到你皇舅舅面前,自然不会不搭理。可惜,那些姑娘的爹娘都不敢得罪孟天石,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是啊,那么多姑娘受害,其中官家女居多。那些爹爹里,官职最高的已经够到三品,但凡有一个告到了崇德帝面前,大闹一场,孟天石绝不敢继续这般明目张胆地作孽。 听到这里,林灿灿突然想起什么,双眼亮闪闪道:“你们说,今日孟天石被砍了手,会不会是哪个姑娘的爹娘……私下里为女儿报仇啊?” 林灼灼一听,脑海里猛地浮现自家爹爹的身影,莫非是爹爹气愤不过,动作迅速地给自己报了仇? 说起来确实很像,林灼灼今日刚被孟天石“非礼”了,孟天石就被人砍断手,成了残疾。若说不是给她报仇,她都不信呢。 萧盈盈脑海里也闪过这个念头,十有八0九是林镇山给女儿报的仇。 母女俩对望一眼,彼此目光都晶晶亮起来。 ~ 一个时辰后,在林灼灼的期待下,宴席终于散了。 林镇山从男宾堆里抽离,远远见到娇妻和女儿时,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发觉短短一个半时辰不见,盈盈和女儿对自己热情多了。 甚至,母女俩迸射出的目光,都饱含着崇拜。 林镇山先是一愣,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广袖一甩,欢欢喜喜地立在一株桃花树下,等着崇拜自己的娇妻和女儿奔过来抱住自己。 “爹爹……”林灼灼一路奔过去,一把投入“英雄爹爹”的怀里,仰起小脸,再次崇拜地轻声唤“爹爹”。 那些遭了毒手的姑娘,她们的爹娘没有一个愿意替她们出头,全都忍气吞声攀了亲,唯有她爹爹乃真英雄,立马替她和灿灿狠狠教训了孟天石一把,你说林灼灼崇拜不崇拜? 崇拜死了,好吗! “爹爹,爹爹,你真爱我,你真棒。”林灼灼踮起脚尖,搂住爹爹肩头,红唇贴在爹爹耳边,一声又一声,兴奋地唤“爹爹”,表达着自己对爹爹的崇拜之意。 女儿这酥酥的声音啊,听得林镇山直接整颗心都酥了,如醉如痴,有些飘飘然起来。 听完了女儿的声音,林镇山还痴念萧盈盈的,见萧盈盈眼眉带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后,林镇山果断松开女儿,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可就在林镇山即将抱住萧盈盈的瞬间,萧盈盈身子一偏,躲了开去。但看向林镇山的目光,依旧满含着崇拜。 林镇山素来知晓娇妻害臊,人多的场合是绝不会给他抱的,只得强行忍住强抱的冲动,最终只牵住娇妻的手,与娇妻对望,充分享受几把来自娇妻眼底的崇拜,也足以。 最后,一手牵着娇妻,一手牵着女儿,林镇山一家三口迈着幸福的步子,满脸带笑地朝停放在仪门处的马车走去。 林灿灿:…… 脑子懵懵的,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快步上前,追上一家三口,朝林镇山眨巴眼,似在询问你们到底在开心什么? 林镇山:…… 呃,他也不懂娇妻和女儿在崇拜他什么。 不过,能被娇妻和女儿崇拜,他心头就爽。 林灿灿:…… ~ 很快,一家子坐上了马车,林镇山幸福地揽着娇妻坐主位,林灼灼和林灿灿并排坐在窗边的侧位上。 马车刚“哒哒”驶出摄政王府大门,林灼灼就忍不住扑到爹爹身边,一把环住爹爹胳膊,仰起小脸求证似的悄声问:“爹爹,孟天石成了残废,是不是您……为女儿报的仇啊?” 林镇山:…… 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什么,迅速扭头朝右手边的萧盈盈望去,只见萧盈盈还和先前一样,双目炯炯地看向自己。 到了此时此刻,林镇山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为何母女俩会是如此崇拜的眼神了,竟是误以为“一剑砍断孟天石右掌”的是他? 呃,这个误会可就大了去了。 “灼灼啊,那个……你误会了。”林镇山面对娇妻和女儿崇拜的目光,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但不是自己干的,就不是自己干的,林镇山还不至于为了妻女的崇拜,就撒谎冒领功劳。 “什么误会了?”林灼灼面上的崇拜之情,瞬间消失泰半。 萧盈盈也是一怔。 林镇山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妻子眼底的崇拜消失,说心底话,很舍不得。但尽管如此,林镇山还是硬着头皮,朝女儿一点一点解释清楚: “灼灼啊,爹爹本来是想散席后,寻个没人的地方,给孟天石套上麻袋,狠狠拳打脚踢一顿的……不过,还没来得及报复,孟天石就已经遭了报应。” “当真不是爹爹干的?”林灼灼再次确认。 林镇山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 他确实想趁着拳打脚踢时,废了孟天石。但要废的部位并非手掌,而是孟天石那根作孽多次、祸害多名少女的子孙根根。 孟天石熊心豹子胆啊,居然今日欺负到他女儿头上来了,得知消息那一刻,林镇山简直气炸了!当场就想冲过去一脚踹了那玩意,直接让孟天石断子绝孙,才够解恨! 很可惜,林镇山还没来得及踹残它,孟天石已经遭了报应,成了残废,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这让林镇山没法子再动手。 听了这话,林灼灼立马明白,砍断孟天石手掌的并非自己爹爹,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爹爹,那会是谁呢?”林灼灼一时陷入了迷茫。 “会不会是我师父啊?”侧位上的林灿灿突然插嘴,双眼亮晶晶道。 “你师父?”林镇山脑海里浮现三房那个教习武术的胖子师父,一脸的质疑,“怎么可能呢?”他待在林国公府,又没跟来。 林灼灼听了林灿灿的话,立马想起徐常笑来。是呢,今日孟天石“非礼”她时,徐常笑好像是知情的,非但知情,还冲上假山救下了林灿灿。 不过,林灼灼并不认为,斩断孟天石右掌的是徐常笑。孟天石身份很是特殊,一般世家子弟绝对不敢动他,敢动他的人,满京城应该寻不出几个,林灼灼脑海里迅速闪过……四表哥的身影。 “莫非是四表哥?” 林灼灼越想越肯定,徐常笑是四表哥的好兄弟,她受辱的事,徐常笑必定告知了四表哥。四表哥是她的情郎啊,她受辱,四表哥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斩断右掌,狠狠地教训孟天石一通,是极为可能的。 想明白了这个,林灼灼蓦地眉眼染上一层幸福之色,面颊也逐渐地红了起来。原来今日,四表哥只是表面不见人影,实际上,背地里一直在保护她,还给她报了大仇呢。 萧盈盈也想到睿王卢剑了:“不错,不错。”还未定亲呢,就如此疼爱自己的准未婚妻,这样的女婿,萧盈盈是一百二十万个满意啊。 最关键的,卢剑非但有报仇的心,还有报仇的实力,三两下就给心爱的姑娘报仇成功了。 思及此,萧盈盈嘴角上翘,双眸再次迸射出崇拜的目光,不过这次崇拜的对象,从林镇山改成卢剑了。 林镇山:…… 瞅瞅女儿,再瞅瞅娇妻,林镇山顿时一股醋意上了心头。 卢剑啊卢剑,你就不能等一会再报仇么,等他林镇山一脚踹了孟天石的子0孙0根根,得到母女俩衷心的崇拜,你再斩断孟天石右掌也不迟啊? 非要跟他抢? 你瞅瞅,你瞅瞅,母女俩一心只崇拜卢剑,不崇拜他了,林镇山那颗心啊,坐了一路的马车,就酸了一路。 酸死他了! 第137章 第137章 “啊……轻点……” “轻点……” “轻点啊……” 摄政王府客院的厢房,传出一声声凄厉至极的呼喊,萦绕盘旋在客院上空,久久不散。站在走廊里当值的小丫鬟和婆子们,长时间听下来,都快耳朵起茧子了。 厢房里,正在探望孟天石的皇亲国戚和朝堂官员们,也一个个偷偷瘪嘴,暗地里对孟天石嗤之以鼻。 上个药而已,也能哭嚎成这样? 就这,还一代名将? 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名将! 铁骨铮铮的将军,在他们眼底,就该做到生生剜掉一块肉,都咬牙不吭一声,那样才叫硬汉将军呢!孟天石这样的,也未免太“软骨头”了! 众人这般腹诽时,长公主则站在床沿边,泪眼汪汪地看着太医给儿子拆下绷带,重新清理伤口,重新上药。每听儿子哀嚎一声,长公主就那颗心呀就疼得破碎似的,一个劲哽咽地嘱咐太医: “轻点,轻点,我儿怕疼。” “轻点,我儿疼啊。” “轻点,我让你轻点,听到没啊?” 长公主的声音,从哽咽到呵斥,那幅急得训斥太医的凶样哟,宛若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而是一个不满三岁、亟需她保护的小娃娃似的。 当真是说不出的宠溺哟。 旁观的皇亲国戚和朝臣一瞧,纷纷咂舌。孟天石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当娘的还将他当成三岁儿童般的疼,这也太……不像样了。 床榻上躺着上药的孟天石,只觉手腕伤口处钻心的疼,那个剧痛简直比砍断那一刹那还要疼上十倍、百倍,疼得他冷汗涔涔,额头、鬓角全淌着汗珠。 每多撒一层药,就如又酷刑了一次。 好几次,疼得孟天石想一脚踹死太医,踹死了就不用上药了。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孟天石狂怒似原始森林里的野兽,瞪向太医,破口大骂:“这是什么药,这是什么鬼药啊?” 不止疼,专添疼! 正在孟天石狼狈不堪时,客院门口的小厮高声呼喊:“睿王殿下到。” 长公主一愣,睿王殿下? 伴随着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钻入耳里,长公主蓦地想起睿王殿下是谁了,脸色一沉。 三年前,四皇子卢剑母子被接回皇宫时,长公主不屑迎接一个私生子,在卢剑回京的前一日,她坐上去东北的马车,与在东北的丈夫和儿子团聚。 今年,南宫湘被册封为后,长公主是来信劝阻过的,说南宫湘生得一脸狐媚相,年近三十还妖媚似妙龄少女,太过蹊跷和诡异,指不定内里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鹾,南宫湘不适合当一国之母。可崇德帝没理会长公主的劝说,长公主一气之下,也懒得回来参加什么封后大典。 就这样,一连躲过两次会面。 直到今日,长公主还没见过卢剑呢。 不曾想,偏生在她儿子出事的这日,在她儿子最狼狈不堪的这日,要与卢剑打照面了。 长公主不由自主捏紧了手心。 正在这时,睿王卢剑在摄政王的陪同下,在苏炎、徐常笑、方濯濯等兄弟的簇拥下,一袭绛红色亲王袍,健步跨进厢房门。 卢剑头戴白玉冠,亲王袍玉带的位置,缠了一圈软剑,剑头是不怒自威的老虎,随着矫健步伐虎头一点一点的,似大王来巡山。卢剑宽厚的大掌,搭在老虎剑头上,浑身放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力度,虎虎生威。 长公主偏头去看时,卢剑正一脚迈进来,逆光而行,湛蓝天空作背景,挺拔魁梧,气度朗朗,似天宫大将下凡。 好风采! 好气度! 这样的卢剑,看得长公主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一身硬气的少年,会是四皇子卢剑?简直要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给比下去了。 不过,这样的震惊,稍纵即逝。 因为,长公主很快又想起卢剑的出身来——私生子。 皇家嫡出公主的她,自诩高贵,素来只瞧得上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世家贵女。似南宫湘那般,未婚先生子的狐媚子,长公主是打心底里鄙视的,同时也蔑视卢剑。 同样的理由,孟天石弄进府的那些个小妾,一个个都在成亲前就失了身,长公主对她们也是颇为瞧不上的。是以,这些年对那些个小妾一直冷嘲热讽,尤其对模样儿生得最勾人的柳姒,长公主是逮着机会就要挖苦一番的。 遂,自诩“三观颇正”的长公主,念及卢剑的私生子身份,眼底的惊艳刹那间退去,只余下一丝淡淡的嘲讽。 高抬头颅,长公主一副皇家嫡出公主高高在上的模样,盯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卢剑。 “见过姑母。”卢剑迎着长公主打量的目光,风度翩翩地走上前来,停在距离长公主两步之遥的地方,依着规矩朝长公主拱手作了一揖。 虽是行着晚辈礼,卢剑举手投足间却自带王者风范,气势上压了长公主一头。 长公主是异常敏感的人,瞬间察觉自己在气势上矮了一截,无论她怎么高抬下巴、肃容脸,都拼不过卢剑。这样被一个小辈压下去,尤其被一个她正眼都不想瞧的小辈所压,长公主心头颇为不喜,冷着脸,轻轻一“嗯”,便算回了礼。 长公主如此怠慢,看得在场的官员纷纷咂舌。 谁不知道,眼下朝堂里最不能惹、也最惹不起的人物便是睿王卢剑,眼看着隔不了多久,就要飞升太子殿下了。依着南宫湘的盛宠不衰,依着卢剑自身的本事,这储君之位是板上钉钉的,很难出现别的意外。 换言之,卢剑铁定是大武王朝下一任太子殿下。 可眼下长公主这是什么态度? 如此不待见睿王卢剑,也不怕将来被清算? 思及此,多数朝臣暗暗摇头,长公主也未免太自以为是,太没眼力见了。 长公主这样的冰冷态度,一旁站着的摄政王也微微蹙了眉。到底是自己的大皇姐,摄政王顿了顿,还是朝长公主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初次见面,就将姑侄关系弄得这般僵,免得日后难以转圜。 长公主自然看懂了摄政王的提示,但依旧我行我素。她是谁啊,她可是崇德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远比摄政王这些异母的兄弟要亲多了。 仗着与崇德帝的关系,长公主硬是冷着脸,一个像样的寒暄都没给卢剑,将怠慢进行到底。 见状,卢剑只平静地捋捋广袖,目光带笑地扫过长公主面庞,似乎……很欣赏长公主的“坚持己见”和“顽固至极”。 卢剑这样的笑,令一旁站立的朝臣纷纷胆寒,他们一个个都悄悄地远离病榻,心底后悔不迭,早知长公主会这般得罪卢剑,他们一开始就不该前来探病,早早地坐上马车驶离摄政王府就好了。 ~ 正在这时,榻上的孟天石实在忍受不住剧痛,一脚踹开上药的太医,这一脚太猛,弱不经风的太医直接踹飞到了地上,额头擦破了,“哎哟”“哎哟”地惨叫。 “我的儿啊,该死的太医又弄疼你了?”长公主绕开倒地的太医,着急忙慌地扑到床头,就开始瞪着双眼、怒斥下手太重的太医,“让你轻点,轻点,你怎么就不会轻点?非得把我儿逼急了?” 在场的官员:…… 这绝对是倒打一耙,为她儿子踹伤太医找补借口啊。 在场众人对遭受无妄之灾的太医,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 孟天石对娘亲的行为毫无反应,只自顾自痛苦地摸着自己的断手,哀嚎不断。孟天石死死咬住牙关,断手的疼痛是他第一次感受,药粉一刺激,那滋味儿简直比万虫啃咬还要遭罪,绝对是他有生之年遭受过的最大的罪。 卢剑见状,上前一步,立在床边,然后近距离……惬意地欣赏孟天石那张痛得扭曲的脸,完了,再好心情地欣赏孟天石残了的右手。 忽然,卢剑看到床边小几上白帕子包裹着的断掌,心头一个念头闪过,只一个瞬息,那个念头就酝酿成熟了。 随后,卢剑行至太医跟前,双手搀扶起摔在地上的太医,扬起声,郑重其事地问:“太医,孟将军断了的右掌,还有希望接回去吗?我瞧着这只断掌切口整齐、完好无缺,用针线缝一缝,兴许还能接上?” 这话,果然迅速吸引了孟天石和长公主。 只见原本绝望的孟天石和长公主,立马掉过头来,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太医,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啊,宛若濒临干死之人望到了饱含雨水的云层,充满了生的渴望。 两人紧紧盯着太医的嘴。 却见太医嗫嚅了半天的嘴唇,最后只垂头吐出一句:“回禀睿王殿下,断了的手掌,再接回去……闻所未闻,恕微臣无能为力。” 太医这话,无异于断了孟天石和长公主的所有企盼。 然后,卢剑如愿以偿地在母子两人的面孔上,看到了那个叫“绝望”的东西。 随后,卢剑一双美玉似的手从广袖里探出来,当着孟天石的面,故意缓慢地抚摸自己健全的右掌。紧接着,还一副后怕的神情,喃喃道: “看着孟将军空空荡荡的右手,本王才知道双手健全、不残废,是多么的幸福。日后,本王可是不能轻易与人动手了,万一也如孟将军一般,‘咔嚓’一声断了手掌,变成残废,那就惨了。” 孟天石:…… 当着老子的面摸手就算了,还当着老子的面,左一句“残废”,右一句“残废”? 不知道老子已经变成残废,心头正绝望着吗? 咳咳,卢剑自然知道的,所以……索性排着队,一根根轮流抚摸右手上的五根手指头,动作又轻又柔,宛若在触碰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 末了,卢剑还吩咐徐常笑:“等会你去弄些润手膏来,本王要每日涂抹,好好爱惜这些手指头才行。” 孟天石:…… 他娘的,明知老子手掌断了,手指头也跟着一块没了,还偏要在老子跟前说些什么“保养手指”的话? 纯心给老子添堵呢? 啊? 卢剑自然是纯心给孟天石添堵,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半转过身去,扬声叮嘱自己的兄弟: “你们可给本王听好了,平日与人打斗时,务必不要逞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时的丢面子,总好过像孟将军这般,成为残废,抱憾终身。这可是前车之鉴,你们可都要引以为戒啊。” “小的遵命!”徐常笑拱手应诺。 “小的遵命!”方濯濯拱手应诺。 “殿下说的是。”苏炎扫一眼孟天石,然后高声回应。 孟天石:…… 看到这里,他总算是明白,眼前这个所谓的睿王殿下,压根就不是来探病,纯心来砸场子、看他笑话的! 孟天石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被人如此当面讥讽、嘲笑过?立马一腔怒气冲上了头,健全的左手紧握成拳,一副要揍卢剑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徐常笑上前一步,瞪向孟天石,大喝道。 “怎的,想跟咱们睿王殿下动手?”方濯濯也上前一步,撸起衣袖,怒瞪双眼。 卢剑不走,也不退,如磐石般稳稳立在原地,双眸带着明显的嘲弄之意,居高临下笑望孟天石。 在场的官员,一见这架势,吓得纷纷朝厢房外涌出,他们就知道,长公主先头那般怠慢睿王殿下,绝对会出事。 一时,奔逃的奔逃,撸袖子的撸袖子,瞪眼的瞪眼,大喝的大喝,厢房里乱了套。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天石,不得对睿王殿下无礼。”剑拔弩张时,摄政王及时出面,扣住孟天石肩头,以舅舅的身份施压。 孟天石本就受了伤,又被摄政王扣住了肩头,哪里能起身揍人? 再说了,卢剑不仅是得宠的皇子,如今还是睿王,四大亲王之首,这样贵重的身份,注定了孟天石不敢众目睽睽下动手。那些紧握拳头、挣扎着要起身揍人的样子,不过是孟天石死要面子,胡乱挣扎一番,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结果,这一挣扎,还将好不容易止血的手,又给折腾得渗血了。 长公主简直快气炸了,此时的她还未意识到,儿子早就因女人问题得罪了卢剑,只以为是她方才的怠慢才招致卢剑的反击。 遂,长公主背脊挺直地坐在床沿上,瞪向卢剑,高抬下巴冷冷笑道:“睿王殿下,你当真是心胸狭窄啊,姑母方才不过是心情不佳,没给你笑脸罢了,你便如此刺激我儿?” “好了,彼此都少说两句。”摄政王及时打圆场,低声喝住满脸怒气的长公主,“断手又渗血了,先止血要紧。” 长公主一听“又渗血”了,慌忙向儿子断手瞧去,还真又汩汩地向外流血了。这流血不止会要命的啊,这下子,她再没心情去与卢剑这个小辈置气了,着急忙慌地喊来太医:“快,快,快止血啊!” 于是,在太医的重新上药、止血和包扎下,孟天石新一轮的哀嚎起来。 在一阵阵哀嚎声里,卢剑惬意地朝摄政王、长公主拱了拱手,辞别,随后迈着欢快的步伐,带上苏炎、徐常笑等人浩浩荡荡地出门而去。 ~ 出了客院,卢剑和苏炎在前头走,徐常笑和方濯濯垫后。 春风还时不时刮来孟天石的惨叫声。 徐常笑忍不住捅了捅方濯濯胳膊,得意地小声道:“濯濯,看来咱们的药很管用,你瞧孟天石疼的那个样,跟凌迟处死似的。” 呃,什么药? 怎的,给孟天石上的药,有问题? 咳咳,自然有问题。 也不瞧瞧孟天石得罪的人是谁?剑哥啊!能让孟天石日子好过? 原来,卢剑砍伤孟天石后,立马飞鸽传书,让宫里的葛神医送来一味“神药”,这味药在止血、生肌方面也算得上是神药,可就是药性太烈,太烈,哪怕只撒上薄薄几粒粉,也足够孟天石体会万虫啃咬的滋味。 何况,太医被他们买通了,玩命地往孟天石伤口上撒,那样厚厚的铺上一层又一层,不痛死孟天石才怪呢! 这不,孟天石惨成了被宰杀的猪,那一声声“杀猪声”哟,叫得凄厉至极! “活该!”方濯濯听着孟天石的“猪叫声”,只觉内心舒畅。 “对,活该!”徐常笑也大声附和。 两兄弟正笑着时,前头的卢剑突然想起什么来,脚步一顿,反头询问道:“徐常笑,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怎么了,剑哥,有事?”徐常笑大声回道。 可不是有事,一听说快到“申时”了,卢剑匆匆丢下兄弟们,袍摆一撩,撒腿就冲去了马厩,骑上自个的高头大马,火急火燎就冲出了摄政王府。 徐常笑:…… 眨眨眼,一脸懵。 “什么事啊,把我们剑哥急成了这样?”徐常笑摸摸后脑勺,万分不解。 苏炎见剑哥如此,眼珠子一转,心头已是有了答案,抿唇偷笑。 “哎,苏兄,你知道?”徐常笑勾上苏炎肩膀,低声问。 “猜到了,但恕不奉告。”苏炎神秘地眨眨眼。 徐常笑:…… “你真是脑瓜子不开窍啊,除了那谁,谁还能让咱们剑哥如此火急火燎的啊?摆明了,约会去了嘛!”方濯濯一巴掌拍向徐常笑后脑勺,贴耳笑道。 徐常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剑哥一听到‘快申时了’,就立马跑了,敢情剑哥和林灼灼约好了申时幽会?” 申时,申时…… 多念了几遍申时,徐常笑猛地想起一件事,林灼灼不是要高价购买剑哥的睿王府吗?好像定的就是今日申时。 “瞧我这脑子,居然将这事儿给忙忘了。” “亏得剑哥没忘啊,要不,林灼灼孤零零一个人在龙吟坊苦等,多可怜。”徐常笑边望着剑哥离开的方向,边感叹道。 苏炎:…… 方濯濯:…… 你以为剑哥是你啊,心上人定下的日子和时辰,也能忘? 第138章 第138章 微风习习,通向龙吟坊酒楼的街道上,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飞驰而去。伏在马背上,卢剑嘴角带笑,眼前不断闪现林灼灼娇美动人的面庞。 “小傻鸟,今儿个没见着本王,也不知你想不想我?” 今日,虽然两人同去了摄政王府赴宴,但卢剑太过忙碌,后来更是出了孟天石的事,布局砍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以至来不及私会他的小傻鸟,赏花宴就散了。 没见着小傻鸟,卢剑心头说不出的思念。 这不,一路飞驰过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小傻鸟各种嘟嘴、撒娇、脸红的小模样,幻想林灼灼也对他无比思念。 相恋的两人,彼此思念,想想都是一桩很幸福的事呢。 好在,龙吟坊距离摄政王府很近,只隔了两条巷子,遂,马蹄“哒哒”了没两下,卢剑就冲到了龙吟坊酒楼前。 “睿王殿下来了。”龙吟坊东家陈跃,从柜台瞧见卢剑翻身下马,火速来到龙吟坊大门迎接,热情十足。 “林姑娘到了吗?”卢剑将马缰丢给上前牵马的龙吟坊小厮,低声问陈跃。 “还未到。”陈跃悄声回道,“但是雅间,小的已经布置妥当了,剑哥可以先去瞅瞅。” 听闻小傻鸟还未到,卢剑倒是松了口气,庆幸自个比小傻鸟到的早。 在陈跃的领路下,卢剑沿着木质楼梯往三楼走,上了三楼右拐,很快进入一间宽大雅致的厢房。只见窗户敞开着的,一大片春日阳光涌进来,室内明晃晃一片,里头的桌椅床几照得亮闪闪。 尤其,中间悬挂的落地金色帐幔,熠熠生辉。 “剑哥,这几副落地帐幔是否还满意?”陈跃躬身请示道。 几日前,陈跃接到任务,需要布置一间悬挂落地帐幔的雅间,也不知布置得合不合剑哥心意。 卢剑一眼望去,只见金色帐幔够长,尾部垂地,上头绣着的金牡丹,花瓣一层一层绽放开来,栩栩如生,是林灼灼喜爱的那款。 但是,卢剑瞧了几眼,还是微微蹙眉,显然不够满意。 “这张桌子挪一下,挪到那条帐幔下头,让帐幔恰好垂落在桌面的中央。”卢剑很快给出了指示。 唯有如此,他和林灼灼分坐帐幔两侧,帐幔才能成为天然屏障,阻隔林灼灼视线,让小傻鸟没法子第一时间觉察出坐在对面洽谈的是他啊。 要知道,今儿的会面不比往日,他是以“隔壁宅院主人”的身份与林灼灼见面。 林灼灼还不知“隔壁宅院主人”是他呢。 打算给林灼灼制造一出惊喜。 陈跃听了,连忙叫来两个小厮去搬,很快给黄梨木八仙桌挪了窝。 卢剑这才满意地点了头,随后问陈跃:“申时到了吗?” “还有半刻钟。”陈跃回道。 卢剑点点头,随后挥了挥广袖,示意陈跃等人退下。 “剑哥,想必林姑娘也快抵达了,小的这就去大门口迎接。”陈跃自然不会留下来当讨人厌的大蜡烛,连忙识趣地退下,带上厢房门,便下楼去了。 随着“嘎吱”关门声,偌大的厢房只剩下卢剑一个人。 卢剑瞅了瞅八仙桌,上头除了笔墨纸砚,便没有别的装饰品了,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卢剑环视厢房一圈,见窗台那摆放了几盆姹紫嫣红的海棠花,便挑了一盆最盛的,搁放在桌子上。 卢剑又从角落里拿来洒水壶,向花朵和枝叶上浇了点水,晶莹硕大的水珠滚来滚去,在阳光下璀璨发光。 “嗯,这样看上去,有生机多了,小傻鸟坐在这还能嗅到花香。”卢剑扶着椅背,闭上眼轻轻一嗅,淡雅的花香,小傻鸟铁定喜欢。 布置好这些,卢剑惬意地坐在桌子后的圈椅上,隔着厚实的金色帐幔,期盼地望着厢房门。 就等着小傻鸟进来了。 ~ 卢剑怎么都没料到…… 一刻钟后,小傻鸟未到。 两刻钟后,小傻鸟还未到。 三刻钟后,小傻鸟还是未到。 卢剑眼睁睁瞅着海棠花上的水珠,一点点蒸发、消失不见了,小傻鸟还是未到。 “怎么回事?”卢剑搭在桌上的手指,不安地来回摩挲。 卢剑知道,林灼灼早就乘坐马车、离开摄政王府了。就算她与爹娘先回了林国公府,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再从林国公府重新出发,算算时辰,林灼灼也早该抵达了,不应该迟到这般久。 “难道,她从林国公府出来后,路上又出事了?” 思及今日遇上的色魔孟天石,卢剑心头的不安陡然加剧,不会是孟天石还不死心,又秘密派了人围追堵截林灼灼? 甚至是……绑架了林灼灼? 思及此,卢剑脑海里不禁浮现“衣裙碎裂,头发凌乱,可怜巴巴求饶,却换不来半点怜惜……一朵娇花被无情摧残”的一幕幕。 卢剑哪里还能坐得住,火速叫来十几名暗卫,让他们分头去打探林灼灼的消息。卢剑自己也没闲着,换上一套便于打斗的玄色劲装,很快也跳上马背,沿着林灼灼可能会走的道路,一路找寻过去…… ~ 林国公府。 话说,林灼灼在回府的马车上,猜测出是替自己出头、狠狠教训了孟天石的是四表哥,她的一颗心啊就甜蜜得飞了起来,远比爹爹替自己报仇要甜蜜多了。 没办法,爹爹待自己好,是天经地义的,是出于血缘关系的牵绊。情郎待自己好,则全部出自于“情”。 换言之,情郎冒着风险给自己报仇,相比爹爹而言,更难能可贵呢。 自然也更甜蜜! 甜蜜着,甜蜜着,也不知林灼灼是被甜到失忆了,还是今日被孟天石的骚扰、长公主的抚摸给刺激出健忘症了。反正,林灼灼完全将“龙吟坊洽谈”的事给遗忘了,彻底没想起来。 一家子回到林国公府,才刚下马车呢,林灼灼就被林灿灿给拉去三房玩了。 “快来,快来,昨儿个我爹爹用竹篾亲手编了两个风筝,刚好你一个,我一个。趁着今日下午有风,咱俩放风筝去。”林灿灿从闺房里拿出两个风筝,一只是粉蝴蝶,一只是大眼绿蜻蜓,笑嘻嘻地让林灼灼挑选。 林灼灼飞快扫过两只风筝,平日的她是偏爱蝴蝶的,可今日这只大眼绿蜻蜓太可爱了,那对大眼哟,圆鼓鼓、黑溜溜的,风一吹还会咕噜噜转动,太新奇了。 “我要这个!”林灼灼果断挑中了绿蜻蜓。 两个风筝里,林灿灿也更喜欢绿蜻蜓,但她大度,说了让林灼灼先挑,就不反悔,飞快将绿蜻蜓塞到林灼灼手上,两姐妹就去闺房后的那片空地上放起了风筝。 林灿灿捣鼓这些是高手,她的粉蝴蝶很快飞上了高空。 林灼灼在西北也酷爱放风筝,捣鼓这些丝毫不比林灿灿差,没两下,她的大眼绿蜻蜓也在春风的鼓吹下,翱翔去了高空。 “静静牵线,没意思。”放了一会儿,林灿灿就觉得没劲了,想整点新奇的玩法。 “我知道个有趣的小游戏,叫‘赛风筝’”林灼灼笑道,“不过需要两匹马。” “两匹马?怎么玩?”林灿灿好奇极了,眨巴眼,始终无法将风筝和马匹联系上。 “很简单啊,将风筝线拴在马尾巴上,咱俩骑在马背上赛跑。马跑,风筝也跟着跑,谁的马先到达终点,谁的风筝就赢啦。”林灼灼说着这话时,目光染笑,显然回忆起西北草原上的“赛风筝”大赛啦。 广袤的草原上,上百只风筝随着马匹在湛蓝的天空争先恐后的飞,那样的盛况,林灼灼已经几年未见啦。 遂,林灼灼怂恿林灿灿来一次。 “好哇,这个有意思!”林灿灿一听就来了劲,立马带着林灼灼去马厩里选马。 很快,姐妹俩选好了两匹马,风筝线也系在了马尾巴上,可是去哪里跑马呢?三房的后院显然不够大,跑不开。 “去后花园吧,那里宽敞,能跑开。”林灼灼说罢,率先一夹马腹,朝后花园跑了去。 就这样,姐妹俩骑着高头大马,一前一后奔去了后花园。 却不想,两姐妹的“赛风筝”游戏还没开始呢,一阵劲风刮来,林灼灼的大眼绿蜻蜓突然断了线,眼睁睁望着它在高空抖了两抖,然后被大风给卷跑了,最后越过院墙,一头栽去了隔壁宅院的空地。 “呀,飞去隔壁了。”林灿灿伸长脖子道。 林灼灼显然惊呆了,坐在马背上愣愣的。 “没事,没事,大不了派个小厮去隔壁取回来,小事一桩!”林灿灿扭头,见到林灼灼那个怔愣的模样,还以为林灼灼吓呆了,赶紧安慰道。 林灼灼确实怔愣了,呆住了,却不是因为风筝跑了,而是……见到隔壁宅院,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今日她可是与隔壁宅院的主人约好了,申时在龙吟坊洽谈购买事宜。 可是现在…… 很明显,申时已经过去好久了。 “那个穿绿比甲的小丫鬟,现在什么时辰了?”林灼灼回过神来,连忙催问不远处的小丫鬟。 “回三姑娘,快酉时了。”小丫鬟是在花园当值的,正低头给花圃拔杂草,见姑娘问,连忙快步走来,大声回道。 林灼灼一听,立马咬唇,糟糕,已经超出一个时辰了。抬头望望天空,天边的云层都被余晖染红了,晚霞都出来了。 隔壁主人铁定等得不耐烦,从龙吟坊撤了。 她眼下再跑去龙吟坊,也赶不上了。 “灼灼,你怎么了?”林灿灿不明所以,再次安慰道,“一个风筝而已,真要是寻不回了,也没什么,我让爹爹再做一个就是了。” “我知道了。”林灼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很快恢复了神色,朝林灿灿笑道,“那个风筝就在隔壁后院,应该能要回来。不如,咱俩亲自去隔壁走一遭,如何?” 去隔壁走一遭? 除了要回风筝外,更重要的,是要向隔壁主人诚恳地道歉一番啦,毕竟放了人家鸽子,让人家耗费时间、白白等了一场。 林灿灿哪里晓得放鸽子之事,她一听“要亲自去隔壁走一遭”,就乐了,她最爱热闹,喜欢窜门啦。立马点头道:“好呀,好呀!” ~ 一刻钟后,林灼灼和林灿灿戴上白纱帷帽,白纱很长,垂落腰际那种,完全将姿容和上半身给遮掩住。就这样,再领上三五个护院和婆子,林灼灼就牵着林灿灿,来到了隔壁叩响了大门。 小厮连叩了三下,里面终于有了回应,出来个蓝衣小厮,得知两位姑娘是来拿回风筝的,蓝衣小厮客气道:“两位姑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回禀管家。” 说罢,大门又阖上了。 林灼灼只能站在大门外等。 没多久,大门再度“嘎吱”打开,却是管家亲自出来了,朝林灼灼热情十足的笑:“林姑娘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久等,久等了。”说罢,朝林灼灼和林灿灿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林灼灼倒也没客气,领着林灿灿等人就往大门里迈,进去后,简要地说明了“取风筝”之事。 管家连忙笑道:“这事儿好办,小的这就安排小厮去后院取。” “我要亲自去!”林灿灿可宝贝自己的大眼绿蜻蜓了,万一小厮笨手笨脚的,从枝头拽下时扯坏了可怎么办,说什么都要亲自跑一趟。 “好的,你去吧。”林灼灼点点头,吩咐两个护卫跟着林灿灿一块去,自己却是不去,只在前院等。 待林灿灿风风火火跑没了影后,林灼灼示意管家借一步说话。向没人的地方行了大概九、十步,林灼灼才隔着白纱,朝管家小声道歉: “管家,是这样的……今日原本约定了申时,在龙吟坊与你主子洽谈,但那会子我有事耽搁了,就没去……我非常抱歉。若是方便的话,管家可否请出你主子来,我可以向他亲自道歉,以表诚意。” 听了这话,管家先是一怔,随后连忙道:“怎么,林姑娘还没去龙吟坊吗?哎呀,林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他特别信守诺言,承诺了申时在龙吟坊与姑娘洽谈,那就会一直等在那,直到姑娘现身为止。” 林灼灼听了这话,先是羞愧地红了脸,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惊异道:“所以,你家主子还没回府,还在龙吟坊苦等?” 都超时一个时辰有多了,还在那等? 管家很肯定地点头:“是的,林姑娘。我家主子做事特别认真,等不到对方,就不撤。” 林灼灼:…… 越发羞愧了。 很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多久,林灿灿手捧风筝,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了,边跑边向林灼灼高举风筝,表示完好无缺。 林灼灼轻轻笑着朝管家辞别,随后,牵了林灿灿小手回了林国公府。 “灿灿,我明日再陪你玩‘赛风筝’游戏吧,眼下,我有一桩事要办,你陪我去趟龙吟坊吧?”跨入林国公府大门,林灼灼立马附在林灿灿耳边,小声道。 “去龙吟坊?”原本听说不玩风筝了,林灿灿还不乐意呢,骤然得知要去龙吟坊,立马双眼冒光,她最喜欢出去玩了。 “对,现在就去。”林灼灼很肯定地点头。 既然隔壁宅院主人还在龙吟坊等她,她定然要去一趟的。虽说天色有些晚了,但有林灿灿在,再多带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应该安全无虞。 ~ 一刻钟后,林灼灼和林灿灿乘坐马车,抵达了龙吟坊。 不想,林灼灼戴着帷帽,刚下马车,就撞上了策马而来的苏炎、徐常笑和方濯濯。就这么凑巧,苏炎三人的马也停在了龙吟坊。 “师父,师父!”林灿灿一扭头,见着了徐常笑,立马快速奔过去,还自来熟地一把扯住徐常笑衣袖。 惊得徐常笑一掌就要将林灿灿推开,这一掌下去,林灿灿非得重重地仰摔在地不可。 “师父,是我啦!”林灿灿吹口气,面上的白纱分了开来,露出她精致的笑脸。 是一张笑意盈盈的可爱脸蛋哟。 微微仰起,恰好展露在徐常笑眼前。 徐常笑一怔,硬生生收回就要打上她肩头的手掌,改为轻轻拂开她紧拽不放的手,笑道:“是你啊,林……姑娘。” “对呀,是我呀。”说到这里,林灿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脸蛋一唬,“师父,你是不是又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 若是记得,就不会称呼什么林……姑娘,而是唤她林灿灿了啦。 徐常笑:…… 一拍后脑勺,糟糕,还真又忘记……这姑娘叫什么了。 徐常笑只能尴尬地笑。 林灿灿气得翻了个大白眼,俗话说,事不过三。林灿灿再大大咧咧,也是晓得对方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她屡屡告诉对方自己叫什么,对方却每回都记不住。 “记不住,就算了!”林灿灿这次不再厚皮脸地上报自己闺名了,将帷帽上的白纱大力往中间一拉,才刚露出来的小脸立马又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赌气似的掉头就走。 徐常笑:…… 莫名的,徐常笑飞快跳下马背,三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林灿灿胳膊,有些英雄气短道:“对不住,我这人……记名字比较慢。但是,我记住了你的长相,随便你藏到多少人中间,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真的。” 徐常笑说得特别认真。 林灿灿一听,莫名乐了,扭头道:“真的?” “自然真的,骗你是小狗!”徐常笑信誓旦旦,还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林灿灿似乎被取悦了,然后一笑泯恩仇似的,再次仰起笑脸,报上了自己闺名:“那师父,你可记住了,我叫林灿灿,阳光灿烂的灿。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了,下回你再忘记,我就……真的再也不搭理你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林灿灿威胁似的,收敛了笑容。 徐常笑怔了怔,随后点了点头。再然后,飞快跑进龙吟坊,从柜台那拿了只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灿灿”,最后将纸折好,揣进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林灿灿跟了进去,好奇地问。 “写下来,多看几次,我就不会再忘记你的名字了。”徐常笑很诚恳地道。 林灿灿:……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苏炎见到这样的一幕,迅速了然了什么,朝身旁的方濯濯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方濯濯迅速回了苏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林灼灼见到林灿灿和徐常笑的互动,一时倒是有些怔住。不过,林灼灼此刻心中有事,没时间去细细揣摩。与苏炎、方濯濯和徐常笑简短的打过招呼后,林灼灼便拉了林灿灿的手:“灿灿,先陪我上去吧,我赶时间。” 有点哀求的语气。 林灿灿这才不缠着徐常笑了,飞快朝林灼灼点头:“好,咱们走。” 此时,龙吟坊东家陈跃已经恭候在一旁了,热情十足地迎了上来,笑道:“林姑娘,这边请。”心中却是道,林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再不来,咱们剑哥怕是要气死过去了。 林灼灼点点头,带了林灿灿和五六个护卫,跟在陈跃身后,直奔三楼。 徐常笑目送林灿灿和林灼灼上到三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捅了捅方濯濯胳膊,小声道:“不是吧,咱们剑哥一个半时辰前就到了,林灼灼现在才来?” 这也迟到……太久了吧? 换作是他们迟到这般久,剑哥怕是要雷霆一怒,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们了呢。 跟着剑哥的兄弟们,谁不知道,剑哥最厌恶的就是迟到了! 何况迟到一个半时辰! 方濯濯点点头,凑到徐常笑耳边,小声道:“我看,今日之事不会善了,哪怕迟到对象是林灼灼,也不会善了。等着吧。” ~ 果然,林灼灼和林灿灿刚抵达厢房门口,就见门口的守卫拦下林灿灿和其余五个护卫,道:“林姑娘,我们主人只见您一个,别的人,请留在门外。” 林灼灼:…… 不是吧,她只是来洽谈购买宅院事宜的,居然只见她一人? 旁人不许进? 这,未免太过不正常了。 林灼灼被孟天石骚扰过后,安全问题看得格外重,遇上“只放她一人进”这等事儿,本能的觉得蹊跷,然后本能地抗拒。 “这样不好吧,你确定这是你主子的意思?若如此的话,本姑娘就不进去了。麻烦你转告你主子,洽谈之事,取消吧。”林灼灼拒绝后,拉了林灿灿掉头就走。 龙吟坊东家陈跃见了,连忙挡住林灼灼去路,一脸赔笑道: “林姑娘,我以项上人头担保,里头这位客人并无恶意,只是规矩古怪了一点。