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时代周刊》 第一章纨绔小诸侯 夏日炎炎,这是一个万物生长的季节。 赵启明跪坐在地上。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样的姿势在平时只在一个场合需要用到,那就是上坟。但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之后,就好像“每天都过清明节”,只要是出来见人,他就必须得保持跪坐。 此时,除了赵启明之外,客厅还有另外一个老头跪坐在他对面。 这老头宽袍长衣,胡须花白,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像街边给人看手相的老骗子。但说起身份,老头其实是这家里的管家,此刻正按照惯例,手捧竹简,向赵启明做着汇报工作。 至于赵启明,他现在的身份,是西汉年间,汉武帝当政时的诸侯。 更准确来说,他的封号是“东亭侯”。虽然只是“列侯”之中比较低级的“亭侯”,但这也是他老子参与平定“七国之乱”,在“周亚夫”和“窦婴”那样的猛人手底下用命拼出来的。 可“老侯爷”运气不好,带着满身伤疤下了战场,刚被先皇封了爵位没几天就挂了。偏偏赵启明的母亲也死去多年,没有给他留下弟弟妹妹,于是以前的“赵启明”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第二代“东亭侯”。 小侯爷,大领导。 刚刚知道自己身份的赵启明有点小鹿乱撞。 因为他这辈子当做最大的官是中学时的化学课代表。他还记得当时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因为没有做作业而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他脑子一热就替女同学隐瞒了过去。回想起来,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权与色”的交易。 但他并不以为耻,还打算励精图治,发愤图强,争取早日当上班长,进行更多的权色交易。只可惜女同学没交作业的事情最终被老师发现,他的仕途生涯也随之胎死腹中。然而相比起丢掉官职,真正让他伤心的是,那位女同学再也没拉过他的袖子。 但现在居然成了侯爷! 这得多少姑娘抢着拉自己袖子,多少姑娘抢着跟自己撒娇啊。 赵启明有点乐不思蜀,对自己的身份当然十分满意。 所以此刻,他正认真的听取老管家汇报着近期封地的情况。 老管家姓钱,今年已经五十“高龄”,据说多年前也是老侯爷的“门客”。因为在侯府内资历最老,而且还是一手带大赵启明的人,所以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包括赵启明也是一样。 老头比较严肃,平时总板着张脸,跟谁睡了他闺女一样,让不想成为他女婿的人都不想和他交朋友,并且老头说起来话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夏天的数学老师”,慢条斯理,一开口就让人昏昏欲睡。 而现在这老头已经抱着竹简念了快半个时辰。 要不是赵启明想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自己封地内的情况,恐怕早就宣布散会了。 “钱先生。”赵启明终于打断了钱管家,主要是他因为听不懂那么多的“知乎者也”。 于是,钱管家念经一样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下课的铃声响起,赵启明旁边伺候的两个丫鬟苏醒了一样,手脚利落的为赵启明和钱管家重新上茶。甚至,门外树上的知了也像是被解开了穴道一样,重新开始吱哇乱叫。 看来钱管家有催眠整个世界的特异功能啊。 赵启明很佩服,然后用商量的口气朝钱管家说:“您也知道,我几天前摔伤了脑袋,醒来之后很多事都记不得了,所以关于封地内的事务,您看是不是先让我了解个大概,再说其他?” 钱管家抬了抬眼皮,看了赵启明一眼,似乎觉得有理,于是放下竹简,跪坐着还不够,又朝赵启明抬起双手行了个礼,然后缓缓说:“是老臣思虑不周,小侯爷若有什么想问的,老奴回答便是。” 赵启明赶紧回了个礼。 他最怕这个。 本来嘛,和大他一个辈分的人对着跪也罢了,坐而论道,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只当是去学习日本剑道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老心不老的高龄师兄。可这动不动就拜的习惯那就真的很让人困扰了。 毕竟,你总不能把老爷子想成是黄道吉日和你夫妻对拜的新娘子吧? “第一个问题。”赵启明直奔主题:“我的封地有多大?” 钱管家看了赵启明一眼,似乎有点意外赵启明连这也忘记了,但他还是如实回答说:“小侯爷的食邑有两个村子,有良田六百余亩,口一千人,自老侯爷受封‘就国’之日,无增亦无减。” “就只有两个村子?”赵启明有点失望,他昨天已经听说这是在长安周边,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封地居然这么小。就这几百户佃农,想造反都凑不齐一个团吧? 难道说自己如果真的要谋朝篡位,只能以“连长”的身份去攻打长安? “地方虽不大,却是极好的封地,连魏其侯都在这附近购下了产业,静安公主的食邑也在不远的二郎庄上。”钱管家仍然面无表情:“老侯爷当年能被封在这里,足以说明先皇的重视。” 听到这话,赵启明稍微平衡了一下,毕竟村官再小也是干部,封地再小也是诸侯嘛,所以他又重新燃起希望,再次期待起来的问了一句:“那是不是说,封地内的人基本都归我管?”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继续一张严肃脸,慢条斯理的解释说:“小侯爷在封地内并没有‘治民权’,但凡牵扯到百姓的具体事务,都由‘内史府’统一管理,长安城外的各郡国,情况也是如此。” “治民权都没有?”赵启明挑了挑眉,有点不高兴。 因为没有治民权,就意味着他不能用“老子就是王法”这种霸气的台词,去强迫封地内的适龄女青年成为他的老婆,他只能用“我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这种不要脸的鬼话,去忽悠少数脑子不好的适龄女青年落入婚姻的骗局。 无疑,后者比较无耻。 而他是一个高尚的人。 “虽然没有治民权,但土地尽归侯府所有,所以牵扯到此类事务,仍由小侯爷说了算。”钱管家似乎看出了赵启明的失望,于是补充了一句:“另外,佃户每年上缴田租,也将作为食邑,归侯府所有。” 赵启明点了点头,其实仔细想想,只要能收钱也不错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又问了问关于侯府内部的情况。 钱管家告诉他,这侯府里有丫鬟、家丁,以及护卫,总共四十五人。全部围着赵启明一个人转。因为侯府除他之外,再也没有姓赵的人。甚至是侯府之外,赵启明也没什么宗亲长辈。只是老侯爷有些远房亲戚,早些年来长安投奔,现在已经安定下来,做些小生意糊口,至于老夫人那边,早已经多年不曾来往。 这无疑让赵启明很满意。 除了被那么多人伺候以外,没有什么亲戚这个发现,也很让他庆幸。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古代人动不动就株连九族的习惯实在有点太过于凶残,有可能昨天你还组织家庭成员“深入贯彻国家元首最新讲话精神”,忠君爱国得不能再忠君爱国,今天却要因为你二叔他大舅突然谋反,导致几千公里之外吃着火锅唱着歌的你被国家元首砍掉了脑袋。 所以说,在这个年代,尤其是贵族阶层,亲戚少其实是件好事。 而钱管家紧接着告诉赵启明,除了爵位之外,他没有其他的官职。对他来说这更是好事。 因为仔细说来,东亭侯这样的身份就已经不错,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类型,天塌下来有姚明去顶,遇到洪水也是郭敬明第一个被淹死,只要不作死就可以优哉游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这个年代,不大可能出现一位爱吃红烧肉的少年,带着农民阶级喊出“打地主、分田产”的口号,所以只要自己不要想着以连长的身份去攻打长安,作为地主几乎没有任何职业风险。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参与到朝局中去? 躲在这乡下地方,苟且偷生的当个土皇帝。反正有钱有地有家产,过着“早餐豆浆买两碗,一碗喝掉一碗倒在小朋友的头上”这种既有钱又嚣张的生活,即使什么也不做都能过的很好。甚至要实在无聊,还可以娶上几个老婆,从此过上荒淫无道的生活。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新书发布,感觉支持! 第二章细柳不是营 天色渐渐暗去。 又到了老爷们交/配的时间。 这是一个娱乐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当男人们结束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长夜漫漫,无心安睡,他们有且只有一件事可干。 没钱的男人因为养不起更多的老婆,不得不几十年如一日的干着同一个人,逐渐因为干到想吐而让愉悦的事情变得乏味。 至于有钱的老爷们,因为可以迎娶一个又一个的老婆,怎么干都不会觉得无聊,每天都当新郎官的感觉,让他们乐此不疲。 于是乎,有几个老婆可以干,逐渐成为了衡量一个男人社会阶层的标准。 但赵启明的情况比较不一样。 因为他虽然有着贵族身份,却连一个老婆也没有。至于原因,他暂时还不大清楚。 所以长夜漫漫,当别的老爷们已经开始交/配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廊下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巨大的月亮。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被迫去往一个陌生地方的嫦娥姐姐,似乎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处境。 只不过区别只在于,嫦娥去月亮的时候,带了只兔子,而赵启明是孤身一人来的。 可是嫦娥为什么不带阿猫阿狗,偏偏要带上去一只兔子呢? 难道是为了有一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带上几根胡萝卜?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赵启明有点感伤。 他觉得如果早知道会来这里,他也应该学习嫦娥前辈,给自己带点什么。 但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三天了。 经过了起初的惊慌之后,他已经逐渐接受的穿越到西汉的事实。因为在他那个年代,他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童年的生活并不美好。等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成了基层公务员,结果在下乡的时候,被村里的泥石流掩埋,然后就穿越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最后是不是留下全尸。说起来也算是报答了国家把他抚养成人的恩情吧。对国家已经没有什么责任,也基本上没什么亲人和朋友的那里,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思乡,怀念起电脑硬盘里的1GB岛国资源,和小区楼下的羊杂火锅。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点饿了。 他扭头想找自己的丫鬟,却刚好发现,有几个丫头正躲在墙角嘀嘀咕咕些什么。 仔细一看,几个丫头正凑在一起“石头剪子布”,其中两个个子高的明显作弊,事先商量了一下,而比较瘦小的那个似乎没有发现,紧张的盘算着自己出什么好。结果果不其然,两个个子高的丫鬟赢了,把放着夜宵的托盘递给那个矮小一些的丫鬟,然后就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可怜那个小丫鬟一脸快哭的表情,拿起放着夜宵的托盘,站在原地委屈了好一会儿,最后似乎鼓励着自己什么,然后终于一咬牙,一脸“董存瑞炸碉堡”的表情,悲壮往赵启明这边来了。 什么意思? 小侯爷长得很难看吗? 为什么丫鬟要来伺候自己的时候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赵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小丫鬟还并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被赵启明全部看到,此时经过门廊的时候才发现赵启明坐在台阶上,正歪着头看着她,心里有些紧张,也的确是因为不知道东西往哪放,于是就站在赵启明的面前不动。 “你叫啥?”赵启明语气不善。 小丫鬟低着头,蚊子一样回了句:“回小侯爷,奴婢叫细柳。” “细柳?”赵启明眨了眨眼,这不是地名嘛,当年太尉周亚夫的驻扎地,后来还用这个名字命名了一支军队,这小丫鬟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这这名字谁起的?” “是老侯爷赐的名……” 赵启明恍然大悟,老侯爷跟周亚夫一起打过仗,没准就是用曾经的驻扎地和后来的军队名气给这丫头起了个名。 挺有深意。 赵启明语气好了一些问:“前几天我养病的时候,也是你在照顾我吧?” 小丫头点了点头,仍然不敢看赵启明。 赵启明打量了下这个丫鬟,最多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在他那个年代,这样的小姑娘正背着书包跟同学早恋呢,这丫头来到侯府伺候人不说,刚刚明显还被其他丫鬟欺负,也真是可怜。 这么想着,他心里那点不爽烟消云散,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细柳犹豫了一下,把托盘里的一晚粥,以及两碟咸菜,还有一盘点心放在了台阶上。 因为以前的“赵启明”骑马的时候摔伤了脑袋,所以赵启明“苏醒”的几天时间里,虽然已无大碍,但按照医生的嘱咐,几乎每顿都是粥。今天忽然多了一盘点心,让赵启明觉得很新鲜。 “我问你点事。”赵启明拿起块点心闻了闻,结果发现味道十分的诡异,让人根本没有任何的食欲,于是只拿在手里把玩,一边朝细柳问:“前几天你照顾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挺怕我。” 细柳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发现不对,又赶紧摇头。 “你也知道,我最近有了失忆的毛病,连钱管家都得帮我恢复记忆,你也得出点力对吧?”赵启明把玩着点心,看向细柳:“你先跟我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细柳偷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飞快的低头,不吭声。 赵启明眯起眼睛:“不说让你穿着裙子表演倒立!” 细柳似乎从没听过这种惩罚的方式,抬起小脸有点迟钝的茫然,但很快她想到了那种惩罚的邪恶之处,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裙子,然后惊慌的看着赵启明,颤抖着说:“侯爷不要。” “别搞的好像我要糟蹋你一样。”赵启明其实也就是吓吓细柳,没想到这丫头当了真,于是把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的点心塞到细柳的手里,然后朝细柳说:“我以前是不是对你挺凶?” 细柳有点发愣的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又抬头看了看赵启明,小脸有些茫然,似乎很不明白刚刚还让她穿裙子倒立的人,为什么突然赏她点心。而且从前的小侯爷,也从没赏过她点心。 “这么说吧。”赵启明又问:“我虐/待过你没?” 细柳低头看着点心,似乎鼓足了勇气,小声回答说:“小侯爷没有虐/待过奴婢,只是在奴婢做错事的时候,让奴婢罚跪一个时辰,在奴婢不听话的时候,扣奴婢一年的工钱。” 这他/妈还叫没有虐/待? 平时动不动罚跪一个时辰就算了,一个不小心扣掉全年的工资,这么过分的老板,别说雇佣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就算是一头活生生的牛,也得爬上电视塔、挂上大横幅、用生命去举报吧? 真是可怜的孩子。 赵启明看着仍然低着头的细柳。 可能是因为被其他的丫鬟欺负,这丫头在他刚来的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他,陪伴他经历人生地不熟的羞涩,以及每一个夜晚醒来后找不到手机的惶恐,是守护在他身边最多的一个人。 就像亲人。 赵启明不想在让这个小丫鬟受苦。他想好好善待这个虽然受到压迫,但的确在认真照顾他的人,所以他有些歉意的看着细柳,轻声告白:“从现在开始,我永远也不会再虐/待你了。” 细柳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拍了拍自己另外一边的位置,鼓励的微微一笑。 细柳咬了咬嘴唇,脸红红的,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了赵启明下面的一个台阶上。 一轮圆月之下,伴着虫鸣,两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气氛温馨。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让你罚跪,也再也没有人敢扣你工钱。”赵启明轻声说。 细柳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看着赵启明,眼神中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赵启明朝她微微一笑:“但如果你要犯错的话我还是要罚你穿着裙子表演倒立的。” “……” 第三章大汉田园风情 在茫茫的非洲大草原上,刚刚成为狮子王的“辛巴”,为了向周围的狮群显示自己的力量与威严,会在自己的领地四周撸上一发,用自己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告诉周围的邻居这里的母狮子都已经被老子承包。 而刚刚来到这里,有了全新的身份的赵启明,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在心中酝酿。 他觉得有必要去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探望一下自己的子民。 于是头天晚上,他告诉钱管家,自己要外出巡视,请钱管家务必准备一下。 对此,钱管家十分重视,早早就让车夫擦亮马车,在侯府外恭候。甚至家里全部的家丁、护卫,也被他老人家全部招来,作为小侯爷的仪仗,此刻列阵在马车两旁,尽显侯府威仪。 而赵启明,已经穿上了最贵的衣服,戴上最大的一块玉佩,甚至平时纯粹是个当摆设的青铜剑也挂在腰间。这样的行头,在他那个年代,基本相当于宝马+LV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 要的就是这样的气派! 内院和外院的丫鬟们出来了,一直恭送赵启明到侯府门口,然后齐刷刷的匍匐在地。 钱管家和侯府的首席护卫,此时也垂手立在马车两边,等待着出发的指示。 这让赵启明十分满意。 他按了按腰间的青铜宝剑,甩起自己砖头一样大的玉佩,面容冷酷,缓步上车。 马车缓缓启动。 好像一瞬间成为整个宇宙的焦点,赵启明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自己的领地撸上一发,哦不对,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自己的封地里展示自己的威仪,让刁民们发自内心的嫉妒小侯爷的有钱,让适龄女青年们因为小侯爷的有钱而心神荡漾、花枝招展,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来拉小侯爷的袖子,来跟小侯爷撒娇,并把手伸进小侯爷的裤裆。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赵启明坐在马车上情不自禁露出自得的笑容。 不过,随着马车逐渐驶离侯府,他逐渐发现自己了一些问题。 首先,即使是马车上,他也仍然要保持跪坐的姿势,这让他有种被人抬着上坟的错觉,总感觉对不起列祖列宗。而且这个年代的马车,虽然不至于露天,但也只是有个类似于“华盖”的棚子,拦不住横冲直撞的飞虫,也挡不住清晨的阳光,很容易弄伤小侯爷白皙水嫩的皮肤。 但更加重要的是,马车似乎有点年久失修,虽然擦的郑亮,但很多地方都有掉漆的痕迹,看上去十分老旧。而且随着缓缓前进,车子的很多位置,都在发出吱呀~吱呀~吱呀的异响,就像“在外出差时入住五十块一晚的宾馆,大半夜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淫靡声音”,让人感觉十分的害羞。 为什么就不能换上一辆好点的马车呢? 而且再看拉车的两匹马儿,其中的一匹居然瘸着腿。 甚至列阵马车两旁的下人们,也有那么几个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这样的仪仗真的是给小侯爷长脸,而不是给小侯爷丢脸吗? 赵启明有点不解。 走在马车旁边的钱管家似乎看出了赵启明表情的变化,尤其是当赵启明看着那匹有些瘸腿的马儿时,开口朝赵启明说:“小侯爷莫急,等秋天收上租子,老臣就去马市,为侯府换一匹好马。” “换匹马这种事,还要等到收农业税的时候?”赵启明有点吃惊,于是侧着身子,小声朝钱管家问:“我还以为我很有钱呢,咱们不是堂堂侯府,有那么大的产业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钱管家听到这话,看向赵启明,然后不说话。 这让赵启明一愣:“什么意思,是我把侯府搞成这样的?” 钱管家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怪老臣没有管束好小侯爷。” “这不还是因为我吗?”赵启明想起昨天从细柳口中得知,自己虐/待下人的事情,隐约觉得以前的“赵启明”可能是个品德败坏的家伙,于是朝钱管家问:“我该不是个败家子吧?” 钱管家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慢悠悠的说:“小侯爷平日里倒也没什么恶习,只是偶尔去去风月场合,养了几个舞女、心情好了与几位相熟的小侯爷赌上几局,最多也只是输上几万钱而已。” 赵启明目瞪口呆,这个年代的人说话还真是够委婉的啊。 家里的马车都烂成这个样子,家丁都没有像样的衣服,一家之主不好好过日子,还要去包养什么舞女,输上几万钱,这还叫没什么恶习?简直就是电视里提着鸟笼调戏良家妇女的二世祖嘛。 他忽然觉得很丢人。 再看自己的仪仗,哪里还有半分威风可言,简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赵启明叫停了马车。 包括老管家和护卫在内,所有人都看向赵启明,表情疑惑。 “都这样了还去耍威风,这不丢人现眼吗?”赵启明站了起来,走下马车,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路边的一处荒草丛生的高地说:“上去远远的看一下就行了,今天咱们不进村。” 钱管家领命,带着两个护卫,跟随赵启明走上了高地。 风景不错。 蓝蓝的天空,清风徐徐,一望无际的田野,隐约可见劳作的人。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他因为基层公务员的身份,常常去农村调研。眉清目秀的大姑娘见了不少,山清水秀的风景也看过很多。但真要比起来,眼前的田园风光,因为没有中国/移动的信号塔,和国家电网的高压电线,一览无余全是山河、人家,这才算是真正的诗情画意。 似乎空气都带着甜味啊…… 赵启明/心情不错的蹲了下来。 这种庄稼汉的动作让钱管家有些困惑。 “对了钱先生,那条河叫啥?”赵启明抓了跟狗尾巴草,指了指远处。 钱管家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顺着赵启明所指的方向眺望,然后解释说:“是泾河。” “那我的封地在哪?” “以河为界,到北边的小丘陵,都是小侯爷的封地。” “这么大?”赵启明有点吃惊,无意识的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都种的是什么东西?” “麦。”钱管家有点意外赵启明居然问起这件事,看着赵启明回答说:“家里劳力多的愿意种麦,也有小户愿意种粟、豆,甚至是细菜,但多数的产出主要还是麦,长安周边都是如此。”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以前在基层工作的时候,也参与过一些扶贫项目。 因地制宜无非是最好的方式。 而关中一带,无论从气候还是水土来说,种麦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赵启明指了指自己和老管家所站的这处小山坡:“就没想过种点经济作物吗?就像这块荒地,好歹也有十几亩,虽然种粮食不大可能,但与其长着杂草,为什么不种点果树?” “经济作物?”钱管家有点搞不清这个名词,但赵启明的意思他明白,于是解释说:“这块地荒了很多年了,倒也不是没想过种东西,但试过很多次,这里种不了东西,杂草都长不高。” “杂草都长不高?”赵启明有点奇怪:“为什么?” 钱管家指了指脚下:“白泥。” “白泥?”赵启明眨了眨眼,忽然恍然大悟:“您说的是观音土吧?” “观音土?老臣没听过。”钱管家又指了指这块荒地的不远处,一块裸/露出来的小坑洞:“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没闹过饥荒,但听附近的老人说,每到灾年,这里的白土能救命。” 赵启明点了点头,虽然这时候还没有观音土的叫法,但他的确听说过观音土能吃的传闻。 不过他隐约想起,这观音土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作用。 至于具体是什么作用,他暂时没想起来。 第四章黑暗料理大餐? 食色,性也。这是老夫子总结出来的人性真理。 男人的理想状态,无非是有酒有肉有姑娘。 这曾经是赵启明的目标,并且曾经为之努力,可惜直到他最终被泥石流掩埋,也迟迟没有实现。 意外穿越到这里,成为堂堂小侯爷,有着丰富的物质基础,他认为自己可以过上理想生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除了三妻四妾的事八字没一撇,现在居然就连温饱也成为了让他头疼的问题。 此时的赵启明,正一个人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呆的看着案几上摆着的饭菜。 今天,是他醒来的第三天,医生说他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可以正常进食。为此,已经吃了好几天稀饭加咸菜的他还激动了一早上。可当所谓的正常饭菜端上来时,他却傻眼了。 这到底是什么物体? 赵启明拿起筷子,拨动碗里白绿相间“屎”一样的东西,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怒了。 “来人啊!”他凄厉的大喊。 其实细柳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低头比划着石头剪子布,估计是划拳又输了,正出神的苦练技巧,冷不丁被赵启明这一嗓子喊出来,吓得小丫头一哆嗦,惊恐的跑到案几前跪下。 “别别别,没骂你,别害怕。”赵启明这才发现吓到细柳了,赶紧安抚,然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碗,问细柳:“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碗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细柳小心的站了起来,靠近案几,探着身体看赵启明面前的碗。她原以为里面有虫子,或者其他什么杂物,可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所以抬起头茫然的望着赵启明,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是吃的吗?”赵启明不确定的问。 细柳更加茫然,眨了眨大眼睛,然后回答说:“是麦饭啊。” “麦饭?”赵启明皱着眉头,看碗里的浆糊,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确在农家乐之类的地方看到过这种东西,貌似是由面粉和野菜煮出来的,但这种东西真的适合给大病初愈的人吃吗? 细柳似乎终于明白赵启明是不喜欢麦饭,于是试探着说:“不然奴婢去换粟饭吧?” “粟饭不就小米吗?还让我吃粥啊?”赵启明放弃了,把麦饭放到一边。 光吃菜总行了吧? 可这些菜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最后在细柳的帮助下,他才勉强搞清楚,一个是肉羹,一个是酱汤,一个是韭菜。 虽说食材都比较正常了,但基本都是煮的做法,让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没有了食欲。 等再送到嘴里稍微一尝,不能说是难吃,但基本上都淡而无味,跟喝粥没什么两样。唯一可能有点鲜美味道的肉羹,赵启明没敢尝,因为那干不干稀不稀的样子,比麦饭更像是屎。 赵启明坚决不相信这个年代的饮食习惯就是这样,这还是那个横扫一切物种的吃货国度吗。 他坚信,家里的厨子以前肯定是养猪大户,不知什么原因混进了侯府,然后把人当猪喂。 这太过分了。 “厨房在哪?”赵启明问。 细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傻乎乎的指了指外院。 于是赵启明二话不说,走出内院,往厨房去了。 他已经喝了好几天的粥,今天终于可以吃饭,他可不打算饿肚子。所以说,不管是不是厨子是不是养猪大户,他都得亲自动手,就算他根本没有什么厨艺,他也很肯定比厨子做得好。 就这样,在追上来的细柳的跟随下,他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几个老妈子正在忙碌着,看到赵启明和细柳走进来,都有些发愣。 “先别跪,等我找出你们谁是养猪大户的证据了再说。”赵启明制止了几个想要下跪的老妈子,四处打量,结果做猪饲料的证据没找到,他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你们这是在做豆腐?” 以前在基层工作的时候,赵启明曾经见过传统的豆腐作坊,所以在厨房里看到石磨,石膏,和架起来的纱布网兜,他就立马知道,这是在做豆腐。只不过他有点意外,几千年前居然也用这些东西来做。 “小侯爷见多识广。”刚才还很紧张的老妈子一听赵启明提起豆腐,立马自豪起来,尤其年长的那个,满面红光的说:“老奴也是刚跟魏其侯府的亲戚学会了这手艺,正打算做出来让小侯爷品尝。” 做个豆腐也能这么自豪? 赵启明/心里嘀咕,但他发现细柳听到“豆腐”两个字,立马两眼发光,然后崇拜的看着老妈子。于是他忽然想起,豆腐这东西好像是“淮南王”发明的,而现在似乎正好是淮南王那个时代。 难道说,豆腐这东西可能刚刚被发明,属于刚流行起来的食品? “是南边传来的手艺,全长安除了未央宫中,没几家会做,老奴也是说了很多的好话才学会,这眼看着就要做成了。”老妈子越说越得意,然后继续操作,干的十分卖力:“很快小侯爷就能吃上老身的豆腐了。” 啊呸,谁要吃你豆腐,一把年纪还老不正经。 赵启明有点脸红。 细柳似乎对豆腐这种东西真的很感兴趣,一看老妈子动起手来,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 赵启明倒不觉得新鲜,甚至能看出老妈子正在进行的,是最后的点卤流程。 而这让他忽然想起什么。 于是朝老妈子说了句:“别着急弄豆腐,我正饿着呢,先做碗豆腐脑让我填填肚子。” “豆腐脑?”老妈子迷茫的看着赵启明。 其余老妈子和细柳也都一个表情看着赵启明。 这下赵启明又不明白了。 既然豆腐已经被发明了出来,照理说也应该有豆腐脑了。 可为什么老妈子完全没听说过的样子? 这么想着,他跟老妈子比划了一下,描述豆腐脑的样子。明明豆腐和豆腐脑的制作过程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点卤多少的问题而已,可正在进行点卤过程的老妈子,却一脸茫然。 这下赵启明才终于明白,原来豆腐已经是最流行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发明出豆腐脑。 无奈,他向老妈子解释了制作豆腐脑在点卤上的区别。可按照老妈子之前学到的方法,这根本就是错误的。最后还是在他的坚持之下,老妈子才迫于淫威,一脸不情愿的照着他的方法做。 就这样,老妈子一边嘟囔着浪费东西,一边完成在她看来是错误的点卤。 很快,最后一道工序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豆腐脑最终成形的时刻。 老妈子坚信赵启明的方法是错误的,所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此时已经和其他老妈子去准备豆浆,打算重新制作。至于细柳,因为根本也不知道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所以仍然好奇。 就这样,豆腐开始慢慢凝固。 这神奇的化学反应,让细柳睁大了眼睛,然而赵启明却并不感到意外。 很快,豆腐的凝固停止了。 呈现在赵启明和柳絮眼中的,是半液态的豆腐脑,看上去白皙爽滑,十分的好看。 还从没见过豆腐的细柳显然很喜欢豆腐脑的卖相。 而赵启明已经拿起装着豆腐脑的“木格”,稍微这么一晃,豆腐脑就像果冻一样抖动起来,看得细柳立马瞪大了眼睛,脸蛋也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甚至几个老妈子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比豆腐软。”会制作豆腐的老妈子似乎很不理解失败的豆腐不仅没有碎掉,而且还这么好看,所以一边看着豆腐脑一边不解的问:“可这么软的东西,怕是一煮就化,吃不成的吧?” “没说要煮。”赵启明微微一笑,让几个老妈子拿来几个大碗。 然后,在细柳和几个老妈子的见证下,他用一枚勺子,轻轻在木格中一舀。 一块白嫩的豆腐脑就这样被舀了起来,都勺子中微微颤动。 细柳和几个老妈子都看痴了,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食物居然可以这么好看。 或者准确来说,是可爱! 不知不觉间,赵启明也被勾起了食欲,所以也懒得再卖弄,手脚利落的舀起一块块豆腐脑,迅速的放入几个大碗。等木格中的豆腐脑都被舀空了,几个大碗不多不少的都盛了半碗。 他动作不停的端起其中一碗,先放入盐和醋,其次的花生现在还在大洋彼岸的美洲,但炸过的黄豆可以替代,至于辣椒和香菜,因为实在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代替,只能遗憾放弃。 等最后的一把葱花撒上去,一碗喷香的豆腐脑就完成了。 细柳和几个老妈子看的一愣一愣的,似乎根本就不明白堂堂小侯爷居然会做这些东西。但赵启明已经被喷香的豆腐脑引得食指大动,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拿起勺子,几下吃掉一碗。 很烫,他吃的不停哈气。 但几天以来喝粥的寡淡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很快他就消灭了整整三碗。 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细柳和几个老妈子正傻乎乎的盯着他。 “要不,你们也来一碗?” 第五章第八套广播体操 清晨。 庭院中的柳树下,一位身着劲装的武士正仗剑而立。 忽而风起,几片柳叶飘落。 树下的武士猛然抬头,如惊鸿般跃起,舞出一个剑花。眨眼间,两片柳叶被剑光绞碎。紧接着,武士一个回身,长剑如蛇般再次击出,竟有五片柳叶被洞穿,串在那颤鸣不止的剑身之上。 万千的柳枝在荡漾。 此时风停。 再看那树下的武士,已经恢复站立,正将那长剑横在眼前。 他目光深邃,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拭剑,那五片被洞穿的柳叶,便一片接一片飘落。 一片寂静。 远远围绕在四周的丫鬟们早已经被武士的英姿所折服,一个个双手合十,呼吸急促。 赵启明也呆住了。 此时的他正坐在门槛上,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 他原以为武士所谓的舞剑,和公园里的大妈们耍的太极剑是一个意思,还打算边吃豆腐脑边看呢,结果那武士居然这么快就完事,而且真的有那么两下子,不用特效也像极了武林高手。 真帅啊…… 掌声响起。 围观的丫鬟们回过神来,一个个心神荡漾,脸红心跳,激动的鼓掌。 甚至就连坐在赵启明旁边,膝盖上放着一碗豆腐脑,正空出手来用丝帕替赵启明擦嘴的细柳,也扭头看着武士,露出了满脸崇拜的表情。看来这丫头也有江湖英雄的内心情节啊。 这就让赵启明有点不爽了。 这侯府居然有人比他更帅。 这简直不能容忍! 不知道丫鬟们都跟小侯爷签了卖身契,都属于小侯爷的私人财产吗? 狗胆包天的在这耍帅,把丫鬟们撩拨的脸红心跳,简直大胆。 看来以后得下发文件,明文规定侯府里的丫鬟们,春心只能为小侯爷一个人荡漾! “好好吃饭。”他拿开细柳替他擦嘴的手,表情不满 小丫头弱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低下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豆腐脑。 赵启明这才满意,远远的看向那武士,调戏一样挤眉弄眼,问了一句:“表演完了?” 那武士自从细柳开始吃那碗豆腐脑的时候,就“咕咚”咽了咽口水,听到赵启明说这话,一溜烟就跑了过来,先抱了抱拳,然后一脸讨好的说:“臣下献丑,小侯爷若看的满意,再赏臣下一碗豆腐脑,臣下一定感恩戴德。” 远处的丫鬟们的掌声戛然而知,一个个目瞪口呆。 赵启明却并不意外的撇了撇嘴。 别看这家伙耍起剑来很帅,其实本质上是个毫无尊严的吃货,今天早上已经偷偷吃了三碗豆腐脑还不够,居然还想吃第四碗,被他拒绝之后表示要为小侯爷耍剑,但求再吃一碗豆腐脑。 赵启明忽然有点同情一下这家伙的师傅。 老人家倾囊相授,给了这家伙一身武艺,这家伙却拿来换豆腐脑。要是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能给当场气的活过来,把这家伙打一顿,然后又因为实在眼不下这口气,再次一命呜呼吧? 那可真是死去活来啊…… “你叫啥来着?”赵启明问。 武士看着细柳那碗豆腐脑,眼睛直勾勾的,不停咽口水,弄得细柳害怕的一个劲往赵启明后面躲,他还伸长脖子,心不在焉的朝赵启明抱了抱拳说:“臣下秦文,是小侯爷的护卫。” 赵启明点了点头:“你学习武艺多久了?” “臣下四岁习武,如今已经二十年。” 赵启明撇了撇嘴:“那你会独孤九剑不?” 秦文的视线这才转移到赵启明身上,茫然的摇了摇头说:“臣下不曾听说过此剑法。” “连独孤九剑都不知道啊。”赵启明大惊小怪,故意大声说出来,让那群丫鬟听到。 秦文还真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惭愧的朝赵启明抱了抱拳,然后暂时忘记了豆腐脑一样,像个好学的小宝宝,认真的朝赵启明请教:“是臣下浅薄了,不知这独孤九剑乃是哪一派剑法?” “华山派!” 秦文眨了眨眼:“华山派?” “你连华山派都不知道?”赵启明瞪大眼睛,一脸中国人不知道anglebaby的表情,从头到下的把秦文打量了一遍,然后十分嫌弃的说:“那这么说的话,你肯定不知道第八套广播体操把?” “第八套广播体操?”秦文瞪大了眼睛。 赵启明一脸鄙夷,懒得解释。 秦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请教。 可在赵启明鄙视的目光下,他终究还是没好意思问下去,只觉得无比惭愧,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裤裆。 这样一来,远处的丫鬟们开始了窃窃私语。细柳看向秦文的目光,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崇拜。 赵启明表示很爽。 “咳咳。”钱管家的声音传来。 赵启明扭头一看,发现老头正站在远处,背着手面无表情望着那群窃窃私语的丫鬟。 这下丫鬟们也顾不得讨论了,纷纷朝钱管家行了个礼,然后一溜烟的化作鸟兽散。 于是钱管家又看向赵启明。 细柳有点害怕,偷偷扯了扯赵启明的袖子。但赵启明也怂啊,上次像这么坐在门槛上,硬是被钱管家抓住说了半个时辰,这下又被逮了个正着,他可不想再被老头教训孙子一样数落。 “回头再跟你讲第八套广播体操,豆腐脑厨房里还有,自己去要。”赵启明低声朝秦文嘱咐了一句,讪讪的朝钱管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拉起抱着那碗豆腐脑的细柳,一溜烟跑回内院。 这下就剩下秦文还留在原地,因为实在太过突兀也不能就这么跑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貌似憨厚的咧着一嘴大白牙,上去打招呼说:“钱叔早,您今天气色真是不错,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 钱管家斜着眼睛看秦文,根本不理他的废话,面无表情的问:“刚跟小侯爷说什么了?” “说第八套广播体操。” “恩?”钱管家眉头一皱:“什么操?” “晚辈也是刚刚听说,似乎是很高深的武艺。”秦文一脸惭愧的摇了摇头:“想来是晚辈孤陋寡闻了,竟还不如小侯爷精通武学,看来以后定要跟小侯爷好好学习才是啊。” 钱管家点了点头,表情舒缓了一些,慢悠悠的说:“小侯爷大病一场之后,的确是变化不小,虽然行为习惯让人捉摸不透,但的确是有所长进,起码不像从前老是去长安厮混,是好事。” “而且还给我们做了豆腐脑。”秦文补充了一句,又咽了咽口水。 这让钱管家再次皱起眉头,不满的训斥:“就知道豆腐脑,厨房的老妈子跟我禀告过多次,说你一天要吃掉别人好几天的分量,弄得其他下人没得吃,总去厨房抱怨。” 听到这话,秦文貌似忠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没办法,豆腐脑太好吃了。” 钱管家冷哼一声,一甩长袖:“习武之人怎可贪图口舌之欲?你真是让老夫太失望了。” 秦文看着钱管家,好一会儿之后,指着钱管家的嘴角说:“您老嘴边豆花没擦干净。” 钱管家一愣,赶紧擦了擦,然后尴尬的咳嗽一声,瞪了眼秦文:“还不快下去。” 秦文一溜烟跑了。 尴尬的钱管家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背起手来,若无其事的去外院巡视去了。 第六章瓷 怎么才能称之为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这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如果你生在韩国,只要长得像个女人,你就是有魅力的男人。但要是你爹妈的基因太差,把你养成了一头猪,那倒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努力赚钱,成为一个富豪,开着宝马撞奔驰的样子,也特有魅力。 显而易见,护卫秦文长得并不像女人,与此同时,他也没有一掷千金的资本。但一群丫鬟仍然被他撩拨的春心荡漾,原因无外乎他身手矫健、剑法超群,有着侠客般的气质。而这,无疑是最强大的男性魅力。 回想起丫鬟们崇拜秦文的样子,赵启明有点羡慕。 他也想成为武林高手。 虽然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不用去撩拨那些丫鬟们。但除了丫鬟们,长安城里还有数不清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甚至是失足妇女。而这些姑娘们都是他潜在的交/配对象啊。 试想,要是能像今天的秦文那样,在纨绔子弟的party中耍上一手,那些待字闺中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姑娘们,肯定也会像今天的丫鬟们一样春心荡漾,争相把手伸进小侯爷的裤裆吧?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赵启明眉开眼笑,一路小跑到房间,取下了自己的青铜宝剑。 在他那个年代,这玩意儿属于“你敢带上街警察叔叔就敢把你扑倒”的管制刀具。但在这里,宝剑是身份的象征。尤其是眼前这一柄,据说是当年老侯爷上战场时的佩剑,属于“砍过大头兵,捅过马前卒”的凶器,要是拿回现代,警察叔叔一定会大吃一惊从宝剑上提取到几百个人的DNA。 好暴力呀! 赵启明觉得很符合自己残暴的气质。 于是他抽出宝剑,学着秦文的样子,仗剑而立。 然后,他一声怒吼,耍了个平沙落雁,把飞过的一只苍蝇当成假想敌,高呼一声“有危险!”,同时敏捷一个驴打滚,躲过苍蝇的袭击,之后站起神来,用拍灰尘的动作迷惑“对手”,忽然忽然之间转过身,来了个横扫千军。 结果,他砍中了一个瓶子。 “咣当”一声,花瓶碎成了几片,散落一地。 此时,几个丫鬟本来在外面的门廊跪着拖地,听到屋里传出的响动,那天欺负细柳的两个丫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契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细柳。似乎是打算按照规矩再来一次石头剪子布,决定谁去屋里伺候。 但这一次,细柳却并没有跟她们比赛石头剪子布,一听到屋里有动静,就立即扔下抹布跑到了屋里,留下几个丫鬟有些发愣的对望一眼,然后暗笑,细柳居然傻到主动去伺候小侯爷。 这头,细柳已经跑进了屋里,满脸紧张的查看赵启明是否受伤。直到确定小侯爷没事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然后看向那一地碎片。 “它先动手的!”赵启明拿剑指着地上的碎掉的花瓶。 细柳茫然的眨了眨眼,似乎在想到底是不是花瓶先动的手。 “是它先动的手!” 在小侯爷的强调下,细柳点点头,同意了赵启明的供词,然后弯下腰准备收拾。 可赵启明怎么能同意?拉开这个丫头,自己把碎掉的花瓶捡起来。不过捡着捡着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于是拿起其中一片,站起来看了看,然后朝细柳问:“这是什么瓶子?” “花瓶啊。”细柳心不在焉的回答,正紧张的看着赵启明的手,似乎很怕他受伤。 “我还不知道是花瓶?”赵启明拿着碎片打量,觉得很奇怪。 因为要说这花瓶是陶的,偏偏花瓶表面透明光滑,分明是瓷器的特征。但如果要说这是瓷器,颜色和质地又太过灰头土脸,根本就像是一个泥球捏出来的东西,全无瓷器的精美。 “我是问,这是陶瓶还是瓷瓶。” 听到这话,细柳的注意力转移到那碎片上,似乎有了不得了的发现,她张开小嘴,退开一步,惊恐的看着赵启明说:“这是老爷‘受封就国’时买的青瓷,钱先生说花了三千铢。” “三千株?”赵启明眨了眨眼,这相当于三千块人民币的购买力啊,在公元前,够买一个萝莉或者一个正太了。 就这么被自己给打碎了,还真是败家…… 咦? 不对。 “你刚说什么?”赵启明有点难以置信:“这是青瓷?” 细柳猛点头。 赵启明不相信的又看了看这灰扑扑的花瓶碎片,结果,他仍然还是不相信。 因为说这玩意儿是瓷,就已经很勉强,顶多算是多了层透明漆,比陶器摸着光滑。但这就像相声大师郭德纲穿上了LV,就算衣服再怎么好看,郭德纲老师该难看还是依然难看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青瓷”这个叫法。 这个年代的人是色盲吗? 土色和青色差很多好不好。 至少在赵启明的印象当中,所谓的青瓷首先得有个白底,其次还有蓝色的图案,这才能称之为“青瓷”,可这个花瓶,别说是青色的图案了,就算是白底都没有,也好意思叫“青瓷”? 看来这个年代的陶瓷工艺还处于萌芽状态。 这个发现让赵启明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算算时间,现在的汉武帝才刚刚执政。等过上几年,张骞就要出使西域,打通“丝绸之路”。但在古代的西方社会,最受欢迎的中国产品其实是瓷器,甚至中国的英文名字china,本意就是瓷器。 那么张骞同学踩出来的路为什么叫“丝绸之路”,而不叫“瓷器之路”,或者“丝瓷之路”呢? 想来是因为丝绸工艺早已经成熟,而瓷器才刚刚起步,还要过上几百年才能扬名立万。 赵启明啧啧称奇。 他记得以前当基层公务员的时候,为一个乡镇上的陶瓷厂跑过贷款,当时听那位陶瓷厂的厂长说,陶瓷并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工艺,即使是工业发达的现代社会,也依然以手工为主。 所以严格来说,陶瓷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难做出来。 至于那个乡镇为什么选择兴办陶瓷厂,原因无非是当地盛产瓷器的原材料…… 等等。 瓷器的原材料。 赵启明一拍脑门,他想起那天巡视领地时,听钱管家说起白泥,总觉得那东西有个了不得的作用,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钱管家所说的白泥,也就是他所说的观音土,其实是高岭土。 而高岭土,就是制作瓷器的主要原材料。 第七章领先时代的工序 书房里。 赵启明横躺在地上,旁边的案几摆着四个空盘。 他刚刚吃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顿饱饭。 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碗白菜炖豆腐,外加两个鸡腿,以及大白米饭。要放在他那个年代,这只是普通上班族打个电话就能叫来的普通外卖。而他作为堂堂侯爷,却吃的痛哭流涕。 因为老妈子们养猪大户的出身,做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而他自己本身也不会做菜,所以三天时间下来,他几乎是用纯粹的理论知识,用了很大的力气和才智,努力与坚持,才终于教会老妈子们使用“炒”这种烹饪技巧。 而在此之前,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炒菜”的概念。 虽然食用油已经存在了,但“智慧”的古代人民居然没想过用油来做菜。所以这个时代所谓的烹饪,用到最多的方法,是无论什么食材都统统扔进锅里,加些调料用水煮。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所谓“菜肴”全部都是汤汤水水的原因。 但除了汤汤水水之外,这个时代的所谓菜肴还莫名其妙的寡淡。 赵启明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主要怪汉武帝他奶奶。 因为太皇太后尊奉黄老之道。就像爱看《养生堂》,逼着全家一起顿顿白萝卜,声称是在养生的老太太。 而这位太皇太后不仅自己尊奉黄老学说,还成功把封建迷信带到了贵族圈子。 于是,上至太皇太后,下至侯国夫人,很多人都吞服丹药上瘾,以“铅中毒”为荣。仿佛在这个年代,没把自己吃的脸色发黑拉不出屎,就不打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好在侯府比较理智。当然更可能是因为穷,总之多年来都没有形成这样的风气。 但不吃丹药归不吃丹药,日常生活中却多少受到了黄老学说的影响。就比如饮食,老百姓想吃肉吃不上,贵族们却崇尚素食,口味清淡,连最基本的盐都不肯多放,跟清规戒律一样。 所以赵启明刚开始教老妈子做菜的时候,居然遭遇到了“多放一把盐就是信仰问题”的谬论,偏偏他还无法破除迷信,所以不得不抬出小侯爷的身份进行全方位的恐吓,迫于淫/威老妈子们才逐渐妥协。 这条路走得异常艰辛啊。 但无论如何,老妈子们已经学会了“炒”,并且已经被强迫养成多放一把盐的习惯,以后只要这几位老妈子不要在哪一天突然打算重操旧业,回老家继续当养猪大户的话,饮食问题算是解决了。 很好。 赵启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呻吟了一声,然后坐了起来。 案几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现在只剩下几个空盘子。 但也就是这几个空盘子,让赵启明陷入了思考。 自从意识到这个年代“陶瓷”技术还处于萌芽状态之后,他才逐渐发现,家里所用到的容器基本以“陶”为主。像他今天打碎的那个花瓶,无论再怎么不伦不类,客观来说都已经是最先进的技术,而且价格不菲,随随便便就值几千株。这样的价格,侯府当然是消费不起的。所以像昨天打碎的青瓷花瓶,整个侯府也没有几件,吃饭用到的基本都是陶盘陶碗。 这让他有点看不顺眼。 怎么说也是堂堂侯府,用这么寒酸的泥盘子泥碗,这太丢人了。 所以,他打算为侯府烧一出几套真正的陶瓷。 精美绝伦的青花瓷就算了,白瓷还是要有的。 因为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几个白瓷的盘子,装上不那么难吃的菜肴,也能让人食指大动。 而且,如果真的成功的话,说不准这东西还可以卖出一些,贴补一下侯府的家用。 反正赵启明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无所事事,所以这个想法在他看来,是挺好的事。 想着这些的时候,书房的门打开了。 赵启明以为是钱管家来了,迅速换了个姿势,端端正正的跪坐。 结果走进来的是细柳。 于是赵启明紧绷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不过既然都已经坐好,他也没打算重新躺回去。 得好好用功,做些准备工作了。 毕竟,他不是学习陶瓷工艺的专业,只是在帮那个陶瓷工厂跑贷款的时候,去工厂里参观过几次。所以,想要把陶瓷工艺在这个年代实现,他首先得回忆一下关于制作陶瓷的流程。 细柳没敢打扰赵启明,轻手轻脚的收拾着碗筷。 赵启明的注意力逐渐集中起来,回想着那个陶瓷工厂的一切。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不可能根据记忆,把陶瓷的所有的流程都想起来。 甚至不算那些细节,仅仅只是大致的几个流程,他也已经记不清楚。 那这要怎么办呢? 赵启明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办法。 他忽然想起,除了原料之外,貌似烧陶和制瓷技术其实差不了太多的样子。 或者可以说,瓷器工艺就是烧陶技术的升级版。而这个年代虽然还没有好的瓷器技术,烧陶技术肯定是有的。那么现在他只要掌握瓷器技术和烧陶技术的不同,做一个升级不就行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很快就有了进展。 他想起那个厂长曾经说过,陶与瓷最大的差别除了原料,剩下的就是炉温和上釉。 他十分激动,打算立刻记下来,于是豪迈的大手一挥:“细柳,给本侯爷拿纸笔!” “纸?”细柳正跪坐在地上,拿着托盘收拾着碗筷呢,听到这话茫然的看着赵启明。 “差点忘了。”赵启明一拍脑袋:“现在还没纸,用的是竹简。” 细柳眨了眨眼,然后细心的问:“小侯爷要写东西吗?” “对。” 细柳放下托盘,拿来了竹简和笔墨。 赵启明看着这些东西,挠了挠脸。 他不会毛笔字啊。 有点为难的捏着毛笔,回忆着电视里那些古代人写字的样子,先把姿势找准了。 这个时候,跪坐在旁边的柳絮也已经磨好了墨。 于是赵启明有模有样的蘸了蘸墨汁,然后咳嗽一声,在展开的竹简写下“白泥”二字。 ……真他/妈丑啊。 赵启明自己都不忍直视,觉得丢人极了,于是偷偷斜着眼睛看了看跪坐在旁边的细柳。 结果小丫头片子居然流露出崇拜的表情。 真是个审美独特的姑娘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丫头根本就不认识字。 赵启明觉得过几天要找人教细柳写字。不过现在,既然这丫头都不认识字,他也就不觉得字丑丢人,索性就放开了手脚,按照自己习惯的简体字模式,把想起来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很快,竹简上就写满了字。 不过赵启明却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了,你知道附近哪有烧陶的作坊没有?” 第八章亲戚 东乡亭。 泾河穿流而过,翠绿的麦田包围着村子,民宅分列道路两旁。 几个背着农具的佃户停在路边,聊地里的庄稼。低矮的民宅门口,一位父亲蹲在墙角吃饭,见旁边的孩子不小心弄撒了些汤汁,直接一个巴掌上去,打得倒霉孩子抱起碗来仰天大哭。 这是多么动人的声音啊。 赵启明表示很喜欢。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虐/待孩子的死变态,他喜欢的是这充满市井气息的生活。 此刻,他坐在其中一处宅院的大树下,吃着主人盛情招待的干果,沉寂在村子里的喧嚣中。无论是孩子的哭声,女人的斥责,还是鸡飞狗叫的声音,都是整天在深宅大院里,很久没有听到过的。 他很享受。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样的思想境界。就好比他面前这几个捧着竹简研究的家伙,不仅没有和他一起聆听这鸡飞狗跳的天籁,还都一脸为难的看着他,让他不得不停止聆听。 “有什么问题吗?”赵启明问。 他所在的这个院子,是他封地内唯一的陶坊。 而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是陶坊之中仅有的三个陶工。 本来,听说他要烧制出一些用具,三位陶工都很热情,但当他拿出竹简,交给三个陶工,让陶坊按照他的工序来制作之后,这三个陶工开始还挺高兴,可刚看了竹简上的内容没几眼,就露出为难的表情。 “有什么难处就直接说吧。”跟着赵启明一起来的钱管家,此时慢条斯理的开口:“三位都是多年的老陶工,方圆十里之内没人比得过你们,小侯爷直接找过来,也是对三位的信任。” “钱叔您客气了。”三个陶工中年长些的,小心翼翼的说:“小侯爷吩咐的事情,就算再有难处,我等也愿尽绵薄之力,只是这烧陶有烧陶的章程,竹简上的方法我们还从没听说过。” “别的不提,首先这原材料就不对。”年轻些的陶工忍不住开口,抱着钱管家带来的一个大木桶,有点无奈的说:“为什么要用白泥来烧?这东西虽然少见,但不是灾年拿来吃的吗?” “可以吃?”站在赵启明另外一边的护卫秦文,听到这话立即握着宝剑走过去,二话不说从木桶里抓了把白泥出来塞进嘴里,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伸出大拇指:“味道不错。”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飞起一脚踹过去。见这家伙奥斯卡影帝一样退后三步,然后跌倒,赵启明心里十分满意。毕竟,脚踹武林高手而不被打死的体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拥有的。 可当他正要向几个陶工解释的时候,院子门口出现一个穿着锦衣,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在两个伙计的搀扶下,慌忙跑过来行礼,嘴里还不停的说:“见过小侯爷,老朽来迟了。” 钱管家眼睛睁开一些,看了看这个中年人,然后叹了口气:“你这是刚从长安回来?” “是是是。”中年人连汗都顾不上擦,又赶紧朝钱管家和秦文行礼,然后解释说:“我这几天都在铺子里睡,今天一早才听说小侯爷要来陶坊的消息,果然还是没赶上迎接小侯爷。” 钱管家看了这个中年人一眼,似乎有些怪他太兴师动众,但当着赵子明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向赵启明介绍说:“这是李老板,老侯爷的远亲,虽然一直都住在东乡亭,但多年经营,已经在长安城有了不少的产业。” “远亲?”赵启明眨了眨眼:“我该叫您什么?” “不敢不敢,这可使不得。”李老板赶紧摆手:“老朽一介草民,怎能与小侯爷攀亲,当年仗着老侯爷顾念旧情,多年来一直受侯府庇护,小侯爷若看得起,叫一声老李就是了。” 钱管家也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叫李老板就行了。” “好吧。”赵启明指了指院子里的几口火窑:“那李老板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吧?” “知道知道。”李老板这才顾得上擦了擦汗,然后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三个陶工,皱了皱说:“你们几个怎么还愣在这,既然小侯爷早都已经有了吩咐,还不赶快去准备原料抓紧干活?” “东家,不是我们不愿意干,是小侯爷有小侯爷的要求。”年长的那个把竹简递给李老板,一脸为难的说:“我们担心按照小侯爷的这个要求来做,恐怕一窑的陶具到头来都得毁了。” “那就一直做到成功为止。”李老板把竹简退了回去,看也不看一眼,语气也严厉了起来:“你几个当年也是受过老侯爷恩惠的,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侯府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可小侯爷要用白泥做原料。” “白泥?”李老板愣了愣,扭头看了看赵启明,见赵启明没有反驳,似乎也有些闹不清楚,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之前的态度,皱着眉头斥责:“不管小侯爷要什么原料,让你们做就做,别那么多话。” 三个陶工对望一眼,似乎迫于无奈,最后年长的那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很快,陶坊运作了起来。 三个陶工先去那天的山坡上弄了白泥回来,然后按照竹简中的工序,进行选料和洗泥。 而赵启明一直坐在树下,吃着干果监工。 陶工们对他的工序有所质疑是正常反应,他也没打算让这群陶工理解,但正因为存在和传统烧陶工艺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在比较重要的几个环节,他得留在现场,随时监督进展。 李老板起先一直在他旁边伺候,但抽空也去看了看陶工们的工作,直到日头越升越高,赵启明估摸着李老板业务繁忙,肯定还有其他生意上的事,再三要求之下,李老板才先一步告退。 “嘴上没说,但这李老板其实和那些陶工一样觉得我在胡来,全当是陪着我玩呢。”赵启明吃着干果喝着茶,眯着眼睛看门外的太阳地里,大汗淋漓的李老板坐上马车匆匆而去,觉得这人挺会处事。 “毕竟是小侯爷的交代,他鞠躬尽瘁也是应该的。”钱管家眯着眼睛,说话模棱两可。 赵启明来了兴趣,笑着朝钱管家问:“看来您老也没报多大希望。” “工艺流程是老臣帮小侯爷写下来的,恰好这烧陶的事,老臣也稍微懂一些。”看着忙碌的几个陶工,钱管家并不避讳的回答:“上釉这种技术,应该是用来烧瓷,而不是烧陶的吧?” 赵启明一呆,难以置信的朝钱管家问:“这您是怎么知道的?” “跟随老侯爷征战时,在南边见过真正的瓷坊。”钱管家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向赵启明:“不过使用白泥这种材料,老臣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 “您要听说过,我就得问您景德镇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了。”赵启明扔给秦文几颗核桃,这家伙接过咧嘴一笑,然后他看向钱管家接着问:“不过既然有所质疑,您为什么还支持我?” 钱管家看着忙碌的陶工们,表情依旧平淡,慢条斯理的说:“不提小侯爷的工序有所依据,就算那套方法纯属臆想,只要小侯爷不去长安厮混,愿意试着做些正事,老臣都支持。” 赵启明看着钱管家,心里有些复杂。 但钱管家却不想多说的样子,紧接着看向赵启明问:“小侯爷有多少信心?” “说实话?”赵启明嘿嘿一笑:“没多大信心。” 听到这话,钱管家和一旁剥核桃的秦文都表情怪异的看向他。 “这是很了不起的工艺。”赵启明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将会是很陶瓷工艺的巨大进步,所以就算失败上几次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失败是成功他娘嘛。” “失败是成功他娘?”秦文念叨着这句话,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钱管家看着赵启明的眼神,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而此时的赵启明,眯着眼睛看着树荫外的太阳地,却发起了牢骚:“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李老板也是,干果茶点都伺候到了,也不说给咱找几把扇子来,把人热的都快浑身冒汗了。” “扇子?” “怎么了?”赵启明看向钱管家和秦文。 他发现这两个家伙听到“扇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跟老妈子听到“豆腐脑”一个表情。 明白了,回头找机会推动大汉帝国的手工艺发展。 第九章魏其侯 天气一天天热了。 烧制瓷器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 几位工人坚持认为自己会烧出一批屎来,但迫于小侯爷淫/威,他们都在认真创造着屎。 而作为他们上司的李老板,虽然也认为他们会烧出一批屎来,但他也愿意为了那小侯爷的屎而鞠躬尽瘁,并督促他的工人们尽量烧出好看的屎。所以这几天即便长安那边的生意繁忙,李老板仍然每天都要回来一趟,关心着屎的成长。 好在钱管家不认为最后的结果会是一坨屎。至少他并不认为这次尝试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钱管家见多识广,知道起码上釉这个工序符合烧瓷的工艺。所以这几天里,老头处理好侯府内的事务,就会背着手来到作坊里,观察一下进度,偶尔也会和工人们聊聊家常。 至于赵启明,从第三天开始就不怎么去作坊了。倒也不是他想当甩手掌柜,而是上釉的工序已经完成,又还没到最后进窑烧制的时候,所以在工人们想办法按照要求提高窑温的后两天,他基本都在侯府里,研究做扇子。 没错,就是扇子。 他惊奇的发现这个时代居然连扇子也没有。 或者不那么严谨的说,这个年代已经有了扇子,但扇子十分巨大,足有一人多高,只在达官显贵的家中存在。平时若要出行,这巨大的所谓“扇子”就会被宫女丫鬟们举着,行走在贵族们的仪仗队伍中。要非说有什么具体作用,顶多只是能遮蔽风沙而已。 这让赵启明很无语。 因为这个年代已经没有空调和冰棍了,现在居然连扇子也没有,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热了,小侯爷不介意整天泡到河里,但回家之后怎么办?会中暑的好吗? 所以,这两天闲下来之后,他就开始研究怎么做扇子。 同样不精于此道,烧瓷技术至少还去工厂参观过,这做扇子的事情他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自己尽量用这个时代就有的材料去复原。 就比如说折扇,这无疑是普及率最高的扇子,也符合古代人的审美。但关键是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纸,当然也就无法实现。 蒲扇,也就是济公拿的那种,看起来倒是简单,取材也十分方便,山上的棕叶就行。但怎么把潮湿柔软的粽叶迅速变得干燥坚硬,却并非只是晒干而已。 所以排除掉这两项之后,赵启明最终选择了羽扇。 经过处理的羽毛黑白相间,用十字木架进行固定,考虑到缝隙问题,羽毛和羽毛之间排列紧密,制成之后形状牢固,颜色鲜亮,而且能让鸟类飞起来的材质也能保持密不透风。 扇风纳凉肯定是够了。 但更重要的是这扇子十分装逼。 羽扇纶巾这可是三国时代大帅哥的标配,就好像网络美女必须有个36Dcup的胸部和锥子脸一样。虽说纶巾这东西因为太像孕妇坐月子时的头巾被赵启明舍弃了,但即便是摇晃着羽扇也十足帅气。 所以,尽管一开始的初衷是纳凉,但真正拿在手里之后,赵启明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诸葛亮,只要目视前方,就仿佛看到了赤壁火海,不由自主的眯眼微笑,羽扇轻摇,意气风发。 帅呆了。 连细柳都忍不住躲在柱子背后,看院子里羽扇轻摇、举头望月的赵启明十足帅气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轻轻摇晃小手,好像自己手里也有一把扇子。 “女孩子不准假扮诸葛亮!”赵启明把小丫头从柱子背后揪了出来。 小丫头羡慕的看着他手里的扇子。 这让赵启明很得意,晃了晃扇子朝细柳说:“我为你设计一款女孩子用的扇子,如何?” 细柳眼睛一亮,猛点头。 “不过,你的女红做的怎么样?” 细柳稍微愣了愣,然后害羞的扶着柱子,脸红红的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问你‘女红’好不好,意思是要给你介绍对象,但本侯爷可没打算把你嫁出去。”赵启明瞥了眼胡思乱想的臭丫头,眯着眼睛说:“侯爷要给你设计的扇子叫团扇,需要你会一点针线活。” 细柳猛点头。 “那你现在就去库房,找一些绫罗绸缎出来。” 细柳愣了愣,又害羞的扶着柱子,脸红红的点头。 赵启明勃然大怒:“不是给你准备嫁妆,是团扇要用的材料!” 细柳捂着脸跑了。 入夜。 去西乡亭办事的钱管家回来了,此时正在书房向赵启明做汇报工作。 按钱管家的说法,西乡亭的“里正”昨日找到侯府,说村里要修缮宗祠,问能不能在村子后面的山上伐一些木材。而这个时候,侯府也正打算过了夏天,在西乡亭拓荒。只不过无论是伐木还是拓荒,都需要上报内史府,所以钱管家今天特意过去一趟,请内史府的官员到场,做了一个报备。 赵启明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让钱管家一切按照规矩去办。 于是,钱管家紧接着告诉赵启明另外一件事。 “魏其侯?”赵启明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似乎这个家伙是他老子的上司,而且还算是他现在的邻居,于是他试探着问钱管家:“这个魏其侯我也不太记得了,他老人家贵姓?” “姓窦。”钱管家慢条斯理的说:“老侯爷去世时曾向魏其侯托孤,这些年侯府一直受魏其侯照顾,前些日子小侯爷生病,魏其侯还曾派人慰问,这样的情分小侯爷可千万不能忘记。” 赵启明抓耳挠腮,终于想起武帝时期比较活跃的窦姓名臣,似乎只有“窦婴”一个人。 而这个发现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窦婴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不仅是外戚,还当过大将军,属于那种既有皇亲国戚的身份,又有一箩筐战功的猛人,如今在朝中势力正式如日中天的时候,根本没有几个人敢惹的角色啊。 侯府居然有这样的靠山? 赵启明不由得欣慰的笑了。 他虽然从没想过参与到朝局当中去,但即便是在这乡下当个土皇帝,能有那样一个大靠山也是十分不错的事情,对不对。因为这样一来,他只要得罪的不是皇帝一家子,长安都能横着走了。 很厉害啊。 赵启明得意的摇晃着羽扇,然后朝钱管家问:“对了,您刚说魏其侯怎么了?” 钱管家扫了眼赵启明手中的羽扇,再次重申一遍:“五日后是魏其侯的寿辰。” “意思我该去去拜访一下?” 钱管家点了点头。 赵启明也觉得,这样的长辈过寿,于情于理他都得去一趟,带上些礼品是免不了的,但也无非花点钱而已,于是他又朝钱管家问:“那,魏其侯现在住哪?我听您说他是咱们邻居。” “只是在附近有封地而已,魏其侯住在长安。” 长安? 这太好了。 来了这么久都一直窝在这乡下地方醉生梦死,全球第一的国际大都市——长安还没去过,有这个机会可以进城里,看看还“活着”的未央宫,和传说中的“东、西两市”,也是长长见识嘛。 这样想着,他兴奋起来,已经决定要去一趟了。 “不过,我要带什么礼品过去?” 第十章吱哇乱叫 做扇子上瘾了。 赵启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扇子这东西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起初,钱管家对他明做扇子的事情意见很大,多次提醒他不要玩物丧志,但被赵启明赠送了一柄羽扇之后,老头就喜欢上这小玩意儿,没事就眺望远处,羽扇轻摇,看赤壁火海,而且还很喜欢在对下人训话的时候用羽扇指人,很有“妖孽看招”的架势,看起来有点帅呆,搞的厨房老妈子们一个个春心荡漾,老管家也再没有拿扇子的事情来教训过赵启明。 细柳同样也很喜欢团扇。 圆润的扇形,透明的绫罗,小巧精致,让小丫头爱不释手 尤其是在她自作主张,在扇柄上加了“红穗”做装饰,得到了赵启明的夸奖之后,小丫头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一连做了好几种颜色的“扇坠”,几乎每天都要换上新的颜色挂着,而且一有机会就替赵启明扇风,大眼睛眨来眨去的看着赵启明,想让赵启明夸她女红好,而赵启明倒也识趣,每次都会赞赏几句,之后小丫头就会心满意足的又站在一边,拿着团扇爱不释手的把玩,让内院其他几个丫鬟十分羡慕。 倒是赵启明,在玩了羽扇几天之后,慢慢就失去了兴趣。 因为钱管家比他更有诸葛亮的气质,好几次他羽扇轻摇的走出内院,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同样羽扇轻摇、在老妈子们的尖叫声走过的老管家,顿时高下立判,让他感觉十分自卑,于是就干脆放弃了羽扇。 他开始研究其他种类的扇子,比如檀香扇。 这是一种类似折扇的设计,区别在于折扇要用纸,檀香扇不用,却同样能拥有重叠、展开的功能,而赵启明就喜欢这种打开扇子时“啪”的那一声响动,和那一瞬间的帅气。 他觉得如果能做出来的话,一定能压过钱管家,重新成为侯府最帅的男人。 可檀香扇毕竟不像羽扇和团扇那样简单,想要做出来还需要好好设计一下。 于是这天午后,赵启明一边趴在地上享受着细柳扇来的凉风,一边努力回忆檀香扇的性质以及制作办法,拿着毛笔往竹简上画图。 天气已经十分闷热,门外的知了也叫的慵懒。 细柳打扇子的频率慢了下来,有点昏昏欲睡。赵启明也因为趴着的姿势倦意袭来。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下人的喊声。 “去问问什么事。”赵启明打着哈欠,清醒了一些。 于是,细柳揉了揉眼睛,放下扇子跑出去询问。 等着丫头回来禀告,赵启明才知道,是陶瓷作坊“开窑”了。 这让他瞬间清醒,立即爬起来跑出院子,可找到禀告的下人询问,下人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说开窑之后,他就回来禀告,而作坊里的几个工人,都在一个劲的吱哇乱叫。 这个描述太抽象派了,让赵启明十分困惑。 因为如果是失败了的话,工匠们肯定会唉声叹气,吹胡子瞪眼,再骂一句“小侯爷傻/逼”,但如果成功了的话,也应该是兴高采烈,击掌欢呼,然后手拉着手一起去大保健庆祝才对啊。 吱哇乱叫又是个什么反应? 被广东人蘸着酱油生吃的老鼠幼崽吗? 赵启明不明所以,踹翻了话都说不清楚的下人,匆匆离开侯府,往东乡亭而去。 等到了地方,他才终于知道,原来自己误会了禀告的下人。 因为工匠们的确是在吱哇乱叫。 烈日下的院子外,许多佃户在指点围观,但这些人满脸茫然,互相讨论,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所以被吸引过来,实在是因为院子里的工人太过扰民,蓬头散发不说,还吱哇乱叫。 没错,就是吱哇乱叫。 当赵启明扒开众人,进入到院子时候,几个工匠又蹦又跳,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再加上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刚从精神病院越狱成功的神经病。 “小侯爷!了不得了!”一个工人发现了赵启明,一个健步冲了过来,竟然都忘了行礼,激动得嘴巴也在哆嗦手也在哆嗦的指着火窑说:“瓷器,烧出了瓷器!我们烧出了瓷器啊!” “成了?”赵启明一愣。 他可没想过居然一次就能成功,于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来到了火窑前。 仔细一看,在火窑的另外一边的阴凉处,也就是被吱哇乱叫的工匠们包围的地方,正摆放着他之前所要求烧制的一应器具。包括几个巨大的花瓶,和成套的碗碟,甚至还有一些小的饰物。 而这些东西都是明晃晃的白色! 看来的确是成功了。 赵启明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成了就成了,激动一下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吱哇乱叫? 赵启明表情怪异的看向几个工人。 结果他发现,几个吱哇乱叫的工人,不停蹦跳的同时,都捂着自己的手。而他们的手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水泡。再一看那些刚出窑的瓷器,洁白的瓷器表面,赫然有几个黑手印存在。 “你们该不会拿手去摸刚出窑的瓷器吧?”赵启明指着一个工人的手问。 工人呲牙咧嘴,不好意思的讪笑。 赵启明有点无语:“拜托你们专业点好不好,那么高的温度,不知道会烫伤?” “这可是瓷器啊。”一个满手水泡的工人指着那一堆白瓷,满脸的激动:“而且还是从没出现过的新瓷器,别说我们几个,就算是长安城最好的工人,看到这么好看的瓷器,也肯定要往上扑。” “对啊小侯爷,这可是了不得的东西,我们都没想过这辈子能烧出这样的东西。”又一个工人诉说此刻激动的心情,但这个工人和其他工人不一样,别人都是满手的泡,他是满嘴的泡。 看这意思他是抱着刚出窑的瓷器就啃?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过赵启明很满意这种反应,斜着眼睛看着几个工人说:“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烧吗?” 几个工人一愣,停止了吱哇乱叫,然后对望一眼,纷纷露出干笑。 成功装完逼的赵启明很得意。 他绕开几个工人,蹲在那些瓷器面前,认真的打量了起来。 说实话,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首先颜色就不够正。因为真正的白瓷,是乳白色的,而这些白瓷的颜色偏暗,更像是米白。这大概是含铁量的问题,问题应该出在原料的筛选上。 另外这些瓷器表面的光泽度也不够,而这当然是上釉的问题。 不过,尽管有些不如人意,但跟这个年代的所谓“瓷器”比起来,那简直是嫦娥妹妹和芙蓉姐姐的差距了。 而这一点,从干了几十年陶艺的工人们,居然时态到往刚出窑的瓷器上摸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总的来说,赵启明还是很满意的。 他站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钱管家和李老板,似乎也得到了消息,急急忙忙的来到了院子里。 第十一章瓷器?瓷器 何谓见识? 好比资深嫖客,即使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也能从群星闪烁的霓虹灯中辨认出“谁可以深入浅出的交流”。而初出茅庐的新手,哪怕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也有可能被“按摩”两个字所迷惑,贸然闯入一个只有盲人师傅的地方,然后惨叫着享受完两个小时的中医推拿。 这就是见识。 找小马觉得作坊里的几个工人算是有见识的。 虽然他们很失态,被刚出窑的瓷器烫得满手是泡,但毕竟能认得烧出来的东西。 但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就没有这种见识了。 好比侯府的下人们,此刻围绕着成堆的瓷器四周,死活不相信小侯爷这些东西是用泥土烧出来的。他们觉得这么洁白光亮的东西,比黄金更好看,一定是玉器打磨而成。 玉器啊。 砖头大的一块都够小侯爷出去砸人装逼了,现在这里居然有一堆。 下人们傻眼了。 他们窃窃私语,眉飞色舞的讨论,怀疑小侯爷是不是中了双色球。但也有人纯粹对瓷器感兴趣,忍不住要伸手去碰,却被周围的人赶紧拉住,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弄坏,肯定赔不起。 于是大家谁也不敢去摸,全部围绕在成堆的瓷器四周,大惊小怪的讨论个不停。 这样的反应让赵启明很满意。 此刻的他正坐在庭院边的柳树下,吃着细柳一瓣一瓣塞到他嘴里的橘子,笑看着缺心眼的古代人。 第一批瓷器已经全部出窑,大大小小整整一百二十件,全部运回了侯府。 而现在,是分配这些瓷器的时候了。 “来人。”赵启明凄厉的大叫一声。 院子里的下人们,连同站在旁边的钱管家、秦文,还有细柳,都看向了他。 “把内院那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还有那些所谓的青瓷统统给我拿出来扔掉,全部换上白瓷。”赵启明吃碗豆腐脑,旁边的细柳拿着团扇给他扇风:“侯爷我从今天起要过品质生活。” 站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钱管家一听这话,提醒了一句:“内院里有些东西是老侯爷遗物。” 赵启明想想也是,自己都霸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在扔掉人家的生前的遗物,会显得自己很没素质,于是他重新朝下人们吩咐说:“那就把除了老侯爷遗物之外的瓶瓶罐罐全部扔掉。” 听到这话,内院的几个丫鬟眉开眼笑的从围观的下人们中上前一步,兴奋的去拿瓷器。 结果刚触碰到一个花瓶,就有个丫鬟惊呼一声:“好光滑!” 下人们呼啦一声围了上去,没有小侯爷的命令他们当然不敢去碰,于是一个劲的问那些丫鬟,到底有多光滑。可惜几个丫鬟只顾着爱不释手,互相之间眉飞色舞的讨论,根本没空回答。 “还站着干什么,挑好了就往内院搬。”赵启明不满的催促了一句。 于是几个丫鬟兴高采烈的开始挑选,连平日里拿不动的大花瓶都愿意几个人一起抬。 还头一次看到这几个丫鬟干活干的这么起劲。 赵启明眯起眼睛,大手一挥:“还有外院客厅里的一应器具也是一样,给我换!” 听到这话,几个家丁高兴的跑到那堆瓷器前面,有的拿起一件体验触感,有的拿起一件对着太阳观察,也有人拿起一个普通的磁盘,研究了一下,然后用手指一弹。 “铮”的一声。 下人们一片惊呼。 “竟然有金属的声音!” “这果然是玉器啊!” 眼看着下人们都开始对着瓷器乱弹,跟大合奏似得,赵启明有点不高兴了,朝一群人催促说:“乱弹个什么劲,我可不敢保证质量,弹坏了扣你们工钱行不?赶紧搬!” 家丁们于是停手,开始合力搬出一些大件。 眼看着内院和前院都要换上“玉器”,只剩下厨房里还没有分派到,几个老妈子有点站不住了,他们也想用玉器,所以都纷纷望眼欲穿的看着赵启明。 “厨房当然也得换。”赵启明夺过细柳伸向他嘴里的一瓣橘子,然后塞到傻丫头的嘴里,看着臭丫头有点措手不及,站在那发愣,不由得嘿嘿一笑,然后朝老妈子们吩咐说:“自己动手吧。” 老妈子们得令,赶紧上去挑选,可前面已经有内院的丫鬟和外院的家丁在,可没有她们好好选择的时间,赶紧挑最好看的下手,甚至不惜从丫鬟和家丁手里抢,看样子都快打起来了。 这让钱管家有点不高兴,远远拿着羽扇指指点点的斥责了几句,三帮人才没有火拼起来。 不过赵启明却被提醒了。 他看向钱管家说:“要不钱叔您也拿一套?” 钱管家转过头,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我是说您拿一套自己用。”赵启明指了指那一堆正在被迅速瓜分的瓷器:“里面有几套小茶具,您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煮个茶,而我也没什么赏赐给您的,您就拿套茶具回去用。” 钱管家点了点头,行了个礼,然后平静的说:“既然这样,那就谢过小侯爷了。” 真能装啊。 当时送老头羽扇时也一样,板着脸不客气的收下,却爱不释手的整天拿在手里,而这瓷器,刚在作坊里第一次看到,老头就喜欢的不行,现在被赏赐一套,却还要装出一副淡漠的样子。 假矜持啊。 赵启明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朝钱管家说:“对了,好像茶具总共就三套,估计内院和外院都要分走一套,就怕厨房也要抢,给您拿一套您得赶紧去拿,不然怕是就没有了。” 钱管家听到这话一愣,然后赶紧转过头,一边快步往过走,一边远远拿着羽扇指指点点的训斥下人:“都先停停,看你们一个个都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简直是有辱我侯府门风。” 赵子明爆笑。 给她喂橘子的细柳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不过赵启明内心深处是欣慰的。 因为大家的反应都说明对白瓷的喜爱,而这无疑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对了细柳。”赵启明想起什么:“过几天去魏其侯府,都准备了些什么礼品?” 细柳眨了眨眼,然后一边回忆,一边报出钱管家交上来的礼品清单。 赵启明听了一下,摇了摇头:“太花钱了,而且魏其侯不一定领这个情。” 细柳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要不然咱们送一车瓷器?” 第十二章天杀的 长安。 令人神往的地方。 作为大汉首都,长安城和远在西方的罗马,被称为当时最繁华的城市。但如果拿数据来说,无论城市规模还是人口数量,长安都远超过罗马,是当时整个地球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大都市。 大学时,赵启明曾去西安旅游,站在未央宫的遗址前,遥想当年长安城的雄伟。而现在,他从追忆当年的后世子孙,成为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亲历者,无数次憧憬的长安城就在眼前。 一望无际的城墙巍巍耸立,台基厚重的建筑如龙盘虎卧,可供马车和行人同时行走的街道正是熙熙攘攘的时候,既有为生计奔走的贩夫走卒在忙碌,也有衣着鲜亮的公子哥呼朋引伴。 真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啊。 “小侯爷,前面就是华阳街了。”跟着马车行走的秦文,这时候指了指前面的街道:“过了华阳街往就是‘东市’,您要买东西得去那,但要是先去魏其侯府,咱们就得继续直着往前走。” 赵启明伸着头看了看华阳街方向,果然是人头攒动。 他也的确想去逛逛传说中繁华的东、西两市。毕竟来到这里之后,他很久没逛街了。 但现在肯定是去不了的。 因为侯府距离长安足有四十多里,马车晃悠了半个多时辰才到长安,而在此过程之中他都一直保持着跪坐。所以别看秦文靠一双腿走过来好像很辛苦,其实他一直跪坐着,而且因为车子没有减震的关系,一路下来已经被晃得快要吐了,腿也几乎直不起来,根本就没精力去逛。 而且今天替魏其侯祝寿才是要紧的事情啊。 于是,他便朝秦文说:“等回去的时候再慢慢逛吧,我是小辈,去晚了就不好。” 秦文领命。 于是,马车继续前进,经过华阳街后往前走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到了魏其侯府。 相比起热闹的华阳街,魏其侯府所在的街道少了许多喧嚣,只有各式高档马车依次停靠,走下来的也都是些身着便服的文武官员,彼此之间行礼、笑谈,虽然热闹,但绝不算嘈杂。 显然,这些人也都是来向魏其侯祝寿的。 但除了这些文武官员之外,赵启明还发现了许多跟着这些长辈的豪门的公子哥和小姐。 印象中,古代的街道上好像不应该有女性,但来到长安城之后,他却发现女性上街根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似乎这个时代的风气就是这样,不像儒家文化兴起之后那么严肃。 看来还是尊崇黄老之道,大家一起磕丹药拉不出屎来好啊。 这让赵启明十分满意。 因为只有姑娘们可以出门,他才可以跟姑娘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不然的话,他极有可能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娶回来一个姑娘,然后等洞房花烛才发现人家姑娘没有胸,那就太可怜了。 所以社会风气相对没那么封闭,对赵启明来说是件好事。 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来的基本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小姐,而这又是个讲究个门当户对的年代,所以很有可能,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之中,就有他未来的老婆。 所以,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才对。 这么想着,赵启明赶紧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尽可能的帅一点。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车夫提前下了车,和秦文一起,垂首站着。 赵启明早就开始活动自己的双腿,现在虽然还是很麻,但总算能够勉强行动。所以等车夫下车之后,他就在秦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抬头挺胸,气势庄严的走下了马车。 他神情带着些孤傲,学着钱管家的样子,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放在前面,下巴微微扬起,看着远处的天边,就这么站着不动,气质十忧郁,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帅呆了。 果然,很多同样走下车来的姑娘丫鬟们,因为他怪异的举动,都纷纷侧目。 赵启明很满意。 刚好,他今天戴上了昨天才做好的檀香折扇。他觉得这时候只要拿出折扇,在众小姐们的注视下,潇洒的“啪”一声打开,然后望着远处,赋诗一首,一定会引爆全场,成为一道风景吧? 到时候姑娘们肯定会为小侯爷倾倒,然后争相把手伸进小侯爷的裤裆吧?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赵启明心中窃喜,把手伸向腰间的檀香扇,准备从唐宋八大家中顺出一首诗来装逼。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突兀的马蹄声传来。 赵启明刚一扭头,就看到一只大手朝他抓来,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在小姐丫鬟们的一片惊呼声中,整个人被抓起来,然后横放在了马脖子上,差点没把胃给直接颠出来。 这什么情况?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不对,光天化日绑架贵族吗? 赵启明大吃一惊,仰头想看清绑匪长什么样子,但还没等他细看,抓他的人紧接着一个立马扬威,然后在一阵嘶鸣中,“绑匪”十分帅气的翻身下马,抓着他一起稳稳落在了地上。 绑匪豪气的哈哈大笑,然后手握马鞭,大步流星往魏其侯府走去。 而赵启明居然被绑匪夹在腋下! 这是何等的屈辱? 小侯爷要发飙了! 但赵启明刚想挣扎,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光天化日挟持,秦文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他扭头一看,发现秦文已经单膝跪地,正在向绑匪行礼! “赵家小子,不认识老夫了?”绑匪说话了,声如洪雷,中气十足。 赵启明已经意识到,这绑匪可能是认识的人。但他现在被夹在腋下,根本没办法扭头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倒是在努力尝试的过程之中,他看到了绑匪身后一整群骑马带刀的护卫。 一片肃杀之气! 赵启明一个激灵,哪还敢挣扎,赶紧大喊:“前辈能否先放我下来?” 可绑匪却根本不理他,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然后居然就这么夹着进了魏其侯府。 这太过分了。 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 刚才还是即兴作诗的帅气才子,眨眼就成了被敌军将军俘虏的大头兵。而且还是在那么多姑娘们的亲眼目睹之下。真是有多大脸现多大眼,以后还怎么跟姑娘们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听着背后传来小姐们银铃般的笑声,赵启明忽然有点想家。 他觉得自己以后没脸在来长安的贵族圈子混了。 但相比起装逼失败,更让他委屈的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绑匪是谁。 居然把他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 这到底是哪个狗\日的? 第十三章大小不良 “秦文也随老夫进来,今天你来得正好,待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绑匪说着这话,夹着赵启明走进了魏其侯府。 因为姿势的关系,赵启明仍然看不到绑匪的长相,但却可以看到秦文乖孙子一样的跟了进来。 有点不对。 因为自己的护卫是个什么德行赵启明十分清楚,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这家伙就只知道吃,绑匪既然说要让秦文表现,在今天这种场合之下,大概不会是让秦文当众表演一次能吃五大碗吧? 那意思是有用得着秦文武艺的地方? 赵启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发现刚才被绑匪带来的那群护卫也跟了进来,而且都按着长刀,气势汹汹的样子。 这就更不对劲了。 哪有带着一群持有凶器的护卫来给人贺寿的? 难道这绑匪不仅要强抢民女,哦不对,是不仅要绑架贵族,还要来魏其侯府打砸抢? 太恐怖了。 这可是堂堂魏其侯,那么多达官显贵云集的地方,绑匪居然敢来闹事…… 咦? 自己就这样一起跟着进去,万一被人当成是这家伙的同伙,岂不是要被一起乱刀砍死? 这后果太严重了。 张启明可不想背这个黑锅,所以他赶紧给秦文使眼色,一边试探着朝绑匪说:“前辈您先息怒,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今天毕竟是魏其侯的寿辰,咱们就这样进去恐怕是不好。” “恩?”绑匪似乎有些诧异,但下一秒赵启明就感觉到后脑勺挨了一下,然后绑匪不爽的声音传来:“敢跟老夫讲道理?都说你小子摔坏脑子不记事了,现在看你胆子也大了不少啊?” 这一巴掌下来赵启明差点被打晕过去,苦着脸求饶:“那您能先放我下来不?” “闹什么闹,到了。” 随着绑匪不耐烦的声音,赵启明听到了一片嘈杂。 他扭头一看,发现在面前是练武场。远远看去,场中央似乎有人在比斗,在外围的地方,是跪坐着的达官显贵,以及达官显贵们的仪仗。至于再往后,就是那群正在交头接耳的小辈们了。 似乎比斗正是精彩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武场中,但绑匪夹着个活人出现,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尤其是附近一些的人,都疑惑的扭过头来,想看看引起骚动的到底是谁。 然后他们都乐了。 没错,他们居然对绑匪带着护卫没什么太大反应,好像绑匪这么干是可以理解的。 但对于绑匪夹着个人来,他们觉得比较搞笑。 真丢人啊。 赵启明有点想自杀。 “跟我英儿一起坐好。”灌夫忽然把赵启明一扔。 这太突然了,赵启明一点防备都没有,刚才还是上班途中被夹得紧紧的公文包,这下就成功回到家中被随意扔向沙发的公文包,他猝不及防,差点摔倒,但踉跄了几下才总算站稳。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绑匪是个大胡子的中年人,十分的威武雄壮。 果然很符合绑匪的形象啊。 不过这货到底是谁? 赵启明仍然没搞清楚,而绑匪已经上前几步,背对着他,哈哈大笑着看场中的比斗。 “启明兄,小弟有礼。”旁边一个年轻人站起来,很有礼貌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 赵启明赶紧回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心说这就是绑匪口中的英儿吧? “启明兄请入座。”年轻人朝旁边伸了伸手。 这时,又一阵叫好声传来。 赵启明一边跪坐下来,一边往前看去,发现此时所处的位置,是比武场很近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场中厮杀的两个人,不仅装束看得一清二楚,就算是表情也一样尽收眼底。 就像是公园人工湖边搭建的栈道,比武场周边建有看台。达官显贵们端坐在看台上,身后有举着华盖的仪仗队伍,面前有案几,摆放着酒水和瓜果。而再往后,就是瞎起哄的小辈们了。 这么说,自己被绑匪当公文包一样夹着进来还是沾了光的,否则只能站在后面?看不清楚就只能脑补? 不过,这种待遇赵启明实并不想要,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叫好声再次传来,场中的一个护卫被打退出好几米,比斗似乎已经有了胜负。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在呐喊助威,达官显贵们却要矜持许多,基本上都跪坐着喝茶,彼此闲聊,笑看场中比斗。唯有绑匪,此时大骂落败者,脸色阴沉,就好像输了的人是他儿子一样。 “秦文!”绑匪忽然大喊一声,转过身来,朝秦文说:“既然你在这,我的这些护卫就别试了,你现在就上场,去给我把周建德的人打趴下,只要赢了这场比斗,我一定重重赏你。” 秦文行了个礼,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赵启明。 这明显是在请示,可赵启明哪敢不同意?尤其是绑匪随着秦文的目光看向他之后,他连问一问秦文有没有把握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只叮嘱了一句:“要量力而行,小心不要受伤了。” “喏!” 秦文领命,放下长剑,走下场去。 年轻的后生们又开始欢呼,围坐在长边的达官显贵们则都开始议论上场的人是谁。 眼看着秦文上场,拿上一根哨棒走到对手面前,绑匪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赵启明忽然想起绑匪刚才所说的名字,于是朝绑匪的儿子问:“对了,刚才所说的周建德是什么人?” “赵兄可不要乱说。”绑匪儿子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并提醒说:“直呼其名是大不敬。” 赵启明想想也是,古代社会大家都有“表字”,就好像关老爷,其实大家都叫他“云长”。因为云长是“表字”,而“关羽”这个名字只有父母或君长可以叫,你一个外人敢跑上去说“签个名吧关羽”,含义基本等同于“签个名吧儿子”,其下场很可能是被关老爷用青龙偃月刀劈死。 所以刚才绑匪直接“周建德”姓名,是一种极不尊重的叫法。 不过以这家伙把人当公文包夹在腋下的尿性,这么胆大妄为,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家父所说之人,乃是‘绛侯’周将军。”绑匪的儿子给出了解释。 结果赵启明被吓了一跳。 “绛侯”这个封号他可不陌生,因为当年跟着汉高祖刘邦打天下的那个周勃就是第一代绛侯,那可是和张良、萧何并列的开国功臣,而第二代绛侯更是赫赫有名的周亚夫,周太尉啊。 要知道,当年赵启明的老爹就是在这个周亚夫,周太尉的手下。 即使现在周亚夫已经去世多年,但作为爵位的继承者,这个周建德又怎么会是好惹的? 这绑匪到底什么来头,敢跟堂堂绛侯对着干? 赵启明忽然有点慌。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绑匪的儿子:“请问……” 绑匪的儿子礼数很周全,又向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看着他等待下文。 “阁下贵姓?” 绑匪的儿子眨了眨眼,似乎有点懵,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什么,抱歉的朝赵启明抬手行了个礼:“听说启明兄上次受伤之后有些不记事了,小弟本应该自报家门的,还望启明兄莫怪。” “不会不会。”赵启明赶紧回礼,虽然觉得这家伙礼数周全得有点烦人,但有他老子做对比,这小子很有礼貌的样子实在让他很有好感,不由得多看了这家伙几眼,还别说,长得挺帅。 “小弟灌英。”绑匪儿子又行了个礼:“是启明兄一起长大的发小。” 一起长大还这么多礼数? 这小子有点奇怪啊…… 不过等等,这小子姓灌,这可是个稀罕的姓氏。 似乎西汉年间只有…… “灌夫!”赵启明/心里念出这个名字,顿时咯噔一下。 不得了。 这可是混世魔王啊。 历史上这个灌夫是出了名的二百五,虽然也是能征善战,但却莽撞到因为喝酒打了个太皇太后的亲侄子,弄得汉武帝刘彻都不得不留着冷汗替他求情,还差点因此丢掉小命。 那可是太皇太后啊。 汉武帝刘彻都得小心伺候的《养生堂》老太太,这家伙居然打人家的外戚。 这样的二百五,自己居然和他儿子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而且从这个二百五对待他的态度,虽然暴力了一点,却多少能看出长辈对小辈的溺爱。 这么说来两家人应该关系不浅。 可有这样的一位长辈,赵启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前路坎坷,充满了凶险啊…… 此时,叫好声再次传来。 赵启明扭头一看练武场,秦文正帅气的站着,而对手已经躺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静安公主 太快了。 赵启明只顾着和灌英说话,几乎没怎么关注比斗。 等他听到叫好声,扭过来一看,秦文已经潇洒的结束了战斗,而落败者正被人抬走。 没想到这才几句话的功夫,比斗就已经结束,都没怎么看到秦文大杀四方的英姿呢。 赵启明有点遗憾。 但灌夫却高兴起来,站在那,象个成功劫路的悍匪一样,咧着嘴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对落败者的羞辱。而后面的小辈,以及端坐在附近的其他达官显贵,也都配合的朝这边拱手道贺。这样一来灌夫就更得意了。 “擂台战,最后获胜的人便是胜者。”灌英怕赵启明搞不清楚规则,提醒了一句。 事实上,赵启明的确有点不清楚规则,但此时听到灌英的解释,他却更加疑惑,指着比武场中的秦文,向灌英问:“既然比赛结束,秦文不是应该回来了吗?为什么往另外一边去了。” “今天的彩头由静安公主来出,想必秦护卫是去见静安公主去了。” 公主? 赵启明很感兴趣的张望,发现秦文正走过去的地方,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远远看去,那里是正北方向,整个比斗场最好的位置,而且还在一颗巨大的柳树下。此时,可以清楚的看到平台上跪坐着两排中年人。但再往深处,却有白色的纱幔,挡住了视线。 想来,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公主了吧? 这就让赵启明有点羡慕了。 他都没见过经过公主呢,秦文居然见上了,看来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公主什么样。 “赵家小子来的及时。”灌夫得意完了,大笑着走了回来,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动作也豪迈起来,随意的坐在首位,满意的朝赵启明书说:“若非有秦文在,老夫也不会轻松取胜。” “伯伯客气了。”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看着那一群站在仪仗附近的护卫,朝灌夫说:“您的这些人看上也不比秦文差多少,即使秦文今天没有跟我来这,您也一定能够力压全场。” 这马屁让灌夫十分受用,摸着自己的胡须,眯起眼睛说:“这话倒也在理,要说之前落败的几个护卫,只不过替我跑腿办差的人手而已,怎么比得上这些个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亲卫?” “父亲说的极是。”灌英特意起身行了个礼,这小子的礼数真是多的让人想打他,还十分谦虚的说:“可惜孩儿花拳绣腿,实在比不上父亲的亲卫,不然今天一定会替父亲夺得头筹。” 灌夫哈哈大笑,很喜欢这种又拍马屁又十分孝顺的话。 真是奇葩父子欢乐多啊。 不过听了这番对话,赵启明终于明白,原来这土匪一样的家伙,之所以带着人手气势汹汹的过来,是因为之前在比斗场上碰了一鼻子会,心里不忿于是跑回家去,中途又换了一批人。 真是幼稚。 正说着,一个身着罗衫,好像是宫廷侍女的姑娘款款走来,先向在场三人施施然行了个礼,然后微微低着头,用轻柔好听的声音问了一句:“请问几位大人之中,东亭侯是哪一位?” 不错。 怪不得人人想当皇帝,这宫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且先不说容貌如何,身段怎样,光是这一颦一笑的姿态,和动听的声音,就已经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想必那些公主们会更胜一筹吧? 等一下! 东亭侯? 这不是我吗? 正笑眯眯欣赏人家姑娘的赵启明吓了一跳,赶紧回答:“东亭侯是我,是我。” 宫女抬起眉眼,轻飘飘的看了看赵启明,然后继续低着头说:“侯爷,静安公主有请。” “啊?”赵启明脖子一缩。 他不认识静安公主啊,一点也没有很熟,为什么要请自己过去? “秦文是你的人,他赢了比斗,长公主顺便见见你也理所应当。”灌夫全然不当回事,还有点不满的斜视着赵启明:“怎么说也是侯门出身、功勋后代,不至于这么畏畏缩缩的,快去吧。” 赵启明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起身。 “等等。”灌英忽然站了起来。 难道这小子要陪着他的好朋友一起去,好为他的好朋友壮胆吗? 赵启明感激的看着灌英,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但此时的灌英,却忽然向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说:“启明兄慢走。” 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么多礼节了吧! 赵启明气的扭头就走。 但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因为据他所知,汉唐时期的公主,都是出了名的刁蛮,平时参与朝政不说,杀个人也跟玩似的,要万一那个什么静安公主觉得自己的脑袋形似足球,非要砍下来玩玩,那可如何是好。 这一路赵启明走的十分忐忑,只是再忐忑,也总有走到的时候。 终于,宫女将他带到了地方。 赵启明偷偷扫了眼四周,发现这里坐着的两排人以中年人居多,其中也有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此时都看着他。估计作为主人的窦婴也在其中吧。不过他不知道是谁,也没时间辨认。 “参见长公主。”赵启明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跪了下来。 清风吹来,白纱轻舞。 纱幔后面过了一会儿,才懒洋洋的飘出一句:“平身。” 这声音很好听,不像小姑娘的清脆,有种慵懒的妩媚…… “方才和灌将军一起进来的,就是东亭侯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惭愧。 因为“与灌将军一起进来”和“被灌将军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进来”可是有很大差距的,这位静安公主肯定也看到自己像俘虏一样被灌夫带来的样子,只是说的比较含蓄而已,看来自己今天是丢人丢到人家公主这了。 “正是微臣。”赵启明硬着头皮回答。 “听说赵老侯爷在战场上救过灌将军的命。”静安公主继续慵懒的说:“如今赵老侯爷故去多年,灌将军对东亭侯仍然这般溺爱,如此战友情谊,让本宫一介女流也忍不住新生崇敬。” 赵启明差点哭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公主是真的在说两家的交情,还是太过调皮,取笑他被灌夫虐\待。 毕竟,被当成俘虏一样抓来,实在很难说是因为宠爱啊…… 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在拍马屁,总之,听到这话的在场其他人,一个个都出声附和,什么“公主说的是”、“赵老侯爷和灌将军情谊深厚”之类的,还都一脸感慨的表情。 赵启明有点无语,但旁边的人都接话了,他也不能不有个表示,于是他厚着脸皮说:“这些年来灌将军的确对微臣有诸多照顾,就像微臣的父亲一样,微臣打心底里感激灌将军。” 无耻啊。 好没尊严的感觉有没有。 赵启明都忍不住厌恶自己。 “既是如此,东亭侯府的家臣替灌将军出战,倒也合情合理。”静安公主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准备让赵启明退下了,但说完这话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第八套广播体操是什么?” “啊?”赵启明懵了。 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站着的秦文。 而秦文正一脸佩服的看着他。 “秦护卫说他虽然夺得头彩,却是武艺稀松,比不上东亭侯的第八套广播体操。”静安公主的声音仍然慵懒,却明显透着些感兴趣的意思:“这么说来,想必东亭侯也定是位世外高人吧?” 果然,秦文这家伙居然跟静安公主说了第八套广播体操。 看来这家伙真的把第八套广播体操当回事了。 ……他妈简直缺心眼啊! 第十五章这个婆娘不好惹 吹牛吹大了。 赵启明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因为嫉妒秦文的武艺高强,故意把第八套广播体操说得上天入地,好像学会此广播体操就能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一样,这种鬼话秦文这家伙居然当真了。 而且不仅当真了,这缺心眼还满世界宣扬。 这下可怎么办。 眼看着静安公主似乎对广播体操很感兴趣的样子,要是这位姑奶奶非要现场表演,恐怕自己明天就要因为在静安公主面前耍猴,惹得公主殿下勃然大怒,而被直接拖出去砍了头吧? 这种出名的方式可一点也不好玩。 而且这种死法也太丢人了点吧? 赵启明眼珠乱转,忽然灵机一动,于是赶紧说:“回长公主,这第八套广播体操,乃是一位世外高人的功夫,微臣之所以知道,缘起于某日在山中踏青,恰好看到此高人正腾云驾雾。” “哦?”长公主似乎很感兴趣:“东亭侯竟然有如此奇遇?” “这的确是微臣之福。”赵启明谦虚的行了个礼,然后叹了口气说:“可惜,当微臣行跪拜大礼,求高人将微臣收入门下时,高人却大笑三声,飘然而去,让微臣感觉有一点点尴尬。” 听到这话,纱幔后面传出一声轻笑。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老脸一红。 因为他有点怀疑,长公主是不是识破了他拙劣的谎话。 但话都已经说到这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从那以后,微臣虽然多方打听,却再也没有那位高人的消息,想来微臣与那位高人之间已经是缘分已尽,真是让人非常遗憾啊。” 静安公主显然知道赵启明在胡说八道,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拆穿,还安慰了一句说:“东亭侯有这般奇遇,已经难能可贵,倒也不必过分伤心,毕竟这世间并非人人皆可求仙问道。” “长公主所言极是!”赵启明松了口气,不管静安公主是否相信,至少算蒙混了过去。 “东亭侯可否上前一步?” “啊?”正庆幸的赵启明一呆,第一次直视面前的纱幔。 有风吹来,那纱幔轻轻扬起,后面隐约可见一个曼妙的人影,正侧卧在软塌上。 赵启明有点紧张,赶紧低下头来,偷偷瞥了眼在座其他人。 可大家都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难道说被这么叫进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古代不是很封建的吗? 赵启明不明所以,但长公主的话他哪敢不停,只能上前一步,到了纱幔面前。 “进来。”长公主又说。 这让赵启明更加紧张起来,于是再次上前一步,轻轻撩开纱幔。 一排侍女如同众星拱月般站在一张软塌后面。 而软塌之上,是一个梳着高髻,穿着襦裙的女子。这女子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正侧躺在软塌之上,用一只手撑着头,略显慵懒。但她那好看的眼睛,看着赵启明,却带着笑意。 但赵启明却忽然意识,这么直视人家公主,是非常无力的行为。 于是他到赶紧低下头,重新行礼。 可静安公主倒也没有怪罪他眼睛乱看,反而问了句:“你腰间之物是什么?” “啊?”赵启明再次抬头。 此时的长公主距离他还有些距离,但即便如此,他也看到静安公主细腻的皮肤,和襦裙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分明是一个成熟美丽的女子,却因为那慵懒的姿势,又平添了一分妩媚。 长公主微笑,指了指赵启明腰间:“那是何物?” 赵启明脸一红,因为一个大美女朝他笑了,但好在没有被笑容击晕,明白过来静安公主在问他腰间的檀香扇之后,有点手忙脚乱的解下来,双手呈上说:“回长公主,这是把扇子。” 一个侍女走了过来,拿过檀香扇,呈到静安公主面前。 静安公主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仍然没有坐起来,只是随意看了看,便似乎发现了其中的机关,竟把扇子慢慢展开,然后又重新合上,然后露出了称赞表情:“这设计,倒是不凡。” 赵启明咧嘴傻笑。 “不会是那位世外高人所赠吧?” 赵启明的笑容戛然而止,忍不住又脸红了。 看来静安公主识破了他之前的谎话,而且是在提醒他不要在胡说八道了! 果然,静安公主抬头来,笑看着赵启明,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赵启明红着脸,尴尬的回答说:“这个,其实是微臣自己做的。” “有何作用呢?” “扇风取凉。” “扇风?”静安公主看向扇子,就像之前一样,很快就找到了窍门,握住了扇柄,轻轻闪了两下,鬓角一缕散乱的头发飘然而起,静安公主露出笑容:“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巧手。” “不敢。”赵启明偷偷看了看静安公主的表情,见她低头把玩很喜欢的样子,琢磨着这檀香扇自己估计是拿不回去了,索性咬了咬牙,向静安公主说:“长公主若是喜欢,就请收下此扇,当是微臣的一点小心意吧。” 静安公主笑了笑:“即使喜欢,也没有平白无故就拿你东西的道理。” 赵启明立刻松了口气。 因为这扇子虽然造价不贵,但制作起来很花费时间,他也就只有这一把,要是给了静安公主,以后还拿什么装逼?还怎么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摇着扇子作诗,撩拨姑娘们的春心?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却发现静安公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赵启明的脸一下就红了。 静安公主显然看到了他刚才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分明就是不愿意送给人家的表情。 这太丢人了。 堂堂东亭侯成了吝啬鬼,连一把扇子都舍不得的铁公鸡,真是有辱门风啊…… “这样吧。”静安公主还是没有拆穿赵启明,但也没有把扇子给他的意思,只是似笑非笑的说:“倒不如把这扇子借本宫几天,待本宫拿去给工匠看看,仿出一把来再还给你,如何?” 赵启明哪敢再表露出任何的不舍,赶紧点头:“全听长公主吩咐。” “那好。”静安公主看了赵启明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懒洋洋的说:“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想必灌将军那边已经等的着急,既然如此,本宫这里就不留你了。” 赵启明赶紧行了个礼说:“微臣告退。”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 赵启明倒退着走了出来,然后朝在场的这群长辈也挨个行礼。 这些人中不少都对他回以善意的笑容,但赵启明仍然不知道谁才是魏其侯。而且这种场合也不大好挨个去问。所以行了一圈的礼之后,他慢慢的退了出去,然后站在外面长出一口气。 那个静安公主太厉害了。 别说是说谎,就算是说句违心的话,那婆娘都能看得出来。 果然是从小生在帝王家的反动阶级分子,跟共产主义接班人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说实话,赵启明对这个静安公主并不反感。 因为即使发现他撒谎,说违心的话,静安公主也没有当众拆穿,反而还给他台阶下。很像那种心智成熟,却心怀善意的大姐姐,跟电视里飞扬跋扈的汉唐公主形象可好多了。 更别说这静安公主长得还挺漂亮。 貌似身材也不错的样子…… 想到这里,赵启明赶紧止住了自己的歪念头。 因为从“长公主”这个称谓来看,这个静安公主应该是汉武帝刘彻的姐姐。 这样的年纪在古代社会肯定早已经出嫁,是有驸马的人了。 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也白想。 第十六章老谋深算的钱管家 东亭侯府。 细柳正坐在内院的门槛上。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赵启明这么个抠脚汉子当老板,未成年少女细柳也不知不觉中学了一身坏毛病。好比这坐门槛的习惯,就是因为每天早上和赵启明一起吃豆腐脑养成的。 不过今天,坐在门槛上的只有细柳一个人。 忽然不用伺候赵启明,她百无聊赖,已经在这门槛上坐了很久。无聊时,她会拿出团扇在手里,杵着下巴摆弄几下,有时也会靠着门框发呆,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伸着头朝庭院里探望,想知道赵启明是不是已经回来。 眼下已经到了傍晚,等了许久的细柳心中有些忧虑。 她担心小侯爷此去长安,看到了那里的花花世界,又会像从前一样花天酒地,彻夜不归。 但如果是以前,她倒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相反,因为小侯爷总是很凶,一连几天看不到人,她心里反倒会偷偷高兴。但自从小侯爷大病一场,整个人都不一样起来,她打心底里不希望小侯爷再变回从前那样。 此时见小侯爷仍然没有回来,细柳有些失落,觉得小侯爷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因为听钱管家说,小侯爷今天去了魏其侯府,那里肯定有很多的贵公子和贵小姐,小侯爷要是和他们玩得高兴,寿宴结束之后肯定会四处逛逛,说不定还要和那些贵公子一起整晚喝花酒。 想到这里,细柳起身走到门廊下,扶着柱子朝庭院中张望。 仍然没有看到小侯爷回来,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团扇,有些黯然的转过身去。 “本侯爷回来了~” 这时,庭院中忽然传来赵启明的声音。 细柳猛地转过身来,眼睛变得明亮,然后开心的跑出去迎接。 远远的,赵启明骂骂咧咧的经过庭院中的柳树,怀里还抱着两个盒子。 细柳急忙迎了上去,欢天喜地的行了个礼,然后开心的看着赵启明。 “傻笑什么呢?”赵启明不满的撇了撇嘴,扭头朝庭院里骂了句:“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乱扔东西,害得本侯爷脚底打滑,差点摔坏了东西,一会儿就跟钱管家告状,开展卫生专项整治工作。” 细柳连连点头,并伸手去接赵启明手里的东西。 赵启明倒也没拒绝,毕竟不是太重的东西,继续骂骂咧咧的回了内院。 这头细柳放下两个盒子,就赶紧拿起自己的团扇,跪坐在赵启明旁边卖力的扇。 赵启明也实在是累了,索性躺在了细柳的腿边,扯着衣服问:“今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细柳用空着的手帮赵启明把衣服拉开了一些,更加卖力的扇着,同时大眼睛看着赵启明,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小侯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有和那些公子去饮酒作乐吗?” “没什么意思,参加完寿宴之后,去东市逛了逛就回来了。”赵启明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两个盒子说:“对了,给你买了礼物,小的那个盒子,自己打开看看吧。” 细柳摇扇子的动作一停。 “发什么楞,还不去拿?” 细柳赶紧放下扇子,按照赵启明所说,把小的那个盒子拿了过来,然后又不动了。 “打开啊,你咋这么笨的。”赵启明一脸嫌弃。 细柳这才手忙脚乱的把盒子打开,然后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愣住了。 “去了趟粉市,琢磨着给你买点东西胭脂水粉之类,又觉得不太适合你,毕竟你还未成年,花枝招展是要挨揍的。”赵启明伸了个懒腰,有些疲惫的说:“所以想来想去,就给你买了簪子。” 细柳看了看盒子里的簪子,又看了看赵启明,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不至于吧?”赵启明扭头看到这丫头眼圈发红,更加嫌弃起来:“只不过一根簪子而已,往后咱们侯府有的是钱花,别因为这点东西就哭,赶紧擦擦,怪难看的。” 细柳揉了揉眼睛,然后低头看着盒子里的簪子,忽然破涕为笑,显然喜欢的不行。 “美够了没?”赵启明撇了撇嘴:“美够了就去把钱管家叫到书房,我有事找他。” 细柳脸红红的点头,起身,抱着自己的礼物雀跃的跑了。 晚上,书房中。 赵启明跪坐在案几后面,如此规规矩矩,不用想也知道,老管家正在他面前。 “作坊那边第二批白瓷已经烧制完成,除去损毁,总共三百件零五件,明日就能运回府中。”天黑才回来的钱管家向赵启明做完汇报,然后行了个礼:“老臣今日一直在作坊里,因此回来的有些晚了,让小侯爷久等。” 赵启明赶紧回了个礼,然后说:“钱叔您尽职尽责,我哪敢怪罪,而且我之所以叫您过来,要说的也正是这白瓷。” 钱管家看着赵启明,认真的听着。 “今日我去东市逛了逛,看了看市面上的青瓷,觉得实在无法和我们的白瓷比拟,而且价格还十分昂贵。”赵启露出心痛的表情:“一想到我朝百姓要用如此价格去消费那样的劣质品,我十分难过啊。” 听到这话,钱管家眯起眼睛,面无表情。 赵启明斜着眼睛看了看钱管家的反应,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讪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是想问问您,既然咱们有领先的白瓷技术,可不可以做成侯府的产业,比如重新盖个作坊什么的。” 钱管家这才把眼睛睁开一些,慢条斯理的说:“本朝虽有禁令,但经商一事,只要不挂靠在侯府名下,便不会有人干涉,而且能有这样的产业,贴补侯府家用,也是件好事。” “我还担心您不同意呢。”赵启明松了口气,知道古代重农抑商,担心老管家顽固不化,不准侯府做生意,现在看来这样的担心是多余了:“不过,要是不挂靠在侯府名下,岂不是只能交给李老板了?” 钱管家点了点头:“自从第一批白瓷出窑之后,李老板几乎每天都要去作坊一趟,与老臣闲聊时,曾多次暗示过经营白瓷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小侯爷的吩咐,老臣一直没有应下而已。” “那说明李老板不笨,知道这白瓷肯定赚钱,果然是生意人啊。”赵启明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的说:“既然这样的话,不妨让李老板出钱来扩建作坊,我们用技术入股,然后分红,钱叔觉得怎么样?” 钱管家行了个礼:“这方面老臣会替小侯爷出面,去和找李老板详谈。” “行,交给您我也放心。”赵启明点了点头,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朝钱管家问:“不过,这作坊在李老板名下,工匠又都是他的人,这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李老板的生意,多年来也一直在侯府的庇护之下。”老管家眯起眼睛:“若没有侯府,他纵使腰缠万贯,在京城中一样举步维艰,他若不笨,断不敢有任何逾越的想法。” “那工匠呢?” 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面无表情的说:“几位工匠中都来自东乡亭,且均有家室,考虑到工匠对侯府有功,老臣已经破例将他们的家眷招录,一部分去了厨房,一部分在外院伺候。” 听到这话,赵启明目瞪口呆。 这哪是破格招录,分明是把人家家眷扣在侯府了啊。 没想到这老管家平时一本正经,干起这些事来也一点不心软啊。而且这老头还挺有先见之明,在自己过问之前,就已经采取行动。 不过想想也是,白瓷技术毕竟是侯府出的,那些工匠现在学了去,表面上不敢有什么举动,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中被人利诱,然后偷偷泄露出去。 所以让他们有所忌惮,也是避免他们做错事。 而工匠们一旦有所忌惮,不敢有其他想法,那么李老板就算有胆子乱来,也没条件乱来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善待那些家眷,一应用度和其他下人不能有所区分。” 钱管家领命,下去了。 看着这老头离开的背影,赵启明有些欣慰。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钱管家越来越放心。因为这老头不仅见多识广,居然知道瓷器要上釉的工序,而且勤勤恳恳,更重要的是老头心思细腻,很多事都能想到他前面,并果断采取行动。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赵启明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当甩手掌柜了。 第十七章门庭若市 第十七章CEO钱管家 钱管家很忙。 自从赵启明说要开始白瓷生意之后,老人家就一直为这件事而奔走。前天才刚刚和李老板达成合作意向,昨天又去实地考察了白泥的储量,而今天还要去东乡亭为新的作坊选址。 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赵启明的改邪归正,让钱管家很欣慰。更别说有了白瓷这样的产业,侯府的进项肯定会大大提升,钱管家其实也愿意为这件事奔走。 所以这天,钱管家依旧起了个大早。 经过外院时,在门廊下安家的那窝燕子还没出窝,院子里只有零星几个下人在打扫。 看到他来,下人们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水盆和扫帚,规规矩矩的行礼。 而钱管家羽扇轻摇,停下脚步,心中十分满意。 毕竟,不是谁家下人都能像东亭侯府一样懂得礼数。而这,都是他亲手调/教的结果。 和从前一样,钱管家出门之前,总要没事找事的吩咐上几句。 但这次,没等他训话,门房的人就忽然跑来禀告,说是有钱管家的客人在门外等候。 不是侯府的客人,而是钱管家的客人。 这就有点奇怪了。 虽说钱管家倒的确有些朋友,可那些都是当年战场上交情,当年七国之乱平息之后,那些战友都像他一样成为了各门阀的幕僚、门客,这么年已经少有走动,谁会特意来登门拜访? 钱管家眯起眼睛。 他虽不知道是谁,但隐隐可以猜到,是某位昔日的战友,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请他出山,出谋献策。 毕竟,当年在老侯爷手下,他可是出了名的军师,为老侯爷出过很多主意,而现在在侯府独当一面,作为家臣,也是以谋臣著称。 看来多年过去,自己的威名依旧不减当年啊。 钱管家心里有些得意。 于是,他于是清了清嗓子,抖了抖衣衫,然后摇着羽扇,慢悠悠的去迎客。 但很快,钱管家就懵了。 因为来的不是他的某一个友人,而是他所有的朋友,一个不差,就像组团打怪一样,全他妈来了。 这什么情况? 钱管家有点糊涂。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的把这群朋友请进了偏厅。 一番寒暄之后,老头终于知道这群人的来意。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几天前赵启明作为贺礼送到魏其侯府的那批白瓷。 据说,魏其侯发现那批瓷器之后,就奉为至宝,从不轻易示人。尤其是那一套白瓷茶具,老头连碰都不让下人碰,无论煮茶还是事后清洗都亲力亲为,生怕被毛手毛脚的下人打碎。 这件事情在某次纨绔聚会上,被魏其侯那两个儿子拿出来当做谈资,众纨绔一时兴起,纷纷怂恿,于是“村长家的两个傻儿子”就真跑去魏其侯府的书房,偷拿了拿了其中几件,供友人传阅。 虽然事情后来被魏其侯发现,两个傻儿子都被打出了屎,但经过传阅之后,这白瓷经由这些纨绔子弟而名声鹊起,白瓷之名更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的贵族圈子。 然后,这白瓷首先引起了退休在家,整天只知道“逗猫遛鸟”的那群老干部的注意。 这长安城中居然还有老子没有玩过的东西? 大佬们十分不满意,于是纷纷以各种理由拜访魏其侯,想要证实关于瓷器的传言。 起初,魏其侯否认了这种瓷器的存在,因为老爷子将那批瓷器视若珍宝,怕拿出来之后就要被这群大佬“求赠”,直到在大佬们许诺只看不要之后,魏其侯才老大不乐意的拿出了那批瓷器中的一套茶具。 这一看,让大佬们都有点后悔“只看不要”的承诺。 原来这长安城中真的还有老子没玩过的东西啊。 这就好像一个“所有人都刷到满级的游戏”,玩家都拥有了顶级装备和技能,无聊的只能每天数脚趾头玩,可有一天,游戏中忽然多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装备,还被其中一个玩家率先武装,其他玩家顿时沸腾了。 于是,回到家中,这群按耐不住的大佬们立即派人,去打听魏其侯的那批瓷器到底从何处而来。并且很快,他们就了解到,原来这批瓷器原来是作为贺礼,由东亭侯赠送给魏其侯的。 就是那个被灌将军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的东亭侯啊。 大佬们恍然大悟。 但赵老侯爷去世多年,除了被赵老侯爷临死前托孤的魏其侯,他们中很多人都与这个“长安城外的小地主家”没了来往,而且这赵小侯爷还是个乳臭未乾、被人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的小孩子,让大佬们亲自过来一趟多少显然有些不合适。 所以,在各大佬们想尽办法的拉关系、找门路。在此过程之中,恰好与东亭侯府的管家有战友关系的那群门客、管家,就成为第一批“成功找到门路”的关系户,大清早便来到魏其侯府找钱管家,来占昔日战友的便宜…… 当然,这群远道而来的关系户,说的并没有这么直白。 但意思老管家是听明白了。 反正不是找足智多谋的自己出谋划策应对世纪危机,而是为了要小侯爷的瓷器的。 原来自己并没有威名不减当年啊…… 这让老管家心里有点失落。 这感觉就像天真浪漫的高中女学生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收到校草级别的帅哥红着脸递来的情书,原以为是自己得到了校草的青睐而激动的脸红心跳时,却发现校草是委托她把情书交给她的妈妈。 这真是一件令人尴尬,又有点失落,还想骂一句“咋不回去日你自己的妈妈”的事情。 但失落之后,老管家很快就振作起来,开始与昔日的战友周旋,同时让伺候的丫鬟,去后院向小侯爷请示。 可惜,小侯爷此时并不在后院。 就像之前所说,退休老干部们为了得到白瓷都在寻找关系。这其中的一部分,因为自己门客和管家这层关系,找上了曾经已经打仗的钱管家,当然,也有些退休老干部通过自己的儿子,找到了曾经一起“桑拿”过的赵启明。 所以此时,赵启明跪坐在正厅主位,左右手边客座,各自端坐着一群纨绔,正声容并茂的感慨着曾经一起欺男霸女的快乐时光。可惜赵启明根本不认识这群一起无恶不作的小伙伴,于是绕过这一话题,并很快试探出这群二代是为白瓷而来。 纨绔们希望赵启明能看在一起桑拿的情分上送与他们几件,让他们回去讨长辈欢心。 是的,就是这么直白。 甚至有点“不给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里”的无赖架势。 但好在这群家伙很讲礼数,要东西也没有空着手,个个都让护卫带着礼品,赵启明光是扫一眼,就能看到很多金银制品,而白瓷的造价成本,就算整整一窑,其实也比不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件礼品。 纨绔们却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京中盛传,白瓷是堪比和田羊脂的宝物,想来价值当然也不能比羊脂玉便宜多少,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能买下整个瓷器作坊的礼品,却只要求每人三件瓷器。 这可是划算的买卖。 更别说瓷器作坊刚烧出了第二批三百多件瓷器,货源充足,根本没理由不给。 但既然传闻中说白瓷价值连城,这么痛快就给了,不是很没面子吗? 所以赵启明立即皱了皱眉说:“这很难办啊,毕竟我手上的白瓷也没多少了。” “启明兄开恩啊!”一个纨绔惨叫:“小弟前些日子砸了‘平阳侯’家外甥开的酒馆,在外避难已经数日,正等着拿几件白瓷回去讨父亲欢心,才能免受处罚啊。” “对啊启明兄,你可得帮帮小弟啊,小弟那妾室为了白瓷而茶饭不想,拒绝与小弟同房已经数日,小弟饥渴难耐,备受煎熬,今日启明兄若不肯割爱,小弟就要活寡了啊。”又一个纨绔痛哭出声。 于是众纨绔纷纷诉说,仿佛每个人都着不得已的苦衷。 居然有个臭不要脸的,说他爹不见白瓷不下葬,已经诈尸多日,再没有白瓷陪葬,老侯爷眼看着就要臭了。 无耻啊。 赵启明/心里十分嫌弃。 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索性叹了口气,大手一挥的说:“那我们可说好了,都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 众纨绔连连点头。 “不然我可不会让你们占我这么大便宜。”赵启明一副众纨绔赚到了的表情,仿佛正在把自己的老婆送给朋友们一用,然后朗声朝下人吩咐说:“去库房,送给在场的众公子每人两件瓷器。” “只给两件?” “恩?” “……谢启明兄大恩!” “为我的妾室感谢启明兄!” “替我诈尸多日的老爹感谢启明兄!” 怕连两件都没有的纨绔们跪拜成一片,而赵启明正眯着眼睛享受中了双色球的喜悦心情。 第十八章我的战友,灌英 一天下来,侯府共送处瓷器一百多件。 从早上开始,总共有四批伸手党登门。这其中既有钱管家一起打过仗的战友关系户,也有赵启明一起谈过风月的关系户。 而无论是钱管家那边的偏厅,还是赵启明这边的正厅,都以物换物一样收获了许多的礼品。 这些礼品以金银玉器居多,其中也掺杂着一些漆器、古玩,不用想也知道其价值,别说是几件瓷器,就算买下现有的瓷器作坊都绰绰有余,而这样的礼品侯府一天下来,居然收获了四十多件。 这可是四十个瓷器作坊啊。 而侯府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第二批三百件瓷器中的一百件而已。 似乎无论如何这都是十分划算的买卖啊。 赵启明很满意。 因为之前侯府的财政状况实在令人忧虑,不仅下人们的衣服破烂不堪,就连小侯爷出行要用的马儿都是个残废,实在有辱东亭侯府的威名。 而现在用礼品的方式赚到第一桶金,只需随便变卖几份,就能得到不少钱,赵启明觉得或许可以考虑给下人们置办新的夏装,再让钱管家去马市挑选一匹四肢健全的良驹,改变一下侯府的精神面貌。 然后,小侯爷就可以拥有气派的仪仗,在领地里的适龄女青年面前尽情炫富了。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赵启明咬着果子,走在从正厅到后院的路上,偷偷笑出了声。 “启明兄~”一个声音飘了过来。 赵启明赶紧手链笑容,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东张西望半天,却没看到人影。 “这呢。”那个声音又招呼了一声。 赵启明这次听清楚了,抬起头一看果然,有个人正坐在庭院里的柳树上。 他仔细辨认,很快就认出这个不速之客,是那天在魏其侯府里把他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的灌夫的长子,也就是灌英,此刻和他一样嘴里叼着果子,正坐在树杈上,朝他挥手示意。 “你怎么在这?”赵启明有点吃惊。 “见启明兄忙于应酬,想来定是分\身乏术,小弟便在这侯府四处转了转。” “然后你就转到树上去了?” 灌英嘿嘿一笑,从树杈上跳了下来,似乎功夫不错的稳稳落地,然后手里拿着苹果,朝赵启明挤眉弄眼的行了个礼,然后笑嘻嘻的说:“几日不见,启明兄真是越发硬朗了。” 啊呸,有说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硬朗的吗? “你小子怎么回事?”赵启明表情怪异的看着灌英,觉得这小子今天很不不对劲。因为前几年在魏其侯府见面时,这灌英是礼数周全的让人想打他,而现在是吊儿郎当的让人想打他。 灌英又嘿嘿一笑,咬着苹果不说话了。 赵启明无奈,摊了摊手问:“也是来要瓷器的吧?” “那倒不是。”灌英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然后忽然凑到赵启明跟前,小声问:“不瞒启明兄,小弟这次前来,是为了半月之前,在小梅园,启明兄从小弟身上拿走的小册子。” “小册子?”赵启明不解:“什么小册子?” 灌英给了赵启明一个猥琐的笑容,还挤了挤眼睛。 这让赵启明的脸色顿时变得奇怪,心说该不会是春宫图之类的小黄书吧? “启明兄拿走这小册子已经半月。”灌英咬了口果子,一脸贱笑:“虽说这小册子中美人如云,花样繁多,但毕竟是解闷的小物件,启明兄可千万不要玩物丧志,早早迎妻纳妾才是正途。” 还真他妈是春宫图小黄书啊? 赵启明有点无语,看灌英的表情也不一样起来。 原来这才是这小子的真面目,当着长辈的面礼数周全的让人想打他都是装出来的? “不知启明兄何时将小册子归还?” “我哪知道。”赵启明有点不爽的背下了这个‘浏览并转阅淫/秽制品’的黑锅,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看过啊,于是撇了撇嘴朝灌英说:“等回头我去找找吧,找到了之后就派人给你送去。” “启明兄该不会是不想还了吧?”灌英大吃一惊,甚至踉跄退后了两步,然后忽然又露出笑容,一脸大度的说:“不过我们毕竟是好兄弟,不想归还也没什么,拿白瓷交换即可。” 赵启明一口老血差点喷在这家伙脸上。 感情绕了半天还是为了要瓷器啊。 而且人家都带着礼品来的,这家伙倒好,拿小黄书交换。他妈小黄书值几个钱,老子的瓷器现在可是足以比拟和田羊脂的宝贝,想拿一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小黄书交换,还要脸不? “我说……” “听说启明兄的瓷器在京城中很受追捧,小弟拿上几件去讨长辈欢心也好。”灌英赶在赵启明说话之前,行了个礼,然后一副很勉强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就便宜了启明兄这次吧。” “便宜我?”赵启明瞪大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刚刚面对众纨绔时的他自己。 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居然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 “小弟这就去找钱管家,告辞。”灌英丢下这话,撒腿往外跑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但赵启明依稀能听到这家伙的笑声。 臭不要脸啊。 赵启明整个人都无语了。 他完全没想到彬彬有礼的灌英,原来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和这家伙的关系在那,两家还是世交,就由着他占点便宜吧。 这么想着,赵启明也懒得去管,自顾回到了后院。 而此时,整整一天所收获的礼品,已经按照吩咐,全部送到了客厅里。 赵启盘腿坐在地上。旁边跪着的细柳兴奋的打开一个个礼品盒,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交与赵启明过目。然后不仅仅是细柳,赵启明也无法再矜持下去,抱着一堆礼品笑出声来。 “快告诉我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细柳也一脸兴奋:“奴婢也不清楚,但肯定值很多的钱。” “比之前被我打碎的青瓷值钱不?”赵启明拿出一块玉璧,朝细柳晃了晃。 细柳猛点头:“之前的青瓷只值几千珠,这块玉璧肯定要比青瓷贵。” “妈呀,发财了。”赵启明大叫一声,抱着玉璧满地打滚。 细柳也因为太过高兴,斗胆拿起了其中一颗“猫眼”,拿在手里打量来打量去。 这才是地主家该有的生活啊。 赵启明哈哈大笑,指着细柳手里的那颗猫眼说:“这颗,就送给你了。” 细柳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猫眼扔了出去,赶紧伏在地上,然后一脸惊恐的朝赵启明说:“奴婢不敢,这太贵重了,钱管家会责罚奴婢的。” 赵启明想想也是,自己好像太暴发户了点,一次给这么贵重的东西,容易被人误会成自己包养了未成年,于是点了点头说:“那你就在这些礼物中选一样你喜欢,但又不那么贵重的。” 细柳这才点了点头。 “另外,这些礼品之中有很多都是摆件,放在库房里落灰可不好。”赵启明豪气的大手一挥:“既然这样,就给我全部摆上,把咱们这后院里乱七八糟不值钱的东西,统统都给我换掉。” “恩。” 什么叫暴发户,这就叫暴发户。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天。 等接下来两天,更多自以为找到门路的“关系户”登门,礼品肯定会大大的有。 而第二批瓷器目前还有两百多件,足够应付一段时间。 看来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碌啊。 大概会收礼收到手软吧? 赵启明很高兴。 除了用瓷器换来这么多好东西之外,他更憧憬瓷器的长远未来。 而这其实也是他今天送出那么多的瓷器的原因。 因为新的产品有了名气,必须要更大程度的刺激市场。说白了就是让纨绔们免费宣传的意思。就好像魏其侯意外的让瓷器时尚席卷整个长安城一样,这无疑是最好的一种营销方式。 看来白瓷果然有着辉煌的市场前景啊。 赵启明想了想,决定认真对待瓷器的生意。 于是他大手一挥,让细柳来研磨。因为他要开始亲自设计新作坊了。 第十九章冰镇饮品 侯府的下人们最近很忙。 作为接待人员,他们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巅峰。因为短短几天下来,他们伺候了京城中超过半数的豪门关键和公子。而这样的经验,又哪里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下人可以拥有的? 老妈子们从前总是讨论“西乡亭谁家丢了猪崽子,东乡亭哪家小媳妇该沁猪笼”,最近张口闭口都是某某侯爷,某某将军,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在说自己家菜园子里的大白菜。甚至闲暇时讨论的话题,也逐渐变成了“某某侯爷的儿子长得不像亲生的,某某将军的管家是个GAY”这类高级八卦。 老管家也忙。 因为赵启明接待了几天伸手党、关系户之后,有些不胜其烦,于是干脆躲进了书房,声称要去设计新的作坊,为白瓷事业做一份详细的企划方案。自然,接待的任务就交给了钱管家。 起初,来伸手要白瓷的基本都是关系户,以赵启明昔日的朋友,或者与东亭侯府有过交情的豪门管家。可后来事情变得有点失控,越多越多的人趁浑水摸鱼,昨天居然还有位大爷,声称“和小侯爷是同一个接生婆接生的”,还非说这样的缘分怎么也值四件瓷器。 这让钱管家不胜其烦。 但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第二批三百件瓷器送出了两百件之后,隐居书房的赵启明给予了“饥饿营销”的最新指示。而钱管家虽然不懂什么叫饥饿营销,但起码知道小侯爷是不打算再往外给瓷器了。 于是,东亭侯府放出话去,说白瓷没有了库存,各路伸手党要是有所需要,可以等下一批。经过钱管家的再三保证,那些没有拿到白瓷的伸手党,才遗憾的空手而归。东亭侯府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李老板却着急了起来。 因为白瓷的名声鹊起,李老板更急于新作坊早日开张,还生怕钱管家把他抛弃,去找其他合作合作一样,于是早早就准备了全部的资金,前几天总见不到钱管家,还无数次托人带话,希望尽快继续完成之前的选址工作。 但这个时候,赵启明这方面又有了最新指示。 事实上躲在书房的几天,他倒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偷懒。几天的努力,他的的确确拿出了新作坊的设计图,以及一整套现代化的管理技术。并将这设计图和管理技术全部交给了钱管家。 于是,新作坊的建设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因为越快投入生产就意味着越快发财,这一次李老板可谓下足了血本,找了足足几十个工人不说,还每天到场监工。 钱管家这边也没闲着。因为建设的需要,刚好西乡亭最近也有伐木开荒的差事,索性就安排作坊在西乡亭取材,为工地解决的木材的问题,还时不时交代外院的丫鬟下人来工地上送些吃食,让工人们干劲十足。 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无疑让赵启明非常满意。 毕竟,作为一个老板,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亲力亲为,无疑十分符合她好吃懒做的气质。 所以在钱管家和李老板为新作坊而奔走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悠闲的捣鼓着新玩意儿。 此刻,库房旁的地窖中。 赵启明站在窖口位置等待着什么。细柳则在附近跑来跑去,替他抓咬人的蚊子。 终于,秦文从窖口中露出头,顺着梯子爬上来,怀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砖头一样的东西,被一块麻布包裹着,隐隐可以看到有白气在弥漫,同时秦文说了句:“小侯爷,这是最小的了。” “我看看。”赵启明急忙接过这巨大的砖头,触碰的瞬间却打了个冷噤。 这让细柳十分担心,然后小丫头再次展现出超凡的职业素养——哪怕小侯爷手里抱着炸药包,她也要伸手代劳。于是赶紧停下抓蚊子的工作,跑过去要接下这大砖头。 可惜赵启明拒绝了她,一脸兴奋的看着怀里的砖头,然后把麻布拆开。 是一块冰砖。 “还真有冰啊。”赵启明激动起来。 细柳也好奇的瞪大眼睛,扇子打的更加飞快。 “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侯府也有冬日里藏冰,夏天来用的习惯。”秦文站在旁边搓了搓手,看着冰块直流口水的说:“臣下有幸得过老侯爷的赏赐,这盛夏时节食冰,实在是种享受啊。” “然后这几年因为我败家,家里没钱,也就没再藏过冰对吧?”赵启明有点哆嗦的打量着怀里的冰砖,同时好奇的问秦文:“那既然如此,这些冰砖又是从哪来的?” “魏其侯府送来的。” “魏其侯府?”赵启明想了想,大概是魏其侯老人家满意他孝敬白瓷,奖赏给他的吧。 估计是最近收礼收的太多,钱管家也忘记了汇报。 要不是偶然听秦文说起,赵启明还真不知道,地窖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的宝贝。 这么想着,他被怀里的冰砖冻得浑身直哆嗦,但心里却很爽。那感觉就像抱着滚烫的姑娘一样,让他怎么也不肯放下,于是嘿嘿一笑,朝秦文和细柳说:“前面开路,给你们做好吃的。” 很快,赵启明和柳絮就回到了后院。 秦文得到进入的允许,去厨房搬来了一应用具。于是,老妈子们知道,小侯爷又要捣鼓新东西了。因为有之前做豆腐脑和炒菜的经验,她们都很好奇小侯爷今天要做什么。所以此刻都站在后院外,扒在墙边偷师。 赵启明倒也没什么避讳,此时面对着石凳上的冰砖,拿起把锉刀,一阵劈砍。让养猪大户出身的几个老妈子也不仅称赞一声“好刀法”。无数的冰碴子晶莹透亮,被细柳收集起来,分别放入瓷碗中。等冰砖被削掉了三分之一,赵启明才停下动作,把早已准备好的果肉、羊奶,和糖分别倒入装着冰碴的碗中。 这样,简易版的刨冰就算完成了。 赵启明有点急不可耐,拿起其中一碗,接过细柳递来的勺子,舀起一小勺,然后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 冰凉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脸也皱在了一起,然后张开嘴巴,哈出了一团白气。 扒墙偷看的几个老妈子看的一愣一愣的,而近距离观看的细柳和秦文,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赵启明享受的表情,和哈出来的那团白起,露出痴迷的表情。而秦文更是干脆咽起了口水。 “爽!” 赵启明睁开眼睛,看着这碗刨冰称赞了一句。 能在遥远的年代迟到熟悉的夏日饮品,让他刚刚想起了他那个年代的很多往事。 但睁开眼睛,此刻在他面前,还有几个大眼瞪小眼的古代人,正嗷嗷待哺。不止是秦文、柳絮,以及在外面扒墙的几个老妈子,还有听到动静,远远站在柱子后面的内院其余几个丫鬟。 估计都眼馋了吧。 赵启明笑了笑,朝大家吆喝了一句:“都吃吧,一人一碗。” 几个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第二十章热火朝天 午后。 庭院柳树下的墙角边,一群家丁一字排开,各自捧着个小碗,动作出奇一致的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刨冰,飞快的送入口中,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陶醉表情,仰起头,哈出一团白气。 但在此期间,却有个缺少耐心的家丁,并没有跟大家一起仰着头哈出白气,而是送入口中一勺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送入第二勺,第三勺,就像多年没有吃过饭的灾民遇到了蛋炒饭。 这格格不入的动作让蹲成一骗的其他人都转过头来,不满的看着这个家丁,距离这个家丁最近的某个麻子脸,更是放下手中的小碗,直接给了这个家丁一巴掌,并怒斥:“混蛋玩意儿,会不会吃?” “干啥?”家丁怒了,倒不是因为被打了后脑勺,而是因为这一下差点打翻了刨冰。 “你这是糟践东西。”麻脸家丁凶狠的瞪着这个异教徒,然后用自己的勺子在家丁碗里舀起一勺,送入自己口中,最后像之前一样,陶醉,仰头,哈气,然后鄙夷的说:“这么吃才对!” 那家丁看了看自己的小碗,又看了看那个麻脸家丁,然后勃然大怒:“我日你妈!” “哦?” “哦你玛壁,抢老子冰吃,跟你拼了!”一脸委屈的家丁扑向麻子脸。 与此同时,厨房外。 两个老妈子坐在阴凉处,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赞不绝口的打量着手中的小碗。 “吃得太快了,都没尝到味儿呢。”一个已经吃完的老妈子吧嗒着嘴遗憾,看向旁边的老妈子。 这老妈子吃的比较慢,碗里还剩一些,见吃完了的老妈子看过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笑着瞪了眼吃完的老妈子说:“你没尝到味跟我可没关系,别想吃完了自己的又来抢我的。” “我就看看,瞧你说的。”吃完了的老妈子有点不好意思,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木碗,继续吧嗒着嘴说:“可惜,小侯爷只赏赐了一碗,我应该慢点吃,尝出味道来。” “有一碗就不错了,你看谁家下人能得到这样的赏赐?” “就是,咱们每天还有豆腐脑呢,这样的待遇,都能比得上那些侯府的管家了。” “这话可不对,别家不用说是这刨冰了,就算是豆腐脑都没有,真是寒酸啊。” “是啊,连豆腐脑都没有,真寒酸。” 几个老妈子有种仿佛嫁对郎的感觉,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的又低头舀起一勺刨冰,然后像庭院里的家丁们一样,仰头,闭眼,哈气。整个动作出奇一致,且一气呵成,就如同邪教仪式。 而此时的厨房里,钱管家也在用相同的姿势吃着冰激凌。 不过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平时总板着长脸,这吃起刨冰来,按照下人们所描述的标准动作,仰头,哈气,还带着一脸意乱情迷的样子,看得让人实在有些别扭,有点想给他一巴掌。 这时,老管家准备舀起又一勺刨冰,却发现瓷碗里已经空空如也,于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空碗,惬意的捋了捋胡须,然后有些可惜说:“地窖里的藏冰,怕是不多了。” “没事。”赵启明端坐在书案前,对着铜镜照自己有点发绿的舌头,若无其事的说:“回头让灌英从他家弄点给我,反正那小子之前坑了我几件瓷器还没找他算账,全当是他补偿我的。” “小侯爷待下人宽厚,可这刨冰价格昂贵,让下人尝尝鲜即可,以后就不要再赏赐了。”钱管家行了个礼,劝慰了一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不过,灌公子拿的是一套七件瓷器。” “啥?”赵启明扭过头,大吃一惊:“七件?” “灌公子说魏其侯有一套八件的茶具,灌将军十分羡慕,但不能和魏其侯相提并论,于是就勉为其难的拿走了一套七件的茶具。”钱管家如实相告,但连他老人家说到这里也是无奈。 显然,灌英那家伙都臭不要脸到骗到老管家那去了。 真是没下限啊。 “那我回头一定跟他要二十块冰砖!”赵启明咬牙切齿,不过咬完之后他又想起了自己口腔的颜色,于是重新拿起铜镜,一边打量一边问:“对了,京城中现在对白瓷的评价怎么样?” “大量青瓷滞销,稍有身份的富贵人家,都在等着下一批白瓷。”钱管家说到这里心情十分不错,但老头不愿意表露出来,仍然一副赵启明不要骄傲的样子:“最近也有许多人来询问。” “问下一批白瓷什么时候出来?” “老臣散步了一些消息,说白瓷很快就有新的作坊,到时候的产出,足以供应整个长安城。”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这样一来,不仅是官宦人家,就算是稍有身份的人,也打起了主意。”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以前只有托关系才能从我这找到白瓷,可能找上我这条关系的毕竟是少数人,咱们的瓷器要面向更多人,就必须让人知道,白瓷是很多人都可以买到的。” “另外,不知库房中所剩其余一百件白瓷,小侯爷打算如何处理?” “等过几天放出去,就在李老板长安城的铺子里卖。”赵启明扣着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的说:“一方面是让人知道以后瓷器在哪买,同时也是为了在第三批瓷器问世之前保持适当热度。” 钱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了,新作坊建的怎么样了?” “从西乡亭伐来的木料已经运来了,现在工地上已经筑基完成,有了雏形。”钱管家说到这里,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最近有很多乡亲围在工地四周议论,老臣宣布了招工的消息。” “大家的反应呢?” “很高兴,尤其是那些本就想学手艺的年轻后生,很多都开始找人打听。” “那就好。” 钱管家点了点头。 赵启明忽然放下镜子,扒开嘴巴,朝钱管家问:“您看我这舌头是不是绿的有点吓人?” 钱管家还真被这吊死鬼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老管家毕竟是老管家,跟着老侯爷捅过马前卒,砍过伙头兵的人物,很快就恢复镇定,然后缕着胡须说:“小侯爷是该少吃些刨冰了。” “我哪知道那些果肉染色这么厉害,这才两天的功夫就给我搞成这个样子。”赵启明失落的放下手,撇了撇嘴说:“不过把刨冰当水喝也的确不是个好习惯,看来以后是得少吃一点了。” “合该如此”钱管家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偶遇 正午。 清风吹向农田,金黄的小麦如同海浪般起伏。几个正在通渠引水的佃户直起腰来,向天空中张望。一只孤雁飞过,在麦田中投下巨大的阴影,懒散的朝远处飞走。 距离东乡亭不远的河边,赵启明正扛着鱼竿,咬着果子,行走在河堤上。 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河堤有几处塌方的地带。许多碎石成为天然的台阶,可供行人上下,逐渐成为通往河边的捷径。 赵启明熟练的走了下去,顶着烈日在河边行走片刻,最终停在了一颗柳树下。 这柳树比钱管家还要年长,树干粗壮,树冠如棚,挡住了骄阳的烘烤。 赵启明搬来一块平石,在这颗柳树下坐下,开始慢悠悠的拆开鱼线,然后为鱼钩上饵。 新的瓷器作坊已经开工五天了。老管家尽职尽责,整天泡在工地上照应,让本就缺乏管束的赵启明更加不着四六。前几天因为耐不住无聊,突发奇想来河边钓鱼,几天下来,如今他已然是轻车熟路。 哼完一首歌的时间,上饵也完成了。 赵启明提着鱼线随手一丢。加了锡块的鱼钩“咕咚”一声落入岸边不远的水中。 这个小动作惊扰了水下的宁静,在鱼钩落入的地方,原本悠闲进食的鱼儿因为受惊而游走,去了远一些的地方。但也有胆大好奇的,又重新游回来,开始在鱼钩附近游来荡去。 当然,水下的事情,赵启明是不知道的。 但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 或者说耐心的有点过头,他打算在等鱼儿上钩的时间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于是,在把鱼钩扔进水里不久,他靠在了柳树上,闭上了眼睛。 烈日当空,照得河水有些刺眼,而柳树下却如同屋内,阴暗且潮湿。偶尔一阵风吹来,让河水泛起波纹,众多的柳条也飘荡起来,不怀好意的打在赵启明的脸上,但赵启明如同长眠于此般,不为所动。 “咕咚”一声。 不知睡了多久的赵启明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向鱼线。 好像并没有鱼上钩,但水面却牵起阵阵涟漪。 赵启明不明所以,四下张望,结果在河对岸,看到了一个牵着马的姑娘。 这太大胆了。 居然朝小侯爷扔石头,不知道小侯爷尚未娶亲,很可能把你抓回家当老婆吗? 赵启明有点不高兴,准备抗/议。但忽然之间,他发现对面的姑娘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他吓了一跳。 因为站在对岸的,居然是几天前在魏其侯府见过的静安公主。 赵启明有点不敢相信堂堂公主居然会跑到这里,而且还朝他扔石头。 但静安公主的的确确牵着马站在河对岸,而且手里还抛着另外一块小石头,正笑看着这边,仿佛在准备下一击。 赵启明不想再被扔,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明明认出了人家公主,不去磕个头上个香什么的有被杀头的风险。所以他赶紧扔下鱼竿,远远朝那边行了个礼。 静安公主这才扔了手里的石头,然后朝赵启明左手边指了指。那是十几块跳石组成的过河的路。看样子静安公主是让赵启明到对岸说话? 赵启明喜欢跟静安公主说话,因为静安公主长得好看,而且身材挺棒。所以他非常高兴,笑着朝那边喊了句:“长公主稍等,我这就过去”然后就飞快的跑到跳石桥边,迅速渡河。 跳石与跳石之间距离很远,但赵启明以前在基层也没少走这种路,所以表现的十分灵活,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欢脱的羚羊。他觉得自己如果会一些功夫,会更倾向于像一只起舞的仙鹤。但可惜他不会功夫,于是就羚羊一样跳到了对岸,然后朝着牵马走来的静安公主又行了个礼:“长公主好。” “恩。”与之前不同,今天的静安公主并没有穿襦裙,而是一身窄衣小袖的猎装,给人一种飒爽的感觉,但也无形中凸显出了身材,此时正牵着马,含笑打量着赵启明说:“几日不见,东亭侯似乎矫健了许多。” “啊?”赵启明回头看了看跳石桥,也觉得自己那么快就跑过来,的确让人有点吃惊,但他并不打算告诉静安公主自己下基层的故事,所以他赶紧说:“侥幸,侥幸,主要是看到长公主,有些迫不及待,跑的比较快而已,其实刚才差点摔到河里。” “哦?”静安公主笑容玩味,似乎抓住了“把柄”,饶有兴趣的文赵启明:“东亭侯看到本宫,有什么可迫不及待的?” 完蛋,原本只是句恭维的话,放在这个年代居然有点像耍流氓。赵启明想打自己一巴掌,于是赶紧解释说:“是迫不及待的想跟静安公主请安,也有点害怕静安公主不小心摔着。” “这么说,倒是东亭侯有心了。”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和之前一样笑看了赵启明一眼,没有拆穿。 “应该的。”赵启明松了口气,绕过话题朝静安公主问:“对了,长公主怎么在这?” “刚去了趟二郎庄。” 赵启明忽然想起,钱管家说东亭侯的隔壁就是二郎庄,而二郎庄又是某位公主的封地,这让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惊奇的说:“原来长公主和我是邻居?” “邻居?”静安公主似乎很意外这样的称呼,但她并不反感,只是笑着解释说:“只是先皇封的食邑在二郎庄,早些年在庄子上有个外宅,平时偶尔过来住几天而已。” “这样啊。”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随口客气了一句:“那公主要不要到我府上坐坐?” 静安公主似乎知道赵启明只是随口一说,但偏偏笑着说:“好啊,刚好我也渴了。” 赵启明稍微愣了愣,他的确只是客气一下,但主要是不认为长公主会愿意去他那破侯府,所以静安公主同意之后他稍微愣了愣,然后很快就高兴起来说:“太好了,那我们这就走吧。” “你且先回去。”静安公主笑看了赵启明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马儿,别有深意的赵启明说:“我慢些走,大概一炷香后到你府中。” 赵启明有点不解为什么不一起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公主登门是件大事,跟“隔壁大婶来我家借煤球”可不一样,就算人家公主不介意,但若是东亭侯府准备不周,失了礼数,那也是落人把柄的事。 这么想着,赵启明对静安公主更有好感,于是赶紧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那我先走一步,公主请小心。”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 于是,赵启明飞奔而去,比之前更加矫健的经过跳石桥。 静安公主看着他羚羊一样的背影好一会儿,轻笑一声,才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第二十二章抠与损 东亭侯府。 朱红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厚重的“吱呀”声,听得人浑身别扭。 但钱管家却十分激动。 老头目睹了东亭侯府的兴衰,至今仍然记得,这朱红大门第一次开启,是老侯爷受封就国之日。而从那以后,侯府再也没有迎来更重要的场合,也再也没有接待过真正意义上的贵客。 现在,这朱红大门再次开启,居然要迎接一位公主。 那可是公主啊。 堂堂刘氏宗亲,当朝皇帝的亲姐姐。 别说是一般的侯爷、将军了,就算是有着外戚身份的魏其侯,也远不如静安公主尊贵。 钱管家激动了。 但下人们比他更激动。因为前几天接待了半个京城的达官显贵,他们就觉得已经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巅峰,结果一不留神来了位公主,这岂不是说以后就成为了伺候过皇亲国戚的人了? 所有人都很激动。 所以此刻的侯府门前简直乱成了一片。别说是下人们无头苍蝇一样乱跑,钱管家自己也是强作镇定,花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好不容易把下人们召集到一起,但现场还是乱糟糟一片。 真是丢人啊。 “看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安静点!”赵启明站在一群人面前,霸气的训话。 果然,一嗓子喊出去,大家都安静下来。 因为谁也没接待过公主,除了钱管家之外,大家都心里发慌,这时候急需一个主心骨。显然,见过大世面的小侯爷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所以小侯爷一开口,他们就马上站好等待指示。 “放心,公主人很好,不会因为你脑袋长得像足球就砍下来玩玩。”赵启明摇头晃脑,觉得自己镇定自若的样子很帅,干脆背起手来训话:“所以,都不要慌慌张张的,给侯府丢脸!” 钱管家这时候也终于彻底镇定下来,开始指挥下人们整理仪容。 赵启明也整理了下衣衫和头发,想让自己更帅气一点。 这时,门派传来马蹄声。 赵启明于是转过身来,微微垂下头,看着大门口。 终于,静安公主手握马鞭,走了进来。 有前两次的接触,赵启明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带着钱管家和下人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然后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带着下人们绵长而又悠远的喊了一声:“恭迎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 赵启明于是起身,抬头看去,发现静安公主背后,居然跟着四个同样身穿猎装的护卫。 这让他十分吃惊。 因为刚刚在河边的时候,静安公主明明只有一个人。这说明当时和长公主说话的时候,这四个护卫是隐藏在四周的。也就是说,自己当时要稍有不敬之处,下一秒就肯能被碎尸万段。 这太吓人了。 赵启明忽然很庆幸当时自己没有耍流氓。 “你们就留在这吧。”似乎发现了赵启明的表情,长公主回过头,朝护卫们如此吩咐。 赵启明也终于回过神来,侧过身朝静安公主说:“长公主里面请。”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迈步走来。 正厅里。 静安公主跪坐着,随手把马鞭放在案几上,然后拿起一个茶碗在手里,看了眼之后笑着朝赵启明说:“最近这白瓷风靡长安,我也得了两套,只是后来才听说,这白瓷是你家出产。” 赵启明张了张嘴,忽然想起和钱管家商量好的说辞,于是回答说:“其实这都都是东乡亭的一个小作坊里,偶然烧出来的,当时我送给魏其侯只是以表孝心,没想到白瓷会这么受追捧。” 静安公主笑看了赵启明一眼说:“来时我看到东乡亭大兴土木,也与这白瓷有关吧?” “是。”赵启明还真不擅长撒谎,心虚的挠了挠脸说:“因为来要白瓷的人太多了,那作坊老板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产业,所以就从我手里租了块东乡亭的地,眼下正在建设新的作坊。” “好事。”静安公主放下白瓷长安,忽然歪着头朝赵启明问:“不过,既然这白瓷如此受追捧,若其他作坊见有利可图,也学着烧出这白瓷,你那位作坊老板如此投入,不怕亏本吗?” “不怕。”赵启明嘿嘿一笑:“白瓷的技术目前只有少数几个人会,方法没有流传出去。” “买回白瓷敲碎也学不去?” 赵启明自信的笑了笑:“能学去,但并不容易,而且就算学了去,他们也没原料。” “原料?”静安公主似乎很感兴趣。 赵启明就喜欢美女向他请教的样子,有些飘飘然的解释说:“原料是最关键的环节,也是白瓷区别于青瓷的原因,所以没有这原料,别人有了技术也学不去,而这原料目前只有我有。”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忽然灿烂的笑了起来:“还说和你没关系?” “啊?” “原料你有,技术你也如此清楚,这白瓷真的与你无关?” “这个。”赵启明这才知道被套话了,于是眼珠乱转,赶紧解释说:“这个,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作坊老板是我的远亲,没有对我有任何隐瞒,全部都跟我说了一遍。” 静安公主似笑非笑:“这可是发财的秘方,也能轻易说出来?” 赵启明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辩解了。 “挺老实的一个人,就别学人家瞒天过海了。”静安公主瞥了眼赵启明说:“撒起慌来就眼珠乱转,这么大个人连点城府都没有,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这可不像深宅大院里里出来的。” 赵启明有点惭愧,干笑了两声,看着静安公主不说话了。 “上次在魏其侯府就看你看了个通透。”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好气又好笑:“嘴上说着要把檀香扇送给我,一听我说只是借去两天,立马松了口气,你装出大方的样子给谁看?” 赵启明有点脸红,毕竟被当面拆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怪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不是我装大方,主要是那扇子弄起来很花时间,而且我只有那么一把,才有点舍不得。” “如此说来,幸好我只是借几天,不然真成了夺人所爱了。” 赵启明讪笑,不过忽然想起什么,弱弱的问一句:“不过公主打算什么时候把扇子还我。” “还在仿着呢,别催。”静安公主气笑了,瞪了赵启明一眼。 正说着,老管家端着个托盘,弯着腰进来,还行了个礼。 静安公主恢复仪态,示意老管家平身,然后看着托盘里的小碗,问了句:“这是什么?” “天气炎热,厨房准备了些碎冰,替长公主解暑。”钱管家果然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已经适应了静安公主的皇家威仪,这时恭敬的把小碗放到静安公主面前,还伸手示意:“请长公主品尝。”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往小碗中看了一眼,然后说:“这碎冰倒是别致。” “回长公主,这叫刨冰。” 静安公主回忆了下,确认没有听过,才抬起头,笑着朝钱管家说:“您老费心了。” 钱管家赶紧行礼:“长公主客气。”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勺子准备品尝。 但忽然间,她想起什么,趁老管家低着头的时候,歪着头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正鄙视拿刨冰出来显摆的钱管家呢,忽然发现静安公主的表情,稍微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这个歪头的动作,似乎有请示的意思。 是在问,舍不舍得给她吃这碗刨冰吗? 这让赵启明感觉受到了侮辱。 因为他就算再抠门,也没抠门到一碗两块五的刨冰都舍不得的地步啊。 损人呢这是? 太过分了。 第二十三章人才辈出? 在钱管家的目光注视下,静安公主用勺子盛起一勺刨冰,用另外一只手遮住嘴,让人看不到她张嘴进食的动作,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咀嚼。就好像看到她的吃相就等于看到她的胸部一样。 这还是赵启明第一次看到古代淑女的胸部,哦不,是第一次看到古代淑女的进食方式。 这让他十分入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终于,静安公主遮住嘴的那一只手放了下来,用手指勾起鬓角的一缕头发,赞许的朝看着她的钱管家露出微笑,然后重新盛起第二勺,和之前一样用手遮住嘴,整个动作一丝不苟。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感叹。 果然是皇室出身的公主啊。 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坐在门槛上吃豆腐脑的动作,在这个注重礼仪的年代基本等同于随地大小便。怪不得老管家每次看到都要说上几句,这要让外人看到,实在有辱老侯爷威名啊。 看来以后得稍微收敛一下了,白天能不去就尽量不去。 “不错。”静安公主吃了三口刨冰,把勺子放回碗里,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称赞:“从前倒也吃过些碎冰,却没想到过用与果汁同食,比起随便的清爽,这刨冰更多了些香甜的滋味。” 钱管家等的就是这句话,自得的捋了捋胡须说:“长公主喜欢,就再吃些吧。” “食不过三,过于沉迷就不好了。”静安公主看了眼面前的小碗,笑着说。 钱管家似乎也赞同这种处事原则,于是不再强求,收拾起小碗,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没想到,你这府中倒是人才辈出。”钱管家走后,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喜欢被静安公主看着,所以明知道静安公主什么意思,却仍要问了一句:“啊?” “连这普通的碎冰,都能如此精致不凡,你这府中的厨子,不是一般人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家里的厨子的确不是一般人,都是养猪大户的出身嘛。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静安公主着刨冰乃是他所传授。 因为他怕静安公主追问他又是从何学来,眼珠子乱抓被人家一眼看出他在扯谎。 “还有刚才在门口为我牵马的护卫,就是当日在魏其侯府,一举夺魁的那位秦护卫吧。”静安公主微笑着说:“方才在门外,我看那秦护卫的步伐身姿,功夫不会比我身边几名护卫差。” “这么厉害?”赵启明有点吃惊。 他只看过秦文耍剑,真正与人过招,魏其侯府上倒有过一次,可惜他并没有看到过程。 而静安公主却说秦文不比她的护卫差。 仔细想想,人家真正的皇室宗亲,身边的护卫基本相当于中南海保镖啊。 秦文居然这么牛逼? “还有你那管家。”静安公主露出赞许的笑容:“没记错的话,老爷子也曾征战沙场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有这事。” “战场上下来的人,武艺自然差不了。”静安公主说到这里,一脸感兴趣:“真正难得的是,你这钱管家不仅一身武艺尚在,而且还是位儒生,一言一行能比陛下刚提拔上去的礼官。”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翻了个白眼,钱管家是不是武艺高强他不知道,但老头的确爱管闲事,稍微有点看不惯的地方就要圣人遗训的扯上半天,跟政治协商会议里的退休老干部一样。 不过,恐怕也正是因为老管家的严格要求,侯府才会这么井井有条吧。 赵启明/心中不由得生气一股自豪感。 就像静安公主所说,这侯府的确有个好班底。 有见多识广的钱管家,把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有能比得上中南海保镖的秦文,以后可以带着他满长安挑衅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而不怕挨揍。甚至就算是养猪大户的老妈子,其实学习能力也十分不错。 有这样的一群手下,作为老大的赵启明觉得很有面子。 这才是充满威仪的大汉东亭侯府啊。 不过赵启明正自豪着呢,忽然之间,正厅的偏门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呼。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同时看去,发现几个丫鬟从偏门跑走了,留下其中一个丫鬟摔倒在地上,见已经被发现,赶紧跪了下来。赵启明仔细一看,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丫鬟细柳。 这就让人感觉有点尴尬了。 你说你们把人家长公主当成长颈鹿一看围观也就罢了,居然还因为围观摔倒在人家长颈鹿的面前。这上一秒还是人才辈出的东亭侯府,这一下就成了组团到动物园参观的东亭侯府了? 真是给侯府抹黑啊。 威仪的侯府门风瞬间荡然无存了。 赵启明有点无语,狠狠瞪了细柳一眼。 结果细柳有点惶恐的看了看身后,然后惊恐的脸上,多了些委屈。 长时间的相处,这让赵启明大概能读懂这丫头的意思,因此很快明白,刚才跑掉的肯定应该是后院那群丫鬟,不管有意无意,总之细柳被她们推了出来,于是就这样在公主面前失了礼数。 看来,这丫头又被欺负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无奈给了细柳使了个眼色,让这个丫头赶紧去跟静安公主告罪。 可这丫头却好像很害怕静安公主一样,缩了缩脖子不敢过去。 于是赵启明又狠狠瞪了眼过去。 可他却不知道,这眼神的一来一回,静安公主在旁边看的真真切切,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等两个人眼神交流的差不多,而细柳终于过来告罪的时候,她才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年多大了?”静安公主在细柳开口之前问道。 细柳跪坐在静安公主面前,赵启明的身后,有点害怕的回了句:“回长公主,奴婢十五。”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把细柳叫到自己面前,稍微打量了一下,然后朝赵启明说:“看着是瘦弱了些,但五官俊俏,身段也不错,等过两年身子长开些,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了。” 赵启明其实没明白静安公主的意思,见人家又夸自己手下,正傻乎乎的朝人家笑呢。 这让静安公主有点无奈,但也没有继续纠缠,反而是取下了手上的一个翡翠镯子,然后拉起细柳,亲自给这丫头戴上,然后打量了一下,笑着说:“这皮肤白得,比我更配这翡翠。” 细柳傻乎乎的看看自己的手,又有点发愣的看向静安公主。 “送你了,下去吧。”静安公主松开了细柳的手。 这让细柳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完全就没料到静安公主会送给她东西,而且还是她刚才险些冲撞了静安公主的情况下。这丫头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瞬间更加不够用,于是只能惊恐转过头,向赵启明求救。 赵启明其实也没想到静安公主会送细柳东西,也闹不清楚原因呢。但仔细一想,这静安公主是个爽快人,说了要送就肯定不喜欢再推辞,于是他便朝细柳说:“还不快谢谢长公主?” 细柳稍微愣了愣,然后转过头来,跟静安公主道了个谢,最后从侧门跑了。 之后的时间里,静安公主跟赵启明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没过多久就要告辞离开。 不过当赵启明将静安公主送到门口的时候,静安公主忽然想起什么,站在后附大门口,朝赵启明说:“等你的新作坊投入生产,不麻烦的话,替我准备一批瓷器,到时我派人把定金送来。” 赵启明赶紧回答说:“长公主要是喜欢,我送你几套就行了。” “我要三百件,你也愿意送?” “三百件?”赵启明咋舌:“要这么多干吗?”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露出笑容,然后翻身上马,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团扇 静安公主的到访,成为下人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为之津津乐道的话题。 老妈子因为亲手给静安公主做了刨冰,并且还得到了称赞,威望一时无两,隐隐可以比拟和静安公主说过话的钱管家,堪称侯府雌雄双煞。 至于普通下人,因为伺候过真正的皇亲,无疑又一次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巅峰。于是,某某侯爷某某将军的八卦他们再也不屑去说,张口就是静安公主如何如何,仿佛隐约间自己也充满了宫廷气息。 但其实,细柳才是和静安公主发生了故事的人。而这一点让家里的下人十分羡慕。 因为她既没有给静安公主做刨冰吃,也没有给静安公主伺候过一杯茶,就因为摔了一跤,就得到了静安公主的赏赐。这堪称侯府历史上最牛逼的一跤,尤其让后院的丫鬟们心中嫉妒。 于是她们纷纷指责,说细柳肯定是为了引起公主的主意,所以故意摔倒在地上。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策略性的“假摔”。就像为了争取点球,被人碰了一下就满地打滚的足球明星一样。 可惜,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因为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在随后的时间里尝试过在小侯爷的面前假摔,甚至假摔到小侯爷的怀里,结果却并没有得到赏赐。似乎小侯爷觉得他们在讹人,东张西望见没有被人看到,就撒腿跑走了,让不得不重新站起来的某个下人感觉有点尴尬。 好在,静安公主光临东亭侯府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几天之后,大家就因为另外一件事而展开激烈的讨论。 扇子。 这毫不起眼的小物件,因为某种不确定的原因,在短短几天时间内风靡整个长安。 据说,现在的长安就好像某种邪教在兴起,每个衣着光鲜的贵公子,人手一柄扇子,就好像拿着邪教的黑暗法器一样,变得十分不可理喻。 都说如今的长安城中,经常有摇着扇子的公子哥,三五成群的走着,本来正讲着黄色小笑话,结果忽然之间看到了美女,一群公子边猛然停下脚步,眺望远方,羽扇轻摇,看赤壁火海,引发后方马车连续追尾,让内史府官员大为头疼。 似乎一夜之间,扇子这种东西成为了帅哥的标配。 连青楼女子在接客之前,都要看一眼公子手里是否轻摇着羽扇。如果有,姑娘们会觉得自己伺候的是一位时尚小达人,服务起来会非常热情,但如果没有,姑娘们就会觉得自己将要委身于一介山炮,躺下时的表情非常之悲壮。 于是,对于长安城中男子来说,扇子就好像小JJ一样,成为了必不可少的“做案”工具。 无疑,这是一种令人困惑的风潮。 但东亭侯府的下人们猜测,扇子之所有流行起来,是因为他们的老板。 原来,几天之前各路伸手党来侯府讨要白瓷的时候,钱管家手里就时常握着一柄黑白相间的羽扇。据说当时,很多人都因为老管家眯起眼睛,羽扇轻摇的样子,而记住了这种独特的物件。 于是其中几人回到家中之后,让工匠做出了几把,学着老管家轻摇羽扇,看赤壁火海,在某日出现在某纨绔聚会上,结果不仅引来纨绔们的围观,还一举赢得了好几位侯府小姐的青睐。就这样,其余纨绔纷纷效仿,使羽扇很快就在长安城中流行起来。 事情的大概经过,在下人们的讨论中逐渐完整。他们觉得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但对扇子的流行,下人们们却很是不屑。 因为在别人眼中十分帅气的羽扇,在他们眼中,都是小侯爷玩剩下的东西。 所以偶尔有人去长安办事,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羽扇轻摇的贵公子后,都会翻着眼睛,默默的骂一句:“傻/逼”。 “不傻/逼我们还怎么赚钱?”听到这个消息的赵启明,此时坐在书房中,一脸奸商。 没错,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因为就像白瓷一样,羽扇这种东西,能欣赏它艺术美感的并没有几个,真正拿来扇风的其实也不多,而它之所以风靡,无疑是因为京城纨绔们追逐风潮的热情。而风潮这种东西,无疑是赚钱的利器。 老实说,赵启明并没有想到扇子会如此受欢迎。 但扇子的意外流行,他却不打算坐视不理。 他想做扇子的生意。 哪怕现在羽扇已经流行起来,很多工匠都会做了,但就像他之前夜以继日的研究一样,扇子的种类其实有很多。 就好比现在的羽扇,正流行于嫖客,哦不,是流行于众纨绔之间,那么众小姐呢? 怜香惜玉的小侯爷怎么忍心让小姐们因为无法追赶潮流,而在摇着羽扇的公子们面前自卑呢? 于是,赵启明打起了团扇的主意。 因为团扇这东西,目前只有细柳手上有一把,还并没有被外人看到过。即使那一把团扇只是将绫罗绸缎固定在一个圆框之中,扇柄挂上了扇坠,只是团扇的简易版本,却一样能让细柳视若珍宝,让其余丫鬟羡慕的眼红。 那么,现在为什么不推出真正的团扇呢? 试想,圆润小巧的扇子,鲜红的牡丹图案,加上扇坠轻轻摇晃,汉朝淑女们提前进入到林黛玉模式,我见犹怜。 这样的东西,淑女们可能不喜欢吗? 尤其是臭男人们都有了羽扇,满大街显摆的情况下,淑女们也有相互攀比的需求啊。 “来人!”赵启明凄厉的一声大叫。 很快,钱管家就被细柳请到了书房。 听完张启明的讲述,老头捋了捋胡须,沉思一阵,然后说:“若小侯爷觉得可行,老臣没有意见,只是这团扇不比白瓷,有专门的匠人,要做着买卖,团扇该由谁来做?” “这也是我找您来商量的原因。”赵启明若有所思的说:“我刚想着可以让家里的下人们来做,但家里的所有丫鬟和老妈子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而团扇要绣图案,起码两天才能做出一柄,这速度太慢了。”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说:“若是如此,小侯爷倒不必忧虑,可以由府中的丫鬟先行掌握,然后将方法和材料带去东乡亭。村子里有很多妇女和待字闺中的姑娘,若能给些赏赐,速度要比府中这些丫鬟要来得快。” 听到这话,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以让她们就在自己家里,一有空了就做,但是咱们要提前商量好价钱,比如做出一柄给五十个钱,每三天去村子里收一次,拿到扇子就付现钱。” 钱管家眯起眼睛:“小侯爷宅心仁厚,但五十个钱,未免太多了些。” “那您老觉得应该给多少?” “二十个钱足矣。” “……” 第二十五章公元前的流水线作业 该怎么剥削劳动人民? 这是一个伟大的哲学问题,第一个想明白的老马因此成了全人类的红色导师。 但是很可惜,在红旗下长大的赵启明在这方面还是个新手,不过侯府的头号走狗钱管家,却已经点满了技能树,在日常工作中总结出了丰富的经验。 就拿团扇的制作来说吧。钱管家根据工序,把制作过程拆分为三个部分。其中最重要的刺绣工作,需要两天完成,老管家给出的工钱仅仅二十个钱,平均下来就是一天十个钱。 十个钱是什么概念? 放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十个钱相当于十块钱的购买力,去超市拿两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再加两瓶水就没有了,想多要一根火腿肠都别想。而就是这十个钱,居然让人家女工干上一整天。 赵启明觉得自己是那个女工的话,一定会朝钱管家吐口水。 但让他完全没料到的是,当钱管家站在东乡亭村口的磨盘上宣布了招工消息后,村里的妇女们居然倾巢出动,抢着要干这十个钱一天的工作,以至于钱管家还举行一场“女红技能”PK淘汰赛。 这让赵启明觉得很是不可理喻。 他原以为老管家会被打,和细柳拿着小板凳坐在一边,满心欢喜等着看钱管家挨揍呢,结果活生生看到钱管家如同耶稣基督般受人追捧,最后只能默默的让细柳收拾板凳失望的回家。 直到后来赵启明才知道,东乡亭的佃户们以种田为生,日子过得比较艰难,而十个钱能换一家人两天的口粮,已经是非常高的工钱,所以别说是十个钱,就算是五个钱大家也抢着干。 这么说,钱管家给出十个钱的高薪,的确有点像耶稣基督干的事? 赵启明觉得有点无语。 但无论如何,团扇的事业开始了,并且进展的很快。 因为妇女们的巨大热情,在招工当天,大家就围坐在村口的磨盘旁边,从侯府丫鬟那里学来了方法。然后,他们当天晚上就回去赶工,并且在第二天天黑之前,开始陆续把刺绣上交。 这个速度让赵启明也吓了一跳,他害怕有人过劳死,引发人伦惨剧。 但钱管家叮嘱大家注意身体的话,妇女们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们只知道钱管家收回了刺绣,就立马支付了二十个现钱,于是妇女们心中仅有的怀疑也没有了,一个个干的比之前更加疯狂。 就这样,仅仅四天时间里,侯府就收上来了整整三百块刺绣。 而与此同时,钱管家雇佣来的篾匠,也已经制作好了扇骨,等刺绣一到,迅速完成包边工作。然后,这些团扇叫到丫鬟们手里,二十多人在庭院中坐成一排,为团扇做装饰性的扇柄或者流苏,一柄团扇这才算完成。 隐隐之间,团扇的制作居然有了点流水线的意思。 事实上,这样的生产方式,也的确效率惊人。 因为半天过去,收上来的团扇成品,以及达到了四百件。 此时,这四百把团扇装满了整整一车,停在庭院种的柳树下。 参与了这项工作的钱管家,以及府中所有的丫鬟和老妈子,都满脸高兴的围在四周。 在她们的注视下,这四百件团扇,大致可以分成牡丹、芙蓉、飞燕三种图案,略微有些透明的绫罗也有不同的四种颜色,而无论是哪种颜色或哪种图案,扇柄的位置挂着好看的流苏。 可以说,这其中的每一件都是极其漂亮的。 而眼前居然有四百件,整整一车。 这让二十几个丫鬟和老妈子看的很是兴奋。尤其是她们都参与了制作,哪怕只是最后一道简单的工序,但至少他们都出过力。所以看着这些好看的小物件,他们每个人露出自豪的笑容。 “别光自豪了。”赵启明围着这一车团扇转了圈,像领导视察似得,背着手不断点头,等终于面朝大家的时候,才豪气顿生的大手一挥:“每人拿一件自己最喜欢的,全当犒劳大家。” 丫鬟们深知小侯爷的大方,于是欢呼一声,立马扑上去挑选,跟过年办年货一样。 这让钱管家有些无奈,叹息一声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小侯爷大可不必如此。” “高兴嘛。”赵启明朝钱管家笑了笑:“要不您也挑一件喜欢的?” 钱管家吹胡子瞪眼,一甩长袖,懒得劝了。 赵启明哈哈大笑。 看着二十多个丫鬟老妈子,面对四百多把团扇,却仍然抢的热火朝天的样子,他心里很高兴。甚至觉得就算这些扇子不用拿出去还钱,让所有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高兴一下,也值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看向身边的细柳。 这丫头无疑是功劳最大的。因为向村里那些妇女传授团扇刺绣方法的丫鬟,都是她交出来的。但在别人都去挑选团扇成品的时候,她却没有上前,正站在赵启明旁边,为他不停擦汗。 “再擦就破皮了,大下午的哪那么多汗?”赵启明拦住了细柳,鄙夷的撇着这丫头手上明晃晃的镯子:“知道公主赏你镯子,比这些扇子厉害多了,但你也不能整天在我面前显摆啊。” 细柳害羞的低下头,但还是喜欢的看着自己的镯子。 “真的不挑一件?”赵启明问。 细柳赶紧收敛了傻笑,因为小侯爷不喜欢她傻啦吧唧:“奴婢有一件了。” “你那一件没有绣图案。” “但奴婢的这件是第一件。” 赵启明笑了笑:“是,你第一件,你最厉害。” 细柳路出笑容,少了些傻气,但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丫头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传说中的节能环保型。 “小侯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团扇?”一旁生了会气的钱管家忽然问。 赵启明转过头来,想了想,然后朝反问了一句:“您老觉得该怎么处理?” “以侯府现在的状况,直接交给李老板最好,他在长安城有几个铺面,卖起来也方便。”钱管家捋了捋胡须,但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朝赵启明问:“不过,小侯爷应该另外打算吧?” “拿去李老板哪里卖是肯定的。”赵启明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得先送出一批。” 钱管家缕着胡须,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老臣这就去办。”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站在赵启明旁边的细柳,露出茫然的表情。 “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送?”赵启明看出了这丫头的心思。 细柳果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其实这团扇跟白瓷一样。”赵启明笑了笑:“还有之前的羽扇,也是一个道理,要想卖得好就得先流行起来,而流行起来就必须有一个渠道,至于这个渠道嘛,当然得从贵族开始。” 细柳看着赵启明,似懂非懂,眨了眨眼。 于是赵启明进一步解释说:“先送给跟侯府关系近的,比如魏其侯府,女眷肯定是不少的,而这些女眷外出走动,拿着这些团扇,先在她们的圈子里流行起来,其他圈子知道李老板的铺子里就有,是不是就得想去买一把回去?等买回去是不是又要拿着出去显摆?” 细柳眼睛又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像是懂了。 看样子是懂了。 赵启明摸了摸这丫头的脑袋,然后看向仍然在被疯抢的那一车团扇,露出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就坐等赚钱了。 第二十六章从青楼到侯门 第二十六章从青楼到侯门 某日。 长安城中最大的洗沙浴中心……不对,是最大、最有名气的青楼。 原本莺歌燕舞的天字号包房忽然传出声怒吼,几个浓妆艳抹的失足妇女狼狈的跑出房间,被刚好经过的龟公龟婆撞见,拉倒跟前一问,才知包房里似乎来了位不好伺候的主。 原来,有位脸生的大爷,一来就要了最好的包间,又点了最贵的姑娘,说今天谁能伺候好他,就给一锭金子,可姑娘们换了好几批,全都被赶了出来,似乎谁也没撩起大爷的兴趣。 几个失足妇女揪着丝巾愤愤不平,龟公龟婆也面面相觑,怀疑这大爷是不是来砸场子。 可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包房里那个孤独的身影忽然打了个手势,旁边跟着的两个护卫,立即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然后就听那位黑脸的大爷朝外面喊话:“给老子找最好的姑娘来!” 众失足妇女激动了,恨自己没有引起大爷的兴趣,不然今天就能赚到一锭金子。 龟公龟婆也心花怒放,当然不打算放走这位财主,于是凑在一合计,决定放出杀手锏。 当那位脸生的大爷正喝完最后一杯酒,正准备带着失望离开,去下一个青楼时,忽然之间,包房中飘进一个靓丽的身影,轻轻跨过门槛,又缓缓撩起珠帘,款款的走到了这位大爷面前。 大爷一看,这美女身段倒也不错,但与别人不同的是,这位美女手中拿着一个小物件,轻轻遮挡着脸,让大爷只能看到那小物件上绣着的飞燕,和姑娘的纤纤细致,一时间很想知道这位美女到底姿色如何。 “见过公子~” 美女害羞欠了欠身,只露出双眼睛,看了看那位大爷,然后羞的把用那小物件遮脸。 “快走近些。”大爷眼中绽放出光彩。 这美女于是款款走来,终于放下那小物件,却是一脸撒娇的表情,也不等那大爷召唤,就绕过案几,趴在大爷的身上,又拿起那小物件,朝大爷轻轻摇摇晃,眼眸中转眼又温柔似水。 感受着着姑娘柔软的身体,以及那绣着飞燕的小物件打来的凉风,大爷哈哈大笑,一把搂住了这位他都忘记看长相的姑娘,然后指着桌子上的拿锭金子说:“这锭金子不嫌少吧?” “少是不少,可大爷真是挑剔呢~” “哈哈哈哈。” 随着大爷豪迈的大笑,珠帘缓缓落下,包房大门慢慢关上。 龟公龟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几名失足妇女却炸开了锅,不约而同的朝龟公龟婆询问:“阿朱手中所持何物?” 龟婆笑容慈祥:“乃是团扇。” “从何处来?” 龟婆劈了个叉:“东市,流金阁,失足妇女套餐。” 龟公灵活的一个空翻:“再不买你就要下岗了!” 某侯府。 一场名媛party正在举行,众掌上明珠正聚集在假山旁边,轻摇着团扇,看池水之中戏水的鸳鸯,嬉笑打闹。 一个丫鬟领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走进花园。 众掌上明珠远远望去,见这姑娘一桌寒酸,便窃窃私语,表情嫌弃。 这让衣着朴素的姑娘有些手足无措,紧张的站在原地。但最终,她鼓起勇气,拿起一枚绣着牡丹的画扇,与众掌上明珠同款。 仿佛某种共鸣,众掌上明珠立即报以善意的笑容,很快与那朴素的姑娘熟络起来。 这让朴素的姑娘露出了开心笑容。但内心深处,她却喜极而泣:感谢流金阁,感谢女神套餐,给了我通往上流姐妹圈的机会。 华阳街。 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呼朋引伴的走来,远远与几个手拉着手逛街的姑娘们相遇。