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摇铃,姑娘拿着它进去,若是遇上任何不妥,姑娘尽管摇铃便是,在下保证带人冲进去。” 林灼灼不接摇铃,隔着帷帽上的白纱,朝陈跃不客气道:“您是龙吟坊的东家,本姑娘就直说了,里头的贵客可以立他的规矩,但接不接受,是本姑娘的事。” 说罢,林灼灼绕开陈跃就要下楼。 陈跃一时为了难,不知要不要再次拦截。 正在这时,厢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白衣身影闪了出来,雄浑低沉的嗓音:“灼灼,你进来。” 好熟悉的声音啊,林灼灼猛地回头,居然对上了一张熟悉到不行的脸。 那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思念多日的四表哥。 “四表哥,是你?”林灼灼有些不敢置信,惊喜地唤出声。 卢剑大约是等了一个半时辰,等得心头冒了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握住林灼灼小巧的手,就一把给拽进了厢房。 然后,“砰”的一声,从里头甩上了门。 第139章 第139章 夕阳西下,余晖从敞开的窗口涌进来,厢房里红彤彤一片。 但这样的红彤彤只是一闪而过,林灼灼被拽入厢房后,随着“砰”的一声甩上门,她也被一道力推到了门板上,后背刚贴着门板,四表哥高大魁梧的身板就紧随而至,似山岳横在她身前,生生阻隔了他身后的余晖。 霎时,林灼灼眼前一暗。 “四,四表哥?”林灼灼有点懵,搞不清楚状况,本能地轻声唤道。 破天荒的,四表哥没有回应她。 林灼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抬头望向四表哥的脸,此时,林灼灼还戴着白纱帷帽,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只见四表哥面皮略微紧绷,面色似有不快,像是什么人得罪他,他却在强力忍耐似的。 “四表哥,谁惹你生气了?”林灼灼再次懵懵地开口。 这次,卢剑依旧一言不发,雄浑有力的双臂却倏地一下撑在她两侧的门板上,一瞬间,林灼灼被桎梏在四表哥双臂笼罩的狭小空间里。 随后,卢剑用力吹了一口气,霸道地吹开了她帷帽上垂落脸前的白纱,白纱飞速向两边荡开,赶在重新合拢前,卢剑的头钻了进来,像是两人共戴一顶帽子,与她一块待在帷帽白纱围成的狭小空间里。 林灼灼:…… 这样一连串的暧昧姿势,蓦地一阵心慌,不由自主想要后退,可此时,后背已紧紧贴着门板,退无可退。 尤其四表哥霸道的男子气息喷在她额头,额上的肌肤立马起火了似的,一寸一寸的发热,那热度很快从额头发散到全身,四肢百骸都烧了起来。 正在这时,身后“咔嚓”一声响。 林灼灼一怔,随后循着动静看过去,就见四表哥不知何时摸上了门上的插销,已经准确无误地……落了锁。 这样的动作,往往暗示着“危险”。 尤其姑娘刚进房门,男人就将门给落锁,包藏着什么祸心,世人皆知。 若房里的男人不是四表哥,换成孟天石那样的男人,或者随意换个别的男子,林灼灼怕是要当场吓得浑身发颤。 “害怕我吗?”卢剑插好插销,侵略性十足地压低头,强烈的男子气息迅速包围了林灼灼。 “四表哥,你今天……怎么了?被谁招惹了吗?”林灼灼从四表哥面庞上和声音里,均察觉出掩饰不住的“怒气”。 这样的四表哥,林灼灼还是头一次遇到,像极了一头被人惹毛后、浑身炸毛的雄狮。 迸发出强烈的攻击性。 “是啊,可不是被人惹毛了。”卢剑盯着林灼灼的小脸,一字一顿地道。 能不惹毛么? 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啊! 为人处事,卢剑最忍受不了的行为,就是对方拖拉、不守时。平日里,下属犯别的错误,他还能包容点,一般都会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唯独“不守时”这一点,是零容忍。 胆敢犯一次,就革职弃用,绝不给第二次机会。 这一点,卢剑阵营里的人,上至苏炎、徐常笑、方濯濯这样的大将,下至最不起眼的暗卫、小厮,通通都铭记于心,无人敢犯。 得益于此,卢剑身边的人做事都很高效。长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陡然出现一个姗姗来迟,胆敢迟到一个半时辰的,你说卢剑在漫长、漫长、漫长的等待中,恼不恼火? 简直等得浑身都冒了火,燃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那种! “四表哥,什么人啊,胆敢招惹你?”林灼灼看着生气的四表哥,心头一团云雾,拧着小眉头问。 “除了你,还有谁?”卢剑盯着她。 林灼灼:…… 半晌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她哪里有招惹他啊? 简直莫名奇妙。 “咱俩约好的申时面谈,你却足足迟到一个半时辰,你说,你该不该受到惩罚?”卢剑红唇擦过林灼灼耳畔,霸道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 林灼灼:…… 万分震惊,怎么,隔壁宅院的主人竟是四表哥么? 震惊过后,反应过来什么,林灼灼不服气地还嘴道:“我哪里知道约我的人是你啊?我明明约的是隔壁宅院的主人。” 若是一早知道隔壁宅院的主人是四表哥,她铁定不会遗忘的啦。 “还狡辩!”卢剑似乎失去了耐心,一口咬了下去。 呜,林灼灼的耳垂分外敏感,竟是有些受不住,“四表哥,你别这样。” “你让我苦等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你自己别这样?你敢做,就要敢当,这就是惹毛本王的代价。”卢剑毫不客气地继续。 林灼灼点点大的耳垂一阵阵作烧,烧得她羞涩得紧,她也实在闹不明白,好端端的购买洽谈怎就变成了这般? “四表哥,我再也不敢了,下次一定准时,好不好?”渐渐的,随着耳垂的升温,林灼灼隐隐察觉到自己身子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异常陌生的感觉,从未感知过的,这让林灼灼莫名的有些怕,身子骤然紧绷,开始软声道歉。 连着道歉了两遍。 “怎的,你不喜欢我亲你?”卢剑突然松开她圆润柔软的耳垂,问得很认真。 林灼灼:…… 这种问题,也太过害臊了,你让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回答? 林灼灼微微咬唇,不答。 “真的不喜欢?”卢剑却是问得无比认真。 因两人贴得紧,林灼灼都能感觉到男人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四表哥气场太过强大,霸道的男性气息压迫而来,直逼她心房。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四表哥的所有情绪林灼灼都感知得分外清晰,随着她的迟迟不回答,四表哥好似……有点失望。 莫名的,他一失望,林灼灼就着了慌,赶紧表态道:“四表哥,我……我……” 却不想,那句话太过害臊,“我”了半晌也没吐出来。 卢剑盯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强势地吻了上去。 大有一股“她不喜欢,就吻到她喜欢为止”的架势。 唇瓣相贴的那一瞬间,林灼灼脑子一片空白,随着霸道的动作,头上的白纱帷帽被打飞了,大约是白纱帷帽有些碍事,被卢剑抬起手臂打飞了,像只白蝴蝶直直坠落,最终落在两人脚边不远处。 “灼灼,你喜欢我亲你也好,不喜欢我亲你也好,这辈子都只能被我亲!” 霸道的言辞,霸道的动作,林灼灼心湖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 林灼灼在姑娘里算是个子高挑的,但站在高大的卢剑面前,还是显得个子矮,堪堪到达男人肩头。 半刻钟后,一直弯腰亲她似乎有些累,高大魁梧的卢剑索性抱她坐去了八仙桌上,有了八仙桌的增高,娇小的林灼灼瞬间“长高了”,卢剑托住她后脑勺,就能很方便地亲吻。 …… 缠绵又漫长的亲吻,终于在两刻钟后结束。 林灼灼坐在八仙桌上,气息不稳,涨红脸地推开禁锢自己不放的四表哥,低头见自己裙摆很乱,便迫不及待想要整理利索。 可卢剑偏偏使坏,一把捉住她小手不让动,还低声询问她:“怎样,还喜欢吗?” 一听这话,林灼灼哪里肯答,低着头红脸。 “怎么,还没能征服你?那本王再来一次!”说罢,卢剑便要再次付出行动,大有一副今日不征服她不罢休的架势。 林灼灼一见,慌得赶紧闭上眼快速回答:“喜欢。” “喜欢哪一个?回答清楚。”卢剑紧追不舍。 “什么哪一个?”林灼灼有些没闹明白,睁开眼来瞅着卢剑。 却见卢剑凑到她耳畔,低声坏笑道:“是喜欢我亲你,还是喜欢我摸你,还是两者都喜欢?” 一听到摸字,林灼灼立马闹了个大脸红,四表哥留在她脚上的气息也再次滚烫起来。 “你……不要脸。”思及四表哥先头的大胆,林灼灼迅速低头控诉,还微微嘟嘴,很有些被欺负了的委屈。 “摸摸你,就不要脸了?”卢剑视线扫过她光着的玉足和露在外头的脚踝。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林灼灼火速扯下裙摆,罩住自己光着的脚丫。可即使包住了,全部遮挡住了,先头被四表哥触碰过的脚丫和小腿还是一阵阵发烫。 “你以后不许再这么欺负我。”咬唇良久,林灼灼小声道。 “这可不行,以后我会欺负你更过分的。”卢剑毫不知羞道。 林灼灼:…… 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住身前的四表哥。 “娶了你之后,我自然要做全套的,哪哪都要。”卢剑很快给了解释,“不过你放心,没娶你之前,我会克制自己,不会太过分的。” “可你今天……已经很过分了。”林灼灼双手用裙摆将小腿紧紧包住,想一次性将尺度问题谈清楚,“亲吻……我能接受,别的不行。”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有些失控。”卢剑确实失控了,强行吻她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孟天石的身影,然后就想起徐常笑描述过的,孟天石隔了老远,右掌幻想着抚过她的腿。 身为男人,哪里能容忍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哪怕不是真的摸上,只是隔空幻想,也不行! 那股子难受的酸醋劲哟,刺激得他……好在最后卢剑收住了,拽下她长袜后,最多只抚上了小腿肚子,连膝盖都没触及到。 听见“孟天石”三个字,林灼灼本能地打了个激灵,与孟天石相比,四表哥对她做什么,她都是心里喜欢的,即使四表哥有些动作过分了,她也只是臊得慌,心里头并不厌恶的。 丝毫厌恶都无。 可孟天石就大大的不同了,哪怕只是远远地堵住她去路,就够她浑身冒鸡皮疙瘩的了。 ~ “四表哥,你今日惩罚了孟天石,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啊?”思及孟天石的断手,林灼灼莫名的内心腾起一股隐忧,双手害怕似的抱住四表哥手臂。 林灼灼知道,孟天石一家子并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万一查出是四表哥干的,会不会引发一系列祸事? 听到这个,卢剑笑了,还笑得很灿烂。 “你笑什么啊?人家在跟你说正经事。”林灼灼不满地撅起嘴。 “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可见你心里是真的有了我,我自然要笑了。”卢剑一脸的甜蜜。 天知道,他等小傻鸟开窍的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林灼灼:…… 她心里自然是有他了,要是没有他,哪里肯乖乖地给他亲? 更别提还拽掉长袜,被他碰了玉足和小腿,这两处对姑娘来说……是多么私密的地方啊。 思及方才发生的一切,林灼灼蓦地又害臊起来,连忙放下抱住四表哥手臂的手。忽然,视线不经意地扫到地上散落的两只长袜,便想跳下八仙桌去够。 却被四表哥按住了双肩,动弹不得:“我给你捡。” 说罢,只见卢剑一弯腰,两只绣了牡丹花的长袜就到了他手里。 “来,脚伸出来,我给你穿。”卢剑拍了拍她裙摆包裹下的小腿。 “不,我……自己来。”林灼灼红着脸打开男人调戏十足的大手,略微结巴道。 “我给你脱的,自然我给你穿回去,我可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卢剑隔着一层裙布,准确十足地握住林灼灼玉足。 林灼灼:…… 第一回听说“始乱终弃”是这般用的。 最终抵抗无效,到底在卢剑的坚持下,林灼灼乖乖地服从了,玉白的脚丫缓缓地从莲红裙底探出,像极了两尾害羞的小鱼,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她坐在八仙桌上,玉足垂在空中。 他站在八仙桌前的地上,一手轻握她纤细的脚踝,一手提着长袜往足上套。 一只穿好了,要穿另一只时,卢剑双眸凝视林灼灼红潮滚滚的脸,低声笑问:“灼灼,我等会回宫就向父皇请旨赐婚,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 这样的事儿当面问她? 林灼灼羞地垂了脸。 第140章 第140章 夜深人静。 一轮明亮亮、黄橙橙的月亮高悬夜空,漫天的星星在眨眼,林国公府陷入一片宁静,大伙儿都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着了,唯有林灼灼,羞涩地躺在绣了牡丹花的床帐,入眠困难。 为何羞涩呢? 还不是在龙吟坊的厢房里,被四表哥给闹的。 四表哥霸道地拽下她长袜的一幕,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回放,当时,林灼灼坐在八仙桌上不肯,奈何四表哥孔武有力,一双铁臂哪里是她能阻止得了的? 四表哥宽厚的大掌捉住她的玉足,她脚部的肌肤异常的敏感,尤其在羞涩挣扎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四表哥指腹上有粗糙的薄茧。那薄茧带来的粗粝摩挲感,从玉足一直蜿蜒上小腿肚子。 那样霸道的触碰,是林灼灼两世以来初次体会,那滋味儿……当时就异常羞涩。眼下夜深人静,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小腿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阵阵酥麻往上窜,仍旧很强烈,不比当时弱多少。 “四表哥真是……” 真是什么? 太厚皮脸了! 也太能欺负人了! 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林灼灼蜷缩着小腿,每每念起当时晚霞漫天时,厢房里发生的羞耻一幕幕,她还是忍不住涨红脸地控诉四表哥,一声又一声,躲在被窝里低低的控诉。 控诉着,控诉着,林灼灼又回忆起四表哥说的“让父皇赐婚”的话,还有灼热气息喷在她耳畔的那句“成了亲,我不仅要夜夜对你这般,还会对你进一步做点别的……” 进一步做点别的? 能做什么? 林灼灼上一世嫁给太子后没圆房,压根没体会过男女之事的滋味儿,虽然不大懂,但成亲前一夜还是有教引嬷嬷大致指点过圆房事宜的,尤其给过她一本图案丰富的小册子。 那本小册子她迅速浏览过,一页页全是男女衣裳不整、紧紧交叠相拥的画面。 四表哥所说的“进一步做点别的”,便是如小册子上那般对待她了吧? 哎呀,如此一想,林灼灼就不仅是玉足和小腿酥酥麻麻了,浑身都滚烫起来,尤其双腿不由自主羞耻地紧紧并拢,蜷缩起来,越发睡不着了。 总之,傍晚时在龙吟坊厢房里,被四表哥那样欺负了一通,今夜,林灼灼就注定心绪难以平静,入眠困难了。 直到月色西沉,进入下半夜,林灼灼实在困倦得不行,上下眼皮都强撑不住在打架了,朦朦胧胧中,还好似感觉四表哥那只火热的大掌,沿她小腿一路蜿蜒往上…… 最后,也不知怎的,画面一换,两人突然穿上了大红喜袍,随后,四表哥欢喜地放下大红绣鸳鸯的喜帐,一把扑上她,柔声哄着她做了小册子上的羞涩事…… ~ 夜里入睡太晚,次日天亮了,林灼灼哪能起得来?直到日上三竿,小姑娘还赖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呢,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又一次完美地避开了早饭时分。 “姑娘,姑娘,宫里来人了,您快起来……” 临近晌午时,碧岚欢欢喜喜地挑开粉色床帐,轻声唤着还在好睡的林灼灼,唤了好几声都不醒,只能握住林灼灼肩头将她晃醒。 “什么事儿啊?”林灼灼揉着睡眼惺忪的美眸,望向碧岚,此时窗外阳光明亮刺眼,林灼灼本能地半眯着眼。 “宫里来圣旨了,郡主让您赶紧去前院接旨!”碧岚满脸带笑,一个劲催促。 听到“圣旨”二字,林灼灼脑海里猛地响起昨日四表哥说的“我回宫就向父皇请求赐婚”,所以,四表哥果然迅速,今日“赐婚圣旨”就来了? 思及此,林灼灼面上一羞。 原本还残留的困意一扫而空,林灼灼连忙起身下榻坐到妆奁前,叮嘱碧岚等丫鬟赶快给自己梳妆打扮。 好几个小丫鬟围着林灼灼一通转悠,一个个都手指灵活,不到两刻钟,林灼灼就梳妆完毕,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美美地去了前院。 彼时,大房、三房的人早已到齐,甚至都已经按照尊卑顺序站好了队,萧盈盈和林镇山立在队伍最前方,一大家子人就等着林灼灼了。 林灼灼穿花拂柳,从月洞门里闪身而出时,一众人等都眼前一亮。 尤其大夫人姜氏一双眼都酸了,只见林灼灼一身胭红色长裙,袅袅婷婷走来,那美艳动人的模样,如一只红蝴蝶越过青草地,翩翩飞来,格外的吸睛。 萧盈盈和林镇山见了,眸光里也迸射出欣赏的光。 “哇,灼灼,你这身装扮好漂亮哦!”唯有大大咧咧的林灿灿,惊叹出了声。 “林三姑娘好。”带队,前来宣旨的是崇德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福公公。福公公显然也很喜欢林灼灼今日的穿戴,双眼亮闪闪的。 林灼灼羞涩一笑,知道宫里的太监是来赐婚的,这样的大喜日子,她自然要将自个尽情往美里装扮了,就连衣裳也是极为喜庆的胭红色,红灿灿的,鲜亮耀眼。 很快,林灼灼挑了个位置站定后,一大家子人齐齐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林国公府三姑娘林灼灼,蕙质兰心,端庄贤淑……赐婚给睿王殿下卢剑……”福公公高声宣读圣旨。 宣读完毕,林灼灼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高举双手接旨。 赐婚圣旨捧在双手里那一刻,林灼灼能感觉到自己双手一酥,尤其将圣旨抱在怀里那一刻,莫名的,昨日与四表哥在厢房里的那些缠绵互动再次闯入脑海里。 还未赐婚时,四表哥都敢那么欺负她,眼下,有了这道赐婚圣旨,她已经是四表哥名正言顺的准未婚妻了,林灼灼霎时想象到……日后,四表哥怕是更要不害臊地……欺负她了。 指不定比昨日还狠。 思及此,林灼灼紧紧抱着赐婚圣旨,面上不由得现出酡红,羞的。 本就一身胭红色长裙的林灼灼,再配上羞涩绯红的面颊,整个人瞅上去像是在散发着喜庆的红光,哪哪都透露出“幸福”二字。 或者是“我很幸福”四个字。 这样的林灼灼,看得大夫人姜氏越发双眼发酸了,酸得她嗓子眼都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命啊,论美貌,她的女儿林真真并不输太多,命却差太多了。先是错过了苏炎那么好的男人,最后,她女儿连尼姑庵的清修日子都过不上,被皇帝一道密旨,秘密送去了废太子府里,去伺候疯了的废太子。 一日日过着盼不到头的苦日子。 而林灼灼呢,当初输给了她女儿,没能得到太子卢湛的爱。谁曾想,没多久就成了福气,到头来,还能指婚给睿王卢剑,要飞上枝头变成高高在上的睿王妃了。 大夫人姜氏心头又酸又涩,难受得要死,嫉妒得要命。 第141章 第141章 四月的天,明媚暖和,鸟语花香。 从前院通向后院的小径上,林灼灼小心翼翼地抱着赐婚圣旨徐徐而行,白皙可爱的拇指时不时地摩挲圣旨,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这孩子气的动作啊,像极了少年郎初次触碰妙龄姑娘的冰肌玉肤一般,爱不释手,饱含欣喜和激动。 “看来这次选对了人,你瞧咱们女儿,抱着圣旨一脸的欢喜样。”萧盈盈走在前头,反头望向女儿,正撞上女儿宝贝似的轻抚圣旨,萧盈盈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镇山。 被娇妻一捅,林镇山立马也反头望去,然后就见女儿眉眼含春,孩子气的一遍又一遍轻蹭圣旨,说不出的傻乎乎。 只一眼,林镇山内心里的酸醋再次狂卷而来,酸得他两只眼眶都成了醋坛子,酸泡直冒。 想当年,没有卢剑的日子里,宝贝女儿最在意的男子就是他了啊,如今……他一下子屈居成第二,稍微想想,就委屈得不行。 “看着女儿,就想起了当年的我,抱着赐婚圣旨,也跟女儿一样傻呢。”萧盈盈见着女儿宝贝似的抚摸圣旨,勾起了当初的回忆,羞涩地小声道。 听了这话,林镇山先是一怔,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酸醋立刻褪尽,还好好地重新凝望了一遍女儿那张幸福洋溢的面庞。 敢情…… 当年的娇妻也如傻女儿这般,抱着赐婚圣旨,傻乎乎地一遍遍地摸,一趟趟地笑啊? 思及此,林镇山脑海里忍不住来了个换头术,将女儿的脸蛋替换成娇妻的,再瞅女儿孩子气的触摸动作,林镇山就不嫉妒卢剑了,也不酸得冒泡了,还摸着自个后脑勺咧嘴笑上了,那个幸福哟。 “盈盈,当年的你……真可爱。” 林镇山不由得喃喃自语。 紧接着,林镇山从女儿身上收回视线,迫不及待落在娇妻面颊上,就见娇妻原本白皙如玉的脸上涌出了红晕,那样的绯红里,羞涩和甜蜜都要装不下,满得溢出来了。 “是啊,当年又傻又可爱。”萧盈盈笑了,当年的她啊,可能比女儿还傻呢,接到赐婚圣旨那一日,整整抚摸了圣旨一日,从白天到黑夜,就连夜里入眠还抱在怀里不撒手呢。 思及少女时期干过的傻事,萧盈盈刹那间仿佛也回到了少女时期,胳膊无意识地擦过林镇山胳膊,就激起了一阵阵酥麻,然后面皮就烧了起来,火辣辣的。脑袋低垂,都有些不敢再看自个男人了。 “盈盈。”林镇山最是经不住娇妻的“勾”,喉头一阵快速滚动。瞅了瞅身后,见大房、三房的人早就拐弯回他们自己院子去了,傻乎乎的女儿又落后了一大截。 换言之,眼下他想对娇妻做点什么,简直是天赐良机。 遂,林镇山瞅了瞅四周,然后飞速揽了娇妻小蛮腰闪进一旁的花树后,借着层层叠叠的花枝,飞快低头,吻上了娇妻红润润的唇。 重重地吻。 萧盈盈整个人都懵懵的,完全没闹明白,自个男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又色心爆发了?她脸皮可没男人厚,这没遮没拦的,光天化日下贴在一块亲吻,羞死人了。 可惜,女人力气哪里拼得过男人,任由萧盈盈如何推搡,都躲不开男人缠绵的吻…… 话说,林灼灼又一次美滋滋地轻抚过怀里的宝贝圣旨时,没留意脚下,忽地“哎哟”一声,林灼灼低头看去,却是自个一不留神踩上了一颗小石子,险些被绊倒。 一个小石子而已,丝毫影响不了林灼灼的好心情,轻轻一笑,继续前行。 可…… 下一刻,林灼灼发觉了不对劲,怎的爹娘不见了? 前前后后都没寻着爹娘的身影。 然后,林灼灼嘟嘟嘴明白了,她又被爹娘抛弃了! 总这样! “过分了啊,今日是女儿的大喜日子呢,一句恭喜还没听到,你们就又跑没影了……”林灼灼一边往前走,一边嘟哝。 突然,林灼灼想起来什么,反头问身后跟着的碧岚:“你瞅见我爹娘往哪去了吗?”大有一副今日绝不姑息,定要寻出爹娘来的架势。 碧岚:…… 郡主和世子爷跑哪去了,她自然瞧见了的,就藏在不远处的花树后,可她不敢说啊。 满府里谁不知道,郡主夫妇恩爱异常,指不定避开人偷偷做什么去了呢。 万一告知了姑娘,姑娘冲过去撞破,就不妙了,是吧? 遂,碧岚只假做不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姑娘,奴婢也没瞧见。” 林灼灼:…… 敢情爹娘跟“光”一样,“嗖”的一下,就消失没影了? 要不然,平日最是心细的碧岚怎么会也没瞧见? 要知道,碧岚走路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林灼灼美美的桃花眼眨巴两下,正不解时,忽地从不远处传来花枝折断的声音,“咔嚓”一下。林灼灼顿了顿,循声而去。 “姑娘……”碧岚想阻拦,可话音还未出口,就见林灼灼已经瞪大双眼,愣在了一株花树旁。 林灼灼是真的怔住了,因为她透过花枝,隐隐约约看到了娘亲和爹爹的唇……正紧紧贴在一块。爹爹像在吸允仙露似的,一遍遍吃着娘亲红艳艳的唇。 敢情,爹娘每回悄摸摸抛下她,都是为了躲起来……干这种事? 林灼灼霎时面皮涨红。 很快,林灼灼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逃走。尽管逃得远远的了,林灼灼面上的臊红却丝毫未散,反倒越发潮红起来,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你道为何? 竟是爹娘亲吻的画面,无端勾起了昨日龙吟坊厢房里,她被四表哥禁锢在怀里索吻的一幕。那会子,四表哥大抵是被她的迟到和不回答气到了,再加上又是初吻,掌握不好力道,一点都不温柔,每亲一下都是野狼的力道,恨不得将她吃了、吞了似的。 蛮劲十足。 不单单是唇,就连她的小蛮腰都快被四表哥的铁臂折断了,揽住她小腰玩命地往他身上贴,挤得她身前两团都变形了…… 你说说,这样初吻的画面,一旦回忆起,林灼灼面上的红潮哪里还能散去? 这样的羞臊里,林灼灼小手无意识地一个用力,握得圣旨“沙沙”响了几下,勾得林灼灼视线再次投向臂弯里的赐婚圣旨。 此时此刻再看见这道圣旨,林灼灼心头涌现的便不再是单纯的幸福,首先想到的是——这道明晃晃、黄澄澄的圣旨,简直就赋予了四表哥随意“欺负”她的权利,这个念头一起,脑海里快速翻过小册子上的一幅幅羞煞人的画面。 于是乎,林灼灼白净的面皮上,越发红潮滚滚,热浪涛涛,彻底没了歇下去的迹象。 ~ 林灼灼这边红着脸,一派喜庆时,孟大将军府则是哀嚎声阵阵,时时刻刻宛若有受伤的野兽在嘶吼,那嘶哑的嗓音哟,整整“唱了”一昼夜下来,就比乌鸦“哇……哇……”的粗劣嘶哑声更难听三分了。 这嘶吼不断的人,自然是断了掌的孟天石。 那药性太烈,如万蚁啃咬啊,孟天石再是武艺高强的男儿,也是生扛不住,痛得简直想自我了断,舍了这条命不要了。 孟天石还真这样做了,痛得神志不清醒时,狠狠咬向自己舌根,鲜血溢出嘴角。大有一副咬舌自尽的架势。 长公主吓坏了,急得手足无措,只会大喊:“太医,太医……” 好在太医早有准备,迅速从床头小几上抓起两根筷子,在小厮的配合下,两人合力掰开孟天石的大嘴,塞筷子进去给他咬着。 这样,才勉强救下孟天石。 “儿啊,你可要挺住啊……太医说了,坚持半个月就行,等肌肤重新生出来了,就没这么难熬了……”长公主哭得泪流满面,死死抱住自己的儿子。 “少将军,您一直这样可不是个事啊,要不,您多想想一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贴身小厮提议道。 长公主一听,很有道理,绞尽脑汁搜索着能讨儿子欢心的人。还真让她想起一个大美人,她儿子昨日才看上眼的林灼灼。 有了人选,长公主立马大声对儿子道:“儿啊,你还没娶媳妇呢,可不能就这么自我了断了啊。你若是就这么去了,林灼灼谁娶啊?娘亲昨儿已经替你摸过她的小手了,那个细腻润滑,滋味儿绝对比一般的妙龄少女妙多了……儿啊,林灼灼还等着你去疼她呢……” 林灼灼? 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但孟天石脑海里立马浮现凉亭里那双纤细的大长腿,还有两只沿着腿一路往上捶的玉白小手,紧接着,是林灼灼抬头一瞬间,从乌黑秀发里露出的那张精致小脸,艳若牡丹,倾国倾城啊。 这样的美人儿,他还没娶进门来好好的“疼她”呢,怎能就自裁、先一步去了? 绝不! 他一定要熬过来,一定要熬过来,熬到伤势无碍,能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林灼灼进门,然后压在榻上夜夜宠爱她,听她嗓音里溢出小猫似的叫声! 唯有这样,才不枉此生。 说来奇怪,大抵是好色之人真的需求不同,光是这般一幻想,孟天石立马坚强了起来,死死咬着筷子,一副啥都能忍的硬汉模样。 再次换药时,一样的剧痛无比,但孟天石硬是在脑海里幻想出“林灼灼仰起绝美的小脸蛋,等着他去亲”的画面,平稳渡过了最难熬的时刻。 见儿如此,长公主总算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底记了林灼灼一功。想着,日后林灼灼进门,她这个当婆母的势必会善待林灼灼几分,不说旁的,林灼灼未生下嫡子之前,别的小妾谁都不许怀上,包括那个最受宠的柳姒也甭想怀。 长公主正美美地想着时,门房婆子来报:“禀报长公主和少将军,大皇子、大皇子妃来访。” 大皇子卢珏? 思及这个人,长公主微微蹙眉,大皇子母妃低贱,乃低等宫女,还跟她那个早死的儿媳妇一样,是难产死的,晦气。 大皇子卢珏这样卑贱的出身,长公主哪里瞧得上,嫌弃地用帕子捂嘴,才兴致寥寥地问:“大皇子夫妇来作何?” 门房婆子显然早已适应长公主的高傲作风,丁点不觉得诧异,垂眸低首道:“大皇子夫妇是前来探望少将军的。” 断了手掌,大皇子与孟天石又是表兄弟,前来探病很正常。 偏生长公主是个要脸的,她儿子都狼狈成这番了,昨日在摄政王府也已经接受过众多皇亲国戚的探望,今日还来? 一趟趟的,是纯心来看她儿子的狼狈样么? 思及此,长公主鼻子一哼,就甩出两个字:“不见!” 门房婆子听了,倒也没觉得为难,长公主这拒客的习惯又不是今日才有,点点头,就退出房门。随后径直前往大门外,来到大皇子的豪华大马车下,寻了个客气点的理由道: “大皇子,大皇子妃,我家少将军喝了药,睡过去了,长公主昨夜操劳过度,眼下也还在歇晌,未醒。大皇子夫妇来探病的事儿,等长公主醒来,奴婢保证第一时间上报。” 马车里,大皇子卢珏一听这话,立马晓得自己是被拒之门外了,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瞧吧,这便是皇子失势的下场! 携着妻子前来探病,居然吃了闭门羹! 遥想去年,身后有摄政王和一批朝臣的支持,谁敢给他卢珏闭门羹吃? 失势了,被父皇明着放弃了,待遇果然就……差远了,卢珏藏在衣袖里的大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捏得指骨“咔咔”作响。 大皇子妃傅柔嘉一见卢珏这样,心疼得不得了,但眼下显然不是安慰的时候,傅柔嘉只得暂时收起这份心疼,强打起精神,朝车窗外的门房婆子客气道:“好的,既然姑母和表弟都在休息,那我们隔日再来。我们今日带来些补品,是给表弟补身子用的,劳烦这位嬷嬷转交给姑母和表弟。” 说罢,吩咐自个的丫鬟,将带来的探病用的补品交给门房婆子。 吃了闭门羹,礼却还是要送到的,傅柔嘉做不出甩袖走人的事,太没风度,也太掉价了。 门房婆子尽力摆出笑脸来,朝大皇子夫妇道谢,随后喊来两个小厮拎东西。 大皇子卢珏听着马车外的动静,怎么也平息不了内心的屈辱和愤怒,就在补品接交完毕,门房婆子领着小厮要退回大门内时,卢珏突然有了报复的点子,大声喊门房婆子回来。 门房婆子一怔,却也不得不退回来,猫腰在车窗下,问:“大皇子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卢珏薄唇一勾,示意门房婆子凑过耳朵来,随后低声对婆子说了几句话。 然后,就见门房婆子一副吃惊的样子,瞪大了眼珠子,也张大了嘴。 “好了,启程回府!”卢珏很满意门房婆子的表情,欣赏了一会,果断扯下窗帘,略带三分笑意朝马车夫发号施令。 随着马蹄“哒哒”的响起,远离孟大将军府了,大皇子妃傅柔嘉才好奇地问:“殿下,您方才对那个婆子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卢珏再次勾唇一笑,自然是狠狠报复长公主和孟天石的话,谁叫他们母子狗眼看人低呢。不过,那话的内容,却不适合对善良的傅柔嘉说。 遂,卢珏搂着傅柔嘉,撒谎哄道:“没什么,就是对门房婆子放了一句狠话‘你们今日敢如此冷落本皇子,小心报应全应在孟天石身上!另一只手也被砍掉!’” 傅柔嘉:…… 眨了两下眼,有些不敢置信,她的夫君会如此孩子气一把? “不信就算了,爱信不信。”卢珏笑着亲吻傅柔嘉面颊一下。 “讨厌!”傅柔嘉害羞,小拳头轻轻捶打卢珏胸膛。 抱着娇妻闹了一通,卢珏心头的郁闷之气又散了些。 原本吧,卢珏昨日在摄政王府,亲眼见到长公主和睿王卢剑针锋相对,便寻思着拉拢长公主,笼入自己麾下。可这个美好的愿望,随着“拒之门外”而彻底破灭了。长公主如此瞧不上他,冷落他,卢珏只得放弃。 但放弃归放弃,卢珏却是个心胸狭窄的,总要想法子出口恶气才行。这不,随意编了个谎言,就吓得门房婆子目瞪口呆了。 等着吧,待长公主听到那个假消息,才够刺激,才够爽呢! 卢珏光是脑子里想想长公主和孟天石听了后,那个愤怒到不行的蠢样,就内心一片得意。 卢珏搂紧傅柔嘉,下巴搁在娇妻秀发上,深吸一口上头的香气,然后嘴角扯出一个报复后的笑,十分邪魅。 ~ 孟大将军府。 长公主打发走门房婆子,便命丫鬟搬来一张紫檀木雕花美人榻,上头铺了柔软的妆花褥子,摆放在儿子床榻边。 儿子的床榻和她的美人榻并排摆放着。 然后,长公主就惬意地歪靠在上头,尽情与儿子探讨着林灼灼的美,以此来缓解儿子身上的疼痛。 “儿啊,娘亲昨儿个仔细瞧过林灼灼的腰胯,是个好生养的。日后只要你让她怀上,她保证能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人见人爱那款。”长公主笑意盈盈,说到最后,还用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上了。 孟天石呢,嘴里死死咬着筷子,一想着怀里抱着林灼灼这个大美人,立马鼻子一嗅,好似闻到了她的秀发香。这般一幻想,咬着筷子的力道都减轻了三分,明显的日子好过多了。 却不想,正在这时,那个受了惊吓的门房婆子,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长公主,长公主……” “又是什么事儿啊?”长公主心头正美着呢,一扭头就见到门房婆子那个晦气样,立马拉下脸问。 “大皇子临走前,跟奴婢透露了一件事……”门房婆子显然受惊过度,结结巴巴道。 长公主一听跟大皇子有关,立马不耐烦地打断:“怎么又是他?一个落魄皇子罢了,他的事,本公主不乐意听,下去吧。” 门房婆子连忙摇头:“长公主,您听奴婢说完,是件非常重要的事,跟咱们少将军的伤有关的。” 听了这话,长公主才允许门房婆子继续说。 “大皇子说,昨儿是……是睿王殿下的人,砍了咱们少将军的手!”门房婆子终于一口气说完。 长公主听了这话,先是一震,随后…… “我呸,大皇子信口开河呢,也就你这个蠢妇才会信!还巴巴地跑来告诉本宫!滚!” 长公主哪里会信这种鬼话,他们孟大将军府财大势大,派出去那么暗卫打探消息,都没找出幕后黑手是谁,甚至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搜寻到。而大皇子这么一个落魄之人,要权没权,要势没势,会这般快知晓是睿王卢剑干的? 鬼才信呢! “铁定是大皇子方才吃了闭门羹,昨儿又见咱们母子与睿王起了冲突,大皇子那个黑心的,就顺势编了这么个谎言,想让咱们与睿王斗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长公主分析给孟天石听,还反问一句,“儿啊,你说是吧?” 孟天石起初听说是睿王卢剑派人砍了自己的右掌,也是相当震怒,但震怒过后,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些年,他们孟家驻守东北,与卢剑母子毫无交集,在朝堂上也没有利益之争。再说了,以他们孟大将军府的势力,卢剑拉拢他们一家子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砍掉他的右掌?如此得罪他? 遂,大皇子那番话,孟天石也是丁点不信的。 “娘亲分析的是,大皇子狼子野心,想拉拢咱们被拒,便索性栽赃睿王,当真其心可诛!”孟天石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附和长公主。 长公主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正在这时,管家来了,带着京城里的最新重大消息来了,垂眸道:“长公主,少将军,半个时辰前,咱们皇上给睿王殿下赐婚了,准王妃是林国公府的三姑娘。” 听到赐婚,长公主丝毫没在意,赐个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赐婚对象是睿王卢剑,也与她无关,她儿子又不是皇子,涉及不到夺嫡,哪用去管睿王卢剑与谁府上联姻,就是娶个权势滔天的岳家,又与她有何干系? 直到听说准王妃是“林国公府的三姑娘”,长公主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点什么,随后一震。 “谁?你刚刚说赐婚的姑娘是谁?”长公主瞪着管家,高声喝道。 “林国公府的三姑娘,闺名叫林灼灼。”管家尽量给足信息。 果然是林灼灼,长公主猛地掉头看向儿子,双眼里满是惊愕。 孟天石听到“林灼灼”三个字,嘴里的筷子猛地掉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咬牙切齿道:“娘,卢剑横刀夺爱,抢走了我的心上人!” 混蛋。 真是混蛋。 他昨儿个已经相中了林灼灼,卢剑今儿个就横刀夺爱,强行游说崇德帝赐了婚。 “娘,卢剑肯定是故意与儿子作对,儿子忍不下这口气。”孟天石在女人方面是极其霸道的,向来只有他抢别人未婚妻的份,今日,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居然反过来被别人抢走了。 这口气,如何能忍? 长公主回过神来,也愤怒上了,骄傲自负的她与孟天石想法一致,铁定是昨儿个她下了卢剑面子,卢剑心胸狭窄,今日就泄愤似的回敬她,直接一道圣旨抢走了她儿的心上人。 卑鄙无耻! “我儿,你放心,只是赐婚而已。从赐婚到正式成亲,少说也有半年,半年内,娘亲一定帮你将心爱的女人抢夺回来!”长公主一甩广袖,信誓旦旦道。 孟天石听了,直言拒绝:“不,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去抢回来!” 第142章 第142章 时光飞梭,一转眼舒适的春天过去了,迎来了六月酷暑。 热浪熏人,花圃里的花儿全被烈日烤得蔫蔫的,提不起劲,更别提人了。林灼灼天生怕热,且比一般姑娘更怕热三分,进入夏天,就整日团扇不离手,扇啊扇的,还是……扇不走夏天的炎热。 “好难熬啊。” 入夜,林灼灼只着一身薄如蝉翼的寝衣,还是热得难受,时不时拎起枕边的团扇,扇啊扇的,可还是热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黏黏糊糊的,林灼灼忍受不了,只得唤碧岚备水,再次起身去净房冲凉。 还没到三伏天呢,她家姑娘就一夜冲凉三四次,真到了三伏天,还不知要怎么遭罪呢,碧岚打心底里心疼体热怕热的主子。 “碧岚,你去打盆凉水搁在床头小几上,等会热了,我直接用巾子蘸水,往身上抹抹就凉快了。”冲完凉,林灼灼实在怕了热出臭汗的滋味,一边扇着风往卧房走,一边吩咐道。 “姑娘,总用凉水不好,尤其夜里,容易寒气侵体。”碧岚随着林灼灼进房,小声劝道。 碧岚打小伺候林灼灼,对林灼灼的小聪明非常清楚,姑娘嘴上说着帕子蘸水,热了就抹抹。实际上,根本就是整块湿乎乎的帕子,直接贴在裸0露的胳膊上,一整夜,不带拿下来的。甚至,湿漉漉的帕子直接搁放在腰肢上。 这样长时间披着湿帕子睡觉,很容易寒气进入体0内,对姑娘家不好的。 正因为如此,萧盈盈一早就叮嘱过碧岚,务必监督林灼灼,今年不许再这般做的。 “碧岚,没有凉水和湿帕子,真的太难熬了。”林灼灼一屁股坐在床沿,撒娇似的晃着碧岚手臂。碧岚比林灼灼年长三岁,从六七岁起就伺候在身边,是伴着她长大的,可以说亲如姐妹。 是以,面对碧岚,林灼灼撒起娇来很是自然,坐着的她微微仰起脸,朝站立的碧岚撅着嘴。 “姑娘,真不行。就在今日傍晚,郡主还特意招了奴婢过去,好一番严厉敲打呢。”碧岚意志坚定,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地再次劝道。 俨然是一个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的判官。 林灼灼:…… 见撒娇无用,碧岚还搬出娘亲来压自己,立马悻悻地收起撅着的嘴,还有些耍脾气似的……一把背过身去躺下,扇子也不扇了,“啪”的一声甩去床角,然后气呼呼地闭眼,再不搭理胳膊肘往外拐的碧岚。 碧岚:…… 很有些委屈,但郡主的决定确实是为姑娘好,姑娘家的身子受了寒,寒气入体,日后会子嗣艰难地。 宁愿热着,也不能身体受寒啊。 但碧岚也知道,姑娘确实是热得难受,最后想了想,索性自个不睡了,从临窗的八仙桌上拿来一把大大的蒲扇,坐在床边的矮圆凳上,不停地给背对自己的姑娘打扇。 如此,有了连续不断的风。 可热如蒸锅的夏夜,风都是热的,怎么扇也凉爽不了,顶多是不再热得冒汗,稍微舒服一丁点罢了,该热的还是热。遂,就这样扇了半个时辰,怕热体质的林灼灼还是没能入睡,直到快二更天了,上下眼皮困得直打架了,才终于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 嗯,真舒服,还是梦里好,一阵清凉的风袭来,那风似从雪山之巅下来的,夹着雪的丝丝凉气,在闷热的夏夜徐徐吹来,林灼灼登时就爽呆了。 实在是太舒服了,后背享受完,林灼灼又迷迷糊糊中翻过身来,面朝外,继续享受着雪山下来的凉气。 小眉头舒展开来,红润的唇瓣弯出甜甜的弧度。 正分外享受时,忽地,林灼灼察觉一簇小火苗燃烧了起来,从足心缓缓往小腿蔓延,还伴随着粗粝的摩挲感……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灼灼,轻轻呢喃,闭着眼一脚踹向小火苗,要将它踹飞。 岂料,一脚过去,竟踹到了什么硬物,踹疼了她的大脚趾头。 林灼灼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然后就见一道黑影坐在她身旁,屋内昏暗,林灼灼睡觉素来是彻夜燃烧火烛的,可眼下丝毫烛光都无,显然是被贼人灭了,借着涌入房里的淡淡月光,大致瞧出是个束发的男子。 与此同时,林灼灼清晰地感知小腿上乱窜的,根本不是什么火苗,而是男人火热的大掌。踹疼她脚趾头的硬物,正是男人肌肉喷张、线条紧实的手臂。 采花贼? 惊得林灼灼张嘴尖叫。 显然,男子比她反应迅速,大掌闪电般捂住林灼灼小嘴,生生将她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给堵了回去。 “灼灼,是我。”男子压低身子,语气镇定,又柔又轻,似四月的绵绵细雨。 好熟悉的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是……林灼灼听了后,原本即将跳出嗓子眼的心,立马落了下去,渐渐适应了黑暗,双眼逐渐明亮起来,隐隐瞧出凑近她脸庞的那张俊脸很是熟悉,与他雄浑低醇的声音一样熟悉无比。 正是她的四表哥。 也是她的未婚夫,睿王卢剑。 看清楚男人是谁后,林灼灼瞬间不怕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因为自打赐婚后,她就没见过四表哥了,四表哥足足消失了两月有余。 但欣喜很快散去,羞涩和害臊浮了上来。跪接赐婚圣旨的那一刻,林灼灼就知道四表哥会更不要脸的欺负她,但发生不要脸画面的场所,她以为顶多是上回那般在私下幽会的酒楼,哪里料到,四表哥会直接模仿采花贼,夜闯香闺。 “四表哥,这样不好。”林灼灼掰开四表哥捂她嘴的大掌,小声嘟囔道。 “两个月不见,你想不想我?”卢剑答非所问,手指还霸道地下滑,最终停在某座山边沿,点了点道,“这里,有没有思念我?” 林灼灼霎时臊得不行,一张脸红得简直要滴血,这人……哪有一上来就直接指那的?虽说指着的下面是心脏所在的位置,她也知道,四表哥只是想指着她的心问,并非纯心揩油。但那里到底不是可以随意乱点的嘛。 总之,被卢剑这般一点,林灼灼面上的绯红迅速蔓延开来,一路蔓延至耳侧和下巴,就连一向白皙的脖子也羞成了粉色。胸脯也起起伏伏。 林灼灼连忙逮住男人霸道的手指,握紧了,隔离开来,不让它再瞎碰。 卢剑见状,一声轻笑,愉快地催问:“快回答啊,你这里有没有思念我?”边说,另一只自由的手在林灼灼眼前晃了晃。 提醒她,你抓住本王一只手没用的哟,还有另一只手可以摸你。 林灼灼:…… 没见过这样厚皮脸地逼迫人的。 在另一只爪子的威胁下,林灼灼终于羞涩地呢喃出声:“想……想你。” 声音蚊子大,但凡听力不好的,都要听不见。 很显然,卢剑耳力非凡,遂,结结巴巴的“想你”二字,卢剑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卢剑收回自己威胁她的大手,两只手都收了回来。 林灼灼见了,松了口气。却不想,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就见卢剑身子一歪,直直侧躺下来。林灼灼本就是挨着床沿睡的,她的身子和床沿之间没多少空隙,卢剑这般迅速地躺下来,身子直接就紧紧贴上了林灼灼的。 直接成了两人睡在一块。 林灼灼吃了一惊,本能地要后退,卢剑倒也没阻止她的后退,只是在林灼灼后退时,跟着她一块动罢了。 总之,林灼灼后退,卢剑就前进。 林灼灼后退几寸,卢剑就前进几寸,两人身子始终紧紧贴着。直到林灼灼后背紧挨着墙壁,退无可退了,两人才不动了。 “四表哥……”这样亲密的姿势,炙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是霸道又蛮横的男性气息,如山岳压迫而来,林灼灼紧张极了,忍不住唤出声。 “怎么了,你怕我?”卢剑轻笑出声,看出林灼灼的紧张,安抚似的轻轻拂上她的脸。 怕他? 林灼灼很认真的想了想,自然是不怕的,心里喜欢着这个男人,又怎么会怕他? 只是…… 林灼灼脑海里迅速闪过小册子上的画面,多年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婚前偷尝禁果的事来。 似乎看出了林灼灼心中所想,卢剑笑着重重捏了她脸颊一把。 “哎哟。”林灼灼一阵吃痛。 “傻瓜,本王是那么把持不住自己的人吗?我答应过你,婚前不对你做过分的事,就绝对不会做。”卢剑轻声笑道,再次抚了抚她嫩嫩的面颊,这肌肤真嫩滑啊,也不知怎么长的,竟是比那花瓣还柔嫩三分,令他爱不释手。 两人紧贴半晌后,卢剑察觉自个某处有些不对劲,怕被林灼灼察觉,也怕自己会走0火、把控不住,暗暗咬了咬牙,卢剑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随后自觉地撤退了身子,不再紧贴她。 卢剑这一撤退,就足足后退了十来寸,直接退到了宽大床榻的中央去。 然后,卢剑脑袋落在了林灼灼的枕头上,这是一个粉红色绣牡丹花的枕头,上头的牡丹花徐徐绽放,美不胜收。但卢剑瞅了一眼后,低声笑道:“灼灼,换个图案吧,我都是你未婚夫了,怎么也得来个应景的啊,双宿双飞那种,好不好?” 林灼灼:…… 没见过这样的,她还没嫁他呢,就挑剔上她闺房里的摆件了。 不过,见男人自觉地离了自己身子,没像上回厢房里那般急哄哄地欺负自己,林灼灼倒也愿意满足他这个小心愿,想了想,回应道:“那我绣一幅双飞的蝴蝶?” “两只蝴蝶?不够应景。”卢剑火速否决。 “那……那就一对鸳鸯鸟?”林灼灼红着脸道,鸳鸯戏水,够暧昧的了。 却不想,卢剑还是一口否决了,不够满意。 “成双成对的大雁?”大雁也象征着忠贞的爱情,林灼灼喃喃道。 “这些都不好。”卢剑不客气道。 林灼灼:……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应景恋人的图案了,嘟嘴道:“那你说绣什么?” “很简单啊,直接将我和你绣上去,就绣上回厢房里那幅图,你坐在八仙桌上,我捧着你脸庞亲吻。”卢剑凝望背靠墙壁的林灼灼,直言道。 龙吟坊厢房里那一幕,是卢剑两个月来夜夜回味无穷的一幕,那美妙的滋味,是他的初吻啊,若是绣出来,天天捧着看,天天能抚摸,就更美了。 林灼灼:…… 知道四表哥厚皮脸,没想到厚皮脸到这个地步。 绣出来,天天看? 莫名的,林灼灼想起成亲前一夜嬷嬷给她的那种小册子了,那般绣出来,简直像是……给小册子增添了一幅图。 臊死人了! “才不要呢。”林灼灼脸蛋鲜红似血,果断拒绝。 拒绝啊? 卢剑从来不怕被拒绝,他想做的事,总有法子办成功。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给她……吃罚酒了。 于是乎,黑影闪电似的一蹿,林灼灼完全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刻,整个人就飞起来似的,再之后,像是被一团火包住了。待回过神来,林灼灼才惊觉,她已经离开了凉凉的墙壁,来到了床榻中央,被四表哥两只火一样热的长臂紧紧箍着,窝进了四表哥热乎乎的怀里。 “真不肯绣?”卢剑轻轻抚着林灼灼散在后背的秀发,笑道。 因为贴得紧,林灼灼能感受到男人轻笑时胸膛的震动,一起一伏,莫名的心底有些慌乱。 “我……我……”林灼灼结结巴巴,出于害臊,还是不大愿意去绣初吻图。 然后,林灼灼就再次感受了一遍初吻的滋味。 四表哥的头猛地凑过来,他的唇迅速堵住她的。没来由的,林灼灼此刻显然比初吻那日要心慌多了,大大的心慌。 大抵是那日发生在白日,今日则在夜深人静的黑夜,且是在最最让人容易想歪了的榻上,床帐还是垂落下来的,随便发生点什么,都容易让小姑娘心慌。 在四表哥吓唬她,阖上双眸,故意使坏地搭上他腰封,作势解开时,林灼灼终于吓得服了软,赶紧求道:“我绣,四表哥,我绣!” “你真的肯绣了?没诓骗我?”卢剑动作一顿,喘息道。 “真的。”林灼灼握住卢剑去解腰封的手,急忙应道。 “好,你尽快绣好,一式两份,一块你自己留着,一块给我,咱俩一起铺在枕头上,夜夜枕着。”卢剑鼻尖碰着林灼灼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林灼灼哪里还敢反抗,连连点头应下。 “这就乖了嘛。”卢剑轻笑出声,声音是那种低低的,十分暧昧的那种。 林灼灼长舒一口气。 却不想…… 卢剑笑罢,去解腰封的手并未撤回,而是言而无信地继续。只见没几下,“咔嚓”一声腰封就解开来,然后“咚”的一声抛去了地上,紧接着,卢剑还一把坐起身,大有一股要拽去外袍的架势。 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四表哥?”林灼灼却是惊到了,不敢信地盯着四表哥,小手紧张地攥住身侧的褥子。 卢剑除去外袍后,跪在林灼灼腰侧,见她紧张地攥住了床褥,好笑似的朝她低头道:“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太热了,想凉快凉快罢了。你想到哪去了?” 说罢,拿着外袍,扬手扔去了床榻那头。 “我承诺过,成亲前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便一言九鼎,绝不会做。你放心便是。”说着这话,卢剑毫不避嫌地再次躺下,与林灼灼并肩躺在一块,他和她的头共枕一个枕头。 真真正正的同床共枕。 林灼灼:…… 看了看四表哥只着中衣中裤的身子,再看看自己只着了薄薄寝衣的身子,这样的两人躺在一块,即使不做别的过分事,本身也很……过分了,好吗。 卢剑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过分,遂,张张嘴给了个理由:“我的王府还在修缮,怪我提前没打好招呼,今天从河南巡视归来,竟正好在修葺我的寝殿。” 言下之意,他的寝殿还在修葺,没地儿住,便来借她的床榻住。 林灼灼:…… 这般厚皮脸的解释,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四表哥,咱俩毕竟……还未成亲,这样,这样同床共枕不好吧?”林灼灼身子往外挪了挪,稍稍离开点四表哥滚烫的身子,然后红着脸小声开了口。 “你打小一个人睡惯了,我也打小一个人睡惯了,成亲后却要夜夜睡一起,我怕咱俩会不适应。想了想,趁着我寝殿修葺期间,咱俩提前适应一下同床共枕,也挺好的。”卢剑长臂一勾,又将林灼灼娇小的身子给勾了回来。 林灼灼:…… 这回算是领教了厚颜无耻的最高境界。 不仅言语无耻,动作也无耻。 言语无耻,卢剑承认,但是动作无耻,他却是不认的。因为,为了避免走火,再次将林灼灼娇躯勾回来时,两人倒是未像先前那般紧紧贴着、严丝无缝,而是留有一定的间隙,两人只是胳膊擦着胳膊地躺着。 丁点都不过分。 林灼灼:…… “睡吧,我为了赶回来早点陪你,整整快马奔驰了两天,累得很。早些歇下吧,我明日还得早起上朝。”卢剑轻轻说罢,就缓缓阖上双眸,面朝林灼灼,大手握着林灼灼小手,亲密地入睡了。 ~ 被四表哥这般一搅合,林灼灼哪里还睡得着? 尤其,四表哥身子热乎乎的,像是一座大火炉,本就闷热的夏夜,再添上这么一个男性火炉,哪个怕热的小姑娘能安稳入睡啊? 反正,林灼灼热得很。 先前被四表哥缠得太紧,太过害臊,完全没去想“热”这一档子事,眼下见四表哥闭上双眼,呼吸匀称,似乎睡着了,林灼灼先头的“热”就又回来了。 瞅了瞅,她的团扇在那头的床角。 因着小手被四表哥的大掌握着,不好起身去够床角的扇子,小脚试着去勾了勾,也没够到。热得实在没法子了,林灼灼只得偷偷儿拎起领口,上下起伏扇着风。 好在,这样扇了几下,胸口凉快不少。 却不想,这样一个小动作发出的衣裳悉索声,竟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卢剑。卢剑微微睁眼的那一刹那,林灼灼领口还在上上下下地扇,恰好一颗扣子不知何时开了,里头的风光一览无余。 那处的风光,看得卢剑不自觉地喉头一个滑动。 若是搁在白日,喉头上下滑动是几乎没有声响的,但夜深人静,喉头滑动的声响也放大了起来,钻入了林灼灼耳里。林灼灼立马手上动作一顿,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四表哥,然后就见四表哥视线火热,正黏在某处。 林灼灼羞地连忙双手捂住,顿了顿,索性背过身去,良久,才咬唇喃喃道:“四表哥,我……热得睡不着。” 这算是解释她方才扇领口的动作了,是热得想扇,而不是故意卖弄风骚……勾引他。 卢剑正想问,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猛地听了这话,卢剑立马想起什么来,果断起身下榻,拿起床头小几上的大蒲扇,给她来回扇了几下。 顷刻间,林灼灼感觉到了一丝丝凉风,是先前睡梦中享受过的“从雪山之巅吹来的那种凉风”,完全不同于碧岚扇过来的暖风。 林灼灼惊异极了,同样是扇风,两者区别怎的这般大? 莫非是腕力不同所致? 带着好奇,林灼灼果断转过身去,惊见床头小几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块巨大的冰。 冰块搁放在小几上,四表哥摇着扇子来扇风,风从冰块上掠过,夹着冰的凉气一块扑在林灼灼身上,霎时,清凉一片。林灼灼身穿轻薄的碧绿寝衣,衣摆轻轻摇曳,感觉自己似乎成了池塘里不断享受凉风的碧绿荷叶,说不出的凉爽。 很快,林灼灼不热了。 “四表哥,你怎么想到用冰的?”林灼灼惊喜道。 在大武王朝,酷暑的天,都是生生硬扛,顶多打了冰冷的井水帮助降暑,还从未见过用冰的。卢剑这一举动,算是首创。 卢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怕热的,春天时便一直在琢磨该怎样做,才能给你降暑。直到这几日才琢磨出了这个法子,我自己试了几夜,很是清凉舒服。一回京,便立马给你送来两块。” 林灼灼见四表哥如此为自己着想,先是心头化了冰糖似的甜,甜滋滋,后是崇拜地望着四表哥,万分佩服四表哥的聪明脑瓜,强大的脑子就是与旁人不一样啊。 用冰降暑都能想出来,简直绝了。 林灼灼来了精神,挪到床榻边,探出纤细的手指,搁在冰块上,哇,好冻。又忙缩了回去。 见到林灼灼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卢剑轻笑出了声。 林灼灼:…… 怎么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呢? “不许笑我。”林灼灼嘟嘟嘴,又探手摸了摸冰块,闷热的夏夜,时不时摸摸冰块,太降暑解热了。再说了,这冰块可是四表哥特意为她才想出来的,有着这层甜蜜在,哪怕被四表哥嘲笑了,也忍不住去摸。 “没笑话你,只觉得你很可爱。”卢剑笑着摸向林灼灼小脑瓜,柔声道:“好了,靠近冰块睡,就会比较凉爽,用不着时不时触摸它。你怕热,就睡外头吧,我睡里头。” 说罢,卢剑从林灼灼娇躯上爬过,自觉躺去了闷热的里侧。 见林灼灼还趴在那摸冰,卢剑索性强行搂了她一块躺下,贴耳催促道:“快睡吧,三更天了,再不睡,你明日眼下要乌青了,丑。” 后背贴着男人火热胸膛的林灼灼:…… 她也想快点入睡啊,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这样贴着一个男人胸膛睡,怎么睡得着? 好在,下一刻卢剑非常自觉地拉开了距离,一寸寸拉开,直到不再彼此贴着,哪哪都不再贴着。只手指轻轻勾着她长长的秀发。 正年轻,正血气方刚的他,怀里抱着一个绝世大美人,他血气上涌也是睡不着的。彼此身子不再紧贴,稍稍留出点空隙,奔波几夜、很是疲惫的卢剑倒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没多久,林灼灼就察觉身后没动静了,唯有均匀的呼吸声。悄悄反过身去瞧,只见月光下,卢剑长长的睫毛下垂,睡容很是俊美。 对着这样一张进入梦乡的俊脸,林灼灼看着看着,心头突然腾起一股叫幸福的东西,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过后,大抵是太困了,渐渐地,也阖上了双眸。 就这样,面对面,一对未婚小恋人幸福地踏入了梦乡。 第143章 第143章 次日清晨,明亮的日光从窗户涌进闺房,绣着牡丹花的粉色床帐在夏风中轻轻摇曳,林灼灼正在榻上睡着,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甜甜地上翘,像是梦里偶遇上情郎,正被情郎牵手游园似的。 情郎? 是的,大抵是初次与四表哥同床共枕,林灼灼带着浓浓的羞涩和甜蜜睡着了,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乎,梦里尽是四表哥的身影。 “四表哥……不要了……” “四表哥……求你了……” 梦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林灼灼突然轻轻呓语,又低又羞,连着唤了好几声。 堂屋里,碧岚刚打了一盆热水回来,正将抹布浸湿要开始擦拭桌椅呢,猛不丁闻得里头传来姑娘的声音,模糊听不清。碧岚以为是姑娘醒了,要唤人伺候,碧岚连忙将才拧干的抹布挂在铜盆沿上,就来到里间门口,轻轻挑起珍珠门帘朝床帐里的姑娘望去。 就见姑娘仰着纤细的脖子,双手做出推搡状,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姑娘脖子上似的,姑娘正在努力将它推开。 可碧岚瞪大放眼,朝床榻走近,姑娘的脖子上好好的呀,并未附着任何东西呀。 正在碧岚拧眉好奇时,床帐里的林灼灼倏地从梦里醒来了。 一睁开眼,耳畔传来脚步声,林灼灼侧头望去,只见碧岚止步在几步之遥。 “完了,她和四表哥的亲热画面……被碧岚瞧去了。臊死人了。”林灼灼涨红着脸躺在榻上,小手紧紧覆在光洁的脖子上,臊得心底一阵嘀咕。 都怪四表哥,非要亲她,亲着亲着,就动情地吻上了她修长的脖颈,不肯离开了。男人又力气大,任她怎么推搡都拒绝不了。 一想到四表哥埋头她脖子的画面被碧岚瞧了去,林灼灼一张脸就红得滴了血,脸上的绯红迅速漫延开来,霎时,白嫩的耳朵、下巴和脖颈全都变成了胭脂色,哪哪都滚烫的。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做梦了?”碧岚隔着床帐瞧不清姑娘面色,只见姑娘醒来后就一副呆呆的样子,一动不动的,便柔声问道。 林灼灼:…… 做梦? 眨了眨眼,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她,这才渐渐清醒过来,原来方才四表哥的那些孟浪行为发生在梦里啊。 思及此,林灼灼大大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幸好,幸好是梦。”若那样羞死人的画面真被碧岚瞧去了,她可真要臊得不敢见人了。 “是呢,幸好是梦。”碧岚压根不知姑娘做了什么梦,本能地笑着附和姑娘,边说,边捞起床帐往架子床一侧的钩子上挂去。 床帐徐徐拉开,林灼灼知道自己面皮还红彤彤的,可是不敢给碧岚瞧了去,连忙翻身朝里,只留后背给碧岚瞧。 碧岚没多想,挂好床帐后,便又去走廊上吩咐小丫鬟们:“小糖,你去打热水来,动作快点,姑娘起来了,要洗漱。小悦,你去小厨房拿姑娘的早饭……” 正在这时,面朝里的林灼灼,突然瞧见里侧床单皱巴巴的,远不如以往的整洁,很有几分凌乱。然后,林灼灼倏然想起……昨夜不是她一个人睡的,四表哥厚皮脸地挤在她身侧,两人同床共枕。 霎时,昨夜两人发生的一幕幕闪电般在林灼灼脑海里过了一遍,厚皮脸的四表哥又是将她挤到了墙壁上,又是压住她亲吻,又是一把将她拽去了床榻中央…… 如此种种,床单怎么可能不凌乱? “哎呀。”林灼灼一把坐起,趁着碧岚还在走廊与小丫鬟说话,连忙爬到床头去扯床单,想将皱巴巴的床单给扯平展了。 可那般皱的床单,岂是林灼灼这等养尊处优、从未干过活的千金小姐一下子能抚平的? 这不,折腾了小半晌,还没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呢,就听碧岚已经分派完活,脚步声再度响起。林灼灼知道来不及了,又实在不愿乱糟糟的床单被瞧了去,沉吟一会,索性…… 小手一扬,将整个床单给掀了起来,抛至床尾。 如此,她和四表哥暧昧过的凌乱痕迹,彻底没了。 这一招,与“毁尸灭迹”一个功效。 “姑娘,您在做什么?”碧岚重返内室,恰好撞见姑娘扬起床单、丢去床尾,疑惑不解地问。 “我的团扇不见了。”林灼灼假装出一副寻找的样子,然后在床尾摸到了,笑得一脸灿烂。 碧岚:…… 团扇不见了,肯定在床单上头啊,怎么也用不着掀掉床单,去下头寻找吧? 碧岚表示,自家姑娘这波操作,彻底没看懂。 林灼灼则是笑着抱着团扇,一把坐去床沿,双腿一荡一荡的,分外好心情地瞧着碧岚重新整理床单。 ~ 用冰降暑这个法子,自打四表哥发明出来后,迅速在宫里使用起来,崇德帝和南宫皇后从早到晚的使用,宫里那些不受宠的妃嫔,也能每日分到一盆冰。 随后,卢剑便正大光明地往林国公府送冰,生怕热着了他的林灼灼,一大桶一大桶地送,早中晚各送一次。 一日不落。 在大龙王朝,冰是很贵的东西,尤其夏日的冰,极难保存,价格就更是翻倍地上涨,普通的官家根本用不起。似卢剑这般大手笔的赠送,每日花费的银子都不知有多少。 萧盈盈面对一大桶一大桶的冰,哪里不知卢剑这般豪气是为了谁。作为准丈母娘,见准女婿如此宝贝自己女儿,萧盈盈美滋滋地全盘照收。分一部分给大房、三房,自己院子里也留下一些,余下的小半桶冰,便尽数送去女儿闺房。 有了卢剑源源不断送来的这些冰啊,林国公府各房都不再喊热了,尤其林灼灼变化明显,午觉也好,夜晚入眠也好,都能睡个安生觉了。就连白日里看书、写字、画画等,拥有众多冰可用的林灼灼,也都会在身边摆上一大坨冰,小丫鬟站在冰那头往她身上一扇风,那个凉爽惬意。 随着宫里和林国公府的使用,京城各个豪门贵族也纷纷效仿起来。 一时,用冰降暑,成了今年盛夏最流行的降暑方式。 且,人人叫好。 随着这波叫好声,睿王卢剑的聪慧才智再次被热议,林灼灼每回出门赴宴,走到哪,都能听到一堆贵妇和小姑娘的夸赞声。 尤其那些与林灼灼交好的姑娘们,夸赞得更是露骨:“灼灼啊,真羡慕你,能与睿王殿下这般睿智的男子定亲。” “就是,俊美的男子头脑不一定好使,咱们的睿王殿下却是两样都占全了,灼灼,你福气真不小。” 说着,说着,那些小姑娘们话题就歪了:“哎,灼灼,你和睿王殿下都定亲了,婚期定在几月啊?” 婚期? 林灼灼一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瞬间就羞涩上了,半晌才摇着脑袋道:“婚期,还未定下呢。” “圣上赐婚都两个多月了,婚期还未定下?”有贵女甚是吃惊。 按着大龙王朝的规矩,都是赐婚没几日,钦天监就会送上几个黄道吉日给女方家挑选了呀,怎的到了今日,还未选定? 提及这个,林灼灼就越发羞涩了,完全没法给好友们透露实情。 原来,赐婚第二日,钦天监就挑选了几个好日子,递到了爹娘跟前。结果,娘亲只瞅了一眼,就全部否决了。只见上头一共有三个日子,分别是今年的七月二十八、八月十六和九月十八,最远的九月也才距离五个月而已,离得太近了。 萧盈盈和林镇山舍不得女儿这般快出嫁,还想多养两年,让女儿多享受两年少女时期无忧无虑的日子呢。遂,夫妻俩齐齐拒绝了,一个日子都没挑。 只让钦天监从“两年后的黄道吉日”里,挑选几个,重新呈上来。 而卢剑呢,只想早日娶妻,要他再苦等整整两年,实在不乐意,于是也果断拒绝了萧盈盈夫妇给出的日子。 就这样,婚期僵住了。 偏生,赐婚后没几日,卢剑就因公务去河南巡视了,一去就是两个多月,这几日才回京,还没来得及上门与她爹娘再次洽谈呢。 林灼灼琢磨着,四表哥回京了,估计这几日就要上门再次商议婚期之事了。 果然猜对了,这日林灼灼刚从好友的生辰宴上回府,在自家仪门处,一下马车,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顶盖雕刻着莽纹的豪华大马车,车厢也比她乘坐的宽大,这样高规格的马车,一看便是亲王级别的。 “八成是四表哥来了。”林灼灼心头甜滋滋的。 然后,林灼灼快步如飞,像一只幸福的小鸟,径直奔向了爹娘的院子。 果真是四表哥来了,林灼灼才拐上抄手游廊,距离堂屋门口还有二十余步呢,就听到四表哥爽朗的笑声: “姑父,姑母,谢谢你们成全。小婿也保证,灼灼嫁给小婿后,可以随时回娘家。每天回娘家几趟都行,睿王府就在林国公府隔壁,出个门,再进门,就到了。连乘坐马车的功夫都省了。” 萧盈盈得了这样的保证,当下也笑了:“这可是睿王殿下自己许诺的,届时,灼灼当真每日往娘家跑,睿王殿下可不许生闷气。” “这是自然,小婿要上朝,要去六部处理公务,白日里没时间陪伴灼灼。她白日回娘家,能得娘亲和姐妹相伴,整日里快快乐乐的,于小婿而言,也是件幸福的事。”卢剑笑道。 林镇山见卢剑事事为女儿着想,对这个女婿越发高看了三分,眉宇间不知不觉笑意更浓。 就这样,在愉快的氛围里,婚期最终敲定了。 萧盈盈对卢剑实在是越看越爱,正在这时,小丫鬟洗了一盘红灿灿的樱桃上来,萧盈盈视线扫过去时,不经意地瞅到堂屋门边一抹海棠红的裙摆闪过。 裙摆只闪现了一下,又飞速拽了回去,没了踪影。 萧盈盈抿唇偷笑,八成是她的傻女儿猫在门后偷听呢,这孩子气的行为,萧盈盈瞅了瞅客座上的卢剑,最终决定不拆穿,给傻女儿保留面子。 话说,躲在门后偷听的确实是林灼灼,谁叫堂屋里讨论的是她的婚期呢,她这个当事人哪有不关心的。奈何,林灼灼只是个小姑娘,面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坐在堂屋旁听,便只能……悄摸摸躲在走廊里偷听了。 可惜的是,林灼灼偷听了半日,只知道婚期已定,具体定的哪日,却是丁点不知。 “唉,早知道,就再回来早点了,那样就能偷听全了。”林灼灼背靠走廊墙壁,嘟嘟嘴,幽幽地叹口气。 “你想偷听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啊。” 突然,一个带笑的声音拂在耳畔。 吓了林灼灼一跳,偏头望去,惊见四表哥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悄无声息的。 第144章 第144章 林灼灼吓得身子明显打了一个激灵,仰头见是四表哥,本能地,对着他胸膛就是一个小粉拳打过去,又娇又横: “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没声响,吓死人了!” 声音里写满了“质问”,樱桃小嘴也撅着,小粉拳更是不客气地砸出了蛮劲。 尽管如此,对上林灼灼双眸那一刹那,卢剑还是轻而易举在她眼底寻觅到了一种东西,似乎叫“心虚”。 她心虚什么? 很简单,小姑娘家家的躲在走廊偷听里头大人讨论“婚期”,没听着具体日子,还幽幽地叹气,嘟哝起来,结果却被卢剑当场逮了个正着,小姑娘能不心虚么? 一心虚,就索性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卢剑见了,只觉这小傻鸟实在可爱极了,干脆逗她道:“本王到的也没多早,就在某人嘴里一个劲嘟囔‘唉,早知道,就再回来早点了,那样就能偷听全了’时……来的。” 林灼灼:…… 一张脸唰的红了。 打人的小拳头迅速软了,再硬气不起来。 也不好意思对视了,林灼灼羞地偏开头去,视线盯着脚下的木地板,血色一点一点堆积在面颊上,鲜红滴血。 卢剑最爱小傻鸟自然流露的羞涩劲,小姑娘低着头,红扑扑的面颊比初夏的樱桃还鲜艳欲滴,也更诱人。 只一眼,卢剑就恨不得搂了小姑娘在怀,如吃樱桃般,一口吞咽下腹。 喉结一个滑动。 两人贴得近,四表哥喉结滑动的声音,林灼灼隐隐听到了,像极了那夜同床共枕时听到的声音,脑海里闪过男人喉结滑动的画面,林灼灼确认似的微微抬头,想一瞅究竟时…… 娇小的手忽地被四表哥宽厚的大掌握住,下一刻,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出了爹娘院子,踏上了花园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四表哥?”林灼灼懵懵的,直到一不留神踩上一颗小石子,险些绊倒,才稍稍回过神来,懵懵地偏头望向高大的四表哥,“四表哥,你要带我去哪?” 卢剑见她走路不稳,索性一只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肢,紧紧托住免得她再绊倒,另一只手则继续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白皙小巧,搁放在他宽大的掌上,两厢一对比,越发衬得她的小巧可爱,卢剑忍不住对着她的掌心咬了上去。 轻轻咬了一小口后,卢剑才附在她耳边,嗓音略微低哑:“你猜?” 林灼灼:…… 她掌心已被咬得酥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脑子去猜? 卢剑轻笑一声,暧昧似的揭晓答案:“吃樱桃去。” 吃樱桃? 林灼灼越发懵了,不解道:“要吃樱桃就得回爹娘的上房去吃啊,园子里哪有樱桃可吃,我家又没种樱桃树。” 见小傻鸟这副不开窍样,卢剑嗤嗤地笑。 真是一只小傻鸟。 笑罢,卢剑执着她修长的手指去触碰她自个鲜红的唇瓣。 林灼灼:…… 这可就是十足的暗示了。 “樱桃小嘴”,“吃樱桃”,林灼灼立马领悟四表哥话里的意思。 霎时,只觉唇瓣火辣辣一片。 果然,刚来到一片茂密的林子,刚躲进枝繁叶茂的树丛后,她整个人就被四表哥一把抵到了粗壮的树干上,紧接着,眼前一个黑影伴随着炙热的气息压下来。 柔柔的唇瓣顷刻间变成了待宰的小羊,被四表哥这头饿狼毫不留情地吞噬。 林灼灼的后脑勺摩擦着粗糙的树皮,一刻钟后,都感觉后脑勺有些经受不住了,时不时磕碰着树干,树干太硬,很有些不舒服。不过,四表哥显然还没尽兴,她刚刚低声求饶,四表哥宽厚的大掌就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后脑勺与粗糙的树干隔离开来,她的小脸被迫仰起…… ~ “你这樱桃,可比树上的樱桃香甜多了,内里更是鲜美。” 不知过了多久,卢剑才放过她,炙热的气息拂在她红彤彤的面颊上,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搂着她轻声笑。 林灼灼都快憋得窒息了,才刚喘上气,呼吸上半口新鲜空气,就又听到这般孟浪的话。 说她唇瓣比枝头的樱桃更香甜就算了,小姑娘家家的爱美,唇上确实抹了果香味的口脂,名副其实的香甜。可还夸赞她的小舌头“鲜美”,一下子两个“它”追逐的画面再度回放,林灼灼只觉羞臊得紧,潮红再度涌上面庞,红得滴血,胸脯也起起伏伏。 “讨厌。”林灼灼一把推开高大如山岳的男人,阳光涌过来,抬起手背娇羞万状地抹了抹唇。 “这就讨厌了?我都还没亲够。”卢剑紧挨着林灼灼,两人一块背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侧头凝望林灼灼,笑道,“等金秋十月,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讨厌了,我保证,你怎么求我,我都不停,非得尽兴了不可。” 林灼灼:…… 怎么有这样厚皮脸的人,光天化日的说这个。 等等,为何金秋十月他就可以…… 难道…… 林灼灼猛地掉头看向四表哥,求证似的问:“四表哥,咱俩的婚期,莫非定在今年十月?” “嗯,就定在十月初二。”卢剑笑道。这可是他磨破了嘴皮,才磨到的最近日期。 十月初二啊? 林灼灼内心一阵盘算,今日已是六月十八,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三个半月时间了。 天呐,好近啊。 ~ 眨眼间,三个半月一晃而过,伴随着秋姑娘的脚步,来到了成亲前夕。 “灼灼,你明儿就要嫁人了……”林灿灿万分不舍地挽住林灼灼胳膊,一双美美的桃花眼雾气蒙蒙的,饱含着热泪。 “你嫁人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我会闷坏的啦。” 林灼灼听着这般孩子气的话,噗嗤一声笑了,捏住林灿灿白皙的小下巴,揶揄道:“怎么没人陪你玩了?你不是刚拜了个师父么,没事干,就去找他练武啊。” “他啊?可忙啦,一个月里也难得抽出三天时间陪我练剑,指望他解闷,还是算了吧。”林灿灿想起徐常笑,就小嘴一瘪,非常嫌弃那个不称职的师父。 林灼灼:…… 徐常笑是有官职在身的,按照大龙王朝的休沐制度,上值四日休一日,如此算下来,徐常笑一个月统共才休沐五、六日,就陪林灿灿练剑三日。 算得上大头都给了林灿灿了。 就这样,徐常笑还被嫌弃不称职,林灼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在这时,只见林灿灿双眸一亮,似乎想出了什么绝妙的点子,一把从床沿跳起来,拍巴掌道:“有了,师父休沐日太少,但他是睿王殿下的小跟班,经常夜宿睿王府,睿王府就在咱们隔壁……灼灼啊,等你嫁进睿王府当了王妃,我就完全可以每日都去睿王府,逮住师父陪我练剑啦!” 林灼灼:…… 每日? 这,这也太勤了吧? “灼灼呀,我都迫不及待你早点嫁过去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去睿王府啦!”林灿灿双眸放光。 林灼灼:…… 先头还说舍不得她出嫁呢,为了个男人,居然立马盼着她早点出嫁了。 真是过分哟! 胳膊肘往外拐的林灿灿走了后,紧接着,就见萧盈盈领了好几个小丫鬟跨进房门来,小丫鬟都垂着头,托盘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物件。 这个画面太过熟悉了,林灼灼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是以,娘亲还未靠近,林灼灼兀自先红了脸,娇滴滴地唤了声:“娘。” 萧盈盈让丫鬟搁下托盘,就吩咐她们退下了。 随后,萧盈盈随手从托盘里挑了个大红色描金小盒子,小小巧巧的,只有半个巴掌大。萧盈盈拿着它,先是与女儿坐在床沿上闲聊几句,大致交代了一遍明日大婚的流程,然后小声叮嘱道: “灼灼,明晚你就是睿王妃了,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什么事儿,你得提前知晓一点,免得明晚闹笑话。” 说到这里,萧盈盈清了清嗓音,然后以更小的声音道:“成亲了,夫妻俩难免要发生那种事儿,到时,你别抗拒,尽量配合睿王殿下就是。” 至于怎么配合,萧盈盈就没说话了,只将大红色小盒子递到女儿手上,示意女儿打开它。 这样的小盒子,上一世出嫁时,娘亲已经给过她一次了,里头的大致模样林灼灼还依稀记得呢。正因为记得,所以这一世再次拿到它,立马手掌滚烫起来,羞的。 “快打开看看啊。”见女儿迟迟不打开盖子,萧盈盈低声催促道。 没法子,林灼灼只能硬着头皮打开,果然,盒子里坐着的还是那两个羊脂玉雕刻的小人,衣裳不整,男子埋头吻着女子乌发中露出来的光洁肩膀,彼此腰部紧紧黏在一块。 萧盈盈适时指点道:“周公之礼就是这般的,不要害臊,仔细看看有些黑的那块,作为新嫁娘,你得大致了解整个过程,明日才好伺候夫君。这夫妻啊,这上头的事儿润滑了,日子就过好了一半……” 饶是母女,谈及这般私密的话题,林灼灼也是面皮承受不住,只匆匆扫了一眼,扫到两个小人那处黑黢黢的地方,立马羞地“啪”的一声阖上盖子,人也趴到了大红色床褥上,面朝下紧贴床单,竟是不肯再面见娘亲了。 见女儿臊成了这样,萧盈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女儿后脑勺,道:“算了,你不肯当着娘亲的面看,娘亲也不逼你。只是待娘亲走后,你自己务必要多瞅瞅,多了解一番。” 林灼灼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盈盈又好笑地拍了下女儿小屁股,才起身要走,只是刚转身,又想起卢剑那副高大健硕的身板来,魁梧似天兵天将,瞧着都浑身力道使不完那种,自家女儿娇娇小小怎么承受得住? 怕是要受一番苦楚了。 想起当年自己新婚夜遭受的罪,萧盈盈心有不忍,犹豫再三,还是柔声嘱咐了一句:“灼灼啊,初次都会很难受,到时你能忍就忍,要是实在受不住,也别太纵容男人了,你就跟睿王直说,娘亲瞧他是个会怜惜人的。” 听着这些个话,林灼灼越发耳朵烧得慌,直到房门“嘎吱”一声关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林灼灼才重新坐起身。 一起身,那些个小物件再次闯入林灼灼视线。 惦记着娘亲方才交代的话,林灼灼迅速瞅了瞅房里,只见小丫鬟们全被娘亲支去了外间,内室只剩自己一个人。 林灼灼这才厚皮着脸,重新捧起那个小盒子,红着脸细细打量两个小人黑黢黢的那处,连续瞧了三眼,只咬着唇得出一个结论: 男人那处好丑啊,一个黑不溜秋的长条怪物。 林灼灼有些不信,她的四表哥外表那般俊美,裤子里也会如此丑陋么? 莫名,有些嫌弃上了。 第145章 第145章 十月初二,据钦天监说,这日是十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凡是这日成亲的小夫妻,都能幸福地携手一世,白首到老。 这个说法准不准,林灼灼不知,但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妆奁前上妆时,盯着镜子里面颊一点一点变红的自己,林灼灼内心只有一个期盼——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定亲前,乃至婚期定下后,她一直未向四表哥讨要过这个承诺,可莫名的,她信任四表哥,信他会珍爱自己一生,信他会如自己一般渴望两人长相厮守。 “哇,好美呀,牡丹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妆成,守在一旁的林灿灿立马欢呼道。 围在一旁的亲眷,也纷纷发出赞叹声,一个个视线恨不得黏在林灼灼面庞上。尤其一些还未出阁的小姑娘,纷纷羡慕林灼灼的倾城之姿,若她们也能美成这般,定亲的婆家都能高一个档次呢。 林灼灼端坐在圈椅里,她原本垂眸瞧着自己搁放在膝头的双手,闻言,立马抬眼望去,只见镜子里的自己浓妆艳抹,在胭脂水粉的遮掩下,几乎瞧不出原本的白嫩水润模样,哪哪都是红彤彤的,像极了初夏时节枝头的樱桃,亮眼诱人。 美则美矣,就是有些……红得不像她自个了。 像是换了个端庄、貌美的小娘子似的。 也不知,四表哥喜欢不喜欢? 正这般想着时,走廊里传来报喜声:“新郎官闯关成功,来了!” 来得这般早? 要知道,为了给新郎官设障碍,林镇山可是请了十位当朝大儒出题呢,据说,每一道都比科举考试题还要难上三分。 “早早破关有什么稀奇的,也不瞧瞧新郎官队伍里都有谁?别的不提了,光是苏炎一人,就足够将那些所谓大儒的题全给破解了,毫无压力啊。” “是呢,是呢,我听前院的人说了,题目刚读完,苏炎立马就报答案,那速度快得就跟提前晓得标准答案似的。” 听到这些话,林灼灼本能地一笑,是呀,苏炎那样强大的脑子,世上哪有什么能难倒他的题?苏炎的实力,可远比那些出题的大儒要厉害。 