公子们立即羽扇轻摇,眺望远处,赞叹我大汉帝国。但对面的姑娘们,也拿起画扇,害羞的遮脸,然后从公子们面前匆匆走过。 心痒难当的众公子嗷嗷直叫的追了上去。 众姐妹仍旧用团扇遮掩,百米冲刺般狂奔,直跑的香汗淋漓,但心中却是满足: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长得丑,感谢流金阁,感谢“身材很好却其貌不扬”套餐,让我们可以在被帅哥追上之前,短暂的享受到被追求的滋味。 这一天,类似的场景在长安城中各处上演。 而与这一切有着绝对关系的流金阁,此刻正被众多的家丁、丫鬟,和小门小户的姑娘、公子所包围。 “发财啦!” 东亭侯府,后院之中,赵启明趴在一个大箱子上,哈哈大笑。 他心情很好。 因为团扇的生意获得了成功,而且一切就像他计划的那样,团扇先在高档姐妹圈流行起来,然后在大众姐妹圈嫌弃模仿的风潮,最后又在失足妇女圈子流行起来。 于是,流金阁一夜成名,短短两天时间,就把四百多把团扇销售一空。 而赵启明此时抱着的这个大箱子,就是李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加紧赶制下一批团扇的同时,送来的卖扇子钱。 整整一箱啊。 真金白银啊。 赵启明还真没想过靠一堆扇子赚了第一桶金。他一直觉得白瓷才是他发财致富的主要途径。但因为作坊还没建成,之前的几百件作坊换来的只是价值不菲的物品,又怎么能比得上真金白银让人赏心悦目? 发财了。 赵启明趴在钱箱子上不愿意起来,他想晚上抱着一起睡觉。 “恭喜小侯爷~”几个甜甜的声音传来。 赵启明哈哈大笑,终于爬了起来,享受着内院几个丫鬟疯狂摇晃团扇打来的热风,有些睁不开眼睛,于是凄厉的大喊一声:“不用这么殷勤,有你们的打赏!” 众丫鬟于是停下动作,乖巧的跪坐在赵启明面前,含笑等着打赏。 赵启明挤了挤差点被吹瞎了的眼睛,从钱箱子里抓出了一把钱,塞给其中一个丫鬟,然后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跟着小侯爷是不是很爽?” “是呢……”声音腻得吓人,然后便是众丫鬟眉开眼笑的分钱。 “不过细柳呢?”赵启明忽然发现细柳那丫头不在:“说了全部过来拿打赏,她怎么没来?” 正高兴的某个丫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细柳她划拳输……”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丫鬟碰了她一下,于是这个丫鬟赶紧住了嘴。 “过分了啊。”赵启明指了指这几个丫鬟:“以前要伺候我的时候就划拳,谁输了谁来,现在怎么变规则了,改成谁赢了谁来,谁输了谁就不准来?” 众丫鬟缩了缩脖子,显然有些心虚。 “下去吧,以后不要欺负细柳,把她给我叫来。”撂下这话,赵启明重新趴在钱箱子上傻笑。 几个内院的丫鬟下去了,没多久,低头沉思,手里不停比划的细柳走了进来。 “你是不是傻?”赵启明趴在钱箱子上,鄙夷的看着细柳:“人家要你划拳你就划拳,这么听话?” 细柳有点委屈:“他们说以前小侯爷很凶,伺候小侯爷是苦差事,所以谁输了谁去,但现在小侯爷不凶了,总是很大方的给打赏,是个好差事,所以谁赢了谁去。” “我是说你明知道自己划拳的水平太烂,就不应该和他们比划拳。”赵启明挤了挤眼睛:“下次你跟她们比第八套广播体操。” 细柳茫然的眨了眨眼。 “内院里就你练得最认真,比这个她们肯定输啊。” 听到这话,细柳才眼睛一亮,朝着赵启明猛点头,然后开心的拿起团扇,飞快的替赵启明扇着。 “给你的封赏。”赵启明钱箱子里抓了一把钱给细柳,接着又抓了一把。 细柳也算见过世面了,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被小侯爷打赏,早就做到的宠辱不惊的地步,开心的收下,把自己的小荷包装的满满的,然后朝启明说说:“钱管家说外院就不用打赏了,他已经拿钱去找裁缝,给外院的下人添一身夏装。” “那东乡亭那些女工呢?” “已经准备下一批扇子,她们说有工钱拿就很高兴了,不好意思再要打赏。” “还真是好员工啊。”赵启明嘿嘿一笑,然后抱着钱箱子哈哈大笑:“那剩下的全是我的咯?” 第二十七章新气象 怎么让人知道你很有钱? 这是一个充满哲学思想的伟大社会命题! 如果在现代社会,你可以驾驶一辆宝马车,用时速一百公里在市区狂飙,通过撞死几个刁民的方式登上报纸头条,让大家都知道你很有钱。另外,你也可以请来最著名的设计师,在市区黄金地段盖一栋两千平米的别墅,然后在落成仪式上开着铲车亲自把它拆掉,让围观群众嫉妒都你的有钱。 但古代社会却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在这个年代你光有钱还不能牛逼。就好像土豪李老板,明明在长安有好几个店铺以及好几栋住宅,却因为重农抑商的社会风气,总被人欺负,连失足妇女都敢往他家大门吐唾沫,让李老板不得不一直住在东乡亭,受东亭侯府的庇护。 所以说,这个年代光有钱还不够,关键你的有身份。 显然,作为东亭侯的赵启明是有身份的。 但以前他只有身份,并没有什么钱。所以他唯一一次尝试炫富,因为自己的仪仗太寒酸,马儿又是个残疾,而不幸夭折。 而最近,因为白瓷收到的礼品,和持续火爆的团扇,赵启明忽然有钱了。 于是,他让秦文去马市换马,四十多个下人也清一色有了新的夏装,连钱管家也不能免俗的戴上了赵启明赏赐的玉佩,要不是秦文以死相逼,赵启明其实还想在他脑门上镶一颗宝石。 气派啊。 赵启明很想带着这样牛逼的仪仗,以视察新作坊为名,去自己的领地内炫富,让村民们清楚的看到小侯爷的有钱,然后哭着喊着要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小侯爷,让小侯爷从此过上荒淫无道的生活。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不过钱管家一早去了马市,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恐怕今天是荒淫不起来了。 好在新作坊距离侯府不远,赵启明叫上钱管家,带着侯府里的一条小土狗,就出了门。 狗是好狗,尽职尽责的模范标兵,半夜里听到咳嗽声都要狂叫半天,提醒大家盖好被子不要感冒,被赵启明派人殴打了几次,仍然鼻青脸肿的坚守岗位,有着工人阶级特有的朴素和执着。但估计是在家当宅男太久,小土狗出了门就怂,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世界,一路都夹着尾巴,很给小侯爷丢人。 日头正猛。 东乡亭外的土路上,几个背着背篓和农具的佃户远远看到赵启明,都赶紧跑过来行礼。而赵启明为了维护有钱人的身份,只冷淡的点了点头。倒是钱管家,和人家聊了几句,居然还记得人家的姓氏。 “夏天农活轻,妇女也跟着一起下地,但最近有刺绣的营生,妇女都金贵,庄稼人舍不得往地里带,怕弄伤了手赚不到钱,都都留在家里做刺绣呢。”钱管家朝几个佃户打了个招呼,然后在赵启明身边说。 赵启明正教训怂包小土狗呢,听到这话不由得问了句:“不会还像之前那样从早绣到晚吧?” “还是一样,都想多赚点钱。”钱管家说到这,忽然指了指路边一颗大树。 那是快到村头的一颗大树,正有几个光屁股孩子围坐在地上。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有一颗刚刚剥好的煮鸡蛋。也不知被哪只脏手摸到,洁白的蛋清上有好几个手指印。但几个孩子一点都不嫌弃,其中最大的那个孩子手上绷着根细线,正小心翼翼的把鸡蛋横竖分割。 “怎么跟过生日切蛋糕一样?”赵启明撇了撇嘴:“不就是个煮鸡蛋嘛。” “小侯爷有所不知。”钱管家捋了捋胡须:“但凡家里养鸡的,别说是养成之后的鸡了,就算是平时下的鸡蛋,也只有在妇女生孩子,男人得了重病的时候才能吃到,一般都是拿出去卖钱的。”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有点咋舌。 钱管家又指了指那树下的孩子:“最近不一样了,家家户户手里都有点小钱,买不起大物件,但小东西也舍得花钱,这女人都心疼孩子,最近村里的鸡蛋都被当妈的买了去,还有外村的人来东乡亭卖鸡蛋。” 听到这里,赵启明才露出笑容:“日子就应该这么过嘛。” 钱管家也笑着点了点头。 远远地,新作坊的工地上敲敲打打,建筑龙骨已经有了轮廓,几十个工人正顶着烈日,忙得热火朝天,偶尔停下来歇息,就在工地边上的大树下坐一会,那里有侯府派去的下人管茶水。 难得李老板也刚好过来视察,老远看到钱管家和赵启明,立马从工地上飞奔而来,人还没到跟前,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十米开外就已经开始行礼,殷勤的不能再殷勤。 赵启明并不意外。因为虽然以前李老板对他也殷勤,但那都是因为李老板受东亭侯府庇护,对李老板来说,他就是关老爷。而现在,因为白瓷的生意,他对于李老板来说,已经是财神爷了。 不用赵启明询问,李老板利索了汇报了工地的进度,说如今速度已经很快,最迟一个月就能建成开工。另外关于团扇的生意,李老板也对赵启明十分感谢,并一再表示,团扇的生意本不应该给他分成。 “怎么说也是您的铺子里,用了您的伙计,还麻烦您跑前跑后的照应,哪有不给分成的道理。”赵启明坐在树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苦的咧了咧舌头:“不过团扇的生意这几天做的怎么样了?” “还是供不上货。”李老板似乎有些犯难:“虽说一把团扇的价格很高,但愿意掏钱的人也不少,不提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就算是长安城里的普通人家,那些小姑娘也使劲攒着钱买。” “这就好。”赵启明让下人给李老板也递过去一碗茶,同时吩咐说:“长安城那边您多费心,不仅要往外卖,这原材料侯府也快用完了,您路子广,找地方弄些便宜的好布料,多少能节约些成本。” “这是自然,小侯爷放心好了。” “另外还有白瓷的事情。”赵启明看着工地,想了想说:“新作坊还没建成,但老作坊一直没停下,这些天侯府送出了不少白瓷,前期的功夫已经做足了,眼下还是试着卖出一些去吧。” “要卖白瓷了?”刚刚准备在对面坐下的李老板猛一下站了起来,一碗茶差点泼自己身上。 “别激动。”赵启明笑了笑:“老作坊的出产毕竟有限,平均下来一天只有几十件,而这段时间里,咱们又吊足了胃口,每天只有这些产出可不够,所以暂时不能再您的流金阁里卖。” 李老板稍微一愣:“那小侯爷的意思是……” “拿到黑市上去卖,让那些有钱没关系的,也能弄到白瓷,就是要给个高价。” 李老板想了想,然后一脸谄媚:“小侯爷的意思是,以前白瓷有钱也买不到,现在倒也能买到,却要给出高价,等白瓷大量出产了,就再以普通的价格卖出,让普通小户也能买得起?” 赵启明赞许的看了眼李老板:“您倒是领悟的挺快。” “小侯爷谬赞。”李老板讨好的笑着:“我也只是从钱管家口中听说了小侯爷所讲的‘饥饿营销’。” “就是这个意思。”张小马笑了笑,然后说:“明白了就下去办吧,我在工地上看看。” “是。” 第二十八章老村长老流氓 日头越来越猛了,还没找到对象的知了们也叫得越发凄凉。 赵启明在工地上转了会,想起秦文买马应该就快回来,就留下钱管家,往侯府走去。 结果刚到侯府门口,他就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眯着眼睛直挺挺的站在门口。 小土狗见状,夹着尾巴路过老头,跳进了侯府大门内,然后转过身朝门外的老头狂叫。 看来这家伙嚣张的前提是有侯府做靠山。 赵启明赞赏的瞪了它一眼。 这个时候门房走了出来,向赵启明禀告说,老头是西乡亭的里正。 而老头听到门房对赵启明的称呼,立马知道这就是小侯爷,于是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老臣参见侯爷。” 来到这时代也有一段日子的赵启明,知道乡老在大汉的地位,眼看钱管家没回来,只能亲自接待,把这位里正请到正厅。 正厅里,这位自称西乡亭里正的老人跪坐在赵启明对面,喝着茶,也不说话。 赵启明也没开口。 因为他知道“里正”这个官职,虽然没有国家编制,顶多只能算“乡绅”,但平时基本都跟内史府打交道,和东亭侯府少有交集的,如果是关于西乡亭的事情,这老头似乎不会来找他。 “小侯爷许是记得不老臣了吧?”过了会儿,这位里正放下茶碗,精神头还算不错的说:“老臣姓马,自老侯爷受封就国之日就是西乡亭的里正,那时老奴也算是东亭侯府的家臣。” “原来是马先生。”赵启明点了点头,这老人家倒也没说错,因为在国家上一届领导班子之前,各郡国对封地内都还有治民权,这里正的确能算是侯府的人。不过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老侯爷在世时,常去西乡亭走动,那时老臣也还年轻。”马先生露出追忆当年的样子。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表情诡异起来。 因为他觉得这马先生开口就把他老爹搬出来,肯定是没好事啊。 “但老臣还记得,每年秋收时,老侯爷总会亲临,交租时也会尽量减免,让大家能多留些余粮。”马先生说这话时满脸怀念,然后看了赵启明一眼,接着摇了摇头:“至于现在嘛,真是可惜了啊。” 这就有点欠打了。 先说老侯爷体恤百姓,然后看一眼小侯爷,叹一声可惜。这不是摆明了说小侯爷不如老侯爷吗? 赵启明有点不高兴,所以没有没搭话,就这么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上门找茬的。 “老臣失态了。”马先生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睛,然后叹了口气说:“只是因为来到侯府,不免睹物思人,想起老侯爷故去多年,往事一幕幕便浮上心头,不由得感叹,天妒英才啊。”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也懒得绕弯子,试探着朝马先生问:“您今天这是……” “惭愧。”没等赵启明问完,马先生忽然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 赵启明赶紧马先生起来,差点也给这老头跪下,不为别的,怕折寿啊。 “老臣也是迫不得已。”马先生叹了口气:“不得不来求小侯爷一碗水端平。” 一碗水端平?几个意思? 这就是怪小侯爷以前没有一碗水端平咯? 说这话的时候,老头真的是心里惭愧,而不是带着怨气来骂人的? 赵启明觉得这老头在数落他。 于是,他有些无奈的问:“不知马先生所说的一碗水端平,是何意?” 马先生又叹了口气:“乡亲们说,东乡亭和西乡亭都是小侯爷的封地,照理说应该雨露均沾,都该有所照应才是,但这些年只看见小侯爷去东乡亭,却多年未见小侯爷去过西乡亭。”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东乡亭就在侯府门边上,小侯爷吃完午饭牵着狗,溜着弯就去了,可西乡亭在哪?离侯府还有好几里路呢,小侯爷上那遛弯,不是脑子有病吗? 不过赵启明/心里也知道,老头肯定不是为了争这个来的。 所以他直接认怂,朝马先生说:“这事怪我,以后我肯定常去西乡亭,看望众乡亲。” “即是如此,老臣代乡亲们谢过了。”马先生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没等赵启明说话,忽然说:“不过,东乡亭现在大兴土木,建造规模巨大的瓷器作坊,让西乡亭十分羡慕啊。” “呃……”赵启明正准备回礼呢,一听这话差点翻白眼。 这老头绕老绕去,连老侯爷都搬出来了,原来是在说瓷器作坊。 听意思,老头是不满意东乡亭有瓷器作坊,而西乡亭没有? 这不还是废话嘛,人家东乡亭的李老板,加东乡亭的师傅,再加东乡亭的白泥,作坊不建在东乡亭,难道舍近求远搬到西乡亭去,然后让东乡亭的老板和师傅每天坐公车上班去? “另外,老臣听说,现在东乡亭的人家,因为学会了做团扇,赚了不少的钱,现在每家子都有吃不完的鸡蛋,日子过得很是红火。”马先生叹了口气:“相比起来,西乡亭就贫苦了许多。” 赵启明这下真的要哭了,不带这么吹牛B的。小侯爷“早餐豆浆买两碗,一碗喝掉一碗淋在小朋友的头上”愿望都还没实现呢,村里人都有吃不完的鸡蛋了,这不扯淡嘛。 明明是人家当妈的一针一线赚了点手艺钱,省吃俭用买了点鸡蛋给家里孩子补充营养而已,怎么到了这马先生嘴里,搞的好像东乡亭发了横财,人人都翻身农奴做地主了? 不过仔细想想,团扇这件事和瓷器作坊不同,好像的确是没想到人家西乡亭。 于是,赵启明朝马先生说:“其实团扇的生意,现在也的确需要些人手,所以如果西乡亭那边有合适的女工,我会吩咐下去,让钱管家带几个熟练的女工先去教授方法。” “有!”马先生一下子比之前更加精神:“西乡亭的会针线的女工不比东乡亭差。” 赵启明无奈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材料统一发,刺绣统一收,不能私自卖出去。” “这方面小侯爷请一定放心,西乡亭虽然不如东乡亭富庶,但民风淳朴,东乡亭都做不出来的事西乡亭更不会做。”马先生说着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老臣替乡亲们谢过小侯爷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马先生应了一声,然后端起茶来,慢慢的喝着。 赵启明以为谈话结束,准备送客呢,结果这老头还没有走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这老头可能还有其他诉求。 仔细想想,马先生似乎还提到了瓷器作坊。 可总不能为了这老头的诉求,打乱和李老板的经营节奏,去西乡亭又弄一个作坊吧? 看着马先生老神在在的样子,赵启明知道,不给个交代这老头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于是他想了想之后,无奈朝马先生说:“瓷器作坊现在已经建在东乡亭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臣理解。”马先生放下茶碗,朝赵启明行了个礼:“但请小侯爷一碗水端平。” 又是一碗水端平。 赵启明想砸了那个平衡感不好的破碗! 但他也总算明白,这马先生远比他想象的执着,估计属于那种不达目的就在你家打地铺的类型。赵启明不想有人在自己家打地铺,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出一个折中办法。 “这样吧。”他朝马先生说:“等瓷器作坊建设完成后,需要聘用大量的工人,从头开始培养烧瓷的手艺,到时候除了已经有了老师傅,作坊中要用的工匠,一半从西乡亭挑选,如何?” “谢过小侯爷。”马先生五体投地的朝赵启明行了个大礼,感激涕零的说:“看来传闻所言非虚,小侯爷的确宅心仁厚,不曾厚此薄彼,老臣在这替全体西乡亭的相亲谢过小侯爷了。” 赵启明无精打采的回了个礼。 看着心满意足的马先生如脚下生风一般离开侯府的背影,他有点无奈。 因为马先生今天过来,说好听点是“要项目”,说难听点就是来“敲诈小侯爷”。 赵启明不喜欢被敲诈,所以看到别人敲诈成功飘然而去,总让他感觉受到了欺负。 他觉得如果今天钱管家在,那马先生肯定不敢跟他这么说话。 不过仔细想想,那马先生其实也是为了西乡亭的乡亲。 而这方面侯府的确做得不够周全,至少团扇这个赚钱的营生,就没有想到过西乡亭。 所以说,那马先生虽然老流氓了点,但也算是个为民请命的好村长。 这么想着,赵启明/心里平衡了些,于是伸了个懒腰,往后院走去。 第二十九章旺财和金牙 傍晚。 后院的房间里,细柳如往常一样,跑来跑去替赵启明抓蚊子。 有了这种贴心服务,赵启明/心安理得的趴在地上,拿着毛笔设计下一批团扇。 他觉得之前牡丹、芙蓉,和飞燕三种图案有些过于单调。而且有了新的款式,才能引发二次购买。就好像苹果6S相比苹果6,其实并没有鸟区别,但因为是最新款,所以大家才会义无反顾的去买。 所以赵启明打算效仿苹果公司,让团扇也具备这种奸商模式。 这个时候,外面院子有下人通报,说是秦文回来了。 赵启明早就吩咐过外院,说秦文回来就立马通报,只因为他想看看自己的新座驾。 于是,听到秦文回来,他立即丢下毛笔,往外院跑去。 林志玲! 这是赵启明看到那匹神驹的第一印象。 秦文和赵启明一样高,在这个年代绝对不算矮子,但站在那匹大黑马旁边,却勉强只齐马背。这样的高挑美人,百分之百的马中林志玲啊。 赵启明有点激动的跑了过去。 “小侯爷。”秦文抱了抱拳。 赵启明应了一声,目光全都在这匹马儿身上。 此时已经傍晚,天色有些发昏,但马儿黑色的毛发,仍然油光发亮。更重要的是,这马儿不仅高大,而且精瘦,四条腿就跟模特一样纤细笔直,在加上高高昂起的马头,气质超群啊。 “这是什么马?”赵启明问。 “西域来的,说是叫伊犁马。”秦文把缰绳交给了赵启明,然后傻笑着说:“在马市上看到了胡人,跟着转了半天,最后果不其然发现他是个马贩子,养着一匹马市上最好的马。” “伊犁马?”赵启明想起来了,那好像是新疆的中西部,属于中亚地区。而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也产自中亚。也就是说,这匹马儿就算不是汗血宝马,也跟汗血宝马有一定的近亲关系吧。 “那胡人起初不愿意卖,说这是他从西域带来的良驹,以后要拿来配种。”秦文拍了拍马儿的脸,然后朝赵启明眨了眨眼:“后来,我报了东亭侯府的大名,那胡人一下就同意卖给我了。” 赵启明也摸了摸马儿,还别说,这马儿一点都不怕生,就好像被一群苍蝇触摸了一样,懒得搭理,而且它皮毛柔软,手感极佳,不用想也知道,骑着它驰骋将会是一件多么帅气的事。 “不过为什么报了东亭侯府的名字人家就卖给你了?”赵启明忽然发现了不妥之处,奇怪的看着秦文:“我怎么不知道东亭侯府的名号这么好使?” “小侯爷有所不知。”秦文有些得意的说:“那胡人不仅贩马,只要有有价值的东西,他都愿意来往西域和长安贩卖,尤其是最近听人说白瓷风靡长安,他一直想弄些,却苦于无门,直到遇到了臣下。” “然后你就告诉他,白瓷的生意是咱们东亭侯府在做?”赵启明赞赏的看了这家伙一样,然后飞起一脚:“恩,猪脑子,早都吩咐过了,不要把白瓷和东亭侯府的关系说出去,咋不长记性?” 秦文妆模作样的踉跄跌倒,身负重伤一样痛苦的捂着被踢的位置,见赵启明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才爬起来,嬉皮笑脸的说:“臣下可没承认侯府和白瓷的关系,只说卖个人情,替他把话带到。” 赵启明这才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人家来找,你去和李老板说。” 秦文傻笑,点头。 赵启明这才从这家伙手里接过缰绳,试着牵着马儿走了一圈。还好,马儿虽然气质很嚣张,但总归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被拽了两下就跟着赵启明一起走,姿态依旧优雅,态度依旧嚣张。 牛逼啊,这就是公元前的限量版劳斯莱斯啊。 本侯爷如果骑上这匹马一定帅的不要不要的,到时候肯定会有成群结队的姑娘尖叫着把小侯爷从马背上拽下来,然后争先恐后的把手伸进小侯爷的裤裆吧。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对了小侯爷,臣下今天在马市上遇到了灌公子,他托臣下给小侯爷带话。” “那混蛋又有什么鬼主意?” “请小侯爷明日参加围猎。” “妹子多吗?” “……” 内院里。 新买的伊犁马在院子里慢慢踱步,被赵启明取名旺财的小土狗正围着马儿叫个不停,但马儿根本懒得理她,正低头吃着地上的杂草,时不时扬起高傲的头颅,打量着附近的新环境。 赵启明坐在门槛上越看越喜欢。 在他旁边的细柳,也显然已经为马儿的神俊所倾倒,连团扇都忘记打,支着下巴看着。 “想好了!”赵启明忽然大喊一声。 细柳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赵启明。 “你有了一个新名字。”赵启明站了起来,支着马儿说:“从今以后,你就叫金牙!” 正吃草的马儿转动天鹅版的脖子,看着赵启明,一脸“你他/妈逗我”的表情。 “为什么要叫金牙?”细柳好奇的问。 赵启明哈哈大笑的说:“有没有注意到它刚才吃草的时候,一嘴的白牙里有一颗显得有些黄,像不像有钱人缺了门牙之后重新补了一颗金的,你看你看,它张嘴了!” 金牙拒绝被人研究牙口,优雅的把头又转过去,继续吃着草。 但细柳显然对这个名字的由来感到十分赞赏,并立即问:“那金牙是公的还是母的?” “不知道。”赵启明指着旺财命令:“去,看看它有没有小JJ。” 细柳害羞捂脸。 而赵启明这么一喊,被小土狗旺财错误的理解为助威,狗东西本来就围着金牙转个不停,一见小侯爷有指令,立马狐假虎威的就往上扑。可能也不是真的咬,就是虚张声势吓唬新人而已。 但金牙大大什么阵仗没见过,从遥远的西域跋涉而来,怎么可能被一个出门就怂包的宅男唬住,头也不拧的立即一脚踹过去,直接把旺财踢了个跟头,然后小土狗就嗷嗷惨叫着钻到了细柳的旁边。 “这么凶?”赵启明哈哈大笑,然后指着金牙的屁股说:“你一定是个女的。” 金牙懒得鸟他,慢慢踱着步,去了远一些的地方吃草。 这嚣张的态度让赵启明越来越喜欢,远远看着金牙的好身材,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明天骑着它去围猎,本侯爷一定是最帅的。” 正安慰旺财的细柳听到这话,不由得问了一句:“小侯爷要出门吗?” “是去围猎。”赵启明伸了个懒腰:“刚秦文回来的时候碰到灌英了,那小子邀我去玩,说是最近来了一帮子郡国的‘翁主’,‘公子’什么,由魏其侯做东,静安公主也要参加,我也刚好带金牙出去溜溜。” 细柳抚摸着旺财,“哦”了一声,然后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朝赵启明问:“小侯爷是不是喜欢静安公主啊?” “你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喜欢?”赵启明好笑的看着细柳。 细柳却一脸认真的说:“那天静安公主来的时候,跟小侯爷你我相称,只有钱管家在的时候,才自称本宫,称小侯爷为东亭侯。” “是这样吗?”赵启明挠了挠脸,没发现啊。 “而且静安公主也不会平白无故就送我一个丫鬟镯子的……” “你怎么琢磨这些事的时候就变聪明了?”赵启明掐了掐细柳的脸:“不要乱说,人家堂堂公主,我这身份哪敢往她身边凑,而且都已婚妇女了,我要有破坏人家皇亲国戚的家庭,陛下会判处我叛国罪的,到时候你将失去你可爱可敬的小侯爷。” “静安公主嫁人了吗?”细柳眨了眨眼:“可公主没有盘头啊。” 赵启明一愣:“你说啥?” 第三十章小弟李敢 上林苑。 成片的红顶建筑在郁郁葱葱的群山间若有若现,蔓延数里。即使相隔甚远,也能不时听到些禽声兽语。远远看去,就好像漂浮在灵山中的仙宫,与这险峻的秦岭山脉相得益彰。 传闻,上林苑汉乃是当今圣上所修建,其规模堪比秦朝的阿房宫。 这里不仅豢养着各军郡国供奉的祥瑞之兽,还有传说中的白鹿。但最令后世所津津乐道的,是这里乃武帝训练禁军所在。据说后来的长信侯卫青,此时就在这山林苑中任职。 如此神秘的地方,赵启明很想进去看看。 但今天他只是路过而已。 此时,他正骑着金牙,向秦岭深处开进。在他身边的是灌英,以及一个叫李敢的纨绔。 因为要参加围猎活动,灌英和李敢都带着不少护卫,徒步跟随在左右。倒是秦文骑着马跟在三人身后。 而护卫的队伍四周,还有多达二十多条围猎用的猎犬。 据灌英说,这些猎犬都是最好的打猎犬种,叫细犬,每一只都高高瘦瘦,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弓”形,让赵启明想到了动画片《大闹天宫》里,那只追着孙猴子乱跑的哮天犬。 狗是好狗,虽然改不掉乱吠的习性,但绝对不会乱跑,多数都跟在队伍周围,偶尔有几那么几只为了捕鼠,跑进了路边的农田或山林,被护卫发现吹声哨子,就又很快跑了回来。 还别说,这架势的确有点唬人。 赵启明觉得如果带旺财来的话,小土狗就算不被这阵仗吓死,也会羞愧的把头埋进裤裆。 不过小侯爷虽然没带猎犬,但小侯爷的马却出尽了风头。 显然,李敢和灌英都是爱马之人,从看到金牙开始,就流露出狂热的眼神,一直打听这金牙从何处买来,让赵启明十分的得意。毕竟,他今天把金牙拉出来,就是让大家羡慕的。 小侯爷就是这么肤浅! “启明兄,后面有人跟上来了。”李敢看了眼身后,拉了拉赵启明的袖子。 赵启明依稀记得“李敢”这个名字,似乎在历史上也是位很有名气的人物,但这“李敢”后来究竟干了些什么,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也懒得打听。只是这小子年纪小,老是拉他袖子的习惯,让他想打人。 “是周建德家里那两个窝囊废。”灌英眼神好,扭头看了看,就辨认出来人,并招了招手,可后面同样有细犬簇拥的队伍,却放慢了速度,让灌英哈哈大笑:“就这胆量也敢来围猎?” 赵启明撇了这家伙一眼:“那天在魏其侯府,你还跟我说直呼姓名乃是大不敬。” “那不是有老东西们在场嘛。”灌英嘿嘿一笑。 “留心说话。”李敢朝前面张望,还伸手指了指,小声说:“刚拐弯之前,隐约间几只落单的细狗,想来是快追上大部队了,魏其侯和灌将军还有绛侯他们都在,若是让他们听到我们胡言乱语,怕是要挨骂。” “那就慢慢走,不急。”赵启明挪了挪屁股,实在是还没适应骑马这项运动,此时不由得抱怨一句:“连个马镫都没有,上下得有人扶,骑着的时候还要两腿夹着,真是太费力气了。” “马镫?”李敢狗耳朵,好奇的拉了拉赵启明的袖子:“马镫是何物?” “一种方便上下的脚蹬子,骑行时也能更加稳健。”赵启明说完想了想,然后叹气:“算了,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弄的,总之现在还没有就是了,看来只能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做了。” “那到时候启明兄一定让小弟看看!” “行。”赵启明看了看前面,落单的细狗没看见,但的确听到了一些狗叫声。想来,静安公主和魏其侯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这让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看向灌英和李敢:“跟你们打听点事。” “什么事?” 赵启明看向灌英:“静安公主,到底嫁人没有?” 灌英看着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忍不住笑了:“看来启明兄是真的失忆了。” 李敢也看了看两人,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跟着一起笑了笑。 这让赵启明更加好奇,于是踹了灌英的马一脚,追问说:“到底嫁没嫁。” “没嫁。”灌英的马似乎训练有素,被踹了一脚根本就无所谓一样,让灌英很得意,还炫耀似得放了缰绳,整个人躺在马背上,懒洋洋的说:“那不是很明显嘛,连头都还没盘起来。” “可静安公主年纪不小了吧,为什么还没出嫁?”赵启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因为昨晚细柳跟他说起盘头的事情,他才留意到这一点,并立即就猜测出,静安公主可能真的未出阁。 但为什么没出阁呢? 要知道在十三四岁都可以嫁人的这个年代,静安公主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算剩女了。 “所以说启明兄是真的失忆了嘛。”灌英又从马背上直起腰来,不在意的说:“这件事我们兄弟几人不止一次讨论,但即便是问了家中长辈,也一直不得其要,只了解到些浮萍罢了。” “那就说说已经知道的。” “宫中对此事讳莫如深。”灌英吧嗒着嘴:“据说在前朝,先皇曾为静安公主指过驸马,但当时静安公主并没有同意,而且据说当时被指为驸马的人发生了些变故,然后就再也没人提过。至于先皇到底为静安公主指过谁,那个差点成为驸马的人又发生了什么。别说是我们家里那帮老不死,就算是宫中,恐怕也只有皇太后往上一辈人才能知道了。” “那之后呢?”赵启明听得莫名其妙:“后来静安公主就再没被安排过亲事?” 李敢摊了摊手:“这就是让我们兄弟几人一直弄不明白的地方。” 赵启明撇了撇嘴。 问了半天,既不知道静安公主当初究竟指给了谁,静安公主为什么没有同意,也不知道后来那位被指派的人发生了什么,甚至连静安公主的婚事到现在也没人再提的原因也没搞明白。 不过仔细一想,但凡牵扯到皇亲的事,都因为那一道宫墙而充满了神秘色彩。 似乎外人不知道内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如此,看来往后还是少打听的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敢替两位兄长跑腿,跑到前面跟大部分还有多远,结果还没等那小子回来,小队伍就进入一条直路,终于看到了缓缓前进的大队伍。 远远看去,这队伍至少有数百人。 领头的是几匹高头大马的将军,每个人都带着成群的护卫,和奔腾的猎犬队伍,想来就是灌英口中的那群老不死了。看那不紧不慢,却好似指点江山气势,估计魏其侯和灌夫他们都在。 再往后,是一辆辆车辇。前面的一辆,被八匹马拉着,而后面几辆,则是六匹。想来,领头的一定是身份最为尊贵的静安公主,至于后面的那些,多办是此次入京的那些郡国“翁主”了。 和前面的将军一样,这些车辇的四周也跟着轻装简行的护卫,和品种稍有不同的猎犬。 至于再后面,就是那些郡国公子和长安城的纨绔了。 “启明兄,魏其侯他们就在前面了。”白跑一趟的李敢又回来了,调转马头,一脸认真的用马鞭指了指前面。 “早都看到了,还用你说?”懒散了一路的灌英斜了李敢一眼,然后抖擞精神,朝两人眨了眨眼:“老东西们早说让我们不准迟到,今天却落后了这么多,要是不赶紧过去说说话,被老东西抓到可就有罪受了。” 赵启明听到这话无奈的点了点头。 赵启明也没意见。 于是灌英整理仪容,换上“对于迟到很惭愧”的表情,策马扬鞭,往队伍最前面追去。 赵启明想起灌英刚才躺在马背上的嚣张样子,忍不住好笑。 看来这家伙又要去装乖孙子了。 无奈,他们也只能挥动马鞭,往队伍最前面追去。 李敢则一直跟在他旁边,像个忠心的小弟,但就是有一点比较烦人,这小子老追问马镫是什么。 这东西有这么重要吗? 第三十一章贞洁烈女 队伍的最前面,灌英一脸惭愧,向众老将说着些什么。 然后,赵启明和李敢就看到,这群叔叔伯父甚至爷爷,从一开始的不满到面露欣慰,直到最后竟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厉害啊。 灌英这小子简直把两面三刀玩的出神入化,其技能水平直追李莲英啊。 赵启明觉得这小子应该很适合卖国。 “启明拜见众位将军。”赵启明和李敢跟了上去,发现灌夫并不在这里,稍微松了口气,但没有了灌夫,这里的老将他全部都不认识,就只能这样打招呼了。 听到话声,一众大汉朝的悍匪稍微转过头来,其中某个圆脸汉子皱了皱眉,朝赵启明哼了一声:“上朝呢?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在场的你都该喊一声伯父。” 赵启明于是赶紧又行了个礼,重新喊了一声:“拜见众位伯父。” “免了。”老将们最中间的那个中年人,笑看着赵启明,笑容格外的亲切慈祥,还帮他向左右其余将军说:“这失忆之症,非启明所愿,既是认不得了,也不该怪罪于他。” “失忆?”刚纠正赵启明的那个圆脸汉子又瞥了眼赵启明,然后指着笑容慈祥的那个中年人说:“这是魏其侯,看着你长大的,也不记得了?” 赵启明于是看向这个中年人,发现他始终笑容慈祥的看着自己,是在场所有人中给他感觉最像家中长辈的一位,再联想起钱管家时常念叨,魏其侯府对东亭侯府的照顾,心里不禁有些温暖。只可惜队伍还在前进,不能下马,他只能坐在马上郑重的行了个礼说:“上次去伯父府上,没能当面向伯父贺寿,晚辈惭愧。” “那日有公主在场,你不方便也是事出有因,何况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魏其侯仍然慈祥的看着赵启明,说话也很轻:“那几套白瓷是好东西,让你破费了。” “不敢,伯父若是喜欢,改日晚辈再送些新款过去。” “有心了。”魏其侯露出满足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满足于新款的瓷器,还是满意赵启明的孝敬。不过很快,魏其侯意识到什么,向赵启明说:“难得你诸位伯父都在,我替你介绍一下。” 赵启明赶紧又行了个礼。 很快,魏其侯就把在场诸位将军介绍了个遍。比如刚才那个说话很直的圆脸汉子,其实就是之前和灌夫较劲的绛侯周建德。除此之外,还有当年开国功臣曹参的后人,平阳侯曹襄,以及刚刚从边境回京的将军程不识。 都是大人物。 好在,这些将军对他都还算比较和善,赵启明挨个行礼,基本都对他报以微笑,并问上几句东亭侯府的近况。就连绛侯也朝他点了点头,还提起了钱管家。 “好了,你们这些小辈就跟在后面吧,不要惊扰了长公主和几位翁主。”等李敢也跟诸位将军见礼之后,魏其侯吩咐了一句,又笑容慈祥的朝赵启明点了点头。 于是,赵启明和李敢、灌英三人,就这样跟在诸位老将后面,成为整个队伍的第二梯队。 陆陆续续的,也有些其他长安城中的纨绔过来,只是因为和李敢、灌英二人不是一个等级的纨绔,所以只是打了招呼后,就都到了他们三人后面。然后一群人一起仰望众老将指点江山的英姿。 队伍缓缓开进。 李敢因为年纪小,第一次参加围猎,很虚心的缠着灌英问来问去。因为老将在场,灌英又恢复了乖孩子形象,绝口不提刚才路上热火朝天讨论了半天的春宫图小册子,也不敢像之前一样躺在马上了,面对李敢的问题,明明不胜其烦,但仍然只能耐心回答。 倒是赵启明,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不老实的偷偷朝后面看了几眼。 因为紧跟在后面的就是静安公主的车辇了。 这马车被八匹马拉着,比东亭侯府那辆大了很多,估计在里面打麻将是没问题。不过,因为周围有帘子当着,赵启明也不知道静安公主是不是在打麻将。他只知道静安公主肯定也透过纱帘看到了他。 毕竟,小侯爷今天形象实在比较惹眼。不仅是金牙有着纤长的美腿和漂亮的臀部,小侯爷本身也穿上了猎装,英姿勃发的样子,想必是很引人注意吧。 赵启明有些自得,于是瞥了眼静安公主后面的其他车辇。 那里面坐着的是各地入京的郡国“翁主”。 虽然同属“刘氏宗亲”,个个身份尊贵,但因为这些年来对各郡国的打压,再也不复开国时的辉煌,给人一种“从诸侯王的掌上明珠变成了村长家的傻女儿”的感觉。 小地方来的,没什么见识。 好不容易来长安一趟,看到如此帅气的小侯爷,居然能忍住萌动的春心,没有命令护卫把小侯爷拽下马,然后拉进车里耍流氓,还真是克制,令人佩服。 看来各位“翁主”还算是有素质的。 赵启明表示很满意。 正想着这些,队伍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等赵启明扭头看去,发现是个胡子脸的土匪,带着一群护卫,正大笑着往队伍前面来了。 正是灌夫! 围猎这种充满暴力和血腥的活动怎么能少得了他这种职业悍匪。 想起刚才居然庆幸这家伙可能因为其他事情没来参加,赵启明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 他有点想躲,怕老东西又把他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 毕竟,现在的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英姿勃发的猎装,跟那天去魏其侯府的文弱样子可不一样,要是以今天这种打扮被人从马上抓小鸡一样拎走,那就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赵家小子!”灌夫忽然一声大吼。 正低头挖鼻屎,唯恐被发现赵启明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狗\日的以前肯定摸黑钻过姑娘房间,不然眼睛怎么这么好使? 知道是躲不过了,赵启明假装刚发生的样子,转过头来,露出讨好的笑容,远远的行了个礼:“伯父好。” 与此同时,灌夫带着护卫,哈哈大笑着在他旁边停下,完全没有理会行礼的李敢和叫爹的灌英,似乎完全是下意识的伸手,估计的确又想把赵启明拎起来,但老头最终还是手一停,注意到赵启明所骑的马。 “哪来的?”灌夫指着金牙问。 赵启明松了口气,更加讨好,以至于谄媚的回了句:“前几日刚买的。” “废话,也没说你偷的。”灌夫骑着马,居然在金牙也在前进的过程之中,绕着金牙转了好几圈,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朝赵启明说:“借我几天怎么样?” “啊?” “配个种。” 赵启明的表情有点痴呆。 倒是金牙反应迅速,立即警惕的看向灌夫,就像行走在黑暗小巷里的妙龄少女,看着跟了自己好好几条街的小流氓。 赵启明赶紧安抚金牙,然后苦着脸看着灌夫。 “怎么,不愿意?”灌夫瞪起眼睛:“又不是拿走就不给你,配个种而已,这都舍不得?” 赵启明还真舍不得。 因为灌夫如果真的拿走就不给他,他虽然不愿意,但咬咬牙也只能给,但借去配种算怎么回事? 拉到马场里让那些种马糟蹋,给人生完宝宝又给送回来? 这太过分了。 且不论金牙可能还是未成年少女,就算人家姑娘已经到了婚育年纪,没有明媒正娶就想把金牙的肚子搞大,人家姑娘下半辈子忍辱负重,会遭受世俗怎样的目光? 果然,金牙的确是贞洁烈女,见赵启明没有立即拒绝,扭过天鹅般美丽的脖子,用一只眼睛饱含深意的看了看赵启明。那样子仿佛在说,“你要敢让别的马日我,我就离家出走”。 赵启明其实也不想金牙被别的马给日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朝灌夫抱了抱拳说:“晚辈这马才刚刚满周岁,还没到产崽的时候,伯父要不再等两年?” “孩儿觉得启明说说的有理。”一边的灌英这时调转马头,凑到灌夫旁边,一边行礼一边认真的说:“启明兄这马不凡,若提前产崽有个闪失,实在得不偿失。” 李敢也赶紧抱了抱拳,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但装出很赞同的样子。 “恩,知道替你们兄长解围了。”灌夫看了眼灌英和李敢,然后朝赵启明说:“也罢,那就过两年吧,让我马场里那几百匹种马等着。” “几百匹?”赵启明差点吓疯。 而灌夫朝长公主的车辇抱了抱拳,就带着浩浩荡荡的护卫和猎狗大军,哈哈大笑着朝魏其侯等人去了。 赵启明摸了摸金牙的皮毛,感觉到马中林志玲此时的惊恐。 虽然她仍然姿态优雅,但这显然是种伪装。 真是个坚强的好姑娘啊…… “我说灌英。”赵启明怒视土匪儿子:“几百匹?你家是马贩子出身吗?” 灌夫见他爹走了,恢复自我,嘿嘿一笑,挤眉弄眼的说:“我爹是太仆,为陛下掌管全天下的马匹。” 赵启明差点晕过去。 原来不止几百匹,而是整个国家的马,都要来找金牙配种,金牙还能活着? 他感觉金牙的步伐有点凌乱,贞洁烈女似乎有“为保贞操,浪迹天涯”的可能。 第三十二章西域攻略 蔷薇谷。 此次围猎行营所在。 一路跋涉的队伍在山谷间驻扎,车辇与帐篷呈“山”字形排列,一条溪水相隔的猛虎山,其山势平缓,树高而稀,正是此次围猎的地方。 此时,已是正午。 下人们开始埋锅造饭,收拾营地。而护卫们已经陆续骑上战马,带着成群的猎犬,分批渡过溪流,向围猎所在的猛虎山进发。 不多时,营地中炊烟升起。对面的猛虎山上,稀疏的林间可见战马驰骋,猎犬的叫声也此起彼伏的在山间回荡。 所谓围猎,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护卫们带着猎犬进山,而贵族们在营地观看。但今天与往日不同,参与者有许多都是戎马一生的武将,所以多数都亲自带着护卫进山,留在营地的反而是少数。 赵启明就属于留在营地的少数。 不过他并不觉得丢人。 因为东亭侯府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活动,多年来也没有子嗣在军中任职,所以无法像其他侯门一样拥有成群结队的护卫,甚至就算是猎犬,赵启明也只有小土狗旺财而已。 好在,这次围猎除了老将之外,还有诸多的郡国翁主和公子参与,他们大多数都留在营地,此时都在各自的营帐中,一边饮酒,一边远望着马蹄声与犬吠此起彼伏的猛虎山。 赵启明也有自己的营帐。 不过他并没有在里面久留,主要是因为不习惯骑马,长途的颠簸让他根本无法久坐。 李敢虽然没有这样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何对围猎的兴趣也没有了,又想起马镫的事,一直跟在赵启明的身后一直问个不停,见赵启明不理他,还以为赵启明没听见,又开始拉赵启明袖子,搞的赵启明不胜其烦。 “前面可是东亭侯?”路过一个营帐时,赵启明和李敢后面出现一个侍女。 赵启明回头看了眼侍女,没等回答,旁边的李敢就提醒他说:“是魏其侯的侍女。” 果然,侍女稍微欠了欠身,朝赵启明说:“我家老爷有请。” 于是两人一起,被侍女带进了其中一个大帐。 大帐中,魏其侯跪坐在首位,捋着胡须,闭目养神。左右位置还坐着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埋头吃肉的平阳侯曹襄,而另外一个中年人有些脸生,似乎之前并没有见过。 赵启明有点纳闷魏其侯和平阳侯没有去围猎,但既然被叫来了,于是也学着装孙子专业户灌英的样子,和李敢一起,低眉顺眼的朝魏其侯和平阳侯行礼。 “起来吧。”魏其侯看到赵启明,露出慈祥的笑容,关切的问了句:“可住的习惯?” “还好,多谢伯父关心。” “坐吧。”魏其侯朝赵启明和李敢指了指右手边的位置,见赵启明有些拘谨,于是笑着解释说:“没别的事,向你引荐个人。” 赵启明于是看向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已经站起身行礼,见魏其侯提到了他,于是开口说:“东亭侯有礼,李公子有礼,在下魏其侯府门客,张骞。” 赵启明回了个礼,因为论其身份,这个中年人乃是魏其侯家臣,而且按照现在的社会风气,达官显贵都有“养廉”的习惯,这让所谓门客的身份地位极高,即使是贵族也应该以礼相待。 说起来这还是赵启明第一次见到门客这一职业…… 不对! 张骞? “你是张骞?”刚回了个礼的赵启明猛地抬起头,吃惊的看着自称张骞的中年人。 这反应让张骞稍微一愣。 “启明认识张先生?”魏其侯眯起眼睛,捋了捋胡须。 赵启明太认识了,这家伙没事就出现在他历史教科书里,他还给人家的脸上画过大胡子,说起来,这家伙名气还真是不小。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就这么拿出来说,所以自觉失态以后,赵启明就赶紧向魏其侯行了个礼,解释说:“前几日偶然听朋友提起过,因此记得张先生的名字。” “原来如此。”魏其侯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深究,朝赵启明解释说:“张先生受陛下圣命,不久之后将出使邻国,届时将会带上一些货品,除丝绸与茶之外,张先生还想将白瓷列为大宗货物。” “出使?”赵启明吓了一跳:“要出使西域了吗?” 这下换魏其侯一惊了。 甚至就连魏其侯右手边一直低头吃肉的平阳侯也看了赵启明一眼。 “启明如何知道出使西域一事?” 赵启明看着吃惊不小的魏其侯和张骞,才意识到出使西域的事情现在可能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而且知道的层次还限于魏其侯和平阳侯这种层次。 他想打自己一巴掌。 都连续失态两次了,怎么就没稳住阵脚呢? 看来又要给一个解释了。 赵启明眼珠乱转说:“这个,是因为我前几日与朋友偶然……”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赵启明实在不擅长说话,这眼珠乱转的样子让魏其侯一眼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于是无奈打断他说:“此事乃陛下密令,虽然已经在筹备之中,但是否成行,还要看太皇太后的意思,因此启明知道就好,切不可与人说起。” 赵启明赶紧摆手:“不说不说,肯定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魏其侯点了点头,然后朝向李敢,也同样吩咐了一句:“果儿,你也一样。” 于是李敢也赶紧行礼表态。 这小子居然叫果儿,好娘炮的名字啊。 赵启明嘲笑的看了李敢一眼。 “不过,既然启明已经知道出使西域之事,不妨说说看法吧。” “我的看法?”赵启明眨了眨眼,又挠了挠头,然后谨慎回答说:“我觉得陛下圣明,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的,果然不愧为天朝君主!很有气魄啊,而且我相信,如此明智的决定,太皇太后也一定会答应的。” “哦?”魏其侯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接着说下去。” “还说啊?”赵启明又挠了挠头,见没有说错话,于是大胆了一些分析:“这个,出使西域嘛,加深来往,彼此了解,还可以增进贸易,肯定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魏其侯捋了捋胡须,似乎有意考一考赵启明似得,点了点头问:“但启明为何如此肯定,太皇太后会答应?如果仅仅只是贸易的往来,似乎不足以说服太皇太后,毕竟如今天下太平,国家富强,与那些贫瘠小国往来,意义并不大。” 天下太平?当我大匈奴都是死人啊。 “军事方面也有价值啊。”赵启明看了眼张骞:“如果猜得没错,陛下的意图,是凿穿西域,联合西域诸国,共同抗击匈奴吧?” 张骞没有回答,和魏其侯对望了一眼。 倒是此前没怎么说话,一直吃肉的平阳侯,此时满嘴是油的瞥了眼赵启明说:“不曾在军中任职,也能知晓抗击匈奴的内情?” “关心国家嘛。”赵启明/心虚的笑了笑。 倒是魏其侯恢复慈祥表情,看着赵启明问了句:“那启明觉得,联合西域诸国一事,是否能成功?” 第三十三章论马 漫山遍野的犬吠夹杂着走兽的咆哮。 猛虎山某处,一队人马驱逐着猎犬,将一群野猪逼入三面环山的山谷。绝境之下,那群野猪发出绝望的嘶吼,在狭小的山谷中不停冲撞,企图在狂吠的猎犬包围下逃走。但成群的猎犬之后,大批人马正列队山谷出口,等候着将他们屠杀。 这景象,好比多年之后,长信侯卫青带领大汉铁骑,在塞外追击匈奴时的场景。无疑,那是中国历史上最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 但在那之前,大汉帝国还需积蓄力量,联络西域诸国,等待兵强马壮时。 赵启明看着等待回答的张骞,思绪回到了现在。 他想起历史上,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其最大的成就是带回了大量来自中亚的种子,并且让大汉帝国第一次全面的了解西域诸国的生活百态。至于联合西域诸国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如偿所愿。而且这一去,因为路上遇到匈奴,队伍死伤惨重,最后只剩下张骞和一位向导,在被匈奴关押了整整十年之后,才成功返回长安。 这些话,赵启明当然不能告诉魏其侯。 但他也知道,第一次出使西域的失败,主要原因是对西域局势的不了解,所以如果能提醒一下张骞,就算不能改变历史,至少也可以让他们做好准备,离成功更近一些。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有了种使命感,于是想了想,认真的朝张骞问:“军事上的问题我不懂,但我想先问张先生一句,您对西域的情况了解多少?” 张骞似乎没想到赵启明会反问,扭头看了看魏其侯,见老头低头喝着茶,耐心的听着,于是想了想后朝赵启明回答说:“在下有位向导,多年前归化我汉室,对西域的情况还算了解,尤其是此次需要联合的乌孙国和大月氏。” “大月氏?”赵启明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试探着问张骞:“张先生可听这位向导说过,大月氏被乌孙国战败,已经举族西迁,早已不属于西域诸国?” 听到这话,张骞稍微一愣:“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传言?”魏其侯捋胡须的动作一停,脸色稍微变了变的看向张骞,显然这个大月氏,对汉朝来说很重要。 于是,张骞向魏其侯行了个礼,然后解释说:“一月之前,在下曾与一批西域商人了解过西域局势,那时便听说乌孙与大月氏开战,而大月氏已经濒临战败,只是在下没有想到,大月氏居然已经战败,迁离了西域。” 听到这话,赵启明见李敢面露不解,正要拉袖子,赶紧解释说:“大月氏与匈奴之前有世仇,是联合西域抗击匈奴的重点。” 可李敢一听这话,有点担心的追问:“那岂不是说,联合西域诸国的事注定要失败?” 赵启明无奈又解释了一句:“西域三十六国,少了大月氏还有乌孙,同样可以协助抗击匈奴。” “大月氏与匈奴乃是死敌,若要联合,问题不大,可若换成乌孙就不一样了。”仍然在吃肉的平阳侯斜着眼睛朝赵启明问:“你可知乌孙与匈奴关系如何?” 赵启明挠了挠脸,想了想后说:“据我所知,两国虽然算不上交好,但都有王子留在彼此国中为质,而且许多年前就开始和亲,乌孙王就有几位匈奴的妃子。” “即是如此,若要联合乌孙,打破平衡,又岂是一次出使,几车货物就能完成的?”平阳侯收回视线,继续啃着一根大肘子。 赵启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忍住,朝平阳侯和魏其侯说:“伯父不用悲观,毕竟第一次出使主要还是以接触和试探为主。而且,就算没有能达到联合诸国的目的,但只要张先生能抵达大宛,将良种马带回来,其军事上的意义并不比联合诸国差多少,而且办起来也相对容易。” “良种马?”这下连张骞和李敢也疑惑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眨了眨眼:“就是汗血宝马啊。” 魏其侯和平阳侯都面露不解的表情。 完蛋,又把时间算错了。 看来不仅是汉武帝调遣大军,去大宛夺回几千匹汗血宝马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甚至连汗血宝马这一马种,大汉帝国的人都还闻所未闻。 赵启明无奈,看来又得撒谎了。 “启明说的,莫不是你今日所骑的那匹黑马?”魏其侯忽然问。 这一下提醒了赵启明,于是他眼珠一转,马上朝魏其侯回答说:“不是,我的那匹是伊犁马,顶多和汗血宝马有近亲关系,但我听卖给我这匹马的胡人说,真正的汗血马比我的那匹马还要高大,而且能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平阳侯扔了肘子,喝了口酒,然后朝赵启明嘿嘿一笑:“千里马的传说,古来有之,按启明所说,这千里马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就在西域的大宛国?” 赵启明确定的说:“并且这种马数量庞大,在大宛国有很多。” “有何证明?”魏其侯问:“那西域马贩是否还在长安?”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摇头:“恐怕找不到了。不过晚辈的黑马还在,想必两位伯父都看到了,这伊犁马算是汗血宝马的近亲,就已经是我国境内难找的好马,而汗血宝马比伊犁马还要优良。” “启明的马的确不错,就算没有汗血宝马,弄回来些这伊犁马也不错。”魏其侯点了点头,继续缕着胡须,陷入沉思。 平阳侯似乎在考虑赵启明所说汗血宝马的真实性,嘴里慢慢咀嚼食物参与,同时看着赵启明。 倒是李敢,又犯毛病的激动起来,问赵启明说:“启明兄的意思是,如果此次出使,能带回汗血宝马,就能武装我大汉雄师,令骑兵战力大增?” “那得看能不能带回来了。”赵启明想了想说:“毕竟,匈奴之所以敢屡屡进犯我边境,无非是仗着他们骑兵多,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可如果我们的马比他们的马更好,我们的军械比他们更精良,到时候也该轮到我们大汉占据上风了。” “这话倒是不假。”魏其侯点了点头:“历代先皇夺回许多的产马区,举国上下也一直存在奖励养马的政策,原因无非是提升我国马匹数量,壮大骑兵队伍,若有更好的马种,不提日行千里,就算能比匈奴的马好,也意义重大。” 平阳侯看着一会儿,想了想,然后扭头朝魏其侯抱了抱拳说:“此事,魏其侯是否要我禀告圣上。” 魏其侯捋了捋胡须,然后微微颔首:“虽然少了西域马贩为旁证,但启明的黑马也足以作为佐证,平阳侯要是也觉得可信,那便向陛下提一提吧。” “好。”平阳侯倒也爽快,应了一声就转过头来拿起又一根酱肘子,吃的不亦乐乎。 这让赵启明忽然对这个平阳侯有点好奇。 而这时,魏其侯又朝张骞说:“另外,也请张先生记下此事,若抵达大宛国,证实此种宝马确实存在,一定要设法带回长安,就当是张先生此行的另外一个任务。” 张骞起身行了个礼:“属下记住了。” “不过,若是这汗血宝马的确存在,想必也是那大宛国之重宝。”平阳侯啃着肘子,和刚才一样,斜着眼睛朝赵启明问:“按启明的意思,怎样才能让大宛国奉上此汗血宝马?” 听到这话,魏其侯也看向赵启明。 而关心汗血宝马的李敢又准备拉赵启明袖子了。 但赵启明其实只知道汗血宝马,并没有怎么获取汗血宝马的主意。 毕竟,魏其侯的意思是说,国家与国家之间,都是有所提防,这汗血宝马如此重要,仍国之重器,又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别国? 事实上,历史上就的确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当时汉武帝对汗血宝马志在必得,派人专门去西域求马,遭到了大宛国的拒绝,令汉武帝勃然大怒,干脆派遣大军,由赵充国带领,从长安一路杀到中亚,这才成功夺回了几千匹种马,并带回长安。 所以这件事,连多年之后对西域诸国有极大震慑的汉武帝,也只能用暴力获取,何况是还没有和西域诸国进行过交涉的现在呢? 赵启明有点头疼的思考起来。 “大宛国路途遥远,若这次出使证实汗血宝马的确存在,等回来禀告再想办法把汗血宝马弄回来,耽误的时间就长了。”平阳侯继续吃着肘子,不再看赵启明。 但赵启明明白他的意思。 显然,平阳侯是说,哪怕现在还不确定汗血宝马是否存在,也要假设它的确存在,并且想出把汗血宝马弄回来的办法,让使团抵达西域后,若证实汗血宝马的确存在,立即就动手,也免得再一来一去耽误好几年的时间。 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的。 但究竟要怎么样才把汗血宝马弄回来,赵启明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第三十四章公主的智慧 入夜。 月朗星疏。 参与围猎的护卫们,在傍晚时分陆续归营,将大部分猎物献给家主,自己则留下小部分,在帐外燃起的一堆堆篝火旁烤制,一边饮酒一边谈笑。 无疑,这是他们辛苦一天之后,最好的消遣。 此时的赵启明,本该和其他贵族一样,在欣赏了一整天的围猎表演之后,白给不要钱的吃着护卫们献上的猎物,喝着美酒,和小伙伴们愉快的吹牛B。 但此刻他却不胜其烦的走出了大帐。 原因无他,怪灌英那小子打猎归来倒头就睡,让大帐里只剩下他和李敢两人。 本来,李敢就对马镫有着执着的好奇心,白天又跟着一起听了“西域诸国”“汗血宝马”这些东西,简直引爆了小屁孩的求知欲,自从回到大帐之后,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问个不停,搞的赵启明头疼欲裂,最后只能一杯酒把灌英泼醒,并嫁祸给李敢。 于是,在灌英勃然大怒暴揍李敢的时候,他终于得以喘息,来到大帐外透风。 惨叫声从背后传来。秦文走到了赵启明面前。 “你怎么不过去一起吃?”赵启明指了指灌夫家的火堆。 秦文看过去一眼,有护卫朝他招手,他也的确被那里传来的味道所吸引,但他还是朝赵启明抱了抱拳说:“职责所在,保护侯爷要紧。” “这到处都是护卫,能有什么危险,去吃你的。”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不远处说:“我去撒泡尿,顺便看看金牙,马上就回来了。” 秦文挠了挠头,然后咧嘴一笑,朝赵启明抱了抱拳说:“那我去了。” “去吧。” 秦文于是屁颠屁颠的跑向灌夫家的火堆。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往拴着金牙的小树林走去。 因为担心马中林志玲被其他的马给日了,所以赵启明没把金牙跟其他的马拴在一起,来时选了个靠近营地的小树林,让金牙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贞操。 赵启明觉得自己是个好主人。 不过当他走向金牙的时候,远远的,他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金牙旁边。 仔细一看,好像是静安公主。 她怎么跑这来了? ……该不会是要怂恿她的马,来日了金牙吧! 赵启明走了上去,但还没等靠近,静安公主就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朝赵启明露出微笑。 “长公主。”赵启明行了个礼。 静安公主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曲裾。因为之前曾讨论过静安公主是否婚嫁的事情,这一次赵启明特意看了看静安公主的发型。结果他发现,静安公主的确没有盘发,而是和他那个年代很多天然美女一样,一头齐腰的中分,区别在于他那个年代的这种发型多是自然披散,而静安公主齐腰的长发,在背心位置束了起来。 此时,静安公主手里拿着一把草喂给金牙吃,见到赵启明行礼,偏了偏头,饶有兴趣的朝他说:“前几日还你我相称,今天怎么又突然如此多礼了?” 赵启明没说话,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朝静安公主干笑。 “原来还是做给人看的。”静安公主将那把草丢在了金牙可以触及的地上,然后转过身来,拍了拍手,朝赵启明说:“放心,没带护卫,这里就我们两个。”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跟夜深人静时钻小树林偷情一样。 不过赵启明很喜欢。 于是他眉开眼笑的走过去,看了看静安公主,又看了看金牙,然后问:“我的马怎么样?” “漂亮是漂亮。”静安公主打量了一下赵启明,然后笑着说:“不过好马配良将,你这猎装倒是不错,就是少了些英气,和你这马不怎么般配。” 这太过分了,会不会说话。 这不是骂人草包吗? 赵启明有点不高兴的看着静安公主,他觉得自己应该为了男人的尊严跟这个婆娘打一架,但他又有点担心闹出动静,人家的护卫会过来把他乱刀砍死。 “算了,不逗你。”静安公主好笑的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说:“来时就看到你了,本想跟你打声招呼,怕你又要下马行礼,索性就没叫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招摇过市。” 这话让赵启明十分满意,看在静安公主求饶的面子上,这一架以后再打吧:“不过你怎么穿着裙子就来了,上次不是在二郎庄穿猎装起码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运动运动?” “女人家家的,就算是平时骑马,也得避开人多的地方。”静安公主看了看远处热闹的篝火,摇了摇头,然后笑着朝赵启明问书问:“今天和魏其侯几人聊起过西域诸国?” “你听说了?” 静安公主笑了笑:“你以为上次让你准备几百件白瓷是为了什么?” 赵启明一愣。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静安公主是在说,那几百件瓷器是要给张骞带去西域的。 “你也知道出使西域的事情?” “知道一些。”静安公主从树上摘了片叶子,转过身往前面走去:“出使的事情,陛下顶着很大的压力,一切都在暗中筹备,多方都有参与。” 赵启明跟在静安公主的后面,听到这话,想起静安公主向他要白瓷,以及今天和魏其侯的谈话,静安公主也能很快知道详情,于是笑着问了句:“这么说,你也是参与者吧?” 静安公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反而说:“若早知道你对西域诸国的情况如此了解,前些日子就应该把张先生带到你府上,登门请教。” 赵启明赶紧拒绝:“其实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别把我当回事。” “哦?”静安公主回头看了赵启明一眼,笑着问:“那你所说的汗血宝马,是否可信?” “这个的确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 “没假的。”赵启明挠了挠脸,有点无奈:“我的意思是说,我毕竟没去过西域,没办法了解的那么细致,但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信息,绝无半句虚言。”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说:“张骞觉得你所说的大月氏,应该不会有假,而汗血宝马的事,虽然无从证实,但平阳侯觉得你的话可信。” “平阳侯?”赵启明眨了眨眼。 “平阳侯是‘未央卫尉’,陛下身边的近臣。”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看着赵启明问:“听说,平阳侯最后给你留了个难题?” “是有这事。” 静安公主笑了笑:“平阳侯是出了名的心思细腻,想来是你这黑马为佐证,又有你口中西域马贩为旁证,已经信了你说的话,才会给你出这样的难题。毕竟西域的确路途遥远,即使汗血宝马的事情只有佐证与旁证,也要未雨绸缪,做好万全的准备。” 赵启明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无奈的说:“证实汗血宝马的确存在之后怎么把汗血宝马弄回来,这事我也想了很久,觉得至少以现在的情况,大军压境,不给就抢是不可能的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气笑了,直接把手里的叶子往赵启明身上一丢:“挺老实一个人,满脑子想些什么,动不动就大军压境,嫌出去打仗的不是你赵家人?” 赵启明赶紧接住静安公主丢来的叶子,然后腆着脸又递给静安公主,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说:“我也只是说说这个可能性,没真的怂恿平阳侯打仗。” 静安公主没好气的夺回那片叶子,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你倒不如换个思路,不要只想着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成见与戒心,试着从其他方面入手。” “其他方面?” “民间。”静安公主走到了小溪边停下,望着远处已经平静下来的猛虎山:“商人逐利,没有国家体制下的戒备心,只要许以重金,即使有大宛国的限制,商人为了利益也仍然会铤而走险。” 听到这话,赵启明眼前一亮:“走私?”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静安公主转过身来,面朝着赵启明,用手指勾起一律鬓角的头发,笑着说:“但如果汗血宝马真的存在,而且对我国军队又如此重要,耍些手段也未尝不可。” 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再看静安公主时,不仅有些钦佩。 果然是从小生在帝王家的阶级分子啊。 应对起这些国际事务,就是就比一群大老粗要灵活很多。 “怎么样,帮你解决了难题吧?” 赵启明傻乎乎的点了点头:“的确可以跟平阳侯交差了。” “怕是还差点。”静安公主笑容迷人,似乎还要说什么。 但忽然之间,她脸色一变,猛地转过身来。 只见小溪边的灌木一阵骚动,忽然之间,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朝两人扑来。 野兽! 赵启明/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里离营地有段距离,又漆黑一片,更何况无论是自己还是静安公主都没有带护卫! 来不及了。 “快跑!”眼看着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已经扑来,而静安公主就像吓傻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赵启明一阵头皮发麻,想也没想就一个健步,站在了静安公主身前。 第三十五章我就是英雄 黑暗中,一对牛犊似的得的野兽朝着二人疯狂地冲了过来,速度快的惊人。 此时的赵启明已经站在静安公主身前。他弯曲膝盖,呈半蹲姿势,想尽量减少受伤的可能。 刚刚摆好姿势,那头野兽就冲到了赵启明面前。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赵启明的身体左侧,而且在撞击的瞬间,野兽销魂地完成了一个上挑的动作,让赵启明瞬间双脚离地,整个人竟被顶飞出去,然后哗啦一声掉进了溪水之中。 和溪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传来,赵启明感觉自己的尾椎骨磕在了石头上,钻心的疼,但他却顾不上这些。在这个瞬间,他首先想都的是他被顶飞之后,孤立无援的静安公主将成为野兽的下一个目标。 于是,他开始疯狂的挣扎,想要从溪水中站起来。但溪流之中石头湿滑,他扑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成功,反倒因为打的水花四溅,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赵启明有些急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抓住,然后往起一提。 哗啦一声,赵启明的头从水里冒出来。他一只手抹了把脸,让视线可以清晰一些,而另外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了颗石头,正被他举在手里。 野兽倒下了。一半身体在岸边,一半身体在水中。这让赵启明一愣,转过头来一看揪着自己衣领的人,居然是静安公主。而小溪边除了两人之外,仍然没有其他人。 “是你把那畜生放倒了?”赵启明又抹了把脸,满眼的不可思议。 而此时的静安公主,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神复杂的盯着赵启明好一会儿,然后显得十分生气的说:“自己有多大本事不知道吗?瞎逞什么能。” “啊?”赵启明有点懵了,他再次看向不远处的野兽,发现那是一头野猪,而这野猪的后颈位置,有一只小箭,像是藏在袖子里的机关放出来的暗器。 弩箭,而且还是涂了剧毒的弩箭,不然绝对干不掉这么大的野猪。 这让他忽然意识到,静安公主原来不需要他救。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 可这么一笑,左侧肋骨的疼痛传来,痛的他呲牙咧嘴。 静安公主见状,脸色更加难看,把赵启明拖到了岸上,然后问:“能起来吗?” “应该可以。”赵启明咧了咧嘴,试着站起来。 静安公主见他动作艰难,干脆附下身,将他搀扶起来,然后往营地走去。 赵启明发觉气氛有些异样,尤其看着静安公主一言不发的样子,搞的他有些别扭,于是一边被静安公主搀着走,一边笑着打趣:“出来散步还带着暗器,你还真谨慎。” “好好走路。”静安公主瞪了他一眼:“若是我身边的护卫,别说是替我挡野兽,刀山火海也是职责所在,可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以身犯险?” 赵启明艰难的走着,听到这话,呲牙笑了笑:“不是怕你受伤嘛。” 静安公主看了他一眼,似乎担心他摔倒,一直看着地上的路,表情仍然很不好看:“平时也没见你怎么大方,连把破扇子都不愿给,现在倒好,连命都不要了。” “说起扇子倒提醒我了。”赵启明索性不否认自己的抠门,看向静安公主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檀香扇还给我啊,仿制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要实在赖着不想还,你就明说嘛。” “再催把你扔在这。”静安公主气笑了,又瞪了赵启明一眼,然后假装生气的说:“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事我不欠你人情,别指望以后拿这件事来讹人,我不吃这套。” “谁要讹你。”赵启明撇嘴做不屑状,结果因为牵动伤处,又开始呲牙咧嘴。 “不要说话。”静安公主看了看不远处正跑过来的几个人:“再坚持一下。” 赵启明点了点头。 灌夫的大帐外,秦文守在门边,表情难看,一言不发。 大帐内,赵启明趴在案几旁,正被围观。 鼻青脸肿的李敢不再追问马镫和西域诸国的事,安静的站在旁边,看向赵启明的眼神满是关切。倒是灌英,虽然一脸痛心的样子,但时不时趁人不注意朝赵启明挤眼睛,让人想打他。 “你小子倒是命大。”灌夫把赵启明的衣服盖好,咧着嘴笑:“碰上近两百斤的野猪,居然连根骨头也没折。” “父亲,启明兄真的没有大碍吗?”灌英又开始装模作样。 “肋骨没断,只是有点淤青,过两天就不疼了。”灌夫幸灾乐祸的瞥了眼赵启明的屁股:“倒是尾巴骨,估计是磕在石头上了,刚才医生扎针也只是暂时止痛,接下来要静养,半个月恐怕是别想坐着。” “啊?”灌英大吃一惊,然后扑到赵启明面前,痛心疾首的说:“都怪小弟不好,只顾着和果儿讨论学问,没注意启明兄离开了大帐,否则启明兄也绝不会受伤。” 鼻青脸肿的李敢差点被气哭了,你他/妈一直揍我好不好,谁跟你讨论学问了? “去弄些水来,晚上你们弟兄两个就在这守着。”灌夫站了起来,朝李敢和灌英吩咐,然后向赵启明说:“魏其侯已经睡下了,你这没什么大碍,我就没去惊动。”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也的确不想惊动魏其侯:“不过公主呢?” “公主?”灌夫暧昧的挤了挤眼睛:“谁知道你伤哪了,公主她一个姑娘家,能在旁边看着?” 赵启明想想也是,要静安公主在场,而自己又不幸伤了小JJ,医生非要替他检查前列腺,那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你倒也勇气可嘉,不愧是将门之后。”灌夫嘿嘿一笑:“自己都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帮公主挡野猪袭击,这样的气魄,难得。” 赵启明苦笑,想起那头倒在河边的野猪,他已经知道,当时静安公主转过身去没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被吓住,而是打算将野猪射杀,而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贸然冲上去,象像个球一样被顶飞,没救下静安公主不说,当时搞不好还要连累人家。 这还真是一场不太成功的英雄救美啊。 更别说事后还是静安公主把他从水里拎出来,其实说美女救饭桶要更加贴切。 “这次就当捡了见识,以后记得无论去哪都要带着护卫,自己也多点心眼。”灌夫在旁边的案几前坐下,自己倒了杯酒喝了,然后瞥了眼赵启明说:“还等着看你所说的汗血宝马呢,你小子可别死于非命。” “您也知道了?” “傍晚回来就听说了。”灌夫看了眼赵启明:“即便是今天骑得那匹伊犁马,如果我国骑兵队伍能大量采用,也意义重大,更别说你口中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这可不是小事。”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着问:“既然千里马的品种如此优良,我那伊犁马肯定是比不上的,所以伯父您看,就不要我的马去配种了吧?” “恩?”灌夫嘿嘿一笑:“这事可不容易,且先不论张骞怎么把汗血宝马带回来,现在就连汗血宝马是否存在都还未知,总不能因为你空口白牙,就让我那几百匹马打光棍吧?” 赵启明无奈。 看来弄回汗血宝马,不仅象征着国家的军事力量,还意味着金牙的贞洁。 果然得认真想办法啊…… 赵启明忽然想起静安公主的主意。 不过当时静安公主好像并没有把话说完的样子,看来回头得再去问问。 恩,一切为了金牙的贞操。 正说着,静安公主的护卫到了,说天色已晚,公主已经就寝,让赵启明好好休养,同时还带来了一些要用的药品过来,让赵启明有点感动。 不过,他更希望静安公主能亲自过来,把手伸进他的裤裆,以示安慰。 第三十六章瓷器换马 第二天。 魏其侯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尤其是得知赵启明受伤,静安公主也差点遇险,老爷子勃然大怒,处置了好几个巡防不利的护卫,又重新增派人手在营地周围,然后马不停蹄来到灌夫大帐,直到确认赵启明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老头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诸位老将也听说了昨夜的袭击事件,于是从早上开始,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灌夫大帐中探望,对赵启明舍身保护公主的行为表示了高度赞赏,甚至还有几位老将言辞激烈,要求灌夫以后不准再把赵启明这样的好青年当成公文包夹在腋下,但灌夫却表示自己就喜欢赵启明这样的公文包,于是一群土匪决定去大帐外打上一架。 这让赵启明有点惭愧。 不仅是因为他撅着屁股面对众位将军,还因为大家的夸奖有些言过其实。 显然,静安公主是个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姑娘。明明昨天晚上还说不欠他的人情,但事后却把他说成了舍身保护他的勇士,甚至还把那头野猪的死,也说成是他所为。 明察秋毫的长辈们当然不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启明能干翻一头野猪,反过来倒是绝对没问题。 用灌夫的话来说,哪怕赵启明身上藏着个武库,遇到野猪冲过来没有点临场反应,最后的下场也只能是被野猪给拱了。 显然,赵启明并不具备这种反应。 但这一点晚辈们并不知道。 所以在诸位老将没有去戳穿的情况下,赵启明成为了纨绔们心目中徒手干翻野猪的绝世猛人,许多纨绔都心生敬意,但有些纨绔想起曾经与赵启明的过节,十分担心夜深人静时会被赵启明当成野猪一样干掉。 总而言之,赵启明忽然成名了。 从早上开始,他撅着屁股接待了许多人。甚至连那些和他不认识的郡国公子,也有很多慕名而言,想看一看赵启明何许人,而那些不方便进来的“翁主”,视线也总是飘向赵启明的大帐,窃窃私语的讨论个不停。 就这样,到了正午时,静安公主也来了。 “不用起来了。”见赵启明要行礼,静安公主笑了笑:“东亭侯可是救了本宫性命的英雄呢。” 赵启明吹胡子瞪眼。 静安公主好笑,让自己的护卫和秦文都退下,然后围着趴在地上的赵启明打量了一圈,啧啧称奇的说:“昨晚只当你伤了肋骨,倒没怎么注意你尾椎也受了伤。” “水浅,掉进去的时候磕着石头了。”赵启明按了按自己的腰。 静安公主好笑的说:“无所谓,反正都算在了我的头上,外面都说东亭侯神勇,为保长公主安全,伤了尾巴骨,说起来我还真是欠你的尾巴骨一个人情呢。” “幸灾乐祸是吧?”赵启明没好气:“你我都清楚,当时我要是不采取行动,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这样干吗还满世界说我如何如何神勇,如何如何护你周全?” 静安公主笑了笑,往大帐门口看了眼,然后在赵启明旁边跪坐下来,随手拿了颗野果子递给赵启明:“行动虽然莽撞了些,但你想救我的初衷毋庸置疑,何况无论如何你都是因为保护我而伤了尾巴骨。” “能不能不提我的尾巴骨。”赵启明看了看静安公主递来的水,撇了撇嘴狗胆包天的说:“真要感谢我,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现在行动不便,这果子你得喂我。”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让我堂堂公主伺候你,你胆子可真不小呢。” “公主怎么了,我是救公主的恩人。”赵启明一脸很拽的表情,还撅了撅嘴,示意静安公主快点喂:“连命都差点给你了,还不问你要医药费,喂个果子而已,不算过分吧?” 静安公主无奈,把果子塞到了赵启明嘴里,看着他一脸贱笑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也就是你,刚认识几天就对我你我相称,现在还敢让我伺候你,换了其他人可不敢这么造次。” 赵启明享受的吃完公主喂给他的果子,一脸惬意:“真甜,再来一颗。” “自己吃。”静安公主把那盘果子拿到赵启明面前放下,然后好气又好笑的说:“还真使唤起我来了,就不能惯着你这臭毛病。” “切。”赵启明无趣的撇了撇嘴,然后自己动手吃起来。 静安公主看着他一会儿,然后干切的问了句:“你这伤,真的没什么大碍?” “没事,反正我在家也老趴着。”赵启明递给静安公主一颗果子,静安公主摇了摇头,他就喂进了自己嘴里:“不过你非要赏赐我几个丫鬟,去我家贴身伺候,我也不忍心拒绝。” “美得你。”静安公主站起身来,在大帐踱步,四处打量。 赵启明吃着果子,忽然想起什么,朝走到大帐中心的静安公主问:“对了,关于弄回汗血宝马的事情,昨天晚上你似乎没有把话说完。” “也没什么可说的。”静安公主走到角落的架子前,看了看赵启明的青铜剑,耻笑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就是提醒你,即便可以通过西域商人弄回种马,也还有些需要解决的问题。” “比如?” “比如,若是使团方面与这些商人进行接触,势必会引起大宛国方面的主意,到时候就算许下重金,大宛国的商人也愿意铤而走险,国家方面只要干涉,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何况使团有联合西域的使命,若因此事引起西域国家的不快,可能会适得其反。” 赵启明吃果子的动作一停,忽然意识到这的确是个问题。 “再比如,开通商路也是使团的目的之一,到时必定会带着西域所没有的东西,去换取我中原所没有的出产。”说到这里,静安公主停下脚步,朝赵启明说:“而且,去西域的途中很多都在匈奴控制之下,携带大量金银的做法并不明智。” “所以只能是以物换物?”赵启明想了想,然后忽然说:“瓷器换马怎么样?” “恩?”静安公主笑了笑:“瓷器换马?” “对。”赵启明想爬起来,但又怕屁股疼,所以又趴了回去,朝静安公主说:“张先生不是打算要带上几百件吗?到时候如果没找到汗血宝马,这些瓷器就换其他东西,但要是找到了,瓷器什么也不换,就换马。” 静安公主似乎不大明白赵启明的意思,一边走着一边思考。 于是赵启明解释说:“丝绸、茶叶这些东西,其实西域和我大汉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往来,用这些东西交换汗血宝马,西域商人若觉得过于铤而走险挺而早险,完全可以拒绝,因为他们通过其他渠道也能获取丝绸和茶叶,毕竟这些东西虽然在西域少见,其实也并不是没有。” “说得好,白瓷刚刚出现,西域不可能存在,而且全天下就你东乡亭有,若是想要就只能用马来换,西域商人想要得到,就别无他法,只能用马来换?”静安公主很聪明,很快找到重点,补充完之后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一来可以解决不能大量携带金银的问题,二来也能防止丝绸、茶叶这些东西不能引起西域商人兴趣的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赵启明得意洋洋,又拿起果子吃起来。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笑了笑:“那你怎么解决使团不能与西域商人接触的问题?” 赵启明一呆。 静安公主见他抓耳挠腮好半天也没个办法,笑了笑:“不急,离使团出发还有段日子,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我这边也会都了解下西域诸国的情况,常和你讨论。” 赵启明垂头丧气:“那也只能这样了。” “好好休养。”静安公主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即走开,而是看着趴在地上的赵启明,笑着说:“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长安了,你这个样子骑马是别想了,看来得给你腾出辆车来。” “果然还是你心疼我啊!” “去。” 第三十七章腹黑钱管家 东亭侯府。 离开两天之后,赵启明回到了家中。只不过两天前离开时,他背影伟岸,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今天回来时,他撅着屁股,趴在某位翁主“装饰很有HelloKitty”风格的马车里。 侯府的人提前收到了小侯爷受伤的休息,但并不清楚伤势到底如何,于是几乎倾巢出动的守在门口等候。等马车停在侯府前,他们见赵启明是趴着回来的,错误的以为小侯爷因为受伤而高位截瘫,让钱管家悲伤胡子都在乱抖,傻不拉几的细柳也扶着门口的柱子,绝望的瘫坐在地。 这让赵启明十分感动。 为了让大家冷静一些,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然后自行走下了马车。 结果哭成一片的下人大吃一惊,然后高呼:“这是一个奇迹”。 于是,在激动起来的钱管家的带领下,大家簇拥着把赵启明迎进了门,结果刚到客厅,小侯爷又吧唧一声趴在他们面前,然后若无其事的向钱管家了解这几天侯府的情况,还对客厅里的卫生情况指指点点,让大家十分困惑小侯爷到底瘫痪了没有。 不过,在下人们还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东亭侯府又来了一批公主府的人,带着许多的礼品,说长公主吩咐,让小侯爷一定要养好身体。这时候大家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小侯爷是为了保护长公主所以受伤,而且只是伤了尾巴骨并没有瘫痪。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小侯爷是个伤了尾巴骨的英雄啊。 “说我是英雄就好了,干吗还加个‘伤了尾巴骨’,这种受伤部位很光彩吗?”赵启明趴在后院的房间里,看着在他面前哭个不停的细柳,有点烦躁:“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跪着哭,你这是在伺候小侯爷,还是给你家小侯爷奔丧守灵呢?” 细柳抽泣了两声,然后嘴唇下弯,显然是在强行忍住不哭。 “我真没事,不信行你看。”赵启明无奈,学着乌龟游泳的姿势,抬起手脚一阵扑腾,然后朝细柳说:“只是暂时不能坐而已,走路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也不会有后遗症。” 听到这话,细柳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算是暂时稳定住了情绪。 但当他发现赵启明因为趴着衣服有些乱,伸手去帮赵启明整理时,却意外的碰到了赵启明的左侧肋骨,疼的赵启明差点蹦起来,然后表情狰狞的忍着没叫出声。 这让细柳吓得一惊,红红的红红眼睛眨了眨,再看赵启明的左侧肋骨,这才发现那里的一片淤青,然后傻丫头一下子又控制不住情绪,仰起脸来朝着屋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你要表演吞剑?”赵启明不敢呲牙咧嘴了,把这丫头拉到倒自己面前,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安慰说:“就是尾巴骨和肋骨,稍微调养上半个月就好了,钱管家也懂医生医术,他都说没什么大碍了。” 细柳似乎有点失控,没听进赵启明说的话,仍然用表演吞剑的姿势哭个不停。 赵启明有点无奈了,把手一摊朝细柳说:“那我以后不参加围猎了行不?” 细柳止住了哭声,低下头,抽泣的看着赵启明,似乎很赞同这个决定。 “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出门。”赵启明替细柳擦了擦眼泪,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说:“没事了的话去把钱管家叫来,我这个情况不方便去客厅见他,让他直接来后院吧。” 细柳忠诚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边抽泣一边揉眼睛的往外院跑去。 过了一会儿,钱管家进来了。 而细柳早已经回来,正小心翼翼的在赵启明的腰上涂抹药膏。 “这些药膏都是长公主送来的,老臣看过,都是止痛化瘀的好药。”钱管家看了看赵启明此刻的样子,捋着胡须说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虽是救了公主,但小侯爷真不该如此的大意。” “您就别训我了,下次我肯定小心点成不?”赵启明把头扭过头来,怕细柳看到他呲牙咧嘴的表情,但声音还得尽量修饰的平稳:“这些以后再说,叫您来是问问生意上的事情。”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说:“刚才在客厅的确不方便禀告,老臣本打算稍后过来向小侯爷禀告,没想到细柳这么快就来了。” “恩,不急,您老慢慢说。” “先说团扇吧。”钱管家阻止了下语言,然后说:“如今有了西乡亭的加入,生产的效率提升了很多,小侯爷离开侯府当天,第三批团扇就已经制作完成,如今已经在流金阁热销,而今天一早,东乡亭那边又陆陆续续有交工,而这已经是第四批。” 赵启明露出满意的表情:“效率上去了咱们赚钱也快一些,是好事。” “但小侯爷恐怕还不知道,如今团扇已经不止是在长安城里热销,这些日子还有外地的客商去流金阁拜访李老板,希望能大批量的购入团扇,然后带去南方售卖。” “也就是说,如果答应的话,又要马上准备第五批?”赵启明想了想说:“虽然赶了点,但应该问题不大,回头让李老板应下,这送上门的钱,没有不挣的道理。”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竹简,呈上之后说:“这是李老板按照之前小侯爷的交代,出手的一批白瓷库存,总共一百件,全部流入黑市,竹简中记录了每一件瓷器的去向。” 赵启明扫了眼竹简,发现的确记录的十分详尽,就跟物流跟踪系统一样,不由得笑着朝钱管家说:“就像咱们之前商量过的,这批瓷器果然有一批被竞争对手买走了?” “小侯爷料事如神。”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冷静的说:“若非有小侯爷提醒,恐怕李老板也不会想到,白瓷还没有正式售卖,就已经有周边的瓷器作坊开始想要研究白瓷的工序了。” “让他们研究去吧。”赵启明放下了竹简,想了想说:“光是工序就够他们研究上一段时间,等那时候,我们可能开发出了其他种类的瓷器,他们也只是吃点剩饭而已,更何况关键的原材料,他们没那么容易弄明白,更别说去找到有价值的储量。” “虽是如此,但一切小心为上。”钱管家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缓缓说道:“老臣斗胆,以为只是将知道工序的工人家属招入侯府还不够,因此自作主张,在老作坊隔壁,为工人买下了新宅,并打通两个宅院,让工人往后的吃住,都不用离开作坊。” 听到这话,赵启明眨了眨眼。 他还真没料到钱管家会来这一招。 这可是为了保护工序实施监禁啊。 真的没关系吗? “小侯爷不用担心。”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老臣已经让这几个工人签了新的工契,规定干满三年之后,买下的几栋新宅就可以分给他们。加之最近为了烧出更好的白瓷,工人们一心扑在作坊里,本就不怎么出门,因此对老臣的安排并没有意见。”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点了点头。 毕竟,把人家看的紧一些,却用一栋宅院作为补偿,至少不算虐/待员工了。 “还有。”钱管家沉吟一阵,然后接着说:“新作坊也好,旧作坊也好,都安排了家丁把守,东乡亭那边也跟乡亲们做个照会,让大家都留意进村的陌生人,侯爷不在的这几天里,倒也的确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被东乡亭的里正给打出了村子。” 赵启明差点忍不住笑了。 这钱管家果然是老干部,居然知道发动群众。 不过想想也是,那么大的作坊在东乡亭里,以后要用的工人有一半人也都是东乡亭的人,一听说有别人对作坊意图不轨,那男女老幼当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遇见鬼鬼祟祟的陌生人就一阵暴打,这效果肯定比戴红/袖笼的朝阳区退休大妈们还有战斗力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赞赏的看了眼钱管家。 还别说,这老头有时候也是挺腹黑的。 第三十八章匈奴奸细? 赵启明救了公主的事情成为了下人们为之骄傲的谈资。 从前,虽然他们也是招待过豪门贵族,伺候过静安公主的顶级接待人员,但因为侯府也分三六九等,面对那些封地更大的侯府下人,他们多少还是有点自卑的。 而现在,他们再也不会感觉低人一等。因为小侯爷保护了公主,就等于保护了刘氏宗亲,而保护了刘氏宗亲就意味着保护了国家。试问,那些豪门贵族有几个真正保护过国家? 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啊。 他们觉得以后再面对其他侯府的下人,哪怕是魏其侯府的下人,也能昂首挺胸的走过,拍拍胸脯,然后竖起大拇指说:“我们侯爷为帝国伤过尾巴骨。” 无疑,小侯爷的尾巴骨,是荣誉的尾巴骨。 这尾巴骨为大汉帝国立过功,代表着东亭侯府对国家的一片赤诚。 下人很敬佩小侯爷的尾巴骨。甚至还打算等小侯爷一命呜呼之后,一定要采用火化的方式进行处理。因为这样就可以留下小侯爷的尾巴骨,供赵家后裔瞻仰,让子孙们知道他们的祖先曾拥有怎样的荣誉。 当然,这些讨论赵启明是不知道的。 他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的身后事已经有了方案,也不知道自己的尾巴骨已经如此神圣。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下人们的讨论,他也不愿意赞同。因为对他来说,尾巴骨带给他的没有荣誉,只有别扭。 从昨天晚上开始,赵启明就始终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 为了静养,他不能过多的走动。 所以艰难的趴着睡了一觉之后,今天早上他仍然还得采用这种姿势横在屋子里,羡慕的看向门外。 此时的院子里,原本安静吃草的金牙和一只停在她鼻梁上的蝴蝶玩了起来。细柳也加入进去,和金牙一起追着蝴蝶跑,让院子里一下子充满了少女的青春气息。 倒是旺财比较淡定。大概也是因为那天挨了金牙一下,现在还有点后遗症,见到金牙就夹着尾巴走,此时看金牙和细柳玩的高兴,也只能坐在门槛上,羡慕远远的看着。 没错,狗\日的居然坐着。 小侯爷都不能坐,你居然敢坐? 炫耀你有健康的尾巴骨吗? 赵启明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一颗绿豆糕,仍扔在旺财的身上。 结果,旺财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叼起绿豆糕,吧唧吧唧的吃了。 赵启明气的又扔了把毛笔过去,结果一不小心仍扔偏了,可气啊。 “细柳!” 细柳从院子里跑进屋里,还顺便把毛笔捡了回来。 “趴不住了,我出去走走。”赵启明站了起来。 “钱先生说小侯爷要静养。”细柳赶紧扔了旺财,搀扶着赵启明。 “没事,老趴着也不好。”赵启明舒展了下身体,结果肋骨又被牵动,疼的吸了口凉气,然后朝细柳吩咐说:“大不了我把秦文带上,你去让他在门口候着,我要到河边走走。” 听到这话,细柳小心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秦文在祠堂跪着。” “恩?”赵启不解:“今天祭祖?” “说没保护好小侯爷,昨天回来就跪在祠堂了。” 赵启明张了张嘴,心说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秦文一言不发呢,原来是在自责啊。可哪有自责去祠堂跪一夜的道理,赵启明有点担心,朝细柳问了句:“是不是钱管家让他跪的?” “是秦文自己跪的。” 赵启明点了点头。家里下人都是钱管家管的,秦文要是领了钱管家的罚,他过问这件事也得去跟钱管家打个招呼,毕竟就算是一家之主,他要维护钱管家的权威。现在既然不是钱管家的意思,那就方便了。 “去祠堂。” 祠堂外,柳树下,秦文笔直的跪在门口,面朝列祖列宗的牌位。 他手边放着佩刀,身上还穿着围猎之前的猎装,看样子是回来之后就直接来这跪着了。 赵启明在远远走了过来,看着秦文这副样子,想骂他几句。但仔细一想,多少也能理解秦文的心情。毕竟,那天晚上实在是自己命大,被两百多斤的野猪顶飞只受了轻伤。要不是有这样的运气,真出了个什么好歹,秦文回来估计能被钱管家给活劈了。 这么想着,他让细柳先退下,然后走到秦文边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要不让厨房给你送碗豆腐脑来?” “送了。”秦文直挺挺的面朝着祖宗牌位:“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 “没脸。” 赵启明叹了口气:“其实这事也不怪你,毕竟那天晚上是我把你支走的。” “错了就是错了。”秦文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赵启明,抱了抱拳说:“老侯爷去世的时候跟我说过要好好照顾小侯爷,我没办好差事,就该在这跪着。” “那也不能跪一整夜吧?”赵启明拿脚碰了碰秦文的膝盖:“差不多行了。” “小侯爷不知道。”秦文看向祠堂内的牌位,眼神有些涣散:“我这条命是老侯爷捡来的,一身武艺也是老侯爷教的,老侯爷对我恩重如山,让我保护好小侯爷是老侯爷唯一的遗愿。” 赵启明也不禁看了眼祠堂里的牌位,还真没想到老侯爷和秦文还有这样的往事。这么说起来的话,秦文几乎就是被老侯爷养大。想必感情应该挺深的吧。 “我对不起老侯爷,没保护好小侯爷,我没脸。”秦文叹了口气,然后更加笔直的跪着:“今天就当给自己长记性,这罚我该受,以后才记得住。” 赵启明收回视线,看着秦文笔直的跪姿,反而有些不忍,于是朝秦文说:“记住就行了,以后我也吸取教训,不管上哪都把你带着,行不?” 秦文还是摇头,并且重新朝向列祖列宗的牌位:“知道小侯爷体恤下人,但您也别劝了,我跪够一天就起来。” “真跪一天你这腿就废了,以后还怎么给我办差?”赵启明看了看四周没人,于是朝秦文说:“知道你要面子,但你连我的话也不听,就别怪我让人强行把你架起来。” 秦文仍然笔直的跪着,不为所动。 “还真不听我的了?”赵启明假装生气,朝远处喊了声:“来人啊。” 结果他话音刚落,一个拎着哨棒的家丁忽然冒了出来。 “我靠,你哪钻出来的,咋这么快?”赵启明吃惊的看向家丁。 结果这家丁指着门口,两眼放光的说:“小侯爷快看,我们抓了个匈奴奸细!” 第三十九章阿克哈 匈奴奸细? 跑到东亭侯府来是迷路了吗? 赵启明有点不信。 因为东亭侯府既不是第二炮兵的弹药库,也不是辽宁号航空母舰的造船厂,全家上下连个在军中任职的都没有,匈奴奸细跑到这来干吗? 就算是有经济方面的意图也说不过去吧。毕竟侯府最拿得出手的白瓷技术也在就作坊里,要刺探情报也得去抓工匠,这奸细跑到东亭侯府来?难道是打算偷豆腐脑的菜谱? 秦文似乎也有些无法理解,但他显然关心侯府的安保,朝那个家丁张了张嘴。 “人在哪呢。”赵启明替秦文朝家丁问,他打算过去看看再说。 而此时的家丁兴奋的已经快不行了,有种上阵杀敌为国立功的感觉,忍不住笑出声来,眉开眼笑的指着大门说:“在门口,已经被我们给围起来了。” 听到这话,秦文眉头一皱,似乎想去看看,但又因为自己在罚跪,有点犹豫。 于是,赵启明顺势拍了拍秦文肩膀说:“先别跪了,一起去看看。” 说完,他先带着家丁走了。 很快,秦文也握着佩刀追了上来。 两人在家丁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前院。正如家丁所说的那样,此时的前院正站着一大批家丁,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哨棒,聚集在门房的位置。 见赵启明和秦文来了,家丁门自动散开,露出一个高鼻梁,深眼窝,嚎啕大哭的年轻人。虽然已经被打成了猪头,但通过面部特征还是可以判断,这个年轻人的确不是汉人。 此时,被打成猪头的“匈奴奸细”坐在地上,抱着柱子嚎啕大哭,看上去十分悲惨,但凄惨的同时,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叫骂:“你们汉人欺负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不给我说法,我就死在你们门口。” 这口音怎么一股羊肉串的味? 赵启明看向身旁的家丁问:“怎么回事,这真是匈奴人?” 家丁表情兴奋,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匈奴奸细”最先出现在东乡亭,因为脸生,又长得猥琐,于是被钱管家组织的“村民纠察小分队”擒获,一问居然是来要瓷器的,于是村民们十分激动的将其围住暴打,然后直接丢出了村子。结果这个匈奴奸细没走,反而鼻青脸肿的来到了东亭侯府,并且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里闯,门房码放立马就不干了,老爷子叶子见惯了彬彬有礼的豪门贵族,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揪住这个家伙一嗓子喊出去,家丁们就围了上来。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也没动手,是东乡亭的人把他打成这样的?”赵启明听完讲述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想到民风淳朴的东乡亭,动起手来居然也如此彪悍。 好残暴啊…… 不过这家伙真的是来偷瓷器技术的奸细吗? “阿克哈?”蹲下来打量了“奸细”半天的秦文,忽然不确定的问了声。 哭闹不止满地打滚的“匈奴奸细”听到这话,猛然停下了哭声,然后努力睁开已经被揍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了看秦文,然后哈哈大笑:“啊呀呀,我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回事?”赵启明不解的看向秦文。 秦文同情的看了眼“阿克哈”,然后起身朝赵启明抱了抱拳说:“小侯爷,此人名叫阿克哈,是西域人,前几天卖给我马的,就是他。” “小侯爷?”阿克哈使劲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赵启明,然后忽然抱着柱子又开始嚎啕大哭:“你们汉人欺负人,我远远来拜访,你们不给我美酒,还让人打我,没有道理,汉人欺负人啊。” 赵启明总算是搞清楚了。他想起秦文说过,有个西域人因为想搭上东亭侯府的关系,做瓷器的生意,所以才把才自己的伊犁马卖给了秦文。这么说来,今天的真实情况,可能人家真的只是来拜码头,结果被东乡亭的村民当成贼给揍了,而且还差点因为被当成匈奴奸细又被揍一回。说起来还真是挺可怜的。 “这是小侯爷。”秦文拿脚碰了碰阿克哈:“赶紧见礼。” “不见!”阿克哈死死抱着门古,使劲摇头:“我远远的来拜访,你们不当我是客人,还打我,这样的小侯爷不好,不是我心目中的小侯爷,我不跟你行礼。” “谁打你了,你可别讹人,我们动都没动你一下。”门房大爷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不满的朝阿克哈说:“早说你认识秦护卫不就完了,哪有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往里闯的,你们这些胡人就是不懂规矩。” “我把马鞭留在了外面。”阿克哈激动起来,指了指门外,然后仇视的看着门房:“在我们草原,不把马鞭带进主人家的帐篷,就是没有敌意的,主人要好好招待。” “行了。”赵启明拦住了还要说话的门房,有点好笑的朝阿克哈说:“先不管什么胡人规矩还是汉人规矩了,你伤成这样也不好在这躺着,跟我们去客厅,一边给你看伤,一边聊聊怎么样?” 阿克哈撇了撇嘴,有些得意的看着门房,然后伸出手说:“把我扶起来。” 门房大爷似乎有着民族主义倾向,对国际友人十分的不友好,直接一甩袖子走了。附近的家丁也因为抓到的不是匈奴奸细而失望,对这个胡人再没有兴趣,拎着哨棒一哄而散。倒是某个围观的下人,好心把阿克哈给扶了起来,结果这一举动似乎获得了阿克哈的好感,被扶起来之后直接给了这个下人一个熊抱,搞的年轻人一脸茫然。 客厅里。 赵启明因为代表着荣耀的尾巴骨受伤了,只能站着。 而阿克哈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撇着腿坐在赵启明的右手边,正接受医生的治疗,却不知为何,忽然一把拿过医生正准备给他敷的药膏,飞快的研究了一下,然后抓起一坨就塞进了嘴里。 医生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制止说:“这是外敷的,是药!” “我知道。”阿克哈吧嗒着嘴,点了点头:“味道不错,你的手艺很好。” 医生鼻子都气歪了,估计和门房大爷一样,对这胡人再没有一点好感,直接背起药箱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小侯爷,这些胡人皮实,禁打,不用药也没关系,老臣就先退下了。” 赵启明无语,什么叫“胡人皮实、禁打”,这很明显的种族歧视啊。 看来侯府上下“汉人至上”的民族主义倾向很严重,以后必须得做好思想教育工作。 “你们的药很好,在西域很值钱,我要拿回去换钱。”阿克哈把药膏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直言不讳的自己的财迷:“我的伤不要紧,过几天就会好了,不能浪费钱。” 赵启明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朝外院看猴子一样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吩咐上茶,然后朝阿克哈说:“刚才的事我替乡亲们跟你道个歉,他们下手的确是重了点。” “没关系,我阿克哈不是小心眼的人。”阿克哈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不在意的说:“而且,他们把我当成了偷瓷器的人才打我,这是个误会,我不怪他们。”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这家伙倒也够豪爽,于是朝阿克哈问:“那你现在说说吧,你具体是哪国人,想怎么做瓷器的生意,还有今天来找我,又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瓷器,好东西。”阿克哈说着,见丫鬟端着茶具上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彻底睁开,直接从丫鬟手里把茶具差距夺了过来,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称赞的点了点头:“比我之前看到的还要好,这样的东西,拿回我们大宛,能换很多的钱。” 赵启明眨了眨眼:“你是大宛人?” 第四十章国宝换国宝 “你是大宛人?”赵启明问。 阿克哈就像刚刚偷到邻居女神贴身内衣的变态一样,对着茶具又摸又闻,一脸陶醉太醉其中的样子,抽空才回了赵启明一句:“是大宛人,老婆也是大宛人,崽子也是大宛人。” “没问你老婆孩子。”赵启明指着阿克哈手里的瓷器说:“你先把东西放下,回答我几个问题,要是你回答的好了,走的时候我白送你一套。” “不骗人?”阿克哈停止了对茶坏茶杯的性\骚扰,立刻把东西放下,然后撇着腿,抓起块点心,口齿不清的说:“我阿克哈没什么秘密,这是个划算的买卖,你问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朝阿克哈说:“我之前听说,在西域有种神马,叫汗血宝马,大概就在大宛国境内,你既然是大宛国人,应该也知道这汗血宝马的事吧?” “汗血宝马?”阿克哈吃的碎屑乱飞,溅的满地都是,然后这货居然趴在地上把碎屑都捡起来,又放进了嘴里,把赵启明给恶心坏了:“汗血宝马没有听过。” “没听过?”赵启明挠了挠脸,觉得自己没有记错,汗血宝马的产地的确是在大宛,也就是后世的土库曼斯坦,可阿克哈这个大宛人却没听说过,难道是名字不对?这么想着,他试着描述了一下:“就是一种日行千里,流起汗来跟流血一样的马。” “金马!”阿克哈有滋有味的继续吃着点心,听到赵启明的描述,立即领会,并露出鄙夷的表情说:“你们汉人真没见识,那叫阿哈尔捷,是我们大宛国的国宝,就好像你们汉人的绿豆糕一样。” 去你妈/的绿豆糕! 赵启明差点要打这家伙。 文明璀璨的汉民族唯一拿的出手就块绿豆糕?这到底是谁没见识啊? “就当是金马吧。”赵启明忍了,看阿克哈实在喜欢吃绿豆糕,给门外继续围观动物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再去拿哪一盘来,然后朝阿克哈说:“你确定这金马,能日行千里?” “我们大宛的国宝,是天底下最好的马。”阿克哈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半块绿豆糕,似乎又要拿点心和汉人打比方,见赵启明表情不善,才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我们大宛没什么好东西,就是马好。” “比你上次卖给秦文的伊犁马如何?” “伊犁马也是好马,长得漂亮还跑得快,是我骑过最好的马。”阿克哈一脸认真,先对伊犁马表达了赞美,然后又自相矛盾的撇了撇嘴表示鄙夷:“但伊犁马比不上金马。” 赵启明点了点头,基本可以确认这金马,或者什么阿哈尔捷就是汗血宝马了。 他还真没想到在张骞出发之前,汗血宝马的存在就得到了旁证。这下平阳侯和张骞估计都不会再有质疑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怎么弄到汗血宝马的问题了。而要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阿克哈显然是可以利用的关键人物。 想到这里,他看向阿克哈,决定把之前打算派给张骞的任务,交到这小子手上,无形间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于是,他试探着问了句:“那这金马,你能弄到多少?” “你要金马?”阿克哈正舔着装绿豆糕的空盘子,忽然发现丫鬟又拿来一盘,高兴的立即又吃了起来:“不要想了,金马是不卖的,国王知道要杀人,几百年的规矩。” 赵启明挠了挠脸,还别说,真让平阳侯猜中了,这金马的确被限制了出口。不过这也是能理解的事,就像咱中国的绿豆糕,哦,不对,就像中国的大熊猫,国宝级的动物,你要敢偷偷卖给国际友人,一样得枪毙。 这么想着,赵启明眼珠一转,咳嗽了一声,像是跳过这个话题,有些犯难的朝阿克哈说:“这个,小哈啊,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好像在说,要把我们的瓷器卖去西域?” “卖去西域。”阿克哈猛点头,点心一口吃完,迫切的看着赵启明文:“我不要太多,你给我一百件,我拿回西域发财,回来了我跟你平分,我们一起赚大钱。” 啊呸,现在的瓷器给钱都买不到,这臭不要脸居然想先拿货后给钱,而且还是从长安跑一趟西域然后回来,这么远的路程,一趟一两年,万一这家伙卷走瓷器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怎么办? 如果换了其他人,赵启明肯定就直接轰人了,但面对阿克哈,其实他自己也没怎么安好心,所以暂时不理会付款方式的问题,一脸为难的说:“这个恐怕很难办啊。” “怎么难办?” “跟你们的金马一样,我们的瓷器也是国宝,不能往外卖,国王知道要杀头的。”赵启明摇头晃脑,说完见阿克哈看了看绿豆糕,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再说一遍,绿豆糕不是我们的国宝。” “这是生意,为什么不准卖?”阿克哈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那么好的东西,拿回我们西域,肯定是比丝绸还珍贵,这么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准做?” “因为是国宝,就像你们的金马。”赵启明把手一摊。 阿克哈一听这话丧气了,发脾气一样狂吃绿豆糕,但好在他并不算蠢,想了想之后很快抬起头,看着赵启明说:“你是骗我的吧?” “骗你?”赵启明撇了撇嘴:“你出去打听打听,瓷器准不准卖?走遍长安城的东西两市看能不能找得到?” “黑市上有!” “那也只是在黑市,犯法的买卖,愿意铤而走险赚大钱的人才能干。”赵启明/心里暗笑,然后一脸好奇的问:“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相同的情况,你们的金马,在黑市上应该也有人卖吧?” 阿克哈转了转眼珠子,吃着绿豆糕想了想,然后朝赵启明说:“国宝换国宝。” “恩?”赵启明假装不懂:“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我懂,我们都干犯法的买卖,你冒风险给我瓷器,我冒风险给你马,很公平。”阿克哈很干脆,一口吃掉绿豆糕,站了起来:“你要是同意,我回长安跟我阿叔商量,明天再来找你。”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阿克哈能有这样的魄力,毕竟这是冒生命危险的事,这家伙居然吃掉一口绿豆糕的时间就做出了结论,让他打心底里佩服,于是,他朝门外喊了嗓子,接着朝阿克哈说:“说了送你套瓷器,你回去跟你叔叔谈也需要点说服力,所以你现在跟着下人去拿吧。” 阿克哈似乎没想到赵启明真这么大方,从桌子上抓了最后一块绿豆糕叼在嘴里,然后扑通一声跪下,给赵启明行了个大礼:“你是讲信用的商人,也是说话算数的小侯爷,我阿克哈按你们汉人的规矩给你行礼,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赵启明笑了笑:“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阿克哈下去了,从下人手中拿了套瓷器,然后跑出侯府大门,捡起马鞭翻身上马。 赵启明远远看着他消失在侯府大门口,忽然比了个剪刀手。 他觉得有戏。 阿克哈可能真的要冒杀头的风险,拿汗血宝马换他的瓷器。 虽然自己拿出瓷器根本不冒任何风险,这在一点上欺骗了阿克哈。但如果能通过贸易的方式,避免之后的汉武帝发大军远征西域,用战争的方式夺取汗血宝马,对阿克哈的国家来说也是好事。 这么想着,赵启明/心安理得的笑了笑,往后院走去。 第四十一章不给就抢 阿克哈走后秦文又去祠堂外跪着了。 不过武林高手通常都很讲信用,说了要跪一天,时间到了之后就自己起来了。 相比起来还得继续趴着的赵启明就比较惨了。因为首先他不像秦文自己愿意跪,对于趴这个姿势他一点都不喜欢。其次,趴着睡觉也让他很没安全感,总觉得撅着屁股很容易被人给日了,让他睡觉时总提心吊胆。 因此,又是一个不眠夜。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细柳醒了,赵启明觉得有了守护,不用再担心撅着屁股被人给日了,打算早上睡个回笼觉。结果刚睡了没多久,就有下人来喊,说静安公主来了。 那婆娘起的可真早啊。 无奈,赵启明强打精神,起身往正厅走去。 结果来通报的下人告诉他,公主没去客厅,正在书房里等他。 于是赵启明又来到了书房。 打开房门,静安公主正跪坐在首位,一身碎花襦裙,美丽而又性感。发型也和之前一样,齐腰的中分,在背心位置束起来。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静安公主手里拿着把扇子。 仔细一看,这扇子和像是檀香扇的改良版。除了原有的款式不变之外,扇子上还用半镂空的形式雕刻出了一副山河图。看上去比之前的檀香扇精致了许多。 “伤好些了吗?”静安公主似乎有意显摆,说着话时,晃了晃扇子,然后若无其事的慢慢合上。 奇迹发生了。 只见这慢慢合起来的扇子上,原本的山河图发生了变化,等到扇子彻底合上的那一刻,变成了一轮火红的旭日。 这太巧妙了。 赵启明眼红的不行。他觉得要是拿着这把扇子出现在某纨绔的party上,即使不用吟诗作赋,就把这扇子一开一合,就能吸引无数纨绔的羡慕,并让姑娘们情不自禁的把手伸进他的裤裆。 “给我的?”赵启明激动的跑上前。 “恩?”静安公主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然后笑了:“谁说要给你的?” “那你送我吧。”赵启明说着,忽然伸手。 结果静安公主一躲,没让他得逞,笑容妩媚的说:“堂堂东亭侯居然也干起响马的勾当,想强抢吗?” “就抢!”赵启明/心里痒痒,直接趴在案几上开始抢。 可怜静安公主既要防止扇子被抢走,又要提防赵启明的手不会碰到她的身体,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眼看着扇子被抢走,她也微微气喘,脸红红的推了赵启明一把:“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嘿嘿。”赵启明拿着扇子,打量来打量去,一会儿展开,一会合上,爱不释手。 静安公主倒也是见过世面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又拿出柄一模一样的,轻轻打开,笑着说:“工匠觉得你的设计精巧,但还不算美观,所以自作主张加了镂空的画,我看过之后觉得不错,就重新给你也做了一把。” 赵启明抱着扇子,傻笑着挤眉弄眼:“果然不愧是公主手下的人,这手艺的确是比我从村里找的篾匠手艺好,每个月要给他们不少工钱吧?” 静安公主气笑了,拿扇子点了点赵启明的脑门:“听这意思,你想挖我的人?” “没有,只是打听而已。”赵启明收起扇子,替静安公主倒茶。 “打听也不行。”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也放下扇子,然后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什么。最近团扇生意做得好,觉得这扇子不错,也想拿来做买卖对吧?” 赵启明眼珠一转。 “再转就打你。”静安公主好笑的说:“我可告诉你,不准做檀香扇的生意。”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准。”静安公主瞥了眼被赵启明放在腰间的镂空檀香扇:“天下只能有这两把檀香扇,要是哪天我走在长安看到了第三把,我就派人封了你的流金阁。” 赵启明不爽,吧唧一声趴在了静安公主的面前,一边把玩着镂空檀香扇,一边嘀咕抱怨:“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我给你原型,你也做不出这么好看的扇子。” “怪样子。”静安公主拿起块点心,扔到赵启明背上,然后笑了笑说:“特意来看望你,从长安过来这么远的路,也不跟我客气几句,就这么直接趴着跟我说话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伤。”赵启明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朝静安公主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说过,卖金牙给我的人那个西域商人?” “记得。”静安公主问:“怎么了?” “那人昨天来我这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他是大宛国的人。” “大宛国?”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一停:“就是汗血宝马的那个大宛国?” “他说那种马在大宛叫阿哈尔捷,还是金马什么的,但都是同一种马。”赵启明翻了个身,侧躺着,笑了笑说:“好消息是他刚好想做瓷器生意,坏消息是大宛国把汗血宝马视为国宝,不准贩卖汗血宝马。” 静安公主看了看赵启明,重新摇晃扇子,笑着说:“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得到了坏消息,就别卖关子了,最后到底怎么样,直接告诉我就行。” “没劲。”赵启明又趴了回去:“我撒了个谎,告诉他说瓷器也是我们大汉的国宝,要让他拿回西域就得冒着被杀头的风险,然后他就上钩了,跟我说用国宝换国宝。”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笑了:“你就作孽吧,还国宝换国宝,人家回去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你这边一点事没有的大发横财,等人家知道你胡说八道,到时候来找你拼命。” “我还不是为了国家吗?”赵启明把手一摊。 “就你忠君爱国。”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晃着扇子说:“那这事算是成了?” “还没,我说我会考虑,对方也说要回去商量。“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之前曾说过,使团最好不要与大宛国商人进行接触,现在这个大宛人如果真的愿意铤而走险,去拿汗血宝马换瓷器,就等于接下了张骞的任务,之前的问题就解决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 正说着,书房外有下人通报,说昨天那个蛮夷胡人来了。 赵启明叹了口气,侯府上下的大汉民族主义真的得改改了,任重道远啊。 “要不你也去一起看看?”赵启明问。 静安公主合上扇子,站了起来,慵懒的说:“闲着也是闲着,走吧。” “好。” 第四十二章温柔主妇? 正厅。 仍然鼻青脸肿的阿克哈正撇着腿坐着,品尝“汉民族的瑰宝”——绿豆糕。 见静安公主走了进来,他眼睛一亮,然后赞许了看了眼赵启明,满意的说:“你的老婆比我老婆好看,你很有钱一定,和你做生意我放心。” 静安公主皱了皱眉。 赵启明却傻笑起来。因为他喜欢别人说他有钱,也喜欢别人说静安公主是他老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静安公主飘来的眼神,于是赶紧收敛笑容,朝阿克哈训斥:“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这是我朝公主!” “公主?”阿克哈看了看静安公主,然后站起来,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然赵启明挤眉弄眼的说:“你很厉害,为了生意找关系,皇亲国戚很管用,给我瓷器肯定没问题。”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阿克哈居然把静安公主当成了他托关系找后门的“某领导”。不过,要是这样想能让阿克苏对交易更加放心,他倒也没必要否认。 “你就是那位大宛国商人?”静安公主问。 阿克哈于是又用西域的规矩行了个礼,弯下腰来说:“我是阿克哈,美丽的公主你好。” 静安公主又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很不喜欢这个阿克哈说话的方式。不过生意归生意,而且这还是赵启明的家,所以她倒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向正厅首位跪坐下来。 “说正事吧。”静安公主看向阿克哈。 赵启明因为尾巴骨的关系仍然不能坐,所以此刻站在静安公主旁边,朝阿克哈说:“之前我们的谈话内容,公主都已经知道了,相信你今天过来,是有了决定吧?” “恩。”阿克哈仍然撇着腿坐下,毫无礼数的又拿起之前没吃完的半块绿豆糕继续吃,然后一脸为难的样子说:“我叔叔说了,路上到处都是匈奴,很危险,瓷器没进过西域,能卖多少钱也不知道,这个生意很难做啊。”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赵启明也有点无语。 这家伙显然是在找托词啊。 说什么路上可能遇到匈奴,难道做其他货物的生意就遇不到匈奴了?而且还敢说瓷器可能再西域没市场,这小子是忘了昨天看到瓷器茶具时,对着人家又摸又闻性骚扰了?这么快就说人家长得并不好看甚至可能嫁不出去,就不怕那套瓷器茶具听到以后伤心哭泣?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其实不用他说也清楚,这阿克苏是打算故意倒苦水,然后趁机讨价还价。不过既然都已经打算讨价还价了,那也就意味着,起码瓷器换马的交易,基本算是达成了。 这么想着,静安公主没有立即回答,只笑了笑,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茶,这才若无其事的朝阿克哈问:“这么说,你不打算做着瓷器换马的生意?” “很为难啊。”阿克哈把脸上的为难说了出来,嘴里仍然忙着吃绿豆糕,口齿不清的说:“要冒很大的危险,划算的话就做,要是不划算,那就要考虑考虑。” “倒也没必要勉强。”静安公主端起茶喝了口,全程不看阿克苏,风轻云淡的放了个大招:“毕竟,长安城中西域胡人虽然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这桩买卖你不愿意做,我们可以去找别人。” “这样不好。”阿克苏一听这话急了,直接站起来激动的说:“生意是我和小侯爷商量好的,我们要讲信誉,要讲道理,说好了要和我阿克苏瓷器换马,不能跟别人换。” 看着这家伙的反应赵启明叹了口气,看来阿克苏还是嫩了点,就这点谈判技巧,跟玩弄权术出身的静安公主比起来,还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落于下风了,真是单纯啊。 这么想着,赵启明朝阿克苏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说瓷器换马的生意能不能做,要是真的不能做就算了,能做我们接下来就讨论一下,究竟用多少瓷器换多少马,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阿克苏呲牙咧嘴,因为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中发展下去,想了一晚上的声东击西、欲擒故纵居然都没了用处,让他懊恼不已。 不过,他到底是个果决的人,呲牙咧嘴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吃着绿豆糕朝静安公主问:“你们打算怎么换?” 静安公主没说话,低头喝茶。 于是赵启明朝阿克苏问:“那你打算怎么个换法?” “你送了我茶具,还给我吃了绿豆糕,我认你这个朋友,不亏待你。”阿克苏伸出了一根手指:“五十件瓷器换一匹金马,表达我的诚意,对我最好的朋友。” “多了。”静安公主开口,直接拒绝:“你很清楚瓷器的价值,即使在长安也是有价无市,何况是运到西域?而你们的金马虽然也很珍贵,但毕竟数量很多,起码在你们大宛,并不罕见吧?” “瓷器是好东西。”阿克苏有点手舞足蹈:“但西域很远,还有匈奴,路上损耗掉一部分,运到西域不知道能剩多少,五十件瓷器一匹金马,已经很好了。” 静安公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二十件,愿意做就做,否则我帮启明引荐‘大鸿胪’,找几位大宛商人并不难,相信为了瓷器肯铤而走险的应该并不止你一人。” 阿克苏又开始抓耳挠腮,虽然他知道静安公主是吓唬他,但这强硬的态度,仍然让他有点担心会真的失去生意,所以他也顾不上吃绿豆糕了,使劲想了想,然后说:“四十件,怎么样?” 静安公主低头喝茶。 虽然态度强硬,但赵启明却仿佛看到了无限的温柔。 因为这就像是“有感于自家男人赚钱不容易,去菜市场买菜时五毛钱也要争半天”的家庭妇女。 真让人感动啊。 赵启明忽然很想摸静安公主的胸部。 咦? 为什么因为感动而有了这么龌龊的想法? 赵启明不禁陷入了“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变态”的沉思之中。 阿克苏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看了静安公主半天也没得到答复,于是疯狂的吃掉了盘子里所有的绿豆糕,然后说:“你们汉人都很会做生意,我比不上你们,二十件就二十件。”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抬起头来,朝阿克苏露出微笑说。 “我吃了很大的亏,但这是我们第一次,我亏本帮你们干了。”阿克苏嘴里塞满了绿豆糕,口齿不清的问:“你们说吧,要多少金马。” 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想了想后问阿克苏:“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准备,等夏天快结束就出发。” 赵启明点了点头,稍微琢磨了一下。现在侯府的库存大概还有几百件,旧作坊的生产速度,到夏天结束应该有三千的样子,但那时候新作坊应该也好了,三个月时间加足马力,凑出两万件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他朝阿克苏说:“要一千匹。” “好。”阿克苏抹了抹嘴,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去跟叔叔说,过几天再来找你们。” 赵启明点了点头:“我这边也会尽快准备好瓷器。” “那我就走了。”阿克苏很爽快,行了个礼,就走出了正厅。 等他走后,静安公主才打起扇子,若有所思的问赵启明:“是不是有点少了?” “恩?” “一千匹马。”静安公主摇了摇头:“对我朝军队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姐姐,你以为这是跟美国买航空母舰呢,拉回来就能让咱们战斗力上升好几个档次?”赵启明撇了撇嘴:“有一千匹,先别给军队,繁殖个几年,几千匹就够武装一支军队了。”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心急了。” 第四十三章为了花前日下 瓷器换马的交易初步达成,但接下来的问题还不少。 就说两万件瓷器的生产吧。原本按赵启明之前的计划,旧作坊生产的瓷器,将陆陆续续流入黑市,一直等到新作坊落成,然后迅速招收工人,有了足够的生产力之后,才会正式的对外出售。 可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响马阿克哈,张口就要两万件,之前的计划显然已经行不通。 所以送走静安公主以后,赵启明回到后院,趴在地上计划了一番。 他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除了要加快新作坊的建设进度之外,也要督促旧作坊开足马力生产。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新作坊的预备工人,也要赶紧开始培养了。 因为新作坊的工期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如果现在就开始进行工人的培训,等到新作坊落成,马上投入生产,那么日常的出售和对阿克苏的承诺就都可以满足了。 这样想着,赵启明拿起毛笔,开始写下培训计划。 屋外正是骄阳,蝉鸣声此起彼伏。 赵启明趴在地上用功,细柳则跪坐在旁边看着他。 更准确的说,细柳其实远远的跪坐着,看赵启明的手。 赵启明低头看了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把静安公主送的镂空檀香扇拿了出来,正一边用功,一边给自己扇风,于是他停下动作,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句:“你想要?” 细柳摇了摇头:“奴婢有团扇。” “恩。”赵启明没多想,然后继续趴在地上扇风、用功。结果过了会儿他发现,细柳仍然木头一样跪坐在自己旁边,继续看着他的檀香扇,让他有点纳闷了:“真不要?” 细柳还是摇头,并转移视线,看向赵启明,眼神中有些失落。 赵启明张了张嘴,很快明白了。 这丫头不是想要这把檀香扇,而是吃这把檀香扇的醋。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语。 但为了配合这个丫头,他也只能叹息一声,把檀香扇收了起来,然后抖了抖衣领,若无其事的说了句:“今天真热啊。” “是呢。”细柳眉开眼笑,立即拿出自己的团扇,跪着挪到赵启明跟前,然后飞快的打着团扇说:“比起往日闷热了许多,钱管家说明天可就要下雨了。” “下雨好。”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偷偷看了眼心情瞬间好起来的细柳,差点想笑。 这丫头虽然平时话少,而且有点傻不拉几的,但对他管的却很严,以前他只要出远门,这丫头准不高兴,现在更了不得,连用其他人的扇子扇风她都要管。 真是个小管家婆啊。 “金牙又进来了。”细柳忽然动作一停,拿着扇子站起来,跑到了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金牙从院子里走到了门廊下面,把头探进了屋里。 细柳小小个身子,一只手里还捏着扇子,使劲想把金牙的脑袋推出去,有些费劲。于是旺财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躲在细柳的后面,朝金牙叫个不停,似乎想保护细柳。 可你他/妈倒是别躲在人家后面啊。 赵启明索性收起了竹简,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估计是外面太热了吧。” 金牙似乎真的是热坏了,被细柳往外推,她也很委屈,脑袋不停的晃着,跟细柳撒娇。于是细柳最后只能停下动作,一只手拿着扇子,另外一只手安抚着细柳,扭过头来朝赵启明说:“车夫说金牙不肯去马棚,带去好多次都自己跑出来了。” 赵启明理解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金牙上次被灌夫吓坏了,从那以后就有了心理阴影,现在一看到别的马,就总担心会被日,贞操观念前所未有的严重,对配种这种事情相当警惕,所以“集体宿舍”肯定是不敢住的,平时基本在后院。起码小侯爷并不打算日她,对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咱们还有其他阴凉点的地方没有?”赵启明站了起来,站在细柳身后,看金牙的确被晒得有点晕。 细柳放弃了,任由金牙在门廊下站着,见金牙没有进屋里来,才松了口气。然后,它一视同仁的把旺财也抱起来,放到了屋外,这才走回赵启明身边,继续打扇子:“空了个偏院,有很多树。” “看看去。” 细柳领命,跟着赵启明走出屋子。 两人一起来到庭院,往右拐,过了个门洞,就来到了细柳口中所说的偏院。 “是老侯爷以前练功的地方。”细柳跟在赵启明旁边,用扇子为赵启明遮阳。 赵启明点了点头,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建筑不多,四周种满了大片的紫竹,而在院子的中心位置,是块寸草不生的空地,泥土都被压实了的感觉,面积还真不小。 “自老侯爷过去这里就空下来了。”细柳腾出只手来赶走蚊虫:“前些日子钱叔还说要人来砍去些紫竹,刚好给小金腾出些地方,盖一个马棚出来。” “回头单独给她弄个马棚,不让她和别的马住在一起就行了,主要是给他找个白天能活动的地方。”赵启明看着眼前的院子,忽然笑了:“也给咱们一个活动的地方。” “啊?” “虫子太多了,先出去吧。”赵启明说着,带细柳走出了偏院,然后在返回内院的途中问细柳:“咱们府上是不是没有花园?” “花园?”细柳表情茫然。 看样子还真没说错。 堂堂东亭侯府居然连花园都没有? 这太过分了。 因为如果你有个花园,哪怕环境不用太好,你也可以带姑娘来玩耍,然后趁着四下无人,与姑娘纵情山水,耳鬓厮磨。有了这样的过渡,你才能成功把姑娘拐进了卧室,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可如果没有这个花园,你直接邀请姑娘去你的卧室,姑娘会觉得你泡妞没有诚意,拒绝和你耳鬓厮磨了,于是你和姑娘也干不成羞羞的事情了。 所以说,花园是关系到婚姻的大事。 没有老婆的小侯爷已经很可怜了,现在难道还要因为侯府中没有花园,而在婚姻市场中丧失竞争力吗? 当然不可以。 所以赵启明决定了,要把偏院改成花园。 恩,为了和姑娘耳鬓厮磨,干羞羞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山寨产品? 大雨倾盆而至。 庭院里,那棵性感的柳树在狂风中披头散发,像死了老公的梅超风。门廊下,早已在侯府安家的那窝燕子夫妻,因为暴雨无法出行,开始整日沉迷于交·配。 虽是正午,但天空阴沉,仿佛暮色。 细柳挑弄灯芯,让书房里更明亮一些。不远处,赵启明趴在地上,正撅着屁股用功。 因为要改造偏院,他最近的工作又多了一项。 训练陶瓷工人是正事。虽然新作坊采用流水线作业,只需要工人完成特定的某个环节,不需要掌握全部的陶瓷工艺,所以训练工人工作并不困难。但关键是流水线作业需要很强的管理知识,所以这份培训计划,还包括一整套的职工制度和管理体系。 修缮花园其实也是正事。因为有了花园小侯爷才能与姑娘们耳鬓厮磨,与姑娘们耳鬓厮磨他才能有老婆,而有了老婆就意味着下一代。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花园意味着侯府的人丁兴旺,也意味着侯府的千秋万代。 无疑,这是一项神圣的事业。 赵启明很认真。他想有一个漂亮的花园,想在婚姻市场中保持竞争力,所以他亲自操刀,自己设计花园。 就像陶瓷工人的培训计划不仅仅只是训练工人掌握技能。花园的设计也绝不是盖个亭子修条路而已。 要有花。什么牡丹、玫瑰、波斯菊,什么水仙、百合、爬墙虎,一到夏天就开他个万紫千红,美得姑娘们娇喘连连,双腿发软,情不自禁的跌入小侯爷的怀抱,然后任由小侯爷动手动脚。 要有池塘。面积起码在三百平米以上,让姑娘们忍不住脱掉鞋袜,拨弄池水,到时候小侯爷就可以派认悄悄把她们踹入池中,然后小侯爷就可以趁英雄救美的机会,和姑娘们玩个鸳鸯戏水,玩个龙凤呈祥,再玩个浪里白条。 要有动物。西域的金毛狮王,岭南的孔雀神鸟,通通得有。不仅要让姑娘们觉得小侯爷很有爱心,还要让姑娘们觉得小侯爷有钱,这样的话姑娘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把手伸进小侯爷的裤裆。 真是美好啊。 赵启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设计花园的天才。 “小侯爷当真要这么建?”书房里,钱管家看完赵启明的计划,放下竹简,皱了皱眉:“若真是这么个建法,恐怕一个偏院的地方远远不够,而且耗资过大,实在铺张。” 赵启明正沉浸在“有了花园就有了姑娘”的美好幻想中,现在很不喜欢听到反对意见,于是撇了撇嘴:“偏院不够大,就扩建一些,至于耗资问题,咱们现在缺钱吗?”说着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事关系侯府的脸面!”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显然,老头过惯了穷日子,都忘记现在的侯府是多么的有钱。 “不过珍禽走兽这一项,恐怕得省去。”钱管家把竹简收了起来,:“小侯爷所说的这些珍禽走兽,恐怕只有在上林苑中才有。” “上林苑?”赵启明摩擦着下巴,他觉得以自己和静安公主的交情,应该可以拜托那婆娘去上林苑里顺几只出来。不过顺个小猫小狗还好,顺个狮子老虎那可要冒着被吃掉的危险,这就有点太过分了。所以他想了想后,朝钱管家说:“那就省去这部分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等雨停了老臣就去找工匠来。” 赵启明紧接着拿出了培训员工的计划。 两天前钱管家得到了吩咐,打开竹简稍微看了看,就朝赵启明说:“老臣稍后就去安排。” “不用太着急,等雨停了一起办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还有一事。” “什么事您说。” “关于团扇的事。”钱管家把两份竹简整理好,放在手边的位置,然后捋了捋胡须说:“虽然并不影响流金阁的销量,但长安城中的确开始有铺子模仿团扇。” “山寨?”赵启明笑了笑,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事实上早在开始团扇的生意之前,他就曾想到过。似乎随着团扇的销售火爆,利润如此诱人,有跟风的商家冒出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李老板专程找过老臣,说最好能想个办法,遏制这不好的风气,否则长此以往,流金阁恐怕会蒙受不小的损失。”钱管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团扇,放在了案几上。 赵启明拿起来看了看,发现的确和流金阁的团扇一模一样。 虽说流金阁因为团扇的销售,有了自己的金字招牌,但这年代并没有什么严肃的品牌意识,也更玩不出什么防伪标识。这也就是说,若是长安城中的姑娘们悄悄买了其他商家的便宜货,对别人说起是出自流金阁的正版,别人也无法辨别真假。这种情况,若持续下去,以后那谁还愿意多花许多的钱,去买流金阁的正版? 看来李老板的担心,的确不是危言耸听。 赵启明也并没有小看这些山寨商家。 不过,从团扇推出开始他就有了先见之明,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应对山寨产品,他的办法很简单。快速的更新换代,让山寨商家刚刚跟随风潮推出山寨品,流金阁就又推出了新的款式。这样一来,山寨商家手里的山寨品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令山寨商家蒙受不小的不损,长此以往,这股风气虽然不能被遏制,但至少也能让山寨商家有所顾虑。 所以眼下的关键,是要推出新产品了。 钱管家很快离开,而赵启明重新撅起屁股,开始趴在地上继续用功。 关于款式,细柳手中那把没有图案的团扇,算是第一代。正式投入市场的团扇有牡丹、梅花、飞燕三种图案,算是第二代。那么第三代该是什么款式呢? 赵启明觉得可以推出水墨山水图。 但仅仅如此,他觉得有些不够。 所以想了想之后,赵启明决定,要开始题诗了。 就像折扇,反面画图,正面题字。这种既美观又文雅的款式,在随后的几百年间,成为诗人必备的装逼工具。 而现在,虽然没有折扇,但如果把图案和诗词偏女性化一些,用在团扇的设计上,受到姑娘们的欢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不过想到这里问题就来了。 图案还好解决,诗词要怎么办? 而且正如之前所说,这诗词用在团扇上,还得符合女性消费者的喜好。 这就让赵启明有点犯难了。 因为他理科学得不错,文科完全就是学渣,唐诗宋词根本记不得几首,仅仅那几句“汗滴禾下土,木兰当户织,谁知盘中餐,花落知多少”的口水诗,用在团扇上也并不合适。 毕竟,你要是把《鹅鹅鹅》写在团扇上,不巧被某纨绔买走转送给某姑娘们,某姑娘很可能错误的以为某纨绔在讽刺她脖子长,不仅要甩掉某纨绔,可能还要抵制流金阁。 那么,到底用什么诗呢? 赵启明呲牙咧嘴,咬着毛笔,开始绞尽脑汁。 第四十五章有辱斯文 大雨戛然而止,天空重新放晴。 雨后的艳阳天,像个蒸笼,让一切事物都无精打采。 庭院里,柳树枝条萎靡,像死了老公又做了个烟花烫的梅超风。门廊下,燕子夫妻终于停止了的交·配,在蒸笼般天气里变得脾气暴躁,常因为些小事争执不休,再也不是远近闻名的模范夫妻。 书房里,赵启明趴在地上昏昏欲睡。 在他的手边,有十几张竹简,上面写满了各种诗句。无一例外,诗词都不是他原创。尤其《唐诗宋词》三百首,是被他剽窃的重灾区。 团扇究竟要配什么诗的问题让赵启明十分苦恼。他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才勉强写出了五首诗。而这五首不仅全部剽窃,并且还因为记忆模糊,充斥着各种不完整和错别字。 但即便如此,也让赵启明精疲力尽。 不知不觉间,他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李白和杜甫邀请他一起逛窑子,兄弟三人饮酒作乐,美人绕膝,好不快活。但忽然之间,李白和杜甫开始指责他剽窃,言辞激烈,手舞足蹈,让他无地自容,最后只能挥剑自刎。 赵启明惊醒过来,正心有余悸的时候,发现静安公主正跪坐在案几后面。 “什么时候来的?”赵启明打了个哈欠。 “你刚开始流口水的时候。”静安公主穿着一身朱红色的曲裾,一手拿着扇子摇着,一手捏着竹简在看。 赵启明擦了擦嘴,也没在意,爬起来收拾满地的竹简。 这时,静安公主放下了竹简,然后朝赵启明问:“你这是什么字?” “恩?” 静安公主把竹简放在案几上展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字体与小篆相同,隐约能分辨出几个,比如此处的“为”字与这“巫”字,但除此之外,就认不得了。” 这不是废话嘛,竹简上写的是简体字,而这个年代用的是小篆,中间还隔着草书、正楷和宋体呢,真要能看得明白,两个人就得互相交换QQ号码方便以后联系了。 不过,这都能依稀辨别出几个,看来静安公主还是挺有文化的。 “西域字,剽窃了我们汉人的小篆。”赵启明随口下边,伸手去拿那份竹简。 可静安公主却打开他的手,然后摇着檀香扇,问:“写了些什么?” “诗。”赵启明绕到静安公主旁边,发现竹简上写的是最后没写完的那首。 “知道是诗,问你写了什么。” 赵启明随口回了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忽然一停。 赵启明抬起头,看向静安公主,发现这婆娘眼神起了些变化。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刚念出来的是首“情诗”,大概的意思是“见过了大海,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湖泽;去过了巫山,便不会再称赞其他地方的云景。”要再通俗点说,就是“见过了美丽的你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去日别的女人”。 显然,静安公主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诗的意思,她看着赵启明的眼神有些异样。 赵启明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用诗来泡公主的机会。 静安公主一定因为自己的才情惊艳而心生爱慕吧? 是不是再用点力就可以让静安公主以身相许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眼珠一转,赶紧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拿出情歌王子的眼神,注视着静安公主,接着用充满磁性的嗓音温柔的说:“你应该知道,这首诗为谁而作。”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弧度。但她并不想笑,于是用咬牙切齿来掩饰自己的笑,并且忽然之间扑过来,对着赵启明又踢又打,直打的赵启明都抱头求饶了,才终于停下动作,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对着赵启明骂了句:“眼珠子不转的话还差点被你骗过去。” 赵启明被打蒙了,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打坏主意就转眼珠的坏毛病得改改了。 真可惜啊。 差点就让静安公主脸红心跳,在小侯爷的怀抱撒娇了,干吗要转眼珠呢? “最看不上你这类人。”静安公主重新跪坐下来,摇起扇子,斜着眼睛看赵启明说:“读着古人的学问,不好好修身养性,肚子里刚有点墨水,就拿出来撩拨姑娘,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你,历代圣贤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这不是表达对你的爱慕嘛。”赵启明死皮赖脸,凑到静安公主身边,还狗胆包天的拉起静安公主的手:“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拿扇子打掉他的手:“真是为我作的,你转什么眼珠子?还是说你见我没留护卫在外面,欺负我孤身一人,想打坏主意呢?” “哪敢啊。”赵启明缩了缩脖子,打算对长公主意图不轨的罪名可不轻啊。 “以后有话就直说,又没封你的嘴,用得着作诗来告诉我?”静安公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端详着案几上的竹简,嘴角又牵起了一个弧度,朝赵启明问:“下阙呢?” 赵启明撇了撇嘴:“不是不喜欢我的诗吗?还问下阙?” “怪样子。”静安公主似乎觉得被揭穿了,不再看竹简,也不再问,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说:“没看出来,字都写成这样子了,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好诗。” “我字也还勉强能看吧,何况你还看不懂呢。”赵启明拿过竹简,又默念了几遍,然后对静安公主书问:“我想把这首诗写在团扇上,你同意不?” “你自己做的诗,问我干什么?”静安公主摇着扇子,似乎并不在意:“不过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在团扇上写诗了?” “推出新产品嘛。”赵启明说着,把竹简收了起来,然后说:“不过,虽然推出新产品能让那些模仿团扇的商家蒙受损失,但如果他们坚持下去,一有新款式就剽窃,也是够头疼的。” “在说那些也在卖扇子的商家?”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笑了笑:“这还不简单?” “恩。”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你有办法?” “诗是你作的,写在团扇上得有你的‘款’。”静安公主笑着说:“你的款是‘东亭侯’,封号和铜印都是先皇所赐,抄你的诗或许可行,但如果敢落你的款,那就是大罪。” 听到这话,赵启明眼前一亮。 还别说,静安公主这个办法的确可行。 因为就算别人模仿了新款团扇的图案和诗,但如果不敢落东亭侯的款,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这样的话,起码能买得起团扇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去买假扇子丢人的。 果然是生在帝王家的阶级分子啊,对这一套就是精通。 “你还真帮我解决了大问题了!” 赵启明感激的看着静安公主,忽然很想摸她的胸。 咦? 怎么又因为感动而有了这么龌龊的想法? 赵启明再次陷入了“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变态”的反思中。 “又打什么主意呢?”静安公主嫌弃了看了眼赵启明的怪样子,然后合起扇子,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说:“没事了的话跟我去正厅,平阳侯和张先生应该就快到了。” “啊?” “啊什么啊,以为我今天来,就为了来听你的诗?”静安公主妩媚的白了赵启明一眼:“知道你受伤不方便出行,特意都把人都叫过来,快走吧,好些事要商量呢。” 第四十六章请一定把黄瓜带回来 正厅里。 静安公主跪坐在首位。赵启明虽然尾椎有伤,但因为几天以来的修养,只要跪坐的时间不长,已经不会有不适之感,所以此刻,他坐在静安公主的左手边。 而在赵启明的对面,先一步来到东亭侯府的平阳侯,正品尝着刨冰。 静安公主打着扇子,和赵启明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平阳侯爱吃的毛病人所共知,所以刚来到侯府钱管家就端上了解暑的刨冰,没想到平阳侯一句话不说,埋头吃掉了五碗,而现在正吃着的,已经是第六碗。 赵启明忽然有点担心自己家的藏冰会不会不够吃了。 正想着这些,张骞带着一个胡人来了。 赵启明对这个胡人很感兴趣。 因为他记得上次张先生曾经过说过,这次西域之行,出使的队伍中有一位向导,而则为向导来自匈奴,是多年前归降汉室的匈奴人,已经在长安城生活了好几年。 “拜见长公主。”张骞带着匈奴向导,朝着静安公主、平阳侯,以及赵启明依次行礼,然后有些抱歉的说:“在下来迟,让长公主和两位侯爷久等,实在惭愧。” 静安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而与此同时的赵启明,却一直都在偷偷打量着张骞身后的匈奴人。相比起张骞的书生气质和处事周到,这个匈奴人壮硕且沉默,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顽强与剽悍。 这让赵启明想起了唐三藏和孙猴子。 倒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孙猴子固然是路途中解决难题的关键人物,但弱不禁风的唐三藏拥有着孙猴子所不具备的使命感,两者刚好能够互补。 当然了,会讲段子的老猪和干苦力的老沙,也是不可或缺。所以使团也必然需要其它人。 看来此次西行的人选,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张骞和匈奴人已经落座。 而平阳侯仍然沉默,不紧不慢的埋头吃着刨冰。 “大宛商人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在场三位。”静安公主先向赵启明说明了一下,然后朝张骞说:“张先生若对这次交易有任何的补充,可以当面向东亭侯提出。” 赵启明于是看向张骞。 张骞朝赵启明再次行礼,然后说:“之前在蔷薇谷,听小侯爷说起过西域宝马,在下孤陋寡闻,曾有过质疑,但回到京城之后,多方打听,证明小侯爷所言不假。”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要去打听,像阿克哈一样的大宛人在京城中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要证实汗血宝马是否存在,倒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在那之后,在下又听长公主说,小侯爷已经与一位大宛商人,达成了‘瓷器换马’的交易。”张骞说着,一脸的钦佩:“小侯爷深谋远虑,在下心悦诚服。” “客气了。”赵启明笑了笑,继续等着张骞的下文。 果然,佩服完了之后,张骞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小侯爷能游说让那位大宛国商人,与在下的使团共同上路,一起前往西域。”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意外的看向静安公主。 而静安公主打着扇子的动作也稍微变慢,正看着张骞,似乎也是刚刚知道这一点。 “如果只是带句话,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朝张骞说:“但与我交易的大宛商人,两个月后就将出发,而张先生的使团,恐怕没这么快吧?” “在下已经决定提前出发。”张骞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即使现在说起,也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大宛商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最佳向导,对在下意义重大。” “向导?”赵启明看了看跪坐在张骞身后的匈奴人。 张骞显然知道赵启明的意思,解释说:“堂邑父对前往西域的地形十分熟悉,但因为多年来一直居住在长安,对西域诸国的情况并不了解,尤其已经不了解匈奴。” “说白了,就是那位大宛商人有多次来往西域和长安的经验,知道如何躲避匈奴,避免损失对吧?”低头吃刨冰的平阳侯忽然开口,仍然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人。 张骞点了点头,然后说:“堂邑父在长安生活多年,不了解西域的形式,只能保证路线正确,但无法保证是否会遇到匈奴。而小侯爷的那位大宛商人,经常往来西域和长安,定有他自保的方法。” 赵启明挠了挠头脸,然后若有所思的朝张骞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大宛商人的确对使团意义重大,张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稍后我一定会全力促成此事。”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张骞行了个礼,十分感激。 赵启明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朝张骞嘱咐说:“既然如此,那我想建议张先生,沿途做好隐蔽工作,尤其是皇上的文书,一定要藏好,切记不要被外人知道。” 张骞看向赵启明,静安公主也看了过来。 其实赵启明之所以如此建议,都是因为历史上张骞曾因为身份暴露而导致使团行程耽搁了十年之久,所以如果能提醒张骞小心注意,在他看来或许会改变历史。 “只是以防万一。”赵启明说:“但如果不幸被匈奴截获,知道了张先生的目的地,匈奴人也不傻,自然也能猜到我朝联合西域的目的,这样话恐怕张先生会有危险。” “危险倒不怕,就怕误了陛下的大事。”张骞皱了皱眉,立即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小侯爷所言,在下铭记在心。” “似乎东亭侯对西域的情况很是了解。”静安公主怪模怪样的看了眼赵启明,似乎怪他之前没有详细说过:“既然这样,东亭侯若还有什么建议,还请知无不言。” 赵启明给了静安公主一个“你又没问”的表情,然后想了想说:“张先生此行身负重任,但除了外交、军事,还有通商之外,也请先生能为我朝民生多做些贡献。” “民生?”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几乎渴求的目光说:“核桃、橘子、苹果,芝麻、黄瓜、葡萄,还有西瓜,都是很好的东西,尤其是黄瓜,请一定要帮我们带回来。” “核桃,橘子?”张骞嘴里念着这些陌生的名字,满脑袋问号。 倒是一旁吃着第七碗刨冰的平阳侯,感兴趣的抬起头来问:“黄瓜是何物?” “一种蔬菜,这么粗。”赵启明眉飞色舞的比划了一下,然后咽了咽口水说:“切成滚刀肉,然后拍烂,撒上盐和醋,再加上西域的胡椒粉凉拌,味道清脆,酸爽,很好吃。” “比拌苦瓜如何?” “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 “这么神奇?” 眼看着赵启明和平阳侯讨论起来,张骞一脑门黑线。 原来弄了半天是让带吃的回来啊。 这一老一小都是堂堂侯爷了,面对出使西域这么大的事,居然讨论起食物? “记得带回黄瓜。”结束讨论,平阳侯朝张骞丢下这话,然后继续吃刨冰。 “对,一定要带回来。”赵启明附议。 静安公主好笑,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说:“张先生此番出行肩负重任,本来就是要将西域的见闻记录下来,东亭侯所说的东西如果有价值,张先生会带回种子的。” 张骞无奈点了点头,表示她的确有这样的任务。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放了心。 再过两年就能吃到拍黄瓜了。 真是幸福啊…… 半个时辰后,平阳侯和张骞先后告辞,静安公主也没久留。不过,当赵启明把静安公主送到门口车驾前的时候,静安公主朝他说:“等新款扇子什么时候上市,我也照顾照顾你的生意如何?” “这不就见外了嘛。”赵启明挤眉弄眼:“都一家人,你要的话我送你两车。” “去。”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谁跟你一家人。” 赵启明嘿嘿直笑。 静安公主懒得理她,自顾走上车去,撩开车帘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三小姐与诗 清晨,魏其侯府。 庭院中的某棵大树下,身穿襦裙小姑娘仰起脸来,眯着眼睛寻找着什么。 清风吹来,茂密的树叶哗哗作响,小姑娘头上的宝钗也微微晃动。 似乎发现了什么,她露出调皮的笑容,慢慢退后几步,然后一只手提起裙子,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手中甩着石索,灵巧的往外一抛,就看到一颗飞石射了出去。 “啪”的一声,一只喜鹊从树顶坠落,挂在了树梢上。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即提起裙子,要爬到树上取下自己的战利品。 可此时,她背后的七八个丫鬟,却一窝蜂的围拢过来,阻止她爬树, “三小姐,您可千万不要爬树了,上次被侯爷抓个正着,我们几个都挨了罚,这次要是再让侯爷看到,我们就真的惨了。”某个丫鬟抓着小姑娘的手,一脸的紧张。 小姑娘却拿开丫鬟的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说:“爹爹又没在这里。” “可您若是摔着了,我们几个就更要倒霉了啊。” “胡说,我怎么可能摔着?”小姑娘不高兴了,不顾丫鬟们的阻拦,重新提起裙子,脚也抬了起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爬树的本领,看我是不是会摔下来。” 几个丫鬟吓坏了,伸出手来阻止,可是没人敢真的把小姑娘往下拉,只能用手护在小姑娘的四周,七嘴八舌的劝个不停,弄得小姑娘不胜其烦,气的打丫鬟们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从庭院外跑进来一个眉开眼笑的丫鬟,老远就朝这边挥手喊话:“三小姐,扇子我买回来了,流金阁的人比以前还要多,总算是抢到了一把。” 听到这话,正要爬树的小姑娘眼睛一亮,顿时也不爬树了,手里的石索也扔给了身边的家丁,十分的高兴提起裙子,朝那个丫鬟迎了上去。 身后的丫鬟们这才松了口气。 长亭中。 小姑娘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爱不释手的拿着新款团扇,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好一会儿,然后迫不及待的朝身边丫鬟招呼一声:“快,把我的小宝箱给我拿过来。” 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怀里果然抱着个小箱子,放到了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动作熟练,将小箱子打开,然后依次从其中拿出了总共七把团扇。 要是赵启明在这,恐怕会吃惊的发现,这七把扇子中不仅包括了流金阁目前为止已经发售的全部六个款式,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一把没有任何图案,和细柳那把类似的。 “真好。”小姑娘打量着这总共八把扇子,双手合十,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从外面跑回来的丫鬟似乎很兴奋,站在一边朝小姑娘说:“这次的扇子没有提前往外送,而且和之前不同,写了首小侯爷所作的诗,买扇子的人比之前多多了。” “他的诗?”小姑娘似乎之前并没有发现,惊喜的重新拿起刚买回来的那把扇子,仔细一看背面,在一副山水图的下面,的确有那么两行小字。 “现在长安城里都传疯了呢。”丫鬟说着,双手合十,露出了迷乱的表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不就是我们女人家,最希望听到的情话吗?” 听到这话,丫鬟们都激动起来,纷纷伸着头,看小姑娘手中的扇子。 小姑娘也兴奋看着手里的扇子,嘴里还把诗默念了几遍。 但很快,小姑娘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不对!” “啊?”意乱情迷的某丫鬟一愣。 “这首诗是给谁写的?”小姑娘有些着急,拿着扇子看向那个买扇子的丫鬟问:“谁是他的‘沧海’,谁是他的‘巫山’,他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听说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丫鬟们才意识到,对啊,这诗是给谁的? “会不会是写给小姐您的?”某个丫鬟不确定的问。 小姑娘使劲摇头,满头的宝钗哗啦啦作响:“不是,他还没有见过我,上次爹爹寿辰,我藏了很久也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他的背影,爹爹说不准让我和他见面的。” 丫鬟们对望一眼,心说这下完了。 果然,小姑娘很生气,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说话。 这可急坏了丫鬟们,比刚才小姑娘爬树还要手忙脚乱的不停安慰,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句:“不如找个机会,让小侯爷来我们侯府,小姐去当面质问?” “可怎么才能让小侯爷来我们侯府呢?”某个丫鬟问到了关键问题。 小姑娘眼睛忽然一亮,高兴的站起来说;“不如把我两个哥哥的腿打断吧?” “啊?”丫鬟们吓得一哆嗦。 小姑娘高兴的看向丫鬟们:“这样的话,他肯定要来侯府探望啊!” 买扇子的丫鬟脸都白了,要因为自己买了个扇子回来,害两位公子被打断腿,大概自己的腿也不保了,于是赶紧朝小姑娘:“小侯爷跟二位公子并无交情,恐怕不会来的。” 听到这话,小姑娘失望的坐了回去,噘着嘴问:“那他到底跟谁交情好嘛。” “听说跟灌将军的三公子,还有李将军家的长公子关系不错。” “灌英和果儿吗?”小姑娘眼睛一亮,又站了起来:“那就把他们的腿打断吧!” 买扇子的姑娘松了口气,只要不把自家公子的腿打断就好。 不过别人家的公子的腿,也不是二十钱一斤的猪蹄膀,哪能随便就给人打断了啊。 于是,她又冷静的朝小姑娘分析说:“恐怕那样的话,小侯爷也只会去两位公子家探望,不会来我们侯府。” 听到这话,小姑娘然后嘴巴重新瘪了回去,委屈的看着手里的扇子,然后带着哭腔说:“那我怎么办嘛,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他喜欢上别的女人,连质问他都可以吗?” 看着小姑娘这副样子,丫鬟们都有些心疼,于是赶紧围过来安抚。 倒是买扇子的那个丫鬟,忽然想起什么:“或者,可以在侯府外见一见呢?” 小姑娘红着眼睛看向这个丫鬟。 与此同时,东亭侯府。 丝毫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的赵启明,此时也并没有因为崇高的爱情而伤怀,他正和之前每次赚到钱时一样,抱着庸俗不堪的钱箱子,笑得前仰后翻。 相比起来,细柳对钱已经没什么概念,主要是担心小侯爷会不会笑着笑着就英年早逝。因为小侯爷已经抱着箱子笑了好半天了,这让细柳有点惊慌失措。于是她赶紧扔掉团扇,伸手要帮小侯爷掐人中。 “不准抢我的钱!”赵启明守财奴一样警惕的趴在钱箱子上,看细柳松了口气又把手缩了回去,才继续咧着嘴大笑:“又他/妈发财了,我咋这么有钱呢,真是天才啊。” 听到这话,原本跪坐在赵启明面前的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这次的扇子比之前卖得贵,却也比之前卖得好,这些钱也只是第一批而已。” “所以说我是天才嘛。”赵启明抱着钱箱子继续傻乐,似乎终于满足了,这才大手一挥,朝钱管家说:“大家也都有功劳,这次不仅侯府的下人要赏,东乡亭和西乡亭的女工也要赏!” “这倒不急。”钱管家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赵启明一眼,然后说:“相比起扇子赚了钱,小侯爷更应该留意诗句出了名。” “恩?”赵启明看向钱管家:“什么意思?”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然后叹了口气:“恐怕接下来几天,小侯爷又要忙了。” 赵启明正疑惑间,院子外有下人喊话,说有客人来了。 第四十八章人怕出名猪怕肥 出名了。 还是名动长安那种。 赵启明其实挺喜欢出名的。因为瓷器出名的时候他收礼收到手软,给侯府增加了很大一笔进项;而勇救公主出名之后,老将们也当面向谴责过灌夫把他当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的行为。 但这次出名与之前不同。 因为白瓷事件出名的只是白瓷,勇救公主的光辉事迹也只是在小圈子内传播,这次出名却是因为团扇上的诗作,让落款的“东亭侯”三个字,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现在,不论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知道了大文豪“东亭侯”。人们传唱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猜测这首诗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而且因为这首并不完整,只有上阙而没有下阙,更平添了一种神秘色彩。于是人们纷纷讨论,是什么原因让东亭侯以半首诗句扬名长安,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隐情? 带着诸多的疑问和好奇,长安城中的士子们闻风而动,摇着羽扇结伴来到东亭侯府,希望与东亭侯见面,并请教诗句背后的故事,尤其还想知道那首诗的下阙。 于是从这天开始,东亭侯府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但与之前的豪门贵族不同,这次来的士子们大多清贫,只带着一颗虔诚和请教的心,甚至许多人都没有马车,徒步跋涉四十余里,风尘仆仆的来到东亭侯府求见。 下人表示很嫌弃。 因为之前的瓷器事件,大家都见惯出手阔绰的豪门公子,而这次来的都是些一穷二白的穷书生,不能为侯府创收,也好意思来求见小侯爷? 小侯爷是那么好见的吗?那可是“为帝国伤过尾巴骨”的英雄人物,哪有免费接客,哦不对,哪有免费接见你们这群穷书生的道理? 门房老先生首先表明的自己的立场,凡是来“求下阙”的士子,一律以“小侯爷养伤期间不方便见客”为理由给挡住。 可士子们又怎么能轻易放弃的? 他们眼看着进不了侯府,于是整日游荡在东乡亭,开始“咏鹅咏鸡咏美女”,希望能以此吸引小侯爷的注意。结果小侯爷没被吸引来,倒是村子里的居民们抗·议了。因为他们不喜欢自己的鹅被咏,不喜欢自己的鸡被咏,更不喜欢自己的老婆被咏。 “怎么没给打出村子去?”外院围墙上,赵启明咬着果子,朝东亭外的路上张望,十分不满的说:“上次揍阿克哈不是很猛吗,这回怎么就只知道抗·议?钱管家组织的治安小分队哪去了?” “钱管家吩咐下去了,都是些士子,不好跟他们动粗。”秦文站在墙内,抱着剑依靠着大树,表情冷峻:“但若是敢闯侯府,属下也不会客气。” 赵启明回头看了眼秦文,这家伙自从上次猛虎山回来之后话少了,总是很严肃的样子,说了好几次猛虎山的事不怪他,不用老精神紧绷,可这小子总听不进去,赵启明也就懒得管了。 “好不容易养好伤了,说出去转转呢,结果整天堵在门口,害我好几天都出不了门。”赵启明说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秦文抱着剑走过来,行了个礼,然后翻出些手帕、丝巾、荷包之类的小物件,朝赵启明说:“今天又收到了十几件,和之前一样,有些是托人送到侯府的,有些直接从外院扔进院子。” 赵启明叹了口气,拿过某块丝巾。丝巾带着女人的香气,淡粉色十分暧昧,在很明显的地方有几行小字,字体纤细秀气,大意是敬仰小侯爷大才,希望小侯爷能够解疑,写下诗的“下阙”。 说白了,就是心生爱慕的大户人家小姐的粉丝来信。 这样的东西几天以来侯府收到了不少。而这也是赵启明第一次获得姑娘们的关注。 这本是应该高兴的事情,但他却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他根本就忘了“下阙”是什么,若是胡乱写上两句,又怕闹笑话,心里总归有些发虚。 所以这些带着香气的“暧昧来信”,他一封也没有回。非不愿,实不能也。 “先放着吧。”赵启明把东西又给了秦文:“等过几天想好了下阙再回。” 秦文点了点头,抱着剑随赵启明往庭院中走去,忽然想起什么,皱了皱眉说:“厨房派人来问,说今天新做了刨冰,换了蜜桃,再也不染舌头,问小侯爷是否品尝?” 赵启明瞥了眼秦文:“是你要吃吧?” 秦文行了个礼,一脸认真:“属下愿为小侯爷以身试毒。” 以身试毒个屁,人人都爱小侯爷,谁吃饱了撑的来下毒啊?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不过心里也高兴秦文除了工作比以前认真之外,贪嘴的毛病没变,于是也没在意,朝秦文说:“行,来两碗,你先试毒,然后我再吃。” 正说着,钱管家刚好走过庭院,一副疲劳的样子,都没看到赵启明。 “钱叔。”赵启明喊了一声:“吃不吃刨冰?” 钱管家这才发现赵启明,显然没空理会什么刨冰,走过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恐怕从明天开始,小侯爷得出去见客了。” “见那些士子?”赵启明猛摇头:“不去,门房都挡住了,我见他们干吗。” “并非是那些士子。”钱管家认真的看着赵启明说:“小侯爷扬名,长安城中人尽皆知,从今早开始,来了许多门客,希望能拜入侯府,成为今后辅佐小侯爷的幕僚。” “门客?”赵启明挠了挠脸,这年头流行“养廉”,像之前的张骞,在被汉武帝启用之前就属于魏其侯的门客,但能让门客投奔的,一般非富即贵,至少也是个大户,而现在东亭侯府居然也能有门客投奔,就因为一首词,而且还是半句? “与那些舞文弄墨的士子不同,这些门客许多都带着推荐,也有些已经在长城中有了名气的,不好像对待那些士子一样赶走,只能由老臣出面接待。”钱管沉思了一下:“况且,侯府现在也的确需要些人。” 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经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要招人了,别的不提,光是新作坊的建设和旧作坊的培训,就已经让您整天两头跑了,这几天修花园都没个去照应的人。” “老臣愿意替小侯爷分担,但侯府一天天兴旺,事情也比以前多了,老臣也怕分·身乏术,免不得有所疏漏。”钱管家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这件事,还请小侯爷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赵启明摆了摆手:“就招上几个人吧,不过我就不去了,您老接待这些门客的时候多留意,然后咱们一起商量,看什么人比较合适。” 钱管家听到这话,露出欣慰的笑容。 也是,这年头能吸引门客登门的,无一不是有身份的大户。东亭侯府也能开始“养廉”,这在钱管家眼中,意味着侯府已经今非昔比。而老头喜欢这样的侯府。 不过赵启明想的可没那么许多。 他只是希望能多几个可以差事的人,自己就能更加心安理得的当甩手掌柜了。 “走,吃刨冰,顺便去偏院看看工程进度。” 第四十九章进击的旺财 小侯爷仍然不愿接客,士子们仍然游荡在东乡亭。 但因为“咏鹅咏鸭咏美女”是个体力活,东乡亭距离京城又遥远,许多士子们都选择吃住在东乡亭。当然,村民们没有让人蹭吃蹭喝的道理,书生们得给钱,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拉动了东乡亭的经济。 而且随着村民们的持续抗/议,书生们最终妥协,只保留了“咏鹅咏鸡”的权利,不再随便乱咏别人的老婆,所以村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人不到处乱跑,索性懒得再理他们。 于是,整日游手好闲的翩翩公子与村民们和谐共处起来。 但此时的东亭侯府却有些矛盾滋生。 这矛盾主要发生在修建花园的工匠,和侯府排名第二的治安员“旺财”之间。 人所共知,旺财是条好狗。虽然长得没有排名第一的治安员秦文那么帅,但也是看家护院的模范标兵,同样以守卫侯府生命财产安全为己任,甚至安全意识比秦文还要强烈。 所以对于最近家里修花园的事情,旺财表示强烈反对。 因为它简直无法相信,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大摇大摆走进侯府,来拆侯府的房子。而侯府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在乎,好像那群人只有它能看见一样。大家都瞎了吗? 这太过分了。 旺财十分气愤,于是每天修建花园的工人一来,他就跑到偏院朝人家叫上半个时辰,见人家根本不理他,他又跑到后院,再朝赵启明叫上半个时辰,看意思好像是在说“咱家都要被拆了,你他/妈也不管管?”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条多管闲事而且脑子有病的好狗。 赵启明表示很满意,在有功则赏的管理思路下,派人去把旺财打了一顿。 但旺财鼻青脸肿的爬起来之后,仍然执着的跑到偏院朝工人叫上半个时辰,完事之后见别人还不理他,于是身残志坚重新爬起来,又跑到后院朝赵启明叫上半个时辰,好像在说:“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尊严,就算打死我,我也要死在工作岗位上,站好最后一岗班。” 这执着的精神让赵启明十分感动,于是他亲自出手把旺财打了一顿。可惜结果是注定的然并卵! 相比起来金牙就很让人省心。 马中林志林林志玲最近成了交际花,整日优雅的行走在侯府,厨房的老妈子、外院的扫地僧、甚至是钱管家和秦文都很喜欢她,没事就跟她说话,还总准备些萝卜给她吃。看样子,其受欢迎程度俨然已经成为了仅次于小侯爷的万人迷。 但可惜,金牙最好的朋友是细柳。小侯爷也只能往后排。所以每次有人喂她萝卜,她都含在嘴里不吞下,等回到后院看到细柳了,再从嘴里吐出来,然后一脸得意的样子,好像在说:“本姑娘大方吧?” 这的确很大方的举动无疑获得了细柳的好感,于是两个人很快就成为了最好的闺蜜。 好比现在,细柳正抱着个木桶,在院子里给金牙刷毛。而金牙显然不喜欢刷毛,身上刚沾上水就一阵乱抖,水珠子溅在细柳身上,弄得细柳咯咯直笑,它却恶作剧得围着细柳转圈圈,害细柳一边笑一边擦脸还得一边在后面追。 多么青春少女的一幕啊。 赵启明嫌弃的看了眼皮青脸肿卧在门外旺财。 为啥咱们主仆就过的跟吊丝一样? “小侯爷,钱叔在书房等您,说是为门客的事情。”细柳跑出去一趟,然后朝赵启明说。 赵启明答应一声,起身往外走。 这动作让旺财错误的以为小侯爷终于要去制止别人拆侯府的房子,立即精神抖擞的甩起舌头往偏院跑,并且更激烈的朝工人狂叫。可惜小侯爷并没有跟着他来,而他果然又被工人打了一顿。 “这几天里,老臣共计接待了三十位来侯府投奔的门客,经过筛选最终选择了其中十位给小侯爷过目。”书房里,钱管家一丝不苟的跪坐在赵启明对面,将一堆竹简放在案几上。 虽然成了大文豪,但赵启明的读写能力仍然还在学习当中。说白了,就是不认识字。他不想让钱管家觉得他不认识字,所以他若有所思的问了句:“我就不看了,您先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人?” “各个身怀绝技。”钱管家捋了捋胡须,似乎想起什么,看向赵启明问:“小侯爷可想去军中效力,成为一代名将,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算了吧,就我这种射个箭都开不了弓的,上战场只能为成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那颗首级,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钱管家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同赵启明不想上战场,还是觉得赵启明的确可能成为那颗被取走的首级。 老人家想了想,把那堆竹简中的一半拿开:“既然如此,这些民间武士与谋士就免了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 钱管家于是接着又问:”小侯爷可想入朝为官,成为一代明相,保我大汉江山社稷?” 赵启明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这些谏臣与说客也可以免了。”钱管家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赵启明不想做官的态度有些失望,于是又从剩下的一半竹简中拿走了大部分,然后朝赵启明文:“老臣想问一句,小侯爷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赵启明挠了挠脸:“想发家致富,想长命百岁。” 钱管家想了想,然后点头,从竹简中拿出其中两份。 “什么意思?”赵启明忍不住笑了:“还真有人能让我腰缠万贯,长命百岁?” “有位术士,善于炼丹,声称可以让人延年益寿。”钱管家打开两份竹简中的一份,放在案几上:“前几年曾受宫中召见,后来因为家中变故,回乡守孝三年,错过了机会,现在重回长安,正寻求贤主。” “炼丹?”赵启明无语,他可不会学宫中和各侯国那群人,整天嗑药嗑得脸色发青拉不出屎,于是他给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朝钱管家说:“免了吧,我不信那些鬼话。” 钱管家没说什么,接着拿出最后一份竹简,摆在案几上。 “这是让我发家致富的?”赵启明问。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介绍说:“此人姓胡,名八子,乃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明算家’,也是长安城中年纪最大的门客。因为‘明算’一学百无一用,因而投靠无门,如今已年逾四十,仍然在四处投奔。” “明算?”赵启明挠了挠头脸。 所谓明算,其实就是算数,好听点就是数学家。但这年头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科学,商业不受重视也不可能让“会计”有很高的地位,倒也难怪这老头投靠无门。 不过东亭侯府可不一样。 随着以后生意越做越大,能有个好“会计”,也是必须的事情。 反正赵启明是不愿意整天对着账本。相比起来他只喜欢抱着钱箱子。 “就这个胡先生了。”赵启明也没看竹简,直接递交给钱管家:“什么让我开疆拓土的,让我成为一代明相的,还有什么炼丹术士都推了,咱们家就要这个投靠无门的明算家。” 钱管家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收回竹简,然后行了个礼:“老夫明天就派人通知胡先生。” “要不我也去见见?” 钱管家摇了摇头:“只怕明天小侯爷有事要出门了。” “恩?”赵启明眨了眨眼:“我有什么事?” “有几位公子邀小侯爷出游,刚刚差人来传话。” “又是诗会?”赵启明咧了咧嘴:“这几天邀我参加诗会的多了去了,士子们进不来,那些纨绔倒想起附庸风雅了,不是说过一律不去吗?”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这次不同,请小侯爷的是魏其侯府的两位公子,参与者也是小侯爷的密友,只是朋友之间的出游,小侯爷不妨去一趟,只当是散散心。” “魏其侯府的两位公子?”赵启明想了想,恍然大悟,就是那两个偷拿魏其侯瓷器,后来被打出屎来的两个傻儿子啊。他点点头:“不是诗会的话,去去也无妨。” 第五十章交友不慎 曲江,后世长安八景之一。 多年后,汉武帝改“曲江”为“曲江池”。至李唐时,“曲江流饮”成为贵族与平民最为热衷的游玩之地。甚至在赵启明生活的那个年代,曲江也仍然是西安有名的风景名胜。 汉武初年,国泰民安。曲江就像是整个国家的缩影。 这里楼台林立,行人如织,象征着整个国家的安定与富强。 此时,艳阳高照。 风从远处吹来,仿佛肉眼可见,吹起湖水波光粼粼,撩动了横七竖八的游船。 某酒楼内,一群纨绔子弟登高望远,身穿锦衣,人手一把羽扇,有时向曲江中坐着贵族小姐的游船挥手示意,有时也朝附近楼台中的姑娘们点头微笑。 似乎不少人正关注着他们。附近楼台中,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朝这边张望,得到纨绔们的注视之后,纷纷打闹起来。而曲江中,有些游船的窗口,也伸出丝巾摇晃。 众纨绔意气风发,羽扇轻摇,不亦乐乎…… 一群畜生! 站在一边的赵启明突然很想打人。 他天真的以为今天只是朋友间单纯的游玩,从长安城外几十里地的东乡亭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却没想到这群纨绔原来却早就把他要来这里游玩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赵启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这群畜生居然利用他来泡妞! “启明兄。”人模狗样的灌英轻摇着扇子,指着曲江外,满脸感慨的朝赵启明说:“今日阳光明媚,这曲江的景致也是绝美,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为大家助兴?” “不错。”魏其侯家的老大似乎有点多动症,羽扇摇的飞快,一只脚抖个不停,语速也是飞快:“美人如此多娇,众兄弟也如此帅气,启明兄一定文如泉涌!” “快作诗!”魏其侯家老人似乎和老大是双生兄弟,长得很像,病情也是一模一样,不仅脚抖个不停,扇子摇的呼呼作响,还强调性的再次重申:“我们如此帅气!” 果然是村长家的两个傻儿子啊。 赵启明仿佛看到了两只哈巴狗。 “帅气是吧?”赵启明微微一笑,指着楼下说:“看到曲江没,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们三个从这踹进进,让你们一起表演个浪里白条?这可比作诗有意思多了。” 魏其侯家的老大吓得往旁边一躲,警惕的看着赵启明,但扇子摇的依然飞快,腿也继续不停的抖着,捅了捅身边的老二语速飞速快说:“启明今天好像有不太高兴。” 魏其侯家的老二飞快的猛点头:“不太高兴!” “废话,你们不是说只有我们几个出来游玩吗?” “的确只有我们几个,没见整个酒楼都包下来了吗?”灌英朝赵启明挤眉弄眼:“但店家口风不严,泄露了消息,那些士子和小姐们跟了来,我们也没办法的。” 赵启明瞪了眼这几个货,懒得再站这当傻子,转身回到了座位。 三位公子见没了赵启明这块招牌,于是也跟了回来,一群人重新落座。 舞女在表演歌舞,案几是摆满了美食,但三个畜生似乎提不起兴趣。 眼看着没有姑娘小姐们的关注,灌英扔掉了扇子,一脸奸笑的朝赵启明说:“最近启明兄风头正劲,仰慕启明兄的千金多如牛毛,兄弟几个不过是想沾沾光而已。” “大文豪!”魏其侯家的老大扔了扇子,继续飞快的抖腿,连吃东西的动作也接近光速,但即便如此他还嫌不够的要发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启明不要小气。” “不要小气!”魏其侯家老二学着老大的样子满嘴食物的帮腔。 赵启明无奈,摊了摊手问:“我都已经被你们骗来了,还想我怎么样?” “下阙。”魏其侯家老大抢答:“好几位翁主托人带话,让我们问启明下阙。” “下阙!” 赵启明无语。 关于这个下阙,他最近真的是被问怕了。 一方面东乡亭里,那些带着求知欲的士子们在执着的问下阙。另外一方面每天侯府里收到的各种丝巾、手帕、香囊也都在问着下阙。而且这些丝巾、手帕、香囊都比较轻,想扔进侯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很多扔这些东西的人都选择了在里面包一块石头。于是,最近几天好几个下人被砸的满头是血,赵启明在院子里散个步都得顶个锅盖,小侯爷的威严荡然无存。 我朝人民真的闲着没事,整天吃饱了撑的? “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下阙,你们就放过我了?”赵启明问。 魏其侯府家的老大和老二早有准备,立马扑到赵启明面前,一个眉飞色舞的掏出毛笔和竹简,一个眉飞色舞的掏出竹简并且立即开始磨墨,似乎早就等着这话了。 看来多动症的毛病并非百无一用,至少他们效率很高。 “只要启明兄作出下阙,我们保证再也不缠着启明兄。”灌英一脸认真,单手指天仿佛在起誓,然后又挤眉弄眼的说:“而且那些士子大概也不会在东乡亭游荡了。” 赵启明还没说话,魏其侯家的老二已经递来毛笔,而老大已经磨好墨,竹简也已经展开。两兄飞快的咀嚼嘴里的食物,眼睛发亮的看着赵启明,搞的赵启明有点发毛。 他叹了口气,接过毛笔,想了想。 其实关于那首诗的下阙,估计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几天前不经意间就想了起来,本打算写在下一批团扇上,可现在看来,这名出得实在令人困扰,只能早些说出下阙,换回安静的生活了。 “这首诗,名为《离思》。”赵启明看着三人说。 灌英点了点头,魏其侯家的两个傻儿子则猛点头。 赵启明于是落笔,先写下了《离思》的上阙,也就是名动长安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却却巫山不是云”,然后接着写下下阙,“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写好之后,他放下毛笔,拿起竹简看了看,然后递向灌英。 结果魏其侯家的两儿子一把抢了去,看了看后异口同声的问:“写了个啥?” “字都不认识抢什么抢?”灌英给两兄弟踹开,并抢过竹简,咳嗽一声准备朗诵出来,可看了看之后,他皱起眉头,然后挠了挠脸,朝赵启明问:“你写了个啥?” “字都不认识抢什么抢?”赵启明夺过竹简,对着三个人的确不认识的简体字朗读出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读完整首《离思》,赵启明摇头晃脑,做足了大文豪的样子。 三个畜生也在默念着品味。 这让赵启明十分满意。 可就在他准备给大家解释诗词的意思时,魏其侯府家的两个傻儿子却忽然撒腿往楼下跑,紧接着灌英也哈哈大笑,拿起羽扇轻轻摇了几下,意气风发的准备离开。 “干啥去?” “当然是向几位翁主交差,然后与翁主同游曲江啊。” 赵启明勃然大怒:“为什么不带我!” “带上启明兄,各位翁主就不会理我们兄弟三人了。”灌英在楼梯口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挤眉弄眼的说:“就当为了兄弟的身家幸福,启明兄好生留在这吧。” 无耻啊无耻,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畜生的人,赵启明忽然胸口有点疼,他觉得自己需要救护车。 灌英哈哈大笑,撇下将死的兄弟,摇着羽扇走了。 但紧接着,魏其侯府的两个傻儿子却飞快的跑了回来。 “你们来接我的吗?”赵启明回光返照,眼睛一亮。 魏其侯府的两个傻儿子却没空理他,从刚才坐下的位置拿起了各自的羽扇,然后再次飞快的跑向楼梯口,最后忽然停顿一下,站在原地异口同声的说:“差点忘了!” “忘了我吗?”赵启明再次回光返照,眼睛再次一亮。 “启明不要去曲江上坏我们好事,要去园后芙蓉池,切记切记。” “切记!” 两个家伙说完这话又跑了。 我去你妈/的芙蓉池啊! 你们去泡翁主,老子去泡芙蓉? 赵启明胸口又开始疼了。 他觉得以这群家伙的嘴脸,如果有朝一日要成为袍泽,同上战场,这群家伙不仅要为了几十块大洋而背叛他,搞不好还要给日本鬼子当带路党,亲自领皇军来杀他。 交友不慎啊……悔不当初啊…… “老子的救护车呢!” 第五十一章非典型偶遇 芙蓉池。 时值仲夏,大片荷叶碧绿连天,随着清风摇摆如浪,隐约露出几朵映日初荷。 荷花深处,九曲尽头,八角长亭中,正坐着一位被丫鬟们包围的贵族小姐。 仔细一看这姑娘,她身穿襦裙,满头宝钗,随行的丫鬟里有个抱着小宝箱,有个拿着放飞石索的盘子,还有一个则捧着一袋飞石。看样子,正是魏其侯府的那位酷爱打鸟上树的三小姐。 此时,丫鬟们都围在三小姐身边,探着头看三小姐手里的丝巾。而三小姐手里的那块丝巾上,写着的正是赵启明刚刚才完成的《离思》诗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拿小宝箱的丫鬟默念一句,脸稍微红了红,然后眼睛迷离的说:“原来下半首是这样的,东亭侯果然没让人失望,整首诗读起来更有大家风范。” 丫鬟们很多也都脸红发烫,嘴里默念着完整的诗句,眼睛早已迷离。 “呀!”忽然间,被大家所忽略的解忧尖叫一声,猛地站起来,咬牙切齿的揪着丝巾说:“说什么只有上阙说明不了什么,现在很明显了,我果然没有猜错,他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双眼迷离的丫鬟们回过神来,纷纷意识到现在可是危急关头,于是抱着小宝箱的丫鬟赶紧朝解忧劝说:“小姐先不要生气,说不定这首诗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可能是其他的意思呢?” “他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解忧尖叫着跺脚,满头的宝钗甩得哗啦啦作响。 丫鬟们为了避免被满头的暗器误伤都悄悄躲开了一些,等到解忧终于停止尖叫,才重新围上来劝说:“那小姐也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事情无法挽回,我们还是回侯府吧。” “我不要。”解忧甩开拉她的下人,又跺了跺脚,然后朝亭子外守着的某个丫鬟问:“那两个笨蛋哥哥把他带来的没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丫鬟们正要张嘴说话,但瞥了眼荷花池的尽头,忽然发现了什么,赶紧压低声音朝着亭子里说:“来了来了,没看到两位公子,只有东亭侯一人。” 损友都去泡妞了,赵启明坐了一会,实在是闲得蛋痛,本着混蛋泡妹子,老子就算泡植物也是泡的心态,来到了芙蓉园。 听到这话,解忧提这裙子跑出了亭子,老远一看果然是赵启明,于是立即咬牙启齿想往上冲。 丫鬟们一看她这家伙,知道肯定要出事,赶紧七嘴八舌的把她给拉住。 “小姐三思啊,不然事情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是啊小姐,就忍忍吧,回去我们可以找侯爷说的。” “再不放开我回去就罚你们了!”解忧似乎铁了心要找赵启明理论,几下甩开了丫鬟,并用眼神警告她们不许跟着,这才重新提起裙子,气呼呼的往桥上去了。 丫鬟们还在身后小声的喊着,可解忧根本不想理会,他现在只想当面质问赵启明,为什么会喜欢上别的女人,而且还要为别的女人作诗,弄得全长安城都知道。 这个混蛋! 解忧越想越气,提着裙子咬牙切齿,踩着木桥噔噔作响。她远远地盯着赵启明,忽然发现这家伙正在伸手摘荷花,她觉得这种辣手摧花的行为十分无耻,于是觉得赵启明也是一个无耻的人。 她更气愤了,觉得不仅要找这家伙理论,还要找机会踢这个家伙一脚,最好害这家伙掉进荷花池里,这样的话,这家伙就要湿淋淋的走出去,然后被人耻笑,被人嫌弃。 那肯定是一件很解气的事情。 这么想着,解忧已经走到了赵启明的背后。 她停下脚步,放下自己的裙子,然后朝赵启明喊了声:“喂!” 正摘荷花的赵启明似乎吓了一跳,有点惊恐的回过头。 这就是赵启明? 解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家伙的正脸。她忽然想起在过去几年时间里,自己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许多赵启明的事,而关于赵启明的长相,她却一无所知。 这就是自己夜深人静的时想过很多次的人。 自己的心上人…… 解忧忽然身体一僵。 反观赵启明,正有点吃惊的看着她,似乎误会了什么,看了看手里已经摘下的那株带梗的莲花,然后尴尬的说:“我看这花好看,没忍住。” 这家伙在说什么? 解忧根本没听到,她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正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 就是这个人,为爹爹送了白瓷,让爹爹视若珍宝。也是这人,设计了团扇,风靡了整个长安,让自己每次看到别的姑娘手拿团扇,都打心底里自豪。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才华横溢,做出了那样的一首诗,令长安城的十字们都躁动起来,让所有听到那首诗的姑娘都为之倾倒。 这是多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啊…… “要不然我还给你吧。”眼前的赵启明用抱歉说着,把带着长梗的莲花递给解忧,紧接着忽然转了转眼珠,然后坦然的微微一笑:“要是你还不满意,我是跟魏其侯府家的两位公子一起来的,你可以找他们赔偿你。” 在说什么? 解忧还是没听到,但他却亲眼看到,赵启明微笑着递给他一株莲花。 他在送我花…… 解忧唰的一下脸色通红。 这反应让赵启明吓了一跳,呆呆的说:“脖子都红了,一株花而已,不用这么生气吧?” 在说什么? 催我快些接下莲花吗? 解忧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站了半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肯定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搞不好还会让赵启明觉得自己是一个奇怪的人,这怎么可以呢? 她有些慌了,于是猛地伸过手,一把抢过了莲花。 赵启明吓了一跳,还以为要挨打,迅速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呆呆站着。 完了,好像真的被当做奇怪的人了! 解忧差点被自己气死了,第一次见面居然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她很想打死自己,根本不敢继续面对赵启明,于是她面红耳赤的转过身,重新提起裙子,气呼呼的走了。 赵启明目瞪口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觉得这地方太奇怪了,于是赶紧开溜。 解忧当然不知道赵启明已经跑了,她一边害羞脸红,一边气愤自己的表现,提着裙子面红耳赤,还气呼呼的往回走,脚下的木桥被她踩得咯噔咯噔响个不停。 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不仅是赵启明觉得奇怪,站在远处的丫鬟们也看的目瞪口呆。 为什么小姐面红耳赤的提着裙子,还气呼呼的拿着莲花回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解忧已经走回来,丫鬟们一片寂静的看着脸色通红的小姐,不知所措。 “他还在吗?”解忧气呼呼的问。 丫鬟们看了看桥上,然后齐刷刷的猛摇头。 “吓死我了。”解忧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放下裙子跑回亭子,端起一碗水猛喝。丫鬟们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让解忧别喝得太急,一边让解忧坐下。 “小姐,东亭侯到底说些什么?”抱宝箱厢的丫鬟问。 解忧拿起扇子给自己飞快的扇风,同时小嘴也不停的喘气,脸终于不红了,同时露出回忆的表情,好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说:“好像我也没听清他说什么了。” “那小姐你怎么脸都红了啊?”抱着飞石索的丫鬟大惊小怪的问。 解忧这才动作一停,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梗莲花,露出幸福的笑容。 “……怎么了?” “他送我花了。” 第五十二章钱管家VS老流氓 我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在形容男人“成功把女孩子哄上床之后就再也不理会那个女孩子”时,曾用过一个十分贴切的词语,叫“拔吊无情”。 赵启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居然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在他看来,灌英和窦家兄弟连哄带骗把他骗到曲江,等他做出《离思》下阙就拿去泡妞,而把他丢到一旁的行为,就是莫言口中最无耻的“拔吊无情。” 赵启明很郁闷。 他觉得今天是非常糟糕的一天。 不仅看清了朋友的真面目,而且还因为偷莲花被园子的主人抓到。 不过说起来那真是一个挺奇怪姑娘,居然为了一株莲花气得脖子都红了。 小气啊。 以后静安公主再说东亭侯是个周扒皮的时候,应该搬出这个奇怪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赵启明傻笑起来。 此时,他跪坐在返回东亭乡的马车上。 因为遇到那个奇怪的小姑娘而逃离荷花池之后,他就没打算再等灌英等三个畜生回去。他离开了曲江,去东市流金阁打算视察了一下工作,可惜李老板不在,其他员工根本不认识他,还以为是一般的顾客,服务态度很差的甩了句“团扇卖完了,你走吧”。于是他“哦”了一声就真走了。 就这样,回到东乡亭时已经傍晚。 赵启明正想着回家之后吃点什么,弥补今天所受的创伤,却忽然发现在距离侯府已经不远的路中央,站着一个老人一个孩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见到他的马车靠近,老人忽然跪下。 我日,碰瓷? 可你他/妈倒是算准了距离啊,这他/妈还隔着十几米呢你就往下倒,也太不敬业了吧? 还是当马车能百步穿杨? 赵启明让车夫停下,正准备说点什么,老人却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西乡亭的老流氓。 上次来侯府求小侯爷一碗水端平,表面上为民请命,实际是勒索项目的那位里正。 因为印象太深了,赵启明甚至还记得老头姓马。 “求小侯爷一碗水端平。”马老说出了他的经典台词。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家伙要是问他“要不要娶了老臣闺女”那才奇了怪了。一听这话他就知道,这家伙又来要账的。而且比上次守在门口还要高端,直接玩起“拦驾喊冤”。 可老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你当自己是被黑道恶霸抢了妻儿的苦命人,这没问题,可你面前的既不是本朝皇帝也不是内史府官员,一把年纪不要老这么搞笑好不好? “这个,马老啊。”赵启明让秦文去给老头扶起来:“今天找我又有啥事?” “是关于新作坊招新员工,东乡亭和西乡亭名额分配不均的事情。” 赵启明点了点头,得,老头果然又为民请命来了。 “听说小侯爷去了长安,老臣便在这路上等着。”老头和书童打扮的孩子被秦文扶起来,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马车前,一脸疲惫:“总算回来了,不枉老臣跪了三个多时辰。“ 你明明刚刚才跪下好不好! 当小侯爷是瞎子是吗? 欺负小侯爷智商低是吗? 赵启明觉得自己的心脏病有病情加重的迹象。 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呢? 马老行了个礼:“此事关系到西乡亭的名声,老臣斗胆,请小侯爷……” “一碗水端平是吧?”赵启明抢答。他想起了之前的初次交锋,觉得这老头耍无赖的本领实在凶悍,绝不是他对付得了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在这处理这件事,于是朝老头说:“您老跟我去侯府,然后咱们把钱管家叫来一起商量,如何?” “钱管家?”老流氓皱了皱眉。 看来,老头的确不愿意跟钱管家谈这件事。 所以说到底,也还是看准了小侯爷好欺负,所以钱管家明明在家却不去谈,反而在小侯爷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拦截,是绕过钱管家然后用耍无赖的方式在小侯爷这里达到目的吗? 傻眼了吧! 小侯爷可不会被忽悠第二次。 赵启明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路有些颠簸,马老小心些,我先走一步,去侯府等您。” 留下这话,赵启明得意洋洋的走了。 临走时,他还派了个护卫过去护着老头。 可这倒也并非他尊老爱幼。主要是担心老头在小侯爷走后一头撞在路边的石头上,满头是血的说是被小侯爷打的,然后就可以利用这种方式迫使小侯爷妥协。 哼,想得美,没那么容易! 赵启明十分佩服自己的机智,得意洋洋的坐着马车回到了家里。 刚进门,下人来通报,说钱管家正在偏厅见客人。 赵启明知道,老头应该是正在和门客胡先生在一起。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收拾西乡亭的老流氓比较迫切。 于是他让下人去叫钱管家,自己则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厅等候。 很快,在护卫的搀扶下,西乡亭的老流氓带着书童进来了。似乎在护卫的监视之下,老头没能成功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十分郁闷,进来时脸色有些异样。 赵启明却心里很爽,但出于礼数,他没有笑出声来,客气的招呼马老坐下。 很快,钱管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烂的中年人。 “这就是胡先生吧?”赵启明问。 没等钱管家说话,山羊胡的中年人就规规矩矩的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说:“在下胡八子,感谢小侯爷收留。” “先生无需多礼。”赵启明笑了笑,然后瞥了眼坐在一旁的西乡亭老流氓,然后朝胡先生说:“今日有客,不方便向先生讨教,但先生若是无事,坐下来听听也无妨。” “是。”胡先生起身,规规矩矩的弓着身,还用手让了让钱管家,示意钱管家先坐。 “钱叔也坐吧。”赵启明说。 钱管家捋着胡须,斜着眼睛看了看马老,然后和胡先生一起落座。 看这表情,老头也早已听说过西乡亭老流氓的大名? 赵启明欣慰的笑了。 他看了看西乡亭老流氓。老头跟钱管家打了声招呼,就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上似乎在闭目养神,但似乎正在琢磨着怎么和钱管家PK吧? 钱管家的表情就更有意思了,自从坐下之后,就捋着山羊胡,眯着眼睛看西乡亭老流氓,一点都不陌生的样子,好像已经是老相识。估计这会也正在琢磨着老流氓什么来意吧? 果然很精彩啊! 赵启明表示十分期待。 他很希望看到腹黑钱管家“活劈”西乡亭老流氓的场面。 第五十三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厅里,赵启明端坐在首位,“啪”一声打开扇子,气定神闲的朝马老开口:“若本侯刚刚没有听错的话,方才在路上,马老曾说今日前来,乃是为了新作坊的用工名额?” “确是如此。”马老睁开眼睛,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几日前,新作坊提前招工,老臣带去了西乡亭的精壮,却没料到,在用工名额上,新作坊并没有给予西乡亭公平对待。” 赵启明于是问:“不知马老所说,新作坊没有给予公平对待,指的是什么?” “小侯爷是否还记得,前些日子老臣曾来侯府拜访,斗胆向小侯爷进言,希望小侯爷能一碗水端平,给西乡亭一些用工名额?”马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问了这么一句。 赵启明当然记得。那是老流氓第一次来敲诈他。而今天很可能是第二次。于是他摇着扇子,笑着点了点头:“记得,当时说过对待东乡亭和西乡亭要一视同仁,所以用工的名额,给西乡亭一半,西乡亭另一半。” “小侯爷一言九鼎。”马老行了个礼,然后叹了口气说:“但似乎新作坊并没有按照小侯爷的吩咐,对东乡亭和西乡亭一视同仁,新作坊里东乡亭的人明显比西乡亭多。” “有这事?”赵启明摇扇子的动作一停。 他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老流氓今天不是来敲诈,而是的确有正当诉求? 要是新作坊没有按吩咐行事,那是陷小侯爷于不义啊。 “招录工人的事情,一直是老臣把关。”钱管家终于睁开眼睛,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向马老说:“这次新作坊一共要招收一百人,其中东乡亭五十人,西乡亭五十人,的确做到了一视同仁,不知马老所说名额分配不公,是何意思?” 赵启明莫名其妙,看向马老。 马老于是说:“新招收的工人,西乡亭的确有五十人的名额,东乡亭也确实只有五十,但旧作坊的那些已有的陶工师傅,等新作坊建好之后,也将要去新作坊帮工,而这些师傅总共十人之多,且全部来自东乡亭,把这些人算上,新作坊里东乡亭的人,就比西乡亭多了十人。” 几个意思? 这老流氓是把以前的师傅也算上了? 赵启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朝马老说:“您老是不是误会了,我当时说的是,新招收的工人,东乡亭和西乡亭各有一半的名额,此事与原有的工人无关。” “大概是小侯爷记错了。”马老看向赵启明,又行了个礼:“老臣记得小侯爷当时说的是新作坊的所有工人,东乡亭和西乡亭各占一半,所以按照小侯爷的承诺,这次招收一百人,西乡亭应该占有六十个人的名额,而东乡亭因为那十个老师傅的关系,只能占四十个。” 听到这话,赵启明倒吸一口凉气。 他被老流氓的无耻给惊到了。 这家伙居然玩起了抠字眼的游戏,而且明目张胆的耍无赖。 几个意思? 就为了十个用工名额,就跑到侯府来撒泼来了? 赵启明真是非常,非常无奈的对马老说:“您老应该知道,那十个老师傅早就在旧作坊了,要是没有他们,谁来教这一百个工人?技术可全都在他们的手里。” “这一点老臣知道。”马老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但老臣所说,无关技术,只是希望新作坊里能按照小侯爷的承诺,给予西乡亭应有的公平对待,并没有轻视老师傅的意思,更不敢有赶走老师傅的想法。” 赵启明真是无话可说了。 这老头为了争取是个名额连脸都不要了,这还能讲道理吗? 他一下没了主意,于是看向钱管家。 此时,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没说什么,反而是眯起了眼睛。 咦? 什么意思? 老头是没办法了还是瞌睡了? “在下有一事不明。”胡先生突然开口。 赵启明和马老都看了过去。 胡先生于是离开座位,弓着身体走到屋子正中,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朝马老也拱了拱手,这才朝赵启明说:“在下斗胆,关于新作坊的事情,有个疑问想请教小侯爷。” 赵启明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说:“胡先生请说。” 胡先生于是问:“人所共知,白瓷乃是堪比羊脂美玉宝物,在下两袖清风,今日与钱管家饮茶,才第一次见到白瓷。不过,虽然未见白瓷,此前在下却也听闻,这白瓷乃是流金阁的李老板在经营。” 赵启明眨了眨眼,马老也有些不解的看着胡先生。 “既然是李老板经营。”胡先生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解的皱了皱眉:“为何用工一事,要来找小侯爷?” 赵启明张了张嘴,可还没来来得及解释,他摇扇子的动作忽然一停。 他一下明白了胡先生的意思,高明啊。 显然,因为朝廷律法,东亭侯府是不能做生意的。而李老板和侯府合伙做白瓷生意的事情,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并且就算是知道,也没有人大庭广众的拿出来说。 所以,至少在表面上,东亭侯府只是出租了块地皮,给李老板兴建作坊,双方的关系仅仅如此,不存在什么合伙关系,也不存在谁听谁的号令。而对于这一点,大家其实心照不宣。 正因为如此,胡先生问出的问题,不可谓不刁钻。 显然,马老绝对不敢说瓷器作坊就是东亭侯府的。因为如果说了,他就等于举报小侯爷触犯律法。而这样做的后果,不仅新作坊不保,有可能还要让小侯爷惹上官司。 甚至就算今天的对话绝对不会传出去,小侯爷也会因为马老的“背叛”和“不懂规矩”勃然大怒,一方面彻底收回之前的承诺,另外一方面也完全有理由想办法革马老的职。 高明啊。 赵启明笑了,钱管家也捋了捋胡须,然后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 再看老流氓,看着胡先生好一会,嘴张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皱了皱眉。 老头没办法了! 赵启明差点笑出声了。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金大大创的无上绝学。 老流氓不是耍无赖吗?胡先生也有样学样,明摆着新作坊就是侯府的,却偏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其实也是在明目张胆的耍无赖。 “还请小侯爷解答。”胡先生重新行了个礼,并叩首。 赵启明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钱管家,终于明白了。 老头是给胡先生机会在他面前表现。 而胡先生抓住了这个机会,也的确表现的不错,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啊。 赵启明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摇着扇子朝马老问:“关于这件事,马老觉得我该如何作答?” 第五十四章该死的演技派 侯府门口。 赵启明站在牌匾下,背后跟着钱管家和胡先生。 在他们面前,西乡亭老流氓正走下台阶,在书童的搀扶下离开。 赵启明目送爷孙两人,脸上露出自得的表情。 马老最终还是没敢说出“瓷器作坊属于东亭侯”这话来。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老头识趣闭嘴,不再争论用工名额的问题,并且没坐多久就告辞离开。 不得不说,胡先生出现的及时。 否则这老流氓为了十个用工名额豁出老脸不要,还真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此刻赵启明/心里,颇有些扳回一局的畅快/感。 而马老也理所应当带着失败者的落寞离开。 在三人的目送下,老头背影干枯,尤其在书童的搀扶下,显得更加消瘦,再也没有方才与小侯爷争辩时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经历过了这次失败,瞬间苍老的许多。 但一想起老头专门挑软柿子捏的恶劣行径,赵启明就觉得老流氓不值得同情。 他继续微笑目送。 这时,马老回过头来,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三人。 刚好一阵风吹来,撩起了老头几根银发,让老头忽然间多出了几分凄凉之感。 赵启明不为所动,微笑着朝老头挥手告别。 老头也朝他挥了挥手。 不过老人家的手在颤抖,动作也变得很慢,仿佛马上就会死去。而且挥手之后,老人看了眼侯府招牌,叹了口气,带着留恋的又转过头去,仿佛这是最后一次来侯府。 赵启明好笑的看着演技精湛的老戏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于是就这样,马老继续颤颤巍巍往前走去,比来时驼背了很多,步伐也有些不稳。终于,老人一个脚下不稳,在书童的惊呼声中摔倒,直接跪在了地上。 碰瓷! 绝对的碰瓷! 老头百分之百要怪侯府没有整理好门前的道路,害他摔了个骨折! 赵启明/心里那个恨啊。 但他还真做不出让老人摔倒然后自己爬起来的事情,所以尽管知道人家在假装,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咬了咬牙,然后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多谢小侯爷。”老头在赵启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枯瘦的手抓着赵启明手臂,因为年龄的关系已经浑浊的眼睛,感激的看着赵启明,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好演技啊。 赵启明真的是五体投地。 他试着送开手,但老头抓着他的手臂不放,眼神也充满了迫切。他无奈,于是朝老头说:“这样吧,十个名额当是我欠西乡亭的,等下回再招工再给你们补上。” “啊?”马老一副吃惊的样子:“老臣可没有强迫小侯爷的意思啊。” 你他/妈还没强迫!侯府里耍无赖,侯府外装可怜,现在抓着小侯爷就不松手,这都不叫强迫,难道非要把刀架在小侯爷的脖子上,把小侯爷劫持到西乡亭才算? 赵启明叹了口气:“我知道,您老也是为民请命,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那真是谢过小侯爷了。”马老感激的松开了抓着赵启明的手,一脸感激的说:“老臣果然没看错,小侯爷对东乡亭和西乡亭的确一视同仁,是个好侯爷啊。” 屁话,以后西乡亭比东乡亭多出了十个名额,这也算公平? 赵启明笑了笑,不说什么。 老头于是再三感谢的离开。 赵启明重新目送老头离开,他发现,老头健步如飞…… 果然是演技派啊。 “我感觉我又被欺负了。”走回侯府门前,赵启明朝钱管家摊了摊手。 钱管家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捋了捋胡须说:“小侯爷宅心仁厚,不过这马老就算是为民请命,但也的确是看准了小侯爷心软,这对东乡亭来说多少有些不公平。” “这我当然知道。”赵启明看着扭着屁股远去的马老,忽然有点像放旺财去咬人,不过考虑到旺财出门就怂,可行性实在不强:“还好东乡亭的里正没找过我。” 钱管家笑了笑:“恐怕以后会找的。” “当领导真累,以后这事还是交给你们吧。”赵启明转身:“走,回去说。” 正厅里。 钱管家有事去忙了,胡先生回来后就跪坐在赵启明的面前。 赵启明看了看胡先生,露出笑容。 还别说,这胡先生的确给了他很好的印象。不仅很有礼数,懂得尊卑,而且适时的为小侯爷分忧解难,之后就重新陷入沉默,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更没有邀功。 真是好员工啊。 “关于管理账房的事情,钱管家都跟胡先生说过了吧?”赵启明笑着问。 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谦卑的回答说:“在下对小侯爷的安排并无异议。” “那您何时搬来侯府?” “在下孑然一身,今日走入侯府,便已经开始为小侯爷效力。” 这话说的不错,很圆滑。 不过都这个年纪了还学不会圆滑,那才有问题了。 赵启明忽然想起胡先生刚才的表现。 准确来说,那是急中生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聪明,但也仅仅只是聪明。 至于钱管家所说的“明算家”,起码现在赵启明还没有看到。 于是,他想了想后,朝胡先生问:“听说胡先生擅长算数?” “自幼便开始学习,为此耽误了半生,惭愧。” 赵启明却笑了笑说:“先生此言差矣,数学是很重要的学科,虽然现在不受重视,但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大放异彩,而这,也是我请先生作为门客入侯府的原因。” 胡先生看向赵启明,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小侯爷也懂明算?” “懂一些吧。”赵启明笑了笑,然后忽然有点好奇:“不知先生用什么方法?” “方法?” “用什么方法明算。” 胡先生露出笑容,似乎难得有人和他探讨这个,轻松了不少的朝赵启明解释说:“有一些口诀,另外还有算筹,平常的计算用口诀配合算筹,基本都没什么问题。” “算筹?”赵启明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小侯爷稍等。”胡先生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把捆短小的“棍子”,然后抽出其中的十几根,在地上分成三列摆出来一个“图案”,完成后看向赵启明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赵启明有点看不清楚,于是走进了一些,研究了一下胡先生摆出来的图案,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图案”说:“筷子的根数代表数字,这是个加法的算式吧?” “小侯爷果然懂明算。”胡先生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赵启明笑了笑,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这个算式结构和后代的数学算式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筷子的根数有点像罗马数字,用横代表五。而算式结构上,仍然是被加数字在最上层,计算结果在最下层。而且这个算式似乎也有进位的概念,但具体是怎么操作,暂时还不大明白。 “这算筹的方法,先生是否可以教我?”赵启明问。 胡先生稍微愣了愣,然后说:“在下有几本书,小侯爷若不嫌弃,可以看看。” “好。”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那些棍子说:“这个也借我用用。” 胡先生于是将算筹重新整理起来,呈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看着这些算筹,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想先研究明白算筹是怎么回事,然后用阿拉/伯数字和后世现金的算式结构取代算筹。 等到时候胡先生掌握了这种方法,管理起账房来自然更加方便。 第五十五章总得找个借口 士子们终于走了。 似乎因为《离思》已经有了完整的版本,他们再也没有了“求下阙”为理由。所以尽管有些遗憾没有与小侯爷讨论诗词,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告别东乡亭父老,含泪离开。 与此同时,始终得不到回信的姑娘们也不再差遣下人来侯府周围游荡,然后把包着石头的扔丝巾和香囊扔进侯府,砸得某个下人满头是血。赵启明也终于可以不用顶着锅盖在院子里饭后百步走了。 东乡亭恢复了平静。 这天,赵启明如往常一样,来自己的领地炫富。 他本想带上旺财。但因为小土狗有“出门就怂”的毛病,夹着尾巴的形象很给小侯爷丢人,而且旺财最近忙于和修建花园的工人较劲,坚守岗位不肯擅离职守。于是他就只带上了金牙。 众所周知,金牙是马中林志玲,而且最近有发展为侯府头号交际花的倾向。因为她聪明美丽、高挑性感,有着十分抢眼的外表。身边跟着这样的大美女,很很容易衬托出小侯爷有钱的气质。就像煤老板和烈焰红唇的小秘书。 工地上热火朝天,进度让人吃惊。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作坊已见雏形。根据胡先生禀告,最多再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作坊就可以正式投入生产了。 赵启明很欣慰。 胡先生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侯府的账房先生。因为合作关系,先生每天都要来一趟工地,记录着赵启明看不懂的“账”,短短几天接触下来,李老板也忍不住当着赵启明的面称赞胡先生的尽职。 这无疑让赵启明很满意。 他琢磨着等新作坊投入生产之后,可以让胡先生着手日常的管理工作。当然,这个决定现在还不能告诉胡先生。所以他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就让胡先生接着忙去了。 此刻,赵启明站在作坊前,眺望着自己的领地。 小麦已经金黄,隐约可见田间修通水渠的佃户。泾河蜿蜒而过,静静的流淌。不远处的东乡亭里建筑林立,村口的大树下坐着几个小媳妇,一边笑着聊天一边为团扇刺绣。 多么和谐的画面啊。 赵启明不禁憧憬,等作坊建成之后,这里大概会热闹一些。平静的村子里将会多出些取货的商人和马车,正在培训的村民也将成为工人,在固定的时间上下班。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东乡亭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但对所有人来说,都意味着更好的未来。 这么想着,赵启明露出笑容。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在东乡亭远处的官道上,有辆熟悉的马车经过。 是静安公主的马车。 赵启明认识静安公主的仪仗。不仅马车巨大,而且前面一字排开有足足八匹马,这样的阵仗他可不会认错。 不过今天,静安公主好像不是来侯府的。 因为仔细一看,静安公主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两排侍女和护卫,一眼望去足有数十人,而且还有其他装货的马车,此时正从东乡亭外经过,看方向是去对面二郎庄的。 难道说,静安公主这是要搬到二郎庄暂住? 赵启明忽然想起,静安公主曾经说过,她在二郎庄有处外宅。 意识到这一点,他有点坐不住了。 因为上次商定完出使西域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静安公主了。而如果静安公主搬到二郎庄暂时,成为了真正的邻居,那以后就可以更方便的来往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作为邻居,要去跟静安公主打个招呼才行。 于是,他离开了新作坊,骑上金牙抄近道,径直穿过东乡亭的麦田,然后再从那天遇到静安公主的河堤上,经过跳石,渡过泾河,来到了二郎庄的地界。 公主的外宅很好找。赵启明在二郎庄河堤上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那个比他侯府还大的宅院。而且远远的,他看到静安公主的车队已经到了门口,下人们似乎正在搬运东西。 赵启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冒失。 毕竟人家才刚到,正忙着安置了,自己这么去了,好像也不大好。 这么想着,他决定等等。 于是,他抓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牵着金牙在河提旁的一颗柳树下等着。 结果没等多久,那些下人就已经搬完了东西。但忽然间又有几辆马车在宅院门口停下,走出几个身穿官服的人,跟门房说了些什么,然后等了一会就走进了宅院。 赵启明其实早就知道静安公主参与朝政。 但他还真没想到,官员还需要跑来外宅拜访。 于是,他只能继续等。 可惜足足一顿饭的时间过后,那几个官员也仍然没有出来。 赵启明有点等不住了。 他扯了片芭蕉叶遮阳,和金牙穿过二郎庄的麦田,到了村道上。 然后,他装成路人的样子,从静安公主的门前经过,偷偷朝里面看了几眼,想知道静安公主和那些官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谈完事情。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到。 于是,他重新折了回来,再次以路人的样子经过静安公主的门前,结果和之前一样,他依然什么也没看到。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折回去,第三次装成路人,若无其事的经过。 几个笑容谦卑的中年人正在跟门房模仿的老头拱手告别,赵启明刚好第三次从门前走过。 送走了几个官员的老头似乎发现“路过”的他,远远的问了声:“是小侯爷吧?” 赵启明一愣。 他没想到居然被认出身份! 这太糟糕了。 就好像好像戴着面具的歹徒在大街上摸了美女的屁股,只要不被抓到歹徒就不怕形迹败落,可若是摸完了美女屁股却不小心被扯掉了面具,那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您认识我?” 门房行了个礼,然后笑容和善的指了指金牙说:“前几天去东乡亭,见过这匹好马,听说是东亭侯的坐骑,因此刚刚小侯爷第一次从门前走过时,就认出了小侯爷。” 这太尴尬了。 原来不仅被认出来了,而且假装路人来来回回了好几次人家早都发现了。 这要是重新套在歹徒与美女的故事上,那么歹徒不仅被扯掉了面具,而且美女早在三条街之前就发现了他的尾随,于是将计就计走进了派出所,而歹徒的注意力一直在美女的屁股上,没发现已经中了奸计,于是刚准备下手时,立即就被警察叔叔抓了个正着,并扯下了歹徒的面具。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犯罪故事。 赵启明有点脸红,他转了转眼珠,找了个借口说:“我掉钱了,来来回回找我钱呢。” “原来如此。”门房点了点头,然后笑呵呵的说:“长公主请小侯爷进去。” “啊?” 门房没解释,用手让了让赵启明。 于是赵启明有点尴尬的只能栓好吗,然后说了句;“那好,我去问问找公主有没有捡到我的钱。” 门房老爷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赵启明于是走进了静安公主的宅院。 第一印象就是大,比他的侯府大。 下人们似乎只是刚刚把东西搬了进来,正在院子里打扫。 看到赵启明时几个丫鬟都欠了欠身行礼,不知道该叫什么就不叫,这一点比接待公主时把公主当成动物园里的长颈鹿一样围观的侯府下人简直好太多了。 之前在魏其侯府见过一次的那个甜美的丫鬟走到了赵启明面前,温柔大方的行了个礼,然后领着赵启明走进了客厅。 也就这时,赵启明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静安公主。 就像第一次在魏其侯府相遇时,静安公主在客厅首位的纱幔后面。 只不过纱幔并没有完全放起来。所以即使刚刚走进客厅,赵启明也能看到静安公主正支着头,侧躺在软塌上看书。虽然穿的并不比之前清凉,但身材和慵懒的气质却仍然妩媚。 “打算图谋不轨?”静安公主仍然看着书,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恩?” “门房说你来来回回好几趟,一个劲的往院子里看,跟做贼一样。”静安公主抬起眼睛,瞟了眼赵启明,笑着说:“若不是认出了你的马,差点叫护卫出去抓你。” 赵启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于是梗着脖子朝静安公主说:“我那是因为不小心丢钱了,来来回回是为了找钱呢,进来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捡到我的钱。” “你东乡亭的小侯爷跑到我二郎庄丢钱?”静安公主妩媚的白了赵启明一眼。 赵启明想想也是,于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是个问题,能解决不?” 第五十六章有点小暧昧 门口的柳树上,两只刚刚看对眼的麻雀,害臊的站在同一根树枝上,像是担心被路过的其他麻雀看到,它们相隔很远,只有在四下一片安静时,才会彼此凝望着,表达爱意。 院子里,下人们仍然在搬运东西。已经跪坐下来的赵启明希望他们能早点结束。而此时的静安公主,仍然侧卧着看书,表情波澜不惊,似乎真的在专心学习。 “有什么话就说。”终于,静安公主开口,看书换行的空档,白了眼赵启明说:“我府里没有多嘴的下人,倒是你自己,在外面时獐头鼠目,现在都已经进来了,还贼头贼脑。” “我怎么贼头贼脑了?”赵启明忽然发现公主家的点心比他家的好吃,于是又拿起一块,不满的朝静安公主说:“我是来要账的,怕下人听到让你没面子,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要账?” “是的。”赵启明做足了债主的样子,恶狠狠的说:“之前都约好了,说提前把白瓷的定金给我,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 “还真是来要账的。”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这事情我记得。” 赵启明当债主有点上瘾,口眼歪斜的抖着腿,边做着数钱的动作边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钱啊?” 静安公主歪了歪支着的头,笑着想了想,然后忽然说:“不想给了。” “什么?不想给了?”赵启明原本只是没话找话,开开静安公主的玩笑,可现在听静安公主的语气,似乎却并不像是开玩笑,这让他忽然有点怀疑:“你没开玩笑吧?” 静安公主仍然侧躺着,放下了手里的竹简,就这么支着头看着赵启明。 “你还真不打算给了?”赵启明惊恐地瞪圆了眼:“姐姐,你可不要坑我啊。” 静安公主忽然笑了,朝赵启明说:“出使西域的事,一直都在暗中进行,因为太皇太后的关系,在事情确定之前,陛下只能选取少部分人,作为此事的参与者。” “这跟你欠钱不还有什么关系?” 静安公主继续笑着说:“参与这件事的人有四批人,首先是平阳侯,他是陛下身边的人,每次我们谈事情他都在场,因为他要向未央宫中的陛下传话。”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这我知道,可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欠钱不还。” “魏其侯是陛下的支持者,他和出使西域的张骞是另一个方面。”静安公主停顿了一下,看向赵启明说:“至于中途杀出来的你,还有那位西域商人,因为瓷器换马这个环节,算是第三个方面。” 赵启明挠了挠脸,有点好奇的问:“那第四个方面呢?” 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妩媚的笑了笑:“第四个方面,是我和‘少府’。” “你果然参与了出使西域的事情。”赵启明并不意外的撇了撇嘴,然后有些疑惑的问:“不过这‘少府’,我记得好像是为为陛下管私房钱的,和出使西域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暗中进行,出使西域所需要的一应用度,自然不能从国库抽取。”静安公主又变得懒洋洋起来:“陛下暂时无法说服太皇太后,因此只能从少府支配。” 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朝静安公主问:“刚出去那几个官员是少府的人?” 静安公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支着头,慵懒的继续说:“若此次出使成功,魏其侯和张骞自然是独得头功,但少府暗中配合,功劳也不会小。” 赵启明点了点头:“哦,可这和你欠钱不还有什么关系?” 静安公主有点无奈,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说:“若现在我就将瓷器的钱交给你,这钱当然是少府来出,而若是少府来出这笔钱,瓷器换马的交易,就是西域商人阿克哈和少府之间的交易,这样一来就和你东亭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一愣。 “少府为张骞出使西域提供资金以及货物,本就是大功一件,若瓷器换马也顺利完成,将来向陛下‘献马’,同样功不可没。”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现在少府那边,巴不得马上拿出买瓷器的钱交给你,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独得两份大功。” 赵启明明白了,他苦笑一声说:“明白了,若是我现在不要这笔瓷器的钱,不经过少府,瓷器换马就是我和阿克哈两个人之间的交易,若他成功带回汗血宝马,献马的功劳就是我东亭侯府的。” “总算还不是太蠢。”静安公主拿起案几上的茶水喝了口,然后对赵启明说:“这并不是让你争权夺利,只是因为东亭侯‘受封就国’已经十余年,在这期间,侯府人丁凋零,既没有在军中挂职,也不曾入朝为官辅佐陛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赵启明叹了口气,拿心吃了起来:“虽然最近赚了些钱,但政治上,东亭侯府正在走向衰落,这次瓷器换马是个好机会,要是能有这‘献马’的功劳,就算比不上战场上的军功,也能保侯府未来十年的太平。” “陛下顾念旧臣,但朝中一直有削弱侯国的声音,这种情况下若能有个‘献马’的功劳,也是以防万一。”静安公主说完,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现在,还想不想跟我要债了?” “我又不傻。”赵启明吃光了点心,口齿不清的说:“没有你提醒我的确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现在你都说的这么直白了,我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便宜了少府。” 静安公主似乎不喜欢赵启明说少府,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他面前的几个空盘子,笑了:“明明腰缠万贯,光是卖扇子的钱就多得招人恨,怎么老跟灾民一样?” “你家点心好吃啊。”赵启明竖起大拇指。 静安公主笑了笑,然后朝门外招呼一声:“给东亭侯再上几盘点心。” 外面的丫鬟应了一声,赵启明抹了抹嘴,朝静安公主傻笑:“你对我真好。” “就因为几盘点心?” “还因为你把功劳让给了我。” 静安公主看了赵启明一眼,没说什么,拿起扇子懒洋洋的扇着。 其实虽然没有说,但赵启明已经猜到,静安公主是在暗中掌管少府的人。 这也就是说,如果赵启明拿了少府的钱,让少府和阿克哈直接交易,将来献马的功劳是少府的,其实也是静安公主的。 而现在,静安公主压住了少府其他人的蠢蠢欲动,把属于少府,也是属于她自己的功劳,让给了正在走向衰落的东亭侯府,其实也是让给了他赵启明。 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啊。 赵启明忽然很想摸静安公主的胸部。 他已经放弃反思,不再挣扎。因为他觉得自己一感动就想摸人家胸部的行为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变态。 第五十七章有惊无喜 思想指导行为,因为小侯爷的蠢蠢欲动,房内的气氛有点小暧昧。 院子里,下人们已经收拾好东西,不再走来走去,就好像消失了一下,使宅院忽然安静了下来。 知了的叫声从门外传来,静安公主侧躺在软塌上,懒散的摇着扇子,时不时看赵启明几眼,不再说话。 赵启明也好半天没有开口。并且刚刚不小心和静安公主目光接触之后,他已经不敢再看过去。 他有点不安,但更多的是惭愧。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现在表情闪烁的样子一定很怂。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猛地转过头,再次看向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似乎从头至尾都在注视着他,即使现在两人的目光接触,她也没有闪躲和迟疑,甚至摇扇子的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这么和赵启明对视,哪怕没有了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但眼神一片温柔。 赵启明喜欢静安公主。 因为静安公主是个美女,而他又刚好喜欢美女。同时静安公主对他也十分不错,不仅帮他和阿克哈砍价,还把瓷器换马的功劳拱手让给他,这让他心里十分感动,因而一直很想摸静安公主的胸部。 他当然知道,静安公主也对他有意思。虽然还不一定愿意把手伸进他的裤裆,但至少是喜欢的。因为现在静安公主看着他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他觉得是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下人经过,也知道静安公主所说“这个宅院里没有多嘴的下人”至少是有底气的。于是,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径直走到了纱幔前。 静安公主的目光跟随着他,摇晃扇子的动作没有变化,眼神也一片平静。但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的眼睛跟随着他,已经很久没眨一下,这显然内心也不是表面的从容淡定。 “我能坐吗?”赵启明指了指软塌。 静安公主看了看自己脚边的位置,然后看着赵启明:“那要看你敢不敢坐。” 赵启明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看向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责怪他什么,当然也没有任何的称赞。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他觉得自己像一头野兽。但并不是精虫上脑的野兽,而知一只蓄势待发,主导攻击行动的野兽。很奇怪,这是他面对静安公主时,第一次占据主动。 “咱俩认识挺长时间了吧。”他看着静安公主问。 静安公主也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的想法。”赵启明继续看着静安公主。 这一次静安公主没有点头,就这么看着赵启明,露出一丝微笑。 赵启明拉起了静安公主空着的那只手,然后继续问:“那你对我什么想法?” 静安公主这次没有甩掉赵启明的手,但她也不再直视赵启明,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温柔的笑着说:“在魏其侯府时,你不肯送我那把扇子,当时觉得你是个吝啬的人。” “咱能不能别提这事了?” 静安公主笑了笑,继续说:“第二次在河边偶遇,用“你”来称呼我,而我居然真的和你用‘你我相称’,让我觉得你是个目无法纪的人,第三次在猛虎山,你挡在我身前,害我险些被野兽所伤,当时觉得你个有勇无谋的人。” “我问的不是你对我的看法。”赵启看着静安公主:“我问的是你对我的感觉,也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若是不曾对你动心,前些日子何必三天两头去你侯府?”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有些责怪他非要问那么直接,白了他一眼说:“离长安几十里路,我派个人来就行了,真以为我是去找你谈公事的?” “呵呵……呵呵……” 赵启明笑了,傻笑那种。 虽然并不意外静安公主对他有意思,他也早就知道静安公主倾心于他,但这些话静安公主亲口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怪样子。”静安公主又白了赵启明一样,然后就这么看着他,好像第一次看见他一样,打量起来,还自言自语的说:“怎么看都不觉得俊朗,虽然出身侯府,气质却也算不上出众。这样的人在长安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不是会弄出些稀奇东西,连记住你名字都难,怎么会偏偏倾心于你呢?” “因为我在猛虎山上英雄救美?”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摇头:“好像不对,当时是我自以为英雄救美,其实差点害死你,而且最后还是被你从水里捞上来的。”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 “再不然,是因为我那两句破诗?”赵启明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于是脸皮很厚摇头晃脑的说:“不管了,反正你喜欢我就行了,我才不管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羞耻。”静安公主被他的无赖样子气笑了,甩掉他的手。 赵启明重新拉起静安公主的手,厚脸皮的继续笑,傻笑。 静安公主看着他也在笑。 “我想娶你。”赵启明忽然说。 静安公主显然并不惊讶,只是笑容慢慢消失,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行。” “不行?”赵启明有点意外:“难道因为你是长公主我只是个亭侯?” 静安公主还是摇头。 “那为什么不行?”赵启明有点急了:“既然我们彼此喜欢,而且你未嫁我未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好一会儿才说:“我虽未嫁,但你并非未娶。” “嗯?你说啥?” 静安公主露出笑容:“看来你失忆的事情的确是真的。” “几个意思?”赵启明笑了:“你是说我有老婆而我却并不知道?”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缓缓开口说:“你早有婚约,只是尚未迎娶而已。” 赵启明一愣。 姐姐,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心脏有点受不了,想叫救护车。 第五十八章三小姐的烦恼 长安,魏其侯府。 解忧跪坐在房间里,从小宝箱拿出那株已经起了黑斑的莲花,一脸幸福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抱在怀里,享受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赵启明送给她这株莲花时的画面。 她觉得很甜蜜。 因为赵启明是她喜欢的人。 哪怕上次在曲江其实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赵启明的确在几年之前就成了她的心上人。而就是这样一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微笑着送给她一株莲花。 现在回想起来,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她仍然忍不住脸红。 不过,甜蜜了不长的时间之后,解忧忽然想起什么。她羞红着的脸上出现了怒容,再次出现那种面红耳赤气呼呼的独特表情,似乎变得十分生气,把莲花又塞进了小宝箱。 赵启明有喜欢的人了! 解忧很生气。 她既生气赵启明喜欢上了别人,也很生气自己在曲江时没能当面质问。 于是她又觉得赵启明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因为她不承认自己当时被赵启明迷得鬼迷心窍。她认为赵启明是因为事情败露,故意笑的那么好看,而且还别有目的的送她莲花,所以才让她忘记了质问。 一定是这样。 解忧愤愤不平。 不过生气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忍不住看向小宝箱,气愤的眼神开始慢慢融化。 她忽然觉得,赵启明喜欢上能别人的事,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么长的时间里,她都没有跟赵启明相处过,甚至连见面都没有机会。这种情况下,赵启明喜欢上外面那些能够经常见面的女人,似乎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是件很平常的事。 这么想着,她掰着指头数了数,发现自己的长辈几乎都有很多妻妾。 她觉得赵启明有两个喜欢的人,是可以的。于是,她又不觉得赵启明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了。而且这么一想,她又记起了赵启明的才华横溢,赵启明的名动长安,更重要的是赵启明微笑着递给她莲花的样子。 她幸福起来,脸红红的笑着,从小宝箱里拿出莲花。 她觉得赵启明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但如果不会呢? 解忧忽然又开始生气。明明还没谈过恋爱,却已经被爱情折磨的死去活来,这种感觉很不好。她重新把莲花放进了小宝箱,然后烦躁的使劲摇头,弄得宝钗哗啦啦的乱响,还闭着眼睛不停尖叫。 “笨蛋又开始发疯了。” “发疯了!” 似乎是被尖叫声吸引,门外一左一右冒出两个脑袋,取笑似得朝屋内说。 解忧正心里烦躁,发愁没有出气筒,听到这话立即停下来,然后朝门外气呼呼的说:“都怪你们两个笨蛋,为什么要让我和赵启明见面,害得我现在都快被气死了!” 窦家老大和老二多动症般跳到了门口,飞快的摇着扇子,疯狂的抖腿。 老大嘲笑的挤眉弄眼:“笨蛋说不把启明带到她面前就要打断两个哥哥的腿,现在又怪两个哥哥不该把启明带到她的面前。” “她的面前!” 解忧气愤的又把满头宝钗甩得飞起,然后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个哥哥说:“你们当时就应该制止我,爹爹早跟你们说了,要多管教我,不然我会成为泼辣的女人。” “笨蛋本来就泼辣。”老大看向老二,挤眉弄眼的指了指解忧,取笑的说。 “泼辣!”老二附议,眉飞色舞。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解忧气坏了,指着两个哥哥说:“以后再不让你们当我的哥哥。” “那两兄弟也不把启明带到你面前了。”老大咧着舌头,得瑟的全身乱扭:“气死你,气死你。” “气死你!” 其实解忧也就是发发脾气,听到这话忽然有点慌了。因为她还真怕以后没人帮忙,她就见不到赵启明。 可如果这么快就认怂,在她看来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于是她张了张嘴,然后实在是因为太委屈了,竟然嘴巴一瘪,然后趴在案几上哭了起来:“你们两个笨蛋哥哥,以后找机会一定打断你们的腿,还有赵启明的腿!” 两兄弟吓了一跳,摇扇子的动作和抖腿的动作居然停了下来。 “还真哭啊?” “真哭!” 两人对望一眼,似乎收到了惊吓,连滚带爬的跑到案几面前,抓耳挠腮的安抚解忧。 “要不要咬人?”老二伸出自己的手:“咬一下就不哭了好不好?” 老大直接一脚过去:“手上全是骨头,磕坏妹妹的牙怎么办!” “怎么办!”老二爬起来,似乎觉得有道理,于是撸起袖子露出胳膊,朝解忧说:“要不要咬胳膊,全是肉,骨头只有一根,磕不坏牙。” 解忧抬起头,眼泪汪汪又气愤的看了两兄弟一眼,然后居然真的下嘴了。 老二被咬得眼睛一亮。 又疯狂摇扇子的老大期待着的看着解忧。 “怎么样?”老二似乎没有痛觉,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某大厨亲自做了一道美食,等待品尝者的给予好评:“有没有好一点?” 解忧松了嘴,看着老二胳膊上的压印,然后眼泪汪汪的看了眼老二的表情,忽然气愤的说:“你叫都不叫一声,让我咬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你是怎么当哥哥的呀!” “你这个废物!”老大一脚把老二踹飞,然后摸了摸解忧的头说:“有这样的哥哥真可怜,下次他再不叫就把他的腿打断,咱们先不哭了,跟哥说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解忧嘴巴一瘪:“他不会娶我了。” 老大疯狂的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之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 “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二爬回来,似乎连老大的心里话他都要附议。 解忧气死了,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不仅失去了心上人,而且两个哥哥还不安慰她,她于是又哭了起来,使劲推了把两个哥哥:“你们都出去,不要烦我!” “要不再咬一口,这次哥哥肯定叫。” “出去呀!”解忧趴在桌子上尖叫着,身体不停的乱动。 兄弟两个抓耳挠腮了好半天,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抓耳挠腮的出了房间。 “笨蛋好像受欺负了。”老大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抖腿一边还摇扇子。 同样很忙的老二点了点头附议:“受欺负了。” “不能被别人欺负,只能被我们欺负。” “被我们欺负!” 老大看向老二,似乎想到了办法,不抓耳挠腮了:“去找启明,把枪带上。” “把枪带上!”老二点了点头。 老大很兴奋,拍了拍老二的肩膀说:“晚上磨枪,明早动身。” “明早动身!” 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分别往各自的院子走去。 第五十九章真不犯法? 东亭侯府。 浑然不知已经被人盯上的赵启明,正呆呆的坐在正厅。 刚才从静安公主口中,他第一次听说自己其实有未婚妻。这让他吃惊不小。他第一时间回到侯府,找到钱管家询问,结果钱管家给出的答复证实了静安公主的话。 “我还真有一个未婚妻?”赵启明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有点崩溃的朝钱管家说:“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您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仙风道骨的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看了眼赵启明,才慢悠悠地摇着羽扇说:“此事,小侯爷并没有问过老臣。” 赵启明抓耳挠腮,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确没问。因为刚刚醒来那几天,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睡,就知道自己没有老婆。虽然之前也纳闷过自己为什么没有老婆,但还真没想过自己有未婚妻啊。 “那我的未婚妻,是谁?”赵启明赶紧问。 钱管家笑了笑说:“是魏其侯府的三小姐。” “魏其侯府?”赵启明瞪大了眼睛。 明白了。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魏其侯每次看到他都慈祥的不像样子,而对待别人却少有那种笑容。现在看来,那慈祥的表情哪里是什么长辈对晚辈的关爱,那分明就是丈母娘,哦不对,是老丈人看女婿的表情啊! 怎么就没想到呢? 赵启明又开始抓耳挠腮:“这亲事什么时候定下的?” “小侯爷当时还小。” 赵启明点了点头,果然又是万恶的娃娃亲。 老东西们手拉手去逛个窑子推个桑拿不好吗?没事干吗定什么娃娃亲啊! 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要娶那位三小姐过门?” 奇怪的钱管家露出了笑容:“女方年纪还小,迎娶倒不着急。” “小?”赵启明表情诡异的看着钱管家问:“有多小?” “算算时间。”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然后笑容更多了一些的说:“应该十三了。” 赵启明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他想到了死。 十三岁啊,自愿发生性/关系都算强/奸的年纪,这真的不犯法吗? 而且整整差了十岁,这样的年龄差,确定是娶了个老婆而不是娶了个闺女? 古代人太凶残,太变态了! “我大概什么时候娶她?”赵启明赶紧追问了一句。 老管家似乎错误的理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小侯爷迫不及待要和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别有深意的说:“不可操之过急,起码也要等到十五及笄之年。” “操”之过急,这老头在开黄腔吗?在耍流氓吗? 而且十五岁是什么鬼,以为发生性/关系已经不算强/奸,就不算残害未成年? 赵启明不喜欢残害未成年,更不想娶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儿童。 但这桩亲事能推掉吗? 不提魏其侯和老侯爷的战友之情,也不提两家多年的世交,单说这些年魏其侯对东亭侯府的照顾,要真的敢推掉这门亲事,这种羞辱几乎等同于在魏其侯头上撒泡尿然后还舒服的打了个冷噤。别的人不说,光是钱管家都能能羞愤的撞死在祠堂门口的柱子上,更别说两家人的彻底决裂。 看来注定要成为禽兽了。 赵启明绝望的倒了下去,大字型躺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 这一刻,小侯爷了无生趣。 关于这个未婚妻,他的问题问完了,但他的脑子里始终盘恒另外一个问题。 静安公主怎么办? 如果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别说两个了,二十个都没问题。 毕竟三妻四妾本来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婚姻状态。 可静安公主是什么人?魏其侯府家的三小姐是身份人? 一个是当朝皇帝的亲姐姐,暗中掌管着少府的长公主。一个是领大将军衔,还当过丞相的重臣魏其侯家的掌上明珠,面对着这样的两个女人,你是打算让长公主当妾,还是让魏其侯家的三小姐当妾? 虽说这年头妻妾成群很平常,但正妻却只能有一个,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显然,赵启明不能不娶魏其侯府家的三小姐。但娶了魏其侯府家的三小姐,就意味着不能娶静安公主。而不能娶静安公主,就意味着两情相悦也是枉然。 头疼啊。 赵启明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侯爷?”钱管家似乎看出了赵启明的反应有点不正常。 赵启明仍然大字型躺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屋顶。 他很想告诉钱管家自己的处境,但他又觉得既然不能给静安公主名分,就不应该引起绯闻,耽误人家以后嫁人。所以他无力的摆了摆手,告诉钱管家自己没事。 钱管家也不好多问,行了个礼之后,就走出了正厅。 然后很快,胡先生走了进来。 “小侯爷。”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看着仍然躺在地上的赵启明。 “什么事,说吧。”赵启明有点无力。 胡先生看着赵启明的样子,似乎有点犹豫,是不是应该和这个状态下的小侯爷说正事。但想了想后,他觉得事关重大,也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于是拿出了份竹简。 “是什么?”赵启明瞥了眼竹简,懒得翻,反正翻了也看不懂。 “是作坊里的账。”胡先生将竹简打开,然后说:“属下最近整理了侯府的旧账,大的方面没什么问题,但作坊的记录里,有几处不合理的地方,属下觉得应该禀报。” 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爬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问:“哪里有问题?” “关于长公主的订金。” 赵启明痛苦的捂住胸口,幽怨的看了眼胡先生。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属下该死。”胡先生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但见赵启明表情有些变化,赶紧匍匐在地,有些紧张的说:“但是几百件瓷器不是小数目,属下不得不弄清楚。” “我也没说您不对。”赵启明叹了口气:“这是你的职责,你本就应该问。” 听到这话,胡先生才抬起头,看了眼赵启明,见小侯爷的确没生气,才松了口气继续说:“此事属下问过钱管家,但钱管家也不大清楚,所以属下才来找小侯爷。” “这事我也确实忘了告诉钱管家。”赵启明想起刚才和静安公主的谈话,想了想朝胡先生说:“这笔账不用记了,算在阿克哈的头上,公主不用给我们这笔钱。” “阿克哈。”胡先生翻开竹简,查找着什么,然后小心朝赵启明说:“这个阿克哈要了两万件瓷器,但也没有给定金,而且关于瓷器的定价,记录中也没有说明。”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赵启明比划了一下:“简单点说,这批瓷器不是卖给阿克哈的,而是要跟阿克哈交换一批货物,他要先拿走瓷器回西域,然后才能兑现。” 胡先生想了想,然后又行了个礼:“属下斗胆,敢问小侯爷与此人关系如何?” “合作伙伴,刚认识。” “既然如此,属下建议,两万件瓷器不用一次交付。” 赵启明看向胡先生,皱了皱眉:“您是说,不该这么信任他?” “这是一方面。”胡先生摇了摇头:“主要的问题是,这批瓷器数量太大,两万件一次性/交付,新旧作坊恐怕一两个月都不能有其他产出,而且两万件瓷器交货却不能拿到钱,缺少这笔巨款,对经营将十分不利。” “影响是肯定的。”赵启明搓着下巴:“之前我觉得提前训练陶工,会省去一些时间,但现在这两万件瓷器的钱暂时拿不到,的确有可能影响经营。” “既然如此,属下建议小侯爷先交付一部分瓷器。”胡先生想了想,然后建议说:“不如就先交付三成,也就是六千件瓷器,其余七成等那阿克哈带回了货物与小侯爷交换,到时候再交给他。” “这样的话,信任问题解决了,也不影响瓷器的经营。”赵启明抠了抠脸,然后看向胡先生:“但问题是当初并没有谈过这个附带条件,要是阿克哈不接受该怎么办?” “既然没谈过,那自然不算反悔。”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那明天我让阿克哈过来谈谈。” 胡先生行了个礼,退下了。 赵启明重新躺会地上,想着明天阿克哈来了,要怎么说这件事。 但还没有想出个所以,他的脑海之中又出现了静安公主的样子。 第六十章找上门 小侯爷昨晚没睡好。 不是梦到迎娶未成年儿童的当天,被一群护卫强行带出侯府,然后被微笑着的静安公主用暴雨梨花针万箭穿心,就是梦到和静安公主洞房花烛时惊闻魏其侯起兵造反,被冲入长安城的起义军砍了脑袋。 真是惨无人道的一晚啊。 赵启明有点心力交瘁。 此时的他,正大字型躺在房间里,头枕着细柳的膝盖。 小丫头似乎没看出他的为爱痴狂,还以为小侯爷十分享受她的服务,于是一只手更加飞快的打着团扇,另外一只手也更疯狂不断从果盘里拿出果子和点心塞进小侯爷的嘴里,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贴心的好丫鬟,整个人开心得眉开眼笑。 但不得不说,这丫头有时候真挺有用。 狂吃东西的赵启明不再昏昏沉沉,脑子逐渐灵活了起来。 他不再胡思乱想,开始思考怎么处理眼前的问题。 显然,推掉魏其侯家的婚事是不可能的。这事关道义,也的确是为了整个侯府上下几十口人着想。所以无论如何,他最终都会迎娶一个未成年儿童。而且因为身份的原因,他还不能让未成年儿童成为他的小妾,当然也更不能让静安公主成为他的小妾。 怎么办? 自从知道他有未婚妻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但最终他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肯定会迎娶魏其侯家的三小姐,也势必无法给静安公主任何名分。 而这也是让赵启明/心痛的原因。 他并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出于责任,他觉得如果无法给静安公主名分,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私欲,耽误静安公主嫁人、影响静安公主的未来。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和静安公主保持距离,无疑是最理智的决定。 一想到这里,赵启明就心痛不已。 看着他叹气,细柳终于发现小侯爷有些不对劲。她低头看着赵启明的脸,稍微愣了愣,然后更加疯狂的扇扇子、喂东西。她错误的以为小侯爷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自己动作慢了。 于是很快,赵启明就被狂风扇得五官变形、被食物噎得差点狂翻白眼。 好在这个时候外院传来下人的禀告解救了他。 但下人的话却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下人禀报称,魏其侯府家的两位公子来了。 与此同时,侯府门外。 窦家老大和老二手摇羽扇,疯狂抖腿的站着。但和往日不同,两兄弟的各自背着一把铁枪。这铁枪光滑,枪头铮亮,杀气腾腾,与两人多动症般的站姿很不协调。 相比起来秦文就正常多了。 此刻的他站在侯府大门口,怀里抱着长剑,如同门神一样挡在两兄弟的面前。 他们一方疯狂抖腿,一方巍然不动,已经在侯府门前对峙了好一会儿。 终于,赵启明从偏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窦家老二和老二。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两兄弟,想从这两个家伙身上找到未婚妻的影子。 结果,他十分满意,因为如果不是基因突变,那个三小姐肯定丑得不忍直视。 看来自己不仅要娶未成年儿童,而且娶得还是一个其丑无比的未成年儿童。 惨啊…… 赵启明叹了口气,然后重新看向两兄弟,稍微愣了愣:“你们带兵器干吗?” 秦文无语的看向赵启明,看样子像是在说,你看了半天这才发现吗? “哎呀,启明这么早就起床了啊?”窦家老大打着扇子,似乎很喜欢赵启明,兴奋的打着招呼,然后有点抱歉的说:“真是对不住,大早上的来找启明,太唐突了。” “唐突了!” “行了吧,真那么有礼貌,那天就不会利用我去泡翁主。”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然后朝两个人拱了拱手说:“别绕弯子了吧,两位兄长这么早过来,又想打什么主意?” “上次的事情的确对不住启明,不过要不是启明的诗,我们也不能和几位翁主同游曲江。”老大说起这件事,挤眉弄眼的看向老二:“那可真是很好美好的回忆啊。” 老二浮想翩翩:“回忆!” 赵启明无语的看着两人:“能不能别扯了,就说你们要干吗吧。” “对不住,我们兄弟二人也是迫不得已。”老大一脸惭愧,还叹了口气,然后可怜兮兮的朝赵启明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启明让我兄弟二人打一顿如何?” “你说啥?”赵启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我兄弟二人打一顿。”老大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高兴起来说:“不过,要是启明愿意跟我兄弟二人去见笨蛋,那我们就不用打你一顿了。” 去见笨蛋? 和“去见上帝”是一个意思吗? 赵启明莫名其妙被恐吓了,他眨了眨眼,看着两兄弟问:“见谁?” “就是我兄弟二人的妹妹嘛!” “妹妹嘛!” 干吗加个“嘛”字,你们他/妈很无奈吗? 拿着兵器到别人家闹事,还声称要打人家一顿,你还好意思无奈? 不过等等。 妹妹? 难道这两个家伙是在说魏其侯府的三小姐? 赵启明又眨了眨眼:“你们是说,那个和我有婚约的妹妹。” “是啊是啊。”老大一脸兴奋的说:“因为你得罪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妹妹,我们要为她出头,所以要不然把你打一段,要不然带你去向妹妹道歉,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个屁啊! 赵启明觉得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朝两兄弟问:“我怎么得罪你们妹妹了?” 老大一愣,然后歪着头想了想,朝老二问:“对啊,启明哪里得罪笨蛋了?” “不知道啊。”老二茫然摇头。 老大似乎有些犯难,用扇柄伸进背心挠了挠,然后给了赵启明一个稍等的表情,同时揽着老二的肩膀转过身,两兄弟留给赵启明一个背着铁枪,疯狂抖腿,还窃窃私语的背影。 赵启明叹了口气,只能等着。 好在,很快兄弟两人就商量出结果,转过身来欣慰的看着赵启明。 “我们还是决定要打你一顿,或者带你去见妹妹。”老大肯定的说,并且还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了合理的解释:“毕竟,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妹妹的确被你气哭了。” “气哭了!” “我什么时候气哭她了?”赵启明捂着额头:“你们能不能搞清楚再说?” “很清楚了。”老大一脸渴求:“还是跟我们走吧,不然就要打你一顿了。” “我哪也不去!”赵启明怒了。 这让两兄弟有些为难。但他们并没有为难多久,就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们疯狂抖腿的动作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们把扇子插在了腰间。 赵启明忽然发现两兄弟变得不一样起来。而秦文也如临大敌,表情严峻。 两兄弟看向秦文,慢慢把手伸向背后,握住了银光闪闪的铁枪。 与此同时,秦文将赵启明护在了身后,同时按住了长剑。 赵启明被这情况搞的有点发懵。虽然还是不知道是什么让两兄弟打上门来,但看眼前的架势,恐怕真的要打起来。于是,他赶紧伸出手试图让双方都冷静下来。 谁知这个时候,两兄弟的动作忽然一停,不约而同的看向不远的路上。 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第六十一章土匪来访 谁来了? 赵启明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治下的子民。 他觉得很有可能是东乡亭的乡亲们看到有人来侯府闹事,害怕他们可爱可敬还长得很帅的小侯爷会有危险,于是自发组成大军来为小侯爷助阵。 但转念一想,乡亲们应该没办法找来那么多的马。 那到底是谁来了? 赵启明紧接着想到了派出所民警。 他觉得可能是东乡亭的乡亲们看到有人来侯府闹事,害怕他们可爱可敬还长得很帅的小侯爷会有危险,于是及时向公安机关报警,所以才有会当地的武装力量赶到,来抓捕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的窦家兄弟。 但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赵启明才发现来的既不是乡亲们,也不是警察叔叔。 是灌夫。 这是赵启明第三次看见这个老土匪。和前两次一样,这家伙仍然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后面跟着几十个骑马的护卫。似乎十分热衷于这样的排场,老东西去给人拜寿的时候带着杀气腾腾的护卫,去围猎时也带着杀气腾腾的护卫,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来东乡亭居然也带着杀气腾腾的护卫。总之无论走到哪里,他都给人一种“不仅要抢光你的金银细软,还要抢走你的老婆和小妾”的感觉,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土匪的气质。 要是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他一定要举报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集团首脑。 但在这个年代,为了避免再次将他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腋下的遭遇,赵启明选择了提前认怂。 他规规矩矩的走到门前垂手而立,等待土匪的到来。 “赵家小子!”灌夫一声大喝,潇洒的一个立马扬威,然后拿着马鞭翻身下马,心情不错的看着赵启明,哈哈大笑着说:“你怎么知道老夫要来?居然早早就在门口迎接了。” 赵启明赶紧行了个礼。 可他还没说什么,灌夫的注意力又放在了窦家兄弟身上。 土匪瞥了眼两兄弟背上的铁枪,然后嘿嘿一笑:“你们两兄弟怎么也来了?” 似乎根本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灌夫,两兄弟愣了好半天,直到这个时候才收回伸向铁枪的手,然后迅速行了个礼,并且再次恢复到之前疯狂摇扇、抖腿的状态。 “灌叔叔也来了啊。”老大笑容兴奋:“真是太巧了,刚好我们兄弟二人也来探望启明,不过我们来的早一些,不然就可以和灌叔叔一同过来。” “一同过来!” “恩。”灌夫用马鞭指着两兄弟的铁枪:“看启明还带着兵器?” “切磋,纯粹的切磋。”老大哈哈大笑,然后兴奋朝灌夫拱了拱手说:“可惜灌叔叔没有看到我们几个小辈之间的比试,那真是群英荟萃,刀光剑影,十分精彩啊。” “精彩!”老二附议,然后忽然凝重的朝老大说:“我来的时候好像丢钱了。” “怎么会丢钱呢?”老大吃了一惊,然后抱歉的朝灌夫行了个礼说:“看来我们得回去找钱去了,很可惜今天没能伺候灌叔叔,等改日一定去灌叔叔府上问安。” 灌夫眯起眼睛,嘿嘿一笑。 两兄弟于是背着铁枪,倒退着离开,直到牵起了自己的马,然后拔腿狂奔。 听着兄弟两人远去的怪叫声,赵启明松了口气。 看来窦家两兄弟除了找借口和他一样拙劣以外,也和他一样害怕灌夫的。 来的可真及时啊。 这说明老土匪有时候也是有点作用的。 这么想着,赵启明收回目光,想跟明显看出什么,有意替他解围的灌夫道谢。 但他发现灌夫也正看着他,而且正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好! 赵启明意识到什么,刚想后退保持安全距离,谁知灌夫果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然后他就在整个人悬空的情况下,被灌夫懒腰截住,最后果然又被当成公文包一样夹在了腋下! “秦文也起来吧,哈哈哈。”灌夫大笑着走进了东亭侯府。 赵启明那个气啊,他真不知道这老土匪为什么会有这么标新立异的爱好。 把晚辈当成公文包会显得很霸气吗?会让人觉得你很牛逼吗?会让姑娘们情不自禁把手伸进你的裤裆吗? 明显不会! 这天杀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赵启明想到了死。他觉得在外面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自己家下人面前丢人。 堂堂东亭侯,在下人们眼中有如神一般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都要默默承受着来自下人们崇拜的目光。可现在呢?一个大胡子就这么夹着神一般的存在堂而皇之的走进侯府。赵启明觉得自己的形象崩塌了。他仿佛看到朝灌夫行礼的下人们失望的眼神,以及他们崇拜着小侯爷的心也为之破碎的声音。 “灌叔叔,您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啰嗦什么。”灌夫在赵启明的后脑勺上打了个一巴掌。 “啪”的一声,彻底击碎了“老子尽管很怂但依然很帅”的自我安慰,使赵启明不仅失去了神一样光辉伟岸的形象,还因为四肢悬空屁股朝上的狼狈姿势再也帅不起来。 赵启明觉得自己可以考虑用什么方式自杀了。 “你小子怎么招惹上了窦家兄弟了?”也不知道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的灌夫要去哪里,总之这家伙没往正厅走,让人不知道他是搞错了方向,还是对侯府太熟悉,不用带领也能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赵启明带着哭腔喊了声:“您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嫌老夫让你丢人了?”灌夫嘿嘿一笑:“你小子应该谢谢老夫才对。” “谢??”赵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他虽然很贱,但也没贱到被人夹在腋下还要感谢别人的地步啊。 “秦文。”灌夫忽然朝身后问了句:“窦家兄弟一起上,你有多大胜算?” 秦文似乎一直跟在身后,但这臭小子居然也不劝劝灌夫停止虐/待小侯爷,还挺当回事的想了想灌夫的问题,然后说:“三百回合内能赢,但在下最少也要拼个重伤。” 听到这话,本来还在心里骂秦文和灌夫的赵启明一愣。 因为秦文的能耐,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魏其侯寿辰上这小子一举夺魁,静安公主甚至说这小子比她身边的中南海保镖还要厉害,这足以说明秦文属于放眼长安城也绝对是一流高手的存在。而这样的高手,对上两个多动症的纨绔,居然要三百个回合,而且要拼个重伤? 窦家兄弟真这么厉害? 赵启明有点傻眼了。 “别看那两兄弟行为怪异,那可都是武学奇才。”灌夫嘿嘿一笑:“而且这两个小子真要决定动手,没几个人能劝得住,今天要不是我刚好在这,你侯府可就热闹了。” 听到这话,赵启咬牙切齿,心里那个恨啊。 他原以为两兄弟行为怪异,今天只是一场闹剧而已,听灌夫这么一说才明白,那两个家伙今天还真是抱着把他打一顿的目的来的。 狗/日的真绝情,忘了前几天还用老子的诗去骗翁主吗? 下次再敢来,一定花钱去请他几百个绝世高手,把两个畜生腿打断! 赵启明/心里狠狠的想着。 “到了。”灌夫忽然停下了脚步。 正发狠的赵启明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朝灌夫说:“现在可以放下我了吧?” 灌夫嘿嘿一笑,没说什么,直接手一松。 赵启明差点没摔在地上,还好平衡感不错,几个踉跄站定了。 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三个人正站在侯府的祠堂门前。 而前面的灌夫,已经解下佩刀,大步走进祠堂,最终在老侯爷的排位前停下。 赵启明眨了眨眼。 老土匪今天难道只是来祭拜老侯爷的? 怕没那么简单把! 赵启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还不进来!” 赵启明赶紧连滚带爬跑进祠堂。 第六十二章一个头两个大 东亭侯府,赵氏祠堂。 灌夫一只手扶着老侯爷的灵位,一只手被在背后,就这么站了许久。 帮老头上了香的赵启明乖乖的守在旁边,看着难得安静下来的灌夫,忍不住猜测,老头应该是睹物思人,想起了当年在战场上的一幕幕,正在感伤老侯爷的离世吧。 “你爹救过我的命。”过了许久,灌夫开口。 赵启明点了点头,很佩服这些老将之间的战友情。 不过人家都救过你的狗命了,你还这么虐/待人家儿子真的是大丈夫所为? “当年我侥幸没死,一直苟活到今天,全仰仗你爹。”灌夫放下了按在牌位上的手,声音充满了不舍,背影也越发落寞,就这么定定的站着问:“金牙呢?” “恩?”赵启明正佩服着老一代的革命情谊了,一下没回过神来:“啥牙?” “你那匹黑马。”灌夫转过身来:“年纪不大,怎么都开始不记事了?” 赵启明恍然大悟,继而无语。 这老头刚刚还在追忆战友,怎么就突然想起金牙了?确定刚才在思念老侯爷,而不是满脑子想着让那匹种马来日金牙的事?在老战友的面前想着怎么日晚辈的马是大丈夫所为? 赵启明有点无语,但他记得曾经答应过金牙,要保护好金牙的贞操,绝对不会让别的马随随便便就把金牙给日了,这是事关金牙贞洁的事情,也是他对金牙的承诺。 这么想着,他鼓起勇气朝灌夫说:“实在抱歉,金牙今天刚巧不在。” “哪去了?” “……吃草去了。” “……那就让它先别吃了!”灌夫有点不高兴:“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不见吧?” 什么叫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不见,金牙是你看上的侯府丫鬟,一有机会就来跟人家姑娘私会偷情吗?一副老相识的样子,人家金牙被你吓得换上了“被日恐惧症”知道不? 赵启明很无奈,但他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朝门外的秦文吩咐一声。 这时,灌英那小子居然来了。 “启明兄!”灌英果然又成了乖宝宝,老远就开始行礼,然后一脸惭愧的说:“上次猛虎山一别,本想多照顾启明兄,无奈俗务缠身,直到今天才总算抽出了时间。” 明明前几天刚见好不好! 你还拿你启明兄的诗去泡某某翁主,而且还把你启明兄丢在酒楼不管,记得不? 赵启明真想指着这小子的鼻子说出他的真面目。 但他担心自己就算说出来,这小子也能一脸可怜的蒙混过去。毕竟是把两面三刀玩得出神入化的牛人,十分适合卖国这一职业的人才啊。 于是他咬牙切齿的回了个礼,盯着灌英说:“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真是大喜事啊。”灌英一脸惊喜,然后又行了个礼。不过在此过程之中,他小声朝赵启明说了句:“对头马上就到,一会儿恐怕要出事情,无论如何要顶一会。” 赵启明正回礼呢,冷不丁听到这话,不禁一愣。 可当他直起身,疑惑的看向灌英时,这小子却似乎刚刚发现灌夫一样,稍微缩了缩脖子,然后连滚带爬的过去,赶紧又行了个礼说:“孩儿一时没看到父亲也在!” “无妨。”正和钱管家说话的灌夫,满意的看着灌英:“来探望启明的?” “惭愧,孩儿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想来照顾启明兄,谁知启明兄已经伤愈。” “有心就好。”灌夫一脸欣慰,还拍了拍灌英的肩膀。 然后灌英便诚惶诚恐的连说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以后一定要多多努力之类的。 什么意思? 为了显示你尊敬兄长,盼着你兄长再伤一次尾巴骨? 赵启明对这两个家伙无语了。不过他想起灌英刚才的话,还是弄不明白什么意思。而且灌夫今天突然跑到东亭乡,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也有点不太确定。 正说着,下人来禀告,说绛侯来了。 赵启明一愣。 他诧异的看向仍然乖巧的灌英,猛然意识到这小子所说的对头,就是绛侯! “周建德也来了?”灌夫表现似乎并不是吃惊,而是很不高兴,哼了一声走下祠堂的台阶,冷笑一声说:“就知道这老王八蛋坐不住,看来我今天也不算白来。” 赵启明茫然的看向灌英。 可灌英仍然在扮演乖孩子形象,一个劲的附和他老爹所说的每一句话。 “走,看看去。”灌夫拿起自己的长剑,大步往正厅走去。 灌英没有再提醒赵启明,小跟班一样乖巧的跟在他爹背后。 此时,正厅外多出了十几个同样带着刀的护卫。尽管这些护卫和灌夫的护卫并没有发生冲突,只是远远的面对面站着,但还是让赵启明小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果然是死对头,这两个家伙在一起,今天搞不好真的要出事啊! 带着忐忑的心情,赵启明跟随灌夫来到了正厅。 远远地,他看到了绛侯周建德,正大马金刀的跪坐在首位,似乎正在等候着赵启明的到来。但见到灌夫,周建德的脸色变了变,然后还十分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要来。”灌夫嘿嘿一笑:“怎么样,想赶在我前头?” “你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周建德瞥了眼灌夫,淡定喝茶。 结果灌夫似乎很赞同这话,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然后就这么径直走上前去,绕过了案几,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周建德的旁边。两人居然就这么一起坐在了首位上。 “你干啥?”周建德端着茶,看着和他肩并肩一起坐着的灌夫。 灌夫也端起杯茶,老神在在的说:“你能坐,我凭什么不能坐?” 赵启明整个人石化。 这场面太奇怪了。 因为这两个人跪坐在首位的样子,居然有点像两口子成亲时的场面。而且两个家伙手里都端着杯茶,彼此对望着,让人忍不住有点担心,他们下一步就要喝交杯酒。 太暧昧了。 连灌英都有点不忍直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周建德当然更受不了这种侮辱,当即怒发冲冠,站了起来指着灌夫怒骂:“你个老东西少在这撒泼,大家都清楚今天来的目的,做这些事情不怕让小辈笑话吗?” 灌夫一拍桌子,也怒了,站起来朝周建德回骂:“说谁老东西?论年龄你比我大三岁,论身体我一只手打你两个,都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也好意思说别人?” “打我两个?” “咱试试?” “试试就试试!” 赵启明都看傻了。 他虽然知道这两个不和,但也没想到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居然就开始撸袖子准备干架。这可都是年过半百的人啊,这可都是驰骋沙场的帝国将军啊。 一想到这两个家伙在自己家里大都出手时的样子赵启明就忍不住心惊肉跳。他不敢想象这里面要是谁断了条腿,或是谁失去了生育能力,自己该背上多大的黑锅。 于是,他赶紧求爷爷告奶奶的上去劝架。 而经他这么一带动,灌英也赶紧上前,一边不停行礼一边口头劝架。 没错,这小子看着他爹跟人打架,仅仅口头劝架。 而且很快赵启明就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只口头劝架了。因为他尝试着把两个老不死分开,结果差点被顶翻在地上。 两个老东西的力气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而且看他们已经往起撸袖子的样子,很明显是要真的开打啊。 这下赵启明连哭的心都有了。 这他/妈今天什么日子啊? 来了要把他打一顿的两兄弟,又来了要比武的两个老不死。 什么意思? 汉民族传统节日,“打你个鼻青脸肿节”? 第六十三章什么情况? 眼看着两个老不死已经快打起来了,强行拉架的赵启明摔倒了好几次,再一看旁边当儿子的灌英,明明满脸惊慌却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口头拉架。 估计是见惯了两个老东西斗殴,知道不仅拉不开而且搞不好会被误伤吧。 可这种情况下两个小伙子一人拉一个至少能暂时分开,不至于让两个老头真打起来啊。 赵启明有气愤的瞪了眼灌英,结果这小子偷偷朝他挤眉弄眼。 王八蛋啊。 赵启明着急了。尤其是看到两个老头已经有拔剑的迹象,把他吓得屎都快出来了,赶紧冲上去朝两个老不死的说:“两位不要冲动,有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奇怪的是,这种从灌英嘴里说出了好几次都没什么效果的话,从赵启明嘴里再说出来,两个老头居然神奇的停了下来,然后齐刷刷的一起看向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因为两个老家伙满面怒容尚未退去,紧接着目光灼灼,看上去有点吓人。 他忽然有点担心两个老家伙会不会握手言和,然后一起来打他! 要是这样的话……他还是宁愿两个老不死继续狗咬狗…… “小子。”周建德首先松开了自己按剑的手,转过身来走到赵启明面前,朝他昂了昂头然后问:“听说你娶了魏其侯家的三丫头?” “啊?”赵启明不明白为什么打着打着就聊起了他的婚姻问题,有点发懵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只是订了亲,还没迎娶。” 周建德打量了赵启明一下,然后忽然间露出笑容:“介不介意再多娶几个?” “多几个?” “我家里有四个丫头,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却尚未婚配。”周建德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露出魏其侯看赵启明时的慈祥表情:“刚好最近这段时间迷你的诗,说是你‘名垂千古’的大文豪,都嫁给你当妾怎么样?” 赵启明都傻了,被周建德这么一拍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他/妈什么情况,哪有打着打着问起人家婚姻状况,还硬塞几个小妾的?而且人还没死呢就说什么‘名垂千古’,确定那是文艺女青年,不是附庸风雅乱说话的女文盲? “你看看这老贼的长相,他生下来的崽子,倒找你钱都算你吃亏。”灌夫哈哈大笑,很缺德的攻击人家长相,然后一把将无辜的灌英拽过来,指着灌英的脸说:“瞧瞧,仔细看看我们家的!” 赵启明脸色发白,踉跄后退。 这老不死该不会要我娶了灌英吧! 他猛摇头。 灌英也猛摇头,表示他不愿意成为赵启明的小妾。 “瞎摇个什么头。”灌夫很不高兴,指着灌英重新说说:“我是让你看看当哥的长相,我家里头也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最近正给他找婆家,你就当帮个忙,收下吧。” 赵启明目瞪口呆。他确定灌英长得不赖,所以这家伙的妹妹的确丑不到哪里去。但“你就帮忙收下吧”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总觉得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难道你家丫头被人搞大了肚子,正随便找个人给孩子当爹的? “两位伯父!”赵启明又退后了两步,经这么一闹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显然,这两个老东西有事找他。虽然别人有事拜托是送礼,两个老东西有事拜托直接送闺女,实在让人有些替他们的闺女感到悲愤,但弄明白这两个老头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显然比较重要。于是他试探着问了句:“不知,两位伯父想让晚辈做什么。” “马!”灌夫和周建德不约而同的说。 赵启明震惊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建德。 难道这老头也想日了金牙?不对!应该说这老头什么时候也对金牙起了邪念?也不对!应该是这老头怎么也学灌夫热衷于给马配种的毛病。 赵启明忽然对周建德的人品感到非常失望。 想到可怜的金牙被灌夫整天惦记着,今天开始又多了一个周建德,他就替金牙感到悲哀。外国妹子抢手,这是好事,但千里迢迢从西域来到中原,还没感受过汉民族的人文风光、才子风流,就遭遇到这么两个大胡子土匪堵在阴暗的小巷辣手摧花,恐怕很快就将贞操不保,沦为配种机器,整日以泪洗面…… 赵启明咬了咬牙,决定为了金牙的贞操而战,于是朝两位前辈求请说:“两位前辈,金牙她……” “谁跟你说金牙了。”灌夫打断了赵启明,瞪着眼睛说:“要的是千里马!” “千里马?”赵启明一愣。 因为据他所知,瓷器换马的事情包含在出使西域的计划中,应该只有很少数的人知道。如果这少数人中包含了灌夫和周建德,他们为什么今天才提起这件事?但如果知道这件事的少数人里不包括灌夫和周建德,他们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说,有人把消息传了出去? 赵启明忽然有点慌了。 “两位前辈,这汗血宝马我可没有啊。” “知道你没有,但瓷器换马的事情没错吧?” “可这件事还没开始,而且就算开始,也要等上一两年才能把马带回来。” “一两年?”灌夫挠了挠头,然后肯定的说:“那就跟你提前定下!” 赵启明目瞪口呆。 就在这个时候,钱管家忽然回来,朝正厅里禀告称:“长公主来了。” 静安公主? 赵启明转过身,一瞬间心情复杂至极。因为一方面有公主坐镇,这两个老不死再也不可能打架,但另外一方面因为魏其侯三小姐的事情,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静安公主。 果然,听到静安公主来了,两个老不死表情一沉,然后不约而同的来到院子里迎接。 赵启明和灌英当然也跟了过去。 很快,静安公主就来了。似乎也是匆忙赶来,并没有带护卫,只有两个侍女在身后跟着。但即便如此,光凭那端庄的笑容和威仪,就瞬间震住了灌夫和周建德和他们的护卫。一大群人按照身份的不同,向静安公主行礼,每一个都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都起来吧。”静安公主笑了笑,然后带着侍女径直走进了正厅。 灌夫和周建德跟了进去。 赵启明看了看钱管家,发现老头朝灌英指了指,才意识到静安公主是这小子搬来的救兵。恐怕之前在祠堂外面“一定是先顶住”的意思,就是要等着静安公主过来。 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机灵。 “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正厅里,静安公主端坐在首位,笑容温和的看向灌夫和周建德:“二位之所以前来,是听说了瓷器换马的事情,特意来找启明求马,对吧?” 灌夫和周建德对望一眼,鼻子一哼。 “周将军是长乐卫尉,掌管京城防务,按照惯例,若塞外起战事,圣上极有可能调遣您随大军出塞。”静安公主说这话时,看着周建德,满脸的认可:“若汗血宝马归周将军,眼下可以巡防京城,扬我国威,若征塞外,更是不小的战力,对吧?” 周建德行了个礼:“长公主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又看向灌夫,微笑着说:“灌将军是陛下的太仆,为国家掌管天下马匹,按灌将军的意思,这批汗血宝马不应该直接投入使用,应该送入产马区,尽早繁育出更多后代,才可大规模投入军中,对吧?” 灌夫嘿嘿一笑,朝长公主行了个礼。 而听到这番话的赵启明也看了眼静安公主。除了通过这番话了解到两个老不死的目的之外,也对她能一口说出两个人的职务,以及两个人各自立场的不同,感到十分佩服。 但他记得曾经跟静安公主说过,一千匹汗血宝马不应该立刻投入战场,应该尽快繁殖。现在静安公主该不会是打算真这么干,要把一千匹马都给灌夫吧? 赵启明有点担心。 因为以灌夫的性格,这老家伙绝对不会规规矩矩的把一千匹汗血宝马放在产马区繁育。他甚至可以肯定,老东西弄到一千匹汗血宝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那些护卫的马全部换了。 更别说这老东西乱配种的臭毛病。 要真给了这家伙,那可是糟蹋东西啊。 这么想着,赵启明坐在一边,不停的给静安公主打眼色。 可静安公主好像没看见一样,遗憾的朝两个老不死说:“恐怕两位要失望了。” 第六十四章就这样被你征服…… 侯府大厅中。 静安公主一本正经,满脸遗憾的说了一句:“此事,恐怕要让两位将军失望了。” 这让周建德立马皱起眉头,然后怒视赵启明。他似乎以为赵启明已经把千里马给了别人,违背了“一手交马,一手交闺女”的承诺,做出了拿走别人好几个女儿却不给别人千里马的恶劣事情。 赵启明很无辜。 灌夫也不干了,瞪了眼周建德说:“看啥看,吓唬孩子显你能耐?” 是啊,吓唬孩子显你能耐?可你们刚才打架差点把孩子吓出屎来,这么快忘了吗? 赵启明/心中想着,偷偷翻了个白眼。 周建德吭哧了半天,最终朝静安公主抬了抬手说:“还请长公主明示。” 灌夫一起看向静安公主,等待着下文。 “虽然现在就谈这些千里马还为时尚早。”静安公主笑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朝灌夫和周建德说:“但东亭侯早有决断,称这匹马如果能带到长安,将立即献给陛下。” 灌夫和周建德于是齐刷刷的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却有些疑惑。 因为千里马要献给陛下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两个老东西既然知道了瓷器换马,也应该知道这些马是要献给陛下的才对。为什么一副刚刚才听说的样子? 怪不得之前都那么积极的推销自己的女儿,以为我买千里马回来自己玩的? 这么想着,赵启明朝两个老将拱了拱手说:“确有其事。” 两个老不死表情变幻了一下,他们再流氓,再土匪,也不敢动老刘家的东西啊。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朝皱起眉头的灌夫和周建德说:“两位请宽心,马匹陛下也不会私用,最后肯定会分配下去,至于分配给谁,那就看陛下如何决断了。”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静安公主加重了语气。 显然,这是告诉两个老不死,陛下肯定会把千里马分配下去,只是暂时还不急着做决定,两位将军要真的想未雨绸缪,可以赶在别人前面,去找陛下积极争取。 当然,这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说赵启明对千里马并没有分配权,两个老不死来东亭侯府现场表演“为老不尊”,就算把赵启明真的吓出屎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领悟了这层意思的周建德再也不向周启明推销他家女儿了,立马站起,匆匆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多谢长公主明示,微臣这就进未央宫,去求陛下圣谕。” “求也没用。”灌夫得意洋洋的站起来,挑衅的看着周建德:“既然是陛下分配,这批千里马绝对到不了你长乐卫尉的手上,别忘了还有平阳侯的未央卫,要给也轮不到你。” “长乐卫尉怎么了,无论如何也比你个养马的好!” “老子是太仆!” 两个老东西又吵了起来,而灌英继续在旁边口头劝架。 好在碍于长公主在场,他们很快就按捺住冲动,向静安公主告辞。 眼看着两个老不死按着佩剑,带着骑兵护卫离开侯府,赵启明松了口气。 但远远的,他又看到了灌英回头眨眼的表情,让他有点想追上去暴打那小子。 静安公主给两个侍女使了个颜色,两个挺漂亮的姑娘就从静安公主身边离开。这时,静安公主才朝赵启明说:“两位叔叔个性如此,其实都不坏,你也别太在意。”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他想起这些天以来的心中考虑,已经决定在不能给静安公主名分的情况下,应该停止两个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就像从前的公主和臣子,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 这样想着,他咬了咬牙,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微臣,多谢长公主解围。” 说出“微臣”二字,赵启明的心像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静安公主的笑容也有片刻的凝固。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外人,便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 她看向赵启明,叹息一声,然后说:“不必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启明没敢看静安公主。 “即使没有灌英去找,本宫也正打算过来。”静安公主似乎恢复了长公主的仪态,微笑着说:“想必东亭侯已经猜到,关于出使西域的事情,已经不再保密了吧?” 听到“本宫”二字,赵启明羞愧极了。他仍然不敢看静安公主,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已经同意出使西域的事情。”静安公主似乎心情不错。 赵启明终于抬起头:“也就是说,张先生他们被允许出使了?”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歉意的说:“但本宫没想到瓷器换马的事情也传了出去,而且还让一群武将误以为换回来的千里马都将归东亭侯府所有。” “怪不得。”赵启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两个老不死打上门来的全部原因。 “上次围猎时很多人都留意到了东亭侯的黑马。”静安公主笑着解释说:“听说东亭侯用瓷器换马,都确信东亭侯能得到千里马,所以两位将军才会如此冲动。” “能理解,武将嘛,那有不爱马的。”赵启明叹了口气。 其实也的确不怪灌夫和周建德冲动,因为在军事武器不发达的年代,千里马这种开挂的存在,几乎等同于一大批坦克,武将们当然想率先武装,不抢那才怪了。 “张先生决定入秋就出发,已经和那位西域商人约定好了。”静安公主端起杯茶喝着,同时朝赵启明问:“就是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时间,东亭侯是否能准备好瓷器。”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点头:“已经决定先交一部分货,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 “这就好。” “多谢长公主关心。” 静安公主放下杯子,笑着点了点头。 但低头看着案几一会儿,忽然之间之间,不知什么原因,她的笑容不见了,而且紧接着猛地暴躁起来,用双手在案几上一甩,果盘、茶具、点心全部弄到了地上。 果子滚的到处都是,茶杯也碎了好几个。 静安公主软软坐回来,双眼无神,嘴里喘着气。 赵启明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那几个碎了的被子,他首先想到的是静安公主有没有受伤,于是立即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匆匆跑到案几钱,拿起静安公主的手查看。 静安公主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布偶一样任人摆弄。 “没受伤吧?”赵启明检查了静安公主的手,发现没有伤口,便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静安公主整个人失落落魄。 虽然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她双眼之中,豆大的泪水正无声滴落。 第六十五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看着静安公主默默流泪,赵启明的心都碎了。 他想帮静安公主擦掉眼泪,却因为找不到东西,只能提起袖子。 而静安公主仍然没有制止他的动作,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坐着,任由赵启明笨手笨脚的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受不了两人从“你”、“我”相称变回“本宫”、“微臣”这样的称呼。或许刚刚静安公主似乎适应的很快,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终究她还是爆发了。 其实赵启明也受不了这种转变。 因为称呼的转变意味着两人从两情相悦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路人关系。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对于当下最为理智的决定。 而静安公主,显然也已经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那天匆匆而去,之后好几天都不曾露面。”似乎终于冷静下来,静安公主转过头来,豆大的泪水却滚落下来,笑得凄然:“原来是打算要和我从此划清界线?” 赵启明没说话,只顾着替静安公主眼泪,他内心正在挣扎。 静安公主于是打开赵启明的手,自己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恢复仪态,笑容豁达的说:“也好,免得心中记挂,这心里以后不用再惦着谁,倒也活的清静自在。” 赵启明收回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说:“是我对不起你。” “这附近一带百姓,提起东乡亭无不竖起大拇指,说小侯爷宅心仁厚,不曾亏待过下人,对佃户也是照顾有加。”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为什么偏偏负我一人?”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叹了口气:“因为我不可能推掉和魏其侯的婚事,也就不能给你一个名分,而如果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那就只能选择早些和你分开。”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 “你以为我愿意娶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你以为我舍得和你分开?”赵启明又叹了口气:“若只考虑我自己,我没必要这么做,但我得考虑魏其侯,得为你着想。” 静安公主听完赵启明的话,忽然之间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误会了?”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似乎想到什么,无奈的朝赵启明书说:“你是觉得给不了我名分,为了我好,所以和我划清界限,觉得这样的话我才能不会因为你而坏了名声,耽误嫁人?” 赵启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我不应该这么想吗?” “我不嫁给你,不是因为你和魏其侯府有了婚约。”静安公主的表情稍微有些歉意:“我不能嫁给你,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本以为你在怪我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等等。”赵启明皱了皱眉:“我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就算你和魏其侯府没有婚约,我也不能嫁给你,不能嫁给任何人。”静安公主破涕为笑:“不然你以为我都这个年纪了还不出嫁,真的是没人要了吗?” “你是说你本来就不嫁人?”赵启明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我自有不嫁的理由,宫中也有不逼我的原因,总之这是早就决定的事情。”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其中内情,你要想知道,我会告诉你。” “我想知道,但这不是主要的问题。”赵启明有些激动,双手无意识的比划了好几下:“重要的是,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就算我能给你名分,我们也没个结果?” “只争朝夕。”静安公主伸手扶住赵启明的脸,想让他冷静下来,但看着赵启明,自己却有些动情起来:“猛虎山上把心都给你了,你心里若能有我也就够了。” 看着静安公主温柔的样子,冷静下来的赵启明咬了咬牙。 他心里惭愧极了。 因为一个女人能有终生不嫁的魄力,而且说出了“只争朝夕”这种话,他一个男人面对婚约甚至连去试着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居然选择了和静安公主分到扬鞭。 他忽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配不上静安公主。 但好在,他已经知道了静安公主对他的感情, 于是,他把将静安公主抱在怀里,然后轻声说:“我心里有你,永远都有你。” 静安公主也抱着赵启明,久久没有说话。 “但我不会放弃娶你。”赵启明低下头,认真的朝静安公主说:“我想明白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不嫁人,也不管我是不是有了婚约,我一定要想尽办法娶到你。” “这话我爱听。”静安公主伸出手,笑着摸了摸赵启明的脸:“不过,能说出来就好,没必要咬牙切齿的,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招人疼,再狰狞起来可就更难看了。” 赵启明躲开静安公主的手,但发狠的表情确实一下没了,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两人都笑了,自然也就没有了深情相拥的气氛。 静安公主打了赵启明一下,笑着离开了他的怀抱:“别想那么远,赶在你见异思迁喜欢上魏其侯的千金,把我这个老姑娘丢到一边之前,能常看我就不错了。” “我是见异思迁的人吗?”赵启明嘟囔了一句:“而且成亲还有好几年呢。” “也是,十三岁的话,可以等到十六。” “你连这也知道?” “既然倾心于你,我当然要了解细致。”静安公主朝门外招呼一声,两个侍女便走了进来:“猛虎山上之后就打听过你的很多事情,你有亲事也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这么说你也不比我早知道多久。”赵启明看了眼默默收拾残局的丫鬟,心想刚才的事情这些丫头一定听到了,却没有贸然闯进来,果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高素质。 恐怕刚刚站在门外,还挡住了听到动静的侯府下人吧? “话说开了就好。”静安公主拿出扇子,轻轻摇着,然后朝赵启明笑着说:“刚起床没多久就被灌英请了过来,刚又跟你闹这么一出,现在才发觉有些饿了。” 赵启明可不能让长公主在自己家饿肚子,因为那会显得侯府穷的揭不开锅一样,于是他急急忙忙起身,同时朝静安公主说:“就留在在这吃吧,我让厨房去准备。”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第六十六章解忧的末日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厨房因为最近侯府比较有钱,随时都为赵启明以及钱管家等高层备着刨冰和豆腐脑,一般只要赵启明和几位高级雇员有所需要就立即送上。 所以赵启明先送了碗豆腐脑过来,午饭让厨房重新做,主要是怕公主饿着。 “这又是你新弄出来的东西?”静安公主指着碗里的豆腐脑。 赵启明有些奇怪:“你没吃过?” 静安公主又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然后勾了勾鬓角的头发,朝赵启明说:“前几次过来,钱管家都送的是刨冰,这碗里的东西还没品尝过,难道不是最近才有的?” “大概每次你来的都不是时候吧。”赵启明有点无奈,然后问:“好吃吗?” “好吃。”静安公主似乎想起什么,苦着脸赵启明说:“第五勺了。” “我家可没有食不过三的规矩,而且这里就咱俩,别人看不到。”赵启明安慰着,然后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说这规矩谁定的,每样菜不能吃第三口,哪的准备多少菜才能吃饱?” 静安公主懒得跟他聊这个,又吃了一口才停下,然后朝赵启明伸出手。 “干吗?” “把做法给我。”静安公主笑面如花:“怕回去以后没得吃。” “想吃你就过来,至于做法嘛……” “还有刨冰。”静安公主似乎打算敲竹杠了,轻轻摇着扇子问:“虽然看做法不难,但我回去之后让厨房做,总觉得不如你侯府的有味道,怕是其中另有玄机吧?” 赵启明有些得意:“那必须的,有秘方嘛。” 静安公主臭了他一眼,然后说:“也别给什么秘方了,干脆把你厨房的人借我几天,等教会了我的人到时候给你再送回来。” “那你得给人家加班费。” “财迷。” 与此同时,魏其侯府。 庭院中,解忧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笨蛋哥哥。 她本来在院子里爬树打鸟,听说两个哥哥从东亭侯府回来,还以为能带回一些赵启明的消息,于是不打鸟了,兴高采烈的来找哥哥,但看到两个哥哥她却傻眼了。 这两个家伙声称刚刚从东亭侯府回来。看样子也的确像是出了趟远门,身上都带着些灰尘。但仔细看这两个家伙,都背着银枪,而且还都一副凯旋而归的表情。 解忧有点害怕的退后了两步问:“你们只是……只是去找赵启明比武了对吧?” 窦家老大摇着扇子抖着腿,一脸取笑的看着满脸惊恐的解忧说:“还真是个笨蛋,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启明是大文豪,我们怎么会找他比武,这可是有辱斯文的事。” “有辱斯文!” 解忧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于是又往前了两步。 结果窦家老大哈哈大笑,拿扇子潇洒的一指解忧:“我们打算把他打一顿。” “打一顿!” 解忧嘴巴慢慢张开,双眼无神:“你们,打了他一顿?” “没错,打算把他打一顿,但……” “呀!”解忧疯了,使劲摇着头,然后扑过来一口咬住窦家老大的胳膊。 窦家老大不禁一愣,但想起上次解忧咬他弟弟的时候因为弟弟没有叫出声来而很不高兴,于是他自以为聪明,“痛”得扔掉了扇子,然后缓缓倒地:“痛死我了!” “痛死我了!”老二也怪叫一声倒在地上。 解忧气坏了,满脸通红的指着老二尖叫:“我又没咬你,你喊什么呀!” 老二想想也是,于是求助的看向老大。 老大重新站起来,捡起扇子,摇了摇之后,微微一笑:“这叫隔山打牛。” “打牛!”老二附和一声,站了起来。 “打的就是你们这两头牛!”解忧使劲推了一把老大和老二,结果老大老二没反应过来要配合,根本推不动,反倒把她自己弄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她就哭了。 两兄弟吓坏了,赶紧脸色大变的围上来安慰,丫鬟们也赶紧来劝。 可解忧真的是又气愤又伤心,安慰根本就不起作用,她哇哇的哭着,指着老大和老二大叫:“那是我的郎君,你们两个凭什么要打他一顿,我都舍不得打他一顿!” “哎呀妹妹你误会了。”老大抓耳挠腮,手舞足蹈的解释:“我们没有把他打一顿,是准备打他一顿,但结果灌叔叔过去了,我们就改变了计划,没有打他一顿。” “没有打他一顿!” 听到这话,解忧睁着带泪的眼睛:“真的没有打?” “真的。”老大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想逗解忧开心。 老二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现场表演徒手挖眼珠,想用血腥的场面博解忧一笑。 结果解忧看着他们一会儿,忽然又张着嘴哭了起来。 这下两兄弟可慌了,和同样慌起来的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把解忧弄进屋里坐下。 “你们就算没有打他一顿,但却准备打他一顿!”解忧一边哭一边乱踢:“他肯定会因为你们生我的气,以后再也不可能喜欢我,再也不会来侯府娶我了。” 老大听到这话一愣,然后看向老二。 老二沉思,忽然觉得自己不是想办法的那个人,于是理直气壮的又看向老大。 “那要不我们去告诉爹吧。”老大站了起来,似乎找到了最好的办法,潇洒的摇着扇子,满脸微笑:“让爹这就把启明抓来,强行让他把笨蛋娶走,很简单的事。” “简单的事!” 解忧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看着两个哥哥,抽泣着问:“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老大哈哈大笑,用扇子一指解忧:“大哥这就替你去说。” “去说!” 看着兄弟两人大步往外走,解忧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嫁给赵启明了,不禁有些脸红。但忽然之间,她想起事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猛地站了起来:“站住!” 两兄弟于是站住,扭头。 “笨蛋要一起吗?” 解忧跑到两兄弟跟前有些惊慌的说:“不行不行,到时候爹爹肯定要问为什么,而爹爹问了为什么,我为了让爹爹同意,就只能告诉爹爹赵启明喜欢上了其他人。” 两兄弟同时歪头,不解的看着解忧。 “你们两个笨死了。”解忧气呼呼的又坐回去,杵着下巴满脸忧愁:“我要说他喜欢上了别人,爹爹不高兴,肯定会去骂他,若爹爹骂了他,他就不会喜欢我了。” 两兄弟对望一眼,实在有些搞不懂这种爱情纠葛。 “不能告诉爹爹!”解忧失落的低了低头,但很快她就重振雄风,站起来眯起着眼睛说:“反正他喜欢别人没关系,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他到时娶我就行。” “可要是不娶呢?”老二忽然问了句。 总算,不算傻到底的老大立即恨铁不成钢的一脚飞踹过去。 果然,想到这个可能的解忧稍微愣了愣,然后嘴巴一瘪。 好在,不过经历了最近的折磨,她已经坚强了很多。 所以,她嘴巴只是稍微瘪了瘪,很快就再次重振雄风,咬牙切齿的说:“到时候他敢不娶,我就打断他两条腿,让别的女人嫌弃他,我就可以一个人照顾他一辈子!” 两兄弟听到这话,都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最终还是要打断赵启明两条腿啊。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呢! 第六十七章这算不算恋奸?情热? 静安公主最终还是带走了厨房的老妈子。 尤其是吃到了东亭侯府的炒菜之后,静安公主立即喜欢上这种独有的烹饪方式,于是让赵启明把厨艺最好的两个老妈子叫来,亲自向她们提出了邀请。 两个大婶很激动。 不过看她们金榜题名似得表情,赵启明怀疑她们大概是不打算再回侯府了。 太阳越升越高,眼看已经快下午了。 静安公主似乎有些疲惫,没待多久就要离开。 而赵启明与她刚刚才和好如初,多少有点不舍,于是主动送静安公主回去。 在去往二郎庄的路上,赵启明骑着金牙走在静安公主马车的侧前方。路过的乡亲们都远远向他行礼。他回头看了看静安公主的车辇,有种已经当了驸马的感觉。 当然,要是胸前再有一朵大红花就更像了。 赵启明笑了笑后忽然有些心事。 正如之前的许诺,他的确想要娶了静安公主。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冲动,但也并非不切实际的豪言壮语。因为他的确不能容忍静安公主成了老姑娘。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问题。一是静安公主出于某种原因不肯嫁人,二是与魏其侯府的婚约也的确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这都是不远的将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赵启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知道,或许过程不会很顺利,结果也肯定要付出很多代价。 但为了静安公主,他认为值得。 很快,他护送静安公主的车辇来到了二郎庄。 静安公主有些疲倦的走下马车,家里的门房、管家和几个护卫都走出来迎接。静安公主也没说什么,瞥了眼赵启明就走进了宅院。于是赵启明也跟着走了进去。 似乎没打算继续和赵启明聊上几个时辰,静安公主回来之后绕过了正厅,来到了书房。两个侍女在门外停了下来,赵启明打量着四周,也跟着走了进去。 与赵启明的书房相比,静安公主的书房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 这里有整整一屋子的书,案几上还有很多种类的毛笔,和写了一半的竹简。在案几旁边,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香炉,里面正飘出袅袅青烟,让整个屋子充满书香味道。 “平时常在这里午睡。”静安公主似乎真的有些乏了,侧躺在案几后面,那张无围的软塌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过身去,背着赵启明说:“让我先睡会。” “那我看看书。” 静安公主没有回应,似乎真的睡了。 赵启明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在书房里闲逛。 他先拿起了几本书看。虽然识文断句的本领还很稚嫩,但至少能看懂简单的。 好比手上拿的这本,他起码认得是《道德经》。不过从字迹上判断,除了原文之外,字里行间还有用小字做的注解。看墨迹的新旧,好像是静安公主的读书笔记。 他放下《道德经》,又看了看其他的书,发现多数多有注解。 真是好学生啊。 赵启明看了看背对着他已经睡过去的静安公主,忍不住笑了笑。 他来到案几前,拿起几份未完成的竹简。果然,笔迹一致,静安公主的确有边看书边做笔记的习惯。不过案几上摆着的这几张竹简,字体要稍微显得大了一些。 尤其是赵启明正拿着的这一份。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竹简上写着的分明是他的《离思》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短短一首诗,静安公主在竹简上写了很多遍,而且字迹不比其他笔迹的潦草,很端庄。 不是很鄙视别人拿圣贤学问撩拨姑娘吗? 原来还是很喜欢啊。 赵启明嘿嘿一笑,又看了眼静安公主的背影。 侧耳倾听,他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睡的很香啊…… 赵启明又看了静安公主一会儿,慢慢放下了竹简,然后轻手轻脚的上了软塌。 他从后面抱住了静安公主。香炉中飘出的檀香没有盖住静安公主的体香。她穿的并不清凉,但身体的紧致却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得到。这似乎是个爱运动的姑娘。 显然,赵启明的动作惊醒了静安公主。她的身体稍微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这张刚睡醒的脸朝着赵启明,虽然面带笑容,但的确因为疲倦而多了几分慵懒。 更妩媚了。 “没想干别的,就是想抱抱你。”赵启明看着她说。 静安公主直起头来看着他。似乎很少害羞,即使赵启明近在咫尺,也没有任何扭捏。她有些抱歉的说:“这些日子一直没睡好,刚跟你把话说开,就忽然间困得不行了。” 赵启明也支起头来,看着静安公主一会儿,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静安公主仍然看着他,然后忽然问:“你和绛侯关系如何?” 赵启明苦笑:“能不能别在床/上讨论那个老匹夫,很煞风景的好不好?” “跟你说正经的。”静安公主打了赵启明一下,然后笑着说:“难道你就不好奇,灌将军和绛侯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又为什么互相看不对眼,经常大打出手?” 赵启明还真感兴趣:“是因为绛侯的侯位是继承的,灌叔叔看不起他?” “灌将军的出身也不低,这倒不是主要的。”静安公主调整了一下姿势:“重要的是,绛侯以前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而灌将军追随魏其侯,一直都支持陛下。” “敌对阵营?” 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都一家人,哪有什么敌对不敌对的。”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说起你家事就不乐意,不同阵营总行了吧?” 静安公主这才满意,不过很快她又轻轻皱眉:“虽然前些日子,绛侯暗中成为了支持陛下的一份子,但其实即便算上了绛侯,陛下身边可用之人也还是不多。”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有些疑惑。 因为很显然,这个当姐姐的在为弟弟感到担心。 可历史上的汉武大帝是何等的雄才大略,号称千古一帝,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弱鸡才对啊。 难道说因为年纪尚幼,还没经过洗礼,还只是个小屁孩? “就像此次出使,不得不暗中进行,直到得到太皇太后同意,才大白于天下。”静安公主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忧虑:“上有太皇太后,下有外戚,陛下的处境并不好。” 看着静安公主忧虑的样子,赵启明有些难受,于是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静安公主这才露出笑容。 “所以你才亲自上阵,暗中掌管少府,为陛下尽一份力对吧?”赵启明问。 静安公主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肯嫁人也是这个原因?”赵启明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没必要,因为陛下的处境只是暂时的,而且你想为陛下出力,就算嫁人也并不影响。” “若是嫁人,当为夫家考虑。”静安公主摸了摸赵启明的脸:“比如我若嫁你,以你不愿参政也不愿从军的想法,我若继续参与朝政,岂不是与你的想法背道而驰?” 赵启明想了想说:“但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但如果我介入纷争,置侯府上下于危险的境地,我又于心何忍?”静安公主笑了笑:“朝堂之中,远比你想的凶险,不仅有外戚乱政,还有诸侯国虎视眈眈。” 赵启明不得不赞同的点了点头。 外戚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但纵观汉朝开国以来,老刘家的子孙的确没少闹事。就拿老侯爷曾经参与的七国之乱来说,那不过是前些年发生的事,而且险些酿成大祸。 这么说来,静安公主的担心并不多于。 赵启明觉得,自己之所以认为静安公主不必担心汉武帝,是从最后的结果看待事情,根本不知道千古一帝的崛起路上充满了危机四伏,与各路人马的鼎力相助。 无疑,静安公主想为汉武帝出力。 或许不曾希望让汉武帝成为千古一帝,仅仅只是因为当姐姐的要保护弟弟。 但为了这样的目的,她甚至不惜孤独终老…… 看着怀中的有些疲惫的静安公主,赵启明/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摸了摸静安公主的脸说:“再睡一会儿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她转过身去,被赵启明抱着安心入睡。 第六十八章麦香与铜臭 上帝是公平的,当你这么认为的时候。 现在小侯爷就是这么认为的。 祂让赵启明险些被两个背着银枪的多动症打了一顿,又被迫欣赏两个土匪现场表演“为老不尊”,然后祂估计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于是丢给小侯侯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并留下一个暧昧的眼神。 赵启明喜欢上帝,起码抱着静安公主的时候是喜欢的。 经历了过山车似的,刺激而悲惨的一天后,他接下来的生活简直可以用美好来形容。 和静安公主和好如初当然是他最感到高兴的事情。窦家兄弟再也没打上门来也让他松了口气,而灌英和周建德也不再向他推销女儿,更说明上帝老人家对他有好生之德。 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三个月的建设滞后,新的瓷器作坊终于落成了。 无疑,这是历史性的一幕,是值得纪念的伟大一天。 但钱管家和李老板一致决定,不搞什么庆祝活动,让赵启明准备了一整天的演讲稿成为了废纸。而不搞任何庆祝活动的结果,是新作坊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投入生产。这多少弥补了没能出风头的赵启明内心的失落。 因为有之前的培训计划,总共一百个工人已经不需要任何的指导。哪怕他们其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掌握陶瓷的全部工艺,但按照之前的培训,在他们进入工作岗位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流水线式的工作流程彰显出它的优越性。短短三天后,新作坊的第一批瓷器出窑,其质量竟然不输给旧作坊的几个老师傅,让一百个新工人都无法相信这些洁白如玉的瓷器竟出自他们之手。 于是,新作坊从这天开始,终于有了产出。 然而早在新作坊第一批出窑的前两天,就已经有商铺的伙计来到新作坊,希望能够提前预定。 但李老板拒绝了任何方式的契约。因为小侯爷告诉他,要制造出热卖的效果。 于是李老板宣布,任何商号想要瓷器,都必须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 一天之内,新作坊外排起了长龙,堪称东乡亭从未有过的盛况。 很多商铺老板亲自上阵,甚至还有些伙计带着铺盖卷,晚上就睡在队伍之中。 就这样,等待了又一天之后,第一批瓷器终于开始贩卖。 同样为了制造效果,李老板挂出牌子,规定每个商铺限购十件瓷器。但即使如此,第一批瓷器也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被抢光。 得到了瓷器的商号当然是满意而归,而那些排了两天队也没进到货的伙计却十分生气,硬是不肯离开,一个劲的围着新作坊的大门讨说法。 这无疑让李老板十分头疼。 但另外一边的侯府里,赵启明却老怀大慰。 他一脸满意的看着面前的十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卖瓷器的第一笔钱。这可比卖扇子的钱多多了。而他之所以没有扑上去哈哈大笑,全因为胡先生和钱管家在场。 “赏!”赵启明在心里走过了抱着钱箱子大笑的程序,自动过渡到“重重有赏”的阶段,声音异常哄笑的朝胡先生说:“每个下人换一身夏装,每月工钱再涨三成!” 本来喜气洋洋的胡账房一听这话,赶紧制止说:“小侯爷,这眼看着入秋了,夏装就不必换了吧?” “要入秋了吗?”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那就先把工钱涨了。” “多谢小侯爷。”胡先生行了个礼。 钱管家也眯起眼睛欣慰的捋了捋胡须。 毕竟,他们也是侯府的员工,谁还不愿意涨工资啊? “东乡亭里来往的商人多了,乡亲们心中也有盘算。”钱管家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前些日子常做些吃的拿去作坊门前卖,多少赚了些钱,昨天又有人打算干脆开个酒馆,不知小侯爷觉得如何?” “也别只开酒馆。”赵启明笑了笑,很欣慰村里人的创业热情:“只要忙得开,家里又有空房子的,顺便也提供个住宿什么的。要再有点本钱,开个杂货铺也可以。反正光是作坊里就那么多人,以后有的是人愿意花钱。” 钱管家率着胡须点了点头:“明天老臣就去内史府打个招呼。” “好,这事交给您。” 见赵启明和钱管家说完,胡先生这事又朝赵启明说:“除了瓷器的事情,团扇这边也进行的不错。按照小侯爷吩咐,流金阁已经开始正式开始出售‘羽扇’,结果正如小侯爷所料,这些羽扇比上一批团扇卖的还好,让李老板大感意外。” 赵启明一脸欣慰,忍不住也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胡须。 因为推出羽扇的确是他的主意。 而羽扇之所以卖得好,是因为他在上面写了《离思》诗句的下半首。 显然,写着《离思》上半首的团扇,消费者都是姑娘小姐,而羽扇上写着《离思》下半句,多少有些配对的意思,让正愁没机会与姑娘们搭讪的纨绔们十分乐意花钱。 这就好像你在地铁上用山寨手机放了首《月亮之上》,她在车厢另外一侧用手机放了首《最炫民族风》,即使隔着整个车厢,你们也能在瞬间建立起某种连续。于是,你们隔着人群互相凝视,在心中呐喊对望就是你要找的人,最后一起走出地铁,幸福的推开宾馆大门。 无疑,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营销。 而作为幕后推手的赵启明,当然十分骄傲。 “就这么来。”赵启明意气风发的晃动自己全球限量两把的檀香扇,啪的一声打开:“不过这种手段偶尔玩一下就行了,起码下一批扇子要有完整的诗句。” “遵命。”胡先生笑呵呵的行了个礼,显然他已经了解了这其中的玄妙。 钱管家显然也能明白,于是他捋了捋胡须,等胡先生把话说完之后,才朝赵启明说:“蒙老侯爷庇佑,今年侯府不仅光景好了,而且难得风调雨顺,眼看快要入秋,东乡亭和西乡亭的麦子都已经金黄,长势喜人。” “麦子熟了?”赵启明/心情不错,咧着嘴笑了起来。 钱管家也难得露出笑容。 显然,或许胡先生不知道,但从苦日子走过来的钱管家,甚至前几月还曾抱怨过的赵启明,都看到了侯府事业风生水起,庄稼也在迎接收获的背后,是雨过天晴后更好的日子。 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无疑,侯府有着光明的未来。 赵启明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田野中的麦香,以及那堆满整个仓库的“铜臭”。 他喜欢麦香,也喜欢铜臭。 第六十九章细柳的求学之路 东乡亭热闹起来了,似乎比这个夏天还要火热。 因为李老板做出了每天出一批货的决定,上次没有拿到货的商号终于不再围着作坊闹事,他们纷纷留下自己的伙计,又送来被褥和干粮,一副要长期驻扎在此的样子。 而这样做的结果,是短期内新作坊门口的卫生情况堪忧。 为此,钱管家派人临时搭建了一个窝棚,供排队的伙计们在里面休息进食。但时间一久,这些伙计也嫌带的干粮太难吃、窝棚里睡得不舒服,开始选择了东乡亭吃住。 于是每天一到饭点,总能看到排起长龙的伙计们放下被褥占位,然后一起来到东乡亭,在几个佃户家的院子互相诉说着拿不到货被老板罚钱的苦楚,也高声催促着做饭的大婶动作快些。 这些人的到来,使东乡亭前所未有的热闹。 而东乡亭外的作坊,每天上下班时浩浩荡荡的场面,也成为了一景。 因为严格的管理制度,工人们每天都按时上下班。每天早上,许多人从东乡亭或西乡亭出来,最后在作坊所在的高地下汇合,互相谈笑着进入作坊,等到每天下班,又能看到他们浩浩荡荡从作坊出来,再从作坊前的路上分道扬镳。 东乡亭的村民们从进货的商人身上看到了商机,当然也有人从这些工人的身上找到了可以赚钱的机会。于是每天工人下班的时候,附近几个村子里走街串巷的小贩都要过来一趟,卖点南瓜子、麦芽糖之类的小吃食,居然每天都能卖个精光。 在外人眼里,东乡亭和西乡亭都过上了好日子。 但赵启明最近的日子却有点不大好过。 因为随着瓷器的生产,团扇那边也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而团扇要更新换代,就需要新的诗词。 为了这件事,忙着赚钱的李老板还特意托胡先生过来暗示过。 可写诗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哪怕只是剽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要知道,上次剽窃《离思》,硬是让赵启明憋在家里好几天,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半首。对他一个偏科严重的理科生来说,把那些脑海里七零八落的诗回忆起来,真是一点也不简单。 就好比这天早上,昨天熬到很晚的赵启明,顶着黑眼圈又趴在地上用功。 在他的后边上,有两份竹简,上面写了大概五首诗。但和之前相处《离思》之前一样,这五首诗都残缺不全,有些甚至只有一句。而这已经是他苦思冥想了两天的结果。 “细柳!”赵启明凄厉的大喊一声。 他想让细柳把饭菜送到书房,他好在那里继续用工,打算无论如何要在今天之前写出一首好诗。 “小侯爷。”一个丫鬟娇滴滴的跪坐在了赵启明面前。 赵启明发现声音不对,拿着毛笔抬起头,一看果然不是细柳,于是叹了口气问:“还在玩谁赢了谁来伺候我的游戏?” “恩。”丫鬟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不比划拳了吗?”赵启明放下毛笔:“第八套广播体操细柳也输了?” 小姑娘的眼神变得有些气馁,朝赵启明诉苦说:“我们也想跟细柳比第八套广播体操,但都没她起得早,每天刚睡醒她就已经练完了,哪里比得过她呀。” 赵启明忍不住好笑,看来细柳那丫头为了能伺候自己也是付出了努力的。 “那你们现在比什么?” “比算数。”小丫鬟一脸得意:“细柳没人教,比不过我们。” 赵启明点了点头。前段时间他已经用“算式”替换了“算筹”,把汉语数字也换成了阿拉/伯数字,胡先生学会之后很快知道了这种方法的好处,于是提议赵启明也教教侯府的下人。 按胡先生的想法,侯府的生意越来越大,以后免不了需要人手。从外面招来的当然不如自己家的放心,要知道,家里的人都属于“侯府财产”,但让下人们学会认字实在困难,索性就让他们先学会阿拉/伯数字和算数。 显然,因为只要掌握了阿拉/伯数字和算数,这些人就能记账。而记账在侯府以后的生意当中,是比能写能画更急需的人才。就比如现在的胡先生,正需要一个会算数的助手。 赵启明觉得很有道理,就采纳了钱管家的意见,于是在后来的几天之中,侯府中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算术运动。包括钱管家在内,所有人都互相学习,内院的丫鬟当然也在其中。并且除了宁愿打拳也不愿意学习的秦文属于朽木不可雕之外,其他下人都学的挺快。 “为什么细柳没人教?”赵启明斜看着这个丫鬟:“是不是胡先生不方便出入后院,就先教你们中的某一个,让你们再交给其他丫鬟,结果你们私下商量,偏偏不教给细柳?” 丫鬟张了张嘴,小心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低下头。 做坏事给抓住都不用解释了? 赵启明叹了口气,内院几个丫鬟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这些丫鬟是离他起居最近的人,侯府里除了钱管家和秦文,就数这几个最了解他,知道他从不惩罚下人,所以才越来越胆大,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诚惶诚恐了。 他看了眼这个丫鬟。 其实内院丫鬟明里暗地里欺负细柳他都是知道的,很多次他也想帮细柳出头,这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内心深处他其实想锻炼一下细柳,因为那丫头脾气太好,将来总有离开侯府嫁人的一天,要是不让她学着狠辣一点,这性格以后能被夫家欺负死。 所以赵启明更愿意看到细柳自己成长起来,用她自己的方式应对这些欺负她的丫鬟。如果她真的能做到,将来就算离开侯府,面对再厉害的婆婆,也不会只知道哭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朝丫鬟说:“去给我准备饭菜,待会送到书房。” 丫鬟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她显然没替小侯爷做过这些事,表现的很兴奋。 但在这丫头走之前,赵启明又吩咐了一句:“把细柳叫来,我想揍她了。” 丫鬟猛点头,眉开眼笑的下去了。 没多久,细柳进来了。臭丫头似乎还沉寂在比赛算数中,也不看路,一直嘀嘀咕咕的研究着自己竖起来又掰下去的十根手指,进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在了门框上。 “看着点路。”赵启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臭丫头一眼。 细柳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屋里,赶紧跑到赵启明身边,傻笑着跪坐下来,然后小扇子打得飞快。 “刚让小青送饭菜去书房了。”赵启明拿着毛笔,若无其事的说。 细柳打扇子的动作果然停下,吃惊的看着赵启明:“那不是奴婢要做的事吗?” “谁让你跟她们比赛输了?”赵启明瞪了这丫头一眼。 细柳咬了咬嘴唇,估计也觉得自己没用,在那摆弄着扇子不说话了。 “要不想让人家抢走你的东西,你首先得聪明点,不要别人说比什么你就比什么。”赵启明又瞪了眼细柳:“比赛体操明明就是你最擅长的,干吗要同意换算数?” “她们好几个人……” “很好,知道替自己解释了,好事。”赵启明打断细柳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但是现在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不想人家抢走你的东西,你就先赢了他们。” 细柳点了点头,然后又丧气的把头一歪:“可奴婢没人教。” “我来教你。”赵启明拿过一份新的竹简。 细柳显然有些吃惊的看着赵启明。 “笨蛋,你以为我不会?”赵启明好笑的:“胡先生都我教的。” 细柳立即崇拜的看着赵启明,然后整个人兴奋起来,把身子凑过来看着。 赵启明却还嫌她离得远,一把给小丫头拽到,两个人就这么一起趴着。 这让细柳很不适应,心不在焉的扭扭捏捏,被赵启明用毛笔敲了下头才老实。 就这样,赵启明暂时放下的作诗,开始教趴在身边的细柳先认阿拉/伯数字。 慢慢的,细柳逐渐认真起来。而赵启明也教的认真。 第七十章碰瓷专家阿克哈 新作坊的第二批瓷器上市了。 因为操作更加熟练,三口火窑同时开工,这批瓷器的数量极为可观。于是第一批瓷器时每人限购十件的规矩作废,从这次开始变成每个商号可以拿五十件货。 这一天,东乡亭外比前几天更加热闹。不仅有那些已经吃住在东乡亭的伙计们,还有眉开眼笑的掌柜驾着马车来拉货,让东乡亭外远远看去就像是个大市场。 照旧,瓷器卖光之后,又有几箱子钱运到侯府。 但这次,赵启明却没什么心思抱着钱箱子大笑。 因为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他的诗还是没有做出来,这几天正憋在书房里,都快要内伤了。 倒是细柳,在“不战胜其他丫鬟就不能伺候小侯爷”的巨大压力下,小丫头的算术学的突飞猛进。而这不仅是因为他有个良师,还因为她的努力。 几天以来,小丫头就象中了魔障,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看路,始终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已经不知道撞在门框上多少次,反正赵启明每次听到“咚”的一声就知道那丫头又在走神了。 于是,脑门和鼻头多了条红印子的细柳进展迅速,已经可以做简单的加法。 这让赵启明有些吃惊,因为细柳其实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同样的,西域商人阿克哈其实也不像表面上那么蠢。 今天一早,这个很不受侯府中大汉帝国主义者待见的家伙在门口放下马鞭,高兴的来到侯府,托人去叫小侯爷出来的同时,忽然间吧唧一声坐在了门口,然后抱住了第一次来时被他抱着的门柱。 下人们有些好奇,于是纷纷赶来围观,而阿克哈居然就这么跟他们聊了起来。 于是当赵启明赶到的时候,他看到坐在地上的阿克哈一边抱着柱子,一边和下人们谈笑风生的画面。 “你这又是干吗?”他撵走了下人,有些无奈的问。 阿卡哈看他来了,把柱子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梗着脖子说:“我要赔偿!” “赔偿?” “你骗了我的感情!” 赵启明点了点头。如果这话是某个姑娘说,他肯定会点燃一根烟,说一句“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可这话从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爷们嘴里说出来,那就有点侮辱人了。 “我怎么欺骗你了?”赵启明无奈。 “我们的友谊。”阿卡哈手舞足蹈,十分不满:“你跟我说瓷器是国宝,跟我国宝换国宝,你骗了我,现在长安城有很多的瓷器,是可以卖的,你骗了我,骗了我对你的信任,骗了我的感情。”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想了想,然后笑着说:“瓷器的确已经准卖了,但这是好消息啊。” “好?” “以前国内都不准卖。”赵启明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说:“记得公主不?” 阿克哈点了点头:“记得,美丽的公主。” “那是咱们后台,她用尽了办法,才勉强让瓷器可以在国内卖了。”赵启明说到这里,一脸鄙夷:“要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卖给你瓷器?这都是人家公主的功劳。” 阿克哈似乎觉得有道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忽然间想起什么,他又梗着脖子说:“还是不公平,你现在不用怕掉脑袋了,我还要冒风险,这不划算,我要赔偿。” 赵启明无奈的看着这家伙,忽然明白了。 这家伙恐怕早就知道什么瓷器国宝是骗人的,今天之所以来闹,根本就是觉得有机会来勒索,才不管什么解释,总之今天不要点好处,就真的抱着柱子不走了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 要换了其他人,他直接让钱管家过来收拾。如果非要使用暴力,他还有秦文和旺财。但阿克苏除了爱贪小便宜之外,其他方面都非常仗义。之前不仅答应和张骞他们一起走,连交付三成瓷器,余下七成等回来之后再给也全然不在意,一口一个和他是朋友,朋友之间要互相信任的话,当时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准备满地打滚的阿克苏,制止了他准备满地打滚的行动,开口说:“那就赔偿你一百件瓷器,算是我个人给你的损失,不过一样也要等你从西域回来之后才给你。” 阿克苏眼睛一亮,然后得意洋洋的站起来,一边拍着屁股的灰尘,一边朝赵启明说:“既然这么大方,那我就原谅你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我喜欢你这个朋友。” 是啊,跑到堂堂侯府满地打滚的耍无赖,没被打成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这样的朋友大家都喜欢。 赵启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阿克哈问:“再有一个多月就出发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早准备好了,人和牲口都在等。”阿卡哈说着,看到一个丫鬟正拿着个盘子经过,于是跟着小跑上去,把人家丫鬟拦住,发现里面果然是绿豆糕,干脆连盘子一起抢了。 赵启明朝有些生气的丫鬟挥了挥手,然后朝重新走回来的阿克哈说:“要交给你的瓷器正在生产,估计也就一个多月后就能准备好,到时候通知你来拿货。” “行。”阿克哈叼着一块绿豆糕朝赵启明说:“我信任你,你是我阿克哈的朋友,这几天要和我几个族人打听消息,不会经常过来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是没借口来敲诈了吧。 阿克哈拿着盘子朝赵启明挥挥手:“那我就走了。” 赵启明目送这家伙拿着盘子远去,不禁摇头苦笑,这什么人啊。 刚好这时,修花园的工头从偏院出来,在丫鬟的带领下找到了他。 于是他又和工头去了偏院。 关于花园的施工,旺财抗/议了一个多月,工人们也足足施工了一个多月。 直到今天,花园才总算有了点样子。 之前的紫竹林和几棵杨柳都还在,但也多出了符合这个年代审美的长廊和亭子。当然最值得一提的是鱼池和假山。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引水,而且也不见花草。 “按照小侯爷的吩咐,现在只差引水、放鱼,还有花草的移植,不过花匠还要等明天才能过来。”工头谨慎的跟在赵启明身后,小心的说:“不知小侯爷对其他方面是否满意?” 赵启明打量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你们做的很好。” 工头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朝远处忙碌的几个工人露出笑容。 “尽快把剩下的事情做完,我就让钱管家过来验收。”赵启明走到了鱼池边上,又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质量不存在什么问题,剩下的钱到时候去胡先生那领取。” 工头高兴的答应一声,继续监督工人们干活。 赵启明则站在池水边,环视整个花园,想象着引水和花草移栽后的样子。 他觉得一定很好看。 而且一定能好看得姑娘们春心荡漾。 但只可惜,现在已经有了静安公主,不能再随便让其他姑娘荡漾了。 赵启明嘿嘿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先请静安公主过来荡漾一下吧。 第七十一章汉朝好花园 静安公主最近很忙。 赵启明虽然不知道这婆娘具体忙些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使团出发在即,要和张骞还有平阳侯一起商量出使的细节问题,所以除非有事赵启明也不主动去二郎庄打扰。 而今天,静安公主似乎是忙完了,于是刚接到赵启明的邀请,就来了侯府。 赵启明很高兴,让人把静安公主直接带到花园。 走到庭院的时候,静安公主身边跟着钱管家。因为最近的频繁往来,静安公主和老头也熟了,不仅知道钱管家的年纪,还时常问候一些日常琐事,这让钱管家十分受用。 赵启明也正往花园走去,走庭院里遇到赶紧迎上去,行了个礼。 静安公主也配合的拿出公主的仪态,等到钱管家告退了,两人才恢复正常。 “郎君这是要把我往哪带呢?”静安公主眼睛瞥了眼赵启明家的内院,打趣的说:“既不是谈公事的正厅,也不是谈私事的书房,莫不是对妾身起了什么歹念?” 赵启明也看了看内院,然后挤眉弄眼的说:“是啊,我床特舒服,请你体验。” “去。”静安公主好笑:“整天没个正经,再乱说打你。” “明明是你先乱说的好不好。”赵启明指了指偏院:“是带你去看花园。” “花园?”静安公主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但也点了点头,干脆的跟着走。 很快,两人并肩来到了偏院。 静安公主一边打量着,一边在亭子里坐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池子边的假山说:“有个池子倒可以理解,但池子边上放那么许多巨石,是个什么讲究?” “那叫假山。”赵启明指着池子和假山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花园得有山有水嘛。”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赵启明,好笑的说:“还以为许久不见,夫君是想念我了,原来是有钱没处花,在家里大兴土木,还专程把我请过来显摆一下?” 赵启明嘿嘿一笑:“比你家的好吧?” “我府上可没有这样的地方。” “你没有花园?” “二郎庄的外宅没有,公主府也没有。”静安公主在亭子里坐下,笑着说:“也就是陛下和各地方郡王,能把景致圈起来建成园林,谁像你一样干脆自己把山水造出来?”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侯府为什么没花园了。原来不仅是自己没有,整个汉朝大多数贵族都没有。这么说园林艺术在这个年代还没发展起来啊。 “那里面有鱼?”静安公主看着池子,有了新发现。 赵启明看着见多识广的静安公主一脸新奇的样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他变戏法一样拿出些鱼食,往池子里一扔,鱼群马上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不停争抢。 “还真是能折腾,不然怎么说你钱多得招人恨呢。”静安公主似乎有洁癖,拒绝了给鱼儿喂食的邀请,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就这么坐着,欣赏那些各色的鱼儿。 “其实也没花多少钱。”赵启明朝假山旁边游出来的大头鹅打了个招呼。 这大头鹅是前些日子他从村民手里买来的。 本来,他觉得白鹅静静浮在水上,和游来游去的鱼儿在一起将会是很好看的画面,可他没有想到大头鹅十分嚣张,刚来第一天就啄了他一口,而且根本不爱下水。 “有这么个地方也挺不错。”静安公主喝了口茶,然后朝走回来坐下的赵启明笑着说:“前些日子借走你的厨子还没给你送回来,都不好意思再跟你要工人了。” “工人是我请的,不是我府上的人,回头我介绍给你。” “怕不止是工人吧?” “还有图纸,回头就给你送过去。”炸启明也倒了杯茶,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警告静安公主说:“不过,建好之后你只能带我进去,不准带其他人,看一眼都不行。” 静安公主好笑的朝赵启明说:“我家的园子,请谁去还要你说了算?” “不然我不给你介绍工人,不给你图纸,自己看着办吧。” “行。”静安公主臭了赵启明一眼:“只带女的进去,行吧?” “这还差不多。” “怪样子。” 两人正说着,大头鹅已经走到了池子的角落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金牙从竹林里钻了出来,正漫步在池子边的草地上。 看样子,大白鹅似乎和金牙的关系不错,居然能和金牙碰碰鼻子,像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大头鹅就下了水,而金牙则继续站在岸边,弯下长颈优雅的饮着池水。 很美好的画面。 但赵启明眼角的余光发现了旺财。 这狗东西有好好的草地不玩,专找花坛里的泥坑翻来覆去的滚个不停。 吊丝啊…… 赵启明又想打它了。 “前些日子见了西域商人一面。”静安公主也好笑的看了看旺财,然后朝赵启明说:“谈起西域的局势,他的确头头是道,张先生很满意,就是觉得他脾气怪了点。” “不懂礼数?” “爱占小便宜。”静安公主无奈的笑了笑:“还没出发就要了好几辆车去。” 赵启明无语,那小子勒索他也就罢了,居然连外交部长都敢下手?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张骞的向导是堂邑父,但路上怎么躲避匈奴,怎么保证使团不被抓到,那就得看阿克哈那帮胡人了,这时候搞好关系,出点血也可以理解。 “那到底时间定下没有,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静安公主笑了笑:“虽然太皇太后同意了此次出使,但难免什么时候会听信谗言,所以大家的意思,都是赶在太皇太后改变想法之前尽快动身,当然是越快越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 这时,细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自己耳边挂着一朵枯萎的小红花,手里还拿着几朵,高兴的跑到池子边,举起一朵花要给金牙戴上,而金牙也很配合的低下了头。 大白鹅似乎有些吃醋了,拍打着翅膀凶金牙,然后跑到岸上朝细柳伸长脖子,也想有一朵小花,但因为它没有耳朵,于是细柳同情的看着它,摸了摸它的头。 大白鹅心里平衡了,十分高兴,于是它拍打着翅膀去啄旺财。 看着池子边的岸上瞬间鸡飞狗跳起来,静安公主忍不住笑,指了指正在拉架的金牙和细柳说:“那个姑娘就是头一次来你侯府时,被别的丫鬟推出来的那一个吧?” “你还赏了她镯子,跟我得瑟了好几天。”赵启明朝细柳招呼了一声。 细柳似乎这才发现花园有人,于是赶紧把拉架的工作交给了戴着小红花的金牙,浑然不知自己也还戴着一朵,就这么一路小跑到亭子里,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 “起来吧。”静安公主伸出手,把细柳拉倒了面前,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又从自己的头上拿下一根金钗,塞到细柳手上之后,笑着朝她说:“没事了,玩去吧。” 细柳稍微愣了愣,然后看了眼赵启明,见赵启明没说什么,于是就退下了。 “你还真出手大方。”赵启明有些嫉妒:“看见一回赏一回,怎么没赏过我?” “人家姑娘好看,谁像你一样,长得不招人疼。”静安公主嫌弃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看着柳树下,正在教育大白鹅的细柳,轻声说:“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们都好看,就我丑行了吧?”赵启明撇了撇嘴,也看向细柳。 这时候那大白鹅跟细柳吵了起来。 显然,大头鹅不仅攻击主人,还虐/待同学,让细柳十分困扰。眼看着教育大白鹅没有用,于是她蹲下来,把大白鹅抱在怀里摸了摸头,结果大白鹅立马不乱叫了。 这丫头有超能力啊。 赵启明觉得好笑。 静安公主也被这有趣的一幕逗得笑个不停。 第七十二章东乡亭一日游 在细柳带着被驯服的大白鹅离开,而赵启明正准备对静安公主动手动脚的当口。 灌英来了。 这家伙总喜欢在不适合的时候出现,比如现在。 所以小侯爷拒绝见灌英,因为他还想着要对静安公主动手动脚,也因为他不想让灌英知道他有这个花园,然后利用他的花园泡妞。毕竟,曲江上的前车之鉴他至今历历在目。 可是静安公主却告诉赵启明,说她的马车就在门口,一看就知道她在东亭侯府,这时候要是不见客,怕是要落人话柄,所以不仅要见,还得两个人一起出去见。 赵启明觉得有理,于是就和静安公主一起走出了花园。 但走出花园的那一刻,他看到静安公主走到下人们可以看到的位置前,留给他一个妩媚的眼神。这让他立即意识到,这婆娘其实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不轨,故意用机会脱身。 狡猾啊,书上说的没错,漂亮的女人都会骗人。 赵启明想找这婆娘理论,但现在已经不是四下无人的花园,周围来来去去的下人总要停下来行礼,而静安公主也恢复了仪态。无奈之下,赵启明只能低眉顺眼的跟着后面。 很快,两人来到了正厅。 让赵启明有些意外的是,李敢也来了,正有些茫然的看着灌英。而明明已经看到静安公主车辇的灌英,似乎很吃惊静安公主居然也在这里,然后告诉静安公主说,他刚才正和李敢讨论对匈奴的策略。 显而易见,这家伙不仅在长辈面前装乖孩子,在公主面前也要装成青年才俊。 相比起来,李敢倒是没这样的毛病。但行了礼之后一上来就缠着问马镫和汗血宝马的事情,让人很头疼。 赵启明觉得如果坐下来聊天的话,不正常的灌英再加上很粘人的李敢,自己将会很痛苦,于是他并没有请公主坐下,反倒告诉灌英和李敢,可以结伴出游。 静安公主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出游。她也懒得跟赵启明做眼神沟通。不过,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顺势告诉赵启明,她想去东乡亭看看。 赵启明欣然应允。 而灌英和李敢两个人本来就是闲着没事,当然也没意见。 于是静安公主上了车辇,赵启明等三人起码在侧前方,离开侯府往东乡亭去。 此时的作坊外,仍然有伙计在排队。不过好像是到了午饭时间,大部分人拿铺盖卷占着位置,人却去东乡亭吃饭了,作坊门前只有零零星星七八个人在窝棚里休息。 静安公主心血来潮想看看新作坊,于是车辇在作坊门前停下。 已经下马的赵启明三人,等公主走下马车,才跟着静安公主走进作坊。 胡先生现在是新作坊的CEO,本应该亲自来迎接,但因为赵启明提前通知不要过分引人注意,所以胡先生也没刻意出现,只派了两个侯府的家丁来伺候。 作为主人的赵启明替三个人介绍了下作坊的大概情况。包括作坊的面积、运输、流程、产量等等。哪怕他其实也没来作坊几次,但毕竟每天都要听胡先生禀告,因此也说的详尽。 “为什么没人?”静安公主听完之后,发现了个很明显的问题。 赵启明笑了笑,指着作坊西侧说:“现在是吃饭时间,都在食堂呢。” “食堂?” 赵启明解释说:“因为有些工人住得远,每天来回一趟,如果还要自己做饭,这就很浪费时间,所以作坊里每天提供饮食,一到饭点大家就过去吃,吃完继续工作。” 听到这话,李敢兴奋起来:“就像军中!” 赵启明点了点头。 静安公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时刚好走到施工区域,她停下脚步朝赵启明问:“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隔间?” “这是拉坯的地方。”赵启明指着其中两个隔间:“瓷器工序有很多步骤,拉坯是其中一个环节,有专人负责,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这个隔间里,做好自己的拉坯工作。” “只拉坯?” “只拉坯。”赵启明点了点头:“按照工序的不同,工人分散成在总共八个隔间里,第一个隔间完成属于他们的工作,就把东西送到第二个隔间,然后第二个隔间就马上接着完成他们的工作,虽然有些步骤是需要等待的,但时间都已经提前计划好,于是就可以这样一直接力下去。” “这么说来,大部分工人都只掌握其中某项工作,而不清楚瓷器的所有程序,就算离开这里也带不走瓷器的秘方?”灌英似乎也在认真的听,而且听完之后立马行了个礼:“小弟受教了。” 赵启明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笑着解释说:“工作内容分的越细,工人的技能就会更熟练,而熟练的结果就是生产效率的提高,这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如此。”灌英又一副受教的样子,但背着静安公主偷偷眨眼,显然不信。 而李敢若有所思,努力想着军中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只有静安公主,似乎有所领悟,深深的看了眼赵启明。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作坊的西侧。这里有两个较大的房间,都上了锁。 “这里是什么地方?”静安公主问。 赵启明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按照他的图纸,整个作坊需要上锁的就两个地方,于是他解释说:“一个是存放原料的,一个是放着库存的。” 听到这话,旁边胡先生派来的伙计走了上去,打开了其中一个门锁。 “这么说,另外一个是存放原料的地方了。”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赵启明。她当然知道,存放原料的地方是不能给人看的,所以伙计打开的这个房间,应该是存货的地方。 果然,几个人走进去一看,这里的确摆放着许多的瓷器。 “这有上千件了吧?”灌英十分崇拜的看着赵启明问:“作坊刚刚开工不过半个月,卖出去不少,还剩下了这么多,这半个月你们产了多少?” “也就几千件吧。”赵启明含糊了过去。 静安公主显然和灌英有着同样的疑问,但她皱眉想了想之后,往刚来时的地方看了看,朝赵启明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效率第一,分工合作?”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李敢整个人都震惊了:“竟然有这样的效果?” “工序分的越细,效率就越高,新作坊还没有进行到极致,但只是现在也比同样规模的作坊快了接近一倍。”赵启明笑着解释。 静安公主一直在点头,但也没再问什么,开始打量这些库存的瓷器。 等到一群人走出库房的时候,来时的东边工作区域传来嘈杂的工作声。想来是午饭已经结束。这让静安公主很感兴趣,于是一行人又继续往前,来到了员工食堂。 “有专人负责厨房,每天准时开饭,员工什么也不用做,吃完就走,盘子碗都是厨房负责洗,所以每次吃饭只用很少的时间。”赵启明继续向静安公主讲解。 静安公主已经很少再问问题,全程都认真听着,同时细致的观察着所有细节。 此时她抬头看了看整个食堂,然后笑着说:“不到一炷香之前,这里有整整一百个人吃饭,而一炷香之后的现在,这里每张桌子都摆放整齐,连一粒饭都找不到。” “地上也没有。”灌英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真想不到,这一个作坊里还有专门的人来打扫卫生,而且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 “因为这些老妈子其他什么事情也不管,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饭后打扫。”赵启明笑了笑:“要换成是你,每天只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的速度也能这么快。” 灌英嘿嘿一笑。 倒是李敢,这时忽然兴奋起来,拉着赵启明的袖子说:“若是军中……” “若是军中也能推行这种管理方法,我军一定所向披靡对吧?”赵启明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这些东西,参观就好好参观,再多嘴一会儿把你扔出去。” 李敢于是赶紧闭嘴。 而静安公主笑着赵启明,没说什么,但的确有所收获的走出了食堂。 第七十三章流水线管理 午后的东乡亭安静下来。 村里的青壮年们正在作坊里工作,年老的佃户去田间操劳农事,连那些女眷也因为到了上缴刺绣的日子,三五成群的结伴走出村子,在村口的大树下排队等候。 她们中有未出阁的姑娘,有嫁为人妇的小媳妇,也有为人母的老妇。排队的过程之中她们彼此闲聊,也和前来收走刺绣的钱管家唠唠家常。 没有互相算计的斤斤计较,只有彼此信任的爽快。钱管家和女眷之间在闲聊中进行着工作,丝毫没有发现在村口不远处,车辇上的静安公主和赵启明等人正看着他们。 “这是在做团扇?”灌英骑着马饶有兴趣问。 “是团扇的一个步骤。”赵启明指了指那些谈笑中排队的妇女:“她们主要负责刺绣,还有西乡亭的一些妇女,侯府定期收走她们的刺绣,然后发给他们新的材料。” “这也属于刚才所说的流水线作业?”灌英见静安公主没在,短暂的恢复本性,挤眉弄眼的朝赵启明问:“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一个作坊,启明兄不是说效率第一吗?” 李敢似乎也有这样的疑问。 于是赵启明解释说:“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但的确是因为追求效率才让她们在家工作。因为首先她们基本上都承担着家务,根本就不能去上班,而且在家他们反而产量更高。” “这是为何?” “因为就算去上班了,每天几个时辰也不一定能绣出多少,反而是在家里的时候,做晚饭等家里男人回家、收拾完院子稍作休息,甚至是睡觉之前,随手就能拿起东西绣几下,这些零碎的时间利用起来,比在作坊里的几个时辰要多得多。” 听到赵启明这样解释,李敢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灌英点了点头,忽然看到静安公主撩起马车车帘,于是立即进入状态,认真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小弟受教了,听启明兄一言,真是醍醐灌顶啊。”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对这个精神分裂无语了。 这时,静安公主也从马车走了下来。于是几个人下马,远远的继续观察。 “钱叔。”排队的妇女中,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妇人,忽然朝钱管家问:“这眼看就要入秋了,秋冬季节团扇只怕不好卖,是不是再过一两个月就不用我们刺绣了?” 听到这话,闲聊的大家都看向钱管家,似乎有着相同的疑问。 可钱管家还没说话,旁边打下手的家丁就不高兴了,朝妇女们说:“你们真是没见识,以为长安城里那些公子小姐们,真的买团扇和羽扇回去扇风取凉吗?” 妇女们于是都看向这个家丁。 “买扇子回去扇风那是土鳖,是糟蹋东西。”家丁朝侯府的位置拱了拱手:“人家看重的是小侯爷的诗,谁真的敢拿扇子扇风使,就算只扇了一下,那也要被其他人嫌弃死。” 妇女们被这个家丁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笑了。 不过她们听到这番话也着实自豪。 因为他们虽然不认识字,但也知道小侯爷名动长安是大文豪,而且《离思》诗句她们绣出来的,能被长安城的公子小姐如此对待,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忽然光荣起来。 “秋冬季节不影响团扇的销售。”钱管家捋了捋胡须,难得没有批评过于张扬的家丁,朝妇女们说:“而且就算有影响,也仅仅只是北方,流金阁如今的生意最远做到了岭南,那里没什么秋冬季节,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即使寒冬腊月,依然可以照常做工。” 妇女们高兴起来,纷纷讨论如果一直做到冬天,今年春节就能过的很好。 正说着,村子里跑出一大群孩子,吸引了妇女们的注意。 她们有些小声呼唤,有的大声斥责,孩子们却依旧嘻嘻哈哈,一窝蜂跑走,路过赵启明他们一行人的时候,远远朝这边看了看,似乎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停下脚步。 忽然间,某个孩子跌了一跤,手里滚出去一颗鸡蛋,趴在地上哇哇大哭,排队的妇女中跑过来一个,把孩子扶起来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鸡蛋吹了吹土,重新塞到孩子手上之后,朝孩子屁股上打了个巴掌,孩子就又生龙活虎的去追同伴了。 看着孩子远去,当娘的大声叮嘱了几句,回过身刚巧看到了静安公主和赵启明几个人,想必是没怎么认清楚,只是朝这边欠了欠身,就重新回到队伍中,继续和大家唠着家常。 看到这一幕的灌英眼睛发亮。 静安公主也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赵启明。 “那些孩子居然人手一颗鸡蛋!?”李敢张着嘴巴,指着远去的孩子们大呼不可思议:“长安城里的人家也见过会这么过日子的,启明兄的这些佃户都这般富庶?” “青壮年在作坊里做工,工钱本来就不低,老一些的还能下地耕种,现在就连这些妇人都能靠手艺赚钱,每户都算得上有钱有粮,吃些鸡蛋无可厚非。”灌英装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微笑着耐心向李敢解释:“主要是刚才那个孩子娘。” 李敢一脸迷惑:“那孩子娘怎么了?” “乡下人都缺少见识,看到穿得好的人就以为是大人物,哪怕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说起话来也战战兢兢。”灌英指了指正在和其他妇女唠家常的那个孩子娘:“那妇人看到了公主的车辇,也肯定看到我们几个的穿着,居然面不改色,还行了个礼,这不卑不亢的架势可不像个乡下妇人。” 说完这话,李敢似懂非懂,但也和灌英一起看向赵启明。 “的确只是个乡下女人。”赵启明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面朝着村口但显然也在等他答复的静安公主,然后说:“主要是最近来来往往的商号老板多了,村子里的人对穿着这方面已经见怪不怪,刚才估计是把我们当成进货的老板了。” 李敢恍然大悟。 灌英则若有所思。 只有静安公主,这时别有深意的说了句:“只怕不仅是认错了吧?”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看她们的表情。”静安公主看着村口排队的夫人们:“乡下女人什么样子我见过,因家务所累常常一脸倦容,又因为不能料理庄稼在家里地位不高,说话做事总是战战兢兢,而这些妇人不仅容光焕发,而且谈笑风生,全无乡下女人该有的疲惫和胆怯。” 灌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十分好学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这也正是小弟不解之处。” 赵启明挠了挠头,他还真没见过其他村子的妇人什么样,所以想了想之后说:“应该是精神面貌的问题吧。” 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 “这些妇女赚的钱不比瓷器作坊的青壮年少,在家里的地位自然就上去了,而且因为做的是手艺活,家里的男人怕她们伤了手不能做工,很多重一些累一些的活都不然他们做,这时间一长,因为在家里受重视,就不会战战兢兢;不用做重活,当然也不会面露疲态了。”赵启明说完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灌英若有所思,似乎觉得的确有道理,不禁感叹:“这些妇人真该感谢启明兄。” “感谢启明兄什么?”李敢似乎还是没怎么明白。 灌英于是又肩负起好兄长的角色微笑着耐心的向李敢解释。 而静安公主远看着东乡亭,忽然说了句:“我朝地广,东乡亭这样的村子不止千万,但可惜东亭侯却只有一个。”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有点不明白。 静安公主转过身来,笑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今天就到这吧。” “不去村子里了吗?” “东乡亭如何,方才所见已经一目了然。”静安公主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上马车,临走时朝赵启明说:“今天没白来,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就走了。 然后灌英复活,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说:“终于可以能说正事了。” “恩?” “启明兄拿走的小册子到底什么时候还我?” “……” 第七十四章水调歌头 魏其侯府。 解忧独自一人来到书房门口,伸出小脑袋朝里面张望。 此时的魏其侯正伏在案几上写着什么,身旁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丫鬟在伺候。 “爹爹。”解忧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魏其侯抬头看了看她,露出宠溺的笑容,随手把毛笔放下,朝解忧招了招手。 于是解忧便高兴的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个盒子,直接到魏其侯的旁边紧挨着坐下来,然后露出很抱歉的表情说:“原来爹爹在用功呢,早知道女儿就不打扰爹爹了。” 魏其侯好笑的看着解忧:“找爹有什么事?” 解忧嘿嘿一笑,然后把怀里的盒子放在了案几上。 魏其侯只看了眼盒子就笑了:“是瓷器吧?” “最新的一批。” “爹爹有了。”魏其侯捋了捋胡须,欣慰的说:“启明昨天就派人送来了。” 听到这话,解忧有些害羞的咬了咬嘴唇。 虽然赵启明不是送给她的,但送给她爹爹,在她看来也是因为她的关系。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什么,打开盒子说:“爹爹肯定没有这一件。” 魏其侯看了眼盒子里,发现是个长颈的花瓶,于是伸手拿了起来,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启明送来的瓷器里,倒的确没有这种花瓶。” “爹爹喜欢吗?”解忧期待的问。 魏其侯转过头,好笑的看着解忧说:“这怕不是买的吧。” 解忧咬着嘴唇笑。 看她不愿意说,魏其侯也猜了个大概,笑看了解忧一眼,把瓷器放了回去,然后朝着解忧说:“难得这么有心意,今天过来,怕是为了你两个哥哥吧?” 解忧见自己还没开口就被猜到了目的,赶紧抱住魏其侯的胳膊撒娇说:“爹爹你就放了两个哥哥吧,都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再跪下去恐怕要出事情的。” “知道你两个哥哥宠你。”魏其侯笑着,但提起窦家两兄弟,表情就变了:“但这次也太过分了些,居然带着兵器跑去东亭侯府闹事,简直是不成体统!” 解忧撅了撅嘴。她也不知道这事是谁告诉爹爹的,但两个哥哥死活不说为什么去找赵启明,才使她没有暴露。所以尽管也有些埋怨两个哥哥,但她也不得不求情。 “就让他们先跪着吧。”魏其侯看解忧好像不太高兴,说完这话又重新露出宠溺的笑容:“不用担心,你两个哥哥体格远比一般人强健,再跪两个时辰都没事。” “这是爹爹说的哦。”解忧忽然笑起来:“再跪两个时辰就不跪了对吧?” 魏其侯张了张嘴,然后哈哈大笑:“都学会算计爹爹了。” “爹爹要一言九鼎哟。” 魏其侯笑着捋了捋胡须,然后点了点头:“行,再跪两个时辰就让他们起来。” “我这就去跟他们说。”解忧爬了起来,立马就提着裙子往出跑。不过忽然间想起什么,她又跑回到魏其侯身边说:“爹爹,果儿的父亲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呀?” “你李叔叔?”魏其侯点了点头:“就这两天,快到长安了。” “那爹爹要为李叔叔接风洗尘吗?” “你李叔叔自己在家里宴请。” “那我也要去。”解忧重新抱住魏其侯的手臂,比刚才替两个哥哥求情还要迫切:“爹爹都好久没带我出去了,女儿都委屈死了,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一起去。” 魏其侯有些无奈的看着解忧说:“为什么不带你,你自己知道原因吧。” 解忧不高兴的说:“不就是上次去平阳侯家不小心打了人家养的鸟嘛。” 魏其侯苦笑着摇了摇头。 解忧于是抓着他的手臂猛摇:“就带上女儿吧~” “再摇爹爹就晕了。”魏其侯无奈,看着解忧说:“去可以,不过不准带你的飞石索,也绝对不准乱跑,只许跟果儿他姐姐还有其他女眷在一起,做得到吗?” 解忧连连点头:“我肯定不带石索,肯定不乱跑。” 魏其侯露出无奈的笑容:“现在没事了吧?” “女儿的告退~”解忧高兴的行了个礼,然后提着裙子跑出了书房。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魏其侯笑着眯起眼睛,捋了捋胡须。 这丫头长大了啊…… 与此同时,东亭侯府。 书房中,赵启明拿起竹简,吹干墨迹,检查了一遍,然后长长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在书房里用功。各种残缺不全,怎么也回忆不完整的诗词,在他手边起码期满了十张竹简。而手里的这份竹简,是其中唯一完整的一首。 苏轼的《水调歌头》。 说起来也算是很通俗的诗句了,但赵启明生来没有诗词方面的艺术细胞,能完整的记下来都难。这次之所以能全部回忆起来,主要还是因为他偶然间想起了王菲的一首歌,正是用《水调歌头》作词,所以脑海中哼哼了几遍,他就很快写了下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在心中把整首诗词默念了一遍,感觉相当的有B格,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朝门外招呼了一声,过了会,钱管家就被丫鬟带了进来。 “这是下一批团扇上要留的诗。”赵启明将竹简递给了钱管家。 钱管家接过,看了一眼,然后眯起眼睛说:“这是首词?” 赵启明点了点头。 其实这次之所以绞尽脑汁,就是因为他一直想要回忆出一首“词”来,而词一般又长,不然他也不会用这么长时间。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词,而不是相对简单的诗,主要是这个年代正流行词赋。 之前的《离思》诗句,其题材算是比较新颖的,能够受到热捧,全因为年轻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较高。 而现在开始做词,相信受众范围会更大,这样一来,因为诗词去流金阁购买团扇的,就不仅仅只是年轻的小姐和公子,还将包括上了年纪的人。 简而言之,他想要进一步扩大消费群体。 而扩大消费群体的方式,就是作一首接受范围更大的诗词。 “好词。”钱管家默念了一遍竹简上的《水调歌头》,虽然字迹实在难看,而且还需要他重新抄录,但好词就是好词,饶是钱管家也难得夸奖,此时有些感叹的朝赵启明说:“老臣走眼,这二十年来,不知小侯爷在诗词方面,竟有如此造诣。” 赵启明嘿嘿一笑:“这二十年来,您也不知道我会烧瓷器啊。”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似乎想想也是,于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将竹简收起来后朝赵启明说:“刚好明天要去西乡亭收回刺绣,这首词就从下一批开始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 这几天他实在是累坏了。 眼下无事一身轻,他忽然想去外面转转,于是朝钱管家问:“对了,果儿那天来的时候说他爹快要回来了,到时候恐怕我也要去拜见,钱叔您准备点礼品什么的。” “飞将军回来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想必是朝中有其他调派吧。” “飞将军?”赵启明愣了愣:“果儿的父亲,是飞将军?” 钱管家看了看赵启明,有些不解:“小侯爷连这也不记得了?” 赵启明还是有些发愣。 他就说第一次听到“李敢”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耳熟呢,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小子的爹是鼎鼎有名的飞将军李广。 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悲剧英雄啊。 赵启明忽然有点兴奋,他觉得的确要好好去看看李广长什么样子。 第七十五章飞将军李广 长安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赵启明等小辈正骑在马上,正等待着李广一行。 今天本是李广在府上宴请宾客的日子。但不知什么原因,昨夜才刚刚回来的李广却突然说今早先要去马场一趟。于是一群小辈提前来城门等待,与几位长辈同去。 除了赵启明和灌英,等待的小辈之中还有窦家兄弟。另外,赵启明第一次见到的平阳侯长子也来了,只不过看上去话比较少,赵启明也就没怎么和他交谈。 此时,赵启明看了看天边还没升起的太阳,打了个哈欠。 灌英也打了个哈欠,显得无精打采。 倒是窦家兄弟精力充沛,骑着马在城墙脚下驰骋,一趟过来一趟过去。 可惜另外三个人完全无视了他们。 “对了。”灌英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听说启明兄又有新作?” 赵启明打着哈欠看了眼这小子:“你怎么知道?” “流金阁都挂出牌子,说五日后有新款的团扇和羽扇。”灌英嘿嘿一笑,挤眉弄眼:“这么大张旗鼓吊人胃口,怕不是仅仅在形制上做了改观吧?” 赵启明不置可否。 “若是有扇子上有新作,启明兄何不提前送几把给各位兄弟?”灌英瞥了眼平阳侯长子曹盛,似乎在争取支持,表情也越发猥琐起来:“毕竟兄弟一场嘛。” “兄弟一场!”窦家老大似乎听到了交谈,扬起大片灰尘在赵启明面前停下,学着灌英的样子,挤眉弄眼的说:“几位翁主还在京城,启明兄可要替我们把握机会。” “机会!”窦家老二也停了下来。 赵启明看着他们臭不要脸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几个真当我傻吗?” “哦?” “哦个屁。”赵启明勃然大怒:“上次在曲江的事情以为我忘记了?刚给了你们后半首诗就跑去和翁主们游湖,把我一个人丢下,现在居然还敢跟我来这一套?” 灌英赶紧陪着笑:“那还不是因为启明兄名气太大的缘故嘛。” “没扇子有诗也行。”老大翻出羽扇,眯起眼睛摇着:“若几位翁主知道我们手上有启明的最新大作,定会主动邀约,与我们兄弟几人再次同游曲江,一续前缘。” “前缘!” “那也是你们的前缘,跟我有毛关系?” “要是启明愿意告诉我们诗,我们就带启明一起?”窦家老二忽然说。 窦家老大立马连连点头。不过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给了老二一巴掌:“你脑子有病吧,启明是我们未来的妹夫,他要去和翁主同游曲江,我们应该打他一顿。” “打他一顿!” 正说着,城门口传来马蹄声。 几个小辈扭头看去,发现果然是魏其侯一行人。 仔细一看,除了魏其侯、灌夫、绛侯之外,还有魏其侯身边的那位英武的中年人,想来应该就是飞将军李广了吧。 赵启明看了看这个中年人,和其他几个小辈一起迎了上去。 几位都是武将出身,虽然难得身穿便服,而且都没带护卫,像是老友一样交谈着,竟也有种谈笑间攻城拔寨的气势,让进出城门的许多百姓,都忍不住远远让开。 更重要的是虽然走的很随意,但他们居然一点也没迟到。 “几位伯父叔父好。”赵启明和几个小辈一起下马行礼。 魏其侯停了下来,再次朝赵启明露出慈祥的笑容,完全无视了他那两个规规矩矩行礼的儿子,然后朝灌英和曹盛都点了点头:“难为你们几个在此等候了。” “这是晚辈们应该做的。”灌英一脸乖巧。 灌夫似乎很满意儿子的规矩,笑着指了指几个小辈问李广:“都还记得吧?” 李广表情不多,很严肃的中年人,看着几个小辈依次点头。直到看见赵启明拉着的金牙时稍微停留了一下,然后看向赵启明说:“你是东亭侯家的吧?” “李叔叔好。”赵启明其实也在打量着李广,毕竟是千古名将,悲剧英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李广跟他说话,他才赶紧低下头行礼:“晚辈正是启明。” “你爹还在的时候见过你。”李广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昨夜刚刚回来,听好几个人谈起你,尤其是果儿,提起你就停不下来,似乎对你十分推崇。” 赵启明有点无奈:“果儿高看晚辈了。” “还谦虚上了。”灌夫哈哈大笑,拿马鞭指了指他,然后朝李广说:“最近长安城里就数他最出风头,不仅成了大文豪,出使西域那么大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我倒听人说起过瓷器换马。”李广说着,又看了眼金牙。 很快,一行人重新出发。 魏其侯等一群老将在前,依旧谈笑风生,很有大将风范。 而小辈们紧跟在其后,所聊的也都是飞将军李广在塞外的英勇事迹。 在此过程之中,凑到一起的灌夫和周建德果不其然又斗了起来,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想起了比赛,于是两个老东西打马狂奔,一边高声叫骂,一边齐头并进的远去。 魏其侯有些无奈,但也怕两位老将出危险,于是吩咐几个小辈追上前照应。 窦家兄弟很兴奋,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速度很是不慢。而灌英虽然要在长辈面前保持乖孩子形象,但有这样的机会也乐于表现。但赵启明就有些倒霉了。 眼看着曹盛也超越了魏其侯等人,去追灌夫和周建德,他也不得不骑着金牙加速。可他骑术本来就不好,平时慢慢走也就罢了,飙起车来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李敢知道他骑术差,没有去追前面的人,一直在他旁边照应。 可即便如此,赵启明也东倒西歪,看得后面几个老将直摇头。 “可惜了那匹好马。”李广看着赵启明和他的马极不协调的合作,皱着眉头说:“若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西域的伊犁马,没想到在长安城中居然也能看到。” “你认识?”魏其侯看向李广 李广朝魏其侯抱了抱拳,然后说:“曾经在塞外见过,是谷蠡王的坐骑。” “谷蠡王?”平阳侯想了想说:“那可是匈奴的大诸侯。” 李广点了点头,远远看着赵启明惨不忍睹的骑马姿势,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可惜了。” 第七十六章为了贞洁 日出时分,一行人来到了马场。 这牧场很大,但也并非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上去更像是山脚下的一大片平坦地带,先经过了开荒,然后任由牧草成长,借此圈禁起来的一大片区域。 在接近树林位置的高处,有就地取材所搭建的房屋,远远可以看到些人影,除此之外的其他区域,大概分成了几个部分,牧草繁茂的地方应该是放牧区域,能清楚的看到马群活动。 掌管这里的马官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带着几个主要官吏在在马场外迎候。这无疑让灌夫很有面子。因为严格说来这里算是他的地盘,所以他像主人一样豪迈的招呼大家,当然也没忘记给“瞧不起太仆官职”的周建德几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进入马场之后,老将们依旧谈笑风生,指点远处的马群与山河。而赵启明这群小辈,则按照规矩乖乖下马,牵着缰绳往马场更深处走去。 泥泞的道路两旁,是两块被单独分割出来的区域。与远处安静的放牧区域相比,这里略显嘈杂,看上去像是训马区,能看到一些胡人长相的马师,正在训练马匹。 “这些马师可是匈奴人?”李广忽然指着讯马场中问。 被他所指的胡人马师立即下马,远远朝着这边行了个礼。 “有匈奴人,也有几个西域人。”灌夫很得意,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指了指几个主要的马师:“这些人路子野,训出来的马过于刚烈,但的确敢于冲锋。” 李广点了点头,稍微停下来看了看,然后又点了点头。 显然,这位从塞外回来的李将军,对灌夫的驯马方法,还是相当满意的。 “既然都已经到了,挑马也不急于一时。”灌夫看了看始终跟随在旁边的马场官吏,然后朝魏其侯说:“不如先吃些饭菜,看一场赛马,等吃饱喝足再去慢慢挑选?” “晚些时候还要宴客。”魏其侯也看了看那些官吏,然后朝灌夫说:“准备些简单饭菜就行了,至于赛马,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些。” “不麻烦。”灌夫东张西望,忽然指向正在聊天的几个小辈:“让这几个小子上,就算不是为我们助兴,当长辈的检验一下他们的骑术,也是无可厚非。” 听到这话,灌英他们几个立马高兴起来。尤其是窦家兄弟,更是干脆上马,跃跃欲试。想来是因为常在长安城中,难得有机会来牧场驰骋,更别说这年代尚武,一听要比赛,都顿时来劲了。 显然,魏其侯也很喜欢小辈们的年轻气盛。不过他想起刚才路上骑马骑得东倒西歪的赵启明,忍不住有点担心,于是一脸慈祥的朝赵启明问了句:“启明,你感觉如何?” 赵启明表情无奈,眼看着大家都热情高涨,他不好坏了大家的兴致,只当自己是个充数了,所以听到魏其侯的询问,老实巴交的回了句:“晚辈应该赢不了。” “废话,窦家两兄弟的骑术,我儿灌英想赢都难,何况是你?”灌夫被逗笑了,指着赵启明说:“没问你能不能赢,你窦叔叔是担心你的安全,问你有没有把握不从马上摔下来。” 平阳侯和曹襄也笑了起来,但也倒也并非嘲笑赵启明,而是觉得魏其侯心疼女婿实在好玩,所以曹襄也难得附和灌夫,朝赵启明说了句:“不勉强,小命要紧。” 赵启明垂头丧气,虽然自己骑术差,也的确有可能从马上摔下来,但被当众取笑,心里也难免有些不甘心,于是朝魏其侯行了个礼说:“晚辈没事,可以参加。” 魏其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灌夫说:“既然如此,那就去准备吧。”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训马场旁边的观马台。 这里已经有一个视线不错的平台。几位老将拴好自己的马时,几个官吏已经送来了酒菜,于是老将们登上观马台依次落座,然后心情不错的喝着酒,等待着赛马开始。 此时,小辈们正在场中准备。 窦家兄弟显得格外兴奋,早已经提前入场,骑着马来回驰骋。少言寡语的曹盛,也独自站在一边整理自己的马鞍。倒是李敢这小子,终于想起了赵启明的安全问题。 “不然启明兄就别上了吧。”李敢有点担心。 “是啊,启明兄。”此时已经上马的灌英,也朝赵启明嘿嘿一笑:“你可别忘记上次你从马上摔下来在床/上半月有余,后来还得了个失忆的毛病,这次可不要再逞强了。” 赵启明瞪了这小子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凑个数还不行?” “行。”灌英开始骑着马热身,扭头朝李敢说了句:“果儿照顾着点。” 李敢答应一声,然后悄悄朝赵启明说:“一会我慢着点,跟在启明兄旁边。” 赵启明苦笑,自己骑术虽然差了点,但也没到需要保姆的地步啊。 当老子是留着口水刚学走路的小孩? “赵家小子。”观马台上的灌夫忽然喊了一声。 赵启明转过身,不知道这老不死又搞什么鬼,只能先行了个礼。 “虽说你骑术不好,但既然说了要比,那就得认认真真的比。”灌夫喝了口酒,然后嘿嘿一笑:“若只是想着凑个数,别的地方可以,在这马场可没这个规矩。” 赵启明不爽,悄悄翻了个白眼。 要真的跟窦家两兄弟和灌英去比,百分之百从马上摔下来,这不找死吗? 他笑了笑没吭声,其实心里根本懒得理会灌夫,他可不想在这丢掉小命。 “给你彩头吧。”灌夫似乎知道赵启明在想起什么,偏偏就不让他凑数,嘿嘿一笑的说了句:“若是你赢了,以后我再也不惦记你家金牙,你觉得如何?” 赵启明一愣。 “知道你心疼金牙,几次推脱不准我给她配种。”灌夫吃着酒菜,兴致盎然:“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你,但前提是你能赢了赛马,配种的事我再也不提。” “当真?” “废话,我会骗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灌夫不满,然后朝魏其侯嘿嘿一笑。 果然,魏其侯本来也只是让赵启明凑数,谁知灌夫来这么一下,也有些担心。 不过他还没说什么,下面的赵启明忽然答应了一声:“好,这就算说定了。” 魏其侯狐疑的看向赵启明。 灌夫和其他几个老将也因为赵启明语气的变化笑了起来。 “这小子真以为他能赢?”周建德哈哈大笑。 赵启明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到金牙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金牙就立马来了精神,斗志昂扬的用蹄子拨动脚下的泥土。显然她已经准备好为贞操而奋战到底了。 看到这一幕,平阳侯斜着眼睛看向灌夫,说了句:“可别因小失大。” “恩?”灌夫看向平阳侯,笑着眯起眼睛。 “想看看启明的伊犁马到底如何不同凡响,借过来跑一圈便是了,何必让启明以身犯险?”平阳侯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东西:“若今天有个好歹,找你麻烦的可不止魏其侯。” “这观马台前的场子都经过了处理,除非被马蹄踢中要害,否则摔不坏人,更别提周围站着的那些马师也不是摆设。”灌夫似乎并不在意:“料定他伤不了,也料定他赢不了。” 平阳侯继续吃着东西,看了灌夫一眼,不再说话。 “不过你说除了魏其侯还有人要找我麻烦,你指的是谁?”灌夫忽然问。 平阳侯已经懒得答复。 而此时没有参与话题的魏其侯和李广,则多少有些奇怪的看着赵启明。 因为跟金牙交流结束的赵启明,在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忽然走到了一边。 “这附近有没有柳条,或者是稻草?”赵启明朝观马台附近的官吏问。 第七十七章押宝 听到消息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赛马场上,窦家兄弟在驰骋,灌英的热身也已经进入状态。 但诸位老将的注意力都被赵启明吸引。 此时,赵启明正坐在一堆草料上,手里拿着两束稻草,看似毫无章法的编织,很快就有了一个网兜的形状。 但他用手一拉,这网兜忽然散开。于是他立即扔掉稻草,接过官吏递来的柳条,然后迅速这这些柳条剥开,取下一条条的树皮。 “这小子在干吗呢?”灌夫有些纳闷。 魏其侯和李广也看不太明白。 甚至连平阳侯,瞥向赵启明的目光,也有些疑惑。 而此时,场外整理好马鞍的曹盛,也朝观马台上行了个礼,然后骑马入场。 但李敢却并不着急。 出于对赵启明安全的考虑,他已经放弃了赛马,因此赵启明走到草垛上坐下来时他也跟了过来,虽然一样不知道赵启明要干什么,但他难得没有提问,一直认真的看着。 这时,赵启明已经开始飞快的编织柳条的树皮。很快,这些树皮在他手里成为一股股的绳子,相互交叉打结,逐渐有了形状,只不过比刚才所做的稻草网兜要简单很多。 李敢忽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赵启明。 好在赵启明有所准备,立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出声,免得说我作弊。” 李敢连连点头,整个人兴奋的不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 终于,不明所以的灌夫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朝草垛上的赵启明喊话:“到底在干什么呢,这边马上就开始了,要是不打算参加就直说,明天我就找金牙配种。” 配你个大头鬼! 赵启明/心里恶毒的骂着,也知道灌夫一直在激将他,但一来为了金牙的贞洁,二来为了自己的脸面,他已经决定要赢了这次赛马,而他手中所准备的正是取胜法宝。 这么想着,他加快动作,终于把两个网兜完成。 他朝李敢点了点头,快速跑到金牙旁边,在马鞍上摸索了一会儿,接着拿出一把匕首,在马鞍的左右两边各戳了一个洞,然后将两个网兜分别系在马鞍的两侧。 完成这一切,他松了口气。 而观马台上,几个老将仍然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怎么小子忽然变得胸有成竹的样子?”灌夫看着赵启明挂在马鞍上的那两个网兜,不明所以的朝魏其侯问:“你走南闯北见识广,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没?” 魏其侯摇了摇头,看向李广,结果李广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可以开始了。”赵启明转过身,朝观礼台行了个礼,然后翻身上马。 但在此过程之中,有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他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让李敢扶他上马,而是踩着挂在马鞍右侧的网兜,直接一个翻身上去,让观马台上的几位都一愣。 “搞了半天,就是为了方便上马?”灌夫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 周建德也忍不住直乐。 倒是平阳侯,忽然间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启明的脚下。 “装神弄鬼,我以为搞什么呢。”灌夫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反倒因为想起什么,看向魏其侯说:“不然我们也别干看着了,都下个注,也设个彩头玩玩?” 魏其侯没说话,一直看着赵启明。 倒是周建德来了兴趣,直接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放在桌子上,指着玉说:“我身上最值钱的就这东西了,我压窦家兄弟,若是我没压准,不管谁赢这玉佩就归谁。” “又没说非要拿自己身上的东西。”灌夫瞥了眼周建德的玉佩,然后嘿嘿一笑说:“不过既然都已经拿出来了,也算上吧,不知另外几位想压谁?” 李广扫了眼赛场,进灌夫看向自己,利索的拿出了一把匕首:“我在塞外征战多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把缴获来的匕首,乃匈奴千夫长的随身之物。” “战利品啊?”灌夫眼睛一亮,在老军国主义份子眼里,这可比玉佩什么的强多了:“那你压谁?” “窦家兄弟。” “好眼力。”灌夫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窦家两兄弟是武学奇才,马背上的功夫在这一群后生里也是最好的。” “我压启明。”平阳侯忽然开口。 包括魏其侯在内,几位老将都看向他。 “就冲他那股聪明劲。”平阳侯没有过多解释,继续吃着自己的肘子:“我身上没带东西,但如果谁赢了我,把我府上那口铜鼎搬走就是。” “好!”灌夫似乎对那口铜鼎觊觎已久,像是怕平阳侯反悔一样,赶紧朝魏其侯,先抱了抱拳,然后嘿嘿一笑的问:“儿子女婿都在场,不知魏其侯如何取舍?” 魏其侯捋了捋胡须:“也压启明吧。” “看来还是疼女婿多些。”灌夫哈哈大笑:“看来都不怎么看好我英儿,既然这样,当爹的压了,至于彩头,就拿我府上那张‘银角弓’来充数吧?” 魏其侯认出了这把剑,想了想之后说:“若我输了,我书房中的陈列,可任取一件。” “好!”灌夫激动的搓着手,急不可耐的样子,朝台下喊:“还不快开始?” 那马师有所领会,朝观马台行了个礼,随即召唤灌英他们就位。 很快,包括曹盛和李敢在内,六人六马并肩而立。 马师扬起了鞭子,这是即将开始的信号。 稳操胜券的窦家兄弟两人兴奋的眉飞色舞,认真起来的李敢和曹盛两人也挺直了腰杆紧握着马鞭。唯有赵启明,忽然身体一弯,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还抱住了金牙的脖子。 这无疑让灌英几个人大惑不解。 但观马台上,李广却目光一闪:“看走眼了,启明可能懂骑术。” “什么意思?”灌夫不解的指着赵启明奇怪的姿势:“有什么讲究不成?” “我在草原上见过,这是种快速冲锋的姿势。”李广眯起眼睛:“身体紧贴着马背,可以避免被箭失击中,而且姿势虽然不好看,但的确降低了从马背摔落的危险。” 听到这话,灌夫惊奇的笑了起来:“这小子学聪明了啊。” 魏其侯这时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前提是启明能夹得住马,否则一旦快速奔跑起来,反倒适得其反,很容易被颠倒半空中,而这种姿势之下不易调整,百分之百会被马压住。” 李广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峻起来。 灌夫也意识到赵启明很可能自视过高,选了个蠢办法。 但他刚想呵斥,场中的马师已经扬起鞭子,大力一甩,“啪”的一声。 号令起,赛马开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金牙竟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 因为兴奋而哇哇怪叫的窦家兄弟明显一愣,灌英也张了张嘴。显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赵启明居然能第一个冲出去。然而观马台上经验丰富的老将们,却对此并不吃惊。 “这伊犁马果然是好马,反应能力和速度都是一顶一的。”灌夫大为满意。 李广也点了点头:“伊犁马比中原马更高更瘦,很适合冲锋。” 但周建德却皱起眉头:“关键是启明能不能驾驭得了,否则越快他越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灌夫的脸色也稍微变了变。 而与此同时,灌英等人也纷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赵启明之所以能第一个冲出去,仰仗的是他的好马。心里赞叹伊犁马果然不同凡响之余,他们神采奕奕迎头而上。 所有人认为赵启明会逐渐减速。 因为赵启明骑术如何,大家一清二楚,就算能首先出发,但因为速度太快而导致的颠簸,连坐都坐不稳的情况下,赵启明肯定会下意识的放慢速度防止从马上摔落。 灌英等人正是带着这种想法,所以才哈哈大笑着奋起直追。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因为赵启明仍然保持着难看的姿势,并没有任何不稳,而且速度还更快了! “不对。”一直关注着赵启明的李广忽然站了起来:“看他的脚。” 正大感意外的灌夫和周建德也站起来,仔细一看,他们也吃了一惊。 “其他几个后生骑术很好,大腿都紧紧夹着马肚子,用这种办法保持身体平衡。”李广仔细的看着快速前进的赵启明:“启明却不同,你们仔细看看他的双腿。” “是张开的。”灌夫目瞪口呆:“邪门了,这是什么骑术!?” 第七十八章此乃军国重器 比赛过半,赵启明仍然一马当先。 紧随其后的窦家兄弟和灌英逐渐发觉出有些不对。因为随着赵启明并没有因为驾驭不了金牙而放慢速度,甚至还很快进入了状态,已经超过他们四五个马身,想追也追不上了。 怎么回事? 窦家兄弟兴奋的哇哇大叫,似乎因为没想到赵启明这么厉害而战意盎然。倒是灌英多了个心眼,观察起赵启明的姿势,很快他就看到了观马台上也正惊讶的情况。 赵启明的双腿是张开的。 这明显不同于寻常的骑马姿势。 这无疑让灌英有些困惑,但很快他就留意到更加不同寻常的地方。 因为距离较近,他比观马台上看的更加仔细。他发现赵启明的双脚踏着马鞍两侧的网兜,这让他立即意识到网兜的作用,绝对不仅仅只是方便上下马而已。 “这难道就是果儿一直追问的马镫?”灌英想起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也兴奋起来,和窦家兄弟并驾齐驱,迎头猛追。 与此同时,观马台上的诸位老将也有了和灌英一样的发现。 最先察觉的是平阳侯。他虽然一直在啃肘子,但目光如影随形,紧随着赵启明,这时若无其事的说了句:“双腿并非凭空张开,仔细看看,启明脚下踩着什么?” 已经走到观马台前的灌夫,此时也有了发现,他指着赵启明说:“是那网兜。” “原来这才是启明的用意。”李广也注意到了赵启明的脚下,很快有所察觉的沉吟说:“这网兜连着马鞍,马鞍又固定在马身上,使启明完全不受颠簸的影响。” 魏其侯眯起眼睛,明白了李广的意思,捋了捋胡须露出笑容:“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保持平衡,这倒是比夹着马肚子管用,尤其适合启明这种马术不佳之人。” “怪不得他敢采用那种姿势,果然是有所依仗。”周建德哈哈大笑:“利用那网兜掌握了平衡,只要紧贴着马背不至于失控,凭那黑马的速度,他几乎稳赢了。” “此物若使用得宜,乃军国重器……” 一时间,几个老将都若有所思地盯着赵启明的身影…… 说话的功夫,比赛即将迎来冲刺阶段。 已经遥遥领先的赵启明看似稳操胜券,但此时的他其实并不好过。 因为他虽然使用了简易版的“马镫”,而且还选择了国际马术赛场上管用的冲锋姿势,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驾驭金牙全速跑起来,一路的颠簸让他几乎无法忍受,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散,心里不由得大骂灌夫的怂恿,但为了金牙的贞操,他也不得不继续坚持下去,将优势保持到终点。 想到这里,颠簸中他稍微回头。 窦家兄弟和灌英齐头并进,和他相距差不多三个马身。这样的距离几乎让结果几乎注定。而三人显然也已经知道必输无疑,但此刻居然都因为兴奋而又喊又笑。 与此同时,李敢和曹盛在窦家兄弟和灌英稍后一些的位置。和平阳侯一样,曹盛的话也不多,而且也确实低调。倒是李敢,整个人比窦家兄弟还亢奋,居然不停为赵启明加油。 估计等结束后又要追着问马镫了吧。 赵启明这么想着,露出无奈的笑容。 但忽然间,他脸色一变。 迅速回头的同时他看向自己的左侧马镫,果然,这临时用柳树皮编起来的简易道具质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打结的地方已经开始有松开的迹象,看来马上就要散掉了。 赵启明咬了咬牙,急忙调整姿势,防止左侧马镫出问题导致他失去平衡。 但还没等他调整完成,忽然间“啪”的一声,马镫不堪重负,居然真的坏了。 赵启明/心说不好,但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果不其然往左侧倾斜。 赵启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死死抱着金牙的脖子。而与此同时,金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知道他现在的紧张,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猛地转向。 这一转,已经从马背上弹起来的赵启明又回到了马背上。 观马台上的魏其侯惊出了一声冷汗,和诸位老将同时站了起来。和赵启明相隔三个马身的灌英更清楚的看到那瞬间的凶险,脸色也是猛地一变。 但就在此时,“啪”一声脆响,终点的马师挥动了鞭子。 身体猛然转向的金牙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经过终点,并且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减速,终于在尽量避免颠簸的情况下,停在了离开重点线大概五丈开外的地方,然后扭头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吓尿了,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直起身来。 而与此同时,窦家兄弟和灌英同时抵达,停在了赵启明的身边。 “好马!”灌英忍不住赞叹。 这让赵启明有些无力:“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是不是有事吗?” 灌英哈哈大笑:“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能有什么事,启明兄未免大惊小怪了。”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此时刚好李敢来了,这小子隔着灌英和窦家兄弟,完全没看到刚才的凶险,这时候兴奋的下马,跑到赵启明的身边大喊:“启明兄果然赢了!” “就是这个东西。”窦家老大凑在金牙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羽扇,兴奋的煽个不停,眼神发亮的看着赵启明脚下的马镫:“启明靠这个东西赢了我们兄弟。” “我们兄弟!” 看来都不怎么在意人是不是没事啊。 赵启明松了口气,踏着马鞍从马背上下来,谁知脚还没落地,忽然间“啪”的一声,右侧的马镫也被他踩坏,让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窦家兄弟一声惊呼,李敢也稍微愣了愣,然后赶紧扑过去,拿着已经散开的右侧马镫看了看,又绕到左侧,然后苦着脸朝赵启明说:“启明兄,怎么都坏了啊?” “柳条编的,能撑到这里就不错了。”赵启明抖了抖衣服,身上几乎已经汗湿,不过想起刚才最后那一下,他有些担心金牙是不是受伤,检查了一下,发现她精神抖擞才松了口气。 “可惜了。”灌英是明白人,从满脸痛心的李敢手里接过一个散掉的马镫,研究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朝赵启明说:“靠这么简单的东西轻松取胜,若能留下来当纪念多好?” “轻松取胜?”赵启明瞪了这小子一眼:“我差点摔下来你没看见?” 灌英嘿嘿一笑,正准备说什么,却忽然看到观马台上几位老将下来,于是立即抓着赵启明的手,激动的大声安慰:“万幸启明兄无恙,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要再哭了。” 哭你妹啊!小子,你那个眼睛看到英明神武的小侯爷哭了? 赵启明甩开了这家伙的手。与此同时,几位老将也到了。 看到李敢痛心的捧着两个柳条编成了马镫,老将们也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显然魏其侯对刚才的危险有些不太高兴,皱着眉头朝赵启明说:“下次不可再如此鲁莽。” 赵启明知道魏其侯担心他,赶紧行了个礼:“下次晚辈一定注意。” 李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注意力放在了李敢手里的马镫上。 倒是灌夫,此时哈哈大笑,朝赵启明说:“可以啊小子,居然能凭如此简单的小东西取胜,老夫果然没看错你啊!” 狗屁。 赵启明/心里翻了个白眼,行了个礼后问灌夫:“不知灌叔叔说话是否算数?” “当然,以后我绝对不打金牙的主意。”灌夫哈哈大笑,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一点都没有输了比赛的样子,反而十分高兴。 赵启明无疑松了口气。 而旁边的金牙如蒙大赦,好像迎来了春天,高兴的去追蝴蝶去了。 “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愿赌服输?”周建德左右看看,忽然笑了:“魏其侯也就罢了,支持启明无可厚非,倒是平阳侯歪打正着,让他占了便宜。” “只怕并非歪打正着。”李广深深的看了眼赵启明,随后干脆的解下匕首。 周建德也哈哈大笑着解下玉佩。 魏其侯十分受用,仍然啃着肘子的平阳侯似乎胃口也好了许多。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语。 一群小辈拼死拼活,一群老东西居然玩起了赌马。 为老不尊啊……居然不带我玩。 第七十九章李广驯马 赛马结束了。 一群后生们跟着灌夫上了观马台,和老将们一起吃些东西。 尽管刚才赌马有输有赢,但老将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和李广聊着些塞外的趣事,再加上灌英适时的马屁伺候,让老将们哈哈大笑,气氛十分热烈。 倒是李敢这小子有点烦人,不仅把已经散开的马镫带了回来,拿在手里研究来研究去,而且比之前更加热切的追问,让赵启明不得不许诺过几天一定抽时间,去找铁匠打造出一副真正的马镫。 就这样,午饭很快结束了。 老将们饭后百步走,翻身上马,往选马的牧场而去。 赵启明等小辈则依然牵着马跟在后面。 离开了训马的区域,周围的牧草繁茂起来。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马群,似乎和老将们一样刚吃完午饭,正悠然自得的散步。 李广为选马而来,马场官吏早有准备,此时正有几个拿着套马杆的马师跟着。 眼看着到了地方,李广一马当先进入马场,灌夫和周建德似乎也想找机会溜溜马,到最后灌英他们几个也因为心痒难当,去牧场中再比上一回。 眼看着连李敢也进了马场,赵启明看了看留下来的魏其侯和平阳侯,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进去。 “老大和老二去过你府上闹过事?”魏其侯忽然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自然之道魏其侯说的是那次两兄弟带着兵器打上门,于是赶紧说:“两位兄长只是和晚辈开开玩笑而已,伯父不用担心。” “看你们方才的相处,倒也不像有什么矛盾。”魏其侯从牧场中收回视线,看向赵启明,露出慈祥的笑容:“我已经惩罚过他们兄弟了,还望启明不要放在心上。” 赵启明连说不会。 此时,牧场中。李广已经带着几个马师靠近了马群,而马群意识到了危险,外围的一些马匹开始躁动起来。这无疑吸引了灌英等人的注意。他们忽然意识到相比起在牧场上驰骋,能亲眼看到飞将军赛马会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于是他们纷纷聚集了过去。 “方才赛马时那网兜,启明是从何处学来的?”魏其侯收回视线,依旧慈祥的看着赵启明:“莫非与那冲锋的骑术一样,是塞外的东西?” 赵启明张了张嘴,意识到这年头最好和塞外的胡人保持些距离,于是想了想之后才说:“冲锋所用骑术,是晚辈瞎蒙的,至于马镫,乃是晚辈自己想出来的。” “马镫?”魏其侯感兴趣的等待着下文。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平阳侯也看向赵启明。 “其实很简单,就是固定在马鞍上,骑马时用双脚踩着,能保持身体平衡。”赵启明比划了一下,然后谦虚的说:“两位叔叔也知道我骑术差,这也是个投机取巧而已。” “这可不是什么投机取巧。”平阳侯有些不满意赵启明的谦虚,皱了皱眉说:“能让你一个骑术不好的人如此轻易的控制好坐骑,这是比刀剑更有用的东西。” 赵启明脖子一缩,他知道平阳侯的性格,虽然从来没怎么发过脾气,但显然是老将中绝顶聪明的存在,若平阳侯觉得马镫有用,想了解的更多,自己的谦虚反而也引来平阳侯的不满。 魏其侯也朝赵启明说:“方才我与你曹叔叔商议,若是让受训的新兵,利用这马镫迅速掌握骑术,对我朝军队来说,将会有非凡的意义。” 平阳侯点了点头:“若是在战场上,这马镫能解放双手,让骑术不怎么好的士兵也能弯弓射箭,这曾经是塞外匈奴人的优势,若能弥补此间不足,对我朝军队自然大有用处。” 听着这些,赵启明眨了眨眼。 看来果然还是军中老将们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马镫的好处说的如此清楚,而且他们还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马镫,只是看过柳树皮编织的山寨货而已。 这么想着,他知道不能再闪烁其词了,于是想了想后朝两位老将说:“关于这马镫,其实需要用铁来锻造,刚才晚辈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临时用柳条皮来代替。” 平阳侯点了点头,满意赵启明的态度,于是继续听着,等待下文。 “刚才的马镫只是简易马镫,真正的马镫还要复杂一些。”赵启明又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描述不出来,然后朝两位老将说:“但其实锻造起来却并不困难,两位叔叔若是想看,等回去之后我尽快打出几副,到时让两位叔叔亲自过目。” 魏其侯重新露出慈祥的笑容,点了点头说:“若能看到实物,自然最好。” “可有什么难处?”平阳侯看向赵启明,问出的话很实际:“既然需要锻造,自然需要铁匠与熟铁,你东亭侯府只怕没有这些东西,若有需要我可以派人去你府上。”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摇头:“这倒不用,找个打铁铺子就能做好。” 平阳侯这才点了点头。 说话间,牧场中传出万马奔腾的隆隆声。 仔细一看,李广似乎已经开始了行动,但相隔太远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只能看到马群奔跑起来,而本来在四周围观的灌英等人,则兴奋在游弋在马群四周呈包围态势。 “马师没动。”平阳侯指了指牧场,难得露出笑容。 魏其侯也心情不错,捋了捋胡须说:“看来是打算自己动手。” 两位老将的话让赵启明明白了些什么。显而易见,看到驰骋在塞外草原上的千古名将亲手降服烈马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于是他也兴奋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 灌英等人仍然在马群四周游弋,李广仍然不见踪迹。 但忽然间,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的马群忽然间受惊,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而与此同时,一匹黑色骏马脱离的队伍,灌英等人也立即不再理会呼啸而过的马群。 这瞬间成为焦点的黑色烈马极为暴躁,毫无章法的乱跑,似乎有意让自己的身体颠簸起来,甚至还有几个抬腿的动作。也就在这时,赵启明看到了马背上的李广。 这位驰骋在塞外草原上的老将身形矫健,就像是被吸在马背上一样,任凭胯/下黑马如何颠簸都没有丝毫掉下来的迹象,这无疑在迅速的消耗着那匹黑马的体力。 终于,奔跑中的黑色烈马有些体力不支,李广抓住这个机会,一手抓住烈马的鬓毛,一手勒住黑马的脖子,只听一声长啸,黑色烈马前腿离地,来了个立马扬威。 魏其侯和平阳侯露出了笑容。 显然,他们知道李广已经成功降服的烈马。 果然,当那匹黑色烈马双腿重新落地,再不像之前那样乱跑乱叫,只是有些气息难平的打着鼻响,瞬间就温顺起来。而此时,李广也终于直起身。 远处的灌英等人欢呼起来。 守在旁边的灌夫和周建德,也哈哈大笑着围了上去。 很快,李广就骑着自己的新坐骑,回到了魏其侯和平阳侯身边。 仔细一看,这黑马不如金牙高大,但毛色鲜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格外有神,让赵启明这个不懂马的人都知道,李广降服的这一批黑马,想来也是万中无一的好马。 “还满意吧?”魏其侯看了看黑马。 李广朝魏其侯抱了抱拳,然后难得笑着说:“就它了。” 魏其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该早些回去了,午后你还要宴客。” 第八十章打断你的腿 将军府。 庭院中繁花似锦,李广的夫人坐在石凳上,周围聚集了一群女眷。 这其中包括了平阳侯夫人和绛侯夫人这两位长辈,除此之外还有程不识的长女,李敢的姐姐,以及灌夫口中倒找钱都算吃亏的周建德的两个女儿。 其实这只是老土匪嘴上不积德,两个姑娘模样倒也并不算差。 李广夫人四十余岁,待人比较温和,不仅与平阳侯和条侯夫人关系很近,一群小辈也很喜欢她,此时一群女眷正聊着长安城中最近的趣事,时不时传出阵阵的轻笑声。 李敢的姐姐手拿团扇,替母亲轻轻扇风,但明显没什么心思,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大树,颇有些着急的站起身,走到树下仰起头来用团扇招呼说:“解忧,你还是下来吧,爬那么高太危险了。” “不要管我。”解忧似乎很不高兴,生着闷气说:“说好了今日赴宴,结果带着两个哥哥提前走了,让我独自一个人过来,今天爹爹若是不出现,我就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正聊天的女眷们都停下来,好笑的看着树上的解忧,也劝上几句。 见解忧还是不下来,李敢的姐姐有些无奈,转过身朝李广夫人埋怨说:“娘,你说我爹也真是,明明午后就要宴客,一大早却跑去马场,连果儿也跟着一起去,家里两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这也太失礼了。” “除了程将军不方便过来,该到的都同去马场了,没人照应的也都是我们这群女眷。”李广夫人似乎并不在意,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位侯夫人:“自家男人失礼,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两个侯夫人都轻笑起来。 李广夫人于是又仰起头来朝树上的解忧招呼说:“还是先下来吧,女孩子家家的,爬到树上总是不好看的。” “不要。”解忧抱住了树干,显然没有被说服:“我要等他们回来。” “他们?”李敢的姐姐忽然笑了起来,站在树下取笑:“只怕是等启明吧?” 听到这话,解忧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朝树下的李敢姐姐说:“我等他干什么,不就是会写个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不高兴爹爹和两个笨蛋哥哥不带我同去马场。” “马场那种地方又哪里是你个小姑娘家家该去的。”平阳侯夫人被解忧逗笑了,宠溺的朝她轻声说:“还是快下来吧,估摸着时辰,启明他们应该就快回来了。” “都说了不是在等赵启明嘛!” 正说话间,那个时常替解忧抱着小宝箱的丫鬟跑进了庭院,老远就朝这边喊:“小姐小姐,侯爷他们回来了,刚进将军府。” “赵启明也在吗?”解忧惊喜起来,下意识的问。 这让树下那群女眷都笑出声来。 解忧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瞪了眼带头笑她的李敢姐姐。 可那丫鬟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迅速跑过来朝女眷们行了个礼,然后高兴的说:“来了来了,小侯爷来了,而且听说小侯爷今天在马场中与众位公子赛马,结果一举夺魁,很是风光呢。” “赛马?”解忧眨了眨眼:“他不是骑术不怎么样吗?” 丫鬟猛摇头:“是两位公子说的,说小侯爷胜了他们,还替侯爷赢走了李将军的匕首,那是斩杀匈奴千户的战利品。” “赢了我两个哥哥?”解忧眼睛一亮。 树下的女眷们也感到吃惊,尤其是李敢的姐姐,这时跑到李广夫人身边说:“娘,我听果儿说窦家兄弟骑术很好,启明能赢了他们,应该是很厉害吧?” 李广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周建德的某个女儿笑嘻嘻的朝树上说:“只知道东亭侯乃是一代文豪,长安城有名的才子,没想到骑术也如此厉害,这可真是文武双全啊。” “解忧。”李敢笑看着树上的小丫头:“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解忧咬住嘴唇,但还是忍不住笑的灿烂。 她实在是太喜欢赵启明了。或者说本来就已经很喜欢赵启明,直到赵启明莫名其妙成为了大文豪,她除了喜欢之外又开始仰慕赵启明的才华,而现在听说赵启明居然骑术也很厉害,她又忍不住的开始想象赵启明纵马驰骋的样子。 真的是如意郎君呢。 解忧实在没办法让自己不笑,因为她太高兴了。但同时她也能看到树下的女眷们正在取笑她,这让她感到很害羞,但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窃喜,于是赶紧转过身去,继续咬着嘴唇笑。 “下来笑吧。”李敢的姐姐也呵呵的笑着,朝树上的解忧喊:“不管是因为生气你爹爹和哥哥也好,想见启明也好,现在都已经回来,你也该下来了吧?” 听到这话,解忧仿佛被忽然提醒。 她重新转过身来,不仅没有下来,反而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这又是要干吗?” “我看看他们。”解忧动作很灵活,很快就爬到了更高的地方。 原来这大树在墙边,而这庭院又紧挨着前院,从这大树高处可以看到正厅。 说来也巧,档解忧朝正厅看去的时候,居然一眼就看到了赵启明。虽然她的目的也的确是看赵启明,但因为看到的太突然,她没注意脚下踩空,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 李敢姐姐被吓得一声惊呼,用团扇挡住眼睛,直到看见解忧抱住了树干,正安然无恙的站着,她才松了口气,然后朝解忧骂了句:“你个死丫头吓死人,我不管你了!” 要换了平时,解忧肯定要去跟李敢的姐姐拌几句嘴,但现在她根本顾不上。因为重新站好往正厅里看,他看到赵启明正跪坐在正厅里,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赵启明的脸。 这是第二次见到赵启明呢。 解忧开心极了。 她很想大喊一声,让赵启明注意到她,最好还能称赞她爬树的能力。但联想起上次在荷花池,她又有点担心自己的举动太过冒失,会让赵启明不喜欢。而且正厅里人很多,爹爹肯定也在那里,她觉得如果就这么喊赵启明的话,自己可能会被爹爹骂。 所以她选择了继续猫着,就这么一脸窃喜的偷看着赵启明。 不过看着看着她发现有些不对。 因为正厅里有舞女正在表演,正随着乐声起舞,体态婀娜,很不要脸。 赵启明怎么可以看这种东西!? 而且这家伙还看得津津有味。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解忧气坏了,不再看赵启明,气呼呼从树上下去。 第八十一章奔跑吧,相公 浑然不知危险靠近的赵启明正欣赏着歌舞表演。 他的确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年代的歌舞表演。 和他原来的时代不同,这个年代的歌舞以温婉绰约为美。 大门两边有几个乐师现场弹奏着《阳春白雪》,屋子正中是几个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随着音乐曼妙起舞。 正是当下最流行的‘袖舞’。 不知道妹子们是怎么训练的,胸不小,可腰肢都很纤细,但很有韧性,也很有力量,就象一条水蛇,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绰约多姿。 同时,小侯爷还发现,这群舞女的身上都带着些香味,每一次甩起长袖,都有股清香飘过,而且她们还很擅长眼神攻势,每次与人目光相对,都欲拒还迎的样子。 真带劲啊。 赵启明看的眉飞色舞,一边吃着瓜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封建社会骄奢淫逸的美妙之处。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蒙上眼睛,一脸淫/笑的去追这些舞女。 因为电视上的二世祖好像都有这样的爱好。好堕落,好刺激,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边上的灌英等和赵启明一样,都很认真地欣赏歌舞艺术,看得也都很专注,就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也有和小侯爷一样的想法。 倒是在场的这群老流氓们,却对歌舞没什么兴趣,彼此间都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偶尔哈哈大笑。估计是年纪大了,有点那啥。 “启明。”窦家老大忽然喊赵启明。 这家伙坐在旁边位置上,手里拿着羽扇飞快摇着,朝赵启明挤眉弄眼。 赵启明正看得认真,没什么心思的回了句:“干啥?” 窦家老大指了指门外,兴奋的说:“李叔叔这次回来带着几个匈奴人,据说以前是在塞外抓到的俘虏,现在已经成为了李叔叔身边的护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赵启明这才转过头,嫌弃的说:“有美女不看我去看大胡子,这不有病吗?” “我们可以让他们拿着刀表演互砍。” 赵启明无语:“人家好歹也归顺我朝了,就别虐/待人家了吧。” 窦家老大似乎觉得有理,于是着急的抓耳挠腮:“若中途离席,我爹肯定不高兴,但爹爹喜欢启明,启明带我们出去肯定没事,就当是帮兄长一个忙,如何?” 看着窦家老大抓耳挠腮的样子,赵启明叹了口气:“那你别让人家拿刀互砍。” “不互砍!” 赵启明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来,刚看首位的魏其侯看向他,于是他远远行了个礼,示意自己要出去上个厕所,魏其侯慈祥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瞪了眼窦家老大。 果然疼女婿胜过疼儿子啊。 赵启明都忍不住有点感叹,带着窦家老大和跟上来的窦家老二走了出去。 一路上,窦家两兄弟十分兴奋,不过忽然之间,窦家老大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些匈奴人在哪?”窦家老大看向窦家老二。 窦家老二沉思,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只是附议,没有思考的义务,于是理直气壮的又看向窦家老大。 对视了片刻,似乎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兄弟两人一起看向赵启明。 “问我?我问谁去啊?”赵启明翻了个白眼。 “我去问果儿。”窦家老大掉头往回走:“顺便把他叫出来。” “叫出来!”老二附和,并也跟了上去。 赵启明张了张嘴,这两个家伙已经走远,心中也是无奈,只能原地等着。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果儿的家里。就像他从前不知道果儿有那么厉害的爹之外,他也不知道那个整天拉着他袖子的小跟班,家里居然比他侯府还要大。 别说是那些舞女东亭侯府没有,光是这将军府的前院都要比他的前院大了一半。而且这前院之中还有几个很惹眼的铜鼎,十分的威武霸气,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赵启明来了兴趣,凑上去看。 他发现里面装着水,但水里有什么东西,因为光线的原因他也看不太清楚。 “喂!” 正在赵启明把头往铜鼎里伸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 于是他直起腰来,转头看去,发现是个提着裙子的小姑娘。 有点眼熟啊。 赵启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那天在曲江边的芙蓉池,气得满脸通红的小萝莉。 “咦?你怎么也在这?” 赵启明有点吃惊。因为他一直认为这个奇怪的小姑娘是芙蓉池的主人家的小丫头,而今天居然在飞将军府上碰到,这说明这丫头应该是某位老流氓的女儿才对。 解忧提着裙子气呼呼的走了过来。今天的见面是她和两个笨蛋哥哥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之前她想的是和赵启明见个面,让赵启明喜欢上她,但刚刚在树上看到赵启明津津有味的表演,她的想法忽然改变了,她又打算质问赵启明。 “你为什么要跟舞女眉来眼去?”解忧气呼呼的问。 赵启明一脸茫然的看着解忧:“眉来眼去?” 解忧张了张嘴,但忽然间她心里噗通一下。 刚才是在气头上,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她才猛然意识到,赵启明正在看着他。 被心上人看着! 这样的觉悟,让解忧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 她的心跳的很快,但好在她还保持着清醒,她不想像上次一样被赵启明蒙混过去,因此她不断告诉自己,赵启明是故意这么看着她让她发慌,所以她又开始生气。 “我问你呢。”解忧面红耳赤气呼呼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仍然茫然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姑娘,这是什么情况?她几个意思?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赵启明慢慢张开嘴巴,茫然的表情变成了震惊。 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小姑娘很可能是魏其侯的女儿,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因为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可能有外人,而之前在芙蓉池边相遇本来就很蹊跷,更重要的是这个小丫头问他“什么时候娶我。”,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这就是魏其侯家的三小姐? 赵启明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很不爷们的举动——他撒腿就跑。 没错,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解忧一会儿,然后忽然满脸惊慌,掉头跑了。 解忧有点傻眼。 但她并不是惊讶于赵启明的逃跑,而是她认为赵启明之所以逃跑,是因为不想娶她。这是很合理的解释,也是唯一的解释,这让她有些惊慌失措,也让她生气。 “你给我站住!” 解忧气坏了,她咬牙切齿的提起裙子,想也没想就去追。 这可吓坏了赵启明。 照理说,他堂堂七尺男儿不应该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成这样样子,但一方面是因为未婚妻太过于突然,一方面是他因为静安公主的确有些心虚,所以他一下子就慌了。 至于为什么跑,他觉得这是一个很严肃的法律问题。 因为他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守法公民,骨子里没办法认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他老婆的事实,甚至就算两人只是站在一起,他都觉得自己正在实施犯罪。 他不想被人当成猥亵犯,也不想被人扔进监狱,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 做守法公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赵启明从小到大的确遵纪守法,甚至连随地吐痰这种事都没做过,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太帅,进入监狱之后很容易被全体狱友盯上,会被日得很惨。 所以在可能触犯法律的时候,他选择了逃跑。 那全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 他觉得是这样的。 但小姑娘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苦衷,居然提着裙子紧追不舍。 赵启明于是更慌了。 他跑得很快,咬着腮帮子狂奔,好像背后追他的是洪水猛兽。 但事实上刚才所见,他觉得自己的未婚妻并不丑。 虽然概率很小,但这姑娘的确可能完成了基因的变异,和她两个哥哥一点也不像,她居然长得很是可爱! 但再漂亮你也不能追着别人到处跑啊。 赵启明狂奔中回头看去,那个小姑娘还在追着,而且咬牙切齿似乎很生气。 怎么看怎么像追杀啊! 这可怎么办? 第八十二章没啥大不了 解忧已经不脸红了,只剩下生气。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赵启明果然有了喜欢的人,果然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不再喜欢她,而且果然已经不打算迎娶她。 这太过分了。 解忧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追上赵启明,问问他到底凭什么不肯娶她。 当然,不管赵启明是不是有充足的理由,她都决定要打赵启明一顿。因为赵启明不愿意娶她是不可饶恕的事。 眼看着赵启明越跑越远,解忧有些着急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满脸吃惊的雪儿姐姐刚好路过。 “解忧你在干吗?”果儿的姐姐拦住了解忧,可解忧居然还想绕开他接着跑,她于是把解忧拉住:“出什么事了?” “雪儿姐姐你放开我呀。”解忧着急了,因为他看到赵启明马上就要跑出了院子,于是远远指着赵启明,着急的朝果儿的姐姐说:“是赵启明,他跑掉了。” “启明?”果儿的姐姐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转过身来,刚好看到赵启明跑出院子,不禁稍微愣了愣:“他怎么在这?” “不见了!”解忧丧气的甩掉果儿姐姐的手,喘着气说:“都怪你。” “怪我什么?”果儿的姐姐把解忧拉到一边,看她不停喘气,拿起扇子替她扇着,一边问:“你怎么碰上赵启明了,而且他为什么要跑,你又为什么要追他?” “因为他不愿意娶我了。”解忧忽然有些难过,嘴巴瘪了瘪。 “这怎么可能?是你误会了吧。” “我没有误会,我问他什么时候娶我,他立马就跑掉了。”解忧想想又觉得生气,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赵启明消失的方向说:“这个负心汉,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果儿姐姐似乎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稍微松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朝解忧说:“大概是你吓着启明了,他之所以跑开,不是因为他不想娶你。” 解忧气呼呼的看着果儿的姐姐。 “他又没见过你,你就这么突然跑出来问他什么时候娶你,他肯定会吓一跳的。”解忧安慰着解忧,但说的也合情合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回事?” 解忧稍微愣了愣,虽然赵启明没见过她这一点并不是事实,但看样子赵启明的确不认识她,而且刚才跑走时满面惊慌的样子,的确像受了惊吓。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莽撞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然后嘴巴一瘪。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荒唐了。她觉得如果真的吓到了赵启明,赵启明肯定会不喜欢她,可能以前没打算不娶她,现在也要因为不喜欢她而不像娶她了。 “我怎么办呀。”解忧忽然扬天大哭。 这时,她的那些丫鬟们终于找到了自家小姐,赶紧围了上来询问。与此同时,原本跟几位夫人在一起的绛侯的两个女儿,也带着群丫鬟好奇的过来,一边安慰一边询问情况。 结果解忧忽然就不哭了。 因为他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她觉得自己有错之外,赵启明也有错。起码那家伙不应该撒腿就跑。 “不行。”解忧咬牙切齿:“我还是要找机会和他见面。” 果儿的姐姐有些无奈。 虽然知道解忧胆子大,但她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敢在出阁之前,三番五次的和未婚夫见面。 不过看样子,解忧真的很喜欢赵启明啊。 “下次我找人埋伏,让他跑不掉,抓到他就打断他的腿!”解忧忽然发狠。 这让果儿的姐姐不由得叹了口气,忽然又弄不懂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喜欢赵启明了。 转眼,傍晚。 成功脱身的赵启明重新回到正厅,心惊胆战的欣赏完歌舞,然后做贼一样吃过了午宴,最后又战战兢兢的和众老将告别,一直等到离开了将军府门前的大街,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 他完全没料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未婚妻,也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居然如此彪悍,上来就问“你什么时候娶我?” 但如果那姑娘没这么彪悍的话,自己会不会跑呢? 赵启明忽然有了这样的问题。 他思考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可能还是会跑。 当然,原因不在于他可能被扔进监狱,或者害怕自己长得太帅被狱友们给日了,其实说到底还是来的太过突然,而且因为静安公主的存在,他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应对。 很奇怪,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的确给了他正房抓奸的感觉。 难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生活的太久,已经接受了“和十三四岁幼女发生关系不犯法也不涉及道德问题”的设定?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赵启明有点烦。 但此时的金牙却显得心情不错。 似乎是因为之前的赛马赢得了灌夫的承诺,马中林志玲再也不用担心被别的马日了,也不用去思考沦为生育机器之后,要怎么面对世俗的非议,和其他那些马的指指点点。 她觉得自己获得了救赎。 因此,她走的很活波,像跳舞一样,遇到蝴蝶时还要去追几下。 “你逃脱了苦海,我又掉进了火坑。”赵启明羡慕的摸了摸金牙的脑袋,他觉得金牙大不了被别的马/强行配种,而自己所要面对的,却是要被强迫去配种一个未成年少女。 关于静安公主,他已经做出承诺,告诉静安公主两人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而且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一定会迎娶静安公主,不管那时静安公主是否人老珠黄,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 那么魏其侯的掌上明珠要怎么办? 赵启明觉得要面对这件事,自己也需要早些做出决定。甚至哪怕最终的决定是错误的,但至少也有了一个可以应对的方法。可是这个决定,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去仔细想过,直到今天他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妻,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离他并不遥远。 起码下次遇到,自己不能再跑了吧? 看着东乡亭道路两旁的金黄麦田,和远处热闹的瓷器作坊,赵启明/心里发苦。 他觉得关于静安公主,自己已经有了决定,并且始终坚持,不会再有任何的动摇。而关于那个未成年未婚妻怎么安排,这个决定事关重大,并不是马上就能做出结论的。 既然这样,似乎并不应该折磨自己,让自己马上做出决定。 毕竟离成亲还有好几年,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如果不小心和未婚妻见面,跑就是了。反正追着自己的是手无寸铁还提着裙子的小姑娘,又不是拎着刀的魏其侯或者雅典奥运会上的刘翔。 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为了想这点破事,还能不吃豆腐脑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豁然开朗,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懒得再去多想,刚好这时到了东乡亭和二郎庄的岔路口,他索性调转马头,找静安公主玩去。 第八十三章给个说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静安公主的书房里,赵启抓耳挠腮的下着围棋,手里的黑子举了半天,还迟迟没有落下。 在他对面,静安公主摇着扇子,看了他一眼,然后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赵启明勃然大怒:“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对手,下棋的时候认真点!” “那你倒是落子啊。”静安公主风轻云淡地摇着扇子,斜了赵启明一眼说:“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天都黑了,一盘棋还没下完。不说自己优柔寡断,却怪别人不够尊重?” “来的时候明明是傍晚。”赵启明嘀咕了一句,仔细研究了下围棋的局势,忽然发现了某处漏洞,然后大喜过望的落下黑子,并得意洋洋:“我这叫深思熟虑。” 静安公主饶有兴趣撇眼赵启明的落子处,又看了看赵启明,然后若无其事捏起颗白子,瞥了眼棋盘中某个位置,忽然间嫣然一笑:“上次夫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家性命?” 顺着静安公主的视线,赵启明立即发现刚才的漏洞其实是个陷阱。 这婆娘,太可恶了,居然整天琢磨着怎么算计自家老公。 小侯爷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一把抢过静安公主手里的白子,然后塞进自己嘴里。 “这是要自尽呢?”静安公主打了个哈欠,继续摇着扇子,似乎没有一点来营救的意思,还笑容妩媚的指了指棋盘说:“一颗只怕是不够,全吞下去倒是可以。” “我就不吞。”赵启明于是把棋子吐了出来,指着棋盘说:“这棋不好玩。” “是不好玩,还是技不如人?” “有种你跟我下五子棋!”赵启明一连嚣张:“你能赢我我跟你姓。” 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一停,笑着说:“想跟我姓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赵启明挠了挠头,想想也是,于是挠了挠头说:“反正五子棋你赢不了我。” “还是改天吧。”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刚从宫里回来,陪太皇太后说了一整天的话,回来准备休息又被你给抓起来陪着你下棋,我这一天到底要伺候多少人。” “说得自己很忙的样子。”赵启明撇了撇嘴:“我也累了一天。” “去飞将军府上了吧?”静安公主摇着扇子,起身躺回软塌:“照理说我今天也该去一趟,可陛下最近动作太多,太皇太后颇有微词,我也就不方便亲自过去了。” “你是说陛下培植自己亲信,尤其是把李叔叔这样的将领调入军中,引起了太皇太后的不满?”赵启明挠了挠头,想了想:“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有这么复杂。” “并不复杂,只是你不去关注朝政,只盯着你的生意罢了。”静安公主说到这里,摇扇子的动作稍微停了停,然后朝赵启明说:“说起生意,我刚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啥事?”赵启明低头收拾围棋。 “扇子。”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耐心的动作:“想让使团带些去西域。” “带扇子去西域?”赵启明抬头看了眼静安公主,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收拾围棋:“这可不像瓷器丝绸,扇子很好仿造的,人家一学就会,下次就不会买了。” “说你只盯着生意你还真的只盯着生意。”静安公主好笑的白了眼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很疑惑:“那么带过去不是为了生意,难道就为了给人看看?” “就是为了给人看。”静安公主拿起自己的扇子端详起来,笑着说:“看看我朝人文风情,让西域诸国对中原有更多了解,若能再生出些好感,张先生就算没白去。” 赵启明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思,这婆娘是在说文化输出。 这就好像他那个年代的韩国,通过大量的韩剧和流行元素,让青少年甚至中老年都对韩国生出好感,其结果是每年大量的游客蜂拥而至,促进了韩国的旅游业。 虽然以现在的交通情况来说,大汉帝国并没有让西域百姓来中原旅游的打算,但如果能通过文化输出的办法,促进中原和西域的民间往来,加强了解和认识,对最后达成联盟,组团爆匈奴的菊花,肯定会有极大的帮助。 如果一切顺利,下一步就是加强沟通交流,繁荣经济,通过经济的融合和綑绑,促进民族大融合,将西域变成皇汉乐土。 这婆娘厉害啊! 赵启明很佩服。 他觉得作为公元前的古代公主,能有这样的政治思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起码比小布什强多了。但同时他又觉得有点没面子。毕竟他刚刚才输了棋,现在又输了政治眼光,总觉得有点伤自尊。 于是他瞪了眼静安公主,一本正经地提出要求:“下次聊天要提前说好,是谈政治还是谈生意。” “夫君教训的是。”静安公主合起扇子,然后支起头来,似乎很享受赵启明受到打击的表情,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那这扇子出于政治的考量,夫君给还是不给呢?” “给!”赵启明没好气:“让你少府拿钱出来。” “说的好像妾身要赖账一样。”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还从桌子上拿起块点心扔到赵启明身上:“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张骞就快出发了,你得赶赶时间。” “再乱扔不给你收拾了。”赵启明捡起静安公主扔的点心,气愤的吃了,然后继续收拾围棋:“这事情不好办,岭南那边的商贩围着流金阁要货呢,现在没法赶。” “这能一样吗?”静安公主似乎并不担心赵启明真的拒绝,笑容满面的摇着扇子说:“给了岭南不过是赚了些钱而已,但若给了使团,那可是报效国家的机会。” “少拿国家压我。”赵启明终于收拾好了围棋,走到静安公主身边躺了下来,一把给她抱住,然后笑嘻嘻的说:“要优先拿货?没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再说。” 静安公主摸了摸赵启明的脸,妩媚的说:“心都给你了,还想要什么呢?” “还有肉体啊。” 静安公主笑着打了赵启明一下。 这婆娘果然不怎么害羞啊。 赵启明亲了她一口,然后说:“条件很简单,我想让你提前跟我保证,到时候张骞要是能平安回来,他从西域带的种子,不管数量有多少,统统都要给我一份。” “又惦记你的黄瓜?” “还有茄子。” “没个正形。”静安公主支起头来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容我想想吧。” “你说了不算,却要我容你想想。”赵启明也支起头来:“耍我呢?” 静安公主见被拆穿,不好意思的打了赵启明一下,然后笑着说:“少府只管在出钱出力,使团从西域带回的东西少府可说不上话,就不能容我跟上面商量商量?” 赵启明大概知道上面是谁,既然这婆娘都开口了,那八成是定下了。 他很得意,朝着静安公主挤眉弄眼。 “怪样子。”静安公主瞅了赵启明一眼,然后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容妩媚的对赵启明说:“既然都已经说好了,这眼看天色已晚,夫君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我要是想留下来过夜呢?” “那夫君就得给个说法了。”静安公主笑着摸了摸赵启明的脸:“是蓄谋已久,打算坏了妾身的清白名声,让我从此嫁不出去呢,还是觉得妾身反正终身不嫁,打算占完便宜就走人呢?”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咬牙切齿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这婆娘太坏了,那壶不开就提那壶。 “夫君走夜路可小心些。”看着赵启明气呼呼往外走,静安公主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要掉进河里被人捞起来,别说是从妾身宅子里出去的,免得坏了妾身的名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赵启明转身又瞪了眼静安公主,气呼呼的打开门走了。 静安公主好像笑的停不下来一样,走到门外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这太过分了。 不想让人过夜就明说嘛,非要把人要在这里过夜的理由说的那么龌龊,搞的好像今晚只要留下来就是故意搞坏她的名声,或者别有用心的占完便宜就走一样。 有机会一定好好收拾她。 经过跳石桥的时候赵启明恨恨的想着。 兴许是想的太认真,他脚下没注意,果然掉进了河里! 这就是禽兽不如的报应吗? 第八十四章细柳的日常 天刚放亮细柳就醒了过来。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揉了揉眼睛就很快起床。因为同屋的还有内院的其他几个丫鬟,而大家又都没有早起的习惯,所以她即便穿衣服时,也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花了些时间穿好衣服之后,又拿了洗漱用具,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外面的空气有些清凉。 细柳转身关好门,到井边打水,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看着井里的倒影。 小侯爷说她太瘦了。 她虽然并不知道瘦点好还是胖点好,但小侯爷的确说过让她多吃些东西,她就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多吃些东西,于是这几天里无论早中晚饭她的饭量都是最大的。 现在看来,好像的确长了点肉呢。 这让细柳心情好了很多。 她小声哼着歌,从自己洗漱的盘子里拿出了一根牙刷和小盒细盐。 牙刷是小侯爷给的,细盐也是小侯爷给的。细柳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处,但小侯爷说这样刷牙比较好,她就觉得这样应该比较好,于是每天早晚都认真的刷。 就这样过去了几天,厨房的几个大婶见到她时,都夸奖她牙齿白,她于是就更加勤奋的刷牙。因为她喜欢牙齿白,而且她认为小侯爷也肯定喜欢她牙齿白。 洗漱大概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的细柳弄了弄头发,见天已经亮了,于是赶紧把洗漱用具收拾好,去马棚里把金牙牵出来,又去前院安抚了一下叫个不停的旺财。 因为旺财总是爱叫,大早上容易吵醒小侯爷,所以一般这个时候是不能放他乱跑的。而金牙却不一样。因为金牙不会乱叫,而且一到早上就要散步,否则会长肉。 这一点上,细柳觉得自己跟金牙有些不一样。 因为金牙不喜欢长肉,而她正努力的长肉。 他认为自己之所以长肉是因为小侯爷喜欢,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金牙不能长肉也是因为小侯爷的命令。而小侯爷的命令,是必须要做好,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这样想着,细柳把金牙带到了花园,去找那几只金牙喜欢追着玩的蝴蝶。 这时大白鹅也出来了。 对大白鹅,细柳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因为大白鹅刚来头一天,就追着小侯爷满花园跑,让她觉得大白鹅很坏。而且大白鹅总啄旺财,有时候还跟金牙拌嘴,教训了好几次都不改,让她觉得大白鹅很不听话。 但相处的久了,她又发现其实大白鹅很依赖他,只要她充满爱心的抱一抱大白鹅,大白鹅就暂时不去啄旺财,也停止和金牙拌嘴。从这个方面来说,大白鹅其实不算坏。 想着这些的时候,大白鹅又挥动着翅膀,开始不停的乱叫。 细柳怕它吵醒小侯爷,于是赶紧上去抱住了它,它就安静了下来。 这让细柳松了口气。 很快,金牙找到了蝴蝶,迈着步子去追,大白鹅似乎觉得好玩,也跟着去了。 直到这时,细柳才走出花园,重新回到内院。 其他丫鬟已经起来了,但今天她们没有要求比赛。 这让细柳经过她们的时候,有些开心的低着头露出笑容。 因为有小侯爷的教导,和比吃饭更用心的学习,昨天比赛的时候细柳赢了其他丫鬟,于是也终于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工作,这让她高兴的好几天都没睡好。 轻轻打开房门,小侯爷果然还在睡着。 细柳走进了些,看了看小侯爷,然后有些不放心的伸手去碰了碰小侯爷的脸。 因为小侯爷昨天掉进河里了,是金牙把小侯爷捞出来的,虽然没受什么伤,但细柳一直担心他生病,现在摸了摸小侯爷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才安下心来。 估计也快醒了吧? 细柳算了算时间,于是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端着热水。 果然,小侯爷醒了过来,正和从前一样,目光呆滞的坐着打哈欠。 每次看到小侯爷这个样子,细柳都觉得非常有趣。有时候她也会猜,这种状态下的小侯爷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根本就没睡醒,脑子里其实什么也没想? “小侯爷,您今早吃什么?”细柳拿来毛巾,小声的问。 小侯爷似乎刚刚才清醒,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才说:“吃豆腐脑吧。” 细柳应了声,把温水、牙刷和盐都放好,然后赶紧跑去厨房。 很快,她重新跑了回来,而这个时候小侯爷果然已经洗漱完整,正摆弄衣服。 小侯爷是不会穿衣服的。 准确的说,是小侯爷自从失忆了之后,就变得不会穿衣服了。 起初,细柳是有些不相信的,但很快她就发现,小侯爷穿个衣服真的能用半个时辰的时间,于是她又忍不住想,大概聪明绝顶的人,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吧? 无论如何,从那时起,细柳就承担起了帮小侯爷穿衣服的任务。 而且慢慢的,她也喜欢上了为小侯爷穿衣服。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小侯爷才会任由他摆弄来摆弄去,让她觉得很好玩,甚至有些时候明明已经穿好了衣服,她还要故意推着赵启明转个圈,心里偷偷取笑。 “啊切!”小侯爷忽然打了个喷嚏。 细柳动作一停,连忙问了句:“小侯爷不舒服吗?” “没事。”小侯爷回了一句,然后揉了鼻子。 细柳于是也不去多问。因为刚刚起床的小侯爷不喜欢说话,而且关于掉到河里这件事,小侯爷似乎不愿意多提,所以细柳也不知道小侯爷到底怎么掉进河里的。 不过还好,小侯爷今天胃口不错,而生病的人胃口肯定是不好的。 这说明小侯爷并没有生病。 这让细柳有些窃喜。 很快,小侯爷就吃好了早饭,去花园里散步去了。 这个时候细柳去了趟厨房,自己也吃了些早饭,顺便带了些茶果端回内院。 起得晚的其他丫鬟已经开始收拾院子了。她们有些人在浇花,有些人在扫地,还有几个人跪在门廊上,一趟过来一趟过去的擦地。和平时一样,细柳也去帮个忙。 “细柳!”小侯爷喊了。 细柳于是重新拿起茶果,去了房间里。 小侯爷已经回来了,正躺在地上,嘴里吃着颗果子。 细柳于是为小侯爷倒了茶,然后问了句:“小侯爷今早要用功吗?” “没办法。”小侯爷坐了起来,但并不是跪坐,而是盘坐,口歪眼斜似乎很不高兴的说:“虽然保住了金牙的贞操,但也不明不白多了个任务,得弄马磴子了。” 细柳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知道小侯爷在说什么。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小侯爷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仔细琢磨一下,后来她就只知道点头,反正想也想不明白。 “去拿纸笔。”小侯爷说着,把果子叼在嘴里,双手怪异的伸了几下。 就像刚才所说,细柳也不知道“纸”是什么,但她知道小侯爷要准备写东西。 于是她收拾了下案几,拿来了新的竹简和毛笔,并跪坐在旁边磨好墨。 小侯爷嘴里念念有词,开始用功了。 一般这个时候细柳都会陪在旁边。因为小侯爷用墨用得很厉害,她隔一会儿就要重新研磨。至于小侯爷为什么用墨用得很厉害,细柳就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了。 打扫的丫鬟们收拾的差不多了,院子里安静起来。 但这时候日头也升的高了。 细柳每天最高兴的就是这个时候。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她高兴的拿出自己没有图案的团扇,跪着挪倒小侯爷的身边,一边替打着扇子,一边大眼睛看小侯爷。 “又换新穗子了?”小侯爷看了看扇子,朝细柳咧嘴一笑:“女红真棒!” 细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继续打着扇子,还递了杯茶过来。 这时,小山子在院子外招手,这是有事通报。 于是细柳放下了扇子,起身跑到院子外,听了小山子的禀告,然后回到屋内。 “小侯爷,李公子来了。” 第八十五章秋季攻略 李敢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肯定是为马镫而来。 赵启明其实很佩服这小子锲而不舍,如同狗皮膏药般的精神。 他觉得单纯以性格来说,把两面三刀玩的出神入化的灌英比较适合卖国,而李敢一定很适合去卖保险。因为这小子废话个不停的时候,还拉着人家的袖子,让人实在很难逃脱。 赵启明不堪其扰,他深刻地明白到,在大话西游里猴哥为什么要干掉和尚了。换了自己,也绝对会把他打成生活不能自理。 事实上,在魏其侯和平阳侯的亲切关怀与指导下,小侯爷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为马镫早日实现国产化而奋斗。但无论如何,这都是需要时间的,在能量守恒与唯物主义的规则下,李敢想要立马见到马镫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五天,只要五天……” 赵启明很耐心的告诉李敢,说自己需要五天时间,等五天之后把马镫弄出来了,一定派人去他家报信,李敢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赵启明的袖子,高兴的回家去了。 赵启明松了口气,准备继续用功。 但这时,钱管家和胡先生来了。 和从前不同,两人怀里都抱着很多的竹简。而且胡先生还一脸惶恐的样子,似乎正在参与什么重要事情。 这让赵启明忽然意识到,似乎该进行季度总结了。 按照惯例,作为“家臣”的钱管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向赵启明汇报封地内的情况。即便现在的诸侯已经没有了治民权,不再处理封地内的事务,但这个传统依然还在。 从前,因为封地里基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钱管家的汇报往往只是走个形式。就像赵启明刚刚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次,过程非常无聊。 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侯府一天天兴旺,封地无论生意还是民生都仰仗侯府领导,这样一来总结工作就不再是走个形式,反而变成了一件的的确确很重要的事情。 显然,刚刚来侯府没多久的胡先生,对于能参加这次汇报感到十分激动。因为参加工作总结,就意味着他真正成为了侯府的高层。所以对于这次汇报,胡先生做了很多准备。 “先生请……” “诺!” 来这个年代的时间久了,赵启明已经“懂事”了许多。虽然觉得无聊,但他还是按照规矩,庄重的向钱管家和胡先生行礼,感谢两位老先生对侯府所做的贡献。 钱管家倒是没说什么,但胡先生却连说不敢。 就这样,站着跪着拜了一番之后,两个人开始了汇报工作。 首先是侯府内的情况。 钱管家告诉赵启明,现在侯府的工作人员已经从之前的四十多激增至六十余人。这其中包括胡先生,也包括那些被钱管家绑架成为人质的工匠家眷。 “府内众人的待遇,按照小侯爷的吩咐,比之前增长了八成左右。” 听到这里,赵启明很满意。 因为他觉得家里的工作人员都还不错,这个待遇是大家应得的。 于是,他按照惯例吩咐钱管家,除了工钱之外,以后逢年过节还要分发福利。尤其是那些暂时客串安保人员,在新作坊里充当护卫的家丁,工钱和福利都不能吝啬。另外秋天马上就要到了,要为大家准备些秋装之类的。 对此,钱管家并没有异议,马上把小侯爷的话都记录下来。 接着,胡先生也发言了。他根据账目以及从钱管家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了新、旧两个瓷器作坊的情况,而且事无巨细,一直从工人说到了销售。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产量问题。 按照胡先生的说法,新作坊的产量是旧作坊的十倍,而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产量,作坊才能在不影响销售的情况下,把即将交付给阿克哈的六千件瓷器准备好了大半。 赵启明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告诉胡先生:“既然旧作坊的产量这么低,索性就彻底关闭了吧,让留守在那里的最后几位工人加入新作坊。” 对此,胡先生和钱管家一样,一字一句都记录了下来。 赵启明知道,今天将要完成的不止是工作总结,还有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东乡亭和西乡亭最近无事。”钱管家开口,捋了捋胡须接着说:“但眼看着就要入秋,而秋收又是两个村子的头等大事,侯府方面务必要重视。”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知道侯府虽然没有了治民权,但对于封地内的百姓来说,仍然有着特殊的精神象征。 就好比当年的老侯爷,每年秋收时都会去乡间地头了解收成情况。钱管家也曾说过,这是传统,并且也希望赵启明也能继续这么做。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钱管家吩咐说:“秋收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眼下新作坊开工,东乡亭和西乡亭很多青壮年都去做工,平时还没有什么,但秋收时应该会有影响吧。” “这正是老臣要说的。”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慢悠悠的说:“秋收时间短,不可错过了时间,光靠平日里在田间劳作的老人恐怕是不够的,若再遇到阴雨天,到时候恐怕就更加紧迫。” “既然这样,那就非常时期非常办法。”赵启明看向胡先生:“虽然新作坊的产量很重要,但秋收也不是小事,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手短缺,干脆放两天假,让青壮年都回家帮助秋收。” 胡先生应了一声,然后认真的记录下来。 “另外,为以防万一,咱们侯府也出点力。”赵启明挠了挠脸,想了想:“听说有些下人本就是两个村子里的人,到时候跟作坊一样,也给他们放个假,当然其余下人如果愿意也去帮帮忙吧,男的就下地,女的就帮忙做做饭,当然也不能让大家白干,都得给工钱。” 胡先生下意识的又要记录,但想想似乎有些不对,于是朝赵启明说:“侯府下人的工钱已经很高了,这秋收在忙也只是几天的事,大家为乡亲们帮忙应该也心甘情愿,这工钱就免了吧。” 钱管家也点了点头说:“小侯爷体恤下人是好事,但为秋收出力,大伙义不容辞,若再另外给工钱,反倒让下人觉得见外,只怕到时候小侯爷愿意给,大家也不愿意拿。” 赵启明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按您二位的意思来吧。” 钱管家和胡先生应了一声,各自记录。 第八十六章贼心不死钱管家 秋,收获的季节。 一夜之间,仿佛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钱管家每天都要去东乡亭与西乡亭几趟,帮助乡亲们为秋收做准备。作坊这边也已经通知了放假安排,胡先生正督促大家在放假之前抓紧生产。甚至就连秦文也得到钱管家的吩咐,指挥家丁们收拾库房,为即将收获的新粮腾出地方。 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让赵启明很感动。 他觉得自己作为领导应该去慰问一下。 但因为细柳的按摩太舒服,实在懒得起来,于是就把慰问的事抛在了脑后。 此刻,他正趴在房间里,一边享受着细柳的服务,一边吃着果子。 秋天就快到了,山上的野果都逐渐成熟,细柳今天早上打了不少回来,放在果盘里,不仅看上去硕大饱满,而且尝起来也鲜嫩多汁,让人吃的十分享受。 当然更享受的是细柳的按摩服务。 “重一点吗?”细柳轻声问。 赵启明眯了眯眼睛,点头说:“那就再重点吧。” 于是细柳干的更加卖力。 自从前几天传授了“马杀鸡”之后,细柳每天的工作又多了一项——“为小侯爷做大保健”。小丫头十分喜欢为小侯爷大保健,每次都干的特别卖力,让赵启明倍感欣慰。 毕竟,在他那个年代,敢让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提供“大保健”服务,不仅会被警察叔叔抓走,还要接受全社会道德的审判,而在这个年代,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趴着享受。 果然还是封建主义好啊。 正享受着,庭院里有人喊,说是铁匠来了。 其实三天之前,马镫的设计图就已经画出,并送去了东乡亭的打铁铺子。因为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倒也并不担心会出问题,所以赵启明并不意外马镫这么快就打好了。 人来了,不管愿不愿意,小侯爷还是让细柳停止了马杀鸡,起身走到了庭院里。 秦文也来了,正拿着那一副马镫打量,并朝送马镫来的铁匠问着什么。见赵启明走来,他行了个礼,然后皱着眉头说:“臣下已经这检查过了,这东西应该无毒。” “我……知道了。” 赵启明看了眼秦文,想踹他。 这家伙自从猛虎山回来之后,就得了‘被迫/害妄想症’,比保护美国总统的特工还夸张,只要是小侯爷经手的东西,他都要提前检查一下,好像人人都想干掉小侯爷一样,现在看铁匠战战兢兢的样子,估计刚刚又怀疑人家是否带了暗器,逼问人家是否要行刺小侯爷了吧。 “按照要求打的?”赵启明接过马镫,先颠了颠分量。 铁匠赶紧回答说:“给小侯爷打东西,不敢偷工减料。” “恩。”赵启明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能感觉得到,这马镫比想象中重了很多。 但重归重,是不是好用那可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赵启明准备拉匹马来试一下。 刚好,金牙优雅的从庭院外路过,他远远看见,便朝马中林志玲招了招手。 金牙看了看他,露出“真倒霉,又要被骑了”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走过来。 嘴一张,马中林志玲吐出两根萝卜。 这让赵启明忽然感动的不行,因为金牙以前只跟细柳分享食物。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在金牙心目中的地位上升了一个档次的时候,金牙却给了秦文一个“我要忙一会儿,你帮我看着萝卜,千万别让人偷吃”的表情,并指名道姓的看了眼赵启明,仿佛在告诉秦文,这个家伙是重点防守对象。 赵启明咬牙切齿,指着金牙大骂:“别忘记是谁保住你的贞操!” 金牙避而不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傲娇地打了个响鼻,好像是说“你到底骑不骑,再不骑我就要走了。” 于是赵启明只能幽怨的看了眼那两根胡萝卜,然后让秦文装上马镫。 严格来说,有了马镫,最好也要有配套的马鞍。但因为东乡亭没有懂得制作皮具的人,所以就暂时省去了环节。好在,上次在马场用柳条编马镫时,在金牙上的马鞍上戳了个洞,所以倒也能勉强把马镫装上。 这时,又有下人来通报,说是李敢来了。对,就是那个金牌保险员。 等秦文把马镫装好,李敢也来了。远远看到马镫,那小子眼睛贼亮,就好像保险推销员终于把价值五万元的航空意外保险卖给了云南山区老农民一样,立马就跑了过来,甚至忘了行礼。 “这就是马镫?”他兴奋的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点了点头:“还没试,要不你来?” 李敢眼睛瞪得更大:“小弟可以吗?” 对啊,这小子可以吗? 赵启明挠了挠头,然后请示似得看向金牙。他有点担心,因为金牙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而且还是很有贞操观念的女孩子,哪能随随便便被别的男人骑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似乎金牙只拒绝被日,并不在乎被骑,所以看了看李敢,觉得这小子体重没有超标,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赵启明于是微笑着朝李敢点了点头。 李敢兴奋得不行。可能也的确是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本来骑术很好的他在踩着马镫上去的时候居然有些艰难。但好在骑上了金牙之后,他很快就调整坐姿,两只脚都踏着马镫,一脸兴奋的左看右看,跟小屁孩刚买了新鞋一样。 “试试吧。”赵启明退后了一步。 李敢朝他兴奋的点头,然后看着前方,抖了抖缰绳。 金牙迈步走了起来。 和上马时一样,李敢起初有些无法适应,仍然和从前一样夹着马肚子,但很快他就尝试踩着马镫用力,那种踏实、平稳的感觉,让他再次眼前一亮,而且信心倍增,竟然让金牙跑了起来。 很快,李敢就适应了马镫,骑着金牙到了庭院的尽头,等重新调转方向回来的时候,他骑着金牙快速奔跑起来,而且在此过程之中,他居然单手抓着缰绳,而另外一只手悬空。 “借兵器一用!”李敢忽然朝某个家丁喊了一声。 那个家丁稍微愣了愣,然后把手里的哨棒一扔。 刚好,这时候的李敢骑着金牙呼啸而过,腾出来的那只手抓住了哨棒,摆出了马背上在战斗的姿势,一手抓着缰绳,一手舞动哨棒,敏捷的完成了两次的“挑”与“刺”。 一直抱着剑的秦文轻轻皱了皱眉说:“李公子马背上的功夫好了许多。” “怎么说?” “这哨棒好比银枪,但凡能在马背上舞起银枪的,至少需要骑上十年的马。” 赵启明满意的一笑,然后问:“那你觉得李敢比窦家两位公子如何?” “若是在平地上拿着兵器切磋,李公子对上窦家两位公子的任何一位,都没有任何胜算。”秦文想了想,然后看着李敢说:“但现在李公子在马背上如履平地,几乎没有因为骑着马受到影响,这样的骑术窦家两位公子根本比不上,若真的骑马交锋,李公子能至少胜一人。” 赵启明哈哈大笑。 此时的李敢已经掉头回来,仍然骑着金牙快速奔跑,而另外一只手提着哨棒,给人的感觉很像闯入敌阵的三国猛将赵子龙,唯一和赵子龙不同的是这小子的表情很浮夸,一点都不酷。 “启明兄,这马镫果然很好用!”李敢停在了赵启明面前。 赵启明摊了摊手:“这下你不会再三天两头过来催我了吧?” 李敢笑了笑,又看了看脚下的马镫,这才依依不舍的下来。 “既然你觉得可以,那就拿去给你爹和魏其侯看看。”赵启明示意秦文去把马镫卸下来,朝李敢说:“两位叔叔虽然没催,但我明白他们心里想法,现在果儿试过没问题,就抓紧送过去吧。” 听说这马镫可以拿走,李敢高兴坏了,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小弟一定送到”,然后居然就再也不理会赵启明,围着解马镫的秦文转来转去,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这东西不错。”钱管家的声音传来。 赵启明转过身,发现老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朝他行礼。 赵启明笑了笑:“您老也觉得这马镫不错?” 钱管家走到赵启明身边,朝李敢也行了个礼,然后看着被秦文接下来的马镫说:“很适合骑术不佳的新兵,若能推到军中,对我朝骑兵战力提升意义重大。” 赵启明忍不住看了眼钱管家,这老头还真是有见识,居然和李广还有魏其侯一样,一眼就看出马镫对军队的价值,果然不愧是参加过平定七国之乱的老兵了。 “这叫马镫。”赵启明朝钱管家介绍了一下马镫的基本作用,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我发明的,正准备拿去给飞将军和魏其侯评品,若他们二位觉得可行,应该就要在军中试着推行。” “不错,不错……”钱管家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瞥了眼赵启明,捋着胡须说:“说起来,这也算是军功一件,若小侯爷有心从军,这军功可不比在塞外俘虏几百个匈奴人差。” 赵启明好笑的看了眼钱管家,就是不接话。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老头很遗憾他没有子承父业进入军中。 现在这话的意思,是旁敲侧击,准备诱惑小侯爷改主意? 看来这老头还是贼心不死啊。 第八十七章秋收 秋收,家国大事。 生活在工业社会的人很难理解古代人民对粮食的感情,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劳作了一整年的农民们关心收成,因为这决定了他们明年是否能渡过春荒,要不要卖儿卖女;帝王将相关心收成,因为粮仓是否充盈,直接影响到社会的安定,是制定下一年政策的基础。 到底是勒紧裤带过日子,还是底气十足的去周边国家耀武扬威,看得都是秋收的结果。 很残酷,也很现实。 在这一天,在外讨生活的后生们从各地返回家中帮忙收割。朝中的文臣武将,但凡家中有田产者,都要回乡主持秋收事宜。 这不是单纯的为了保证收益,还是态度问题,在中国,在工业社会到来前,这就是最高的政治正确。 仿佛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为秋收而忙碌。 作为东乡亭与西乡亭的守护者以及精神领袖,赵启明当然也不能免俗。 此刻,他正站在田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坐镇指挥今年的秋收工作。 天刚蒙蒙亮,乡亲们正陆续赶来。昨晚就已经搭起来的棚子里,侯府的老妈子和丫鬟们早已支起大锅,动作灵活的忙碌,传出阵阵的青烟,和撩人味蕾的香味。 陆续赶到的乡亲们每人都能领到一个大碗。大家排队领取大一勺豆腐脑,再往前又能领到一勺汤汁调料,到最后再排队领取一把香菜,一碗香喷喷的豆腐脑就可以吃了。 虽然已经是侯府见怪不怪的早餐,但东乡亭的乡亲们却还是第一次吃到。对他们来说,豆腐已经是很稀罕的东西,而豆腐脑更是仅仅听人说起过的美食。 所以大家蹲在一起,在有些清冷的早晨,吃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不停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吃的十分高兴,甚至还有些吃得快的似乎没怎么尝出味道,拿着空碗舔了又舔。 “没吃饱就再要一碗。”赵启明大手一挥,十分的豪气。 这让旁边的钱管家十分的欣慰。 老头很满意赵启明的安排。虽说往年秋收没有这样的传统,乡亲们出来之前也已经吃过了早饭,但这一碗碗香喷喷的豆腐脑,让乡亲们知道侯府隆恩浩荡,还能让乡亲们感受到侯府的爱民如子。 当然,小侯爷心里想的是财大气粗。 “话说我也想吃一碗了。”赵启明看着乡亲们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点怀疑今天的老妈子们是不是超常发挥,于是看向身旁的细柳说:“给我弄一碗来吧。” 钱管家咳嗽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赵启明。 显然,这老头尊卑观念很重,不同意小侯爷和一群庄稼汉抢东西吃。 赵启明也觉得有理,于是朝细柳挤了挤眼睛,告诉她等钱管家走了再说。 天空逐渐放亮,乡亲们陆续赶到,明明有上千人,但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中,却并不显眼。 其实在这个年代,关中主要种植的还是粟米,产量更高的小麦还没有得到推广。因为对农民伯伯们来说,种小麦和种粟米的收益是差不多的。 甚至,种植粟米比种植小麦更划算一些。 因为小麦需要更多的人力去照顾,所以老百姓一般是用上田来种植粟米,作为家庭的食物,用下田种植小麦来缴纳赋税。 哪怕麦粉做的面食在口感上胜过粟米,可小麦要研磨,需要大量的人力成本,农民伯伯哪有这个闲工夫? 也就是长安边上的贵族封地,为响应朝庭号召,才会种植产量更高的春小麦。 乡亲们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豆腐脑,哪怕小侯爷已经说了可以吃第二碗,但乡下人都不好意思伸手再要。所以吃完一碗之后,就抹了把嘴准备开工。 钱管家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示意可以开始。 此时在赵启明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和排成一行的上千人的队伍。这让他有种远征塞外,运筹帷幄的感觉。 按规矩,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再不济也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所以挠了挠脸之后,他大马金刀的坐进棚子,然后大手一挥。 “那就开始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走到麦田之中,接过秦文递上的镰刀。 在乡亲们的注视下,老头亲自割下第一把收获,然后用红绳系上。 同样换上庄稼人打扮的秦文,这时用嘹亮的声音喊了一声:“开镰……!” 如同军中号令,乡亲们行动起来,默默开始了收割。 他们不分你我,统一行动,上千人弯着腰默不作声的劳作,只有镰刀收割时“唰唰唰”的声音,以及往前推进时的惊人速度,就像是海浪袭来一般,画面十分震撼。 赵启明感觉很好。 因为随着乡亲们海浪一样席卷过麦田,他更有指挥千军万马攻城略地的感觉了。 他很想让大家分开,以两翼包抄的方式歼灭这无比广阔的麦田,也很想让大家以雁行阵的方式,像箭头一样扎入“敌营”。他觉得那样的场面会更加震撼。但他的想法因为太无理取闹,被钱管家否决了。 “今年麦子长得好。”老头站在赵启明旁边,捋着胡须看着麦田中热火朝天的场面,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样的好收成,怕是已经有四五年没见了。” 旁边的胡先生也一脸感叹:“难得有这样的收成,加上每家每户入夏以来都赚了不少钱,乡亲们也算是有钱有粮了,今年这个年恐怕比往年都要过得好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看着正在被收割的麦田,表情木然。 赵启明知道老头又在心里回忆心酸的往事了。 他懒得去打扰,悄悄给细柳打了个手势,一碗豆腐脑便到了他手上。 小丫头今天和大家一样,换上了庄稼人的粗布衣裳,送来一碗豆腐脑还担心小侯爷热,拿起自己的团扇在旁边煽个不停,似乎有些心疼小侯爷今天繁重的工作。 “这把麦子回头挂在库房门口吧。”钱管家忽然想起什么,拿起那把系着红绳的麦子:“难得风调雨顺,赶上这样的好收成,怎么说也是个好彩头。” “挂吧。”赵启明吃着豆腐脑点了点头:“进出库房都沾喜气,大家明年发财。” 钱管家点头,把麦子交给了旁边的下人,然后看了看赵启明手里的豆腐脑。 赵启明嘿嘿一笑,继续吃。 钱管家无奈,也不好说他什么,指了指前面,和胡先生一起去看收成。 “对了。”赵启明吃着豆腐脑,想起什么,朝细柳问:“东乡亭的里正是谁?” 细柳似乎不大明白,眨了眨眼看着赵启明。 “西乡亭的里正是那个老流氓,我见过两次了,但东乡亭的里正我就不知道了。”赵启明指了指麦田:“这样的场合,里正也应该来吧,为什么没看见?” “是钱管家。”细柳朝赵启明说:“东乡亭的里正就是钱管家。” “钱管家?”赵启明一愣。 这下明白了。怪不得今天割第一把麦子的是钱管家,而不是东乡亭里其他德高望重的三老。怪不得那次西乡亭老流氓来侯府多要十个用工名额的时候,钱管家死活看人家不对眼。 感情钱管家就是东乡亭的里正啊。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赵启明忽然之间又想起了西乡亭的老流氓。 那老头之前就说过小侯爷一碗水不端平,从来只去东乡亭遛狗,而从不去西乡亭散步,今天这样的场合小侯爷也只在东乡亭主持,想必西乡亭老流氓肯定又要不高兴吧? 仔细想想,为了以示公平,小侯爷也应该去西乡亭看看才对。 不过意识到东乡亭距离西乡亭有好几里路,赵启明就放弃了要过去看看的念头,然后继续心安理得的吃着自己的豆腐脑。 “对了,午饭安排没有?” 第八十八章淡泊名利小侯爷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对于赵启明来说,钱管家就是侯府中最为得力的狗腿,不对,应该是最为得力的助手。 因为老头的工作能力极强,对内能管得住侯府的下人;对外也能镇得住封地内的刁民。当然更难能可贵的是,钱管家比起普通人要来得坚强果决,可以在没有胡先生的日子里顶上空缺,兼任了多年财务大臣;还可以为了保护秘方,果断“收编”瓷器师傅的家属。 在赵启明的心里,钱管家就好像是三头六臂的哪吒。除了不会闹海之外,老头几乎无所不能。 而最近,赵启明又发现了钱管家的另外一项技能,那就是预测天气。 就好像是侯府的天气预报员、人体气象站,老头每天起来朝天上一看,就知道今天和厨房老妈子外出私会时会不会淋雨、晚上起夜时的能见度是不是可以去老妈子的房间外偷窥。 于是秋收之前钱管家又预测了一下天气,当时就跟胡先生说,秋收时恐怕要下雨,结果不其然,当秋收进行的第三天的时候,天边飘来了大片的乌云。 就这样,秋收变成了抢收,上千个村民朝着所剩不多的麦地奋力收割,如同一道大浪般前进,发出更加密集的“唰唰”声。而在他们背后,是收割完成的麦田,在乌云下一片荒凉。 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抢收,甚至秦文也奋战在前线,让无论如何也不能下地的赵启明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渐行将远,他觉得有些无聊。 于是,他也懒得在棚子里坐镇,索性带着细柳和旺财去麦田里玩。 天空中的乌云缓缓飘来,带着丝丝凉风。已经收割完成的麦田里,零星分布着一些草垛。大概是因为空旷的关系,收割完成的麦田,比长满麦子的时候大了很多。 细柳和旺财的心情都十分不错。 区别在于细柳是个安静且持家的好姑娘,旺财是个贪玩肮脏的死吊丝。所以细柳来到麦田时提着罐子,耐心的捡起散落的麦穗和麦粒,每次蹲下、起身都满脸开心。 旺财就像磕了摇头丸的傻/逼,在田地里旋转、跳跃,不停的刨坑、飞奔、抓田鼠,不一会儿就给自己弄得满身是泥,却一只田鼠也没有抓回来。 赵启明很嫌弃,他捡起快石头朝旺财丢了过去,结果这小畜生不仅脑子不好,而且听觉也有障碍,居然以为石头落地的声音是底下的田鼠巢穴传出了响动,于是兴奋的换个地方继续刨坑。 这是典型的傻/逼啊。 “捡了多少了?”赵启明朝细柳问。 细柳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把罐子递给赵启明看,然后大眼睛看着赵启明等待夸奖。 赵启明看了下,撇了撇嘴,还不够一碗麦饭的。不过看这丫头认真,也不好打击,于是赞赏的说了句:“不错,回去给你弄爆米花。” 细柳兴奋的点头,她其实并不知道爆米花是个什么,但总知道自己得到了小侯爷的夸奖,于是开心的抱着罐子,又跑到一边,继续东张西望的捡麦穗。 赵启明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慢慢远去的乡亲们,觉得还是有些无聊,于是就走到一座塔一样的草垛边,一个助跑跳了上去,就躺在上面看天空,看旺财现场表演“狗拿耗子”,也看细柳细心的拾麦。 享受啊。 赵启明眯起眼睛,不经意间看到大路上有个骑马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李敢,于是朝那小子招了招手,结果那小子真的是在找他,很快就骑着马跑了过来。 “启明兄。”李敢下马,行了个礼。 赵启明仍然躺在草垛上,抓了根麦穗掉在嘴里,朝李敢问:“这个时候你还到处跑,家里秋收不用管?” “小弟家中田产不多,多交由父老打理,不像灌兄。” 李敢家当然也是大地主,只是田产都在北地,而且他们家重军功,田租收得少,都拿来收买人心了。而李氏的威名,一大半都是这些忠诚武勇的子弟兵挣来的。 赵启明点了点头,果儿与灌英那小子还是有区别的,果儿是一门心思地马上觅封侯,灌英则是正儿八经的地主家傻儿子。 灌夫虽然没封侯,但多年来置办下的田产却不少。按照灌英那小子在长辈面前刻意营造的乖孙子形象,这会儿肯定在家里为秋收操劳,没准现在正跟老农民一样,在他老爹满意的眼神中亲自下地干活,在得到了乡亲们的交口称赞之后,背过脸去大骂他狗/日的老爹咋不亲自下地。 “而且父亲也说了,让小弟没事多向启明兄请教。”李敢牵着马,也想爬上草垛子,但担心这样太没礼貌,所以一直站在下面朝赵启明说话。 “跟我请教啥?”赵启明有点无奈,以前这小子就老缠着他,现在有了孩子爹的首肯,那岂不是每天都要来?这让他有点嫌弃:“马镫不是都已经弄出来了吗?” 李敢忽然兴奋起来:“小弟正要告诉启明兄,我爹还有魏其侯都已经看过的马镫,他们都说是好东西,可以推广到军中,而且还要拿去宫中给陛下过目。” “给陛下过目?”赵启明撇了撇嘴。 两个老前辈看看也就罢了,说可以推广到军中也可以理解,但给陛下看就没必要了吧? 毕竟那就是个没出宫的宅男,而且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宅男,这种小屁孩懂个啥? 赵启明最近对陛下有很大的成见。 因为这个怂包镇不住外戚和文武官员,让静安公主不得不亲自出马助他一臂之力,直接导致了静安公主终身不嫁,于是赵启明就没办法迎娶静安公主。 所以两个苦命鸳鸯之所以没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全怪那个小皇帝。 “说是让陛下也高兴一下,还说启明兄没有在军中任职,不好直接记军功,要让陛下给赏赐呢。”李敢似乎很高兴,既为马镫受到重视高兴,也为赵启明高兴。 可赵启明却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首先他埋怨那个小皇帝,其次,他觉得以小皇帝的怂包,连国库都掌管不了,派人出使西域都要他姐姐掌管的少府出钱出力,这种穷吊丝就算给赏赐又能有多大方? 估计只能是口头表扬了吧。像是什么“五好青年”、“劳动模范”、“小小发明家”之类的称号,估计能送面锦旗颁个证书过来都算财大气粗了吧? “陛下的赏赐还是免了吧。”赵启明没怎么放在心上,撇了撇嘴。 可他的没放在心上,被李敢误以为是两袖清风,淡泊名利,本来就敬佩的小眼神变得更加崇敬,庄重的朝赵启明又行了个礼说:“启明兄高风亮节,不愧为我等楷模!” “楷模个屁。”赵启明从草垛子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朝李敢问:“说吧,今天来找我又是想干吗,反正马镫已经做好了,你总不能还缠着我问马镫怎么用吧?” 李敢过来拉住赵启明的袖子,一脸兴奋的问:“小弟想问问汗血宝马。” “马?” “小弟今日本来在家中练武,忽然想起启明兄曾说汗血宝马的身体细长,特点是适合长途奔袭,而中原马身材短粗,耐力极好而且能够承受负重。”李敢眼睛发亮:“小弟忽然想到,如果能让这两种马繁育,产下的马崽是不是速度又快又耐力好?” 赵启明看着李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最近和灌叔叔聊天了吧?” 李敢茫然摇头。 赵启明叹了口气。明白了,汉朝人民普遍都有乱配种的毛病,灌夫的情况并非个案。 说话间,旺财跑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这货还真叼着一只田鼠回来。 细柳有点害怕,朝赵启明后面直躲。倒是李敢十分高兴,赞赏的看着旺财。 “吃粮食长大的,可以烤着吃,或者剥了皮炸,味道都不错。”赵启明踢了踢死老鼠,想吓唬李敢。 结果细柳被吓到了,李敢却只是茫然了一下,然后就又拉着赵启明的袖子问:“还请启明兄为小弟解疑,如果千里马和中原马配种,是不是能为我朝军队提供比汗血马更优良的马种?” 这小子还真是一根筋啊。 赵启明非常无奈,看了眼自己的袖子,如果不是断袖有点那啥,真想把袖子割了,让这小子拿回去慢慢扯。 眼看旺财丢下田鼠就重新跑去继续刨坑,而灌英继续拉着赵启明的袖子问个不停。就好像是十万个为什么,这小子从千里马和中原马的配种,问到了西域诸国的兵力情况,最后居然还问到了匈奴人的人口情况,总之和军事沾边的他都要问一问。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点后悔。 因为随着马镫的价值被肯定,这小子对他的崇拜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估计已经认定小侯爷对军事上的一切无所不知,现在问的问题可比从前要多了太多。 “启明兄你怎么不说话,启明兄你饿了吗?”李敢关切的拉着赵启明的袖子。 “我……我不饿……” 赵启明揉了揉太阳穴,刚好看到不远处棚子里正在为大家准备晚饭的那口大锅,于是忽然间想起什么,眼珠一转,朝又要开口的李敢说:“我忽然想起,有个事情需要人帮忙。” 李敢的眼睛变得贼亮,两只手拉住了赵启明的袖子,有些激动的说:“上次打造马镫时没能参与,小弟十分后悔,要是有新的东西,启明兄可一定要交给我啊。” 赵启明嘿嘿一笑:“的确要交给你。” “和马镫一样,是可以投入军中的东西吗?”李敢一脸期待。 赵启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真是满脑子都是打仗,赤/裸裸的军国主义分子。 不过他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支开这小子,让自己清静几天。 “没错,我将要交给你的任务,若是能够完成,将会是比马镫更重要的东西。”赵启明一脸庄重,拍了拍李敢的肩膀,严肃的说:“我朝军队能否战胜匈奴就指望你了。” 李敢激动的脸色通红,然后连连点头:“小弟义不容辞!” “来,看看你的任务。”捡了根棍子,在地面上画了起来:“这个东西叫羊肉锅。” “啊?” “虽然是用来涮羊肉的,但它的确对我国军队有着巨大的作用!” “涮羊肉?” “这比马镫更有价值,因为它关系到将土能不能吃饱、吃好……所以别忘记你的使命。” “……小弟义不容辞!” 第八十九章和祖宗聊聊天 一场大雨在天黑前落下,又在第二天天亮之前结束,显示了有着“人体气象站”之称的钱管家指哪打哪的权威性,同时也标志着东乡亭对小麦的抢收会战以胜利告终。 可抢收虽成功,秋收却并没有因此结束。 用钱管家话来说,今年的风调雨顺,全仰仗列祖列宗保佑,所以丰收之后,要用新收的粮食祭拜祖先。 钱管家很重视这次祭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祭品。 除了包括新麦在内的“五谷”之外,祭品还包括了整只的猪和整只的羊,被下人抬着放进祠堂,和五谷堆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的壕。 “今年光景好。”钱管家站在赵启明身边,看着祠堂内已经准备好的祭品,露出踌躇满志的表情,捋了捋胡须说:“侯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丰富的祭品了。” 赵启明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这么多的食物,就算全给秦文吃,那小子也能多长几斤肌肉,用更好的体魄保护小侯爷,给这些所谓的列祖列宗能有什么,连吃饱喝足打个嗝的声音都没有。 不过祠堂里要真传出打嗝的声音,大家应该都会被吓疯吧? 赵启明傻笑。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是打死也不能说出来的。 “准备好了吧?”他朝钱管家问。 钱管家看了看时辰,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可以开始了。” 赵启明点头,往祠堂走去。 不过刚走几步,他就发现有些不对。等他回过头来一看,果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走了进来,而钱管家正带着侯府上下六十余人,正满脸庄重的跪在了祠堂的门外。 赵启明挠了挠脸。 他忽然意识到全家上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姓赵。也就是说,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资格祭拜先祖,所以能走进祠堂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甚至就算是在侯府十几年的钱管家也只能在祠堂外跪着。 他突然有点小害怕。 因为没有大家陪着,就意味着只有他一个人被列祖列宗的打嗝声吓疯,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孤独呢。 无奈,他转过头走进祠堂,然后跪下。 祠堂外的六十多人都很安静。祠堂里也很安静。 赵启明觉得既然是祭祀,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但就像前几天主持秋收事宜一样,他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也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像今天这么隆重的祭祖活动,至少不能磕个头就走。 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看门外。 果然,钱管家带着侯府的所有人都默默的跪着,没有起来的意思。这些人里包括秦文、细柳,厨房的老妈子,也有刚进入侯府没多久的胡先生,和那群瓷器工匠的亲属。 赵启明挠了挠脸,又转过头看向列祖列宗的牌位。 大多数的名字他是认不得的,但老侯爷的名讳他知道,甚至就连侯夫人的事情他也偶尔听钱管家提起。说起来虽然并没有见过,但二老对他来说也并不算是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回想起来,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 对祠堂里这些牌位来说,自己是用人家子孙的身份享了好几个月福,对门外那些侯府下人来说,自己是用他们主子的身份,对他们颐指气使了好几个月。 但自己用着人家子孙的身份,至少没去干坏事;用人家主子的身份,也没有颐指气使。所以所以此刻跪在列祖列宗和侯府下人之间,他并不觉得惭愧。 因为如果这些人存在的话,将会有好几代人,带着对侯府千秋万代的期许,迫切希望他能光耀门楣。而他身后的那群下人,同样带着某种期许,希望他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而他经过这个夏天的努力,东亭侯府的光景已经有所好转,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事。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估计你们能比我更清楚一些吧?”赵启明看着那些牌位,不再认为这次的祭祀活动毫无意义,他忽然有点话想跟列祖列宗们聊聊。 他扭头看了看门外,见钱管家他们都还跪着,且都低头不语,于是也懒得再跪,索性就坐在了蒲团上,换了个随意的姿势,一副要和列祖列宗们好好唠唠嗑的架势。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的日子过得还行。”赵启明偷偷拿了颗作为祭品的果子,朝列祖列宗的牌位咧嘴一笑:“另外,除我之外的大家伙,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 嘴里吃着果子,赵启明想起了这几个月来的一幕幕。 老实说,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但也正是因为他想要过上好日子,并且为此付出努力,才让侯府的其他人也过上好日子。 就好像此时所处的位置一样,在他面前,是等待他祭拜的列祖列宗,而在他身后,是期盼能过上好日子的侯府六十余口。 “就当是交换吧。”赵启明吃着果子,笑了笑:“我用你们子孙的身份行走江湖,作为报答我尽力让侯府上下都过的不错,怎么样?” 祠堂内一片安静,这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询问。 “不出声就是默认,那就当你们是同意了。”赵启明朝列祖列宗的牌位眨了眨眼,然后说:“毕竟,能光耀门楣,你们在九泉之下也比较有面子,跟其他鬼打交道也更有底气不是?” 说完这话,赵启明站了起来。 偷拿的果子已经吃完了,他觉得自己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 看了眼门外,钱管家他们仍然跪着,相信刚刚大概和他一样,在心里和列祖列宗对话吧。可能钱管家的话多一些,因为人老了就容易啰嗦,而且老头起码跟老侯爷是熟人。 这么想着,赵启明拍了拍手,朝列祖列宗说:“今天就先聊到这,下回再祭祖我肯定不小气,整只猪整只羊什么的给祠堂塞满,再跟你们边吃边聊上半个时辰。” 说完这话,他朝列祖列宗的牌位鞠了个躬,然后走出了祠堂。 而与此同时,钱管家和下人们也磕了头,纷纷站起身来。 “小侯爷似乎说了很多话。”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朝赵启明身边问。 赵启明回头看了眼祠堂,朝钱管家笑了笑:“是啊,说了不少。” 一场看似毫无意义的祭祀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后院路上的赵启明没由来的心情很好。直到门房老爷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李敢?”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狗/日的还真是金牌保险推销员啊,他咋又来了?” 门房老爷子稍微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保险推销员为何物。不过小侯爷胡言乱语的毛病是出了名的,门房老爷子也懒得细想,只朝赵启明说:“李公子说有重要军情禀告。” “军情?”赵启明没反应过来,心说老子又不打仗,有军情告诉我干吗? 门房老爷子似乎也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还抱着一口锅。”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小子造好了涮羊肉的铜锅。 不过真的把涮羊肉的通过当成与军事相关的东西,那小子也真是够缺心眼的。 好骗啊。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扭头朝身后的秦文说:“快去,给咱弄只羊回来。” “羊?” “今晚给你们吃大餐,超级大餐。” 第九十章共建和谐封建社会 午后的东亭侯府热闹了起来。 东乡亭和西乡亭的乡亲们推着车子在侯府门前排队,将作为“租子”的粮食上缴侯府。 没有想象中仇人相见的分外眼红,也没有一言不合拔刀互砍的场面,更没有“交不上租子就把你老婆女儿给卖了”之类的台词。乡亲们排队等待期间含笑攀谈,侯府的工作人员接待也算热情。 仿佛地主家的狗腿子和饱受剥削的贫下中农并不存在什么阶级矛盾,还能互相聊聊今年的收成,以及接下来秋播的打算。 很和谐的画面啊。 不过之所以如此和谐,除了贫下中农和地主家的狗腿子关系不错之外,还因为地主家的狗腿子懂得算数,无论是计算还是记录工作,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推广基础数学的优越性。 侯府中原本只有胡先生一人懂得算数,但现在随便找几个家丁丫鬟都能过来帮忙。他们仍然不认识字,但他们能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计算和统计,让钱管家反而成了记录的人。 于是就这样,乡亲们顶多排上一炷香的时间,喝完侯府下人送来的粗茶,再和大家聊上几句,就完事回家,而等他们走后,又有另外一批佃户赶来,继续有条不紊的排队。 看到这有条不紊的工作场面,万众一心,共建和谐封建社会的情景,赵启明满脸欣慰。 欣慰就是心情好,于是小侯爷拿起筷子夹起巴掌大的一块涮羊肉,塞进了嘴里。 此时的他正和李敢坐在正厅中央,难得面对面围坐着,一起涮羊肉。 铜锅是李敢昨天送来的。让赵启明吃惊的是,这个年代其实已经有了铜锅,只不过并非用来涮羊肉,所以只是改变一下设计的事情,李敢很快就替他搞定。 而今天,他特意请李敢来涮羊肉,两个人都吃的十分happy。 “启明兄试试这个蘸碟。”李敢夹起一大块羊肉,一边不停的吹着气,一边指着一小碟蘸酱朝赵启明说:“我刚试过了,这个蘸碟味道最好。” “那我试试。”赵启明于是又夹起块羊肉,试了试李敢的推荐,然后竖起大拇指,赞赏的说:“不错,你终于懂得吃了,以后允许你和我一起下馆子。” 李敢十分高兴,于是自己也沾了酱,满足的塞进嘴里,然后学着赵启明的样子,竖起大拇指说:“秦护卫的刀工真好,这羊肉切得薄,十分入味。” “不打架的时候,那小子的功夫也只能拿来切羊肉用。”赵启明撇了撇嘴,其实让秦文那小子切羊肉的时候,那小子并不觉得耻辱,表现的十分耐心,估计是因为和食物有关吧。 “锅也很好。”李敢夹起块羊肉,打量着铜锅,得意的笑着说:“匠人师傅问了好几次这锅是干什么用的,我可没告诉他,毕竟这是军中机密,哪能让外人知道?” 赵启明假装吃东西,没有回应。 结果是必然的,李敢象是突然想起什么,先鬼崇的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朝赵启明问:“不过启明兄,其实小弟也没怎么弄清楚,所以还请启明兄不吝赐教,这铜锅对于我朝军队,究竟有何妙用?” 有什么用处?涮羊肉的用处,跟军事有个屁关系。 不过这话是肯定不能告诉李敢的,毕竟自己忽悠连夜赶工打造,让这可怜的孩子以为涮羊肉和军事有极大关系,十分期待这铜锅能在我军中大放异彩,这时候要告诉人家孩子自己只是想吃涮羊肉了,估计能把这孩子当场气哭。 这么想着,赵启明决定继续忽悠,他先高深莫测笑了笑,然后看着李敢说:“你以为我今天叫你过来,只是让你吃涮羊肉吗?错!我是在考验你的军事眼光。” “啊?”李敢震惊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居然是启明兄在考验自己,这太突然了,果然不愧是启明兄,居然利用吃饭的机会考验自己,真是厉害啊。 “我问你。”赵启明摇头晃脑夹起块羊肉:“刚刚涮羊肉时你发现了什么?” 李敢紧张起来,赶紧放下筷子,先仔细打量着铜锅,然后又想了很久,可最终还是不明所以,于是赶紧朝赵启明说:“小弟不知,还请启明兄赐教。” 赵启明眯着眼睛,用筷子指着铜锅说:“这涮羊肉的吃法有何不同?” 李敢茫然的看向赵启明,摇了摇头。 “快!”赵启明夹起片生羊肉,迅速放入铜锅之中,仅仅涮了几下就重新拿起来:“省去了繁琐的烹制,只需将羊肉切片,蔬菜洗净,放入锅中烫熟即可食用。” 李敢猛点头,似乎终于找到了关键信息,急切的等待下文。 赵启明倒是不紧不慢,将涮好的羊肉送出口中,眯着眼睛吃掉,才看向李敢问:“若是平时,吃东西要讲究细细品味,可若是在军中,遇上急行军时,又该如何?” 听到这话,李敢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马上朝赵启明说:“启明兄的意思是,若是遇到急行军,有了这铜锅,能省去埋锅造饭的程序,也就多出了行军的时间?” “没错。”赵启明脸不红心不跳的瞎掰,一脸高深莫测的说:“而且这铜锅便于携带,五个士兵中有一人带着此铜锅就够,更重要的是用铜锅烹饪谁都可以来做。” “这样一来,就不用火头军做饭,又多出了战斗力量!”李敢激动起来,猛地看向铜锅,好似看着一件神器,满脸憧憬的说:“这铜锅,的确是行军时的利器啊。”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比不上马镫,但也足以推广至军中吧?” “绝对可以!”李敢彻底激动起来,对着铜锅又看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赵启明,于是赶紧站起身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感谢启明兄对军中的又一大贡献。” “只要能为军中尽绵薄之力,我义不容辞。”赵启明一脸庄重。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忽悠界的天才。 “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让爹爹过目。”李敢似乎真的被忽悠瘸了,挺当回事的又对着铜锅研究了半天,然后忽然感叹的说:“启明兄果然是天纵奇才,小弟佩服。” “客气。”赵启明笑呵呵的继续涮羊肉。 李敢却已经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思,十分崇拜的看着赵启明说:“难怪爹爹让我常跟启明兄讨教,小弟的确受益匪浅,以后一定要再接再厉,多向启明兄学习。” “恩?”赵启明动作一停,怎么感觉这小子有点赖上自己了。 “关于这铜锅,小弟已经没有疑问了。”李敢重新坐了回来,但坐的笔挺,像真的在跟老师请教一样,朝赵启明说:“但关于千里马配种一事小弟仍然有所不解。” 赵启明叹了口气,直接放下了筷子,这家伙果然赖上自己了。 “请启明兄告知,千里马究竟是否能与中原马配种?”李敢满脸认真。 赵启明看着这小子,意识到不给这小子再找点事情做,自己以后就别想安宁了。 刚好这时他看到门外正在接手粮食并记录的胡先生,于是他又有了个好主意。 他咳嗽了一声,看着满脸求知若渴的李敢,认真的说:“我教你明算如何?” “明算?” “懂了明算,你就能计算钱粮。比如多少士兵多少军饷,多少粮草支撑多久,甚至多少士兵一共需要多少铜锅,这些事情你算得清楚吗?”赵启明满脸高深莫测。 李敢却有些疑惑,先摇了摇头然后说:“这难道不是谋士该做的事?” “谋士?”赵启明冷笑一声,指着门外:“照你这么说,我的下人也算谋士?” 李敢回头看了看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小弟方才进门时就有过不解,为什么那些下人可以去记录与统计,而且写下的符号小弟居然从未见过。” “这就是我正要跟你说的。”赵启明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胡须:“十万人的军队,粮草如何分配,每天行军多少,钱粮如何发放,我一个下人都能算清,信不信?” 李敢瞪大眼睛:“真有这样厉害?” “当然。”赵启明重新拿起筷子,看了眼李敢:“而且也别觉得这是谋士该做的事,为将者,要对军中情况了然于胸,不是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吗?” 李敢若有所思,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小弟明白了,启明兄说,要对军中情况了然于胸,就像了解自己的手足一样,这样就可以像运用手足一样灵活自如。” “这个比喻不错。”赵启明夹起块涮羊肉,摇头晃脑。 李敢激动起来,再次站起身行礼:“还请启明兄传授小弟算术的学问。” 赵启明笑了笑:“算术的学问要努力钻营,要闭门苦读,你能做得到吗?” 李敢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弟能吃苦。”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之前给侯府下人写的《算术入门》扔给李敢,然后一脸严师模样说:“先去学习基础,学不好就不要来见我了。” “是!”李敢高兴坏了,接过一堆竹简就开始研究。 赵启明/心里暗笑,成功打发这小子去瞎折腾,自己又能有一段时间清静了。 让人家千古名将的李广的儿子去学账房先生的手艺,自己可真是能忽悠啊。 赵启明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敬佩之情。 第九十一章头号女粉丝 长安,魏其侯府。 解忧提着裙子气呼呼的走进练武场,看样子是又要找她两个笨蛋哥哥的麻烦。 不过远远看见几个护卫正在策马扬鞭时,她停下脚步,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因为护卫们在熟悉马镫的使用,而马镫是赵启明弄出来的。 听说连朝中的大臣重将都对马镫赞不绝口,甚至宫里的陛下也亲自看过马镫,如果不出意外,这马镫很快就要在军中推行,成为我大汉铁骑的标准装备。 知道这个消息时,解忧心中十分惊喜。 毕竟在此之前,赵启明最出名的成就,是写下《离思》诗句,成为名动长安的大文豪,谁也没有想到赵启明居然文武双全,立下这样的盖世军功。 试问,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如意郎君,是保家卫国的绝世英雄呢? 就算赵启明没有在疆场中驰骋,也没有成为万人敌的大将军,但他为军队提供了马镫,让士兵们比从前更加骁勇,这样的功劳连爹爹都要称赞,那赵启明就肯定是盖世英雄。 这样想着,解忧心里窃喜。 她很高兴自己的郎君文武双全。 不过余光撇到了两个笨蛋哥哥,她又想起了自己要兴师问罪,于是马上又不高兴了,直接转过身提着裙子走到两个哥哥的面前。 此时,两个笨蛋哥哥正围坐在树荫下,从一个铜锅里捞出各种东西吃,还一边喝酒一边朝朝中驰骋的护卫们喝彩,看样子还真是享受呢。 解忧不高兴,放下裙子朝两个哥哥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办事的呀。” “笨蛋又找麻烦来了。”窦家老大美滋滋的捞起一片肉,吹了吹气,看也不看解忧的说:“两兄弟帮了你的忙,大老远去找启明,还带了东西给笨蛋,笨蛋居然还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老二捞起块莴笋,附和。 解忧气不打来一出来,指着两兄弟的正在涮羊肉的铜锅说:“我让你们帮我带一些他的墨宝,你们居然带回一口锅送到我房间,我要一口锅干什么?” “这是启明弄出来的新玩意儿。”窦家老大一脸鄙夷:“笨蛋就是笨蛋,不知道行军锅多好用,而且全长安都没有几口,两兄弟可是磨了启明很久才要回来其中两口的。” “你们胡说。”解忧一副自己的郎君受到侮辱的样子,指着铜锅大声说:“我的郎君文武双全,温文尔雅,怎么会弄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一点也不好看,也不能打仗。” “说你是笨蛋还不承认,这叫‘行军锅’。”窦家老大拿筷子敲了敲铜锅,继续鄙夷的说:“是启明和果儿一起弄出来的,说是以后要在行军中使用。” 解忧愣了愣,还是有些不相信的问:“真的是他弄出来的?” “当然啊。” 解忧于是靠近了两步,重新打量了这一口锅,然后满意的笑起来说:“仔细一看,这口锅其实也不怎么难看,的确像是我郎君做出来的东西。“ “刚不是说很难看吗?” 解忧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两个哥哥问:“既然也是为了军中所制,应该也是军功吧?” “军功不军功的不知道。”窦家老大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块羊肉,然后露出满足的表情:“但的确是很好吃,比启明家的豆腐脑还要好吃。” “好吃。” “我都说了好几次让你们给我也弄豆腐脑回来,你们从来就不给我弄!”解忧又激动起来,指着两兄弟斥责:“那是我郎君每天都要吃的东西,我以后也要每天都吃!” “那下次我帮笨蛋要几个启明家的厨子来?” 解忧哼了一声,算是满意的答复。 这到这个这时候,三小姐才留意起涮羊肉的味道,探着身子闻了闻,然后指着两兄弟手边的很多肉和菜问:“这个行军锅要怎么吃,就是直接把肉和菜丢进去就好了吗?” “方便吧?”窦家老大摇头晃脑:“所以才叫行军锅吗。” “行军锅!” 解忧似乎有些馋,往铜锅里看了看,自己也想吃。 刚好这时,替她抱小包厢的丫鬟跑了进来,告诉解忧说果儿的姐姐来了。 解忧很高兴,因为他听说最近果儿和赵启明走的最近,关于赵启明的事果儿肯定是最清楚的,而雪儿姐姐又是果儿家里的人,那就肯定能从雪儿姐姐嘴里知道赵启明最近的事。 “我和雪儿姐姐也要吃行军锅,菜和肉给我们送去一份,要一样的。”解忧朝两兄弟说完,然后赶紧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并且很快就在自己的闺房中,看到了摇着扇子的雪儿姐姐。 两个小姐妹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了。李敢的姐姐雪儿正想和解忧好好说会话,谁知解忧刚一进来问赵启明,这让李敢的姐姐有些不高兴起来。 “张口闭口都是赵启明,就不能问问我最近怎么样吗?” 解忧撅了撅嘴:“我都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今天特意让两个笨蛋哥哥去找他,结果那两个家伙只知道吃,除了给我带了口锅回来,根本说不清楚他的近况。” “是行军锅吗?”李敢的姐姐眼睛一亮,拉着解忧坐下来,很高兴的说:“那你可得好好用那口锅,前些日子果儿拿回家的时候我试过一次,真的是非常好吃。” “真的吗?” “真的。”李敢的姐姐露出回味的表情:“而且啊,这行军锅要大家围坐在一起才有意思,从前我们一家人还从来没有这样坐下来一起吃东西,感觉很是温馨,也很难忘呢。” 解忧眨了眨眼,然后点头:“那我跟雪儿姐姐吃完,晚上和爹爹再吃一顿。” “伯父疼你,肯定也愿意和你坐下来一起吃。”李敢的姐姐说着,又想起刚才解忧的问题,有些不高兴的说:“不过赵启明的近况,你怎么想起问我了?” “因为果儿最近和他走得近啊。” 李敢的姐姐想了想,然后有些无奈的说:“这倒也是,前些日子果儿跟着了魔一样,每天都去东亭侯府,回来说的也全是赵启明,我虽然没去刻意打听,却也听了不少赵启明的事。” “快告诉我!”解忧一把抓住李敢的姐姐,高兴的咬着嘴唇笑。 李敢的姐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打了她一下才说:“最近也没什么,主要是秋收的事情,启明也在忙,不过我听果儿说过,启明家里有个了不得的花园。” “花园?” “说是很大的一个园子,里面有花有草有竹林,,还有一匹马一只鹅和一条小狗。”李敢的姐姐一边想象着一边说:“而且听果儿说,那花园里还有个大池子,里面有很多的鱼,还有一种叫假山的东西,跟真的山一模一样,和池子连在一起时,就好像把外面的山水搬到了家里。” 解忧一听这描述去想象,忍不住露出心醉的表情:“听起来似乎很美呢。” “是啊,可惜只有果儿他们能进去,我们这些女眷是没机会看到的。”李敢的姐姐憧憬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解忧说:“要是你能快些嫁过去,就能让我们去参观了。” “讨厌。”解忧打了李敢的姐姐一下,脸红红的样子似乎在害羞,但其实也嘴角上翘的笑着,还假装不高兴的说:“还有好几年呢,我又不是很着急要嫁给他。” “但是看你的样子的确很着急啊。”果儿的姐姐笑着打趣,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解忧问:“对了,上次之后好像没听说你要找他了,成亲之前不打算再见面了吗?” “上次吓到他了,觉得应该过段时间再见。”解忧很快就不害羞了,想了想后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下次找好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看他还往哪里跑。” 果儿的姐姐叹了口气,解忧还是解忧,果然还是没变。 “至于最近,他的事情我都要知道,他在用的东西我也要用。”解忧踌躇满志,还眯了眯眼睛:“行军锅我也有了,那接下来我也要弄出一模一样的花园来。” “你也要弄花园?” “对。”解忧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果儿的姐姐:“这件事还要麻烦姐姐,等姐姐回去一定要告诉果儿,下次再去花园的时候,要把花园的样子画下来然后交给我。” 果儿的姐姐有点无奈:“然后你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 “都说了他的事情我都要知道,他所用的东西我也都要用嘛。” 果儿的姐姐叹了口气,用丝巾打了解忧一下才说:“好吧,我让果儿帮帮忙。” “太好了!” “那现在可以让我吃行军锅了吧?” 第九十二章祝你一路顺风 天凉好个秋。 随着交租工作的完成,天气转凉,秋收告一段落,而李敢也因为学习算数而不再登门,让秋收之后就一直很忙碌的赵启明终于轻松下来,清闲了好几天。 值得高兴的是,在此期间,经过两个月的生产,六千件瓷器终于准备完成。 但侯府还没来得及通知,阿克哈就像遇见了屎的苍蝇一样,闻着味道就来了。 和从前单枪匹马不同,这次阿克哈带着大队伍来的,不仅有成群的货车,还有成群的西域胡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到东乡亭,充满异国情调的停在作坊门口。 乡亲们表示受到了惊吓,因为他们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胡人,这让他们有些怀疑西域人是不是打进了长安,因此都跑过来指指点点,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到家中把武器拿出来,为抵抗外族侵略尽匹夫之力。 阿克哈哈哈大笑,一点也不见外,还特别高兴的指着一个妇人,说他第一次来的东乡亭的时候被那个妇人扔过石头,还一个劲的问人家是不是还记得他。 这下乡亲们明白了,原来就是前些日子,被打出村子的匈奴奸细啊。 “我不是匈奴人,我是大宛人,来自遥远的西域。”阿卡哈心情很好,朝着大家自我介绍:“我叫阿克哈,虽然和你们长得不一样,但我是你们小侯爷的好朋友。” 乡亲们纷纷撇嘴,并窃窃私语,表示文雅的小侯爷不可能有这么猥琐的朋友。 阿卡哈这下有点不高兴了,因为说他猥琐没关系,但怎么能质疑他跟小侯爷的关系呢?所以他拍着胸脯朝大家说;“我和你们小侯爷是朋友,不然他不会卖给我六千件瓷器。” 听到这话,乡亲们都愣住了,那些来排队进货的商铺伙计也愣住了。 六千件瓷器,给一个胡人? 大家表示闻所未闻,因为瓷器作坊最大方的时候,也只不过给每个商号五十件而已,凭什么这个匈奴奸细一来就能拿六千件,这一定是匈奴奸细扰乱民心的谎言! “都说了不是匈奴奸细了,我是你们小侯爷来自西域的客人。”阿克哈似乎为了表示身份,对着大家用西域的方式行了个礼:“而且我也的确是你们小侯爷的朋友。” 乡亲们和商号伙计们窃窃私语,显然还是不信。 这下阿克哈终于有些急了,两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阿克哈不骗人,跟你们小侯爷的友谊深厚,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我和你们的小侯爷情比金坚、神交已久、还一起穿过一条裤子。” 眼看着阿克哈越说越离谱,作坊里的赵启明咬牙切齿,转过头朝胡先生说:“这家伙就不能安安静静来拿货?” 胡先生尴尬的行了个礼,然后赶紧跑去作坊外面叫阿克哈进来。 “啊,我最好的朋友。”阿克哈来了,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十分热情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满脸感叹的说:“谢谢你的货,我带着我的族人来拉瓷器了。” “拉瓷器就拉瓷器,哪那么多废话?” “咦?小侯爷心情不好吗?是饿了吗?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你最好的朋友哦。” 赵启明咬了咬牙,很想打阿克哈一顿。用侯府医生的话说,这家伙皮实,禁打。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国际友人,而且还身负重任,就这么给弄残废了可不好。 于是他深吸口气,耐心的朝阿克哈说:“还是早些拉瓷器吧。” 阿克哈兴高采烈的又行了个礼:“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很守信用。” 赵启明笑笑,示意钱管家可以开始装货。 于是阿克哈的族人们开始行动,阿克哈也赶紧跑到外面指挥。但眼看着这群人真的成捆成捆的往外搬瓷器,那些商号的伙计们傻眼了,原来这家伙真的要拿走六千件瓷器啊。 阿克哈很善良,他怕大家无法理解,于是又开始讲述他和小侯爷的关系。 赵启明差点又想打这家伙。 “小侯爷。”胡先生走了过来,看了看赵启明的表情,犹豫了下还是禀告说:“这六千件瓷器交付之后,作坊这边是不是应该考虑取消限制,多向商号出货?” 赵启明摇了摇扇子,问胡先生:“作坊现在的生产力如何?” “不用给阿克哈存货的话,能满足长安城的需求,还有富余。” “那就放开来卖吧。”赵启明喝了口茶,看着外面眉飞色舞讲述两人友谊的阿克哈,朝胡先生说:“虽说还有七成的货没交,但这等阿克哈回来至少一年,时间够了。” 胡先生欣慰的笑了笑说:“前些日子总有些南方的客商来订货,‘少府’也有人来询问,想来作坊大量进货,卖去长安城外的各郡国,因为当时西域商人这六千件瓷器没准备好,在下一直没敢答应,现在有了富余,倒是可以谈谈。” 赵启明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你说少府?” “对啊。”胡先生小心的回答:“难道小侯爷有其他安排吗?” 赵启明挠了挠脸,据她所知少府是静安公主把持的,如果少府需要瓷器也应该是静安公主来找他说,但为什么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少府的人直接来作坊? 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没去看静安公主,不知道少府有了新的动作? 这么想着,赵启明决定等阿克哈的事情一完就去看看静安公主。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六千件瓷器装完了。 阿克哈在其他商号羡慕的眼神中清点货物,发现没什么问题,就走到赵启明的面前,心情不错的说:“我信任你,我最好的朋友,你给我的货都是很好的货。” “信任我还清点了半个时辰,少一件就要抱着我家们柱子跟我要赔偿吧?”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然后指了指阿克哈的商队说:“你这边算是没问题了,张先生那边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内。”阿克哈拍着胸脯:“我保证不耽误。” “不是怕你耽误。”赵启明看了看阿克哈:“不过早点出发也好。” “早点出发早点回来,你就可以早点把剩下的瓷器给我,是这个道理。”阿克哈点了点头,然后用中原的方式行了个礼说:“那我这就要走了,跟你告个别吧。” 赵启明叹了口气,虽然有时候这阿克哈说话做事挺气人,但总归是个不错的家伙,今天在这里分别,前途未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想还挺伤感。 “要一路小心。”他拍了拍阿克哈的肩膀。 “保证活着回来,我还惦记我剩下的瓷器呢。” “我也惦记我的马,你可别让我亏本。”赵启明好笑的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身旁的秦文手里拿过一个包裹,然后递给阿克哈说:“省着点,应该够了。” 阿克哈没想到临别之际还有礼品拿,眉开眼笑的接过,打开一看发现是很多的绿豆糕,忽然愣了愣,然后感动的朝赵启明说:“你居然送了我这么多的国宝。” “恩,国宝。”赵启明已经懒得再纠正了,国宝就国宝吧,朝阿克哈露出笑容说:“准备的仓促,只有这么些,若是你能平安归来,下来给你准备一车。” 阿克哈看着赵启明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情比金坚,可他们居然都不信,这么多的国宝,就是我们伟大友谊最好的证明啊。”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 结果阿克哈直接给了他一个熊抱:“为了我们的友谊,也为了你许诺的一整车绿豆糕,我肯定会回来,带着你要的金马,我会很快。” 赵启明嫌弃的给这家伙弄开,然后无奈的说:“上路吧,万事小心。” “好。”阿克哈把装着绿豆糕的包裹挎在肩膀上,转身上了最前面的那辆车,然后站起来朝赵启明挥手,大声说:“准备好我的瓷器和绿豆糕等我,我这就走了。” 赵启明叹了口气,这下不被人误会也难了。 “走吧。”他也挥了挥手。 阿克哈朝他挤眉弄眼,转身坐了回去,于是车队缓缓出发,离开了作坊门口。 “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赵启明在心中默念。 这既是对阿克哈说的,也是对身负重任的张骞说的。 第九十三章朽木不可雕 使团出发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启明正躺在静安公主书房里的软塌上。 对于没能前去送行,他感到有些可惜。因为这次出使,是中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对后世的影响不可估量,而自己刚好存在于这个时代,本应该见证一下这个历史时刻才对。 “出使的事情一直很敏感。”静安公主刚刚洗完澡,穿着身白衣,齐腰的长发还些潮湿,正跪坐地上耐心的擦干头发:“别说你不能去送,就算是魏其侯也不方面露面。” “这么说压根没人去送?” “不敢太高调。”静安公主侧着头擦拭头发,抬头看了眼赵启明说:“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有些为张先生抱不平?” 赵启明撇了撇嘴,的确有些不爽。 因为在他心里,出使西域毕竟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事件,全长安城的百姓都应该敲锣打鼓跳着扭秧着歌去欢送,妙龄少女们都应该去抛媚眼送飞吻,这才对得起人家嘛。 “是走的冷清了些。”静安公主似乎能理解赵启明的想法,笑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继续耐心的擦拭头发:“但回来时,情况大概就不会是这样了。” “能不能回得来都不一定呢。”赵启明抓了颗果子吃。 历史上张骞出使西域,途中被匈奴抓走困住十年,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真正算得上意外的是,张骞能在十年之后找到机会,逃出匈奴人的大牢,并活着返回长安。 而现在,使团的队伍中虽然多了个阿克哈,但就算这个阿克哈知道怎么躲避匈奴,但也并不代表使团就百分之百不被匈奴人抓住,当然也难以保证他们能平安归来。 “这一路凶险,张先生他们都心中有数。”静安公主擦干了头发,从案几上拿起好几枚梳子中的其中一枚,耐心的梳着:“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希望他们一路顺风。” 赵启明叹了口气。 因为静安公主说的没错,现在大家所能做的除了等待就只剩下祝愿。 “说到出使,我刚好有件事要和你谈。”静安公主说着,笑看了眼赵启明。 赵启明认得这个眼神,马上回了个笑容说:“是瓷器作坊的事吧?”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静安公主换了把梳子,继续梳着头发:“瓷器的供应量现在已经很充足,但生意范围目前只在长安,还有很多可以去做瓷器生意的地方,少府打算替你们作坊分销。” 赵启明点了点头,前几天就听胡先生说少府去作坊谈过这件事。但不管是不是生意,他都觉得这件事应该是静安公主来找他谈,而不是少府的人。 这样想着,他心里有些不满,但表面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在软塌上抖着腿说:“那我得先问一句了,这买卖到底是你和我做呢,还是少府和我做。” 静安公主笑着看赵启明:“夫君这话是何意?” “要是你来跟我谈这件事。”赵启明大手一挥,豪迈的有点像灌英:“别说是代理各郡国的瓷器生意,就算是把我的瓷器作坊拿走都行,我一点意见没有。” “夫君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说也是东亭侯府的产业,哪有随随便便被我拿去的道理?”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耍宝,轻轻梳着头发说:“既然少府已经派人去了,这买卖当然是少府和你做。” “少府是谁?没听说过。”赵启明摇头:“听名字就不像好东西,肯定是来坑人的,不然凭什么张口就要我各郡国的生意,那么大的市场,我没道理不自己赚这个钱啊。” “拐着弯骂人呢?”静安公主妩媚的看了眼赵启明:“不过夫君真以为自己能把生意做到各郡国?路上的小鬼可难缠得很,夫君有信心摆得平?地方上的官吏又认识几个?” 赵启明撇了撇嘴,知道静安公主是在说东亭侯府在地方上没什么影响力,而少府为宫里办事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就是不服气,于是梗着脖子说:“那我就把买卖交给各郡国的客商。” “这样的话,利润可不如给少府来得丰厚。“ “可我乐意。”赵启明斜着眼睛,嚣张的看着静安公主。 这无赖的样子弄得静安公主好笑又好气,直接把手里的梳子丢过来:“我这好声好气跟你谈,你倒还来劲了,信不信我让你长安的生意都做不成?” “别啊。”赵启明赶紧认怂,拿起静安公主扔过来的梳子点头哈腰的凑过去,坐在静安公主身边搂着她挤眉弄眼的说:“这不是不高兴你不直接找我说,反而让少府出面嘛。” 静安公主抢过赵启明手里的梳子,还挤了他一下,然后才重新开始耐心的梳头:“至少明面上少府还不是我管着的,这么大的生意要谈,岂能不让少府出面走个形式?” “原来是走形式啊。”赵启明给静安公主抱住:“我还以为你跟我见外呢。” “你是我夫君,我跟你见什么外。”静安公主终于梳好了头发,却不着急扎起来,就这么披散着跟瀑布一样,转头看向赵启明笑着说:“但我也不总能让你吃亏。” “恩?几个意思?” 静安公主起身,回到软塌上躺下,然后摸出一把扇子,轻轻摇着,朝赵启明笑着说:“少府那边当然想尽办法压低价格,妾身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君受了欺负。” 赵启明也跟了过来,有些不解的问:“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那我也得两边都能有个照应,总不能为了让你赚大钱,亏了少府对不起陛下吧?”静安公主妩媚的看赵启明一眼:“什么价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我就知道我媳妇心疼我。”赵启明嘿嘿一笑,忽然发现什么,挤眉弄眼的朝静安公主书说:“见我之前沐浴更衣也就罢了,不知什么时候把鞋袜也脱了,这是在引诱我?” “沐浴更衣是因为刚从宫里回来。”静安公主看了看光着的脚丫子,然后白了赵启明一眼说:“搂搂抱抱都不知道几回了,我还引诱你干什么,让你始乱终弃?” “算了,今天不折腾你。”赵启明伸手,把静安公主的脚抓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替她按着说:“每天往宫里跑也怪辛苦了,这叫‘马杀鸡’,今天你男人亲自为你服务。” “杀鸡?”静安公主享受的眯了眯眼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别那么多废话,就说舒不舒服。” “倒是还行。” 赵启明嘿嘿一笑,一边按着一边欣赏静安公主的脚丫子。还别说,这婆娘的脚长得跟别人有点不一样,明明身材紧致,却脚丫子却肉呼呼的,还白里透红,看着可爱。 “乱看什么呢。”静安公主似乎不高兴赵启明边看她脚还边笑的样子,这分明是在取笑她,于是不满的踢了赵启明一下:“亏了是个侯爷,要是个丫头,能给你扔井里去。” “我要是个丫头我才不伺候你。”赵启明撇了撇嘴:“每天睡到太阳出来才起床,看过的书从来都不知道放回去,光我都给你收拾了好几回书房,没见过这么懒的主子。” “若不是你在这,下人自会收拾,我做这些事干什么?”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夫君该不会是想着,来我外宅占我便宜,还让妾身帮你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吧?”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虽然理解静安公主的身份,不可能有“伺候人”的概念,但他的确在心里想过,静安公主要是能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还能帮他按摩揉腿的样子。 毕竟,能把堂堂公主呼来唤去,实在是一件很牛逼的事。 不过看静安公主这顽固不化、朽木不可雕的样子,估计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第九十四章好好杀鸡 “想什么呢?”静安公主见赵启明摇头叹息,好奇的问。 “想吃涮羊肉。”赵启明卖力的‘杀鸡’,朝静安公主说:“马上入秋了,要多吃羊肉进补,刚好我弄出了种新吃法,回头给你送口锅来,咱们俩坐下来一起吃,包你喜欢。” “说的是行军锅吧?” “这你也知道?” 静安公主忽然笑了:“你就作孽吧你。” 赵启明有点疑惑:“我做什么孽了?” “人家果儿诚心诚意去跟你请教,你就这么骗人家?”静安公主鄙视的看着赵启明:“什么行军途中快速解决伙食问题,稍有常识都知道你在瞎胡说。” 赵启明其实的确在瞎胡说,但他不能让人指责他瞎胡说,所以尽管静安公主说的没错,他仍然还要挺起胸膛为自己争辩:“我哪瞎胡说了,我这是为军队建议做贡献!” “你也就骗骗果儿这种没从军经历的人。”静安公主早已经看穿赵启明的心思,慢慢摇着扇子说:“军中什么伙食你都不知道吧?还羊肉、蔬菜,你以为谁都吃得起?”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打仗,士兵能有一碗麦饭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羊肉,更别说是新鲜蔬菜了。恐怕这些东西只有高级军官才能够享受吧?真要顿顿涮羊肉,大家都跑去参军了,谁还种地啊? “自己也发现不对了吧?”静安公主瞥了眼赵启明:“我可听说,果儿还差点兴冲冲的把这什么行军锅拿去给李将军过目,幸亏被人劝住了。” 赵启明动作一停:“不会吧?那小子还真拿去给他爹看啊?” “人家把你当老师,你说的话他能不信?” 赵启明叹了口气,果儿那孩子好像是有点缺心眼。 “李将军对你赞誉有加,可别因为这事坏了印象。”静安公主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笑起来朝赵启明说:“不过你倒也交给他了些有用的东西,那算术就不错。” “你也知道算术?” “你家胡先生扬名了,好些明算家找他切磋,说怎么也算不过他。”静安公主说似乎想到有趣的事,好笑的说:“若不是懂明算的人太少,恐怕又要和上次那些士子一样,把你东亭侯府给围了。” 听了这话,赵启明摇头晃脑,十分得意。 小侯爷就是这么要面子。 其实明算家来找胡先生的事他早就知道,但那些长得跟爱因斯坦一样的数学怪人去骚扰胡先生总比骚扰他好吧?这也是他让所有人不准泄露算术出自他所传授的原因。 至于算术流传了出去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连侯府下人都认识,胡先生干脆连记账都习惯用阿拉/伯数字,平时作坊里与人做生意,随便写点什么东西就会引人注意。 “什么时候打算教教妾身?”静安公主忽然说。 赵启明正摇头晃脑呢,没怎么明白的问了句:“教啥?” “算术啊。” “你学算术干吗?” “果儿能学,胡先生能学,你侯府的下人也都能学,怎么偏偏到我这就不能学了?”静安公主继续摇着扇子,歪着头看赵启明:“夫君莫不是觉得妾身资质愚钝,不如别人?” “我哪敢啊。”赵启明撇了撇嘴:“想学就学吧,回头给你入门书。” 静安公主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看着赵启明认真按脚的样子,忽然饶有兴趣的说:“你会的东西可真是五花八门,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倒是难得有我能学的。” “诗词你怎么不跟我学?” “撩拨小姑娘的东西,我学去干吗?”静安公主不屑。 赵启明却笑了,因为这婆娘表面上不喜欢,可暗中却没少抄写他的《离思》,恐怕最近刚出来的《水调歌头》,受欢迎程度比《离思》有过之而不及,现在找找肯定能从书房里找出静安公主的抄写。 “对了。”静安公主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已经被赵启明发现,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之前就听说了马场中发生的事,几位将军对马镫很满意,陛下也召我入宫去看过实物,的确能在军中起到很好的作用。” “厉害吧?”赵启明挤眉弄眼:“要不要以身相许?” “那你得跟陛下说去。”静安公主妩媚的看着赵启明:“正准备赏赐你呢。” “真把你赏赐给我倒还行。”赵启明撇了撇嘴,这是第二次听说陛下要赏赐他了,不怎么在意的说:“估计只会送几面锦旗过来,称赞我是‘五好青年’,‘小小发明家’,搞的我多稀罕一样。” “又胡言乱语。”静安公主拿扇子轻打了下赵启明,听出这家伙在损她弟弟,然后看了眼赵启明说:“马镫确实大有用处,陛下也的确在想办法赏赐,若能过了太皇太后那一关,这次的封赏不会少。” 赵启明的动作一停:“不会少是什么意思?” “你家是军功封侯,这次献马镫也同样是军功。”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军中事务陛下也是最近才开始着手,‘赏罚分明’乃是治军根本,尤其是军功封赏,陛下如果能把这件事办成,以后对军中的掌控力就会大大提升,而你这件事刚好是个契机。” 赵启明眨了眨眼:“你是说,这不仅是赏赐我的事,而且还牵扯到陛下的威信,也就是说他不仅打算赏赐我,还打算想尽办法给予我丰厚的赏赐?” “是否丰厚不一定,但此事对陛下的威信极为重要,赏赐肯定是会有的。” “噢耶……” 意外之喜,真真是意外之喜啊。 一直以来,赵启明总觉得汉武这小屁孩太穷酸,事实上也的确有些穷酸,但他没想到皇帝忽然不打算穷酸了,这让他十分高兴,眼睛贼亮的看着静安公主问:“会不会赏我黄金万两,再赏我几十个美女?” 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一停,笑眯眯的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赶紧改口,认真的说:“如果真是那样,我想我会拒绝的,毕竟我都有你了,黄金万两和美女无数都不及你一根手趾头啊。” 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 赵启明腆着脸,厚颜无耻的问:“那大概什么时候能赏给我?” “大概就这两天就下来了吧。” “那你知不知道具体赏赐什么?” “定下来了我自然会通知你,哪那么猴急。”然后瞥了眼自己的脚丫子说:“好好杀鸡。” “是,长公主殿下……” 第九十五章谢主隆恩 该来的总是会来,封赏很快就下来了。 静安公主派人通知,让赵启明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天清晨,秋高气爽,碧空万里无云。 钱管家表情严肃的站在院子里,将侯府上下六十余口全部集中。相比起上次静安公主初次到坊时的慌乱,这次无论是钱管家还是侯府下人,都比以前镇定了许多,而且表情都十分肃穆。 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赵启明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此时的他站在下人们前面,身后是钱管家、胡先生以及秦文。 在他和侯府上下六十余口的注视下,侯府的朱红大门,自老侯爷“受封就国”之日起第三次打开。 没人说话。 大家沉默的等待,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宫里的人终于来了。 远远的,能听到马蹄的声音。钱管家反应很快,跑出大门迎候,很快就看到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紧接着有两个中年人,带领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宫中护卫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赵启明本有些紧张,但微微抬头看了看领头的两个中年人,他不禁松了口气。 因为领头的两个中年人里,就有一位是平阳侯。 这种场合有个熟人长辈在场,多少让他安心了一些。没办法,小侯爷表示经验不足,但多来几次就好了。 “放松点。”平阳侯穿着铠甲按着刀,但从来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看出了赵启明还是有些紧张,于是指着身边的中年人介绍说:“这是桑大人,一会儿由他来跟你宣读诏令。” “见过桑大人。”赵启明赶紧行了个礼。 桑大人面容和善,不卑不亢,先朝他回了个礼,然后笑容亲切的朝赵启明说:“一会儿我念诏令时,请小侯爷跪下听诏,什么话也不用说,等我念完谢个恩,这事就算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启明看了看平阳侯,点了点头。朝中有人好办事,古人诚我不欺啊。 “开始吧。”平阳侯看向桑大人。 于是赵启明领着全家六十余口齐刷刷的跪下。 刚刚还说“没什么”的桑大人收回了亲切的笑容,表情变得肃穆,将手里的竹简打开,开始宣读。 他声音平稳却洪亮,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但很可惜,赵启明不知道他在念什么。 准确的说,小侯爷只听明白了最开头的年号和日期,后面的知乎者也就不懂了。这让他有些糊涂,因为电视上演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都没听到,忍不住有点怀疑是不是假传圣旨。 但平阳侯都来了,这圣旨又怎么可能有假? 赵启明/心里好笑,紧张的情绪没有了,反倒因为听不到诏书内容感觉无聊。 于是他开始猜测这个桑大人的身份。 印象中,电视里宣读圣旨的一般都是太监。 真是这样的话,这个桑大人其实更应该称人家一声“桑公公”才对? 赵启明十分好奇。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没有小JJ”的男人。所以如果这个桑大人真的是个太监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看看人家裤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即便人家的确是太监,也不大可能答应这种令人羞涩的要求吧? 不白看,给钱行吗? 赵启明胡思乱想,不仅没有了紧张情绪,连一点迎接诏令的肃穆都没有了。 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小JJ已经引起赵启明注意的桑大人,此时仍然还在念诏书。 诏书似乎很长,赵启明觉得小皇帝心理变态,肯定是以前没给人封赏过,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就大说特说没完没了。 这感觉就像独守空房了十几年的老寡妇突然嫁人,其择偶标准必然是一夜七次郎。 赵启明不是一夜七次郎,所以他跪的有点撑不住了,但他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所以他在没有抬起头的情况下,偷偷看了看身后的钱管家和胡先生。 结果这两人居然跪的四平八稳,表情也是充满肃穆。 看来这两人才是一夜七次郎啊。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赵启明十分佩服。 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的行为有点对不起老寡妇,哦不对,是对不起人家桑大人宣读诏书时的认真。 于是他重新跪好,打算好好听听。 结果这个时候桑大人的宣读却忽然停了下来。 “起来吧。”这是平阳侯的声音。 赵启明赶紧叩首,高呼一声:“谢主隆恩!” “这是……” 桑大人似乎从没听过这种“谢恩”,有点不解的看向平阳侯,平阳侯其实也搞不大明白,但他在场的目的就是防止赵启明出乱子,所以摆了摆手,示意桑大人无妨。 桑大人想了想,虽然这话自己没听过,但意思的确没问题,便重新露出亲切的笑容,将诏书递给赵启明,“恭喜小侯爷。” 赵启明接下,然后朝桑大和平阳侯依次行礼:“劳烦曹叔叔,劳烦桑大人了。” “小侯爷客气。”桑大人打量着赵启明:“这些日子总听人提起东亭侯,名动长安的《离思》与《水调歌头》在下也曾拜读,今日能有幸见到小侯爷,实在三生有幸。” “桑大人谬赞。”赵启明这才站直一些与桑大人说话,笑着指了指正厅说:“曹叔叔和桑大人远道而来,若不着急回宫中复命,不妨小坐片刻,喝口粗茶?” 桑大人笑着看向平阳侯。 平阳侯却看向钱管家:“上次来的时候吃了几碗刨冰不错,可惜现在过了季节,不过我听说东亭侯府有‘豆腐脑’,但凡吃过没有不称赞的,可有此事?” “上次侯爷来的不是时候,这次一定要好好品尝。”钱管家听到这话,立马朝平阳侯行了个礼:“在下这就去准备,两位先里边请,稍等片刻。” “就不进去坐了,这头马上要回宫复命,麻烦钱管家替我把豆腐脑打包。” 听到这话,钱管家也算知道平阳侯的脾气,点了点头就下去了。 “胡先生。”桑大人忽然看向赵启明的背后。 这让赵启明有些意外,但胡先生却很快走上前来,朝桑大人行了个礼。 “多年不见,先生依然硬朗。”桑大人笑容更柔和了一些。 胡先生抬起头看向桑大人,露出笑容:“的确是有许多年没见了。” “二位认识?”赵启明有点犯糊涂。 胡先生于是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解释说:“桑大人乃是在下同乡,多年前同在楚地侍奉旧主,那时桑大人得了举荐,去宫中侍奉陛下,而在下则是几年后才辗转来到长安。”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旧识。” 桑大人叹息一声,然后笑着说:“既是来到长安,先生应该早日与我联系才是,若非偶尔听人说起先生的‘算术’学问,今日又在此处偶然碰到,我竟还不知先生也在长安。” 听到这话,胡先生稍微愣了愣,然后才说:“惭愧,‘算术’之学乃是小侯爷所授,为的是方便在下平日里的计算,不曾想过招摇。” “小侯爷也懂算术?”桑大人显得有些吃惊。 赵启明还纳闷着桑大人是从哪得知“算术”的呢,见桑大人看向他,谦虚的笑了笑说:“雕虫小技而已,其实也只是和胡先生互相切磋,讨论出了比算筹更方便的计算方式。” 桑大人看赵启明的眼神起了变化,然后叹息一声,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想不到小侯爷是如此全才,看来改日在下一定要登门拜访,好好向小侯爷请教了。” 见赵启明不解,胡先生小声提醒了一句:“桑大人也是位‘明算家’。” 赵启明点头,当然也不会再认为人家是个太监,听到这话赶紧朝桑大人说:“说请教就言重了,桑大人想什么时候来做客,我东亭侯府随时迎候。” 桑大人回了个礼,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钱管家回来了,带着给平阳侯的豆腐脑。 平阳侯这人虽然爱吃,但也并不猴急,接过之后交给了身边的侍卫,然后走到赵启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领了封赏,接下来就好好过冬,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这是几个意思? 赵启明不解的看向平阳侯。 但平阳侯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而桑大人也别有深意的朝他点了点头。 很快,两人就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赵启明送到门口,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才回过神来。 平阳侯似乎是在提醒自己最近要低调些,而且桑大人也有同样的意思。 难道说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怕是小侯爷最近风头太劲,过于引人注意了。”钱管家也听到了刚才的嘱咐,比赵启明想的更多一些,提醒赵启明说:“估计不至于真得罪了什么人,但眼下的局势,还是韬光养晦的好。” 赵启明看了看钱管家,明白了老头的意思。显然,现在陛下、外戚、太皇太后正在暗中争斗,各方势力都被搅成了浑水,这种时候自己的确不应该冒头了。 这么想着,他点了点头:“刚好天也凉了,我就老实在家呆着吧。”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手里的诏令说:“但这封赏的确是大喜事,小侯爷立下军功不易,这次的确是光耀门楣了。” “恭喜小侯爷。”胡先生露出笑容。 经这么一说,赵启明也心情好了起来,笑着朝两人说:“军功是我的,但也是二位打理好家中事务,从不让我过问,说起来这封赏里,也有两位的一份。” 钱管家和胡先生连说不敢,但表情却极为受用。 “也得感谢陛下啊。”赵启明其实并不感谢陛下,因为他一直认为,就是陛下那个怂包,才导致静安公主才终身不嫁,他太埋怨那个小皇帝了,但场面话他得说啊,所以还得一脸欣慰的说:“能在这么紧张的关头给我封赏,陛下也是不容易。”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那也正是说明陛下是位明君。” “大方啊。”赵启明十分感叹,然后朝钱管家问:“对了,陛下赏我啥来着?” 钱管家和胡账房同时看向他,表情诡异,像在说你不知道赏啥还感叹半天? “回小侯爷。”胡先生朝赵启明说:“这次的封赏,是进爵。” “进爵?” “爵升一等。” 第九十六章革命尚未成功 爵升一等。 这让赵启明有些矛盾。 因为爵升一等就意味着昔日的“东亭侯”已经不复存在,以后应该称他为“东乡侯”,而老侯爷受封就国之日就挂起来的招牌,也应该重新该为“东乡侯府”。 说起来的确是个很拉风的名号,如此年轻就能爵升一等也的确罕见,但关键问题是陛下居然只给进了爵,却没相应的赏赐他更多的地盘。 这感觉就像你兴高采烈的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发现丈母娘给你偷偷打了个折,把你老婆的胸部扣押在了娘家,让你半夜时总弄不清楚你的老婆是面对着你还是背对着你。 ……这他/妈不配套啊! 赵启明有点小伤心。 但想到小皇帝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以主持奖赏军功,但实际仍然没有太多的权力,这次只给进爵而没有封地或者其他东西,估计也是没办法,所以小侯爷只能忍着。 让他忍无可忍的是,仅仅“爵升一等”,四个字就能说清楚的事,那诏书居然洋洋散散好几千字,从三皇五帝说到HelloKitty,让人跪着听了一顿饭的功夫。 什么意思? 突然可以主持军功封赏,心情太过激动,没刹住车,一个不小心就写了个短篇? 这实在一件既浪费时间,又缺乏诚意的事情。 “启明兄这就不知道吧?”灌英替赵启明倒了杯酒,然后挤眉弄眼的说:“八王之乱后,朝中一直都在打压各郡国,最近几年除了皇子没几个进爵的,更何况是封地?” 此时的赵启明正和灌英还有李敢在长安城的‘小梅园’。 因为之前的秋收各家都忙着主持大局,三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头,刚好赵启明又进了爵,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于是灌英和李敢,和窦家兄弟就把他请了出来。 不过听说窦家兄弟不知道临时又惹了什么麻烦,今天临出门前被魏其侯罚跪祠堂,所以并没有过来。而李敢一反常态,对《算术入门》的研究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跟赵启明行了个礼,道了声贺喜,就坐下来捧着竹简看,因此只有赵启明和灌英两个人在说话。 “我当然也知道这年头进爵不容易。”赵启明涮了片羊肉。这羊肉锅被李敢他们改名为“行军锅”,之后就流行起来,成为长安城中达官显贵钟爱的美食,纨绔们常来聚会的小梅园当然也没有落下:“这不就是随便抱怨几句,发泄下不满嘛。” “小弟可羡慕的紧。”灌英抖着腿,美滋滋的涮着片羊肉:“启明兄这么年轻就能进爵,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现在长安城里都在说启明兄成了新贵,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启明没说什么。其实自从进爵之后,去他侯府道贺的人的确是不少。甚至连老侯爷去世之后和东亭侯府已经没有联络的那么老关系,也杀了个回马枪,派人来走动联络关系,所以之前的几天里他一直在家里待客,直到今天才有空出来透风。 “不过说起进爵这事,启明兄可得感谢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赵启明看向灌英:“什么意思?” “这次进爵是得到太皇太后首肯的,否则陛下就算想要封赏也没那个能力。”灌英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见赵启明没有和他碰一下的意思,自己去跟赵启明的空杯碰了下,一饮而尽,才接着说:“启明兄恐怕还不知道,这次太皇太后之所以首肯,全因为静安公主吧?” 赵启明挠了挠脸,他忽然想起封赏下来之前他和静安公主的交谈。那时静安公主曾经说过,这次封军功对陛下来说是很重要的政治机会,难道这次自己顺利进爵,是因为静安公主有所行动? “具体怎么回事?给我仔细说说。”他朝灌英问。 灌英摇头晃脑,像掌握了宇宙真理的算命先生一样,卖着关子为小侯爷娓娓道来。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太皇太后的小外孙。 据说那小外孙刚好到了学习骑马的年纪,前几天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让太皇太后十分心疼,但那小外孙性子倔,总嚷着要骑,太皇太后担心外孙摔伤不许,却也拗不过外孙,心里正发愁。 这时,也不知静安公主怎么得到了消息,派人送了一副特制的马镫过去,那小外孙立马就学会了骑马,还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跑了一圈,让太皇太后十分的高兴,问过来送马镫人才知道,这是东亭侯推广至军中的新式装备。 “陛下本来就有意赏赐。”灌英嘿嘿一笑:“趁着太皇太后高兴,把马镫的事情一提,太皇太后立马就同意下来,估计现在丞相府那边,正想着怎么给你赏赐合适。” 赵启明听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老太太和他不会骑马的小外孙的故事啊。 不过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人物,应该是静安公主。 因为前几天静安公主就说过,这次的赏赐牵扯到陛下的政治资格,“保皇派”一直在努力促成这件事,甚至静安公主也在为这件事奔走。现在看来,这婆娘果然做到了。 显然,静安公主是早知道那个小外孙的事情,特意从这个方面突破,让太皇太后心情大好,所以才能促成这次的赏赐。而促成此事距离前几天见面只不过刚刚三天。 那婆娘的效率也真是够快的啊。 赵启明不禁笑了。 因为正如之前所想,陛下现在对朝局的掌控十分艰难,就算只是给予臣民赏赐,也没有太多的自由,甚至只要是小皇帝做主的事,就肯定会遭遇重重的阻挠。 这阻挠来自于权臣,也来自于外戚,但最大的阻挠绝对是太皇太后。 而静安公主利用马镫,以太皇太后的小外孙为突破口,让陛下的封赏顺利的得到首肯,不管到底赏赐了什么,对于陛下的权威来说,都无异于一次巨大突破。 真没想到,才几天没见,那婆娘就这么快的达到了目的。 赵启明/心里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都说女人要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才算贤惠,现在看来,能让自己的弟弟得到政治资本,同时又能让自己的老公加官进爵,这样的女人至少也能算是公主里的战斗机吧。 这么一比,人家看完书不放回去,睡到中午才起床又算得了什么? 你看书放回去,你五点就起床,你能忽悠太皇太后不? 赵启明忽然有点小惭愧。 因为他没有能力去忽悠太皇太后,哦不对,是因为他前几天还嫌静安公主不会伺候人。 这真是有眼不识长公主啊。 第九十七章数据决定成败 窗外依旧下着小雨。 听闻某位军中长辈碰巧也来了小梅园,刚刚还四仰八叉的灌英立马起身,喜气洋洋的跑去请安,早已经见怪不怪的赵启明涮着羊肉,正等着那小子回来,却忽然感觉袖子动了动。 这样他菊花一紧,抬头一看果然是李敢在拉他袖子,而且还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的样子。于是他立马知道,这小子又犯老毛病,要缠着他问东问西了。 “不是在学习算术吗?”赵启明有点无奈。 “小弟正是想请教启明兄这算术里的学问。”李敢往赵启明这边挪了挪,然后指着手里的竹简,为难的说:“小弟刚刚做了道题,答案是对的,但小弟有不解之处。” 赵启明点了点头,只要不问千里马的配种,以及母猪的产后护理就行。他涮了片羊肉说:“什么地方不懂?说吧。” “小弟刚用除法公式,套入了军饷的发放。”李敢似乎觉得赵启明没认真听他答案,又拽了拽他的袖子:“可算出的结果是3.45,这3.45到底算多少?” 赵启明莫名其妙:“3.45就是3.45,什么叫3.45算多少?” “小弟是说,如果算的是每天应该发放的粮草,这3.45石该怎么发?,”李敢有些着急,似乎真的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十个‘0.1’是‘1’,可十‘斗’却不是一石啊,一石明明是两斗,那这3.45石,到底是指多少石,多少斗?” 赵启明听的费劲,但总算搞明白了这小子的意思。 其实仔细说来,问题无非是数字的十进制,和这个年代的计量单位有些不搭。简而言之,赵启明的数字单位之间是十进制,而这个年代的重量单位,却是杂乱无章的。但其实他也早就想到过这些问题,因此在《算术入门》后面有就过介绍,想来八成是李敢没看到那里吧。 不过这小子这么快就能意识到这里的问题,的确难能可贵,赵启明还算比较满意,所以笑了笑耐心的解释说:“你就不懂得四舍五入一下,把0.45石入成0.5石,这不就代表一斗了?” “那3.45石,就等于3石一斗?”李敢似乎听明白了。 “这只是一种求方便的解法。”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指着竹简说:“后面有计量单位的换算方法,要追求数据的严谨性,可以再乘一遍,得到更加准确的数据。” 听到这话,李敢却好奇的问:“能四舍五入成三石一斗,这样就能方便发放了,为什么还要更准确的数据,难道到最后不还是要四舍五入吗?” “分情况。”赵启明重新开始涮羊肉:“有些时候四舍五入更方便一些,没必要那么较真,但有些情况是越精密越好。” 李敢半天没说话,但见赵启明没有接着往下说,又拉了拉他的袖子。 赵启明无奈又放下了筷子:“举个例子吧,假如你要带领大军奔赴八百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你知道部队每天行军的距离是三十六里路,要计算抵达的时间,能把三十六公四舍五入成四十里吗?” 李敢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要算成四十里,总共需要二十天,你要不四舍五入,每天三十六里,要用的时间就是二十二天。”赵启明把手一摊:“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误差达到两天,这个结果你能承受得起吗?” 李敢猛摇头,但也的确眼睛一亮,更认真的听着。 “这还只是以天数为单位。”赵启明重新拿起筷子:“要数字更准确一些,你能把抵达战场的时间精确到几个时辰内,这既可以是计算自己抵达战场的时间,也可以是计算敌人抵达的时间。” “启明兄的意思小弟明白了。”李敢似乎很兴奋,但紧接着他想起什么,于是又问:“那启明兄怎么看到地形问题,毕竟行军速度也是要受到地形影响,不可能准确啊。” “那你就把军队在山地行军的速度,草原行军的速度,沙漠行军的速度都测量一遍,然后根据地形的不同进行更复杂的计算,最后将会得出更复杂的数据。”赵启明笑了笑:“能把这些数据计算清楚,你比十个谋士都顶用。” 李敢眼睛一亮,忽然激动起来:“若是有地图,这的确可以做到!” “这还只是计算你自己的队伍,若是拿这样的方法去计算敌军,某一天某一个时辰敌人将会出现在哪里你都能提前知道,还怕打不赢仗?”赵启明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李敢整个人浮想翩翩,整个人好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无比激动的站起身,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谢启明兄指点,谢启明兄所授《算术入门》,小弟再无疑问,一定勤学到底!” 说完这话,这小子又一屁股坐回来,眉飞色舞的继续学习。 赵启明还打算吹个牛呢,一看这架势只能干张着嘴,然后苦笑,继续涮羊肉。 “武威侯可真是厉害,一把年纪了还找了三个姑娘伺候,恐怕一时半会儿这老东西还死不了。”灌英推门进来,啧啧称奇的同时,还不忘损人家两句。 赵启明也懒得问“武威侯”是谁了,瞥了眼灌英说:“人家死不死得了管你什么事,你小子这背后损人的嘴也是真厉害,我倒想知道你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 “说起启明兄,那还不是一百个敬佩?”灌英撇着腿坐下,朝赵启明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听说武威侯不久后就要与程将军同去边关,想来是在长安的日子不多了,临走时乐呵乐呵吧。” “程将军要去边关?”赵启明动作一停,他知道这个程将军说的是程不识,那也是一代名将,同样是东亭侯府的长辈,上次去围猎的时候就见过。 灌英抖着腿笑了笑:“去边关任两郡太守,接了李将军的班。” “既然是接了李将军的班,算算日子李将军回长安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有新的任命吧?” “李将军现在是未央卫尉,掌管宫城。”灌英看了眼赵启明,似乎知道他有意了解,于是解释说:“至于原来的是的未央卫尉,据说很快就要升‘郎中令’,位列九卿。” 赵启明并不吃惊,虽然郎中令是很大的官了,但平阳侯毕竟是名将后代,还娶了位公主,甚至就算抛开这些不算,人家也是老将中出了名的有谋略。 眼下的处境,陛下的确是需要这样的人才。 要不然怎么说陛下开始着手军中事务呢,光是这一系列调动就够频繁的,而且光是让李广回到长安,就有利用飞将军的威信为自己站台的意思,恐怕其他的调动也一定有其深意。 “至于太尉之职,现在由武安侯‘田蚡’担任。”灌英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而太尉之上还有魏其侯,启明兄的这位老岳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啊。” 赵启明点了点头。 倒也知道这个年代的丞相地位比后世的丞相要高得多,甚至就连掌管军务的太尉也没有丞相的话好使,说起来也的确是非常不错的靠山。 可问题是,这座大靠山是通过当女婿的方式得到的,让小侯爷总有种卖身求荣的感觉。 第九十八章碧海青天夜夜心 窗外的小雨终于停了下来。 包房内吃着涮羊肉并不觉得冷,但少了些雨声总觉得有些单调。起码灌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边吃涮羊肉边朝赵启明说:“难得秦姑娘在,我让人去请了,估计说话的功夫就到。” 赵启明涮了片羊肉问:“不是说不叫姑娘吗?” “那可是秦姑娘。”灌英说完,见赵启明不明所以,于是一副赵启明不记得秦姑娘简直天理难容的表情说:“秦姑娘是弹琴唱曲的,从前我们几个来小梅园必请她助兴,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赵启明点了点头,来到大汉也有一段时间了,小侯爷也差不多弄清楚青楼和娼馆的区别。简单来说,青楼是小明星陪吃饭喝酒的地方,想要一亲芳泽,除了有钱还得有权,只有娼馆才是无产阶级兄弟进行大保健的地方。 其实自从上次在果儿家里看了这个年代的歌舞表演之后,赵启明对这个年代的艺术形式还是挺满意的,所以能看看这时代的弹唱,他不单没意见,还有点小期待。 果然,没过多久秦姑娘就进来了。 首先,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姿色虽然不如静安公主,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和电视上那些有名的歌姬一样,这秦姑娘穿着得体,没有任何风尘味道,并且表现得十分温婉有礼,抱着自己的古筝进来,朝赵启明等三人行礼,动作十分轻柔。 灌英像是老熟人一样朝人家笑了笑,示意可以开始。 于是秦姑娘就抱着古筝坐下,开始弹奏。具体什么曲子赵启明不知道,但感觉和这个年代妖娆妩媚的舞女不同,曲子所弹奏的乐声要更加轻柔婉转一些。 这区别就好像站街的失足妇女和自家老婆。 赵启明觉得自己是好男人,比较喜欢自家老婆,所以他听得很认真。 “启明兄,问你个事。”灌英听着曲子,懒洋洋的朝赵启明开口:“流金阁出了新扇子,有你的新词,是《水调歌头》不错吧?” 赵启明看了眼这小子:“这词大家都知道了,别再想利用我勾搭姑娘。” “我可是真想请教。”灌英嘿嘿一笑,朝赵启明问:“这《水调歌头》固然绝美,可其实大家都不甚明了其中之意,小弟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天上宫阙”是何意思?” 赵启明没什么心思的回了句:“还能有什么意思,月宫呗。” “月宫?”灌英呲牙咧嘴的挠了挠头:“月亮上还有宫殿?” “多新鲜。”赵启明继续欣赏曲子,懒洋洋的回了句:“嫦娥你不知道?” “知道啊,可嫦娥跟月宫有什么关系?” 赵启明见鬼一样看向看向灌英:“嫦娥住在月宫,没听说过?” “嫦娥在月宫?”灌英不懂,于是用脚踢了下旁边的李敢,然后问那小子:“你说说,嫦娥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偷吃仙丹飞升,半途变成了癞蛤蟆吗?怎么跑月亮上去了,还有月宫?” “噗!嫦娥变成了蛤蟆?”赵启明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转头瞪大双眼,象见了鬼一样看着李敢。 嫦娥变蛤蟆?这是什么鬼? 李敢似乎也搞不懂赵启明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啊,癞蛤蟆。”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同样的神话传说,在不同年代似乎有不同的版本。 不过就算有不错的版本,这个年代的人也太凶残了吧?为什么要把天下第一的大美人,白衣胜雪的软妹子变成一只癞蛤蟆?汉朝人民都是喜欢虐/待美女的变态吗? 赵启明觉得很不满,他觉得有必要为嫦娥姐姐正名,于是朝灌英说:“传说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在那个版本里嫦娥飞升到了月亮上,在上面建了座‘月宫’,名叫‘广寒宫’。” 听到这话,灌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眼秦姑娘,然后笑着朝赵启明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为什么要说‘天上宫阙’呢,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启明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没有“奔月”传说,大家都不太明白《水调歌头》的意思,这可不仅仅只是为嫦娥姐姐正名的问题了,这事关自己大文豪的名声,务必要解释清楚才行啊。 于是他把后世版本的奔月传说跟灌英说了一遍。既提到了广寒宫,也提到了那棵月桂树,包括吴刚和兔子也解释了一下,结果灌英越听越认真,竟然入迷了一样。 而且不仅是灌英感兴趣,李敢也感兴趣,难得没有继续再看竹简,到最后甚至连一曲结束的秦姑娘也停了下来,听着赵启明的讲述,忘了再弹下面的一曲。 “为什么要带兔子和胡萝卜?都说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赵启明讲完,摊了摊手。 李敢回味了一下,然后佩服的说:“启明兄见多识广,这个版本的‘奔月’传说小弟闻所未闻,但这的确要比变成癞蛤蟆要更加动人。” “这么说就都能解释的通了,原来大家看不懂那首词的意思,是因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奔月’传说啊。”灌英十分欣慰,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又看了看秦姑娘。 这家伙老看秦姑娘干啥?赵启明不明所以,于是他也看了过去,可看了又看,也没看出过什么东西来。 结果早已停止弹奏的秦姑娘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起身来朝三位公子行了个礼,然后就抱起自己的琴走出了房间,居然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这是什么意思?”赵启明有点摸不着情况。 “人家的规矩是只弹一曲,刚都已经弹了两曲。”灌英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见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于是摊了摊手说:“这还不是为了听你的‘奔月’传说。” “我怎么感觉又被你利用了?” 灌英挤眉弄眼:“秦姑娘光明正大的托我来问,我也光明正大的请启明兄解疑,然后秦姑娘光明正大的得到解答,然后光明正大的离去,小弟可没落什么好处,这怎么能说是利用?” 赵启明看了灌英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原来如此!” 这小子要是为了什么翁主,来问他“天上宫阙”的意思,他还能够理解,可现在居然为了个弹琴唱曲的小明星来问,而且还把人带进来,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啊。 灌英看到了赵启明别有深意的笑容,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当是没看见一下,朝赵启明呲牙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头,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继续吃着涮羊肉。 于是赵启明更加肯定,这小子肯定和秦姑娘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但这个发现,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想这小子平时两面三刀,对朋友和对长辈的态度截然不同,私底下毫无礼数,面对长辈却像乖孙子一样,偏偏老一辈还发现不了这小子的伪装,让人十分痛恨。但就是这样的家伙,居然也有喜欢的姑娘。 但以这个小子的家庭状况,以及平时刻意营造出的乖孙形象,是绝对不可能娶一个歌女的吧?可这小子居然还能偷偷喜欢,谁也不告诉,而且还机关算尽的帮人家姑娘的忙,以弹奏为名来求解《水调歌头》,给人的感觉居然有那么点痴情小男生的意思。 赵启明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小子,你也有今天啊。” 曲终人散,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小侯爷骑着金牙,走在返回东乡亭的路上。 尽管喝了不少酒,感觉脑袋有些发昏,但秋雨之后的空气清冷,让人没什么醉意,就这么慢悠悠的骑着金牙,行走在烟雨朦胧的乡间,赵启明的心情很好。 他觉得灌英能偷偷喜欢着秦姑娘是好事。李敢能够认真学习算术也是好事。甚至就连今天没有见面的窦家兄弟,整整疯疯癫癫自得其乐,在他看来也是好事。 都挺好。 当然自己也挺好。 不仅马上就要因为献马镫有功得到陛下的封赏,而且和静安公主的关系也趋于稳定,不能说事业爱情双丰收,至少也能算是有酒有肉有姑娘。 自己过得好,朋友也都过得好。 这让赵启明很满足。 他觉得自己应该高歌一曲,《水调歌头》不行,《最炫民族风》比较合适。 第九十九章抓了个现行 连绵的烦人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色终于放晴。 雨停了,可侯府下人们仍然沉浸在小侯爷“爵升一等”的喜悦之中。 打扫院子的家丁兴奋地谈论着小侯爷的军功,烧水做饭老妈子欣慰地聊着小侯爷在婚恋市场中的巨大优势,甚至内院门廊下来回拖地的丫鬟们也因为伺候的“东亭侯”变成了“东乡侯”而格外卖力的干活。 侯府喜气洋洋,花园里,秋菊盛放。 旺财似乎对水池中的鱼儿们产生了兴趣,站在岸边看了好一会儿,让领地意识极强的大白鹅很不高兴,从假山下面跑过来去啄旺财,吓得旺财赶紧跑到细柳背后嗷嗷直叫。 正在为金牙洗澡的细柳不得不停下动作,蹲下来耐心的拉架。 “整天混吃等死,长得倒是挺快。”赵启明吃着果子,看池水中游来荡去的鱼儿,赞赏的点了点头:“过几天捞出来些,给大家加个餐。” 听到这话,正等待沐浴更衣的金牙扭过头,怀疑的看着赵启明。 “不吃你。”赵启明把没吃完的果子递给金牙:“修花园的时候没找到观赏的品种,只能弄些草鱼进去,本来就是要养着吃的,这一点上你和它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金牙似乎放心了,但也拒绝赵启明的果子,转过头去。因为她是个傲骄的姑娘,绝不会接受男人吃过的果子。 赵启明于是把果子扔到了一边,看了看柔和的太阳,忽然想躺下来吹吹风,可花园里只有亭子中有石凳,这让他若有所思:“得弄张躺椅才行啊,过几天能晒太阳了。” 细柳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捡起赵启明扔掉的果子,塞到了旺财的嘴里,然后带着大白鹅跑到赵启明身边问:“小侯爷又要用功了吗?” “吃完饭再吧。”赵启明伸了个懒腰,并踢了大白鹅一脚。 大白鹅立马怒了,“昂昂”叫着,扑过来就要啄赵启明,吓得细柳蹲下来安抚。 赵启明挤眉弄眼。来啊,互相伤害啊。 正得意间,花园外跑来个下人通报,说作坊那边出事了。 此时作坊门口,聚集了很多进货的伙计和东乡亭的乡亲们,倒是在作坊的大门口位置空出了很大一块空间,有两个拿哨棒的家丁,压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 赵启明带着家丁分开人群,来到作坊门口,胡先生立即迎了上来。 “这是干吗?”赵启明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朝胡先生问。 胡先生先行了个礼,然后表情有些难看的指着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说:“此人混在进货的人群里,家丁们见他脸生,就多了个心眼,果不其然,抓到他偷偷潜入作坊。” “潜进作坊?”小侯爷有点摸不着头脑。 “被拦住了。”胡先生看着赵启明:“家丁把人抓住什么话也不说,拖到一边打了他一顿,这人没抗住,说他是‘精工坊’的伙计,受他们东家的指使,来打探瓷器工艺的。” “精工坊?”赵启明挠了挠脸:“也是烧瓷器的?” “没有白瓷之前,这精工坊是长安城外最大的瓷器作坊,多年来也算颇有些声望。”胡先生砖头看了看那个脸色发白的年轻人,哼了一声:“只是技不如人,竟干起这等龌龊事情。”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同行竞争,派人来偷师的。 不过这家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无所顾忌地玩潜入,也太蠢了点吧? 一点也不专业。 好歹你买身夜行衣,趁月黑风高爬墙进去,兴许还真能打探出些什么,要是再肯花点钱,送小侯爷几个美女,依小侯爷的脾气肯定抵抗不了糖衣炮弹的诱惑,没准哪天就酒后吐真言了。 有的是办法不用,却在这大白天偷偷往里钻的,真够简单粗暴的。 “原以为这人偷师不成,打一顿赶走就是,但属下多了个心眼,多问了几句,才发觉有些不对。”胡先生皱了皱眉,低声朝赵启明说:“此人,是来打探上釉工序的。” 赵启明看了看胡先生,没说话,朝身边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和家丁倒也机灵,立马转过身把围观的伙计和乡亲们都撵走。 等没人围在四周了,赵启明才蹲下来,打量起那个伙计。 挺惨。不说话,他妈估计认不出来了。 恐怕是侯府的护卫一直没什么事干,好不容易抓了个奸细,都有种“民兵小队长可算抓到了小鬼子”的感觉,怀着无比激动的惩恶除奸。可怜这个年轻人本就生得瘦弱,已经被打成了猪头,嘴里冒着血沫子,却因为太过惊恐,哼都不敢哼一声。 “你是来打探上釉工序的?”赵启明问。 那伙计吓坏了,赶紧点头。 “上釉的工艺复杂,你们弄不出来,铤而走险来偷师也可以理解。”赵启明歪着头,笑容亲切:“不过既然都已经知道上釉了,前面的工序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那伙计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惊恐的看着赵启明,干张着嘴不知道说话。 “别担心,真要算起账来也算不到你头上,你把话说清楚我也不为难你。”赵启明让伙计去倒茶,然后朝那伙计问:“你觉得怎么样?” 伙计似乎犹豫了下,但看了看周围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家丁,最终还是点头。 “头一个问题。”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问:“你们可知道瓷器的原料是什么?” 那家丁点了点头。 “是什么?” “白,白泥。”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看行胡先生。 而胡先生似乎并不吃惊,只是皱了皱眉,满脸凝重的样子。 其实刚才听胡先生说这年轻人是来打探上釉工序,赵启明就意识到事情比较严重。因为就像刚才所说,上釉已经是最后几道工序,这说明精工坊已经离制作出真正的瓷器不远了。 “你们已经知道了几道工序?”赵启明又问。 那伙计似乎咽了咽口水,然后哆嗦的回答:“知道,七……七道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这倒还并不严重。 因为现在的瓷器工艺总共有十三道,别人只掌握七道,说明还有些距离。 想到这里,赵启明接着又问:“白泥和工艺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因为瓷器工艺迟早会被外人掌握,对此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要说同行之中有仿制的人才,猜出了瓷器工艺,倒也没什么。但如果是内部有人泄密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是性质问题,他作为一家之主,得搞清楚这件事。 但那个年轻人却惊恐的摇头说:“小的只是个伙计,东家没跟小的说过这些。”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待会可有你的罪受。”旁边的胡先生皱了皱眉。 那伙计更加惊恐,带着哭腔看向赵启明说:“小的真的只是个伙计,连手艺都没学全,这些事情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赵启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想了想,觉得这个伙计可能真的不知道。 但这件事情关系到作坊,甚至是侯府内是不是有内奸,是他必须要查清楚的事情。 他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于是转过头朝胡先生问:“那精工坊在哪?” “回小侯爷。”胡先生看了眼那个伙计,然后朝赵启明说:“精工坊离得不远,也就二十余里,抓住这个伙计之后秦文就过去了,估计很快就能把精工坊的管事人带回来。” 正说着,背后的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赵启明转头看去,发现是秦文回来了。 第一百章来头不小 作坊外,秦文拎小鸡一样,把一个中年人扔到地上,朝赵启明行了个礼。 赵启明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个中年人。 看样子秦文要比作坊里的护卫要文明一些,至少这个中年人的脸上没什么外伤,只是因为被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过来,除了表情有些惊慌之外,只是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而已。 “阁下就是精工坊的孙老板吧?”赵启明问。 孙老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露出讨好的笑容,行了个礼说:“见过小侯爷。” “嗯!”赵启明点了点头。 站起来后他才发现,这孙老板穿得富贵,还佩戴着一块硕大的玉佩在腰间,很像长安城中那些王孙贵族,但说话时獐头鼠目,眼珠乱转的样子,让人很没好感。 “这个伙计是你作坊里的人?”赵启明看着孙老板。 孙老板其实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伙计,此时听到赵启明的问话,忽然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大喊:“小的有眼无珠,不知这瓷器作坊是小侯爷的产业啊。” 赵启明没说话,秦文却大步上去,抓着孙老板的衣领一个大嘴巴下去,孙老板就惨叫着倒在地上,像颗球一样翻滚,嘴里还不停发出“呜呜”的惨叫。 “我在这问话呢,你把人下巴给卸了我还怎么问?”赵启明瞪了眼秦文。 秦文似乎觉得有理,于是用手扣住孙老板的下巴,咔擦一声:“小侯爷,装回去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被秦文抓住也真够倒霉,不管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了他手上就不再是个人,管你什么器官,想拆就给你拆掉,想不拆又立马给你装回去。 可怜啊。 赵启明同情的看向满头大汗的孙老板:“问你什么说什么,没问的就别多嘴,懂不?” 孙老板脸色发白,赶紧朝赵启明说:“那伙计,那伙计的确是我精工坊的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赞赏的看了眼秦文,心说这手艺可以啊,给人下巴装回去立马就能说话,而且还是真话,就凭这信手拈来的架势,能比得上三甲级医院骨科老中医了。 “你让他来作坊偷师?”赵启明看向孙老板。 孙老板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不停磕头,带着哭腔说:“小的该死,小的鬼迷心窍,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干这种事,请小侯爷就放过小的这次吧。” “放不放过你咱们一会儿再说。”赵启明想了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孙老板小心的抬起头,看向赵启明。 “听你的伙计说,你们精工坊已经知道了烧纸瓷器的原料,工序方面也掌握了十三道之中的七道。”赵启明露出和蔼的笑容;“跟我说说,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孙老板咽了咽口水,看向那个伙计。 秦文二话不说,揪住孙老板的衣领,看样子打算又要动手。 孙老板可不知道自己又要被拆掉哪个器官,赶紧大喊:“我说我说。” “那就说吧。”赵启明示意秦文退下。 可就在这时,作坊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赵启明眯着眼睛看去,发现领头的腰间佩着绥带,想来应该是个官员。 “是内史府的人。”胡先生在旁边提醒。 这时,那官员带着几个差役停了下来,正匆匆走了过来。 而赵启明/心中有些思量,内史府的人在这个时候来作坊,十有八九和精工坊的事有关。 “小侯爷。”来的内史府官员匆忙朝赵启明行礼:“方才有人举报,说东乡亭有刺客作乱,下官急忙带人赶来,不知小侯爷是否无恙?” “我没事。”赵启明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刺客,两个贼人而已。” “内史府治下竟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下官的失职啊。”这个内史府官员满脸惭愧,然后瞪着孙老板和他的伙计说:“这两个刺客如此大胆,下官一定严加审问。” 赵启明看着这个内史府官员,然后问了句:“阁下贵姓?” “下官姓周,是内史府内史丞。”那官员再次行礼。 赵启明不禁犯嘀咕,心说这内史丞虽然不是内史府中多大的官,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驱使的小吏,现在居然劳师动众来东乡亭,过问两个偷师不成的小贼,还真是挺给面子的啊。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朝那个官员拱了拱手,然后说:“想来其中必有误会,心怀不轨的只是两个贼人而已,我与瓷器作坊的赵老板自会处理,就不用麻烦内史府。” “若只是两偷师贼人便也罢了,下官只怕此二人只是谎称行窃,暗地里另有图谋。”内史府官员认真的朝赵启明建议:“小侯爷,还是把人交给内史府吧。” “交给内史府?”赵启明看了看这个内史府官员,心中更奇怪了。 这家伙居然不仔细询问案情,反而只想着要把人给带走,这可有些不同寻常。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孙老板。 这家伙居然也不辩解什么,始终低头跪着,什么话也不说。 “抱歉。”赵启明已经猜出了什么,直视着内史府官员说:“这两个贼人来瓷器作坊偷师,事关瓷器工艺的机密,我要先审问了之后,再交给内史府。” “原来小侯爷是有这样的顾虑。”内史府的官员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放心,无论这两个贼人谋划何事,下官都能审问出来,且严加保密。” “你是说你现在就要把人带走?” “就不能喝杯茶,等上一等?”赵启皱了皱眉。 内史府官员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有所不知,这孙老板其实是武安侯府上的亲戚,在下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将这孙老板带走。” “武安侯?”赵启明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原来,孙老板明知东亭侯府和瓷器作坊的关系,仍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因为背后有武安侯撑腰,恐怕那精工坊也是这武安侯的产业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倒也难怪事情败漏之后,武安侯就这么快让内史府来捞人了。 毕竟,武安侯田蚡,可是当朝太尉,地位仅次于魏其侯的朝中大员啊。 “还请小侯爷不要让下官为难。”内史府官员再次行礼,然后超赵启明说:“小侯爷请放心,下官也一定会禀告处理,严加惩治这孙老板,给小侯爷一个交代。” “从我这把人要走,转头就交给武安侯府,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还请小侯爷不要让下官为难。” 赵启明看着内史府官员,心里不爽。 现在可是汉武初年,贵族在自家封地里抓了贼,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皇帝也不能干涉,而现在这个内史府丞,居然拿武安侯的名头来压人? 赵启明不想惹事,但也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他目光一闪,朝秦文打了个眼色。 秦文会意,上前一步,到了赵启明面前,手按着刀柄,望着内史丞。 但就在这时,作坊前的大路上,远远有辆马车驶来。 仔细一看,赵启明认出了那辆马车。 因为那马车是他婆娘静安公主的。 第一百零一章吓死丫的 眼看着静安公主的车驾往作坊这边来了,姓周的内史丞心里禁不住紧张了起来。 作为内史府官员,他当然认得静安公主的车辇,也知道静安公主最近移居到了二郎庄的外宅。但他并不认为静安公主现在来瓷器作坊,只是因为心血来潮想买两件瓷器而已。 那么,静安公主的来意,已是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姓周的内史丞赶紧转过身来,准备迎驾。他想得很清楚,别管事情怎么发展,态度一定要正确,这是为官之道。 与此同时,赵启明也用眼神示意按着刀的秦文退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静安公主怎么会突然来到瓷器作坊。毕竟,就算是来为他助阵也不应该来的如此之快,要知道二郎庄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而内史府的官员也才刚到而已。 