上一世,太子卢湛那样的废物,得了苏炎的忠心辅佐,都能稳稳当当坐在储君之位上不下来,可见苏炎有多厉害。 这一世,苏炎成了四表哥的左膀右臂,光是想想,林灼灼就替四表哥开心。 念及四表哥,林灼灼一双美眸忍不住向房门口望去,很想第一时间目睹今日的四表哥装扮成了什么模样,会不会也与别家新郎官一样,胸前挂着大红绸子做成的大红花?就算如此,高大威武,气宇轩昂的四表哥,肯定也比别家新郎要气派多了。 这般想着时,一道挺拔的剪影从窗户纸上闪过。 是四表哥! 林灼灼双眼迸射出亮光,越发欣喜地盯着门口,就等着四表哥出现。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顶大红绣金凤凰的红盖头从脑顶垂落下来,无情地阻隔了视线,登时林灼灼就什么也瞧不见了,只剩下眼前的一片通红。 林灼灼万分遗憾地嘟嘟嘴。 “新郎官来迎接新娘子喽!”屋里的两个喜娘,嘴里唱着吉利话,一左一右搀扶林灼灼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林灼灼视线受阻,只能看见红盖头下的方寸小地,好在还留有这么一块窗口,让她跨出闺房门槛那一刹那,瞧见了在秋风中摇曳的男款喜袍,上头的金线莽在腾飞,栩栩如生,进入眼帘的还有一双蹬着玄色靴子的大脚。 “是四表哥。”林灼灼欣喜地小声嘟囔,不过声音很小很小,除却她自己,大概谁也听不见。 一身大红喜袍的卢剑,耳朵忽然动了动,武功高强的他,耳力也是超凡的,能捕捉到寻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遂,那声饱含欣喜的“是四表哥”,清晰地飞入卢剑耳里。 卢剑忍不住对着她的红盖头弯唇一笑,仿佛能透过红盖头看到里头的她,看到她绝美精致的面庞。若是林灼灼能亲眼看见这个“笑”的话,定然会发现,这是四表哥笑得最灿烂的一次,里头饱含着幸福的味道,甜滋滋的。 ~ 睿王府就紧挨着林国公府,但卢剑还是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的八抬大花轿,绕着整个皇城走了一圈。 一路上,吹吹打打,花瓣撒满天,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挤挤挨挨全是围观的老百姓,太久没观望过如此盛大的迎亲了,一个个扬着脖子、踮起脚尖观望: “我瞧到睿王殿下了,满脸的喜气,眉眼弯弯。” “睿王殿下当真是我见过的最英俊、最有气势的王爷了,那大长腿往马腹上一夹,端的是天宫仙人之姿啊。” 除了赞扬睿王卢剑的,还有夸赞林灼灼的: “听闻这林家姑娘貌美倾城,生得跟世外仙姝一样,人见人爱。” “唯有这样的大美人,才匹配得上咱们睿王殿下啊。” “新娘子美不美的,没瞧见过,但这新娘子的嫁妆也太壮观了吧,这长长一溜,一眼瞧不到尽头啊。” “宝扇郡主和镇国大将军富着呢,哪能亏待了这唯一的掌上明珠?早就听闻了,怕是这迎亲队伍进了睿王府,那嫁妆的最后一抬还没从林国公府出来呢。” “啧啧啧,这嫁妆也太丰盛了……” 老百姓在街头感慨时,一座临街酒楼的二层窗口,露出一张满是酸涩之意的男子面庞,男子那双眸子,眸光阴狠,盛满了忌恨。 “娘的,老子的媳妇今夜就要被他人睡了!” 牙缝里挤出这样不要脸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断了右掌、成了残废的孟天石。 孟天石在二层酒楼临窗而坐,高大魁梧的他不用站着,只需坐在椅子里,脑袋也能毫不费力地探出窗外。目光幽幽地盯着窗下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的迎亲队伍,盯着高头大马上戴着大红彩绸的新郎官卢剑,盯着后头珠光宝气的大红花轿,盯着这一切,孟天石胸腔里的怒火就越来越旺。 嗤嗤嗤。 一节节火苗在胸口窜起,腾高。 最终忌恨不过,孟天石那只完好的左手捏起酒杯,猛灌一口。单单一杯烈酒,不够解气,习惯性地探出右手去拎酒壶,只是触到酒壶把手了,才猛地看到断了的右手——压根没有手掌和手指可用,哪怕横断面肌肤长出来了,该空空荡荡的地方,依旧空空荡荡的。 盯着这只断手,孟天石心头的郁闷之气愈发达到鼎盛。 断了手后的这半年多,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满朝文武都在背地里唱衰他,说什么他成了残废,怕是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娘的,他不过是断了一只手掌,又没掉了聪明绝顶的脑袋,怎么就上不了战场了? 坐在帅帐里照样指挥作战,好吗? 谁曾想,遇上西南有战事,他主动请缨前去,却被睿王卢剑以关怀的名义强行压下,硬是游说崇德帝派遣了苏炎率领大军前往西南。 好好的军功,硬生生给苏炎抢夺去了。 孟天石对朝堂是分外敏感的,哪里不知自个被睿王卢剑一党纯心针对了?哪里不知崇德帝也犯了迷糊,被卢剑母子灌了迷0魂汤,崇德帝也开始疏远他,要雪葬他、弃而不用了? 一个将军,没有仗打,还处处被人诋毁成“残废”,孟天石这样心高气傲、不可一世之人,哪里忍受得了? 正因为忍受不了,所以这大半年来,他与他娘长公主卯足了劲讨好崇德帝。可惜,每每他和长公主才刚抵达崇德帝的崇政殿,南宫皇后那个贱人就会立马现身,三言两语就挑衅到了长公主头上,长公主又是没有半点忍耐性的,难免言语上就与南宫皇后争执了起来。 这一争执就不得了,崇德帝是个宠妻狂魔,立马对长公主冷脸。 上个月最后一次进宫时,崇德帝还呵斥上了长公主,怒斥长公主目无皇后,当即责令长公主给南宫皇后赔礼道歉。 光是赔礼道歉就算了,偏生那南宫皇后生性傲慢,性子又极冷,长公主刚道歉完毕,南宫皇后不仅不和解,还冷哼一声、甩袖出了崇政殿,完完全全不给长公主留丝毫面子。 这几桩事儿一发酵,长公主和孟天石可算是颜面扫地了,满朝文武都晓得他们母子得罪了崇德帝和南宫皇后。一时,那些本就惯会见风使舵的文武百官,便开始躲瘟神似的躲避他们母子,远远见到他俩就绕道而行。 威风了十几年的孟天石,哪里忍受得了这份屈辱? 孟天石虽然不知道,他是被睿王卢剑和苏炎合起伙来算计了,但是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他的敌人就是睿王卢剑那一党子人! 以卢剑为首,连同卢剑身后的苏炎、徐常笑、方濯濯……以及宫里的南宫皇后,全都是他孟天石的敌人! “混蛋,坏了本将军的大好前途,还抢了本将军的女人,卢剑,你行啊!” 原本,孟天石是计划抢在大婚前,霸占了林灼灼的。奈何,朝堂上备受冷落的事砸得他分了神,与前途相比,一个漂亮女人算什么?遂,这大半年精力都投放在了朝堂上,导致他还没来得及对林灼灼动手,林灼灼就出嫁了。 孟天石是昨儿个才想起林灼灼今日出嫁的,眼下坐在窗边,看着窗下林灼灼的花轿在卢剑身后一晃一晃的,孟天石就赤红了眼眶。 他的女人今夜就要被卢剑给睡了,一想起过了今夜,林灼灼就不再是清白无暇的完璧之身了,孟天石就双眼直冒火。 他对处子之身有偏好,着实容忍不了心头爱着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欺负。 “要脏了!” “她要脏了!” “她就要脏了!” 孟天石胸腔里火光冲天,烧得他难以忍受,索性借酒消愁,一把拎起硕大的酒壶,对着壶口就往嘴里猛灌。灌得太猛,那些来不及吞咽的烈酒尽数从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袍。 那些吞下去的烈酒,则辣了他嗓子。 ~ 挫败感十足的孟天石在酒楼上借酒消愁,花轿里的林灼灼可是丝毫都不知,花轿一颠一颠的,抱着宝瓶的她丝毫不觉得颠簸是什么难受的事儿,反倒从颠簸里寻觅出当新娘子的快乐来。 可不是快乐么,若非出嫁,林灼灼都只坐平稳的马车,哪里还会坐什么颠簸的轿子? 忽然,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林灼灼,分外好奇四表哥一身喜袍骑马是个什么模样? 眼珠子一转,林灼灼大胆地掀掉红盖头,轻轻搁放在坐凳上,然后悄悄离座来到轿帘边,玉白小手偷偷儿拉开轿帘一条细缝…… 就见璀璨阳光下,四表哥身上亲王规制的大红喜袍在秋风中翻飞,宛若红红的大片枫叶在空中打旋儿,四表哥目视前方,背脊挺直如松,屹立在马背上说不出的雄健伟岸。 尤其那双夹在马腹上的大长腿,秋高气爽的天只着了一条薄薄的中裤,结实有力的肌肉撑得裤腿笔直,雄浑有力,迸射出强烈的雄性气息。 看着看着,林灼灼鬼使神差地想起,小盒子里的那两个羊脂玉雕成的小人儿,衣裳不整,裤子飞了,下头光光地互相缠在一块,男的分外卖力,女的面露哭相……不知怎的,羊脂玉小男人的腿忽然换成了四表哥这双雄健有力的大长腿,而那个羊脂玉小女子的脸也换成了她的脸。 这时,马背上的卢剑忽然回过头,朝花轿里的林灼灼望来。 林灼灼:…… 脑海里正浮现四表哥和她那般的画面,倏地被四表哥掉过头来逮个正着,颇有股被当场抓奸的窘迫感。 太羞,太臊了! 林灼灼慌得火速拉拢轿帘缝隙,张着小嘴直喘气,小手抚着起起伏伏的胸脯,蹲在轿门边唰的一下脸红透了,比熟透了的番茄还火红三分。 完了,四表哥素来眼力极好,八成瞧到她躲在轿帘后偷瞧他了。 嘤嘤嘤。 林灼灼后悔扒开轿帘偷瞧了。 其实,卢剑驾马前行时,确实察觉有一道视线从身后而来,炙热地落在他的脊背上。但他掉头去看时,因着那条缝隙实在太狭窄,哪里能看清躲在其后的林灼灼? 本来什么也没看到的。 可下一刻,轿帘骤然急速震荡起来。 于是乎,卢剑了然,小傻鸟还真躲在轿帘后偷窥呢,那震荡的轿帘,大有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小傻鸟。”卢剑喃喃低语。 又瞅了一眼那逐渐平缓下来的轿帘,卢剑才重新坐正身子,迎着璀璨的秋光,嘴角缓缓绽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这一刻,卢剑清晰地感知到来自小傻鸟的爱。 第146章 第146章 迎亲队伍阵仗浩大,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大红色的队伍沿着皇城绕了整整一圈,最后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进入桂花巷,抵达庄严气派的睿王府正门。 睿王府正门立着两座石狮子,身上披着红绸,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喜迎它们的女主人。 大红花轿里,林灼灼先头慌乱的心绪早已抚平,此刻已乖乖地顶着红盖头,双手交叠在并拢的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下轿。 皇家娶妻与寻常官家不同,全程都有礼部官员陪同。因着睿王卢剑是崇德帝最最宠爱的嫡子,遂今儿礼部派出的唱礼人身份也非同一般,不像大皇子、二皇子成亲时,只是任由礼部随意挑选了一个嗓门响亮的官员担任,今日的唱礼人乃崇德帝亲自下旨,任命礼部尚书亲自上。 随着抑扬顿挫的唱词结束,轿帘猛地一个震荡,林灼灼知道是四表哥按照规矩在外头踢了一脚。随着轿帘缓缓平复,花轿外又传来“嗖”“嗖”的箭声,林灼灼知道这是四表哥射中了花轿两侧的铜环。 紧接着,在围观众人的起哄声中,林灼灼下轿、跨马鞍、跨火盆。 在喜娘的搀扶下,林灼灼小心翼翼做完这些,真的是小心谨慎啊,喜袍下摆很长,跨火盆的时候,林灼灼小手紧张得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生怕自己一个没走好,长长的喜袍下摆触碰到火盆里烧红的炭就不妙了。 好在一切顺利。 然后一条大红绸子递了过来,林灼灼玉白的小手从大红的广袖下探出,紧紧地握住这条红绸,她知道,红绸那一端是四表哥。 莫名的,握上红绸那一刹那,林灼灼居然觉得红绸有些隐隐发烫,好似四表哥掌心的滚烫经由红绸传递了过来似的,心湖泛起一丝羞涩的涟漪。 白皙小手紧紧攥着红绸,在四表哥的引领下,林灼灼一步一步踏上了红地毯,红地毯从正门一路蜿蜒至前院厅堂。 “小心,前方三步有门槛。”卢剑扯一扯手中红绸,动作警示,还伴随着柔声提醒。 顶着红盖头视线受阻的林灼灼,在四表哥的一路提醒下,轻轻松松迈过了一个又一个门槛,心头甜滋滋的。 如此,一刻钟后,一对新人历经长途跋涉,终于抵达拜堂的前院厅堂。 ~ 张灯结彩的厅堂里,铺着大红椅搭的主位上,崇德帝和南宫湘端端正正地坐着。 为了参加今日儿子娶媳妇的喜宴,南宫湘不仅自己穿上了才缝制出来的、崭新的明黄凤袍,还特意叮嘱崇德帝也换上了一套全新的明黄色龙袍。 以示对儿子、儿媳婚礼的重视。 “来了,来了,你儿媳妇来了。”余光见一对新人缓步迈上厅堂门前的石阶,崇德帝立马大掌拍上南宫湘手背,贴去她耳畔笑道。 南宫湘正侧着头与崇德帝说笑呢,闻言,立马抬头向厅堂门口望去,就见高大魁梧的卢剑小心呵护在娇妻身侧。卢剑一张俊美的脸庞泛着红,也不知是身上大红喜袍反射出的红光,还是今日娶妻欢喜得血液上涌,使得一向白皙的面皮涌出一层薄薄的潮红。 但从卢剑眸中迸射出的喜气,南宫湘心知,儿子娶了林灼灼有多欢喜。 随后,南宫湘视线移到林灼灼身上,大红喜帕盖着,瞧不见脸,但随着前进的步伐,红盖头一荡一荡的,时不时露出小姑娘白皙精致的下巴,宛如白芙蓉悄然崭露一瓣,姿色诱人。 一个倾国倾城,一个英俊挺拔。 这样的一对新人牵着红绸而来,南宫湘只觉饱餐了一顿视觉盛宴。 “一对璧人。”南宫湘衷心地赞叹。 “可不是,绝对的一对璧人,咱们剑儿的眼光好着呢。”崇德帝朝南宫湘眨眼,大有一副揶揄南宫湘曾经不喜林灼灼当儿媳妇的意思。 “讨厌。”南宫湘一双露在面纱外的美美桃花眼,朝崇德帝轻飘飘地一瞪。 真的是轻飘飘啊,非但没有瞪出犀利感,反倒生出了一股子妩媚来。 崇德帝见了,双眼都亮了,他就喜欢自个媳妇儿朝自己撒娇的模样。 帝后二人眉来眼去时,身着大红嫁衣的林灼灼已经在卢剑的再一次提醒下,高抬脚稳稳跨入了厅堂门槛,然后与卢剑并肩而行,来到帝后面前站定。 眼看着拜堂成亲即将开始,崇德帝才不再逗弄娇妻了,端坐在主位上,眉宇染笑地凝视面前的一对新人。南宫湘也满脸欢喜地望着即将拜堂成亲的新人,在内心给儿子、儿媳送上最诚挚的祝福——白头偕老,一世恩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唱礼人的高喊,林灼灼在喜娘的搀扶下,先是虔诚地拜了天地,后是对着崇德帝和南宫皇后真心地拜了下去,最后与四表哥面对面羞涩地夫妻对拜。 对拜那一刹那,林灼灼内心响起一句话——从此时此刻起,她就是四表哥的妻子了。 拜过后,便是礼成,一对新人在宾客的簇拥下送入洞房。 ~ 新房里,铺上大红褥子的喜床上,林灼灼顶着红盖头略略紧张地坐在床沿上,此时此刻,她听到了喜娘手里金秤杆摩擦托盘的声音,她知道,下一刻,四表哥就该拿着金秤杆来挑她的红盖头了。 果然,耳畔响起喜娘高昂的笑声:“睿王殿下,金秤杆给您拿来了,快快去挑新娘的红盖头吧!” 一道大红袍摆飘了过来,站定在林灼灼面前。 随后,一个金秤杆斜着出现在红盖头下端。 林灼灼羞涩地微微低头。 金秤杆轻轻上挑,大红盖头随之徐徐升起,高过眉眼时,林灼灼视线骤然开阔起来。她能感觉到四表哥炙热的目光直直射过来,黏在她面颊上不动了。 出于羞涩,亦或是今日妆容太浓了,不知四表哥喜欢还是不喜欢,林灼灼心头不禁有些忐忑,便始终维持低头的姿势,没敢去瞄四表哥的神情。 “哎呦,睿王殿下,您要瞅您的新娘子,也得先将红盖头彻底掀开才好瞅啊。”喜娘见卢剑维持一个姿势久久不动,忍不住打趣上了。 新房里观礼的女宾客,也纷纷帕子捂嘴笑了起来。 原来,林灼灼整个面庞露出来时,红艳艳的灿若牡丹,卢剑有被惊艳到,视线看直了不说,手上动作也不知不觉一顿。红盖头才刚挑过眉眼,还未彻底撩开呢,金秤杆就愣在那儿不动了。 被喜娘笑着一催促,卢剑才回过神来。 但卢剑并未忙着继续去挑红盖头,而是俯头凑在林灼灼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娘子,今儿你真美,都将我看呆了。” 林灼灼耳朵一酥,还伴随着面颊一红。 但她面上的妆实在太浓、太红了,完全能掩盖一切的自然潮红,所以她此刻的“红脸”显示不出来。 尽管如此,拥有一双锐利眼的卢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林灼灼微妙的变化。卢剑轻轻一笑,随后才金秤杆用力一扬,彻底将红盖头掀过头顶去。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喜娘喜庆的声音再次扬起。 另一个喜娘立马用描金托盘端上两盏酒。 此时,卢剑已经挨着林灼灼,也坐在了喜床边沿。听了喜娘的话,卢剑立马从托盘上拿起两个酒盅,一盅自己端着,另一盅温柔地递给林灼灼。 林灼灼接过后,便与四表哥手臂交缠,喝起了合卺酒。 刚一交缠上,林灼灼便感觉到了男人手臂与女子的不同,男人手臂上肌肉结实,线条硬朗,一碰上去便能觉出硬邦邦的,甚是健壮。 林灼灼羞涩地喝完交杯酒,小巧精致的酒盅搁放回托盘上,余光又不由自主瞥向了四表哥那条精壮的手臂,心头还残留着方才与四表哥手臂相贴的酥麻感。 结发等流程全部走完后,新房里观礼的宾客全部被喜娘请了出去。 房里霎时安静下来,林灼灼顶着凤冠红着脸端坐在那,视线微微下垂,但依然能感觉到四表哥坐在身旁、肆无忌惮地侧头打量自己。 大约是今日的她浓重艳抹,与平常风格迥异,所以四表哥打量得格外久,大有一副不打算收眼的架势。 林灼灼臊得直想闭上眼。 “睿王殿下。”喜娘再次笑着催促卢剑去前院招待宾客。 这已经是第三次催促了。 林灼灼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才偏头对上四表哥的目光,帮着喜娘柔声劝道:“四表哥,快去吧。” “连你也赶我走?不想夫君留下来多陪你一会么?”卢剑笑道。 “夫君”二字,令林灼灼羞涩地一咬唇。 论私心,她当然是想四表哥留她身边,不出去的。 可,外头宾客众多,就连崇德帝和南宫皇后都还坐在那,等着新郎官去敬酒呢,迟迟不去,不好。 “好了,夫君去就是。”卢剑轻笑道,拇指抚上林灼灼红唇,不许她再咬唇,真咬破了皮,他会心疼的。 说罢,卢剑从床沿上起身,阔步朝新房门外走去。不过还没走两步,卢剑又想起什么来,倒回林灼灼身边,俯身捧起她红彤彤的面庞,轻啄她红唇一下,笑道: “等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会早点回来,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林灼灼听了,不知怎的,脑海里蓦地腾起那两个羊脂玉小人做的事儿,不自觉掩饰眼底的羞意,垂下眼眸不敢与四表哥对视。 卢剑最爱小傻鸟这股羞态,忍不住再覆下唇去,又是重重一个亲吻,才恋恋不舍转身离去。 林灼灼手背娇羞地捂住自己的唇,稍稍抬头,一脸羞态看四表哥离开新房,消失在院子里。 再也瞧不见四表哥背影了,林灼灼才收回目光,开始打量新房里的陈设布置。 只见铺天盖地的红,从东西两侧的窗户到桌椅床几,再到落地屏风,处处张贴金灿灿的大红喜字。林灼灼再侧身打量所坐的喜床,上头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被褥、枕头、枕巾均是红彤彤一片,瞧着就喜庆,轻轻触摸上去,手感格外的柔,格外的软。 大抵忙碌大半天,林灼灼身体实在有些乏累,忍不住往柔软的床褥上一躺。结果,这一躺下,大红纱帐上的一对鸳鸯鸟就闯入了她眼帘,只见鸳鸯鸟在交颈而啄,尖尖的鸟嘴互相对着,竟是在……接吻。 林灼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忙往纱帐别处细细瞧去,却见接吻的鸳鸯还不止一对,从大红床帐顶到四周垂落下来的纱帐上,缀满了正在亲吻的鸳鸯,有踮起鸟脚亲吻的,有扑腾翅膀接吻的,有两只翅膀夹住同伴接吻的…… 可谓是姿态各异,千奇百怪。 像极了一部教授接吻技巧的大书。 仰躺在红彤彤床褥上的林灼灼,小脸儿不知不觉火辣辣的,烧得慌。 正在这时,一个喜娘大约是睿王府里的老人,凑近床边笑道: “王妃,这喜帐是睿王殿下亲手设计的,上头千姿百态的鸳鸯,乃睿王殿下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构思好的,最后叮嘱宫里的绣娘们照着绣出来的……” 林灼灼一听,竟是四表哥为了喜迎新婚,特意挖空心思构思出来的? 唰的一下,脸蛋烧得更滚烫了。 ~ 新娘送入洞房时,睿王府所在的桂花巷入口,又匆匆拐来一辆豪华大马车,竟是有受邀的宾客姗姗来迟了。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粉色褥子,大皇子妃傅柔嘉柔弱的身子靠在卢珏怀里,她满脸的内疚,垂眸低低道:“大殿下,对不起,妾身拖累您了。” 竟是今早起床时,傅柔嘉忽然腹痛难忍,频频如厕,冷汗涔涔。卢珏心疼她,就从宫里传召御医,瞧完了病,又煎了汤药喝下,待她身子瞧上去正常些了,才出的门。 如此一来,势必耗费时间,最后马车夫一通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拜堂成亲的吉时。 卢珏是大哥,傅柔嘉是大嫂,四弟成亲的大喜日子,连父皇母后都早早来了,他们作为大哥大嫂却姗姗来迟,还错过了吉时,连观礼都没赶上。 实在是有些……不像样。 遂,傅柔嘉一脸的自责,生怕自己连累夫君受父皇训斥。 “傻瓜,你身体不适,又不是故意的。你还能坚持来,已经很不错了,别再瞎想那些有的没的。”卢珏长长的手臂揽住娇妻小蛮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脑顶,另一只大掌还在替娇妻揉着小腹,尽量柔声安慰道。 同样的事儿若搁在往昔,兴许卢珏也会心急如焚,生怕自个迟到给父皇留下坏印象。 但如今……呵呵,父皇一系列大动作下来,为了给睿王卢剑上位铺路,生生将他卢珏给朝堂边缘化,简直打入了“冷宫”。再加上摄政王的离弃,种种原因下来,导致曾经追随卢珏的朝臣一个个舍他而去,到了今时今日,卢珏被迫成了一个闲散皇子。 他知道,大龙王朝的江山,那个遥不可及的宝座,已经彻底遥不可及,与他毫不相干了。 既然如此,那他还怕什么父皇责怪? 还怕什么留下坏印象? 遂,卢珏很是心宽,大掌紧紧握住娇妻的小手,郑重其事地道:“对本皇子来说,你的身体比任何婚宴都重要,知道吗?哪怕再让为夫选一次,我也选择先照顾好你,再谈其它。” 傅柔嘉听了这样暖心的话,登时就泪盈于眶,面颊紧紧贴着男人暖呼呼的胸膛,再不说那些自责的话了。 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传来马车夫的声音:“大皇子,大皇子妃,睿王府到了。” 这便是该下马车了。 傅柔嘉连忙掏出帕子抹掉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挽住卢珏胳膊,娇羞一笑:“大殿下,走吧。” 卢珏点点头,大掌托住娇妻的软软的细腰,搀扶她往马车外走。 却不想,傅柔嘉刚钻出车帘,忽地马车一个晃荡,惊得傅柔嘉一个没站稳,险些栽下车板去。亏得卢珏身上还有点武功,眼疾手快将傅柔嘉抱了个满怀,然后怒问:“怎么回事?” “大皇子,是后头的马车撞上了咱们的。”马车夫查探一番后,跑回来禀报道。 “谁家的马车那般不长眼?”卢珏见怀里的娇妻惊吓过度,本就病弱的面颊越发苍白起来,卢珏登时恼怒得不行,出口很不客气。 “是,是……长公主府上的。”马车夫有些口吃道。 “哼,还以为是谁呢,竟是长公主府上的,难怪如此不长眼了!”卢珏听闻对方是长公主,丝毫不惧,反而满嘴的讽刺。 卢珏可没忘记,半年前,他们夫妻好心去孟大将军府探病,却吃了“闭门羹”的事。那件糗事,后来还被孟大将军府的下人传了出来,闹得满城闲言碎语,多少长舌妇躲在后院讥笑他们夫妇“打秋风都打不着,送上门去给人羞辱”。 那件事,搁在卢珏心底就是根刺,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好在苍天有眼呐,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长公主一家居然也跌落高台,落魄起来。 如今,他卢珏是实打实的落魄了,长公主一家又何曾不是? 都是落魄的主,谁也不比谁高贵,他卢珏犯不着给长公主好脸色! 话说,后头那辆豪华大马车里,长公主额头抵着车内壁角琢磨心事呢,猛不丁车厢一个震荡,磕伤了她额头。彼时,她正揉着微微发疼的额角,拧眉不悦呢,马车外忽然传来嘲讽声,长公主那个暴脾气哪里能忍? 长公主立马额角也不揉了,怒气冲冲跳下马车,三两步冲上前,还没看清车板上搂在一块的男女是谁,就威风凛凛地怼上了,大耍公主威风: “放肆,骂谁不长眼呢?要骂,也得骂你家马车不长眼,堵在前头撞到了本公主的!” 两车碰撞,竟怪前头的马车撞上后头的? 这话真新鲜! 卢珏正拍着娇妻后背,安抚面色苍白的娇妻呢,猛不丁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简直气笑了!立马回头怼上了: “姑母,宫里早有传言,说您丁点道理都不讲,一而再再而三得罪我母后。原本,侄儿还有些不信,眼下见了您的作风,可算是信了。” 这话一出来,便是隐射长公主一再开罪南宫皇后,被崇德帝多次冷脸,最后还被当面训斥之事了。 这些丢人的事,可以说是长公主恨不得抹去的记忆,却被卢珏挖出来当面讥讽,长公主就越发火冒三丈,指着车板上的卢珏就要教训一通…… 正在这时,睿王府守门的小厮见有人闹事,连忙进去请了管家来。 管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跨出门槛,远远瞧见闹事的大皇子和长公主,立马晓得该如何应付了,笑容满面地跑下石阶,冲着车板上的大皇子夫妇就热情喊开了: “大皇子,大皇子妃好呀,咱们睿王殿下见两位迟迟不来,着实惦念得紧呢。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边喊,管家还边将气势汹汹的长公主给挤去了一边,腾出地来给大皇子夫妇落脚。 长公主:…… 凭什么挤开她,给大皇子夫妇腾地? 心头很是恼怒,但瞅了眼管家身后“特意”带出来的八个身材魁梧的护卫,长公主心头再不爽,也是不敢在大办喜事的今日,开训主人家的管家。 要知道,她上个月开罪南宫皇后,被崇德帝一通怒斥后,她在贵族圈里的地位直线下降。京城的贵妇全都是势利眼,拜高踩低,见她落魄了,谁还待见她?如今,再没哪个贵妇肯邀请她上门做客,便是街头偶遇,也一个个假装不认识她,纷纷绕行。 宛若她是坨屎,臭气熏天,不敢靠近。 这样的憋屈日子,长公主可是再也过不下去了。 可是,她有心进宫多向崇德帝服软几次,多讨好崇德帝几次,想哄回亲弟弟的心吧,每回呈递拜帖进宫,都被南宫皇后那个贱人无情驳斥回来,竟是断了她进宫的梦。 如此一来,她堂堂一国长公主,竟硬生生跌落到皇宫都进不去的悲催境地了。 今日,长公主原本不屑来参加婚宴,更不想给睿王这个脸面,谁曾想突然得知崇德帝莅临婚宴现场,这可是面见崇德帝的好机会啊,千载难逢,她哪里舍得放过?这不,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在睿王卢剑大喜的日子,她一个上门来贺喜的宾客与主人家的管家过不去,传入崇德帝耳里,怕是又要训斥她不懂规矩。真如此,她赶来参加婚宴了就失去意义了。 遂,长公主只得暂时忍气吞声,给管家几分薄面,后退两步,不情不愿地腾出地来让卢珏落脚。 得了脸的卢珏,立马抱了娇妻就从车板上跳下地,落地的那一瞬间,还不屑地朝长公主瘪瘪嘴,然后满面春风地朝管家笑。 “呀,大皇子妃面色有些不大好,还请快快进府,小的这就去安排一间厢房给休息。”管家说罢,恭恭敬敬地向大皇子夫妇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迟到了,还得到睿王府管家如此的礼遇,傅柔嘉面色稍稍缓和了三分,朝管家笑着表示感谢,便在卢珏的搀扶下,缓步朝睿王府大门行去。 长公主见此,却是心头有气,论长幼辈分,她可是姑母,卢珏夫妇只是落魄的小辈,管家居然先请他俩进去,而不是先请她? 心内很是不得劲! 但迫切希望见到崇德帝的长公主,咬着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劝自己算了,能面见崇德帝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个委屈日后再跟睿王府算。 说服完自己,长公主广袖一甩,便也尾随在卢珏夫妇身后,朝睿王府大门走去。 却不想…… 长公主才迈开步子,就被管家伸手拦住了。 “长公主好,您可有……邀请函?”管家眉眼染笑,态度温和,就是吐出来的话委实有些太难听,“咱们睿王殿下早就交代了,大婚之日,为了确保流程进展顺利,唯有邀请名单上的宾客才能进入,闲杂人等一律免进。” 刚蹬上汉白玉台阶的卢珏,掉过头来,朝长公主嘲讽地一笑。 还笑得很大声。 长公主面色一下子僵住。 还不待长公主回答,管家已是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宾客名单,食指从上指到下,又飞速从第一页翻到最末一页,然后假意诧异道:“怎么,长公主,您不在受邀名单上吗?抱歉啊,还请您止步,今日不得入内。” 刚行至影壁的卢珏,再度回头,朝长公主露出一个欠揍的嗤笑。随后,搂着傅柔嘉小蛮腰,春风得意地拐过影壁,消失不见了。 被挡在门外的长公主,却是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个掩埋了、不见人才好。 收没收到请帖,长公主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但她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身份,仗着自己到底是睿王卢剑的嫡亲姑母,便一心以为,她没有邀请函,婚宴上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大大方方进去就是。 哪能料到,睿王卢剑竟是这么绝,连门都不让她进? 还真就派了管家来,硬生生将她堵截在大门外了! 这个脸,可算是丢大发了! “长公主,万分抱歉,小的这是按照规矩办事。”管家温和地说完这句话,立马换了幅严厉的面孔,扬声叮嘱大门口守门的小厮们,“切记了,进府的宾客一律要检查仔细了,万万不可让那些没请帖的人混进来!若办事不利,小心你们的饭碗!” “小的遵命!”守门的小厮齐声道,俨然训练有素。 长公主气得面色猪肝红,双手不住地颤抖。 管家最后微笑着朝长公主弯腰行了一礼,便健步离开,没入大门里,不见了身影。 ~ 长公主厚皮脸登门之事,很快报入了卢剑耳里。 彼时,身穿大红喜袍的卢剑刚刚给父皇、母后敬过酒,又给几个皇叔敬了酒,正迈着愉快的脚步来到好兄弟这一桌,拍着苏炎、徐常笑和好几个兄弟的肩头,笑着要跟他们干一杯呢,猛不丁得到长公主想混进门的消息,卢剑立马就说出来,分享给一桌好友当笑料了。 “剑哥,真有你的,居然没给长公主下请帖!”徐常笑简直快笑死了,论整人,还是剑哥段位高啊。 先是怂恿南宫皇后频频与长公主干上,惹得崇德帝站队南宫皇后,与长公主划清界限。 与此同时,朝堂上打压孟天石一派,让曾经战功赫赫、不可一世的孟天石一家子,无战可打,一个个废在家里,成了朝堂弃子。 然后,舆论跟上,彻底将长公主母子打成了落架的凤凰,饱受冷言冷语。 这不,不过半年时光,长公主已经沦落到“侄儿大婚,连请帖都收不到”的局面了。 半年前,这事儿简直不敢想啊。 所以说嘛,在大龙王朝,招惹谁都可以,千万别招惹了他们剑哥,要不,绝对不会善了。管你一大家子是不是名将呢,敢觊觎他们大嫂,敢给他们剑哥头上种绿草,剑哥就有本事将你们一大家子全部踩到淤泥地里去,再翻身不了。 呵,活该! 徐常笑很有些后悔入席早了,早知道也晚来一会,说不定还能在门口亲眼目睹长公主“被拒”的尴尬样呢。 方濯濯也有些后悔入席早了,他也想看看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是怎么个落魄相。 唯独苏炎不屑去看,与孟天石有夺妻之恨的他,一眼都不想瞥他们,瞅上一眼,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的双眼。 卢剑与苏炎同感,所以,他的婚宴,都不许长公主一家子登门的。 第147章 第147章 凤冠好重。 普通官家的新娘子,头上戴着的凤冠都有一两斤重,更别说林灼灼这个新嫁娘乃皇家王妃了,光是上头赤金打造的展翅欲飞的凤凰就有六只,凤凰嘴上还叼着硕大饱满的东珠,六只凤凰穿梭在繁花绿叶里,而这些花啊叶啊可不是树上摘来的那种,均是名贵珠宝制成的,一片片均是实心,沉甸甸的。 除此之外,凤冠下部还缀满了珍珠翠玉。 这样一顶凤冠,瞧着是精致华美,贵气非凡,戴上头却是实打实的“沉”,少说也有三四斤重。 林灼灼顶着重沉沉的它坐了一路的花轿,又完成了拜堂成亲、挑红盖头、喝交杯酒等习俗,一串流程走下来,可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林灼灼那娇嫩的小脖子说不出的酸。 为首的那个喜娘倒是个体贴人的,见睿王殿下去前院敬酒、招待宾客了,她就主动询问林灼灼是否要将凤冠摘下来。 “可以吗?”林灼灼目带疑惑地仰头问。 “可以,当然可以。”喜娘笑容满面回道。 可林灼灼面上的疑惑丝毫未散,昨夜她是熟读了流程的,依着大龙王朝皇家大婚的规矩,这凤冠再沉都是不许私自取下的,必须等新郎官招待宾客归来,夫妻要上榻歇息时,才能从头上除下。 换言之,新郎官还未回,新娘兀自除去凤冠,视为对夫君的不敬。 瞧出林灼灼目光里的犹疑,喜娘才抿唇一笑,欢声解释道:“王妃就放心好了,这可是咱们王爷一早就特意嘱咐过的。咱们王爷呀可是个心细、会疼媳妇的,王妃日后的福气大着呢。” 这个喜娘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年岁不大,在喜娘行业里却是个经验丰富的,她常年配合礼部穿梭于皇室婚宴,她伺候过的王妃、皇子妃、郡王妃,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五个了,但那些新娘们没有一个享受过夫君的格外关照,全都硬扛凤冠到天黑,一个个小脖子累得酸痛无比。 像睿王殿下这般疼爱娇妻的,绝对是头一份啊。 林灼灼听了,心房汩汩地冒出暖流,万般甜蜜在心头。 随后,林灼灼略带羞涩地点了头,示意喜娘帮她取下凤冠。 喜娘笑着“哎”了一声,立马上前麻利地取下林灼灼头上的凤冠,轻轻地搁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林灼灼目光追随,瞅着小几上的凤冠精致华美,上头的珠宝熠熠生辉,因着这顶凤冠见证了她出嫁的缘故,林灼灼瞅着它格外的亲切,玉白修长的手指不由得触摸上去,每抚一下,心头都泛起成亲的喜悦。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林灼灼手指一顿,扭头询问喜娘这是什么声音。 “王妃,咱们王爷还特意嘱咐过,王妃喜洁,务必要提前备下泡澡的热水。”喜娘笑道。 林灼灼见四表哥如此将自己放在心上,一层层幸福之色涌入眼底,然后再慢慢地晕开来,蔓延至眉角眼梢、双颊、下巴、脖子以及耳根处。 沐浴这种事,林灼灼就不用这些经验老道的喜娘了,将一溜喜娘留在净房门外,只带了从娘家跟来的碧岚和碧荷两个大丫鬟进来伺候。 林灼灼先净了面,洗去厚厚的胭脂,露出原本光洁水嫩的美人面来,然后脱去厚重华贵的大红嫁衣以及里头的中衣中裤。 光洁如玉的肌肤,曼妙的腰臀曲线,两条纤细修长的大白腿,立马展露无遗。 碧荷是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还是头一回贴身伺候林灼灼泡澡,猛不丁对上这样一幅姿色0诱人的美人身段,碧荷目光先是一怔,随后心头不禁感叹,英雄配美人,自家姑娘美如斯,也唯有英名传天下的睿王殿下才消受得起了。 随意换个贵族男子,都是万万配不上自家绝美倾城的姑娘呢。 碧岚见碧荷有些看痴了,倒是见怪不怪了,别说碧荷这个初次伺候的,便是她自个经年服侍下来,还会每次都惊艳到呢,不过比碧荷懂得遮掩些,不会直勾勾地长时间盯着。 见碧荷还没回过神来,碧岚便悄悄儿碰她手臂一下。 碧荷这才回过神来,只见碧岚已经搀扶姑娘跨入了热气氲氤的木桶里,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弥补错误似的,碧荷连忙小跑过去,拿起搁放在一旁高几上的小竹篮,又小跑回来,抓起竹篮里头的红牡丹花瓣泼向浴桶。 水光逐渐红艳艳起来,红牡丹花瓣持续不断地撒下,一片又一片在空中翻飞,然后飘落在热乎乎的水面上,水波荡漾,潋滟生姿,林灼灼洁白如玉的身子泡在雾气腾腾的热水里,像极了天宫浴池里的仙子。尤其那双雪白的大长腿,轻轻一个游动,水面上漂浮的牡丹花瓣分散开来,它俩便美滋滋地探出头,稍后,随着牡丹花瓣重新合拢再度消失不见,像极了两尾调皮捣蛋的小鱼儿,活泼可爱。 这样的姑娘,碧荷再度看傻了眼,撒花瓣的速度都不知不觉缓了下来。 两刻钟后,林灼灼雪白的肌肤被热水泡成了粉红色,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舒适的热水里钻出来,在碧岚的伺候下,穿上一件薄薄的大红寝衣。 真的是很轻薄哦,轻纱材质的,薄如蝉翼。 林灼灼穿上它,自个低头一瞅,都微微有些难为情,只见烛光下,里头的大红肚兜都清晰地映了出来。这个妩媚勾人的模样,简直像是她纯心要勾引四表哥似的。 “碧岚,换一件别的寝衣吧。”林灼灼微微咬唇,顿了顿,终于滚烫着脸说出了口。 “王妃,这是睿王殿下特意为您备下的,”碧岚红着脸,硬着头皮小声哄道,“王妃穿上它很美呢,飘飘欲仙。” 听说是四表哥特意准备的,林灼灼一时为了难,穿成这样太臊得慌了,可是今夜是洞房花烛夜,四表哥喜欢她这么穿,那她……要不要随了四表哥的心意? 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又低头瞅了瞅薄纱下自己玲珑曲致的小身子,林灼灼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命令碧岚回到新房,从箱笼里翻出一条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崭新的大红寝衣。 换上后,林灼灼立马觉得浑身都舒坦了,然后走出浴室,回到新房的喜床边沿坐着,静静等待四表哥的归来。 不知不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小厮担忧的声音:“殿下,您慢着点,前头有台阶……” 林灼灼一听便知是四表哥回来了,也不知是她不肯穿四表哥准备的寝衣,还是脑海里想到了别的什么画面,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嘎吱”一下,新房门从外头推开了。 林灼灼循声望去,就见四表哥一身大红喜袍跨了进来,不过高大魁梧的四表哥明显有些醉意,红光满面,面庞酡红不说,脚步还有些踉跄发软,得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立得稳。 醉成这样,难怪上走廊跨个台阶,都需要小厮提醒。 “你们走开,还有你们……出去,全都给本王出去!”卢剑醉醺醺地进了房门,立马甩开小厮不让扶,还手指着屋里的几个喜娘和丫鬟,急哄哄地赶他们出去。 这般急哄哄地赶他们走,作为新郎官,是为了什么,房里的喜娘和丫鬟们全都心知肚明,一个个羞红脸火速退了出去,还不忘从外头阖上房门。 林灼灼就更羞涩了,不过眼下的她也顾不得羞涩不羞涩了,四表哥都醉成了那样,歪歪斜斜路都走不稳了,她只能从床榻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醉酒的四表哥。 “四表哥,你醉了,我扶你去榻上歇一会。”林灼灼忍着男人浑身的酒味,尽量柔声道。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呢……”卢剑面庞红得发光,低头打量起自己的新娘子来,抹上淡妆的她分外的美,再穿着一件薄款寝衣,红衣乌发,衬得她一张娇娇的小脸白莹莹的闪亮。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没醉,卢剑抬起大掌,准确无误地落在她面颊上,轻轻地抚摸,咯咯地笑。 林灼灼:…… 都这样了,路都走不稳了,还叫没醉? 果然,每一个醉了的都不承认自己醉了。 林灼灼素日不喜欢酒味大的男人,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四表哥作为新郎官喝酒是很正常的,就是喝大发了,她心头也生不出半点埋怨。 喜庆的日子嘛,一生就这一回,就该往尽兴里喝。 遂,林灼灼没计较四表哥的醉酒,也没嫌弃他身上酒气扑鼻,一边任由男人粗粝的指腹摸着她嫩嫩的面颊,一边柔声哄着四表哥往内室里带。 可醉酒的男人哪里会乖乖配合? 刚跨进内室的门,卢剑就不老实起来,身高八尺的他低下头,似乎不喜欢林灼灼满头乌发盘起来,更喜欢她小姑娘那样头发散落,唯美漂亮,遂…… 卢剑猛地低下头去,一口咬住林灼灼头上固发的簪子,调皮地从秀发里叼出来丢掉,嘴巴空了,再去叼另一根金簪,再拔0出来丢掉,一根接一根,像个捣蛋的大孩子似的,乐此不疲。 一根根镶嵌东珠的赤金簪子落在地上,“啪嗒”一下,一粒粒硕大的东珠四散开来,骨碌碌在地上跑。 林灼灼险些踩上一颗,差点滑倒。 “四表哥……” 林灼灼见男人醉成这副德行了,很想快行几步将他丢去榻上,然后给他醒酒茶喝。 可男人哪里配合,随着最后一根发簪落地,林灼灼一头长长的乌发铺泻而下,光可鉴人。此时,外头已漆黑一片,屋里倒是贴着墙壁燃烧了一圈烛台,亮如白昼,在明亮亮的烛光下,见林灼灼秀发在腰际摇曳,摩挲着寝衣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诱人。 卢剑修长脖子上的喉结立马被诱得上下一个滑动,然后,再忍不住了,强有力的铁臂扣住林灼灼的小蛮腰就往自己胸膛上靠,铺天盖地的吻也落了下去,像夏季密密匝匝的雨,从她白皙的面颊到光洁的额头,再到挺翘的鼻梁,然后是红艳艳的双唇,一路往下…… “四表哥……”林灼灼忍不住喃喃低语。 林灼灼眼看就要迈入内室了,被却醉酒的男人堵在了内室和外室之间的门板上,明明男人醉了酒,走路都歪歪扭扭没有力气的,这会子又变回了强健有力的大力士,无论林灼灼怎么推他,都推不动半分。男人我行我素地禁锢她靠在门板上,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哎哟!”林灼灼一阵吃痛,也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咬”给震惊到了,臊得她忙去推男人肩头。 但她的两只小粉拳有什么力气啊? 哪里推得开? 大抵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又羞又臊,一双美美的桃花眼里氤氲出了水雾,这倒不是林灼灼娇气,实在是两世以来身前那两个小肉包子还没被男人碰过,骤然被火热热的嘴咬上几口,不羞死她不臊死她才怪,身上的寝衣又特别单薄,就跟没穿衣裳差不多,那酥麻感几乎一瞬间传递到她心房。 正在林灼灼臊得直咬唇时,很快又惊呼上了,竟是四表哥觉得站着亲不过瘾,直接双臂打横抱起她,腾空而起,她长长的裙摆似大片的红色花瓣,被一阵狂风卷起。然后,四表哥步伐稳健地带她来到喜床边,一把将她给抛到了大红床褥上。 床褥子格外的软,林灼灼被这样小幅度的一抛,倒是不疼。 但很快,一大片阴影压下来,林灼灼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两个羊脂玉小人做的事儿,大抵是从未做过那等事,难免很是心慌,便想也不想,直接伸直了双臂,挡住急速下压的四表哥。 “四表哥……你醉了,我先给你弄一盏……醒酒茶喝,好不好?”林灼灼紧张到有些口吃。 “傻瓜,你看我像喝醉了吗?喝醉了,哪里还能稳稳地抱你上床?”卢剑捉住林灼灼抵抗的双臂,朝她眨了眨眼。 林灼灼:…… 一路从门板走到这里,四表哥确实不像刚进屋那般步履不稳,相反,反而步伐矫健,阔步如飞。 此时此刻,林灼灼信了四表哥真的没醉。 “小傻瓜,你还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怎么舍得让自己喝醉?浪醉如泥的样子,是给外头的宾客看的啦,那群人不将我灌醉,哪肯轻易放我走?”卢剑抚摸着林灼灼细细的手臂,笑得特别得意。 林灼灼:…… 原来先头的“醉酒”是假装的呀。 如此一来,醒酒茶确实不必喝了。 不必喝了,不必喝了……那岂不是,她马上要与他发生那种最羞羞的事儿了,事到临头,林灼灼才发现比自己料想的更紧张,一想到小册子上画出来的那个玩意就要崭露眼前,甚至……甚至…… 哎呀,林灼灼连脑海里的想法,都开始紧张到结结巴巴,不敢想下去了。 就在卢剑暧昧一笑,一把将她双臂摁到两侧时,林灼灼求他似的又开了口:“四表哥,咱俩先聊聊天好不好?” 刚结为夫妇,她还没适应给他当妻子呢,聊聊天,缓解一下,总归是好的。 卢剑听了,俯下身,鼻尖对着她鼻尖,果断拒绝道:“不要,我就想做这事,立刻,马上,一点都不想耽搁。”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哪能浪费在闲聊上。 林灼灼一个咬唇。 这人…… 真是拿他没辙了。 “别怕,我温柔些便是。”卢剑说罢,头也不抬,广袖轻轻一甩,就见屋里先头还明亮亮的一盏盏烛火齐齐灭了,只余下桌上那对龙凤呈祥的大蜡烛,房里瞬间黯淡下来,待床帐也放下,又阻隔了一些光,便越发朦朦胧胧起来。 不知怎的,周遭朦胧起来,林灼灼原先的紧张瞬间少了泰半。 这时,卢剑再次俯身而下,“灼灼”“灼灼”,一边轻轻唤着她的小名,一边温柔地将她紧攥床褥的两只纤细小手给拔了起来,搁放到他后脖子处。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什么,羞涩地环住四表哥脖子。接下来又是一通细雨般的亲吻,大约四表哥嫌弃衣裳碍事,很快他的大红喜袍啊,她的寝衣、小衣啊都飞了,血液上涌的四表哥倒没失去理智,始终兑现承诺般,柔柔的,便是咬都是轻轻地咬。 可四表哥再怎么温柔,姑娘家该不舒服的时候,还是会不舒服啊。来临的那一刹那,林灼灼还是骤然瞪大了双眼,旋即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何况,后来四表哥还失了诚信,丁点都不温柔了,端的是地动山摇的架势。 守在房门外的碧岚和碧荷,都还未到二十岁,小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从里头传出呜呜声的那一刹那,两个小丫鬟就担忧上了,可没有王爷王妃呼唤,她俩又不敢擅自闯入。 正在两个小丫鬟焦心如焚时,一旁的喜娘凑过来安抚她俩,悄声道:“别着急,正常的,夫妻间都这样,日后你俩也成了亲,有了男人就懂了。” 碧岚和碧荷听了这话,纷纷臊红了脸。 可虽说是正常的,两个丫鬟心头的担忧却始终没彻底放下,尤其是碧岚,打小伺候主子到大的,这么多年过来了,还从未见自家姑娘哭得这般可怜过,足足哭了近半个时辰还未完,那破碎的哭声像是抖落在风里的,被风给打散了,时断时续。 里头终于传来王爷的叫水声时,碧岚第一个推门而入,就见自己伺候了十几年的姑娘,可怜兮兮地缩在睿王殿下怀里,完全一副乏力疲软即将昏死过去的小可怜样。 走近了,还能清清楚楚看到姑娘累得闭上了双眼,睫毛根处却还汪着硕大的泪珠,随着王爷从榻上抱她下地去浴室,那泪珠儿也扑簌簌坠落,顺着王爷脖颈滑进他寝衣里。 碧岚不敢再瞧,守本分地收回视线,去收拾床榻。结果,瞅一眼榻上,立马震惊了,那个凌乱啊,碧岚都怀疑遭遇了狼群撕咬。 “天呐,这也太乱了。”后进来的碧荷一个惊呼。 惊呼完,碧荷赶忙与碧岚一块,手脚麻利地将又脏又乱的床单扯下,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备用的崭新大红床单换上,将乱了的大红床帐也重新整理了一遍。 “碧岚姐姐,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收拾完毕,要退下时,碧荷好奇地盯着碧岚手里的东西看。 碧岚也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害臊来,没说话,忙将手里的白帕子收好。 碧岚是最得用的贴身大丫鬟,昨儿夜里,郡主特意找她去上房好一番叮嘱过。是以,她晓得手中这物是元帕,明儿进宫还要上呈南宫皇后审视的,白帕子上头有些褐色斑点,状若梅花散落白雪。 梅花样子很美,这样美美的红梅,便是她家姑娘贞洁的象征。 第148章 第148章 月上柳梢头,朦胧的月光透过高高的月牙儿窗户,一缕一缕撒落在汉白玉铺就的浴室地板上,月色柔和如梦,自带暧昧气息。 不过这样柔美的月色,林灼灼是没有精力欣赏了。 此刻的她,浑身乏力,一双含泪的桃花眼也困倦得不肯睁开了,眯着双眸,可怜巴巴地缩在卢剑充满男子气息的怀里,只想睡觉。随着卢剑大步抱她进浴室的步伐,她垂在空中的玉白双腿一荡一荡的,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时不时蹭着男人胸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只感觉哪哪都疼,小眉头微微拢着。 直到温热的水将她包围,又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在她身上游走,一下又一下的,很是舒坦,林灼灼才微微掀开眼皮,就见自个依偎在四表哥怀里,两人一块泡在浴桶里,周遭全是热气腾腾的雾气,那个火热的东西则是四表哥的大掌,正拿着巾子给她上上下下的清洗。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男人伺候着沐浴。 唰的一下,浑身都烧得慌。 出于本能,林灼灼喃喃求道:“四表哥,我自己来……” 若是平日,这一出口怕是要吓着自己,最是嗓音清润的她,不知何时,悄然沙哑起来,怎么听怎么不像她自个的。卢剑却是知道她如何变成这样的,方才那半个多时辰里,她一直在呜呜地哭,时而急时而缓,便是小黄鹂骤然吟唱那般久也得嗓音低哑。 卢剑轻轻握住她想抢巾子的小手,红唇擦过她侧耳道:“交给夫君,你只管闭眼睡觉就是,很快就好。” 男人这般说着时,巾子已向下来到某处,细细揩着。 林灼灼臊得双眸立马睁得大大的。 当然,只是她以为的睁得大而已,实际上,不过是阖上的眼皮稍稍掀开了一条小小的细缝。倘若不去细瞅,都发觉不了她睁开眼了呢。 “四,四表哥……”林灼灼低哑的嗓音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羞涩,小手还是试图去拽四表哥擦洗的大掌。 “好了,好了。”卢剑火速给她清理干净,亲她红扑扑的侧脸一下,柔声笑。 然后强健有力的铁臂抱着湿漉漉的她跨出浴桶,林灼灼的冰肌雪肤当真是嫩滑啊,硕大的水珠在她身上压根就停留不住,顺着她晶莹的雪肤一颗颗滑落。那景象,像下了一场秋雨,没一会儿,水珠打湿了浴室的地面。 林灼灼闭着双眸什么也没瞧到,只感觉从热水里出来后有些发冷,不自觉地贴紧四表哥火热热的胸膛,像只怕冷的小白猫紧紧黏着他。 她长长的、浓密黝黑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在男人健硕的胸膛眨着。 一阵痒痒的感觉从胸口传来,卢剑低头见她如此可爱的小模样,惬意地勾唇一笑,只觉成亲后的日子真美。 因着不喜自己和她被下人看光的缘故,卢剑打一开始就没让丫鬟进来伺候,此刻偌大的浴室里没有丫鬟,单单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怕她着凉,卢剑抱着她快速来到衣架旁,亲手从架子上扯下一大块浴巾,将小媳妇裹得严丝无缝。然后,又拿了一块大浴巾,将自己下头裹住,才抱着小媳妇出了浴室,径直回卧房。 彼时,浴室外、卧房里皆空空荡荡,碧岚和碧荷两个丫鬟早已收拾好床铺,退去走廊上守着了。没有卢剑的传召,谁都不许踏入新房半步。 来到喜床,卢剑将小媳妇轻轻放在大红锦被上头,动作轻柔地除去她身上的大浴巾。霎时,她雪白的娇躯映衬在红彤彤的被面上,似一堆晶莹的白雪,卢剑看着看着,一个没把持住,一股邪火又滋生了。 “灼灼……”卢剑飞速除掉自己身上的大浴巾,搂了小媳妇钻进被窝。 昏昏欲睡的林灼灼,满头秀发铺散在大红绣鸳鸯的枕头上,她白莹莹的小脸露在被子外头,忽然感知被窝里男人如火的身子又挨了过来,霎那间,先头经历过的一幕幕回闪在她脑海里——精壮的四表哥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那样的地动山摇再来一回,她会……死的。 “四表哥,我累了……”林灼灼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尽不尽兴,他开不开心,她都顾不上了,闭着眼,受了莫大委屈似的轻轻抗拒。 声音也娇滴滴的: “四表哥,我想睡觉……” 她累了,她困了,她乏了,她浑身不舒服,她想睡觉。 卢剑看着闭眼撒娇的她,心头软得不行,手指拂开她腮边发丝,亲了亲她微微撅着的小嘴,好笑道:“好,睡觉。”那些事儿明儿再来。 说罢,卢剑果然守信用,一把揽过媳妇小脑袋靠在自己热乎乎的胸膛上,就这样,爱意十足地给她当枕头入睡了。 ~ 次日,秋光破晓,淡淡的日光斜斜地涌进来,林灼灼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中感觉小蛮腰不大舒服,上头像是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东西,小手下意识地去推,结果这一推吓了自己一跳,她竟摸到了一个硬实的长条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条粗壮结实的男人手臂。 林灼灼懵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嫁给四表哥了,昨儿是自己和四表哥的新婚之夜。 视线上移,对上四表哥还在沉睡的面庞,只见四表哥眉宇染上一层柔和,唇瓣弯弯,嘴角微微上翘,好似闭着眼在对她笑。 这样的睡容实在太神奇了,还有人睡着后是一张笑脸的? 梦中是有多甜蜜啊。 成亲前,林灼灼被四表哥蹭过好几次床,但每次等她次日睡醒时,四表哥早跳窗离开了。遂,同床共枕数次,林灼灼却是头一回看到四表哥清晨的睡容。林灼灼本来想轻轻挪开男人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下床去净房方便的,见状,突然犹豫起来,害怕自己的动静会惊扰了四表哥甜美的梦。 犹豫再三,林灼灼还是悄悄地将手缩了回来,不去动他搁在她腰上的手臂了。 不过,林灼灼这般一动,卢剑还是睁开了双眼。因为她的小脑袋是枕在卢剑胸膛上的,这么一低头,再抬头的姿势,免不了在男人光光的胸膛上留下摩挲的触感。 “你醒了?”林灼灼微微有些自责,天刚破晓,还早着呢,不应该吵醒四表哥的。 “傻瓜。”卢剑见她面上一层自责,不禁好笑起来,“真真是只小傻鸟。” “你怎么一醒来,就唤人家小傻鸟嘛?”林灼灼撅起小嘴,举起小拳头轻轻抗议,她哪里傻了? 这副小模样,却惹得卢剑笑出了声。 因着两人贴得近,林灼灼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胸膛的震动。见四表哥不回答她,只一个劲地笑她,林灼灼撅着嘴有些着恼了,一把推开臭男人,就要爬下床去。 却被卢剑重新按回他怀里,笑着给出了答案:“小傻鸟,为夫可比你醒得早,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有丝毫内疚。” 林灼灼一怔。 比她醒的早? 随后明白过来,难怪四表哥的睡容像在“笑”,还笑得那般甜。原来,臭四表哥早就醒来了,见她睁开了双眸,才故意又重新闭上眼假睡呢。 纯心看她新婚次日在他身边醒来,是怎么个羞涩反应。 “四表哥,你真坏!你真是太坏了!”反应过来的林灼灼,两只小粉拳如击打花鼓似的,捶向臭男人胸口。 卢剑笑靥如花,看着她小粉拳起起落落,任她打个尽兴。只在林灼灼吃奶的力气快用完了,小拳头没劲了时,卢剑才一把将她翻了个身,旋即覆上她,贴耳笑道:“打够了?那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更坏的四表哥。”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红着脸连忙想拒绝,却哪里还来得及…… 大丫鬟碧岚是个聪慧又勤奋的,跟随自家姑娘陪嫁过来,便要想法子早早地熟悉睿王府这个新环境,这样才能更好地辅佐王妃。所以,这日清晨起得格外早,几乎天刚破晓,碧岚就已经来上房各处溜达一圈了,下人们住在哪里,小厨房在哪,上房前庭里都有哪些可赏的景,一一了解清楚。 就在碧岚立在一株桂花树下,想着自家姑娘……哦不,王妃喜欢吃桂花糕,想着等会儿摘点黄澄澄的桂花,给王妃做点心吃时,上房里忽地传出一声莺啼,穿透窗户和屋顶,高高地直窜云霄。 这声音…… 碧岚很熟,昨儿夜里断断续续听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想起昨夜进去给王爷、王妃换床单时,那床单凌乱的模样,碧岚蓦地脸蛋绯红起来。 “睿王殿下还真是……干劲十足,昨夜才那般操劳了一番,短短睡了一觉,就又折腾上了。”碧岚羞涩地不敢再面对上房,背过身去,喃喃自语。 突然,碧岚想着往日在林国公府,偶遇与那些妇人闲聊时,妇人总爱说些“瞧,那个男人身板魁梧精壮,夜里,也不知他婆娘受不受得了哟”之类的话。此刻,碧岚想起王爷那高大壮实的身边来,也有些忧心自家王妃了,娇娇小小的王妃,能不能承受住睿王殿下这般频繁的索取啊。 ~ 娇娇嫩嫩的林灼灼,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瞧她,腿心发疼,才刚从榻上下地,仅仅一个起身的动作就疼得她眉心紧蹙,扶着小蛮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受伤了吗?”卢剑连忙托住她后腰,体贴地小声问。 林灼灼不回话,只咬住下唇,委屈地白了臭男人一眼,昨夜就很不适了,方才又被臭男人禁锢她强行来了一回,能不受伤吗? 火辣辣地疼。 想着男人方才丁点都不体贴,她怎么求饶都没用,只管蛮来,林灼灼就委屈得双眼直泛雾气。不过,林灼灼立在原地只缓了一小会,晓得时辰不早了,再不洗漱、吃早饭,怕是要赶不上入宫敬茶的吉时了。遂,强忍着不适,扬声唤碧岚和碧荷进来伺候。 “哎,王爷、王妃,奴婢来了。”碧岚和碧荷同时在走廊响应。 不过,房门才“嘎吱”一声打开,两个丫鬟还没迈进来呢,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林灼灼腿弯处穿过,另一只手臂则稳稳托起她腰,大力地往上一捞,林灼灼整个人就离了地。 腾空而起。 竟是卢剑将她拦腰抱起,这一抱吧,她的身子再次磕碰上四表哥硬梆梆如石块的胸膛,很有些硌得慌。 碧岚和碧荷见状,一时僵在门口,都不知该不该进了。 成亲前,四表哥蹭她床榻睡时,林灼灼被四表哥不知抱过多少次,可还是头一回被丫鬟们当场撞破呢。脸皮薄如纸的她,很有些羞涩难捱,不由得在四表哥怀里乱动,急急道:“四表哥,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你别乱动,我这儿有药,葛神医亲手调制的,药效应该很不错。”卢剑轻轻地将林灼灼又送回软软的床褥上,转身去一旁的柜子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盖子拧干,一股薄荷清香,里头的膏体是淡青色。 “这药是干什么用的?”林灼灼毫无经验,疑惑地问。 “你那里不是不舒服么,专门抹那处的。”卢剑坐回床榻边,厚皮脸地笑,笑罢,还视线下滑到了那处。 林灼灼一愣,旋即懂了,立马面皮涨成了猪肝红。 “王妃,奴婢给您上药吧。”碧岚小姑娘家家的,什么经验都没有,自然没听明白王妃哪里受伤了。但她打小照顾林灼灼,知道林灼灼受伤后格外的娇气,但凡上药力度重一点,都要瘪嘴嘟囔的。碧岚担心王爷下手没个轻重,又将王妃上药给上哭了。 听听她家王妃那微微沙哑的嗓子,碧岚就心疼得很,快步上前,就想接过王爷手里的药瓶,亲手给王妃。 卢剑听到脚步声,果断回头一瞥,那目光震慑力十足,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也能瞧出他在无声说“退下”。 碧岚立马被震慑住了,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拉着碧荷,齐齐退出了房门。 房门再度阖上。 “来,为夫给你上药。”卢剑见林灼灼还在害臊,便放下床帐,在幽闭的空间内柔声哄她,边哄边摸上她中裤腰带,要解开。 “四表哥,我……我自己来……”林灼灼连忙握住四表哥的大手,红着脸要自己来。 “都做过最最亲密的事了,你哪儿我没瞧过?”卢剑贴耳轻笑。 面皮作烧的林灼灼:……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可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嘛。 “受伤的地儿你自己看不见,我能每一寸都看得很清楚,更方便抹药。”卢剑振振有词,非常耐心地哄她。 林灼灼:…… 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 一刻钟后,药抹好了,卢剑先是背过身去闻了闻手指上的味道,才拧好瓶盖,末了,又将触碰过那处的手指拿到鼻端下嗅了嗅。 “你羞不羞啊?”林灼灼起初没见到,后来瞥见了,耳根都烫了起来,忙坐起身推着臭男人快去洗手,边推边羞涩地囔,“不许再闻了,不许……” 羞得简直要跳脚! 卢剑这番动作下来,虽然一部分是好不容易得了媳妇儿,就想多闻闻她那处的味儿,另一部分则是故意要看她为了自己羞红脸的可爱模样。 谁叫她羞红脸的模样,最迷人呢。 “好啦,好啦,为夫这就净手去,好不好?”说罢,卢剑又厚皮脸地深深嗅了一下,才扬声喊门外的丫鬟进来伺候。 ~ 梳妆完毕,用罢精致的早饭后,林灼灼在卢剑的搀扶下,登上了进宫的翠盖朱漆豪华大马车。 这亲王级别的马车就是宽敞,车厢里的一应陈设都比她姑娘时期用过的要上档次一些,别的不说,光是那主位就要更宽更长些,车壁上还黏上了一层竹篾,落坐后靠上去,后背生凉,说不出的惬意。 “怎样,舒服些了吗?”卢剑随后也登上马车,紧挨着媳妇坐,长臂揽住她细腰,柔声问。 “嗯,这马车坐着挺舒服的,凉凉的。”虽说是秋天,可秋老虎还是挺热的,林灼灼很喜欢后背靠着的宽大竹篾。 “那里上过药后,舒服些了吗?”卢剑见小傻鸟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再问得清楚些,边说,手指还边暗示性地捏了捏小傻鸟柔柔的腰。 林灼灼:…… 原来指的是那个啊。 一思及,面皮薄的林灼灼再次耳朵滚烫起来。不过别说,那药还真是挺管用的,格外的神奇,才刚刚抹上那会,就清凉清凉带来一波舒服的感觉了,如今快半个时辰过去了,竟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只余下内里药膏涂抹不到的地方,还有点点火辣辣的。 总体来说,行动是比较自如的,她不会再像先头般走个路都疼得倒吸冷气。 遂,林灼灼很诚实地点了头:“好多了,蛮管用的。”说罢,又想起来什么,瞅着男人面庞问道,“四表哥,你怎么会提前备下这种药啊?”还是特意向葛神医索要来的。 明明四表哥也是……初次啊。 想着昨夜四表哥初始时笨拙的样子,连地儿都摸寻不到,费了半天劲才捣鼓成功,怎么瞅怎么不像在那方面有经验的呢。 卢剑见问,倒也没隐瞒,低声笑道:“母后指点的。” 听说这药是南宫皇后指点的,林灼灼先是臊得慌,随后慢慢地腾起一股暖意,心想,这个婆婆待她真是……够好了。 夫妻俩低声说着私房话时,马车已经“哒哒”地驶出睿王府,朝皇宫径直奔去。 大抵是害怕马车行驶过快,会颠簸得林灼灼下头不舒服,毕竟抹完药后还未痊愈不是。遂,卢剑上马车前,特意嘱咐过马车夫缓慢行驶,不必赶时间。 如此一来,四个马车轮子就“慢悠悠”的,像是去郊外散心似的。半点不像是赶吉时、要进宫面见帝后的。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被别家快速行驶的马车一对比,一陪衬,睿王府马车这份独特的“慢”,显得格外的扎眼。 林灼灼也察觉出了马车的“慢”,心里头晓得这是四表哥照顾自己呢,不由得甜滋滋的。慢慢的,小脑袋歪靠在了四表哥宽阔的肩头,小少妇眉宇间像撒了糖一般,喜上眉梢。 ~ 皇宫,飞霞宫。 因着独子成亲,南宫湘所居住的飞霞宫,处处都张灯结彩,从前庭、后院、廊下,再到殿内,处处悬挂着大红绸子,粘贴着大红喜字,不晓得的人看了这架势,还以为飞霞宫的主子今日成亲呢。 就连前庭的院子里,在南宫湘的指示下,都新移来了两排桂花树。 寓意“吉祥”、“美好”、喜迎贵主”。 “再去瞅瞅,剑儿和灼灼来了吗?”南宫湘穿着一身喜庆的凤袍,与崇德帝一块端坐在大殿主位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儿子、儿媳来敬茶了。 可左等没等来,右等也没等来,南宫湘很是挂念,不由得催促上了。 “哎。”大宫女笑着应下,立马再去甬道那瞅瞅。 “湘儿,瞧你这急样,稍安勿躁。吉时之前,两个孩子总会来的。”崇德帝笑着拍了拍南宫湘手背,卢剑做事向来稳妥,岂会出问题。 “可再过一刻钟,吉时就到了。”南宫湘十七岁的面容,焦急得像个小姑娘似的,扬起长长的脖颈,向飞霞宫大门口张望个不停。 错过吉时,可是分外不吉利的。 眼看吉时的钟声即将敲响,南宫湘岂能不心急。她这辈子啊,也就只有卢剑这一个儿子和林灼灼这一个儿媳妇呢,自然希望两个小夫妻大吉大利才好。 可眼看着沙漏上端一点一点减少,沙漏下端的红沙一点一点增多,又半刻钟过去了,两个小儿女还是没到。 南宫湘略略紧张地攥紧了帕子,两弯柳叶眉也微微拢起。 只剩下半刻钟了,确实有些紧迫,崇德帝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又过了半刻钟,吉时已过,可新婚的两小口还未到。 “老福子,你快派人出宫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崇德帝心头预感不妙,吩咐福公公道。 福公公立马派遣一队得力的宫廷侍卫,沿着皇宫到睿王府的那些可能的道路上去寻。 不过,福公公吩咐的话还未讲完,已有睿王殿下身边的护卫,急匆匆进宫来报:“皇上,来皇宫的路上,咱们王爷、王妃所乘坐的马车,被一匹疯马给迎面撞翻了……王爷、王妃当即撞飞出窗,已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什么?”南宫湘大吃一惊,从乌木圈椅上惊跳起来。 剑儿和灼灼都出事了? 他俩才刚新婚呐! 眼前浮现儿子、儿媳齐齐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南宫湘惊吓过度,承受不住,旋即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崇德帝怀里。 第149章 第149章 川流不息的街上,一匹强壮结实的大马突然发疯,对着睿王府的马车迎面冲过去,力大无穷的疯马直接撞翻了豪华大马车。 现场惨烈至极。 结实牢固的豪华大马车顶盖都撞掉了,马车厢也被撞得四分五裂,零零落落碎了一地,林灼灼和卢剑更是从车窗甩出去,砸到青石铺就而成的硬梆梆的人行道上。 林灼灼当场昏厥,不省人事。 而卢剑垫在林灼灼身下,后脑勺和后背重重磕在地面上,当场鲜血直流,很快污血染红了新婚的袍子和青石地板。 “睿王殿下,睿王殿下……”随行的护卫长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呼唤睿王殿下,企图还能唤回睿王的意识。 可出血不止的睿王卢剑哪里还有意识? 只见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毫无生机地耷拉着,歪着的侧脸上满满都是污血,头发被黏糊糊的血浸湿,脖子和领口也没法看,哪哪都是粘稠的污血。 “太医,太医,快去宫里传太医!”护卫长撕心裂肺,颤声指挥属下道。 那个被点名的护卫也是被眼前的血泊给吓呆了,被护卫长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赶忙翻身上马朝皇宫疾驰而去。 “睿王殿下这是……死了吗?” 大疯马被制住了,有胆大的老百姓逐渐围拢过来,见到睿王殿下这副惨样,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天呐,好像真的死了,流了那么多血,哪里还救得活,便是神医在世,也难了。” “才新婚啊。” “牢牢抱着媳妇,不惜以自己的命来护着媳妇,真是个好男人啊。”有心底柔软的妇人,喃喃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多好的一对恩爱夫妻啊。” “睿王殿下年轻有为,又抱得美人归,这是天妒英雄啊……” 围观的人群说什么的都有,有感叹睿王、睿王妃流连不利的,又羡慕睿王妃被睿王用生命来保护的,有焦急太医迟迟不到的。 正在这时,副护卫长镇定地给那匹疯马一通检查,居然真的检查出了东西,从马屁股那儿寻到一个小红点,几下捣鼓,一根暗黑的银针弹了出来。 “护卫长,这银针喂了毒!”副护卫长一边控制再次发狂的疯马,一边高声呼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就是人流很大的繁华街道,此刻围观的老百姓已是里三层外三层,骤然得知喂了毒,纷纷往谋害上猜想: “难怪好端端的,那马突然疯了,竟是投了毒!我就说呢,疯马怎的别的马车不撞,偏偏只撞睿王殿下的……” “是谁这般阴毒,才大婚第二日,就毒害睿王殿下?” “……前几个月,长公主和南宫皇后不对付,频频传出不和,上个月长公主又与南宫皇后发生争执,差点被皇上赶出宫去……” “何止上个月啊,就在昨天大婚,我还亲眼看见睿王府门前的守卫拦截长公主不许进呢,说是她不在邀请名单上,当时长公主气得那个眼眶通红啊……依我看,今日这事没得巧,铁定是长公主干的!” “若真如此,这长公主也太丧心病狂了,睿王殿下可是她嫡亲的侄子啊,血脉相连呢……” ~ 街道被看热闹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时,出事地点斜对面的一座三层酒楼里,锦衣华服的长公主正得意地站在雕花窗户后,透过指头戳破两个洞的窗户纸,笑眯眯地转着两只大眼珠子,将卢剑和林灼灼被收拾的惨样尽收眼底。 “敢明目张胆跟本公主作对?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长公主红艳艳的嘴唇一翘,得意万分地笑。 这个笑啊,很有几分面部扭曲、恐怖狰狞的模样。 实在是,这几个月长公主受气太多了,尤其昨日想去参加婚宴还吃了个“闭门羹”,傲气万分、心比天高的长公主哪里受得了?这不,将屡屡与她对着干的南宫皇后和夺了她儿子心上人的卢剑,恨到了骨子里。 终于废了卢剑,长公主心里头的恨啊便全部倾泻出来,恐怖狰狞地挂在面皮上,瘆人得很。 办完事回来的青衣小厮,一跨进房门,便觉背脊发毛,只偷偷儿瞅了长公主一眼,便飞速低头垂眼不敢再看。 生怕再窥视一眼,今夜他就噩梦连连,睡不安生了。 可双眼瞧不见了,耳朵却还能听见,长公主那魔性的笑声接连不断爬进耳里,小厮心头一阵阵发毛。抿唇忍了好久,青衣小厮见长公主还狞笑着趴在窗户那偷看,没有离开的意思,小厮忍不住有些发急,提醒道: “长公主还是赶紧撤吧,出了这般大的事,京兆府的人很快就到,届时街道戒严,两边街道口一封,进出就不方便了。” 万一被京兆府的人逮住长公主在现场,就大事不妙了。 依着青衣小厮的意思,这长公主就不该到这灾祸现场来,免得节外生枝。奈何,长公主倔强,非要亲临现场看,说是唯有亲自看着睿王夫妇倒在血泊里丧命,才够解心头之恨。 长公主看着睿王身下那一滩污血啊,憋在心头几个月的闷气总算是解了,最后狞笑一声,才愉悦地接受了青衣小厮的催促,难得好脾气地回属下道:“好,这就撤吧。” 说罢,长公主又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卢剑和林灼灼,才美滋滋地提起裙摆转过身来。动作轻盈地戴上小厮递来的白纱帷帽,戴好了,便扬起头颅、志得意满地出了厢房门。 顺着木质楼梯往下走时,过堂风吹拂起长公主细腰上的朱红飘带,翩跹起飞,长公主余光瞧见了,也不知怎么的,再次回想起方才卢剑夫妇被撞飞出窗的一幕—— 当时,卢剑夫妇一身喜庆的衣袍,就那样飞在空中,给明媚的秋光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真心美啊! 尤其“砰”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一大片鲜血时,比她朱红色的腰带更美三分啊! 长公主唇角上翘笑着下了楼,边用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抚弄朱红腰带,边脚步一拐,就要好心情地跨出酒楼正门。 “主人,咱们的马车停在后门。”青衣小厮见长公主要大大方方从正门出,连忙小声提醒道。 这做了坏事,还是别明目张胆从正门出了吧,免得被有心人认出长公主在灾祸现场,就不妙了。 可惜,这样的谨慎心思落入长公主耳中,一句句全扭曲成了“窝囊”之意,她岂是这样的窝囊之辈,堂堂一国长公主,连正门都不敢大大方方地走,只能灰溜溜走后门? “闭上你的臭嘴!”透过帷帽上的白纱,长公主低声训斥青衣小厮,捞着长及腰间的白纱晃了晃。 无声示意,她戴着长长的白纱帷帽呢,普通老百姓岂能认得出她来? 高傲自负的长公主再次怒瞪脑子不够使的小厮,一甩身前白纱,抬起她高贵的脚就径直迈出了酒楼大门。 青衣小厮只得盼着平安无事,低垂眼眸,跟随在长公主身后出了门。 长公主一出门,就嗅到了风中浓烈的血腥味,难闻得很,不过因着心中欢喜,到底忍住,没从衣袖中掏出帕子来掩鼻,甚至还深呼吸了两口,深深地嗅了嗅卢剑夫妇污血的味道。 嗯,血腥味儿够浓。 就在长公主微微仰头,深呼吸第三口时…… “长公主,您怎么在这?” 街道那头,几十个身穿捕快衣裳的衙役骑着大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一匹枣红色大马,马背上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苏炎眼尖,瞅到长公主的身影,果断勒停马匹,朝长公主高声喝道。 军营里训练出来的状元郎,当真早不是曾经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了,苏炎这高声一喝,那些围观的人群纷纷转过身来看。 本就质疑幕后黑手是长公主的老百姓,这回见长公主居然就在车祸现场,一个个越发认定就是长公主干的了。 长公主听得苏炎一声喊,眉头立马蹙起,心头怨怪苏炎眼力太好,居然一眼将她给认了出来。 青衣小厮则是足底猛地蹿上来一股凉气,心道,要完。 ~ 葛神医和几名老太医很快赶到现场,因着睿王伤势太重,无人敢挪动身子,所以直到葛神医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事故现场,卢剑夫妇还横卧在硬梆梆的地上。 “睿王殿下交给老朽,你们几个尽力抢救睿王妃。”葛神医还没从马背上下来,单单扫了一眼,便判断林灼灼伤势颇轻,交给那几个太医足矣。 果真,两个太医将趴伏在卢剑身上的林灼灼挪进马车里,掐了几下人中,林灼灼便悠然醒转。 看着陌生的马车,林灼灼脑子先是一片空白,懵懵的,待听到马车外葛神医指挥药童递针的声音,再透过车窗望见血泊里的四表哥,林灼灼才猛地回忆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而后,林灼灼面色苍白地赶紧跳下马车,扑到卢剑身旁,一声声焦急地呼唤:“四表哥……四表哥……你活过来,你不要丢下我……” 小少妇声音颤抖得不停,一句话下来,结结巴巴断了好几次。 林灼灼娇美的芙蓉面上,一串串眼泪汩汩淌下,将脸上精致的妆容冲刷开来,成了左一道右一道的花猫脸,脏污又狼狈。 可美不美的,此刻的林灼灼显然已浑然顾不上了,紧紧地抓住卢剑的手,大声哭道:“四表哥,你昨夜还说,最恨欺凌我大龙国东北边关的马贼,他们害得东北百姓民不聊生……你说了,婚后要带着我杀上战场,去亲眼见证你杀敌的英武风姿……” “你醒来呀,你醒来呀,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东北杀敌呢……你醒来呀……” 这番话一哭出来,那些老百姓本就因卢剑“剿杀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而对卢剑这个睿亲王敬佩十足,眼下更添了一重沉甸甸的敬重。 你想呐,昨天可是睿王和王妃的洞房花烛夜啊,那样暧昧缱绻的时刻,睿王殿下还不忘与新娘子喃喃诉说去东北杀敌之事,如此心怀百姓的好王爷,哪个黎明百姓能不感动? 听着睿王妃一句接一句的哭诉,在场的老百姓全部热泪盈眶,偷偷地用衣袖揩泪。 一时,一场车祸下来,倒是为卢剑赢得了一波民心。 站在人群外的长公主,听到林灼灼这些话,却是恼怒异常!东北战场可是她夫家的地盘,她丈夫、儿子,以及孟家的子侄们经营了十几年的老窝,居然就这样被卢剑给明目张胆地惦记上了? 还新婚之夜,有美人不多睡几次,卢剑竟有那闲情逸致去聊“霸占他们孟家地盘”的话题? 卢剑还要不要脸了? 再思及前阵子,卢剑一党屡次排挤他们孟家,多次游说崇德帝将孟家子侄从东北战场撤回来,另外派遣卢剑麾下的大将顶上,长公主就愤怒至极。 若是可以,恼怒得血液冲顶的长公主,当即就想扒开一圈圈的人群,挤到最内圈,冲着跪坐在地的林灼灼就指名道姓、厉声训斥一通: “林灼灼,你和卢剑可不要太过分了,人在做天在看,就因为你们夫妻俩心术不正,一心想侵占他们孟家辛辛苦苦守卫十几年的地盘,今日才会被上苍惩罚,一匹疯马要了卢剑的命!” 可是现实不允许。 那些激动她心的话,注定只能在长公主内心一次次徘徊,一次次激荡,骂不成了。 因为,长公主不过刚激动地迈上前,还不等她扒开最外圈的人群,就被苏炎下命一把扯下去、扣押了起来。与长公主一同被捕的,还有她身旁的青衣小厮。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本宫?本宫犯了何罪?”长公主怒喝出声,喊得声嘶力竭,一双丹凤眼瞪得如牛眼一般大。 “凭什么?就凭您与皇后娘娘和睿王殿下多次不睦,今日又出现在犯罪现场,就该去京兆府走一遭,好好配合审查一番。”苏炎个子高挑,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地瞥向长公主。 苏炎本以为长公主仗着皇家公主的身份,多次纵容儿子孟天石强抢、霸占别人未婚妻,已是很没底线了。岂料,这个黑心毒妇完全没下限,如今都敢制造意外,谋害皇嗣,谋夺当朝亲王的性命了! 这次进了京兆府,不给长公主一点颜色瞧瞧,他苏炎这个京兆府尹就白当了。 苏炎眸子里放射出的冷意,一个对视,就冻得长公主直打哆嗦。她这才万分后悔,方才真该听青衣小厮的话,悄悄走后门离开就好了。 第150章 第150章 “苏炎,你区区一个京兆府尹,怎么敢将本宫关押牢房?” “谁给你的胆子?” 京兆府里,一间终日不见阳光、潮湿阴暗的女牢房内,长公主白皙娇嫩的双手死死抓住牢房门,拼尽吃奶的力气晃动,一下又一下,发出“哐”“哐”“哐”的刺耳声。 长公主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气得扭曲极了,高高扬起,鲜红的嘴巴张着,厉声痛斥,大牢内充斥着长公主愤怒的谩骂声。 按照大龙王朝律令,唯有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皇室子弟,才可以打入大牢关押。如今的她,一来还顶着长公主的头衔,二来还没被实质性定罪,苏炎怎么敢? 苏炎他怎么敢? 就算要她配合调查睿王的车祸,也该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请她落坐大堂上询问啊,眼下这算什么,居然一声不吭将她打入大牢? 长公主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 听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嘶吼,牢房外看守的衙役压根没放在心上,宛若未闻,仍然有条不紊地做着他们手头的事,该登记造册的登记造册,该拿钥匙释放嫌疑犯的释放嫌疑犯…… 总之,没一个人搭理鬼吼鬼叫的长公主,任她“哐”“哐”“哐”晃荡牢房门,当她是空气。 这番冷遇,长公主哪里忍受得了?越发怒骂起来,到了后头,全是对苏炎的人身攻击。 “呸,涉及谋害睿王殿下,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谩骂咱们苏大人?看来她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狱头愤愤不平,低声对一个衙役附耳交代了几句。 