想着这些的时候,静安公主的车驾已经在作坊门口停下。 同行的除了几个宫女之外,还有两个官员打扮的人。 赵启明忽然想起,这两个官员曾经在静安公主的外宅见过,好像是少府的人。 难道自家婆娘只是带少府的人来瓷器作坊谈生意的?这么巧? 赵启明/心中带点一点疑惑,和内史丞一起朝静安公主行礼。 和平时一样,静安公主总是笑容亲切,朝在场众人点了点头,但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径直带着少府官员进了作坊。 赵启明也没多想,立即就跟着进去了。 倒是内史丞心里打鼓,十分担心静安公主会插手今天的事。 毕竟,东乡侯和武安侯已经很让他焦头烂额了,为此,他不得不在后起之秀的赵启明和位高权重的田太尉之间做出取舍,原以为得罪了东乡侯,至少可以向武安侯交差,可现在若是长公主也介入进来,他可能既要得罪东乡侯,又要失信于武安侯了。 想到这里,内史丞内心叫苦。 此时,简陋的客厅里,静安公主正跪坐着喝茶。 赵启明则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静安公主身边站着的两个少府官员。 “东乡侯近来可好?”静安公主笑着问。 昨天晚上还给你马杀鸡呢,你说好不好,装的还真像清白男女似的。 赵启明/心里嘀咕,表面上倒是风平浪静,朝静安公主说:“多谢长公主挂念。”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少府官员,朝赵启明介绍说:“这二位是少府的‘监丞’,主要负责‘互市’。” “小侯爷。”两位监丞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也回了个礼。 这时,姓周的内史丞也走了进来,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就站在一边候着。 “东乡侯可记得,几日前本宫曾经说过,少府正打算从作坊进一批瓷器?”静安公主笑容亲切:“这二位监便是为此事而来,不知作坊里是哪位管事,可否出来与二位监丞谈谈?” 赵启明看向身边的胡先生。 于是胡先生上前一步,朝静安公主行了个大礼说:“在下胡八子。” “原来是胡先生。”两位监丞中的一位拱了拱手,然后朝胡先生说:“我二人有皇命在身,这次是为陛下办差,可否请胡先生找个僻静地方,也好详谈?” 听到“皇命”二字,赵启明不禁看了眼静安公主。 而站在一边等候召见的内史丞,则冷汗直流。 他怎么也没想到,瓷器作坊居然和皇室扯上了关系,而自己刚才正在试图强行带走一个闯进瓷器作坊偷师的贼人,这种情况下只要东乡侯把刚才的事情告诉那两个监丞,今天的冲突岂不是要捅到陛下那里? 这太可怕了。 那个内史丞低着头,悄悄咽了咽口水,不停用袖子擦汗。 胡先生很快带着两位监丞下去了,而赵启明也得到示意,坐了下来。 “这位是?”静安公主似乎终于发现了内史丞,看了过去。 周姓内史丞赶紧行礼,毕恭毕敬的自我介绍说:“在下周通,内史府内史丞。” “内史府?”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莫不是瓷器作坊出了什么事?” 赵启明看了眼内史丞,然后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两个小贼,嫉妒瓷器作坊的兴旺,心生歹念妄图偷师不成,后又强闯瓷器作坊,被作坊里的守卫发现后,此贼人凶性大发,与守卫激斗,幸得作坊工人挺身而出,奋不顾身与之顽强作战,这才拼死将小贼拿下……” 内史丞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启明,心说当时的场面真的有那么惊心动魄? 静安公主也白了眼赵启明。没什么大事你还说那么大一串?跟打仗似得,够跌宕起伏啊。 “此虽是小事,可毕竟是本侯封邑里的事务,微臣只能多加关注。”看着内史丞和静安公主都看着自己,赵启明一脸无辜,一副“我这都是为了一方百姓的幸福而劳心劳力的样子”,说完还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小侯爷就是这么爱表现。 “倒是难为东乡侯了。”静安公主假装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叮嘱说:“不过出了这种事情,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毕竟少府正在与瓷器作坊商谈,若达成意向,瓷器作坊以后也算是为陛下办事,万不可再出乱子。” 赵启明点头称是,内史丞却脸色发白。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内史丞很清楚,这事一个不好,就得上纲上线。 只是,这瓷器作坊怎么突然之间就有皇命在身,要为陛下办差了呢? 这下可真是坏了,不仅得罪了东乡侯,还可能因为这件事惹陛下不满,若然上达天听,自己恐怕就要前程尽毁。毕竟,和陛下比起来,田太尉实在算不了什么,甚至就算今天只是静安公主出面,武安侯的吩咐也得往后站啊。 这么想着,内史丞满头大汗的看向静安公主,然后赶紧说:“多亏小侯爷处置及时,否则瓷器作坊若真出了什么事,内史府难辞其咎,这真是太感谢小侯爷了。” “是该好好感谢。”静安公主打开拿出自己的扇子,低头把玩着,朝内史丞淡淡说:“不过这是你内史府与东向侯府的事,现在少府和瓷器作坊还有事商量,你若无事就先下去吧。” “诺!”内史丞如蒙大赦,赶紧行了个礼说:“下官先行告退。” 静安公主把玩着扇子,看也不看那内史丞,接着风轻云淡地说道:“如果还有人要过问,让你们内史令直接找本宫,或者也可以去宫中找陛下。” 听到这话,内史丞小心脏都快颤出来了。 找静安公主?还找陛下? 内史令大人也没这个胆子啊。 那孙老板见鬼去吧,就算被打个残废,只要不死,内史府绝对不会再过问。 想到这里,内史丞满头大汗,匆匆告退,直到离开了瓷器作坊也不敢再停留,赶紧带上自己的一干差役,连滚带爬往大路上跑去。 他已经想好怎么复命了,到时候就告诉武安侯,这种情况再提什么孙老板,那就是给武安侯找麻烦,相信武安侯肯定明白事理,不会再说什么。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避免再生事端,早些离开这里要紧。 可他这么一跑,作坊外的家丁们来劲了,纷纷大声起哄,等内史丞骑上马带着差役跑远,有些人甚至捡起石头扔去,于是在路边玩耍的熊孩子们,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起哄,拿着石头追出老远。 听着门外的动静,把玩着扇子的正襟危坐静安公主忽然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赵启明也觉得好笑,见客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来到静安公主身边,动手动脚的说:“装得挺像啊,瞧给人家吓得,跟狼撵了一样。” “留神。”静安公主拿扇子打赵启明的手,自己却憋不住的在笑:“别让人看见了。” “这是我的地盘,怕谁?”赵启明特别喜欢静安公主为他出头的样子,一下扑倒,抱着亲了一口,然后笑着说:“不过吓唬吓唬就行了,把陛下搬出来恐怕不好吧?” “假传圣命我可不敢,人家的确是来办皇差的,而且真想吓唬内史府的人,我长公主的身份,还不够护着郎君吗?”静安公主在赵启明身下,妩媚的看着他。 赵启明想想也是,但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抱着静安公主的脑袋又亲了一口才说:“难为你了,这么大老远过来替我出头,不然我还真被武安侯给欺负了。” “还好意思说被人欺负?”静安公主好笑,拿扇子在赵启明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来时我可全看见了,你的护卫按着刀对着内史府的人,这可是公然对抗朝廷。” “你看错了,我可没那个胆子,我是大大的良民,被欺负的那个。”赵启明满脸无辜。 “我倒是想你被欺负一下,治治你目无法纪的毛病。”静安公主仍然躺在地上,说这话时歪了歪头,又拿扇子敲了敲赵启明脑门:“还不是是怕你惹出什么乱子,才不得不来。” 赵启明抓住静安公主的扇子,嘿嘿一笑:“怎么说的好像是我故意找茬一样,我什么时候目无法纪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是目无法纪,你敢把堂堂大汉长公主按在地上?”静安公咬着嘴唇,表情妩媚。 看着她诱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在作坊里,赵启明真想她就地正法。 不过估计正是因为在作坊里,知道小侯爷不敢下死手,才故意这么使劲的诱惑吧? 可恶的婆娘啊…… 第一百零二章黑暗系化学家 赵启明最后还是认怂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静安公主也重新跪坐下来。但经过了赵启明的一番“蹂躏”,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重新跪坐下来之后一边整理自己,一边幽怨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很自豪,因为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把自己的女人弄得浑身发软,更不是所有男人都有机会把公主殿下弄得得娇喘连连。 怕了吧? 小侯爷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 “挠痒痒显你本事了还?”静安公主终于整理好了头发和衣服,抓起块干果朝赵启明扔去,笑着骂道:“挺大个人了,幼稚不幼稚。” “能折腾得你求饶就是有本事。”赵启明躲过静安公主的暗器,得意洋洋。 静安公主臭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打开折扇轻轻摇着,朝赵启明说:“没空跟你胡闹,武安侯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请夫人教诲!” “内史府的人虽然走了,但那个什么孙老板还在你手上吧?”静安公主恢复了仪态,轻摇着扇子说:“此事毕竟和武安侯府有所牵连,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人?” 赵启明看了看静安公主,明白自己在处理政治问题上的不足,想了想,朝静安公主说:“我只是想弄清楚瓷器工艺是不是从内部泄露,至于孙老板的处理,你怎么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静安公主想了想:“最好能低调解决,毕竟你也知道,最近朝局动荡,谁都不想出点什么事情被有心人利用,哪怕事情再小也是能免则免。” “你是说大事化小?” “你要真想责难武安侯,我可以替你出头,毕竟你是我夫君,妾身哪能让你受委屈?”静安公主又妩媚的看了眼赵启明:“但夫君真的想把这件事闹大吗?” “也没想闹大。”赵启明挠了挠脸:“就像你说的,最近时局动荡,谁都不想没事找事。我倒没什么,关键是你还有魏其侯他们,可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落人话柄。” “魏其侯和武安侯本就不和,这事若闹大了,的确容易被人利用。”静安公主笑了笑:“毕竟,你和瓷器作坊的关系,本就是落人话柄的事情。” 赵启明点了点头:“那就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就把人送回去吧。” “也不能就这么送回去了。”静安公主懒洋洋的看了眼赵启明:“你大事化小只是个态度,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那孙老板既然犯了法,交给内史府处理便是。” 赵启明笑了笑:“你没见内史府刚才急着把人带走,连案情都不问?” “那是刚才,现在有我过问,内史府还敢这么处理?”静安公主眯起眼睛。 看着这婆娘霸气的样子,赵启明/心里感动。 于是他又犯了老毛病,情难自控的看向静安公主的胸部。 “往哪看呢?”静安公主拿扇子挡在自己的胸前,笑容妩媚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软绵绵的说:“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整日沉迷于美色,眼下还有事情没办完吧?” “对。”赵启明咳嗽了一声,然后朝门外喊了声:“把孙老板带上来。” 很快,秦文就压着人进来了。 此时的静安公主已经恢复仪态,慵懒的摇着羽扇。 而赵启明也收回了色眯眯的眼神,一脸的严肃。 孙老板吓坏了。 他早就看到了静安公主,也亲眼目睹内史丞的离开,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静安公主插手了这件事,才导致内史丞放弃了自己,而且武安侯府也不会再管。 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成了破家之犬,任凭东乡侯怎么打杀都行? 孙老板这回是真的吓坏了,所以刚进客厅,他就噗通一声跪下来,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朝赵启明说:“小侯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小侯爷放过小的这次!” “是不是饶过你,还得看你的表现。”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朝孙老板说:“看见没有,长公主今天在这,谁也救不了你,不老老实实交代,今天就要了你的小命。” 孙老板脸色煞白,根本不敢看静安公主,只顾不停磕头求饶,同时嘴里大声朝赵启明说:“我交代,我肯定交代,不管小侯爷要问什么,小的全都招了!” “先说说你的身份吧。”赵启明眯起眼睛:“你跟武安侯是什么关系?” 孙老板终于停止磕头,赶紧看向赵启明说:“回小侯爷,小的跟武安侯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兄长在武安侯府当管家,所以才拿武安侯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 “只是管家?”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会这么简单。 赵启明想想也是,毕竟精工坊是武安侯府的产业,这是错不了的。 但既然已经决定不把事情闹大,他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于是他结束了这个话题,朝孙老板问:“那我再问你,关于瓷器的原料,你是从什么人口中得知的?” “是诸葛大师!”孙老板急不可耐的回答。 “诸葛大师?”赵启明有些不明所以。 静安公主看了他一眼,提醒说:“是位炼丹的术士。” 赵启明于是又看向孙老板:“那这诸葛大师又是从何处知道瓷器的原料?” 孙老板唯恐赵启明不信,急忙尽可能详细的解释说:“他老人家声称瓷器是炼丹的材料,于是就找了些瓷器放入丹炉炼制,结果偶然发现燃烧后的灰烬,与白泥相似。” 赵启明恍然大悟。 其实这年代的术士,尤其是喜欢炼丹的那种,基本就是这个时代的黑暗系化学家了,如果真是被术士在炼丹的过程中阴差阳错的发现白泥,倒也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就连黑火药这种改变世界的东西,都是后世的炼丹术士无意间合成的。 不过说起来,这帮人可真是够疯狂的,什么东西都敢拿去炼,炼出来就吃,倒也怪不得这个年代的贵族们整天嗑药嗑的脸色发黑拉不出屎,谁知道他们吃下的丹药是用什么奇形怪状的材料炼制成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意识到自己跑偏了,于是收回思绪,重新看向孙老板。 “你说的可是实情?” “小的不敢有丝毫隐瞒啊。”孙老板眼泪鼻涕又下来了。 赵启明于是看了看静安公主,想问问这是否有可能。而静安公主朝他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这件事至少可以去查证。毕竟那个诸葛大师是真实存在的人。 “那我再问你。”赵启明重新看向孙老板:“瓷器的工序你知道了几道。” “七,七道。” “从何处知道的?”赵启明眯了眯眼睛。 孙老板想也没想就说:“程序是精工坊的师傅摸索的,因为陶具和瓷器的烧制有类似的地方,熟练的师傅只要有了原料就能猜出个大概,现在只缺上釉的几道工序,精工坊已经想了很久,但还是想不出来,所以才出此下策,铤而走险来瓷器作坊偷师。”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有询问的意思。 而赵启明朝他点了点头。 其实,除了原材料不同之外,陶器和瓷器在工序上的确差别不大,区别也的确只在上釉,以及精工坊还不知道的炉温上,所以说陶工师傅摸索出瓷器的工序,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在此之前,赵启明之所以想到可能是因为内部有人泄露,是因为“白泥”的原材料,是外人猜测不出来的,所以下意识的想到是有人泄露的白泥的秘密,然后自然而然的认为瓷器的工序也是因为出了内鬼。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孙老板说:“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情?” “小的不敢有丝毫隐瞒啊。”孙老板又开始磕头:“请小侯爷绕过我吧。”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朝秦文说:“你现在就去找那个诸葛大师,确认原料的事情是不是从那里传出去的。” 秦文领命,然后看了眼孙老板。 “先押下去,确认他没有撒谎了再说。”赵启明看也不看孙老板。 于是,秦文带着仍然在哭着求饶的孙老板下去了。 而此时的赵启明则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确认,瓷器作坊内并没有内鬼,让人松了口气,但如果白泥的秘密如果是从炼丹人口中流传出去,那么知道瓷器原材料的就不仅仅只是精工坊,很可能长安内外所有的瓷器作坊,甚至是陶器作坊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可就麻烦了。 赵启明皱起眉头,朝门外喊了句:“钱管家在哪?” “老臣在。”话音刚落,钱管家进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垄断的雏形 看着突然出现的钱管家,赵启明有些意外:“您今天上哪去了?” 钱管家看了眼静安公主。 “多亏了钱管家。”静安公主摇着扇子,朝赵启明笑着说:“若不是老爷子去二郎庄,我还不知道作坊里的事,自然也不会过来。” 赵启明恍然大悟,就说静安公主来得这么及时,原来是因为钱管家去般救兵了。这么想着,他朝钱管家问:“这么说,之前抓到精工坊的人时,您就已经知道了。” “老臣当时在场。”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因为精工坊和武安侯府的关系,老臣担心会节外生枝,所以一面让秦文去拿人,一面去二郎庄请长公主。” “您处理的很好。”赵启明赞许的点了点头,毕竟今天如果不是静安公主来了,他搞不好真的要和内史府的人干起来:“不过眼下的问题已经不是精工坊了。” “是原料问题吧?” “您知道?” 钱管家看了看赵启明,然后行了个礼说:“其实关于原料已经泄露出去的问题,老臣早已经听说,只是不想小侯爷担心,所以并没有禀告。”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钱管家应该已经有所行动吧?” “是老臣逾越了。”钱管家又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朝赵启明说:“当时小侯爷在忙着秋收事宜,老臣不敢打搅,因此只同李老板商议,便自作主张做了些事情。” 赵启明莫名其妙:“你们商量了什么?” 钱管家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呈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是份地图,而地图上有很多红色小点的标注。 “这是什么?”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说:“自从知道瓷器原料已经泄密的消息,老臣派人走访了长安城周边,将方圆百里内所有白泥储藏点都找了出来。” 赵启明一愣,见静安公主也十分好奇,于是将地图递了过去。 “这些红点,便是标注了有白泥出产的地方?”静安公主扫了眼就明白了,然后点头称赞了一句:“果然是参加过七国之乱的老将,这地图以及标注很有军中做派。” “长公主谬赞,微臣只是老侯爷的门客而已。”钱管家谦虚的行了个礼。 赵启明现在可不关心钱管家勇猛的当年,他皱了皱眉说:“长安城周边有白泥储量的地方居然如此之多,那么其他作坊想获取原材料,岂不是很简单?” “想多了吧?”静安公主把地图还给了赵启明,然后笑着摇着扇子:“钱管家既然能派人去把这些地方找到,所做的当然也不仅仅只是标注下来而已。” 赵启明于是看向钱管家。 而钱管家捋着胡须说:“老臣和李老板商议后,便想把这些白泥全部都盘下来。” “那就盘。”赵启明立马明白了钱管家的意思,这可是釜底抽薪啊,他激动的朝钱管家说:“全部买下来,其他作坊就算知道原料是白泥,他也买不到白泥了。”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没有说话。 钱管家也出奇的冷静:“一方面是阻止其他作坊买到白泥,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瓷器作坊越来越兴旺,以后需要的白泥会很多。但想要盘下长安城周边所有的白泥储量,恐怕没那么简单。” “是缺钱吗?” “倒不是钱的问题。”钱管家看了眼静安公主:“主要是因为那些白泥的储存在其他封地,要想盘下那些白泥储量并且开采,需要走很多的关系,也需要些手续。” 赵启明点了点头,觉得有理。 于是他也看向静安公主。 很明显,钱管家是在提醒他,这事静安公主可以帮忙。 静安公主当然也知道这主仆两人的意思,但她并不说话,只是若无其事摇着扇子。 看来这婆娘是等着求她呢。 赵启明瞪过去一眼,然后想了想,朝钱管家说:“白泥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您先下去,等秦文回来确认诸葛大师的事情,就把孙老板送去内史府处理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退下去了。 这时,赵启明才看向静安公主。 而静安公主好像没发现他的目光似得,摇着扇子喝了口茶说:“一场雨下来这天又开始热了,想必是遇上了秋老虎,今年今冬只怕要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怕冷我给你送被子去。”赵启明挤眉弄眼:“少跟我打岔,刚才你也听到了,白泥的事情反正我得求你,就看你是愿意让我坐在这求你,还是把你扑倒了再求。” “别。”静安公主很怂的认输了,好笑的看着赵启明说:“你就在这说吧。” “还真打算让我求你?” “这倒不用。”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摇着扇子:“你肯答应我个条件就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说吧,什么事。” “两位监丞正在与胡先生商议。”静安公主似乎心情不错:“陛下打算运一批瓷器去边境‘互市’,少府也正打算利用这次机会试水,你觉得怎么样?” “好事啊。”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不过‘试水’是个什么意思?” “算算路程,算算损耗,知道能卖出什么样的价,也好方便以后卖到各郡国去。”静安公主笑容妩媚看着赵启明:“就看夫君这边,愿不愿意给个好价钱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问:“那你说要什么价吧。” “五成。” “五成?” “五成。”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忽然间勃然大怒:“你这简直就是流氓!土匪!” 静安公主幽怨的看着赵启明说:“夫君如此斥责,妾身心里苦。” “苦个屁啊,有你这么砍价的吗?”赵启明怒了,他觉得静安公主简直就是在侮辱他,那可是五成啊,尽管瓷器卖得很贵,但去掉人工和成功,也赚不了几个钱了啊。 “夫君要是觉得价钱太低也没关系。”静安公主恢复笑容,摇着扇子耐心的朝赵启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白泥的事情不办了,瓷器作坊生意仍然还能做。” 赵启明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故意拿这件事敲诈我。” “夫君这话就不对了。”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摇着扇子:“其他的还好说,但开采的事情要是没有少府的支持,就算是妾身,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少府明明就是你家的!” 静安公主打着扇子,若无其事的看了看门外的天空:“还真是秋老虎呢。” “回家吃你刨冰去。”赵启明气呼呼的瞪了眼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憋不住笑的朝他说:“那到底答应没有,还给两位监丞带话呢。” “我敢不答应吗?”赵启明气咬牙切齿。 “那这事就算这么定了,少府过几天就派人来取货,夫君可要提早准备。”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生气,表情充满恶意的阳光明媚:“别咬牙切齿了,本来就长得不好看。” “跟你拼了!”赵启明大喊一声,朝静安公主扑了过去。 而静安公主早已经笑趴在地上了。 第一百零四章侯府有奸细 清晨,魏其侯府。 新修的园子里鸟语花香,魏其侯正站在假山旁,看水中鱼儿游荡。 老管家看了看魏其侯的表情,略躬着身说:“三小姐孝顺,弄出这么个花园来,让侯爷在处理公务的间隙,有个散步的去处,倒也不枉侯爷平日里的疼爱。” 魏其侯背起手,打量整个花园,笑着说:“起初只当是胡闹,想着这个院子平日里空着,索性由着她去,没想到还真折腾得像模像样,倒的确有点意思。” “侯爷是文雅之人。”老管家又躬了躬身,然后笑着说:“三小姐想必是觉得侯爷肯定喜欢,才如此下心思,若听到侯爷赞赏,三小姐肯定更加高兴。” 魏其侯笑了笑,然后吩咐老管家说:“等施工的伙计来结账时,每人给个红包,这花园修的确实不错,嘿嘿,他们整天被解忧催着完工,这一个多月也着实辛苦了人家。” “是。”老管家应了声,然后朝魏其侯说:“其实也辛苦了三小姐,不仅是催着施工的伙计赶进度,还每天都来监工,就连这花园的图纸,都是三小姐送来的。” “还真当我不知道?”魏其侯好笑的看着钱管家:“那图纸是果儿跟启明要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成了解忧的功劳,没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夸的。” “侯爷明察秋毫。”钱管家笑了笑,知道马屁拍的差不多了,于是顺势住了嘴。 “去看看那些秋菊吧。”魏其侯说着,把手里的鱼食撒进水池中,然后背起手来,往花园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花园口处,解忧正提着裙子气呼呼的走来。 守在路边伺候的丫鬟见到三小姐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都没敢去触霉头,纷纷低头行礼。倒是气呼呼的解忧忽然间自己停了下来,看向了水池边的假山。 有只云雀。 解忧心头一喜,立马提着裙子就准备过去,估计又是要爬树打鸟了。 替她拿小宝箱的丫鬟却赶紧劝道:“小姐找老爷有正事,可不要忘了。” 听到这话,解忧似乎觉得有道理,于是重新气呼呼的往花园深处去了。 此时,魏其侯漫步走到那片秋菊旁,正与老管家说着什么。 解忧提着裙子,气呼呼的走来,不高兴的喊了句:“爹爹!” 魏其侯转过身来,见是解忧,立即露出宠溺的笑容:“是乖女儿啊。” “女儿有话要问爹爹。”解忧行了个礼,然后走到魏其侯面前,生气的问:“东亭侯府的事情女儿都知道,爹爹消息灵通,怕是也早就有所耳闻了吧?” “是东乡侯府。”魏其侯笑着纠正。 解忧稍微愣了愣,然后低着头露出笑容,咬了咬嘴唇。 是呢,东亭侯已经成了东乡侯。 虽然自己从前并不嫌弃赵启明只是个亭侯,但得知赵启明进爵之后,还是忍不住高兴。这既是为自己将来会成为“乡侯夫人”而高兴,也是为赵启明爵升一等而高兴。 说起来还真是厉害,居然这么年轻就进了爵。 果然不愧是自己的郎君…… 解忧咬着嘴唇笑,心里高兴,却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又抬起头来,不高兴的朝魏其侯说:“爹爹不要打岔,女儿在说他被欺负的事情。” “欺负?”魏其侯好笑:“谁欺负启明了?” “武安侯家里的人,都跑去瓷器作坊偷师了,之后还敢让内史府去要人,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解忧说到这里就生气,朝魏其侯说:“爹爹一定要帮他出气。” 魏其侯无奈苦笑:“若真受了欺负,爹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你李叔叔他们这些长辈也是一样,可事情启明自己都处理的很好了,你还让爹爹怎么去管?” 解忧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一起去打断武安侯的腿吧?” 魏其侯叹了口气,看着解忧说:“乖女儿,我们不能随便打断别人的腿。” “真不行?” “真不行。”魏其侯苦笑摇了摇头,然后耐心的向解忧解释:“启明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是把偷师的人交到了内史府,武安侯那边也有诚意,昨天已经逐出了与偷师之人有关的管家,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解忧不满意,他总觉得应该打断谁的腿这事情才算完,所以她不服气的朝魏其侯说:“可赵启明的确受了内史府的欺负,女儿都听说了,内史府用武安侯的名头压人,强迫赵启明交人。” “那你没听说静安公主当时也在场?” “静安公主?”解忧眨了眨眼,似乎真的不知道。 魏其侯旁边的老管家,这时朝解忧解释说:“小姐有所不知,静安公主和瓷器作坊有生意往来,当时刚好在场,问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把内史府的人吓走了。” “原来是这样。”解忧浑然不知自己所谈论的正是自己的情敌,只想着静安公主替赵启明出头,还高兴的称赞了一句:“这么说,静安公主还真是好人呢。” 魏其侯无奈:“现在满意了吧?” 解忧想了想,然后露出开心的笑容。 魏其侯看着解忧的样子觉得好笑,正好想起什么,于是捋了捋胡须,收敛笑容,朝解忧问:“我可听人说了,你曾私下里和启明见面,忘记爹爹是怎么叮嘱你的?” 解忧吃惊的看着魏其侯。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魏其侯见解忧紧张起来,点到为止的重新露出笑容:“过门也就这几年的事,别太着急,让人知道了笑话。” “爹爹你讨厌。”解忧这才知道被魏其侯取笑,气的跺了跺脚,然后揪起旁边的一朵秋菊,笑嘻嘻的跑了,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爹爹的取笑而感到不好意思。 倒是魏其侯,看着断掉的秋菊梗,心疼得直叹气。 解忧当然不知道,此时的她正揪着那朵菊花,想着爹爹所说的“过门就这两年的事”,心里十分的高兴,忍不住幻想自己大婚之日,成为东乡侯夫人的样子。 正想着,一个丫鬟忽然迎了上来,兴奋的朝解忧说:“小姐,有好东西。” “什么呀?”解忧不高兴被人打断了幻想。 那丫鬟没有回答,送上来一张竹简。 解忧于是扔了菊花,接过竹简看了看,发现上面画着个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让人翻来覆去的也看不懂,于是解忧不高兴的朝丫鬟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 “不知道你给我干吗?” 丫鬟缩了缩脖子,然后凑在解忧耳边说了些什么。 顿时,解忧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是他画的吗?” 丫鬟兴奋的点头。 “太好了,我有了他两副墨宝,长安城里没人比得了我。”解忧高兴的看着手里的竹简,拿小宝箱的丫鬟立马过来把箱子打开,箱子里除了八柄团扇之外,还有两柄羽扇,以及以及画在竹简上的花园设计图,这让解忧光看一眼就觉得很满足。 “不过小姐,这好像和花园一样,是个可以造出来的东西。”有丫鬟提醒。 解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高兴的把逐渐递给丫鬟,双手合十的说:“快找人看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快些弄出来,我一定要成为除了他之外,第一个用上的人。” 那丫鬟带着竹简跑了。 想到很快就能拥有赵启明即将用上的东西,解忧就忍不住高兴。 不过高兴之余,她的心里还有些得意。 雪儿姐姐的建议果然没错。 在东乡侯府里有个“自己人”,真是比以前方便了许多呢! 第一百零五章秋高鲫鱼肥 武安侯府的管家告老还乡了。 这个消息是胡先生告诉赵启明的。 按照胡先生的说法,精工坊孙老板背后的靠山就是武安侯府的管家。 武安侯府选择在这个时候将涉事的管家逐出侯府,明面上是想撇清关系,让人知道武安侯府和精工坊并没有什么牵连,但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给东乡侯府一个交代。 赵启明当然不相信精工坊和武安侯府没有任何关联,当然也不会认为堂堂太尉需要给他什么交代。事实上,武安侯府其实是不想和他的老丈人魏其侯,或者是和静安公主发生矛盾。 同样,内史府也不愿意得罪了魏其侯与静安公主。 尽管之前他们因为武安侯府的干涉想要把孙老板带走,但眼看着武安侯府已经撇清关系表态,他们也见风使舵,不仅将孙老板关押至今,仍然没有释放,而且精工坊的账房先生和几个师傅也随之下了大狱。 就这样,一场风波结束了。 虽然因为内史府畏惧武安侯府,不敢真的把精工坊查封,但因为静安公主的帮忙,钱管家和李老板已经开始着手“垄断”长安城外方圆百里的白泥,如此一来,按照原价五折卖给少府“互市监”的那批瓷器,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日子重新回归了平静。 静安公主前几天却对赵启明说,要他最近低调一些。 说起来,这已经赵启明最近第二次听到这话了。 上次进爵的时候,平阳侯就提醒过他,这次和武安侯府发生了点小摩擦,事情虽然不大,但也的确有些招摇,在现如今这样的多事之秋,的确应该韬光养晦一些。 于是,赵启明最近都不打算出门。 他重新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开始重操旧业,去河边钓鱼。 这几天天气好,总是艳阳高照,但毕竟已经入秋,河里的鱼儿已经到了最肥美的时候。 赵启明想钓上几条大肥鱼,回去炖汤给细柳补充营养。 因为他前几天发现细柳长高了。 他记得几个月前,那丫头只到他肩膀,而最近居然已经到了他下巴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因为到了发育的年纪,还是最近努力吃饭的缘故,总之,那丫头已经开始长身体,侯府的伙食虽然不差,但总觉得不能满足需求,用河里的鱼儿炖汤估计不错。 所以这天,赵启明带着盒点心,熟门熟路的来到河边,靠着那棵大树坐下,然后一边哼歌一边上饵,打算要在回去的时候,要装满一整笼的肥鱼。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 小河对岸一块圆石,不知何时爬上一只甲鱼,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赵启明舔了舔嘴唇,琢磨着秋天的王八炖汤一定十分壮阳。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自己连老婆都没有,不应该去壮阳。然在,每天早上一柱擎天,有金箍棒没妖精,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当时,最重要的是,隔着河拿人家没办法,所以他索性捡起块石头扔了过去。 抓不着,吓吓也好。 没办法,小侯爷现在就是这么无聊。 准头不错,落在了圆石不远的地方,“噗通”一声。那只甲鱼也回了水里。 赵启明百无聊赖。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仍然一无所获,而食盒里的点心却已经吃了一半。 赵启明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细柳,因为今天要是空手而归,就没办法替细柳补充营养,而早上走的时候,细柳根本不管是不是能够补充营养,都很体贴的给他准备了整整一食盒的精美点心。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看鱼漂,有些惭愧,也有些无奈。 你说这鱼为什么就这么奸滑呢,小侯爷这么高超的技术,居然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难道,是刚才那逃跑的王八告诉河里的鱼儿,不要咬小侯爷的饵? 就在赵启明用唯物推理加理性分析,准备找出原因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背后的河提上有动静,转过头看去,发现是两个光着脚的熊孩子,正顶着片芭蕉叶经过,而在他们的手上,都用柳条穿着几条鱼。 估计是去下游水浅的地方抓的吧。 赵启明有点羡慕,于是朝两个熊孩子喊了一声。 熊孩子见他眼生,倒也不怎么害怕,扯起嗓子会喊了一句:“干啥?” “让我看看你们的鱼。”赵启明吃了块点心。 两个熊孩子也没多想,光着脚跳下河提。等走进了赵启明才发现,是一个女孩一个男孩。这让他十分欣慰,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那个男孩,这么小年纪就能带女朋友出来约会,很厉害啊。 “你是哪的人,怎么没见过你?”男孩胆大,过来就朝赵启明问。 女孩似乎也不怎么胆小,拿芭蕉叶玩着,大眼睛打量着赵启明。 “放肆!”赵启明眯起眼睛:“我是东乡侯,你们要叫我侯爷,还要磕头!” “你是小侯爷?”男孩一脸怀疑。 倒是旁边的女孩,拉了拉男孩的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光着脚。” 似乎得到了提醒,男孩指着赵启明说:“你才不是小侯爷,小侯爷有鞋穿。” 赵启明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柳树下有些潮湿,的确已经把鞋脱掉了。 不过有鞋穿就是小侯爷,没鞋穿就不是小侯爷,这是个什么逻辑? “好吧,我不是小侯爷,我是外村的。”赵启明挤眉弄眼,然后朝男孩手里的鱼努了努嘴:“老远都看到你手里的鱼了,这是从哪抓来的,收获不小啊?” 男孩得意洋洋,还鄙夷的看了眼赵启明的鱼竿。 “都有什么鱼?” “鲫鱼。” 赵启明点了点头,鲫鱼炖汤是最有营养的。 不过他紧接着又发现那个小姑娘手里的篓子,于是又问了句:“那是什么?” “田螺。” “田螺?”赵启明想到了爆炒田螺的滋味,忽然意识到秋天除了鱼肥之外,也是吃田螺的好季节,于是他朝那个男孩说:“这田螺卖给我怎么样?” “你要这个?”男孩疑惑,然后也没多想,从女孩手里把田螺拿过来,直接递给赵启明:“抓回去喂鸭的,你要就拿去吧。” “还挺大方啊?”赵启明笑了笑,没有白拿人家孩子东西的道理,于是把手边还剩半个食盒的点心递给那个男孩:“拿这个跟你换,怎么样?” 男孩拿过食盒打开,那个小姑娘也凑了过来,一起看了看,然后瞪大了眼睛。 “你要把这些都给我们?”男孩咽了咽口水。 “这不是跟你们交换嘛。” 男孩看了看那个小姑娘,见那小姑娘眼睛都离不开食盒了,于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手里的那些鲫鱼也给了赵启明,并说:“不占你便宜,鱼给你,一起换。” “好。” 看着两个孩子抱着盒子开心的跑上河提,赵启明拎着田螺和鲫鱼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下能回去交差了。 细柳要是知道小侯爷居然这么会抓鱼,一定会露出崇拜的眼神吧。 赵启明迷着眼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懒得再钓下去,索性收回了鱼线,准备回家。 但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喊,寻声望去发现在河对岸有个人。 李敢,正骑在马上朝这边招手。 说起来,自从教给这小子算术之后,还真有段时间没见了。 于是赵启明朝那小子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下游跳石的位置,示意那小子可以从那边过来。 很快,李敢调转马头,骑术十分不错的踩着跳石过了河,到了赵启明面前行礼。 “小弟都在河边找了好一会儿,启明兄怎么在这?”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没见我拿着鱼竿吗?当然是钓鱼啊。” 李敢看了看赵启明手里的鱼,有些吃惊的问:“这些都是启明兄钓的吗?” “一般。”赵启明得意洋洋:“也就是钓了一个时辰而已,比昨天差远了。” “启明兄果然厉害!” 赵启明满意的一笑,忽然看到李敢背着个包袱,于是指着问了句:“带着啥?” “是小弟的近几日学习算数的感悟,想请启明兄指点。”李敢很高兴的解下包裹。 “一会儿再说。”赵启明阻止了李敢,扬了扬手里的田螺说:“想不想吃好吃的?” 李敢猛点头。 第一百零六章一箭双雕 傍晚,东乡侯府,内院。 赵启明坐在门槛上,对着一整盆的田螺,吃的津津有味。 因为没有辣椒,只能用五香的做法,再加上故意多留了些汤汁,每颗田螺都喷香油腻,把嘴凑上去一吸,田螺肉和汤汁就都到了嘴里。 爽啊。 赵启明没多久就干掉了半盘,弄得脚底下都是田螺壳。 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多管闲事的旺财回来了,见赵启明吃的酣畅,好奇的凑过来含住一颗田螺壳,咬的嘎嘣脆,结果发现这好像并不是食物,于是又吐了出来,趴在了细柳的脚边。 细柳也坐在门槛上。不过她并没有吃田螺,而且抱着一小碟,认真的把田螺肉都挑出来,然后放在另外一个小碟子里,准备装满给赵启明吃。 “吃的就是这么个过程,你全挑出来还有什么意思?”赵启明瞪了眼细柳:“没出息,田螺都不敢吃,以后出门别说是我身边的丫头,我丢不起这个人。” “腥……” “果儿不也吃了,他怎么不嫌腥?”赵启明对细柳的辩解十分失望。 因为同样是小跟班,细柳比起李敢可差远了。 那小子对“启明兄”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盲目的地步,就算启明兄说“炸药包好吃”,他也绝对会抱起炸药包咬一口尝尝味道是不是好。 所以当下人端出一盆田螺的时候,李敢想也没想就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吃,和旺财一样咬得嘎嘣脆,然后不管口味如何,仍然竖起大拇指佩服的说“田螺果然很好吃。” 直到后来赵启明谆谆引诱,告诉了李敢正确的食用方法,李敢才领略到田螺的美味之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和赵启明合伙干掉了一盆,临走的时候还要走了做法。 不过果儿吃田螺要用牙签,想要达到小侯爷的水平,估计最少还得苦练三天。 可不管怎么说,比细柳强多了,这丫头尝也不敢尝。 “没出息。”赵启明抢走了细柳那盘子里田螺,然后嫌弃的说:“喝汤去。” 细柳眉开眼笑的跑回屋里,很快又重新回来坐下,手里捧着碗鲫鱼汤。 家里有吃豆腐脑的习惯,豆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做汤时先把鲫鱼煎好,再往鲫鱼汤里搁了几片,再加一小把葱花和盐,炖出来的鱼汤白皙粘稠,光是外观就讨人喜欢,当然是比黑漆漆的田螺好看。 “不嫌腥了?”赵启明鄙夷。 细柳美滋滋的捧着鱼汤,朝赵启明说:“张婶多加了些姜片,没有腥味。” 赵启明瞪了眼细柳:“那就多喝点,敢剩下就罚你穿裙子倒立!” 细柳于是赶紧端起鱼汤来,美滋滋的喝着,还把鱼骨给旺财吃。 “自己长身体呢,多吃点肉,明天没鱼就跟我一起涮羊肉知道不?” 细柳喝得嘴唇上留了一道白色的印子,可怜的朝赵启明说:“羊肉膻。” “你还真是个讨债的,人家想吃都没有,你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找打是不?” 细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赶紧低头继续喝汤。 赵启明瞪了眼这丫头,然后看了眼旁边放着的一堆竹简,拿起了随意看了看。 这是李敢走之前留下的,说是最近学习算数的总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谦虚还是太自大,这总结至少得有一两万字,还有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叫《行军总纲》。 这小子可以啊。 要知道,在这年代,看过一万字就可以称士子,读过十万字就是大儒,百万字那就是学术界的一方霸主,国宝级的饱学鸿儒。 赵启明也不知道那小子学习算数跟“行军”有什么关系,就像他不明白事到如今,李敢那小子居然还坚信“铜锅”对行军有非常大的用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看到李敢送来那足有半人高的一堆竹简,赵启明就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因为即使是班主任,好像也没谁去检查学生的暑假作业啊。 找到偷懒的理由后,小侯爷马上把竹简随手扔进了屋里,不看了。 但细柳是个爱整洁的姑娘,见他乱扔东西,抱着鱼汤就去屋里捡。 刚好这时钱管家来了,在院子外喊着什么,似乎有事情。 于是赵启明把田螺放下,擦了擦嘴。 因为没有辣椒,故意让厨房多放了花椒,养猪大户手重,也不知道放了多少,虽然整体来说味道不错,但嘴唇也几乎被麻的没了知觉。 来到厨房时,钱管家已经等着了。赵启明坐下来继续触碰自己的嘴唇,感知着器官的存在,一边问钱管家:“让厨房给你送了碗鱼汤过去,味道还行吧?” 钱管家正摆弄竹简呢,听到这话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率着胡须欣慰的说:“鱼汤味道极好,而且听说是小侯爷亲自钓的鲫鱼,老臣谢过侯爷赏赐。” “客气了。”赵启明继续感知着自己的嘴唇:“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白泥的事。”钱管家拿出几分竹简,放在案几上:“这是少府出具的公文,长公主今早差人送来,老臣已经去了内史府,开采的手续应该很快就能下来了。” 赵启喝了口水,然后朝钱管家问:“也就是说,那些白泥就算咱们家的了?” “非也。”钱管家捋着胡须说:“这些白泥所在的位置,有的归地方管辖,有的是功勋贵族的封地,老臣与他们商量,只是将那些白泥盘了下来,有开采的权限。” “也没说让你把地买下来,我是问是不是采出来白泥都是咱们家的。” “这是自然。” “那你是怎么和人商量的,是不是开采这些白泥,咱们得给别人付钱?” “这些事小侯爷就不用操心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老臣这些年在附近一带也算有些脸面,加上那些白泥对旁人来说又是百无一用之物,即便花钱也不会成为作坊的负担。” 赵启明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钱管家笑了笑,然后告诉了赵启明他的工作进度。 比如三十多个有白泥的地方,其中有二十多个已经谈妥,只要批文一到就能立马开采,再比如剩下的几个地方,因为距离稍微有些远,没来得及去谈,但都已经打过招呼。 也就是说,京城外百里之内的白泥,很快就要被瓷器作坊所垄断。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其他的作坊知道白瓷的原材料是白泥也毫无办法。因为瓷器作坊不可能把白泥卖给他们,他们要是想烧出瓷器,就得去外地找白泥。 而一旦他们必须去外面找白泥,不管是从外地运白泥过来,还是干脆把作坊迁走,在这个年代交通不便的情况下,都会增加巨大的运输成本。 至于方圆百里之内,那些没有被钱管家找到的白泥储量,倒的确可能存在,但这些漏网之鱼往往储量不大,开采不了多少就会枯竭。 不过就算那些作坊愿意开采这些储量不多的白泥,牵扯到手工业的批文可都在少府的手上,瓷器作坊和少府的合作关系在那,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姘头的关系在那,不给他们批文他们能怎样? 想到这里,赵启明得意洋洋,情不自禁的大笑三声。 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钱管家果然是金牌CEO,不仅做事严防死守,滴水不漏,不给其他人半点机会,让瓷器作坊起码在长安城周围,是不会有其他竞争对手了。而且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白泥储量,十几年都用不完,这又是一招一箭双雕。 有时候,赵启明真的是对钱管家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钱管家不吃田螺这一点,让两人注定不能相亲相爱,实在有点可惜啊。 第一百零七章《行军总纲》 何谓韬光养晦? 比如秦文每天能吃三斤猪头肉,最近开始每天一碗小米饭,这就是韬光养晦。 赵启明最近也在韬光养晦。 因为眼下的长安城政局混乱,多方势力正在抢班夺权,就像个大染缸一样鱼龙混杂,而他最近爵升一等,又和武安侯结怨,实在有些过于高调,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平阳侯和静安公主都曾提醒过他,最近一段时间要务必低调。 赵启明喜欢低调,因为低调就意味着有理由当抽手掌柜。 于是,最近他不怎么用功了,被人问起“大文豪最近可有新作?”,就回人家一句“大文豪要韬光养晦”;遇见胡先生拿着账本来请示工作,也要回一句“自己看着办,小侯爷要韬光养晦”。 几天下来,赵启明每天的工作只剩下吃饭、睡觉、打豆豆。 哦,差点忘了介绍,豆豆就是那只一挨踢就“昂昂”叫着,要来啄小侯爷的大白鹅。 可要非说游手好闲的生活中是否对这个世界有过什么贡献,他最近倒是多了一个业余爱好——那就是设计家具。 虽然现在已经适应了“跪坐”,但赵启明仍然觉得这种坐姿很不健康,因为跪坐时脚掌对臀部的长时间压迫,很可能导致前列腺增生、前列腺感染、前列腺爆炸等等生殖疾病。 赵启明不想前列腺爆炸,所以他迫切的需要椅子。 前段时间,他突发奇想,画了“太师椅”的设计图,让钱管家去找人打造了,可惜打造家具这种事要慢工出细活,所以到现在也还没做好。 但赵启明相信,有了太师椅之后,自己就能拥有健康的前列腺,这无疑是一种伟大的家具。 同样的道理,“摇椅”也是一种伟大的家具。 因为堂堂东乡侯,有着尊贵的身份,在家见客却要规规矩矩的跪着,这很不符合小侯爷的身份。而如果有了摇椅,人家跪着你躺着,首先气势上就能压人一头,要是还不满意,还可以让自己“摇”起来,挑衅意味十足的激怒对方,让跟你有仇的人被气的吐血。 对此,赵启明表示十分期待。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在花园里开始画图,打算把摇椅也设计出来。 结果刚刚开始没多久,静安公主来了。 赵启明让下人把静安公主请进来,可下人却说静安公主去了书房,要他过去一趟。这让赵启明有些不满,因为静安公主耽误了他创造伟大的家具,必须要亲他两口才能不予追究。 可惜,静安公主并没有打算亲他两口,而是等他进入书房之后,就扔给他一份竹简,摇着扇子说:“让你最近安分一些,你倒好,又闹得满城风雨。” “恩?”赵启明捡起地上的竹简,不解的问:“我干啥了,打家具犯法?” “家具?”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一停:“什么家具?” “那你说的是啥?”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这部《行军总纲》?” “《行军总纲》?”赵启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什么《行军总纲》?”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一会儿,然后好笑的说:“你还真不知道?” “知道啥?”赵启明有点不耐烦,撇着腿坐下来问:“到底出啥事了?” “果儿写了一份行军总纲,几位老将十分赞赏,现在长安城里少壮派的将领都在互相传阅。”静安公主指了指刚扔给赵启明的那份竹简:“据说总共有九卷,这是其中一卷,我还是从馆陶长公主那借来的。” 赵启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然后径直起身到书架旁,翻找了一会儿之后,指着一堆半人高的竹简,朝静安公主问:“你说的是不是这些?” 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一停;“你果然全都有。” “前几天果儿送来的。”赵启明撇了撇嘴:“说是让我看看,我一见这么多字,懒得花那时间,就放下了。” “长安城里找一卷都难,你这有整整九卷,居然懒得看?”静安公主白了赵启明一眼,然后拿起其中一卷看了看,然后点头:“没错,的确是《行军总纲》,看样子,你这的是原本。” 赵启明拿起其中一卷,好奇的翻着问:“果儿写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静安公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摇着扇子等待。 果然,随意翻看的赵启明很快就为之一愣。 这《行军总纲》第一卷,居然用几千个字的内容,讨论粮食。 准确的说,是讨论军粮,只不过观点很有意思,是根据“五谷”各自不同的特点,以便于保存和运输为前提,从中选择出一种重量相对较轻,却又最能延缓饥饿的粮食。 在平常人眼中,这几乎是个笑话。因为几种谷类,从重量、营养和保存的角度来说,基本没有多大差别,所以才能成为普遍存在的粮食。但果儿的研究,偏偏要从这几种谷类微小的差距中,找到其中最适合作为军粮的谷类。 “看出不同凡响之处了吧?”静安公主似乎早就看过这一卷的内容,见赵启明表情有所变化,摇着扇子说:“千军万马所携带的粮食之多,即使种类的差距再小,其重量、运输、饱腹感所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赵启明点了点头,笑着说:“这倒的确有点意思。” “军中每天都在接触粮食,都从来没人想过这些问题。”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想了想然后说:“可能也有人想过,但没人用果儿这种办法,这么简单明白地说出来。” “你是说数据吧?” “数据?” 赵启明忽然得意起来,抖着腿,若无其事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前段时间果儿学了算术,本侯爷随口提到了更准确的数据对军事的影响,没想到这小子受到了启发,用数据来分析军粮。”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你的算术我的确该好好学学。” “你又不研究军粮,学个大概就行了。”赵启明看完了第一卷,然后想了想说:“不过,只是研究了下军粮,真值得那些将领们大惊小怪?”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既然你这里九卷都有,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赵启明想想也是,于是又拿起一卷。 和之前研究军粮一样,这一卷的内容也很有趣,是研究行军速度的。 赵启明记得上次在小梅园的时候曾经和李敢聊到这里,可他没想到那小子还挺认真,居然真的跑去研究士兵的行军速度,不仅按照负重统计出了步兵和骑兵的时速问题,还罗列出了各种地形下,军队前进的数据。 “我听说果儿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带着全家的护卫,全副武装的离开长安好几天,回来之后闭门写下这部《行军总纲》。”静安公主嫌弃的看着赵启明:“你什么时候能有人家半分认真?” 赵启明放下竹简笑了。 他的确不能像果儿那么认真,因为按照静安公主所说,那小子八成是带着护卫跑到长城边境线上溜达了一圈,亲自把各种条件下行军的速度做了现场实验,然后再经过统计和计算获得结果。 “估计其他几卷也是类似的类容,把行军中的各种因素都研究了个遍吧?”赵启明拿起块点心,躺倒在地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还真能称得上是行军的教科书了。” “不然你以为那些将领们为何如此重视?” “这不是好事吗?”赵启明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着朝静安公主说:“那小子就是个极端军国主义分子,张口闭口全是打仗,能用学问获得军中认可,也是为他自己将来铺路。” “这贡献可不是他一个人做的。”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 “恩,是受了我的启发,但那毕竟是人家自己的研究。” “看来我真是替你瞎操心了。”静安公主重新摇着扇子,然后慵懒而又若无其事的说:“你重新看看那九卷竹简,留意看一看落款。” “恩?” “有你的署名。” 赵启明愣了愣,然后拿起第一卷,结果竟发现,在末位的位置有两个署名,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李敢,而且李敢的位置相对靠后,自己的名字却在首位。 “知道你不可能有这种耐心去教果儿,但署你的名,还是放在前面,在别人看来,岂是果儿受了你的启发,以示对你的尊敬这么简单?”静安公主的笑容多了些幸灾乐祸:“你现在可又成了兵法家了。” 赵启明扔了竹简,吃着点心不在意的说:“我还是大文豪呢,多个头衔而已,不算什么。” “恐怕这次不止是多个头衔而已。”静安公主妩媚的看了眼赵启明:“我的好郎君,眼下可有好几位老将看中了你,要你来年开春之后领兵,去北方征战沙场呢。” 这话刚说完,赵启明一嘴的点心全喷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山雨欲来 “你说什么?” 赵启明大惊之下,先是一嘴的点心全喷了出来,随即倒吸了口凉气,却又被噎住,咳嗽了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静安公主总算有点人性,不紧不慢的递了杯水给赵启明,然后就摇着扇子满脸置身事外的表情说:“能获得老将们的举荐,夫君在军中肯定会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呢。” 赵启明终于停止了咳嗽,惊恐的朝静安公主说:“这种事情你可别乱开玩笑。” 静安公主仍旧若无其事的表情,瞟了眼赵启明说:“九卷《行军总纲》千金难买,全长安城的将领们也都在谈论你们师徒,老将们看上夫君的才能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可那完全是果儿写的,跟我没一个五株钱的关系啊。”赵启明着急起来,赶紧坐好了朝静安公主解释:“我只教了他算术,其他有关军事的内容,我一点也不知道的。” “这话妾身相信。”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但妾身相信可没用,那些老将们只看到《行军总纲》上的署名,把夫君当成了难得一见的兵法家,要将夫君纳入麾下呢。” 赵启明愣了愣,然后勃然大怒:“狗/日的果儿,他这是要害死我!” “学问是你教的,还怪起自己学生来了。”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谁让你偷懒,人家给你送来的《行军总纲》你不看,人家得不到你的指点,自然是要拿去给军中长辈过目的。” “可他署了我的名却没告诉我,这是就不对!” “若你当老师的没有偷懒,认真看过了《行军总纲》,告诉果儿不准传出去,或者抹掉你的署名,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静安公主继续若无其事:“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 赵启明慌了,抓耳挠腮好一会儿,猛地看向静安公主,然后苦着脸说:“就我这样的,要上了战场肯定会为国捐躯,你是我媳妇,你也不可能眼看着我英年早逝吧?” “若夫君为国捐躯,妾身一定洁身自好,为夫君守节。”静安公主‘难掩忧愁’,但还是坚定的看着赵启明轻声说:“放心去吧,这东亭侯府妾身一定替夫君照应。” “你想得美!”赵启明又急又气,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静安公主说:“巴不得我为国捐躯,你好再找个姘头对不对?我告诉你,再没把你的便宜占了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静安公主妩媚的看着赵启明:“为了占便宜也好,为了活命也好,夫君若有个盼头,想必会更加奋勇杀敌,争取凯旋而归吧?” “没错,我凯旋而归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糟蹋了!” “那妾身可等着夫君糟蹋。”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还咬了咬红唇。 可恨啊,明知道现在没心思糟蹋她,就故意折腾人是吧。 赵启明气坏了,耍赖似得一屁股坐下来,咬牙切齿的说:“偏不让你得逞,我不会为国捐躯让你有机会找姘头,你只能被我糟蹋,而且我肯定很快就能把你办了。” “夫君此话是何意呢?” “我绝不从军!” “这怕是有些难办。”静安公主若无其事:“毕竟好几位老将都有此意呢。” “媳妇你可得帮我啊。”赵启明跟神经病一样,忽然带着哭腔爬过去,抱着静安公主的大腿说:“我为帝国伤过‘尾巴骨’,这事你应该记得吧?” “尾巴骨?” “伤还在呢,不信你看?” 静安公主拿扇子挡住,好笑的说:“要不要脸了,把裤子穿上!” “哦。”赵启明应了声,把裤子提起来,然后继续带着哭腔说:“既然你还记得我的尾巴骨,就应该记得猛虎山上那舍身一跳,你看我都已经为国家负过伤了,国家不能再让我捐躯啊。” “夫君伤了尾巴骨,换来妾身的芳心暗许,觉得不划算吗?”静安公主任由赵启明抱着她大腿,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说:“那是咱们两口子的事,跟国家可没什么关系。” “我不符合征兵法例!”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瞪起眼睛,恐吓的朝静安公主说:“我是贵族,按照大汉律法,我不用服兵役,让我从军就是犯法!” “这可不是强迫夫君去服兵役,这是举荐。” “可我三代单传,尚未娶亲,而且膝下无子啊!”赵启明抱着静安公主的大腿嚎啕大哭:“这事媳妇你得管管,我要是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你说你将来可怎么办啊。”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忽然忍不住笑,对着赵启明又踢又打的说:“一会儿朝廷律法一会儿膝下无子,连我都扯出来了,我又没嫁给你,你为国捐躯之前还用想着怎么安顿我?明明就是自己胆小怕死,借口倒是不少!” 赵启明可怜的看着静安公主:“媳妇你得帮我啊。” “你是我夫君,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的让你去送死。”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好笑的说:“自己倒是也有先见之明,就你这样的,估计没上战场先死在路上了。” “是啊,行军路上我能被狼叼走。” “鹰都能把你叼走!” “是啊,狼嫌我肉少,老鹰不嫌。”赵启明点头称是,一脸认同。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静安公主好气又好笑,推了他一把,这才说:“不上战场可以,但仍要为国出力,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学问,我若要学你都教给我,而且不准像教果儿一样不负责任。” “负责,绝对负责。”赵启明听到静安公主松口,赶紧嬉皮笑脸,凑过去抱着说:“都搂搂抱抱这么久了,再不对你负责任,我不是成了陈世美了吗?” “陈世美是谁?” “别注意那些细节,反正不是好人就对了。” “回头跟我讲讲。”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嫌弃的挤开了赵启明,摇着扇子想了想说:“让你领兵这件事,主要是几位老将想将你纳入麾下为他们所用,朝中倒是没有强迫你从军的规矩,所以这件事倒也并不难办。” “我就知道是那群老不死使坏。”赵启明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了灌夫那张贱笑的脸,咬牙切齿的一会儿,朝静安公主问:“那现在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倒是有,不过也不会这么快。”静安公主喝了口茶,然后告诉赵启明说:“问题是在此期间,免不了有军中将领,甚至是那些老将亲自登门,到时候要套你的口风,你打算怎么办?” 赵启明忽然笑了:“这事情我很在行,躲就行了。”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 “不过你那边要多久?” “五天应该差不多。” “那我就装五天的病。” “那些长辈都人老成精,怕是没那么好骗吧?” “装病是个技术活。”赵启明挤眉弄眼:“你就瞧好了吧。” 第一百零九章装病是一门艺术 清晨,东乡侯府。 灌夫带着他“抢人钱粮、夺人/妻女”为最高准则的骑兵护卫,策马奔腾而来,在侯府门口停下,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拴着的那几匹战马,以及一辆不错的马车。 老土匪稍微皱眉,然后冷笑一声。 看来比老子来得更早的人还不少。 这么想着,灌夫下马,带着成群的护卫走进侯府,扯起嗓子喊了声:“下人都死哪去了,这才刚入秋就要过清明是咋的,一个个都扫墓上坟,伺候死人去了?” 话音刚落,正厅里几道愤怒的目光看了过来。 灌夫仔细一看,咧嘴大笑:“原来是在这伺候几位将军侯爷呢,我就说这么大的侯府,怎么连个替老夫牵马引路的人都没有,几位将军侯爷来的可真早啊?” “灌将军来的也不晚。”平棘侯跪坐在正厅,表情不善的看向走进来的灌夫:“大清早就咒人死,嘴上功夫倒是见长,这几年给陛下养马,日子过的太清闲了是吧?” “比不上平棘侯在塞外扬名。”灌夫哈哈大笑,不在意的坐了下来,朝平棘侯挤眉弄眼:“替陛下养马虽是个闲职,但我好歹没被匈奴人追着跑啊?” “你说什么!”平棘侯拍案而起。 旁边看戏的绛侯,这时也朝灌夫看过去一眼说:“平棘侯虽然有过败绩,但毕竟是战争上厮杀,真刀真枪的和匈奴人过招,倒是灌将军,只怕连匈奴骑兵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绛侯也来了?”灌夫美滋滋的喝了口茶:“军功太少,差点没看见你。” 绛侯稍微愣了愣,然后也拍案而起。 这时,坐在对面的韩安国打起圆场,压了压手朝三个人劝道:“毕竟是在小辈府上,几位都是长辈,还是注意些言行比较好。” “还没问你呢。”灌夫指着韩安国说:“我们几个过来倒也情有可原,你一个替陛下料理农事的‘大农令’,就算从前也领过兵,没有跑来凑热闹的道理吧?” “灌将军误会。”韩安国眯起眼睛笑了笑:“无论几位今天过来是什么目的,我可不争,今日陪平阳侯一同前来,只是想见见传说中的青年才俊而已。” “只是见见?”灌夫看向平阳侯。 在他们争论不休时,平阳侯就像乌烟瘴气的正厅里的一股清流,事不关己的埋头吃着涮羊肉,灌夫看过来时也不理,继续呼哧呼哧的吃着羊肉,连哈气的动作也没有。 “只怕是你自己别有用心吧?”平棘侯哼了一声,朝平阳侯行了个礼,然后说:“既然今天有所不便,我就先走一步了,等改日再来讨教。” 说完这话,平棘侯就大步走出正厅,领着自己的护卫走了。 这反倒让灌夫皱了皱眉,朝旁边的绛侯问:“怎么回事?启明那小子呢?” “病了。”绛侯坐了回去,耐心的喝着酒:“说是偶感风寒,卧病在床。” 灌夫听完嘿嘿一笑:“病得可真是时候。” “平阳侯都来送药了,说是陛下听闻启明身体不适,特意派来探望。” “不适个屁,一群长辈坐在这,他小子还装神弄鬼,平棘侯好骗我可不好打发。”灌夫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钱管家,于是喊了句:“钱先生去把启明叫出来吧。” “回将军,小侯爷听闻几位长辈探望,已经吩咐下人伺候起床。”钱管家朝灌夫行了个礼,然后说:“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请灌将军和各位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正厅屏风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灌夫和绛侯表情不善的看了过去,吃着涮羊肉的平阳侯也抬起头来。 只见赵启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过他是被两个家丁夹着走出来的。而且看他样子十分虚弱,搭在家丁肩膀上的手跟杨过一样空荡荡的晃着,头也始终没抬起来。 灌夫心中冷笑,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倒是绛侯,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有些怒意的捏了捏手里的杯子。 “小侯爷,到正厅了。”钱管家迎上去,站在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赵启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几位长辈。 而看到他的脸,灌夫和绛侯都不约而同的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赵启明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布满血丝的双眼下,黑色的眼袋拉的老长,看上去哪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分明就是行将就木的痨病鬼嘛。 这他妈是偶感风寒? 灌夫和绛侯对望一眼,同时皱了皱眉。 “几位叔叔来。”赵启明气若悬丝,无神的眼睛看着三位长辈,然后挣扎着保持站立,嘴里还有气无力的说:“晚辈要给几位叔叔行礼问安,你们都让……” 话还没说完,他推开了两个家丁,然后身体忽然没了骨头一样软倒下去。 “小侯爷!”钱管家声音颤抖,急忙来扶。 而灌夫和绛侯被吓了一跳,都立即起身,走了上去。 而此时,赵启明已经陷入癫痫,身体不停的乱颤,口眼歪斜口水横流,双手扭曲如同泡椒凤爪,完美地体现出了帕金森症的全部症状,让不认识“史蒂芬?霍金”的灌夫和绛侯都有些发懵。 “不好,小侯爷又发病了!” 随着钱管家的一声大喊,正厅里乱作一团,先是两个愣住的家丁赶紧跪在地上,使劲按住赵启明制止他乱颤,然后两个丫鬟带着哭腔跑出门外,大声呼唤医生。 看到这场面,灌夫和绛侯眉头紧皱。 尤其是灌夫,本就是赵启明的长辈,看他凄惨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再也没有半分的怀疑,这时朝钱管家提醒了一句:“小心咬了舌头,快拿东西塞进嘴里。”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敬爱的长辈的声音,赵启明恢复了神智,虽然口眼歪斜,口水白沫,仍然坚强的朝灌夫说:“不用管我,我要起来,起来和几位叔叔谈论兵法。” “都这副熊样了,还谈个屁兵法!”灌英大怒。 钱管家此时也赶紧朝两个家丁吩咐说:“赶紧送回去,用诸葛先生的丹药!” 两个家丁赶紧把赵启明抬起来,此时医生也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赶到,然后一群人慌乱的带着赵启明绕过屏风,慢慢只能听到些凌乱的脚步声,一路往内院去了。 灌夫眉头紧皱,看了看绛侯说:“病成这样,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和你一样也刚知道。”绛侯也眉头紧皱,然后烦躁的摆了摆手,往门外走去:“都这样子了,还领个什么兵,我那两个女儿也不用嫁了,赶快通知魏其侯料理后事吧。” 灌夫握了握马鞭,然后转身朝平阳侯说:“我府上有好郎中,这就请来。” 说完这话,灌夫也离开了侯府。 直到这时,平阳侯才重新坐下,看着屏风说了句:“行了,出来吧。” 旁边的韩安国含笑看着屏风。 紧接着,赵启明那张吊死鬼一样的脸冒了出来,看着门口方向长长松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章蒙混过关 眼看着绛侯和灌夫已经离开侯府,赵启明仍然不放心的走出屏风张望,直到听见马蹄声渐远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朝一个丫鬟怒斥:“刚是你往我嘴里塞臭抹布来着?” 那丫鬟赶紧低下头说:“灌将军说怕小侯爷咬着舌头。” “那你就不能用你的丝巾?” “用丝巾不逼真……” “用抹布就逼真了?”赵启明勃然大怒,然后又看向旁边的家丁:“还有你,我抽风的时候看见你笑了,傻笑个什么劲?不是都跟你说过要忍住吗,怎么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啊我。” 那家丁听到这话,惭愧的低下头去。 但赵启明怀疑这家伙仍然还在笑,不然肩头为什么在抽? “演技真的是够差的,你们不配和我聊‘奥斯卡’。”赵启明瞪了眼在场的丫鬟、家丁和医生,咬牙切齿的说:“都打起精神来,要再被当场识破,这个月工钱都不要拿了!不,是今年的都别想拿了。” “诺!” 在金钱力量的恐怖震慑下,一从人等皆是大声领命,到屏风后面待命。 这时,目睹全部过程的韩安国咳嗽了一声。 赵启明这才想起还有两位前辈,于是赶紧过来行礼,然后衷心的说:“多谢曹叔叔和韩叔叔替晚辈保密,这次能骗过灌将军和绛侯,全仰仗二位的配合。” “之前若不是平阳侯眼尖,看到启明嘴上的白灰是抹上去的,我可识不破这迷魂阵。”韩安国捋了捋胡须,满脸的有趣:“真没想到,这装病居然也能装到如此地步。” 赵启明笑了笑,忍不住多看了这个韩安国几眼,没想到兵法家的大名能把这尊大神也招了来,要知道这个韩安国在西汉历史上也是有名的人物,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启明这憔悴之容,的确是以假乱真。”韩安国对赵启明的妆容很感兴趣的样子,边点头边看着,然后指着赵启明吓人的眼袋说:“这黑眼圈想必也是抹上去的?” “锅底的黑灰,嘴巴上是墙灰。”赵启明不好意思咧嘴笑。 韩安国也忍不住笑,然后继续问:“那方才口吐白沫……” “豆汁。” “那之前那些下人……” “提前几天排练好的。” 韩安国了然的捋了捋胡须,然后笑着朝平阳侯说:“怪不得飞将军和魏其侯如此欣赏,光是装病都能如此心思缜密,启明果然是不世出之大材啊。” “雕虫小技,还是难逃平阳侯法眼。”赵启明又行了个礼,然后苦着脸朝平阳侯说:“曹叔叔想必也知道,灌将军他们要我从军,可晚辈有自知之明,岂敢拿军国大事儿戏?装病也是迫不得已啊。” 平阳侯喝了口酒,然后点头:“知道你委屈,不然也不会帮你演这出戏。” 赵启明松了口气,理解万岁啊。 “最近的确有些让你领军的声音。”平阳侯拿起筷子,继续涮羊肉:“但你既是魏其侯的女婿,那些老将要让你从军要先过了魏其侯那一关,眼下魏其侯府可比你这里热闹。” “已经找上魏其侯了?” “这几天没断过。”平阳侯抬起头看了眼赵启明:“灌将军和绛侯出格一些,没得到魏其侯首肯就来找你,但魏其侯没答应,他们就算来了,也只能以讨教兵法为名。” 赵启明抓耳挠腮,他怕的就是这个。 别人倒也还好说,一句“是否从军,由老丈人魏其侯定夺”就能挡回去,但灌夫和魏其侯这两个土匪就没那么好对付了,要他们来硬的自己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估计过会儿灌将军就要派医生来了。”平阳侯指了指屏风后面:“你还是多准备准备,免得医生来给你把脉,发现你并没有什么病,到时候灌将军怕是要找你麻烦。” “虽然有点难办,但晚辈心中有数,不会被识破的。”赵启明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朝平阳侯问:“刚才没听错的话,曹叔叔似乎说过,是来替陛下送药的?” 平阳侯点了点头:“你生病的事,长公主跟陛下说了。” 赵启明若有所思的挠了挠脸。 他知道,静安公主把他生病的事情告诉陛下是为了帮他先封住陛下的嘴,因为只要陛下知道他有病,那些老将们的意图就得不到陛下的支持。而只要没有最高领导的指示,这事有得扯皮。 不过接下来静安公主还打算怎么做,他就不知道了。 “启明还是要小心为上。”韩安国忽然开口,朝赵启明叮嘱说:“陛下派中郎将送药,有试探的意思,中郎将大人自会替你隐瞒,但这也只是能过得了陛下那关。” “韩叔叔的意思是,主要是提防那些老将?” “明年北方将有战事。”韩安国捋了捋胡须,然后别有深意的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那些将领们都希望身边能有位决胜千里的谋士,而启明就是他们笼络的首选。” “不止是打算让你出谋划策。”平阳侯也看向赵启明,难得认真的说:“之前的《行军总纲》虽然不错,但也只写了‘行军’内容,而既然有行军,就必定有‘胜战’” “这又不是连载故事,还等着下一部呢?”赵启明苦着脸,朝平阳侯求救:“曹叔叔你可得帮帮我,《行军总纲》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我根本不是兵法家啊。” “不用着急撇清关系。”平阳侯难得露出笑容:“果儿写完《行军总纲》先交给飞将军过目,之后就到了我的手里,那时我就详细问过,这《行军总纲》是不是和你有关。” “和我无关!”赵启明猛摇头:“真的和我无关。” “那我问你,果儿的算学是不是你教的?“ “可我也只是教了算术而已啊。” “那我再问你,那些数据的学问,是不是你提点的?” “那我也只是稍微提醒了几句而已啊。” “既然方法是你教的,理论也是你提出的,此事当然与你有关。”韩安国也笑了:“果儿其实也不过是替你去跑跑腿,去考证,去记录,最后书写下来而已。” 赵启明哭丧着脸:“韩叔叔,话不能这么说啊。”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扬名长安的兵法家了。”平阳侯继续涮羊肉:“那些老将既想将你纳入麾下,也想拥有除‘行军’以外的其他兵法,而且有这想法的人还不少。” “魏其侯虽然贵为丞相,但也只能暂时替你挡住。”韩安国看着赵启明,别有深意的说:“若你不打算领军,光是装病可不够,还需从长计议,有个更好的办法。” 赵启明挠了挠脸,他现在真想问问静安公主那边到底有什么对策。 正想着,钱管家忽然来禀告,说又有人登门。 听着远远传来的马蹄声,赵启明赶紧跳了起来,朝屏风外大喊:“红色警戒!一级战备!” 韩安国好笑的看了眼平阳侯,而平阳侯已经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朝赵启明说:“涮羊肉不错,但我也该回宫中向陛下复命了,你这边先自己顶着,我和魏其侯会替你再想其他办法。” 赵启明赶紧道谢。 等平阳侯和韩安国起身走出正厅,门外已经传来豪迈的大笑。 “赵家小子何在,老夫远道而来,要和你讨教兵法!” 赵启明听声音认不出是谁,但光听这与灌夫有八成相似的嗓门,就知道不好对付,于是赶紧跑到屏风后面,而此时除了要在正厅演习的钱管家之外,其他丫鬟、下人已经摩拳擦掌。 “这次不准塞抹布,也不准再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英年早逝? 夜晚的书房里,灯芯跳动。 赵启明正独自一人涮着羊肉,美滋滋的喝着小酒。 这已经是他装病的第四天了。 在这四天时间里,他接待各路英雄二十多位,抽羊角风十八次,口吐白沫十五次,外加“吐血”一次,成功唬住了土匪一样的诸位老将,以及还算有礼貌的军中少壮。 这是一次成功的演出。 从吐血开始,没有人再来讨教兵法。 因为让一个发羊角风的重症病人来讲兵法,几乎等同于让一个痔疮患者给你表演劈叉一样残酷无情。所以大家在有幸观摩了东乡侯现场表演羊癫疯之后,都带着遗憾离开,让一代兵法家安静的走完最后几天。 就这样,东乡侯府重新恢复了平静。 倒是最近几天的长安城里,一代文豪命不久矣的消息尘嚣日上,引来无数女粉丝哭声震天。 大家遗憾天妒英才之余,想到东乡侯英年早逝,之前所做的《水调歌头》将会成为绝笔,于是纷纷抢购团扇甚至羽扇,让流金阁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居然卖断了货。 收钱收到手软的李老板眉开眼笑,连赵启明也大感意外。 毕竟,装个病也能发财,这可不是常有的事。 恐怕也只有东乡侯才有这样的本事吧? 赵启明这样想着,心里得意,吃起涮羊肉来更加酣畅。 但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这让他有些意外,以为是那些以讨论兵法为名,其实趁机拉拢的各路将领杀了回马枪,于是他赶紧给自己嘴上抹上墙灰,然后双手扭曲如同鸡爪的倒在地上抽搐。 很快,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此时的赵启明口眼歪斜,看了眼来人,发现居然是窦家兄弟。 这让他松了口气,然后直接坐起来,无奈的说:“你们能不能动静小点?” 窦家兄弟没说话,对望一眼之后大步走来,然后窦家老大抓着赵启明的脑袋,翻他的眼睛看眼白,而窦家老二更加古怪,直接扒开赵启明的嘴巴,看牙口。 “挑牲口呢?”赵启明勃然大怒,直接给两个人踹开。 “是回光返照吧?”窦家老大问。 窦家老二点了点头,赞同的说:“回光返照。” “我好着呢,不会英年早逝。”赵启明不理这两个家伙,重新开始涮羊肉。 “真没病?”窦家老大蹲了下来,羽扇剧烈摇晃。 赵启明刚捞出来的羊肉立马就凉了,这让他有些不爽,觉得吃羊肉之前吹一下是自己吃涮羊肉时的基本权利,于是他瞪了眼窦家老大说:“没病,之前是装的。” “太好了。”窦家老二激动的朝窦家老大说:“省了买棺材的钱。” “省了钱。” “笨蛋在家里哭,说你就快要死了,虽然还没过门,但还是要替你料理后事,让兄弟两人先来量一量你的尺寸,然后去给你准备棺材。”窦家老大松了口气,坐下来闻了闻羊肉锅。 赵启明当然知道这兄弟两人是在说他们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料理后事也就罢了,不过量尺寸是什么鬼,买棺材还是买鞋子? “拿筷子来!”窦家老大朝门外喊了一声,口水直流的看着羊肉锅。 窦家老二也在围着案几坐下,疯狂扇着扇子,眉飞色舞的看着羊肉锅说:“这几天总是要哄着妹妹,好几天都没正经吃饭,没想到刚来碰上了启明家的羊肉锅。” “不是送了你们铜锅,而且还送了两口吗?” “启明家里的更好吃。” “好吃!” 说话间,门外传来大笑。 赵启明条件反射的羊角风,翻白眼,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结果看到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是灌英也来了,于是他又竖了起来。 “都跟两位兄长悄悄说过了,启明是装病,你们不信非要过来,现在看到了吧?”灌英翩翩公子形象不改,朝领他来的丫鬟抛了个媚眼。 赵启明干脆让丫鬟再拿双筷子过来,然后朝灌英问:“你怎么知道我装病?” “猜的。”灌英见丫鬟走了,直接把扇子扔掉,然后闻着味道小跑过来,挤着坐下开始捞羊肉,忽然想起什么的时候才朝门外喊了声:“愣着干吗,还不快进来?” 话音刚落,李敢心虚的冒出了头。 赵启明立即眯起眼睛。 “果儿也没想到《行军总纲》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也没料到会害启明被逼着领军打仗,正无颜面对启明兄呢。”灌英朝赵启明挤了挤眼睛,然后美滋滋的继续涮羊肉。 这让李敢有些局促,但还是朝赵启明和窦家兄弟行了个礼。 赵启明是真想揍这小子。毕竟,他之所以要每天抽羊角风好几次,口吐白沫好几次,全都怪这个小子的《行军总纲》。但看李敢满脸惭愧的样子,他还真没法生气。 “还不赶紧过来坐下?”赵启明瞪了李敢一眼。 李敢于是赶紧过来,但仍然不敢坐下,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惭愧的说:“小弟对不住启明兄,《行军总纲》之事也全怪小弟自作主张,小弟任凭启明兄发落。” “吃完了再揍你。”赵启明指了指丫鬟送上来的筷子:“先吃。” 李敢眉开眼笑的拿起筷子捞肉,结果被灌英抢走,于是又委屈的看向赵启明。 “谁让你没事找事,活该。”灌英幸灾乐祸的朝李敢挤了挤眼睛,然后朝赵启明说:“别看《行军总纲》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果儿这几天可比启明兄清闲多了。” “你就别欺负他了。”赵启明喝了口酒,然后说:“果儿将来肯定会从军,而且有飞将军在,他也肯定会跟着他爹去塞外,将领们当然不会去打他的主意。” “其实也有几位军中的朋友来跟小弟请教。”李敢弱弱的为自己辩护。 灌英朝他嘿嘿一笑:“但你不用被逼着装病吧?” 李敢听到这话,看了眼赵启明,惭愧的放下筷子,满脸失落的看着铜锅。 “看你那熊样。”灌英抢了窦家兄弟的羊肉放到李敢的碗里,然后再不理会,朝赵启明问:“我家老不死也被启明兄骗了过去,今天还在家里责骂几个医生没找出病因呢。” 赵启明撇了撇嘴:“我假装发羊癫疯,抽个不停,他们连脉象都没法摸。” 灌英听完哈哈大笑。 李敢也附和的笑了起来,美滋滋的重新拿起筷子。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不确定的说:“都以为我快要死了,应该算是过去了吧?” “过去了就好。”灌英没多想,见李敢吃的高兴,又去抢人家的羊肉。 看着笑闹起来的几个纨绔,赵启明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也总算是放松下来。 不过内心深处,他其实还是有些疑惑。 因为他不大相信装病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而且,静安公主除了向陛下谎报他的病情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难道说是看到危局已经解除,就放弃了之前的计划,不会再有进一步行动?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静安公主应该会派人来说一声吧? “既然平安无事,今晚咱们就算是庆祝启明兄大难不死了?”灌英笑着举杯。 赵启明笑了笑,看着举起杯子的四人,暂时把心中的疑问放到了一边。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第一百一十二章生离死别 清晨,书房。 赵启明睁开眼睛,头有些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茫然四顾,发现书房里一片狼藉,灌英他们几个正横七竖八的躺着。看样子应该是昨晚喝得太晚,几个人索性就睡在了书房里。 赵启明打了个哈欠。 他拿开窦家老大放在他肚子上的腿,坐了起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放亮,想必侯府下人也已经开始营生。 今天已经是装病的第五天了,昨日除了灌英他们几个之外根本没人来探讨什么兵法,想来危局已经渡过,接下来应该不用再化妆装病了,当然也不能见客。 这么想着,赵启明精神了不少。 “来人。”他朝门外喊了一声,想让下人准备上点醒酒的东西。 很快,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 赵启明又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大字型趴在自己旁边的窦家老大,琢磨着也是时候把这几个家伙叫起来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觉什么,猛地看向书房门口。 脚步声近了许多,但步履沉重,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让赵启明觉得有些不对。 等再仔细倾听,他发现伴随着脚步声,还有门房老大爷的劝解。 赵启明吓了一跳,他猛然意识到,可能又是武将们来讨教兵法来了。 时间紧迫,他已经没时间去想那些武将为什么会跑到书房来,只担心自己装病的事情败露,于是赶紧倒下去,同时猛踹一脚窦家老大:“赶快起来,有人来了。” 窦家老大和窦家老大睡的位置相隔不远,又是传说中的习武奇才,被赵启明这么一踹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然后一左一右跑到赵启明身前的位置,看向书房门口。 “谁!”窦家老大一声大喝。 灌英和李敢爬了起来,但两个人都有些茫然。 赵启明手忙脚乱的给嘴上抹墙灰灰,然后飞快地进入到“帕金森综合征”模式中,因为担心书房里的这些酒坛和羊肉锅会引起怀疑,他本是打算叫醒其他几个人抓紧时间收拾。 可惜四个人居然都没反应过来,而且脚步声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终于,“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赵启明已经进入到“命不久矣”模式,口眼歪斜吐着白沫,但也偷偷张望。 这一看,他大吃一惊。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是灌夫! 窦家老大显然没料到灌夫会出现在这里,本来杀气腾腾要保护他们妹夫,一看到灌夫,立马松了口气,扭头朝赵启明说:“不是刺客,是灌将军。” 赵启明差点气晕了过去,谁告诉你们来刺客了啊,到底是没睡醒还是脑子缺根弦,现在这种情况更应该担心这满屋子涮羊肉的味,会被灌夫识破装病的事情吧? 果然,带着十几个护卫的灌夫扫视一片狼藉的书房,然后冷笑的看着口眼歪斜的赵启明。 灌英首先反应过来,一个激灵酒醒了,立马上去规规矩矩的行礼。 不过看样子,他还没想到怎么解释。而灌夫也压根没听他解释的意思,直接让灌英闪开,然后走到赵启明的面前,笑看着他说:“怎么着,赵家小子病情好转了?” 赵启明继续口眼歪斜,双手扭曲如泡椒凤爪,假装失去了神智。 结果灌夫二话不说,直接伸手,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灌叔叔!”赵启明下意识的一声大叫。 灌夫哈哈大笑:“怎么不接着装了?” 赵启明/心说坏了,这病肯定已经装不下去,而且看灌夫这架势,似乎在进门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装病的事情,恐怕现在再说什么也没办法让老土匪再相信了吧? 果然,灌夫懒得再说什么,直接夹起赵启明,大步往书房外走去。 这让赵启明脸色一变。 “孩儿给爹爹请安!”灌英忽然跳了出来,满脸惭愧的行礼,还小心的抬头看着灌夫说:“不知爹爹远道而来,孩儿本该和启明兄一起去门外候着,实在是失礼。” 灌夫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灌英,忽然呲牙一笑:“怎么着,连你爹也敢拦?”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 “只是觉得我不该这么把你启明兄带走?”灌夫哈哈大笑,然后一脚给灌英踹翻,然后继续大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我今天就是要把这小子带走!” “灌叔叔要把启明兄带去何处?”李敢紧接着跳了出来,硬着头皮行礼。 窦家兄弟虽然没说话,但也抓耳挠腮挪了过来,挡在灌夫面前。 灌夫一看这垂着头却站得笔挺的几个后生,心里其实十分欣慰,但表面上却冷笑一声朝几个人说:“能带去哪?受了陛下指派,启明从今往后就是我手下的人了。” 灌夫他们几个一愣。 被夹在腋下的赵启明也是一愣。 怎么回事? 难道没有骗过陛下,最终还是来了诏令,要让自己领军? 没等几个小辈反应过来,灌夫大笑三声,夹着赵启明走出了书房。 “灌叔叔饶命!”赵启明回过神来,没空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顾着向夹着他的灌夫求饶:“晚辈这体格实在不适合上战场,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晚辈吧?” 灌夫不理,仍然大笑着,迈步往侯府外走去。 灌英他们几个跟上来了,但都有些不知所措。 侯府的下人们也出来了,看着灌夫如此大张旗鼓的把他们的侯爷带走,结合这几天的事情基本已经猜到是什么情况,都有些表情慌张的看着主心骨的钱管家。 可钱管家刚才在书房外已经听到了灌夫的话,此时也没了办法。 于是,赵启明就这么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朋友和家人,仿佛看到自己在行军路上被狼叼走后的一命呜呼,吓得朝灌夫大喊:“灌叔叔饶命,我还不想死啊。” “老实点。”灌夫直接在赵启明后脑上来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继续走。 这时钱管家终于想起什么,赶紧让人备车,大概是要去二郎庄请静安公主。灌英他们似乎得到提醒,也算回过神来,赶紧找机会离开,去找魏其侯搬救兵。 可下人们却被吓了个六神无主,仿佛看到了小侯爷为国捐躯的那一天,竟然恸哭起来。尤其是带着旺财和金牙闻讯而来的细柳,居然哭的瘫坐在地上。 看着这家破人亡一样的场景,赵启明/心里发酸。 他也舍不得这些人啊。 但他病也装了,也跟灌夫求饶了,仍然逃不过这一劫,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来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奉诏从军,战死沙场,然后为国捐躯的命运了。 “诸君,我们来生再见!”赵启明忽然一声大喊。 顿时间,下人们哭声震天。 这场面令人动容,但老土匪灌夫却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就这么野蛮的夹着别人的精神偶像、家庭支柱,大步走出东乡侯府,然后毫不犹豫的领着护卫上马。 下人们已经追了出来,相互搀扶着、痛哭着挽留。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赵启明伸出手,带着哭腔下人呐喊。 几个老妈子因为太过激动当场就晕了过去,内院的几个丫鬟也哭成了泪人,甚至就连平时野蛮嚣张不把小侯爷放在眼里的大白鹅,这时也从人群中冲出来,追着去啄灌夫的护卫。 可惜,如此感天动地的场面,都不足以让灌夫有那么一丁点的动摇。不愧是铁石心肠的军国重将,大汉柱石。 杀气腾腾的老土匪在一片痛哭声中将赵启明放到马背上,然后挥动马鞭喊了声:“出发……” 隆隆的马蹄声盖过了哭声,下人们追着灌夫的队伍,边哭边跑。 赵启明已经哭出声来,声嘶力竭的朝着下人们大喊:“下辈子我还当你们的侯爷,呜呜……” 这时,灌夫忽然狠狠地一大巴掌抽在赵启明饱满翘挺的屁股上,怒道:“好了,别鬼叫了,就你这丢人的熊样,还真以为会让你领军出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移花接木 正午,长安城外,驰道。 灌夫带着他的护卫策马奔驰,赵启明则垂头丧气地骑马跟在后面。 离开侯府之后,灌夫便告诉他说,今天之所以要把他带走,并没有真的打算让他领军作战。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心里多少有些侥幸心理,追问灌夫那话是什么意思,可惜灌夫再也没理睬他。 眼看快到长安了,赵启明实在没忍住,打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但还没等他开口,灌夫忽然转过头,冷笑着朝他说:“小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啊。” “啊?” “嘿嘿!这几天,全长安都被你骗过去了,连我也以为你病入膏肓。”灌夫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看人装病装得这般出神入化,你也真是够能耐的。” “灌叔叔你就别挖苦我了。”赵启明垂头丧气。 灌夫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派去给你瞧病的医生回来说诊不出你染了什么病,只说症状上像是发了羊角风,我还为此责难,没想到你小子出息,连我也骗。”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赵启明快哭了:“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吧,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至今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 “嘿嘿!”灌夫咧嘴一笑,看了看赵启明,却不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前面大路上有一人一马迎了上来,仔细一看竟然是秦文。 “你怎么在这?”赵启明有些意外,这才想起方才在家中的确没看见这小子,此时再看除了骑着马之外,秦文居然还背着行囊,不禁一愣:“这是要去哪?” “是灌将军让我来的。”秦文行了个礼,然后朝赵启明解释道:“说是小侯爷要出门一趟,可能要在外住上几天,让臣下带上小侯爷的生活用度,在此等候。” 赵启明于是看向灌夫,哭丧着脸说:“还是要带我去军营吗?” “真去军营你一年半载别想回来,又怎么可能只是住上几天?”灌夫鄙夷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放心好了,不是带你去从军,更不打算让你领兵作战。” 赵启明听到这话一愣:“真不让我从军?” “我倒是想,可你老丈人不肯。”灌夫哼了一声,重新转过头去:“还真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但凡被人发现你是装病,立马被能给你套上军职,之后一纸调令,刀山火海你也得去趟一遍。” 赵启明挠了挠脸,觉得灌夫说的有道理,自己之前打算用装病蒙混过去的想法的确欠缺考虑,再看了看自己的行囊,猛地想起了什么:“难道,魏其侯打算让我跑路?” “跑路?” “就是出去避难,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灌夫鄙夷的看着赵启明:“就这破办法,灌英都能想出来,还用魏其侯操心?” “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赵启明彻底糊涂了。 刚好这时,一行人到了长安城外的一条岔路口,灌夫勒住缰绳,指着岔路口,然后问赵启明:“记不记得这条路?” 赵启明东张西望,茫然摇头。 “我问你。”灌夫笑的诡异:“我是什么官职?” “灌叔叔位列九卿,是当朝太仆。”赵启明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愣。 灌夫点了点头,然后嘿嘿一笑:“太仆是干什么的?” “为陛下养马!”赵启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再一看此时走的路,立即意识到什么,语速飞快的朝灌夫问:“这是那天陪飞将军去选马时走过的路,这是要去马场?” 灌夫重新扭过头去,心情不错的说:“那日登门,我本是想将你带走,不至于便宜了外人,也是想等明年开春战事一起,让你为我当个谋士,本不用上阵杀敌,但魏其侯心疼女婿,不想让他女儿还没过门就守寡,就连将你带上战场都不肯,直接将你派到马场当差。” 赵启明松了口气,只要不上战场就好。 不过庆幸之余,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别的清水衙门不安排,偏偏选了马场? “我是太仆,奉诏养马,马场中的官员也都是军中的编制。”灌夫似乎看出赵启明的不解,眨了眨眼睛,狡猾的说:“让你去养马,算是为国效力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 这是必须的,现在的大汉朝,想马都想疯了。 “其次。”灌夫转过头去,若无其事的说:“马场中没那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全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没人能讨你什么便宜。” 听到这里,赵启明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魏其侯的良苦用心。 显然,不给他一个武职,让他为军中效力,肯定无法说服那些别有用心的将领。而他去了马场,那些将领们就算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拿不出光明堂皇的理由。至于为什么选了了马场,而不是其他不用上战场的清水衙门,则是因为其他部门就算不用上战场,也鱼龙混杂,搞不好就会被人利用,其凶险程度比战场也差不了多少。 “让你为军中效力的呼声很高,连我都因为《行军总纲》而心动,千方百计想让你到我账下效力,更何况是那些别有用心,既想让你效力,又想牵制魏其侯的人?”灌夫眨了眨眼睛,如此对赵启明说。 而这方面的事情赵启明之前确没有考虑过,这让他感觉有些惭愧。 “魏其侯也是实在顶不住,才会想出这么个办法。”灌夫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赵启明:“你若能体会魏其侯的一番心意,就别惦记着整天游手好闲的日子,好好在马场中当个‘马丞’。” “我会的。”赵启明立马保证。 灌夫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若无其事的说“不过这件事能这么快就办下来,除了魏其侯之外,你应该还有其他贵人相助吧?” “啊?” “听说有人在陛下耳边吹风,促成了此时,你肯定知道是谁吧?” 赵启明听完愣了愣,然后立即想到了静安公主。 他忽然意识到那婆娘最近始终没什么消息,很可能就是因为在为这件事奔走。至于静安公主是和魏其侯联手促成此事,还是暗中发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是之前的马场吧?”赵启明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建筑,岔开了话题。 灌夫是什么人,那会看不出赵启明的小心思,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眼看着马场越来越近,赵启明松了口气,心中却也忍不住有些怪异的感觉。 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摊上了养马的差事。 这不是弼马温吗? 想自己几个月前还是名动长安的大文豪,几天前甚至还成了文韬武略的兵法家,现在却成为了国家正式公务员,要替朝廷养马,没准还要继承灌夫的爱好,开始热衷于给马配种。 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渡假胜地 这是赵启明第二次到马场了。 远远的,能看到牧场外站着些人,想来是早就得到消息,特意出来迎候的马场官员。 看来灌夫的确没骗人。 这让赵启明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因为灌夫这老流氓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所以虽然基本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赵启明仍然有些担心老匹夫使诈。 现在看到马场已经不远,赵启明相信了灌夫,不再担心自己会被带到军中。而没有了这些顾虑之后,他想起了今天早晨被灌夫抓走时,在侯府中发生的事。 于是赵启明小心的朝灌夫问:“灌叔叔应该不生气吧?” 灌夫朝着马场招了招手,不耐烦的回了句:“生气啥?” “果儿和窦家兄弟冲撞了灌叔叔。”赵启明有点担心这个老泼皮会找几个死党的麻烦,向灌夫求请说:“事出有因,他们也不是故意的,灌叔叔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责难他们吧?” 灌夫看了眼赵启明,沉着脸说:“再怎么事出有因,也该懂得长幼尊卑,今天敢当面顶撞我,明天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次回去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长记性。” “若不是因为刚才太着急了,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你不敬啊。”赵启明有点着急:“灌英当时也在,他是你儿子,对你素来尊敬,不也是因为太着急才顶撞了你吗?” 灌夫听到这话,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启明:“和我儿灌英有什么关系?” “啊?” “我儿灌英为保护兄长挺身而出,如此高风亮节,顶撞了我又如何?”灌夫露出满意的表情,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我儿是好孩子,跟那群兔崽子不一样。” 赵启明瞬间石化了。 同样是为朋友挺身而出,顶撞了长辈,人家儿子是不懂尊卑,灌夫自己的儿子就是有情有义,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双重标准、血缘歧视吗? 真不要脸啊。 赵启明服了。 既服了灌夫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服了灌英的两面三刀居然有洗脑的作用。想必是平时在长辈们面前的形象太正面,让灌夫都跳不出思维枷锁了吧? 之前还说灌英那小子适合卖国呢,现在赵启明觉得那小子适合搞传销。 想着这些的时候,灌夫带着赵启明来到了马场外。 早就等候在此的马场官员立即迎了上来,领头的那个老头带着所有人朝灌夫和赵启明行礼:“恭迎太仆大人,恭迎东乡侯。” “什么侯不侯的,马场中不准提爵位。”灌夫语气不满,眼睛却是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很无奈。 因为灌夫这老流氓虽然贵为太仆,但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封侯,所以对有爵位的人天生带有“仇富心理”,就像村里老光棍对能娶上媳妇的人必然有怨念是一个道理。 可你老小子没爵位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有本事别欺负晚辈,你抹脖子去阴曹地府和老侯爷说去啊。 “这是新任马丞。”灌夫指了指赵启明,简短的介绍后,便指着马场中领头的那个官员,朝赵启明叮嘱说:“这就厩令大人,以后你在这归他管,明白不?”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下马,朝老头行了个礼说:“厩令大人好。” “马丞大人多礼。” “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灌夫打断了初次会晤的谈话,握了握缰绳不耐烦的朝赵启明生活:“既然来了马场,就老实在这待着,好好听厩令大人的话,别给我惹麻烦,明白不?” “晚辈明白。”赵启明行了个礼,但心里却在嘀咕,你老不死别找我麻烦就行了。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灌夫朝厩令大人点了点头,然后调转马头,带着自己“抢人钱粮、夺人/妻女”的护卫队伍,策马奔腾而去。 “小侯爷。”秦文走了过来,把行囊给了赵启明,然后说:“既是军中属地,我身无军职,就不便随身护卫,请侯爷注意安全,多加珍重。” 赵启明点了点头,自己是来当差的,当然不能随身带着护卫,所以他接过行囊,朝秦文说:“那你就先回去吧,反正家里那边应该不知道消息,你该回去说一声。” “那我什么时候再来接小侯爷?” “马丞大人三天后可以离开。”旁边的厩令大人笑着说了句。 秦文行了个礼,策马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赵启明自己背着行囊,跟随者厩令大人进入马场。 同行的官员中有其余两位马丞,也有马场中的诸多小吏。但不管是和赵启明官职一样的马丞还是其余的小吏,看赵启明的眼神多有些好奇和敬畏。 倒是厩令大人不卑不亢,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笑呵呵的领着赵启明,不紧不慢地向赵启明介绍整个马场。 说起来,这已经是赵启明第二次来这里了。但因为上次来这里纯粹是作陪,除了马之外没怎么注意其他的东西,现在以马场官员的身份来到这里,他才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四周环境。 根据厩令大人的介绍,马场东西长,南北短,方圆近两千里。内有马匹一万多匹,算是关中诸多马场中规模较小的一个,但却是离长安城最近的一个。 包括厩令和三位马丞大人在内,这里有各级马官十余人,除此之外还有过百名马师,以及数百牧奴。 听着厩令大人的介绍,赵启明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十余人,过百名,数百牧奴’老大,您真知道您手下有多少人吗? 好吧,对公元前的封建官僚,不能要求太多,小侯爷要懂得体谅。 马场中的官员们好说,都是拿着朝廷的供奉,那些马师就比较特殊,既有汉人也有匈奴人,甚至还有西域人,都是被马场招来训马的。 同样承担训马工作的牧奴,则是清一色的匈奴人。他们都是战俘,属于马场中的最底层,做着马场中最脏最累的活,不仅官吏们可以随意驱使,甚至连那些马师都能使唤几句。 在这个年代生活的久了,赵启明已经能够区分“下人”和“奴仆”的区别,对所谓的“奴隶”的同情和怜悯也早就学会了隐藏,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关于牧奴的事,而是对马场的地形产生了兴趣。 其实自从走入马场,他就在四处观察。他发现这是个三面环山的“谷地”,山谷之中的地形起伏不大,很像塞外的草原,但如果视线放远一些,能清楚的看到山谷四周茂密的山林。 这样的地形在长安城附近并不常见,赵启明估计这里应该属于秦岭山脉的支脉,而想起秦岭他就立即想起了那次在猛虎山的围猎。 这里既有草原,又有密林,想必肯定会有很多猎物吧? 赵启明/心里暗笑。 因为之前受了伤,答应过细柳不再参加围猎,但现在来了这样的地方,走到牧场中随时能发现野兔,进入山林也存在和野猪狭路相逢的较大几率,作为这个星球上处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族,看到这些盘中美食,总不能丢老祖宗的脸,看到也不追吧? 赵启明/心里开始痒痒起来。 他觉得在马场应该没什么繁重的工作,而这里空气和环境如此只好,没事骑上马去牧场追野兔,贪嘴了就进山打个野味什么,在这里的日子一定会过的非常“美味”。 如果静安公主能过来,那就真的是性福美满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在厩令大人的带领下,以及那些官吏的簇拥下,赵启明来到了北面小山坡上的居住区。 “都是就地取材,木头搭建的房子,马丞大人想必会很不习惯吧?”厩令大人双手藏在袖笼里,笑容慈祥的问:“若是不习惯尽管说,本官再想办法。” “大人客气了,这里已经很好,下官没有不习惯。”赵启明赶紧回了这么一句,但心里其实爽翻了天,这样的木头房子可是度假区的标配啊,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马丞大人住惯了侯府的深宅大院,住在这里的确是有所怠慢,可环境如此,还请多多担待。” 赵启明笑着摆摆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发现这里的确面积不大,但该有的东西基本都有,尤其是那“火炕”一样的土床,要是能改造一下,在床底下生火,那就太完美了。 “马场里温差大,到了晚上会很冷。”厩令大人站在门外,忽然喊了一嗓子,然后朝赵启明说:“我给马丞大人安排个牧奴过来,先给屋子架上火盆,若再有其他需要,马丞大人跟他说一声即可。” “诺!”赵启明放下行李,朝厩令大人行了个礼:“麻烦厩令大人了。” 厩令大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马丞大人先安顿,其他事情晚些再说。” 赵启明应了一声,将厩令大人和这些官吏送出了门。 站在门口,看到厩令大人和官吏们离开,赵启明深吸了口气,眺望远处。 这里空气很好,而且站在高处,发现这个马场要比想象中还要大上很多,景色也十分怡人,这哪里是什么养马的苦差事,分明就是在度假区养老啊。 “以后就在这里当差了?” 赵启明自言自语,随即忍不住嘻笑出声。 早知道有这样的好差事,之前还装什么病啊装,早来这里报道了。 真是个适合渡假的好地方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牧奴 如何渡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在两千年后,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综合问题,但在公元前,这只是小侯爷的私人问题,影响不出马场和东乡侯府。 午后,艳阳高照,蓝天白云。 山谷中受地形限制,很少有风,但不空气总有些山阴特有的清冷。 狭长的牧场中,远处有成群的马儿从山坡上奔腾而下,近处的马儿三五成群,甩着尾巴悠闲吃草,过着“没有人来遛,就自己遛自己的”的悠闲生活,体现出了食草阶级乐观豁达的天性。 赵启明骑着马,往深谷深处走去,手里正拿着颗秦岭的野生猕猴桃吃着。 眼下已是深秋,正是猕猴桃采收的季节,马场中多的是无事可做的闲人,时常去山谷外的密林中采摘,每次都能带一兜回来,用厩令大人的话说,马场中除了马和人,就剩下林子里的山货。 赵启明没把自己当外人,厩令拿了一盘子过来,他已经吃了一半。熟透的猕猴桃清爽多汁,即使再怎么小心翼翼,咬下去的时候仍然要喷出许多汁水,不仅充满了口鼻,还湿了衣衫。 “小侯爷要不要换匹马?”旁边的牧奴见赵启明擦着衣服,小心的建议。 “是我自己不小心,跟马没关系。”赵启明胡乱擦了擦衣服,把剩下的猕猴桃皮扔了。他现在骑得这匹马虽然不能跟金牙比,但也是马场中的好马,该烈的时候生龙活虎,该温顺的时候就又成了小白兔:“另外别叫我小侯爷了,要叫马丞大人。” “是。”牧奴应了声,然后小声的问了句:“小侯爷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赵启明看了眼这个牧奴,心里有些无奈。 这牧奴是厩令大人派给他的,叫做马建国,是个具有浓郁社会主义气息的名字,这让生长在革命红旗下的赵启明很有亲切感。 但很可惜,马建国空有一个充满社会主义特色的名字,却满脑子封建主义奴隶思想,尤其阶级观念居然比钱管家还要重,即使在小侯爷纠正了好几次,而马建国也当面答应会改口的情况下,这家伙却仍然要叫小侯爷,而不是马丞大人。 赵启明放弃了,由从怀里掏出颗圆滚滚的猕猴桃,一边在身上蹭着猕猴桃表面的绒毛,一边指着近处的山林说:“这些林子归不归咱们马场管?” “回小侯爷,这些林子在马场的范围内。” 赵启明点了点头:“所以除了猕猴桃之外,咱们还可以进去打猎什么的?” 马建国小心的看了看赵启明,然后谨慎的说:“回小侯爷,前些年倒有些贵族老爷过来围猎,但因为林子中没什么大的走兽,每次都只猎了些野鸡回去,那些贵族老爷们后来就不来了。” “野鸡还不好?”赵启明撇了撇嘴。 他十分清楚这年代的烹饪水平,无论什么猎物就那么两种做法,估计野鸡和野猪吃起来都一个味道,所以才会好大喜功的追求体积更大的猎物。 但真要从“吃”的角度来说,野鸡可比那些大型猎物要美味很多,当然前提你是你要会做。而且在没有猎犬和大量护卫的前提下,他也撵不上野猪或者梅花鹿,所以比较好抓的野鸡反而更适合他。 “去山坡上看看吧。” 马建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提醒赵启明安全问题,但看到赵启明正在兴头上,他可不想因为多嘴受到责难,所以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骑马跟了上去。 赵启明没想跑远。因为今天是他到马场当差的第二天,而今天的任务只是熟悉环境。所以他只是想站在更高的地方,看看整个马场的地形。当然,如果能遇到有恐高症的野鸡从天而降,他也不会拒绝去捡。 此时,他和马建国一人一马,走上山坡,到了山林附近的位置。 往上看,成片的山林起伏,延伸到看不见边际的秦岭山脉,而往下看,是草原从山坡蔓延到山谷,呈现出一个狭长的形状,通往山谷外的平川。 赵启明咬了口已经拨好皮的猕猴桃,绿色的汁水四溅,他也懒得再管衣服,只擦了擦脖子,满意的看着整个马场说:“还好,这里没有被人盖上房子,或者圈起来成为园林。” 旁边的马建国没有接话。 “有空陪我进林子打猎。”赵启明看向马建国:“你会射箭不?” “会,但牧奴不能藏弓。”马建国小心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恍然大悟,马建国是罪奴,的确不能持有武器,于是他就朝马建国说:“那也没关系,你把我教会然后陪着我就行。” “是,小侯爷。” “都说了,要叫马丞大人。” “是。”马建国应了声,然后指着山坡下面说:“小侯爷,厩令大人来了。” 赵启明眯着眼睛去看,发现的确有个人影在山坡下面,似乎正朝这边招手。 意识到这一点,赵启明赞赏的看了看马建国。 都说草原上视野辽阔,草原民族的视力都是顶好的,可也没料到居然好到这个地步,这么远的距离能看到个人影就不错的,这马建国居然还能分辨出是谁来。 果然不愧是匈奴后代啊。 不过这个马建国除了视力好,可能马术也算不错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草原民族的特征。起码以性格来说,马建国没有草原民族的豪迈和勇敢,处处谨小慎微,如惊弓之鸟一样总给人一种时刻都提心吊胆的感觉。 “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赵启明在衣服上蹭了蹭满是猕猴桃汁的手,打马往山坡下走去。 马建国应了声,在旁边一步不离的紧跟着。 很快,两人两马到了山坡下面,仔细一看,站着的人影果然是厩令。 和昨天看见时一样,这老头满脸皱纹,笑容慈祥而又亲切,而且总喜欢把手藏在袖子里,给人一种“东北山区老大爷出门晒太阳遛弯”的感觉。 “厩令大人。”马建国老远就下马,走到近前先行了个礼,然后明显松了口气的看了眼厩令,打马走开了。 赵启明也行了个礼,然后奇怪的看着牵马离去的马建国,朝厩令问:“这个马建国怎么有点怪怪的?” 老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马建国,然后朝赵启明说:“他是罪奴,说话做事当然都得小心着点,估计是怕马丞大人上山出了什么闪失,会怪罪到他头上。” 赵启明听完这话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身份的关系。 像马建国这种牧奴,功劳永远没份,可稍有不慎就会被随意处置。这么说来,倒也怪不得人家一路上处处小心。毕竟,如果小侯爷出了点意外,你让人家还活不活? “马丞视察的如何了?”厩令大人笑着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回过神来,行了个礼说:“让大人见笑了,下官刚来马场,只是四处看了看,还不敢说对马场有多少了解,估计以后还要麻烦大人指点。” “也没什么可指点的。”厩令袖子里的手抬了抬,估计是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因为手藏在袖子里根本看不到:“马场里事情不多,马丞大人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敢问大人,下官平时主要干点什么?” 厩令仍然笑容亲切:“脏活累活有牧奴,训马有马师,每隔一段时间要送马给军中,倒是三位马丞大人负责,至于平时,做好马场里马匹和粮草情况的记录就行了。” 赵启明挠了挠头,心说这工作也真是够清闲的。 不过自己本来就是懒人,清闲些更好。 “一般情况下,马丞不用在马场中常住,一次呆上三天就可以回家,等三天后再来即可。”马丞大人摸了摸赵启明的马:“若是家中有事,不能过来,派人捎个信也可。” 说完这话,厩令大人就散步一样走开了。 赵启明看着老头那东北老大爷一样的背影,忍不住露出笑容。 工作的地方跟度假区一样,平时的工作也少的可怜,现在连上司都笑容可掬,还真是挺不错的差事。 这么想着,他骑上马儿,悠闲的往山坡下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公主查岗 山谷中昼夜温差大,虽然还没入冬,但各屋都早早就准备了火盆,晚上睡觉时倒没怎么察觉,等早上走出房间,明明太阳已经升起,空气仍然冷的让人打颤。 这已经是赵启明来到马场的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熟悉了马场的工作,也适应了山谷中的气候。 此时,他站在屋外,像个老干部一样披着秋衣,手里还抱着个紫砂茶壶,时不时眯起眼睛看看山谷外发黄的太阳,嘬一口小茶壶里的热茶,身体多了些暖意。 昨天早上秦文来了一趟。带着刚刚从瓷器作坊里试着烧出来的紫砂小茶壶,还有许多的厚衣服,以及赵启明生活中常用的东西,甚至还有涮羊肉的铜锅。 赵启明当然不相信秦文有这样的细心。他知道东西肯定是细柳准备的,因为家里只有细柳那丫头最心疼他,也只有细柳会这么惯着他。要换了钱管家,得知赵启明在马场无所事事,肯定给他带些圣贤书来,而胡先生应该会送几道二元一次方程求赵启明解疑。 想起家里那些人,赵启明/心里暖洋洋的。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离开侯府这么久,说心里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但他其实更加好奇自己不在家中时,东乡侯府的大家这几天里都在干什么、有没有思念他们可爱可敬又长得很快的小侯爷。 应该会想念的吧? 毕竟自己平时对下人不错,而且那天大家误以为自己要上战场,都哭成了那副熊样,这足以说明大家对小侯爷的感情,是绝对忍受不了长达三天时间的分离。 尤其是细柳,肯定被内院那几个丫鬟欺负死,说不定这会儿正忍受负重般替内院丫鬟中的“扛把子”按肩、捶腿,一边委屈的掉眼泪,一边在心里不停祈求小侯爷赶紧回家,为她主持公道什么的吧。 赵启明又嘬了口茶,对于明天就能回家,感到很是高兴。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马建国来了。 和之前一样,这个匈奴汉子老远就下马,跑过来行礼,然后朝赵启明说:“小侯爷,厩令大人让你过去一趟,说是长公主到了。” “长公主?”赵启明来了精神,朝山谷外眺望:“是静安公主吗?” “好像是。” “帮我拿着。”赵启明把小茶壶给了马建国,嫌身上的衣服碍事,也给脱了下来,然后骑上马建国的马儿往山坡下面去了。 等他到了山谷外的时候,静安公主似乎已经到了好一会了。老远就看到那华丽的马车,和七八个丫鬟和护卫。此时正与厩令大人交谈着什么,穿着见比往日略厚些的衣服,站在马车旁。 “见过长公主。”赵启明迅速下马,行了个礼后,就看着静安公主。 三天没见,感觉跟离了次婚似得,真想给她扑倒啊。 “正说马丞大人呢。”厩令老头笑容可掬,因为公主在场,终于把手从袖笼里拿了出来,朝赵启明说:“静安公主听说马丞大人在这里当差,说想见见大人。” 赵启明点了点头。 静安公主笑看着他,轻声说了句:“这马场中气候不好,马丞大人该多穿些衣服,若是染上风寒,伤了身体,我朝岂不是又少了位大文豪、兵法家?” 赵启明其实想说就是因为急着见你才把衣服脱了来着。不过当着厩令老头这话可不能乱说,所以他又行了个礼,然后朝静安公主说:“长公主教训的是,下官记下了。”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朝厩令大人说:“既然东乡侯刚好也在这马场当差,厩令就不用伺候了,让东乡侯领着本宫挑马就行了。” “是。”厩令老头行了个礼,然后朝赵启明叮嘱说:“要照顾好长公主。” 这不废话吗,我自己媳妇,蚊子来了都得帮着拍,当然伺候好啊。 这么想着,赵启明连连称是,于是厩令先行告退了。 “怎么来这了?”等厩令大人离开,赵启明东张西望一会儿,然后小声问。 静安公主笑容柔和了些,看向马车旁边说:“‘奴儿’到了学骑马的年纪,该给他挑选一匹好马,我想着既然你在,就干脆让他来这挑,我也好顺便看看你。” “奴儿?”赵启明顺着静安公主的视线看去,发现马车另一边,正有个穿着华丽的七八岁孩子,蹲在地上玩泥巴,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这孩子是谁?” “馆陶公主家的。” “馆陶?”赵启明表情诡异:“当陛下的姑姑又当陛下的丈母娘那位?” 静安公主笑容忽然妩媚起来。 有杀气! 赵启明立即改口:“原来是我大姑家的孩子啊。” “有你什么事,整天油腔滑调。”静安公主好笑的白了眼赵启明,然后扭头招呼一声:“你们带奴儿去选马去吧。” 几个宫女领命,牵扯那个泥孩子往训马场去了。 赵启明也领着静安公主往牧场走去。不过在此期间,他远远看了那泥孩子好几眼,然后似笑非笑的朝静安公主问:“你可别说这是馆陶公主家的孩子。” “恩?” “穿的倒是挺贵气,但我可没见过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玩泥巴,更别说是馆陶长公主那种的深宅大院里的孩子。”赵启明嘿嘿一笑:“这你可别想蒙我。” 没人在场,静安公主表情丰富了很多,听到赵启明的话,露出讽刺的表情:“什么时候学会以貌取人了?这才刚刚当差几天,就学了官场上的那些臭毛病?” “这是常识。”赵启明得意洋洋,然后好奇的问:“那孩子到底谁的?” “问那么多干吗?”静安公主见赵启明走在前面些,伸脚朝赵启明膝盖内侧顶了下:“专门找了个借口来看你,你不问我这几天怎么样,倒是追着人家孩子问个不停,脑子不好使了吗?” 赵启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虽说知道静安公主会功夫,但还是第一次被袭击,刁钻的找准了膝盖内侧关节,看似轻描淡写的碰了碰却能让人猝不及防之下噗通一声跪下。 看起来这婆娘应该是个高手。 “早说你想看我不就完了?”赵启明站直了,挤眉弄眼,然后东张西望。 静安公主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笑非笑的停下脚步说:“敢乱来我就不走了。” “你真是没意思。”赵启明撇了撇嘴。 静安公主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替赵启明拉了拉衣领说:“是不是来的太仓促没带衣服,这山谷里虽然不怎么吹风,但毕竟寒冷,可别真把身体弄坏了。” “带着衣服呢,刚出来的急,脱了。” “自己多注意些。”静安公主放下手,继续和赵启明并肩前行:“还习惯吗?” “还行。”赵启明笑了笑:“这个差事不错,我正说回去之后谢你呢。” “是该谢我。”静安公主停下来摸了摸探出头来的一匹马儿:“把你弄到这里倒不是难事,但这些日子你太引人注意,办你这件事险些让我遭人非议。” “难为你了。”赵启明也停了下来,转过身靠在围栏上,见四周没什么人,于是亲昵的把头伸到更靠近静安公主一些,然后挤眉弄眼的问:“这件事你是不找魏其侯联手了?” “你傻了吗?”静安公主好笑:“那是你老丈人,若让他知道我为你的事情奔走,岂不是告诉了人家你我的关系?” 赵启明想想也是,于是挠了挠头,傻笑。 “是联手了,但不是我去找魏其侯,而是等魏其侯去找我。”静安公主拍了拍手,遮挡阳光看了看牧场深处:“不然,这么简单的事情当初也不会告诉你需要四五天。” “让魏其侯主动找你?” “我与魏其侯有些交情,何况他要办你的事情,本就需要有人去宫中跟陛下说话,找到我也是可以想到的事情。”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恍然大悟。 原来事情的过程是静安公主本就打算给他安排个闲职,但这件事不能由静安公主提出来,否则不仅引各方势力的猜测,陛下也会奇怪。 所以静安公主选择了等待,等到魏其侯那边想出了个安排到马场的主意,找上了静安公主,而静安公主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就顺着魏其侯的请求,去跟陛下耳边吹风。 “你想事情的确比我周到。”赵启明有些惭愧,不过很快他就又笑了:“我天生不是掺和那些事情的命,之前一直躲着,现在来到这马场,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躲是躲不掉的。”静安公主挽了挽鬓角的头发,慢条斯理的说:“让你来马场,因为这里没什么政治/斗争,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给那些盯着你的人表态。” “表态?” “你宁愿来马场养马也不愿意入朝或从军。”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想拉拢你的人知道了你的态度,忌惮的你的人也能放松警惕,对你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安全。” 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真有些道理。” 静安公主笑了笑,然后指着山坡上说:“带我上去看看吧。” “好,娘子请随我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有埋伏 清晨,长安城外。 眼睛红肿的解忧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路口踮着脚张望。可这个时间路上只有挑着竹筐进城的菜农,和赶着牛车的小贩,而迟迟没有她要等的人。 跟着解忧的几个丫鬟焦急起来,几个守在马车旁的护卫也有些精神紧绷。最后还是那个抱着小宝箱的丫鬟没忍住,走上前朝解忧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爷说过不许小姐再跟小侯爷见面,而且这么偏僻的地方,说不定有狼出没。” “有狼才好,我的飞石索还没打过狼呢。”解忧继续伸着脖子张望,对于丫鬟的劝说并没有放在心上:“爹爹今天进未央宫,午饭后才能回来,两个笨蛋哥哥不乱说,爹爹就不知道我出来。” “可小姐都等了这么久了,小侯爷还是没来,可能今天不回来也说不定呢?” “这次我问清楚了,他就是今天回来。”解忧有些不高兴,转过头朝抱小宝箱的丫鬟说:“你不要再说了,今天不把东西给他,就算爹爹来捉我,我也是肯定不回去的。” 几个丫鬟对望一眼,知道是劝不动小姐了,于是只能跟着一起等。 和之前几次不同,解忧今天之所以要见到赵启明,不是因为要质问赵启明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也不打算逼问赵启明什么时候娶她。 事实上,她今天之所以非等到赵启明不可,是因为她很担心赵启明会死掉。 尽管两个笨蛋哥哥带回消息,说之前传闻赵启明可能“英年早逝”并不是事情,真实情况是赵启明不想见那些客人而选择装病。这的确让解忧松了口气,但在此之前,解忧的也确因为赵启明马上就要死掉,而悲痛欲绝了很久。 在那漫长的几天里,她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赵启明,就忍不住嚎啕大哭,一想到自己还没过门就要成为寡妇,就再加哭的停不下来,就这么整天抱着小宝箱,看着小宝箱里“赵启明的遗物”,悲痛欲绝的过了整整两天。 直到她想起自己是“赵启明没过门的夫人”,才慢慢从悲痛欲绝中振作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未婚妻”的责任,一股“小寡妇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开始准备为赵启明料理后事,首先派出两个哥哥去东乡侯府量赵启明的尺寸,想先准备好棺材。 也还好两个哥哥去了趟东乡侯府,亲眼见到了赵启明,解忧才知道赵启明装病的事情。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抱着装满“赵启明遗物”的小宝箱又哭了一整天,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天白哭了,让她觉得很委屈,而另外一方面也着实是后怕,赵启明如果真的死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解忧一直生活在惊恐之中。她很担心赵启明会因为其他的事情死掉,满脑子都是赵启明吃饭时被筷子插穿了喉咙、赶路时不小心坠马而亡的场面。 尤其是听说赵启明当差的马场,是个离长安城足有四十多里的荒郊野岭之后,解忧吓得又哭了起来。她觉得那么偏僻的地方,赵启明可能会被狼叼走、会遇到“夺人钱财还要取人性命的强盗”、还会因为误入山林而迷路,等到被发现时已经是一堆白骨。 这太恐怖了。 解忧十分担心赵启明会死掉,而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中,她开始为赵启明准备各种各样的应急装备,防止未来老公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掉。 然后,三小姐打听到赵启明今天会从这条路回东乡侯府,所以今天天才刚亮,她就带着东西来等赵启明。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赵启明的影子,解忧也终于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觉得赵启明之所以还没出现,可能是被狼叼走,也可能真的遇到了多人钱财还要取人性命的强盗,还可能真的误入山林,这会儿正在被饿急了的野猪追着满山跑。 想着这些,解忧又着急又害怕,差点又要哭。 但这时,抱小宝箱的丫鬟忽然发现什么,指着路上喊了一声:“小侯爷来了!” 解忧顿时惊喜起来,跑出去好几步,踮着脚张望,发现果然是赵启明骑马过来,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还活着啊。 解忧高兴起来,想招呼赵启明,但忽然想到自己哭了好几天,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么丑,绝对不能让赵启明看到,所以她赶紧提起裙子往马车上走去,同时朝护卫和丫鬟们吩咐说:“按照之前说过的,你们也快准备好。” 话音刚落,赵启明骑马走来。 早已经准备好的丫鬟忽然跑到了路中央,慌忙的了个礼。 赵启明不得勒住缰绳,疑惑的朝那个丫鬟问:“你认识我?” “回小侯爷,奴婢是魏其侯的丫鬟。” “魏其侯府?”找启明挠了挠脸:“是魏其侯要找我吗?” 丫鬟低着头,看了眼马车方向,然后回答说:“不是老爷,是小姐……”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看那辆马车,发现车帘被拉开了一条小缝,似乎是里面有人在向外观察。这让赵启明立即意识到,是那个未成年未婚妻又来“堵”自己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想也没想,立即拽起缰绳,绕过那丫鬟,准备打马飞奔。 又跑? 这可气坏了解忧。她在马车里看的一清二楚,想到赵启明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自己就跑了,她十分生气,于是立即撩开车帘,探出头来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话音刚落,赵启明前方的大路上,几个护卫突然跳出来,单膝跪地。 这样一来,赵启明的去路被堵住,不得不再次勒住缰绳,看着那几个不说话,只是单膝跪在路中央的护卫,知道是跑不掉了,心里立即变得冰凉冰凉的。 今天明显和上次不一次,小姑娘今天是有备而来,居然早早就让护卫埋伏在路边。 这是要干什么? 该不会是直接拉去魏其侯府,被人按着脖子强行拜堂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了和静安公主的爱情,为了自己的清白名誉,必须抵抗到底。因为如果拜完堂,小姑娘想生米煮成熟饭,强行把自己送入洞房,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未成年少女霸王硬上弓。如果那那样的话,自己的下半辈子将会面对世俗怎样的流言蜚语,又有何颜面立足于人世间? 这么想着,赵启明愤怒的扭过头。 也就在这时,解忧提着裙子从马车上下来。 “你跑什么跑呀?”她捂住了额头,挡住了自己红肿的眼睛,气呼呼的质问。 赵启明愣了愣,忽然有点尴尬,因为自己的确被这个小姑娘吓跑了了,而且自己不仅被人家小姑娘吓跑,关键是自己还没跑掉,这就很丢人了。 “我问你。”解忧捂着额头,气呼呼的上前两步:“为什么每次看到我就跑?” “这个。”赵启明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害怕被当成猥亵犯,于是他转了转眼睛,然后咳嗽一声,带着长辈的口吻,苦口婆心的朝未成年少女说:“我其实也是为了你考虑。” “为我考虑?”解忧捂着额头,气呼呼的又上前两步。 “毕竟我们还没成亲。”赵启明见这个丫头脾气很大的样子,赶紧解释说:“要是被人看见,我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但你一个小姑娘,很可能会影响你的名誉。” 听到这话,解忧稍微愣了愣。 关心我的名誉…… ……所以就是在关心我吗? 解忧忽然脸色通红,害羞的埋下头,咬着自己忍不住笑成花的嘴唇。 第一百一十八章野外求生装备 见那个小丫头忽然低着头不说话了,赵启明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于是将计就计的继续说:“女孩子家,毕竟还是名声好点比较重要,你说对吧?” 解忧根本没听到赵启明的话,咬着嘴唇正沉寂在前所有为的幸福之中。 她觉得赵启明关心她的名誉就是关心她,关心她就是喜欢她。而赵启明喜欢她,就肯定会选一个良辰吉日和她大婚,开始夫妻恩爱的生活,直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 赵启明当然不知道解忧已经在心里和他走完了整整一生,他看不到小姑娘的表情,以为自己没说清楚,所以再接再厉的劝慰道:“要是因为一时冲动,做了有损名节的事情,那可不好啊。” 解忧这次听到了赵启明的话,抬起头看了看赵启明,然后乖巧应了声:“嗯。” “嗯?”赵启明莫名其妙看着忽然乖巧起来的解忧,心说这小姑娘刚才还气呼呼的样子,怎么忽然又懂事起来,心情如此阴晴不定,该不会是脑子不好吧? “那以后,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就再也不拦你了,这样可以吗?” 赵启明听到解忧忽然说出这话,不禁愣了愣,没空再理会这姑娘的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怕解忧反悔一样赶紧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解忧彻底进入到害羞模式,轻轻答应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赵启明十分肯定这姑娘的确脑子有病,他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所以试探着问了句:“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解忧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忽然想起什么,又喊了声:“等一下。” “啊?”赵启明惊恐的看着解忧:“你还想干什么?” “我有东西给你。”解忧看向站在马车边的护卫。 那护卫心领神会,撩开车帘,从里面拿出来了个大包袱,朝赵启明走去。 赵启明松了口气,心说原来只是送礼物,不是逼婚啊,于是朝解忧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听说你去马场当差,给你准备了些日常所需之物。”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客气了。”赵启明只想脱身离开,懒得浪费时间推辞,见那个护卫已经拿着那个包袱走过来,立即伸手接过。 但这一接,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猝不及防之下,拽的他差点一个跟头,最后还是凭借着过人的腰力,才勉强将那包袱拽住,却也因为过于勉强,老脸憋得通红。 “怎么了?”解忧天真的问。 “没事。”赵启明憋着口气,从牙缝里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用了全身的力气,把这个包袱抓起来,直到放在了马背上,才气喘吁吁的朝解忧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很多呢。”解忧心情很好,如数家珍般朝赵启明说:“有几件冬衣,靴子,肉干,还有火石,匕首,连棋盘也有,我准备了好几天呢。” 赵启明目瞪口呆:“不是说,都是些日常所需的东西吗?” “对啊。” “冬衣、靴子、肉干这些东西也就罢了。”赵启明看了看怀里这个巨大的包袱,莫名其妙的朝解忧问:“火石,匕首这些,我似乎也用不上吧?” “这你就不懂了。”解忧莫名其妙的有些得意:“那马场比较偏僻,你来去的路上可能遇到狼,也可能迷路,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以防不测准备的。” 赵启明恍然大悟,知道这丫头为什么得意了,弄这么一大堆匪夷所思的东西还觉得是在未雨绸缪,看来这的确不是什么日常所需的东西,而是野外求生装备才对。 还真是脑子有病啊。 他看了看解忧,纯粹好奇的问了句:“那棋盘呢?棋盘是干什么用的?” “怕你迷路,等人去救你的时候会无聊,给你准备了围棋解闷。”解忧似乎真的很自豪自己所做的一些,即使挡着额头也遮不住自得的笑容:“我想的很周到吧?” 赵启明觉得解忧不仅周到,而且体贴,但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体贴,所以他又纯属好奇的问了句:“既然是迷路了的话,你觉得我要去找谁一起下棋?” 解忧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她觉得赵启明说的很有道理,自己的确没有想到这个漏洞。因为迷路的话肯定是一个人,而一个人的情况下,是不能自己跟自己下棋的。 她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忽然眼睛一亮,高兴的朝赵启明说:“不如我再送你一个人吧?这样的话,你迷路的时候就有人跟你下棋了。” 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因为按照这个姑娘脑子有病的逻辑,这种补救方式似乎是最合理的选择。不过直接送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个想法实在比较大胆。 “还是不用了吧,我小心一点,不会迷路。” 解忧点头,然后补充一句:“也要小心被狼叼走。” “好。” “也要小心夺人钱财还要杀人灭口的强盗。” “嗯。”赵启明看着解忧,认真的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解忧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都交代清楚了,于是点头说:“可以,你走吧。” 话音刚落,前面那几个跪着的护卫站了起来,然后散开。 赵启明见状拽了拽缰绳,警惕的看着解忧,确认这丫头不打算再次把他拦下,才终于扬鞭打马,然后生怕解忧忽然反悔,逃跑一样飞奔而去。 “果然是我夫君,逃跑的样子都这么好看。”解忧终于放下了捂着脑门的手,表情痴迷的看着远去的赵启明。 旁边的丫鬟见她很久都没动一下,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姐,是不是该走了?” “嗯。”解忧答应了一声,却仍然看着赵启明逃走的方向,心里十分甜蜜。因为今天不仅把东西送到了赵启明的手上,还知道了赵启明原来是“喜欢”自己的。 今天果然没白来呢…… “小姐,真的该走了。”抱小宝箱的丫鬟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这个时辰老爷想必已经回府,要是发现小姐不在侯府,肯定会责罚我们几个的。” “知道了,马上就走。”解忧嘴上说着,还是没动。 他觉得赵启明喜欢自己的话,就肯定会娶自己,而这样一来,自己也就不用再“堵”赵启明,因为赵启明刚才也说了,成亲之前最好不好见面,而她也愿意听赵启明的话。 但如果真的不能见面,成亲还有两年时间,自己总不能等那么久吧? 这样想着,解忧狡黠的笑了笑。 她觉得不被别人发现,不被赵启明发现,偷偷的看看赵启明还是可以的。 “小姐……”有些着急的丫鬟们又开始催促了。 解忧不高兴自己美好的心情被打断,看着那个丫鬟撇了撇嘴,最后再看了眼远去的赵启明,这才回到马车上,朝抱小宝箱的丫鬟说:“那就回去吧,要快一点。” 丫鬟领命,告诉车夫回府,护卫们也跟了上来。 坐在马车上,解忧继续想着心事。 不过在此过程之中,她忽然又生气起来,朝另外一个丫鬟问:“赵启明装病的事情,我们的‘卧底’为什么没有禀告,这件事查清楚了吗?” 马车外的丫鬟也有些莫名其妙,回了句:“不知道呢,这几天没消息。” “气死我了。”解忧咬牙切齿,的确生气,因为卧底没有即使禀告,害得自己在家里哭得那么伤心,还让自己哭肿了眼睛,导致今天和赵启明见面没办法展示自己的美貌。 刚说话的时候一直用用手捂着额头,会显得很奇怪吧? 想到这里,解忧有些气馁。 但她并不知道,她今天所做的最奇怪的事,并不是捂着额头跟人说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凯旋而归 午后,东乡侯府。 钱管家看着列队门前的全体侯府员工,欣慰的捋着胡须。 得知小侯爷今天回来,大家都很高兴,也不需要谁去组织,侯府上下都穿上整齐的秋装,翘首以盼小侯爷的归来。 但实际上,大家能有这样的精神面貌,也就今天而已。 三天前小侯爷被灌将军抓走,所有人都以为小侯爷要去领兵打仗,这让大家都很是惊恐。 因为即便是外人,也知道小侯爷是读书人,是大文豪,并不是冲锋陷阵的勇士。 更不要说侯府下人,对小侯爷的羸弱有着更深的了解,几乎每个人都曾目睹过小侯爷被花园里的大白鹅追着落荒而逃的样子,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真要去了战场,绝对是马甲裹尸还。 所以当灌将军抓走小侯爷的时候,大家都仿佛生离死别一样情绪激动,以至于整个侯府哭声大作,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当后面的消息传来,说小侯爷其实并没有从军,而是被灌将军带去马场,当了养马的“马丞”,大家也只是松了口气,并没有像想象之中那样高兴起来。 用钱管家的话来说,小侯爷不在这几天,侯府上下的精神状态可以用“士气全无”来形容。 先是内院的丫鬟们不怎么练习第八套广播体操了,因为就算好好表现小侯爷也看不到,然后家丁们也懒得再内外巡视,因为没有了需要保护的人,最后连厨房老妈子也做不出好吃的饭菜了,因为就算做得再好吃也得不到小侯爷的称赞。 仿佛一夜之间,侯府上下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甚至就连门廊下那窝燕子夫妻,也因为受到了大家的情绪感染,不再沉溺与交/配,整天懒洋洋的挤在一起。 但好在,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三天。 得知小侯爷今天要回来,侯府上下的所有人都仿佛“活”了过来,早早就有人精神抖擞的打扫院子,厨房里的老妈子们也有了力气,开始眉开眼笑的准备早饭,而当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大家盘算着时间,纷纷穿戴整齐,来到侯府大门等着小侯爷的归来。哪怕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大家一直在叽叽喳喳,却始终没人抱怨一句。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钱管家,自然十分欣慰的摇扇捋须。 因为他终于看到小侯爷长大成/人,成为侯府顶梁柱。而在不久之前,还以为去见老侯爷之前都不会看到有这样的一天呢。 “来了!”某个家丁忽然喊了一声。 叽叽喳喳的大家立即停下讨论,高兴的朝大路看去,果然看到了小侯爷。 几个内院的丫鬟拿着丝巾兴奋的摇着,如同揽客的失足妇女。几个家丁眉开眼笑的跑下台阶,抢着为即将抵达的小侯爷牵马,如同招待客人的龟公。而老管家和厨房几个老妈子,见小侯爷并没有憔悴消瘦,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如同青楼老板看到出手依旧阔绰的回头客。 面对如此热情的大家,小侯爷动静的走下马来,朝大家说了句:“我回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激动得欢呼起来。 仿佛小侯爷的归来,不是弼马温带着一身马粪味道,在阖家欢乐的周末时间回家休息,更像是真的去了战场,在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之后,带着平定匈奴的巨大荣誉凯旋归来。 勇士一样的小侯爷在大家的簇拥下回到家里,坐在客厅里吃了碗厨房精心准备的豆腐脑,然后在等待丰盛的午饭之前,向大家讲述了在马场里的生活。 “那必须是大官啊。”赵启明口眼歪斜:“知道我管多少人不?” 大家茫然摇头。 “不怕吓着你们,我管着足足一千人!” 大家哗然。 “不仅是汉人和西域人,我还管着罪奴。”赵启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继续口眼歪斜的嚣张:“那可是匈奴人,知道什么是匈奴人不?那是驰骋在草原上的战斗民族,国土比大汉还大,东西两万里……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管得服服帖帖,要他们往东,他们绝对不敢上厕所?” 大家猛点头,纷纷称赞小侯爷的牛逼。 小侯爷喝了口茶,然后冷笑一声,接着又问:“知道我管多少马不?” 大家茫然摇头。 “一万匹!” 大家哗然。 “不仅是公马和母马,我还管小马驹。”赵启明煞有其事:“那小马驹凶啊,你要敢没事摸它,它先给你一脚,然后还不解气,追着你满牧场跑。可到了你们小侯爷的手上,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敢追我,我把它妈妈关起来,让它没有奶吃!” 大家猛点头,心说小侯爷果然凶残,现在能降服小马驹,将来制服花园里那只大白鹅肯定指日可待了! “不过马丞大人也不是好当的。”赵启明剔着牙,抖着腿,风轻云淡的说:“管着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马,什么事情都让我安排,一天到晚忙都忙不过来,我就是操劳的命啊。” 大家附议,纷纷表示管着一千个人和一万匹马,还要制服小马驹的小侯爷的确很操劳。 “整天下冰雹,打的人满头包,没事还来几匹狼,不仅吃了马场的马还要叼走牧场的人。”赵启明吐了牙签,然后自豪的说:”但你们小侯爷是谁?功勋后代,将门虎子,冰雹来了我二话不说组织大家抢险救灾,狼来了我第一个提刀冲上去,没给侯府丢人吧?” 大家表情崇拜,纷纷表示如此英勇的小侯爷,果然很给东乡侯府露脸。 “你们的小侯爷是低调的人,还有很多英雄事迹,就不跟你们说了吧。“赵启明拍了拍肚子,然后眯起眼睛问:“啥时候开饭啊?马场里太苦,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大家一听这话都激动起来,如此英勇的小侯爷居然饿着肚子,这不是让马场里的一千个人和一万匹马没了爹娘吗?这太可怕了,大家纷纷跑出正厅,去催促午饭。 “去静安公主外宅的张婶回来了。”正厅里转眼只剩下钱管家和胡先生,满脸欣慰的钱管家对赵启明说:“这两个月没白去,跟静安公主厨房里的厨子学了宫中的菜品,说是让小侯爷尝尝。” “很好。”赵启明很满意,果然不愧是和钱管家并列为侯府雌雄双煞的人物,没有因为静安公主府上丰厚的待遇而动摇,发扬了东乡侯府“忠犬”的良好作风,不仅肉包子成功打狗,还带回来了一块肥肉,小侯爷果然教导有方啊:”家里这几天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白泥的事情已经办成,眼下正趁着入冬之前还没有霜冻,抢先开了其中两口。” 赵启明欣慰的点了点头,资源问题得到解决,对瓷器作坊来说是件喜事,对侯府来说,也是一次伟大的成功。 “另外,少府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胡先生这时也超赵启明报喜:“说是之前买走的那批瓷器,在边境‘互市’很受欢迎,下一步就要开始着手代理各郡国的生意了。” 赵启明又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要谈好价钱,不能再给五成了。” “之前用五成的价,本就说好仅限那一批货,接下来代理各郡国的生意,当然不是这个价。”胡先生笑了笑:“这方面小侯爷尽管放心,在下一定办好。” “有你们在,我当然放心。”赵启明伸了个懒腰,然后朝门外喊:“午饭怎么还没好?” 第一百二十章萌蠢的小丫头 精神与物质相互相成,缺一不可。 这话说得太对,因为赵启明的胜利回归,无精打采了好几天的侯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院子里的扫地僧们精神抖擞,开始卫生专项治理工作,厨房里的老妈子热情洋溢,召开了宫廷菜品研讨会,甚至就连门庭下的燕子夫妻,也重新开始沉溺于闺房之乐,为朝气蓬勃的侯府增添一丝色暧昧的气息。 赵启明吃完了精心准备的宫廷菜品,正迈着八字步往后院走去。路上遇到的下人眉开眼笑的行礼,深刻体现了人民群众对小侯爷的爱戴;不知什么时候旺财也钻了出来,跑前跑后的献殷勤,被小侯爷飞起一脚踹了个跟头,心满意足而又神清气爽的跑开了。 “小侯爷……” 几个内院几个丫鬟等候多时,跑出内院迎接,满脸的喜气洋洋。 看着她们高兴的样子,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精神面貌不错,值得鼓励。” 丫鬟们眉开眼笑,簇拥着赵启明回到后院,叽叽喳喳的讲述着小侯爷不在的这几天里侯府是何等的无精打采,让贪慕虚荣的赵启明觉得很有面子,不禁露出自得的微笑。 “不过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走动门廊下时,赵启明忽然发现不对,于是转过身来问:“细柳呢?” 正叽叽喳喳的丫鬟们听到这话立即噤声,然后对望一眼,纷纷低下头。 “是不是又打什么赌,不许她来伺候我?”赵启明一点也不意外,只叹了口气问:“那也不能不准她来见我吧?刚在外面就没看到她,你们把她使唤到哪去了?” 丫鬟们心虚的看了眼赵启明,互相怂恿。 “该不会趁我不在把她杀了吧?”赵启明大吃一惊:“快说,是丢井里了还是放山上喂狼了?” “没有没有。”终于有个丫鬟站出来,小心的朝赵启明说:“细柳她,她病了。” “病了?”赵启明皱眉:“什么病?” “说是风寒。” 赵启明眉头皱的更深,这年头医疗水平有限,感冒都能死人,这可不是小事。 “人在哪呢?” “在房间呢。” 赵启明二话不说,让丫鬟领他过去。 同样是住在内院,几个丫鬟都睡在一个房间里,像是个大通铺一样,看上去还算整洁,但毕竟是姑娘们的闺房,小侯爷这样一个大男人贸贸然闯进来,让几个丫鬟怪不好意思,很快捂着脸逃走,只留下刚才那个出头的丫鬟,脸红红的跟着。 赵启明当然没考虑到这些问题,他担心细柳是不是病重,走进房间很快找到角落里靠墙位置睡着的细柳,走过去一看,那丫头蜷缩在被子里,本来应该敷在头上的毛巾歪到一旁,看样子睡的正沉。 “怎么也没人照顾一下?”赵启明看向旁边的丫鬟。 那丫鬟知道赵启明最心疼细柳,有些委屈的说:“我们都忙着迎接小侯爷。” “胡闹,哪头重那头轻分不清楚?” “分得清楚,小侯爷重……” 赵启明瞪了眼丫鬟,凑近些看了看熟睡中的细柳。那丫头脑袋朝外,能清楚的看到脸色发白,而且即使熟睡也拧着眉头,想必是非常难受吧。 “什么时候病的?” “小侯爷走的那天就病了。”丫鬟小心的看了看赵启明的表情,见小侯爷眉头紧皱,心里叹息一声,小侯爷果然是心疼细柳,不免有些失落的说:“细柳和小侯爷感情深,小侯爷被抓走的时候以为小侯爷要上战场,当天晚上就病了,躺了好几天。” 赵启明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关心他,肯定是担心小侯爷战死沙场,这丫头,还真是经不起吓,说倒就倒了。 “用过药没有?” “用过了,可还是不见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伸手替细柳掖了掖被子。 谁知这个动作吵醒了细柳,小丫头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赵启明。 “感觉怎么样?” 细柳表情茫然,本来就比别人慢半拍,加上生病更加反应迟钝,看到赵启明的人,又听到赵启明的声音,居然还迟疑了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是小侯爷来了。 她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翻身准备起来,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头撞在了墙上。 “咚”的一声,细柳应声而倒,赵启明吓得差点趴下。 虽然这丫头平时走路不长眼睛,经常撞门柱子,没事就用撞柱子时的“咚咚”声提醒大家关爱智障少女,但那时毕竟身体健康,捂着脑门很快就能活蹦乱跳,而现在病成这样,身体哪经得起这么一下? 这简直就是自残啊。 “眼睛往哪长呢,不能小心着点!”赵启明那个气啊,把捂着脑袋想要再次起身行礼的细柳给重新按了回去:“行了,老实躺着,不用行礼,再乱动小心我让你倒立。” 细柳于是又躺了回去,可怜巴巴的看着赵启明。 而赵启明看着细柳脑门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崛起的一个打包,倒吸一口凉气! 这丫头真是对自己下死手啊。 “赶紧去厨房,那颗熟鸡蛋过来,快去。”赵启明朝身边的丫鬟吩咐。 那丫鬟嫉妒的看了眼细柳,下去了。 “小侯爷,你,你怎么来这里了?”细柳有点别扭,在被子里虫子一样动来动去。 “这不是刚回来,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嘛。” 细柳脑门上顶着个红红的大包,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赵启明,然后低下头轻轻拽了拽被子。 “干啥?” “这是婢子们的房间……” “放屁,都是我的房子,连你们都是我的。” “可奴婢还没梳妆……” “梳不梳妆你都那傻样。”赵启明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坐了下来,掰着细柳的脑袋研究了一下那颗大包,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不好意思,说明精神还不错,感觉你这脑门比风寒严重。” 细柳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脑门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的伸出手去碰,结果被赵启明直接打开,于是又缩回被子里,委屈又是害羞的看着赵启明,又开始别扭的动来动去。 “好好躺着!” 细柳立即被点穴。 正说话间,去厨房拿鸡蛋的丫鬟回来了。刚进门就看到小侯爷坐在细柳旁边,那丫头明显有些嫉妒,于是把鸡蛋给了赵启明,就行了个礼,失落的下去了。 “拿鸡蛋滚滚,能消肿。”赵启明利索的剥掉蛋壳,然后把鸡蛋递给细柳。 而细柳似乎很不理解这种奇怪的而又昂贵的疗伤方式,有些茫然的看着赵启明。 “怎么那么笨?”赵启明在自己脑门上演示了一下:“就这样,明白没?” 细柳别扭的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鸡蛋,然后笨拙的贴在脑门上。 可赵启明看她样子似乎不太情愿,于是瞪着眼睛问了句:“又怎么了?” 细柳苦着脸,委屈的抱怨说:“样子有点蠢。” “你以为平时样子聪明?”赵启明气笑了,指着细柳骂道:“好好滚。” 于是细柳重新躺好,不情不愿的用鸡蛋滚脑门,时不时偷偷看一看赵启明。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终于意识到,这丫头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这时代妹子都早熟,十四岁嫁人可不是什么新闻。细柳也到了发育的年纪,这段时间认真的补充营养,个子蹭蹭蹭的往上窜,估计小姑娘的心理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的确是知道害羞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站了起来。 细柳一看他要走,立即准备翻身起来,结果又被赵启明给按了回去。 “好好躺着,一会儿我让医生再给你看看,不准下床知道不?” 细柳苦着脸,不情不愿的躺了回去。 “接着滚鸡蛋!” “哦。” 第一百二十一章有文化的小侯爷 深秋,清晨,空气清冷。 庭院里,那棵被小侯爷赐名“梅超风”的柳树开始季节性脱发,让工作量徒增的扫地僧十分不满,每天打扫时都要抱怨几句,而柳树自知理亏,并没有使出“九阴白骨爪”。 门廊下,燕子夫妻已经频繁交/配了几个月,却仍然没能当上父母,终于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生殖障碍”,让刚好路过的金牙觉得十分不堪入耳,但因为未经人事,面对两性话题时难免有些好奇,于是假装无意的走过,在暗中偷听着燕子夫妻的房中秘事。 这时,内院里传出了开门的声音。 金牙内心羞耻,但仍装作若无其事,优雅地走开,而燕子夫妻仍然没完没了的相互指责。 内院里,赵启明走出门外,听着扫地声和鸟语,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马场中虽然自然环境不错,工作也十分轻松,但毕竟不如家里舒服。尤其是在感受过了马场里的土炕之后,回到家里再睡自己的床,感觉就跟到了天堂似的。 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赵启明神清气爽,心里正感叹着,忽然看到了细柳。 那丫头正坐在门廊下,背对着他,看动作似乎正在吃豆腐脑。 说起这丫头,赵启明也是真的没办法。昨天他回来的时候,细柳还卧床不起,可到了晚上,那丫头却又自己爬了起来,坚持说她已经好了,而且怎么命令都不肯回去继续躺着。 现在倒好,不仅不在床/上躺着,而且还坐在门槛上吃早饭,跟没事人一样。 作为老板,赵启明觉得应该批评这丫头,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提醒。可细柳似乎正想着什么心事,没怎么听到背后的动静,于是他又重重的咳嗽一声,细柳这才发觉了他。 小丫头扭过头看到了赵启明,然后就赶紧站了起来,并转过身。仔细一看,这丫头的脑门仍然很大一个红色的包,而且手上果然捧着个装豆腐脑碗,样子看上去傻极了。 “病好了?”赵启明表情不善的问。 细柳欠了欠身,然后猛点头:“奴婢真的已经好了。” “那你做广播体操给我看?” 细柳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碗放在门槛上,真的打算开始做广播体操! 赵启明一看这架势,知道这丫头可能真的已经好了,于是制止了那丫头准备做广播体操的行为,继续表情不善的说:“就算风寒好了,你脑门上的伤也还没好吧?” 细柳苦着脸,下意识的伸手去摸。 “跟你说多少次,不准碰!”赵启明指着那丫头的脑门:“你鸡蛋哪去了?” “昨晚饿了……” “那是疗伤的,你怎么能给吃了!”赵启明痛心疾首,正巧,这时其他内院里的丫鬟回来了,赵启明一看其中某个丫鬟端着早餐,于是就朝那个丫鬟说:“拿颗鸡蛋给细柳。” 那丫鬟愉快的完成任务,然后就去屋子里忙活了。 这让接过鸡蛋的细柳很羡慕,视线追随着那个丫鬟进了屋里,还踮起脚张望。 看到她这幅样子,赵启明/心里笑了。 可能这丫头的确有着强大的身体机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身体恢复健康,但在此之前毕竟有那么几天时间卧床不起,于是又再次丢了贴身伺候小侯爷的工作,估计现在能做的也就浇花和照顾金牙,当然羡慕其他那些能够贴身伺候小侯爷的丫鬟。 说起来,这丫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丢失工作了。但赵启明的态度和之前一样,绝对不会去干涉。 看着细柳一边滚着鸡蛋,一边羡慕的张望其他丫鬟走进屋里的样子,赵启明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不管这次工作是怎么丢的,自己想办法抢回来,别指望我帮你。” 细柳看了看赵启明,有点委屈地点了点头。 “记住,要好好滚鸡蛋!” 赵启明提醒一句,见细柳的确老老实实地滚鸡蛋,就回到屋里洗漱。 吃完早餐时,太阳出来了,天色不错,正是秋高气爽时。 赵启明打算去村子里转转,走出内院的时候发现细柳也已经吃完了早餐,而这丫头今天的工作居然是修剪院子的花草,不过看那丫头的样子显然不认真,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时不时朝屋里张望,看样子估计是在想着怎么夺回贴身丫环的工作吧。 赵启明很满意,于是也没打扰细柳。 走到庭院时,外出办事的钱管家回来了。没什么特别的事,跟赵启明打了个招呼,听说赵启明要去东乡亭转转,问是不是要招呼秦文跟着,赵启明说自己很快就回来,钱管家就去忙自己的去了。 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侯府外大片的农田有淡淡的雾气蒸腾而起,早已经收割完成的麦田种上了油菜,虽然看样子病怏怏的,但其实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长得老大。 相信到了初春时节,就能看到油菜花海了吧? 周启明想着这些,心情不错的吃着果子,很快就转到了作坊门前的大路上。 这个时间还不是繁忙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取货的商号还没来,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作坊已经不再玩什么饥饿营销,眼下的产量足以满足长安城的消耗,所以并没有什么争抢的场面。 不过当赵启明经过作坊前的大路时,意外的看到了一辆马车从路上下来。 远远一看,他认出那是胡先生的马车。 前些日子钱管家就曾提出过要给胡先生配马车。一方面是因为生意繁忙,胡先生每天都要外出,需要代步工具。而另外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作坊的生意越做越大,要给胡先生些排场。 排场,是精神与物质的高度统一,比妓/女和杀手还古老,比唯物主义还要坚/挺,只要人类文明存在一天,就绝不会消亡。 所以小侯爷对个安排是一点意见也没有,还专程把胡先生叫到书房谈了心。 起初,胡先生还是有些推辞的,觉得不必如此铺张,但在场的钱管家也出言劝说,最后胡先生勉为其难,也就只能同意。 经过这段时间,胡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乘坐马车出入。而且按照钱管家的配车原则,给了马车就必须有跟班。所以远远看去,胡先生的车子慢悠悠的驶出作坊,边上还有两个伙计徒步跟随。这样的排场足够撑得起作坊的脸面,赵启明这个当幕后老板的脸上也有光。 所以当看到胡先生离开作坊时,小侯爷笑得很欣慰。 知道胡先生这个时间离开肯定是有生意上的事,赵启明没有去打扰,等胡先生的车子离开之后才经过作坊。 他本来是打算去东乡亭看看。因为昨天听下人说,有个杂货铺子在东乡亭开了个门面。只不过考虑到现在时间还早,估计那杂货铺子还没开张,所以他改变了主意,打算去找静安公主。 出来时没带上金牙,赵启明也懒得再跑一趟。他从东乡亭的村口,沿着村民们经常走的路穿过农田,遇上很多已经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也没去打扰人家,就这样走上了河堤。 泾河缓缓流淌。回想起来,过去的整个夏天这条河流都是如此的气质温婉,并没有因为夏天时的降雨突然洪水。作为一条大河,不糟蹋农田,不危害乡民,足以说明它是条品德高尚的好河。 赵启明很钦佩品德高尚的好河。 但他更钦佩穿河而过的那些石桥。 几块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跳石,本该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永生不死,却因为被放置在河流之中承担起了河岸两边的百姓们相互沟通的桥梁,任人践踏也从不抱怨一句。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跳石桥多次目睹小侯爷和静安公主私会,却从来不曾向人说起过这惊天的八卦。 真是条任劳任怨而且口风很紧的跳石桥啊。 赵启明发现自己今天好像有点多愁善感。 果然不愧是大文豪! 很有文化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私生子? 走到静安公主门前的时候,赵启明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按照静安公主每天睡到中午的作息习惯,现在应该在梦里和他一起做羞羞的事情。自己要是这么过去,就是扰人春梦,恐怕会显得有些残酷无情了些。 想到这里,小侯爷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要再次装作路过,等静安公主做完了春梦再来。可还没等他做出决定,那门房老大爷忽然冒出个头,问赵启明是不是要找静安公主。 这样一来,赵启明也不好再装路过,于是还和那次一样,谎称自己丢了钱,想问静安公主是不是捡到。而门房老大爷也和之前一样,十分重视他丢的钱,于是让人去向静安公主禀告小侯爷丢钱的事。 很快,和赵启明也算老熟人的那个丫鬟走了出来。在这个丫鬟的带领下,赵启明来到了静安公主的书房,却并没有见到静安公主的人。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怎么这么大清早就来了?”静安公主走进书房时,赵启明正躺在软塌上无聊的看书,而静安公主果然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慵懒的把他一脚踹下软塌,然后自己躺了上去。 赵启明从地上爬起来,挤眉弄眼的问:“怎么,是不是打扰你做梦了?” “知道还来这么早?” “做什么梦了?”赵启明满脸期待:“是不是梦到我了?” 静安公主慵懒的撑着头,平添了一丝妩媚:“梦到猛虎山上那头野猪了。” 赵启明大吃一惊:“你和那头野猪有奸/情?” 静安公主直接一个抱枕扔过去,然后懒得跟他废话的问:“找我什么事?” “你先说清楚,你为什么梦到那头野猪?” 静安公主终于露出笑容:“我也觉得奇怪,你说那头野猪没怎么伤到你,反倒因为它的死,让你得了便宜,白白你拐走一个如花似玉长公主,它就算气不过也应该找你才对,为什么要给我托梦?” 赵启明不屑:“明明就是你给人家弄死的,冤有头债有主当然要找你。” “说的也是。”静安公主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疲惫的看着赵启明:“找我有什么事?要是故意害我这么早起床,你可别怪我给你好看。” “太阳都出来了还早?”赵启明争辩了一句,见静安公主笑容妩媚,杀气顿现,于是又立即改口说:“我的确有事,我是想来跟你汇报一下马场中的工作情况。” “谁要听你养马那点破事情?”静安公主好气又好笑。 赵启明于是赶紧凑上前去,挤在软塌上给静安公主抱住,然后亲了一口。 “大早上的,想干吗?”静安公主打了赵启明一下,然后估计也的确是累了,于是索性躺在了赵启明怀里,闭上眼睛说:“马场里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不过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啥事?” 静安公主看上去正在找合适的姿势睡觉,但嘴里仍然在说:“想给你个人。” 赵启明愣了愣:“怕我迷路没人跟我下棋?” “下棋?”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最近怎么老有人要送人给我。”赵启明支起头,皱着眉头说:“这个习惯可不好,毕竟是活生生的大姑娘,哪能随随便便送给我,下次可不准再这样了。” “送你大姑娘?你想得美。”静安公主睁开眼睛,好笑的看了眼赵启明。 “不是姑娘的话,难道你要送我汉子?”赵启明猛摇头:“我可没这爱好。” “送你个娃。”静安公主语出惊人,却重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就是那天同我去马场那个,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之前都是跟大儒学习,功课还算不错,只要你肯教,那些学问他也能从头开始学。” “就玩泥巴那个?”赵启明有点意外。 静安公主终于找准了合适的姿势,但也几乎把赵启明挤到了边缘位置,仍然闭着眼睛说:“算是给你找了个不错的苗子,让你从头开始调/教,将来也好继承你的衣钵。” “你是盼着我英年早逝呢,我年纪轻轻继承个屁衣钵啊。”赵启明不爽,但说完他想起什么,把静安公主的脸掰起来问:“不对,那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静安公主打开赵启明的手,然后再次把赵启明踹下了软塌。 这次赵启明爬起来就怒了:“你还真踢啊?” “谁让你吵人睡觉?”静安公主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直接转过身去,把她的后背给了赵启明:“反正话都跟你说了,你就看愿不愿意收这个徒弟吧。” “你这有点欺负人了。”赵启明拿起块点心扔到嘴里:“果儿跟我学了那么多东西,都没好意思让我收他为徒,你这上来直接塞给我个儿童,还不准我多问几句?” “那你想问什么?” “想问那孩子到底什么来头。”赵启明重新挤到软榻上,从后面给静安公主抱住,支着头看她睡觉时的脸:“上次在马场我就觉得奇怪,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硬是让你给他穿金戴玉,搞的好像真是馆陶公主家的小公子一样。” 静安公主转过身,睁开眼睛,忽然露出笑容,却也没有回应。 看着她这么奇怪的反应,赵启明/心里更觉得事情反常,于是接着说:“现在你又让我收他为徒,让他跟我学学问,这么有意栽培他,你真和他没什么亲近关系?” 静安公主仍然笑着,似乎已经没有了睡意,转过身来同样支着头,望着赵启明说:“这些日子夫君倒的确有所长进,简简单单的事情能有这么多的猜想,倒是让我放心了许多。” “别岔开话题。”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的眼睛:“告诉我那孩子什么身份。” “夫君觉得那孩子该是什么身份?” “起码是你亲近的人。” “可夫君不是也说过,奴儿不像是小公子,更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吗?”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明显有意挑衅:“我好歹也是长公主,又怎会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亲近?” 赵启明挠了挠脸,觉得静安公主说的挺有道理,于是问:“那他到底谁家的?” “馆陶公主家的。” “怎么还是馆陶家的?”赵启明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忽然间想起什么,直接给静安公主按到,然后看着这婆娘的眼睛说:“你故意的,故意把我搞乱,对不对?” 静安公主咬了咬嘴唇,妩媚的说:“夫君可又冤枉妾身了。” “少来这套。”赵启明抓耳挠腮,然后使出杀手锏:“不说清楚那孩子到底什么身份,这徒弟我就不收。” 静安公主继续妩媚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可曾记得那天在马场曾说过,将夫君调入马场之事,夫君要感谢妾身为此事奔走?” “你又准备敲诈我?” “那就看夫君怎么想了。”静安公主伸手摸了摸脸,然后忽然苦着脸说:“让我先睡会儿吧,昨夜真没睡好,这收徒的事情不急于一时,你可以想清楚再做决定。” “可你不说清楚,我又怎么想得清楚?” “孩子的父母是谁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从馆陶家出来,由我交到你的手上,这就够了。”静安公主疲惫的笑了笑,然后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我真要再睡一会儿了。” 赵启明想着静安公主的话,有些无力感。 的确,那孩子的血缘并不重要,在这个讲究门阀的年代,来自馆陶公主家里就是最好的名片,更不要说静安公主引荐,足以说明那孩子就算是普通人家出身,现在和将来也拥有了强大的背景。 但那个孩子背景如何他根本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孩子跟静安公主到底什么关系,才能让静安公主帮忙引荐,而且还让他收为徒弟,这显然不是简单关系啊。 这婆娘又在混淆视听! 赵启明/心情沉重,看着静安公主的脊背,沉默了一会儿。 “那该不是你在外面跟野男人的私生子吧?” 赵启明语出惊人,静安公主明显呆了一下,然后猛地给了赵启明一脚,于是赵启明第三次被踹到地上,而静安公主仍然背对着他,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胡说八道,就让你尾巴骨再伤一次。” 赵启明菊花一紧,面露警惕:“不仅有了私生子,还打算谋杀亲夫?” “让不让人睡了!” 赵启明嬉皮笑脸:“不如一起睡,让我检查下身体,也好证明你对我的忠贞?” “滚。” “好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人多力量大 离开静安公主的外宅时已是下午。在此之前的时间里赵启明也曾旁敲侧击的追究过那个奴儿的真实身份,但静安公主咬死了是馆陶公主家孩子,让赵启明毫无办法。 他并不会真的以为那是静安公主的私生子。因为那个叫奴儿的孩子带着贫下中农特有的无产阶级气息,和皇室贵族出身的静安公主身上的宫廷气质差别太大,绝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可能。 那么静安公主为什么会举荐这么一个泥孩子呢?是真如那婆娘所说,仅仅是因为那个叫奴儿的孩子天赋不错?还是静安公主出于什么原因不便解释? 回家的路上,赵启明/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但到了家门口他也没能想明白。 “看来,有些事情,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再努力也没用。”小侯爷决定不想了,等再见而时直接问就好,就不信堂堂东乡侯,还搞不定一个玩泥巴的小屁孩。 这时,迎上来的门房老大爷向他禀告,说李敢来了。 于是赵启明暂时把静安公主的事情放下,往书房走去。 李敢还是老样子,见了赵启明就快步过来行礼,然后毫无悬念的一把抓住赵启明的袖子,有些着急的说:“小弟有事请教,还请启明兄为小弟解惑。” 赵启明并不意外,那天这小子要是不抓他袖子提问那才奇怪了,所以他耐心的朝李敢说:“果儿,你应该知道,你启明兄不是‘步步高点读机’,不是哪里不会点哪里,就能给你解答的。” “‘步步高’?”李敢疑惑。 赵启明还真想给这小子一台电脑,就算没有电脑,有本大英百科全书也行。但可惜他并没有电脑,也没有大英百科全书,所以他只能让李敢坐下:“我是告诉你说,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甚至就连军队里面的事情,我其实也没有你清楚。” “这件事启明兄一定清楚。”李敢规规矩矩的坐下,然后语速飞快的说:“马镫是启明兄设计的,所以马镫普及之后需要的骑兵战法,启明兄也是最有发言权的。” 赵启明不解:“什么骑兵战法?” 李敢有些激动,但看样子更像是着急,比划了好几下之后,还是选择了用嘴说:“眼下马镫的普及十分迅速,不仅南、北两军,就连各郡国和边军都在迅速武装,而装备马镫之后最直接的结果,是举国上下,所有骑兵的骑术都将大幅度的提升。” 赵启明点了点头,给李敢倒了杯茶,想让这小子慢着点说。 可李敢仍然激动,继续向赵启明解释:“既然骑术对上匈奴人不再处于劣势,而装备上我朝军队更是大大优于匈奴,自然应该舍弃以前从匈奴人那里学来的骑兵战术,这就需要有一种新的作战方式。” 赵启明听明白了,这小子不仅是军国主义分子,还是个积极的改革派,认为马镫能全线提升骑兵队伍的骑术,就应该配备新的骑兵战法。好比说人类先祖懂得了用火之后,就要紧接着开始食用熟食,争取早日发明蛋炒饭。 “小弟这些日子常与人提起此事,但旁人都说骑兵作战讲究调动速度和冲击力,相比起新战法,更应该注重平时的训练,以及临阵时的士气。”说到这里,李敢有些失落的放缓了语速,看样子似乎跟人争论过,而且还被人给说输了。 这样子让赵启明觉得有些好笑:“你年轻气盛,最近也的确出了名,跟人争论结果输了,心里气不过也可以理解,但再怎么气不过,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找我帮忙吧?” “此事并非只牵扯小弟的荣辱,而是关系到骑兵队伍的大事。”李敢又着急起来:“若让想法保守的声音成为主流,导致骑兵队伍没能抓住机遇,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匈奴人也学会了使用马镫,先于我朝军队拥有了新的骑兵战法,那么我朝将再次处于战略劣势。” 赵启明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敢,真没想到这小子有这样超凡的眼光。 因为几百年后中国人发明火药,却没能好好利用,反倒被蒙古人带到西方去,结果死西方人学过去后,把火药改良为炸药,发明了枪炮,反过来吊打中国,和李敢现在所做的预测,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赵启明也认真起来。 说实话,对于骑兵作战的事情,他的了解远远比不上李敢。但当李敢说起骑兵战法的时候,他还真想起从前看过的某个纪录片。 他还记得,那部纪录片讲的是火器普及之前的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里面曾经提到过,有一种骑兵冲锋的方式,号称是冷兵器时代末期,骑兵的最后一次辉煌。 如果记得没错,那种骑兵冲锋虽然杀伤力很大,但却并不复杂,似乎即使以这个年代的情况,也能通过训练掌握,尤其是马镫普及之后,骑兵骑术迅速提高的现在。 “把棋盘拿来。”赵启明回忆着那部纪录片里的画面,生怕自己会有什么遗漏,所以不管是不是对李敢有用,他都想趁这个机会记录下来,而在没有沙盘的情况下,棋盘无疑是最好的讲解工具。 李敢显然没有想到请教战法时赵启明会想要下棋,但看赵启明认真的样子,他不敢有所质疑,赶紧起身找棋盘,结果在旁边的书架上,找到一张崭新的棋盘,并赶紧拿给赵启明。 结果赵启明刚看到这棋盘就愣了,因为这棋盘正是昨天在长安城外,解忧为了让他在他迷路之后解闷而特意替他准备的,真没想到这棋盘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启明兄这是要干什么?”李敢好奇的问。 赵启明回过神来,赶紧开始干正事,他朝李敢吩咐说:“你拿出三十颗白子排成三行,棋盘上每一个格子摆上一颗。” 李敢不敢怠慢,立即照做,而在此期间,赵启明也摆好了黑子。 “为什么启明兄每个格子里摆了两颗?”李敢很快发现了黑子的不同。 赵启明指着自己的黑子说:“准确来说,是同样的三十颗棋子,你摆成三行,每行十颗棋子,而我的三十颗棋子,只摆成了两行,也就是每行十五颗棋子对吧。” 李敢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问:“启明兄似乎不是打算下棋吧?” “我打算跟你打仗。”赵启明指着棋盘说:“同样的人数,我组成了两行,而你组成了三行,如果想象成骑兵队伍,也就是说在同样的人数情况下,我们列阵的方法不同。” “骑兵也可以象步兵一样列阵而战?”李敢眨了眨眼。 “必须的!” 赵启明当然知道这小子心中的疑问,但这个疑问可以稍后解决,他顺着思路接着说:“你学过算术,应该知道虽然两行比三行要少一行,但因为密度问题,其实总人数是相等的,对吧。” 李敢点了点头。 “那么,在总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赵启明指着黑子和白子对峙的地方:“如果黑子和白子按照直线移动,碰撞在一起,每个方格内是不是就有三颗棋子?” 李敢茫然,又点了点头。 “那这三颗棋子之中,黑子和白子各占多少?” “两颗黑子,一颗白子。”李敢下意识的回答,然后眨了眨眼。 “还是不懂?”赵启明笑了笑:“把棋盘想象成战场,棋盘的每一格看成战场中所有的局部位置,黑棋所代表的骑兵能始终保持二打一的局面,这还不明显吗?” 听到这话,李敢眼睛一亮:“人多打人少?” “对,就是这么简单。” 李敢似乎听懂了赵启明所说,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于是看着棋盘,有些茫然的朝赵启明问:“可是,黑色所代表的骑兵和白色代表的骑兵,总人数是相等的啊。” “整体上总人数相等,但局部上呢?”赵启明把白子打散,而黑子保持原状:“只要黑子能始终保持一格两颗,那么只能保持一格一颗的白子,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只要和黑子接触就一定会落入‘一格之中三颗棋子,其中黑子两颗,而白子一颗’的处境。” “启明兄的意思是说,重点不在于整体的数量,而在于每一个格子的数量?”李敢似懂非懂,刚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可为什么只有黑子可以在每一格中放两颗,而白子只能放一颗?” 赵启明没着急回答,而是暂时将注意力从棋盘上转移,朝李敢反问说:“刚刚我提到骑兵列阵时你是不是想说,列阵这种方式只能存在于步兵兵团,而骑兵并不讲究列阵?” 李敢点了点头:“小弟的确有此疑问。” “那我倒要问你。”赵启明停顿了一下:“为什么骑兵就不可以列阵?” 李敢立即回答说:“因为战马再好也比不过人的两条腿灵活,骑兵不可能拥有像操纵自己双腿那样应对自如的操纵战马,所以战马之间必须保持距离,才会避免碰撞,发生意外。” 赵启明笑了笑:“战马的确不能像人的双腿一样灵活,战马与战马之间也的确应该保持安全的距离防止发生碰撞,但我听说有些匈奴人有种特别的表演,是长期训练的两个骑兵,可以两人两骑之间,夹着一张羊皮并行百丈而羊皮不落,可有此事?” 李敢点头:“的确有这样的传闻。” “把那夹着羊皮的两个匈奴人想象成两颗黑子,把不能夹着羊皮并行的想象成白子。”赵启明指着棋盘:“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明白,为什么黑子可以一个两颗,而白子只能一格一颗?” “启明兄是说,这是骑术好与不好的问题?”李敢皱了皱眉:“但就算匈奴人可以做到,放在汉人身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众所周知,汉人的骑术不如匈奴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把手一摊:“但我们现在有了马镫。” 李敢目瞪口呆,然后猛地兴奋起来:“对啊,我朝骑兵的骑术已经提升,有了马镫之后就算仍然比不过匈奴人,但这样的骑术的确大大增进了对战法的掌控。” “那么现在你再看这棋盘。”赵启明看着激动起来的李敢:“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敢热切的看着棋盘,然后猛然抬头,惊喜的说:“小弟彻底明白了启明兄的意思,这的确是可行的办法,而且也正是小弟心目中的骑兵新战法。” “只是理论上可行。”赵启明伸了个懒腰:“有了马镫只是骑术会好些,但别忘记就算是匈奴人的那种骑术表演,也需要长久的训练,更何况是我们汉人的骑兵了。” “小弟觉得至少可以试一试。”李敢想了想,忽然将棋盘收了起来,然后抱着棋盘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小弟这就回去将新战法整理出来,这棋盘可否借小弟一用。” 赵启明无奈笑了笑,反正是解忧给他,没怎么当回事的说:“拿去用吧。” “多谢启明兄。”李敢难掩激动,又行了个礼:“那小弟这就告辞了。” 见这小子立马转身要走,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先等一下。” 李敢抱着棋盘转过身,眼睛发亮的问:“启明兄可还有要补充的?” “补充倒没有。”赵启明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李敢面前,笑眯眯的朝他说:“但这次你要再乱写东西,或者不经过我同意就署我的名,我会打得你生活不能处理的哟。” 李敢脖子一缩,想起《行军总纲》,赶紧点头:“小弟发誓绝不乱写。” “这还差不多。” “那小弟就先行告辞了。”李敢抱着棋盘,又行了个礼,不过刚走两步,他想起什么,又走了回来,朝赵启明问:“启明兄还没告诉小弟,此战法叫什么名字?” 赵启明挠了挠头,回忆了下那部纪录片:“好像叫‘墙式冲锋’什么的。” “墙式?”李敢念叨着这个词,然后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小弟告辞。” “不送。” 第一百二十四章加入侯府豪华早餐序列 三天假期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赵启明想睡个懒觉,重新体验一下封建地主阶级骄奢淫逸的生活。但庭院里燕子夫妻吵得凶,丫鬟们也总是进进出出,让他实在无法入眠。于是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只能起床。 正洗漱的时候,丫鬟忽然进来禀告,说木匠送椅子来了。 这让赵启明立即来了精神。这是之前画出图纸,让东乡亭的木匠打造的“太师椅”和摇椅,于是抓紧时间洗漱,同时让人把送来的椅子先送到花园里去。 等赵启明来到花园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在亭子里聚集了起来。丢掉工作的细柳,也在照顾金牙的同时,躲在假山下朝亭子里张望。 见赵启明走来,几个丫鬟纷纷行礼,而躲在假山下面的细柳以为没被发现,赶紧缩回头继续隐藏。赵启明/心里好笑,却也并不拆穿,径直来到了亭子中。 所谓慢工出细活的确没错。以这个年代的木匠工艺,要打造出相对复杂的摇椅和太师椅的确不是轻松的事,木匠送来的太师椅和摇椅,与赵启明的设计图并无差别,甚至还要更加精致一些。 赵启明抚摸着太师椅上的雕花,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摇椅,轻轻拿手碰了一下,那椅子就自己晃了起来,让几个围观的丫鬟觉得十分的新鲜。 “小侯爷,这真的是椅子吗?” “对啊,总是晃来晃去的,这要怎么坐呢?” 面对丫鬟们叽叽喳喳的问题,赵启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然后长袖一抖,很有派头的坐在了摇椅上,接着把身体往后一靠,就这样在丫鬟们的围观下摇了起来。 丫鬟们顿时觉得十分好玩,纷纷凑得更近一些,兴奋的打量不停,还有那胆大些的,见椅子摇晃的幅度小了许多,于是从后面推了一下,于是赵启明又晃了起来。 “拿我的紫砂茶壶来。”赵启明眯起眼睛。 旁边的丫鬟立即跑出花园,很快就送上一个小巧的紫砂茶壶。 赵启明手拿茶壶,嘬上一口,明明深秋时节还要拿出自己的檀香扇摇上几下,而旁边还有好几个少女簇拥着,让赵启明来到这里这么久,才第一次有了当地主老财的感觉。 他十分享受这一刻。 不过眼睛一撇,他又发现了躲在假山下面的细柳。 那丫头手里抓着根枯黄的野草,幽怨的揪着,正从假山下面探出半个身子,满脸不高兴看着替赵启明摇椅子的丫鬟,似乎很不甘心,这项属于她的工作被别人抢走。 难得,这丫头有了不甘心的情绪。而且很快,那丫头就不再张望,咬了咬牙丢掉手里的野草,匆匆跑开,让赵启明忽然有些期待,这丫头是不是打算拿兵器来找其他丫鬟决斗。 结果,他失望的发现细柳只是跑回到菊花丛中,开始认真的浇花。颇有些化悲愤为力量的架势,似乎是要准备用认真工作的方式,重新争取到原本属于她的工作。 不得不说,这丫头也的确是笨。 赵启明都能看得出来,其他丫鬟是联合起来针对细柳,这种情况下工作做得再好有什么用,最好的办法很明显是跟这几个丫鬟打上一架,确定内院霸主的位置。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不插手,任由那些丫鬟针对细柳,就是觉得细柳太好欺负的性格需要有所改变,所以他这个不称职的老板,其实一直都很期待细柳在某一天会突然爆发,和其他丫鬟一决高下。 可惜,那丫头只有夺回工作的决心,却选择了错误的办法。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 想着这些的时候,丫鬟们忽然停止喧闹,乖巧的退到一旁。 赵启明疑惑间看去,发现是钱管家来了。 “小侯爷。”钱管家行了个礼,然后看着摇椅,捋了捋胡须说:“怪不得那木匠送椅子来的时候问了句这椅子是干什么用的,看来不坐上去是看不出这椅子的妙处。” “木匠师傅手艺不错,回头一定要送两份红包过去。”赵启明更加自得的摇起来,嘬了口茶壶,然后朝钱管家问:“总共打造六把出来,您看是不是也拿去一把?” “小侯爷还是先给几位长辈送去吧。”钱管家嘴上这样说着,但目光却落在了太师椅上,显然,相比起自由散漫的摇椅,老头显然更喜欢大气稳重的太师椅。 赵启明/心领神会,于是笑着朝钱管家说:“那这一批的几把我就先送出去,您给木匠送红包的时候吩咐一声,再打出几把来,等做好了您再挑一把太师椅走。” 钱管家想了想,然后行了个礼:“那就谢过小侯爷了。” “客气了。”赵启明嘬了口茶,重新眯起眼睛:“对了,您老有什么事?” “正为小侯爷准备些东西。”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小侯爷明天就要去马场了,厨房里怕小侯爷在马场吃得不好,打算让下人把磨盘运到马场。” “磨盘?” “有了磨盘,小侯爷就可以每天吃上豆腐脑,如此一来就算马场的伙食再差,小侯爷也不会因为饭菜不合胃口,而伤了身体。” 听到这话,赵启明翻了个白眼。 看来侯府里惯着自己的不仅仅只是细柳。那丫头之前让秦文带了口羊肉锅去,让小侯爷嘴馋的时候能涮涮羊肉,这厨房里的老妈子更夸张,为了小侯爷能吃豆腐脑,干脆要把磨盘搬过去。 “不必了,马场里也有磨盘,而且饭菜其实还算不错。”赵启明摇了摇扇子,然后无奈的朝钱管家说:“我毕竟是去当差的,以后别总兴师动众的送东西,让人看着影响不好。” “老臣也觉得这样的确不好,但架不住张婶操心小侯爷身体。”钱管家笑了笑,然后建议说:“不如让厨房多准备些糕点和肉干,带上这些东西也不算坏了规矩。” “这也不用。”赵启明想到了未成年未婚妻给自己的大包袱,里面的东西够他在野外生活一个月了:“要实在想准备,就带点干粮给我当早饭,包子和饼之类的,带过去烤一烤就能吃。” “包子?”钱管家想了想,然后问:“包子是何物?” 赵启明愣了:“包子您不知道?” 钱管家捋着胡须想了想,然后行了个礼:“老臣见识短,没听说这包子。” 赵启明无奈,老头如果见识短,这年头就没人见识丰富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来到这里这么久,还真没吃过除开豆腐脑和稀饭以外的其他早点,本来为是厨房老妈子喜欢做豆腐脑,现在看来可能的确除了豆腐脑就不会什么正儿八经的早点。 这时代的人不会做包子,估计是没有掌握发酵的方法,所以做不出松软的面食,不过没关系,有小侯爷,我来了,我看见,我蒸包子。 “说起来也很长时间没给大家弄东西了。”赵启明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嘬了口茶说:“既然这样,今天就露上一手,给自己准备点干粮,也让大家尝尝鲜。” 远远站着的丫鬟们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因为就算不知道什么是包子,什么是饼,但小侯爷要露身手,起码也是和豆腐脑还有刨冰一个级别的存在。 显然,钱管家心里也这么想。本来,老头是不喜欢赵启明进厨房的,但自从有了豆腐脑和刨冰,钱管家就放弃了原则,此时听到赵启明又要显身手,立马行了个礼:“老臣这就去厨房吩咐准备。”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朝身后那群高兴起来的丫鬟们说:“都跟我一起学,今天教你们做几样早点,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领先时代的豪华早餐。” 