那衙役点头,飞快下去照办了。 半刻钟后,传来长公主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老鼠,有老鼠啊……” “啊……救命啊,老鼠咬人啦……” 千娇百宠呵护着长大的长公主,绝对的娇花一朵,哪里见过老鼠这样的脏东西?还是几只长大在臭气熏鼻的牢房里的老鼠,皮毛黢黑,个头又硕大,“吱吱吱”叫着,吓得长公主面色苍白、满牢房逃窜,与老鼠你追我赶绕圈圈,再没精力去骂什么苏炎了。 ~ 长公主是一名女子,苏炎乃堂堂男子汉,不屑对她使用什么阴招,但对刚刚抓捕归案的孟天石就不同了。 升堂审问期间,孟天石被狂打一百个板子,噼里啪啦打得孟天石屁股开了花,裤子上鲜血斑驳。 升堂审问完毕,孟天石被两个彪形大汉反剪双臂、抓住肩膀,一把丢进潮湿、散发着臭气的男牢房。 因着丢得太猛,孟天石重心不稳,直接脑袋撞到了坑洼不平的粗糙地上,额头、脸皮顿时擦伤渗血。 孟天石风光了几十年,哪里忍受得了今日种种虐待?艰难地爬起身来,就指着牢房门外的苏炎,骂骂咧咧上了:“姓苏的,你有种这次就弄死了我,要是弄不死,看本将军将来如何报复你!定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孟天石陷入京兆府牢里,还敢如此嚣张地威胁京兆府尹? 狱头头一个不答应,有力的大手揪住孟天石指向苏炎面门的食指,就是狠狠一个上掰,手指急速往手背方向掰去…… “啊”,痛得孟天石一声惨叫,他的食指险些被生生掰断。 “放开他。”牢房外的苏炎轻飘飘道。 狱头连忙松手,后退一步,不解苏大人为何对孟天石这般仁慈,连根手指都舍不得断。狱头是个对朝堂政事很敏感的人,他不晓得孟天石一家子是如何得罪的睿王,但他很清楚,如今睿王一党正在竭力铲除长公主、孟天石一大家子。 既然双方已经干上了,孟天石也已下了狱,那何须再对孟天石客气? 客气? 苏炎琢磨着这个词,嘴角噙笑地跨过牢房门槛。身穿紫色官袍的苏炎,高大魁梧的身躯往牢房里一站,端的是山岳之势,威风凛凛。 苏炎目光冷冷扫视孟天石,从上到下逡视一遍,最后冰凉刺骨的视线落在孟天石胯0下某处。盯着那一处,苏炎冷冷发了话:“将他架稳了。” 此时的孟天石因着才被打了一百大板,双腿发软,趔趔趄趄,压根站不太稳。 狱头越发不解苏大人为何对孟天石这般礼遇,但他向来敬重苏大人,苏大人的话犹如圣旨一般,遂,狱头立马伙同另一个壮如牛的衙役一左一右架住孟天石,架得牢牢的,哪怕有人冲过来一脚踹向孟天石,也绝不会倒。 苏炎健硕的身子,一步一步向孟天石走近。 孟天石压根不知苏炎要干什么,面对苏炎阴森森的目光,面对未知的恐惧,孟天石倏地不安起来,嘴上乱叫:“苏炎,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下头传来,孟天石顷刻间瞪大双眼,“嗷”叫出声。 只见苏炎撩起碍事的袍摆,一个高抬腿,就不偏不倚地踹向孟天石胯0下的命根子。那个力道之猛,绝对是苏炎有史以来攻击最猛的一次,几乎凝聚了全身的力量,一脚踹上去。 险些给活生生踹断了哟。 “苏炎,你大爷的……”孟天石剧痛时,本能地想两手去捧那处,可双臂被衙役死死扣住,哪里动弹得了?等那一阵剧痛过后,孟天石才瞪大赤红的双眼,朝苏炎拼了命地辱骂。 可这辱骂声才刚冲出口,就见苏炎面无表情,再度抬腿又是一个猛踹。不偏不倚,再度狠狠砸在那个命根子上。 这条命根子造过多少孽,再没哪个男人比苏炎更清楚,也再没哪个男人比责任感十足的苏炎更恨。当年,他的第一任未婚妻娇娇柔柔,跌上一跤都要哭鼻子落泪的,最后却被孟天石强行掳至林子深处,就在那样凹凸不平、嵌有石子的青草地上夺去了清白。 事后,孟天石非但不知错,还强逼小姑娘退去婚约,改嫁将军府做第十八房小妾。当年,苏炎找上将军府去理论,想要回未婚妻时,还被孟天石叫嚣着“小妾进了门,就是老子的女人,老子就是在榻上玩死她,也绝不会还给你”,最后叫上一班子小厮臭打了苏炎一顿,打得苏炎浑身是血,大半个月下不来床。 这样的夺妻之恨,如针一般扎在苏炎心头数年,不能忘,也不敢忘。 但凡有血性的男子,都会报复回去。 何况是报复心强烈的苏炎? 当年,苏炎家世单薄,自身价值也还未实现,无力报仇雪恨。如今……到了可以报仇雪耻的时候,苏炎哪里还会放过孟天石? 只见苏炎一脚接一脚地踹,再没停下来欣赏孟天石剧痛的表情,只机械似的来回反复地踢,直到孟天石渗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地,积攒了一滩血,苏炎才收了脚。 彼时,架着孟天石的两个衙役都看呆了,苏大人是对孟天石那玩意有多恨啊,才能亲自踹残了。 很显然,两个衙役还是低估了苏炎的恨意,只是踹残了哪里够? “拿刀来。”苏炎齿缝里阴冷地挤出三个字。 很快,另有衙役捧了把锋利的大刀来,刀面寒光闪闪。 苏炎接了过来,瞅了瞅刀口够不够锋利,而后扯下孟天石裤头,大刀就横了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已经垂着头、痛不欲生的孟天石,看到寒光闪闪的刀面那一刹那,吓得赶紧呼喊求饶,“苏炎,苏炎……对不起……当年我不该弄你的未婚妻……我错了,我错了……” 可这样迟来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手起刀落,一条长长的肉掉落在鲜血淋漓的地板上,还带着几根黑黢黢的毛。 苏炎眉宇清冷,利落地阉割掉孟天石后,大刀丢给狱头,一甩紫色袍摆就出了牢门,再不与孟天石多说一句废话,也再不看孟天石一眼,任由孟天石被两个衙役丢去脏兮兮的稻草堆上,在那里蜷缩着下半身哀嚎不断。 ~ 女牢房。 一刻钟后,被老鼠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长公主,得知了儿子被阉割成太监的消息,一时震惊得跑都跑不动了,双腿发软,直直跌坐在稻草堆上,恰好砸中一只凑过来的臭老鼠,坐得老鼠“吱吱吱”乱叫,最后从她逃窜出去。 “儿啊,还未定罪,苏炎凭什么擅自对你处以宫刑?” “天理何在?” “皇上呐,本宫的好弟弟啊,您可知道姐姐母子正在被苏炎迫害啊?” 长公主坐在脏兮兮的稻草堆上,呼天抢地,扯着嗓子呼唤崇德帝快来营救他们母子,对他们母子合伙“弄死”睿王卢剑的事,却无丝毫反省。 ~ 睿王府。 红彤彤的新房内,一应陈设布置都还是喜庆洋洋的,唯独大红锦被里躺着的睿王卢剑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沉睡不醒。 葛神医屡次探脉,都叹气摇头。 林灼灼见葛神医如此,越发坐在床沿哭得厉害了,捧着四表哥苍白的大手贴上自己面颊,一滴滴泪珠蜿蜒上四表哥手掌,它们仿佛也在无声催促——“睿王殿下,您瞧睿王妃都伤心成什么样了,您就可怜可怜她,快快醒转吧”。 自从出事起,林灼灼一双眸子哭得太久,都肿成核桃仁了。 “王妃,您休息一下吧,奴婢来伺候王爷。”碧岚弯下腰,温热的帕子擦上林灼灼面颊,擦去她满脸的泪。 林灼灼不回答,只执着地捧着四表哥的手,轻轻贴着自己的面颊,一动不动,像个木雕。与木雕不同的是,林灼灼还有一颗跳动的心,她还在细心地去感受四表哥掌心的热度。 “掌心还是热的,人没变凉,那就还有救……”林灼灼红唇微启,喃喃自语。 正在这时,有门房婆子匆匆跑来禀报:“王妃,皇上、皇后娘娘来了,銮驾已经进了王府了。” 林灼灼听了这话,才终于肯放下四表哥的手,轻轻搁回大红被褥里,又给四表哥掖好被角,才从床沿起身朝房外走去。 跨出房门那个刹那,林灼灼用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眶。也不知,是人在悲伤时眼泪水是止不住的,越擦越掉得厉害,还是外头风大,刺了眼睛,反正林灼灼这双桃花眼啊,眼泪愈发涌得厉害了。 于是乎,崇德帝和南宫湘来到上房,见到跪迎在地的林灼灼时,见到的就是一个双眼红肿、满面泪痕的红衣小少妇。 “儿媳恭迎……父皇,母后……”林灼灼声音哽咽得不像样,谁听谁鼻子发酸。 南宫湘见状,便知儿子分外不好,一时,什么皇后的端庄仪态,全都顾不上了,哀声叫着“剑儿”就快步绕过林灼灼,冲进了上房的内室。紧接着,更悲戚的“剑儿”一声声从窗口溢出。 崇德帝害怕南宫湘再次伤心过度而晕厥,只匆匆安抚似的拍了拍林灼灼脑顶,道了声:“好孩子,免礼。”便也快步追着南宫湘的脚步,去了内室。 只是崇德帝刚进内室,就见南宫湘一头扑过来,泣泪涟涟:“皇上,葛神医都说咱们剑儿伤势过重,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我不管那个肇事的是谁,有什么背景,你必须为我们的剑儿报仇,血债血偿……” 崇德帝双手紧紧抱住恸哭不已的南宫湘,随后视线落在床帐下的卢剑身上,大红色红彤彤的枕巾衬得儿子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羸弱苍白起来。是那种失血过多,导致的病态苍白。 看了几眼,而后崇德帝目光注视在葛神医面庞上。 葛神医垂下眼睫,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老朽无能为力,请皇上节哀,早日备下后事……” 崇德帝心头一颤。 南宫湘听到“早日备下后事”几个字,再度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又昏厥了过去。 崇德帝抱着第二次昏厥的娇妻,心痛如绞。 这时,林灼灼也来到了内室门口,哭着跪倒在崇德帝脚下,两只颤抖的手抓住崇德帝明黄的袍摆,仰起湿漉漉的泪脸,悲恸地喊:“皇舅舅……父皇,求您,求您给四表哥报仇雪恨……要不,四表哥……死不瞑目啊……” 正在这时,去郊外踏青的萧盈盈和林镇山夫妇也赶了回来,还在马车上时,他们就得知罪魁祸首居然是长公主母子。 萧盈盈火急火燎冲进内室,听到女婿救不活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女儿太命苦了啊,才新婚第二日就要成寡妇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萧盈盈双眼直喷火,也顾不得南宫皇后是不是正昏死在崇德帝怀里,直直拽住崇德帝手臂,就大声囔囔上了:“表哥,我女婿这个仇,你到底替不替他报?若你还对那个所谓的皇姐和外甥存有情谊,舍不得,那我就提剑亲自去给我女婿报仇,一剑砍了他们!然后我再自刎谢罪!” 萧盈盈双眼赤红,大声逼问崇德帝。 林镇山也跪在地上,恳请皇上发落。 崇德帝目光在萧盈盈和林镇山脸上逡巡,然后回到怀里昏厥过去的南宫湘脸上,只见南宫湘昏厥过去了,双眼还在汩汩地淌泪,眉宇间全是担忧和恨意。 盯了良久,崇德帝终于下了决定,朗声喊道:“来人,传话京兆府尹苏炎,一旦彻查清楚,按律定罪。” 林镇山听了这话,立马磕头高呼:“皇上圣明。” 在场的人,除却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卢剑,便唯有林镇山能听明白,崇德帝这句话里的含义。此话一出,不仅表示崇德帝要给亲身儿子血债血偿,还预示着长公主的辉煌时代彻底完结,预示着崇德帝下定决心要将孟大将军一派彻底肃清。 谋害皇嗣啊,谋害当朝亲王啊,这样的大罪压下来,足够压死长公主母子了。 甚至,孟大将军府的那些个将军子侄,也全都跟着倒大霉。 接下来的朝堂,绝对是一番腥风浪雨,要掀起大震荡了。 这些年,孟大将军和子侄等人戍守东北自然有功,但却逐渐拥兵自重,屡屡发生“将在外,君命不算数”之事,渐渐地,崇德帝都有些弹压不住孟家的将军了。再看长公主,对“南宫湘册立为后”之事颇有微词,还千里迢迢从东北寄回家书,傲慢地表示“她不喜欢南宫湘当弟妹,更不喜欢卢剑这个奸0生子被捧为嫡子”,这指手画脚的样子,崇德帝能忍受得了就怪了。 这些便罢了,长公主和孟天石回京后,还屡屡找茬南宫湘和卢剑,今日,更是丧心病狂到要谋害卢剑的性命。 瞅瞅,长公主母子这一招“谋杀”伤害的都是谁呀?卢剑,南宫湘,萧盈盈和林灼灼,这几个人绝对是崇德帝心头的挚爱和宝贝啊。 这就彻底压垮了崇德帝心头的最后一丝仁慈,决定血洗孟家了。 ~ 苏炎坐上京兆府尹的位置后,素来享有“断案如神”的美誉,此次的“睿王谋害案”也同样有如神助,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将案子给破了。 崇德帝拿到案宗时,直接批复了“斩立决”三个字。 大龙王朝对死刑犯一般是秋后问斩,恰好此时是秋季,距离一大波死刑犯问斩的日期很近,就在三日后。于是乎,孟天石处决的日子也就定在三日后的午时。 当然,被判死刑的唯有孟天石,长公主因为是皇室公主,身上流着皇家血脉,而且到底是崇德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便从轻发落——终身幽禁在皇陵,落发为尼,每日跪在列祖列宗的坟墓前忏悔。 而孟大将军府则被抄家,孟天石他爹也被从前线罢免归京,其余的孟家子侄全部被贬,一个不落。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参与科举,不得入朝为官。 至此,孟氏一族曾经缔结的名将世家,轰然坍塌。尤其,孟天石在死前,他曾经干下的“强0奸黄花大闺女,强娶他人未婚妻为妾”的事,也被知情人散播了出去。一时,坊间沸沸扬扬,纷纷对孟天石一家子嗤之以鼻,打成了臭狗0屎。 据说,行刑游街那日,围观的老百姓众多,一大堆烂菜、臭鸡蛋蜂拥而至,全部砸向孟天石,头顶、耳朵、脸上、脖子上全都挂了彩。 这还不算啥,午时三刻到了,侩子手一刀砍掉孟天石的头颅后,有那被孟天石强抢女儿为姬妾的人家,哥哥弟弟们愤怒地撸起袖子冲上去,三两下扒掉孟天石的裤子,将他早被一刀阉割掉的地方露了出来。 摆在地上,供众人唾弃、观赏。 “咦,恶心死了。” “都化脓了,真恶心。” 围观的妇人、姑娘们都捂眼不敢看,男人们则纷纷伸长了脖子观望。突然,人群里蹿出三条大狗,对着孟天石残缺的那个部位就是一顿猛啃,没几下,孟天石胯0部的肉就被彻底撕扯烂了,嚼碎了,进了狗的肚子。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绿裙的高挑姑娘隐匿在人群后,透过人和人的缝隙,满意地看着三条大狗的所作所为。然后,这个绿裙姑娘视线缓缓地移向……刑场主位上的行刑官,苏炎。 此时,苏炎见行刑完毕,便站起身来,在一队衙役的保护下撤离行刑现场。 绿裙姑娘目光一直追随苏炎,痴痴望着苏炎利落地翻身上马。俊美的男子面颊白皙,光看面庞,还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还是她曾经爱过的少年模样,但男人挺直的腰背,还有那双夹紧马腹的大长腿,无意间则流露出成年男子的力度。 这样精壮的苏炎,与她曾经记忆里的苏炎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曾经的苏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书生,如今,他高高坐在马背上,更像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 “炎哥哥,谢谢你替我报了仇。”柳姒泪盈于睫,轻轻呢喃。 马背上的苏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偏头朝这边望了过来,好看的唇瓣微微一弯,露出个颠倒众生的笑。 柳姒一愣,随后也跟着弯唇一笑,长长睫毛上的泪珠扑簌簌坠落。 “郡主,苏大人是在对您笑吧?”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小丫鬟的调皮笑声。柳姒听了,身子一僵,待她缓缓转身,便见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车窗口,一张白莹莹的姑娘小脸露了出来,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似乎有些羞涩,与苏炎对望一眼后,便匆匆拉上窗帘,“嗖”的一下阻隔了视线。 柳姒飞快回转身,恰好捕捉到苏炎收回视线的一幕,很显然,苏炎方才望的是马车里的那个姑娘,笑容也是对那个姑娘绽放的。 “炎哥哥……”柳姒微微咬唇,眼底满是雾气。 第151章 第151章 孟天石斩首那日傍晚,霞光漫天,红彤彤不说,那些云霞还像戏台上的小丑似的,模样儿瞬息万变,一会儿像打瞌睡的小猫,一会儿像腾飞的烈马,一会儿又像那传说中沉睡的卧龙……千姿百态,有趣极了。 可这样有趣的景儿,睿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却是没哪个敢惬意地仰头欣赏,更别提笑着感叹“有趣”了。 因为,睿王府的男主子卢剑已昏迷整整三日了,还一度被葛神医下过断言——该将“后事”准备起来了。 你说,在这样悲伤肃穆的气氛下,哪个不要命的下人,还敢面带笑意地去眺望天边的晚霞?一个个全都在管事的指挥下,肃容脸给王爷预备后事该用的东西呢。 “王妃,白布三百匹,布庄已经送来了,足足有十辆马车。”管家来到上房堂屋,垂眸低首,向主位上的林灼灼禀报道。 白布? 白布三百匹,这么多,作何用? 自然是……卢剑快不行了,要为他准备后事啊,一旦“落了气”,府里各处都要立马挂上白布。不提前备下怎么行。 林灼灼目光触及院里树上、廊檐下那些喜庆的大红绸子,似乎是想到过不了几日,这些新婚刚用上的大红绸子就要全部替换成白布了,如此伤感的画面,林灼灼眼眶又是一红,忍不住又要落泪。 最后,林灼灼偏过头去,白帕子死死捂住嘴,强行忍住才没哭出来。但出口的声音却饱含泪水似的,说不出的哽咽:“好,我知道了,先搁放在前院吧,我这就去瞅瞅。” 萧盈盈这几日有空就到睿王府来陪着女儿,此刻正坐在女儿身旁的圈椅上,见女儿红着眼眶又哽咽上了,萧盈盈那个心肝疼啊。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才新婚,女婿就……要去了。 思及此,萧盈盈很是为女儿的不幸而伤感,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眼眶转了泪,掏出帕子来抹去眼泪,才拉住女儿手臂道:“灼灼,娘亲陪你一块去验货。” “好。”林灼灼红着眼眶,倒是没与娘亲客气,起身朝堂屋里其余的贵妇人哽咽道,“各位夫人,我去前院看看,失陪了。” 此时,堂屋里除却萧盈盈和林灼灼外,还有很多皇亲国戚和别府的贵妇人在,她们是来探病睿王卢剑的。自然,睿王殿下乃是男子,她们这些妇人不便进入内院探视,只是带些补身子之类的补品前来睿王府走一遭,在林灼灼这个王妃面前露露脸罢了。 她们已经来了好一会了,也见够了林灼灼眼眶红红的可怜样,眼下见林灼灼有事儿要忙,她们也都是有眼力劲的,也就不再多逗留,索性大家一起朝林灼灼告辞:“王妃有事,那就先忙,我们今儿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林灼灼微微点头,也不多留,只轻声吩咐管家去送送。 不过半刻钟的样子,满堂屋的贵妇人全部散去,一个不剩。 那些贵妇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边向乘坐马车的地儿走去,边挨个儿叹息道:“可怜睿王妃了,才嫁进王府几日啊,就遇上了这等横祸。倘若不是孟天石母子作孽,睿王妃日后的造化可大着呢,少说也能够上个太子妃当当,指不定还能坐上皇后宝座呢。” “可惜了,可惜了,如今一切才刚开始,就要戛然而止了。” “唉,最可惜的是睿王殿下啊,青年才俊啊,就这样被孟天石那个该死的给害了……” “唉,命啊,一切都是命啊……” ~ 那些贵妇人在哀叹时,永远都想不到,她们前脚刚离开睿王府上房院门,她们嘴里的可怜人——林灼灼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舒舒服服地往美人榻上一歪,手里拿着一面小方镜,对着自己的小脸就照了起来。 哪里还有先前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别照了,你演得挺好的,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绝对能将她们骗过去。”萧盈盈也立马收起满脸的悲伤,往美人榻上一坐,将女儿手里的帕子捏过来,凑到自个鼻子下嗅了嗅,随后嫌弃地丢开,心疼女儿道,“这股味儿也太辣了点,你每天抹它好几遍,眼睛受不受得了啊?” 怎么,那帕子上抹了东西? 可不是么,若没抹东西,这几日林灼灼哪里能说眼红就眼红,说掉泪就掉泪?光是这几日,林灼灼都不知“哭”给众人看,哭了多少场了。 换言之,这几日,林灼灼面上悲伤的神情也好,哭泣也好,全都是在作戏给人看呢。 原来,自打砍断孟天石右掌那日起,卢剑就派了暗卫日夜监视孟天石母子的一举一动。是以,三日前的“疯马撞翻马车”事件,卢剑提前得了消息,来了一出“计中计”—— 疯马来袭时,卢剑和林灼灼并非被甩出马车,而是卢剑抱紧林灼灼主动从车窗飞跃而出。至于卢剑倒在血泊中,失血过多,那些全是假象,不过是葛神医提前弄来些血包,藏在了卢剑后背衣袍的内兜里。一旦后背重重地撞击地面,那些血包就炸破开来,炸得一地的污血。 如此,在葛神医的帮助下,瞒天过海。 直接骗得众人以为卢剑深受重伤,即将离世。 咦,如今孟天石已经被斩首,长公主也已经幽禁于皇陵,那为何“沉睡”的卢剑还不醒转?还要林灼灼和萧盈盈继续以悲伤面貌示人,骗得那些贵妇们全都相信“卢剑将不久于人世”? 咳咳,这个嘛,就是卢剑的高明之处了。所谓,作戏要做足,若是孟天石刚被处死,卢剑就脱离危险、醒转过来,不就相当于宣告世人“此事有诈”了吗?那还如何进一步肃清孟家剩余的那些个将军? 遂,与去年苏炎祖母装病卧床一样,卢剑怎么也得“卧床沉睡”个一两个月,葛神医才会公布卢剑“大难不死,有了转机”的。 不过,这也苦了林灼灼,还得在众人面前继续唱哭戏。 话说,林灼灼见娘亲嗅了那条抹了特殊药膏、能使人眼眶发红、瞬间掉眼泪的帕子,晓得娘亲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双眼,便连忙安慰地笑道:“娘,不用担心,那上头抹的药膏啊,是葛神医专门为我研制出来的,纯天然植物精华,擦了它非但不损伤眼睛,还反过来有明目清毒的功效呢。” “真的?”萧盈盈半信半疑,对着帕子嗅个不停。 “当然是真的,娘亲不信,可以自己也抹抹。”林灼灼笑着丢开手里的镜子,拿起自己的帕子就向娘亲右眼抹去。 只见萧盈盈一沾上那帕子,右眼眶立马就红了起来,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但神奇的是,那些泪珠子尽数掉落后,右眼突然舒服起来,瞅东西都比左眼更明亮了。 “这葛神医还真是个神医啊,什么宝贝都能研制出来。”萧盈盈喃喃自语,突然,想什么事来,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想询问女儿什么事,最后又……羞地噎了回去。 林灼灼见了,先是好奇娘亲想说什么,后来猛地想起什么来,出嫁前几日,她无意间偷听到爹娘在后院的鲤鱼池边叹气,娘亲说“镇山哥哥,我对不住你,这么些年膝下唯有灼灼这么一个闺女,过几日她嫁出去了,咱们身边连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都没有”。 想起那日娘亲的哽咽之语,林灼灼猜想,娘亲见葛神医医术出神入化,是想询问……葛神医是否在“不孕不育”上也有研究,能否帮她调养身子,助她再多生几个孩子。 思及此,林灼灼弯唇一笑,当即就想承诺娘亲——“放心吧,娘,这事儿包在女儿身上,明日就帮您询问葛神医。” 不过,话未出口,林灼灼又抿上了唇,这件事儿最好还是先跟葛神医询问清楚,若葛神医确实有灵丹妙药医治好娘亲,再转告娘亲也不迟。 贸贸然许下承诺,万一葛神医也束手无策,岂非白白给了娘亲希望,又让娘亲失望? 与其如此,不如假装没瞧出娘亲内心的想法,今日暂且不提的好。 第152章 第152章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来到深秋时节,睿王府后院枝头的黄叶还恋恋不舍地挂在枝头,一阵秋风卷来,全都扑簌簌往下落,落英纷飞,宛若下了一场黄叶雨。 “四表哥,黄叶雨好美啊,你快来看!” 眼下乃阳光灿烂的上午,林灼灼香甜地睡了一整夜,刚伸着懒腰醒来,忽地窗外传来“扑簌簌”的擦地声,好奇地下榻、推开西边的木窗,便见窗外黄叶漫天地飘飞,上上下下层次感十足,说不出的美。林灼灼立马欣喜地反头朝榻上的四表哥直囔囔,要与四表哥一块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 美景自然是要欣赏的,赏心悦目嘛。 只见还窝在大红锦被里的卢剑,听到林灼灼雀跃的声音,立马挪至床外侧,探头去看……不过,窗外的黄叶雨卢剑只望了一眼,视线便转移至小娇妻玲珑曲致的身子上,对卢剑来说,每年都能见到的落叶远不如新婚娇妻曼妙的身段更勾他的心。 只见林灼灼身穿略微宽大的白色寝衣,迎风立在窗前,一把单手可握的细腰显露无疑。也不知她的身子是怎么长的,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丰腴,尤其在细如柳条的腰肢衬托下,另外两处鼓鼓的,说不出的翘,这样的曼妙身段,是个男人都得看得心发痒。 何况,卢剑还是初尝男女滋味的新郎,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忍得住,看着看着,喉头就是一个滚动,身子也热了起来。 “四表哥快来嘛,再不来,风一停就没得看了。” 林灼灼独自赏了一阵,半晌没见男人下榻,再次反头朝男人望去,却对上了四表哥看得发直的炙热目光。林灼灼一愣,然后顺着男人视线低下头,便看到了自己圆鼓鼓的胸脯。她这才意识到四表哥色眯眯的眼神在盯着什么瞧,面颊一烫,火速从临窗暖榻上抓起一件薄薄的斗篷披上。 林灼灼边攥紧斗篷领口,边羞愤地嘟哝:“四表哥,你,你真过分!” 过于羞涩,简简单单一句话,都结结巴巴上了。 卢剑视线受阻,宽宽大大的梅红斗篷没什么可看的,才挪至她红潮滚滚的面颊上,见她小嘴撅着,仿佛被他看了那些部位很是着恼似的,卢剑好笑道:“恼什么,婚后一个月了,还能一醒来就被夫君上上下下地盯着看,不知是多少后宅女子求而不得的美事呢。” 林灼灼:…… 听了这般厚皮脸的话,险些臊死,这样的话也亏四表哥说得出口,他到底知不知羞啊。 很显然,卢剑是不知羞的,只见卢剑好整以暇地躺回大红枕头上,两手交叠枕在脑后,视线飘向林灼灼,继续低低笑道:“不信,你就去问问那些新婚的姐妹,看看他们是不是新婚没几日,一起床就瞅不见夫君了,要眼巴巴地盼上一个白天,临近夜幕降临才能盼回夫君瞅她们一眼?” 林灼灼:…… 琢磨了两下,还真是这个理。 那些姐妹的夫君都是在朝为官的,大龙王朝的婚嫁只有三日,新婚第四日起新郎官就得天不亮就起床,天刚蒙蒙亮就坐轿子去衙署点卯上值了,得傍晚时分才能下值回府陪新娘。 “你呀,也就亏得嫁的是我,要不,也跟那些女子一样,一整日枯坐后宅,与些婆婆、妯娌、小姑勾心斗角,心累了才能盼回夫君瞅你两眼,更别提旁的事了。”卢剑提起这个就很是得意。 他偌大的睿王府里没有婆婆、妯娌和小姑那等难缠的女子,没人来给林灼灼这个王妃添堵,不仅如此,因着“被孟天石母子算计,他横遭车祸,命在旦夕”,自打婚后就一日日地“躺”在新房里不用出门,自然有充足的时间来好好疼他的小娇娘。这一个月,他抱着林灼灼疼爱的次数,怕是比一般的新婚男子半年的总次数都要多呢。 每日,床板不分昼夜地“嘎吱”“嘎吱”吟唱,美妙动人,勾人心魂。 不知想起了什么,卢剑忽地小腿曲起,一个使坏——故意前后晃动几下,床板立马发出“嘎吱”“嘎吱”的吟唱声,同时,卢剑目光含笑地望向林灼灼,轻声笑:“动听不?是咱俩一块震出来的声音动听,还是为夫一只脚晃出来的动听?” 林灼灼:…… 双腿本能地羞涩并拢,只觉四表哥实在是太坏了,明明她的小脸都臊得鲜血欲滴了,还用这种不要脸的问题来羞她。 鬼才要回答呢! 微微咬唇,林灼灼斜瞪臭男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就朝门外直囔:“碧岚,进来伺候。” 因着卢剑装病,需要静养,眼下整个上房都空荡荡的,原本热闹十足、熙来攘往的走廊和院子全空了,走廊上只守着碧岚、碧荷两个贴身大丫鬟,院子门口还有个卢剑的贴身侍卫,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碧岚听到王妃呼唤,连忙“哎”了一声,轻声交代碧荷去打洗漱用的热水,便轻轻推开雕花堂屋门,垂眸朝内室走去。不过,内室门帘还未掀开,里头就传出一句:“先退下。”碧岚听到睿王冷淡的声音,便知此刻又不方便进了,里头的风光恐怕丫鬟不宜。 碧岚微微红脸,又退了出去。 果然,内室里的风光已经丫鬟不宜了,就在林灼灼张口呼唤“碧岚”进去时,卢剑“嗖”的一下双脚下榻,还没等林灼灼反应过来呢,小蛮腰就已经被男人修长有劲的手臂勾住,两腿再一个腾空,裹着梅红斗篷的她,就像一只翩跹的红蝴蝶,被带到了榻上。 “四表哥?”林灼灼刚后背贴上床褥,四表哥壮硕的身子就似一座山岳笼罩了下来,也不知四表哥胸膛是怎么长的,隔着两层寝衣,还硬梆梆似铜墙铁壁,豆腐块似的肌肉压下来,硌得她胸口有些生疼,两个小包子都变了形。 此时,窗外又一阵秋风刮过,传来落叶摩擦地面的声音。 “还想溜?嗯?”卢剑双臂撑在林灼灼身侧,鼻尖轻轻蹭着她鼻尖,低低地笑,仿佛在笑她还能溜哪去。 林灼灼面颊发烫,知道四表哥是在笑她先头躲避亲热,故意跑去窗边看“黄叶飞”的事。 原来,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卢剑难免贪了些,除却夜里的,身强体壮的他每日上午醒来也要来一场热身运动的。可今日林灼灼耍小聪明,一睁眼听到了窗外风吹落叶的声音,便下榻跑去窗边看美景,以为被这些事儿一搅合,就能躲过今早的亲热呢。 很显然,林灼灼太不了解新婚的男人了,初尝女人滋味,正是贪的时候,别说一场小小的黄叶雨,便是十场、二十场看下来,也不会忘记那档子事呐。 “怎么了,不喜欢?”卢剑轻轻啄着她红艳艳的小嘴,问。 林灼灼红着脸摇头。 能与心爱的四表哥那般的亲密无间,她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四表哥每回都…… “喜欢,那为何还要找借口溜?”卢剑惩罚似的嘬了几下她柔韧的唇瓣,重重的。 林灼灼有些吃痛,才红着耳根,垂下眼眸,小声求道:“四表哥,你,你能……轻些吗?”每回都力道大了些,她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快散架了,受不住。 卢剑听了,好笑道:“真轻了,你就该嫌弃我不是个男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林灼灼急急剖白,一双美美的桃花眼抬起,目光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 卢剑低声笑着,唇瓣滑去她柔嫩的耳畔,语带暧昧:“轻不了,那滋味儿一来,我收不住力。”这是实话,他当真控制不住。 林灼灼“哦”了声,满脸的羞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了,总不能回答“没关系,重一些也没关系的,大不了她受着就是”。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林灼灼很是后悔,方才她不提“轻些”这事就好了。 “我查过许多资料,都说是次数多了,女子就会逐渐的喜欢上大力道了。”卢剑贴耳道,“所以,你是还不够多。” 听了这话,林灼灼面红耳赤,一张滚烫的脸简直能煎熟荷包蛋了,越发后悔方才不该提什么轻不轻些的话题。 卢剑仿佛吃透了林灼灼的小心思,愉快地低笑出声,便低头叼住小媳妇的斗篷系带,牙齿轻轻地扯开来,然后搂着小媳妇再一次沉浸到最美妙的事儿里。 说来也怪,也不知是真的次数足够多了,引起了质变,还是怎的,反正接下来这场甘畅淋漓的恩爱里,林灼灼体会到了一股奇妙的滋味,竟有那么两个瞬间希望力道再大点。这一刹那,林灼灼面颊绯红,先头还谈判轻点呢,眼下哪里好意思开口求着重一些? 林灼灼面皮发烫,贝齿咬着唇,不吭声。 正在这时,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进窗口,落在床沿,透过大红绣鸳鸯的床帐,雪白的信鸽歪着脖子没瞅明白纱帐里的两人缠在一块,在做什么。见男主人迟迟没理会自己,雪白的小信鸽索性迈开两条小短腿,带着绑在腿上的小竹筒,惬意地在榻沿上溜达起来,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回到东头,很是一副悠哉样。 林灼灼跪趴在枕头上,起先闭着眼,一睁开,猛不丁对上这只偷窥的小鸽子,一时越发臊得慌了,这还是第一次与四表哥恩爱时,被第三者正大光明地偷看呢。 “四,四表哥……”林灼灼羞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抬手指着纱帐外那只正在溜哒、时不时歪着脖子瞅过来的小鸽子。 卢剑早就瞧到了,有这么个第三者在,卢剑感受到的是非凡的刺激,增添了几分情趣,自然舍不得赶它走。 任由小鸽子偷窥个够。 直到热汗挥洒半个时辰后,结束了,卢剑才好心情地捉起大红纱帐外这只偷窥的小信鸽,取出小竹筒里的纸条。 小信鸽见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可不知怎的,兴许是半个时辰的杂技表演观赏下来,小信鸽觉得新奇有趣,竟有些舍不得离开林灼灼和卢剑了,反而跳到林灼灼白皙如玉的小手边,毛茸茸的小翅膀轻拂了几下林灼灼白嫩的手背,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大红纱帐,展开翅膀飞出窗口去。 林灼灼:…… 怎么感觉自己被一只小鸽子调戏了? 林灼灼慌忙扯过一旁的寝衣穿上,将扣子扣好,穿得整整齐齐的。 然后,林灼灼想将自己奇怪的感觉告知四表哥时,一扭头,却对上四表哥大拇指摩挲纸条、眉头微拢、低头沉思的模样。看样子,好似出了状况。 “四表哥,可是出了事?”林灼灼凑过去问。 卢剑见林灼灼凑了过来,大手抚上她红扑扑的面颊,仿佛摸她两下便能缓解心情似的,低声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原本打算窝在府里多陪你两个月的,眼下看来计划泡汤了。” 啊?林灼灼有些云里雾里的,有点懵。 卢剑将纸条递给林灼灼,林灼灼展开一看,惊见上头写着:北漠大汗、北漠太子和小公主已经启程,下月初抵京。 林灼灼一时怔住。 “再过半个多月,北漠大汗一行人就要来京,如此重量级的来宾,我不能再‘沉睡不醒’,这几日就要对外公布苏醒之事。”卢剑轻轻揽住林灼灼肩头,遗憾道。 一旦苏醒,身体康复,他就又要恢复曾经忙碌的朝堂生活,无法再像这一个多月一般,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夫妻相守。 但,遗憾归遗憾,北漠大汗一行人来了,唯有他出面,才能更好地解决掉那些麻烦事。也不知卢剑想起了什么,下巴抵在林灼灼头上时,眸子里掠过一丝坚毅的光。 此时,林灼灼靠在四表哥怀里,微微垂头,视线始终凝在那张纸条上,上头的“小公主”三个字令林灼灼眸光泛冷。她可没忘记,上一世正是这个不要脸的小公主害死了她娘亲。 小公主真是不要脸,爹爹都三十多的中年男人了,居然还能被小公主看中,大龙王朝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不爱,偏要挑一个年龄够当她爹的男人当驸马? ~ 当夜,林灼灼靠在卢剑胸口睡着了,起初睡得香甜,后来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开始眉头紧蹙,手臂乱动,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 卢剑被林灼灼乱动的手臂一打就醒了,见状,轻轻拍打她小脸,柔声呼唤:“灼灼,灼灼……”试图将她从梦里唤醒。 “不要,不要……”梦里,林灼灼再次看见娘亲被北漠小公主激怒,情绪激动地翻身上马,快速冲上一个山丘,结果,下坡时马前蹄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娘亲不慎从马背坠落,尖尖的石子穿过娘亲太阳穴,就这样,娘亲倒在血泊里,不幸逝去。 “不……不……” 做着噩梦的林灼灼,闭着双眼,两只手慌乱地去抱娘亲,泪水狂涌。 “灼灼,灼灼……”卢剑翻身坐起,握住林灼灼双肩,一个用力,将林灼灼从噩梦中晃醒,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林灼灼睁开眼来,泪眼模糊地望着四表哥俊美的脸,她知道那不是噩梦,而是上一世真实发生的悲剧。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也太过清晰,在林灼灼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哽咽着一头扎进了四表哥怀里,泪水打湿了四表哥衣襟。 “四表哥,我梦见了非常可怕的事。”林灼灼缩在四表哥怀里,颤抖着身子,哽咽道。 “不怕,不怕,有四表哥在,什么噩梦都不用怕。你跟四表哥说说,是什么样的噩梦?”卢剑亲吻着林灼灼头顶的秀发,宽厚的大掌紧紧握住她娇小的手,诱她说出口。 第153章 第153章 窗外,寂静的夜色里,唯有风吹落叶发出的“沙沙”声。窗里,林灼灼依偎在卢剑怀里,在卢剑的循循诱导下,终于哽咽地说出梦里的悲惨事件,大致描绘了一遍。 “四表哥,我娘好惨啊。” 林灼灼低声述说时,声音都在颤抖,死亡画面重现,她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泪珠儿一滴一滴扑簌簌落在卢剑寝衣上,打湿了他胸膛。 卢剑听完整个梦境,顿了顿,随后温柔地亲吻林灼灼耳边的碎发,安慰道:“小傻鸟,别怕,万事都有夫君在,嗯。” 男人声音坚毅有力。 他不仅信了她梦里的一切,也乐意给她做靠山,陪她一同应对。 刹那间,林灼灼心头暖烘烘的,那颗焦灼不安的心也瞬间平复下来。大抵是心头太暖了,她倏地一下,面颊贴得更紧,紧紧贴在卢剑硬梆梆如石块的胸膛上。这还是林灼灼成亲以来,头一次不嫌弃男人胸膛上结实的肌肉硬,只想贴得严丝无缝,无限拉近两人的距离。 同时,林灼灼两只纤细的手臂,还牢牢箍住男人精瘦的窄腰。 见状,卢剑喃喃地唤她“小傻鸟。” 真是一只小傻鸟呢,他还什么承诺都没说呢,单单一句“万事都有夫君在”,她就心头暖成一片了。 “小傻鸟。”卢剑又怜爱地亲了好几下她脑顶,才凑到她小巧的耳朵那,郑重地给出了承诺,“你放心,不管你的梦境是真是假,为夫都会帮你留意北漠小公主的一举一动,若小公主当真敢招惹你爹爹,为夫替你修理她便是。”男人声音低醇雄厚,掷地有声。 四表哥去修理北漠小公主? 蓦地,林灼灼脑海里浮现“四表哥狠狠修理孟天石”的画面,那可是“咔嚓”一下,右掌断了啊!莫名的解恨。 “嗯!”得了四表哥的承诺,林灼灼内心的担忧顷刻间少了泰半,四表哥有多能耐她可是非常清楚的,四表哥说了要帮她,那她就拭目以待。 顿时,林灼灼奔涌不息的眼泪停了,眸光晶亮,信心满满,非但不担忧北漠小公主即将要来,反倒隐隐期盼小公主赶紧来,赶紧来,来了,好让四表哥一剑砍了小公主右掌,下半辈子变成人人厌弃的女残废。 ~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深秋逝去,迎来了腊梅盛开的腊月。 因着北漠大汗住惯了帐篷,很是不习惯中原的亭台楼阁,崇德帝为了昭示东道主的待客热情,预备在昌平行宫招待北漠大汗一行人。昌平行宫地处郊区,紧挨着一大片辽阔的青青草原,北漠大汗一行人可以在草原上扎帐篷住。 一日清晨,崇德帝率领大部队出发了。通向昌平行宫的林间土路上,一辆辆豪华大马车浩浩荡荡向前奔进,规模巨大,足足有两百来辆马车,皇亲国戚、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全都带上了,林灼灼、卢剑、萧盈盈和林镇山自然也在队伍里。 不过,如今林灼灼贵为睿王妃,可是不能再像未出阁前那般,与娘亲挤在一辆马车里。林灼灼和卢剑乘坐的马车在车队顶前头,与一些王爷家的马车紧邻在一块,萧盈盈和林镇山的马车则要落后二十几辆马车,如此一来,母女俩可相隔老远呢。 “怎么了,又想娘亲了?”卢剑见林灼灼又撩起她那边的窗帘往外瞅,便笑着调侃道,“相隔老远呢,以你的肉眼可是瞧不到的。”若是这都瞧得见,那就不叫肉眼,改叫千里眼了。 林灼灼:…… 谁说瞧不到的? 你知道我在瞧什么嘛,就说瞧不到? 林灼灼放下窗帘,一双眸子像是眺望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整个人神采奕奕的。随后,林灼灼神秘地凑到卢剑耳边,欣喜地悄声问:“四表哥,苏炎什么时候……喜欢上摄政王府的二郡主了?” 第一次瞅到苏炎骑着高头大马在二郡主车窗旁逗留,林灼灼还只当是巧合,结果苏炎又第二次在二郡主车窗旁逗留,就在刚刚又第三次逗留。 如此频繁,明显不是巧合了,而是苏炎故意为之。 卢剑:…… 合着媳妇儿刚才一次次掀开窗帘往外瞅,瞅的不是远在后头的丈母娘,而是偷窥面容俊朗无双的……苏炎? 自个媳妇不瞅自己,光想着偷偷去瞄外头马背上的苏炎,卢剑怎么觉得心头酸泡直冒呢。 实在无法抵御那股子酸意,卢剑“咕噜”“咕噜”灌下半盏乌龙茶后,还是心头酸酸的,盯着媳妇儿水光潋滟的小红唇,卢剑索性撂下白瓷茶盏,双手捧起林灼灼白莹莹的小脸蛋,冲着她小嘴儿就堵了上去。 “呜……唔……” 林灼灼慌得两手急推男人胸膛,臭四表哥,窗帘还半敞开着,压根没拉拢呢,就这般亲吻上了,会被外头随行的侍卫瞧光光的。 奈何,林灼灼再急,她的那点小力气,用在身强体壮的卢剑身上,丁点作用都不起,卢剑该吻还是吻,且她越羞涩地去推,男人回应就越热烈,最后成了夏天倾盆暴雨之势,还逐渐向脖颈蔓延而去,羞得林灼灼差点儿要哭了:“四表哥……窗帘……窗帘……还没关呐……” 卢剑似乎很享受冬日暖阳打在脸颊和脖子上的感觉,丁点察觉不到羞,甚至还在亲吻的间隙偷瞄了一把车窗外腊梅绽放的美景,一树树腊梅红似火,熊熊燃烧了一路……直到林灼灼领口被亲得松松垮垮,白皙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卢剑才长臂一拽,“嗖”的一下合上窗帘,随后托住林灼灼小蛮腰,将她放倒在宽敞的主位木榻上…… 正在这时,车队已经驶入昌平境内,告别高俊挺拔的青山,缓缓滑入草原地区。突然,远处奔来一支马队,领头的是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一身白衣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在蓝天草地上格外的扎眼。也不知这白衣少年郎是怎么长的,那把腰细的哟,简直比一般的闺阁少女还要纤细。 绝对的夺人眼球。 “太子哥哥,前面彩旗飘飘的是不是大龙国皇帝的出行队伍?”白衣少年忽地勒停大马,指着前方远远的车队,扭头问身旁衣着华贵的太子哥哥。 太子耶律靖举目眺望,笑答:“正是。” 白衣少年顿时双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美美的眸子里迸射出欢喜,惊喜道:“太好了,竟然提前偶遇上他了!” 说罢,白衣少年马鞭一甩,夹紧马腹就朝马队疾驰而去,面庞上满满是即将重逢的喜悦。 见耶律莺如此欢喜,太子耶律靖宠溺地一笑,随后也夹紧马腹,追随而去。 ~ 早上天未亮就起床赶路了,一路四五个时辰颠簸下来,萧盈盈很有些承受不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忽地,窗外传来一道道由远及近的呼唤声: “林大哥……” “林大哥……” 声音清润如玉,悦耳动听,每一声里都饱含着欢喜,却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萧盈盈给一下子惊醒了。 萧盈盈躺在车内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绣着戏水鸳鸯的锦被,听到车窗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声,萧盈盈不由得蹙了蹙眉,直觉哪儿不对劲。 萧盈盈揉了揉还未睡饱的双眼,打量一下四周,见马车内只剩下她一人,林镇山不见了,萧盈盈一怔。随后见窗外一道骑马的身影,萧盈盈猜想兴许是林镇山中途有事下了马车,后来见她睡着了怕吵醒她,便骑马跟在马车旁,没再回马车内了。 萧盈盈正想着时,窗外再次传来一声喜悦至极的叫喊声:“林大哥……” 林大哥? 她夫君林镇山也姓林,莫非这人喊的是她夫君? 思及此,萧盈盈果断掀开锦被下榻,从主位挪至马车的长条侧位上,一把撩起窗帘,就见一个白衣少年从不远的草地上策马奔来,手臂高高扬起马鞭,朝这边的“林大哥”挥舞着打招呼。 林镇山见到北漠国的几个好友来了,已经策马迎了上去,在距离车队不远的草地上相遇。 “太子殿下,二王子好!”林镇山热情好客,笑着朝耶律靖和耶律莺拱了拱手。 太子耶律靖和白衣少年耶律莺纷纷拱手,还了一礼。 耶律莺格外热情,驱马凑近林镇山,笑着打了林镇山肩膀一拳,笑盈盈道:“林大哥,快两年不见,好想你呀!” 萧盈盈正坐在车窗口望着他们呢,见那白衣少年亲热地捶向自己夫君肩膀,还隐隐来了一句肉麻至极的“好想你啊”,萧盈盈不由得眉头蹙起,直觉……这少年太娘了点。 萧盈盈心头颇有些不适。 忽地,随着马车的前进,角度变化,萧盈盈瞧见了白衣少年的正脸,唇红齿白,五官小巧精致,眉宇间透着股英气,可他的一颦一笑皆有三分姑娘的味道。 萧盈盈一惊。 随后,萧盈盈视线飞快移向白衣少年的胸部,可冬季穿着厚实,外头又罩着厚实的斗篷,那儿鼓不鼓的看不清楚,但下头腰带勾勒出的那把细腰,实在是太细了,不堪一握,绝对是男子生不出的。 这白衣少年,十有八0九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 有了这个意识,萧盈盈再去瞧林镇山与白衣姑娘间的互动,就心头很不舒服了。尤其,那白衣姑娘不知要与林镇山说什么悄悄话,竟再次想小手勾住林镇山肩头,凑近了想笑语几句。 恰在这时,林镇山余光瞥见萧盈盈面庞横在车窗口,向他们眺望。 媳妇儿睡醒了,林镇山心头一个欢喜,立马调转马头,指着马车窗口,笑容满面朝耶律靖和耶律莺大声介绍道:“太子殿下,二王子,窗口那位便是我的拙荆。” 语气里饱含着骄傲,仿佛能得萧盈盈为妻,是他毕生最引以为傲的事。 耶律莺面上笑容一顿,想去勾住林镇山肩头的小手,都已经探出去一半了,僵了僵,最后不大自然地往回缩。随后,耶律莺目光对上窗口那个女子,只见女子容貌倾城,肤色白皙,她的脸和手露在窗口,似一堆晶莹剔透的白雪,在冬日阳光下折射着白光。 窗口仅露出女子的上半身,却遮挡不住女子天生的贵气和好气度,从骨子里迸射出来。 只一个照面,耶律莺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太子耶律靖望见萧盈盈的一刹那,也有些怔住,旋即回过神来,朝林镇山诚心夸赞:“大嫂好气度。” 得了赞美,林镇山笑声越发爽朗,还美滋滋地朝萧盈盈望了一眼,一副与有荣焉之感。 随后,林镇山笑着朝耶律靖和耶律莺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夹马腹,催马上前,要领着这两个北漠好兄弟上前去,介绍给自己妻子。 “盈盈,这位是北漠国的太子殿下,这位是二王子。”来到马车窗口,林镇山笑容满面地给萧盈盈介绍,“你不在西北的那两年,便是这两位好兄弟与我并肩作战。”那几年,两国有共同的敌国,便合作杀敌。 并肩作战? 随着耶律莺的靠近,萧盈盈已瞧清楚她耳垂上的耳洞,确信是个姑娘无疑。再听到“并肩作战”四个字,萧盈盈脑海里涌现出一系列两人的亲密画面,譬如战况危急时,小姑娘跌下马背陷入危情,林镇山急匆匆捞她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 幻想的画面一晃而过,萧盈盈心头止不住地泛酸,想压都压不住。 但皇家郡主出身的萧盈盈,到底好涵养,心头再酸得冒泡,依旧能端出待客的笑容:“哦,原来这两位便是北漠国的太子殿下和二王子。” 萧盈盈笑容端庄,气度出尘,非常得体。 但萧盈盈这样的笑容,能瞒得过外人,能瞒得过耶律靖兄妹,却瞒不过林镇山这个丈夫。林镇山只瞅上一眼,就察觉出娇妻的异样,笑是笑了,却并非发自真心。 林镇山心头疑惑窦生。 耶律靖客客气气地朝萧盈盈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唤道:“大嫂。”耶律靖与林镇山共同杀敌好几年,有一次他被敌人诱入死路,身中数箭,幸得林镇山率兵来救,才活了下来。因着救命之恩,年纪小一轮的耶律靖是真心当林镇山是大哥,对萧盈盈也分外敬重。 耶律莺则只是朝萧盈盈拱了拱手,并未叫“大嫂”,似乎心头不愿意,勉强自己都叫不出来。 耶律莺拱完手,便算是给萧盈盈面子,打过招呼了。随后,也不知是纯心想挑衅萧盈盈,要在萧盈盈这个妻子面前,显摆她和林镇山的亲密关系,还是怎的,反正……耶律莺再次亲密地拍向林镇山肩头,小手还搭在男人肩头不下来了,还仰起小脸很自然地笑道:“林大哥,走,带我和太子哥哥去觐见你们的皇帝去。” 林镇山正要回应时,那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句“岳父大人……” 林镇山偏头望去,见是睿王卢剑策马而来。 卢剑视线落在耶律莺搭在林镇山肩头的手上,唇角鄙视地勾了勾,光天化日下如此不要脸的公主当真是罕见。 被卢剑如此赤0裸裸地直射,耶律莺那只手似乎不自然起来,到底灰溜溜地从肩头撤了下去。 卢剑这才挪开眼,朝林镇山恭声笑道:“岳父大人,这两位可是北漠国的太子殿下和二王子?没料到,还在行进途中就偶遇上了。”说到这里,卢剑转头看向太子耶律靖,笑道,“父皇原本是打算在昌平行宫接待各位的……咦,你们的父汗呢?” 国书上可是说了,北漠大汗携带太子和二王子前来。眼下,居然只有太子和二王子,北漠大汗却不见踪影? 耶律靖经过林镇山的引荐,已是晓得面前这位气度朗朗的少年是睿王殿下,乃崇德帝最喜爱的儿子,不出意外,也将是大龙王朝下一任太子殿下。见问,耶律靖忙笑答:“睿王殿下,我二弟顽皮得紧,进入贵国境内就兴奋不已,不得已,在下便和二弟快马先行。父汗还在后头。” 卢剑听了,立马明了,想来是小公主思念林镇山心切,便不守规矩,急哄哄地快马先来了。 来的也着实太快了点,害得卢剑和林灼灼在马车内外袍和小衣都脱了,刚压住林灼灼要办事儿,就听到马车外小公主的高呼声,一声声“林大哥……林大哥……”,喊得林灼灼心都乱了,哪里还肯给他? 念及差点到手的肉给整飞了,卢剑对这个小公主就越发一肚子不爽。 不过,来者是客,卢剑也不好一见面就给人家小公主甩脸子,忍了忍,只得客气十足地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太子殿下和二王子这边请,父皇在前头。” 说罢,卢剑就径直领了耶律靖兄妹前去。有卢剑在,自然是卢剑与太子耶律靖的马并排走,耶律莺的马走在太子耶律莺那边,林镇山则走在卢剑这边。如此,耶律莺和林镇山之间间隔有些远,抬手也触碰不到了。 耶律莺心头有些怨怪睿王卢剑多事,他不来多好啊,只有林镇山大哥一人陪着,她行动都方便多了,只要不过分,捅捅林镇山胳膊,勾勾他肩头什么的,随她来。哪像现在,只能偷偷看他,却碰不着。 耶律莺余光正偷瞄林镇山时,突然发觉胯0下的枣红色大马有些不大对劲,她正要低头去检视时…… “啊……”的一声,身子猛地被甩了出去。 竟是枣红色大马不知何故突然受了惊,癫狂起来,将毫无准备的耶律莺给抛了下去。白衣飘飘的小姑娘顿时成了一朵被抛弃的小白花,被无情地甩下马背去,摔落在沒过靴子的青青草地上。 翻滚几下,最终面朝下,扑了个狗0吃0屎。 要说疼,常年习武能上战场的她,又是摔在软软的青草地上,未必感到有多疼。关键是,形容狼狈,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人啊。 尤其,耶律莺忍着泪水,偷偷儿偏头望去时……惊见整个一条长长的马车队伍,那些车窗齐刷刷敞开来,一个个窗口挤满了看热闹的陌生面孔。 还有好几个骑马的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似的,张大嘴,一副吃惊的模样。 耶律莺顿时觉得没脸见人啦。 “二弟……”太子耶律靖回过神来,飞快翻身下马,跑过去搀扶起妹妹耶律莺,心疼道,“可是摔坏了哪?” 刚说完这句,耶律靖盯着妹妹的脸,蓦地噤了声。 “太子哥哥,怎么了?”耶律莺被太子的表情吓住了,声音慌乱起来。 “没什么大事,小草碾压后的绿汁而已,等会用水一洗就好了。大男人怕什么脏。只要没伤筋动骨就行。”林镇山也跳下马背,走上前来,端详完耶律莺的脸蛋,轻松的语气道。 听完这话,耶律莺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正在这时,卢剑也从马背上跳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小方镜,徐徐打开盖子,然后抛给耶律莺。 耶律莺接过小方镜一照,妈呀,里头那张脸……哪里还是她引以为傲的美人脸,上头横七竖八的青草汁水印,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衬托得格外扎眼。 丑绝了! 啊,啊,啊,内心呼啸奔过一万匹野马,太丢人了,太丢人了,耶律莺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好不容易到了心上人面前,却丢人丢大发了! 耶律莺好想哭啊! 不远处,林灼灼好心情地趴在窗口,盯着小公主的花猫脸一个劲偷笑。林灼灼知道,肯定是四表哥使了什么暗招,才让小公主的坐骑突然发脾气,让小公主狠狠丢脸一把的。 “不错,不错,花猫脸,有趣呢。”林灼灼乐呵呵地笑上了。 四表哥给小公主的这个见面礼,林灼灼很满意。 第154章 第154章 小公主耶律莺摔惨了,出糗了,总算老实安分点,不再像先头那般厚颜无耻地、一个劲往林镇山身边凑。耶律莺窘迫地偏过头去,不敢再看林镇山,还下意识地往太子耶律靖身后躲去,不想林镇山多看她脏兮兮的脸蛋。 耶律靖身材魁梧高大,恰好能遮掩住耶律莺略显娇小的身子。躲在哥哥身后,耶律莺赶紧掏出帕子来抹脸,似乎弄干净了,就能抹除掉她方才的丢脸,就又能自信洋溢地凑去林镇山身旁。 “二王子,本王给你安排了一辆马车,上头有热水和换洗的衣裳。”卢剑瞥了眼耶律靖身后的女子,故作客气道。 换洗的衣裳? 耶律莺擦脸的动作一顿,愣了愣,旋即低头,惊见自个白狐披风和里头的白色衣袍也脏了,尤其胸脯、胳膊肘和两膝,这些重重触地的部位满是脏污的青草汁,格外扎眼。 脏兮兮本就丢人了,还被睿王扬声喊出来,响亮得半条车队的人都能听见。耶律莺登时讨厌死睿王了。 “二弟,去吧,哥哥给你守着马车。”太子耶律靖发了话。 “二王子,去吧,甭客气。”林镇山见耶律莺不动,热情地上前道。 耶律莺这才羞赧地拢紧脏污的披风,不敢抬头去看林镇山的面孔,低着头飞速从林镇山脚边掠过去,快速爬上马车。 马车的木榻上还真搁着一条男子锦袍,青竹色的。 手指去解自己衣襟时,耶律莺想着心上人就站在马车外,与她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马车壁,一颗心就扑通扑通乱跳起来,面颊也不由得潮红。彻底脱掉外袍那个刹那,耶律莺盯着自己只着中衣的身子,手掌不由自主碰了碰隆起那两处,也不知耶律莺将自个的手掌幻想成了谁的手掌,闭上眼时一通抚摸,臊得一张脸鲜血欲滴…… “二弟?”窗外忽然传来太子耶律靖的催促声,还伴随着“咚咚咚”的敲窗声。 耶律莺正沉浸在幻想里呢,被哥哥的催促声惊了一跳,回到现实时面皮滚烫滚烫的,赶忙捞起木榻上的干净衣袍套上。 匆匆洗两把脸,才钻出马车厢。 钻出马车厢前,兴许与方才幻想的东西有关,耶律莺面颊滚烫、酡红,有些羞于面见林镇山。她足足抚着胸口深呼吸了两三口,才敢挑开车帘钻出来。 却不想…… 跳下马车时,耶律莺惊见周遭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林镇山的影子?便是大龙王朝那条长长的车队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方才换衣裳的马车、太子哥哥和他们北漠的护卫。 “太子哥哥,林大哥呢?”耶律莺茫然四顾,大声问道。 “你梳洗时间太长了,足足耗费了两刻钟有多,他们早走了。”太子耶律靖无奈道。北漠只是个小国,论国家实力和威望哪里能与大龙国相提并论,崇德帝的队伍自然不会停下来等她妹妹。 耶律莺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一脸的失落。 林大哥居然没等她。 ~ 话说,二王子上马车换衣裳时,睿王卢剑骑着马“哒哒”地走了,林镇山原本是守在马车外等着的,毕竟好兄弟两年多不见了,如今重逢,自然得热情招待。 哪知,马车上的萧盈盈趴在窗口,一个劲朝林镇山招手,示意林镇山回到马车上去。 起先,林镇山没回,就见萧盈盈唰的一下阖上窗帘,不搭理他了。林镇山是最最宝贝媳妇的,立马骑马追上逐渐走远的马车。 “盈盈,你怎么了?”林镇山挑帘钻进马车厢,就见萧盈盈有些着恼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眼阖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林镇山很有些懵,大狗似的黏上去问。 林镇山一挨着她坐,原本面朝男人的萧盈盈,立马调转个方向,后脑勺对着男人了。萧盈盈双眼始终不睁开,丝毫不搭理林镇山。 林镇山一头雾水,压根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娇妻。手臂蹭了两下娇妻胳膊,小心翼翼地问:“盈盈,你到底怎么了?” “你身上脏,滚开。”萧盈盈说这话时,长长的眼睫毛在轻微的打颤,情绪显然很激动。 林镇山一怔,他不过出去接待兄弟一趟,怎么脏了? 林镇山低头,拎起衣领嗅了嗅,没有汗臭味啊。 随后想了想,林镇山抿唇笑了,一心以为媳妇儿坐车无聊,要跟他玩另类的情0趣游戏呢。 这类故意“生气”的情0趣戏码,夫妻俩以前也玩过。遂,林镇山很快配合起来,一边飞快解开自己衣襟,一边凑近萧盈盈侧脸去亲,嘴里还喃喃叫着:“盈盈……” 男人身子贴近,萧盈盈反应就更激烈了,尤其脑海里闪过小公主白嫩的小手勾上林镇山肩头的画面,萧盈盈立马觉得林镇山身子脏得要命,恼火得睁开眼来,直接双掌一推,“咚”的一声,将半个屁股落坐的林镇山给直接摔去了地上。 “你被别的女人碰过了,滚下马车去,洗干净再回来!”萧盈盈睫毛飞速颤抖,上头还隐隐沾了晶莹的泪珠,瞪向林镇山道。 林镇山险些摔成个王八,仰坐在地,见媳妇儿泪盈于睫,一双眸子迸射出气愤的光芒,俨然一只恼怒的母老虎。 这样炸毛的媳妇儿,林镇山从没见过,但是很明显,媳妇儿不是在跟他玩什么“情0趣游戏”。 “盈盈,我被哪个女人碰了?”林镇山坐在地上,仰望眼眶红红的媳妇儿,还是一头雾水。 “你装什么傻?她是男是女,你真没搞清楚?腰那么细,耳洞那么明显,你眼瞎了没看出来?”萧盈盈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满眼冒着酸泡,牙缝里迸出酸溜溜的话,“被她勾搭肩膀,贴着胳膊,你是不是还心头特别爽?” 她真的是要酸涩死了,两年啊,林镇山和那个鬼公主并肩作战两年啊,那得多少个日日夜夜啊。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她这个妻子的面,小公主都敢那般明目张胆地勾搭林镇山肩头,还不要脸地赖在肩头不下去,那战火纷飞的那两年,两人之间是不是互动更多?更亲密? 萧盈盈死死咬唇,双眼瞪大如冒火的牛。 林镇山听了这话,才终于领悟娇妻在说什么,怔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二王子是个……女子?怎,怎么可能?” 太子耶律靖一直都喊二王子“二弟”,北漠那些将军、士兵也一直都喊“二王子”。 再说了,一个公主怎么会一直浸泡在军营里,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数年? “盈盈,你会不会……搞错了?二王子,他年龄有些小,确实看上去有些娘……”林镇山试图为好兄弟辩解。 萧盈盈气结:“我搞错了?难不成北漠男子还流行打耳洞?” “是啊,以往庆功宴时,北漠太子也会戴上大大的圈形耳环。”林镇山道。 所以,二王子有耳洞,不能证明他是个女子啊。另外,男人腰细的,也不是没有。 萧盈盈:…… 看着为小公主辩驳的丈夫,萧盈盈一时气结,不知该说什么了。 ~ 队伍前头气派宽敞的大马车里,卢剑重回马车时,一撩开车帘,迎接他的则是林灼灼灿烂至极的大笑脸。 “四表哥,你真棒!” 林灼灼欢欢喜喜冲上来,对着卢剑右脸就是一记甜甜的吻。 “啵”的一声,亲得格外响亮。 “这个奖励我喜欢。来,这里再来一下。”卢剑一把搂了林灼灼往主位上坐去,然后指着自己唇瓣中央,撅起嘴笑道。 这是典型的赤0裸裸索吻啊。 林灼灼今儿个心情好,惩罚小公主首战告捷,再说了,西北长大的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放不开的性子,一时高兴,捧住四表哥脸庞,红艳艳的小嘴就亲了上去。 如蜻蜓点水,重重地碰一下。 随即,林灼灼松开唇,笑着想与四表哥继续小公主的话题。不料,那样蜻蜓点水的吻,卢剑压根不满意,也不尽兴,林灼灼才刚张开嘴说话,卢剑就托住她后脑勺往前一送,两人的唇瓣再次相贴在一起。 由男人主导的吻,可就不轻易结束了,何况,先头到手的肉还飞了,眼下重新得了机会,铁定要弥补回来的。 “四表哥……”腰带飞走的瞬间,林灼灼耳根涨红,在马车上尝试……届时“嘎吱”“嘎吱”的,被马车外的人听去了,多臊得慌啊? “臊什么?西北来的姑娘,为夫还想带你去茫茫大草原,来一场马背上的狂欢呢……”卢剑火热的唇游走在林灼灼脖子上,喃喃说着心头的打算。 林灼灼:…… 马背上? 天呐,那也太不要脸了。 “夫妻间这种鱼水之欢,可做的地儿多着呢,成亲前,你不是得了好几本小册子么?上头的花样儿你瞧过吧,日后……咱俩一张张图的兑现……”卢剑嗓音暗哑,灼热的气息喷在林灼灼耳畔。 林灼灼:…… 还一张张图的兑现? 要命了。 与那些图上的花样比起来,马车里都算顶级保守的了……嗯哼……林灼灼突然皱眉,好在马车正在行驶中,本就“嘎吱”“嘎吱”摇晃作响,再添上几个晃动也不明显。 马车外,一匹快马追上来,兴奋地冲车窗大喊:“灼灼,灼灼……” 马车里的林灼灼登时身子一抖,急急要推开卢剑:“糟糕,是灿灿来了,四表哥快停……” 卢剑正美妙着攀登高峰呢,哪里舍得,任由林灿灿那个小姑娘在外头喊叫,继续尝着自个的神仙滋味。这可急坏了林灼灼,她生怕林灿灿虎虎地从外头掀开窗帘往车内探,一时顾不得了,扬声就问道:“灿灿……怎……么了?” 运动中,气息很是不稳,短短一句话断成了三截。 卢剑听了,“噗嗤”一笑,惹来林灼灼两只小粉拳猛捶。 马背上的林灿灿总算得了林灼灼回应,大声笑道:“大草原里好多野花啊,我方才采了好多,你要不要来一捧?”说着,林灿灿分出一大束来,就要往车窗里头送。 窗帘被花束撩开一点,冬日阳光刹那间照射进来,恰好从卢剑头顶上方横过,唬了林灼灼一跳。她衣裳不整,大腿还光光的,更重要的是她和四表哥还搂在一块呢,这样的旖旎风光哪里能让未出阁的林灿灿瞧了去。 林灼灼正急时,却见完事了的卢剑反应神速,支起上半身来,拉开窗帘将一大捧姹紫嫣红的花接进来,然后脸庞堵在窗口,冲窗外的林灿灿笑道:“谢了。对了,徐常笑挺喜欢野花的,你要是也送他一大捧,他肯定很开心。” 林灿灿一听,双眸一亮:“我师父也喜欢花吗?”一般只有姑娘才喜欢的呀,徐常笑品味居然这般独特? “嗯。”卢剑很肯定地点头。 林灿灿低头瞅瞅怀里剩下的一大捧小红花,顿时决定全部都送给徐常笑,报答他无私教授自己武艺。 然后,就见林灿灿嘴角上翘,美滋滋地抱着小红花去车队后头寻徐常笑了,完全将不露面的林灼灼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听到马蹄“哒哒”地离开,林灼灼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被林灿灿撞破,方才险些要吓死她了。 林灼灼红着脸,一边将堆在腰间的裙子往下拽,一边抬脚去踹胆子贼肥的臭男人:“让你停,不停,差点就被撞破了。” “这样才刺激啊,有不有趣?”卢剑将一大捧姹紫嫣红的花丢过去,恰好落在躺着的林灼灼胸脯上,鲜花盖住她小脸。 “有趣个头啊!吓都吓死了!”林灼灼一把扒开脸蛋上的野花,朝卢剑直撅嘴,“幸好徐常笑喜欢花,要不,哄不走林灿灿,我就要丢人丢死了。” “谁告诉你徐常笑喜欢花了?”卢剑弯腰捞起地上的中裤,捉住林灼灼白皙的小脚往里套,边帮她穿裤子,边笑道:“我骗林灿灿的,你也信?”哄林灿灿走么,怎么能骗走她,就怎么说喽。 林灼灼:…… 四表哥当真是……脸皮够厚。 指的不知是四表哥骗林灿灿的行为,还是给她穿裤子的行为。 ~ 林灿灿骑着马离开后,一直寻觅到长长车队的末端,都没瞅到徐常笑的身影。 “奇怪了,我师父去哪了?” 正当林灿灿摸着后脑勺嘀咕时,车队后方忽地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林灿灿抬首望去,见是一支马队追了上来,骑马人穿衣风格与中原的不同,一看就是外族人。 先头北漠太子和二王子现身时,调皮好动的林灿灿去摘野花了,是以没遇上,没见过。眼下突然遇见,林灿灿见打头的那个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面相好凶啊,立马缩了脖子,调转马头就跑。 “太子哥哥,让你刮胡子,你不听,瞧吧,又吓跑了一个小姑娘。”耶律莺笑着打趣太子哥哥。因着这满脸的黑胡子啊,都不知吓跑了多少中原姑娘了。 耶律靖视线却黏在了林灿灿后背上,也不知他在瞅什么,整个人呆愣住。 “太子哥哥?”耶律莺见太子哥哥发呆后,颇觉不对劲,待她疑惑地朝林灿灿背影望去后,不知不觉,她视线也愣住了。 林灿灿乃习武之人,五官敏锐,哪怕后背没长眼睛,也比寻常姑娘敏锐一些,很快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在看。出于本能,林灿灿回头望去,然后就对上了太子耶律靖的目光。 四目相望。 男人的目光里饱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情”,就像是两人相识很久了似的。这样的对视,林灿灿莫名不舒服,迅速收回视线,夹紧马腹,一溜烟跑了。 第155章 第155章 昌平行宫占地辽阔,坐落在一座绿植覆盖的山峰上,巍峨的红色宫墙高耸入云,从半山腰一直蜿蜒至山顶。 山上的花草树木也不知是怎么滋养的,腊月时节,别处都枯黄颓败,萧索得紧了,昌平行宫这儿还苍翠欲滴,绿油油的惹人眼。红色宫墙外还围了一树树腊梅,火红的树在风中摇曳,似火焰在冬日暖阳下跳舞,妖妖娆娆。 山脚下,林灼灼趴在马车窗口仰望,仿佛跳过冬日,提前迎来了绿意盎然的春天似的,心旷神怡。 可这份好心情,很快被破坏殆尽。 “太子哥哥,咱们也别去草原扎帐篷了,入乡随俗,就与林大哥他们一道上山,入住宫殿好了。” “可父汗住不惯宫殿,喜欢帐篷。” “太子哥哥,父汗哪里住不惯嘛,二十年前又不是没住过?不照样好吃好喝,睡得香喷喷的?” 林灼灼反头望去,只见三岔口,北漠太子耶律靖要去山脚下的草原上寻找一块平地,好扎帐篷,小公主耶律莺则嘟嘴抗议,撒娇拽住太子哥哥胳膊,要往山上的行宫拽去。 最后见说服不了太子哥哥,耶律莺垮了脸,耍脾气抛下北漠队伍,气冲冲独自一人骑马往山上行宫跑。 太子耶律靖实在没辙,也只得追着妹妹一块上山。 兄妹俩跑马经过睿王府马车窗口时,林灼灼“唰”的一下拉上窗帘,不悦地嘟哝:“不要脸!” 原本,为了照顾北漠大汗一行人,崇德帝才特意前来昌平行宫,为的就是山脚下的辽阔草原,方便北漠大汗一行人扎帐篷入住。不料,小公主太没脸没皮了,为了时刻缠住她爹爹林镇山,居然有帐篷不住,忍着不适也要跟去山上的行宫。 林灼灼小脸气得鼓鼓的。 ~ “娘,四表哥说了,咱们的院子挨在一块。” 上了山,在行宫大门口下车,林灼灼笑吟吟地来到娘亲马车前,亲热地挽住刚落地的娘亲。 今年的入住,与往年一般按照地位高低分配宫苑,卢剑乃四大亲王之首,居住的院落紧邻帝后。萧盈盈和林镇山夫妇按理要稍微偏点,母女得分开,但林灼灼哪里乐意? 好在,四表哥疼她,提前搞定了院子,与爹娘毗邻而住。 “都出嫁成王妃了,还小姑娘似的黏着爹娘住,也不怕被人笑话。”萧盈盈一指头点向女儿额头,好笑道。 林灼灼脑袋一个后仰,嘟嘴撒娇道:“女儿喜欢嘛,不舍得跟您分开,娘……”拉长声调,声音娇极了。 “睿王殿下倒是疼你,什么都依着你胡来。”萧盈盈笑吟吟道。 不过,一偏头,笑容很快敛去。 林灼灼顺着娘亲视线望去,便见前头不远处,小公主耶律莺又借故靠近了爹爹,还仰起笑脸凑到爹爹耳畔低语着什么。 “咱们走。”萧盈盈面色一垮,抬脚往前走,直接越过亲密站在一块的小公主和林镇山,擦肩而过时,萧盈盈看都不看林镇山一眼。 林灼灼心头也堵堵的,赶忙追上娘亲。 崇德帝正与北漠太子耶律靖寒暄呢,见萧盈盈这副模样,崇德帝微微一愣。与表妹青梅竹马那么些年,崇德帝怎么可能看不出表妹生气了。 南宫湘顺着崇德帝视线,也看到了侧脸微微紧绷的萧盈盈。 崇德帝生怕湘儿又误会自己还留恋表妹,火速收回视线,笑着拉住南宫湘的玉手,哄人似的呢喃:“湘儿。” 连崇德帝和南宫湘都察觉出萧盈盈的不对劲,林镇山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其实,林镇山虽然不赞同妻子的看法,不认为二王子是女子,但妻子不喜,他与二王子相处时就格外注意分寸了,有意识地保持了距离。 可遇到说悄悄话这种,二王子凑了过来,林镇山也不能拒人于千里呀,为难的选择了微微低头配合。 眼下见娇妻一声招呼不打,一个眼神也不瞥自己,那脚步快得像是气冲冲往前冲,林镇山怔了怔后,旋即明了妻子是真的特别不待见二王子。 “林大哥,怎么了?”耶律莺自然晓得萧盈盈醋了,却故作不知,一脸无辜又茫然地仰起小脸瞅向林镇山。 “没什么。”林镇山视线紧紧黏着萧盈盈远去的背影。 “到底怎么了?”耶律莺大胆地探出白嫩的小手,还像从前般去拽林镇山手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没拽好,落在了男人手腕上。 手腕可就比手臂敏感多了。 毕竟,一个裸0露在外,一个裹在衣袖里的。 林镇山立马往回缩。 耶律莺的小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似有不满,转瞬猛地缩回手,侧过身去控诉道:“林大哥,两年不见,你对我生疏很多啊,过分了。” 眉宇间布满不悦。 林镇山盯着耶律莺眉眼好一会,也不知是想道歉还是想怎的,嘴唇动了两下,最终没说出口。 “想说什么?你说啊!”耶律莺重新转过身,骄横地面对林镇山,想听男人哄她。 林镇山瞅着好兄弟的小红唇,莫名的眉头一跳,顿了好一会,才问出了口:“二王子,我说了你别生气。我越瞅你,越有几分女相,你不会是个……女子吧?” 曾经肩并肩作战过两年,但那会子每日都面对着敌军和死亡,林镇山一心将二王子当兄弟,着实没闲功夫去质疑他是男是女。 可今日,惹了萧盈盈不快,林镇山为了哄好娇妻,便迫切地想弄清楚这个性别问题。 对好兄弟直言不讳地问出了口。 耶律莺听罢,心湖掀起一阵波澜,羞羞的,可不知她脑海里在谋算些什么,抬眸望向林镇山时,却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人污蔑我面有女相,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纷纷嘲讽我,讥笑我,就算了……你作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跟他们一样羞辱我?林大哥,你过不过分啊?” 宛若受了巨大羞辱,眸光里闪射出气愤的光芒。 林镇山唬了一跳。 耶律莺咬了咬唇,气愤道:“早知道,军营那会,我就光着身子跟你一块下河洗澡了……这样,也不会时至今日,反倒被你羞辱成娇滴滴的小女子。” 太过羞愤,长长的睫毛上挂了好几滴泪珠。 林镇山心下很是愧疚不安,赶紧抱拳,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林大哥我一时脑子混沌,你千万别生气。我再不会乱想、乱问了。” 林镇山对袍泽兄弟一向在意得很,眼见自己惹恼了二王子,林镇山心头愧疚万分。 换做是他,战场上流血流汗,堂堂男子汉,有朝一日却被自己的好兄弟质疑不是个真男人,乃绵柔小女子,他也会恼羞成怒的。 遂,林镇山真诚道歉了好几次。 “好啦,原谅你了!”耶律莺一拳捶向林镇山胸口,闪着泪花原谅了他。 林镇山终于舒了口气。 暗想,回去后,可得给萧盈盈好好解释一通,务必不能再误解了他的好兄弟才是。 耶律莺收回手,却在默默回味拳头触碰上男人胸口的感觉,又酥又麻,回味无穷。 ~ “娘,您到底怎么了嘛?” 林灼灼快步尾随在娘亲身后,扯着娘亲衣袖撒娇。 她自然晓得娘亲为了什么而生气,那个二王子生得肌肤白皙,腰肢纤细,举手投足透着女气,稍微敏感些的都能瞧出是个女娇娥,偏生她爹爹太过信任“好兄弟”,总是不肯相信二王子是个女子。 上一世便是这般,爹娘间争执不断,娘亲脾气又倔,一日日的不给爹爹好脸色,最后一脚踹了爹爹出房,分房睡。 以至于某夜爹爹醉酒不归,次日清晨,被人看见与二王子醉卧在茫茫草原上,惹得娘亲伤了心。 就在娘亲气势汹汹寻过去时,醉醒的二王子假意神志不清,扯松了领口,露出里头海棠红的肚兜,就这样……女子身份暴露了。 早不暴露,晚不暴露,偏偏选在与爹爹醉卧一夜后暴露。 一时,因着名节问题,北漠大汗和太子逼迫爹爹迎娶小公主。 爹爹态度强硬,坚决不娶,说他并未单独与小公主彻夜不归,在星空下喝酒畅聊时明明是三个人,太子耶律靖也是在场的。而他从来只当二王子是兄弟,哪怕他变成了“公主”,变成了女子,也仅仅只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绝不答应平妻之事。 可娘亲大受刺激,最终策马疾驰,跌下马背出了事。 思及上一世,林灼灼心头隐隐作痛,好在她是重生的,又有四表哥的协助,一定能提前解决掉小公主这个麻烦精的。 “娘,到底出何事了嘛?女儿瞧着,娘亲像是在跟爹爹呕气啊。”林灼灼撒着娇,主动提及爹爹。 面对女儿,萧盈盈一时有些说不出口,可那股愤懑堵在胸口无处发泄,憋闷得很,快走一通抵达分得的宽敞院落,萧盈盈回头瞧去,来路上人影幢幢,却唯独没有林镇山的身影。 混蛋,她都生气了,女儿都瞧出来了,她不信被她无视的林镇山会没察觉。 察觉了,却不急匆匆追过来。 萧盈盈越想越气。 臭男人不仅没追来,八成还陪在二王子身边呢。想起那个二王子时不时触碰自己丈夫的身子,萧盈盈心头当真是又酸又涩,难以抵御。 加快脚步冲进正房后,萧盈盈挥手遣散了身边的丫鬟嬷嬷,拉着女儿一同坐在临窗暖榻上,低声回答女儿:“灼灼,你瞧着那个二王子……是不是生得很女气?” 林灼灼假意回想一番,然后笑道:“难怪女儿瞅着那个二王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竟是生得女气。娘,那个二王子不会就是个小公主吧?喜欢女扮男装?” 说到这里,林灼灼故意话音一顿,变色道:“天呐,爹爹和那个二王子走得那般近,若二王子真是个女子……” 萧盈盈面色再度一垮。 林灼灼瞅着娘亲,忽地“噗嗤”一笑,捏着娘亲脸蛋:“我说娘亲怎么一路气呼呼的呢,原来是吃上酸醋了。” “你个死丫头,乱说什么。”心事被揭穿,萧盈盈面有羞意,窘迫地打掉女儿掐脸的手。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林灼灼推开窗一看,见是爹爹快步回来了,忙朗声笑道:“爹爹,您回来的正好,我娘正在瞎吃醋呢,整个人都冒着酸泡,您快来哄哄呀。” “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萧盈盈羞得要去捂女儿的嘴。 林镇山就知道娇妻醋劲大,在生他气呢,所以二王子强调自己就是个特骨铮铮的汉子,绝非女娇娥后,林镇山便立马辞别,火速赶到娇妻身边,要彻底打消娇妻的顾虑。 “盈盈啊,你还真的误会了,我刚刚直接问二王子了,他险些被我气懵了,说他就是个男子汉,怎么会是个女子?质疑他是女子,就是羞辱他。”林镇山站在窗外,瞅着萧盈盈,替二王子辩解道。 萧盈盈偏过头去,默不作声。 林灼灼故作惊讶:“爹爹,您当面去问了?” 林镇山重重点头:“当然,你娘在意的事,爹爹必须要第一时间问清楚,得到答案。”回想当时二王子羞愤的神情,林镇山分外信任好兄弟。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二王子都羞愤得涌出了泪,可见“因着长相女气,被误会成女子”,二王子是打心底里伤心难受的。 林灼灼:…… 她这个爹爹啊,什么都好,就是对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太过信任了些。 兴许对爹爹来说,二王子是男是女均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二王子说什么,爹爹就信什么,并没有私下再去查证的打算吧。 但林灼灼是知晓上一世悲剧的,所以是男是女的问题决不能含糊,免得这一世的爹爹再被那个心机小公主算计了,惹出“平妻”风波,平白伤了娘亲的心。 可眼前的爹爹信誓旦旦,对二王子完全一副维护的姿态,林灼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唯有事实才胜于雄辩。 与其毫无证据下,与爹爹掰扯,不如今夜与四表哥商量一下,看明日安排怎样一出好戏,直接在爹爹面前拆穿了小公主的谎言才好。 不过眼下也不是无事可做,娘亲都怒气上头不愿搭理爹爹了,林灼灼赶紧给娘亲说了句悄悄话:“娘,女儿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二王子肯定是个女子。爹爹不信就算了,待过几日女儿拆穿了二王子的真面目,届时咱们母女再来打脸爹爹,你说好不好?” 林灼灼俏皮地眨眨眼,就笑着起身离开了。 给爹娘留下二人空间。 果然,有了那番悄悄话,林灼灼走到院子里时,房里传出了爹爹给娘亲赔笑的声音,还有娘亲的愉快回话声。 第156章大结局上 北漠大汗两日后也到了,崇德帝携手南宫湘热情款待,白日纵马草原、入林子涉猎、举办各种竞技活动,夜间载歌载舞、一醉方休,可谓是笑语喧哗,肆意快活。 可这些快活都是别人的,与林灼灼交好的人似乎都有点撅嘴不舒坦。 这日晌午,林灼灼刚与卢剑歇晌醒来,两人如往日般搂在一处闹腾呢,又亲又吻的,外间忽地传来丫鬟的禀报声:“王爷、王妃,灿灿姑娘来了。” 卢剑罔若未闻,埋首娇妻白嫩的肩头继续胡闹。 林灼灼羞地赶紧拽开男人像握书一般握住自己软腰的手,捧住卢剑动情的面庞,羞涩对上男人视线:“四表哥,灿灿在外头……今晚……再来。” “早知灿灿这般黏你,就不带她来行宫了。”卢剑难得懊悔,当初灿灿求着要来时,真不该心软。 这下倒好,三番五次被灿灿搅了好事。 林灼灼见男人一脸委屈,好笑地亲了他红唇两口,算是弥补。 窗外已响起林灿灿的叫囔声:“灼灼,灼灼……”听上去像是被谁给惹恼了,带着满满的委屈。 卢剑对上林灼灼“哀求”的目光,只得翻身下来,放她走。 林灼灼匆匆拾掇好自己,来到堂屋一看,唬了一跳:“灿灿,你这是……怎么了?”林灿灿一直都是个笑哈哈的乐天派,今天竟撅嘴一脸的不快,眸子里还迸射出气愤的光芒。 这是怎么了? 谁不知道林灿灿是睿王妃林灼灼最要好的姐妹,谁敢给林灿灿气受? “灼灼,能不能想法子将那群北漠人赶去草原扎帐篷啊!我不要跟他们一起待在行宫了!”林灿灿气得直叫囔,“要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要一鞭子抽过去惹祸了!” “到底怎么了?你好好给我说说。”林灼灼拉着直跳脚的林灿灿一块落座,倒一盏茶给她压压惊。 “那个臭不要脸的络腮胡子,刚刚在林子里一路尾随我,被我发现了,他索性从树后跑出来耍流氓,拦截我不准走!说他好喜欢中原的姑娘,骨子和外皮都美,我是最美的一个……”林灿灿腮帮子都气鼓鼓的。 络腮胡子? 林灼灼愣了好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指的是谁。 北漠一行人里,除了北漠大汗,便是北漠太子耶律靖留了满脸的胡子。堵住姑娘表白这种事,显然只有年纪轻轻的太子才会干。 林灼灼很是皱眉,上一世林灿灿并未跟来昌平行宫,所以压根没这一档子事,不曾想这一世竟出了这个变故。 “竟堵住你说那般恶心的话,当真是……”有其妹必有其哥,一路货色,都恶心。 林灼灼也腮帮子气鼓鼓的,与林灿灿同仇敌忾。 内室里慢悠悠穿衣的卢剑,听得姐妹俩的对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鄙视地一扯。随后,卢剑写了张纸条,绑在信鸽上从窗口放飞。 下午,在山脚下的一块平坦草地上,举办两国勇士比武大赛。 