第一百二十五章爱吃小笼包的交通工具 假期结束,又到了上班的日子。 骄奢淫逸了整整三天的赵启明成了起床困难户,用了很长时间才离开温暖的被窝,然后在丫鬟的伺候下无精打采的完成洗漱,终于跪坐下来,等待上班之前的早餐。 自从抢走了细柳的工作之后,内院的几个丫鬟就一窝蜂的全部跑来贴身伺候赵启明,比从前不知热情了多少,而今天早上更是前所未有的殷勤,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总共三个丫鬟,端着不同的托盘,一个接一个的走进屋子,将好几样早点放在赵启明的面前,然后全部站在赵启明的面前,期待着小侯爷的赵启明的“一声令下”。 “你们也去吃吧。”赵启明揉了揉脸,吩咐了一句。 几个丫鬟立即起身,高兴的行了个礼,然后互相追赶着往厨房奔去。 与此同时,侯府其余的下人们也聚集在厨房门口。 来得晚的不停争抢,而来得早的已经蹲在树下,人手一颗白花花的肉包子,烫得在两手间滚来滚去,急不可耐的咬上一口,感受口舌间那从来没有过的松软和弹性,然后赶紧仰起头来往外哈着白气。 眼看着场面混乱,站在庭院里的钱管家表情难看,似乎想制止一下,结果看到秦文也从人群里跑出来,眉开眼笑的捧着肉包子和白粥,让老头一时有些痛心疾首。 “简直不成体统。” 在他旁边,胡先生笑了起来,朝钱管家说:“体谅一下吧,小侯爷弄得这几样早点,厨房花了一天时间才学会,昨晚弄了些出来只让小侯爷尝鲜,大家都等了一晚上了。” “但也不能抢成这个样子吧?”钱管家一甩长袖,哼了一声。 “承蒙小侯爷倚重,我们两人的早饭都是直接送到屋里去的,和这些下人不同,他们来晚了可就没有了。”胡先生看着钱管家,笑着说:“谁还不想尝尝味道呢?” 听到这话,钱管家表情才舒缓了些,毕竟正如胡先生所说,两个人都是享受特殊优待的,这时候要是走过去呵斥没有特殊优待的其他人,多少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看到大家如此争抢,我倒也想再吃几颗包子了。”胡先生朝着人群张望,然后无奈的说:“张婶脾气大,问她能不能午饭也吃包子,让老大姐好一通说。” 听到这话,钱管家也有些无奈:“那大肉包虽然可口,但做起来麻烦,为了这顿早饭,人家厨房天没亮就要开始和面,你让人午饭在做一顿,张婶自然是不高兴。” 胡先生苦笑:“看来以后中午想吃大肉包,只能早上省下一颗了。” “省什么?”赵启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钱管家和胡先生赶紧转过身,见赵启明站在面前,赶紧行了个礼。 “正想找您呢。”赵启明表情无奈,举起个大到夸张,跟地雷一样的大肉包,朝钱管家问:“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是谁让厨房把肉包子做这么大的?” “小侯爷有所不知,这肉包虽然大家都能可以吃,但也分个尊卑有序。”钱管家指着赵启明地雷一样的肉包子说:“小侯爷身份尊贵,肉包子当然要做的大些。” “这还叫大一些?”赵启明扬起自己的大肉包,挥舞了一下:“这要是放凉了能直接当兵器使,早上吃一颗明天都不带饿的,如此壮硕让我从哪里开始下嘴?” 钱管家和胡先生无奈的对望一眼,他们都还嫌弃早上没吃够,其他下人还一个劲争抢呢,结果小侯爷倒好,居然嫌肉包子太大,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 “昨天晚上做的本来就刚好合适,多此一举弄出这么大的想干什么?”赵启明拿包子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个,我得打条隧道才能见得到肉馅!” “那小侯爷是说,想吃小点的肉包?” “当然啊。” 正说着,赵启明忽然看到细柳带着金牙从旁边走过,正满脸高兴,仔细一看这丫头的手里,居然也是包子,而且那包子只有酒盅那么大,看上去就让人有食欲。 “细柳过来,咱俩换换。” 听到赵启明的呼唤,细柳赶紧跑过来行礼,然后吃惊的看着赵启明手里。 “没错,厨房给我做了个地雷。”赵启明把手里的地雷给了细柳,然后抢过细柳手里的小肉包,马上塞进嘴里一颗,果然皮薄馅多,居然有小笼包的气质。 再看细柳,拿这脸那么大的肉包子,再看赵启明,露出深深的震惊表情。 而与此同时,钱管家和胡先生,也吃惊的额看着赵启明。 “怎么了?”赵启明吃着小笼包,不解的看着三个人。 “小侯爷。”胡先生咳嗽了一声,小心的说:“按照厨房定下的规格,小侯爷的肉包是最大的,承蒙小侯爷抬爱,在下和钱管家的肉包也有碗那么大,剩下其他下人的肉包,都是拳头大。” 赵启明吃下第三颗小笼包,点了点头说:“所以呢?”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实在不忍看下去,行了个礼走开了。 赵启明正莫名其妙呢,金牙忽然朝他探过来,不满的打了个鼻响。 “这酒盅大的,该不会是金牙的规格吧?”赵启明眨了眨眼。 胡先生叹了口气,学着钱管家的样子,行了个礼走开了。 而细柳已经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看着手上如此巨大的肉包,高兴的眼睛发亮,忍不住雀跃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扛着自己的大肉包,眉开眼笑的往内院跑去。 转眼之间,赵启明身边只剩下金牙。 “还真是你的肉包啊?”赵启明挠了挠脸,觉得怪不好意思,毕竟和一头牲口抢吃的实在有些不雅,于是他干笑了两声,朝金牙说了句:“要不我用芝麻饼跟你换?” 金牙看着赵启明,不为所动,似乎认准了小笼包。 “我还有油条和豆浆,要不试试?” 金牙继续不为所动。 赵启明无奈,于是只能拿起一颗,递给金牙,结果金牙马上一口含住。 “还真吃啊。”赵启明见金牙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懒得再管究竟是人吃或者动物吃的,不在意的然后顺了顺金牙的鬓毛说:“以后每天都给你吃,不过你也不能白吃,送我上下班怎么样?” 金牙没理会,看着他手里剩下的几颗小笼包。 “就当你答应了。”赵启明又塞给金牙一颗,然后自己再吃一颗,这才转过身去,朝着终于不再争抢,开始排成一行吃肉包的人群喊了声:“秦文,咱们该出发了,东西准备好没?” 秦文赶紧恢复一本正经,起身皱着眉说:“厨房正在给小侯爷装肉包,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小侯爷稍等片刻,容臣下以身试毒,确认不存在危险之后再装起来。” “那你记得装点金牙的小笼包,替他也试试毒。”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小子肯定又没吃够,于是让这小子快些准备,自己则回了内院,用其他几样没怎么动的早餐填完肚子。 等他这头吃饱,秦文也终于准备完成,带着个装满肉包和芝麻饼的包袱,牵着已经套上马鞍,正对着包裹闻来闻去的金牙。 “那就出发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收个徒弟? 清晨,长安城外。 赵启明和秦文快马而来,很快就到了三岔路口。 这时,赵启明忽然发现了马场里的牧奴马建国。 远远看到他和秦文,马建国立马跑上前来行礼,让停下马来的赵启明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 马建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路边。 赵启明不解,顺着马建国的视线看去,结果发现了并不算陌生的熊孩子。 “他怎么也在这?”赵启明皱了皱眉。 因为那个熊孩子不是别人,正式被静安公主带到马场,之后又被静安公主硬塞给他当弟子的那个“奴儿”。 和上次被带到马场时一样,这个充满乡土气息却穿金戴玉的孩子正蹲在路边,拿着根木棍玩泥巴。兴许是因为深秋时节天气冷,孩子的脸上挂着两条鼻涕,居然因为玩的太过认真没有去擦。 “回小侯爷。”马建国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解释说:“这位小公子昨天就被送到了马场,今早忽然找到在下,要说接他老师,在下问过才知道他的老师是小侯爷,于是禀告过厩令大人之后,就带着他来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挠了挠脸。他记得静安公主的确提过要让他收奴儿为徒,但他毕竟还没有答应下来,怎么这个奴儿就以“学生自居”,还大老远来迎接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觉得最大的可能,是静安公主把孩子送到了马场,也是静安公主让孩子以“师徒礼节”来迎他,至于其目的倒也明显,无非是让他心软收下这个学生。 叹了口气,赵启明看向奴儿,喊了一声:“小不点。” 奴儿似乎刚刚才发现赵启明,抬起头来迅速擦掉鼻涕,然后就这么走到赵启明的马前,直挺挺的看着他,没有行师徒礼也没有长辈礼,一脸“你叫我干啥”的表情。 赵启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叫这孩子干啥,就是觉得这孩子似乎有些冷,但看着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比他还要昂贵,怎么看怎么保暖,一点都不想会感冒的样子。 于是,他朝奴儿昂了昂头,问:“是不是静安公主让你来的?” 奴儿点头。 赵启明/心说果然如此,那婆娘的确是在利用他的心软。 不过再怎么说,这都是他和静安公主之间的事情,没有为难人家孩子的道理,所以不管是不是让静安公主得逞,他都只能朝马建国说:“抱上马,一起回马场吧。” 马建国行了个礼,然后走过去抱着奴儿上马。 一行人继续往马场而去。只不过,速度要比之前要慢了许多。首先是因为多了个孩子,怕奴儿经不起颠簸,其次,也是因为赵启明正打量着奴儿。 这孩子浓眉大眼,却也透着股憨厚的可爱,尤其是被马建国抱着,骑在马脖子上时不时流出来的鼻涕,倒也挺讨人喜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股子憨厚,才更加印证了赵启明之前的猜测。 显而易见,这个喜欢玩泥巴、鼻涕出来直接用袖子擦的孩子,就算再怎么穿金戴玉,哪怕被变态大姐姐静安公主打扮成小王孙,也仍然不可能是馆陶公主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露出笑容,朝奴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的马建国落后于赵启明和秦文,听到赵启明向奴儿问话,赶紧追上一些,但也仍然不敢并排而行。奴儿显然听到了赵启明的问话,但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是我老师,东乡侯吗?” “不认识你还跑来接我?” 奴儿擦了擦鼻涕,看着赵启明说:“我没见过东乡侯,但我听长公主说,东乡侯国士无双,舅舅最近也说过,能跟东乡侯学学问,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造化。” 意料之外,这孩子说起话来倒也不憨。 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不憨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所以赵启明恬不知耻的算计人家,笑眯眯的问了句:“你说的长公主我认识,前几天还跟我见过面,但你的舅舅是谁,我好像没听过啊。” 果然,奴儿立马张嘴就要回答。但话还没说出,这孩子忽然想起什么,接着摇了摇头说:“长公主说,让我不能说家人的名字。” 赵启明/心里那个气啊,静安公主好像知道他会忽悠人家孩子似的,居然早就有所防备,而且还很聪明的让人家孩子直接拒绝回答,连理由也不找一个,简直太坏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慈祥的笑了笑,忽然朝奴儿问:“你早上吃东西没?” 奴儿摇了摇头:“要接老师,没来得及。” 赵启明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招呼一声,让秦文拿出几颗肉包子。因为一直撞在包袱里的缘故,包子还没怎么凉,被赵启明拿过一个掰开,立马就有白烟和香味弥漫。 奴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到好吃的立马就挪不开眼睛,还咽了咽口水。 “想不想吃?”赵启明问。 奴儿看向赵启明,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那就吃吧。”赵启明直接把包子递了过去。 奴儿似乎的确没吃早饭,拿过包子就吃了起来。而且从吃相上判断,他也的确不大可能是贵族家庭的孩子,倒更像是热衷于坐在门槛上吃饭的赵启明的“野种”。 “好吃不?” 奴儿嘴里不停哈着气,又擦了擦自己的两条鼻涕,忘我的吃着肉包子,竟忘了回答赵启明。 而赵启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多拿出几颗包子,给了马建国几颗,然后再让秦文如常所愿的“以身试毒。”,这才再次朝奴儿问:“静安公主是不是只跟你说过,不许告诉你家人的名字?” 奴儿吸了吸鼻涕,继续吃着包子,但眼睛看向了赵启明。 “既然是这样,那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口中的舅舅,具体是什么官职。”赵启明笑的灿烂,内心对自己感到十分佩服:“只透露这一点,不算没有违反对长公主的承诺。” 奴儿停下来,想了想,似乎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重新开始吃着肉包,同时回答说:“舅舅隶属于南军‘未央卫’,在飞将军手下当差,没有官职。” 赵启明挠了挠脸,原以为说出个官职就能打听出奴儿的舅舅是谁,然后就可以知道奴儿是谁家孩子,可现在只知道人家的舅舅是未央卫,在飞将军手下当差,这点信息根本就不够,因为未央卫的人太多了,没有具体的官职很难打听出是谁。 于是他想了想,又重新恢复慈祥的表情问:“那你爹呢,你爹是什么官职?” “我没有爹,我娘没有官职。” 得,学会抢答了。 可然并卵,小侯爷还是什么都没猜出来。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线索刚到这就断了。虽然的确验证了之前的猜测,确定这孩子不是馆陶公主家的孩子,但单凭眼下掌握到的信息,还是没办法推断出这孩子到底什么身份,以及和静安公主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是东乡侯吗?”奴儿忽然看着赵启明,认真的擦了擦鼻涕。 赵启明那个郁闷啊,心说自己问了个半天,也没闹出这个奴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现在这小子倒开始核实起他的身份了。 真是白瞎了那几颗包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就知道没好事 正午,三河马场。 赵启明告别了秦文,和扛起包袱的马建国一起,带着奴儿走进马场。 自从刚刚路上互相打听身份之后,赵启明除了又给过奴儿几颗包子之外,就再也没怎么跟奴儿说过话,当然也没有真正意义上以师徒相称。 似乎奴儿还没弄清楚赵启明到底是不是东乡侯,所以并没有自称“学生”。而赵启明还没答应静安公主是不是要收这个徒弟,当然也不能以“老师”自居。 两人之间就这样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直到经过训马区时,奴儿忽然停下脚步,仍然没有行礼或者尊称,脸上还挂着两条鼻涕,直挺挺朝赵启明说:“我想骑马。” 赵启明也停下脚步,看了看奴儿,然后问:“你会骑马不?” “已经选好了马,正准备学。”奴儿擦了擦脾气,很认真的朝赵启明说:“长公主让我以后住在马场,有两件事情要做好,一是学习骑术,二是和东乡侯学学问。” “学学问的事情先放放。”赵启明看向马建国:“要不你先教他骑马?” 马建国面露难色,看了看赵启明又看了看奴儿,似乎觉得小王孙身份尊贵,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承担不起,但赵启明开口,他也实在没有勇气拒绝。 赵启明当然也不能逼着马建国,但马场里他没有其他比较信任的人,于是就吵马建国说:“不用考虑他的身份,该怎么教就怎么教,真出了事情我来担这个责任。” 马建国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在下领命。”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打量起奴儿,总觉得这小子的穿着太过扎眼,于是想了想后问奴儿:“长公主既然让你以后就在马场住,应该给你带了低调点的衣服吧?” 奴儿擦了擦脾气,似乎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立即就往山坡上跑去。 想来是换衣服去吧。果然还是那么的没规矩啊。 赵启明苦笑一声,和马建国继续往山坡上走。路上遇到了几位马师和其中一位马丞,停下来跟人聊了几句,还从包袱里拿出肉包让人品尝,等快到山坡上时,奴儿已经下来了。 让赵启明有些意外的是,果儿这次换上的衣服,是正儿八经的练武服。虽然看面料仍然很贵重,但颜色普通,也不华丽,尤其是有了腰带和“绑手”,看上去居然有那么点少年郎的架势。 当然,如果能不流鼻涕就好了。 奴儿哧溜一声吸了吸鼻子,然后朝赵启明问:“可以学了吗?”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之前有鼻涕的时候这孩子都是直接拿衣服擦的,而穿上这身练武服却并没有那样的动作,而且看奴儿换上练武服之后神采奕奕的样子,很容易就能知道,其实这孩子也并不喜欢静安公主对他的打扮。 “现在觉得怎么样?”赵启明笑着看向马建国。 而马建国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居然露出些笑容说:“放心多了。” “只要是能教好他,伤着碰着没关系,别弄残弄死就行。”赵启明又看了眼奴儿,心说在自己决定是不是收下这个弟子之前,先让马建国照顾着倒也不错。 这么想着,他接过了马建国帮他扛着的包袱,让马建国带着奴儿往牧场去了。 看得出来奴儿很高兴,而马建国虽然还是很小心,但毕竟不再紧张。 挺好。 赵启明扛起自己的包袱继续往山坡上走,在路上遇到了厩令大人。 老头还是东北老大爷形象,老远就笑着走来,把手藏在袖子里,朝赵启明说:“马丞大人住得远,在路上花些时间也是无非厚非,倒也不用这么早就来。” 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厩令大人你可别太客气,无论如何我也是来当差的,您总是这样特殊照顾,下官心里虽然感谢,但也怕坏了规矩。” “规矩本就是如此嘛。”厩令老头笑着打哈哈。 “对了。”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将包袱暂时放下,朝厩令大人问:“敢问厩令大人,那个叫奴儿的孩子,是不是静安公主派人送来的?” “那到不是,是太仆大人送来的。” “灌将军?”赵启明挠了挠脸,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以静安公主的小心,不会堂而皇之的给他送弟子来,因为将来要是真的和奴儿成为师徒关系,大家马上就能看出是和静安公主有关。 而让灌夫把这个孩子带来,以太仆的身份将奴儿寄养在马场,就算以后真的有了师徒关系,也和静安公主没什么牵扯,倒更像是东乡侯看重了马场里的好苗子,加以培养而已。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啊。 “那孩子不错。”厩令笑眯眯的朝赵启明说:“若是能得马丞大人真传,以那孩子的性格,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绝不会辱没了马丞大人的威名。” 听到这话,赵启明对于厩令知道他和奴儿的关系并不意外,毕竟之前马建国就说过,奴儿接他之前请示过厩令大人,至于什么大有作为,无非也是客气话而已。 于是他想了想,朝厩令说:“师徒关系倒还不一定,就先当成是太仆大人寄养在马场的孩子吧,厩令大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既然是太仆大人送来寄养,当然要安排住下。”厩令老头袖笼里的手缩了缩,仍然笑容慈祥的说:“不过孩子毕竟小,在这马场之中只认识马丞大人,不如就把住处安排得近些?” 赵启明也觉得无论是不是师徒关系,毕竟都是静安公主交给他的人,自己无论如何也应该照顾一下,所以就朝厩令大人恢复说:“那下官就替奴儿多谢厩令大人了。” 厩令大人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忽然之间,老头的视线越过赵启明,眯起眼睛看向马场之外:“这又是谁来了?” 赵启明于是也顺着厩令大人的视线看去,结果看到两人两骑骑在马场外停下,和刚好路过的人说着什么。 “像是马丞大人的朋友。”厩令大人眯着眼睛:“看着眼熟。” 赵启明表情诡异的看着厩令大人,心说自己的视线也算可以,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基本雌雄难辨、人畜不分,这老头居然能认出是他的朋友,这视力简直有点逆天。 不过似乎马建国的视力也很好,难道是因为长期生活在马场的关系? 这么想着,赵启明叫来了个马师,让人把自己的包袱送到屋子里去,然后告别厩令,往马场外走去,结果刚到山坡下面,就有牧奴禀告,说是李敢来了。 赵启明正闹不明白,那小子怎么还这么远来马场里找他,已经下马的李敢就迎了上来,满脸高兴的样子,而且平时不怎么见的平阳侯长子曹盛,居然也跟着来了。 “启明兄。”李敢难掩激动,和曹盛一起向赵启明行礼。 “你们怎么来了?” 李敢高兴的说:“上次启明兄说的墙式冲锋,小弟用算术算术过,也经过多次推演,觉得是最适合新骑兵的战法。” 说完这话,李敢看向旁边的曹盛,而曹盛也点了点头,朝赵启明说:“这几天我和果儿一直在一起,参与了推演的过程,我也觉得墙式冲锋可以一试。” “试?”赵启明看着果儿:“试什么?” “组建新骑兵,学习墙式冲锋战法。”李敢难掩激动,忽然迈出一步,吧唧一声又抓住了赵启明的袖子:“还请启明兄多加指点,我们现在急需训练方法。” “组建新骑兵?” “组建新骑兵。” 第一百二十八章逼上梁山 这剧本不对啊! 看着满脸热切的果儿,用沉默表示支持的曹盛,赵启明叹了口气,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然后指着不远处的马场,朝两人说:“过去说,今天咱们好好说说这件事。” 听到这话,曹盛顿时激动。因为他不像果儿和赵启明那么熟悉,加上家教的关系平时几乎很少和赵启明接触,而现在居然要跟赵启明这样的兵法家坐而论道,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这么想着,他表面不露声色,跟着赵启明往牧场走去。而同样内心激动的果儿,却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立即跑去自己的战马旁,把那天的棋盘拿了过来。 就这样,三个人在牧场某处坐下。曹盛和果儿都端端正正的跪坐着,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而赵启盘着腿,嘴里还叼着跟野草,似乎并没有“开坛设讲”的意思。 “棋盘先放着。”赵启明见果儿把棋盘放在三个人中间的草地上,吐了嘴里的野草,看着果儿说:“记不记得之前跟你讲墙式冲锋时,曾对你说过那战法只是理论?” 果儿点头,期待的看着赵启明。 “既然只是理论,你就做好理论研究就好了。”赵启明见果儿不解,于是又说:“之前你写《行军总纲》时,是不是计算过数据,还带着护卫出城做了一些测量?” “是啊。” “那这墙式冲锋,你也可以这么干下去,继续通过数据和实验证实理论可靠就行了。”赵启明看了眼果儿:“组建新骑兵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你该做的,明白不?” 果儿明白了,但他却着急起来,朝赵启明说:“可仅仅单凭理论不足以说服别人,这些日子小弟向许多人提起过墙式冲锋,但赞同此战法的只有曹兄一人而已。” 听到果儿提到自己,曹盛点了点头,帮忙向赵启明解释说:“虽然凭借《行军总纲》,果儿在军中也算有了些名气,但让骑兵列阵而战,层层推进这种想法,实在是大胆了些。”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在佛家叫知见障,在天朝叫经验主义。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很难想像骑兵集团作战时能和步兵一样严整有序。 但要实现墙式冲锋的骑兵战术,并没有果儿和曹盛想的这么容易。 要知道,在人类漫长的战争史中,肯定有不少人产生过同样的念头,而且同样会有人勇于尝试,但为什么一直到冷兵器末期,才得以完善成型,成为骑兵最后的绝唱? 可惜果儿不是穿越来的,也不了解骑兵的发展史,可他现在就认定一个事,只要是启明兄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要是说出启明兄的名字,与我争论的人肯定会闭嘴,那些将领们也一定愿意听我说下去。”果儿说到这里,有些郁闷的看着赵启明:“但启明兄不让我提你的名。” “我就知道你会冲动,要当时没有警告你,你肯定又给我惹麻烦了。”赵启明无奈,向果儿解释说:“我先问你,你想要组建新骑兵的想法,得到谁的支持了?” 李敢看向曹盛。 “除了曹盛呢?”赵启明把手一摊:“没有军方的支持,也没有老将出面为你站台,且不论你有没有调动或组建军队的权利,光是你敢这么做就绝对会出事懂不?” 果儿茫然。 倒是曹盛想起什么,朝果儿小声说:“组建军队,触犯律法。” “明白我为什么让你只做研究了吧?”赵启明又抓了跟草叼在嘴里:“是不是触犯律法倒也并不绝对,但你想组建军队这件事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是大麻烦。” 果儿似乎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不知不觉学走了赵启明的小动作,思考的时候挠了挠脸,然后忽然眼睛一亮的朝赵启明说:“若是不组建,只是用新的训练方法呢?” “你是说用现有的骑兵队伍,训练墙式冲锋?”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没有军方支持,没有老将们发话,谁有胆子影响日常训练,让你两个黄毛小子跑去瞎折腾?” “那就用我家的护卫,这总行吧?” “你家护卫才几个人,墙式冲锋要形成战斗力,至少百人百骑,你家护卫有这么多?”赵启明说到这里,见果儿看向曹盛,不禁笑了:“加上曹盛家的护卫也不够。” 果儿咬了咬牙:“那就去找灌英和窦家兄弟,把他们的骑兵也拉来。” “那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赵启明惋惜的看着脑子忽然不灵活的果儿:“把那么多护卫凑到一起操练,让人告到朝堂上说你们意图谋反,你们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果儿张了张嘴,然后忽然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 看着果儿垂头丧气的样子,赵启明并没有心软,因为长安城最近政局混乱,这种敏感的时候,是绝对不能让果儿胡来的。 “我或许有个办法。”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曹盛,忽然开口。 赵启明和果儿都看向了他。 而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牧场旁边,正带着马丞检查工作的厩令大人。 “什么意思?”果儿眨了眨眼。 赵启明却明白了曹盛的意思,然后笑了:“你想打马场的主意?” “小弟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向厩令大人借些罪奴。”曹盛看向赵启明:“那些匈奴人不是士兵,只要不让他们持有武器,大可以将他们的操练行为,解释为训马。” 果儿若有所思,然后忽然高兴起来:“对啊,不是士兵,不持有武器,没人能够借题发挥,而且这个马场中的牧奴少说也有几百人,无论如何也够我们用了。” “更重要的是。”曹盛指着讯马场内:“这些匈奴人没有经过骑兵训练,更容易接受新的战法,而且他们这些马上民族,骑术比我朝军队的精锐骑兵还要好的多。” 果儿简直眼睛发亮,忽然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说:“墙式冲锋最重要的就是骑术,这些匈奴人这简直就是最好的人选,让他们来学习墙式冲锋,肯定会事半功倍的。” 听到这番话,赵启明看了看曹盛。不得不说,这小子和他爹平阳侯一样,平时话不怎么多,但总能找到关键,不是一般的有智慧。果儿这小子,真算捡到宝了。 “启明兄觉得如何?”果儿满脸期待的问。 赵启明叼着跟野草,伸了个懒腰,忽然躺在了草地上,懒洋洋的说:“办法倒是不错,不过我只是马丞,你们得让厩令大人同意,不然我就算想支持也没办法。” “我这就去求见厩令大人!”果儿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往厩令那边去了。 曹盛跪坐在地上想了想,终于还是朝赵启明行了个礼,也跟了上去。 赵启明躺在草地上,歪着头看那两个小子,心里好笑。 厩令老头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但毕竟人老成精,很容易就看出这件事搞不好会惹麻烦,绝对不能配合着两个毛头小子胡来,所以结果百分之百是笑着婉拒。 想到这里,赵启明收回视线,惬意的看着天空。 对于果儿和曹盛的训练骑兵的想法,他本就是不支持的,一方面正如之前所说,是担心两个孩子惹出麻烦,而另外一方面,纯粹是因为他太懒,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毕竟,墙式冲锋现在只是又个初步的理论,要完善这个理论,他大可以让果儿自己去研究,但牵扯到训练问题,果儿绝对搞不定,而且刚来的时候就说了,要让他帮忙做出训练方法。 与其整天被果儿缠着,还不如在马场中每天晒太阳呢。 “启明兄,厩令大人答应了!”果儿的声音突然传来。 赵启明如果不是躺着,肯定会被惊得跌上一跤,赶紧睁开眼睛,朝正跑回来的果儿问:“你说啥?” “答应了,说人和马都可以用,只要在马场之中,不带走就可以。”果儿显得很兴奋,跑过来马上行了个礼:“小弟这就回去准备,明天一早过来,这里就先告辞了。” 曹盛也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和果儿一起匆匆离开。 赵启明吃惊的从草地上坐起来,想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原以为厩令大人不会答应,才说没有意见,谁知道这老头居然满口答应,这下岂不是再反对也没用了? “麻烦启明兄准备训练方法,小弟明天再来请教。”远远的,果儿大声喊了一声,然后和曹盛一人一骑,快马离开。 赵启明欲哭无泪,自己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整天晒太阳的好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了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历史的车轮在滚动 清晨,三河马场。 金牙迈着优雅的小碎步,从牧场中出来,凭借着“东乡侯坐骑”的身份,享受着超然的待遇,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越训马场,吸引了很多马师垂涎三尺的目光,但马中林志林自从逃离灌夫的魔掌,之后就已经逐渐习惯了中原人对“外国妹子”的炽热的目光,仍然优雅的走上山坡,最终在赵启明的面前停下,朝赵启明伸了伸脑袋。 赵启明吃着小笼包,给金牙喂了一颗,笑着摸了摸她的鬓毛,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训马场里,很多马儿都看着这边。 这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昨天他就发现,金牙不仅在军事发烧友的圈子里很受欢迎,在同类之间也有着非凡的魅力,昨天刚到马场就让无数马儿尽折腰,马中林志林的称号果然不是吹的。 “不能乱搞男女关系,要保证清白之躯,听到没?”赵启明又喂给金牙一颗小笼包,然后像严父一样训斥说:“要是让我发现你未婚先孕,败坏侯府门风,一定把你赶出家门。” 金牙看了赵启明一眼,见他手里已经没有了小笼包,于是转过身走了。 “女孩子要矜持,要洁身自好哟。”赵启明不放心的又提醒了一句,而金牙已经优雅的走远。 “马丞大人这马倒是很有灵性。”厩令老头的声音传来。 赵启明转过身,朝老头行了个礼,然后谦虚的说:“平时在家里不怎么往马舍,总喜欢走来走去,只怕是坏了马场的规矩,正想着把她关到马场里。” “毕竟不是马场里的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老头今天换了身厚点的衣服,收仍然藏在袖笼里,笑着说:“而且马丞大人这马,适合自由自在的放养,不适合关起来。” 赵启明连忙感激,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问了句:“对了,大人可吃了肉包?” “正要跟马丞说道谢呢。”老头笑的眯起了眼睛:“那肉包味道很好,我还专门问过厨房,可惜厨房也是头回见到这种早点,还想着向马丞请教做法。” “这是当然。”赵启明笑着说:“回头我教他们,以后咱们每天早上吃肉包。”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和赵启明一起,看着清晨的马场。 赵启明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于是说:“有件事情,下官一直想不明白。” “是昨天的事吧?” 赵启明点了点头:“下官不明白,大人为什么答应那两个小子胡来。” 厩令看向赵启明,笑着说:“其实这事也简单,马丞本该想到的。” “难道是因为大人看出他们墙式冲锋很有潜力,想让三河马场成为孕育骑兵新战法的地方?”赵启明皱了皱眉:“这么说,大人对骑兵也是略有研究?” “墙式冲锋?”厩令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什么墙式冲锋。” “那您为什么答应?” “因为太仆大人的吩咐。” 赵启明目瞪口呆,给他还以为这老头目光超前,顶着压力对晚辈们的创新举动提出无私帮助呢,原来这完全是灌夫那老流氓的意思,跟这老头一点关系也没有。 怪不得这么顺利,原来是灌夫那老流氓,狂热军国主义份子下的令。 见赵启明无语,厩令笑着解释:“太仆大人早就说过,若马丞大人来到马场之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尤其是有关军队的事情,马场都要全力支持。” 赵启明点了点头,现在才知道,原来灌夫把他弄进马场,也并非一点私心也没有。显然,让厩令大人支持他只是前半句,后半句肯定还有句“留心记录那小子干了些啥。” 这么说倒也是巧,因为要不是李敢的事情,赵启明肯定不会有任何关于军事的研究和尝试,整天只知道吃着肉包晒太阳,让灌夫一无所获,估计也是迟早要发飙的。 “巧了,刚说起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就到了。”厩令大人忽然眯起眼睛,眺望马场外:“看样子还多了几个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都懒得去仔细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视力跟这个老头比起来,基本可以概括为“瞎”,所以听厩令大人说是李敢来了,他就觉得的确是李敢来了。 于是,他向厩令大人告辞,慢悠悠的走下山坡。 而这一次,李敢和曹盛居然没有迎上来。 等赵启明走上前去才发现,李敢和曹盛居然受伤了。 “怎么回事?”赵启明吃惊的指着两个人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红肿。 李敢和曹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赵启明的声音,赶紧抓过身来行礼,然后遮遮掩掩自己,表情闪烁的说:“也没什么大碍,摔了一跤而已,不碍事。” “你家摔跤能摔出个青眼窝来?”赵启明想踹李敢。 “被人给打了。”窦家老大骑着马呼啸而过,高声朝赵启明喊话:“明明只有两个人,还要与人家十几个人争论,多亏了如此帅气的窦家兄弟把他们救下。” “救下!”窦家老二也呼啸而过。 看着两个人横冲直撞,跑出老远,赵启明有些无力。他早就发现了这两个家伙是跟李敢他们一起来的,可惜对于这两位兄长无视马场规定胡乱飙车的行为,他也没法阻止。 于是赵启明又看向李敢和曹盛:“怎么回事,说说吧。” 李敢挠了挠脸,不说话,倒是旁边的曹盛,表情难看的说:“今早遇到了广平侯家老大‘春生’,果儿上次就曾与他争论过战法,这次见面,那春生更是得寸进尺,不仅讽刺骑兵列阵而战,还出言侮辱,我和果儿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人家十几个人,你们两个人,这也敢打?” “敢打。”果儿忽然抬起头,认真的朝赵启明说:“小弟和曹兄都准备好了,还请启明兄快些指点,争取明天之前准备好训练方法,这样马上就可以进行新骑兵的组建和训练了。” 听到这话,曹盛也认真的看着赵启明。 “把我们兄弟也算上.”窦家老大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抢来的肉包,在赵启明面前停下,津津有味而又认真的吃着包子:“我们兄弟也看春生不对眼,有揍他们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不能放过!” 赵启明看向果儿:“怎么个意思你,还要再打一架?” 果儿看了看曹盛,然后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不是打架,是临走的时候小弟气不过,答应了春生提出的比试,约定要在下个月举行骑兵对阵,决一雌雄。” 下个月进行骑兵对决?这两小子以为骑兵是什么?没有两三年的训练,也敢玩墙式冲锋? 小侯爷一阵牙痛,但看了眼‘国宝’一样的果儿,倒也能理解,被那帮家伙人多欺负人少的揍了一顿,本就心里憋屈,人家再提出比试,要是再拒绝,那就真成了窝囊废了。 这么想着,找启明叹了口气,既然关系到了果儿,连窦家兄弟都出手相助,自己要是因为想偷懒而置之不理,那也太不是东西了点。看来每天吃肉包、晒太阳的美好生活,的确要停下来了。 对这事,赵启明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毕竟在这块,他是见过猪走路的人,而且果儿这个小军国份子的功底也非常扎实,出个骑兵训练计划,让两小子花上一个多近两月训练一支小骑兵,打败几个纨绔,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启明你怎么不理会我们兄弟?”窦家老大似乎不高兴赵启明没有回应,终于将注意力从肉包子上转移,朝赵启明说:“没有我们兄弟,他们打不赢那些亲卫。” “亲卫?”赵启明吃惊的看向果儿:“用牧奴对付亲卫?” 果儿挠了挠脸,然后硬着头皮点头:“春生嘲笑我们用牧奴训练的计划,小弟一时嘴快,说即便是牧奴也能赢他们,所以最后约定,用三百牧奴对阵他们的三百名护卫。” 赵启明呲牙咧嘴,痛苦的用手捂住头。 兄弟,能不能不要这么坑啊。 那可是身经百战的亲卫,和秦文同样级别的高手。就算马场里的牧奴们骑术很好,但都没打过仗,或者说是很久没打过仗,真要干起来了,这怎么能打得过? “启明兄……” “打住。”赵启明叹了口气:“本来还说给你们弄个训练计划就完事,现在看来,不重视起来是不行了。” 听到这话,果儿顿时眼睛一亮,曹盛也满含期待。 “说什么呢?”窦家兄弟咽下包子,朝赵启明昂了昂头:“我们现在要干啥?” “干啥!”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先把人招上,再去挑马。” 第一百三十章暗流涌动 长安,武安侯府。 太尉田蚡站在自家新修的花园里,看着池中向他汇聚而来的鱼儿,许久没有动作,让那些鱼儿几番苦等,终于没了耐性,开始慢悠悠的四散而去。 见父亲很久没有开口,武安侯长子田恬小心的说了句:“李广在军中威望极高,若能利用几个小辈的私斗借题发挥,治李广教子无方之罪,定能杀一杀李广的威风锐气。” 田蚡面无表情,仍然看着鱼儿四散的水池,淡淡的开口:“既然知道李广在军中威望极高,在塞外征战多年,又怎么会是一个‘教子无方之罪’就能挫其锐气?” 听到这话,田恬赶紧闭嘴。 “雕虫小技,终究上不了台面。”武安侯转过身,看了不看田恬,径直走向鱼池边的亭子,倒是在此过程之中,淡淡的问了句:“你可知最近朝中大事?” 田恬紧跟在武安侯身后,听到这话紧张起来,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猜出田蚡所指,于是硬着头皮说:“还请父亲明示。” 田蚡却并不生气,走到亭子中坐下,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然后才说:“马镫在军中迅速推广,骑兵战力有所增强,朝中几位将领,正商议新的战法战术。” “此事,孩儿的确有所耳闻。” 田蚡看了眼田恬,然后接着说:“马镫普及后,骑兵的确是需要新的战术和训练,但此事并非表面争论的那么简单,这既牵扯军中势力的暗中角逐,也关系到我与魏其侯之间,谁能趁这次机会主导骑兵改革……” 听到这话,田恬恍然大悟,赶紧朝田蚡行了个礼说:“孩儿受教了。“ 田蚡看向田恬,忽然问:“那几个后生私自约斗,也是因为争论骑兵战术战法吧?” 田恬没想到刚刚还在说朝中大事,忽然间有聊到了几个后生之间的私斗,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据说是因为那李敢大放厥词,说不仅有了训练骑兵的新方法,甚至还有一套战法,而春生不服,于是约定比试一场,看谁的方法更好。” 田蚡喝了口茶,然后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春生的父亲广平侯是我太尉府的人,那李敢的父亲李广是魏其侯的人,有这样的关系在,几个后生的争论就不仅仅只是私斗而已。” “父亲是说,朝中的争论暂时不会有结果,但却可以利用那两个后生之间的私斗来决一胜负?”田恬眼睛一亮,然后立即会意,朝田蚡行了个礼说:“多谢父亲大人明示,孩儿这就召集门客,尽快想出新的骑兵训练方法,助春生一臂之力。” 田蚡看了眼田恬:“不必浪费时间,此事无关什么新的骑兵方法,重点是让广平侯家小子赢,我在朝堂中就能压过魏其侯一头,你该做的是带上最好的骑兵,亲自上阵。” 田恬听到这话,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直接挑战魏其侯,不禁热血沸腾起来,立即朝田蚡抱拳:“孩儿这就挑人,尽快安排到春生身边,保证赢下这次比试。” 田蚡微微颔首,继续喝茶。 而田恬难耐激动,立即走出花园,开始召集亲信,积极行动。 不久之后,武安侯府的动静流传开来,很快就传到了绛侯的耳中。 “好!”周建德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姓田的果然打算插手,既然这样,那就好好跟他斗上一斗,让姓田知道不仅在朝堂之上他斗不过我们,就连这群后生也是高下立判!” 听到这话,周建德儿子周福有些慌张:“父亲,我们要跟田太尉打架了?” “我们不打,我们看你们这群后生打。”周建德心情大好,指着周福说:“果儿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既然是从小到大的弟兄,你可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周福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的说:“孩儿就不亲自去了,派几个护卫就去出力就可以,毕竟那田恬是出了名的出手狠辣,要跟他打,孩儿肯定会被他打伤。” “放屁。”周建德立即拉下脸:“你是我周建德的儿子,还没上战场就当逃兵,成何体统?那田恬的确是心狠手辣,那你就得比他更心狠手辣,怎么能怕他?” “可孩儿的确赢不了他啊。”周福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反正多孩儿一个不多,少孩儿一个不少,与其让孩儿参加,还不如多派几个护卫,父亲就不要逼孩儿去了吧?” “赶紧给我去!”周建德勃然大怒,直接从柱子上取下自己的佩刀,瞪着眼睛朝周福骂道:“若再不动身,我只当是没你这么个窝囊废儿子,今天就砍了你。” “父亲饶命,孩儿这就去!”周福吓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还被周建德踹了一脚,哪还敢再多说半句,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套上落了灰尘的铠甲,然后又在周建德骂声中牵着战马跑出门外。 可怜周福从头到脚的狼狈,铠甲也穿的东倒西歪,正揉着刚才摔伤的屁股,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同样穿着铠甲却英武不凡的年轻人,仔细一看,居然是周福的铁哥们儿。 “小六子,怎么是你?”周福有些吃惊的看着小六子。 小六子看到周福却并不意外,满脸斗志昂扬的说:“昨夜听说窦家兄弟‘摇旗’,说果儿有难,我求了老不死大半个晚上,才终于得到首肯,能去助果儿一臂之力。想必你也没少跟绛侯说好话吧?” 周建德这才知道,原来小六子居然是主动参加的,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被逼着参加的,于是赶紧扶了扶铠甲,梗着脖子说:“当然了,我都跟我爹跪下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也赶紧上路吧?” “恩,不过我们要去哪来着?” “三河马场。” 同一时间,长安城各处,许多世家子弟穿上铠甲,骑上战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他们有的去找广平侯的儿子春生,送上自家的精锐护卫,有的则赶往三河马场,直接参战。 一场由纨绔引起的对决,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在这一天缓缓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三十一章乌合之众 午后的三河马场阳光明媚,秋风送爽。但赵启明却感觉比早晨还冷,心中一片冰凉。 此时,他正站在驯马场中,满脸痴呆的看着果儿组织起来的队伍。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人数最多的,是马场中的牧奴。这部分还好,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们都表现得十分谦卑恭顺,各自牵着战马,在一片肃静之中,等候指示。 但除了这些听话的牧奴之外,还有另外一部分人,他们穿着铠甲,骑着战马,却毫无纪律,有的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有的惊恐的安抚着根本就没动过的战马,还有人互相之间挤眉弄眼的聊着昨晚的大保健。 赵启明目瞪口呆,朝身旁的果儿问:“这些人,你是从哪找来的?” “回启明兄,这些都是平日子来助小弟一臂之力的朋友,均是将门虎子。”果儿没有穿铠甲,脸上还带着伤,但却因为眼前眼前的场面而大受鼓舞。 这家伙是瞎了吗? 赵启明吓坏了,他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忽然替刘氏江山感到万分担心。如果所谓的将门虎子都是这幅德行,将来他们若子承父业,统领军队,我大汉帝国怕是有亡国之祸。 “都是响应号召,带着一番好意来的。”灌英骑着马来到赵启明旁边,趴在马背上朝赵启明挤了挤眼睛:“要是就这么把人家打发走,那可就让人心寒了。” 赵启明深吸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的确,就算不给考虑这群乌合之众的心情,至少也应该考虑老一辈的面子。所以这群二世祖,战五渣,就算再怎么让人没信心,也只能留下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睁开眼睛,看向这群纨绔后面的牧奴们。 多多少少让他感到有些安慰的是,至少这群牧奴们表现出了很好的纪律,而这临时凑出来的队伍之中,牧奴的人数毕竟占了多数,乌合之众的“将门虎子”其实也就二十几个而已。 就当是带着他们玩吧。 这样想着,赵启明看向旁边的灌英:“也算你一个?” “当然。”灌英继续趴在马上,看着果儿笑眯眯的说:“平时再怎么揍果儿,也不能看着他被别人给欺负了。” 听到这话,果儿十分感动,又要朝人行礼以示谢意。可惜赵启明制止了他,懒得再多说下去,直接朝果儿吩咐说:“那就开始吧,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结果进行。” 果儿抱拳,走进讯马场。 赵启明身边的灌英,也贱笑着,打马过去。 很快,果儿宣布开始训练。而训练的第一个个环节,是“站”。 若是一人一骑,保持站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是三百人、三百骑,其中还有一群纵欲过度的乌合之众,要让这群人达到标准,只是下达命令显然是不够的。 果然,这群人还没集中起来就发生了状况。 先是几个纨绔抱怨,再是几个纨绔大声朝果儿开玩笑,让原本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局面,变成了一群老鼠跳进汤里游泳。 也算有了心理准备了,赵启明见到这场面,二话没说,关门放狗。 “上家法!” 小侯爷扯起嗓子吆喝一声,在马场内胡乱飙车的窦家兄弟马上狞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骑着战马拎着棍子,看见谁捣乱就冲过去一顿闷抽。 纨绔们哪见过这架势,远远看到窦家兄弟气势汹汹冲过来,唯恐被撞得人仰马翻,已经是吓得脸色发白,等窦家兄弟呼啸而过时的棍子落下,紧接着发现这两个王八蛋真的下狠手,马上打的一群纨绔哭爹喊娘。 这个时候灌英出现了。就像是自带圣光的耶稣基督,这小子面带笑容,和哭爹喊娘的纨绔聊起窦家兄弟手上那二十多条命案,告诉这群可怜的孩子,如果不好好听话,打死未必,打残却是保证的。 顿时间,纨绔们面带惊恐,再也没人敢捣乱。 而这时,窦家兄弟也终于离开,但他们并没有走远,像执法者一样在四周游弋。而刚才还吓唬大家的灌英,仍然笑眯眯的表情,却已经开始鼓舞人心,整理士气。 就这样,队伍终于安静下来。 这时,果儿也骑着马出现,开始属于他的工作。 正如之前商量的结果,新的训练方法要从“站”开始,而光是这个站,就必须要满足“彼此间相隔不超过两拳”的距离。这样的要求,对于那群纨绔来说,无疑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当果儿开始指挥的时候,队伍又开始变得混乱,但好在因为首席打手窦家兄弟在,至少没人再抱怨。 远远的,看着这群公子哥终于安静下来,和牧奴们站在一起,终于有了点开始训练的样子,一直在附近围观的马场官员和马师门,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赵启明此时也在围观。不过相比起其他人的看热闹,他更感到欣慰一些。因为在他看来,训练的过程是漫长的,能按照计划有序的进行,这就算是不错的开始。 此时,他正盘着腿,坐在半山坡上。 之前在列举训练计划的时候,他就定下了自己的工作原则。他绝对不会跟大家一起去训练,因为他的工作是纵览全局,发号施令。 所以当那群纨绔处于随时可能挨揍的惊恐之中,不得不规规矩矩傻站着的时候,他嘿嘿一笑,抓起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然后惬意的躺在半山坡上,视线居然也能将山坡下一览无余。 “我也想参加。”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赵启明懒洋洋的扭头,发现是奴儿。 这孩子最近一直跟马建国骑马,据说非常认真,几乎整天都在牧场里,而赵启明为了果儿的事情,最近这几天也挺忙,以至于和奴儿几乎没怎么见过面,要不是这小子突然冒出来,他都快忘记这孩子的存在了。 “你想参加啥?”赵启明笑着问。 奴儿指着山坡下面,吸了吸鼻涕说:“我也想参加训练。” “你学会骑马了?” 奴儿点了点头:“三天前就会了,现在在学弯弓。” “马背上弯弓?” “嗯。” 赵启明诧异的看了眼奴儿,多少有些刮目相看,因为这小子毕竟才这么点大,就算有马建国这样的匈奴老师,三天就能开始学弯弓,这速度也的确惊人了些。 看来,自家婆娘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这小屁孩有成为军国主义份子的天赋。 “我想参加训练。”奴儿再次重申,表决心一样,又朝赵启明靠近了两步。 “我倒是的确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赵启明枕着手臂,若有所思。 听到这话,奴儿激动的流出两条鼻涕,赶紧问:“是什么任务?” “给我弄点水果来。” “……” “不愿意?” 奴儿的确不愿意,而且是很不愿意。像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样,这孩子瞪了赵启明一眼,然后倔强的擦掉鼻涕,转身准备走人。 赵启明也不拦,继续看着山坡下的训练,眯起眼睛若无其事的说了句:“让你参加训练是别想了,但要是你能完成好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我也不白使唤你。” 奴儿已经转过身去,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狐疑的看着赵启明。 “给我弄点水果来,我告诉你今天的训练内容,以及为什么要这么训练。”赵启明看了眼奴儿,然后指着训马场中,问奴儿:“你也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训练些什么吧?” 奴儿看着训马场,似乎的确有着很强烈的好奇,所以想了想之后,他又重新牵着马回来,擦了擦鼻涕朝赵启明说:“那你不准骗人,说话算话。” “算话。” “好,我去找水果。”奴儿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又重新走回来,把马儿的缰绳给了赵启明:“你帮我看着马。” 说完这话,奴儿就转身往山坡上走去。 赵启明握着缰绳,扭头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自从脱掉变态大姐姐静安公主给准备的行头,穿上练武服的奴儿越发表现出深宅大院里的孩子所没有的倔强、勤奋,这本就是很讨人喜欢的特质,更别说这孩子还格外的聪明。 不过,讨人喜欢而且聪明就了不起了吗? 赵启明忽然诡异的笑了。 他觉得静安公主就是打算让他和奴儿熟悉起来,最后因为喜欢这孩子而同意收徒,所以才会直接把奴儿送到马场。 现在已经看破了那婆娘的阴谋,当然不会使其得逞。 他打算非法使用童工,让奴儿端茶倒水,按摩洗脚,成为最优秀的小跟班。 想想静安公主得知这件事后气炸的表情,赵启明不禁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搅屎棍 灌夫最近心情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 因为他同意将赵启明送去三河马场时就曾想过,即使赵启明不能随他北上领军,但只要这小子在他手下就绝对少不了他的好处。 比如赵启明捣鼓出“马镫”之类的东西,他可以比别人更快的拿到实物。再比如赵启明用《行军总纲》的办法,通过计算和试验写出其他兵法著作,他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出于这个原因,他特意嘱咐厩令,说赵启明如果要捣鼓什么新东西,马场一定要全力配合。本来他还以为赵启明有可能会续写《行军总纲》,征用马匹和罪奴去做试验和统计,让他怎么没想到的是,赵启明这次居然要亲自训练骑兵,主导一次作战。 对灌夫来说,这简直就是意外中的意外惊喜。 因为训练在马场中进行,他只要愿意,就能在事后最先得到完整的训练内容。甚至他还可以威逼利诱,以军中机密为由,让赵启明和其他人等不准透露关于训练的任何内容,那这训练方法当然也就成了他独有,让周建德等人不得不低下头来向他请教。 想到那群老不死低眉顺眼的样子,灌夫就忍不住得意。 不过关于这次的约战,掌握赵启明的训练方法倒是简单,根本不需要他去做什么,而真正值得他运筹帷幄的,是怎么利用这次的约战,让自己风光无限。 显然,这次有赵启明在背后坐镇,肯定会赢过广平侯家的窝囊废。因为当初赵启明骑术惨不忍睹时,尚且能用几根柳条,在骑术比试中赢过窦家兄弟和灌英,更别说这次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打败广平侯家的窝囊废,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事情闹大点? 让赵启明带领更多的人马,在成百上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自己作为直接领导,岂不是同样大出风头? 想到这里,灌夫心痒难当,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大喊一声:“来人呗!” 三个护卫按着刀进来,单膝跪地等候指示。 “即刻前往去马场,传我命令。“灌夫指着其中一个护卫吩咐到:“告诉赵家小子,把训练人数增加到五百人。” “诺!” “你去广平侯府。”灌夫看向第二个护卫:“以飞将军家长子李敢的名义,告诉广平侯家的窝囊废,约战的规则有变,人数各自增加到五百,另外约战的地点定在三河马场,时间是下月十五。” “诺!” “至于你。”灌夫忽然嘿嘿一笑:“你多带些人,去往长安城内各大世家,邀请诸位将军、侯爷,在下月十五齐聚三河马场,就说马场中有几匹良驹要展示,他们自会知道意思。” “诺!” 看着最后一个护卫也离开,灌夫神清气爽,哈哈大笑。 很快,灌夫的安排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各军中大佬自然知道“齐聚三河马场观赏良驹”只是个幌子,其真实意图是邀请军中大佬们观战。他们耻笑灌夫的张扬,也惊讶于几个后生之间的私斗,竟然闹出这么大场面。 但他们并不知道,作为当事人的赵启明,在得到灌夫的传信后,心里是何等的想要骂娘。 “你确定没听错,要增加到五百人?” “当然不会有错。”灌英躺在赵启明旁边的草地上,惬意的眯了眯眼睛:“现在是三百人,就能有如此规模,若是五百人的队伍,定然会更加威风。” 这能一样吗?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赵启明已经深刻地明白到,要进行墙式冲锋,纪律高于一切。 而要训练这群乌合之从,多一骑人马就要多花无数精力。 赵启明深吸了口气,然后暴怒的朝灌英怒吼:“还不滚去训练!” 灌英立即爬了起来,然后哈哈大笑着翻身上马,往山坡下飞奔而去。 赵启明真服了这对极品父子。 原以为灌英不好好训练,没事就跑过来和他一起晒太阳,已经很欠揍,没想到更欠揍的是灌英他老子,居然如此不厚道的瞎指挥。 要知道训练已经进行了三天了,在灌英的语言攻势和窦家兄弟的暴力威胁下,纨绔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纪律,和牧奴们统一步调,完成了“站”的训练内容,这忽然间又要多加两百人,这不是找事吗? 特别是定了下月十五决战,这老流氓以为骑兵训练是什么,童子军的夏令营还是大学生军训?一个半月能练出什么效果? 想到这里,赵启明咬牙切齿。 而此时,山坡下传来了灌英的高声号令。 赵启明立即看了过去,暂时将灌夫的事情抛在脑后,认真的看着队伍。 已经学会了“战”的纨绔和牧奴们,正排成四行,彼此间保持着两拳的距缩已经不是难事,果儿觉得可以进行“走”的训练部分,在讲究一致性的前提下,用绳子横向拴住每一匹马,为的是将彼此间两拳的间距,即使“走”起来也不受影响。 而此时,绳子已经拴好,果儿检查无误,灌英接着发出号令。 队伍开始前进。 赵启明满脸期待的看着。 但想象中齐头并进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随着灌英的一声令下,骑兵失控了。 率先发动的第一排情况稍好,虽然行进的速度也是快慢不一,但基本还能保持着前进的势头。 从第二排开始就完全是扯蛋了,有一头撞向前面马屁股的;有站着不动被旁边扯下马的;有战马因为互相拉扯冲撞开始撕咬的……凌乱的马蹄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好一阵人仰马翻,花了三天时间才终于保持整齐的队伍瞬间大乱,伴随着马的嘶鸣和人的叫骂,三百人的队伍立即崩溃,像水坑中的一群泥鳅似得。 赵启明痛苦的用手捂住额头,简直不忍直视。 尽管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也早知道训练墙式冲锋的不容易,但真正看到好不容易才能保持阵型的队伍乱成这样,着实让人郁闷。 看着正在极力恢复持续的队伍,赵启明/心头涌出一股无力感。 但想到果儿的认真,和窦家兄弟还有灌英的鼎力相助,他又不得不管。 所以尽管心里无限的郁闷,却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重振旗鼓。 “果儿。”赵启明朝山坡下喊了一声,然后坐了下来。 果儿于是把维持秩序的工作交给了窦家兄弟,有些疲倦的跑到山坡上来。 “你也听灌英说了吧?”赵启明抓起跟野草叼在嘴里:“人数要增加到五百人,你这就让马建国去挑人,我估计马场里的牧奴应该够。” 果儿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忧虑的看着山坡下的队伍,从这个位置能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混乱不堪的场面,于是有些为难的朝赵启明说:“人数是能解决,但这训练难度太大,启明兄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再难也得练。”赵启明眯了眯眼睛:“我看刚才第一排的情况还算可以,只是从第二排开始就不行了。” 果儿点了点头。 “稍微改变一下。”赵启明指了指仍然出于混乱的队伍:“先让大伙分开,一排一排的练,哪怕虽然会乱,但也不至于人仰马翻,等单独的队列没问题了,再拉到一起操练。” “一排排分开练?”果儿眨了眨眼,然后若有所思的下去了。 很快,马建国又带来了两百名牧奴,按照果儿的意思,牧奴的骑术都还算不错,因此可以省去“站”的训练,让这群人直接加入队伍,紧接着就继续开始“走”的训练。 正如赵启明所想的那样,当单独一排骑兵前进的时候,虽然很快就由开始的齐头并进变得参差不齐,但相比之前,至少不再人仰马翻,而且还能基本保持缓慢前进的势头。 刚刚还在不停抱怨的纨绔们见终于有所进展,顿时来了精神,果儿也信心大振起来,骑着马游走在队伍四周,不停的大喊:“注意间距,注意速度,保持平行!” 看着队伍终于有了些样子,山坡上的赵启明露出欣慰的笑容。 “总算不是乌合之众了。” “注意间距……狗/日的周福,控制好你的马……” 看着走不了十数丈又开始人仰马翻的队列,小侯爷忍不住望天长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必须赢 二郞庄,正午。静安公主的书房里。 难得回趟二郎庄的赵启明趴在那张软塌上,气若悬丝。而在他旁边,静安公主的腿上放着件衣服,正耐心的坐着针线。 “真累了?”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轻声问。 赵启明继续半死不活的躺着,抬了抬眼皮说:“都十来天了,这还是头一次回来,你说累不累?” 静安公主好笑,却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做着针线。 “原以为去当马丞是个闲职,还想着没事打打猎呢。”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谁知道突然遇到这么个事,整天累死累活,早知道我还不如在我侯府颐养天年。” “别打算赖在我头上。”静安公主耐心的坐着针线,不再看赵启明:“让你去马场当差本就是个轻松差事,你这十来天里所做的事情,跟马场的差事可没什么关系。” “这不是跟你倾诉嘛。”赵启明长长出了口气。 静安公主没有回应,过了会儿才问:“那你这十来天,进展怎么样了?” 赵启明换了个姿势,然后说:“还算不错,大家都很拼。” “不错?” “一直在练习阵型移动,虽然还只停留在“走”的阶段,但的确算是有所进展。”赵启明眯了眯快要抬不起来的眼睛:“先花了三天时间练单横,又花了七天时间合练,这次回来之前已经不用再拿绳子绷着,可以自行保持好间距,齐头并进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不知道是否听得懂,总之点了点头,让人知道她起码在听,等到赵启明说完之后才开口说:“既然有所进展,那也算是不错的成绩,毕竟你也是头一回。” “绝对不能再有第二回。”赵启明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几个纨绔子弟的私斗,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事情有些失控,现在都增加到五百骑了。” “你整日在马场,当然不知这次约战引起的关注。”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笑着说:“这早已经不是几个年轻人的约战,而是朝堂之争。” “嗯?”赵启明睁开眼睛:“怎么就变成了朝堂之争?” “也就只有你们这群当事人不知道了。”静安公主转过头来,似乎针线有些乱,停下来看了看,才接着说:“现在不止长安城内的武将关注这件事,连陛下也曾向中郎将询问此事。” 赵启明终于爬了起来,疑惑的挠了挠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该不会惹上麻烦吧,这毕竟是合在一起足有上千人的私斗,朝堂上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都等着你们的胜负呢,谁去借题发挥?”静安公主好笑:“你灌叔叔推波助澜,把这次约战闹得满城风雨,光是约战那天去观战的军中重将,就有三十余位。” 听了这话,赵启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老土匪要不停的给我找麻烦。” “灌将军看起来粗人一个,其实远比你想象的精明。”静安公主似乎做好了针线,把衣服的袖子拿起来打量:“说白了,这就像是赌注,事情闹得越大,分出胜负后的影响也就越大,赢得也就越多。” “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说,这是朝堂之争?” “是魏其侯和武安侯之争。”静安公主开始把针线收拾起来:“但魏其侯一派是支持陛下的势力,而武安侯领导着外戚,所以严格来说这也是陛下和外戚之间的争夺。” 赵启明呲牙咧嘴:“我还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其实也不算复杂。”静安公主停下来,想了想然后说:“说白了,就是眼下有个契机,两边的老将们都想抓住机会,但一直争执不下,这时候你们这晚辈跳了出来,代替那些老将打上一架,等分出胜负了,获胜一方的老将就能可以理直气壮的抓住机会打压敌对派系。” “这么说的话,我大概算是明白了。”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看向静安公主:“不过既然是陛下和外戚之争,你应该也挺关注这件事,希望我能替陛下赢得约战吧?” “陛下一直在关注,但即便是我,能做的也不多。”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盼望着你能赢下这次的约战,陛下就能往前迈上一步。”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立即弯下腰穿鞋。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的动作,忍不住问了句:“这就要走?” “嗯,回马场。” “不是今天才刚回来吗?” 赵启明踩了踩鞋子,然后叹了口气,朝静安公主道:“你都说了,这次的输赢关系到陛下的话语权,我当然得加把劲了,哪怕只是为了你。”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心里感动,但嘴上却笑着问:“怎么能说是为了我?” “为了你不至于当一辈子老姑娘。”赵启明亲了静安公主一口:“我早想好了,既然你是因为要帮陛下才不嫁人了,那我就多帮你出力,争取早些让你不再为陛下操心,到时候你就可以安心嫁人了。” 静安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赵启明说起这话,但她不想让赵启明看到她感动到不行的样子,于是笑着打了赵启明一下说:“应该是到时候就可以安心嫁你了吧?” “废话,不然还打算嫁别人?” “就算嫁你,等到那时候估计也上三十,成了老姑娘。”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有这份心就行了,陛下的事情我操心就好,危险的事情你想做我也不会让你去做,但能让你分忧的地方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这次的事情我不就能正好帮忙?”赵启明穿好鞋子站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而且不仅仅只是帮忙而已,最后能不能赢,现在可是全指望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夫君最厉害。”静安公主哄孩子一样,起身把手里的衣服对着赵启明比了一下,然后朝赵启明说:“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先把衣服试了,我也好看看合不合身。” 赵启明看着衣服愣了愣:“给我做的?” “男人家穿的,不是给你做的给谁做的?”静安公主把赵启明翻了个面,示意赵启明抬手,帮他把衣服穿上,然后又把赵启明翻了个面,看了看后说:“还算合身。” 赵启明也低头看了看衣服,然后朝静安公主又问:“真给我做的?” 静安公主笑骂:“平时总说我不会伺候人,给你做了衣服反而又不相信了?” “正是因为你平时不会伺候人才不敢相信啊。”赵启明嘿嘿一笑,然后搂住静安公主的腰,挤眉弄眼的说:“我媳妇果然心疼我,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替我洗脚按肩了。” “那夫君可得慢慢等着。”静安公主推开了赵启明,又打量了他一会,然后把衣服从赵启明身上拔下来:“行了,我也不耽误你时间,趁着时间还早快回马场去吧。” “穿就穿上了,又脱了算怎么个意思?”赵启明不满:“不是给我做的吗?” “没见这边袖子还没做好?”静安公主收好了衣服,白了眼赵启明:“又是大文豪又是兵法家的,怎么总是脑袋缺根弦,袖子没做好能让你穿出去吗?”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撇了撇嘴:“早说嘛,以为你又打算送给其他男人。” “少贫嘴。”静安公主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针线继续:“忙你自己的去。” “行,那你慢慢在家替我做衣裳。”赵启明弯下腰,抱着静安公主的脸亲了一口,然后摆出一个酷炫的造型说:“放心好了,这次骑兵之争,我肯定替你赢下来。”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走了。”赵启明转过身,比来时精神了百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书房。 而静安公主目送他离去,等到丫鬟从外门把门关上,才面带笑意继续做针线。 第一百三十四章有进无退 光阴似箭,转眼,半月有余。 马场所在的山谷两次降温,空气多了几分寒意,草地也早已枯黄。 训马师们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口鼻中总是喷出白气,每日清晨尽量减少外出,只有当太阳逐渐高升,空气中多了几分暖意,才开始逐渐走出木屋,开始各自的劳作。 此时,日正当午。 训马的马师和喂马的牧奴散落在马场各处,忽然间听到讯马场中传出激昂的号角,竟与往日有些不同,让这些马师与和牧奴好奇张望,然后纷纷往训马场外聚集。 与此同时,驯马场中,一次特别的训练正拉开序幕。 一片肃静之中,五百名骑士目视前方,巍然不动。 骑兵集团共分五行,队型严整肃杀,若似五堵不动如山的城墙。 作为发号施令的核心人员,李敢、灌英和曹盛三人,占据了前三排最左的位置,从五百人中脱颖而出的马建国,位于第四排最左,窦家兄弟则位列第一排正中。 猛然间,位于第一排的李敢一声号令,旗手把掌中的大旗高高举起,悠长厚重的号角声响起,五百人同时拉起缰绳,轻踢马腹,严整如方块一样的五百铁骑,开始缓缓前进。 骑兵们的前进速度很慢,但军容肃整,队列整齐,自有一股辗压一切,粉碎一切的霸道气势。 在此过程之中,后面几排的灌英、曹盛和马建国,都是眼睛微微斜视,全神贯注的控制着队列的速度,通过自己的节奏,带动整个阵列前进。 缓慢的推进中,队伍走过三十丈的标尺。 他们的前进速度仍然可以用“走”来形容,但排列紧密,队形丝毫未乱。而且也就在此时,位于第一排的李敢,开始不断地发出军令,角号每隔几息时间就会变得越加的激昂,在密集的马蹄声中显得格外的有节奏。 骑兵仍然缓慢的推进,速度也在缓慢的提升,一股铁马金弋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队伍越过了五十丈的标杆。 令人吃惊的是,走出了这么远,这个骑兵集团仍是队列整齐,远远看去,就如五堵移动的城墙。 就在这时,骑兵集团中猛地响起一声特别低沉厚重的长号角。 随着这声号令,骑士们催动缰绳,马儿开始缓缓地提速,使得马蹄声更加密集,震动地面隆隆声不断,很快就从“走”变成了“小跑”,而且速度还均匀的从“小跑”变成“冲”。 队伍仍然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但匀速提升的过程之中,马蹄声却变得不再密集,开始变成统一的节奏,地面不再是隆隆作响,变成极有节奏而又悠长的“咚咚”声,就如这秋日的闷雷。 终于,距离最后的冲刺线只剩下最后三十丈。 “冲锋!” 李敢猛地一声断喝,高举的战旗放下,第一排的骑兵们开始尽最大的努力提速,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五百铁骑在几个呼吸内,就把速度提升到极限,像是移动的城墙一样迅速往前推进。 三十丈的距离在沉雷一样的蹄声中一闪而过,整个队伍疾行如风,却因为军容肃整,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瞬间通过终点线。 场外围观的马师们,即使相隔十余丈,仍然被以严整冲锋姿态越过终点线的骑兵队伍惊得连连后退,只觉得心脏狂跳,口里发干,手脚有些不受控制,仿佛刚才有千军万马从自己的身体上踏过,彼此对望,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越过终点线的队伍开始均匀的减速,使马蹄声终于变得密集,最终在一声声号令中缓缓停了下来。但他们的队形仍然不乱,只是纷纷期待的扭过头张望。 “抵达!”山坡上,一位马师高声呐喊,并举起一面绿色小旗。 看到这面代表着“整齐如墙地通过终点线”的旗帜,原本军容肃整的骑兵队伍顿时沸腾起来。有纨绔坐在马背上勾肩搭背的大笑,有一脸桀骜的吹嘘自己刚才的表情,和之前前进时的满脸肃穆判若两人,甚至就连那些牧奴们此刻也纷纷露出笑脸。 看到这欢呼声里的一幕,山坡上的奴儿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端着个果盘,里满脑子都是刚才“墙一样”冲过终点线时的场面,尽管年纪不大,却也因为这震撼的一幕而激动的小脸发红,强不自禁的朝上下跑出两步,然后满脸激动的看着欢呼的队伍,恨不能自己也在其中。 “干什么呢?”赵启明的声音懒洋洋的传来。 奴儿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但仍然激动的转过身,牵着马儿端着果盘跑到赵启明的身边,然后吸了吸鼻涕问:“冲过终点时的声势惊人,但为什么加速的过程如此漫长,若提前加速,冲过终点线时一定更加的有气势。” 此时的赵启明躺在山坡上,懒洋洋的伸出手,从奴儿怀里的果盘中拿出一颗剥好之后又切好,切好之后还插上跟小竹签的猕猴桃,看了眼奴儿说:“小孩子家,你懂什么。” “就是不懂,所以才问。”奴儿似乎不服气,又吸了吸鼻涕,理直气壮的说:“你答应过我,虽然不能加入训练,但如果我对训练内容有不懂的地方,你会告诉我的。” “前提是你好好听我差遣。”赵启明指了指奴儿的马:“哪有听人差遣的时候一直牵着马的,你这摆明了不想留在我身边,随时准备走人。” “我睡觉时也把‘长须’带在身边。”奴儿终于觉得鼻涕有点烦,用袖子猛地擦掉,然后倔强的争辩:“你让我把猕猴桃剥皮、切块,还插上小竹签,我都照做,一直在听你差遣。” “好像也是。”赵启明捏着小竹签,惬意的含住一小颗猕猴桃,这样的小块吃起来不会再把汁汁水水弄得到处都是,让人吃的美味而又卫生:“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要匀速提升吧。” 奴儿立即没有了倔强的表情,洗耳恭听的样子是那样的满脸憨态。 “其实这个训练,三成是训人,七成是训马。”赵启明摇头晃脑:“训人容易,但训出一匹适合‘墙式冲锋’的马,没有别的捷径,只能通过无数次的训练,让战马形成记忆,这就导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行军时,可以一人两马,甚至一人三马换骑。但训练时的马,最好从始至终都是那一匹,这样它才能不漏掉每一次训练,形成记忆,也就减少了出错。” 奴儿满脸憨态的点了点头,然后擦了擦鼻涕问:“可这和均匀提速有什么关系?” “一是保持体力,二是不容易让战马受伤。”赵启明看白痴一样看着奴儿:“训出一匹适合‘墙式冲锋’的马很花时间的,咱们没时间训练那么多备用,伤了任何一匹都是损失。” 奴儿似乎听懂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消化着赵启明所说的话。 见这小子不仅在听,而且在思考,赵启明笑了笑,然后卖起关子朝奴儿说:“不过,这还是次要的原因。” 奴儿赶紧说问:“主要原因是什么?” 赵启明瘫痪了一样,懒洋洋的伸手从果盘中拿出又一块猕猴桃,捏着小牙签摇头晃脑的问:“你觉得咱们这么久的训练,主要在训练什么内容。” 奴儿想了想,因为没有多余的手,用僵硬挠了挠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是阵型。” “不错。”赵启明摇头晃脑:“冲锋时速度只要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来就行,而在此之前的时间里,最主要的问题是阵型不能乱,只有均匀提速,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证阵型不乱,这还是无数次训练之后,形成记忆的结果。” 听到这话,奴儿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对了,算算时间,距离约战还有最后七天了吧?”赵启明吃着猕猴桃,想了想,然后朝着山坡下喊了一句:“可以上兵器了。” 听到这话,奴儿精神一振,立即牵着马儿、抱着果盘,往前跑出几步。 在他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五百人的队伍爆发出欢呼,其中夹杂着窦家兄弟“上兵器”的呐喊。显而易见,这群练了一个多月队形,却连兵器都没拿过的骑士,早就对这一天期待已久。 但事实上,对赵启明来说,之所以现在才开始练习兵器,并不是因为阵型已经练好,而是因为距离约战的日子已经很近,所以才不得不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开始带兵器训练。 在他看来,阵型的训练需要长期的磨砺,眼下这五百人的队伍看上去军容肃整,似乎有了发动“墙式冲锋”的能力,但距离真正的“墙式冲锋”还差得远,如果再给他一年时间,估计能练出七八成。 所以这次的约战,多少还是有些仓促应战的意思。 但既然决战不可避免,那就有进无退,干他娘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武安侯的后手 长安城,魏其侯府。 解忧独自一人提着裙子走向书房,经过的下人都停下动作行礼,但解忧却好像没有发现似的,一直低头走路,显得心事重重。 算算时间,两个笨蛋哥哥已经离开了一月有余。 当初得知两个笨蛋哥哥要去马场,解忧还满心欢喜,以为两个笨蛋哥哥和赵启明混在一起,自己就能对赵启明的动向了如指掌,可谁知自从两个笨蛋哥哥去了马场,居然就没回来过一次。 更要命的是,赵启明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几乎没怎么回过东乡侯府,如此一来,之前安插在东乡侯府的“卧底”也同样无法“通风报信”,让解忧在这一个月内失去了赵启明的全部消息。 这种情况一直到昨天,解忧从听雪儿姐姐口中得知,李敢和春生的约战将会在五天之后举行,但赵启明是否参战,以及约战时谁将获得胜利,雪儿姐姐却一无所知。 为此,解忧辗转反侧,担心了整晚。 哪怕之前在长安城外拦住赵启明,将“日常所需”亲手送上后,让解忧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内心深处,害怕赵启明随时可能死掉的忧虑毕竟还在,她很担心赵启明因为这次约战发生意外。 所以今天天亮,她顾不上是否会被取笑,打算找爹爹问一问赵启明的情况。 想着这些时候,解忧来到了书房,而魏其侯正在看竹简。 于是她立即走了进去,先朝魏其侯行了个礼,然后张嘴就打算问赵启明的事。 但忽然之间,她灵机一动,有了个更好的办法,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而假装生气的说:“两个哥哥至今未归,去马场已经一月有余,没人和女儿一起玩耍,爹爹要替女儿做主。” 魏其侯放下竹简,笑容慈祥的说:“以前总嫌弃你两个哥哥不会逗你开心,怎么突然又想起同他们玩耍了?” “我一直都和两个哥哥玩耍,爹爹不知道而已。”解忧绕过案几,凑到魏其侯旁边,然后不高兴的说:“他们到底去马场干什么去了呀,爹爹你也不管管他们。” 魏其侯看了眼解忧,其实心里明白乖女儿的心思,只是不愿意拆穿,还得配合着,于是笑着解释说:“他们去参加启明的训练,是有正事。” “启明?”解忧心里雀跃,但表面还假装若无其事:“原来是他啊。” “对,就是他。” “他真是讨厌,好好搞什么训练嘛。”解忧一脸嫌弃,然后摆弄着魏其侯的竹简,假装不经意的问了句:“他们训练什么呀?” “骑兵。” “那训练的怎么样了呢?” “这爹爹就不知道了。” “啊?”解忧差点露馅,转过头瞪着眼睛问:“爹爹是宰相,怎么可能不知道?” “傻孩子。”魏其侯笑了笑:“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我们这群长辈不能直接参与,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你灌叔叔就算再心急也不能亲自去看,而且为了保密,还把那马场封锁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解忧咬了咬牙,怪不得两个笨蛋哥哥不回来,原来全怪灌叔叔啊。 回头一定打光他家里的鸟! “不过约战之日很快就要到了。”魏其侯取下被解忧拿在手里蹂躏的竹简,耐心的朝乖女儿说:“到时候胜负分晓,你两个哥哥和启明也能各自回家了。” “我只是关心两个笨蛋哥哥。”解忧似乎早有准备,极力撇清关系,还假装嫌弃的说:“那个人赵启明,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根本就不懂战阵,约战时肯定还要麻烦两个笨蛋哥哥保护他。” 魏其侯好笑的看着表面说狠话,其实一直撇着他的解忧,知道这丫头想问的就是这句话,所以笑着说了句:“启明只负责训练,统领全局,并不会和其他人一起拼杀。” 听到这话,解忧忍不住雀跃,不上阵自然就不会莫明奇妙地死掉,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一些,至于约战是不是会赢,因为赵启明没有直接参与,在它看来已经失去了询问的必要。 谁爱应谁赢,反正赵启明不会突然死掉就行。 这么想着,解忧也没发现,自己摆弄竹简竹简时,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而魏其侯宠溺的看着自己的乖女儿,既不揭穿也不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解忧才意识到什么,放下竹简着朝魏其侯说:“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两个笨蛋哥哥回来了。女儿不打扰爹爹,先退下啦~” 说完这话,解忧起身行了个礼,然后提着裙子蹦蹦跳跳的走出了书房。 对此,魏其侯只能苦笑。 “对了爹爹,要不要吃大肉包?” “好,送两颗来吧。” 而与此同时,与魏其侯府相隔不远的武安侯府里,父子间的对话却又是另外一番气氛。 特意从营地赶回来的田恬单膝跪地,抱着拳禀报完护卫们的训练情况,小心的抬起头来,见武安侯仍然低头对着棋盘,没有任何回应,于是硬着头皮问:“不知父亲是否有新的指示?” 武安侯独自一人下着棋,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而他自己仿佛真的投入其中,拿着棋子的手悬在空中,想好了落子之处,才将棋子缓缓放下,而此时田恬已经跪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开声问了句:“只说春生那边的情况,可知道三河马场如何?” 田恬急忙回答:“仍然处于封锁状态,只许进不许出。” 武安侯看了眼田恬:“也就是说,你对你的对手一无所知?” 田恬心头一惊,看出了父亲的不满,于是赶紧抱拳说:“孩儿有信心取胜,毕竟孩儿给春生带去的都是精锐护卫,而三河马场那边多是罪奴,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 “为何不提赵启明?”田蚡面无表情:“难道他献马镫有功,你不曾耳闻?还是说他所著《行军总纲》,对你而言不值一文?” 听到这话,田恬冷汗都下来了,看也不敢看田蚡的说了句:“孩儿不敢。” “不可轻敌。”田蚡的目光重新落回棋盘,平淡的说了句:“把人都换了吧。” “换人?”田恬咽了咽口水:“不知父亲指的是什么人?” “你帮春生召集的各世家子弟们带去的精锐护卫。”田蚡拿起一颗棋子,像是又重新陷入思考:“一个不剩,全部换掉。” 听到这话,田恬心中一惊,想也没想就直接说:“可那些护卫都训练了足足一个多月,每个人都勤加练习,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能突然换掉?” 田蚡放下棋子的手一停,再次看向田恬,皱了皱眉:“早就告诉过你,此事的重点无关什么训练,重点是要赢,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田恬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于是赶紧低下头来说:“孩儿不敢忘记。” 田蚡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叹了口气:“那赵启明行事古怪,灌夫下令封锁马场,让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若要保证春生稳超胜券,光靠那些护卫是不够的,现在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田恬震惊的抬起头,没想到父亲有这样的顾虑,于是再也没有了感情用事,开始认真的思考,然后朝田蚡问:“可如果不用这些护卫,又有谁能替换他们,稳操胜券?” “嘿嘿!” 田恬冷笑一声,看了眼田恬,没有说话,直接拿出块令牌扔了过去。 等田恬仔细一看这令牌,顿时脸色一变。 “去调人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输不起 光阴似箭,五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一场由小辈们发起,却牵动朝野上下的骑兵之战,马上便要在三河马场如约进行。 这日,天公也作美,天高云淡,视野广阔,正是观战的好日子。 在大人物们到来之前,牧奴早搭建好了观战台,将原有面积扩建了近一倍。而作为‘战场’的驯马场地面,也经过了处理,圈出块长三百余丈,宽近百丈的场地。 到正午时分,率先入驻厨子也带着家伙走到户外,开始宰羊生火,让香味在很快弥漫到整个马场中,而马师学徒们也已经将准备好的酒水点心,一盘盘端到观战台上。 这个时候,陆续有武将抵达。 先来的是“北军”将领,跪坐在威武的马车上,按着佩刀,带着护卫。但厩令大人刚上去迎接,又有几位内朝的“郎官”,并排骑着战马,带着成群的护卫,浩浩荡荡而来。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二十多位重将抵达。 厩令大人再也没有了东北老大爷的悠闲,跑前跑后的接待这些朝中重将,面对名声在外的老将还好,毕竟都有所耳闻,但免不了有些不曾听过名讳的,总要试探上几句,分析来者的派系,属于魏其侯阵营的就安排到右侧观战台,追随与太尉田蚡的外戚势力,就引到左侧。 很快,灌夫也带着他的悍匪护卫来了。 作为今天这场骑战的推动者,老土匪意气风发,俨然以主人翁的姿态自居。平日里恶名远扬,今日却格外爽朗,与魏其侯阵营的所有武将攀谈闲聊,唯独不给左侧观战台中的武将们好脸色。 不久之后,魏其侯与飞将军李广也到了。也不知是否巧合,武安侯和广平侯也在随后到场。两个阵营的将领们纷纷从左右两侧的观战台中起身,迎候两位重量级人物。等到魏其侯与太尉田蚡也在各自的观战台中落座,总共三十多位重将已经全部到齐。 右侧观战台这边,灌夫因为主人翁的身份,坐在魏其侯左手边位置,俨然与中郎将曹襄待遇相同。这让灌夫颇为自得,大声向诸位将领介绍三河马场的情况,时不时还说几个黄色小笑话活跃气氛,让右侧观战台中不时传出豪迈的笑声。 相比起来,左侧观战台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武安侯为人内敛,不苟言笑,观战台中再坐的其他人当然也不敢大声喧哗,只与邻座的有人小声攀谈,而话题也无非是军中朝堂的情况,直到有人说起今日的骑战。 “此战我方必胜,老夫已令府中设宴,今夜当与诸位共贺。”广平侯信心十足,马上引起本方阵营将领们的附和,气氛一下高涨起来,不像之前那般沉闷。 “没事总拉着张脸,跟家里死了人一样。”灌夫看了眼左侧观战台中的田蚡,低声咒骂,然后朝再坐的武将们说:“等今天事情结束,一定要找天师做法,去去晦气。” 这灌夫嘴毒,往日里互相吵架,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可一旦团结起来对付别人,大家却又觉得解气,于是纷纷哄笑,竟然还有人应承此事,要为灌夫引荐道门天师。 “少说两句,毕竟是当朝太尉,让人听见便是不敬上官。”魏其侯看了看众人,然后说:“今日前来,本就落人话柄,最好不好再生事端,只谈约战一事。” “对,今天只谈骑战。”灌夫更加来劲,朝站在旁边伺候的厩令说:“老张啊,怎么只看到你在这照应,赵家小子跑哪去了,还不赶快让他过来,说说准备的如何了?” 听到这话,坐在魏其侯右侧的平阳侯曹襄,吃着点心的同时斜着眼睛朝灌夫说:“这次的事虽然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知道启明为果儿助阵,但还是尽量别让他抛头露面为好。” “对,别让他来了吧。”李广看了看左侧观战台,然后也出言向灌夫劝道:“不要为启明树敌,他志不在军政之上,此次也纯粹是受果儿之托。” 听到这话,其他武将们也都觉得有理,毕竟,就算对赵启明这个晚辈“胸无大志”有所不满,可作为长辈也难免有袒护之心,于是纷纷出言相劝。 这无疑让灌夫很有面子。 要是平时,大家就算要表态,也绝对不会朝他来说,而今天的他作为主人翁,又是赵启明的直系上司,在场众人都要给他些面子。 嘿嘿,看来这次把事情闹大,果然是深谋远虑,这才刚刚落座,就能如此风光,恐怕等事情结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长安城中讨论此事,提起灌将军无不钦佩,岂不是会更加威风? 想到这里,灌夫忍不住得意,豪迈的哈哈大笑:“那行,就不让他来了,待我方大胜,再重重打赏。” “不过我也多年没见那赵家小子了。”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东张西望:“就算不用叫到跟前,也想远远看上一眼,这个名声赫赫的后生到底是如何的人中龙凤。” “刚来的时候就到处找他,也没见人影。”平棘侯呲牙咧嘴:“怕是躲起来了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灌夫。 显然,这个老不死虐/待晚辈的事情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让灌夫十分不满,瞪了眼回去说:“看我干啥,我待启明不薄,他还能躲我?” 与此同时,观战台一侧的山坡上,赵启明看着山下,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灌夫没让他过去,不然今天不一定又要被怎么折腾。 正如那些将领们所猜测的那样,赵启明的确有点躲着灌夫。但也实在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只想在这个最好的位置,观看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成果。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赵启明就算无意在军中有所建树,可倾注了大量心血的骑兵队伍到底表现如何,他也的确很关心,当然也期待着果儿他们能够赢得这次新骑兵之争。 “怎么还不开始?”奴儿有些着急。此刻他站在赵启明的侧前方,仍然和自己的“长须”战马形影不离,也和从前一样作为跟班,端着赵启明爱吃的猕猴桃和山楂。 赵启明看了眼这小子脸上挂着的鼻涕,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索性就躺了下来,懒洋洋的朝奴儿说:“开不开始和你有什么关系,忘了自己的工作吗?” 奴儿顿时泄气,转过身走到赵启明身边,将手里的果盘递向赵启明。 赵启明也不客气,捏起块扎着小牙签的山楂,却也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朝心不在焉的奴儿说:“这些日子你提了不少问题,对于训练内容已经没什么疑问了吧?” 奴儿奇怪的看向赵启明。 “鼻涕擦擦,搞的人一点食欲都没有。” 奴儿点头,擦掉鼻涕。 赵启明这才将山楂果塞到嘴里,吃棒棒糖一样含着,然后枕着双手惬意的说:“训练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检验成果的时候,要是赢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东西或许对你将来有用,如果输了,说明我的训练计划狗屁不是,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给你工钱,弥补你这段时间对我的伺候。” 听到这话,奴儿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若是赢了,当然不用说,但如果输了,也不能证明是战术和训练内容有误,反正我的确学到了东西,你告诉我的都很有用。” 赵启明眯着眼睛看向奴儿:“你倒是很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情。”奴儿鼻涕又出来了,不高兴的上前一步,倔强的对赵启明说:“如果我有朝一日能统领大军,我就按照你的方法练兵作战。” “我就知道你小子跟果儿一样,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赵启明抖了抖腿:“不过相同的训练方法,在不同兵种身上是不能乱用的。” “纪律。”奴儿又上前一步,据理力争:“墙式战法的几个训练过程,从站到走,再从走到跑,甚至是刚开始挑选战马时测量身高,这都是纪律的表现,适合任何兵种的训练。” “不错啊。”赵启明笑看着奴儿:“你还真学了点东西。” 奴儿擦了擦鼻涕,不卑不亢。 “那你就认真的点看,接下来的实战和训练是两码事,咱们的这个位置能看到全局,就看你能学到多少东西了。”说着这话,赵启明转过头去,看向山坡下的训马场。 与此同时,观战台上的灌夫,正下达骑战开始的号令。 第一百三十七章必败无疑 一盘盘烤得金黄的羊肉,流水般送到了左右两个观战台上,满满的酒肉香味让诸位将军大快朵颐。 作为东道主的灌夫自觉脸上有光,很是满意马场的安排。但他似乎还嫌不够,几次向厩令催促,询问何时开始,那样子,明显是准备用骑兵对战,来为吃肉喝酒的老将们助兴。 “双方骑兵入场!” 终于,随着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号令,众人等待许久的约战开始了。 诸位将军们仍旧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但彼此间已经停止了闲聊,注意力完全被即将开始的约战所吸引,视线也转向观战台下那足有三百丈的空地。 很快,密集的马蹿声传来,众将看向马场左侧率先入场的骑兵队伍。 几百名穿着铠甲,骑着战马的骑兵出现,陆陆续续入场。 仔细看这支骑兵,为首的是个英武的中年人,和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这两人都朝观战台的方向抱拳,有人认出那年轻人是春生,自然也就知道这支骑兵队伍是代表着武安侯。 但让所有人感到有些吃惊的是,这支骑兵队伍军容肃整,远远走来竟让人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平棘现异常,看着入场的骑兵队伍,皱眉说道:“护卫的任务与士率不同,就算再怎么身手矫健,也绝不会有这种长期训练出来的整肃军容,这些人恐怕不是护卫。” 听到这话,大块吃肉的灌夫也察觉到不对,不过他的目光却只看着春生旁边的那个中年人,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他开始露出回忆的表情,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结果还没等他想出来,中郎将忽然皱着眉开口:“那是北军的人。” 灌夫终于想起那个中年人是谁了,那分明是北军校尉牛万山,以作战大胆著称的猛将,这样的人在军中都是将官级别,怎么会出现在春生的骑兵队伍中? “来的都是北军的人马。”李广也皱了皱眉:“想不到武安侯居然敢私自调动军队,而且调来的还是拱卫长安的北军,真是胆大包天。” 听到这话,观战台内的将领们群起激愤,尤其是是周建德,更是直接起身,朝魏其侯抱拳说:“太尉田蚡私自调动军队,触犯国法,还请丞相禀明陛下,治太尉田蚡谋逆之罪。” 将领们纷纷附和,显然对田蚡如此大胆,如此丧心病狂,感到非常愤怒。 魏其侯显然也没想到魏其侯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他想了想后,还是朝诸将说道:“就算我们认得这是北军的人马,田太尉也大可以否认,说这些人就是护卫,我等如何指控?” 听到这话,大家对望一眼,意识到魏其侯的确没有说错,只要田蚡咬死了这些人是护卫而不是北军士兵,谁也没办法说他撒谎,而且既然都敢将北军的人马带来这里,定然是做足了准备,让人无法查证。 最重要的是,官司打到太皇太后边,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啪”的一声,灌夫拍案而起,整个人暴怒若狂,指着左侧的观战台破口大骂:“用护卫对牧奴本就占尽优势,现在居然调来北军精锐,如此厚颜无耻,不当人子,就不怕被雷劈死?” 听到这话,左侧观战台中的武将们,有的回头看了看这边,却根本没人觉得理亏,甚至还有几个平日里与灌夫结怨的,看着灌夫暴跳如雷的样子,忍不住讥笑挑衅。 “怎么,比试还没开始,太仆就准备认输了?” “兵者,诡道也!太仆连这都不明白?看来还得多读兵书啊!” 这让灌夫更加暴躁起来,对着左侧观战台好一番痛骂,若不是李广等人拉着,估计已经带着他的悍匪护卫冲过去,在比试前先来一轮全武行。 这边观战台中的将领们,也终于想起今天的约战的意义,不禁满脸凝重。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对今天的约战输赢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军事的人以为李敢用牧奴对阵将军护卫处于绝对的劣势,其实在老将们看来却并非如此。 首先,罪奴们骑术极好,还有着常年生活在一起的默契,很适合组建成为骑兵队伍。而春生一方参战的护卫,看似百里挑一,但毕竟都是些练家子,讲究的是单打独斗,组建成骑兵队伍,反而会削弱他们的战力。 在这样的优势下,李敢一方有窦家兄弟和灌英,这三个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参与,都具有领袖能力,更别说还有赵启明这个总是一鸣惊人的兵法家暗中助阵,这些因素全部加在一起,让身经百战的老将们充满了信心。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对方上来的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护卫,而是清一色的北军精锐,这样的正规军自然纪律严明,而且长年累月的训练,早已经懂得互相配合,多年拼杀积累下来的战场经验,更不是那些临时凑起来的罪奴可以与之匹敌的。 想到这里,观战台中的武将们都叹了口气,明白赵启明一方恐怕必输无疑了。 灌夫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相比起别人的惋惜,他更感觉愤怒。 因为他的推波助澜,约战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本以为会旗开得胜,在长安城半数武将们的见证下,好好的出一次风头。而现在,因为对方的诡诈,情况发生了逆转,赵启明一方很可能会输,那么他今天不仅不会风光无限,搞不好还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他愤怒至极,但骂了半天那边也没有回应,他心里憋着口气无处发泄,只能重新坐回去,脸色阴沉的看着已经入场的北军精锐,开始想着该如何才能挽回颜面。 就在这个时候,李敢一方的骑兵也出场了。 脸色阴沉的灌夫和观战台中的其他武将都看了过去。他们还有最后一丝侥幸,希望看到赵启明训练了一个月的罪奴们,是否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可以扭转败局。 但看到李敢一方的五百骑兵之后,老将们顿时呆住了。 因为李敢一方的骑兵居然马挨着马,排列成紧密的阵型,而且还端着细细长长的木枪,就这么整整齐齐的走出来,看上去很是荒唐,以至于左侧观战台中的武将们,稍微愣了愣,然后幸灾乐祸的哄笑了起来。 “骑兵列阵而战?”灌夫暴怒,直接一拍桌子:“赵启明的脑子给驴踢了吗?” 周建德也皱起眉头:“骑兵讲究高速灵活,这么挤在一起,还端着那么长的枪,势必会限制行动力,丧失骑兵的优势,如此安排,启明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看这架势像是用步兵的方法用在了骑兵身上?”平棘侯满脸气愤:“赵家小子怎么连一点军事常识都没用,这不是胡闹吗?” 眼看着大家都七嘴八舌起来,魏其侯得比较冷静,但他也的确看不明白,所以看向曹襄,虚心请教了一句:“不知平阳侯可看出了什么?” 听到这话,大家忽然都安静下来,一起看向曹襄。 而曹襄早已经停下了吃东西的东西,表情凝重的看着果儿带出的骑兵队伍,但可惜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启明行事古怪,这次我也看不出端倪。” 魏其侯于是叹了口气,其他武将们最后的侥幸心也没有了。 所有人都认为,赵启明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势必会让果儿的队伍,在今天的骑兵之战中大败亏输。 想到这里,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来,再也没人对身前的酒水美食有半点兴趣。 与此同时,左侧的观战台上,武将们如同庆功一般举杯痛饮,连武安侯也难得露出了笑容,仿佛看到了这支荒唐的骑兵,被北军精锐打的落花流水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展露獠牙 看着走入场中的牧奴骑兵,灌夫的心情很不好。 他认为自己错信了赵启明,才会让自己丢尽颜面。若早知如此,他觉得自己哪怕派出自己副将,一个月的训练也能让这群罪奴有所成绩,就算最后仍然敌不过北军的精锐,但至少不会闹出用步兵阵法来训练骑兵的笑话。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灌夫狠狠地把拳头砸在了桌面上。 他原以为今天将是自己风光无限的日子,却没想到赵启明是这么的不靠谱,相信今天之后自己肯定会因为“识人不明”,成为长安城的笑柄。没准还会因为赵启明用步兵方法训练骑兵贻笑大方,让自己从此之后得到一个“灌步兵”的外号。 灌夫不想成为“灌步兵”,更不想晚节不保,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现在的他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凶神恶煞的吃肉喝酒,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憋屈。 此时,春生已经带着人马停在了场中,李敢的队伍也蓄势待发,两方人马相距二百余丈遥遥相对,但一方是北军精锐骑兵,一方是用步兵方法训练出来的牧奴。 这样的对此让左侧观战台内啼笑皆非,早已等不及要看到两方人交战后的有趣场面,于是有人站起身来,朝着右侧观战台内高声叫喊:“灌将军为何还不下令,难道是准备改变主意,直接认输?嘿嘿,也对,若是换了我,也不比了,省得更丢人。” 灌夫自然听到了这番话,自是心中大怒。但此一时彼一时,看到了赵启明调/教出来的玩意儿,他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心里只觉得憋屈,也没有回应左侧观战台里的挑衅。 老流氓还是要面子的,因为他已经认定李敢的队伍必败无疑,而自己下令交战开始,就等于是自己抬起手来打自己的耳光,这实在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比行吗? “若是不想比了就早些说话,我们的‘护卫’可不能一直干站着,这眼看已经到了饭点,大家还要回家吃饭呢。”左侧观战台内传出这样一句话,顿时哄笑声一片。 灌夫何曾有过这样的屈辱,当即起身,拿起个被子摔碎在地上,然后朝左侧观战台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临阵脱逃的事情,我灌夫可从来都没有干过。” “既然如此,那灌将军还不下令?”那武将继续笑着挑衅。 灌夫知道,相比起战败后的丢人,临阵而逃却是万万不能背负的侮辱,所以他咬牙切齿,朝着马场中发令的马师喊了句:“还他娘/的站着干什么,快点下令!” 那马师吓得脖子一缩,然后赶紧举起红旗。 就这样,在一边倒的判断中,新骑兵之战开始了。 一声令下,北军精锐骑兵由牛万山带领,纷纷抽出木刀,催动战马,如雷的蹄声,以骑兵冲锋时经典的锋矢阵型,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以牧奴为主的骑兵集团,也在低沉的号角声中,开始催动战马,以紧密严整的队型缓缓迎了上去。 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拉近,拥有丰富经验的北军精锐,已经形成箭矢一样的冲锋态势,而以勇猛出名的牛万山,位于箭头位置,左右两边的副手,也是号称万人敌的勇士。 反观李敢一方,仍然保持着入场时的阵型,却并没有加速。 很快,北军精锐的速度到达极致,骑兵们目视前方,在牛万山的带领下如同射出的利箭一样来势汹汹,狠狠的扎进了训马场的中心位置。而与此同时的李敢一方,仍然在缓慢的推进。 “怎么还不加速?”右侧观战台上,烦躁的灌夫看到李敢居然指挥着队伍行走而不是冲锋,不禁大发雷霆:“已经把灵活性给放弃了,现在连速度也不要了?” “该不会真的是想用步兵的方法,连冲锋都不用了吧?”周建德皱了皱眉,然后重重的把手里的被子砸在桌子上:“这简直就是胡闹,赵启明到底干什么吃的!” 这怒斥的声音传到了左侧观战台,自然又是一阵哄笑,方才屡次挑衅灌夫的武将,没有放过任何奚落的机会,此时居然朝着这边大喊:“没准用步兵方法真能赢呢?” “是啊,这也算剑走偏锋嘛。”有人附和,然后两人对望,哈哈大笑。 灌夫的脸色铁青,恨不得把赵启明生吞活剥了。 “呜……!” 就在这时,马场中忽然传出一声响亮而低沉悠长的长号角声。 令出如山。 牧奴和纨绔们组成的骑兵放松疆绳,轻刺马腹,开始缓缓加速。 但他们的速度在外人看来,还是慢得无法接受,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周建德和灌夫急的捶胸顿足,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这群小兔崽子,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对,大伙仔细看。”平阳侯曹襄忽然开口。 周建德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虽然是列阵前进,放弃了灵活性,但注意看他们的队形。”平阳侯看着李敢的队伍,咬了口羊腿:“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居然一点也没乱。” “彼此之间的间距一直未变。”李广似乎也有所发现,皱着眉头开口说:“刚才我还没注意,现在看来,他们居然保持这么小的间距而没有发生碰撞。” 听到这话,魏其侯忽然看向李广:“我似乎听你说过,果儿前段时间在研究什么骑兵阵法,当时你一笑置之,还与我说起,骑兵不可能如步兵一般列阵而战。” 李广仿佛想起什么,震惊的看向魏其侯。 魏其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捋了捋胡须,凝重的说:“恐怕,那所谓的骑兵阵法本就是启明所授,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他们所谓的新骑兵战法?” 听到这话,其他武将都面面相觑起来。 而至今也没有任何察觉的左侧观战台,还仍然在不停的哄笑挑衅。但这个时候无论是周建德,还是其他的武将,全部都置之不理,注意力全在马场之中。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北军精锐骑兵,狂风一般从观战台前冲过。 这意味着北军精锐跑过了足足一百丈的距离,而整个马场也不过三百丈。显然,北军精锐直接越过了双方本该进行碰撞的位置,而且还直接冲到了敌军进行冲锋的区域。 “全军突击!” 李敢再次发出号令,号角声忽然变得高亢。 均匀提速了五十丈的队伍终于开始最后一次加速,而此时的北军精锐已经距离他们不过五十丈,正在牛万山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冲来。 这场面让观战台上的武将们忽然发现,此时的北军精锐就像是飞行中的箭头,而李敢所带领的队伍则像是一张铁饼,而这铁皮十分的薄弱,看上去很容易就会被箭头击穿。 但此时的平阳侯忽然咬了口羊腿,说了句:“骑兵的队伍,跑到现在还能保持阵型,这样的纪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周建德忽然呲牙咧嘴:“就看接下来的冲撞了。” 听到这话,灌夫没有说话,但捏着酒杯的手却关节发白。 这时,北军精锐和李敢的队伍之间,只剩下最后的三十余丈。 三十余丈对于冲锋中骑兵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距离,也就两三个吸引的功夫。 “提抢!”随着李敢一声大喊,高举的旗枪纷纷放下。 五百人所组成队伍中,前排持枪的骑兵,立即将木抢平举。 在这个瞬间,李敢的队伍变得不一样起来。不仅左侧观战台中的将领们表情一僵,右侧观战台中的将领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人都知道李敢这边的主要兵器是长枪,但谁都没想到他们的长枪居然打算这样用。那五百人的队伍在瞬间像极了刺猬,而他们的速度已经在缓慢的提升中达到的极致。 北军精锐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二十丈。尤其是最中间箭头位置的牛万山,距离甚至不过十丈。 此时,眼看着长枪平举,如同城墙一样逼近的罪奴骑兵,牛万山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一百三十九章正面辗压 “啪”的一声,灌夫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可他却好像没有发觉一般,双眼震惊的看着场中。同坐观战台里的平棘侯等人,这时也在不知不觉间直起身,屏息凝神的张望。而相隔不远左侧观战台内,已经是一片鸦雀无声,再也听不到哄笑。 在他们眼中,此时的北军精锐与罪奴骑兵,再也不是利箭即将穿透铁皮的关系,更像是一群散乱的黄豆,正即将遭遇铜墙铁壁的挤压。 马场中,牛万山此时距离罪奴队伍已经很近。作为当事人,他的面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木抢。 纵然行军多年,牛万山也没有看到这种阵仗。同样的,他身后那些袍泽以及战马也对这种阵法闻所未闻。 勇猛如牛万山,尚且能凭借过硬的心理素质,咬着牙继续前冲,那些同样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袍泽兄弟,倒也能勉强镇定。但可惜,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经乱了阵脚。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长枪,这些聪明而敏感的战马条件反射的感到恐惧,犹豫着,抗拒着,开始本能地闪避起来。 这是灾难的开端。 原本意起风发,准备一击必杀的北军骑兵队伍,在这一刻变成了受到惊吓的鱼群,混乱中,有人前进、有人闪避、还有人因为战马急停,整个人把前冲的惯性狠狠地甩飞了出去。 此起彼伏的人喊马嘶声中,牛万山心中狂跳,他很清楚冲锋中的战马一旦失控会是什么结果,自己这方的战斗力马上为零,然后任由敌军屠杀。 “杀,兄弟们,随我冲!” 此刻牛万山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只能在战马彻底失控之前,咬着牙抢先出击! 这时,李敢所带领的队伍,在均匀小跑了七八十丈的距离之后,速度彻底爆发,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的队列自从出现时就没有过大的变化,就像那些老将们看到的一样,他们如铜墙铁壁般,速度惊人的推进,终于和北军先锋牛万山抢先接触。 长枪因为冲锋的惯性作用,即使只是被骑兵们握在手里,不用有任何刺击的动作,带来的冲击力也是惊人的。更加可怕的是,因为对方排列过于紧密,此刻的他居然要同时面临至少四五支长枪的同时进攻! 在这一刻,牛万山彻底慌了。 他完全下意识的提起刀来格挡,凭借着不俗的伸手他也的确挡开了两把木抢,但只可惜,除此之外还有三把木抢,从各个角度顶住了他的身体。 “砰!” 一声闷哼,没有想象中瞬间被穿透的画面。 因为演习用的不是锋锐的铁枪而是包布的木抢,但比铁枪直接穿透身体更震憾的是,当牛万山给木枪刺中后,冲锋时产生的巨大动能,在无法穿透的情况下,全部作用在他的身体上,凭借那股力量,将牛万山整个顶飞了出去。 “轰”的一声,牛万山坐下那匹已经失控转向的战马被第一排的牧奴撞翻,与此同时,已经离开马背的牛万山被长枪顶着前进了近一丈距离,才重重地砸在后方一个北军骑兵身上,两人同时落马,但马上就被冲上来的牧奴骑兵淹没。 精锐北军的主将就这样被打落马下,生死不知。 同一时间,北军精锐的大部队也正式和李敢的队伍碰撞在一起。 此时的北军精锐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在此起彼伏的嘶鸣声中,许多战马失控,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而失去速度的北军骑兵,不是瞬间被密集的长枪顶翻,就是同时遭遇两匹甚至三匹并排而行的战马冲撞,直接被顶翻在地。 一时间,山崩海啸一样的牧奴骑兵,让北军精锐成了一块破抹布,在接触的瞬间便被碾压,就如同撞在墙上的飞蛾一般,战马的嘶鸣,与骑兵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观战台上,武安侯脸色猛变,手中的瓷杯子“啪”一声被捏碎,碎片插入肉中,瞬间便有鲜血滴落,但他自己仿佛没有发觉,牙根咬得格格直响。在场的其他武将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被瞬间辗压、摧毁的北军精锐骑兵,全场鸦雀无声。 右侧观战台上,灌夫也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一点点的露出不敢相信的惊喜表情。而平棘侯与周建德等人,则眼睛变得铮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马场中的骑兵对决,心脏也随着奔腾的马蹄声跳动了起来。 很快,双方的正面冲撞结束了,牧奴骑兵继续滚滚向前,留下身后遍地狼籍的北军精锐。 混乱惨烈的现场就像台风肆虐后的麦田,地面上乱七八糟地躺着无主的战马和伤亡的骑兵。有超过一半的北军精锐,被失控的战马带着逃了出来,但他们即便躲过了正面的冲锋,此时也完全处于惊恐而混乱的状态之中。 此时的北军精锐,已经彻底被李敢他们打成懵逼状态,已经没人意识到,其实他们还有一半的兵力,还可以组织抵抗。 在李敢迅如雷霆的墙式冲锋打击下,北军的精锐骑兵,除了溃不成军之外,内心也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 首将牛万山,下落不明!隐藏在队伍中的春生,也不知去向!一击之下,北军精锐被歼灭近半,而剩下那一半幸存者也是失魂落魄,战意全无! 左侧观战台上,武安侯勃然大怒,一脚把上来为他包扎的护卫踢倒在观战台上。 “砰”的一声,护卫倒地的声音终于让处于呆滞状态中的武将们苏醒过来,尤其是其中的某位北军统帅,见自己的精锐力量被打成这幅德行,又惊又怒的瞪起一双牛眼,朝着场中怒吼:“结集,冲锋!” 这一声怒吼震醒了许多的北军精锐。他们这才意识到战斗还并没有结束,于是他们重新抓起缰绳,带着劫后余生的强作镇定,互相之间大声传令:“结集!结集!” 精锐部队的战斗素养很快得到体现。幸存的骑兵迅速开始集中,脑海之中都有了一个战略共识,那就是从后方进攻罪奴骑兵,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重新夺回胜利。 可他们的冲锋还没组织起来,右侧的观战台中,灌夫忽然哈哈大笑,指着这群残兵败将高声嘲笑:“一群蠢材,以为就只有你们想到继续冲锋?” 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后,是坟地一样的寂静。 北军精锐们远远望去,随即震惊的发现,李敢率领的罪奴骑兵们已经完成了减速、转向、掉头等一系列战术动作,这时已经重新组成了“墙阵”,处于他们正对面的位置,而且还和之前一样,阵型丝毫不乱。 “前进!”远远的,李敢发出号令。 没等北军精锐们回过神来,近五百人的队伍,再次开始移动。 和之前一样,这支队伍仍然走的极慢,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支队伍的缓慢推进,带给北军精锐们极大的压迫力,甚至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居然已经开始有战马失控。 右侧观战台上传出灌夫张狂的大笑,紧接着周建德也笑声也同时传来。而左侧观战台中,已经是鸦雀无声。所有的武将们都知道,纵使北军精锐还剩下超过一半的人数,他们也绝对无力回天。 牧奴骑兵们不紧不慢的均匀提速,那推进时密集的马蹄声,如移动城墙一样无坚不摧的气势,让北军精锐们刚刚重整的士气,再一次跌落谷底。他们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一边控制着慌乱的战马,一边彼此对望,希望能有谁能出来发号施令。 但只可惜,这个时候谁也没有了主意。而不远的地方的,牧奴骑兵们仍然在不断逼近,并且随着均匀的提速,战马已经奔跑起来,那马蹄声居然忽然变得清晰无比。 咚!咚!咚! 这是战马步调一致,同时踩踏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就像死神的战鼓,直接穿透人心,让北军精锐们身心俱颤,甚至连远在左侧观战台上的那些武将,也跟着这马蹄声的频率,胸口狂跳。 终于,低沉号角声中,牧奴骑兵加速、落枪、开始第二次墙式冲锋。 北军精锐们因为战马失控,又有一部分逃离,而剩下还能稳住战马的,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咬紧牙关,重新扬起长刀,朝着敌方骑兵们冲去。 北军的骑兵很勇敢,很有血性,但在这个时候,勇武和血性改变不了毁灭的结果,他们三五成群的冲锋,如同飞蛾扑火,被牧奴们一下辗压得粉碎。 铜墙铁壁碾碎黄豆的场面再次出现。这些北军精锐在牧奴骑兵城墙一样推进中迅速被淹没,而那些战马失控的骑兵们,则如同惊恐之鸟一样,随着牧奴骑兵们的推进四散开来。 战马的嘶鸣声与惨叫再次响起,所有人都知道,北军精锐骑兵败了,彻底的败了。 左侧观战台中,诸位武将连声叹息,不忍去看。而武安侯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唯有右侧观战台中,武将们的沸腾起来,在牧奴骑兵们的马蹄声中,庆祝胜利。 第一百四十章不服不行 灌夫哈哈大笑,心情极好。 他完全没有料到,看似荒唐的牧奴骑兵,居然能取得如此大胜。那可是拱卫京师的北军精锐啊。牧奴骑兵能将这样的队伍打得全军覆灭,而自身伤亡极小,相信整个长安城都将为之震动。 当人们奔走相告,打听这次交战的细节,很快就能知道,这样的胜利只是由灌将军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马丞指挥领导,而参与者中的将士们除了灌将军的儿子灌英“少年英雄”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群草包组成的乌合之众。但正是这样的一支队伍,居然大败北军精锐。 震惊之余,大家肯定要称赞“灌将军”的英明领导,然后军中将领都要前来讨教训练方法,到时灌将军一脸风轻云淡的说“那只不过是几个孩子随便玩玩而已”,那么别人就一定会说“如此大胜居然只是随便玩玩,灌将军果然是当世名将啊!” 想到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灌夫整张脸都红光满面起来,仰天大笑了三声,然后然后在座的诸位武将们说:“我早就说过这支罪奴骑兵会旗开得胜,现在诸位该相信了吧?” 听到这话,心情同样不错的周建德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灌夫嘲笑:“放屁,来前你倒是信心十足,可看到了北军和牧奴出场后,你却断定他们必败无疑,何时说过他们会旗开得胜?” “谁听见我说他们必败无疑了?”灌夫瞪着眼睛,觉得周建德这样拆他的台,会影响他回到长安城后吹牛,于是不屑的说:“我儿灌英少年英雄,我怎么会认为他输?” “我儿周福也表现不俗!” “我儿子在第一排,是首将!” 眼看着两个心情大好的老将又开始拌嘴,坐在首位的魏其侯捋了捋胡须,笑着说:“你们两个领军多年,今天目睹这样的大胜,居然没有任何发现?” 灌夫朝魏其侯笑了笑,然后说:“只是跟这老不死拌拌嘴而已,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支罪奴骑兵中没有人表现的更好,也没有人表现的更坏。恐怕,这也是他们能旗开得胜的主要原因。” “不错。”周建德也笑着说:“这支队伍中没有冲锋陷阵的首将,也没有掩护断后的勇武,整支队伍浑然一体,讲究的步调一致,军团作战,这反倒是难能可贵之处。” “看来我们得重新估量‘骑兵队伍不可能列阵’这话了。”李广难得露出笑容,有些惭愧的朝魏其侯说:“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耐心听果儿说完他的战阵想法。” “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别说我们没有料到,田太尉那边不也是大吃一惊?”灌夫说着,笑容变得得意,直接转过身来面朝着左侧观战台,故意放声大笑,让那边的人听到。 “刚才那谁谁,对,就是你,到底是谁不懂兵法?是谁被打成了死狗?” 难得其余武将们都没有阻止,此时也都含笑看向左侧观战台。 一片沉闷的死静之中,灌夫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的传来。武安侯的脸色阴沉如水,因为愤怒,他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个不停,而其他武将们也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谁都没有想到北军精锐竟会一败涂地。这些在场的武将们无法置身事外,因为北军精锐的失败,等同于他们的失败,而北军精锐受辱,他们同样脸上无光。 武安侯很是愤怒,他知道这次的大败,不仅意味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还意味着这次与魏其侯的朝堂之中,自己将失去机会。 想到这里,武安侯喝了口酒,表情更加阴沉。 与此同时,大胜的牧奴骑兵已经回到了列阵的地方,因为结果还没宣布,在严格的纪律下,没有人出声,仍然保持着阵型,等待命令。 反观马场中的北军精锐,早已是人仰马翻,溃不成军。经历过起初的惊恐和无措之后,他们认清了惨败的现实,一个个垂头丧气。 牛万山已经被找到了。勇猛如他,却是第一个被打下战马的人。他羞于面对袍泽,更愧对观战台上的诸将,此时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站起来,捂着断掉三根肋骨的左胸,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这时,许多马师跑进了马场,看上去像是要抬走这些受伤的北军士兵,为他们疗伤。但很快人们就发现,其实并没哪个士兵被抬下去,那些马师反倒更像是在清点战俘。 看到这一幕,左侧观战台中的北军将领觉得受到了侮辱,眼睛发红的看向武安侯。而武安侯虽然失望之极,但也必须照顾军心,所以闭上眼睛摆了摆手,示意北军士兵们自行离开。 于是,这些垂头丧气的精锐骑兵们开始互相搀扶同伴,牵起战马,准备往马场外走去。但就在这时,厩令大人忽然跑进了右侧观战台,在哈哈大笑的灌夫耳边低声细语。 “有这种事?”灌夫眼睛一亮,然后上前两步,朝着左侧观战台喊了声:“虽然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但光是一个输赢的定论恐怕无法服众,各位就不想知道死伤情况?” “又不是真刀真枪,何来死伤?”广平侯冷笑:“只是大意下败给了那些罪奴而已,折损了些战马和人手,若有必要完全可以重新组织起来再战。” “那得看他们有没有人可以再战。”灌夫哈哈大笑,朝魏其侯行了个礼,又朝那边的武安侯草草行了个礼,这才高声宣布:“刚才的交战,死伤情况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 听到这话,左侧观战台中的的广平侯冷笑一声:“简直荒谬,将士们大都还能站着,何来伤亡一说,况且这只是一场比斗而已,你又如何能统计出伤亡情况?” 灌夫没有说话,怜悯的看了眼广平侯,然后接过马师呈上来的长枪,朝着左侧观战台中展示:“这是罪奴骑兵们刚才所用的长枪,各位一定还记得吧。” 广平侯没有说话。 灌夫将长枪倒着拿起来,对着包布的枪头位置轻轻一吹,一股白烟飘荡起来。 看到这一幕,右侧观战台中的诸位将领似乎有所领悟,立即看向场中。而左侧观战台中的诸位将领,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那些北军精锐,表情顿时难看。 “每只枪头都用白布包裹,并且涂上了白灰。”灌夫将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然后指着那群北军精锐说:“长枪无论击中哪里都会留下记号,各位都看得到吧?” 那些将领们自然都看到了,而且表情再次阴沉。甚至连那些北军精锐们也有所发现,纷纷低头打量着自己,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一眼望去,这总共五百人,几乎人人都有白色记号! “击中胸腹判定为死,击中躯干判定为伤!”灌夫说到这里,看了眼左侧观战台,然后高声宣布:“以此为标准,李敢一方战马死伤十匹,轻伤者十五,阵亡三人。” 听到这话,早已经等候结果多时的牧奴骑兵,终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而左侧观战台中的诸位将领,则都沉默不语。 “至于春生一方。”灌夫卖了个关子,停顿一下,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之后,才终于宣布:“战马死伤一百二十一,骑兵阵亡三百二十六,伤九十六。另,被战马当场踏死一十七,全军覆没!” 听到这样的数字,即便是右侧观战台中的诸位将领,也都吃惊的对望。 而左侧观战台中,那群武将同样满脸震惊,竟有些不敢相信死伤如此惨重。 欢呼声传来,牧奴队伍再也没有了纪律,开始高声庆祝胜利。尤其是那些纨绔子弟,本就因为纪律而控制着自己,此时听到死伤情况,终于忍不住张狂的大笑。 “此次交战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灌夫指着牧奴骑兵:“李敢一方完胜!” 欢呼声顿时间更加热烈,罪奴们尚且能保持冷静,只是互相对望,由衷的高兴,而那些纨绔彻底恢复本性,一个个骑着战马离队,来往驰骋,高声庆祝。 反观北军精锐,早已是垂头丧气,对这个结果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悬殊会如此之大,内心蒙上了一层耻辱的阴影,再也不愿久留,继续往马场外走去。 此时此刻,武安侯反倒是冷静下来。他没有质疑结果,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看了眼右侧观战台方向,远远朝魏其侯行了个礼,然后走下观战台。 武将们见状,对望一眼,也都表情阴沉的跟了上去。 “要是对结果有所质疑,不如再自行统计一遍?”看着结队离开的那些武将,灌夫挑衅般问了一句。 但可惜那些武将们并不愿意自取其辱,都没有去理会他,就这样表情阴沉的跟着武安侯,沉默不语的离开,很快就走出了马场。 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真正的军人,军人最服什么?是实力,现在牧奴骑兵展示了不可质疑的实力,他们在心底已经是彻底征服。 右侧观战台中,诸位将军含笑对望。 老流氓灌夫更是畅快的不停大笑。 这时,魏其侯忽然想起什么,朝灌夫说:“让孩子们过来领赏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领赏去 看着武安侯等人黯然离去,山坡上的赵启明露出了狐狸偷吃小鸡的笑容。 与观战台中的诸位将领不同,他并不知道武安侯那边的骑兵换成了北军精锐,自然也就没有灌夫等人跌宕起伏的心情。 在他看来,这次比斗是顺利的、成功的。起码牧奴和纨绔们都正常发挥,表现出了训练时的水平,既没有发挥失常,也没有突然性的爆发。 唯一让赵启明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最后的伤亡结果。尤其是武安侯一方的骑兵队伍,居然死伤四百多人,而整支队伍总共才五百。这样的伤亡比例,已经是全军覆没得不能再覆没了。 不过站在赵启明的角度,他并不觉得武安侯一方的骑兵真的有那么不堪。因为他比别人更加清楚,这样的伤亡结果其实有很多侥幸的成分。 首先,北军骑兵太轻敌了,在不知道对手底细的情况下,上来就是全军突击,与牧奴骑兵正面冲锋,以已之短搏敌之长。 其次,“墙式冲锋”是刚刚练就出来的新战法,武安侯一方的骑兵根本就没有见过,尤其是在战斗已经开始之后,根本就没办法迅速做出应对,也算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再次,在说兵器的选择上,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李敢一方配备的长枪,显然要比对方的长刀更有优势,尤其是选择了整齐排列向前的方式,让对方在短兵相接之前,就首先被长枪攻击,自然也就占据了优势。 所以在赵启明看来,这次的胜利是因为李敢一方本就占据优势。 他毫不怀疑,领略到了这种战法的武安侯一方,回去之后一定会思考这场战斗,然后想出应对的办法。所以如果还有第二场战斗,李敢的优势大概就不会再保持下去。 “太厉害了!”奴儿兴奋的喊着,但其实这孩子已经兴奋了好一会儿,自从第一轮冲锋之后,这孩子就满脸通红,牵着自己的战马长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马场中。 几天的相处,赵启明已经了解到这孩子的好战,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看了他一眼说:“别只顾着喊厉害,之前让你站在这里认真看,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奴儿立即转过身,朝赵启明说:“看出了纪律严明。” “又是纪律?”赵启明笑了:“之前你已经说过纪律了。” “现在看的更真切了。”奴儿擦了擦鼻涕:“不仅是听从号令的纪律,还有协同作战的纪律,大家荣辱与共,利用的是团结的力量,军队的纪律就应该是这样的。” “你说的是合作理念。”赵启明鄙夷,然后想了想说:“不过这帮人的确没什么合作意识,让他们协同作战只能通过纪律,所以这话倒也不算错。” 奴儿猛点头。 这时,一个马师突然跑了上来,似乎也因为牧奴们的胜利而高兴,就像马场有了喜事一样,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马丞大人,诸位将军让您去观战台领赏。” “还有赏赐?”赵启明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他很喜欢赏赐,但之前他不知道大胜仗原来还有赏赐,所以这对他来说也算意外之喜,顿时高兴了起来,竟然也忘了躲着灌夫,立即飞身上马,往山坡下跑去。 “赏赐,我来了!” 看着赵启明飞奔而去,奴儿下意识的牵着自己的战马往前跟了两步,直到意识到赵启明是去领赏,自己似乎没什么可以学的东西,才停下脚步,疑惑的吸了吸鼻涕。 这个疑似是自己老师的家伙刚才还风轻云淡,指点江山,听到了赏赐之后就立即两眼风光,没有任何的高手风范。这个转变让奴儿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觉得自己应该静一静。 与此同时,马场中。 旗开得胜的将士们聚集在观战台下。这其中既有那些心情复杂的牧奴,也有喜形于色的纨绔。经过了战斗的他们居然没少一人,仅有几个纨绔的铠甲显得有些凌乱,但也只是宣布结果之后,张牙舞爪庆祝时造成的。 武将们已经站了起来,此时簇拥着魏其侯站在观战台前沿。看着这些将士们,尤其是队伍中自己的儿子,老将们满脸欣慰。 “都放松些吧。”魏其侯笑着开口。 旁边的灌夫也摆了摆手:“不是校场点兵,让你们领赏来的。” 纨绔们于是都咧嘴傻笑。 但因为平时的纪律,在没有号令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敢擅自离队。 这样的表现让老将们更加满意,而这其中尤其是周建德感慨良多。此时的他看着马背上腰板笔直的儿子周福,无法想象一个月前,这小子是被他提着刀撵到马场来的。 “赵家小子果然有手腕、有魄力。”灌夫啧啧称奇,指着这些纨绔说:“平时吊儿郎当,打起仗来却有这样的气势,跟一个多月前简直判若两人。” “是啊。”周建德罕见的附和,指着自己的儿子笑骂:“这小子,平时在家顽劣成性,管教了他十几年,居然还没有启明教导一个月的作用大,看来还真得跟启明说声谢了。” “要谢魏其侯。”纨绔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然后包括哪些牧奴,都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 “感谢我?”魏其侯笑着,不明所以。 这时,队伍中的窦家老大梗着脖子喊了声:“不用客气。” “不用客气!”窦家老二也符合一声。 这一下,老将们立即就明白了,尤其是是灌夫和周建德两人,指着这群孩子哈哈大笑。显然,大家对窦家兄弟的彪悍有所耳闻,知道这群纨绔平时没少被窦家兄弟收拾。 同样的,纨绔们也想起了这一个月的种种。但此刻回头想想,当初的哭爹喊娘,和身上的淤青红肿,都充满了趣味。所以老将们取笑他们,他们自己也哄笑了起来。 “看来也只是虚有其表。”灌夫指着这群笑成一片的纨绔笑骂:“就是被收拾怕了,穿上铠甲的时候有点样子,估计等脱了铠甲,又是以前的德行。” 听到这话,纨绔们彼此对望,挤眉弄眼的傻笑。 的确,他们此刻心里想着的,不是什么荣誉,而是满脑子得到赏赐,然后结束这一个多月非人的日子,一起勾肩搭背去大保健,然后一起跟朋友们吹嘘今天的大胜。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月的训练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性格,但在老将们看来,这群孩子能在穿上铠甲之后服从纪律,勇猛杀敌,这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收获。 所以尽管笑骂,灌夫和周建德等人心中却十分欣慰。 而这也让其余几个没把儿子送来的武将羡慕不已。 此前因为各种原因,各家可能是儿子年幼,或者有其他差事,没有参与这次的训练。在此之前他们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却忽然有些可惜自己的儿子没有被窦家兄弟收拾,可惜自己的儿子没有参与这次的训练,也可惜自己的儿子没有得到到挫败北军精锐的荣誉。 估计,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几位将领们想着,忽然有些痛恨,若赵启明这次不是赶鸭/子上架,早些进入军中成为将领,管他谁家儿子不都能跟着一起混?又怎么会让长辈们失之交臂,错失了唯一的机会? 所以说爱到底,赵启明那小子就是欠揍。 “参见各位叔叔伯伯!”正想着赵启明,赵启明眉开眼笑的来了。 纨绔们精神一振,立即腰板挺直,而老将们看过去时,是一脸的满意。 在大家的注视下,赵启明一路小跑到观战台前,喜气洋洋的朝各位将军行礼,然后语速飞快的谢恩说:“晚辈代表各位袍泽兄弟,感谢各位叔叔伯伯的赏赐!” 听到这话,灌夫瞪起眼睛:“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你小子好大的胆子。” “啊?” “各位长辈都到了,你却躲在远处不见,如此怠慢,你怎么解释?” 赵启明懵了,他以为自己是来领赏的,但看这个架势怎么向兴师问罪啊。 上当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马蹄铁 赵启明偷偷看了眼灌夫,虽然知道这老东西瞪着眼睛故意吓唬人,可要真说自己躲在山坡上是为了避开这个老土匪的话,自己的下场肯定一样会很惨。 所以他转了转眼珠,满脸惭愧的朝几位长辈们行了个礼说:“怠慢了诸位叔叔伯伯实在失礼,但晚辈也是为了站在高处,将战斗情况一览无余,也好发号施令啊。” 听到这话,灌夫眼睛瞪得更大:“胡说八道,你几时发号施令了?” “那是因为诸位公子骁勇善战,而且指挥得当,所以才没用上晚辈。”赵启装出欣慰的样子,回头看了看李敢的队伍,然后满脸感叹的说:“果然是将门虎子,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听到这话,灌夫不瞪眼睛了,还露出自得的笑容,因为赵启明夸奖诸位公子,在他看来主要还是夸奖他的儿子灌英,这让他很有面子。 而包括周建德在内的其他几位父亲,也露出受用的表情。 倒是平棘侯,因为儿子没参加这次训练,本就有些羡慕,眼看着别的武将都满脸受用,他就更加不平衡,于是取代灌夫,瞪起眼睛吓唬赵启明说:“长辈们都是初次见到你这战法,为何不提前说明训练情况,害得长辈们观战时一头雾水?” 听到这话,赵启明郁闷极了,心说都吓唬自己上瘾了怎么样,刚让灌夫满意,这下又跳出来个为难人的,这样子是要打车轮战啊,自己到底要让多少长辈满意才能过关。 “平棘侯说的不错。”周建德瞥了眼灌夫,若无其事的说:“你灌叔叔不懂你这新战法,看到果儿他们列阵出场,觉得你们必败无疑,一度心情低落,作为晚辈,怎么可以让你灌叔叔受如此煎熬?” “放屁。”灌夫不乐意了,心说你这是当着小辈的面成心拆台啊,立即瞪起眼睛回击:“我纵横沙场多年,战无不胜,又怎会看不出这里的门道?” 周建德哼了一声,似乎不打算跟灌夫争吵,于是笑眯眯的又朝赵启明说:“虽然比试已经结束,但叔叔伯伯们仍然有些疑问,不如你先从这段时间的训练说起?” 灌夫正奇怪周建德不跟自己吵架了,一听这话立即明白,马上拦在赵启明面前,朝周建德冷笑:“怎么,看启明的战法厉害,想偷师?” “偷师?”周建德不屑,指着台下的纨绔们说:“这些后生都参与了训练,启明这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问这些后生也能知道,恐怕你也别指望能占为己有了。” “赵家小子是我马场的人,他的阵法当然也属于我马场。”灌夫瞪着眼睛耍横,还指着台下的纨绔们说:“敢将阵法内容传出去,就是泄露军中机密,小心军法处置。” “后生们尚未从军,你的军法招呼不到他们的身上。”周建德来劲了,不打算回去再问,直接指着队伍里的周福说:“出来讲讲,这段时间的训练可有何收获?” 听到这话,队伍里的周福满脸茫然:“孩儿也不清楚。” “什么叫不清楚?”周建德皱眉:“军中之事,为父没少教你,这段时间你参加训练,所见所问,是否与为父所教有何不同之处,说出来都不会?” “孩儿确实不清楚。”周福的表情有些畏惧:“这每日的训练不是骑着马走,就是骑着马跑,反反复复总是那几样,也就是人多了些,互相之间排列的更紧密了些而已。” “蠢材!”周建德怒了。 倒是队伍里的灌英,这时候笑容谦卑的说:“周叔叔请不要责怪福儿,其实确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都只是很简单的训练,甚至就连拿起兵器拼杀,也只是最后五天的事情。” “最后五天才上兵器演练?”灌夫看向赵启明。 周建德也有些不解的朝赵启明问:“只这么短的时间练习拼杀,战斗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刚才我们可都看见了,那冲锋时的进攻,可厉害着呢。” 赵启明看了看灌夫和周建德,又看了看灌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狗/日的灌英在长辈们的心目中形象还真是好到了极点,人家周福说出来的话怎么都没人相信,可从这小子嘴里出来,长辈们居然连质疑都没有,立马就能相信。 恐怕在长辈们的心中,像灌英这样的好孩子是不可能撒谎的吧。 就算说这小子不好好训练,没事就跑到山坡上晒太阳,还蹭人家的猕猴桃吃,长辈们也只是会不约而同的一笑,纷纷表示灌英不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污蔑而已。 这洗脑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回禀各位叔叔伯伯。”赵启明抱了抱拳:“其实训练内容的确就是这样,只不过是利用反复的训练,让人和战马都拥有极强的纪律,而这样纪律是保持阵型的关键所在。” 听到这话,没有参与吓唬赵启明的李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刚才我只见到了冲锋,并没有真正的厮杀,启明的战法,似乎的确更看重纪律和阵型。” 灌夫和周建德捋了捋胡须,仔细回忆起刚刚,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 而其他老将们也发现了关键问题,于是捋着胡须,一脸赞同。 “但是光凭纪律和阵型,就打败北军精锐,而且还是干脆利落的全歼,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平棘侯想了想,然后摇头:“刚才观战时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总想不起是哪里奇怪。” “的确,这次北军精锐的表现,也着实是差了些。”魏其侯捋了捋胡须,看向身旁的平阳侯:“遇上这样的阵法,败了倒可以理解,但败的如此之惨,我也觉得无法理解。” 没怎么说话的平阳侯,此时看向赵启明,淡淡的朝诸位武将们说了句:“启明为人谨慎,这次的事情如此重要,想必除了训练之外,他也该有其他准备。” 听到这话,武将们又都看向赵启明。 “其实,此次能取得如此大胜,主要还是北军轻敌了。以短击长,与新式骑兵正面冲撞,才导致一败涂地。”说完,赵启明见一众大佬还是盯着自己看,显然不满意,便干笑了两声:“要说其他的准备,倒也不是没有。” “哦?”魏其侯很感兴趣:“你做了什么?” 赵启明指向马场:“各位叔叔伯伯请看,这马场的地面是否有些不同?” “翻过土?”灌夫很快发现问题:“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地面松软了很多。” 赵启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晚辈毕竟是第一次领兵,对于阵法究竟如何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就使了些手段,做完全的准备,这其中一项就是提前让人把这训马场的土‘整理’了一下。” “若是因为土质松软,战马的抓地力不够,好像到了沙漠里,行动的确会受到限制。”灌夫说到这里,皱起眉头说:“但这样的做法影响了敌军,不也影响了你们自己?” “还请各位叔叔伯伯细看。”赵启明走到台前,走到灌英的马前。 武将们纷纷都围了上来,而灌英也立即下马,在战马的脖子上拍了一下。 那战马嘶鸣了一声,昂了昂头,然后抬起了一只马蹄。 仔细一看,那马蹄上居然有一块‘铁掌’。 “这是何物?”平棘侯有些吃惊。 “这叫马掌,就像给人穿鞋一个道理。”赵启明笑着解释:“人要是光脚,走在湿滑的地上总容易跌倒,但穿上了鞋子就不怕,同样的道理,战马有了马掌,就能跑的更好。” 听到这话,平棘侯大感兴趣,直接凑上前去看了看,然后惊奇的说:“居然能想到给战马‘穿鞋’,这想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么说,有了这马掌,就不怕踩到乱石,也不怕沙漠、松软地带了?”周建德问。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摇头:“马掌主要是为了保护战马,在沙漠中应该会有些用处,但用处其实不大,这方面主要是‘抓地力’的问题,能让马蹄跑起来更稳,也能多少增加些速度。” “好东西。”李广点了点头,然后朝赵启明说:“先是让场地变得松软,让敌军的战马受到影响,然后再用这马镫让自己一方的战马走得更稳,此消彼长,竟自行创造出了优势。” “歪门邪道而已。”赵启明挠了挠头:“晚辈还担心叔叔伯伯们不屑于这种手段呢。” “这马掌是战马的装备,是军械,别人没有而你有,怎么能说是歪门邪道?更别说让马场的土质松软,这是为自己创造‘地利’,就好比两军交战时,守城一方开挖护城河,给来军制造不便,本就是无非厚非之事,何来不屑一说。”灌夫瞪了眼赵启明:“觉得我们这群叔叔伯伯都是些老顽固吗?” 赵启明本来也就是装个谦虚的逼,得瑟一下,听到这话赶紧说:“晚辈不敢!” “行了。”魏其侯终究还是不愿意看到一群老不死总吓唬赵启明,尤其瞪了眼灌夫,然后才捋着胡须,笑容慈祥的朝乖女婿赵启明说:“先有献马镫之功,做出这马掌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还是先说说你此战大胜,想要什么奖赏吧。” 听了这话,除了李广和平棘侯仍然对马镫大感兴趣之外,大家也都含笑看向赵启明。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松了口气。 看来老不死们除了吓唬人之外,赏赐也还是要给的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功与赏 下午时分,魏其侯等老将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三河马场。 走在路口的时候,魏其侯朝前来相送的赵启明说:“此次临时组建的骑兵尽快解散了吧,免得让人抓住把柄。” “已经解散了。”赵启明知道魏其侯的意思,行了个礼说:“各世家子弟马上返回长安,马场中的牧奴不会再有训练。” “有些可惜了,可如今只能这样。” 魏其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慈祥的看着赵启明说:“这次的事情虽然闹得大,但朝中有我们这群长辈顶着,就算是陛下过问或是责罚,也落不到你的头上,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陛下会责罚?”赵启明狐疑的看着魏其侯,因为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这件事发展到现在,本来就是皇上和外戚势力之间斗争,眼下保皇派大获全胜,皇上应该高兴才对,又怎么能责罚? 魏其侯当然明白他的不解,别有深意的解释说:“无论怎么说,毕竟是场规模很大的‘私斗’了,陛下要给朝中百官与百姓们有个交代,自然会小施惩戒。”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只是做做样子。 不过这么一想倒也合理,毕竟皇上和外戚之间的斗争,一直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谁也不会承认这次的私斗和政治有关,而皇帝和太后的立场,表面上当然得保持中立。 “至于你那‘墙式冲锋’的骑兵战法。”魏其侯说到这里,看向了身后正陆续走来的其余老将们,然后捋了捋胡须说:“恐怕与《行军总纲》不同,这群叔叔伯伯不会去打扰你了。” 赵启明回头看了眼,发现老将们的身边都跟着参加了训练的纨绔,估计还是没有放弃,想从这些作为当事人的后生口中得知训练的情况,但看那群纨绔抓耳挠腮,而长辈们皱眉呵斥的样子,恐怕进行的不太顺利。 “就看他们能问出多少了。”魏其侯说到这里,看向赵启明,然后笑容慈祥的说:“这次的事情,干的不错,叔叔伯伯们很满意。” “谢伯父夸张。”赵启明行了个礼。 “你也不用过分谦虚。”魏其侯捋了捋胡须,然后忽然笑着说了句:“关于果儿跟着你学习兵法的事,你自己多考虑考虑,要慎重,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你侯府的钱管家。” 听到这话,赵启明满头雾水,茫然的看着魏其侯:“果儿的事情?” “自己想想吧。”魏其侯不再多说,转身往马场外走去。 赵启明行了个礼,看着魏其侯的背影疑惑不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所谓“果儿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魏其侯就这么突然说出这么句话,让他猜都不知道往哪去猜。 这是几个意思?就不能说直接说清楚?这不是欺负人吗这。 这时,其他老将也来跟赵启明告别,尤其是老土匪一样的灌夫,难以掩饰的春风得意,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哈哈大笑的说:“小子,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 赵启明差点被打趴下,而且老将们心里高兴,都有乱拍人的毛病,每个来告别的老将都要在他肩膀上拍几下,然后满意的走开,好像不拍人几下就无法表现出他们的满意一样。 还好,纨绔们没有这样的习惯。他们等老将走了之后,一起到赵启明面前,满脸“刑满释放人员即将回归社会”的亢奋表情,但至少跟赵启明行礼时还算规矩。 “这段时间可真是受了大罪了。”灌英抛着自己的钱袋子,挤眉弄眼的朝赵启明说:“哥几个今天晚上准备大摆筵席,要好好找点乐子,启明兄是否同行?” “我就不去了。”赵启明笑看着这群纨绔:“你们的确辛苦,好好玩去吧。” “一起去。”窦家老大满脸宽容:“不怕,这次你找姑娘我兄弟也不跟笨蛋说。” “不跟笨蛋说!” 赵启明无奈:“我毕竟还在这当差,明天才能走,现在事情完了,马场里还要收拾残局,之前就够麻烦人家厩令大人了,这些事情就别让老人家再劳心劳力了。” 周建德的儿子周福看了看马场,然后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的确给马场添麻烦了,要不是灌兄盛情邀请,说小弟不去就要直接打死,小弟一定留下来帮忙。” “谁盛情邀请你了?”灌英嘿嘿一笑。 周福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撒腿就跑。 “既然启明兄不愿意去,我们就自己玩自己的吧。”灌英收好自己的钱袋子,朝赵启明行了礼,然后转过身去,朝窦家兄弟问:“怎么样,是去曲江还是小梅园?” “小梅园!” “走着!” 灌英带着纨绔们走了,倒是李敢带着曹盛上来了,然后有些抱歉的朝赵启明说:“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了诸位兄长,小弟也想表示谢意,恐怕不能留在马场了。” “事情都结束了,你还留在马场干什么,赶紧跟上去吧。” “那小弟就先走了。”果儿行了个礼,然后说:“关于‘墙式冲锋’和这次骑兵交战,小弟还有许多的疑问,等改日一定再来马场,向启明兄好好请教。” 说完这话,果儿就带着曹盛走了,赵启明干张着嘴,好半天才露出无奈表情。 事情都结束了,怎么还要问问题。 这他妈又不是卖冰箱,怎么还带售后服务的? 看来又要被果儿拉着袖子骚扰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准过身准备往回走,却发现厩令老头一直在自己旁边,于是想了想,上去行了个礼说:“这些日子得厩令大人鼎力相助,下官先道个谢。” “我也是听命从事而已,马丞大人可不用谢我。”老将们这头刚走,老头的手就又藏进了袖笼,笑着说:“何况也只是给了些方便,提供些牧奴罢了。” “大人过谦了。”说着这话,赵启明看了眼训马场,那群刚刚参加完战斗的牧奴,正在马建国的带领下拆掉观战台,平整场地,这让他有些感叹的说:“这段时间也辛苦他们了。” 厩令转过身来,也看着那些牧奴,然后感叹着说:“这些人除了在马场干活,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能追随马丞大人,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他们更应该感谢马丞大人才是。” “大人再这么说,下官就真难为情了。” “若是不信,马丞看看他们的神情,难道不是比从前神采奕奕了许多,即使干着活也多了些笑容?”厩令转过头来,笑看赵启明:“马丞为他们干了件好事。” 赵启明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没那么多的不平等思想,觉得让人家来帮了一个多月的忙,自己应该表示感谢,反过来让别人感谢他,他可没这么厚的脸皮。 再怎么说,小侯爷也是红旗下长大的四有新人。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于是朝厩令说:“对了,各位将军们奖励了下官五十金,这些钱麻烦大人分给牧奴们,算是我给的打赏吧。” “马丞的好意他们心领了。”厩令大人仍然笑着说:“不过诸位将军之所以没有赏赐牧奴也是有原因的,毕竟都是些没有身份的人奴婢,除了马建国有些特殊之外,其他人不能有任何的私产。”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为难。因为按照律法,老头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些罪奴的确连得到赏赐的权利都没有。但如果说让人家出了力,自己一点表示也没有,也着实过意不去。 “要不这样吧。”厩令老头似乎看出了赵启明的为难,笑着说:“要是马丞信得过,就拿出十金给我,我去买些牛羊回来,让那些牧奴从今天开始好好的吃上几天。”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行礼:“那就有劳厩令大人了。” “客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无事一身轻 新骑兵之争到此结束,算算时间,赵启明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一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遥远的两千年后,美军占领巴格达,搞垮了萨达姆政权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而Angebaby从宣布婚期到送入洞房,完成从女孩到人/妻的蜕变也就一多月。 这足以说明一个月虽然不长,但却足以发生“国破家亡”和“身不由己”等等可怕的事情。 说起来,赵启明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这让他有点担心,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东亭侯府是否发生起义,导致自己精神领袖的地位不保;也担心静安公主是否见异思迁,看上了比小侯爷还要帅的男人,从此过上包养小白脸的富婆生活。 于是,怀着种种担心,赵启明在约战结束的第二天向厩令辞行。而老头不仅恩准了他回家平息叛乱以及拯救爱情的请求,还告诉他这次回去可以休息半个月在来。作为领导,这个东北老大爷可谓业界良心。 就这样,赵启明上路了。同行的还有护送他的马建国。 至于为什么需要马建国护送,这倒也简单。因为他身上带着老将们的赏赐,而这些赏赐足以用巨款来形容。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真的遇到解忧口中那些“夺人钱财还要取人性命”的歹徒,小侯爷身边没有个肌肉男恐怕吓不住对方。 所以说武装押运是必须的,而马建国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在过去一个多月中,这个匈奴汉子已经取得了赵启明的信任。这信任不仅是来自于马建国的肌肉发达,可以把不长眼的歹徒打的落花流水。更重要的是,赵启明相信马建国的人品,不会因为见财起意夺走小侯爷的血汗钱,然后把小侯爷的尸体弃之荒野,导致小侯爷被狼叼走的命运。 “对了,我想起个事情。”离开马场的路上,赵启明转过头朝马建国问:“之前我听厩令大人说,马场里的部分罪奴都不能有私产,只有你例外,这是怎么回事?” 马建国骑着马,跟在赵启明稍后的位置,听到这话表情有些麻木:“回小侯爷的话,在下并非罪奴,在下的父亲是归降的‘当户’,当年被先皇封了‘马服君’,并不是俘虏的身份。” “原来如此。”赵启明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被招安的匈奴部落首领的后代:“那既然你的父亲都被封了‘马服君’了,为什么你又成了牧奴?” “小侯爷有所不知,“马服君”的称号并不世袭,父亲去世之后,在下要养家糊口,却投靠无门,只能来这马场。”马建国说着这话时,心情有些复杂,竟然叹了口气。 赵启明也大概知道匈奴人在长安城中的处境,家有余财,或在军中效力的还好说,这马建国明显是受到了排剂,来马场与那些罪奴一起,估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你的情况要比其他人好一些吧,至少你是可以有妻儿家产的?” “蒙陛下圣恩,在下的确已有妻儿。”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了点头,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从自己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了个钱袋子,朝马建国说:“这段时间的训练你比谁都刻苦,既然你能有私产,这赏金就有你的一份。” 马建国愣了愣,然后赶紧勒马,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这赏金在下万万受不得,还请小侯爷收回成命,在下只是听命行事,职责所在,不值得小侯爷如此赏赐。” “别跟我客气。”赵启明直接把钱袋子扔给了马建国:“就算你参加训练是职责所在,但你教奴儿骑马却不是吧?那这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学费了。” “学费?”马建国又愣了愣。 “之前你不是教他骑马吗?” “可奴儿进步神速,已经学会了骑马。” “光学会骑马管什么用。”赵启明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志向远大,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你教完骑马可以教骑射,总之尽你所能,把你会的都交给他就是了。” 马建国摇了摇头,把钱袋子又递给了赵启明:“小侯爷的吩咐,在下一定尽力,但在下是牧奴,听候小侯爷差遣同样是职责所在,小侯爷不用给我这些钱。” “你怎么这么磨叽。”赵启明有点不耐烦了:“是不喜欢奴儿那孩子?” 听到这话,马建国迟疑了一下,紧张表情缓和了一些说:“奴儿志向高远,而且勤奋好学,是在下见过最刻苦的孩子,在下很喜欢他,也愿意教他。” “那这钱你就应该收下。”赵启明看了眼马建国,然后叹了口气说:“都已经沦落到与牧奴为伍了,你家里的情况可想而知,哪怕是为了妻儿过得更好一些,这钱你也得收下吧?” 马建国看着赵启明,表情有些复杂,忽然低下头去,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应得的。”赵启明笑了笑:“把奴儿教好就行。” “在下一定教好奴儿。” 赵启明点了点头。 其实让马建国教奴儿骑射,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定。其实别看那孩子还是流着鼻涕的年纪,其实人家志向高远,整天想着在撒外驰骋,为我大汉朝开疆拓土。要把这样的孩子培养起来,他的那些知识肯定是不够的,除此之外,奴儿还需要一位熟悉传统骑战的老师,而马建国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在马建国身上,奴儿能学到的不仅仅只是骑射功夫。毕竟,马建国在随其父来中原之前,一直在草原上长大,对塞外的情况比任何中原人,甚至是李广那样的将领都要更加了解。如果奴儿能掌握这些知识,基于朝廷对未来几年对匈奴的军事部署,自然是相当有用处的。 不过话虽如此,也要看奴儿能从马建国身上学到多少了。 想着这些,赵启明笑了笑。 此时,他与马建国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外的三岔路口。按赵启明的想法,这里离东乡亭已经不远,不大可能碰上“夺人钱财还要取人性命”歹徒,于是就让马建国回马场去。可马建国坚持要把赵启明送到家,赵启明无奈也只能让他继续跟着。 就这样,两人大概在正午时分抵达东乡亭村外。 赵启明看了看二郎庄的方向,琢磨这个时间静安公主应该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出门。于是他告诉马建国前面就是东乡亭,不用再送。而马建国眼看着东乡亭就在面前,判断小侯爷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危险,也就离开了。 “不会真的趁我不在包养小白脸?”去往二郎庄的路上,赵启明有些心理变态地想着,分开了这么久,静安公主不知道他今天会突然回来,要是碰巧能抓到小白脸,那就太好玩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脑海中已经与了“抓奸”的计划。 他精神抖擞,快马加鞭,很快来到静安公主的外宅。 果然,门房老大爷看到赵启明“一脸吃惊”,还说要先叫人“禀告长公主”,这种种迹象在赵启明看来,无疑是静安公主“家里藏了个男人”的铁证!所以他趁门房老大爷一个不注意,直接跑进了宅子,到了静安公主的书房前。 “哐”的一声,门被打开。 踹门而入的赵启明雄壮威武的站在门口,按着自己的青铜宝剑,一副“我早已知道你趁我不在家时搞破鞋”的表情,眯起自己充满了正义的小眼睛,威严的扫视整个书房。 意料之中,书房里除了静安公主之外,果然还有个人! 不过仔细看,这个人是来禀告的丫鬟,正满脸惊恐的看着赵启明。 与此同时,静安公主正侧躺在软塌上,手里捧着本书,也眯着眼睛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大失所望,原来没有包养小白脸啊。 看来抓奸计划就这么结束了。 而且不仅抓奸计划胎死腹中,自己当着人家下人的面踹门进来,还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无论如何要跟人解释一下。不然,若是被人指着“东乡亭擅闯长公主外宅,打算实施猥亵”,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果断地怂了。 他噗通一声跪下,表情凄惨的朝静安公主说:“真不好意思,我又丢钱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当响马的好材料 进来禀告的丫鬟离开了,经过赵启明时带着看精神病一样的表情,似乎很怀疑这位侯爷总是丢钱,而且每次丢钱都跑来问静安公主有没有捡到,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软塌上,静安公主拿起一枚点心丢向赵启明。 而赵启明看到没人就又开始嚣张,准确的接住静安公主丢来的点心,洋洋得意的走过去说:“想不出别的借口,问你有没有捡到我钱,这个理由最正当。” “正当?”静安公主指着还开着的大门:“为什么要踹门进来?” “因为要抓奸。” “说什么?”静安公主眯起眼睛。 赵启明立刻嘿嘿一笑的说:“本来觉得我离开这么久,你肯定会耐不住寂寞找其他男人,结果回来发现你老老实实的在家看书,真的是太乖了。” “嗯!?”静安公主忽然笑了:“妾身是不是应该感谢夫君夸奖?” “不用谢。”赵启明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然后把身上的包袱取下来,若无其事的仍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如愿以偿的吸引了静安公主的注意。 “装的什么?”静安公主问。 “包袱里面?”赵启明撇着腿坐下,若无其事的说:“也没什么,领着一群乌合之众赢了北军精锐,老将们死活要塞钱给我,我说不要还遭到恐吓,真是让人头疼啊。”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耍宝,忍不住笑:“是,真是为难夫君了。” “必须的啊。”赵启明装模作样的按摩自己的腿脚:“死沉死沉的,好几斤重,路上一直想偷偷扔掉,结果送我回来的人看的紧,我也只能受罪一点,把这钱带回来了。” “夫君辛苦,要不要妾身找个丫鬟过来替夫君按按肩?”静安公主这赵启明按摩腿脚的手:“夫君其实按错了地方,那包袱再沉也是骑着马回来的,累不到腿。” 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于是又改变位置,开始给自己按肩膀:“看把我都给累糊涂了,你还真得给我找个丫鬟按按,要找长得好看,身上香喷喷的丫鬟。” “装模作样。”静安公主忍不住笑着白了赵启明一眼:“这次的事情早都传开了,无人不知你东乡侯挫败北军精锐的威名,夫君可犯不上在我一个妇道人家面前吹嘘。” “我吹嘘了吗?”赵启明满脸不情愿,“没有吧,我只是在述说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妾身明白,夫君一向低调。”静安公主笑看着他,然后从软塌上起来,把手里的竹简放下,亲自给赵启明倒了杯茶:“这段时总想着应该去马场探望,但妾身妇道人家,总有些不便。” “想跟我亲热就直说,什么叫探望,我是得了胃溃疡住院吗?”赵启明/心安理得的结果静安公主递来的茶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然后感叹:“我媳妇煮的茶就是好喝。” “胡言乱语,茶厨房李婶煮的,何时成了你媳妇?” “至少是我媳妇倒的吧?”赵启明凑到静安公主面前:“这茶饱含深情,充满了独守空房小媳妇对她夫君的思念之情,使我莫名感动,想和你做羞羞的事情。”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仿佛受到鼓舞,一把给静安公主抱住,然后动手动脚。 “看来这段时间没怎么把你累着,还有力气使坏。”赵启明按住了赵启明伸到她腰上的手:“这才刚回来就跑到妾身外宅,让人看见,不怕坏了妾身的清白名声?” “少来这套。”赵启明继续动手动脚:“反正你注定要嫁给我,坏了也就坏了。” “又胡说。”静安公主打开了赵启明的手,然后看着他说:“跟你说正经的。” “啥?” “这次的事,陛下很高兴。”静安公主笑容真诚:“一方面是因为你替魏其侯击败了太尉田蚡,在这次的骑兵组建得赢得了先手,还因为你的战法,提升了骑兵部队的战力。” 赵启明摇头晃脑:“那是不是又要给我进爵了?” “不管陛下怎么想,这次的事情毕竟是私斗。”静安公主重新回到软塌上躺下,支着头笑看着赵启明:“陛下应该正召李将军和广平侯入宫,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然后以教子无方之罪,各罚两人几个月的俸禄。” 赵启明笑了笑:“这也算处罚?” “这是态度问题。”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些话魏其侯静也跟她说过。 “至于你的功劳。”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忽然笑着说:“陛下不轻不重的各打五十大板,这次的事情就算结束了,所以这次事情当中你的功劳,需要过段时间重新找个由头。” “由头?” “不能让人觉得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奖赏你。” “但的确会奖赏我对吧?”赵启明兴奋起来,然后忽然拉下脸说:“上次说要奖赏我,只给我进爵了而已,这次要是还这么干,我可跟你没完。” “陛下怎么赏赐是陛下的事,夫君为什么要跟妾身瞪眼?”静安公主用妩媚的表情化解了赵启明的冷脸:“何况进爵也是极大的恩宠,许多人想进爵还没机会呢。” “连魏其侯都直接赏了我五十金,陛下总不能只给头衔吧?”赵启明起身,给静安公主扑倒,然后口眼歪斜的说:“要么不赏,要赏就赏赐金银珠宝,不给我就去未央宫闹去。”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好气又好笑的推了赵启明一把:“陛下给你什么赏赐,还能由着你来挑选,你也就是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这话你要敢站在华阳大街上喊一句,管你是什么大文豪、兵法家,立马能给你抓走。” “我又不缺心眼,我干吗跑华阳大街喊去?”赵启明哼了一声:“你这个当姐姐的也该替我说说话了,这一个多月我多不容易,连几亩薄田都不肯赏,我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你作坊里钱赚的跟流水似得,就数你钱多的招人恨,还敢跟我哭穷?” “胡说,我都快卖儿卖女了。” “你尚未娶妻,何时有儿女可卖了?”静安公主取笑赵启明,却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不跟你贫嘴,跟我说说,你那徒儿最近怎么样?” “徒儿?”赵启明想了想:“我什么时候有徒儿了。” “少装蒜,奴儿不是早就跟你去马场了吗?” “你说那个鼻涕泡熊孩子啊?”赵启明撇了撇嘴:“我可没说他是我徒弟。” 静安公主大眼睛眨了眨:“什么意思,真不打算收?” “整天流鼻涕,擦完就往我身上蹭,还蠢头蠢脑的,骑个马都不会,没事就知道哭。”赵启明满脸嫌弃:“我鼎鼎大名的兵法家,收这样的徒弟,让他将来辱没师门吗?” “又胡说,奴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要不是好苗子也不能塞给你了。”静安公主说到这里,看了看赵启明的表情,然后忽然叹了口气说:“不过你要是看不上那也没办法。” “嗯?” “我重新给他找个老师吧,就算比你差点,至少也算有人教了。” “别啊。”赵启明急了:“我没说不收。” “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孩子的资质如此愚钝,搞不好要败坏我的名声。”赵启明叹了口气,偷偷看了看静安公主,然后说:“收这样的徒弟有风险,起码得给我点补偿什么的。” “补偿?”静安公主笑容妩媚起来。 “拜师礼啊,让孩子爹妈给我送钱,什么金银财宝的,拉几车过来,我就答应了。” “原来说到底还是想要钱。”静安公主点了点头:“明知道人家孩子没爹没妈,谁给你金银财宝,不就是想到我这里讹钱吗?” 赵启明理直气壮的:“不管谁给,没有拜师礼我就不答应。” “你就是个当响马的材料,收徒还惦记着拜师礼的。”赵启明笑着打了赵启明一下,然后想了想说:“拜师礼没问题,这就给你准备,只要你收下奴儿就行。”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得意洋洋,又能为侯府赚上一笔了。 欧耶! 第一百四十六章收徒的学问 下午时分,赵启明告别了静安公主,返回家中。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侯府并没有发生起义,大家仍然视小侯爷为精神领袖。只是对于他的突然回家,大家都有些吃惊,因为这次离开一个多月,时间也的确是长了些。 厨房的老妈子们来劲了,立即开始准备丰盛的饭菜,内院那些丫鬟们也跟守了几年寡的小媳妇一样,偷偷躲在门后面表情幽怨的偷看,让赵启明觉得很有面子。 但是对于赵启明训练骑兵,击败北军精锐的事情,除了钱管家之外,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高兴小侯爷回家,并没有提过约战的事情。 这是因为大家都是普通百姓,不知道北军精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击败北军精锐意味着什么。而且即便有些人知道北军精锐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因为赵启明作为“兵法家”早已扬名,大家都觉得小侯爷理所当然能打胜仗。 与这些下人相比,钱管家倒是见多识广,而且老爷子跟着老侯爷参加过平定七国之乱,知道北军精锐的厉害,当然也知道赵启明能击败北军精锐,意味着什么。 不过让赵启明始料未及的是,钱管家提起这件事,居然不停的唉声叹气。 “难道这不是挺值得高兴的事吗,我得了魏其侯五十金的奖励,而且陛下可能还要给咱们赐田。”赵启明吃着涮羊肉,不解的看着面前的钱管家:“您老叹气干什么?” 钱管家仍然还是叹气:“再多奖励,再多良田,也终究比不上战场上的军功。” “军功?” “以小侯爷的谋略,若是领军作战,定然能成为当世名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似乎想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最终又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小侯爷的绝世良才。”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老头又开始犯病了。 不过小侯爷不打算领军,真值得这么耿耿于怀,以至于念念不忘? 看着钱管家时不时飘来的惋惜眼神,赵启明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朝钱管家问:”对了,我这次离开这么久,家里没什么事吧。” 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见小侯爷不打算再说从军的事,也就不好纠缠,想了想回答说:“家里一切都好,封地内的庄稼也长得不错,倒是作坊上和少府之间的合作,已经讨论出了结果,这方面还要胡先生来向小侯爷禀告,另外团扇的制作,也到了该出新款的时候了。” “扇子的新款倒是不急。”赵启明吃着涮羊肉,口齿不清的说:“最近没什么新作,而且这都入冬了,扇子的销售主要是南方一带,原有的几种款式足够应付了。”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点头。 “至于和少府之间的合作,让胡先生再签协议的时候,提前把书面的东西给我看看就行。”赵启明美滋滋的喝了口酒:“既然胡先生主持大局了,不是太重要的事情,我就不加干涉了。” 听到这话,钱管家行了个礼:“那老臣就先行退下了。” “等等。”赵启明抬起头:“有个事情要跟您说一下,这两天我可能要收徒,牵扯到一些收徒的规矩我是不懂的,这方面还得您老提前安排一下。” “收徒?”钱管家露出欣慰的笑容:“小侯爷总算是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钱管家不解:“小侯爷所说,难道不是收李公子为徒的事?” “不是果儿。”赵启明低头继续吃:“是个孩子,资质还算不错,我打算收下。” “不是李公子?”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然后看着赵启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恐怕小侯爷在正式收徒之前,也是时候考虑给李公子一个名分了,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李公子一直都不明不白的跟着小侯爷。”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一口羊肉汤把自己呛死。 什么叫“给李公子一个名分”,什么叫“不明不白的跟着小侯爷”,这又不是和李敢在外面租房子非法同居,还非得给双方父母一个交代不成? 钱管家关心询问赵启明是否呛着,见赵启明摆手,才继续说:“毕竟全长安都知道李公子跟小侯爷学了学问,但师徒不分,有实无名,实在是乱了纲常。” “您别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赵启明无奈,心说钱管家的话也真是引人浮想,又是名分又是纲常的,估计待会儿就要说乱伦了:“您是说既然要教他学问,就得让他先拜师,对不对?” 钱管家点了点头,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小侯爷的学问高深,无论是算术、兵法,都是独门的学问,许多人想学,可也没有轻易外传的道理,就算是赵、李两家交情不错,也该有师徒之名,方能传授。” “这不是果儿也没提过要拜师吗?”赵启明有点无奈,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钱管家说:“对了,魏其侯昨天在马场中跟我说过,要认真想想果儿跟我学兵法的事,我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想想,难道这话也和拜师有关?” “魏其侯也过问此事了?” “而且还说过,要我请教您的意见。”赵启明想起昨天在马场外,魏其侯所说的话,越来越觉得事情必有内情,于是放下筷子朝钱管家问:“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然后超赵启明说:“这件事倒也并不复杂。” “什么意思,您详细说说。” “小侯爷刚说李公子没有提过拜师的事,恐怕那几位长辈都心中有数,只是实在有些为难而已。”钱管家这么说着,看了眼赵启明;“小侯爷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 “我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您就直说吧。”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别有深意的看着赵启明说:“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小侯爷和李公子‘平辈’,而一旦成为师徒,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辈分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赵启明眨了眨眼:“就因为这个?” 钱管家似乎看出了赵启明的不在意,解释说:“长幼有序,乃是人伦根本,若小侯爷成为李公子的师父,不仅和李公子的辈分会有所不同,与飞将军之间的来往,礼数上较之以往,也要有所区分。” 赵启明看着钱管家,知道老头很在意这些,这时代的人也很在意这些,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笑,而且还是哈哈大笑那种。 他可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果儿一直不提拜师,是因为害怕他的“启明兄”成为的“赵老师”,会乱了辈分。这或许在果儿和他之间不成什么问题,顶多行礼的方式变一下而已,但牵扯到他和果儿的父亲李广,那就很麻烦了。 试想,从前见到李广要行大礼,叫一声李叔叔的赵启明,因为关系的转变,见到李广仍然要行大礼,仍然要叫一声李叔叔,但被叫李叔叔的李广,还得表情尴尬的站起来回一个礼,然后再招呼一声“赵老师辛苦。”这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赵启明觉得搞笑。 而且这只是正常情况下,要是万一李敢的功课出了问题,或者不遵守课堂纪律什么的,“赵老师”要去家访,飞将军李广得出门迎接,然后低眉顺眼的听着“赵老师”对果儿的批评,没准最后两个人还因为探讨果儿的学业问题,成为好老师和学生父母关系的典范,从此拥有了非常的友谊,开始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手拉着手一起去做大保健。 赵启明觉得那幅画面太美妙,笑的根本停不下来,而且不仅是哈哈大笑,还不停的捶胸顿足,把桌子也砸得碰碰作响。 等他终于不笑了,钱管家才捋着胡须说了句:“人伦纲常,上下尊卑,乃是国之根本。” 赵启明好笑,朝钱管家说:“那我保证不跟飞将军勾肩搭背,也绝对不会称兄道弟,行了吧?” “这倒也不是小侯爷如何对待的问题。”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魏其侯既然让小侯爷问老臣,那么果儿一直没拜师的原因,应该就是老臣刚才所说的了。” “飞将军也是因为这样的顾虑而为难,所以没让果儿拜师?” “但李公子想拜师,飞将军和魏其侯也有意让小侯爷培养李公子。” 赵启明挠了挠脸,他觉得这是个矛盾。 但这时捋着胡须的钱管家却忽然说:“老臣倒是有个办法。” 第一百四十七章骚包 清晨,东乡侯府。 赵启明把自己的全身都裹在被子里,连头也不露出来,本打算睡到午饭。可谁知这个时候,内院的丫鬟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叫赵启明起床,说是有人来拜师了。 赵启明表情茫然,蓬头散发的呆坐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觉得李敢还没有跨越“人伦纲常”的心理难关,应该还不会来拜师。而另外一方面静安公主昨天已经答应了要准备拜师礼,虽然这效率实在惊人了些,但今天来拜师的也只能是奴儿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打了个哈欠。要是李敢来拜师,李广到场,自己肯定要连滚带爬的出去迎接,但如果是奴儿,出场的顶多是静安公主。都自家人,他磨蹭一会也没什么。 于是,他懒洋洋的召集丫鬟们进来更衣,打算以帅气的形象出场。丫鬟们似乎也觉得拜师是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按照她们的审美,选择了最为隆重的衣服给赵启明穿上。 结果事实证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审美是有着巨大差异,丫鬟们自以为风/骚的“花花绿绿”,在男人身上可能仍然显得很风/骚,但这群坑货也不看看今天的场合,是该风/骚的时候吗? 赵启明又花了些时间教育丫鬟们建立正确的审美观,好不容易换了身帅气而又庄重,洒脱的同时又能保证温度的衣服,他又觉得仅此而已,还不能显露出小侯爷的气质。 于是,丫鬟们拿出了自己砖头一样的玉佩。 可挂上玉佩,赵启明又觉得自己显得过于文雅。而小侯爷的气质众所周知,那分明是“文武双全”的路数,所以他还是不满意,于是朝伺候丫鬟喊了声:“拿我的祖传宝剑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赵启明走出了后院。 胡先生和秦文两个人早已在庭院里等候多时,看到赵启明又是玉佩又是青铜宝剑的亮相,居然没有被晃瞎了眼睛,而是赶紧上来催促赵启明出去迎接。 就这样,赵启明甩起砖头大的玉佩,按着青铜宝剑,来到了侯府门口。 让他吃惊的是,站在侯府门前的居然是三个老头。 钱管家显然是陪客的。因为小侯爷梳妆打扮的时间过于漫长,老头已经穷尽毕生所学,讲完了所有黄色小笑话来活跃气氛,这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另外两个老头聊母猪的产后护理。 巧的是,这两个老土赵启明虽然都见过,却都只有一面之缘。那个精瘦矮小的是桑大人,上次和平阳侯一起来宣读诏令,和胡先生是同乡的那位。而另外一位是和诸位武将们一起来凑热闹,并且还和平阳侯一起,帮着赵启明忽悠灌夫和周建德的那个韩安国。 看到这样的两个老大爷,原本不怒自威按着宝剑的赵启明差点跪了。 自己居然因为梳妆打扮,让这两个年龄架起来有一百多岁的高寿老人等了这么久,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再也不敢抖威风,赶紧下跑着迎上去,因为实在不知道两人的官职,也的确是想拉近关系,于是上前行了个礼,然后喊了声:“两位伯伯好。” “不用多礼。”韩安国笑着打量赵启明,目光尤其在赵启明腰上的青铜宝剑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打趣说:“这次见面,启明倒是英武了许多。” 赵启明那叫一个惭愧啊,上次见面自己正装羊癫疯呢,往事实在不堪回首,而且自己拿着青铜宝剑,在人家正儿八经领过兵的谋将面前耍威风,实在是班门弄斧,所以赶紧把自己的青铜宝剑往后藏了藏,讪笑着说:“伯伯的气色也比上次更好了。” 韩安国笑着看了看桑大人:“若不是在这等了这么久,气色还能更好一些。” 赵启明更惭愧了,赶紧道歉:“晚辈不知两位伯伯大驾,下人去禀报时还未起床,怠慢之处还请两位伯伯海涵。” “我们也的确没有提前派人说一声,倒也不怪你。”韩安国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朝桑大人伸了伸手,向赵启明介绍说:“桑大人你也应该认识,是陛下的伴读,刚刚调任‘大农丞’,还得了‘侍中’加官。” 赵启明/心里一惊,原以为这桑大人只是个宣读诏书的,甚至还怀疑过人家的小鸡鸡是否健在,没想到人家居然是皇上的“伴读”,而且顶着“侍中”的头衔,虽然官职是掌管财政的“大农丞”,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心腹,连平阳侯那样的人都比不了。 于是他赶紧行了个礼:“桑大人有礼了。” “小侯爷客气。”桑大人回了个礼,然后朝赵启明说:“此次与之前不同,是受人之托,并非为皇上办差。” “受人之托?” 桑大人看向韩安国:“还是御史大人来说吧。” 韩安国笑看着赵启明:“我与桑大人此次前来,是带奴儿登门拜师,做个见证。” 赵启明/心理又是一惊。 这韩安国最近高升了,现在居然成了御史大夫,这可是仅次于丞相和太尉的大官,位列“三公”的人物。再加上一个皇上身边的心腹“侍中”桑大人,这两位亲自前来,居然是为了奴儿拜师的事做一个“见证”。 这排场也太大了点吧? “奴儿,还不过来?”韩安国转过身招呼。 赵启明顺着看过去,发现奴儿的确来了,身旁还站着一个下人,手上捧着一只大雁。 昨天听老管家提过,这是这年代拜师的必备品,就跟两千年后想要马子,就必须先准备好车子房子和票子一样。 奴儿倒是一点也没有拜师的觉悟,似乎是因为等得太过无聊,正在路边拿根棍子玩泥巴呢。而且和之前一样,又穿上了小王孙一样精致富贵的衣服,估计又是静安公主那个变态大姐姐打扮的。 听到韩安国的招呼声,奴儿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鼻涕泡,让韩安国和桑大人都有些无奈,直到赵启明瞪了眼过去,那孩子才扔掉棍子,走了过来,仍旧直挺挺的看着赵启明,也不行礼,一副“你叫我干啥”的表情,这下赵启明也无奈了。 “别傻站着。”韩安国摸了摸奴儿的脑袋:“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拜师的日子。”奴儿的鼻涕又出来了,回答完韩安国,接着看向赵启明,似乎想起什么,耿直的朝赵启明说:“我就知道你是我老师,你一直不承认。”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尴尬。事实上,在马场的日子里,奴儿的确问过他。但他整天让人家孩子端茶倒水,还要人家把猕猴桃剥皮、切块,插上小竹签,如此残酷剥削,怎么好意思说是人家的老师? 这么想着,赵启明咳嗽了一声,朝奴儿说:“那还不是为了考验你?” 奴儿擦了擦鼻涕,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看来启明和奴儿之间,倒是还有些趣事。”韩安国笑了笑,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指着门外的几辆马车对赵启明说:“这些是奴儿的见面礼,启明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赵启明一看到那好几辆马车的拜师礼就什么都忘了,心说静安公主那婆娘出手真是阔绰啊,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金银财宝,还是美女成群? 当老师果然很爽啊。 “小侯爷该请两位大人去正厅了。”钱管家提醒了一句。 赵启明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拜师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买卖,中间还有很多规矩,于是赶紧朝韩安国和桑大人行了个礼说:“还请两位伯伯移步正厅。” 韩安国笑着点了点头,与桑大人互相之间让了让,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赵启明当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不过他刚走没几步,发现奴儿没有跟上来,还在原地傻站着,看侯府门前的牌匾,于是小声骂了句:“还不赶紧来拜师,不知道今天是干吗来的?” 听到这话,奴儿擦了擦鼻涕,跑了过来,然后说了句:“牌匾上写着东乡侯。” “显摆你认识字?” “是你立下军功,被皇上封侯的吗?” “立下军功的是老侯爷,当时是东亭侯,后来我也立了军功,所以变成了东乡侯。” 奴儿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将来也要封侯。” 赵启明看了眼这小子,笑了笑,然后说:“那得等你长大,去建功立业。” 奴儿吸了吸鼻涕,边走边陷入沉思。 第一百四十八章幽怨的果儿 正厅里,奴儿先奉上大雁和礼单,然后在二位大佬的见证下,表情庄重的跪下,三拜叩首。 跪坐在对面的赵启明下意识的想掏个红包给人家孩子。但很快他就制止了这个冲动。因为现在并不是大年初一的亲戚孩子拜年,貌似不能给人家红包。 所以他挠了挠脸,看向钱管家。 可钱管家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点有些手足无措。尽管昨天就吩咐过钱管家要准备好拜师事宜,但也没想到奴儿来的这么快,相关的礼数他根本就没空学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钱管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同时,站起身来的奴儿又跪了下去,和之前一样拜了三次。这让赵启明意识到,这拜师礼应该是“三跪九叩”的大礼,似乎的确不应该急着作出回应。 于是他镇静下来,等待奴儿跪下三次,叩首九次。 很快,三跪九叩拜完了,但奴儿并没有起来。 赵启明于是又看向钱管家,想得到些提醒。但钱管家却给他递了卷竹简,还用眼神示意他将书简交给孩子。这让赵启明松了口气,原来老头还是有所准备的啊。 想到这里,他自信了很多,将竹简递给了奴儿。 而奴儿仍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恭敬的讲竹简接下。 直到这时,站在一边韩安国和桑大人,才以“见证”的身份开口说话。 “从今往后,小侯爷就是奴儿的老师了。”桑大人朝赵启明抬手行礼:“作为‘见证’,在下会将此事广而告之,让熟知小侯爷的人都知道,奴儿和小侯爷的师徒关系。” 赵启明赶紧起身回礼。 但他还没开口,韩安国又紧接着朝他行了个礼:“从今往后,奴儿就是东乡侯门下弟子了,作为‘见证’,我会督促奴儿忠于师门,谨守孝道。” 赵启明下意识的又回了个礼,这才意识到说这些话原来是拜师礼的一部分。 果然,说完这些话之后,韩安国和桑大人才露出笑容,向赵启明道贺。而奴儿也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手中的竹简,然后擦掉鼻涕,高兴的喊了一声:“是《算术入门》”。 “《算术入门》?”正向赵启明道喜的桑大人听到这话,看向奴儿手中的竹简,然后有些感叹的说:“这算术的学问,在下仰慕已久,上次专程来东乡亭拜访,可惜向胡先生请教未果,让在下遗憾不已。” “桑大人向胡先生请教过算术?”赵启明忽然想起,胡先生说过这桑大人也是明算家,于是又了然起来:“大概是胡先生以为这算术的学问不能外传吧。” “这算术是独门的学问,的确没有外传的道理。”桑大人表情遗憾。 “桑大人误会了。”赵启明笑了笑:“这算术其实不止是胡先生懂,李敢也早就学过,甚至我这侯府的下人也都会些皮毛,倒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 “侯府的下人都会?” “既然是方便计算的工具,本就应该大力推广出去,没有藏起来的道理。”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我手上只有两卷《算术入门》,一卷给了李敢,一卷刚才给了奴儿,桑大人要是真的感兴趣,不妨去找胡先生,就说有我的准许。” 听到这话,桑大人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小侯爷能有如此心胸,算术一学定然能发扬光大,在下先替全天下的明算家,向小侯爷说声谢了。” “桑大人客气。”赵启明回了个礼。 而韩安国虽然不知道《算术入门》是什么,却也能听得出赵启明奉献了一门厉害的学问,于是满脸欣慰的看了看奴儿,朝赵启明说:“启明能对天下的明算家有如此胸怀,想必对待奴儿,也定然不会藏私了。” “这是当然。”赵启明笑着回答,但其实心里却全然不是这么想。 他还惦记着使唤奴儿,让那孩子继续给他端茶倒水呢。 可这些想法韩安国是不知道的,此时笑着朝赵启明说:“既然如此,那我也该走了,奴儿要回马场,我也一并带走,等启明重新回到三河马场,于做授课的安排。” “伯父这就要走了?” “没办法。”韩安国把手一摊:“你的‘骑兵战法’最近闹得凶,许多军中将领都在打听,我虽然没有这方面的企图,但若是在你这侯府呆的久了,容易被人误会,恐怕灌将军要头一个找我的麻烦。” 赵启明有点无奈:“没那么夸张吧,伯父言重了。” “我也该走了。”桑大人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受人之托,不敢耽误了复命。” 赵启明迟疑了下,然后朝桑大人和韩安国行礼:“既然这样,就不留二位了。” 韩安国和桑大人笑了笑,带着奴儿走出了正厅。 赵启明和钱管家把两人送到了门口,离别之际,认真翻看竹简的奴儿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大礼,然后擦了擦鼻涕说:“学生告退,这就回去学习算术。”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韩安国和桑大人带着奴儿离开了。 但还没等赵启明转身回去,却忽然发现在大门外不远,站着李敢和曹盛两人。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似乎已经知道了奴儿拜师一事,尤其是李敢脸上的表情,仿佛撞破了丈夫与小三的奸/情,并且还是抓奸在床的那种,让赵启明差点脱口而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好在,赵启明没有喊出这句话,因为他和果儿不是夫妻关系。显然,果儿也知道他还没成为赵启明的老师,所以并不能带着愤怒来和赵启明厮打,倒是满脸幽怨与失落的走过来行了个礼:“启明兄。” “恩。”赵启明看着李敢的表情有点想笑。 曹盛也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看着赵启明说了句:“在下与果儿前来拜访,本是打算请教‘墙式战法’的许多细节问题,没想到启明兄家中有事,是我们二人莽撞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看向李敢问:“既然是来请教的,怎么一点精神也没有?” 李敢表情幽怨,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这小子还真以为这是第三者插足的苦情戏呢,要不要配上《分手快乐》作为背景音乐来烘托下气氛,有毛病是怎么样? 赵启明无奈,朝李敢说:“我收徒弟你难受什么,跟你家死人一样。” “小弟才是启明兄的学生。”李敢有幽怨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失魂落魄的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启明兄心里清楚。” 清楚个屁啊,在人家大门口这幅样子,是想让人娶不到老婆吗? 赵启明瞪了眼李敢:“我对你另有安排,今天刚好跟你说说这件事。” 李敢抬起头,幽怨的看着赵启明:“启明兄打算怎么安排小弟?” 反正绝不是离婚分家产! 赵启明看到这小子引人误会的表情就想打人。 但没等他说话,侯府的门前突然有辆马车驶来。 仔细一看这辆马车,居然是静安公主,这让赵启明顿时到了一口凉气。 李敢这幅德行要是被静安公主看到那就真的是抓奸在床了。 不会误会小侯爷有特殊爱好吧?不会认为小侯爷和果儿之间有特殊的“战友之情”吧?不会因此要和小侯爷闹分手吧? 赵启明头皮发麻,使劲瞪了眼李敢:“长公主来了,精神点!” 李敢似乎没有了生的希望,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仍然那副鬼样子。 赵启明吓坏了,但已经没时间管这小子,因为静安公主已经走下马车。 第一百四十九章我的师傅是神仙 正厅里,静安公主坐在首位,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李敢,又看向赵启明,表情玩味的说:“本宫今日前来,本是想拜访东乡侯,打听这长安城中热议的‘骑兵战法’,到底是如何高明。没想到两位公子也在这里,同为当事人,倒是刚好能讨论一番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行了个礼,然后点头哈腰的说:“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竟也能对军中事务如此热心,实在令在下佩服。关于骑兵战法,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安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敢:“果儿,据说那日骑战,乃是由你主导,今日没有旁人,且不论私斗与否,不如由你先来说说,让骑兵大放异彩的骑兵战法,到底因何而起?” “长公主谬赞。”果儿垂头丧气的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幽怨的看了眼赵启明说:“事情的起因只是在下与春生之间的争论,真正击败春生,全靠启明兄的训练,那骑兵阵法也是出自启明兄之手。” “原来如此。”静安公主于是看向赵启明:“怪不得武将们说起‘骑兵阵法’,势必提起东乡侯,原来《行军总纲》之后,东乡侯又有如此大作,果然不愧是当世有名的兵法家。” “长公主太抬举在下了。”赵启明满脸谦虚的表情说:“其实那骑兵战法不值一提,当日能够成功战胜对方,靠的是大家团结一致,以及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尤其是李公子和曹公子等人,在训练中表现出的坚韧,不愧为将门虎子。” “再将门虎子,还不是收别人为徒了。”果儿忽然嘀咕了一句。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 赵启明立即怒视李敢,心说老子果然没猜错,你狗/日的果然要害我。 “收学生了?”静安公主装模作样,明明就是为这件事来的,还一副刚知道的样子,略带惊讶之后由衷的说:“东乡侯的学问独步天下,能有人继承衣钵,对我朝而言的确是件喜事。” “本来应该是我继承衣钵。”果儿又嘀咕了一句。 这下赵启明忍不了了,他本来就是因为担心这小子闹情绪,才点头哈腰跟静安公主打太极,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直接看向李敢说:“长公主在这,你规矩着点。” 李敢幽怨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静安公主明明是关切的表情,但语气却带着笑意:“本宫早就听闻,东乡侯与果儿关系匪浅,为何现在看来,好像发生了些不愉快?” 赵启明知道这婆娘幸灾乐祸,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又不能扑上去使坏,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长公主有所不知,果儿是因为见到在下的徒儿登门拜师,有些胡思乱想了。” “哦?”静安公主幸灾乐祸:“东乡侯收学生,果儿为何会胡思乱想?” “他以为在下收了学生就不会再教他学问。”赵启明看着李敢,想想也罢,就当着静安公主的面朝李敢说:“我都说了对你另有安排,你就不能冷静点听我说?” 静安公主也一脸的饶有兴趣,不再询问,仿佛也想知道赵启明有何安排。 与此同时,曹盛也好奇的看着赵启明,等待下文。 倒是李敢,抬起头来,仍旧幽怨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在下不才,多少有些名声,世人都说在下是大文豪,是兵法家,其实在下的这些学问,并非与生俱来。” 听到这话,李敢和曹盛的表情变得好奇。 而静安公主的表情也不再玩味,深以为然的朝赵启明说:“东乡侯才华横溢,本宫与人谈起,也曾有过疑问,似乎扬名至今,仍然无人得知,东乡侯的学问到底师承何门。” “其实在下的确有位老师。” 李敢和曹盛的眼睛一亮,静安公主也静候下文。 “说起与这位老师的相遇,也的确是碰巧。”赵启明露出追忆的表情,但眼睛却偷偷瞥向静安公主:“那日我去山中野游,偶遇某位道人腾云驾雾,我便追上前去,见那道人有仙家容貌,便立即请求拜师,结果那位仙人却长笑三声,离我而去。”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的表情立即变得精彩。 他想打赵启明。又踢又打的那种。但当着外人的面,她并不能这么做。 兴许别人不知道,但静安公主却一清二楚,赵启明现在所说的话,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谈论“第八套广播体操”时,赵启明临时编出来的鬼话。 当时听到这话时,静安公主就能识破赵启明是在胡说八道,今天赵启明居然又拿出来骗人,她当然更不能相信。不仅不会相信,她还觉得赵启明在白白浪费她的好奇心。 “后来呢?”在这方面智商严重不足的李敢丝毫没有质疑,局促的追问。 旁边的曹盛也仿佛进入了故事,替赵启明紧张起来。 看着这两个纯洁的孩子,静安公主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后来?”赵启明露出虔诚的表情:“我原以为仙人拒绝收我为徒,但谁知在仙人离去的地方,我意外的发现了一部天书,再看那天书之上,竟写着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 “是什么字?”果儿和曹盛异口同声的询问,语气也局促起来。 而静安公主如同置身事外,冷漠的看着赵启明,一副你继续胡说八道的表情。 “那字体比较特殊,与我们中原文字有所不同,我也是后来经过翻译才知道,那是上古文字。”赵启明继续虔诚:“那是一部古书,一部名为《十万个为什么》的古书。” “哇。”果儿发出痴迷的声音,对《十万个为什么》充满了向往。 但曹盛不像果儿那般对赵启明有着脑残粉一样的绝对服从,很理智的低头默念了一下,然后朝赵启明请教说:“启明兄刚才不是说那天书之上,只有五个字吗?” 赵启明的虔诚表情忽然停滞了一下,数了下《十万个为什么》好像的确不是五个字,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十分淡定地朝曹盛说:“上古文字十分玄奥,我初时以为那是五个字,但翻译过来却是六个字的意思。” “原来如此。”果儿仍然脑残粉一样绝对信任,然后催促赵启明说:“那部《十万个为什么》古书写了些什么,难道启明兄的学问,与此古书有关?” “正是。”赵启明忽然一本正经:“这部《十万个为什么》包罗万象,既有天文地理,又有音律诗词,更有兵法与算术,我翻译了多年,也只不过学会了些皮毛而已。” 听到果然如此,李敢激动起来:“这么说,那是仙家的学问?” “没错。”赵启明重新一脸虔诚:“那仙人虽然没有收我为徒,但传与我此书之恩,不共戴天,哦不对,是如同再造之恩,令我早已将那先仙人视为我唯一的老师。” “怪不得。”果儿不禁感叹:“怪不得算术的学问如此玄奥,当初小弟研究算术之时就觉得,如此玄奥的算术不应该是当世之作,却也没想到这算术竟然是出自仙家之手。” 听到这话,曹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在三人对《十万个为什么》展开讨论时,静安公主喝了口茶,然后研究起手里的杯子,没有去打断赵启明的装神弄鬼。作为一个好女人,她正默默的等待自己的男人吹完牛逼。 “大道轮回,自有因果。”赵启明忽然话锋一转,朝李敢说:“仙人传我学问,我也该将学问传给他人,让仙人的学问造福百姓,也让仙人的学问可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果儿点了点头:“启明兄做的很对。” “所以我才将奴儿收为弟子,为的是他将来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将仙人的学问传递下去。”赵启明说到这里,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整个形象忽然间高大了起来。 这光辉灿烂的形象,让李敢的脑残粉属性彻底爆发,忘记自己刚才的幽怨,满脸激动而又惭愧的说:“想不到启明兄有如此重任,小弟却只想着自己,实在令人所不齿。” “你错了。”赵启明认真的看向李敢:“如此重要的仙家学问,传承时也要务必小心,若我与奴儿之间的传承发生了意外,导致那些学问后继无人,岂不是愧对仙人?” 果儿眨了眨眼:“启明兄是说,小弟也可以成为启明兄的学生?” “又错了。”赵启明叹了口气:“我是让你成为我的师弟。” “啊?”果儿傻眼了,曹盛也是一愣。 甚至研究杯子入神的静安公主,这时也疑惑的看向赵启明。 “我要代替仙人收徒,让你成为我的师弟,将来同我一样可以开门收徒,一起承担起传播仙家学问的职责。”赵启明郑重其事的朝李敢说:“这样一来,我们共同传承下去,就减少了后继无人的可能。”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玩味的笑容。 而曹盛也似乎有所领悟,惊喜的看向李敢。 貌似最近很出风头的李敢,反应却是最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猛地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启明说:“若是同门,岂不是没有了许多俗世间的‘师门’礼节?” 赵启明欣慰的点了点头,你狗/日的总算明白了。 “这么说,我终于有名分了!” 恩?这话不对啊。 “我是启明兄的师弟,就算向启明兄讨教,也是同门切磋,师出有名。”果儿越来越高兴,最后竟然狂喜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并真臂高呼:“感谢仙人师傅!” 看他这幅样子,赵启明遗憾的捂住头,看来这狗/日的还没彻底明白。 静安公主倒是全明白了,似笑非笑的看向赵启明,而赵启明也没打算能瞒过静安公主,所以马上给予静安公主一个“等这两个小子走了就把你扑倒”的表情。 “师兄!”果儿感谢完了仙人,就激动的跑到赵启明面前行礼。 看到他这副萌蠢的样子,赵启明十分嫌弃,于是认真的说了句:“虽然我能代替仙人师父收徒,但礼节是免不了的,你要想获得认可,必须要表现出你的诚意才行。” “小弟有诚意。”果儿猛点头:“仙人想要什么诚意?” 静安公主鄙夷的看着赵启明。 而赵启明再也不在意果儿的愚蠢,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于是笑眯眯的拍了拍李敢的肩膀,饱含深意的说了句:“那就得看看,你愿意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了。” 第一百五十章儒家要雄起了 李敢走了。 带着可以和赵启明成为同门的好消息去跟他爹李广复命,还要为他和赵启明共同的仙人老师准备些“诚意”。 意料之中,李广是肯定不会相信什么仙人老师之类的鬼话,但赵启明传递的信息老头肯定能够明白,当然也就顺着台阶下的认同这种拜师方式,也不会吝啬“诚意”。 对于这一点,赵启明很有自信,更让他欣慰的是钱管家替他出的“代师收徒”的主意,至于自己有位仙人老师的事情,看似破绽百出,但大家心领神会,只是个借口而已。 “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去往花园的路上,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当初在魏其侯府初次见面,问你‘第八套广播体操’,你就用这些鬼话搪塞我,现在还用这些鬼话,居然还有了后续的故事。” “谁让你当初在魏其侯府没有继续问下去?”赵启明挤眉弄眼:“你要继续问下去,我一准告诉你,那个仙人大笑三声之后,留下一本天书,上面写着‘第八套广播体操’五个大字。” “七个字。”静安公主好笑:“说谎话都不认真,这个故事到底有多少版本?” “你想听多少版本就有多少版本。”赵启明嘿嘿一笑。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花园里。 初冬季节,花儿都已经枯萎,树叶也飘零落下,连池中的鱼儿也不见了踪影。 “藏起来了吗?”静安公主坐在亭中,指了指鱼池里消失不见的鱼儿。 赵启明帮静安公主倒了杯煮好的热茶,不在意的回答一句:“吃了。” 静安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启明:“养来观景的东西,这也能吃了?” “居家过日子嘛,讲究的是个经济实惠。”赵启明理直气壮的说:“我只要在家,没事就要往里面投食,里面的鱼混吃等死,长得是特别的快,不捞出来吃掉就浪费了。” “就你有理。”静安公主无奈,捋了捋鬓角,四周看了看然后朝赵启明说:“这眼看都入冬了,你这花园里也没了景致,到处都一片萧条,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启明挤眉弄眼的凑过去:“你说呢。” “少胡来。”静安公主挤开了赵启明,然后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朝他说:“既然都已经说起你的师承,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说说,也算跟我交个底。” “交什么底?”赵启明拿起静安公主的手,研究着她的皮肤:“我媳妇可真白,这肤色就跟羊奶似得,摸起来也光滑细腻,令人爱不释手,就想一起做羞羞的事情。” “滚。”静安公主笑着打了赵启明一下,然后也严肃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古里古怪的学问,连你赢了北军精锐我都一点也不吃惊,事后才发觉这是很了不起的事,你就不解释解释,那骑兵阵法到底从何处学来,那些古怪的学问又到底师承和门?”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 “那你要失望了。”赵启明喝了口茶:“就算交底,也不是现在。”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怎么,妾身还没得到夫君的信任?” “信任是绝对信任的。”赵启明忽然挤眉弄眼:“但这么大的秘密,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你,起码得等到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咱俩送入洞房之后,再跟你交这个底。” 静安公主气的打了赵启明一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我都不怕等着娶你,你还怕晚几天知道我的秘密?” 看着赵启明不满的样子,静安公主有些丧气:“也罢,不想说就算了。” 赵启明摇晃头脑。 “不过,这次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演了这么出戏?”静安公主喝了口茶,看向赵启明:“好端端的要代师收徒,难道你的师门有规矩,只能单传一名弟子?” “跟奴儿没关系。”赵启明有点无奈:“是果儿的原因。” “什么原因?” “辈分的关系。”赵启明想起来又有点想笑:“估计是怕拜师之后,辈分乱了,李将军要和我平辈论交,勾肩搭背,所以老爷子有些迟疑不定,让果儿很为难。”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我还真没细想。” “果儿想拜师,我也没有和李将军称兄道弟的胆子,不就只能出此下策了?”赵启明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也真没想到,堂堂飞将军居然还在乎这个。” “是你想得简单了。”静安公主好笑的朝赵启明说:“你以为李将军真的介意见面时是否向你回礼?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连命都豁得出去,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 赵启明不解:“那李将军什么意思?” “顾虑是有的,但并不是李将军是否介意的问题。”静安公主看着远处落叶的柳树:“这些年陛下一直惦记着在长安开设‘太学’,推行儒家学说,魏其侯等人是支持者,也是推动者,更应该起到表率作用,与你之间的拜师一事,牵扯到儒家学说里的尊卑有序,人伦纲常,若李将军处理不好,很可能落人话柄,影响儒术推行的大局。” “开设‘太学’?” “几位内朝官提出的。”静安公主收回视线:“要与黄老学说抗衡。” 赵启明挠了挠脸,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表面上看是推行儒术,其实是试探太皇太后。”静安公主喝了口茶:“本来今年开始要在长安开设‘太学’,我考虑着陛下才刚刚有些成绩就刺激太皇太后,做法有些不成熟,就劝了陛下几句,但朝中欲推行儒术的大员有不少,只怕压不住太长时间。” 赵启明看了看静安公主,有点佩服这个女人,居然能以一人之力,压住朝中大员们的声音,就算只是规劝皇上,其政治影响力,又何止是掌握着一个少府而已。 “你做的是对的。”赵启明考虑了下,回忆起历史上汉武帝刚开始推行儒术其实并不成功,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折损了很多文武大臣,他不想让历史这样发展下去,所以朝静安公主道:“陛下年轻气盛,勇猛精进是好事,但审时度势的能力毕竟不足。” “你也觉得此事应该缓缓?” “避开正面冲突。”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这次李将军的做法是对的,支持皇上的文武大员起到表率作用,加上儒家学说本就有些根基,多年后皇上羽翼丰满,推行儒术也就水到渠成了。” “但你也知道,这并不只是推行儒家学说的事。” “用这种方法去试探太皇太后更加不行,这不是试探,而是挑衅,后果会很严重的。”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说:“我赞同你的做法,也希望你继续坚持下去。”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忽然笑了:“常与你说起朝中事务,你如此明确表态的次数可不多,上次这么斩钉截铁,是出使西域的事情。” “反正你相信我就行了。”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即使夫君没有说这些话,妾身也打算压着这件事,毕竟即便以儒家的学问来说,也讲究个家和万事兴,祖孙之间还是相亲相爱些好。” “两口子也要相亲相爱。”赵启明重新凑过去,搂着静安公主:“你说咱们是不是找个合适的时候,好好相处相处,这整天摸来摸去,总不让我进入主题,很难熬啊。” “意思你想坏我名声,我还得配合着你?”静安公主白赵启明一眼:“刚刚还讨论朝政呢,这就又想到哪里去了,满脑子除了那些古怪的学问,就剩下贪财好色。” “对啊,差点忘了。”赵启明挤眉弄眼:“你觉得李敢的拜师礼要准备几车?” 第一百五十一章冬季攻略 两天后,李敢的拜师礼到了。 因为“代师收徒”的关系,自然不用像奴儿那样的规矩,不仅李广没有来,甚至连李敢也没有到场,让赵启明免于打扮自己,心里十分满意。 当然,更让他满意的,是李广的管家带着整整五车的拜师礼。 按照那位管家的传话,李敢这次之所以不亲自过来,是因为之前的训练让“师兄过度操劳”,当师弟的不能来打扰师兄休息,所以先行一步去马场,为学业做准备。 同时那位管家也带来了李广的口信,话不多,但意思很明显,李广并不相信什么仙师,但赵启明代师收徒的想法,让李广很满意。所以李广明确告诉赵启明,只有“代师收徒”的规矩,没有“代师收礼”的规矩,整整五辆马车的礼品,是给“李敢的师兄”享用的。 赵启明很高兴。他原本还因为“代师收礼”的事情受到静安公主的鄙视,现在这五车的礼品全部归“李敢的师兄”享用,收得心安理得,再被静安公主鄙视的时候,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回一句“这是师弟孝敬师兄的!” 师弟是个好师弟,送来的礼品很丰富,除了整整五车的数量让人看着高兴,“内容”上也令人满意。虽然不至于送来整车的金银,但整车的古玩,整车的绸缎,也着实没有辱没将门虎子的威名,那是真心的豪迈啊。 赵启明笑歪了嘴。 不仅仅只是李敢的“孝敬”,连同前几天奴儿的拜师礼,这两天他光凭收徒,就收获了足足十车的礼品,足足三十多个箱子,硬是占据了仓库一小半的面积。 此时,看着这些靠收徒转来的意外之财,赵启明/心情好到了极点,根本不在乎旁边还有人,又开始犯起毛病,趴在一个最大的箱子上,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李将军出手的确大方。”胡先生关上其中一个箱子,笑着朝赵启明说:“这一车的绸缎,只怕够小侯爷用上好几年了。” “那小徒弟的拜师礼也很丰厚。”秦文把最后一项归类的箱子搬来,拍了拍手,朝赵启明说:“刚看见一个小箱子,全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臣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直接送玉料的。” “还有一箱子玉料?”赵启明眼睛发光,直接推开众人,找到那个小巷子,打开看了看,然后更加笑的合不拢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小箱子爱不释手的念叨:“真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喜欢真金白银,不方便送,干脆就送玉料。” “说起来那个小徒弟到底是哪家的小公子?”胡先生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钱管家问:“那日拜师时见过一次,后来问起桑大人,居然也只是受人之托,并不知那小徒弟到底什么身份。” 钱管家看了看赵启明,关于那个小徒弟的身份,他其实也有几分猜测,但赵启明没有明确说出来,他也不好发表意见,于是捋了捋胡须说:“出手如此阔绰,想来也不能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 胡先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小徒弟的拜师礼虽然数量上没有李公子的礼品多,但质量却更胜一筹,而且似乎很了解小侯爷的喜好。” “这也算是侯府最近一段时间,最大的进项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见赵启明仍然抱着钱箱子傻笑,觉得堂堂小侯爷如此贪财,实在有辱门风,于是咳嗽了一声,提醒说:“小侯爷,该安排入冬后的事宜了,我和胡先生等着您移步正厅。” 听到这话,胡先生立即精神抖擞,似乎对于这种会议仍然还有很强的荣誉感。 赵启明当然也知道钱管家是在说上一季度的总结和下一季度的安排,但他现在沉积在发财的喜悦中,是在无法和这些楚楚动人的小箱子告别,于是朝钱管家和胡先生说:“这次会议就在这里开。” “在这?” “看着上一季度的收获,不是更有动力吗?”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完,然后朝门外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去把我的太师椅搬来,侯爷我要主持大会。” 胡先生和钱管家对望一眼,无奈只能下去准备。 当下人搬来太师椅,胡先生和钱管家也抱着成堆的竹简进来了。 赵启明抱着心爱的小箱子爱不释手,却也派头十足的坐在太师椅上,见胡先生和钱管家站着,让人搬进来另外两把太师椅。 “秋收的粮食保存良好,这些日子大家吃的肉包,便是秋天时的出产的新麦。”钱管家翻看着竹简,汇报到这里,抬起头来朝赵启明说:“加上秋收之前仓库的结余,这些粮食足够吃到五年之后。” 听到这话,赵启明抚摸着自己的箱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能有这么多的粮食也算多亏了今年的风调雨顺,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注意保存,千万不要因为出了什么差错浪费了今年的好收成。” “这方面小侯爷可以放心。”钱管家笑着捋了捋胡须:“秋收之前还总有些鼠患发生,可不知为何,小侯爷的那条大黄狗突然对捕鼠产生了兴趣,这几个月下来,粮仓里的鼠患锐减,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旺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应该是秋收时纵容那狗东西抓田鼠培养起来的爱好,于是他笑了笑说:“注意处理死鼠的尸体,另外旺财灭鼠有功,让厨房多赏几根骨头。” “旺财现在胃口大了。”钱管家无奈的朝赵启明说:“每天早上都要吃肉包,厨房扔给他的骨头倒也不嫌弃,没事趴在庭院的属下啃骨头,有人叫他才肯走。”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旺财那混帐东西搞不好也跟细柳一样,正长身体呢。 “另外,作坊里和少府的合作已经快要达成了。”胡先生拿着竹简发言:“少府内部做出调整,有位监丞专门负责瓷器对各郡国和互市的销售,并且已经打通了各郡国的关节,只等合作达成,作坊的出产立即就能被少府的商队,运往各郡国销售。” “价钱呢?” “正在谈。” “等谈好了告诉我。”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说:“以前的作坊只是满足长安城内外的消耗,现在多出来的各郡国的生意,比之前那个阿克哈的胃口还要大,只怕作坊的产量有点无法满足了吧?” “在下正要向小侯爷禀告此事。”胡先生又拿出另外一份竹简,看了看后朝赵启明说:“按照作坊现在的产量,每年大概会有四万件的缺口,这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 “胡先生的意思呢?” “在下的意思是扩建作坊。”胡先生看了看钱管家,然后朝赵启明汇报说:“但眼下已经入冬,‘破土’难度大,恐怕真正动工,要等到来年开春,天气暖一些之后。” “可以。”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朝钱管家说:“那就和之前一样,在作坊扩建之前,先解决好人手问题,刚好现在农闲,需要雇佣的人手,就尽快开始培训吧。”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此事,老臣会与胡先生好好商议。” “另外,团扇的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恐怕要降下一些产量。”胡先生又翻出一份竹简看了看,然后汇报说:“南方的销售不受影响,但京城中因为小侯爷很久没有新作,流金阁现在销售的旧款式,已经不如从前那么火爆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朝胡先生说:“快到年关了,妇女们都比往日更忙一些,也没那么多时间做刺绣,那就降下两成产量吧,等开春之后我再作新的诗词,到时候就恢复。” 胡先生点头,并记录下来。 “另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赵启明看向钱管家。 而钱管家这次没有看书简,捋了捋胡须后眯着眼睛说:“下人们都已经发了新做的冬衣,每天早上两个肉包,吃穿已经很好了,至于说‘月钱’,虽然最近没有涨,但过年的赏赐会比往前多上五成。” 赵启明叹了口气:“都已经这样安排了,我还怎么赏赐?” “就是因为害怕小侯爷的赏赐,老臣才提前做好调整。”钱管家仍旧眯着眼。 赵启明忽然忍不住笑:“是怕我大手大脚?” “小侯爷体恤下人,但有时太过放纵,也不是好事。” “行吧。”赵启明无奈接受,不过却忽然想起什么,朝钱管家说:“对了,这眼看着入冬,一天比一天冷,是不是应该有些御寒的措施?” “老臣已经买好了木炭,够用到开春。” “在房间里烧炭?太危险了,不行,不行。”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朝钱管家吩咐说:“烧火炕吧。” “火炕?” “火炕您不知道?”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想了想,然后说:“老臣倒是有所耳闻,但那火坑似乎是北方极寒的地方才能用到。” “我怕冷。” “那好吧。”钱管家想了想,然后说:“不过这火炕在长安城内外是没有的东西,究竟要怎么做,老臣还要出去打听打听。” “不用。”赵启明笑了笑:“回头我给您画张图,直接找泥瓦匠来就行了。”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一眼,然后有点无奈的说:“小侯爷连砌火炕都会?” “是的,小侯爷就是这么的无所不能。”赵启明动情的抚摸着怀里的璞玉小匣子:“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小半个仓库的拜师礼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老管家的日常 长安,东乡侯府。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钱管家睁开眼时,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没办法再多睡,于是起床穿衣,点燃油灯。 和往常一样,钱管家先去厨房打水,顺带拿了两颗肉包,又和张婶聊了一会人生和理想。 后府中能比他起的更早的只有张婶,因为张婶要招呼其余几个老妈子,准备整个侯府的早饭。光凭这一点,钱管家就佩服张婶,哪怕侯府传闻他和张婶有非一般的关系,他坚信清者自清,和张婶约定好傍晚一起去河提散步之后,就浊者自浊的离开了厨房。 回到房间后,钱管家先行洗漱。用小侯爷的给的牙刷蘸上细盐,这是钱管家已经熟悉的刷牙方式。起初他还嫌浪费了细盐,但眼看着侯府上下的其他人牙口都越来越好,而侯府也的确不缺这点买盐的钱,所以钱管家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种刷牙的方式。 按照以往的习惯,洗漱完成之后的钱管家坐在书案前,一边吃着肉包,一边借着油灯的微光安静看书,等到窗外的天空慢慢有了些微明,他才吹灭油灯,走出门外。 初冬的天气开始有些严寒,钱管家站在门前看了看天边,又低头用脚蹭了蹭地面的泥土,见今天的霜降比前几天还要厉害,便知道今天的气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侯府的下人陆续起床干活了。钱管家来到前院,嘱咐几个下人注意霜冻,有水渍结冰的地方要尽快铲除,免得人来人往摔伤了谁。另外今天之后将会迎来严寒,小侯爷的房间里也该烧起火盆,这些事情同样需要钱管家去督促。 等到处理完这些琐碎,天空终于亮了起来,钱管家也出门去了。 与负责外部销售的胡先生不同,钱管家没有撑起侯府排场的必要,当然也不需要马车。即使如今侯府并不缺那一辆马车的钱,但钱管家仍然和从前一样,独身一人走在去往东乡亭的路上。 按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钱管家要先去东乡亭看看,然后再下地看看庄稼,这是午饭之前例行完成的事情。 但今天,他遇到了胡先生。 “钱叔。”胡先生本来在作坊门口,远远看到钱管家,然后小跑过来。 “胡先生早。”钱管家露出笑容:“吃了早饭没?” “吃过了。”胡先生朝钱管家行了个礼,然后说:“关于瓷器作坊的扩建事情,西乡亭的里正‘马老’似乎听到了消息,今天一早便来过问,这才刚刚离开。” 听到这话,钱管家捋了捋胡须:“马老倒是消息灵通啊。” 胡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的确已经知道了,而且一见面就问在下,是否还记得那日在侯府,小侯爷曾亲口答应,下次招收工人时会补上之前欠下的是个用工名额。” “胡先生可曾反驳?”钱管家眯了眯眼睛:“小侯爷肯给西乡亭用工名额,是小侯爷体恤乡邻,怎么能说是欠下西乡亭的用工名额?” “在下也这么说了。”胡先生满脸无奈:“但马老说,无论如何,小侯爷一言九鼎,这次作坊扩建新招收的工人,西乡亭都应该比东乡亭多上十人。” “关于那十个名额,小侯爷的确有过承诺。”钱管家捋着胡须的动作一停,然后哼了声说:“但小侯爷并没有说过,除开这十个名额之外,其他的名额要让东乡亭与西乡亭平分。” 胡先生摇了摇头:“只怕真这么做,马老又要去找小侯爷。” 钱管家知道胡先生的顾虑,也的确担心小侯爷心软。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因为小侯爷的善良,总是被这个马老利用,即便是为西乡亭的乡亲们谋福利,也实在卑鄙了些。 这么想着,钱管家一甩长袖:“此事,小侯爷已经全权交给我们两人负责,若是我们决定不给西乡亭用工名额,小侯爷也不会干涉我的安排。” 胡先生赶忙说:“既然如此,我听钱叔的。” “午饭后我去作坊与你详谈。”说完这话,钱管家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去了趟东乡亭新开的杂货铺,和店铺掌柜聊了几句。 新开的杂货铺子是长安城里“祥福记”的分号,店铺老板是个很会处事的商人。有了这个杂货铺子,东乡亭和西乡亭的日常所需基本能够满足,作坊里的那些工人也成了这里的老主顾,所以钱管家对这个祥福记也算满意,经常也会过来看看。 早上来买东西的人不多,但门外路过的乡亲都会停下来,跟钱管家行礼。于是钱管家也没能和店铺的掌柜聊多久,就离开杂货铺,去看看村子里那些草垛是否有起火的隐患。 到午饭之前,钱管家已经去村子里和地里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侯府。 回来的路上,钱管家已经做好的安排。他打算吃过午饭之后要去作坊一趟,和胡先生继续商量扩建事宜,另外还要去西乡亭一趟,传达团扇减产的安排。 不过还没走到厨房时,他遇到了细柳。 那个丫头似乎也准备去吃饭,正带领着金牙和旺财经过庭院。看到钱管家时,那丫头跑过来行礼,而钱管家也难得露出笑容,朝她问了句:“还是打扫内院花园的差事?” 细柳点了点头。 这让钱管家叹了口气:“打扫院子和花园,本就不是一个丫鬟做的事情,即便你丢了贴身服侍小侯爷的差事,也不应该揽下这么多的活。” “可他们都去服侍小侯爷了,我不做就没人做了。”细柳有点为难的看了眼内院方向:“小侯爷最近总是要晒太阳,有时候在内院,有时候在花园,我得每天都收拾干净。” “内院里也只有你有点样子,其他几个丫鬟简直不成体统。”钱管家说到这里,捋了捋胡须,然后又摇了摇头说:“小侯爷从不体罚下人,助长了那几个丫鬟的气焰,若不是我管不到内院,断不会让那几个丫鬟如此胡来。” 细柳挠了挠脸,然后说:“我会拿回贴身服侍小侯爷的差事。”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也没点动静?” “他们说往后都不比赛了。”细柳低着头,有些气恼的嘀咕:“以前比广播体操,我还能赢回来,学算术,我也比他们厉害,但不比赛我就没办法了。” 看着细柳说着说着又开始丧气的表情,钱管家有点无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小侯爷说说?别说是内院了,就算是整个侯府,你都是跟小侯爷感情最深的,小侯爷也最疼你。” “小侯爷疼我,但他好像不管这些事,我也不管知道为什么。”细柳瘪了瘪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想了想,他又朝钱管家说:“而且小侯爷事情很多,又不是每天都在家,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让小侯爷分心。” “你就是太善良了。”钱管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然后朝细柳祝福一句:“小侯爷这次没有帮你,估计就因为你这性格,需要好好锤炼锤炼。” “锤炼?”细柳茫然的看着钱管家。 “自己慢慢想吧。”钱管家叹了口气,背起手来往厨房走去。 而细柳也好想忽然多出了些心事,若有所思的往厨房走去,直到内院里突然小侯爷大喊一声:“来人啊!” 细柳下意识的要转身过去,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贴身服侍的差事,于是只能偷偷跑回内院张望,发现小侯爷只是嫌包子太大,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三章暴力美少女 看着面前炸药包一样的特大号肉包,小侯爷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觉得下人们误会了他的生存状态。 他很想告诉大家,小侯爷早已经摆脱了温饱问题,不是黄河绝提之后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饥民;他还想告诉大家,让如此文雅的小侯爷抱着比脸还大的肉包子啃上半天吃不到肉馅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把我撑死我也只能吃掉半颗,剩下的就这么扔掉,还过不过日子了?”赵启明朝门外大骂,可内院伺候他的几个贴身丫鬟却不见了踪影。 真是让人生气啊。 赵启明很没胃口,直接把大肉包推开,然后忽然想到了细柳。 他觉得刚才自己那一嗓子喊出去,如果是细柳的话,肯定无论在哪都能听到,并且立刻出现。而且同样是那颗包子的事,他觉得如果是让细柳去找厨房的张婶说情,他早就吃上了精致美味的小笼包。 可惜,细柳被内院丫鬟们逼宫,不再是他的贴身丫鬟,而他为了让细柳改变那软绵绵的性格,打定主意让那丫头自己主动把贴身伺候的工作抢回来。 这么想着,赵启明忽然有点思念细柳。 巧的是,就他在想着这些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了那个丫头。 仔细一看,那是在内院的门廊下,细柳正偷偷探出个脑袋,边吃小笼包边朝着赵启明张望,直到发现自己好像暴露了,才赶紧缩了回去,然后过了一会又悄悄的探出头。 这一次,四目相对,赵启明把细柳抓了个正着。 那丫头终于确定自己暴露了,因为偷看赵启明,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去,走进了内院,然后带着金牙和旺财,快速往花园里去了。 赵启明那个气啊,逼宫事件都发生了这么久了,这臭丫头居然还没开窍,整天努力工作有个毛用啊,小侯爷是希望你能威震内院,以王者姿态重新夺回贴身丫鬟的身份,然后来给小侯爷更优质的服务,怎么就是不明白小侯爷对你的期望呢? 想到这里,赵启明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拍案而起,气势汹汹的追着细柳,来到了花园之中。 美好的午后,太阳暖暖的,细柳安顿了旺财和金牙,并成功解决了领土意识很强的大白鹅对旺财发动的反侵略行动,然后拿起鱼池旁边的一个网兜,开始清理池水中的落叶。 挺悠闲啊。 赵启明远远看着那个丫头,决定摊牌。 他放缓了脚步,从假山后面绕过鱼池,到了忙碌中的细柳身后。 “清理池子好玩不?” 听到背后突然传来小侯爷的声音,细柳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网兜扔出去,惊慌的转过身来,见赵启明正眯着眼睛看他,于是赶紧低下头,行了个礼。 “问你话呢。”赵启明表情不善。 可惜细柳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单纯的回答了一句:“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分内个屁。”赵启明把细柳手里的网兜抢了过来,然后扔到了鱼池里。 细柳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直到网兜已然掉进了水池里,而发现快要踩进水中才赶紧停下,然后转过身来,委屈的朝赵启明埋怨:“扔了网兜,我还怎么清理水池嘛。” “把你惯的,知道在我面前闹情绪了?”赵启明拍了拍,然后看着细柳,冷漠的说:“怎么跟那群丫鬟就忘记了反抗,连丢了贴身伺候的工作都不知道重新抢回来?” 细柳自知理亏,低下头去,然后不高兴的捡起头上的落叶仍在地上。 “还想不想伺候我了?”赵启明直接问。 细柳仍然低着头,嘴里嘟囔着说:“又不是我愿意的,他们不比赛了,没有谁赢比赛谁伺候小侯爷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她们说比赛就比赛,说不比就不比,这不摆明了欺负你吗?”赵启明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会学着反抗?” “小侯爷不管,钱叔又管不了内院的事务,奴婢跟谁说都没用。”细柳抬起头,终于露出点不满的表情,但看了看赵启明之后,又委屈的地下头。 赵启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嫌弃的看了细柳好一会儿,然后不耐烦的说:“我不过直接帮你,但我给你出个主意,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去做。” 细柳马上抬起头,她和果儿一样,都是赵启明的脑残粉,认定只要是小侯爷的办法,那一定是威震天下的绝世谋略,马上就紧张地追问:“小侯爷有什么主意?” “很简单。“赵启明看着细柳:“打一架。” 听到这话,细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并且后退了两步:“奴婢不会打架。” “不会打也要打。”赵启明瞪起眼睛:“这是态度问题,让别人知道欺负你是有代价的,只有这样别人才能拿你当回事,明白吗?” “可奴婢真的不会打架。”细柳表情委屈。 “都跟你说了,这不是你会不会打架的问题。”赵启明叹了口气:“你想想,就算我这次帮了你,把那几个丫鬟赶走,让你重新贴身伺候我,但你自己没用,他们过几天又要欺负你,那我岂不是什么事也别干了,整天在家替你撑腰,那我还忙得过来吗?” 听到这话,细柳似乎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有些迟疑的想了想,然后问赵启明“那奴婢要是打输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更家欺负奴婢?” “还能怎么欺负你?内院和花园的所有差事都推给你做,你已经被欺负的不能再欺负了好不好?” 细柳犹豫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想起了最近的工作繁重,觉得自己的确不会比现在更惨,于是转过头来朝赵启明说:“那,那奴婢要怎么跟他们打?” “随便找个借口跟她们吵架,然后就动手。”赵启明拍了拍细柳的肩膀,满脸郑重的说:“你可以带着旺财一起去,有它替你当打手,你很可能会赢。” 细柳茫然的看向不远处在泥地里滚来滚去的旺财,忽然觉得小侯爷说的有道理,旺财的确会保护她,于是她不再那么害怕,犹豫着朝赵启明说:“那,那奴婢去试试吧。” “我等着你凯旋归来。” 看着赵启明鼓励的眼神,细柳仿佛有了力量,她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抱起旺财,匆匆离开鱼池。 “加油!”赵启明捏着拳头呐喊助威。 已经走到花园门口的细柳转过头,看了看赵启明,然后深吸口气,出去了。 “总算有点样子了。” 赵启明十分满意,索性坐在鱼池边的摇椅上,等着细柳回来。 至于细柳能不能打赢某个丫鬟,他并不担心。尽管细柳性格软绵绵的,但其实最近这几个月补偿营养的成果非常显著,在内院的丫头里已经算是个头比较高的,所以真打起来倒也说不定能赢。 而且不管是输是赢,只要迈出这一步,那丫头就能知道那些丫鬟并不是洪水猛兽,而一旦学会了反抗,就算这次打不过,也可以屡败屡战,直到成为暴力少女,成功捍卫内院霸主的地位,最好能达到一言不合连小侯爷都敢打的地步那就更好了。 想到细柳会最终成为如此彪悍的姑娘,赵启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过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赵启明扭头看去,发现是细柳会来了,但那丫头踉踉跄跄,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擦着眼泪,出去时抱着的旺财也不见了踪影。 “打输了?”赵启明坐起来一些问。 结果他不问还好,刚这么一问,细柳就站在他面前,抬头来仰天大哭:“我说不大会打架,非要我打,她们四五个人打我一个,我头发都被他们扯下好几绺来。” 哭诉到这里,细柳捂着脑袋的手落了下来,手心里果然抓着几绺头发,把赵启明吓了一跳,把细柳自己也吓了一跳,然后更加伤心的仰起脸,对着天空哭个不停:“差点被她们打死了。” “你怎么那么蠢,谁让你一次打四五个,你以为你是李小龙吗?就不会找个落单的打?”赵启明帮细柳捂着脑袋,赶紧给揉揉,然后咬牙切齿的痛斥:“那几个丫头下手可真狠。” “哇……”细柳哭停不下来,张嘴朝着天空跟天狗吃月一样。 赵启明对这丫头的哭相也是够无奈的,叹了口气问:“旺财没帮你吗?” “跑了。”细柳抽泣着低下头,左右看看,然后重新仰起头:“现在还没回来!” 赵启明痛苦的捂住额头,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有这么个没出息的宠物饲养员,那旺财果然好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那狗东西平时总躲在细柳后面朝人叫呢,那就是狐假虎威的货色,也就在仓库里面狗拿耗子是把好手,这样的家伙应该立即剥夺他宠物的身份,给他个仓库治安保管员的职位。 早知道还不如让大白鹅上呢。 “对啊。”似乎得到了提醒,赵启明灵机一动,朝细柳说:“下次你带豆豆。” 细柳的哭声戛然而止,抽泣着看向花园里横行无忌的大白鹅。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鳝鱼肥 伟大的毛主席曾经说过,落后就要挨打。 主席口中的这个落后,就包括了物质和精神。 赵启明对此很赞同。 所以他怂恿饱受压迫的阶级姐妹细柳追求幸福,向处于统治阶级的内院丫鬟们发起挑战。结果,在付出了几绺头发的代价之后,细柳终于明白,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到底是何等的残酷。 勇敢的小姑娘没有放弃。尽管她曾经天狗吃月般嚎啕大哭,但最终她振作了起来。 她打算再次反抗,而这一次她需要帮手。 论战斗力,秦文在侯府内称第二,没人可以称第一。但傲娇的大白鹅却虚心的表示它可以和秦文过上两招。毕竟,秦文再勇猛也不敢打小侯爷,而大白鹅追着小侯爷满侯府跑早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于是,在经历了旺财的背叛之后,在小侯爷的亲切关怀下,豆豆成为细柳的的新战友。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大白鹅桀骜难驯,平时在侯府里横行无忌惯了,就算对细柳有着与众不同的感情,却也并没有听从细柳号令就能立即进攻的“忠犬”意识。 基于这个问题,赵启明建议细柳先训练一下大白鹅。 可当细柳尝试着给予大白鹅“卧倒”的指令时,大白鹅却选择了引吭高歌;当细柳给出“战力”的指令时,大白鹅却选择的拍打翅膀,而当细柳给出“前进”的指令时,大白鹅终于有所领悟,却是忽然向赵启明进攻,追着无辜看热闹的小侯爷从花园跑到了庭院,让受到惊吓的细柳也跟着跑了大半个侯府。 由此可见,训练大白鹅的事情任重道远,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但无论如何,细柳已经有了战斗的意识。 对此,赵启明很满意。 这天,他心血来潮,想去河提上走走。临出门前,再次听到了花园里大白鹅激昂如同号角般的叫声,这让他心情十分不错。 眼下已经入冬,不管是田野,还是民宅的房前屋后都是一片萧条景象,但赵启明在经过东乡亭的时候,却意外的遭遇到了一片萝卜地。 趁四周无人,他拔了一根出来,然后抓着萝卜缨,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去皮,很快将将萝卜“扒光”,也懒得再用匕首切块,直接一口咬压下去,“咔擦”一声。 霜降后的萝卜最水灵,一口下去清脆爽口,十分甘甜。 这让赵启明忽然想起了远在西域的阿克哈。他很期待出使西域的商队能平安归来,因为按照当初和静安公主的交易,他可以得到一大批西域的种子。像是什么黄瓜、菠菜、胡萝卜之类的,甚至只要愿意花些时间,还能吃到苹果、油桃和葡萄。 光是想想就觉得胃口大开啊。 赵启明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他一边咔哧咔哧的摇着萝卜,一边跳过田埂。 此时的田野中一片空旷,秋天时种下的油菜还没成长起来,加上农闲,地里没有什么农活,远远望去,只有在靠近水渠的旁边,有个弯腰劳作的老伯。 赵启明闲来无事,顺着田埂走了过去。 等靠近一些他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小片枯萎的莲叶。 要知道这年代的莲藕可是稀罕东西,全长安城也只有在曲江边那几个“私人会所”里有那么几个池子。还记得第一次跟未成年的未婚妻相遇时,身边就有很大一片荷花。但从那以后赵启明就没有在其他地方再见过莲藕,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遇到。 “大爷,您这莲藕哪来的?”赵启明蹲在水渠边的坎子上,吃着萝卜问。 那大爷满脸泥点子,抬头看见赵启明,眯起眼睛瞅了瞅是谁,似乎视力有些不太好,看了半天还是问了句:“这是哪家的小伙子,油菜地里这两天也有农活?” 感情当成来干活的庄稼汉了,这眼神也真是够差的。 赵启明指了指老大爷手里抓着的莲藕说:“您不是也有农活嘛。” “我这是莲菜,就这个季节收。”老大爷反正也看不清楚赵启明,索性就继续低头挖莲:“冬天里下地遭罪,但这莲菜是好东西,卖到长安城里能讨个好价钱。” “这莲菜可不多见。”赵启明有点羡慕:“您这是上哪弄得种子?” “我儿子在长安当差,也不知道是从哪弄回来的,起初只有那么几段,这春种冬收好几年,也才有这么一小片。”老大爷说着,把手里的莲藕掰下一节,拿手上下蹭了蹭泥巴,然后就直接丢上岸来:“尝尝,一年到头也就这个季节能吃得上。” “您可真大方。”赵启明没客气,直接扔了手里的萝卜缨,再次拿出匕首上下刮掉泥巴,又把皮给刮下来,很快就露出洁白的莲藕,像吃萝卜一样,一口咬下去。 这莲藕空心,咬起来格外的清脆,而且比赵启明那个年代的莲藕更多水分,吃在嘴里竟然不像是莲藕,更像是什么水果,让他情不自禁的朝老大爷伸了伸大拇指。 “好吃吧?”老大爷拿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泥点子,露出一口白牙:“刚这一口下去可值好几个钱呢,这入冬以后难得有新鲜蔬菜,大户人家都好这一口。” “我也好这一口。”赵启明美滋滋的吃着,还不住的打量手里的莲藕,他的确好多天没吃过新鲜蔬菜了,现在光是看到这莲藕,就能想到醋凉拌、汤凉拌,以及五花肉炖汤等等方式。 “那你可吃不起,尝尝鲜就行了吧。”老大爷善意的笑了笑,然后忽然发现什么,敏捷的迈出两步,然后迅速附身往泥地里一抓,再直起腰来时,手里多了一条黄鳝。 赵启明情不自禁叫了声好:“大爷您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难得见着荤腥,不快点可就没了。”老大爷满嘴白牙的笑着,又恢复之前慢悠悠的姿态,在泥地里迈着大步走到了岸边,然后将手里的黄鳝装进了一个竹筐里。 赵启明来了兴趣,起身凑过去看了看,见竹筐了有十来条鳝鱼,每一根都有酒盅那么粗,让他不禁羡慕:“一次就抓了这么多,拿回去够炒两盘了吧。” “炒?”老大爷没听说过这种烹饪方式,但也并不在意,满脸都是高兴的说:“准备拿回去做成羹,给家里的小孙子补补,都说这泥鳅补血壮骨,是好东西。” 赵启明点了点头,本来是想买走老大爷的黄鳝,但听说人家是给孙子进补的好东西,也没好意思耽误人家心疼孙子,只站起来朝老大爷说:“您这些莲菜卖我一些成不?” “尝尝鲜就行了,这莲菜是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吃的,你可别为了贪嘴回去挨媳妇的骂。”老大爷是个实诚人,教训完赵启明,把手里刚挖出来的一根莲菜掰成两半,把其中小腿粗的那么三节扔给了赵启明:“够你吃两顿了,不要钱,赶紧走吧。” 赵启明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下就弄走人家四节,这可值点钱呢。 “今年收成好,我小儿子在瓷器作坊里做工,两个儿媳妇做女红也没少赚钱。”老大爷擦了擦脸上的泥点子,然后笑着指了指赵启明:“今年光景好,从前我可没这么大方。” 听到这话,赵启明明白了。 原来还得感谢小侯爷的英明领导,那还客气个啥? “谢了老爷子。”赵启明用枯萎的荷叶把那三节莲藕包了起来,起身朝老爷子挥了挥手:“往后我有什么好东西也给您尝尝,今天就先走了。”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干活。”老爷子笑的慈祥。 赵启明也咧着嘴傻笑,心情不错的抱着莲藕回家,也不去河提散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莲藕香 入冬后,昼短夜长,刚过晚饭时间天空就暗了下去。 此时的赵启明,正盘坐在静安公主的书房里,将一个黑色的陶罐放在案几上。 静安公主并没有想到赵启明会在这个时间造访,又见赵启明不停招呼,便放下手里的书简,懒洋洋的走过来,隔着书案在赵启明的面前跪坐下来,看着那个黑色陶罐问:“这又是什么?” 赵启明酝酿了一下,然后变魔术一样打开陶罐的盖子,马上就有股鲜香,伴随着腾起的蒸汽飘散而来,让静安公主忍不住伸着头闻了闻:“香不香?” “挺香的。”静安公主向陶罐里看了看,见汤色洁白,不禁露出笑容,朝赵启明问:“不过都这个时间了,你大老远抱着个陶罐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口吃的?” “总共就这么一罐,我都还没吃呢。”赵启明闻着香味,已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炖了两个时辰,刚弄好我就抱过来,从东乡亭跑到二郎庄,可算是烫死我了。” “烫哪了?”静安公主关心的看向赵启明的手,见果然有些发红,不禁埋怨:“我又不缺什么,再好的东西你也犯不着这样,这大冬天弄伤了手可不容易好。” “这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好东西。”赵启明神秘兮兮的从身上翻出个小布包,然后抓出一把葱花和香菜,撒进陶罐里,然后拍了怕手说:“大功告成了。” 静安公主往陶罐里看了看,见洁白的汤里飘着青白的葱花,颜色比之前更加好看了些,再闻着弥漫了整个书房的香味,也不禁食指大动:“到底炖了什么?” “猪脚。”赵启明迫不及待的拿出勺子,乘起一勺给静安公主看,结果自己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再加上莲藕,文火炖了两个时辰,肉也烂了,藕也酥了。” “猪脚和莲菜?”静安公主接过赵启明手里的勺子,又按着长发探头闻了闻味道,然后笑着朝赵启明说:“这做法第一次见,看上去就很美味,妾身替夫君盛些。” “好。”赵启明递上空碗,见静安公主只给他乘猪脚,有些急了:“莲藕也要啊,好几天没吃过正儿八经的蔬菜了,还有汤,炖了两个时辰,精华全在汤里面呢。” “看把你急的。”静安公主笑着白了眼赵启明,倒也按照赵启明说的那样,给他乘了猪蹄莲藕各一半,最后再加两勺汤,甚至连葱花也给他乘起一些。 光是看一眼,赵启明就食指大动,也没等静安公主,自己拿起筷子先吃了口猪脚,只觉得一口含住了酸奶一样,酥烂的化在了嘴里,不禁五官扭曲的叫了声:“哎哟喂,真是滑不溜口啊。” 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也给自己乘好了一碗,先用小勺子盛了口浓汤送进嘴里,竟有种粘稠的口感,带着葱花和莲藕的清香,从口中直达咽喉与口鼻,让静安公主也觉得惊奇:“这汤怎么做的?” “猪脚先用火去毛,再烧开水去味,换水后加上莲藕,慢炖就行。”赵启明笑了笑,夹起快莲藕咬了一口,绵绵的口感已经不像蔬菜,藕断后相连的长丝,让他不得不伸长了脖子,用舌头转了好几个弯:“莲藕也不错。” “我尝尝。”静安公主的胃口好了起来,也夹起快莲藕,不像赵启明那么夸张的吃相,慢慢的咀嚼,更有一番滋味:“既有莲菜的清爽,也有肉香,搭配的很好。” “不错吧?”赵启明抱起碗来喝了口汤,满足的眯起眼睛,只觉得完美极了,但看着静安公主只对莲藕发生兴趣,忍不住提醒:“猪脚要多吃点,那可是养颜美容的好东西。” “还能美容?”静安公主怀疑的看着赵启明,但的确已经夹起了块猪蹄,看样子是在怀疑美容的功效,而并非质疑猪蹄的味道:“你可别骗我,害我吃完长肉。” “我堂堂兵法家,大文豪,骗你个小妇人?” “小妇人?”静安公主笑眯眯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于是赶紧讪笑:“我是说,我都兵法家、大文豪了,自然是见多识广,学识丰富,我说这猪蹄能美容养颜,它就肯定是美容养颜的。”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咬了口猪蹄,同时放下碗来,用手掩住嘴,有些慌乱的神情,下一刻才朝赵启明说:“炖得太烂了,很滑,差点以为要从嘴里漏出来。” 赵启明好笑:“我就喜欢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去。”静安公主放下手,朝赵启明埋怨说:“依我看,你家厨房的那位张婶到底还是藏私了,明明在我这外宅厨房呆了两个月,却也从来没做过这种东西。” “哈哈,这你可错怪人家人,张婶今天才刚开始学煲汤,以前可没这手艺。”赵启明拿过勺子,继续给自己的碗里盛:“我也是刚好弄了点莲藕,碰巧遇上村里杀猪,又弄了些几根猪蹄回去,才想起煲汤的。” “这叫煲汤吗?”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回头让我厨房里也买点莲菜和猪蹄。” “那我就把菜谱写下来给你。”赵启明把自己刚盛的这碗递给静安公主:“往后你多吃点,尤其是秋冬季节进补,这猪蹄莲藕汤是好东西。” “是好。”静安公主看着碗里的主题,有点无奈:“但吃多了还是会长肉吧?” “长肉好啊。”赵启明挤眉弄眼:“反正都冬天了,你多长点肉,抱起来暖和。” “我就是给你暖和用的?” “你要愿意暖床更好。”赵启明笑了笑:“毕竟我这么用心,花两个时辰给你煲汤,还这么远给你送过来,换成其他姑娘,早就因为感动而以身相许了。” “以你东乡侯的身份,就算两手空空,那些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愿意以身相许。”静安公主喝了口汤,然后勾起鬓角的头发,妩媚的看了眼赵启明:“若换成大户人家姑娘,又哪里是一碗猪脚汤就能被你骗走的。” “庸俗。”赵启明撇了撇嘴:“你不配和我谈爱情。” “那夫君想谈点什么?” “不谈什么,好好喝汤,不要浪费我的劳动成果。”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汤,然后无奈的朝赵启明说:“喜欢上了这口,你走之前可要把那什么‘菜谱’留下,明天我就让厨房去买莲菜和猪脚去。” “买点猪脚就行,莲菜我给你弄。” 静安公主用勺子盛起一块莲藕:“我还忘了问你,这莲菜哪里来的呢。” “东乡亭村里一个种莲藕的老大爷给的。”赵启明喝了口汤,吧嗒着嘴,品味着齿颊里的清香,享受而又得意的说:“人家见我嘴甜,直接送了我几根。” “自己种莲菜的人家可不多。”静安公主鄙夷的看着赵启明:“人家送你一些,让你尝尝味道就行了,还好意思再去跟人要去?我可不许你丢这个人,回头让厨房去长安买就是了。” “我也没说又去跟人家要啊。”赵启明撇了撇嘴:“那莲菜很贵的,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免费的可以拿,等回头我弄几车回来,到时候分给你一些,保存的好够吃半个冬天。” “免费的?”静安公主笑了:“你该不会是说曲江里的那几个池子吧?” “你也知道?” “几个老板都认识,往年也常送些给我,但从前不知道做法,浪费了。” “知道就行。”赵启明摇头晃脑:“不过,也不只是你长公主有这个面子,今年我东乡侯也能凭着三分薄面,弄上几车回来,自己吃是够了,还能送你一些。” “是吗?”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耍宝:“什么时候攀上交情了?” “其实也不纯粹是我的面子。”赵启明啃着猪脚,解释说:“上次私战之后,那些纨绔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好几天,终于想起我了,要在曲江边设宴,请我去玩玩。” “怪不得。”静安公主放下了筷子,静静的看着赵启明吃,时不时接过他的空碗替帮忙再盛一些:“那几位公子都是那里的常客,尤其是灌英,听说还和人合伙,这眼下正是挖莲的季节,送你几车倒也没什么。” 赵启明摇头晃脑:“结果还是因为我的面子大,对吧?” “是。”静安公主盛了些汤给赵启明,温柔的嘱咐一句:“多喝汤,暖暖身子。” “你要让我给你暖床啊?” “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西乡亭招商办 赵启明难得睡到自然醒,裹了裹被子见窗外已经天亮,有些纳闷怎么没人叫自己,于是扯起嗓子喊了声,结果还是没有人进来,让他有些无奈那几个丫鬟的工作态度。 又在被窝里躺了会,他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时有冷风灌入。 正准备喊丫鬟来伺候洗漱的时候,忽然间细柳从花园里跑了出来。 准确的说,是细柳抽泣着从花园里走了出来,捂着脑袋的手拿下来看了看,于是更加伤心,哭着跑到了庭院里。 赵启明猜测,那丫头估计又和内院的丫鬟们打架了。但是内院的几个丫鬟找细柳挑衅,还是细柳主动发起第二次挑战,那就不得而知了。 正想着,内院的几个丫鬟来了,有说有笑很得意的样子,赵启明便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细柳的确又被揍了。 这让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细柳。毕竟那孩子丢了工作已经很惨了,现在没事还要被揍,刚才哭着跑出去时拿在手里大概又是被扯下来的几绺头发,按照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估计没等称霸内院,那丫头就要变成秃子了。 为什么女人打架都要扯人头发呢? “小侯爷。”几个丫鬟来了,心情很好的朝赵启明行礼。 看着她们三五成群的样子,赵启明忽然想起了洪兴小太妹,心说这群丫鬟该不会要在侯府发展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体组织吧? “刚干吗了?”赵启明问。 那几个丫鬟相互看了看,然后笑了,其中领头的一个朝赵启明说:“回小侯爷的话,我们没干什么。” 赵启明眯了眯眼睛,心说这群丫鬟都敢跟自己说瞎话了,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就算没有为细柳出头的打算,今天也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了。 这么想着,他把脸一拉,朝几个丫鬟喊道:“没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水,我招呼了半天都没人进去伺候洗漱,你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丫鬟们见赵启明发火,嬉笑着互相看了看,然后欠了欠身,打闹着跑进了房间。 这就让赵启明觉得有点尴尬了。 毕竟他都已经发火,那群丫头却好像以为他在开玩笑,根本就没当回事。难道平时玩笑开多了了吗? 赵启明挠了挠头,觉得小侯爷的威严如此荡而无存,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要真的收拾那几个丫鬟,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反倒是对那个几个丫头没招了。 这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指望细柳变身李小龙,打败那几个丫鬟才行? 想到这里,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在内院是否能重新拥有小侯爷的尊严,就指望细柳了。 想着这些,赵启明在小太妹一样的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吃过午饭时太阳出来了,下午已经约好灌英那帮纨绔,于是换了身衣服,在秦文的陪伴下,坐着马车离开了侯府。 结果,刚出发没多久,“吧唧”一声,赵启明倒霉的碰上了西乡亭的里正“马老”。 对这个演技派的老流氓,赵启明一直采取能躲就躲的策略,但一来马车的目标太大,二来那老头明显是守株待兔等着他的,已经带着书童远远的行礼,这根本躲不过去啊。 赵启明叹了口气,每次躲不过去就得跟人跪下唱征服,这次怕是也不能例外。 “原来是马老。”赵启明让车夫停下,笑着朝马老问了句:“您出来晒太阳?” “老臣在等小侯爷。”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老流氓总算说了回实话。 “有件事情,老臣思量了很久,还是想来求求小侯爷。”不知什么时候,老头的手里多了跟拐杖,说这话时候还咳嗽了一声,在书童的搀扶下险些跌倒。 赵启明深吸了口气,仍然微笑着,但心里却非常想把老流氓一脚踹飞。 这老不死的狗东西,上次在侯府门前假摔,让小侯爷同情心泛滥,答应他十个用工名额的请求,估计是看装可怜管用,这次有备而来,连拐杖都带上了。 可恨啊。 赵启明强挤出笑容,笑眯眯的问:“您老是为了那是个用工名额来的吧?” “十个用工名额小侯爷早就已经许诺,老臣也相信钱管家会秉公处理。”老头咳嗽完了,自己拍着胸脯顺了顺气,然后许诺的朝赵启明说:“老臣并非为此事而来。” “那您是?” “老臣想请小侯爷抽空,能去西乡亭看看。” 赵启明愣了愣:“就为这事?” “就为这事。”马老又咳嗽了两声,然后语气陈恳的说:“这一年西乡亭过的不赖,乡亲们都很感激小侯爷,想让小侯爷能抽出些时间,去西乡亭巡视。” 赵启明挠了挠脸,觉得如果是这事的话,倒也没什么,毕竟都是自己的封地,过去看看也无可厚非,但怕就怕这老头专门跑一趟,目的不会这么单纯。 所以他想了想,狐疑的看着马老,又问了句:“您确定只是让我去看看?” “最好也能多想想。”马虚弱诺的挤出些笑容:“小侯爷见多识广,自然不稀罕西乡亭的周围的山水水,但若是发觉什么对侯府有用的东西,西乡亭定然会鼎力支持。” 这话什么意思,没听明白啊。 “什么是有对侯府有用的东西?”赵启明满脸疑惑。 马老朝瓷器作坊的位置拱了拱手,然后朝赵启明说:“就像小侯爷发现了白泥,弄出瓷器作坊,东乡亭大力支持一样,要是西乡亭也存在有价值的东西,老臣和村民们也都愿意为为侯爷马首是瞻。” 赵启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老头是招商引资来的。 听意思,是想让小侯爷去西乡亭走走,看哪里适合搞休闲度假区,哪里适合搞中药材产地,哪里适合发展生态养猪之类的,就像招商办的官员托关系找外资一样。 但赵启明仍然有些无法明白,老头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记得西乡亭的人口不如东乡亭,青壮年在瓷器作坊做工,妇女也能刺绣赚钱,应该不比东乡亭差多少吧?” “小侯爷误会了。”马老忽然剧烈的咳嗽,有些气喘的向赵启明说:“百姓们过的很好,老臣只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希望百姓们能过得更好,所以才来求小侯爷。” 赵启明莫名其妙,准备再问什么,但马老咳嗽的更加严重,已经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好像随时都可能死掉一样,让他不得不关切的问了句:“您没事吧?” “天气冷,老毛病了。”马老像哮喘病人似得深呼吸,背也弯了下来,被拐杖和书童支撑着,有些艰难的朝赵启明说:“但东乡亭的事情,还得我亲自登门,来求小侯爷。” “行,我没事就去看看,这事就这么定了。”赵启明真是怕了这个老头了,也不敢再问下去,赶紧说:“您还是先回去吧,别真惹上了风寒,那就麻烦了。” “多谢小侯爷,那老臣先告退。” “您慢走。” 马老让开了马车,在书房的搀扶下向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往西乡亭去了。 赵启明也让车夫继续赶路。 但分开了一段距离之后,赵启明忽然从马车上转过头张望。结果果不其然的发现,原来命不久矣的马老忽然不驼背了,手背着身后慢悠悠的走着,那拐杖也成了书童手里挥舞的玩具。 果然,又是装的。 但即便一开始就不信,但赵启明仍然因为自己的妥协而无奈。 又让老流氓得逞了。 再联系起今天早上训斥内院丫鬟们未果,赵启明/心中一片悲凉。 当领导当到自己这个份上,还真是够窝囊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各有所成 长安,曲江。 入冬后气温骤降,早已没有了春夏时节的游人如织。湖面上吹起波纹的凉风变得刺骨,不见往日的游船来往,倒是在湖心位置停着一艘孤船,某位兄台正站在船头位置,手持羽扇,瑟瑟发抖。 湖边的某个酒楼里,周建德长子周福眺望着那位兄台,呲牙咧嘴的一笑,然后紧了紧衣服,转身往房间走去的同时,啧啧称奇的说:“这个季节还有人在湖心,怕是脑子不好了。” “是石家那小子吧。”窦家老大吃着涮羊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据说是和夏日里进京的某位翁主私定终生,结果聘礼还没下,那位翁主就带着婚约回到了郡国,让石家那小子受了刺激。” “受了刺激。”窦家老二似乎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煞有其事的朝大家说:“整天疯疯癫癫,常去曲江湖心,石家人怎么劝也没用,最后也没了办法,只防着他投湖,船上一直都跟着人。” “够可怜的。”灌英美滋滋的喝了口酒,然后朝对面的曹盛说:“听说是你家的远亲,出了这样的事情石家肯定也乱了套吧,记得没错那石家小子可是家里的独苗。” “恩。”曹盛远远朝湖心看了眼,然后朝灌英说:“虽然交往不深,也见过几次面。这石家也算名门,可惜那位翁主老家不知,已经给她安排了亲事,就这样错过了。” 正说着,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灌英等人都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迎候,赵启明很快就走了上来。 看到挺大的包厢里,居然被二十多个人挤满,赵启明有些吃惊。他原以为只是灌英他们几个比较熟悉的,谁知道参与训练的纨绔除了李敢之外,居然全都来了。 “启明兄可真是难请。”灌英过来请赵启明落座,一边还朝大家说:“这次还以为请不来启明兄,准备差人带话之后再登门一趟,没想到启明兄这么爽快。” 赵启明/心说还不是为了你那几车莲菜嘛,不然谁有空大冷天来河边喝酒。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为要是大家都跟灌英要莲菜,那他就没了。 “天气冷,不太想出门,好不容不用去马场了,在家晒晒太阳挺好。”赵启明看了看这群小子,见李敢没在场,于是问了句:“果儿哪去了,今天怎么没来?” 周福殷勤的抢先回答说:“果儿去马场了,说是要在那过冬。” “过什么冬,那是去学习去了。”小六子挤了周福一下,然后朝赵启明问:“听说启明兄代师收徒,果儿要去马场学习兵法,如此说来那位仙师也在马场之中?” “对啊,为什么之前都没看到?” 听着几个人七嘴八舌,灌英有点看不下去了,朝周福说:“你们懂个什么,既然是代师收徒,当然是启明兄授课,那仙师来去无踪,又怎么会在住在马场里?” 听到这话,周福似乎觉得有理,于是更加高兴的说:“启明兄授课更好,毕竟那仙师谁也没见过,但启明兄的本领弟兄们都看得真切,果儿能跟启明兄学习,定然会成为当世名将。” “你以为启明兄只会兵法?”灌英笑了笑:“不提吟诗作对,光是算术一门的学问,也够果儿学个半辈子,没见长安城里那些明算家拿到《算术入门》都着了迷一样?” “我爹也让我学《算术入门》。”小六子插了句嘴:“说是果儿写下《行军总纲》靠的就是算数学问,还说算术若是推行起来,看不懂那些数字就没法领军作战了。” “我爹也是这个意思。”周福似乎找到了知音,有些激动的说:“还专门请了个明算家,宝贝一样拿着《算术入门》教我识数,也不知道算术和打仗有个啥关系。” 听到大家的议论,一直没说话的赵启明拿筷子夹了羊肉,垫了垫肚子才开口说:“算术的学问没那么夸张,果儿那,我也只是让他学些皮毛而已,但不管怎么说,学习一下总有好处。” “那我就好好学学。”周福立即改变了态度,猛点头的说:“下个月就要去北军报道了,要是在那之前能学懂一些,跟长官说说这本领,没准会多照顾着我一些。” “我也有这个想法。”小六子呲牙咧嘴的笑了:“虽说打起仗来不怕,但平时的训练太苦,要是能用算术的本领换个管粮草的差事,在军营里也能轻松上许多了。” “管粮草多的是油水,抢着干还来不及了,你以为就你盯着呢?”灌英喝了口酒:“你们几个要是有果儿那样的福气,别说是管粮草了,北军各统领能抢着要你们。” 听着这话,一群纨绔都幽怨的看着赵启明,跟那天果儿撞见奴儿拜师一样。 赵启明正吃着羊肉呢,见大家都忽然安静下来,于是抬起头问了句:“前些日子你们一个个都还无所事事,怎么最近都转了性子,忽然间都要去军中谋差事了?” “小弟也不想啊。”周福喝了口闷酒:“那天从马场离开,倒也的确跟弟兄们好好玩了整夜,但从第二天开始,就被家里的老不死带回去,使劲盘问训练的细节。” “我也是。”小六子表情发苦:“不仅是我爹,还有家中的几位长辈,逼问我骑兵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竟然还和我爹商量,硬是让我干脆趁这个机会从军。” “我也差不多。”又一个纨绔抱怨:“明明我也搞不明白什么骑兵战法,但长辈非让我按照启明兄训练我们的方法,训练几个护卫出来,每天都被关在练武场里。”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抱怨,灌英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赵启明也在笑,不过他不满意灌英笑,于是问了句:“那你是什么情况?” “我?”灌英挤眉弄眼:“家里老不死倒也问了,不过我早有准备,既然启明兄不在意,我索性就花了点时间把训练内容写下来,之后家里的老不死就不管我了。” 听到这话,周福他们顿时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谁让你们当时只想着训练,不懂总结?”赵启明好笑的看着周福他们,然后指着灌英说:“你们就该像这小子一样,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何至于这么凄惨?” “可我们压根就不记得多少啊。”周福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的喝了口酒,然后幽怨的看向窦家兄弟:“除了听口令,就想着怎么才能不挨打,哪想得到那么多?” 听到这话,大家都觉得有理,于是纷纷讨/伐窦家兄弟。 但窦家兄弟脸皮厚,不禁幸灾乐祸,还和这群纨绔推搡起来。 “不过灌英的确跟你们不一样。”赵启明想了想:“你们一直听命令,置身其中难免搞不清楚状况,但灌英和果儿一直是发号施令的,他们两个更清楚训练内容。” 周福想了想,然后点头:“说的也是。” “那就别想这些了。”赵启明举起酒杯:“反正都是将门虎子,你们早晚都是要进入军中的,早几年晚几年没多大区别,既然都已经参军,就祝你们早日封侯,出将入相吧。” 纨绔们笑了起来,其实他们也就是抱怨几句,并没有什么不高兴。毕竟,他们现在是沾了赵启明骑兵阵法的光,被各统领校尉直接带入军中,这待遇可是大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他们默契的对望一眼,然后纷纷笑着举杯。 “为了陛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奸臣的伟大复兴 酒过三巡,又到了传统项目“大保健”的时间。 刚刚还说着酒话的纨绔们精神抖擞,搂着环肥燕瘦的姑娘们笑声豪迈,上下其手之余也是毫不吝啬的打赏。倒是赵启明和灌英两人,因为没叫姑娘,违背了富家子弟都要“帮助失足妇女提高收入水平”的默契而受到鄙视,被纨绔们撵到了角落里。 灌英打量着赵启明,笑着问了句:“启明兄为何不叫姑娘?” 赵启明羡慕的看了着那群“自甘堕落”的纨绔们和姑娘们,喝了口闷酒才朝灌英说:“窦家兄弟在呢,要是我叫姑娘的事传到他们妹妹的耳朵里,岂不是自找麻烦?” “男人家在外厮混,知道了又能如何?”灌英就像藏污纳垢之地的一股清流,在淫靡的笑声中慢悠悠的给赵启明倒了杯酒,然后似笑非笑的说:“只怕启明兄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喜欢的人?” “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外面的姑娘再好,也终究不会动心。”灌英又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而这个喜欢的人,应该不是和启明兄还没怎么见过面的解忧吧?” 赵启明奇怪的看了眼灌英,心说这小子猜的还真准。不过他倒也并不是不动心,而是深知静安公主的厉害,毫不怀疑自己今天在这碰了姑娘,明天静安公主就能笑眯眯的问他“帮助失足妇女提高收入水平”是不是一件很自豪的事。 所以即便动心,他也只能被迫的洁身自好了。 “按照你这个说法,你不叫姑娘的原因,也是因为有喜欢的人?”赵启明当然不能承认和静安公主的关系,所以他倒打一耙,眯着眼睛朝灌英说:“是秦姑娘吧?” 灌英喝了口酒,然后惬意的躺在了地上,枕着头说:“启明兄是独子,又早已当家做主,只要不是于礼法所不容的事情,即便出格了些也没人能管得了,小弟就不同了。” 赵启明拿起筷子,美滋滋的吃着涮羊肉,听到灌英的话不禁停了下来:“什么叫出格的事情?你难道是打算迎娶秦姑娘进门?” “家里都已经安排好了,来年我就要和平阳侯家的长女成亲。”灌英看着天花板,撇了撇嘴:“什么时候娶妻,什么时候纳妾,这些都是家里老不死说了算,可不是我想让谁进门就能让谁进门。” 赵启明明白了灌英的意思,点了点头说:“不能嫁到你家其实也是好事,不然以秦姑娘的身份,被你正妻不待见还是轻的,搞不好偷偷给你扔到井里淹死你还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啊。”灌英应了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挤眉弄眼的朝赵启明说:“要是像启明兄就好了,侯府上下一个人说了算,自己的事情也是能自己安排,有时候真羡慕启明兄父母双亡。” “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头子走后东亭侯府的衰落。”赵启明继续吃着涮羊肉,看了眼灌英说:“就算你有再多的身不由己,但只要灌将军在,你将来封侯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女私情大可以到时候再说。” “我是家中第三子。”灌英支着头,妩媚的看着赵启明:“就算父亲再疼我,继承家业的也是老大,而我将来总有一天要另立门户,封侯这种事可落不到我的头上。”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看那边的纨绔们。 他忽然想起这些即将进入军队、踏入战场的公子哥,几乎都和灌英一样,没有嫡长子的身份,所以才要自己去混军功。说起来要怪这年代的封建礼教,但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么想着,赵启明看向灌英,问了句:“就算灌将军不能像支持你家老大那样支持那你,以你的才能也该有所建树,不提别的,就算是混军功,这屋子里也只有窦家兄弟能跟你一较高下。” “倒也想过。”灌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又挤眉弄眼起来:“但启明兄有所不知,比起窦家兄弟和小弟,真正前程似锦,有望成为当世名将的其实应该是果儿。” “那不是很好吗,相互扶持,你将来也差不了多少。” “以前没事就揍果儿,将来有一天要成为他的下属,那小王八蛋想起从前被欺负,岂不是要报复我?”灌英哈哈大笑, 赵启明也忍不住笑,不过他也明白,灌英的意思其实是不想屈居人后。 仔细想想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李敢是名门之后,又是家中长子,眼下还没有从军,就已经闯出了名气,更别说老将们都对这个后起之秀有着相当的信心,将来的照顾肯定是免不了的,相比起来灌英的条件就差了很多,偏偏这小子又一直是圈子内的核心人物,当然不愿意将来成为李敢的属下。 这么想着,赵启明开玩笑的朝灌英建议说;“不从军的话,倒是可以混个奸臣当当。” “奸臣?” “你两面三刀的本领,连老将们都能被你忽悠,可别浪费这样的才能。”赵启明吃了口涮羊肉,摇头晃脑:“真要混成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果儿将来也得听你的。” 灌英深若有所思的喝了口:“启明兄这么一说,倒有些意思。” “当然了。”赵启明继续忽悠:“你没见前朝‘吕不韦’,靠着阴谋算计,独揽朝纲,连始皇帝都得听他的话,你要肯走这条路,以你的卑鄙无耻,起码不会比吕不韦差。“ 灌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本朝传到现在,出名的权臣都是武将出身,倒少有‘吕不韦’那样的人物。” “所以说,实现奸臣的伟大复兴,就靠你了。”赵启明咧嘴一笑:“一定要把两面三刀和阴谋算计发挥到极致,等你权倾朝野的时候,想收拾果儿就收拾果儿,想给我封地就给我封地,多厉害?” 灌英也挤眉弄眼:“启明兄一席话,令小弟如醍醐灌顶,这样的恩情,等他日成为堪比吕不韦的大奸臣,一定好好报答启明兄。” “那我祝你早日权倾朝野,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奸臣。”赵启明哈哈大笑。 正说话间,坐在窗边不远的周福忽然间一声惊呼:“下雪了。” 忙着上下其手的纨绔们纷纷转过头,赵启明和灌英也看了过去,发现窗外的确飘着白雪,于是众纨绔走到窗边像远处眺望,能清楚的看见对面的屋顶上覆盖着一层白霜,而湖心那位姓石的痴情公子也因为飘雪而双眼迷乱,头上和肩膀都对这积雪。 看样子这场雪其实已经下了一会了。 谁也没想到这才初冬时节,就毫无征兆的降下雪来。街道上的行人仰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天空,对面建筑里的纨绔和小姐们已经高声欢呼起来,唯有周福他们一群人站在窗边惨嚎成一片。 他们即将从军,游手好闲的小日子将一去不复返,本就要过上苦逼的的军旅生活,而现在天降大雪,气温骤降,接下来在军营整天操练的日子当然是更不好过。 同样预感到不好过的还有赵启明。 因为他也是要早起上班的人,每隔三天就要顶着风雪上路,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 所以此刻站在窗边,纨绔们一片惨嚎,他也忍不住的裹了裹衣服。 上班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冻成狗 一场降雪突如其来,持续了整夜。 清晨时,侯府内外的地面和屋顶尽是白茫茫的积雪,就像是置身于雪国中的景色。 但钱管家拒绝欣赏这种美景,反倒觉得房前屋后的积雪存在安全隐患,于是发扬了辣手摧花的狠人风格,积极组织人力进行抢险救灾工作,不仅派出侯府的几名扫地僧把地面铲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让人绑上竹竿,将树梢和屋檐上的积雪全部打落。 等赵启明起床时,下人们正干的热火朝天。 小候爷正准备视察一下工作,泥瓦匠也来了。 似乎是考虑到降雪之后的降温问题,钱管家有些担心赵启明受冻,于是提前派人从长安城里请来泥瓦匠,按照图纸中所画的样式,为赵启明准备火炕。 火炕的位置选在赵启明房间的东北角,丫鬟们为了腾出地方,开始一件件搬走房间里的东西。这本是琐碎的工作,却让丫鬟们干的兴高采烈,好像是在搬家一样,但严格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从赵启明的房间搬出东西,转移到隔壁的偏房,也就是本应该给妾室居住的房间。 赵启明没有妾室,觉得搬过去独守空房是一件很凄凉的事情,而且大家热火朝天的忙碌,更显得他游手好闲。百无聊赖之余,他想起明天就是返回三河马场的日子,索性决定提前结束假期,今天就返回工作岗位。 老妈子提前准备好的肉包子正好出笼,而这段日子,在小侯爷的努力不懈努力下,尺寸方面终于做了一定的改进。 赵启明趁着热乎气吃了几个,又让丫鬟给他带上未来够吃十天的量,然后就独自一人出发了。 此时的东乡亭道路湿滑,北风也比往日更加寒冷。出来扫雪的乡亲们小心翼翼的忙碌,防止在湿滑的路面上跌倒,有时也要停下动作,往冻僵的手指上哈出口热气。 而赵启明骑在马上,置身事外般不惧严寒,显摆着自己暖和的锦袍。 这衣服是静安公主亲手做的,从秋天就开始动针线,昨天才终于完工。和打扮奴儿时的恶趣味不同,这件锦袍的颜色比较庄重,纹饰也走的严肃路线。但内里大有乾坤,这锦袍里的夹层很厚,塞了不少保暖的东西,让人穿上之后感觉很温暖。 这温暖不仅来自于锦袍的保暖性,还因为静安公主一针一线的爱意。 相比起来,被老婆赶出来扫雪的庄稼汉,显然体会不到这种爱意。 赵启明十分自豪,感受着锦袍的温暖,忽然从心底涌现出一股“爱的力量”。他想乘风破浪,但长安城内外只有风没有浪,所以他扬鞭打马,顶着寒风肆意驰骋。 可惜没有驰骋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随着距离三河马场越来越近,荒野中的北方变得格外刺骨,而且天空也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赵启明视野模糊,挤眉弄眼,不得不放慢了些速度。结果刚一停下来,身体的暖意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冷风灌入脖颈,冻得他牙齿打颤。 这让赵启明明白一个道理,原来暖和只是个相对的概念,之前感觉温暖只是因为东乡亭还不够冷,而同样的道理,浓浓的爱意也不能使人乘风破浪。 赵启明忽然有点后悔没能多穿几件衣服,但此时已经离开东乡亭很远,他也懒得再回去,所以尽管大雪纷飞、北风刺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好在老马仕途,作为外国妹子的金牙也不是路痴,去过几次马场早就记住了位置,所以尽管积雪很厚,早就分辨不出路在哪里,但奈不住马中林志玲比后世的导航还靠谱。 风雪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等赵启明到达三河马场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某个出来干活的牧奴碰到了赵启明,见他穿得单薄,便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取下。裹上了这件毯子之后,赵启明让牧奴把金牙带去马厩,便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风雪戛然而止般被阻挡在门外,闻讯而来的马建国送上姜茶和火盆,赵启明身上逐渐有了暖意,而这时厩令大人也被马建国惊动,特意到赵启明的屋子里探望。 “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一声。”厩令大人有些自责:“马场从前天夜里就开始下雪,我本打算今天派人去东乡亭,通知马丞大人风雪阻路,暂时不用来马场,没想到人还没去,马丞大人就来了。” “怪我自己。”赵启明已经暖和了许多,捧着姜茶惭愧的说:“早知道山谷里比长安城要冷上许多,昨天连长安都飘雪了,马场里的天气肯定要更加恶劣,而我竟然忘了多穿些衣服。” “还好没迷路。”厩令大人看了眼窗外:“从前天晚上开始这雪就没停过,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马场里的差事都基本停了下来,无论马师还是罪奴都在屋子里呆着。” “马场里没受灾吧?” 厩令大人笑了笑:“马场经营多年,早就有经验了,刚开始下雪就已经把马群转移到马厩里,草料的仓库里有专人看管,倒没受什么影响。” 赵启明想了想,的确是自己多虑了。裹了裹毯子,喝了口姜茶后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又朝厩令大人问:“对了,之前参与骑兵训练的李敢,是不是来了马场?” “马丞大人说的是飞将军家的长子吧?”厩令大人把手又藏进袖笼里,笑着说:“来了好几天了,太仆大人早就有过交代,要照顾好这位公子。” 说话间,李敢进来了,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位马丞。 两位马丞深知迎着风雪赶路是如何的凶险,来询问赵启明是否冻伤云云,倒是李敢没有这方面概念,看到赵启明就高兴的行礼,精神抖擞的喊了一声:“师兄好。” 赵启明看了看李敢,有点不适应称呼的转变,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想起东乡侯府仓库里那几个大箱子的礼品,他也不得不适应现在的身份,于是假装严肃的问了句:“来马场这么长时间,没给我捣什么乱吧?” 话音刚落,奴儿也进来了。 这熊孩子似乎是来找李敢的,跑进来就抓住李敢的袖子,就跟李敢抓赵启明袖子一样,而李敢也和赵启明一样,满脸嫌弃直接把奴儿的手甩开。 这让赵启明忽然饶有兴趣起来。 而奴儿也在这时发现了赵启明,擦了擦鼻涕行了个大礼说:“老师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同样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想起静安公主送去的礼品同样不少,自己也应该拿出当老师的样子,于是嫌弃的瞪了眼奴儿,然后朝厩令大人说:“先是奴儿,现在又来了个李敢,真是太给大人添麻烦了。” “马丞大人想多了。”厩令大人看向李敢和奴儿,然后笑眯眯的朝赵启明说:“两位公子不仅没添什么麻烦,最近这段时间还帮了不少忙呢。” “帮忙?”赵启明不解:“他们能帮什么忙?” “钉马掌。”奴儿抢答,满脸自豪的样子,停着胸膛,还往前走了一步。 “一点规矩都没有。”赵启明妆模作样的朝奴儿训斥说:“为师和厩令大人谈话,不论大事小事,要等为师和厩令大人问起你才能回话,不能随意插嘴。” 奴儿听到这话拉了拉李敢的袖子,似乎是让李敢替他说话。 可惜李敢仍然满脸嫌弃,甩开了他,还朝赵启明说了句:“师兄说得对。” 看着李敢毕恭毕敬的样子,赵启明十分满意,心里忽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他觉得奴儿已经被自己调/教成了端茶倒水的童工,现在多了个李敢,如果让这小子承担起他“马丞”的日子工作,自己岂不是有专人伺候而且连工作也不用做了? 当老师果然很爽啊。 第一百六十章改革进行时 马场中天气好转,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 连续三天的恶劣天气,让马场中的满是齐膝的积雪,在阳光下显得些刺眼。 牧场中的马群不见了踪影,倒是在训马场中能见到许多马师。他们穿着厚实的衣服,分散在马场各处,却不是平日里训马的工作,而是忙着为战马钉上马掌。 金牙对这种事情似乎并不感到好奇。返回东乡亭的半个月里,她的鬓毛被细柳梳理的整齐,还分出一缕绑上红绳,比从前更加美丽动人,在这个蓝天白雪的日子里,就如同风景般优雅的走过,不断的吸引着吊丝马和马师们炽热的目光。 这是一匹能征服所有雄性的漂亮母马。 不远处的山坡上,赵启明正躺在摇椅上,享受着冬日里的阳光。 作为马丞大人,他今天本来应该要去视察钉马掌的情况,但因为他有一个勤快而又孝顺的师弟帮忙分担,让他不用亲临现场,只要在山坡上远远的看着就好。 至于奴儿,尽管已经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但处境并没有好转,仍然扮演着“饱受剥削的未成年童工”的角色,此刻正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捧着紫砂茶壶,准备随时伺候。 赵启明吃完最后一颗肉包,拍了拍手。早已准备好的奴儿立即送上茶壶。而赵启明看也不看这个学生,反倒是对训马场里骑着马指挥工作的李敢十分满意。 昨天夜里他向李敢这个师弟和奴儿这个学生定下了规矩,明确了学习之余的日常工作,对此李敢并没有意见,倒是奴儿很大的不乐意,从昨天晚上抱怨到了现在。 “为什么我不能去帮忙钉马掌?”奴儿见赵启明的嘴终于消停了下来,擦了擦鼻涕立即开始抱怨。 而他的马儿“长须”比他更加心神不宁,早已经被金牙勾走了魂魄。现在看到金牙鬓毛上系着的红绳,就好像看到心目中的女神穿上了比基尼一样,正焦躁的试图离开,想起去占金牙的便宜。 赵启明在躺椅上嘬着茶壶,斜了眼奴儿说:“指挥马师们钉马掌是果儿的工作,而你的工作是在我身边等候差遣。” “那你现在有差遣吗?” 赵启明又嘬了口茶壶,然后懒洋洋的说:“去弄些猕猴桃来,记得要切好。” 奴儿气呼呼转身走了,但他的马儿已经得到准许,朝着远处的金牙飞奔而去,把奴儿带了个跟头,爬起来之后见自己的马没了,赶紧擦了把鼻涕去追。 “马丞大人好雅兴。”厩令老头的声音传来。 赵启明赶紧从躺椅上起来,行了个礼后笑着说:“难得有个好天气,刚好眼下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在这晒晒太阳。” “晒晒好。”厩令大人和从前一样,手藏在袖笼里,走过来眺望着马场说:“这两天钉马掌,积雪太厚有诸多的不便,这太阳能多出几天,积雪化掉一些,大家干活也能方便。” “刚入冬就存了这么厚的雪,恐怕过段时间会更难熬吧?” “那倒没事。”厩令大人笑了笑:“马场里入了冬基本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也就是这几天摊上钉马掌的差事,忙也就忙这么几天。”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训马场中问:“记得之前训练骑兵的时候,已经五百匹马钉了马掌,现在看样子难道是要把马场里所有的马都钉上马掌?” “马场有上万匹马,要是全部钉上马掌,需要要到的马蹄铁可就太多了。”厩令大人摇了摇头:“只是需要要到的战马才会钉上马掌,这份差事是替北军办的。” “北军?”赵启明想起了之前的骑兵对阵。 厩令大人似乎看出他了他的想法,笑着解释说:“北军不止武安侯一家势力,尤其是魏其侯拿下了这次‘新骑兵’组建的差事,北军中的部分派系,已经开始听从魏其侯的命令。”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么说,魏其侯已经开始组建新式骑兵了?” “不然又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钉上马掌的战马呢?”厩令大人藏在袖笼里的手朝训马场中抬了抬:“一共五百匹,连同之前已经钉上马掌的五百匹,这次要给北军交上一千匹战马。” “之前的五百匹也要弄走?”赵启明挠了挠脸,他认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再是政治争斗,魏其侯而是真的在进行新骑兵组建了。 “军中的事情我不大了解,但也的确有所耳闻。”厩令大人笑着看向赵启明:“听说魏其侯正在北军中推行墙式战法,正在组建一支三千人的新骑兵。” 赵启明点了点头,如果魏其侯真的要进行改革,的确应该先小规模的训练一出一支队伍,这件事在他看来是个好消息,因为以他半吊子的军事水平,之前训练的骑兵其实并不过关,现在有专业的军事人才沿用墙式战法,再进行一些完善,战斗力肯定是要比他训练出来的五百骑要强得多。 “马丞大人之前训练出来的五百骑是北军的样板。”厩令大人重新看向训马场:“听闻之前那几位参与训练的公子,都已经被北军直接征召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前几天纨绔聚会,他就已经知道了周福等人参军的消息,却不知道这些人应征入伍,居然是因为魏其侯的改革。 而眼下五百匹战马也要进入北军,这说明魏其侯是打算在之前那五百骑的基础上建立出新骑兵,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周福等人很可能会被收编到一支队伍里,而且想混个清闲差事肯定是没戏了,接下来等待着这些人的,估计还是之前在马场中一样的训练。 “之前训练时听马丞大人说过,那墙式冲锋乃是三分训人,七分训马。”厩令大人眯了眯眼睛:“之前那五百匹战马在诸位将军们的眼里是好东西,这些有不少将军来视察,但太仆大人早就下了死命令,一匹马也不能送出去。” “但现在又要给北军了。”赵启明忽然感觉好笑:“虽然太仆大人属于魏其侯阵营,但这五百匹战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了北军吧?” 厩令大人哈哈大笑,当然也知道灌夫的脾气,但他和赵启明不同的是,他可没胆子背后说太仆大人坏话,所以只看着赵启明,别有深意的说了句:“想来魏其侯那边也是说了些好话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可一点也不相信。因为灌夫那老土匪根本不讲道理,要从那那个老王八蛋嘴里抢吃的,光动动嘴皮子可不行。所以他猜测最有可能的结果,是魏其侯叫上李广把灌夫打了一顿。 “就快午饭了。”厩令大人转过身来,笑眯眯的朝赵启明说:“昨天马厩里来一窝迷路的野猪,被几个马师围住了,今天送到厨房炖了一锅,马丞大人尝尝去吧。” “野猪?”赵启明来了兴趣,立即把手里的茶壶放下,和厩令大人往厨房过去的途中问了句:“听说降雪之后比较方便打猎,不知厩令大人有没有好的弓箭借我用用?” “马丞大人想去打猎?” “打猎只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授课。” 第一百六十一章狐皮 伟大的军事家、数学家东乡侯赵启明要授课了。 听到消息的李敢和奴儿都对此感到很兴奋,但当他们得知小侯爷的所谓授课原来是进山打猎之后,李敢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而从来没有打过猎的奴儿却更加兴奋。 午后,一行人行走在进山的路上。奴儿兴奋难耐,不停的来回驰骋,李敢则满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始终跟赵启明在一起,这样一来马建国就得不得多照顾着奴儿。 难得又是个好天气,晴空中万里无云。但山林里与马场中不同,这里的积雪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足有膝盖那么深,马蹄每一次踩下去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窟窿。 赵启明/心情不错的打量着沿途的景色,对于打猎却没有亲力亲为的想法。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年代的贵族围猎,讲究的是个“围”字,一般都是护卫和猎犬去追捕猎物,没有贵族老爷亲自上阵的道理。当然另外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上次遭遇野猪时伤了尾巴骨,知道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所以他并不打算以身犯险。 奴儿年纪尚幼,当然不能指望他能打回来些什么。而同行的马建国虽然是打猎的好手,但按照这家伙的性格应该会以保护小侯爷为重,不会离开太远去打猎。这样一来,李敢也就当之无愧的成为主力选手。 赵启明对这小子报以厚望,很期待今天回去的时候能吃到兔子,以及据说在这片山林中很常见的野鸡。他觉得如果抓到野鸡,回去之后一定要用自己带来的陶罐炖汤,而如果抓到兔子,最好的做法肯定是拿来烤。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流口水。不过当他转过头时,发现李敢还是一副没兴趣的样子,这让他有些不满,于是朝李敢说:“垂头丧气的干什么呢,打起精神来。” 李敢骑在马上,低头躲过拦路的树枝,有些失望的朝赵启明说:“早知道师兄所说的授课是来到山林中打猎,我还不如在马场温习算术,多解几个方程式呢。” “就知道解方程式,你这样下去会没有女朋友的我告诉你。”赵启明斜了眼李敢:“而且以为今天真的只是打猎吗?” 李敢不解:“不是打猎是什么?” “打猎只是其次,主要是为了锻炼你们。”赵启明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我问你,作为军中将领,将来征战四方,是否会遭遇各种地形情况?” 李敢点了点头,等待下文。 “你之前写了《行军总纲》,用算术计算各种地理环境下,行军速度的数据,这个办法很好。”赵启明说着,忽然露出鄙夷的表情:“但有些东西,若是光凭数据来计算,无异于闭门造车。” “师兄所说,难道是让小弟置身于山林之中,想象军队在山林行军?” “不仅是想象在山林中行军,还要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行军。”赵启明给予李敢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生活中处处是学问,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师兄教训的是。”李敢彻底明白了赵启明的“用心良苦”,先是眼睛发亮,然后还有些懊悔的说:“早知道我应该多带些人来,也好趁此机会进行一次数据统计。” “无妨。”赵启明大手一挥:“你可以先从哪种猎物比较好吃入手。” “啊?”李敢有点发懵。 “这也是很重要的数据。”赵启明严肃的看着李敢:“塞外的风雪天气很多,难免有带领军队误入山林的情况,作为将领你要就地取材,难道不应该先搞清楚,大雪封山的季节里那种猎物最多?哪种猎物不需要经过复杂处理也能下咽?” 李敢又一次明白了赵启明的“用心良苦”,急忙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虚心的说:“师兄教训的是,我这就去猎几只野物回来。” 赵启明欣慰的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满意的说:“那就快去快回吧。” 李敢来了兴趣,精神抖擞扬鞭策马,首先钻入了山林。 而本就在不停催促大家的奴儿,也变得更加兴奋,擦了擦鼻涕之后,急忙跟了过去。 倒是马建国,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留在了赵启明身边。似乎在他看来,保护小侯爷要比保护奴儿更加重要。这无关身份,只因为小侯爷比奴儿更弱而已。 “之前听你说,这片林子里野鸡最多?”赵启明在马背上弯腰,躲过了一根堆满积雪的树枝,朝马建国问:“除了野鸡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大一点的猎物?” “回小侯爷,大一些的也有,但是平日里并不多见。”马建国在前面一些的位置替赵启明开路,回过头来介绍说:“好在因为下了雪,猎物更容易被发现。” 赵启明点了点头,想着如果最好能猎回去一头鹿,没注意旁边的树枝,被衣服挂了一下,马上就有积雪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拍了拍身上披着的那件毯子,忽然想起什么,朝马建国问:“我身上这件毯子是那天回马场的时候某个牧奴披在我身上的,你知不知道这毯子是那个牧奴从哪买的?” 马建国疑惑的看着赵启明说:“小侯爷身上的不是毯子,是熊皮。” “熊皮?”赵启明吓了大跳,这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马建国仔细看了看,然后确定的说:“的确是熊皮,马场里有好几件,风雪的天气里有马驹走失,都是用这种熊皮裹着抱回来。” 赵启明恍然大悟,就说那个牧奴怎么不要回毯子了,原来是公家的财产。 不过把小侯爷当成走失的小马驹一样对待,未免太侮辱人了些。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看身上的熊皮。还别说,真不能怪他看走眼,这张熊皮光滑黑亮,皮毛散而不乱,质地也非常之柔软,而且还没有任何的异味,的确让人很难联想熊皮。 “这么好的质地,都能做成皮草大衣了。”赵启明有些疑惑:“就算马场能买得起这样的货色,拿来给走失的小马驹用也太糟蹋东西了吧,为什么没给厩令大人做成皮衣?” 听到这话,马建国朝赵启明说:“回小侯爷,这张熊皮也不是买的,而是罪奴们从山中猎了狗熊,将扒下来的熊皮稍加处理之后所得。” 赵启明大感兴趣:“那这处理皮货的手艺还真是够好的啊。” 马建国难得露出笑容说:“牧奴中有匈奴人,也有东胡,匈奴人倒也罢了,东胡寄居之地盛产皮货,那些东胡来的人很多都有处理皮货的手艺,还有很多人的祖辈本就是皮匠。” 赵启明点了点头:“回头给我找几个东胡人,我跟他们聊聊。” 马建国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启明,似乎不知道赵启明见牧奴干什么,但既然小侯爷说了他也不敢多问,于是朝赵启明说:“有这种手艺的很多,回头我给小侯爷挑出手艺最好的。” 说话间,马蹄声传来,周围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簌”的落下。 李敢和奴儿回来了,收获颇丰的样子。仔细一看奴儿,手里正抓着两只兔子,举过头顶挥舞着,兴奋的鼻涕横流。李敢倒是没那么浮夸,但收获比奴儿更多,不仅马鞍上挂着几只野鸡,马背上居然还放着一只小鹿。 赵启明深感欣慰,他已经预感到今天晚上的下酒菜将前所未有的丰富。 不过,当李敢和奴儿来到跟前,赵启明忽然发现,奴儿拿在手里的不仅有兔子,还有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 大概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直接就给射死在雪地里,也没管狐狸是不是可以吃。 但看到那只白狐,赵启明忽然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第一百六十二章逼出来的基础物理 入夜,万物寂寥。 影影绰绰的密林中,厚厚的积雪反射着月光,让树下的景物清晰可辨。 远离马场十余里外的小溪边,马建国清理完了猎物,收好匕首往走进密林中的营地。而此时的赵启明,正躺在火堆旁的熊皮上,仰望着天空中那巨大的圆月。 火堆已经不再旺盛,只剩下一堆炭火。李敢正跪在地上,转动着架子上的鹿腿,而同样跪在地上的奴儿,正用粽叶做成的扇子,不停的朝着忽明忽暗的炭火鼓风。 终于,奴儿再也无法忍受这无聊的工作,朝躺在熊皮上的赵启明抱怨说:“好不容易找来了干柴,为什么不趁火旺的时候烤,偏偏要等到只剩下炭火?” 旁边的李敢没有说话,作为赵启明的脑残粉,他相信师兄的所作所为肯定有其深意。但他嘴上不说话,肚子却已经咕噜噜的响起来,像是在抗/议这顿晚饭迟迟不能到嘴。 直到这时,赵启明才收回视线,鄙夷的看了眼奴儿说:“你懂个屁,干柴烈火拷出来的东西,外面熏的发黑,里面却还在冒着血,这样的东西也能入小侯爷的嘴?” “那炭火烤的就能入嘴了吗?” “炭火的温度均匀,不影响食物的色泽,也能完全烤熟,当然是更好的选择。”赵启明枕着手臂,惬意而又耐心的说:“想吃到好东西,可不能猴急。” 奴儿听的似懂非懂,却也不再抱怨,开始继续鼓风。 倒是认真干活的李敢,这时候朝赵启明问:“这也是军事知识吗?” 赵启明斜了眼李敢,这小子还真是能把任何事情都和军事牵扯起来。不过相处的久了,赵启明也有了能把任何事情解释得好像和军事有关的技能。所以他来者不拒的朝李敢说:“当然有关,你要知道干柴烈火拷出来的东西,表面上看起来焦黑,其实可能根本就没熟,而战士们如果吃了没熟的东西,就很可能生病。” “军队远征在外,又有风雪阻路,若是集体生病,势必将影响战力。”李敢终于有所领悟,更加认真的转着烤肉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的确需要充分烤熟的食物。” “你能明白我的深意,我很欣慰。”赵启明给予赞许的笑容。 可奴儿却忽然想起什么,梗着脖子朝赵启明问:“我拜师都很久了,还没学到什么东西,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赵启明不耐烦的说了句:“你的水平太差,学不了我的知识。” “可我都拜师了,你不能不教我。” “急什么,没说不教你。”赵启明挤眉弄眼的看向李敢:“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忙跟我学,要先打好基础,起码先跟你师叔把算术学了。” 这下换李敢急了,赶紧看向赵启明说:“我还有自己的功课。” “你有个屁功课,都说了别老解什么方程式,将来越解越没有女朋友。”赵启明瞪了眼李敢:“而且也不用你拿出多少时间,让奴儿学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李敢嫌弃的看了眼奴儿,但也不好再拒绝赵启明的安排。 于是果儿立即兴奋起来,流着鼻涕拉了拉李敢的袖子,倾诉他内心的高兴。 可惜李敢再次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朝赵启明说:“奴儿的算术我可以教,但我的功课也不能荒废,不知师兄打算何时开始给我授课,下一步又打算教些什么?” 听到这话,赵启明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真是两个讨债的啊。果然是收礼一时爽,事后逃债忙。这两个臭小子这才刚被使唤了几天,这就开始要求履行责任了。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道理赵启明也明白。所以他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结合实际情况思考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说:“既然你的算术已经基本没问题了,接下来就学基础物理吧。” “基础物理?”李敢转过头来,眼睛贼亮。 奴儿也好奇的停下动作,看着赵启明。 “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赵启明懒得解释:“总之是很有用的东西就对了。” “和军事有关吗?”李敢的眼睛更亮。 对此,赵启明早已习惯,挤眉弄眼的朝李敢引诱说:“还真有不少关系。” “怎么说?” “比如今天这样的情况。”赵启明指了指四周:“你带领军队远征,去往塞外的密林,或者一望无际的草原,甚至还有可能到了沙漠地带,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很容易迷路?” 李敢猛点头,恨不得把鹿腿扔了,凑近一些听。 “在复杂的地形情况下,若是没有向导,迷路将会是很严重的事情。”赵启明话锋一转,神秘的笑了起来:“但如果你掌握了基本的物理知识,凭借着一根缝衣针,一片树叶,以及一碗水,就能立刻辨别出方向,而有了方向,就能摆脱迷路的窘境。” “当真?”李敢瞪大了眼睛。 奴儿也随之一声惊呼,指着李敢朝赵启明说:“对师叔的父亲有大用处!”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李敢都愣了愣。 但回过神来之后,赵启明哈哈大笑,而李敢则一脸怒容。 看来奴儿也知道些军中趣事。飞将军戎马半生,却多次因为迷路延误战机,这在军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赵启明还从史书上看到,李广最终之所以陨落,也是因为一次马失前蹄般的迷路导致。 所以奴儿说如果真有那种辨别方向的办法将对李广大有用处,倒也没有说错。 不过赵启明所说的办法,其实在他那个年代,只要上过学的人都知道。只是利用地球磁场的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其原理类似于中国四大发明的罗盘,只不过罗盘真正起到辨别方向的作用,还要等到几百年后航海时代。 所以在没有工具辨别方向,又没有向导的情况下,李广在塞外多次迷路也是可以理解的。而这件事之所以成为军中的趣闻,是因为李广几次迷路都最终活着回去了,而同样因为特殊原因迷路了的其余将领,永远迷失在塞外的,当然不会被人当成趣闻流传。 显而易见的是,李敢不喜欢别人说他父亲的趣闻,回过神来就瞪了眼奴儿。 但相比起来,此刻他更关心那是怎样一种辨别方向的办法,所以他瞪了眼奴儿之后,就朝赵启明问:“还请师兄明示,那用缝衣针辨别方法之办法,到底是何原理。” “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两个字。”赵启明笑了笑:“地球磁场而已。” “磁场是什么?”李敢追问。 “地球是什么?”奴儿也问出了一个别致的问题。 对此,赵启明露出深藏功与名的一笑:“掌握基础物理,你们就明白了呗。” 李敢挠了挠脸,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授课的时候,所以立即向赵启明表态说:“那我就学基础物理,等回到马场就学,一定要学会用缝衣针辨别方向之法。” 听到这话,奴儿擦了擦鼻涕,敬佩的看着李敢说:“师叔学会了可以传授给师叔的父亲,到时候师叔的父亲就不会在塞外迷路,师叔果然很孝顺。” 李敢又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直接一巴掌过去,把奴儿推了个跟头,惹得赵启明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马建国终于回到了营地,将一把匕首和两张狐狸皮递给了赵启明,然后说:“这两张狐狸皮我只能把血肉处理干净,要做成可用的皮货,还要靠马场里的东胡皮匠。” 赵启明点了点头,先将匕首收好,然后摸了摸狐狸皮,感觉除了手感还算不错,但也知道这是因为刚刚宰杀的缘故,要让皮毛常年保持柔软和光滑,那就要考验皮匠的手艺了。 “你刚说这片林子里的狐狸很多对吧?” 马建国点了点头。 赵启明于是欣慰的笑了起来:“那等回去了就跟大家通知一声,就说我高价收狐狸皮,等收上来的数量足够多之后,就可以找那几个东胡来的皮匠,做件斗篷了。” “斗篷?”马建国一脸茫然。 赵启明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年代还没有斗篷,甚至真正的斗篷直到明清时期才首先出现在宫廷之中,尤其是那些清宫系列电视剧里,各位“小主”几乎人手一件。 当然,赵启明是不想成为“小主”的,他也没打算做出斗篷给自己穿,而是想利用皮匠的手艺,做出一件洁白飘逸的斗篷,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送给亲爱的静安公主。 女人都是爱美的,即便静安公主这样的女人,看到漂亮的斗篷也会惊喜甚至于感动。而只要静安公主受到感到,守护贞操的信念就会动摇。而静安公主守护贞操的信念一旦动摇,赵启明就能趁虚而入,趁火打劫,和静安公主一起做羞羞的事情。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了。 赵启明手里捧着狐狸皮,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三章大将之材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等待,几只烤兔和鹿腿终于烤制完成。 正如同赵启明所说,均匀的加热让烤肉表面没有任何的焦黑,只有金黄诱人,以及伴随着油脂,扑鼻而来的肉香。 等抹上盐,涂完蜜,再洒上香料,那香味能让人眼发绿光。 早已经饥饿难耐的李敢咽了咽口水,负责鼓风的奴儿也紧盯着烤架,甚至就连不远处收拾其他猎物的马建国,也时不时抬起头来朝这边张望。 终于,赵启明走到火堆旁边,看了看鹿腿的成色,确认已经到了火候,于是直接从李敢的手里接过鹿腿。而这个动作,让李敢和奴儿的目光都变得迫切起来。 看着两个家伙迫不及待的样子,赵启明挤眉弄眼:“那我先以身试毒?” 奴儿和李敢猛点头。 于是赵启明不再客气,直接拿起鹿腿,一口咬下。 他这一口,连皮带肉的撕下好大一块。就好像吃肉包时的第一口,露出了肉馅和肉香,他这连皮带肉的一口下去,被撕开的鹿腿立马冒出清凉的油脂,和夹杂着肉香的热气。 因为饥饿,李敢和奴儿第一次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看得眼睛发直。 赵启明究竟品尝到了怎样的美味,他们是不知道的。但他们可以看到赵启明惬意的眯起眼睛。终于,他们再也无法等下去,没等赵启明给予反馈和评价,就立即拿起烤兔来啃。 与鹿肉不同,兔肉以鲜嫩著称,几乎感受不到肉质纤维的存在,这一口下去能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何谓外酥里嫩。 只一口,李敢和奴儿的嘴就已经油光四溢,但他们根本顾不上擦,和赵启明的仔细品味截然不同,他们在品味的同时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几乎一口接着一口,一张嘴很快就鼓了起来。 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赵启明笑了笑,招呼马建国停下工作,一起来吃。 与饿极了的李敢和奴儿想比,马建国要坚强一些,虽然动作说不上优雅,但也的确经过了一番品味,然后露出赞许的表情说:“小侯爷是大能人,半个时辰没白等。” “好吃吧?”赵启明拿着鹿腿,用嘴撕下一块,并将酒囊递给马建国。 马建国很少有机会喝酒,对于烤兔还要先行谢过,可面对美酒却立即收下,然后猛灌一口,口鼻中的除了肉香里之外又夹杂了许多的酒香,从喉咙直达肺腑,让平日里谨小慎微的马建国,也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哈出口热气,然后满脸快意的对赵启明说:“这次跟小侯爷出来,值了。” 赵启明笑了笑,拿回酒囊,自己也喝了一口。 可还没等他将酒囊重新递给马建国,李敢和奴儿就凑了过来。此时的两个小子已经啃掉了半只烤兔,不知是否真正品尝到了滋味,总是已经被撑得两眼翻白,锤头顿足,抢过酒囊灌了一口,使劲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差点噎死我了。”奴儿喘了几口气,几乎气若悬丝的喊了这么一句,但话音刚落,就又抱着烤兔继续狼吞虎咽,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倒是李敢因为喝了口酒而冷静下来,慢慢品味美酒和烤肉,然后情不自禁的对赵启明说:“师兄这火炭烤肉法,不仅充分烤熟,而且十分美味。” “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奴儿的嘴和脸都油乎乎的,明明狼吞虎咽口齿不清,却仍然还要不甘寂寞的发表意见:“以后天天给我吃烤肉就好了。” “你才多大,就张口闭口一辈子。”赵启明躺在熊皮伤,惬意的边躺边吃:“这次出来只带了花椒粉和盐,做的其实很一般,要是配料充足一些,比这还好吃。” “那师兄回去之后,一定要把需要用到的配料告诉我。”李敢的动作慢了下来,边吃边打量着手里的烤肉,浮想翩翩的说:“若有朝一日北上,在那苦寒之地也能吃上如此美味,就算道路再如何艰险,也定能迎难而上。” “吃个烤肉还吃出士气来了?”赵启明躺着啃鹿腿,斜了眼李敢,却忽然之间想起什么,于是随口问了句:“我听说明年北方有战事,将会有大批将士出征塞外?” 说起出征,李敢的注意力暂时从烤肉上离开,朝赵启明禀告说:“具体是不是出征北方我不大清楚,但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北军将作为大军的主力。” “北军作为主力?”赵启明啃着鹿腿若有所思:“那这么说的话,已经应征入伍,并且开始参加训练的‘周福’他们,可能明年就要上战场了?” “他们是肯定会上战场的。”李敢几乎肯定的说:“这次骑兵改革,虽然时间很紧迫,但的确急需一次大捷来更大规模的改革铺路,所以魏其侯已经决定,让新组建的骑兵试水。” 听到这话赵启明皱了皱眉:“这么短的时间,怕是有些仓促吧?” “师兄训练五百骑,大破北军精锐,也不过一个半月而已。” “那毕竟是私斗,怎么能跟真刀真枪的战场相提并论。”赵启明放下心不在焉的喝了口酒:“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墙式战法需要的是长时间的训练,我们之前一个半月的时间本就仓促,真正的墙式战法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积累才算过关。” 话说到这里,李敢也有些忧虑,似乎是为周福等人担心。 “你怎么看?”赵启明忽然望向马建国。 而马建国并没有料到赵启明会向他询问军中之事,吃烤兔的动作停了下来,见赵启明的确有意发问,才开始思考,并且很快朝李敢问了句:“敢问公子,明年出征,能否确定是北上?” “可能北上,也可能西行。” 听到这话,马建国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是牧奴,本不应该关心军政,但既然小侯爷问了,在下倒也有些拙见。” 赵启明点头:“你说,我们听着。” “既然是为了证明骑兵改革的成果,急需一场大捷,自然不会举国之力决一胜负。”马建国看向赵启明,眼神比往日要明亮睿智一些:“基于这种考虑,军中的目标,应该是参考西域一带和北方草原的匈奴兵力,进攻较为薄弱的一边,确保大捷。” 听到这话,李敢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新组建的骑兵不会遇到强大的对手,周福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安全一些?” “在下参与过训练,知道墙式冲锋的厉害,但事关重大,军中重将的思量应会更加谨慎一些。”马建国继续分析,然后得出结论:“究竟是北上还是西行,恐怕军中早就已经定下,只是出于保密的原因,尚未透露出来。” 听到这话,李敢来了兴趣,立即开始和马建国讨论北方和西域的匈奴兵力。 而自从马建国开始说话就没怎么开口的赵启明,心里却多了些想法。 显然,哪怕只是分析周福等人安全与否的问题,也不难看出马建国对军事,尤其是战略层面的敏锐。而能有这样的大局观,又如此的勇武过人,说是有大将之才也并不为过。 赵启明甚至觉得,如果马建国能有机会从军,将来肯定会大放异彩。 这让他忽然想到,李敢将来走入战场,应该有马建国这样的人为之效力。但很快他又意识到,李敢身边已经有了曹盛那样的助手,而马建国似乎更适合奴儿。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向火堆旁。 在那里,吃的满脸是油的奴儿已经沉沉睡去。 这让赵启明不禁莞尔。 显然,相比起李敢,同样对军事狂热的奴儿,似乎更喜欢战斗本身,而不是无聊的战略讨论。 这么说来,拥有大局观的马建国,的确是更适合奴儿一些。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汉朝的总装和总后 回马场的第五天,积雪终于开始融化了。 有了不错的天气,钉马掌的工作很快进入到尾声。 按照厩令大人的意思,剩余的工作今天就能全部完成,最迟明天午后,把钉完马掌的战马送到北军,到时候马场里的日常工作就能清闲许多。 赵启明喜欢清闲,但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清闲。因为李敢过于孝顺,急于替他爹李广摘掉“路痴将军”的帽子,所以从打猎回来之后,就不停催促赵启明开始授课。 于是,作为大师兄,小侯爷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晒太阳,吃水果。此刻他正在屋子里抓耳挠腮的备课。 就象之前所说的那样,接下来的课程以物理为主。 但和赵启明那个年代的课程不同,像李敢和奴儿这样的军国主义份子,学习物理必须追求最大的实用性。 毕竟,就算两个孩子学会计算卫星轨道,掌握了星际黑洞的终极奥秘,也只能去对付骑着战马背着弓箭的匈奴,而不是开着宇宙飞船的外星人。 所以说这次备课不用太深入,以基础物理为主,内容应该尽可能的简单。 但问题是,就算再简单的基础物理,也有很多按照古代的思维难以解释的地方。 比如地心引力这个问题,你要让人理解地心引力,你就得首先告诉大家我们其实住在一个“球”上。尽管这个“球”和“滚你妈的球”有本质的区别,但仍然无可避免的和传统造物学说产生较大的冲突。 这也就是说,不管是现在大行其道的黄老学说,还是正在崛起的儒家学派,都将视“球”为异端邪说,不仅要骂你一句“去你妈的球”,还要把你拉出去当成牛鬼蛇神烧死。 小侯爷不想被别人骂“滚你妈的球”,更不想被当成牛鬼蛇神烧死,所以他得自圆其说,把“球”用常人可以接受的方式讲出来。而这无疑让赵启明十分的头疼。 从早上起床开始,他就拿着毛笔抓耳挠腮,一直到午饭时也没多大进展。倒是这个时候马建国忽然来报,说是武库和少府来了两位大人。 少府这个政府机关赵启明很熟悉。一方面是因为有过合作,属于生意伙伴,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少府实际上的扛把子,是他婆娘,所以这个少府也算是自家人。 倒是武库,赵启明还是头回听说,不知道所谓“武库来的大人”,和某某仓库管理员有多大区别,也不知道他家的仓库安全监督员旺财同志,能否在武库寻得一份差事。 想着这些,赵启明走下了山坡,结果远远看到了七八个人,正在厩令大人的带领下参观训马场。这其中有六个人在训马场里,对着骏马看着什么,而另外两个带冠的中年人,正与厩令大人交谈。 “小侯爷别来无恙?”两个带冠的中年人里,较为瘦小还留着山羊胡的那位首先看到赵启明,立刻迎了上来,还挺熟络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见赵启明有些不解,也并不在意,笑着解释说:“在下姓徐,乃是少府少监,曾与小侯爷在东乡亭有过一面之缘。” 赵启明恍然大悟,想来应该是那次在瓷器作坊见过的两个少府官员之一。当时只记得那位互市监的监丞,现在想想,这个所谓的少监,应该比那位监丞的官还要大一些,于是行了个礼说:“原来是徐少监。” “上次为陛下办差,没机会和小侯爷多聊上几句,下官深感遗憾。”徐少监又行了个礼,说话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客气的有些让人别扭,给人一种“官油子”做派。 赵启明对这样的人并不排斥,于是也顺势说了句:“既然如此,那今天可得好好聊聊,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向少监大人请教。” “小侯爷言重了,下官愧不敢当。”徐少监满脸受用的表情,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后老熟人一样将赵启明引导其余人面前,朝另外一个带冠的中年人抬了抬手说:“我来替小侯爷引荐,这位武库来的武库丞,江大人。” “见过江大人。“赵启明见了个礼。 那江大人和徐少监不同,身上有股子英气,行了个礼之后直接说:“下官是行伍出身,礼数不周,今日贸然造访,失礼了。” 徐少监很有眼色,见赵启明似乎有点迷惑,于是解释说:“下官今日前来,是替陛下取走些钉了马掌马匹,以供御用,出宫门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江大人,听闻江大人正想拜访小侯爷,便一起来了。” “江大人负责武库的储备,之前马镫的推广便是江大人主持,而这次推行马掌,江大人也有参与。”厩令老头笑眯眯的提醒了一句,然后就施施然告退,留下三个人,自各忙活去了。 经过厩令大人的提醒,赵启明才知道,这个江大人原来不能为旺财安排工作,也不是某某仓库管理员可以相提并论的,因为人家管的是“军火”,基本等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 这让他顿时很感兴趣,于是朝江大人问了句:“不知眼下马镫和马掌推广得如何?” “马镫已全面装备。至于马掌,军中的意思,是全面推广,让所有战马都钉上马掌。”江大人说到这里稍微停顿,然后看着赵启明说:“但目前会钉马掌的只有三河马场的马师,武库正打算带些铁匠来学习。” “带铁匠来学习?”赵启明挠了挠脸。 似乎看出他的质疑,江大人立马朝赵启明问:“不知小侯爷有何建议?” “建议提不上。”赵启明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铁匠负责打出马蹄铁就行了,有现成的实物一看就会,至于钉马掌的事情,倒不该由他们来负责。” 江大人想了想,还是不解,于是行了个礼说;“还请小侯爷明示。” 赵启明赶紧回了个礼,然后指着几个马师说:“钉马掌的事情应该由各马场的马师负责,因为马掌是需要不定期更换的,只要战马还在马场里,马师门就必须独立掌握钉马掌的技能。” 江大人似乎刚刚知道马掌还需要更换,恍然大悟的看着正在钉马掌的马师说:“如此说来,那么不仅仅是在马场,将来战马到了军中,士卒也应该学习钉马掌的方法。” 旁边的徐少监听着两人的对话,好像也听懂了的样子,朝江大人说:“不如先请示太仆大人,命长安周围所有马场都派马师来学习钉马掌的方法,等各马场的战马交于军中之时,再由各马场将钉马掌的方法,传授给各军。”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徐少监,心说这家伙除了官油子之外,倒还有些组织能力。 而对于徐少监的安排,江大人也十分赞同,于是点了点头:“若是这样,倒也省了许多事情,武库只管锻造马蹄铁即可,剩余的事情就交由马场和军中自行交接了。” “看来这趟的确没白来。”徐少监笑着朝赵启明说:“早就听说,马镫乃是小侯爷所创,现在看来,最了解马镫的人,果然还是小侯爷。” 江大人也看向赵启明,感谢的行了个礼,然后惭愧的说:“先有马镫,后有马掌,光是军械一项,小侯爷对军中所做的贡献,就远胜武库,实在令我等汗颜。” “江大人这么说就是骂我了。”赵启明回了个礼:“说到底,我也只是起了个头,要让马镫和马掌推广到军中,真正为国出力的,还是武库的功劳。” 江大人摇了摇头,但也没有继续再功劳归谁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朝赵启明说:“以后,只要是与军械有关的东西,小侯爷大可以直接派人去武库,不管小侯爷所创之物是什么,武库一应工匠,定会为小侯爷倾尽全力。” 听到这话,赵启明暗爽。毕竟,这武库除了相当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之外,还有研发武器的职责,有江大人这句话,自己基本等于获得了国家级军事研发部门的全力协助。说起来的确是很牛逼的事情,但小侯爷又不是搞军火的,要那么多军火研发人员干吗? “少府也有些不错的工匠。”徐少监不甘寂寞的插了句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先殷勤的拱了拱手,然后还拍着胸脯保证说:“小侯爷若是需要,少府上下一定也能出些力。” 赵启明差点就笑了,心说武库也就罢了,你少府凑什么热闹。小侯爷弄出来的东西,不管是瓷器还是团扇,都是赚大钱的买卖,又怎么能让你少府学走了核心技术? 心里这么想着,赵启明表面仍然感激的样子,好像受到了“官油子”作风的传染,行了个礼朝江大人和徐少监说:“有两位大人这句话,以后就免不了要打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圣心独/裁 长安,魏其侯府。 魏其侯与飞将军李广等人围坐在案几四周,神情各异地看着案几上的木碗。 那木碗中盛着半碗井水,而水中飘着一片枯叶,枯叶上有支缝衣针,针尖指向正南偏西的方向。 这时,灌夫伸手捏住了木碗,顺时针转了半圈,然后停下。只见那木碗中的枯叶也随着木碗转了半圈,但随着木碗停下,碗中井水荡漾起来,那枯叶连同缝衣针如同湖中小船晃了几下,最后竟然又指向了正南偏西的方向。 看到这一幕的老将们表情各异,尤其是绛侯周建德,皱了皱眉眉头骂了句:“赵家小子不好好当老师,竟误人子弟,教果儿学习这等歪门邪术。” “若是在无法辨别方向的情况下,依靠这种方法寻找到出路,就算巫术又能怎样?”灌英抬起头来,朝周建德不屑的冷笑:“年纪大了,脑子也越来越迂腐了?” “军中重地,向来不屑于旁门左道。”周建德哼了一声。 倒是魏其侯想了想,然后朝李广问:“既然是果儿从启明那学回来的,想必有关于这种辨别方向办法的解说,启明有否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其余人都看向李广。 而李广想了想说:“听果儿说,这缝衣针之所以指向南方,是因为在极南苦寒之地,有座五指山。” “五指山?” 李广若有所思的说:“听闻那五指山形同五指,由天外磁石构成,其磁性可以影响十万里方圆,在此范围之内的所有铁器,都受到此五指山的影响。” “难道是说,这缝衣针是受了那五指山的影响,所以才指向南方?”周建德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于是转过身朝正在吃东西的平阳侯问了句:“老曹,你可听说过这五指山?“ 周建德正吃着肉包,听到这话看了眼周建德,根本就懒得回答,自顾自的继续吃着肉包。 这态度让周建德有些生气。但旁边的魏其侯,这时却捋了捋胡须说:“若真有这五指山,让天下铁器都受到影响,倒也能解释这缝衣针,为何偏偏指向南方了。” “想来,是这缝衣针细小,又漂浮在水中,所以才能准确的指向五指山吧?”没怎么说话的平棘侯将枯叶和缝衣针从碗里捞了起来,想了想说:“大件的金属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怪不得千百年来竟没人发现。” 李广点了点头:“听果儿的意思,枯叶若是能更轻更薄,缝衣针也能更细一些,那么所指的方向就不会是正南偏西,而是准确的指向正南。” “的确是个辨别方向的好办法。”灌夫看向李广:“这段时间果儿没白学。” 平棘侯也点了点头。不过忽然间他想起什么,看了眼魏其侯之后,起身坐了回去,一边倒酒一边说:“这辨别方向之法,的确让人开了眼界,但诸位今日前来,怕不是为了此事吧?” 听到这话,老将们互相对望,然后都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 “直说了吧。”周建德看向魏其侯,行了个礼:“眼下骑兵改革,新骑兵集团组建在即,敢问魏其侯进度如何?” 听到这话,魏其侯并不意外,早知道这群老将来此的目的,因此笑而不语。倒是旁边的灌夫,冷笑一声说:“进度如何,你们能不清楚?都盯着新骑兵看呢,还用得着问别人?” 平棘侯不客气的放下酒坛,冷哼一声:“灌将军别装傻,应该明白大伙的意思,先有了参与训练的后生们作为军官,现在连参与训练的战马也都到了北军,那么眼下也是时候谈谈,这支骑兵由谁来统帅了吧?” “我朝军制,非战时,不领军。”灌夫指着众人,嘿嘿一笑:“别看你们一个个又是侯爷又是将军的,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只有等起了战事,你们手底下才有军队,这是前朝就有的规矩,你们一个个只想着统领新骑兵,就不怕犯了忌讳?” “陛下英明神武,我等赤胆忠心,又岂怕小人中伤。”平棘侯冷笑:“倒是大家伙各有各的‘山头’,而这支新骑兵关系到各家的战力和军功,岂能让你个老匹夫捷足先登吃独食?” 听到这话,灌夫慢悠悠的喝了口酒:“谁跟你们说,新骑兵由我统帅?” “原来赵家小子训练过的那五百匹战马,你宝贝的跟什么似得,我们这群老家伙想看一眼都不准。”周建德嘿嘿一笑:“现在却心甘情愿交与北军,这难道不是与魏其侯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老夫一辈子光明磊落,岂会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灌夫优哉游哉的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和你们不同,看不上那三千人的骑兵,早就决定让给你们了。” 平棘侯气笑了:“你个老匹夫能如此大度?” “倒也不是我大度。”灌夫挤眉弄眼:“非战时,不领兵,你们就算抢走了位子,也是交给下面的嫡系,而我与你们不同,老夫是要在明年官拜‘后将军’,亲上战场。” “后将军?”平棘侯和周建德不约而同的看向魏其侯。 魏其侯就这么听着三人的争执,直到大家望向他时,才缓缓开口说:“组建新骑兵,灌将军的功劳最大,这一点在场诸位都不能否认吧?” 听到这话,平棘侯和周建德终于不再吭声。 因为至少表面上,新骑兵的雏形,是从三河马场中首次出现的,提出骑兵战法的赵启明也是马场的人,更别说至关重要的五百匹战马,也是灌夫亲自下令,白给了魏其侯。这么说来,灌夫的确居功至伟,这一点谁都没办法反驳。 “既然功劳最大,提前许诺个后将军头衔,应该不过分吧?”魏其侯说着,指了指旁边吃包子的平棘侯又说:“关于明年的战事,领军的人选问题,早就已经开始商议,不仅仅只是灌将军,平阳侯也确定将以‘左将军’的身份领军参战。” “这是魏其侯的意思?” “是陛下的意思。” 听到这话,刚刚还准备争取一下的周建德和平棘侯,立即把话咽了回去,转而朝魏其侯问:“那么其余几路将军,陛下又是如何安排的?” “目前只确定了后将军和左将军两路,至于其他人选,眼下还在商议之中。”说到这里,魏其侯看了眼在座诸位,然后笑了笑说:“诸位能争取就尽量争取的,不然剩余人选,就要让田太尉趁虚而入了。” 平棘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一拍桌子,朝魏其侯说:“既然如此,更应该早些决定这支骑兵的归属,平阳侯都说过了,陛下对新骑兵十分重视,若凭借新骑兵取到一路将军的人选,岂不是更好?” “新骑兵毕竟还在组建之中,陛下重视也是实情,但凭借新骑兵就能拿下一路将军的指派,怕是言过其实了。”魏其侯捋了捋胡须,停顿了一下:“不过,关于这支骑兵的统帅,陛下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陛下的决定?”周建德有些吃惊:“难道不是应该由魏其侯说了算?” “若真是我说了算,在场诸位还不是要争得头破血流?”魏其侯忽然笑了笑,然后说说:“恐怕诸位想安排嫡系,统领新骑兵的想法,是要落空了。” “是谁?”周建德皱了皱眉:“陛下打算让谁统领新骑兵?” 魏其侯看着在场众人,开口说出了两个字:“卫青。” 第一百六十六章狐皮大氅 随着第二场冬雪落下,马场的天气变得更加阴冷。 这些日子里,赵启明不仅做好了备课,还带着李敢和果儿完成了包括但不限于缝衣针辨别方向磁场原理、杠杆原理、热胀冷缩等在内的很多基础物理实验。 理论联系实际,是小侯爷的基本教育方针和教育原则。 算算时间,这次来马场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前段时间让皮匠按他要求的款式制作的狐皮大氅也完成了,于是小侯爷决定回东乡亭一趟。 临行前,赵启明仍然披着那件熊皮。而装着狐皮大氅的包袱,也被他挎在肩上。离开马场时,李敢和果儿来送行,将前几天猎到的野鸡和几只兔子也让赵启明带上,让满载而归的赵启明油然生出一种连吃带拿的满足感。 天气仍然阴冷,即使离开了马场,被风吹在脸上还是生疼。赵启明没想在路上浪费时间,所以离开马场之后就快马加鞭的赶路,仅仅大半个时辰就越过了长安城。 快到东乡亭的时候,他看了看背后装着皮氅的包袱,决定给静安公主一个惊喜,于是干脆调转方向,先往二郎庄去了。 和马场相比,二郎庄的天气虽然没那么阴冷,但也是乌云压顶。明明还是白天,但书房里的光线昏暗。躺在软塌上的静安公主,正借着火盆的微光看书。 忽然间,书房的门被打开,看着赵启明推门而入,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反应让赵启明很不满。 在小侯爷设计的剧本时,两人半个月没见,看到情郞后,静安公主应该扑过来抱住他,再来一个法式湿吻。而就算再怎么矜持,也应该流露出充满相思之苦的眼神,可现在静安公主却是在嘲笑他。 没错,就是嘲笑。这婆娘噗嗤一声笑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还越来越过分,手里的书简都掉在了地上,还捂着肚子转过身来,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太过分了,赵启明有些恼羞成怒,瞪起眼睛骂了句:“你笑什么玩意儿?” 静安公主笑的停不下来,气若悬丝的指着赵启明说:“夫君这是去马场当差回来,还是老猎户下山,要让妾身买你的山货,你好再买两只猪崽子回山去不成?” 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明白这婆娘笑什么了。 他看了看自己,就不提身上披着的熊皮了,背上那巨大的包袱跟装了二百斤粮食似的,尤其手里还领着野鸡、野兔和成串的干蘑菇,这模样的确很像下山采办年货的老猎户。 “我连家都没回,好心好意给你送东西来的,你居然嫌弃我?”赵启明恼羞成怒,指着笑得停不下来的静安公主说:“赶紧给我停下,再笑我可走了。” “别。”静安公主擦了擦眼泪,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妩媚的看着赵启明问:“夫君体贴妾身是知道的,先跟夫君说声谢了,不过这次夫君下山给妾身送什么山货?” “说起我给你带的这山货啊……”赵启明洋洋得意,说着忽然发觉有些不对,于是勃然大怒:“谁说我给你带山货来的,还真当我是老猎户下山,有完没完了?” “完了。”静安公主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支起头笑着问:“夫君带了什么。” “皮草大衣。” “皮草?”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饶有兴趣的说:“夫君这件大衣倒是别致,不过好像并不适合妾身,毕竟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光是穿上你这件大衣出门就算有辱国体。” “怎么就有辱国体了?”赵启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熊皮,明白了,翻了翻白眼说:“想什么呢,不是这一件。” “那是哪一件呢?” 赵启明于是把背上巨大的包袱解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洁白的狐皮大氅,搭在一双手臂上,让这皮草随意的拉着,却给人一种质地柔软的感觉,立即就引起了静安公主的兴趣。 “正宗的狐皮大氅,来试试不?”赵启明挤眉弄眼的引诱。 静安公主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倒也站起来,张开手臂。 赵启明无奈,只能走上前,将大氅打开,亲自替静安公主围上。 结果只低头看了一眼,静安公主的就露出娇媚的笑容。 这婆娘身材好,像个衣架子,穿上这件白狐大氅之后,反倒像是给了这件衣服生命,让这件狐皮大氅的材质和款式都得到了完全的展现。 仔细看这大氅,首先是没有袖子的。其次,这大氅所用的狐狸皮柔软而洁白,在胸口的位置用两根红色的丝带作为点缀,颜色十分的好看。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尺寸有些大了,但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坠在地上的衣摆,反而更加衬托出静安公主的高贵气质。 赵启明眼睛都直了。 静安公主也是很享受的表情,眯起眼睛用左侧脸颊轻轻蹭了蹭皮毛,和深吸了口气,然后才睁开妩媚的眼睛,朝赵启明轻声问了句:“哪来的?” “找人做的。”赵启明围着静安公主左看看又看看,忍不住赞叹的竖起大拇指:“我媳妇的气质没话说,绝对是全天下最配这白狐大氅的人,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就你嘴甜。”静安笑看了眼赵启明,忽然间温柔了许多的低下头,轻轻的抚摸着皮氅,尤其是胸口位置画龙点睛般的红丝带,情不自禁的说说:“这款式倒是很别致。” “不错吧?我设计的。”赵启明洋洋得意,等待夸奖。 但静安公主似乎没有夸奖他的意思,仍然在打量着身上的狐皮大氅,这时把双手藏了进去,又伸出来将红丝带系上,然后抬头朝赵启明说:“为什么只能合上一半?” “全合上就不叫大氅了。”赵启明把静安公主的手从皮草里拉了出来,然后猥琐的抚摸着,挤眉弄眼的说:“外面风大,容易弄伤我媳妇的手,这样的设计能让你的手保暖,但要是遇见要伸手的时候,也能立刻伸出来。” 静安公主没理会赵启明对她双手的猥亵,仍然沉醉于自己的新衣服的幸福中,不住的打量,眼神和笑容也柔软了许多。 赵启明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好像蒙面歹徒迷晕了独行的美女,让独行美女没有了反抗的意识,那么接下来当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么想着,他一手扶住静安公主的腰,一手伸进静安公主的衣服里。可就在这个时候,静安公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然后一条修长的美腿从狐皮大氅中伸出,准确的踹中了小侯爷的膝盖内侧。 “啊……” 一声惨叫,东乡侯赵启明噗通一声,跪倒在静安公主的狐皮大氅下。 静安公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伸手抚摸着自己的新衣服,眼神柔软的轻声说了句:“这可不像中原的手艺,至少我在宫里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皮。” “知道这狐皮好,就应该为我的心意而感动。”赵启明爬了起来,咬牙切齿:“我送你这么好的东西,你一点补偿都不给我可不行?” “是吗?”静安公主媚眼如丝的看着赵启明:“夫君想要什么补偿?” “肉偿!” 静安公主的笑容也妩媚起来:“上次打算用一锅猪脚得逞,这次不用猪脚,又换成了衣服。问题是,难道在夫君眼里,妾身的清白是那么容易就能玷污的?” 赵启明勃然大怒:“这么长时间还没成功把你玷污才是最大的问题!” 静安公主挑衅的咬了咬红唇:“这么说可就让妾身伤心了。” “你这个样子像是伤心吗!” 静安公主笑着白了眼赵启明,然后走上前,从皮氅里伸出手来,替赵启明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引诱般轻声对他说:“不如夫君先告诉妾身,这狐皮大氅到底从何处得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女外交家 书房里,火盆烧的很旺。 但此刻趴在软塌上的赵启明,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合理的交/配请求再次遭到无情的拒绝,让小侯爷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无比绝望,他仿佛看到全天下所有男性同胞的耻笑,耻笑他跟美女偷情半年多居然到现在也还没把人家给玷污。 他觉得自己就是偷情界的耻辱,而这样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希望,不值得自己再留恋下去。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面如死灰。 “面如死灰的时候,手就别在我身上乱摸了吧?”跪坐在软塌前的静安公主耐心的拿开赵启明已经快摸到她胸部的手,然后心情不错的继续抚摸着盖在腿上的皮氅。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有玩物丧志的征兆,居然无视了相亲相爱的夫君,而去对一件破衣服上下其手,就算可以理解全天下女人对好看衣服的喜爱,也无法容忍这种对自己视或无睹的态度。 他爬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我都对人生失去希望了,你还不准我玷污?” “夫君言重了。”静安公主没看赵启明,继续抚摸她心爱的皮氅。 赵启明勃然大怒,直接抓起桌子上的一只毛笔,指着自己的眼珠子,朝静安公主说:“你要是还不和我行房,我就死在你面前,呲你一脸血信不信?” 静安公主这才抬起头,笑容妩媚的说:“夫君拿反了,带毛的这头插不死人。” “那至少能插瞎了!” 看着赵启明胡闹,静安公主有些无奈,暂时将注意力从皮氅上转移,朝赵启明说:“可别闹了,我想知道你这件皮氅是从哪里来的,有正事。” “有什么正事?”赵启明扔了毛笔,继续趴在软塌上假装面如死灰:“白瞎了我好多天的准备,以为送给你白狐大氅的时候你会感动,然后情不自禁的以身相许,结果倒好,你只对衣服产生兴趣,却不理人了。” 静安公主忽然妩媚的一笑:“夫君若是说了,兴许又能多一桩赚钱的买卖。” 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开始犹豫了。 不得不说,他的确来了兴趣。因为对他而言最有吸引力的事情,就只有万贯钱财和静安公主的贞操。眼下虽然夺取静安公主的贞操以失败告终,但钱财还能支撑他继续活下去,所以他朝静安公主问:“你该不是觉得皮大氅做的好看,想做皮氅的买卖吧?” “这狐皮大氅的确好看,我也的确想做皮氅的买卖。”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最近这段时间我在思考一些问题,可总是不得其解,夫君这皮氅倒是刚好能帮妾身的忙。” “什么意思?” “夫君可记得少府之前曾派出互市监的人,在瓷器作坊买走了一批瓷器?”静安公主跪坐着,耐心的替两个人各倒一杯茶:“就在前几天,那些去边郡互市的商队回来了。” 赵启明不解;“这跟皮氅有什么关系。” “和使团去往西域时一样。”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这次互市的交易,不采用金银,多是以物换物的方式,为的是增进彼此双方的生意往来,对两国关系的意义也更加长远。” “知道你是外交家,这些道理就别跟我讲了吧。”赵启明失去了兴趣,转过头不堪静安公主:“就直接说吧,这支商队回来跟皮氅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商队换回了许多貂皮。” 听到这话,赵启明又把头转了回来,有些意外的说:“貂皮?我还以为你说的边郡互市,指的是和草原上的匈奴人,怎么跑去东北了?” “东北?” “就是乌桓。”赵启明来了兴趣,坐起来朝静安公主说:“乌桓那边有三宝,人参、鹿茸和紫貂,品质都是天下无双的。”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点头:“你说的这三样,的确都有。” “那你回头给我弄点,尤其是野山参。”赵启明挤眉弄眼,然后想起正事,于是又说了句:“貂皮也给我几张,那是做皮氅最好的材料,又好看又保暖,比狐狸皮还好。” 静安公主无奈:“正是因为知道貂皮好,所以才想跟你做这皮氅的生意。” 赵启明想想也是,于是问了句:“那你有多少貂皮?” 静安公主喝了口茶,稍微想了想,然后说:“大概一千多张吧。” 赵启明差点吓死,难以置信的看着静安公主好一会儿,然后扑过去给静安公主的腰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错了,你不让我糟蹋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要你肯保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只要每天看看你,不动手,其实也是可以的。” 静安公主抬起手臂,低头好笑的看着赵启明说:“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至于。”赵启明猛点头,虽然多少件貂皮做一件大衣他并不清楚,但在他那个年代,只要是做成的貂皮大衣,至少也值好几万块:“你有一千多张貂皮,你简直有钱大发了。” “这还只是换回货物的其中一项而已,何况还只是第一次与乌桓互市,有了这样的先例,这些貂皮人参什么的,以后只会更多。”静安公主打了赵启明一下:“别闹了,起来说正事。” “富婆你请说。” “我的意思是,是完善通商模式。”静安公主递了杯茶给赵启明:“用你的瓷器去换回人参、貂皮、鹿茸等货物,等回到长安之后,人参和貂皮都能换成钱,而貂皮怎么处理,之前还让我有些头疼,现在也没问题了,完全可以加工成大氅,同样能去换钱。” 赵启明拿着茶杯,点了点头:“然后等卖了钱,继续用瓷器,再去换貂皮?” “不止是用瓷器去换,还可以用我朝其他不错的货物去换,比如茶叶和丝绸。同样的道理,不仅可以和乌桓进行互市,鲜卑也可以。”静安公主说着,露出沉吟的表情:“这样的话,与这两族之间的生意往来,就能生生不息,往来不断。” “没错,让人家看到我们汉民族光辉璀璨的文明,肯定哭着喊着也要依附我们也说不定。就像把团扇带去西域一样,就算亏本买卖也得做。”赵启明终于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图,满脸鄙夷的说:“原来还是政治目的,我以为你真打算做生意呢。” “乌桓与鲜卑看似弱小,但距离匈奴很近,而且饱受匈奴欺凌,若能与我朝形成夹击之势,自然大有好处。”静安公主不满的朝赵启明说:“亏你还是名扬天下的兵法大家,连如此重要的事情也能说得满不在乎?” 赵启明撇了撇嘴:“以我的经验,天朝只要是带有政治属性的生意,基本都会亏本,这买卖可不好做。” “那你就别管政治因素了,只把这件事想成生意去做不就行了?” “那我问你。”赵启明摊了摊手:“皮草大氅这种东西,有多少人能穿得起?” 静安公主好笑:“你是在说,皮氅的市场不大?” “对啊,所以这买卖做不起来。” “那我倒要问你,你瓷器的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相比起皮氅,又有多少人买得起瓷器,你不是照样卖的风生水起?”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梗着脖子说:“那不一样,瓷器一年四季都能卖。” “那你的团扇呢?” 赵启明这下哑口无言了。 静安公主忽然咬牙切齿,使劲推了把赵启明:“你就跟西域商人阿克哈一个德行。故意把情况说的很难办,不就是想多争取些好处吗?那西域汉子坑你,你掉过头来坑我?” 赵启明老脸发红,没想到这都能被看出来,于是赶紧抱住静安公主,挤眉弄眼的说:“听我媳妇一席话胜读二十年书啊,我忽然觉得皮大氅的生意其实还是可以做的。” “市场不小了?” “市场再小,但咱们垄断貂皮的货源,也是天下独一号的生意。”赵启明忘情的抚摸着静安公主的双手,满不在乎的说:“何况少府正在打通各郡国的瓷器生意,利用这样的基础,也可以将皮大氅销往各郡国,市场其实并不算小。” “那皮大氅只能在冬天卖,你要怎么解决?” “貂皮也不是四季都有啊,带回一批貂皮就够制作很久的了,这东西慢工出细活,完全可以积攒货物,到秋冬季节再出售嘛。” 看着刚刚还列举一大堆问题的赵启明,瞬间就把那一堆问题解决,静安公主气坏了这个家伙的卑鄙无耻,使劲推了把赵启明,结果没推开,咬牙切齿的指着赵启明说:“既然这些都不成问题,合作就算达成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你那皮大氅是哪来的了吧?” 赵启明继续挤眉弄眼:“我们得先商量下具体怎么合作吧?” 静安公主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问了句:“夫君此话是何意?” “我是问,这买卖是我跟你合作,还是我跟少府合作?” 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明白这家伙的心怀鬼胎,却并不拆穿,反而若无其事的说了句:“和妾身合作也好,和少府合作也好,夫君可以自己做主。” 赵启明听到这话立即眉开眼笑:“那我跟少府合作。”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容妩媚,无限温柔的说了句:“那就如夫君所愿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细柳的逆袭 赵启明离开静安公主的外宅时已经傍晚。 在返回东乡亭的路上,小侯爷心情很好。因为他成功地忽悠了静安公主,达成了与少府的合作。 表面上看,静安公主是少府在暗中的掌门人,和少府合作似乎等同于和静安公主,两者好像并没有区别,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首先,少府是个政府部门,而自古以来和政府部门做生意,都是很有油水的事情,只要稍微动点歪心思,就有大把大把的钱可赚。而且因为皮氅的生意,并不是纯粹的金钱来往,牵扯到很多以物换物的环节,势必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学“聪明”点,就足以“钱”途无量。但若是和静安公主合作,那些阴谋诡计和歪心思就不能玩了,因为大老爷们不能坑自己的媳妇啊。 当然,趁静安公主没有反应过来这两者的区别,确定和少府合作,也有种坑了自己的媳妇的意思,但从长远意义来说,赵启明觉得自己是为了自己媳妇好,是属于正义的一方。 他喜欢正义的感觉,更喜欢干了坏事还能问心无愧的称赞自己的正义。 稍微有点不正义的是,静安公主多次追问皮氅到底从何处而来,赵启明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因为在他看来,皮氅的关键核心并非款式,而是制皮的工艺。这种工艺只有那几个东胡皮匠能够掌握,这就是他的核心技术。就像瓷器的十三道工序,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当然也不能让静安公主知道这些工艺出自谁人之手。 想到离开时那婆娘幽怨的表情,赵启明就心里暗爽。 他心情不错的骑着金牙,哼着小曲,慢悠悠的穿过河堤,回到了东乡侯府。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得知小侯爷回来,厨房立即准备重做。而心情不错的赵启明也的确期待着自家的饭菜。但还没等饭菜上来,他意外的听说到了一个消息。 火炕修好了。 赵启明喜出望外,也懒得等晚饭了,直接杀回后院,然后被内院的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房间,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惊喜的发现火炕不仅修好,而且还烧了起来。 “我温暖的家啊。”赵启明怪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这火炕由青砖砌成,横跨房间的南墙,别说是在上面打滚了,就算在上面打篮球都行。而且这火炕已经铺了很多的东西,本就十分的柔软,再加上烧火的下人没轻没重,把火炕烧的有些烫人,给人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家家户户都有暖气的北方。 赵启明快乐的满床打滚,几个丫鬟也笑个不停。 “泥瓦匠花了两天时间砌起来的,又用了十天时间晾干,钱管家午后才吩咐把火烧起来试试,小侯爷就回来了。”叫/春香的丫鬟挠了挠头,雀跃的说道。 这让赵启明相当满意:“钱管家这件事办的不错,回头我要口头表扬,你们几个也不差,起码给我这炕上铺的被褥绝对是够的,让小侯爷相当满意。” 几个丫鬟对望一眼,挠了挠头。 “对了。”赵启明想起什么,死尸一样躺在船上,眯着眼睛说:“回头记得告诉钱管家,火炕里烧柴火就行,入冬前准备的木炭就不必了,居家过日子还是要节俭些的好。” 春香挠了挠头,然后捂着嘴偷笑:“小侯爷也知道节俭了。” “小侯爷向来节俭。”赵启明睁开眼睛,面露不快,然后指着那丫鬟说:“而且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从我进门开始你就一个劲挠头,挠什么呢?” 听到这话,连同春香在内,几个丫鬟下意识的又挠了挠头。然后她们互相对望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的哭了起来。 赵启明一头雾水,朝几个丫鬟问:“怎么还哭上了,怎么回事?” “小侯爷,您可得替婢子们做主。”春晓噗通跪了下来,哭的梨花带雨,并且再次挠了挠头:“自打小侯爷上次离开,这内院里就没了王法,婢子们真是水深火热啊。” 赵启明差点笑了,却板着脸,丝毫不感到怜悯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平时候在内院作威作福,出去了还对外院的家丁丫鬟呼来唤去,谁还能欺负得了你们?” “是细柳。”春香满脸泪痕的抬起头:“小侯爷,细柳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细柳?”赵启明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若有所思的坐了起来:“你是说,我离开侯府的这段时间,细柳欺负你们了?” “细柳学坏了。”春晓委屈的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中了邪一样,总是打人。” “还怂恿花园里的大白鹅追着婢子们啄。”又一个丫鬟忍不住发声了,好象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竟然变得呜咽:“那大白鹅的脾气小侯爷也知道,婢子们哪能对付得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小侯爷你看。”春晓挪到火炕跟前,卷起自己的袖子哭诉:“这好几块的淤青,有细柳掐的,也有大白鹅啄的。” 赵启明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块淤青,大感意外,细柳那丫头长进了啊。 “这还是轻的。”细柳放下袖子,带着无限的委屈又挠了挠头:“细柳还抓人头发,每次打人都抓,现在婢子们只要洗头就大把大把的掉,都快谢顶了。” 听到“谢顶”二字,几个丫鬟仿佛想到了自己因为脱发而嫁不出去的惨状,顿时间哭成一片。 尤其是春晓,拿丝巾捂着脸大哭,还口齿不清的说:“这段时间婢子们简直过着非人的日子,只盼着小侯爷能早日归来,惩治无法无天的细柳,为婢子们伸冤。” 这话引起了丫鬟们的共鸣,大家“嘤嘤嘤”的伤心哭泣,好像真的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赵启明起初还有些怀疑,觉得是不是这几个丫头合起伙来对付细柳,故意打小报告,可现在看到这群丫鬟们姿态各异,甚至还有捂着脑门嚎啕大哭的姿势,他相信了。 看来这几个丫鬟并不像是演戏,而是真的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这让赵启明有点想笑。不仅是因为看到这几个作威作福的丫鬟被收拾了,还因为细柳居然真的成为了暴力美少女,以李小龙般横压一世的姿态,扫荡了后院群雌。 无疑,这是一个灰常励志的故事,堪称公元前的心灵鸡汤。 一个饱受欺凌的怂包少女,在英明神武的小侯爷的鼓励和期待之下,终于发奋图强……可以想象,细柳这段时间应该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并取得了令人钦佩的巨大进步。 同时,这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故事。 一直以来,以春晓为首的几个丫鬟在后院横行无忌已久,不仅令民怨沸腾,甚至还挑战过小侯爷的权威。就算眼下还没有被彻底铲除,但有了细柳的横空出世,无异于当头棒喝,既弘扬了社会正能量,又抑制住了捣乱分子的嚣张气焰。 赵启明想拍手称快,但面对着几个快要谢顶的小姑娘干这种事,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而且作为侯爷,他不能有任何的偏袒,要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所以,小侯爷收敛了笑意,故意拿出凶恶的样子,大喊一声:“简直胆大包天!” 这一嗓门出去,丫鬟们都停止了哭泣,梨花带泪的看着赵启明。 “给我把细柳带进来!”赵启明眯起眼睛:“小侯爷今天要为你们主持公道。” 听到这话,丫鬟们顿时眼睛一亮,纷纷起身,去找细柳去了。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感叹:“还是这么没礼数,真是活该被揍,连谢顶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完这话,见屋子里没人,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干得不错。 第一百六十九章大公无私小侯爷 房间里,细柳跪坐在火炕前,像等待审判的罪妇。火炕上,赵启明大马金刀的盘坐,浓眉倒立,怒目金刚,一副将要清理门户的山大王架势。 去关门的丫鬟春晓走了回来,心有余悸的朝赵启明禀告说:“小侯爷,金牙和旺财,还有大白鹅都在外面候着,关门的时候大白鹅还恐吓奴婢。” 听到这话,细柳似乎有些担心,偷偷转过头张望。 这让赵启明勃然大怒:“给我好好跪着!” 细柳吓得一哆嗦,赶紧回过头来,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可怜兮兮的挠了挠头。 赵启明猜测,这丫头在最近的一系列斗殴事件中,估计也被抓掉了很多的头发,恐怕比春晓他们更接近谢顶,这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啊。 不过没关系,小侯爷很满意这丫头艰苦卓绝,排除万难的斗殴精神,但当着几个丫鬟的面,还得保持公正,所以仍旧浓眉倒立,作怒目金刚模样,朝细柳喝问:“春晓控告你多次打她,可是实情?” 细柳挠了挠头,看了眼春晓,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包括春晓在下的几个丫鬟似乎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被细柳这么一看,竟然呼啦一声全挤到了赵启明跟前,还心有余悸的挠了挠头。 于是细柳也挠了挠头。 赵启明差点也想挠头,摆出十分生气的样子,指着细柳怒骂:“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我的面都敢恐吓别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大白鹅激昂的叫声。 这让几个丫鬟吓了大跳,惊恐的挤在火炕边上,似乎害怕大白鹅突然冲进来。 “不准蔑视法庭。”赵启明朝门外喊了声,然后朝细柳说:“居然带着手下来干扰审判,以为本侯爷是被吓大的吗,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给你定罪!” 听到这话,细柳朝赵启明欠了欠身,然后起身跑出去,朝金牙她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三个手下是否离开,总之细柳又重新回来,跪坐在赵启明面前,仍然等候审判的罪妇样子。 这态度让赵启明很满意,所以他语气不再生硬,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问:“既然你不为自己辩护,那么你殴打春晓等人的罪名,就算成立了。” 细柳委屈的看了看赵启明,然后挠了挠头。 丫鬟得意洋洋起来,并挠了挠头。 赵启明没忍住也挠了挠头。 这让他觉得有点没面子,于是再次浓眉倒立,指着细柳说:“细柳,你殴打他人,破坏阶级团结,影响十分恶劣!” 听到这话,丫鬟们纷纷附和,而细柳仍然跪着不说话,好像已经认罪伏法。 “为了维护家庭和谐,作为一家之主,我今天我要清理门户。”赵启明说话间,从火炕上下来,朝春晓吩咐说:“去拿我的鸡毛掸子来!” 春晓听到这话高兴坏了,心说细柳果然胆大包天,连从不体罚下人的小侯爷都要用鸡毛掸子伺候了,真是恶有恶报啊。 这么想着,他雀跃去送上鸡毛掸子,然后眉飞色舞的等待观赏细柳挨揍。 可赵启明拿着鸡毛掸子从火炕上跳下来,却朝春晓等丫鬟说:“你们是受害者,等我动起手来误伤你们就不好了,快快退下吧。” 包括春晓在内,几个丫鬟听到这话都有些失望。他们相互看了看,琢磨着是否要坚持留下来观看行刑,但春晓忽然给大家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可以在门外偷看。 这个办法得到了丫鬟们的认同,他们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走出门外。可就在他们眉开眼笑,准备在门外头看的时候,大白鹅忽然横空出世。 丫鬟们这才知道原来细柳的手下并没有走远,于是再也顾不上偷看行刑,纷纷尖叫着跑走。 远远听到丫鬟们离开的声音,赵启明扔了鸡毛掸子,朝细柳呲牙一笑:“怎么样,有没有被小侯爷的威仪吓到?” 细柳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赵启明,并挠了挠头。 赵启明也挠了挠头,然后烦躁的说:“能不能别挠了,搞的我也老想挠。” “掉了好多头发。”细柳挠了挠头,委屈的嘀咕:“凉飕飕的。” 于是赵启明弯下腰,朝细柳的头顶看了看。似乎每次揪头发的位置不一样,只有头顶一小块发白的地方比较明显,万幸没有谢顶。不过这也足以让赵启明肃然起敬。 “小侯爷不罚奴婢了吗?”细柳看着赵启明问。 赵启明直接把她拉了起来,然后嫌弃的说:“你猪脑子吗,让你跟她们打架是我出的主意,我怎么能罚你,这不是装装样子,给那些丫鬟们看嘛。” 细柳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挠了挠头。 “不过你还得再接再厉。”赵启明拍了拍细柳的肩膀:“看样子你现在只是把她们打怕了,还没有成功夺回你的工作,你要继续努力下去,直到她们推出。” 细柳的眼睛里绽放出光彩,踌躇满志的点了点头:“奴婢会努力的。” 赵启明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转身,重新跳回火炕上翻滚,并抚摸着被褥朝细柳引诱说:“成功拿回你的工作,以后就可以在房间里呆着,有了这火炕,这里可是侯府上下最暖和的地方。” 细柳羡慕的看着赵启明的火炕。 “要不要试试?” 细柳忽然看向赵启明,然后脸一红。 赵启明反倒是愣住了,无语的朝细柳说:“我是让你摸摸,感受下温度,没让你上炕陪我睡觉。” 听到这话,细柳的脸更红了,羞得赶紧低下头去。 赵启明不禁叹了口气,心说这丫头果然已经进入了青春期,都懂得胡思乱想了。看来以后说话得多加注意,不然这丫头以为小侯爷要潜规则她,那小侯爷的名声可就大大的坏了。 “愣着干什么?摸不摸了?” 细柳点了点头,表示她要摸,然后就低着头挪过来,飞快的拿手摸了下被褥。 “暖和不暖和?”赵启明挤眉弄眼,很想让人称赞他的耽于享乐。 可细柳只顾着害羞呢,根本没怎么仔细感受,被赵启明问了,才回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朝赵启明说:“有些烫了,小侯爷还是让人不要把火烧的太旺,免得上火。” “大冬天我上什么火,净胡说八道。”赵启明不满的看了眼细柳,然后惬意的在躺在床/上,眯起眼睛说:“这次回来要住十来天,我已经决定了,就在这炕上吃喝拉撒,哪也不去。” 细柳又伸手摸了摸火炕,似乎还是觉得有点烫,有些欲言又止。 “别劝我,这是我应得的。”赵启明翘着二郎腿:“倒是你,刚刚演了那出戏,丫鬟们肯定以为你真的受了罚,到时候幸灾乐祸去找你,再打起来你也自己处理,我可不帮忙。” 听到这话,细柳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小侯爷本来也没帮过忙。” “说什么呢?”赵启明坐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细柳说:“我给你出主意,让你打架还不算帮你?建议你训练大白鹅当打手,不算帮你吗?” 细柳扭扭捏捏的抬起头,看向赵启明时却忽然愣了愣,然后微微张开了嘴。 “别说了。”赵启明给了打住的手势,痛心疾首的说:“我煞费苦心,还不是为了让你能自己战胜困难,有所成长?你居然以为我袖手旁观,简直太令人伤心了。” “小侯爷……”细柳紧张的上前了两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赵启明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亏我还对你如此关心,你真的很让我难过。” 细柳着急的都快哭了,指着赵启明说:“但是小侯爷……” “闭嘴。”赵启明指着细柳:“再不闭嘴你就穿着裙子倒立。” 细柳于是闭嘴,但仍然很着急的样子。 赵启明真的很伤心,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因为自己的用心良苦被细柳误解而感到黯然神伤。 不过正神伤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裤裆血红一片。 他疑惑的伸手去摸,发现赫然是血! “日你妈,老子来例假了?”赵启明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懵了。 直到这个时候,细柳才赶紧跑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掏出丝巾。 而赵启明受不了从爷们变成娘们的打击,一头栽倒,晕死了过去。 细柳吓坏了了,赶紧用手绢帮忙止血,但按住的并不是赵启明的裤裆,而是鼻孔。 “都说了火炕很烫,容易上火了,偏偏不听奴婢的,这可怎么办。”细柳显然吓坏了,带着哭腔着,见赵启明已经开始翻白眼,吓得赶紧朝门外大喊:“快来人啊!” 第一百七十章有搞头 书房里,赵启明鼻孔里塞着碎布,无精打采的跪坐着。 对面的钱管家见他这副样子,捋着胡须叹了口气说:“小侯爷是侯府的顶梁柱,平时该多爱惜身体,怎么能如此大意?” 赵启明用手摸了摸自己塞着鼻子的碎布,垂头丧气。 昨天夜里他因为上火而昏了过去,鼻血也不停的流,最后连钱管家都被惊动,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想想,穿着那么厚的熊皮还躺在火炕上,不流鼻血才真奇怪了。 可这又能怨谁呢?太久没感受过暖气的温暖,一时情难自却啊。 也不对,应该能怨一下静安那婆娘,如何她肯和小侯爷圆房,怎么会上火,怎么会流鼻血呢? 可此话不可与人言啊。 “听内院的丫鬟说,那火炕烧得烫手。”钱管家责怪的看着赵启明:“负责添柴火的下人没个轻重,可那么高的温度,小侯爷怎么就不知道从火炕上下来呢?” “您别说了。”赵启明是真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钱管家,然后无力的说:“怪我自己不注意,您别怪罪添柴的下人,毕竟是头一回,告诉他以后别烧那么旺就行了。”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无奈的说:“小侯爷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我会的。”赵启明挠了挠脸,忽然想起什么,朝钱管家说:“不过,我都被热的流鼻血了,这说明火炕的效果很好,不如给府上的各个卧房都砌上火炕吧。” 听到这话,没怎么吭声的胡先生忍不住开口:“小侯爷,这可是很费钱的。” “能费什么钱?”赵启明又碰了碰鼻子里塞得碎布:“泥瓦匠的手工花不了多少钱,平时也只是烧柴火而已,为了大家不至于挨冻,这点钱能算得了什么?” 胡先生看了看钱管家,而钱管家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行了个礼说:“小侯爷体恤下人,但是给每个卧房都烧上火炕,到底还是铺张了些。” “那您老的意思是?” “不如把下人都集中起来,内院的丫鬟就在内院,外院的下人按男女分开,砌上六口火炕就足够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停顿了下:“反正只是过个冬,等春天之后搬回去就行了。” 赵启明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说:“那就交给钱叔了。” 钱管家点了点头。 “不过叫两位过来,倒也不只是为了火炕。”赵启明拿起块点心,结果刚张嘴,发现鼻子里有碎步塞着,很妨碍咀嚼,于是又老老实实把点心给放了回去:“有桩生意,我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听到生意二字,胡先生立即来了兴趣,马上朝赵启明问:“是什么生意?” “皮草大氅。” “皮草?” “大氅?” “一种皮草大衣。”赵启明挠了挠脸,组织了下语言,然后说:“少府派去乌桓的商队回来了,用瓷器换回来了不少土特产,其中就有品质良好的貂皮,所以少府打算把貂皮加工成大衣,想和我们合作做这桩生意。” 胡先生听完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的说:“虽然还没见过皮草,但乌桓的貂皮名声在外,只因为近些年来匈奴作乱,少有乌桓的貂皮流入长安,若少府有办法长期获取貂皮,这买卖的确可以做。” “这就确定能做了?”赵启明有点失望,他觉得这买卖能做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皮氅做的很漂亮,可听胡先生的意思,好像光是有大量的貂皮,这买卖就值得去做一样:“您就不怕这买卖会亏欠?” “既然只有少府能大量的获取貂皮,这独家的买卖就亏不了,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不解的问:“不过少府为什么要找小侯爷合伙?” “总算问到重点了。”赵启明有些自得的说:“我认识几个东胡皮匠,他们处理皮货的手艺天下一绝,做出的皮氅连静安公主都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少府才要跟我们合作。” “东胡皮匠?”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 而赵启明接着说:“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少府和乌桓之间进行生意往来采用的是以物换物的方式,而他们带去乌桓的货物主要以我们的瓷器为主,所以他们想将这一环节也纳入到皮氅生意中去。” “若是如此,那就更有得赚了。”胡先生的眼睛绽放出微光,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语速很快的说:“小侯爷有工艺,又有拿去交换貂皮的瓷器,少府严重依赖小侯爷,这将给小侯爷增加很多谈判的筹码,能在利润上争取到大头。“ 赵启明赞许的看了眼胡先生,这小老头的想法跟他如出一辙,果然是天下奸商是一家啊,他十分满意的说:“其实合作的具体细则还没定,但我的确有所依仗,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 “结算方式。”胡先生朝赵启明说:“最重要的是结算方式,若少府希望用瓷器换貂皮,再用皮氅换瓷器,小侯爷千万不能答应,一定要用真金白银交易。” 赵启明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用真金白银交易,转来转去,结算起来不是很麻烦吗?” “瓷器的价格很坚/挺,而且定价权由瓷器作坊说了算,我们随时可以涨价。”胡先生说出了关键问题:“相比起来,皮氅的市场还是未知数,而且多少还存在些竞争对手,不像瓷器是独门生意,要因为竞争而降价,那侯府的利润就很容易受到影响。”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因为一旦和少府达成“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就和少府绑在了一起,和皮氅的生意绑在了一起。而用真金白银结算,说起来是合作,其实独立于皮氅的生意之外,无论少府是否会产生亏损,东乡侯府都有得赚。 想到这里,赵启明不禁佩服胡先生的深谋远虑,很是赞同的说:“这支付方式的问题关系到我们的最根本利益,到时候和少府谈判,这就是我们的底线。” 听到这话,胡先生露出笑容,高呼一声:“小侯爷明见万里。” 赵启明的确很明见万里,而且他还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毕竟,他投机取巧,放弃了和静安公主的合作,而选择了作为政府机关的少府,这些小心思才能来用。要是昨天反应迟钝些,和静安公主合作,敢提这些要求,静安那波娘一脚踹来,他就没办法了。 真是厉害啊。 赵启明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但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外的丫鬟忽然禀告:“静安公主来了,正在客厅。” 胡先生和钱管家立即看向赵启明。 而赵启明也很清楚,静安公主这次来是谈判来的。但就像昨天所说的那样,与他合作的是少府,而不是静安公主,所以静安公主就算亲自来了,他也可以理直气壮。 想到这,赵启明精神抖擞,站起身来按着腰带说:“激烈的谈判开始了!” “小侯爷是否要处理下鼻子里的血布?” 听到钱管家的建议,赵启明也觉得自己的鼻子被塞得鼓囊囊,不适合去参与刀光剑影的谈判。所以他虚心的接受建议,将鼻子里的碎布取了出来,才朝书房外走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虐成渣 正厅里,静安公主穿着皮氅,跪坐着喝茶。 赵启明独自前来,见正厅里除了静安公主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不禁有些疑惑:“怎么只有你,少府的人为什么没来?” “少府的人?”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为什么要见少府的人?” 赵启明狐疑的看着静安公主:“昨天都说好了,是我跟少府合作,你今天如果是来谈这件事的,难道不应该有少府的人在场,和我商议吗?”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好笑的说:“我就不能代表少府先跟你谈谈?” 赵启明挠了挠脸,又转了转眼珠,然后朝静安公主说:“你谈也可以,但咱们有言在先,我只把你当成少府,要是有什么分歧,你可不能使用暴力,要记住你代表的是少府。” “这是自然。”静安公主低着头,解开胸前的红丝带,将皮氅脱了下来,同时若无其事的说:“看来夫君还真是打算公事公办,不留情面了。” “我跟少府可没什么关系。”赵启明若无其事:“至于跟你之间,那当然是情比金坚,白头偕老的关系,可咱们都说好了,这次是我跟少府合作。” “不用再强调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静安公主把皮氅盖在了腿上,然后才抬起头,朝赵启明温柔的笑了笑:“若是都已经想好,就说说合作事宜吧。” “好。”赵启明爽快的点了点头:“不过我先提个要求。” 静安公主温柔的看着赵启明,示意他说下去。 “互市监和乌桓、鲜卑怎么做生意我不管,但我与少府之间不能以物换物,只采用真金白银的交易。”赵启明摊了摊手:“这是我的底线,希望少府方面可以考虑。” “真金白银。”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问:“你的意思是说,是拿瓷器去换貂皮这个环节你不愿意参与,若是少府想用瓷器去换貂皮,就得先给现钱买你的瓷器。” “没错。” “若是如此,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呢?”静安公主无奈:“少府从前是用买瓷器换貂皮的方式,以后还是采用买瓷器换貂皮的方式,这还怎么能算是合伙呢?” 赵启明早有准备,挤眉弄眼的说了句:“我可以出工艺,这才是最重要的。” “工艺?”静安公主点了点头,拿起茶喝了口:“你是说那几个东胡皮匠?”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表情定格了。 而静安公主只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就笑着不说话,继续低头喝茶。 “你怎么知道东胡皮匠?”赵启明回过神来,目瞪口呆:“我没告诉你啊。” “是没告诉我,但这并不难猜。”静安公主放下杯子,学着赵启明的表情,若无其事的说:“你做出皮氅的那段时间,似乎一直在马场,没去过其他地方吧?” 赵启明有点慌了。 “马场中除了马师和你们几位同僚之外,剩下的就只有罪奴。”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把玩着茶杯:“罪奴之中有匈奴人,也有少数的东胡,而东胡恰巧又是以制皮工艺闻名。” 赵启明听到这话差点想打自己,这两天光想着怎么占少府的便宜,都忘了保护核心技术,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让静安公主稍微推理一下就能发现,真是太大意了。 这么想着,他咬了咬牙,冷笑一声说:“就算你知道是谁又能怎么样,那几个东胡皮匠是我的心腹,你就算给再多的钱人家也不会被你弄走,休想挖我的墙角。” “挖墙脚?”静安公主妩媚的看了眼赵启明:“这个词倒是贴切,不过夫君聪明过人,竟然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真以为我会许以重利,将工匠骗走吗?” “难道不是?” “夫君可别忘了,他们是罪奴。”静安公主咬了咬红唇:“既不能有私产,也没有身份自由,不用给什么钱财,只要少府以作坊用人为由,征用那几个罪奴,那几个罪奴就得跟少府走,这种情况下夫君认为那几个罪奴效忠于谁,又有何用呢?” 赵启明目瞪口呆。 静安公主就喜欢看他这副样子,居然就这么支着头欣赏,等待赵启明回过神。 很快,赵启明回过神来,怒不可遏的指着静安公主说:“你好卑鄙!” “夫君不跟妾身合作,选择了少府,之后漫天要价,难道就不卑鄙?” 听到这话,赵启明立即缩了缩脖子。 原来这婆娘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意图,这可真是让人有点尴尬啊。 “知道不好意思了?”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说:“明明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偏要把少府牵扯进来,夫君就那么喜欢和妾身撇清关系,分出个你我?” “没有,绝对没有。”赵启明赶紧否认:“我的意思是公事公办,亲兄弟明算账。” “公事公办?”静安公主眯起眼睛。 赵启明差点要打自己,上次自己声称要公事公办的事情,也是在这里,静安公主都被气哭了,现在自己怎么嘴这么贱,居然又提什么公事公办,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想到这里,他赶紧站了起来,朝静安公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之间谈生意太别扭了,还不如让我跟少府合作,这样的话出了矛盾也是我和少府的矛盾。” “妾身又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自然明白夫君的意思。”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然后说:“夫君见谅,是妾身耍小性子了,夫君说的道理妾身都懂。” “真的?” 静安公主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 赵启明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喝了口茶,然后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别说这些了,还是接着谈合作事宜吧。” “合作?”静安公主不解:“什么合作?” “皮草大氅的生意啊。” 静安公主似乎这才想起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忽然问赵启明:“可夫君连工匠都没有了,妾身大可以将东胡皮匠带去少府,有什么必要跟夫君合作呢?” 赵启明目瞪口呆:“你这是几个意思?” “妾身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静安公主露出无奈的表情:“之所以跟夫君合作,是因为夫君有工匠,又有交换貂皮的瓷器,现在夫君既没有了工匠,又要求瓷器用真金白银支付,和从前的交易并没有区别,如此一来少府为什么不自己去做这桩生意?” 赵启明傻眼了。 他发现静安公主说的很对,自己的确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仪仗,根本没有了和少府进行谈判的资格,甚至连合作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让他有点着急,于是赶紧朝静安公主说:“关于支付方式的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而且皮匠现在只做出了皮氅,那是女人用的,还有男人用的披风没有设计出来。”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才点了点头:“关于款式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说,但是关于交易方式,少府这边的态度很明确,既然是合伙做买卖,就应该共同进退才是。” “你的意思是说,不接受真金白银的交易方式?” 静安公主喝了口茶,不理会赵启明。 赵启明那个着急啊,完全没想到自己一手绝世好牌,双王四个2,居然打成了这副鸟样。刚才还底气十足的敲诈人家呢,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个我要考虑考虑。” “可以。”静安公主放下杯子,并站起身来,将狐皮大氅披上。 赵启明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在此过程中想起什么,朝静安公主问:“要是达成交易,需要有个作坊,这个作坊能不能建在我这里?” 静安公主系上红丝带,妩媚的看着赵启明:“这样的要求,若夫君手上有工匠,倒也可以作为条件来商量。” “那我手上没工匠呢?” “夫君手上没工匠,少府却有不少作坊,现成的地方和现成的人手,自然不会把作坊建在东乡亭了。”静安公主说着,替赵启明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温柔的一笑。 眼看着静安公主穿着皮氅的背影离开客厅,在侯府大门口外被几个宫女簇拥着走上马车,赵启明痛心疾首。 他总算知道,其实静安公主对于他选择了少府,还是挺耿耿于怀了。 不然,那婆娘又怎么会忍心把他虐成这副鸟样呢? 真是可恶啊。 赵启明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把静安公主糟蹋了,那婆娘就能听话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赶紧认个怂 赵启明觉得,自己目前最大的失败,就是没能成功地玷污了静安公主,按这时代的惯性,只要成功了,这婆娘绝对会变得百依百顺。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赵启明虽然智计百出+散泼无赖,还没能成功把静安公主睡了,所以静安公主收拾一下小侯爷,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启明觉得自己在成功地睡了静安公主后,一定要搞秋后算账。 但现在可不是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时候嘛,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小侯爷觉得自己应该认怂。 毕竟,赵启明一直以好男人自居,好男人就应该让着点自己的女人。而且事关皮氅的生意,对侯府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买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再去跟静安公主谈谈。 想到这里时,静安公主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赵启明赶紧出门,骑上金牙去追,终于在已经快到二郎庄的时候,拦住了静安公主的马车。 他下马行了个礼,朝马车里的静安公主说:“长公主,我还有话要说。” 车帘并未打开,从中传出静安公主懒洋洋的询问:“是又丢钱了吗?” “是啊,长公主猜得真准。”赵启明立即回应,他觉得两口子很有默契,配合的极好。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静安公主并不是有意配合他,而是讽刺他。 终于,两个宫女打开了车帘,静安公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仍然披着那件皮氅,站在马车前笑看着赵启明问:“东乡侯国士无双,却总有丢钱的毛病,实在让人费解,莫不是神智出了问题?” 什么叫神智出了问题,这不是骂人脑子有病吗? 赵启明不喜欢被无端指责,但当着下人的面他不能打静安公主的屁股,所以他表情严肃的说:“在下所丢失的钱袋中有重大机密,希望长公主准许在下说明此事。” “既是重大机密,那就借一步说话吧。”静安公主终于配合了赵启明,并朝身边的宫女和护卫们说:“本宫与东乡侯商议国事,你们且先回去吧。” 宫女和护卫们领命,往外宅方向去了。 眼看着这群人离开,赵启明终于挺起了脊梁,不满的朝静安公主说:“走那么快干什么,话都还没跟你说完呢。” “那就接着说。”静安公主指了指河边:“上那边去说。” 丢下这话,静安公主把手藏在皮氅里,往河堤走去。 赵启明牵扯金牙,跟在后面,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我是想跟你继续商量,关于皮氅的合作,结算方式并不是非要真金白银支付不可。” “既是不用真金白银,那边是以物换物。”静安公主走的不快,声音也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启明没有了继续争取的余地:“在这两者之中,你只能选择其一。” “那就以物换物。”赵启明牵着金牙,追上了静安公主,两人并肩走着:“不过我有个要求,希望少府能答应,制作好的皮氅让我来负责销售。” 静安公主虽然态度强硬,但心情似乎不错,笑看着赵启明问:“打什么主意呢?” “这个真没打什么主意。”赵启明解释说:“我是觉得流金阁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如果新款的皮氅能在流金阁销售,对少府和流金阁都有好处。”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转过头去,看着已经不远的河边说:“少府没有商铺,流金阁的门面却不止一个,而且因为团扇早就有了许多的客源,这都是少府所不具备的。取长补短,优势互补,若你之前就跟我这样谈事情,又哪用得着费这么多的唇舌?” “这么说你答应呢?” “答应了。”静安公主似乎对此并没有太当回事:“不过仅限于长安,少府已经利用瓷器拓展了各郡国的市场,眼下不仅要卖瓷器,这皮氅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赵启明松了口气,郡国的生意他不在乎,也没能力去插手,他只想要长安城的生意。