我大龙国武力非凡,一个个勇士都好样的,北漠的就不大行了,看上去虎背熊腰,却一个个都爱使蛮劲,脑力跟不上。于是乎,一整场比试下来,北漠输得惨烈,二十余个勇士只赢了六七场,其余的全被打趴在地,起都起不来。 耶律莺面上简直挂不住。 刚一结束,耶律莺立马哭丧脸钻进山中林子,藏起来不肯见人。 太子耶律靖当真是个好哥哥,也追着妹妹进了林子。 林灼灼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正是今日,北漠输得惨烈,爹爹便好心肠地追进林子去宽慰两个好兄弟。然后,耶律莺兄妹就顺势邀请爹爹去草原上烧烤、喝酒,最后彻夜不归醉卧在一块,引发了“平妻”祸事。 “你的两个好兄弟面子挂不住了,颓丧着呢,你不跟过去安慰安慰?”看台上,萧盈盈一边剥橘子上的白色脉络,一边揶揄似的瞅向林镇山。 林镇山倒是想去,可他晓得娇妻很是介意二王子,一时……有些不敢去。 “去吧!保持好距离就行。”萧盈盈难得大度。 “真的,你不生气?”林镇山很是意外。 “去吧,反正再过几日他们就该回国了,我就大度一回。”萧盈盈垂下长长的眼睫,不让男人看清楚自己眸底真正的情绪。 林镇山宛若得了特赦般,欣喜地追去了林子。 萧盈盈望着自己男人轻快的脚步,长长叹了口气。放自己男人靠近那个小公主,萧盈盈自然是心头不悦的,但有些事儿一味的阻止,并非上上策。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萧盈盈微微抿唇。 爹爹追进树林后,林灼灼大抵受上一世影响,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哪怕卢剑一直陪伴在侧安慰她“放心,咱们的人会一直盯着,出不了差错。” 但,她的小眉头还是没法彻底舒展。 右眼皮还跳了起来。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不料,半个时辰后,灾祸还真的来临了。 “王爷、王妃,不好了,徐常笑大人和北漠太子打起来了……”一个侍卫急冲冲跑来禀报。 林灼灼吃惊地看向四表哥,徐常笑和北漠太子怎么动起手来了? 卢剑也一脸吃惊,把林灼灼往马背上一抱,双臂圈住她小蛮腰,就往出事的林子疾驰而去。 远远就见徐常笑坐在耶律靖腰胯上,把耶律靖死死摁在地上,一拳接一拳往脸上揍,带着破风声,往死里揍。 林灿灿在一旁吓得直哭,跌坐在地双腿都是软的,靠近些,还能看到林灿灿已经哭红了眼眶,露在外头的雪白手腕有勒过的红痕,整整一圈,特别明显。 林灿灿显然被吓得不轻。 “灿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灼灼跳下马背,直接奔过去,一把抱住落泪不止的林灿灿。 “灼灼……”林灿灿一头扎进林灼灼怀里,越发哭得凶了。 林灿灿素来都是暴脾气,像只小绵羊似的钻进怀里哭,还是头一次。 林灼灼简直吓坏了,连忙催问到底怎么了。 一连催问好几次,林灿灿才指着被揍的北漠太子耶律靖,颤声道:“他……他禁锢住我,要……强吻我……” 林灼灼震惊极了。 忙往林灿灿面上细细看过去,只见红唇还正常,没有出现被大力吻过的痕迹,但林灿灿白皙的右脸颊明显红了一片。 大抵是林灿灿被吻了面颊,嫌弃脏,便用衣袖一遍遍去擦拭,给揩红了。 林灼灼转瞬明白过来,为何徐常笑狂怒到猛揍耶律靖,每一拳都下了狠劲,竟是耶律靖企图……霸占林灿灿。 “灼灼,幸亏我师父来得及时,救了我……”林灿灿哭得声音发颤,“还没发生什么,就是,就是臭混蛋的嘴擦过这里一次。”手背再一次揩过右脸蛋。 林灼灼舒了口气,幸好还没发生最坏的事情,只是嘴唇碰了脸蛋一下。 可下一刻,林灼灼整颗心又提了起来。 糟糕,北漠太子哪怕只是吻了脸颊一下,到底是有过肌肤相亲了,若他仗着身份强行要负责任,林灿灿岂非……得去北漠和亲? 思及此,林灼灼一瞬间恨不得打死北漠太子那个色男才好。再望向躺在地上、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耶律靖,林灼灼目光里简直淬了毒。 林灼灼也懊悔死了,都怪她满心都扑在爹娘身上,中午时听到“耶律靖尾随林灿灿,还堵住了表白”,她居然也没引起足够的重视,没派暗卫时刻保护好林灿灿。 林灼灼悔得肠子都青了。 正在这时,被揍得吐血的耶律靖,躺在泥地上抬眼向徐常笑挑衅:“怎么,你也喜欢上她了?可惜了,她已经被我亲过了,注定要给我当侧妃。” 耶律靖五年前已经娶了太子妃,嫡子都生了两个了。 林灿灿和亲嫁过去,只能当妾。 “要负责任?还轮不到你。”徐常笑猛然低头凑近耶律靖耳朵,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灿灿肚子里早有了我的骨肉。” 耶律靖瞳仁猛缩。 林灿灿居然婚前失贞? “所以,识相的话,今日这事谁也别对外泄露,带上你的公主妹妹早点滚回你们北漠去。若泄露半点,报应会应在你妹妹身上。”徐常笑威胁道。 耶律靖再次瞳仁猛缩,他们居然知道耶律莺是女子。 耶律靖兄妹虽多,但一母同胞的唯有耶律莺,别的都是庶弟、庶妹。遂,耶律靖是很在乎妹妹的安危的,被如此一威胁,也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太子殿下,你最好是遵守承诺,倘若违背了,两国开战,你掂量掂量。”卢剑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瞪着仰卧在地的耶律靖。 区区一个北漠小国,卢剑真想挥师北上,他们怕是三个月都抵御不了,便要亡国。 受此威胁,耶律靖擦掉嘴上血迹,一再表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若父汗问起来,只道坐骑发狂甩下了他,导致脸上有伤。 卢剑满意地点点头。 北漠太子滚蛋后,徐常笑面皮发烫地蹲去林灿灿跟前。 “师父。”林灿灿一把抱住徐常笑肩头,眼泪水掉掉,“谢谢师父及时出现救了我,帮我解了围。”她武功不弱,但面对高手耶律靖却也打不过。 徐常笑想起方才对耶律靖撒的那个谎,说什么“林灿灿肚里有了他的骨肉”,便面皮发烧似的滚烫。 事实上,他和林灿灿一直清白得很。 连手都没拉过。 甚至,都还未捅破那层窗户纸。 “灿灿,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喜欢你,等回京了我就上门提亲,好不好?”徐常笑嘴唇贴着林灿灿鬓发,轻声道。 空气静默了一瞬。 林灿灿显然有些懵,瞪着透亮的大眼珠,别过脸与徐常笑四目相对。 徐常笑一阵紧张,生怕被拒绝。 更怕林灿灿方才被耶律靖亲过,便觉得她自己脏了,不肯再答应跟他好,嫁给他。 那个吻,他不介意的,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在反抗过程中触碰了一下罢了,他真的不介意。 他徐常笑不是什么迂腐的男人。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林灿灿眨了眨萌哒哒的眼睛,然后懵懵道:“这个……你让我考虑考虑。”说罢,面皮一红。 难得在大大咧咧的林灿灿脸上,看到羞羞的神情。 站在一旁的林灼灼,整个人有些懵,怎么都没想到,今儿这事还能这样收尾,直接刺激得不开窍的两人顿时开了窍,成了幸福的一对。 “四表哥,你身边的兄弟真好,一个个都不迂腐。” 苏炎不迂腐,徐常笑也不迂腐,面对心爱的姑娘,只想着保护对方,从不嫌弃对方。 林灼灼牵着卢剑的手,边往林子外走,边小声夸赞道。 “是,自然都不迂腐。”卢剑笑着亲吻林灼灼面颊一下,心道,何止不迂腐,一个个报复心都还极强,且有那个实力去报复成功。 苏炎如是,徐常笑亦如是,他卢剑的好兄弟就没有一个是孬种。 等着吧,这事儿还没完呢。 渡过情劫,守住爱情…… 夕阳西下。 太子耶律靖离开卢剑他们,就纵马狂奔,发泄似的在辽阔平原上横冲直撞,好几次被甩下马背,一次比一次摔得狠。 尾随的侍卫急了,火速禀报二王子。 “什么?我的太子哥哥他……”在自虐? 耶律莺脸“刷”的白了,拽住林镇山手臂,急得声音发颤。 “林大哥,方才上场比武的勇士,全是我太子哥哥这些年精心栽培出来的……输得这么惨,太子哥哥必定是面上挂不住,才……才……走上了自虐的道路。” “林大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劝劝我的太子哥哥啊……” 耶律莺急得快哭了。 林镇山也焦急,火速翻身上马,直喊:“还等什么,快去追你哥哥啊!” 半个时辰后,在辽阔的草原上双人围堵耶律靖,耶律靖再一次自虐似的栽下马背,在草地上翻滚好几个跟头。 “太子哥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耶律靖再次爬上马背时,耶律莺哽咽着扑上去。 很快,耶律莺的哽咽声转成了恸哭声,似受到了巨大刺激。 林镇山忙冲上前一看,惊见耶律靖露在络腮胡子之外的面皮——好几处青青紫紫,破皮渗血,哪里还有曾经俊朗的模样? 完全破相了。 这自虐得也太狠了点。 林镇山哪里猜得到,这伤是拜徐常笑凶狠如虎啸的拳头所致,压根不是自虐出来的。眼下的自虐不过是打掩护,给伤口找一个遮掩的理由罢了。 林镇山被蒙在鼓里,一把抱住耶律靖的窄腰,死死拖住他不许再上马自虐:“太子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豁达点,看开些,左不过是被你父汗训一顿罢了……你是他亲儿子,怕什么……” 苦口婆心劝解起来。 耶律莺呢,完全不知哥哥索吻林灿灿被揍之事,她只当哥哥好面子,比武惨败就发狂、自虐至此。她泪眼朦胧跪坐哥哥身边,心头那个疼啊。 林镇山足足劝解半个多时辰,耶律靖才好转起来,转为平静。 “林大哥,多谢你了!今日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耶律莺抱膝坐在林镇山身旁,侧望男人脸,感激道。 此时,一轮皎月悬在半空,月色溶溶,星光璀璨,给林镇山面容镀上一层浅浅的亮光,熠熠生辉,越发衬得林镇山俊美非凡。 是她夜夜梦里的样子。 耶律莺看痴了。 “时辰不早了,肚子饿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林镇山惦记家里的娇妻在等他吃晚饭,起身要走。 耶律莺急忙拽住林镇山手臂,含泪强留道:“林大哥,你先别走,万一我太子哥哥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声音又哽咽上了。 林镇山一时为难。 望向耶律靖,眉宇间的愁态还未彻底散去,依旧乌云弥漫。 林镇山颇为犹豫。 “林大哥,实不相瞒,近两年父汗愈发宠幸三王子,我这个太子之位……有些坐不稳……林大哥,我这里难受,”耶律靖指着心口,乞怜似的目光看向林镇山,“你陪我畅饮几杯,如何?” 林镇山恍然大悟,难怪耶律靖会颓丧成这样,竟是害怕比武惨败、给国丢了光,会保不住储君之位。 出于同情,林镇山最终同意留下来。 耶律莺心脏快速跳动,眸光璀璨。 耶律靖握住林镇山肩头,沉声道:“好兄弟”。 随从去林子里拾柴禾,打猎,三兄弟围坐在篝火旁,边畅聊边烧烤喝酒。林镇山时不时开导耶律靖想开点,还帮着分析北漠国内局势,替耶律靖出谋划策。 一个时辰后,林镇山小腹有些紧绷,丢下酒杯,起身去稍远的林子里小解。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耶律莺盯着哥哥的手,问。 耶律靖将纸包打开,白色粉末倒入林镇山酒杯,轻轻摇晃酒水至彻底溶解,耶律靖才将纸包丢进火堆里烧毁,附耳悄声道:“妹妹,把握好今夜,哥哥在他的酒水里下了药……” 耶律靖一直晓得妹妹对林镇山的心思,原本他是不舍得妹妹远嫁他国,背井离乡的。但今日迎娶林灿灿失败,又得罪了卢剑一党,他自个是不可能再和亲成功、拉来助力了,只能寄希望于妹妹。 耶律莺一怔。 下药? 是……那种药吗? 脑海里登时浮现男女交缠的画面,她一下子羞窘不安,她是想霸占林镇山,也迫不及待想嫁给他,但她好歹是矜贵的公主,利用这等下三滥的药物,做出那等不堪入目之事,不,不好吧。 “不,哥哥……不……” 耶律莺犹豫半晌,红着脸拒绝。 “你想到哪去了?只是蒙汗药,让他昏睡到明日罢了。”耶律靖低声解释。 耶律莺疑惑了,蒙汗药能管什么用? “等他睡死了,你穿着衣裳紧挨着他睡上一夜,什么也不用发生,明日被人瞧见时,你稍稍拉松点领口,暴露你的女儿身份,就能名正言顺嫁给他了。”耶律靖解释道。 耶律莺松了口气,只是和衣躺一块,不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她,是能接受的。 次日晨曦,耶律靖悄悄起身溜走,余下林镇山和妹妹挨在一处睡。 耶律莺激动、紧张、羞涩。 太子哥哥一走,她悄悄挪近林镇山,男人侧卧背朝她,她晓得有蒙汗药在,林镇山没法自然睡醒,得被人大力推搡才能醒得来。耶律莺大着胆子环上男人窄腰,嫩嫩的面颊贴上男人后背,男人身子热乎乎的,她羞涩地笑。 不料…… 睡梦中的男人一个翻身,埋首在她颈窝,嘴唇擦过她耳际。 耶律莺登时紧张了,到底是黄花大闺女,还没被男人碰过呢,自己主动碰他和他碰自己到底是两回事,面颊一下子涨红。 这样亲密的姿势不知维持了多久,忽地,远处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耶律莺晓得,是萧盈盈得知消息赶来了。 抬眸望去,打头马背上的女子果真是萧盈盈。 耶律莺立马散开秀发,扯松衣襟,露出里头海棠红的肚兜,暴露女儿身份。 林镇山还未苏醒,但女子的体香太过香喷喷,似乎连睡梦中的男人都抵御不住这股幽香,大掌抚了上去,好巧不巧搁在耶律莺软绵绵的小山丘上。 耶律莺涨得满脸通红,但也没挪开男人的大掌,就这样等着萧盈盈上前来挑衅。 “林镇山……”萧盈盈还在马背上,看到一男一女搂在一块,就气得大喊起来。 下马冲上前,看到双双闭眼的男女,尤其男人还埋首在女人颈项,大掌覆盖着那处时,萧盈盈一度赤红眼眶,大力拉拽男人就闹上了。 “啊……”耶律莺假装惊醒,捂住胸口,高声尖叫。 男人似乎晓得对不住妻子,没脸见妻子,一直埋头耶律莺肩胛,不肯见萧盈盈。 萧盈盈又捶又打。 “娘,您别这样……娘……”林灼灼也跟来了,眼见上一世闹剧重现,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掉落。 一把抱住激动不已的娘亲,一个劲往外拉。 拉着拉着,林灼灼突然怔住,指着男人耳朵大喊:“娘,这个男人好像不是……我爹爹!您打错人了!” 萧盈盈正捶人呢,动作一顿。 仔细瞅了两眼趴在耶律莺身上男人的耳郭,萧盈盈惊得缩回了手。 萧盈盈涨红脸,方才还理直气壮又捶又打,眼下面对耶律莺的目光却胆怯起来。 萧盈盈退后两步,结结巴巴道歉:“小公主,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一时认错了人……打搅你的雅兴了,抱歉,抱歉。” 说罢,萧盈盈拉着女儿,火速跳上马背,尴尬地逃离撞破现场。 认错了人? 耶律莺整个人懵懵的,随后大力捧起身上男人的面庞,近距离凝眸一看。 “啊……” “怎么是你?” 盯着自己贴身侍卫的熟悉面孔,耶律莺震惊得险些心脏骤停! “你怎么穿着林大哥的衣裳?” 耶律莺咆哮起来,咆哮后,意识到男人大掌还摸在那,耶律莺尖叫着甩开,那尖叫声直直窜向云霄。她满脸布满惊恐,身子抖如塞糠。 没多久,二王子是女子,且“与身边的贴身侍卫苟且之事”曝光了,不仅被大龙国上上下下嘲讽,还第一时间传回北漠。从此,耶律莺小公主一生的幸福泡汤了。 要么认命嫁给贴身侍卫,要么一生守活寡,老死闺中。 “看到了吗?” “那就是你的好兄弟?” 不远的林子里,卢剑面对草原上的耶律莺,嘲讽的语气朝身旁的男人道。 身旁的男人薄唇紧抿,泛白,眼神里隐射出一种后悔的情愫。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夜里被卢剑调包换走的林镇山。 林镇山已经站在林子里观望一夜了,“耶律靖中途溜走”“耶律莺挪近‘自己’,解散秀发,松开领口”“萧盈盈赤红双眼来捉奸” ………一系列的事,林镇山瞧得清清楚楚。 二王子果真是女子! 且对他暗生情愫,不惜丢掉清白和闺誉,下药也要与他搂抱在一处! 他一心一意对待他们兄妹,反过来,他们竟如此算计他? 林镇山的心彻底寒了,结上一层冰霜。 卢剑大掌有力地握住林镇山肩头,提点道: “岳父,您待人赤诚,是光明磊落的真英雄,但您身上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对战袍兄弟太过信任。” “小婿不否认,他们在沙场上确实是很好的战友,同生死共患难,在战场上对您从未有过二心。” “但战场归战场,一旦下了战场回归日常生活,他们未必还是战场上无私的他们。岳父需要擦亮眼睛,防人之心不可无,免得伤害了您的家人。” 卢剑言尽于此,剩下的需要林镇山自己去消化。 “睿王殿下,谢谢你的警言,岳父谨记在心。”林镇山鞠了半躬,诚心诚意向卢剑抱拳作揖。今日教训,如他所言,他会铭记一辈子的。 回到行宫,望见萧盈盈趴在窗口等着自己回家,林镇山内心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时,还夹杂着深深的愧疚。 “怎么了?昨夜都陪了你两个好兄弟一整晚了,还没陪够?要不,再回去多陪几天?”萧盈盈坐在窗后,抬头盯着出现在院门口的男人,扬声笑。 语气里满满的揶揄。 林镇山窘迫难安,连走姿都不自在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窗口前,隔着窗楞,林镇山颤抖双手抱住娇妻:“盈盈,还是你对。”为夫险些犯了大错。 林镇山简直不敢想象,若方才被抓奸的是他,后果会怎样。 他会不会彻底失去萧盈盈,陪伴他下半生的唯有和离书。 那样的结果,他承受不住。 “当然是我对!以后我再说哪个男子是女子乔扮的,你不许再嘴硬跟我争!你再敢犯错一次,我下半辈子都不理你了……”萧盈盈食指戳向男人胸口,有节奏地一点一点,抬头骄横道。 “盈盈……”林镇山拼命点头,爱了娇妻半生的他一阵后怕,背脊冒汗。 实在太害怕失去了,林镇山忍不住捧住娇妻面庞,亲热起来,从明艳的眼眉,到如玉的面颊,再到勾人的红唇,哪哪都想吻个遍。 不过才刚刚落下第一个吻,萧盈盈就挣扎着拒绝起来,林镇山以为盈盈还是恼了,不给他亲,林镇山心头微乱,不管不顾地扣住她后脑勺,堵住她唇,害怕她冒出拒绝的话。 “嘎吱”一下,后门开了,林灼灼手捧红火腊梅迈进房里。 林镇山动作一顿。 萧盈盈窘得耳尖通红。 女儿林灼灼去后院摘花还没走呢,两口子这般亲吻被女儿当场撞破,真真是羞臊死人了。 林灼灼脚步一顿,远远瞅着紧搂在一块亲吻的爹娘,林灼灼瞪大了双眼,旋即经典一幕来了,怀里的腊梅花枝“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良久,林灼灼涨红脸逃去后廊。 “都怪你,都怪你,被女儿看去了,丢死人了!”萧盈盈急得要跳脚,双拳死劲捶打男人胸口。 “看去就看去呗,女儿都嫁人了,又不是没经历过。”林镇山厚皮脸地笑,随后跳窗进房,猴急的吻再度铺天盖地落下。 林灼灼撞破爹娘接吻,窘迫得胸膛里那颗心怦怦直跳,直到从后院绕去前院,逃出爹娘院子,那剧烈跳动的心还未平复下来呢。 虽说未平复,但这一世成功揭穿二王子真面目,挽救了娘亲性命,林灼灼内心是无比满足的。 她还记得,上一世“娘亲的死”被查出是人为,耶律莺兄妹提前购买“上千只蝎子”散布在山坡,又搜罗了尖锐的石子铺在那一带,专等着娘亲策马而过。 马腿被蜇,马匹受惊,娘亲被甩下尖锐的石子地丧命。 满地的鲜血刺红了爹爹双眼。 真相大白那日,是个暗沉沉的阴雨天,爹爹赤红双眼冲进北漠小公主帐篷,一剑捅了她,正中心脏,当场毙命。 娘亲的惨死直接终结了两国长达十几年的和平,引爆了两国战乱。北漠大汗被崇德帝扣押在京,软禁终身,太子耶律靖趁乱逃回北漠。 爹爹带着巨大的仇恨,领兵攻入北漠,砍下耶律靖首级吊在王帐门口泄愤。仅仅两个月灭了北漠,亡了他的国。 报完仇回国,爹爹跪在娘亲坟前挥剑自杀,追去了黄泉。 从那以后,林灼灼成了孤儿,受尽太子欺凌。 …… 忆及上一世,林灼灼泪光闪闪。 她还记得刚刚重生归来时,她许下两个愿望:一是摆脱太子卢湛,退亲;二是帮助爹娘渡过情劫,一家子幸幸福福过一生。 “灼灼……” 正想着时,不远处的腊梅树下,卢剑眼底噙笑张开双臂等着她投怀送抱。 林灼灼笑了。 如今,不仅两个愿望都实现了,她还嫁了四表哥这个好夫婿。林灼灼扬起嘴角,在湛蓝的天空下,眸光璀璨,幸福地奔进四表哥暖暖的怀抱,像乳燕归巢,充满了幸福和依恋。 她知道,这一世若没有强大的四表哥,她的两个愿望应该也能实现,但肯定要曲折、艰难很多。 第158章大结局下 “王妃,郡主,北漠公主求见。” 临窗暖榻上,林灼灼与娘亲面对面坐着下棋,娘亲是围棋高手,林灼灼好容易赢了一局正乐呵呢,忽地丫鬟来报。 林灼灼笑容一敛。 怎的耶律莺还没上路? 耶律莺与自个贴身侍卫爆发丑闻,大汗嫌弃丢人,立刻要遣送归国。可午饭都过,耶律莺还没上路,反跑来见娘亲? 正疑惑时,一身武艺的耶律莺已怒气冲冲闯进门来,把好几个阻拦她丫鬟婆子撞飞在地。 “萧盈盈,调包是你干的?”耶律莺红肿的双眼瞪向萧盈盈,声线发颤。 若非林镇山被调包,她哪能跟个低贱的侍卫睡一块? 哪能下半辈子幸福都打飞? 若眸光似刀能杀人,耶律莺保证一刀一刀割花了萧盈盈脸。 林灼灼恶心坏了,见过无耻不要脸的,但无耻成耶律莺这样倒打一耙、反找上门的,当真还是头回见。林灼灼恼怒地一拍桌子,就要以王妃尊怒斥这个小国来的刁蛮公主。 却被萧盈盈抢了先。 “是啊,知道你迟迟没嫁出去、耐住空房寂寞,本郡主就好心帮你一把,给你换了个身材更魁梧、更结实力侍卫。怎么,那侍卫昨夜表现好,合你胃口?” 萧盈盈一个脏字带,却字字讥讽耶律莺渴望男人,要脸。 当然,调包事并非萧盈盈所为,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眼下“一口承认”过是纯心要气死这个蠢公主。 果然,耶律莺被气得失去理智,想冲上前打人。 正在这时,得消息的林镇山飞快从外头跑回来,一脚踹开耶律莺,以维护的姿态护在萧盈盈身前,怒道:“二王子,你要做什么?” 一双虎眸,凶得吓人。 萧盈盈无疑是他心头最爱的宝贝,谁敢对她不敬,比打他还震怒。 耶律莺被踹得连退好几步,委屈得直飙泪,指着萧盈盈一通控诉:“林大哥,我就是被她给暗害了!才会与个侍卫传出丑闻……我和侍卫是清白的,是清白的……” “林大哥,你要还是我大哥,你就休她给我报仇!” 耶律莺哭着逼林镇山给出选择。 林灼灼险些被恶心坏了,谁给破公主自信,还休她娘?她以为她是谁呀? 萧盈盈安安静静作声,慢悠悠地抿茶看戏,还时不时揶揄地看向林镇山。 林镇山却是火大,恼羞成怒:“二王子,够!曾经我当你是好兄弟,你却‘恬不知耻’屡次冒犯我妻子?从今日起,咱俩恩断义绝,如此箭!” 说着,林镇山从墙上箭筒里扯出一根箭,“咔嚓”一下,在耶律莺面前断成两截。 这便是“老死不相往来”意思。 耶律莺这才慌,也是这时才终于看清楚——原来,她在林镇山心头的地位,远远比上萧盈盈。 “……不……” 梦醒时分,耶律莺心乱如麻,整个身子都不敢相信地打颤。 曾经,那些年的战场上,林大哥待她那般好,险些舍命相救……还止一次,难道那些情都是假吗? “,……林大哥,你内心深处是装着我……若没,你曾经怎会豁出命去救我?”耶律莺还甘心,哭着追问。 “我林镇山对每个袍泽兄弟,都是如此!”林镇山目光坦荡。 换言,救她并非因为她是耶律莺,是因为她是袍泽兄弟里其中一个。 丝毫不具特殊性。 耶律莺怔住,泪奔。 “二王子,若本将军早知你是女子,绝对从一开始就避而远。”说到这里,林镇山深情回望萧盈盈,语气坚毅,“我心房里早住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是唯一,再没有多余位置给旁人,这辈子都不会!” 一一世只爱萧盈盈一个。 别的女子都是粪土,入不得他眼。 林镇山说罢,那两截断箭客气地掷到耶律莺脚下,冷冰冰道:“送客!”此生见。 耶律莺被男人冷冰冰的态度刺痛,她的情,她的爱,彻底葬送在今日。她缓缓抱起地上冰冷的断箭,僵着身子被婆子架出去,强行送上回北漠马车。 车轮启动的瞬间,她抱着断箭,哭得好大声。 “四表哥,你真厉害,那个破公主临行,还能被你刺激得去我爹娘跟前发一阵疯。” 路边斜栽的腊梅树下,林灼灼听着破公主哭着离开,美滋滋地挽住卢剑手臂,仰头笑道。 目光里充满了崇拜。 她知道,这回挑衅,爹爹怕是要刻骨铭心,下半辈子都心余悸了。日后再遇上张莺,李莺,方莺……一系列“莺”,爹爹也会再犯糊涂,定能好好的陪伴娘亲一世。 “是,这回教训吃得够够,咱爹爹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日后别的女子再想骗他,可是不能够。”卢剑笑着附和。 笑着笑着。 林灼灼突然想起什么来,眨着黑樱桃似的大眼睛,萌哒哒地问:“四表哥,我爹爹都向娘亲承诺‘一一世一双人’,你呢?” “我?”卢剑笑,“我会做出任何承诺……” 林灼灼面色沉下来。 一把推开臭男人,掉头就走。 她也知道四表哥身份与自家爹爹不同,他是当朝皇子,日后还很可能坐上帝王宝座。古往今来,那个宝座上人都有三宫六院,便是对南宫皇后痴情移的皇帝舅舅,都没法子遣散后宫,只守着南宫皇后一人。 前朝后宫牵扯太深,利益相关,得如此。 这些,她不是不明白。 但是……臭男人眼下连太子都还是,就不能说说情话骗骗她,哄她开心吗? 非得一开口就是大实话? 林灼灼吸了吸酸溜溜鼻子。 “喂,小傻鸟,你怎么一个人跑?”身后传来臭混蛋声音。 林灼灼气得想搭理他,自顾自大步走。 下一刻,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很快,一只有力手臂拽住她胳膊,一个用力,她没站稳,扑上臭男人胸膛…… 抬眼,却见臭男人笑得一脸灿烂。 阳光在他眸子里闪耀出细碎的光芒,璀璨如星。 她都酸死,难过死了,他还脸笑? 林灼灼两只小粉拳就是一阵捶,打鼓似的,恨不得捶死他! “哎哟,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这可不行啊,我要是先去了,下半辈子谁来照顾孤零零的你,你这么傻,我走的都不安心。”卢剑握住她的两只小拳头,笑道。 “你才傻呢!”林灼灼气炸了,桃花眼一瞪。 过林灼灼生得美,那双桃花眼更是水汪汪可爱,便是努力斜瞪一眼,也瞪不出什么气势,反倒平添一抹可爱。 “你可不是傻,‘一一世一双人’哪是用嘴承诺出来的,它呀,是要用一辈子时间才能做出来的。”卢剑大掌轻抚她脑顶,笑得坦荡,“你放心,我会用一辈子时间去证明,除了你,我卢剑谁都不要。” “真要?来你当太子,甚至是当上帝王,别人给你送妃子,你也要?”林灼灼抬眸,酸溜溜地问。 “也要。女人都是醋坛子,你这一个酸溜溜大醋坛就够我头疼了,再多来几坛,我怕是整天都要泡在酸水里,酸得直接升天了……”卢剑宠溺地笑。 “你才醋坛子呢!”林灼灼小嘴一撅,眼波一瞪。 这一个眼波流转啊,林灼灼没照镜子,压根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多勾人。 卢剑却瞧见。 霎时被她勾人眼波吸引,卢剑由捧住她娇嫩的脸庞,缓缓抬起,可她眼波再勾人,也无实物可下嘴啊…… 林灼灼被迫仰起小脸,些微微怔愣,知四表哥要干什么。 直到一根根眼睫毛被撩拨得发痒,林灼灼才确信一件事,四表哥当真是每日变着花样亲吻她啊,今日居然连她卷翘眼睫毛都不放过,一根挨着一根吻上。 “哎呀,好痒,好痒……” “马上就好,你再忍忍……” 骗子。 压根没马上就好,她两排小扇子都湿乎乎,还见放过她,痒死了好嘛。 三年后。 皇宫的某个河畔,两个俊俏男人别搀扶着两个大肚子孕妇,沿着青青河畔缓缓前行,两个孕妇在春日暖阳下笑声灿烂,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太子妃,你肚皮尖尖,怀怕是个小皇子吧?”萧盈盈打量女儿鼓起的肚子,满脸的欣慰。 “娘,你肚子这么大,这么鼓,会会是双生子啊?”林灼灼好奇地直瞅。 萧盈盈骄傲地挺了挺肚皮。 正在这时,河畔那头传来高呼声:“二伯母,灼灼……” 林灼灼光听声音便笑,八成是林灿灿来了,抬头望去,果真见林灿灿一路欢快地跑来了。 “我祖宗耶,你慢点,慢点。”急得徐常笑赶紧追上林灿灿,怕她跑出个好歹来,一把给抱住。 “哎呀,我身体壮如牛,能跑。”林灿灿不满地撅嘴。 “你都胖成个球,脚下路都看清楚,还是慢点走稳妥。”徐常笑盯着林灿灿的大肚子,宠溺地赔笑。 又来了个大肚子,孕妇? 是哒,两年前林灿灿和徐常笑成亲了,也顺利怀上。 如此一来,今日可是三个圆鼓鼓孕妇会师呢。 “哇,咱们三个大肚子,围成一圈好壮观啊。”林灿灿调皮地摸了摸自己圆鼓鼓肚皮,又去摸萧盈盈和林灼灼的。 也知林灿灿是不是生一只懂得催生手,反正啊,被她这么一摸,林灼灼和萧盈盈突然就喊起“疼”来,竟是发动要。 两人进入产房没多久,林灿灿也突然发动,竟也要。 亏得卢剑这个宠妻狂魔太子殿下在,早就在宫里备下十几个经验丰富接生婆,别说三个孕妇齐齐发动了,便是再来几个也成问题。 十个时辰后,产房里接连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太子妃给您诞下一个小皇子。”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郡主给您生两个大胖小子。” “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夫人给您生一个小闺女。” 林灼灼刚抱着自个儿子亲上一口,突然得知娘亲还真一口气下两娃,还两个都是男娃。林灼灼立马笑,下半辈子爹娘总算孩子承欢膝下,再也怕孤单寂寞。 “想什么呢?”卢剑俯身,捧住林灼灼粉粉面庞,轻轻落下一个吻。 林灼灼笑着摇摇头。 “又秘密告诉夫君?那可得好好惩罚惩罚……” 说罢,卢剑就又吻了下去。 “哎呀,好痒,好痒啊……四表哥,我说我说,我说还行嘛……”林灼灼飞快求饶。 这个臭男人也知什么毛病,那么爱亲她卷翘眼睫毛。 哭笑得。 (全文完) 寒木枝 2021年4月10日,北京 大结局下 大结局(下) 第158章 “王妃,郡主,北漠公主求见。” 临窗暖榻上,林灼灼与娘亲面对面坐着下棋,娘亲是围棋高手,林灼灼好不容易赢了一局正乐呵呢,忽地丫鬟来报。 林灼灼笑容一敛。 怎的耶律莺还没上路? 耶律莺与自个贴身侍卫爆发丑闻,大汗嫌弃丢人,立刻要遣送归国。可午饭都过了,耶律莺还没上路,反而跑来见娘亲? 正疑惑时,一身武艺的耶律莺已怒气冲冲闯进门来,把好几个阻拦她的丫鬟婆子撞飞在地。 “萧盈盈,调包是你干的?”耶律莺红肿的双眼瞪向萧盈盈,声线发颤。 若非林镇山被调包,她哪能跟个低贱的侍卫睡一块? 哪能下半辈子的幸福都打飞了? 若眸光似刀能杀人,耶律莺保证一刀一刀割花了萧盈盈的脸。 林灼灼恶心坏了,见过无耻不要脸的,但无耻成耶律莺这样倒打一耙、反找上门的,当真还是头回见。林灼灼恼怒地一拍桌子,就要以王妃之尊怒斥这个小国来的刁蛮公主。 却被萧盈盈抢了先。 “是啊,知道你迟迟没嫁出去、耐不住空房寂寞,本郡主就好心帮你一把,给你换了个身材更魁梧、更结实有力的侍卫。怎么,那侍卫昨夜表现不好,不合你胃口?” 萧盈盈一个脏字不带,却字字讥讽耶律莺渴望男人,不要脸。 当然,调包之事并非萧盈盈所为,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眼下“一口承认”不过是纯心要气死这个蠢公主。 果然,耶律莺被气得失去理智,想冲上前打人。 正在这时,得了消息的林镇山飞快从外头跑回来,一脚踹开耶律莺,以维护的姿态护在萧盈盈身前,怒道:“二王子,你要做什么?” 一双虎眸,凶得吓人。 萧盈盈无疑是他心头最爱的宝贝,谁敢对她不敬,比打他还震怒。 耶律莺被踹得连退好几步,委屈得直飙泪,指着萧盈盈一通控诉:“林大哥,我就是被她给暗害了!才会与个侍卫传出丑闻……我和侍卫是清白的,是清白的……” “林大哥,你要还是我的大哥,你就休了她给我报仇!” 耶律莺哭着逼林镇山给出选择。 林灼灼险些被恶心坏了,谁给破公主的自信,还休了她娘?她以为她是谁呀? 萧盈盈安安静静不作声,慢悠悠地抿茶看戏,还时不时揶揄地看向林镇山。 林镇山却是火大了,恼羞成怒:“二王子,够了!曾经我当你是好兄弟,你却‘恬不知耻’屡次冒犯我妻子?从今日起,咱俩恩断义绝,有如此箭!” 说着,林镇山从墙上箭筒里扯出一根箭,“咔嚓”一下,在耶律莺面前断成两截。 这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了。 耶律莺这才慌了,也是这时才终于看清楚——原来,她在林镇山心头的地位,远远比不上萧盈盈。 “不……不……” 梦醒时分,耶律莺心乱如麻,整个身子都不敢相信地打颤。 曾经,那些年的战场上,林大哥待她那般好,险些舍命相救……还不止一次,难道那些情都是假的吗? “不,不……林大哥,你内心深处是装着我的……若没有,你曾经怎会豁出命去救我?”耶律莺还不甘心,哭着追问。 “我林镇山对每个袍泽兄弟,都是如此!”林镇山目光坦荡。 换言之,救她并非因为她是耶律莺,而是因为她是袍泽兄弟里的其中一个。 丝毫不具特殊性。 耶律莺怔住,泪奔。 “二王子,若本将军早知你是女子,绝对从一开始就避而远之。”说到这里,林镇山深情回望萧盈盈,语气坚毅,“我心房里早住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是唯一的,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给旁人,这辈子都不会有!” 一生一世只爱萧盈盈一个。 别的女子都是粪土,入不得他的眼。 林镇山说罢,将那两截断箭不客气地掷到耶律莺脚下,冷冰冰道:“送客!”此生不见。 耶律莺被男人冷冰冰的态度刺痛了,她的情,她的爱,彻底葬送在今日。她缓缓抱起地上冰冷的断箭,僵着身子被婆子架出去,强行送上回北漠的马车。 车轮启动的瞬间,她抱着断箭,哭得好大声。 ~ “四表哥,你真厉害,那个破公主临行了,还能被你刺激得去我爹娘跟前发一阵疯。” 路边斜栽的腊梅树下,林灼灼听着破公主哭着离开,美滋滋地挽住卢剑手臂,仰头笑道。 目光里充满了崇拜。 她知道,有了这回挑衅,爹爹怕是要刻骨铭心,下半辈子都心有余悸了。日后再遇上张莺,李莺,方莺……一系列“莺”,爹爹也不会再犯糊涂,定能好好的陪伴娘亲一世。 “是,这回教训吃得够够的了,咱爹爹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日后别的女子再想骗他,可是不能够了。”卢剑笑着附和。 笑着笑着。 林灼灼突然想起什么来,眨着黑樱桃似的大眼睛,萌哒哒地问:“四表哥,我爹爹都向娘亲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你呢?” “我?”卢剑笑了,“我不会做出任何承诺……” 林灼灼面色沉了下来。 一把推开臭男人,掉头就走。 她也知道四表哥身份与自家爹爹不同,他是当朝皇子,日后还很可能坐上帝王宝座。古往今来,那个宝座上的人都有三宫六院,便是对南宫皇后痴情不移的皇帝舅舅,都没法子遣散后宫,只守着南宫皇后一人。 前朝后宫牵扯太深,利益相关,不得不如此。 这些,她不是不明白。 但是……臭男人眼下连太子都还不是,就不能说说情话骗骗她,哄她开心吗? 非得一开口就是大实话? 林灼灼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 “喂,小傻鸟,你怎么一个人跑了?”身后传来臭混蛋的声音。 林灼灼气得不想搭理他,自顾自大步走。 下一刻,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很快,一只有力的手臂拽住她胳膊,一个用力,她没站稳,扑上了臭男人胸膛…… 抬眼,却见臭男人笑得一脸灿烂。 阳光在他眸子里闪耀出细碎的光芒,璀璨如星。 她都酸死了,难过死了,他还有脸笑? 林灼灼两只小粉拳就是一阵捶,打鼓似的,恨不得捶死他! “哎哟,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这可不行啊,我要是先去了,下半辈子谁来照顾孤零零的你,你这么傻,我走的都不安心。”卢剑握住她的两只小拳头,笑道。 “你才傻呢!”林灼灼气炸了,桃花眼一瞪。 不过林灼灼生得美,那双桃花眼更是水汪汪的可爱,便是努力斜瞪一眼,也瞪不出什么气势,反倒平添了一抹可爱。 “你可不是傻,‘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是用嘴承诺出来的,它呀,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做出来的。”卢剑大掌轻抚她脑顶,笑得坦荡,“你放心,我会用一辈子时间去证明,除了你,我卢剑谁都不要。” “真不要?将来你当太子了,甚至是当上帝王了,别人给你送妃子,你也不要?”林灼灼抬眸,酸溜溜地问。 “也不要。女人都是醋坛子,有你这一个酸溜溜的大醋坛就够我头疼了,再多来几坛,我怕是整天都要泡在酸水里,酸得直接升天了……”卢剑宠溺地笑。 “你才醋坛子呢!”林灼灼小嘴一撅,眼波一瞪。 这一个眼波流转啊,林灼灼没照镜子,压根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有多勾人。 卢剑却瞧见了。 霎时被她勾人的眼波吸引,卢剑不由捧住她娇嫩的脸庞,缓缓抬起,可她眼波再勾人,也无实物可下嘴啊…… 林灼灼被迫仰起小脸,有些微微怔愣,不知四表哥要干什么。 直到一根根眼睫毛被撩拨得发痒,林灼灼才确信了一件事,四表哥当真是每日变着花样亲吻她啊,今日居然连她卷翘的眼睫毛都不放过,一根挨着一根吻上了。 “哎呀,好痒,好痒……” “马上就好,你再忍忍……” 骗子。 压根没马上就好,她两排小扇子都湿乎乎的,还不见放过她,痒死了好嘛。 ~ 三年后。 皇宫的某个河畔,两个俊俏男人分别搀扶着两个大肚子孕妇,沿着青青河畔缓缓前行,两个孕妇在春日暖阳下笑声灿烂,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太子妃,你肚皮尖尖,怀的怕是个小皇子吧?”萧盈盈打量女儿鼓起的肚子,满脸的欣慰。 “娘,你肚子这么大,这么鼓,会不会是双生子啊?”林灼灼好奇地直瞅。 萧盈盈骄傲地挺了挺肚皮。 正在这时,河畔那头传来高呼声:“二伯母,灼灼……” 林灼灼光听声音便笑了,八成是林灿灿来了,抬头望去,果真见林灿灿一路欢快地跑来了。 “我的祖宗耶,你慢点,慢点。”急得徐常笑赶紧追上林灿灿,生怕她跑出个好歹来,一把给抱住。 “哎呀,我身体壮如牛,能跑。”林灿灿不满地撅嘴。 “你都胖成个球了,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了,还是慢点走稳妥。”徐常笑盯着林灿灿的大肚子,宠溺地赔笑。 又来了个大肚子,孕妇? 是哒,两年前林灿灿和徐常笑成亲了,也顺利怀上了。 如此一来,今日可是三个圆鼓鼓的孕妇会师呢。 “哇,咱们三个大肚子,围成一圈好壮观啊。”林灿灿调皮地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又去摸萧盈盈和林灼灼的。 也不知林灿灿是不是生了一只懂得催生的手,反正啊,被她这么一摸,林灼灼和萧盈盈突然就喊起“疼”来,竟是发动要生了。 两人进入产房没多久,林灿灿也突然发动,竟也要生了。 亏得有卢剑这个宠妻狂魔太子殿下在,早就在宫里备下十几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别说三个孕妇齐齐发动了,便是再来几个也不成问题。 十个时辰后,产房里接连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太子妃给您诞下一个小皇子。”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郡主给您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夫人给您生了一个小闺女。” 林灼灼刚抱着自个儿子亲上一口,突然得知娘亲还真一口气生下两娃,还两个都是男娃。林灼灼立马笑了,下半辈子爹娘总算有孩子承欢膝下,再也不怕孤单寂寞了。 “想什么呢?”卢剑俯身,捧住林灼灼粉粉的面庞,轻轻落下一个吻。 林灼灼笑着摇摇头。 “又有秘密不告诉夫君?那可得好好惩罚惩罚……” 说罢,卢剑就又吻了下去。 “哎呀,好痒,好痒啊……四表哥,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林灼灼飞快求饶。 这个臭男人也不知什么毛病,那么爱亲她卷翘的眼睫毛。 哭笑不得。 (全文完) 寒木枝 2021年4月10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