见静安公主心情仍然不错的样子,他犹豫了下,再次得寸进尺的问了句:“那么关于制作皮氅的作坊,你是不是考虑考虑,最好能照顾照顾东乡亭?” 静安公主停下来脚步,站在岸边河边,看对岸的柳树,笑着说了句:“赚了钱还能想着造福乡里,让乡亲们也有个赚钱的营生。不错啊,真是个好侯爷。” “那你答应了?” “不答应。” “恩?” “就看不惯那些乡亲们对你歌功颂德的样子。”静安公主朝赵启明给了妩媚的眼神:“既能赚钱,又能落下好名声,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你说你是不是挺招人恨的?” 赵启明眼看被拆穿了想法,恼羞成怒的辩解说:“我造福乡里难道有错?” “你造福乡里,我就不能造福乡里了?”静安公主妩媚的笑着:“只准你东乡亭的作坊盖了一个又一个,我二郎庄的百姓就不能沾沾长公主的光,多个赚钱的门路?”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气势顿时消失不见,他心虚的挠了挠脸,问静安公主:“那你的意思,是打算把制作皮氅的作坊,盖在你们二郎庄?” “少府没有商铺,作坊却有不少,皮匠去了之后就能开工,这本来是最好的选择。”静安公主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河水:“不过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倒也想趁这个机会造福乡里了。” 赵启明哑口无言,他觉得静安公主说的很有道理,但所谓的“造福乡里”明星是跟他抬杠,偏偏他还没法反驳。这让他觉得很憋屈,于是瞪了眼静安公主,不再争取。 “我们那次见面也是在这里吧?”静安公主忽然说。 赵启明打量了下四周,没好气的说:“对,就这里。” “我还记得那些跳石。”静安公主指了指下游:“当时你就是从那里跑到这边来的。” “也没跑,只是走的比较快而已。”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转过头来,笑着赵启明问:“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对我起了歹念了?” “什么叫对你起了歹念?”赵启明嗤之以鼻:“当时对你的态度很真诚,单纯的觉得如果不跟你打招呼,你就可能让人砍了我的头,所以才不得不跑过去见你的。” “原来只是因为怕我?”静安公主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可你后来胆大包天该如何解释?” “当时我也不知道你没成亲。”赵启明坐了下来,然后捡起颗石头扔到了河里:“头回见面就对你有好感,觉得你已经嫁人挺可惜的,也没想对你怎么样。” “再后来呢?”静安公主继续站着,看河水中被石头激起的浪花。 “再后来?”赵启明眯起眼睛:“后来发现你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明显是仰慕我的才华忍不住芳心暗许的样子,当时我就觉得你都对我起了歹念了,我不对你起歹念有点不礼貌。”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好气又好笑:“我几时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 “大概是猛虎山上我舍身一跳之后吧?”赵启明又捡起块石头扔进了水里。 而听到这话的静安公主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河水微笑。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对关系特殊的他们来说,能走出户外,在河边说说话,是值得静下心来好好享受的难得时光,哪怕沉默不语,也充满了温情。 “媳妇。” “恩?”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得认真回答我。” “恩。” 赵启明仰起头,看着静安公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允许我把你给糟蹋了?” 静安公主收回视线,偏过头看了看蹲在她脚边的赵启明,妩媚的笑着说:“夫君才华横溢,当为国家尽忠,若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夫君,妾身岂不成了罪人?” “你再跟我插科打诨,信不信我跳河里?” “夫君还要为国家尽忠呢。” “也是,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糟蹋了,这附近可没人。” “在我书房使坏,哪次又有人了,夫君不是一样铩羽而归?” “你这话太伤人了,我可以骂你爹妈不。” “不可以。” “那我只骂你。” “恩。” 第一百七十三章老流氓的鄙视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在河边私会,聊了很多。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本打算去静安公主的外宅,和静安公主一起做些羞羞的事情,可惜静安公主要去未央宫看望太皇太后,于是也只能再次铩羽而归。 回到东乡亭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赵启明骑着金牙,心情不错。 因为皮氅的合作最终还是达成了。哪怕阴谋算计的萌芽被静安公主无情扼杀,但争取到了长安城的销售权,连同整个皮氅生意的分成,仍然是利润不错的买卖。 说起侯府最近的生意,除了瓷器和团扇之外,已经很久没有其他的发展,现在能多出皮氅的生意,就算比不上瓷器,也应该不比团扇差多少,这将意味着侯府每年冬天都要增加一大笔收入。 想着这些,赵启明/心情很好。 不过就在快到侯府的时候,远远的,他看到西乡亭老流氓正站在侯府门口,这让他立即脸色一变,赶紧调转方向打算开溜,可惜在他看到老流氓的时候,老流氓也发现了他。 “小侯爷请留步。”老流氓杵着拐杖,在书童的搀扶下,在赵启明身后大喊。 赵启明实在没办法装作没听见,于是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面朝着老流氓,还要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惊讶的问:“原来是马老,您怎么来了?” 马老行了个礼,然后说:“老臣有事,希望能与小侯爷详谈。”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惋惜的说:“本来我也很想和马老聊聊的,但我刚刚想起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马老还是去找钱管家吧。” “钱管家不在。”马老又行了个礼:“还请小侯爷抽出些时间,听老臣一言。” “钱管家不在?”赵启明有点慌了,因为钱管家是他对付西乡亭老流氓的武器,现在流氓来了钱管家却不在,这就好像赤手空拳冲入敌阵,让他乱了阵脚,于是赶紧朝门房老爷子问:“钱管家去哪了,要是不远的话,赶紧叫回来。” “一早就走了。”门房老大爷回答说:“好像是去西乡亭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听到这话,赵启明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震惊的看着西乡亭老流氓。 西乡亭如果有大事,这老流氓又怎么能跑到这里,反而让钱管家过去,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故意把钱管家支开。 这太过分了,对付小侯爷居然用上了兵法。可怜钱管家参加过平定七国之乱的,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居然被西乡亭的一个老流氓给算计了。 悲哀啊。 赵启明十分心痛。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能让西乡亭老流氓如此兴师动众,说明这老头今天肯定是要提出相当过分。毕竟,之前勒索十个用工名额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老谋深算。 看来今天的侯府注定是不能太平了。 “还请小侯爷听老臣一言。”西乡亭老流氓再次颤颤巍巍的行礼。 赵启明知道躲不过去,于是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请马老移步正厅。” 此时,正厅里。 马老和书童跪坐下来,先朝赵启明作揖,然后关心的问了句:“早些时候听闻小侯爷大出血,让老臣大感焦急,正打算向小侯爷引荐西乡亭的‘游医’。” 怎么就大出血了,你当小侯爷怀胎十月难产呢?赵启明嗤之以鼻,但表面还得客气的说:“只是因为上火流鼻血而已,已经没什么大碍,就不劳马老费心了。” 马老松了口气,然后叮嘱说:“小侯爷是我等的主心骨,万望保重身体啊。” “我会的。”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着问:“不知马老这次来……” “老臣想替西乡亭的百姓,求小侯爷件事情。”马老说着,见旁边的书童,正将手伸进果盘,立即皱眉训斥:“不许乱动!” “没事没事,本来就是给客人准备的,让孩子吃吧。”赵启明见那书童被骂得快哭了,赶紧摆出笑脸朝孩子说:“那几颗核桃最好吃,走的时候再带些回去。” 那书童看了眼马老,然后才朝赵启明说:“谢谢小侯爷。” “让小侯爷见笑了。”马老不再阻止书童,转而继续朝赵启明说:“老臣这次来,是代替西乡亭的百姓,请求小侯爷准许新作坊盖在西乡亭。” “作坊?”赵启明不解。 马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忽然激动起来说:“东乡亭已经有了瓷器作坊,西乡亭无论人口还是土地都比东乡亭差不了多少,也该有作坊了。” 赵启明眨了眨眼睛:“可东乡亭的瓷器作坊里有一半都是西乡亭的人,而且自从有了扩建的计划之后,西乡亭还比东乡亭多了十个人,瓷器作坊盖在东乡亭,也没让西乡亭吃亏吧?” “小侯爷有所不知。”马老行了个礼,然后眯着眼睛说:“正因为作坊盖在东乡亭,有工人的聚集,和客商的来往,才让东乡亭繁荣起来,变了样子。前些日子多出了许多酒馆和客栈,最近连杂货铺都有了,如此繁荣富庶,又哪里是西乡亭可比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挠了挠脸,他忽然发现马老说的没错。 “东乡亭的富庶出了名,外村的姑娘都想嫁过去,哪怕同样是在作坊里做工,让外村的姑娘挑选起来,也更情愿选东乡亭的小伙。”马老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每次想到这里,老臣都觉得愧对西乡亭的百姓。” 赵启明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因为这老头根本不是在说他自己愧对西乡亭的百姓,摆明了是在说小侯爷偏心啊。 这让他心里别扭,于是说了句:“可即便如此,瓷器作坊盖在东乡亭,也木已成舟,马老总不能让瓷器作坊搬到西乡亭去吧?” “瓷器作坊也就罢了,老臣希望开始皮氅生意之前,小侯爷能想到西乡亭。” “皮氅?”赵启明大吃一惊:“您怎么知道皮氅生意的?” 马老眯起眼睛,若无其事的说:“老臣听人议论,方知此事。” 赵启明当然不信马老的鬼话,要知道关于皮氅的生意,他今天早晨才跟钱管家还有胡先生说起,这老头能在西乡亭听到有人议论,那才见鬼了。 “希望小侯爷一碗水端平。”马老又行了个礼:“老臣代表西乡亭的乡亲们,请求小侯爷将皮氅作坊建在西乡亭。” 赵启明怀疑的看了眼马老,觉得这老头肯定在侯府有眼线。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所以他叹了口气向马老解释说:“皮氅作坊没办法建在西乡亭,也不会建在东乡亭,因为这是瓷器作坊和少府的合作,我们说了不算。” “有这种事?”马老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激动起来,朝赵启明说:“既是合作,那应该有争取的余地。” “已经争取过了。”赵启明摊了摊手:“没用。” “怎么会没用?”马老急了:“小侯爷是否去找过少府的大人?” “这倒没有,不过那是因为我和少府……” 赵启明的话还没说完,马老着急的再问:“小侯爷可曾求过少府的大人?” “没有,但是……” “这是关乎西乡亭民生的大事,小侯爷应该去求的。”马老失望的看着赵启明:“老臣不惜拦小侯爷车驾,甚至得罪小侯爷,不也是为了西乡亭的十个用工名额吗?”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别扭的说:“言重了,您老并没有得罪我。” “那小侯爷为何不替西乡亭争取皮氅作坊?”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哑口无言。 尽管他跟静安公主争取过了,但和马老比起来,他所谓的争取根本就不算争取。从这个角度来说,对于招商引资,为百姓谋福利,他的确不如马老。 所以他想了想,朝马老说:“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我保证如果下次有机会,一定以西乡亭为先。” 听到这话,马老叹了口气:“小侯爷公务繁忙,上次曾答应老臣,要常去西乡亭看看,可事到如今,也仍然无暇分/身,只怕不会时常想起西乡亭吧?” 赵启明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干笑着说:“不会,如果真有机会,我肯定想着西乡亭。” 马老摇了摇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的说:“小侯爷公务繁忙,老臣本不应该过分要求,但小侯爷若是不放在心上,谁又能想起西乡亭呢?老臣年事已高,体弱多病……” 正说着,书童忽然拿起两颗核桃朝马老说:“咬不动,帮帮忙。” “就你事多!”马老朝书童后脑勺给了一下,然后拿起三颗核桃到嘴里,“咔咔咔”连续三声,干净利索的把三颗核桃都给咬开,然后在书童崇拜的眼神中摆在了桌上。 赵启明都看呆了,心说这老头牙口可真好,跟年轻小伙子似得,恐怕用牙开啤酒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老臣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已经命不久矣。”马老咬完核桃,重新恢复了苍老的模样,抬着眼皮都很费力的样子,凄凄惨惨的说:“只怕往后想跟小侯爷争取,也没力气争取了。”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心说就冲你这牙口,小侯爷都得死在你前面。 “还请小侯爷完成老臣的遗愿,多想着点西乡亭。”马老说完,还咳嗽了两声,好像叮嘱完这些话,出门就要死掉的样子,虚弱的朝赵启明说:“若是如此,老臣也死而无憾了。” 赵启明那个尴尬啊,赶紧朝马老保证:“您长命百岁,我也肯定多想着西乡亭。” 马老虚弱的点了点头,然后踉跄着站起身来,带着书童告辞。 赵启明没有送出门外,但也几乎能看到,颤颤巍巍的马老走出侯府大门之后健步如飞的样子,甚至此时坐在正厅,他还能听到侯府大门外,咬开核桃时“咔咔咔”的脆响。 小侯爷又被这老头给欺负了。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因为招商引资不利,他还被西乡亭老流氓给鄙视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营销机会 就这么被西乡亭的老流氓给鄙视了,赵启明很受打击。 回到后院的路上,他考虑着今天早饭应该吃点什么,才能抚平内心的创伤,结果刚进院子,他就看到几个丫鬟从花园里尖叫着跑出来,后面还追着一只大白鹅。 人所共知,花园里的大白鹅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也不知道几个丫鬟怎么冒犯人家,让大白鹅一路从花园追杀到院子里,吓得几个丫鬟惊声尖叫,四散奔逃,其中一个还不小心碰到了花盆。 真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啊。 赵启明/心烦意乱,上前一步,大声斥责:“简直不成体统,都给我停下!” 他这么一嗓子出去,丫鬟们果然停下了,大白鹅也稍微停顿,但当这位战将看到赵启明时,马上再次点燃了斗志,改变目标,拍打着翅膀径直朝赵启明扑来。 赵启明吓坏了,他急忙躲在了柱子后面,惊恐的看着大白鹅。 往事历历在目,小侯爷生平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大白鹅买来,这引狼入室般的错误让他时常遭受大白鹅的暴力对待,被追着满院子跑已经不再是新闻。 他很后悔刚才说话没有注意语气,要是真的惹怒了大白鹅,他很担心这次会被一路追到东乡亭。如果真是那样,小侯爷不仅在家里威严扫地,在东乡亭也要颜面尽失。 或许是觉得赵启明的样子实在太怂包,大白鹅仿佛失去了兴趣,竟然忽然停下来,懒洋洋的拍打了几下翅膀,然后就示/威似得迈着八字步,回了花园。 见此情景,几个丫鬟急忙未到了赵启明身边,因为心有余悸,某个丫鬟带着哭腔朝赵启明说:“大白鹅太可恶了,不仅欺负婢子们,还恐吓小侯爷。” 倒是春晓还算冷静,挑拨离间的朝赵启明说:“小侯爷前几天才刚刚大出血,又受到这样的惊吓,那大白鹅真是可恨。” “我再说一遍,我只是流鼻血,不是大出血。”赵启明从柱子上下来了,然后不满的朝丫鬟说:“而且我什么时候受到惊吓了,我明明是躲在柱子后面埋伏,不知道我是名动长安的兵法家,善于谋略吗?” 丫鬟们似乎并不捧场,怀疑的看着赵启明。 “大白鹅发现了我的埋伏,不敢过来了,这很难理解吗?”赵启明无奈的摊了摊手,见丫鬟们仍然质疑,于是咬牙切齿:“倒是你们,招谁不行,为什么偏偏要去惹它?” 听到这话,春晓立即报告说:“是细柳指使的,她死不悔改,又打人了。” 话音刚落,细柳抱着个木桶,从花园里出来了。 几个丫鬟吓得赶紧躲到了赵启明的背后,再也不敢说话,而且都表情胆怯。 倒是细柳,远远看着几个丫鬟躲在赵启明背后,流露出羡慕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从前自己跟在赵启明背后时的样子。她失落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挠了挠头,离开了后院。 “人家明明在花园里干活。”赵启明见细柳离开,大白鹅并没有跟着,于是再次从柱子上下来,然后朝几个丫鬟斥责:“你们跑进去干什么,这不是找事吗?” 听到这话,春晓有点心虚,小声争辩说:“小侯爷错怪了,我们是觉得细柳昨天受了小侯爷的罚,一定伤的很厉害,想去安慰安慰。” “细柳之所以受罚,还不是因为你们告状?”赵启明眯起眼睛:“什么叫过去安慰,我看你们压根就是幸灾乐祸,觉得细柳受了罚就不敢再跟你们动手,就打算又去欺负她对不对?” 春晓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争辩。而其他丫鬟也纷纷心虚的低下头。 “好好反省吧你们。”赵启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丫鬟们追出几步,发觉小侯爷不仅没有帮他们,而且还有些生气,这让她们慌乱了起来,赶紧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可即使是带头的春晓,也是愁眉苦脸的表情。 这一切赵启明看在眼中,心里却是好笑。 昨天当着几个丫鬟的面训斥细柳,无非是为了表现出公正,让几个丫鬟觉得小侯爷没有偏袒细柳,那么今天对她们不加理会,他们才会更加惊慌失措。 显然,他们已经欺负不了细柳了,昨天最大的王牌,是希望小侯爷能帮着他们,小侯爷也的确表现出了公正,可今天小侯爷仍然公正,却不再帮着她们,他们就没有了办法。 经过这样的转着,几个丫鬟想必已经意识到了危机。眼下他们已经欺负不了细柳,而小侯爷也对他们不闻不问,那么接下来就轮到细柳对他们发动反攻了。 很明显,时机已经成熟,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细柳拿回贴身伺候小侯爷的工作,已经是早晚的事。 丫鬟对此很是忐忑,所以要聚在一起商议。 而赵启明对此期待已久,当然是心情大好。 他没有理会丫鬟们的战战兢兢,声称午饭要吃涮羊肉。结果涮羊肉还没吃上,秦文送来了请帖,有人邀请他吃酒席。 “绛侯大寿?”赵启明挠了挠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绛侯是谁。 原来是周建德那个老匹夫过生日。 说起来,赵启明对这位长辈没什么好感。这不仅是因为老匹夫当着他的面跟灌夫打架,把他吓出尿来,还因为这位长辈为老不尊,多次向他推销那几个嫁不出去的女儿。 赵启明不知道那几个女儿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只是不喜欢被人按着脑袋拜堂,所以那几个老匹夫之中,他除了见到灌夫要绕着走之外,这个周建德也是他能不打交道就绝不打交道的防备对象。 可问题是,平时绕着走也就罢了,拒绝参加人家寿宴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就算自己能像之前那样口吐白沫,称病卧床,以周建德那个老匹夫的脾气,也要提着刀来质问:“你个小王八犊子,明明还没有英年早逝,为什么不来参加寿宴,莫不是看不起老夫?” 赵启明不想让周建德认为他有任何不敬,就像他不想让周建德认为他是个好女婿。 所以这次的寿宴他绝对躲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去参加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肯定要去,那也绝对不能白去。 他想起了皮氅的生意。眼下和少府已经达成了合作,按照政府机构的办事效率,眼下既有现成的貂皮作为原材料,又有从三河马场掳走的皮匠当工人,估计很快就要开始生产。 而牵扯到生产,目前已经有了实物的“皮氅”,消费群体明确的指向贵族妇女,但与此同时,男性市场也不能忽略,这样一来“披风”就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幕后老板,静安公主今天正穿着狐皮大氅招摇过市,估计很快就能起到宣传作用,作为另外一个幕后老板的自己,当然也该为“披风”好好的打一下广告。 就像魏其侯寿宴,作为贺礼的瓷器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这一次周建德寿辰,也该故技重施,将貂皮披风作为礼品送给周建德,最后的结果最起码也能先在老将们的圈子内受到欢迎。 想到这里,赵启明立即拿出竹简和笔墨。 为了皮草的生意,将披风皮作为贺礼送给周建德,是一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那么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少府开始生产之前,要把披风给设计出来。 于是赵启明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即趴在地上用功,像当初为团扇写诗一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未婚妻的“娘家人” 长安,绛侯府。 距离赵启明得到周建德寿辰的消息,已经过去的十天。 此时的他来到绛侯府外的街道上,就像当初参加魏其侯的寿宴时一样,看到了车水马龙,也看到了云集于此的达官显贵,以及他们的可爱的女儿。 回想起参加魏其侯的寿宴时,赵启明也对达官显贵的可爱女儿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还想展示自己风流倜傥的一面,引起那些大家闺秀的注意。 而现在,达官显贵的女儿们仍旧可爱,但赵启明却已经洗去浮华,不愿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在很远的地方就下了马,气质卓越的护卫秦文因为很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关注,只能留在原地等待。 可惜造化弄人,赵启明想要华丽登场的时候,被灌夫当成公文包夹在腋下,成为贻笑大方的倒霉蛋,而这次他想要低调现身,却遭遇了同样缺心眼的周福。 “启明兄!”站在侯府门口迎客的周福忽然大喊。 原本走下马车互相打招呼的达官显贵们,立即齐刷刷的看来,连同他们可爱的女儿也踮起脚张望,似乎想看名动长安的大文豪、兵法家,是否如传闻中那般风流倜傥。 而此时的赵启明正抱着礼盒走向侯府门口,见许多人都朝他看过来,顿时有种被抓现行的尴尬。好在达官显贵们都处事很有分寸,除了打量的目光之外,都笑着打招呼,于是赵启明也干笑着行礼,然后瞪了眼周福,泥鳅一样钻进了绛侯府。 “启明兄你别走那么快啊。”周福追了上来,仍然大声嚷嚷。 赵启明想揍这家伙,压低声音说:“乱喊什么,小声点不行?” “启明兄也怕抛头露面?”周福挤眉弄眼:“那也只能怪启明兄平时不怎么来长安,明明有了这样的名气,却没几个人见过真容,好不容易碰到当然要多看几眼。” “这还用你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保持低调?”赵启明四下张望,拉着周福到了角落里,然后打量着周福,笑着说:“看样子在北军训练的效果不错,比从前壮了许多。” “别提了,启明兄可不知道军中的‘疾苦’。”周福抓耳挠腮,表情扭曲:“要不是因为今天家里办寿宴,小弟那有机会回长安啊,那军营中真不是人去的地方。” “废话,你爹不也是军中出身?” “那老不死把我骗到军中,他就不是个人。”周福满脸愤恨。 赵启明不禁由衷的敬佩,骂得真好。 “这些事情等会和启明兄细说,今日窦家兄弟他们也都来了。”周福指着大门左侧的院子说:“现在都在那边玩乐,等启明兄拜见了我爹,咱们一起过去。” “你不迎客了?” “小弟在军中也没干过给人守大门的差事。” 说着这些,两人正准备往正厅去,结果刚走两步,李敢和曹盛追上来了。 “启明兄。”曹盛先打了个招呼,比起周福有礼貌的多。 倒是平时很有礼貌的李敢,有些心不在焉的行礼,同时频频回头,向后张望。 “看什么呢?”赵启明转过头。 只见之前在门口的那些大家闺秀,正簇拥着某个跟果儿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姑娘,站在不远的地方,朝着这边窃窃私语。 “没事。”李敢凶狠的瞪了眼过去,然后拉着赵启明的袖子说;“我们进去吧。” “等等。”那个跟果儿有几分相似的姑娘迈出一步,与那群原本簇拥着她的大家闺秀们拉开了距离,但那些妹纸似乎是没有了安全感,赶紧又贴了上来。 “这姑娘是你家里人吧?”赵启明小声朝李敢问。 李敢似乎很嫌弃,拉着赵启明的袖子就要走,可那个为首的姑娘却不许,并且这次直接叫住了赵启明:“你是赵家哥哥吧,我是果儿的大姐,我叫雪儿。” 赵启明猜到就是这么回事,只是他不明白李敢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怕你师兄糟蹋你姐吗? “果儿不帮忙引荐,我也只能自报家门,失礼之处请赵家哥哥不要见怪。”果儿的姐姐朝赵启明欠了欠身,于是身后那群大家闺秀们,也手忙脚乱的行礼。 “原来是雪儿妹妹。”赵启明也不知道这姐弟两人到底搞什么鬼,但既然别人都行礼了,他也回了个礼过去,然后狐疑的说:“以前倒是没说过果儿的家中还有位姐姐。” “我总揍他,他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雪儿直白的说出了两人的矛盾,然后笑容大方的朝赵启明说:“但当姐姐的,见到果儿的师兄,也没有不打招呼就走的道理。” “你快找娘去吧!”李敢似乎很不高兴,拉着赵启明直接就走。 赵启明没办法,只能朝果儿的姐姐露出抱歉的表情。 “果儿拜师学艺,多有打扰之处,还望赵家哥哥海涵。”看着赵启明被拉走,李雪儿倒是也没去追,而是踮起脚来喊话:“若是果儿顽劣,赵家哥哥倒也不是不能揍他。” 听到这话,拽着赵启明的李敢回过头来,红着脸瞪了眼他姐姐,让大家闺秀们顿时笑成一片,倒是李敢的姐姐仍然大方得体,还朝等着他的李敢挥了挥手。 “雪儿姐姐你真厉害,居然能跟东乡侯说话。”周建德的两个女儿躲在李雪儿的身后,心有余悸的说:“听说他要来,我们都想看看,可也只敢躲在暗中偷偷看。” “这是你们自己家里。”李雪儿踮着脚,张望着赵启明,见已经看不到了,于是转过身来:“何况赵家哥哥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雪儿姐姐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吗?” “是啊。”李雪儿并不在意,但却忽然想起什么,朝姑娘们叮嘱:“不过你们看看就好了,那是解忧未来的夫君,再怎么仰慕,也不许谁动什么歪心思哟。” 听到这话,姑娘们娇笑着,和李雪儿打闹。 “东乡侯好像比传闻中文弱了些,不像能上战长杀敌的样子。” “兵法家是不用上阵厮杀的,决胜千里就可以了,何况东乡侯还是大文豪呢。” “是啊,好像长相也挺俊朗……” 姑娘们打闹着走远了,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赵启明还在被李敢拉着袖子走,终于有些不满的问:“你到底什么情况,我又不是采花大盗,能把你姐姐怎么样?能不能正常点?” “采花大盗?”李敢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有些着急的说:“我姐别有用心!” “恩?”赵启明皱了皱眉:“难道你姐才是采花大盗?” “启明兄有所不知。”曹盛见李敢着急得说不出话,解释说:“雪儿姐早就放出话来,说要替解忧妹妹‘验明正身’,看启明兄到底人品如何。” 旁边的周福也点头附和:“我也有所耳闻。” 直到这时,李敢才冷静下来,朝赵启明比划了一下,然后无奈的说:“我姐说,上次启明兄装病把解忧妹妹吓哭了,要找师兄算账,她掐人真的很疼。” “解忧那边的?”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赞赏的朝李敢说:“你做得很对,下次如果你姐再让你引荐,绝对不能答应,我怕她带着解忧直接杀过来。” “启明兄见过解忧?”周福忽然问。 赵启明当然不能承认,于是说:“还没成亲,当然不能见,这是规矩。” “可解忧今天也来了。” “真的?”赵启明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话还是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那家伙神出鬼没的,搞不好突然钻出来,到时候你们都注意着点,掩护我撤退。” “是!” 说话间,几个人终于来到了正厅。 周福在外面通报一声,打开挂在门上保暖的毯子。 让赵启明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随着毯子被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让几个小辈差点被冲了个跟头。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七十六章老匹夫的恶战 冲击波一样的热浪和强烈的窒息感让赵启明措手不及,同行的李敢和曹盛也一声闷哼,表情扭曲,下意识的紧闭眼睛,差点被冲了个跟头。 “站在门口干什么!” 这时,不知哪个老匹夫大喊一声,三个小辈同时睁开眼睛。 仔细一看,这正厅中不知为何放了只巨鼎,在鼎中不知烧着什么东西,火苗都快窜到了屋顶,巨鼎本身也被烧的微微发红。而老将们围在这只巨鼎四周站着,像是洗桑拿一样满头大汗,显然有些耐不住高温,但都浑然不知的样子,表情很是淡然。 这场面有点像某种邪教仪式。尤其是老匹夫们布满汗水的脸上映着火光,齐刷刷看向门口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惊悚。联系起这个年代正流行丹药,赵启明忽然有些担心,这群老匹夫会不会把他们几个扔进铜鼎,当成药引去炼制丹药。 “原来是你们几个。”站在正中位置的周建德派头十足,寿辰当日居然身披铠甲,腰上还挎着青铜宝剑,此时看着赵启明,语气不满的说:“最近在军中扬名,越发眼高于顶了,连最基本的礼数都能置之不理?” 听到这话,赵启明回过神来,赶紧行礼:“各位叔伯好。” 李敢也曹盛也赶紧打招呼。 “恩。”周建德看了眼李敢,满是汗水的脸上挤出满意的点了点头:“果儿最近忙于学业,也能抽出时间来跟老夫拜寿,有心了。” “曹盛被平阳侯扔进北军,不也辛苦?”平棘侯似乎不满周建德只夸奖李敢,哼了声说:“更别说果儿的学业都是启明在教,三个孩子各有各的事情,能来给你个老匹夫拜寿,都是孝心可嘉。” “我该夸奖谁还用你来说?”周建德瞪着平棘侯:“今天是我寿辰,我说了算!” 平棘侯的额头滚下汗珠,表面却风轻云淡,朝周建德说:“老匹夫不必胡搅蛮缠,若是坚持不下去就叫人撤去炉火,心甘情愿认输便是。” “放屁,我周建德又怎么输给你们这群鼠辈?” “那就继续?” “继续就继续!” 看着老将们突然吵起来,又突然陷入沉默的对峙,赵启明整个人都无语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周建德的腿在微微发抖。 这让他立即明白,原来老将们并不像表面那么风轻云淡,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在暗中较劲,谁也不愿意喊热,所以尽管都快热冒烟了,但都还在死撑着。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有些头疼。 在场诸位可都是军中老将,就算是性格使然,绝对不会轻易服输,但因为“谁更耐热”这种事情陷入胶着,其荒唐幼稚,仍然让人不禁感叹一句:我大汉帝国危矣! 好在,此时聚集在铜炉四周的,也就是周建德之流,这群老匹夫什么尿性赵启明早有领略,让他欣慰的是魏其侯、灌夫、平阳侯、李广等人并不在场,恐怕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制止这群老匹夫的胡闹吧? 此时,铜炉已经烧得微红发亮,室内温度起码也有四十以上,老将们尚且能死扛着,但几个小辈已经被热的冒汗,尤其是体质羸弱的赵启明,满头大汗拉了拉自己的领口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晚辈祝周叔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赵启明喊着吉祥话,还朝周建德行了个大礼。他已经被热的失去了理智,现在别说行大礼,只要老匹夫准他离开,娶了周建德那两个女儿都行。 显然,李敢和曹盛也热的不行了,见赵启明有了动作,赶紧有样学样。 这让周建德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什么,朝赵启明问:“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啊?”赵启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带着礼盒进来了,于是赶紧回答说:“这是晚辈送给周叔叔的贺礼,刚才在府外走得急,忘了交给府上。” “直接给我也行。”周建德哈哈大笑,指着赵启明说:“拿来看看。” “是。”赵启明看了看那烧的发红的铜炉,把心一横,闭着眼睛走了过去。 “我可先说好,上次魏其侯寿辰,你送的可是当时绝无仅有的瓷器。”周建德毫不客气的接过礼盒,然后冷笑着恐吓:“这次送我的寿礼若是比送给魏其侯的差了,我可要找你的麻烦。” 赵启明闭着眼睛退了回去,艰难的喘息着说:“还请周叔叔先过目。” 周建德二话不说,直接打开礼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了皮氅披风。这是少府开工之后,做出的第一批皮氅,但周建德显然并不识货,立即瞪起眼睛问:“你就送我件破衣服?” “没见识。”平棘侯看了看皮氅披风,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然后不屑的说:“这是少府特制的貂皮披风,目前只在宫中有那么几件,多数都是御用。” “御用之物?”周建德打量着手里的披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得试试。” 说完这话,他也懒得脱掉铠甲,直接将披风打开,然后替自己披上。 这披风颜色深黑,样式虽然简单,却有种说不出的豪迈。尤其是周建德披上之后,只遮挡住了的身后,而胸前的铠甲,和腰上的青铜剑全都暴露在外,反倒显得更加霸气。 “如何?”周建德按着佩剑,插着腰,向诸位老将展示。 老将们配合的打量着他,然后不约而同的说:“真鸡/巴难看。” 周建德哈哈大笑,一手按着宝剑,一手指着老将们说:“你们这群老匹夫,从来见不得别人好,众口一词的说这衣服难看,那这衣服就肯定是好看。” 平棘侯嗤之以鼻,但也没有去争辩,而是朝赵启明说:“这皮草乃是少府特质,你小子既然有门路弄到,回头给我府上也送几件过去,不能比老匹夫的这件差。” 赵启明赶紧行了个礼说:“晚辈知道了,改日一定送到。” “眼红了吧?”周建德得意洋洋,还挺直了腰板,对赵启明当然是大为满意:“不错,这衣服比送给魏其侯的瓷器好,算你小子有孝心。” “周叔叔喜欢就好。”赵启明擦了擦汗水,然后干笑着说:“那晚辈先告辞?” “去吧。”周建德大手一挥。 于是赵启明带着李敢和曹盛,玩命的往正厅外跑去。 这头周建德还在沾沾自喜,不知不觉间满脸的汗水滚落,这让他忽然一愣。 再看其他老匹夫的表情,已经不再羡慕,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这让周建德忽然想要骂娘,心说赵启明那臭小子什么时候送披风不好,偏偏挑他热的快要冒烟的时候,这要是脱下去肯定会被人耻笑,可若是继续穿着估计得出人命啊。 想到这里,周建德恨不能把赵启明抓回来毒打。 那小王八蛋肯定是故意的,这是打算让他当众出丑。不然为什么不送给平棘侯那个老匹夫,偏偏送给了今天绝对不能出丑的老寿星? 已经热糊涂的周建德心中揣测,赵启明果然跟平棘侯的关系更近。 但为什么那小子跟自己关系不近呢? 周建德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他认为赵启明如果娶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对待岳父肯定会比对待平棘侯那个老匹夫要好,也就不会帮着别人让他当众出丑。 看来要抓紧时间把两个女儿嫁给赵启明才是啊。 想到这里,周建德忍不住擦了擦汗,然后忽然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军中疾苦 在周建德昏死过去之前,赵启明已经带着李敢和曹盛夺门而出,此时三个人正站在院子里,撑着膝盖喘息如牛,如同火海逃生。 “这哪是拜寿,简直就是玩命啊。”赵启明挥了挥汗水,扯开自己的衣领,心有余悸的说:“刚才差点就给活活闷死在里面了。” “怪不得只把我们送到门口就不进去了。”果儿终于直起腰,看着站在门边,正朝他们走来的周福,抱怨说:“早知如此,为何不提醒一句?” “提醒有什么用?”赵启明也直起腰来,舔了舔嘴唇说:“别说是蒸桑拿,就算真的是刀山火海,按照礼数咱们也得进去拜寿,不然的话下场比现在还惨。” 曹盛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幸灾乐祸的周福问:“众位叔叔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曹盛拍了拍曹盛的脊背,然后撇了撇嘴说:“起初只是站在铜鼎旁暖手,不知是谁要求添柴加火,把铜鼎都烧红了也没人好意思喊热,就这么较上劲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禁感叹:“城里人真会玩啊。” “去找弟兄们吧。”周福指了指旁边的院子:“窦家兄弟他们都在。” “那就走吧。” 周福也懒得再去大门口迎客了,带着赵启明三人来到了旁边院子,隔了老远就能听到纨绔们的奸笑,这让周福兴奋起来,跑到门口飞起一脚,门就被踹开了。 众纨绔正饮酒作乐,像是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有人醉得高声歌唱,有人醉得大打出手,但更多的人是借着酒劲耍流氓,与舞女们追逐嬉戏,更有甚者将舞女压到在地,淫/笑着上下其手。 酒臭中夹杂着荷尔蒙的味道扑面而来,好似又一股热浪,差点将赵启明逼退。 这淫靡的场面实在不堪入目,竟与老将们围着铜鼎较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老将与小将都有着无处发泄的充沛精力,老将们选择了争强斗狠,而小将选择了沉迷于酒色。 这就是大汉帝国两代军人的真实面目,指望他们保家卫国,赵启明觉得还不如相信旺财。 “启明兄还是不想要姑娘?”周福挤眉弄眼的问。 赵启明还真没什么兴趣,于是说:“你们玩吧,我就不用了。” 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周福没空鄙视赵启明,兴奋的跑去抓住了个舞女,倒是李敢和曹盛,跟着赵启明自觉的走到了角落中坐下。 “别跟这群人学坏了。”赵启明指了指周福,朝李敢说:“咱们师傅定下的门规,成年之前如果失身的话会影响你的学业。” 听到这话,李敢眼睛一亮,拉着赵启明的袖子说:“师兄还是头次说起师门的规矩,除了成年之前不近女色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我一定严于利己,谨守门规。” “门规还有很多,比如不定期给师兄送钱什么的,以后慢慢跟你说吧。”赵启明拿起个干净的酒杯,然后朝曹盛问:“对了,听说你也被弄到了军中,是不是和周福他们在一起?” 李敢见状赶紧替赵启明倒酒,而曹盛朝赵启明回答说:“的确和周兄等人在一起。这是家父的安排,小弟也早有此意。” “魏其侯组建了新骑兵,之前在马场参与过训练的,只要已经到了北军,都被编入了新的骑兵队伍,共同训练。”李敢似乎怕赵启明不知道,解释了一句。 然而赵启明其实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仍然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那你们的训练是怎么进行的,和之前在马场中相比如何,应该有所改进吧?” “训练方法上是相同的。”曹盛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只是更为严厉。” “何止严厉?”周福走了过来,打发走了舞女,抢过曹盛的酒,朝赵启明说:“早知在军营里过的是那种日子,小弟当初打死也要赖在家里。” “有这么夸张?” 周福就知道赵启明不信,直接拉起自己的袖子朝赵启明说:“不怕启明兄笑话,小弟从小娇生惯养,外面的姑娘都说我细皮嫩肉,可启明兄现在看看这伤。” “鞭子打的?”赵启明看着周福手上条状伤痕,不免好笑:“是你犯军规了?” “训练时走神也算犯军规?”周福指着自己的伤,咬牙切齿的说:“那教官太狠了,招呼都不打一个,走过来就是一鞭子,疼的小弟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比我们兄弟打的还很?”窦家兄弟忽然凑了过来,尤其是窦家老大,幸灾乐祸的说:“早知道能跟你们使鞭子,当时就不用拳脚了。” “不用拳脚了!” “那可不一样。”小六子也凑了过来,朝窦家兄弟说:“两位兄长打人,是因为大家训练时犯了错,可到了军营里面,犯了错要挨打,有时候没犯错也要被收拾。” “没犯错凭什么收拾你们?”赵启明莫名其妙:“教官脑子有病?” “不止是教官,只要是军营里比弟兄们早去几年的老兵,谁都敢跟弟兄们造次。”小六子说到这里,喝了口闷酒:“都是些兵油子,整人的手段花样百出。” “小六子这话说的没错。”周福满脸愤恨的接过话,朝赵启明说:“那日小弟起夜,找茅房的时候迷了路,被守夜巡逻的兵给抓住了,你们猜他们怎么对付小弟?” “怎么对付?” “开始倒是挺客气,把小弟引到了茅房,小弟还说两位大哥人挺好,可结果呢?”周福再次咬牙切齿:“等小弟方便完了,硬是不许小弟走,说是让小弟记住茅厕在哪,再也不会走错路,活生生让小弟在茅厕边站了一宿。” 窦家兄弟笑了起来,赵启明也忍不住调侃,倒是曹盛等人笑不出来,似乎也想起了这段时间的非人遭遇,都低着头喝闷酒。 “小弟是被平棘侯带去军中的。”周福喝了口闷酒,然后使劲叹了口气:“谁都知道小弟有靠山,可教官该打的时候从不手软,老兵该欺负小弟的时候也一点没留情。” “教官打人也就罢了,被老兵欺负这事就不能向上面反映?”赵启明忍着笑问:“就算靠山不管用,可毕竟是讲究军纪的地方,这种事情应该有人管的吧?” “都是将门出身,谁也不愿意干这种事,只能自己扛着。” “就你们这脾气,能忍得住欺负?” 小六子立即指向曹盛:“前些日子弟兄们团结起来,跟老兵打了起来,结果打是打赢了,可军规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三天不准吃饭,训练却不准落下,谁能受得了这个?” “这次回来小弟还打算让老不死走走关系,让小弟日后在军中有个照顾。”周福说到这里,垂头丧气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老不死提刀就砍,又把小弟给踹出门外去了。” 听到这话,看着纨绔们憋屈的样子,赵启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但内心深处,他其实倍感欣慰。 因为老将们再怎么幼稚胡闹,纨绔们再怎么酒色伤身,但军中风气总算不错,连这群纨绔弟子都能被收拾的没了脾气,这样的军队战斗力自然就不会差。 看来保家卫国还是得靠他们,旺财身上的重任基本可以解除了。 “有人故意整我们。”周福被折腾的有些神经质,喝了口闷酒忽然说:“新骑兵的统帅卫青,是卫夫人的亲弟弟,搞不好早就被武安侯收买,要把我们往死里折腾。” 听到这话,赵启明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惊讶的朝周福问:“你刚说谁?” 第一百七十八章你爹死了 绛侯府,花园里。 解忧穿着件新式皮氅,站在鱼池边的长亭中,原地转了三圈,然后停下来展示。让围在四周的大家闺秀们都眼睛发亮,情不自禁的围了上来,满脸新奇的打量解忧的新衣服。 “好看吧?”解忧有些得意:“这是种新款的皮裘,叫做皮氅,现在只有宫里才有,我身上这件是太皇太后赏赐给我娘,我娘又送给我的。” “真漂亮。”姑娘们伸手去摸皮氅的毛发,那柔顺光滑的触感让大家都开心不已,还有人兴奋的朝解忧问:“之前见静安公主穿过,真的只有宫里才有吗,东、西两市可有得卖?” “静安公主那件我也看过了,和我这件一样,外面是买不到的。”解忧把皮氅自带的帽子撑起来,盖在了头上,然后笑容灿烂的问大家:“是不是戴上帽子就更好看了?” 姑娘们忍不住赞叹,于是注意力又都集中到了帽子上。 正说话间,周建德两个女儿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兴奋的跑了过来。 “解忧,我看到赵启明了。” “赵启明?”解忧抬起头,再也不管其他的姐妹,直接从人群里出来,然后高兴的朝周建德两个女儿问:“我就知道他要来,他已经到了吗,现在人在哪里?” “我们在门口看到的,这会儿已经去正厅,跟我爹拜寿去了。”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似乎是跑过来的,说话时不停的喘着气,但表情仍然很是兴奋。 解忧也很兴奋,所以他推开了这两个姑娘,径直往花园外走去:“我去看看。” 可这时,雪儿带着其他的大家闺秀们走进花园,正好听到了解忧的话,于是拦在了解忧面前,责怪的说:“怎么又想着去见他,你之前不是答应过他,不和他见面吗?” 解忧似乎刚刚想起这件事,表情可怜的说:“真的不能见吗?” “我们虽然是女儿身,但也要守信。”雪儿揉了揉解忧的脸,笑着说:“不然人家就要轻视你了。” 解忧不想被赵启明轻视,所以她不能去找赵启明,可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这感觉让她很是难受。于是立即拉起雪儿,走到长亭中坐下,然后问:“雪儿姐姐也看到赵启明了吗?他气色怎么样,和谁一起来的,有没有和其他姑娘有亲密的举动?” “他气色很好。”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仍然兴奋,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亢奋起来,没等雪儿开口就抢着回答:“和果儿还有曹公子一起来的,没有和其他姑娘有亲密的举动,和雪儿姐姐说话了。” 听到赵启明气色不错,解忧就高兴的笑了起来,听到果儿和曹盛是跟着赵启明来的,又想起了赵启明成为了果儿的师兄,最近为授课的事情操劳肯定很辛苦,于是又有些担心,紧接着听说赵启明和雪儿姐姐说过话,她马上难以置信的看向雪儿姐姐。 “别这么看着我。”雪儿无奈解释:“我是跟果儿一起来的,我们在门口碰到了赵启明,果儿追上去了,我想着是个机会,就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已。” “我们也看到了。”其他的姑娘兴奋的附和。 这让解忧忽然感觉很委屈,使劲跺了跺脚,然后把帽子给打了下来,朝雪儿说:“早知道我就晚来一些好了,你们都看到他们,就只有我没看到,这太气人了。” “有什么可气的,你都见过好几次了,我们都头次见到。”雪儿笑着打趣:“和你所说的不同,人家明明仪表堂堂,谦谦君子,你怎么总说他其丑无比,气质猥琐呢?” “是啊,他长得很不错呢。”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亢奋的跳了起来:“能文能武还仪表堂堂,真是个好郎君,解忧你可真有福气。” 听到这话,解忧不再生气,反而低下头来,咬着嘴唇笑。 他说赵启明其丑无比,还说赵启明气质猥琐,无非是为了掩饰自己对赵启明的喜欢,可现在听姐妹们说起赵启明的仪表堂堂和谦谦君子,她发现自己简直高兴的不行,比自己亲自去看还要快乐。 不过她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快乐,还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所以笑过之后,又抬起头来,不在意的朝姐妹们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仪表堂堂,看的次数多了就其丑无比了,而且你们也别那么夸他,只不过会写几首小诗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他的确很了不起啊。”不怎么爱说话的平棘侯的女儿这时睁着茫然的眼睛说:“爹爹最近在家里常提起东乡侯,每次都很是惋惜,说东乡侯如果从军,肯定是当世名将。” “我爹也这么说。”周建德两个女儿还在亢奋的蹦跳着:“说果儿现在名气那么大,又很受军中老将们器重,除了因为果儿是飞将军的儿子之外,还因为果儿有那样的师兄。” 听着这些称赞,解忧心里甜蜜极了,他本来就喜欢赵启明喜欢的不得了,再听到大家这么夸奖,已经是笑容甜蜜,再也控制不住的心情,站起来说:“我还是去想去看看他。” 说完这话,解忧就推开了姐妹们,要跑出了亭子。 雪儿见状干净站了起来,拉住解忧说:“你可别忘了你们的约定。” “雪儿姐姐误会了,我不是要去见他。”解忧笑容甜蜜:“我只是想看看。” “看看?” “你先放开我嘛。”解忧挣脱的雪儿的控制,飞快的跑出了亭子,最终在花园角落的柳树下停住,然后转过身朝雪儿说:“我就远远的看看他就行,不让他发现就不算违背了约定。” “你怎么又要爬树啊。”雪儿有些着急的走出亭子,其他姐妹们也赶紧围了上来,朝解忧劝道:“现在都冬天了,树枝又脆又滑,爬上去容易出危险。” “没事,我爬树是最厉害的。”解忧说着已经开始行动,身上皮氅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仅仅只是在爬树过程中,帽子落了下来,解忧很快就爬到了院墙的高度。 “解忧你小心点啊。”周建德两个女儿终于不再蹦跳,害怕的藏在雪儿身后。 解忧并没有理会他们,站在树干上将碍事的连帽打落,然后伸着头朝院子外张望,忽然有些奇怪的说:“周叔叔怎么出来了?” “是爹爹吗?”周建德的大女儿撅了撅嘴:“是不是又和哪位叔叔打架了?” “没有。”解忧继续张望:“你爹好像死了。” “什么?”周建德两个女儿大吃一惊,立即从雪儿身后跑了出来。 “好像是死了。”解忧踮了踮脚,然后有些担心的说:“被人抬着出去的。” 听到这话,连雪儿在内,其他的姐妹们也愣住了。 而周建德的两个女儿瞬间崩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 “奇怪,赵启明怎么没出来。”解忧东张西望,在树上抱怨。 而姐妹们受到了惊吓,慌乱中居然也有人哭了出来,倒是雪儿焦急的走到树下,朝解忧说:“快别管赵启明了,你再仔细看看,周叔叔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叫唤了一下。”解忧似乎发现了最近情况,扭头朝雪儿说:“估计还没死透。” “你个臭丫头。”雪儿拍着胸脯,瞪了眼解忧:“看把大家吓得,被人抬出去怎么就说周叔叔死了,那么多叔叔伯伯在一起,就不能是喝醉了酒,不省人事了?” “好像的确是醉了,脸红红的。”解忧继续张望,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茫然的说:“可赵启明去哪里了,怎么没从正厅里出来。” “你的心里就只有赵启明。”雪儿安抚了姐妹们,然后无奈的朝解忧说:“兴许是拜完了寿,已经从正厅里出来,去了众公子们的酒席,和你两个哥哥他们在一起。” “那我岂不是看不到他了?”解忧忽然焦急的转过身。 只听咔擦一声,刚刚才心情平复的姐妹们连同雪儿都惊叫起来。 结果仔细一看,解忧安然无恙,正看着脚下裂开的树枝,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 “你个死丫头,我们不管你了。”雪儿气坏了,丢下这句话,带着众姐妹们转身就走。 解忧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下来的意思,仍然不放弃的站在树枝上,踮着脚朝院子外东张西望,还自言自语的说:“应该会经过这里吧,我就这么等着,总能看上一眼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汉武秘闻 “刚才你们说统帅是谁?”赵启明瞪大眼睛。 此时他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纨绔,本就在抱怨军中的严格,听到询问还以为赵启明不知道卫青是谁,于是周福撇了撇嘴,不屑的说:“还能是谁,卫夫人的胞弟呗。” “卫夫人自从入宫以来深受皇上恩宠,为娘家人谋些差事倒也无可厚非。”少言寡语的曹盛,这时也皱起眉头说:“但军中之事岂能儿戏?” “就是。”周福哼了声:“有的是清水衙门,就算非要插手军中事务,不是还有南军吗,我们的新骑兵如此重要,怎么能让这样的人主事?” 听到这话,纨绔们义愤填膺,纷纷附和。 土包,一群没见识的纨绔。这可是卫青卫大将军啊,能在他手下当差,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心里骂着,赵启明却忍不住想入非非的笑了起来。 他没有听错,统领新骑兵的就是卫青,因为汉武帝只有一个卫夫人,而为卫夫人只有一个胞弟卫青。这位名留青史的千古名将,居然是新骑兵的统帅。 在此之前,赵启明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引以为荣。 毕竟,新骑兵的雏形,由他一手组建,这支队伍与他的渊源自不用多说,而现在卫青继承了他的骑兵队伍,作为日后统领新骑兵的统帅,怎么能让他不为之自豪? 那可是名留青史的千古名将,某种程度上来说正领着他赵启明的“兵”,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觉得日后卫青功成名就,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或许也能提起骑兵队伍,不轻不重的写下他赵启明的名字。 那么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卫青名留青史了? “依我看,新骑兵的统帅,应该由灌英或者果儿来担任。”周福忽然看向替赵启明倒酒的李敢,满脸信服的说:“毕竟是自家兄弟,训练时也曾同甘共苦,更不要说果儿继承启明兄的衣钵,是除了启明兄之外对新骑兵最为了解的人,理所应当由他领导新骑兵。”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想入非非戛然而止,不满的朝周福说:“我还没死呢,别整天想着继承我的衣钵,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果儿年纪小,在军中也没有任何威信,谁能让他去当统帅?” “那卫青不也没有任何威信,只是比果儿虚长几岁而已。” “你们懂个屁。”赵启明可不认为李敢将来的成就能比得上卫青,直接朝周福等人说:“今后就老老实实当卫青手底下的病,将来有你们封侯拜相的时候。” 听到这话,李敢不明所谓的看向赵启明,曹盛也有些疑惑。 这两个脑残粉对赵启明自然是心悦诚服的,所以他们认为赵启明能这么说,那卫青就肯定有过人之处。可纨绔们却没有这样的想法,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启明兄说的没错,这卫青将来前程似锦,又岂是果儿能比得了的?”灌英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姗姗来迟的走到纨绔们中,喝了口酒说:“跟着卫青,是你们的造化。” “灌兄何出此言?” “因为人家是卫夫人的胞弟。” 听到这话,周福立即露出鄙夷的神情:“外戚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别忘了,魏其侯也是外戚。”灌英朝赵启明挤了挤眼睛。 听到这话,周福不乐意了,他素来敬重魏其侯,听不得别人说魏其侯的不是,于是立即朝灌英争辩说:“魏其侯和其他外戚不同,他与武安侯斗智斗勇,对圣上绝无二心,何况七国之乱中魏其侯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又岂是因为外戚的身份?” “那你又怎么能肯定,那卫青就是无能草包?” 听到这话,周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外戚中不少无能之辈,但也不缺战功卓越的良将。”灌英拿起快起,夹起涮羊肉,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然后若无其事的说:“何况外戚也分等级,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和宫里某位夫人在民间的亲戚,能相提并论吗?“ “可卫青也只不过是卫夫人的胞弟而已,就算卫夫人得宠……” 周福的话还没说完,灌英就拿筷子晃了晃,打断了他:“要不然怎么说你们消息闭塞呢,都不知道那卫夫人深得圣上宠爱,连陈皇后的地位都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听到这话,纨绔们都大吃一惊:“灌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陈皇后很快就要被卫夫人取而代之了。”灌英笑了笑,继续优哉游哉的吃着羊肉:“也就你们这些人还一无所知。” “真有此事?”周福好像听到了天大的八卦:“可陈皇后与圣上青梅竹马,素来感情不错,而且圣上年纪轻轻,能有‘废后’的胆量?” “馆陶公主年事已高,势力远不如当年。”灌英挤眉弄眼:“而且你们大概也听说过,圣上当年迎娶陈阿娇,本就不那么情愿,这只不过当年支持圣上夺嫡的馆陶公主开出的条件而已。” 听到这话,纨绔们面面相觑,似乎觉得灌英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只有赵启明,确定灌英所说都是实情。事实上,汉武帝废后也就这两年的事,而这些都是他从后世的史书上看到的。如此隐秘的后宫秘闻,居然被灌英分析的头头是道,这才是让他不解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赵启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灌英见赵启明终于对他的惊人之语有了回应,立即换上殷切的表情,坐直了些朝赵启明问:“启明兄可发现小弟今日有何不同之处?” 赵启明打量了下灌英,然后指着他的头顶说:“你怎么戴着这种‘发冠’?” “总算问到地方了。”灌英朝赵启明挤眉弄眼,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小弟仗着家中的关系,混了个‘郎官’,常在未央宫走动,后宫的事情倒听了许多。” “入仕了?”赵启明惊讶的笑出声来:“你怎么突然想起混仕途了?” 灌英笑眯眯的说:“还不是因为启明兄指点?” “我的指点?” “如今是郎官,不用两年就能在皇上身边当差,等过几年再去丞相府,就可以正式参议朝政。”灌英忽然挤了挤眼睛:“到了那时,离天下第一的大奸臣就近在咫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目瞪口呆。前些日子在小梅园,他只是一时兴起,调侃灌英两面三刀的性格适合当奸臣,没想到这小子真的跑去混仕途了。 “承蒙启明兄指点,小弟在宫里混得不错,也算是如鱼得水。“灌英重新拿起筷子,心情不错的继续涮羊肉:“这往后日子有了奔头,自当‘洁身自好’、时刻谨记‘启明兄的教诲’。”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着仿佛找到了目标的灌英,忽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把成为天下第一大奸臣,当成了人生目标吧? 要是那样自己岂不是祸国殃民了? 为什么忽然有种对不起小舅子的感觉。 “你可注意啊。”赵启明咽了咽口水:“要当就当好官,不准贪污腐/败。” 听到这话,灌英别有深意的眨了眨眼说:“启明兄的意思,小弟早就懂了。” 赵启明崩溃了。 倒是周围的纨绔却看得莫名其妙,搞不明白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天书。 第一百八十章偷窥 寿宴结束,宾客请辞。 作为寿星的周建德站在门口送客,一身铠甲和披风,很是威武雄壮。但因为刚才在正厅被热晕了过去,多少还有些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站着需要护卫搀扶,直到看到同样有些平棘侯等人出来,他忽然间如同回光返照般来了精神,站得笔直,且声如洪雷的喊了声:“怎么不多坐会了?” “坐你娘个腿!”平棘侯破口大骂,其他武将也没个好脸色。 因为他们虽然没被热晕过去,却同样有了“中暑”的症状,每个人都脸色发白,被子孙搀扶着,也不知道这次争强斗狠之后要回去躺上几天,这会儿看到周建德当然是无法心平气和。 “鼠辈!”周建德按着青铜宝剑,一声大喝:“敢不敢再大战三百回合?” “滚。” 武将们却懒得再搭理他,被子孙和护卫们搀上马车,离开了侯府门前。 周建德示/威似得冷笑着,目送这些袍泽离去,直到那些马车都已经看不到他,他才翻着白眼,摇摇晃晃,差点又要晕死过去,直吓得周围的护卫赶紧过来搀扶,七手八脚的乱掐人中。 赵启明正巧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正想去关心的时候,忽然碰上了魏其侯。 多日不见,魏其侯问起赵启明马场的情况。因为不知道周建德今天的荒唐事,还有些奇怪周建德怎么醉成这副样子,只叮嘱了几句就带上赵启明,一起走出了绛侯府。 因为顺路,两人都骑着马离开。刚好赵启明也想问问关于新骑兵,尤其是卫青的事情,所以和魏其侯边走边聊,倒是没怎么留意,有辆马车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解忧就坐在那辆马车里。此刻正撩起车帘,兴奋的看着赵启明骑马的背影。 之前她在花园的树上等了很久也没看到赵启明,以为今天是见不到了,没想到坐上马车等爹爹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赵启明,而且赵启明还和他们同路。 这让解忧高兴坏了,但他也知道和赵启明的约定,所以并没有去打招呼,而且还因为担心赵启明发现了她之后会再次逃跑,此时坐在马车里她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若换做平常,解忧是绝对不屑于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但如果是偷看赵启明拿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这是她头一次有机会能看着这么长时间,而赵启明没有逃跑。 这让她很是兴奋,像偷窥狂般蹑手蹑脚,却眼神发亮。 “过分了。”倒是同坐马车的雪儿有些看不下去了,无聊的坐在车里,伸手拉了拉解忧的帽子:“我还坐这呢,你的眼里除了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雪儿姐姐你小声点啊。”解忧没有回头,倒是用手在背后打了几下,压低声音说:“现在离的很近了,要是被他发现肯定要逃跑,那样的话我就看不到他了。” 雪儿无奈:“就真有那么好看?” “不好看,但现在不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了。”解忧仍然没有回头,压低声音继续说:“上次看到他的时候刚入秋,现在都入冬了。” 听到这话,再看解忧偷看也仍然高兴的样子,雪儿心里有些同情。他知道解忧对赵启明的喜欢,并且是所有人里最了解的那个。而也正是因为了解,她才知道解忧的煎熬。 明明辗转反侧,日思夜想,可偏偏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被所有人从小宠到大的解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煎熬? 而且现在距离解忧出嫁最少还得一年,也就意味着这种煎熬还将持续最少一年。 这么想着,雪儿忽然理解了解忧此刻的心情,也不再责怪她偷看,反而引诱着解忧说:“昨天夜里果儿回家,带回去了许多的功课,其中有赵启明批注的地方。” 果然,听到这话的解忧终于放下车帘,转过头惊喜的问:“是他亲笔吗?” “他是果儿的师兄,负责果儿的学业,功课上的批注当然是他亲笔。”雪儿笑眯眯的说:“你早就拜托过我,我当然也会替你留意。” “太好了。”解忧抓住了雪儿的手,兴奋的说:“他亲笔的东西,我早就想弄到了,之前有他设计花园所画的图,这下连他亲笔的字迹也有了!” “那设计图是你安排在他侯府的人送来的吧?”雪儿打趣:“既然连那样的东西都能弄得到,又怎么会得不到他亲笔的字迹,该不会是你安排的人被发现了吧?” “发现倒是没发现,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办事总是不太顺利。”说到这里,解忧也有些米茫,想了想才说:“大概是因为赵启明去了马场,不在家的缘故吧?” “有可能。” “这个不重要。”解忧重新兴奋的笑着,朝雪儿说:“你把果儿的功课拿给我好不好,要写有他批注的,越多越好。” “可以啊。”雪儿歪着头:“不过也不能白给你。” “雪儿姐姐你怎么这样啊。”解忧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她就有了办法,立即将身上的皮氅脱了下来,然后朝雪儿说:“我拿衣服跟你换,好不好?” 雪儿本来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解忧当了真,而且还拿皮氅来换。这让她眼睛亮了起来,显然也很喜欢这件皮氅,惊喜的问解忧:“真打算把这件皮裘送给我了?” “这叫貂皮大氅。”解忧不在意的纠正:“而且这不是送给雪儿姐姐,是交换!” “好,交换。”雪儿开心的讲皮氅拿了过来,越看越喜欢的朝解忧说:“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也铤而走险一次,把果儿这次的功课全部拿走送你。” “全部吗?”解忧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焦急的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明天就给你送去。” “不行,今天就得送。” “那就今天送。” 听到这话,解忧才满意。不过满意之余,她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 “我还要看他呢!”惊呼一声之后,解忧赶紧撩起车帘,朝外面张望。 可这时,前面骑着马的只剩下了魏其侯和果儿,赵启明却不见了踪影。 这让解忧大感失落,重新转过头来,难过的朝解忧说:“都告诉你不要打扰我了,你偏偏这时候跟我说这件事,害我都还没仔细看他。” 听到这话,雪儿却没理会解忧的抱怨,正满脸高兴的抚摸着手里的皮氅呢。 于是解忧生气的拉住雪儿说:“雪儿姐姐要补偿我,不仅要把果儿的功课给我送去,还要叮嘱果儿往后多加留意赵启明的动向,然后等回了长安就告诉我。” “什么意思?”雪儿好笑:“你想把我们家果儿培养成奸细?” “当然啊。”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我让果儿帮我引荐他都不肯。” “他要不肯,那我们就打断他的腿。” “……” “好不好?” “当然不好,那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怎么能把他的腿打断!” “可我还有件红色的狐皮大氅呢。” “红色的?”雪儿眼睛发亮,然后严肃朝解忧说:“其实果儿可能是捡来的。” “真的吗?” “既然有可能是捡来的,我们可以打断他的腿。” 第一百八十一章伟大的胜利 告别了魏其侯,离开长安的路上,赵启明仍然在想着新骑兵的事情。 经过确认,他知道新骑兵的统帅的确是卫青。按魏其侯的说法,对待这个安排,老将们也持反对意见。虽然不如周福等人那么激烈,但的确有不满的情绪。 毕竟,新骑兵的组建,其目标是成为北军的王牌。而作为新骑兵的统帅,如此重要的位置,老将们为自己的嫡系抢破了头皮,现在却为他人作嫁衣,便宜了卫夫人的胞弟,老将们当然是愤愤不平。 不过和纨绔们不同的是,老将们的消息来源更为广泛,对后宫秘闻多少知道一些。尤其是卫夫人受宠,陈皇后势弱,老将们分析形势,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 对此,赵启明并不意外。他能理解大家对卫青的不看好。因为如果不是看过史书,知道卫青后来的成就,他也会因为外戚身份,而去质疑卫青的能力。 但正如他在史书上看到的,卫青的将来不可限量,为人想必也有不同寻常之处,相信老将们很快就能发现卫青的能力,并且逐渐持肯定态度。 要不了多久,卫青就能带领新骑兵驰骋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等真正大放异彩时,大家的看法就将发生改变,以至于忘记卫青外戚的身份,只知道他是绝世良将。 所以说,对卫青的质疑只是暂时的,对这一点赵启明很有信心。 与此同时,他也很高兴卫青领导了新骑兵。因为新骑兵是他打下的基础,而卫青将这支队伍继承下来,将来带领新骑兵走向辉煌,他自觉脸上有光。 想着这些,赵启明/心情很好。 回到侯府时已经傍晚。 因为之前的寿宴只顾着和纨绔们说话,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赵启明正想吩咐内院的丫鬟去趟厨房,替他弄点夜宵过来,结果刚进内院,就发现了预料之外的状况。 是细柳。 那丫头没有打扫院子也没有清理花园,正跪坐在房间里吃着小笼包,似乎没发现赵启明回来了,吃着小笼包的时候还不停伸手挠头,和从前一样傻乎乎的可爱。 赵启明意识到了什么,他走到门口,故意背起手来咳嗽了声。 正挠头的细柳发现了赵启明,立即把手里的小笼包塞进口中,然后嘴里鼓鼓囊囊的跑到赵启明的面前,雀跃的看着赵启明,然后忽然害羞的又低下头。 “把贴身丫鬟的差事抢回来了?”赵启明背着手,假装随口一问。 其实对此他并不意外。因为细柳最近的努力,几个内院丫鬟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重新拿回贴身伺候的差事也只是时间问题,细柳只不过是进行了收尾工作而已。 果然,细柳猛点头,并立即绕到赵启明身后,替赵启明脱下外衣,用实际行动明确了她现在的身份,而这也是她最喜欢的工作,所以帮赵启明脱衣服的时候,她满脸的眉开眼笑。 说来也巧,内院里其他的几个丫鬟刚好端着脸盆从门外路过,看到解忧正在替赵启明宽衣,表情有些羡慕,但她们已经是细柳的手下败家,无力抗争,只能幽怨的看着。 这让赵启明感到很是解气,当然不会对那几个丫鬟有任何的同情。因为就算别的不说,光是服务态度上,那几个不负责任的丫鬟就远不如细柳。所以说细柳的回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优胜劣汰,市场竞争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故意用其他几个丫鬟也能听到的声音,朝细柳大声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干,要是忘记了本分,不管是谁都得走人。” 听到这话,内院几个丫鬟对望了眼,也不知道赵启明是不是在说她们。 “小侯爷赏罚分明,伺候的好就有奖赏,但若是伺候得不好,别说是贴身伺候的差事,连内院都容不下她。”赵启明说着这话,朝门外看了眼。 那几个丫鬟终于确认,赵启明的确是在说她们。 只不过这一次,她们并不认为这是吓唬他们,因为他们的确已经丢掉了贴身伺候的差事,现在又听小侯爷说干得不好就要被撵到内院去,都大为紧张起来,再也不敢偷听下去,于是低着头很快去了花园,去做她们现在该做的事情去了。 可惜细柳没能看到手下败将此刻的表情,他不知道赵启明那话是说给其他几个丫鬟说的,还以为是对自己的嘱咐,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奴婢会好好伺候小侯爷的。” “恩。”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朝细柳说:“你从前伺候我伺候的不错,我很满意,以后一切照旧就好了。” “奴婢知道了。”细柳开心的替赵启明倒茶,无意识的又挠了挠头,然后问赵启明说:“今天晚饭吃的是小笼包和米粥,奴婢让张婶替留了些,小侯爷要不要吃?” “等会吃。”赵启明端起茶来喝了口,发现细柳沏的茶就是比其他几个丫鬟好喝,这让他很是满意:“静安公主的作坊要我帮忙设计,干完了我才能吃夜宵,小侯爷就是这么的日理万机。” 听到这话,细柳高兴的放下水壶,去把笔墨拿了过来,然后有抱了一堆竹简。她从前最爱干两件事情,一件是替赵启明穿衣服,另外一件就是帮赵启明研墨,陪着赵启明用功。 她熟练的替赵启明把逐渐铺好,然后跪坐在赵启明的旁边,替赵启明研墨:“火炕整天都烧着,地上也透着暖和,小侯爷应该不会着凉。” 赵启明点了点头,接着就和从前一样,趴在地上,拿起了毛笔。 细柳不再说话。因为赵启明用工的时候她从不说话。她耐心的研墨,时不时下意识的挠头。又是她也伸着头,看看赵启明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可是和从前一样,仍然看不懂。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时间仿佛回到了夏天。赵启明趴在地上用工,而细柳在旁边研墨。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赵启明已经没有了含着毛笔的习惯,而细柳因为谢顶多出了个挠头的坏毛病。 细柳见赵启明写满了竹简,就提前送上新的竹简,并展开。而赵启明进入到用工的状态,趴在地上写写画画,有时也会停下,但身体的姿势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变化。 细柳最终还是有些担心赵启明会着凉,所以她放下竹简,把赵启明从马场带回来的那张熊皮大衣取来,小心的盖在赵启明的身上。而赵启明对此并未发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启明的工作似乎结束了。 他放下毛笔,翻过身来,伸了个懒腰。 于是细柳就将满地的竹简全部捡起来,并开始收拾笔墨。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赵启明不由得感叹,还是这丫头会伺候人。起码伺候他用功这件事,内院其他几个丫鬟是没这份耐心的。而细柳不仅有耐心,而且轻手轻脚,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又什么舒服。 “有点累啊。”赵启明枕着手臂,若无其事的说。 细柳正抱着竹简,听到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停下动作茫然的看着赵启明。 “小侯爷的手和脚,还有背上,全身酸痛!”赵启明眯着眼睛,再次提醒。 细柳终于回过神来,眼睛发亮的问:“马杀鸡?” 赵启明微微一笑:“马杀鸡。” 细柳高兴坏了,这是她第三喜欢干的事,也顾不上刚收拾好的竹简,直接又放回到地上,然后眉开眼笑的跑到赵启明身边跪坐下来,接着就开始卖力的大保健,认真得都忘了挠头。 真是完美的服务啊。 赵启明惬意的眯了眯眼睛,觉得细柳是天底下最好的女秘书。 相比起来,内院的其他几个丫鬟就太坏了。 所以细柳打败那些丫鬟,重夺贴身伺候的差事,在赵启明看来是伟大的胜利。 第一百八十二章金牙的日常 金牙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没有蚊虫盯上她优美的臀部。 对她来说,优雅的行走是很美丽的姿态,也是非常重要的。而总是甩着尾巴躯干蚊虫却美丽不起来。所以她不喜欢蚊虫肆虐的春夏,喜欢蚊虫基本绝迹的秋冬。 至于说冬季严寒,金牙却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因为凭借着美丽的外表,她骗取了侯府上下所有人的喜爱,所以她的马厩修的最好,和其他马棚有着本质的区别,挡风雨御寒自然不在话下。 和从前一样,黎明破晓时细柳来了,要带金牙去花园里运动。 对于细柳,金牙还是很喜欢的。因为细柳和其他人不同,她觉得自己和细柳是最好的朋友。而对她来说,表达友谊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分享食物。 前些日子金牙喜欢吃萝卜,别人也总是喂她萝卜,每次她都要假装把萝卜吃了下去,其实一直含在嘴里,等见到了细柳就吐出来,只可惜细柳不喜欢这种美味。 后来金牙喜欢上了小笼包,她同样想要分享给细柳,可是小笼包太小,也太软,每次被喂进嘴里还没嚼就烂了,十分不利于保存,也就没能成功分享,这让金牙总觉得愧对细柳。 和从前一样,今天的早饭又是小笼包。金牙不再试图保存或者分享,因为细柳怀里抱着个小木桶,里面装了很多的小笼包,喂金牙吃的时候,细柳自己也在吃。 到了花园里,旺财也跟了进来。 对于旺财,金牙并不怎么喜欢。因为旺财总是骚扰她,似乎有和她交/配的想法。金牙对此无法认同,因为旺财胆小怕事,算不上英雄好汉,而且不同物种之间不能交/配,否则会生出来怪物。金牙不想生出怪物,所以她不喜欢旺财,就像不喜欢马棚里的那些马。 大白鹅也出来了,和从前一样,从假山旁边出现,拍打着翅膀,叫上两嗓子。 对于大白鹅,金牙的态度比较复杂。她觉得大白鹅总是找机会和细柳亲昵的行为很卑鄙,这等于是试图抢夺她最好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应该抵制大白鹅。但与此同时,比较矛盾的是,大白鹅成功的保护过细柳,还帮细柳打过架,这让金牙又实在恨不起来。 相比较而言,金牙对蝴蝶的态度就单纯许多。 夏天的时候蝴蝶很多,自从天气转凉蝴蝶就变得很少。夏天的时候,细柳可以追着成群的蝴蝶再花园里跑,而天气转凉后,偶尔有蝴蝶出现,也只是懒洋洋的停在鼻尖。 金牙不喜欢蝴蝶停在鼻尖,因为她要跟这些蝴蝶追逐,才能起到运动瘦身的目的。所以她扬了扬脑袋,让蝴蝶飞舞起来,然后就开心的去追逐。 可惜冬天基本看不到蝴蝶了。这让金牙有些无趣,看了看死性不改仍然在泥地中打滚的旺财,实在不愿与之为伍,于是又看了看水池中游来游去的大白鹅,考虑到自己不会水,一起游戏的想法也就只能落空。 金牙开始寻找细柳,她发现细柳正离开花园。 这让金牙有些困惑,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里,细柳几乎每天都在花园里,即使要去院子里干活也会带着她,今天细柳不仅离开了花园,还没有带她,这是很反常的。 这么想着,金牙开始悄悄跟随细柳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里,他看到了正在替小侯爷整理衣服的细柳,这让金牙有点不高兴。 因为细柳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她的好朋友应该更多的跟她在一起,而不是小侯爷。 即便小侯爷是个好人,在她数次险些失身的情况守护了她的贞操,但毕竟没什么交情,不像她跟细柳之间有着崇高的友谊。 所以要是细柳被小侯爷抢走,不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向小侯爷复仇。而复仇的最好方式,就是自甘堕落,失去贞操,怀着外面的野种回来,小侯爷就肯定会因为家门不幸而气绝身亡。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就必须被别的马给日了。 金牙不想被别的马给日了,所以用失去贞操的代价换赵启明气绝身亡,她觉得更加吃亏一些。显而易见,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复仇计划,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替我把金牙找来,我要去二郎庄,把图纸交给静安公主。” 小侯爷忽然这样吩咐,让正在酝酿复仇的金牙赶紧转身。 可惜她跑的有点晚了,细柳从后面叫住了她,让她心里感叹一声:真倒霉,又要被人骑了。 金牙不喜欢被人骑,但好在小侯爷骑她的次数并不频繁。加上小侯爷是她的贞操守护者,是否夺走了她的好朋友细柳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她勉为其难,愿意让小侯爷骑一骑。 被骑得久了,金牙也基本掌握了小侯爷常走的路线。显然,今天要去的是静安公主的外宅。而要去静安公主的外宅,就必须经过农田和小河,这些都不是金牙喜欢走的路。 冬天的农田没有蝴蝶可以追,这个季节的河水也变得冰凉刺骨,所以金牙已经习惯了踩着跳石,她还记得小侯爷曾经在这里掉进水里,当时还是她发扬了风格,利用缰绳把赵启明救了起来。而如此救命之恩,小侯爷居然还要抢走细柳,这实在很不应该。 到达静安公主的外宅时,门房老大爷迎了上来。赵启明拿着竹简去找静安公主了,而门房老大将金牙到去旁边,然后就把手藏进袖子里,围着她走来走去,笑着打量。 金牙喜欢被人打量,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美丽。所以她甩了甩头,露出编着红绳的那一缕鬓毛。这让门房大爷很是欣赏,还朝摸了摸金牙的脑袋说:“真是匹好马啊。” 金牙的确是好马,但她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所以她歪了歪头,拒绝门房老大爷的亲密举动,这也让门房老大爷意识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自觉的收回了手。 但门房老大爷并没有放弃,他忽然跑会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木碗,而木碗里是几颗小笼包。门房老大爷拿起其中一颗,试探性的往金牙嘴边伸了伸,金牙想也没想就吃了下去。 “看来传闻不假,这马果然是吃肉包的。”老大爷啧啧称奇,又拿出颗小笼包。 金牙想也没想又吃了下去,却忽然间自己跟这个老大爷并不熟,就这么随便吃了人家的东西,没有任何的防备,万一要是小笼包里有迷药可怎么办。 小侯爷的叮嘱徘徊在耳,金牙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贞操问题。她觉得小笼包里如果真的有迷药,自己很可能被门房老大爷弄去配种,导致未婚先孕,贞操不保。 所以金牙拒绝了第三颗小笼包,并靠近门口站着,提防门房老大爷图谋不轨。 好在这个时候院子外有村民路过,门房老大爷跟人聊天去了,金牙这才侥幸脱离了魔掌。但疑似下了迷药的小笼包已经吃下去,而小侯爷这个当主人的仍然不见出来。 金牙看着院子里,有些疑惑。 她经常和小侯爷一起来找静安公主,在侯府里也见过静安公主去找小侯爷。这两个人经常见面,好像有谈不完的事,和说不完的话,总是要过很长时间才会出来。 他们应该是好朋友吧? 金牙忽然这样想着。她觉得大家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好朋友。就像她的好朋友是细柳,细柳的好朋友是她。经常来这里的小侯爷,应该也是静安公主的好朋友。 第一百八十三章牧奴的现状 少府赶制出了首批皮草总共三百件,分大氅和披风两种款式。 按照静安公主的意思,是要在这个冬天就打开销路,所以制作皮氅的工作先由少府负责。至于以后,静安公主打算在二郎庄开设作坊,应对数量更多的市场需要。 因为西乡亭老流氓的鄙视,赵启明倒也试着争取过,希望作坊建在西乡亭,但静安公主似乎真的对造福乡里来了兴趣,拒绝了他的请求。 对此,赵启明很是生气,尤其是静安公主拒绝了他之后,又请求他按照瓷器作坊的样式,为皮氅作坊画设计图,如此丧权辱国的要求他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了,但静安公主是那么的卑鄙,居然亲了赵启明一口,于是小侯爷就屁颠屁颠的代劳了。 花了三天时间,设计图画好了。而与此同时,少府的皮氅也赶制完成。 静安公主与赵启明商量接下来的销售工作,就像当初约定的那样,这件事由流金阁负责,两人只商量出了大概的时间,至于其中细节,还需要胡先生和少府进行沟通。 这样一来,生意上已经没什么事可做,只剩下等待而已。 赵启明相信胡先生的能力,所以并不打算亲自坐镇,游手好闲的在家躺了几天之后,觉得实在无聊,于是就返回了三河马场。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降温,马场中又下了几次雪。赵启明来的时候,即使牧场中,积雪也已经有膝盖那么厚。好在降雪已经停了下来,天空重新放晴。 此时的赵启明和从前一样,在屋外的躺椅上,眺望整个马场的雪景。 地势平坦的地方,积雪像是面镜子,反射着针芒般的阳光。 在已经清理过积雪的训马场中,有十几位马师,正对着几匹战马说着什么。这其中有三河马场的马师,也有京城附近其他马场中派来学习的马师。 不久之前,赵启明曾向武库建议,将钉马掌的事情交由各马场。看上去武库对此很是赞同,找到灌夫商议了一番之后,很快就有许多马场的马师过来学习,而如今这已经是第四批人了。 风雪阻路的季节,无事可做,三河马场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所以对于这些前来学习的马师,大家都非常的热情。白天时认真的教授,还讨论学训马的心得,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喝酒作乐,让三河马场热闹了好几天。 赵启明这样的身份当然不能与之为伍。但最近的几天时间里他并不感到闷,因为无论李敢还是奴儿,都是非常聪明的家伙,就像黄河边饿了许多天的饥民般疯狂的吸收知识,让赵启明不堪其扰。 尤其是昨天白天,两个孩子学会了“抛物线”之后,似乎因此联想到了攻城战时所用的“投石机”,故而兴致盎然,追着赵启明好一番问东问西。 无奈之下,赵启明给了两个孩子一组数据,让他们利用数学知识,计算出抛物线的落点。这对两个孩子来说是不小的难题,已经计算了一早上。而正因为如此,赵启明才有空出来晒太阳。 马场中的雪景很好看,太阳的温度也刚刚好, 赵启明摇晃着躺椅,眯着眼睛眺望远方,是不是拿起紫砂茶壶嘬上一口。 这时,马建国刚好背着柴火路过,见到赵启明犹豫了下,还是过来行了个礼。 “免了,忙你的去吧。”赵启明眯着眼睛,想睡上一觉。 可马建国并未离去,而是再次犹豫之后,惭愧的朝赵启明说:“在下没办好小侯爷交代的差事,那几个东胡皮匠已经被人带走,恐怕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好笑的朝马建国说:“我也没说让你把人家留下。何况人家是以工匠的身份去了少府,这是上面的调动,又怎么能是你我能干预的?” 马建国仍然自责。 “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我没吃亏,还有好处呢。”赵启明不在意嘬了口热茶,然后随口问了句:“对了,奴儿这段时间跟你学习的怎么样了?” “回小侯爷,小公子学的很好。”马建国难得露出笑容:“骑马这件事也讲究天赋,而小公子是有天赋的人,早就学会了骑马,而且随着平时的练习,已经日益熟练。” “那骑射呢?” “骑射也已经掌握,并且箭法很是不错,昨天还让我带他进山,猎了许多野鸡和野兔。”马建国说着,心情似乎放松下来,欣慰的说:“这些猎物都需要追逐,也很考验箭法,而在下并没有从旁协助,能有如此收获,说明小公子的骑射已经过关了。” “别过关啊。”赵启明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奴儿精力旺盛,不学习的时候跟着马建国,自己能轻松许多,这要是都学成出师了,那自己可就惨了:“你毕竟在塞外生活过,应该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吧?” “小侯爷误会了,在下只是说小公子的骑射已经没什么问题,只需勤于练习。”马建国解释了下,然后想了想说:“至于塞外中的事情,小公子似乎的确很感兴趣。” “他问你什么了?” “问过很多。”马建国又笑了起来:“不仅问在下,前些日子还请教闲其他牧奴,去的时候带着小公子自己猎的野物,坐在牧奴们的火堆旁,听大家说草原的趣事。” 赵启明也忍不住笑了:“那小子倒是挺会来事。” “大家都喜欢小公子。”马建国眼睛也充满了笑意:“这些日子小公子常与大家在一起,有些在下都不知道的骑射技巧,和在下也没去过的草原深处,都是其他牧奴告诉小公子的。” “这样挺好,跟大家都能学点东西,集百家之长。”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马建国问:“对了,马场里的牧奴平时都过的怎么样?” “有吃有喝,已经很不错了。”说到这里,马建国仍然笑着,但眼神却暗淡下去:“大家都只想活下去而已,没有了其他的念头,倒是小侯爷和奴儿时常关心,让大家很感激。” “奴儿也就罢了。”赵启明叹了口气,他其实对奴隶这个阶层很是不忍,但他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所以眼不见为净,平时尽量避免与牧奴们接触,也只是和马建国之间有许多的交流而已:“我帮不了他们什么,也只是跟你随口问问。” “小侯爷可记得那次约战之后?”马建国看着赵启明:“当时小侯爷拿出十金,买回了许多酒肉,让牧奴们吃喝了好几日,大家现在还在感激小侯爷所给的犒赏。” 赵启明苦笑:“只是些酒肉而已,马场的伙食也不至于太差吧?” “无关酒肉,也无关伙食。”马建国摇了摇头:“牧奴们平时吃饭,无论吃的是什么,都只是为了明天还能有力气继续干活,而小侯爷上次的酒肉,对大家来说是犒赏,是肯定大家所付出的辛苦,和最后所取得的成绩。”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忽然有些凄凉。他明白马建国的意思,无非是说牧奴们行尸走肉的活着,每天吃饭只是为了不死,而那次犒赏,让大家觉得做了有价值的事,牧奴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 “小公子最近常常问起塞外的事情,牧奴们难得有说话的机会,更难得有人肯认真的听,都很积极。”马建国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所以小公子和小侯爷一样,都是好人。” 赵启明觉得有些愧疚,他并不觉得自己为牧奴们做了什么,所以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笑着超马建国问:“对了,上次听你说家里还有个孩子对吧,男孩女孩?” “两个都是男孩。”马建国行了个礼:“谢小侯爷关心,两个孩子是双生兄弟,今年已经六岁,最近正打算替他们找老师。” “找老师好。”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将来当个读书人。” “是啊。”马建国的看着赵启明,感激的说:“这还要多亏小侯爷上次的赏赐,正是因为有了小侯爷给的十金,在下才有钱去请先生。” “这钱算是花对地方了。”赵启明对马建国刮目相看:“请的是什么老师?” “是京城里的先生,学的是儒学。” “有眼光。”赵启明竖起大拇指,现在虽然是黄老学派大行其道,但“独尊儒术”也就这几年的事:“这方面要舍得花钱,如果不够的话就跟我说。” “多谢小侯爷。”马建国再次行礼。 “没事带孩子来马场玩。”赵启明笑了笑:“也别让孩子整天学习。” 马建国应了声,朝赵启明露出笑容,然后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军令如山 基础物理中有关抛物线的内容牵扯到了摩擦力。李敢和奴儿都是初次听说这种概念,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最近几天不仅去计算投石机的弹丸和空气的摩擦力,还带着弓箭去测试箭矢射出的摩擦力。 其实关于摩擦力的问题,赵启明也只是随口一提,但不可否认光是摩擦力的学问就够李敢和奴儿折腾上一段时间。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有可以清静清静。 这天,马场中又开始飘雪。 赵启明/心安理得的睡了个懒觉,告诉别人不到午饭不准叫他。可是还没到午饭时间,外出测风速的奴儿,就拿着旗子跑进来,把赵启明叫醒,说是太仆大人来了。 马场外,灌夫踏雪而来。和往常一样,带着他“抢人钱财、夺人/妻女”的护卫,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了,进了马场仍然不停,直到来到了山坡上。 早已守候再次的马场官员,连同李敢和奴儿,朝灌夫各自行礼。而灌夫似乎心情不佳,并没有理会众人,直接下马,带着护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厩令大人的屋子。 厩令大人的屋子比其他人的要大,因为牵扯到会客,因此有个独立的客厅。 此时的灌夫将身上的貂皮披风取下,难得爱惜的抖了抖雪,交给了身旁的护卫,然后就跪坐在案几前,喝了口烫好的热酒,多少驱走了些寒意。 厩令和赵启明等人站在案几前,不知灌夫这次气势汹汹的来到马场所为何事,可老匹夫没有开口说话,他们谁也不敢去问。 “马场里都还好吧?”灌夫忽然问。 厩令赶紧回答:“马场都好,最近基本无事。” 灌夫点了点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热酒,这才说:“我来跟你要点人。” “要人?”厩令看了看赵启明,然后朝灌夫说:“太仆大人,武库已经决定让各马场的马师自行学习钉马掌,这些日子也的确在进行中,不用我们的马师去武库了。” “这我知道,不是跟你要马师的。”灌夫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忽然把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破口大骂:“好不容易留下的班底,到底还是要便宜北军那群混蛋了。” 赵启明莫名其妙,实在忍不住,便问了句:“太仆大人想要什么人?” “你之前训练的五百牧奴。” “牧奴?”赵启明愣了愣。 灌夫又骂骂咧咧的几句,然后才朝赵启明说:“先是把周福他们骗去了北军,然后把你训练出来的那五百匹良驹也给弄走,现在又打起了那五百牧奴的主意,还真是一点没给我剩下。” 赵启明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但灌夫却摆了摆手,朝厩令大人说:“不用替我省着,答应了五百个就是五百个,你去把那些牧奴集中起来吧。” 厩令于是问:“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带走?” “就今天。”灌夫喝了口酒:“即刻启程。” 厩令大人感到有些意外,但灌夫都发命令了,他也只能行礼,然后退下。 “你送我那披风确实不错。”等厩令老头走后,灌夫指了指自己护卫手上的貂皮披风,朝赵启明说:“不仅防风保暖,还威风八面,我都想给我的护卫都一人弄上一件。” 赵启明/心说这老匹夫还真是爱排场,于是假装客气的说了句:“灌叔叔要是还想要,可以等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流金阁会出售这种披风。” “已经开始卖了。”灌夫哼了声:“买的人倒是挺多,可价钱却不便宜。” “已经开始卖了?”赵启明挠了挠脸,没想到静安公主的效率如此之快,不过想想也是,他这边是精明的胡先生,静安公主那边是少府,强强联合当然是雷厉风行。 “这又是你的生意吧?”灌夫忽然挤眉弄眼。 赵启明当然不能承认,但也没胆子否认,所以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时,门外传来召集的号声。不用说,这是召集牧奴们的号声。 赵启明看向灌夫,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等赵启明开口,灌夫就哼了声说;“没错,新骑兵校尉就是想把你之前训练的班底全部弄走,连人带马一点不剩。” “可我听说新骑兵早就开始了训练,为什么又要重新开始?” “不是重新开始,是早有打算。”灌夫有开始骂骂咧咧:“那些老匹夫一直盯着这些牧奴,我好不容易保下来了,没想到魏其侯突然找我说起这事,而且有理有据,让我不得不把这点班底也交上去。” 赵启明皱了皱眉:“恐怕魏其侯高看了那些牧奴,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只是骑术比较好些而已,上次侥幸胜过了北军精锐,不代表他们的战斗力就能赢过真正的军人。” 周福摆了摆手,然后说:“你自己也说过三分训人七分训马,已经训练过两个月的战马比没训练过的战马好,已经训练过的牧奴,在适应新战法上当然也能胜得过北军精锐。” 听到这话,赵启明沉默,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魏其侯的意思是,眼下距离出征已经时间不多,而新骑兵到时候进入战场,是必须要获得大胜的,所以能省下不必要的训练时间是最好的,这样一来就不仅需要曹盛他们这些军官,以及那五百匹战马,连这五百个人也要。”灌夫说着,露出肉疼的表情。 赵启明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但他没有放弃的继续追问:“可我听说新骑兵的编制是三千骑,就算把我训练的队伍照搬过去,不也还有两千五百骑的缺口吗?” “这个就不是你担心的事了。”灌夫示意又喝了口酒,来麻痹自己的肉疼:“无论是加入其他精锐骑兵,还是就这五百人的队伍,之前约战时都那么厉害,再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自然会更加能打。” 赵启明看着灌夫,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放弃,只跟灌夫问了句;“既然这五百牧奴是加入新骑兵的,那么至少应该和曹盛、周福等人在一支队伍吧?” “这是自然。” 赵启明点了点头。如果都在一起,大家之前经过了近两个月的训练,多少也算是熟人,到了陌生的地方彼此照应,就不怕这些牧奴们在军中受了谁的欺负。 “怎么,舍不得?”灌夫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冷笑着说:“我也舍不得,这他娘的是我给自己准备下的班底,前几天还琢磨着想个办法恢复他们的训练,这下好,又让魏其侯给收上去了。” 赵启明的确舍不得,但和灌夫不同的是,他没想让那些牧奴跟着他打仗。 所以他行了个礼,然后朝灌夫说:“如果真的今天就要走,还请灌叔叔在这多暖暖身子,给大家些时间,我也好去道个别。” “好。”灌夫挥了挥手:“你去吧,我等着。” 赵启明道了声谢,然后走到屋外,看见了拉着长须,满脸着急的奴儿。 这让他不禁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奴儿是在担心马建国。灌夫要的是五百牧奴,也说了一个都不能少,何况之前的约战马建国表现抢眼,绝没有偷偷留下来的可能。那么灌夫这次要带走的五百牧奴中,自然也是包括马建国的。 作为半个学生,奴儿肯定不希望马建国离开。 作为朋友的赵启明,又何尝不是? “把你师叔也叫来,我们去道别。” 第一百八十五章活下去 马场中,不明所以的马师门聚集起来,窃窃私语的看向马场门口。 在那里,五百牧奴背着干瘪的行囊,有的甚至没有行囊,在马场官员们的带领下,缓慢的行走着,竹简聚集起来。他们神情木然,像被驱赶的牲畜,不知要去哪里。 马建国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在队伍之中,牙关紧咬,相比起了然牵挂的其他人,他还有妻儿老小。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能任人驱使,此时不知将被带去哪里,他只希望不是去送死。 这五百多人聚集起来的沉默,和木然的表情,让赵启明很不好受。 此时的他骑着金牙,和李敢还有奴儿在站在山坡上,远远看着那五百牧奴。 除了马建国之外,他几乎不知道那五百牧奴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但之前近两个月的训练,他至少记得一些面孔。知道某个身材瘦小的匈奴汉子其实力大无穷,也看到过最为沉默寡欲的某个乌孙国人,在战斗起来之后凶神恶煞的样子。 有过近两个月的接触,这些人对赵启明来说,就不算是陌生人了,他无法就这么看着这五百牧奴离开,所以他拽了拽缰绳,带着表情不舍的李敢,和焦急万分的奴儿,一起来到了马场门口。 已经聚集起来的牧奴们看了过去。尤其是马建国。因为赵启明和奴儿是他们最熟悉的人。就算不指望别的什么,他们起码希望赵启明或者奴儿能告诉他们,将要去往哪里。 在五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赵启明带着和奴儿停了下来。 牧奴们,连同那些马场官员,都停下动作,沉默中看着他。 那木然的表情让赵启明很不是滋味。他不想让这些人就这么离开。 所以他看着五百牧奴,高声说:“你们将被带去北军。” 简短的几个字,并没有让牧奴们的表情发生变化,但许多人的眼神都变得暗淡。就算不知道“北军”,他们总能知道“军队”。以奴隶的身份被送入军中,他们已经能知道自己的下场,绝对是被当成炮灰使用。 而这是寄人篱下的他们早就想到的结局。 有道是战场凶险,生死两难。赵启明无法保证在场的人不会死在战场上,他也不知道不该给这些人太多的希望,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五百人如丧家之犬般离开。 “你们即将被编入新式骑兵。”赵启明高声说道:“曾经和你们并肩战斗的众位公子也在新骑兵,你们将同他们一起接受训练,并且成为袍泽。” 听到这话,牧奴们的的表情依然木然,对赵启明的话并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他们大概知道那些公子们的身份,但即便从前相处的不错,他们也无法相信,以那些公子们的身份,会与自己成为袍泽。而赵启明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安慰而已。 “新骑兵是北军未来的王牌,也是国家的精锐。”赵启明喊出这句话,掷地有声:“你们将被寄予厚望,同众位公子一起共赴战场,北击匈奴,并立下战功!“ “战功”二字喊出来,牧奴们的眼神出现了些别样的情愫,因为“战功”二字,对他们来说是“人”才有的殊荣,而根本不能算“人”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立战功的机会。 “你们都是精锐。”赵启明再次重复这句话,然后朝牧奴们高声说:“我大汉最重军功,若异日战死沙场,你们将以战士的身份为国捐躯,军中会善待你们的遗体,国家会善待你们的妻儿!” 听到这话,尤其是“妻儿”两个字,马建国的表情沉了下来。所有人中,只有他知道赵启明并不是在安慰而已。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是给自己的儿子找最好的儒学老师更好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 “你们不会死于无名,你们的统帅将会把他们当成最宝贵的力量,不愿让你们其中的人一个人战死。”赵启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整理了下情绪,重新朝牧奴们说:“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战功,你们都要勇敢地战斗下去,要珍惜自己,要活下去!” 如果说所谓的身份和战功,在牧奴们的看来,是激烈他们积极作战,那么这个“活下去”,就成了一种对他们的盼望。前者源于利害关系,而后者却是活生生的情感。 很少有人关心牧奴的生死,以至于牧奴们自己也忘了关心自己的生死。所以面对集合与调遣,他们表情木然,即使不知去往何方,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而现在有人关心他们的生死,他们也隐约记起,人生在世应该有所期望。这期望可以是从奴婢变成人,也可以是为国捐躯,蒙阴后人,当然也可以是立下战功,享受荣华。 风雪中,有年轻的牧奴红了眼睛。而包括马建国在内的更多的人,是颤抖着沾满雪花的胡须,定定的看着赵启明,竟忽然间感觉到身上的行囊不再干瘪,仿佛有了重量。 而此时的赵启明已经不再说什么,沉默的调转马头,往山坡上去了。 “倒是挺会激励士气。”山坡上,灌夫笑看着赵启明:“不过你找错了对象,这些人当奴隶太久,不相信你所说的机会,只是被你的情绪感染,知道你把他们当个人而已。” 赵启明摇了摇头,不想说什么,只朝灌夫行了个礼。 而灌夫也不再打趣,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就带着自己的护卫往山下去了。 “启程!” 一声号令之后,五百人的队伍收回了视线,沉默着转过身,往马场外走去。 山坡上,赵启明目送着他们的离开,久久没有说话。 五百人的队伍仍然沉默而又缓慢的前行。但忽然之间,背着行囊的马建国在队伍的尾端停下了脚步,然后忽然间转过身来,面朝着山坡上,双膝跪地。 他磕了个头,然后重新起身,沉默的跟上队伍,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怎么发现。 但山坡上,赵启明等人却看得真切。 显然,马建国比别人要聪明些,知道这的确是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赵启明曾经训练过他们,他们才会作为精锐的机会。所以马建国感谢赵启明,也感谢这次机会。 看到这一幕,李敢倒也罢了,因为将来总要进入军队,对马建国等人加入新骑兵,是由衷的祝贺。因为他不像赵启明那样考虑生死,他和马建国一样更看重这次机会。 相比起来,奴儿就全然不同了。哪怕他也有上阵杀敌的志愿,但马建国的离开,意味着师徒关系的结束。回想起最近的朝夕相处,他的内心更多的是分别时的难舍。 风雪中,奴儿用袖子擦去鼻涕,眼泪却被带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没有请示赵启明,忽然间翻身上马,骑着长须朝马场外追去,最终他还是在马场门口停下。 “等我长大,我去北军找你们!” 稚嫩的呐喊被风雪掩埋,没有人听到奴儿的承诺。 但赵启明知道,不管是教奴儿骑射的马建国,还是向奴儿讲述塞外景色的匈奴汉子,永远会记得鲜衣怒马小公子,记得他的鼻涕,也记得他问不完的问题。 奴儿迎着风站着,五百人的队伍迎着风离开。 风雪肆虐,遮挡了视线,在奴儿的注视下,那五百牧奴渐行渐远,慢慢消失。 第一百八十六章文青病犯了 马建国等人离开之后,本就无事可做的马场更加冷清了许多。 在这期间,李敢回了趟长安,带回许多关于新骑兵的消息。 据说,马建国等人的加入让周福等人很是高兴,因为之前近两个月的训练,互相之间都有着不错的默契,而卫青发觉到了这种优势,将他们从新骑兵中抽离出来,和其他人进行了一次对抗,结果即便是分开了很久,这支队伍仍然大获全胜。 于是,卫青增加了训练内容,不时进行实战演练。 三千人的对抗,同样以木抢为主要武器,并在枪头涂上石灰,几乎完全采用了赵启明的方法,每场演练都会统计伤亡数字。这样的结果,是周福等人在五天之内最少也“死了”三次。 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战场的残酷,即便吊儿郎当的周福等人也端正了态度,开始认真的操练,不再对训练喊苦喊累。而新加入的马建国等人因为训练的刻苦,慢慢意识到这支队伍的重要性,于是逐渐改变了看来,在新骑兵的队伍中融入的很好。 听到这些消息,赵启明赶到很是欣慰。 因为马建国等人能端正态度,就能更好的抓住这次机会,清醒的对待即将到来的出征。而周福等人能端正态度,就能更认真的对待训练,不至于轻易的死在战场之中。 毕竟,距离军队出征已经不剩多长时间了。 新骑兵要不了多久就要随着大军上阵杀敌。而在不远的将来,李敢和奴儿也将奔赴战场。到时他们所有人将要面对的都是残酷的战场,和生死难料的处境。 赵启明已经无法再帮助马建国和周福等人,但对于李敢和奴儿,他多少还能尽一份力。所以他一改从前的态度,积极的为两个孩子授课,几天下来已经把摩擦力讲解的很清楚。 可惜两个孩子却打起了退堂鼓,请求赵启明能停下一段时间。而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发现,马建国等人已经走了半个月,而自己也起早贪黑的教了两个黑子半个多月的摩擦力。 厩令大人眉头紧皱,要求赵启明回去休息。李敢和奴儿似乎也有些不放心,将赵启明送出了马场,直到长安城外的三岔路口才和赵启明告别。但此时的赵启明却并不想回家。 他心里不畅快,之前还能监督李敢和奴儿学习,来暂时麻痹自己,现在忽然不再授课,总觉得心中烦闷无处宣泄。 于是,他改变了方向,往长安城走去,想好好散心,整理下情绪。 此时的长安城飘着雪,但仍然由讨生活的人们仍然还在奔波。四周的行人都匆匆而过,骑着马的赵启明却总是迟疑不定,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前进。 也不知道就这么走了多久,赵启明忽然发现周围有些眼熟。 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到了曲江。 冬日里的曲江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周围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赵启明翻身下马,站在岸边眺望曲江美景。可他看到的,就像荒废多年的破败之地。柳树早已经枯萎,落叶成片的飘荡在湖水中,而湖水早已不再清澈,变得墨绿。 “客官,去小店避避风雪吧。”背后忽然传来热情的招呼。 赵启明转过头,看到了个小厮。 这小厮身上搭着毛巾,点头哈腰的摆着笑脸,鼻子已经被冻得通红。 赵启明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眺望曲江。 可那小厮在这风雪的天气被掌柜撵出来揽客,本就招呼不到客人,好不容易看见为穿着富贵的贵公子,当然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不遗余力的朝赵启明说:“客官,本店有涮羊肉,保证食材新鲜,鲜美可口。” 赵启明仍然没有回应,只是有感于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成了别人招揽他的理由,觉得有些好笑。别说是他没什么胃口,就算是有胃口,这里的羊肉锅也不会比他家里的好吃。 倒是那伙计见赵启明脸上有了些笑容,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谦卑,点头哈腰的告罪说:“小的不周,公子独身一人,肯定是吃不成羊肉锅的,但小店还有热气腾腾的肉包,公子不妨尝尝?” “不用了。”赵启明指了指曲江:“我就在这看看,没打算吃饭。” “看看?”那小厮顺着赵启明的视线,看到的只有冷清,忽然觉得这个贵公子有些奇怪,于是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就点头哈腰的推开,再也不招揽这奇怪的客人。 小厮走后,赵启明清静了不少。 风雪仍然在呼啸,而他偶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那是在冷冷清清的湖心位置,此时正孤零零的停着一只游船,在那船头之上,有个穿着貂皮披风,身上满是白雪的年轻人。 此人姓石,赵启明并不知道名字,只是上次在在曲江游玩时,听窦家兄弟说过,此人与某位进京的翁主相恋,曾同游曲江,后来那位翁主因为家中亲事离开了长安,而这位公子为情所困,以至于乱了神智,整天乘船到湖心,却什么也不做,只是孤零零的站着。 听窦家兄弟说起此人时,赵启明只觉得同情。 而现在再次看到这位石姓公子,他却忽然有许多的疑问。 那位翁主究竟是否迫不得已才离开长安?回到郡国之后的亲事是否顺利? 这是很少有人关心的问题,但赵启明却忽然感到好奇。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此刻站在湖心游船上的石公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按照传闻所说,这位痴情人已经疯了,绝不会如此的安静。可若是没疯,整日站在湖心游船之上,难道是睹目思人,在缅怀曾经与那位翁主同游曲江的点点滴滴?或者说即使那位翁主已经离开了京城,这位公子仍然站在原地,期盼着什么? 风雪在继续,陷入沉思的赵启明身上布满了白雪。 而湖心之中的那位痴情人,也仿佛变成了雪人。 身后又一次传来的小厮招揽客人的声音,但这次招揽的对象却并不是赵启明。 他回过头,看到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追着路人的小厮。还有不远的地方,小贩正收拾东西,因为实在没什么行人,准备收摊回家。此时的曲江边,人其实不少。 这让赵启明的内心有所触动。 他再次转过头来,看向湖心的那位痴情人,忽然间脊背发凉。 他想也没想,立即翻身上马,从这里离开。 他感觉饥寒交迫,再也不愿久留,只想回家。 侯府有热气腾腾的肉包,二郎庄有风情万种的静安公主,自己怎么能在这? 最后看了眼石公子,他飞速离开了长安。 兄弟,你继续,我先回趟家休整一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公主的温柔 书房里,炉火旺盛。 静安公主接下斗篷,跪坐下来说:“正准备进宫,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此时,赵启明躺在静安公主的软塌上,听到这话转过头来,面露鄙夷的说:“整天进宫,跟你自己家似得。” “那不是我家,还能是你家?” 赵启明想想也是,还真没办法反驳,于是撇了撇嘴,继续躺着看屋顶。 “若是关心皮裘的事,问胡先生就好了,流金阁的生意少府不曾插手。”静安公主看了看火盆,暖着自己的手:“当初都说好了,不能让你投机倒把,去占少府的便宜,而少府也有自知之明,不会干涉流金阁。” 赵启明没兴趣聊这件事,依旧躺在软塌上,看着屋顶。 “听说不到十天就卖出去了四百多件。”静安公主看着炉火,露出笑容:“比预期要受欢迎许多,这还只是长安城而已,等各郡国的销路打开,乌桓、鲜卑的皮货就可以大量采购了。” “又想说成功建立贸易,往后的关系就能有所进展对吧?”赵启明对生意中夹杂着政治因素向来不怎么喜欢,听到这话哼了声说:“小心紫貂因为过渡补杀成为濒危动物,到时候没有了原料,生意就得完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不解抬起头来,朝赵启明问:“这也是你自己的买卖,生意做得好了不见你高兴,怎么还反倒希望这生意做不下去了?” “谁让你不肯把作坊建在我的封地内?”赵启明气愤的看着静安公主:“抢走我的东胡皮匠就不说了,还让我的子民感到失望,你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怎么又拿出来埋怨妾身?”静安公主好笑:“前几天让你帮忙画作坊的图纸,你不也挺高兴的吗,怎么忽然间又开始这件事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高兴了?”赵启明嗤之以鼻:“我画的图纸,那是全天下最好的设计,就凭你个妇道人家,肯定会浪费我的才华,暴遣天物,盖出牛头不对马嘴的作坊来。” “妾身又不是泥瓦匠,作坊盖不好与起身何干?”静安公主有些无奈:“放心好了,作坊要等开春后才动工,有你的图纸,还有你盖瓷器作坊时用过的工匠,出不了问题。” 赵启明哼了声,懒得回答,继续看着屋顶。 火盆边暖手的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终于意识到这家伙是心情不好故意找茬,于是笑着问了句:“话没说几句,倒是挑出妾身许多不是,夫君从前可不这样。” “以前也总说你的不是,比如你不肯被我糟蹋,只不过你脸皮厚不当回事。”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轻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赵启明转过头,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呲牙咧嘴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些日子把参与过骑兵训练的牧奴送走了,我就想到了他们上战场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想了想说:“夫君是想到了战场的凶险?” “有点担心他们,但主要是担心李敢和奴儿。”赵启明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战场无情,不管什么将门虎子,武艺如何,谁都可能战死在塞外,永远都没办法再见面了。” 静安公主似乎理解赵启明的心情,却忽然笑着说:“你觉得自己害了他们?” “我怎么会害了他们?”赵启明不满:“我这是在反思战争的残酷性。” “那若不是你的学生,换成其他人,你是否还会关心?” “应该不会。” “可总要有人保家卫国,不是你的学生便是别人。”静安公主收回了伸向火盆的手,慢悠悠的赵启明倒了杯茶,却没有递过去:“你这不是在反思战争,你只是担心你的学生罢了。” 赵启明这次没吭声。 “游子在外,母心所系。”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忽然笑了:“你就像头老黄牛,总担心自己的小牛被人杀了吃肉,结果小牛没事,老黄牛反倒受了惊吓一病不起。” “说的好像我给他俩当妈似得。”赵启明不屑的撇了撇嘴。 静安公主笑看着他,忽然间不说话,就这么看了好久,直到赵启明被看得有些发毛,才好笑的开口说:“是不是在心里,战场就是个杀人吃肉的地方?” “难道不是?” 静安公主没有反驳,只是朝赵启明说:“同样是将门之后,李敢他们更有将门虎子的风骨,光是征战沙场这件事,他们就比你看得更透彻。” 赵启明不高兴了:“就算看得再透彻,那也是朝不保夕,生死难料的地方。” “可那也是封侯拜将的地方。”静安公主拿起本该递给赵启明的茶水,自己喝了口:“你马场里送走的那些匈奴人,若是一直以奴隶的身份活着,这太平盛世与他们何干?在他们看来,这长安城又何尝不是杀人吃肉的地方?” “你这话说的太片面。”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的意思,但他不愿意认同:“那些人的确要拿命去换身份,但李敢不同,奴儿也不同,他们没必要以身犯险。” “那该让谁去以身犯险?”静安公主笑着朝赵启明说:“子孙后代?” 听到这话,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沉默了。 “能上战场的人,不说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也知道那修罗场的生死难料,只是信念不同,有人为了封侯拜相,有人为了保家卫国,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启明挠了挠脸,继续沉默。 “你心理过意不去,是因为你亲手把那些匈奴人送上了战场,现在教给李敢和奴儿的东西,也会更坚定他们征战沙场的信念,总有一天你同样也会亲手把他们送去战场,对吧?” 听到这番话,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然后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你只是在自责,在怀疑是不是害了他们。”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但既然他们是为了信念而战,无论是对那些匈奴人还是对李敢和奴儿,都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所教的东西,会增加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看着静安公主说:“你分析的很好,但我就是不爽。” 静安公主笑了起来:“相处的久了,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老师,都已经倾注了感情,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为此自责,就显得庸人自扰了。” 赵启明叹了口气。 “想不想吃猪脚炖莲藕?”静安公主忽然问。 赵启明的思绪被打乱,方才发觉自己的确饿了,想到猪脚莲藕的清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啊,不过要是等很久的话,我宁愿吃点其他的。” “厨房常备着呢,我派人说声就行了。”静安公主轻笑着,站起身来。 很快,一锅莲藕猪脚就被丫鬟端了进来。同时被端进来的还有火炉。在火炉的温度下,陶锅里不住的翻滚,飘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静安公主拦住袖子,替赵启明盛了碗,递过去的同时问了句:“好多了吧?” 赵启明狼吞虎咽,口齿不清的问了句:“啥好多了?” “刚故意跟我吵架,就觉得你不对劲。”静安公主温柔的看着吃相不雅的赵启明,微笑着说:“从没见过你这副样子,失魂落魄的,也不好和你斗嘴。” “就算斗你也斗不过我。”赵启明挤眉弄眼,然后啃着猪蹄说:“你刚说的那些,虽然是在安慰我,但也有道理,我就是心理过意不去,怕害了他们。” “那你就多教些有用的东西,让他们能百战百胜。”静安公主接过赵启明扫光的碗,然后耐心的再盛一碗:“夫君有这个能力,何况现在距离李敢和奴儿上战场,还有些日子。” 赵启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前几天有点着急,估计吓到他们了。” 静安公主笑了笑,将盛满猪蹄的碗递了过去,然后继续温柔的看着他。 “你不吃?” 静安公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看着赵启明的吃相说:“前些日子让人教给了宫里的厨子,太皇太后口齿不太好,尤其喜欢软糯的东西,这猪脚炖莲藕正和老人家胃口。” “太皇太后也吃猪脚?” “不仅喜欢,我每次去宫里还叫我一起吃,都吃伤了。” 赵启明好笑:“那回头告诉你其他的汤谱,换换口味。”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第一百八十八章老子是纨绔 按胡先生的统计,第一批皮裘卖出了总共四百多件,的确如静安公主所说的那样,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 眼见有利可得,而且回报丰厚,少府方面已经抓紧时间赶制第二批,并且已经开始准备商队,去乌桓、鲜卑换取下一批原料。同样的,瓷器作坊也已经准备好了换取皮货的瓷器。 这意味着瓷器作坊和少府合作的全面展开,也意味着东乡侯府又了有一大进项。光是第一批四百多件皮衣的收入之丰厚,就能比得上夏天时所卖出的第一批团扇,毫不夸张的说,等衣草的生意真正成熟起来,对东乡侯府来说,这将会是仅次于瓷器的第二大生意。 赵启明/心情不错。一方面是因为皮草生意所取得的成功,另外也是因为静安公主的开导,让他拨开云雾见青天,不再自责与那五百牧奴的事,开始重新惬意的生活。 裘衣的生意仍然在继续,每天都会有大量的真银白银送入库房,可惜赵启明已经戒掉了抱着钱箱大笑的恶习。他每天从温暖的火炕上醒来,享受着细柳的贴身服务,时不时还要去和静安公主耳鬓厮磨,享受偷情的刺激。 这天,他吃完了小笼包和豆腐脑,正准备带着旺财出去散步,没想到李敢来了。 这家伙拿着鞭子进了侯府,如果按照阿克哈所说的西域风俗,这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足以让秦文当场拔刀,喝令李敢举起手来不准动。这让赵启明有点不满。 “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呢?” 李敢的确火急火燎,看上去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见到赵启明时,他却把动作放慢了下来,端详了赵启明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说:“师兄总算是没事了。” 赵启明逗弄着旺财:“你是说前几天给你们的课程很重的事?” “当时师兄有些反常,我有些担心。” “没事了。”炸启明丢了半颗没吃完的小笼包给旺财,然后朝李敢笑了笑说:“我就是突然有点心情不好,不用你专门跑一趟,回去吧。” 李敢点头,又行了个礼,准备离开。不过他又想起什么,转身跑了回来,拉着赵启明的袖子火急火燎的说:“师兄快回马场吧,灌叔叔让你立刻见他,不然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赵启明莫名其妙:“那老流氓又发什么疯了。” “不知道。”李敢满脸焦急:“说启明兄如果不赶在一个时辰之前回去,就要军法处置,还让人拿着军棍,看样子不是开玩笑的。” 赵启明眨了眨眼:“一个时辰?” “小弟路上用了半个时辰,现在估计还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什么?”赵启明瞪大眼睛:“那你不早说,居然还跟我这唠家常?” 李敢满脸愧疚。 赵启明/心说这下完了,灌夫那个老匹夫虽然平时胡闹,但从来不说空话,说要军法处置,还连军棍都准备好了,今天搞不好真的可能挨揍。 这下他再也没心思遛狗,也没时间跟李敢询问,匆匆忙忙的换了身衣服,就骑着金牙出发。而金牙似乎也意识到了时间紧迫,不再像平时那样步法优雅。 速度完全爆发出来的外国妞快得惊人,本来还跟在后面的李敢彻底不见了踪影,但赵启明不敢停留,火急火燎的往马场赶去,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终于到了。 他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此时在他面前,是灌夫和厩令大人站在马场门口,而李敢口中所说的军规也的确被两个护卫拿着,站在灌夫身后的位置,排场有点吓人。 赵启明胆战心惊,朝表情不善的灌夫行了个礼:“灌叔叔好。” “叫太仆大人。”灌夫皱眉,哼了一声。 赵启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老流氓,战战兢兢的看了看灌夫,然后说:“听闻太仆大人急召,下官快马加鞭,若是来的迟了,还请太仆大人恕罪。” “快马就算了,你居然敢加鞭?”灌夫瞪着赵启明:“金牙也是你能打的?” “啊?” “那是西域宝马,你应该把她养肥,伺候她配种。”灌夫指了指正往山坡上玩命狂奔的金牙,然后朝赵启明怒斥:“让你骑就不错了,还敢使鞭子,你好大胆!” 赵启明眨了眨眼,朝灌夫问:“可您不是答应过,不再为金牙配种吗?” “我操心下也不行?”灌夫瞪了眼赵启明,然后冷笑着说:“找你说事,却让我在此苦等,若不是金牙跑得快,你没在一个时辰内赶回来,今天不打你二十军棍决不罢休!” 赵启明胆战心惊,忙问灌夫:“不知下官有何事可以为太仆大人效劳?” 灌夫哼了声:“之前带走了五百牧奴,马场中的劳力有了空缺,晚些时候会先补上一些,还是五百个人,大部分都是匈奴,也有西域人和乌桓人,但都是罪奴。” “就因为这件事?”赵启明眨了眨眼。 他觉得灌夫在整他,因为补充人手这件事,和他同等级的马丞就可以负责接收,更别说厩令大人就站在旁边,非要让回家过周末的人跑回来处理,慌忙赶路很容易出交通事故的好不好? “当然不仅是这件事。”灌夫握了握鞭子,然后背起手来,眯着眼睛朝赵启明说:“补上五百人的空缺,这是对马场的交代,但你也知道,比起来马场,我之前的损失更大。” “您的损失?” “你训练的五百牧奴,本是我明年准备带去战场的班底,现在被魏其侯弄走了。”灌夫忽然瞪起眼睛:“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没去和魏其侯理论,但你得弥补我的损失吧?” 赵启明/心里暗骂,你个老流氓分明是不敢跟魏其侯理论,这他妈也能算在老子头上,老子刚刚还差点被你打了军棍,有狗屁面子,而且跟老子要损失是个什么意思? “你得重新给我训练五百人。”灌夫终于说出了来意。 赵启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的问了句:“太仆大人是说,让我训练骑兵?” “不然呢?”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老匹夫所谓的弥补损失,是这个意思。 这太无耻了,要知道之前之所以训练骑兵,是因为要给李敢撑腰,别说是跟老匹夫没什么关系,严格说起来也只是跟马场借了人手,现在魏其侯把人弄走了,老匹夫居然来讨债,这找谁说理去啊? “跟你说话呢。”灌英见赵启明没动静,不满的皱了皱眉:“怎么不吭声?” “太仆大人。”赵启明/心里骂娘,但表面还要唯唯诺诺,朝灌夫解释说:“您有所不知,眼下正是隆冬,马场中的天气更是恶劣无比,这种情况下训练骑兵,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恩?”灌夫看向赵启明:“训不了?” “下官绝不是有意推脱。”赵启明赶紧解释:“马场的气候的确特殊。” 灌夫想了想,又看了看厩令大人,似乎觉得有点道理,然后朝赵启明说:“那你就自己想想办法,反正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必须给我弄出点东西来。” “弄什么东西?” “随便你。”灌夫不耐烦的瞪了眼赵启明,然后威胁说:“年关之前我来检阅,若是你浪费了这些人手,没给我弄出点什么东西,到时候可别怪我军法处置。” 赵启明那个恨啊,又他妈军法处置,军法是你爹吗? “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要回长安。” “可灌叔叔……” “再废话,立即赏你二十军棍。” 赵启明张着嘴,目送老流氓翻身上马,带着护卫远去,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 太过分了,这简直丧尽天良。 老子是管马的,又不是练兵的,凭什么干这份差事? 赵启明很生气。尤其是灌夫觉得他除了墙式冲锋,还会有其他战法,好像无所不能的样子,可事实上他就是个半吊子水平,弄个墙式冲锋都绞尽脑汁了,哪还有其他战法? 他很想跟所有人都解释一下,他并不是兵法家。 他还想告诉大家,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累死累活两个月,训练出了墙式冲锋还没完,又安排新的任务,让人大冷天再把五百人训练两个月,这和理想中的马场生活相去甚远,也绝对不是纨绔子弟该干的事。 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反抗,要改变形象,让别人知道他是个骄奢淫逸的纨绔。 这么想着,他咬了咬牙,忽然有了主意。 不是要弄出东西来吗?可你也没说要弄出什么东西,更没说一定和军事有关。 既然这样,小侯爷就把那五百人弄来找乐子。 让你们知道知道小侯爷的骄奢淫逸,看以后谁还敢麻烦小侯爷! 第一百八十九章为了骄奢淫逸 三河马场,雪后方睛。 一大早,牧奴们都已集合起来。连同填补空缺的五百人,和之前没有参与骑兵训练的其他牧奴,总共八百多余人,全部精神抖擞的站在观马台下,等候小侯爷的挑选。 因为小侯爷要“练兵”的消息已经传开,而进入北军成为精锐的五百牧奴,早已经成为这些人的人生目标,他们也想获得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只不过想要获得机会,还需要小侯爷的垂青。 作为小侯爷的师弟,李敢承担了挑选人手的重任。相比起牧奴的期待,他的内心满是激动。因为他也以为代师传艺的‘师兄’要“练兵”,期待着又有新的战法推广,挑选起牧奴也是格外的精神。 按照小侯爷的要求,这次挑选的标准倒也简单,只是先将老弱病残者排除,再按照身高和体重排除掉一部分,最后再从剩下的牧奴中,挑选善于奔跑、跳跃的人选。 唯一让李敢和牧奴们都感到疑惑的是,这次小侯爷只要一百个人,这个标准远低于当初训练牧奴的数量,让李敢有些怀疑仅仅一百个人,能有什么特殊的新战法。 不过,作为赵启明的脑残粉,李敢并没有过多的质疑,从头到尾都在严格的挑选着。而因为淘汰率实在太高,牧奴们唯恐失去这次机会,所以都拼了命的积极表现自己。 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让山坡上的赵启明感觉很是满意。 因为连同李敢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练兵,就像灌夫一样,一开始就有了过高的期望,等到知道小侯爷要干什么,看出了小侯爷的骄奢淫逸,定然会大失所望。 而大失所望之后,就不会有人麻烦他,那他也就可以继续游手好闲的生活。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啊。”赵启明眯起眼睛,惬意的自言自语。 此刻在他旁边,有个拿着竹简和毛笔的年轻人,正低头写着什么。 赵启明看了这家伙一眼,皱了皱眉。 此人姓许,是灌夫派来的第四位马丞。其实说是马丞,更像是“监军”,其主要职责,是跟在小侯爷的身边,把小侯爷的所有训练内容都全部记录下来,然后呈报给灌夫那老流氓。 “刚那句话不用记。” 小许低头,飞快的在竹简上写下“刚那句话不用记。” “我说刚才那句不用记,你听到没有?” 小许停了下来,用嘴含了含毛笔,然后嘴唇乌黑的写下“你听到没有。” 赵启明有点生气了,直接走过去将小许的竹简抢了过来,发现自己从早上开始说的所有话,包括“奴儿给我倒杯茶”“果儿你姐有没有男朋友”,居然全部记录在案。 “这简直就是监视!”赵启明恼羞成怒:“不准再记我的生活琐事。” 小许眨了眨眼,然后点头。 赵启明也不想难为人家,就将竹简还了回去,可小许双手接过之后,看着赵启明,提着笔的手悬在空中,这“随时准备着”的架势,显然在等着赵启明下一句话。 “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 小许低下头,飞快的在竹简上写下“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 “我真服了你了。”赵启明拂袖而去。 小许紧跟在后面,边走边低头写下“我真服了你了”。 此时的挑选似乎已经进入尾声。没有被选中的牧奴们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而精挑细选剩下的那一百个人则神采奕奕,笔直的站着等候赵启明的检阅。 “都挑好了?”赵启明背起手来,眯着眼睛。 李敢难耐兴奋,走过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都已经选好了。” 奴儿也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擦了擦鼻涕朝赵启明问:“接下来干什么?” 赵启明没理这小子,打量了面前这一百个人,果然是清一色的壮汉,拉出去足以成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集团,看来李敢和奴儿是严格按照要求挑选的。 “那我就做最后的挑选吧。”赵启明背着手,眯着眼睛问了句:“跟着小侯爷混,形象是很重要的,所以你们中有长得丑,容易吓着孩子的,就都自觉点离开吧。” 牧奴们对望,然后窃窃私语,最终却无人离开。 这让赵启明相当满意,因为这群臭不要脸如此自信,居然没人承认自己丑。 “很好。”赵启明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继续问:“另外,跟着小侯爷混,忠诚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当中有人要是觉得小侯爷长得不帅,也都自觉点回去吧。” 牧奴们对望,稍微犹豫,然后硬着头皮,全部留了下来。 “你们是诚实的。”赵启明露出赞赏的笑容,大手一挥的说:“就选你们了。” 牧奴们松了口气,纷纷露出庆幸的笑容,觉得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就算在小侯爷是不是长得帅的问题上做出如此违心的表态,甚至于撒下如此弥天大谎,那也是值得的。 “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奴儿牵着他的战马长须,再次兴奋的发问。 这次赵启明仍然没有理会他,朝牧奴们说:“回去养精蓄锐,明天开始训练。” “是!” 眼看着牧奴们满心欢喜的离开了,赵启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奴儿绕到赵启明面前,继续追问。 赵启明这次没有回避,直接拿出了两份竹简,朝奴儿和李敢晃了晃,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在训练开始之前,我们要准备些东西,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李敢和奴儿对望,然后精神抖擞的说:“我们一定办好。” “这份竹简送去少府。”赵启明将第一份竹简给了李敢:“去找徐少监,就说是三河马场的赵启明最近有大动作,请求他鼎力相助,尽快将竹简上所画的东西赶制出来。” “是。”李敢领命,接过竹简就翻身上马,往长安去了。 “这份竹简送去武库。”赵启明将第二份竹简给了奴儿:“去找江大人。” “是要武库锻造兵器吗?”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赵启明瞪了眼奴儿:“是铠甲,让江大人帮忙。” 奴儿领命,骑着长须离开了马场。 赵启明欣慰的看着两人远去,不禁想起那天在马场中,少府徐少监和武库江大人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的样子。 这两个人同样以为小侯爷无所不能,对小侯爷未来在军事上的贡献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所以赵启明这次要宣告他的骄奢淫逸,这两个人也应该包含在内。 相信这两位大人鼎力相助之后,发现小侯爷只是为了取乐,肯定会破口大骂。光是想想这两位大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赵启明就觉得心情很好。 不过,最应该气急败坏的应该是灌夫那老流氓。 这次的事情,也应该让那个老匹夫也参与进来,反正当初灌夫也说了,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比徐少监和江大人还要豪迈,当然得让他大出血一次。 想到这里,赵启明转过身,看着监军小许。 不出意外,这家伙把刚才所有的话都记录了下来,而且因为记录的太多,毛笔上的墨水已经所剩无几,频繁的用嘴巴去含,让监军小许嘴唇乌青,形同中毒。 “小许啊。”赵启明眯起眼睛。 小许看了他一眼,然后在竹简上写下“小许啊”三个字。 赵启明气的差点想打人,但他还有正事要办,所以他继续笑眯眯的说:“你既然是太仆大人派来的人,那就帮帮忙,也替我给太仆大人送信一趟,如何?” 小许这是才停止记录,看了看赵启明,然后行礼说:“马丞大人尽管吩咐。” 赵启明满意的笑着,然后拿出最后的竹简,递给小许说:“两件事,第一件是训练花销巨大,让太仆大人送点钱来,就先拿个五十金吧。” 小许慌忙接过竹简,然后在竹简上写下“五十金。” “另外,让太仆大人找人给我做个球出来。” “什么球?” “他妈的球。” 小许点头,然后在竹简上写下“他妈的球。” “这句不用记。”赵启明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然后微笑着拍了拍小许的肩膀,提醒说:“那颗‘球’的样式我已经画出来了,在竹简上,你交给太仆大人便是。” 小许点了点头,然后行礼,合上竹简,往马场外去了。 随着这最后一份竹简送出,赵启明“骄奢淫逸”所需要的东西,就基本开始准备了。至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倒也简单,让那一百个人陪他玩“橄榄球”而已。 相信一百个勇士追着球满场跑的样子,肯定会让前来检阅的灌夫气个半死吧。 可谁让你个老匹夫只说弄出点东西,没说一定要和军事有关呢? 赵启明打定了主意,要让灌夫给他找来的人为他取乐。而且他还一定要声势浩大,所以只有二十二个人追着球满场跑的“足球”,在他看来既不声势浩大,也太文明了些。 而前后需要百十个人的橄榄球运动,首先人数上肯定是声势浩大的。 其次,让三十个身穿铠甲的匈奴汉子追着球满场跑,还要凭借着高大的身体互相冲撞,那人仰马翻、尘土飞扬的样子,肯定荒唐无比,足以把灌夫气得当场吐血。 这无疑是赵启明最希望看到的。 他很佩服自己的计谋。 小侯爷就是这么英明神武,明见万里。 第一百九十章八方支援 长安城,武库。 几位官员研究着竹简中的铠甲样式,某个年长者捋了捋胡须说:“老夫在武库多年,从未见过这种铠甲,就算是战场上的缴获,也不曾出现过这种形制。” “既然是东乡侯送来的,恐怕又是他独创。”某个中年官员拿起竹简,又看了看,然后满脸困惑的说:“可这铠甲到底有何用处,如此厚重,难道是要武装重骑兵?” “肩膀位置如此之宽,不像是重骑兵的装备。”年长者指着竹简中的设计图,肯定的说完,然后再次陷入困惑:“我也从未听说过任何兵种,对肩膀处的铠甲有如此要求。” “这盔甲也过于密封了些,连大部分的脸部都包裹起来,难道不会影响传令和视线?”又一个官员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而且这套铠甲只有上半身,却没有下半身。” “有些胡来了。”中年官员轻蔑的撇了撇嘴,然后看向年长者说:“这东乡侯虽是大文豪,又懂得兵法,但铠甲锻造实在外行,想必是随手一画,当不得真。” 听到这话,年长者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间江大人走了进来。 几个官员立即放下竹简行礼,而江大人并未理会他们,径直将竹简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说:“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对于这套铠甲,你们似乎有意见?” 听到这话,那中年人忙笑着解释说:“东乡侯送来的设计,不像是铠甲,大概是一时兴起,欠缺考虑,我等正想禀明江大人,最好不要让工匠白费力气了。” 江大人把逐渐仍在了桌子上,然后朝几个官员说:“你们觉得东乡侯是门外汉,不懂军中器物。可你们是否记得,马镫、马掌都是此人独创?” 那中年官员张了张嘴。 “你们倒是对军中器物多有了解,可作用如此之大,却又这般简单的马镫和马掌,为何不见你们弄出来?”江大人表情难看:“自己无能也就罢了,还敢贬低他人?” 听到这话,那中年官员赶紧跪下,惶恐的行礼说:“属下不敢!” 倒是那年长者,想了想后朝江大人说:“那铠甲的形制的确有些特殊,但也并不是做不出来,只需花费些时间,有了实物,再去问东乡侯,想必也能知道用处了。” “没有太多时间。”江大人看了眼那中年官员,然后说:“只限五天。” “五天?”那年长者有些吃惊:“这恐怕来不及吧?” “你有数万工匠,五天内还做不出几套铠甲?”江大人皱了皱眉:“东乡侯独创马镫和马掌,固然增强了我朝战力,令陛下龙颜大悦,可同时也让武库颜面大失,这次终于有机会参与,难道不该倾尽全力?” 那年长者咬了咬牙,然后朝江大人说:“是下官不力,令大人蒙羞了。” “别说这些,就告诉我,五天内能不能赶出东乡侯需要的铠甲?” 年长者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官员,然后行了个礼:“武库上下定然鼎力相助!” 与此同时,少府。 徐少监打量着手里的牛皮,满脸横肉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不满的说:“东乡侯所要求的护具,是贴身使用的,这牛皮厚度是够了,但如此粗糙,也敢拿来敷衍了事?” 两个工匠听到这话,赶紧跪下,惊恐不停告罪。 “去把赶制裘衣的东胡工匠叫过来几个,让他们教教你们,怎么做这护具。” 两个工匠闻言,如蒙大赦般赶紧退下。 徐少监直接扔了手里的牛皮,然后又将旁边的竹简拿起来研究。 “这‘球鞋’着实古怪,居然还要用绳子穿过,还要在鞋底弄上棱角。”徐少监自言自语着,思考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想不明白:“那赵家拿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说话间,有两个官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行礼。 许绍江直接将手里的竹简扔给他们,然后懒洋洋的说:“限你们今天之内,想出制作这‘球鞋’的办法,若是明天问起你们还是没有头绪,你们就等着被赶出少府吧。” 两个官员满头大汗,急忙拿过竹简,结果越看越紧张,不停的用手擦汗。 “看不明白?”徐少监眯了眯眼睛:“那就拿回去好好看。” 听到这话,两个官员捧着竹简,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徐少监拍了拍额头,觉得赵启明给他出了个难题,因为交代给他的东西,他一样也没见过。可这个难题既然是赵启明出的,他就觉得是个机会。 不提瓷器和团扇,就算是马镫和马掌,如果当初有少府参与,肯定也能随赵启明立功。而且因为没有武库的插手,这两件东西由少府负责,往后的好处当然不会少。 所以说,现在的这些护具,虽然让人看不太明白,但既然是赵启明所托,有很大可能和军事有关,少府有机会参与进来,那就绝对要办好,并且还要严格保密技术。 想到这里,徐少监点了点头,然后召集手下几个令丞,让他们一起参谋。 与此同时,灌夫的书房里,老匹夫手里拿着竹简,眉头紧锁的端详,然后忽然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朝小许问:“‘他妈的个球’,赵启明这是在背地里骂我?” 小许想了想,然后摇头:“应该不是骂太仆大人‘他妈的球’。” “那他是骂谁‘他妈的球’?” “据在下了解,马丞大人所说的‘他妈的球’,应该指的是美式足球。” “美式?足球?”灌夫的目光在竹简中寻找着,似乎终于有所发现,然后挠了挠头问:“什么叫‘美式足球’,后面又提到说‘橄榄球’,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球?” “在下也不清楚是什么球。”小许想了想说:“但按照东乡侯的意思,说那颗球十分重要,关系到接下来的训练,眼下要尽快制作出来。” “奇了怪了,那小子到底干什么?”灌夫有些疑惑,继续研究着竹简的记录,然后朝小许说:“我让你在赵启明身边,记录他的训练内容,你就没有发现点什么?” 小许行了个礼:“马丞大人的言行,在下几乎全部记录了下来。” “‘几乎’全部记录,那就是说还有遗漏的地方?” 小许想了想,然后如实相告:“遗漏的是马丞大人的日常琐事,比如问飞将军家的三公子,‘你姐有没有男朋友’,这类话马丞大人不准在下记录,在下也不明白何意。” “男朋友?”灌夫呲牙咧嘴,也弄不清楚。 “对了太仆大人,还有一事在下要禀告。” “恩?” 小许朝灌夫说:“马丞大人说训练起来花费巨大,尤其是所需用具,虽然有武库和少府的帮助,但都要支付一定的费用,这方面还请太仆大人慷慨解囊。” “要钱?”灌夫瞪大眼睛:“凭啥问我要钱?” “马丞大人说,太仆大人曾保证,有任何需要尽管说。” “我说过那话吗?”灌夫呲牙咧嘴的拍了拍后脑勺,隐约记得自己的确说过那话,似乎有不大好反悔,于是朝小许问:“那你说说,赵启明想要多少钱?” “五十金。” “五十金?”灌夫瞪大眼睛。 “这还是头一笔钱,听马丞大人的意思,以后可能还会继续要。” 灌夫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这是敲诈!” 第一百九十一章果是暗藏兵法 不管灌夫是不是勃然大怒,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训练即将开始,但在此之前先要确定规则。 此时夜已深,赵启明奋笔疾书半个时辰,终于拿起竹简,露出满意的笑容。 关于橄榄球这项运动,在后世的天朝属于小众运动,赵启明对规则其实也并不太了解,只是因为上大学时的舍友是个橄榄球迷,时常说起美国的联赛,久而久而之也懂了些皮毛。 不过,他并不打算完全按照橄榄球的规则。这是因为场地和人员的限制,也是因为他的个人喜好,许多复杂的规则他干脆抛弃,尽可能的让运动变得简单。 正如同之前计划的那样,这次组织球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骄奢淫逸,等灌夫迫不及待过来视察的时候,让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匈奴汉子严阵以待,然后在尘土飞扬赛场上的追着球满场跑,把老流氓当场气吐血,这才是小侯爷的主要目的。 不过与此同时,赵启明也的确想组织两支球队,供自己取乐。毕竟马场中的生活实在过于无聊,而且这个年代基本没什么运动项目,以后没事就能在马场中看看比赛,也是件挺惬意的事。 基于这样的考量,队伍自然要分成两队,方便以后的比赛。而这两队赵启明都懒得训练,因为他要作为一个观众,去享受观赏的乐趣。所以日常的训练,就要交给李敢和奴儿了。 “我先来跟你们说说规则吧。”赵启明吹干墨迹,朝李敢和奴儿说。 两个孩子其实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并不知道赵启明这次的计划,是让灌夫气的吐血,天真认为这将是新骑兵之后,赵启明的二次出山,因此早就已经摩拳擦掌。 此时见赵启明终于要解释“新战法”,他们眼睛发亮,满脸的迫不及待。 这样子让赵启明不禁冷笑。等规则说完,李敢和奴儿知道他的目的不是练兵,而是浪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让身穿铠甲的几十个匈奴汉子追着球跑,两个孩子肯定会目瞪口呆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心情不错,于是对着竹简娓娓道来。 橄榄球的规则在他的简化下,变得异常的简单。首先,双方球员需要穿戴护具和铠甲入场,在一个长宽各有三十丈场地中,两支球队各自排成一行,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面对面的对峙。和足球类似的是,双方的身后都是防守区,但进攻的规则和策略,却是大相径庭。 比如按照规则,比赛将分为上下两场。如果上半场是甲队的进攻时间,那么甲队就要抱着球,尽可能的往对方的防守区推进。而在此过程之中,正面的冲撞是被允许的,对手的拦抱也属于合理范畴,这就让比赛充满了暴力。 其次,橄榄球的主要策略,是带球“推进”,因为带球推进到对方防区的哪个位置,哪怕最终被对方球员制服,下次开球也将从推进的位置开球。 比如说进攻方推进到对方的第二防区,下次开球就不再是从中场开始,而是从第二防区,向更深处的第三防区推进。而进攻方总共三次机会,每次推进的距离,也将累计成分数。 严格来说,推进到第一防区是不计分的,而推进到第二防区则记五分,推进到第三防区则十分,以此类推。 到了第五防区,就是二十分。至于第六防区,那属于“达阵区”,类似于足球比赛中的成功射门,推进到第六防区直接记三十分,而往往推进到第六防区是相当困难的事。 所以一旦球队完成“达阵”,对球员的士气也有极大的激励,而直接记三十分,也将形成巨大的优势,等两个半场结束,统计两支球队的分数,就是最后的胜负了。 “大概就是这样。”讲到这里,赵启明放下了竹简,然后看着李敢和奴儿。 他心中冷笑,期待着两个孩子对他如此兴师动众,居然只是为了取乐的恶劣行径表示不满,最好还要拂袖而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听完规则的李敢,沉思片刻后,再与奴儿对视一眼,竟发出一声轻叹:“果是暗藏兵法之道!” “啊?”小侯爷有点懵逼。 “这球场,很明显就是战场。”李敢把小侯爷的懵逼当成了鼓励,拿出竹简,指着球场的示意图,朝赵启明说:“好比两军对峙,身后便是国土,对手每次推进都将得分,这将意味着国土的丧失。” 听到这话,赵启明眨了眨眼。 “寸土不让!一寸山河一寸血!”奴儿忽然也激动起来,指着球场的示意图说:“第一防区好比边境地区,对方即使冲进来损失也不大,算是军事缓冲地带,所以不计得分,但到了第二防区,便是边境郡县,若遭到敌军铁骑的践踏,便是国土的沦陷,因而要从第二防区开始计分。” “若对手推进到第五战区,那便是深入腹地,再往后的“达阵区”,好比兵临长安,若被敌军攻破无异于亡国。”李敢惊喜的朝赵启明说:“这不是比赛,这是战争推演。” 看着激动起来的李敢和奴儿,赵启明完全没料到他们会这样理解橄榄球的比赛。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中有个疏漏,那就是忽略了李敢和奴儿的军国份子和战争狂人属性,这俩家伙会把一切事物联想到军事方面。 所以他挠了挠脸,认真严肃的说:“这是比赛,不是打仗。” “这分明就是打仗。”奴儿又指着竹简说:“老师将每支球队分成两个部分,进攻小组和防守小组,这根本就是在说开疆扩土的部队,和保家卫国的部队。” “不仅如此,进攻小组和防守小组,根据职能,分成了许多的‘兵种’。”李敢拉着赵启明的袖子,兴奋的说:“光是十五人的进攻小组,就分出了‘四分卫’、‘接球手’、‘跑卫’等十种身份,如此众多的‘兵种’各司其职,相互配合,一定大有乾坤!” “肯定能演化出无数的战法。”奴儿擦了擦鼻涕,站了起来:“前些日子老师一直不说,原来是打算用比赛的方式模拟战场,让我们能更研习战法,老师真是用心良苦。” “而且那些球员各自不同的身份和职责,代表各个兵种,而我军主力目前只有步兵和骑兵两个兵种。”李敢拉着赵启明的袖子,兴奋的瞪大眼睛:“师兄是要创造出步兵和骑兵之外的更多兵种吗?” 赵启明张着嘴巴,茫然的看着李敢和奴儿,然后忽然间勃然大怒:“谁他妈用心良苦了,谁他妈要创造更多兵种了,这是橄榄球的比赛,你们能不能给我严肃点。” “学生很严肃。”奴儿又擦了擦鼻涕,然后也跑过来拉着赵启明的袖子:“上次新骑兵的训练,老师不许学生参与,说学生年纪还小,但这次学生一定要加入,老师绝对不能让我错过如此重要的训练。” 赵启明咬牙切齿,直接甩开了李敢和奴儿,然后站起身怒吼:“都说了好几遍了,这跟军事没有关系,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这真的只是体现我的骄奢淫逸,让我取乐而已。” “师兄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橄榄球分明就是军事推演啊。” “对啊老师,你就快告诉我们怎么训练吧。” 看着表情迫切的李敢和奴儿,赵启明差点被气哭了。 他拂袖而去,撩起门帘,去了屋子外面。而此时天寒地冻,正好能让他冷静冷静。 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赵启明感到绝望。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到底哪个地方出错了? 小侯爷真的只是为了体现自己的骄奢淫逸和玩物丧志,才想起玩球的。可为什么李敢和奴儿要理解为军事推演?要是灌夫也同样这么以为,自己岂不是成了不懂反抗,只知道唯命是从的乖孩子? 本以为能通过这次训练,甩掉兵法家的帽子,却没想到这条路走得如此艰辛。 “让人觉得东乡侯是个玩物丧志的纨绔,怎么就他妈这么难呢?” 赵启明欲哭无泪。 他认为李敢和奴儿错误的理解了橄榄球,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老谋胜算的灌夫能看到本质,明白他所谓的橄榄球就是他妈的球而已,千万不要被蒙蔽双眼,以为这是在练兵。 第一百九十二章纨绔到访 不管怎么样,在小侯爷恐怖的号召力下,少府送来了赶制的护具,武库也已经打造出了铠甲,最后连灌夫的训练资金也差人送到了马场。 万事具备,小侯爷一声令下,训练便正式开始。 按照赵启明的要求,李敢和奴儿各自带领五十人训练。因为始终相信橄榄球属于军事推演,两个孩子都十分认真,训练起来也是不畏严寒。 基础的训练内容仍然是赵启明设计的,内容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些折返跑和蛙跳之类的锻炼,而更具体的专业内容,牵扯到进攻和防守的战术和策略,都是李敢和奴儿各自安排。 因为军事狂热分子的属性,这两个人的训练都很有军中风貌。不仅是基础锻炼要求严格,连进攻和防守也都在摸爬滚打之中,慢慢的积累经验,竟然有了各自不同的风格和路数。 比如奴儿的球队,相比起来更注重进攻,而其进攻的打法也非常之犀利,这需要进攻小组的球员们锻炼出极强的爆发力,也就越来越注重赵启明安排的基础训练。 而李敢的打发则比较稳健,无论是攻击小组还是防守小组,都安排了同样内容的基础训练,只有在进攻和防守和演练时,才开始注重球员们的配合,讲究随机应变的战法。 转眼间,训练已经开始了十天。 在此期间,李敢和奴儿的指挥都越发成熟,队伍中也涌现出了优秀球员。 比如一个叫“呼伦”的匈奴汉子,其本身属于奴儿的队伍,在强调犀利进攻的训练中,逐渐体现出了强大的体能和极强的敏捷性,是两只队伍之中,最先被确定“跑卫”的球员。 根据赵启明所定的规则,“跑卫”是队伍的灵魂,也是主要的得分球员。用奴儿的话来说,“跑卫”基本相当于先锋,未来将会是球场上最为骁勇的猛士。 队员们都想成为“猛士”,尽管李敢和奴儿一再强调,无论跑卫还是接球手,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职责,没有高低之分。但因为第一个“跑卫”的确立,两支队伍的球员们仍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开始比之前更加高强度的训练。 此时,天空飘着小雪。 闲来无事的马师门,早已经形成习惯,每个三天要来球场外围观摩。而之所以每隔三天观摩一次,是因为两支队伍除了日常的各自训练之外,每三天都要进行一次“对阵”。 每当这个时候,双方全员都会全副武装进入球场,进行真正的交战。而马师门在多次围观中,已经熟悉了比赛规则,尤其是有了喜欢的队伍之后,慢慢对“橄榄球”这种运动产生极大了兴趣,每到比赛的时候都要为自己喜欢的队伍助阵。 眼看着天空已经飘起小雪,可今天的比赛仍然如期举行。 赵启明披着家里送来的新款披风,站在观马台上等待比赛的开始。 而在他旁边,仍然是阴魂不散的监军小许,拿着竹简记录他所有的言行。只不过相比起之前训练,观战时刻赵启明所说的话毫无营养,基本都是“我日你妈快跑啊”“狗/日的快点截杀”这类脏话,但出于责任,小许都要认真的记下,今天也不例外。 此时,双方球员已经入场。 但忽然间,有人禀告赵启明说,窦家兄弟来了。 许久没见,两个多动症小舅子风采依旧,骑着马在风雪中驰骋,身上多了件和赵启明类似的披风。倒是在两人后面,还跟着个脸生的纨绔,赵启明之前倒是在绛侯府见过,却不记得名字。 “两位兄长怎么来了?”观马台上,赵启明朝窦家兄弟高声询问。 窦家兄弟这时候才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到了观马台前。 “启明又在练兵?”窦家老大翻身下马,兴奋的看着场中:“就是这些人?” “这些人?”窦家老二同样兴奋。 “这不是练兵。”赵启明经常说这句话,但对着李敢和奴儿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现在他继续别人的认可,所以朝窦家兄弟的说:“两位兄长不如一起观看?” “好。”窦家兄弟跳上了观马台,那个赵启明叫不上名字的年轻人也来了。 “启明兄,又见面了。”那年轻人草草行了个礼,然后满脸不情愿的说:“家父常说要多与启明兄接触,今日同窦家两位兄长前来,却不知道是路途如此遥远。” “那就都别站着了,坐吧。”赵启明吩咐马师上些酒水和干果,观马台中也备着火盆,让那年轻人进去取暖,然后实在忍不住问了句:“对了,敢问令尊是?” “启明兄不记得小弟了?”年轻人有些丧气,抓了把干果塞到嘴里,然后有点无奈的说:“家父是启明兄的弟子拜师的见证,而且我与启明兄上次在绛侯府见过,还喝了酒,小弟叫韩世仁。”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韩安国的儿子。 于是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失忆,老毛病了。” “你们话可真多。”窦家老大凑了过来,随手抓了把干果,但眼睛却还是看着场中,而且因为兴奋抖腿的频率比平时更快:“启明快说说,今天这是什么战法。” “不是战法。”赵启明再次解释:“只是个游戏。” “游戏?”韩世仁眼睛亮了起来,也立即看向场中:“怎么个玩法?” 赵启明欣慰的笑了笑,总算有人相信他所做的和均是无关,只是取乐而已。于是他豪迈的喝了口酒,朝小许喊了声:“让他们开始吧,你也赶紧下去。” 听到这话,记录赵启明言行的小许放下竹简,垂头丧气的往场中走去。 原因无他,这个被灌夫安排到赵启明身边的“监军”已经被赵启明抓了“抓丁”,因为在没有其他人懂得规则,总不能让小侯爷上场,于是小许不得不当了“裁判”。 尽管这小许行动迟缓,好几次在场中被人撞翻,但因为那独特的性格,当裁判时表现的极为公允,哪怕被撞得眼冒金星,也要坚持举旗判定球员是否犯规,让李敢和奴儿都感到很佩服。 此时,小许来到了中场,手中拿着两面旗子。 而早已准备多时的两支队伍,也在李敢和奴儿的示意下,跑步入场。 直到这个时候,窦家兄弟三人才看清这些球员,然后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 “好霸道的铠甲!” 仔细看,这身装备很是与众不同,首先是头盔严密包裹,只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其次,这身铠甲的肩膀位置极宽,腰腹位置极窄,到了下半身则干脆没有了护甲。 这样独特的形制,让穿上铠甲之后的球员们,身材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的形状,上宽下窄就像蓄势待发的公牛,充满了力量感,以及无法掩饰的爆发力。 “这真的只是游戏?”韩世仁惊喜的问。 赵启明明白韩世仁的意思,欣慰的笑了笑说:“没错,全副武装的游戏。” 话音刚落,场中的小许举起绿旗,示意比赛开始。 而此时的双方球员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根据战甲颜色的不同,红底黑绳是奴儿的队伍,而黑底红绳则是李敢的队伍。两队之中,各有十二名球员排成一行,与对手隔着白线对峙。而除此之外,两队各有三名球员到了各自的防区,准备接应。 此时,小许退到了场外,紧接着高喊一声:“准备。” “呼”的一声,总共三十名球员,同时身体半蹲,后足没入土中半寸。 这样的姿势,加上他们充满力量了铠甲,像张开到极致的弯弓。而近在咫尺的对峙,让他们彼此都能盯着对手的眼睛,让两支队伍顿时变得杀气腾腾。 这堪比两军交战般气势,让窦家兄弟眼睛贼亮,疯狂的抖腿。 而热衷于玩乐的韩世仁,早已经目不转睛起来。 “预备!” 场内场外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彻底绷紧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全装甲游戏 “开始!” 随着场外的裁判小许放下绿旗,早已形成对峙的双方球员后足发力,如同公牛般蓄势待发的身体前冲,就像来自不同方向的野牛,双方的阵线在瞬间激烈的碰撞。 他们身上的铠甲撞击着,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有体力处于下风的球员被撞到,砸在地上传出“轰轰轰”的巨响,如同来自不同方向的野牛瞬间完成了最猛烈的碰撞。 窦家兄弟亲眼目睹某个红甲球员被对方用肩膀顶住腰腹,在巨大的惯性下腾空而起,然后直接被对方黑甲球员压倒在地。那足有几百斤的体重,加上厚重的铠甲,如同倾倒的巨大建筑,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让远在观马台上都为之震动。 如此凶狠的撞击,让韩世仁倒吸一口凉气。哪怕他从未见过身穿重甲的勇士如此肉搏,但那强烈的撞击和倒是时巨大的动静,让他几乎可以确定,红甲勇士绝对要受重伤。 但他还没得及说什么,那两个倒地的球员就半刻也没有停留的分开,然后没事人似得站起来。这不仅让韩世仁大感意外,连窦家兄弟也眼睛发亮。 “好厉害的铠甲,竟然有这样的防护力!” “我知道了,肩膀的位置铠甲那么宽,是因为要将肩膀当成武器!” 三个人兴奋的说着,而此时的比赛,只不过刚刚开始。 二十多名球员的碰撞,让中场线顿时大乱。这其中有撞击在一起,分出了胜负,然后又立即站起来的,也有势均力敌,陷入胶着,如同两只发情公牛“角斗”的。 忽然间,从混乱的场面中,倒退着跑出某个红甲球员,他单手捏着橄榄球,显然是上半场的攻击球队,此刻的他正趁着混乱,寻觅着对方防守区内的接球手。 很快,他似乎有所决断,倒退中将手里的橄榄球扔了出去。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混乱的中场线四周,连续有两名防守方黑甲球员,从不同的位置发起冲击,几乎就在红甲球员橄榄球脱手的瞬间,其中某个黑甲球员已经拦腰撞向了他。 因为红甲球员抛出橄榄球时下意识的跳了起来,黑甲球员的撞击让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弯曲,然后就这么倒飞出去,接着狠狠摔倒在地,发出“轰”一声巨响,还滚了两圈。 这样的撞击,让韩世仁呲牙咧嘴,下意识的问了句:“这也行?” 小侯爷笑而不语。 窦家兄弟则已经站了起来,疯狂扇着扇子的同时眉飞色舞:“这才刚刚开始,居然就如此凶悍,哪怕不如战场上短兵相接,血肉横飞,但场面看起来也着实是刺激啊。” “刺激!” 话音刚落,场外忽然传来奴儿兴奋的呐喊。 观马台上的几人这才发现,被撞飞在地的球员把球传的极好,居然在快要出界的位置,被接球手队友跳起接住。而此时接球手的位置,赫然是对方的第二防区! 眼看着对手已经推进到了第二防区,防守方的球员已经开始了发动狙击,不仅有迎面冲上去的,也有从身后飞扑的,让进攻方接球手瞬间四面楚歌。 但他并非独自战斗,从开始就在附近掩护的队友冲了上来,有两人成功将防守方球员“拦抱”,让接球手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夹着球继续往前冲刺。 这个接球手非常敏捷,在正面遭遇对手时忽然转向,躲过了对方的冲撞,但可惜双拳难敌四手,随着三名防守球员形成夹击之势,这名接球手已经无法再闪躲。 他没有选择停下,而且含胸护球,同时将头部前倾,竟然打算在三名球员的夹击中撞出一条路。如此勇猛无畏,让场外的奴儿和其他球员,甚至是场外很远的马师门也忍不住热血上涌,大声呐喊助威。 “撞死丫的……” “为了胜利,冲锋!” “狗/日的快拦截啊!” 最终,在首次响起的呐喊声中,那名接球手只前进了大概三步,就如同进入泥潭般被迫慢慢减速,但即便如此,他也牢牢护住了球,并且在到底的瞬间,将球压在了白线上。 而这条白线,赫然是第二防区和第三防区的分界线! 顿时间,场外的奴儿和其他后补球员高声欢呼。因为他们的进攻球员,虽然已经被四五个防守球员压制住,但在此之前已经跑完了一个防区,为队友们拿到了十分! “二次进攻!”场外的小许举起红旗。 压制着接球手的防守球员们沉默着爬了起来,重新组织战术,而被压着的接球手,也在队友们的祝贺声中,重新回到队伍。而此时开球的地方,已经是防守方的第三防区。 “不用慌,按平时训练的办法打。”场外的李敢还算沉着的高声安抚。 那些防守方球员们倒也并不浮躁,很快就重新排列起来,进行第二次防守。 “这真是太好玩了。”韩世仁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即将开球的场中,朝赵启明说:“我喜欢这支队伍,互相间配合的默契极好,而且攻势迅猛,很是杀伐果断。” 赵启明于是问韩世仁:“那你认为,这是不是不错的游戏?” “这是我见过最好玩的游戏。”韩世仁瞪着眼睛,然后兴奋的继续看着场中。 这让赵启明非常满意,总算有识货的人说的确是个游戏,而和军事无关了。 想到这里时,第二次进攻开始。 窦家兄弟和韩世仁已经站了起来,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比赛的进展,而且他们也终于学会了马师们的球迷文化,开始时不时的呐喊助威,像个标准的球迷。 在他们的支持下,红甲进攻方的第二次进攻,推进到了第四防区,得到了十五分,紧接着第三次进攻开始,这次的防守方改变战术,硬是没让进攻方推进到第五防区。 至此,进攻方的三次机会结束,总共拿下了二十五分。 欢呼声中,上半场结束。 兴奋的窦家兄弟跳下观战台,跑到场中对那些球员伸出了咸猪手,尤其对人家身上的铠甲感到好奇。而韩世仁重新坐下,表情眉飞色舞的朝赵启明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游戏,启明兄果然不愧是当世大才子,居然能有这样的玩法。” 赵启明庸俗的谦虚了下说:“小意思,只是个游戏罢了。” “那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 “叫美式足球。” “美式足球?” “也叫橄榄球。” 韩世仁不清楚这两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游戏本身的喜爱,居然兴奋的搓着手说:“原来是橄榄球,以后可有乐子了!” 看着韩世仁兴奋的表情,赵启明满脸欣慰。 看来李敢和奴儿认为橄榄球的运动中暗藏兵法,的确是因为军事爱好者的误解,至少窦家兄弟和韩世仁并不觉得这种运动和军事有关,他们慧眼识珠,认为这的确是种游戏。 无疑,这是赵启明所希望的。 而窦家兄弟和韩世仁对橄榄球的狂热,对他来说更是个好消息。因为同样是顶级纨绔,这两个家伙要是能出去宣传宣传,那么外界对东乡侯的印象就能立刻变成“骄奢淫逸”和“玩物丧志”。 赵启明喜欢骄奢淫逸,也喜欢玩物丧志,因为只有别人把他当成纨绔,才不会总是骚扰他,把他当成动物园的大猩猩似得围观。同样,灌夫把他当成玩物丧志的纨绔,以后就不会给他额外的任务,不会再让他练兵,更不会整天想着打他军棍了。 “我看懂了。”韩世仁忽然,朝赵启明兴奋的说:“规则基本已经清楚,战术方面我觉得自己不会比场外那个孩子差,要是让我指挥,黑甲队肯定能反败大胜。” “黑甲队没有输,只是因为上半场是红甲队的进攻时间,他们没有得分机会,下半场才是他们的主场。”赵启明解释了下,然后忍不住笑着说:“不过你真有更好更好的战术?” “当然。” “那你说说看。” “不用说。”韩世仁站了起来,高兴的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胸脯,朝赵启明说:“启明兄不如就将黑甲队交给我来指挥,下半场我肯定能带领他们把红甲队打得落花流水。” 赵启明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了。 毕竟就算这是个游戏,那也是他设计出来的,而韩世仁刚看了半场比赛,就成竹在胸的样子,这对设计游戏规则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种轻视。更何况李敢和奴儿都是他的学生,花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结果被韩世仁给轻视了,这也是他绝对无法认同的。 所以他笑了笑,然后朝韩世仁说:“你要有信心,那你去指挥吧。” “多谢启明兄。” “不过你要输了怎么办?”赵启明挤眉弄眼:“我们正缺训练经费。” 韩世仁也挤眉弄眼:“我要是输了,拿出二十金,请启明兄喝酒。” “好。”赵启明欣慰的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 韩世仁行了个礼,然后哈哈大笑,跳下了观马台。 而此时的赵启明若无其事,还喝了口酒。 他对橄榄球这项运动的复杂性很有信心,也对即将和韩世仁对阵的奴儿有信心,之所以让韩世仁去指挥李敢的球队,那二十金倒还是其次,主要是想用事实告诉韩世仁,橄榄球的运动绝不是他看到的那么简单。 哪怕这的确只是个游戏。 小侯爷希望别人鄙视他的军事才能,却不能接受有人轻视他的游戏。 第一百九十四章外行领导内行 下半场开始前,窦家兄弟回到了观马台上。 也不知道窦家老二从哪个后补球员的叫上扒下来一只球鞋,正抓耳挠腮研究着鞋带。而窦家老大时不时看上几眼,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疯狂摇着扇子,紧盯着球场之中,显然很羡慕韩世仁能有指挥球队的机会。 此时,韩世仁的确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意气风发的朝队员们说着什么,这让站在旁边的李敢很是不爽,倒是同样跟队员们说着什么的奴儿,看向韩世仁时满脸的嫌弃。 终于,监军小许示意下半场开始。 在韩世仁指挥下的球员们欲言又止,似乎对韩世仁的战术有异议,但韩世仁每次都打断了他们,并在小许示意下半场开始之后,催促他们上场。 看上去这些球员仍然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无奈指挥权在韩世仁手里,他们也只能重新入场。而与此同时,奴儿也交代完了战术,让他的球员们入场。 很快,韩世仁的攻击阵型摆开,和李敢习惯的部署相比,韩世仁的攻击阵型较为分散,有点故布疑阵的意思,让人不禁猜测,哪几个进攻球员才是主力? 而与此同时,奴儿的防守阵型也摆开了,和平时的训练没什么两样,似乎并没有因为韩世仁的故布疑阵而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这时,监军小许一声令下,下半场开始。 和上半场不同,开场的碰撞并不激烈、因为韩世仁的阵型分散,这样做的好处,是橄榄球顺利的到达了自己的防守区,然后毫不迟疑的传球,目标直指左侧边路。 “好!”场外的韩世仁忍不住呐喊。 几乎同时,左侧边路的接球手顺利的接到球,然后在队友的掩护下向前推进。 可以说,这次的传球很成功,因为进攻的阵型分散,这个接球手早就已经趁乱跑到了防守方的第一防区,而队友的传球也毫不迟疑,让他在第一时间稳稳姐球。 如此迅速就推进到第一防区,这在李敢和奴儿交战中是不多见的,但这并没有让奴儿有任何的惊慌,反倒是场外的李敢,满脸幽怨的看向观马台,似乎是在向赵启明抱怨。 果然,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 看似接球很稳的黑甲球员,在占据先机的情况下向对方第二防区推进,但因为阵型分散的关系,他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为他掩护的队友,而防守方球员已经围了上来。 这是橄榄球场上极为罕见的场面。黑甲球员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球员合围,根本没有队友掩护他找到推进的突破口,在这种情况下黑甲球员稍显迟疑,就立刻被身后的防守球员扑倒。 这让韩世仁的表情有点难看。因为如此迅速的突破到第一防区,却又如此快的被拦截,根本就还没有推进到第二防区,也就意味着这次进攻没有得分,等同于浪费了一次进攻机会。 随着防守球员的击掌庆祝,韩世仁皱着眉头将球员们叫了回来,似乎改变了战术,但他的球员们显然没什么信心,而且还像之前那样,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快,第二次进攻开始了。 在韩世仁的部署下,这次的进攻方阵型依旧分散,但在进攻方的后场减少了一个球员,这也就意味着韩世仁的计划发生了改变,不再像之前要求快速推进到对方防守区。 就这样,进攻开始了。 “跑起来!”场外的韩世仁大喊。 开场的瞬间,依旧是并不激烈的碰撞,黑甲队的“四分卫”很快退到自己的后场,张望着准备传球。可让这名球员有些为难的是,几名目标球员的身后居然都有人紧随,让他没办法组织进攻,把球传出去。 这让场外的韩世仁着急起来,不停的大喊着什么,可根本没人听见。 也就在这个时候,混乱的中线附近,防守方的“跑卫”呼伦突然出现,并且从进攻方四分卫的视野盲区靠近,在韩世仁都没反应过来要提醒的情况下,从四分卫左侧纵身一跃。 进攻方的四分卫根本没发现呼伦的靠近,直接被撞了个正着,摔倒在地还翻滚了几下。这样的变故立即引发了场中的混乱,不仅是前来掩护的队友扑了上来,呼伦的其他队友也从各个方向冲来。 如此情况,是上半场根本没有发生过的。这让韩世仁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应对。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呼伦忽然间从人群里爬了起来,高高举起的左手中赫然捏着橄榄球。尽管他很快就被进攻方球员再次扑倒,但这却足以让场外山呼海啸。 “擒杀!”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忍不住苦笑。 擒杀是指进攻方没能推进到对方防区,尚处于本方后场的位置就丢掉了球,基本等同于篮球场的“盖帽”。这是李敢和奴儿自从开始训练就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两个人势均力敌,且指挥有道,很难发生这种情况。 结果韩世仁运气好,居然就给碰上了。 场外的奴儿兴奋的擦掉鼻涕,和欢呼着的场外球员击掌庆祝。支持他们的马师们也高声欢呼。因为“擒杀”对士气的打击极大,更重要的是两次进攻机会之后,韩世仁居然半分没得。 这也就是说,除非韩世仁能指挥一次“达阵”,直接拿下三十分,才能反败为胜。但只可惜,即使是正常情况下,“达阵”的发生概率也非常之低,更何况是此时? 李敢几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队伍败北,此时不再幽怨的张望赵启明,而是气愤的看着还有些茫然的韩世仁,估计是认为这家伙带着自己的球员丢了人,觉得耻辱。 可韩大纨绔并没有觉得耻辱,还很兴奋,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只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回过神来后,开始故作轻松的组织第三次进攻。 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进攻方虽然没有再被截杀,但也没能完成达阵,最终以推进到防守方第二防区结束了三次进攻机会。 就这样,全场比赛结束,分数锁定在了二十五比五。 支持红甲队的马师们欢呼起来,红甲队的球员们也因为从没有过这样的大胜而庆祝,唯有奴儿好似觉得胜之不武一样,擦了擦鼻涕,和大家击掌,然后轻蔑的看了眼韩世仁。 “你到底怎么指挥的?”李敢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走到韩世仁的面前质问。 韩世仁本来就有些心虚,被当面质问脸上也终于有些挂不住,哼了声朝果儿说:“我只是调整了攻击阵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就算真的有错也不能全怪我吧?” “我的球员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根本不会输成这样。”李敢气愤的指着正从球场走下来的球员们,朝韩世仁问:“你知不知道这些球员干嘛的?” “干吗的?” “他们是防守小组的球员!”李敢爆发了,直接抓住韩世仁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你连下半场要换人都不知道,让防守小组去打进攻,你脑袋里装的是屎吗?” 听到这话,观马台上的赵启明和窦家兄弟忍不住大笑,直笑的直不起腰来。 马场外,那些马师连同奴儿那边的球员,也都忍俊不禁。 倒也不怪李敢爆了粗口,实在是因为韩世仁闹了个大乌龙,那些防守球员好几次都想直接告诉韩世仁这个错误,但韩世仁只顾着指点江山,根本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此,才会出现“擒杀”这种情况。因为就算平时的基础训练没什么差距,但术业有专攻,职责毕竟有所不同。让负责防守的球员去负责进攻,结果几乎早就已经注定。 和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赵启明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韩世仁的错误,也没发现这家伙没有换球员。而李敢虽然有所发现,但因为场外指挥的人是韩世仁,他若干预会显得不尊重。结果输得如此之惨,李敢也忘记了修养,才会破口大骂。 “还分防守小组和进攻小组的?”韩世仁眨了眨眼,然后茫然的看向观马台。 此时,赵启明终于停止了大笑,摊了摊手朝韩世仁说:“我以为你都看懂了。” 听到这话,韩世仁张了张嘴,这才想起自己的确说了大话,顿时面红耳赤。 “不仅分成进攻小组和防守小组,还有‘四分卫’、‘跑卫’、‘中锋’等等十几个‘球员位置’。”李敢松开了韩世仁的衣领,然后咬牙切齿的说:“每个位置的球员都有各自的职责和擅长做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瞎指挥,我的球员再好也没用!” 说完这话,李敢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球员之中。 韩世仁面红耳赤,灰溜溜的回到了观马台场,然后垂头丧气的看着赵启明。 “没关系。”赵启明笑着安慰:“你也只是输在轻敌了而已。” “何止轻敌,我根本连规则都没弄明白,以为橄榄球不过如此。”韩世仁惭愧的摇了摇头:“早知道看似简单的橄榄球有这么多的讲究,我也不会班门弄斧的献丑了。” “你的确献丑。”窦家老大毫不留情的嘲笑,然后拿过窦家老二手里的球鞋,朝韩世仁说:“人家连穿的鞋子都大有讲究,我们兄弟二人研究了半天都没弄明白。” “鞋?” “先别管鞋了。”赵启明喝了口酒,挤眉弄眼的问:“二十金还给不给了。” “给。”韩世仁立即回应,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也挤眉弄眼起来:“不过这次我输的不服气,启明兄要是把详细规则告诉我,我自己组织球队,很快就来找启明兄再战。” “我也想组织球队。”窦家老大挥了挥手手里的鞋子:“鞋也要。” “鞋也要!”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这三个家伙想组织球队。 不过稍微考虑了下,他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件好事。 于是他眼珠转了转,笑着朝窦家兄弟和韩世仁说:“行,你们回去组织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这是有病吧 目送着窦家兄弟和韩世仁离开,赵启明/心情很是不错。 首先,他赢来了韩世仁的二十金,这将作为训练经费,可以让球员们吃上半个月的涮羊肉。当然,更重要的是,窦家兄弟和韩世仁都有了组建球队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窦家兄弟和韩世仁要组建球队,那无论是挑选球员还是筹措装备,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如此兴师动众,若是让外人知道,肯定会说他们玩物丧志。 尤其是魏其侯和韩安国这两个当父亲的,对“不孝子孙”定然不能坐视不管,到时候若问起来缘由,窦家兄弟和韩世仁肯定会说,组建球队的想法是来自“启明兄”。 到了那时,老将们对赵启明的看法肯定会发生变化,更重要的是灌夫如果听到消息,意识到赵启明拿着他的钱搞球队玩游戏,肯定会大发雷霆,直接杀到马场来兴师问罪。 可这正是赵启明想要的。所以他已经计划好了说辞,面对灌夫的兴师问罪,他只要说当初不曾约定过具体训练什么,更没说过非要和军事有关,灌夫就肯定会哑口无言。 真要是那样的话,吃了哑巴亏的灌夫绝对不会再让他训练什么骑兵步兵二炮部队。兴许到时,还会因为愤怒,立即将球队解散。可赵启明已经有了训练经费,时不时偷偷组织下下比赛,喝口小酒涮个火锅,供自己取乐,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真是个好计划啊。” 赵启明沾沾自喜,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打赢这场翻身仗。 所以现在,就等着灌夫兴师问罪了。 这样想着,接下来几天的日常训练照旧,仍然每隔三天进行比赛。这期间,李敢和奴儿都各有胜负,而与此同时,马场里的马师连同几位马丞,都成了标准球迷。 几乎每次比赛,马场里的大家都倾巢出动,在球场外助阵。明明平时挺温和的人,到了观战的时候都再无风度可言,居然因为判罚争议问题,互相间谩骂不止。 这天,马场里难得晴朗。 赵启明精神抖擞,准备举行又一场比赛。 不过比赛还没开始,灌夫忽然来了。 没有人禀报,因为老匹夫每次来都是带着护卫直接进来,这次也是一样。 赵启明等的就是灌夫的兴师问罪。他急忙从观马台上下来,眉开眼笑去亲自迎接,心里早就想好了说辞,让兴师问罪的灌夫哑口无言,没办法指责他。 想到这里时,灌夫已经来了,而且果然表情很难看。 “嘿嘿,这下懵B了吧。” 赵启明掩饰住心里的雀跃,赶紧行了个礼,然后毕恭毕敬的说:“灌叔叔好。” “叫太仆大人!”灌夫把手里的马鞭扔给了旁边的护卫,然后脸色发黑的看着赵启明说:“你小子能耐的是吧,居然敢跟我耍滑头,是不是想尝尝军棍的滋味?” 赵启明假装惊恐:“不知晚辈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还敢装蒜?”灌夫指了指远处的球场:“这就是你组织的球队?” “是。”赵启明点头,心里难耐激动,想看灌夫吃哑巴亏的样子。 灌夫表情难看:“我问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若有虚言别怪我不客气。” “好。”赵启明差点没忍住,答应的很是爽快,忍不住还露出了点笑容。 “前几天,窦家兄弟和韩世仁,是不是来马场了?” “是。” “你是不是还让球队当着他们的面演示过了?” 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茫然的说:“是啊。” “胡闹。”灌夫表情难看,指着赵启明说:“让你在马场训练,远离长安,为的就是严防死守,不让别人知道你在做什么,结果你反倒主动展示,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下,轮到赵启明有点懵B了,他又眨了眨眼,然后实在忍不住提醒:“可是灌叔叔,这次的训练根本没有什么新战法,这只是球队而已,您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灌夫很是生气,嗓门也高了许多:“韩家小子的球队请我去看过了,韩安国当场说出了进攻小组的好几种战术,还敢与我争论,简直是班门弄斧。” 赵启明目瞪口呆,这和他想象之中的兴师问罪,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 “可这只是个游戏啊。” “小许记录你每天的训练内容,是不是游戏我还能不知道?” 听到这话,赵启明傻眼了,他忽然意识到,有小许这个监军在,灌夫对平日里的训练应该了如指掌,若是发觉被骗,早就应该来兴师问罪才是,为什么等到现在? “这是军事推演。”灌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十个兵种配合,进攻和防守能演化出无数的战术,这都是极为宝贵经验。如此宝贵的东西,你怎么能四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 听到这话,赵启明算是明白了,原来灌夫和李敢一样,也把橄榄球理解为了军事推演。而且比李敢更胜一筹,这老匹夫居然把橄榄球的推演视为绝密,不能被外人知道。 脑子有病吧? 赵启明有点着急的解释:“这只是和军事有些类似而已,其实关系并不大啊。” “能推演出自己的战术,拿到战场上可以直接使用,这年头就算是诸位老将,也没多少攻城拔寨的经验,你这游戏和军事无关,又和什么有关?”灌夫瞪着牛眼,大声斥责:“不要企图为自己开脱,如此重要的东西,你轻易的泄露出去,就是罪不可恕。” 赵启明都要崩溃了,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是要利用窦家兄弟和韩世仁,让大家知道他玩物丧志的属性,结果灌夫并没有觉得他玩物丧志,反而职责他泄露了军事机密。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连见多识广的老将也把橄榄球理解为军事推演,都眼睛瞎了吗? “这笔账我迟早跟你算。”灌夫似乎忍住了怒气,伸手从身边的护卫手里拿过竹简,交给赵启明说:“拿着,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战术,等你窦家两位兄长,还有韩家那小子推演比赛时,就用这其中的战术。” “您还研究战术了?”赵启明吃惊的看着手里的竹简。 这让灌夫大为不满:“你以为我每天看小许的记录,只是想知道你在马场里偷奸耍滑那点破事?这橄榄球最大的价值就是推演,我研究这么久连战法都拿不出,岂不是落人笑柄?” 赵启明无奈了,看来灌夫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橄榄球就是军事推演,这都亲自上阵研究战术了,现在再说橄榄球只是个游戏,恐怕是再也没什么说服力了。 “记住,比赛就等于交战。”灌夫不屑的朝赵启明:“韩安国虽然也曾领军,但跟我比差远了,你拿着我的战法就等于带着我的虎符,一定要把韩家小子杀得丢盔弃甲,绝对不能战败。” 赵启明垂头丧气,已经无力再解释,只问了句:“不知比赛定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赵启明无力的点了点头说:“那晚辈定自当尽力。” “是肯定要赢。”灌夫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问:“球队训练的如何了?” 看着灌夫满脸关切的样子,赵启明再次感受到了绝望。他知道覆水难收,现在就算他老实交代,组建球队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自己取乐,灌夫也绝不会相信。 枉费心机准备好了说辞,结果毫无用处,这可真是巨大的失败。 “走,带我去看看将士们。” “……他们是球员。” “胡说,那都是为我攻城拔寨,保家卫国的将士!” 赵启明叹了口气,老匹夫真是病得不轻。 第一百九十六章解忧的策略 长安,魏其侯府。 练武场上用白线画出了球场,球场中的球员们正在进行着实战对抗。和赵启明的队伍相同,这群球员也都穿着铠甲,而且看上去已经熟悉的规则,攻防双方都很有章法。 此时,窦家兄弟坐在观战台上,围坐在案几两边,吃着涮羊肉。 他们关注着场内的演练,若有精彩之处会高声助威,但遇到了不满意的地方,也会拿起筷子站起来,对着球员破口大骂,这个习惯,似乎是延续了当初训练新骑兵时对纨绔们拳脚相加的粗暴风格。 “我就说过,咱们的这些球员比不上启明那边的人。”窦家老大骂完了球员,重新坐了下来,夹起快涮羊肉说:“训练方法没错,但那边是匈奴人,体能更占优势。” “更占优势。”窦家老二赞同。 “何况启明那边训练的时间比我们久,谁都知道我们更吃亏些。”窦家老大喝了口酒,然后说:“不如跟韩世仁联手,选出两队最好的球员,这就能稳操胜券了。” “稳操胜券。”窦家老二附议,然后又问了句:“我们也上?” “噤声。”窦家老大不满的张望,然后朝窦家老二说:“和韩世仁联合的事情可以让启明知道,我们两个也上的事情却要保密,这叫‘伏兵’,也是兵法中的战术。” “战术。”窦家老二点头:“那我们也开始训练。” “就凭我们兄弟二人的体格,打遍长安无敌手,十个匈奴人也打不过咱们。”窦家老大又加了块涮羊肉:“不过启明很厉害,咱们不能轻敌,从明天起开始训练吧。” “训练。” 说着这些,解忧忽然来了。 准确的说,是解忧穿着最新款的粉色斗篷,带着成群的丫鬟,气势汹汹而来。 窦家兄弟自然有所发现,只不过稳坐钓鱼台,并没有理会。直到解忧兴师问罪般到了观马台上,站在他们的面前,窦家老大才若无其事的问了句:“笨蛋不在房间好好学女红,要是让爹知道了,又要让你抄书,到时候可别找我们兄弟二人帮忙。” “别找我们帮忙。”窦家老二挤眉弄眼:“我们肯定不帮你。” “烦人。”解忧懒得理会窦家兄弟的调侃,直接朝他们问:“现在都在说橄榄球的事情,我也已经知道了,你们跟我说清楚,是不是要和赵启明打架了?” “那叫比赛。”窦家老大惬意的喝了口酒,然后眯起眼睛说:“是在球场上进行博弈,跟打仗没什么区别,怎么能说是打架?女人家就是没见识,回去学你的女红去。” “学女红去!” “你们不许赢。”解忧上前一步,朝两个哥哥威胁说:“要输给赵启明才行。” “那怎么可以?”窦家兄弟不屑:“公平比赛,没有故意放水的道理。” “不放水!” “那你们要是敢赢,我就去告诉爹爹。” “随你便。”窦家老大夹了块涮羊肉说,若无其事的说:“爹生平最痛狠暗箱交易,更何况是军事推演的事情,怕是你去告状不成,还要受爹责骂。” “责骂!” 听到这话,解忧张了张嘴,似乎威胁不成,没有了办法。 这让窦家老大很得意,还故意激将的说:“怎么不去告状了,快去啊。” “快去啊。” 看着得意洋洋的哥哥,解忧只觉得委屈,忽然嘴巴瘪了下去,眼泪汪汪。 “怎么又要哭啊?”窦家老大见状吓了跳,急忙扔了筷子,准备去哄。谁知还没说话,解忧就一脚踹来,让窦家老大愣了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惨叫着倒地。 “痛死我了!”窦家老二也倒在了地上,兄弟两人滚来滚去,抱着脚直哼哼。 解忧已经懒得再揭穿两个笨蛋哥哥拙劣的演技,委屈的擦了擦眼泪,然后朝两个笨蛋哥哥问:“你们要答应我,到时候绝对不能赢赵启明,不然我就不要你们两个哥哥了。” “不能输啊。”窦家老大抱着自己被踹中的位置,表情痛苦的说:“这是魏其侯府的脸面,要是败在了启明的手上,有辱侯府威仪,我们兄弟二人也脸上无光啊。” “脸上无光啊。”窦家同样抱着小腿,表情狰狞的满地打滚。 “这么说,你们是不愿意答应我?”解忧嘴巴又瘪了下去。 “不能答应啊。”窦家老大眼含热泪:“不能放水,也不能输!” “不能输!”窦家老二嚎啕大哭。 听到这话,解忧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后,揉着眼睛朝两个笨蛋哥哥说:“好,你们可以不用输,但你们要答应我,到时候要比的话,就在这里比。” “这里比?” “就是让赵启明过来,在我们自己家的练武场比赛。” 听到这话,窦家老大呲牙咧嘴,爽快的答应说:“好,我去找韩世仁说。” “找韩世仁说。” 听到这话,解忧才露出勉强接受的表情,然后因为有些不甘心,又各踢了两个哥哥一脚,然后在两个哥哥更加激烈的才叫声中,带着自己成群结队的丫鬟,离开了练武场, 直到已经看不到解忧,窦家老大才终于停止了翻滚和惨叫,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朝忘乎所以仍然还在惨叫的老二说:“行了快起来,笨蛋已经走远,看不到了。” 窦家老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然后立即站了起来。 “真是个笨蛋。”窦家老大若无其事,回去继续吃涮羊肉,同时讥讽的朝老二说:“居然没发现我们在演戏,不敢再要求放水,真是太好骗了。。” “好骗。”窦家老二很是兴奋:“我们如此厉害,骗了笨蛋。” 两人相视而笑,沾沾自喜,然后继续吃着涮羊肉,观察着场中的对阵。 与此同时,练武场外,当解忧意识到两个笨蛋哥哥已经看不到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激动,猛地停下脚步,然后双手合十的跳了起来:“太好了,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几个丫鬟对望,然后纷纷掩嘴轻笑。 “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呢。”抱着小宝箱的丫鬟忍不住称赞:“先提出两位公子不可能满足的要求,让两位公子拒绝,然后提出一个他们可以满足的要求,于是就轻易答应了。” “这叫策略。”解忧有些得意,骗过两个笨蛋哥哥,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显然,这并不是她真正在意的事,最让他高兴的,其实还是赵启明能来魏其侯府。 “之前小侯爷和小姐有过约定,说不能再见面。”抱小包厢的丫鬟似乎也很高兴:“老爷也曾叮嘱过两位公子,不许小姐和小侯爷见面,要是直接要求两位公子把比赛的地方换在练武场,两位公子肯定能发现小姐的意图,结果肯定会拒绝。” “所以才要使用策略,让两个笨蛋哥哥稀里糊涂的答应。”解忧双手合十,又蹦跳了起来,高兴的说:“而且赵启明来我家,‘意外’的和我见面,我也不算违背当初的约定了。” “果然是小姐想得周到。”丫鬟们掩嘴轻笑,都替解忧感到高兴。 “那当然。”解忧心情很好,双手合十的转过身,蹦跳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能和赵启明再次见面。尤其是上次在绛侯府,她只能偷看赵启明,而不能见面,这让她回家之后很是难过。现在终于能再次见到赵启明,她只希望能过的更快些。 至于说到比赛,解忧其实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比的是什么。 甚至于比赛的胜负她也不太关心。因为她心里想的,只是和赵启明见面。 所以现在,她得想个办法,怎么创造机会和赵启明“偶遇”。以及“偶遇”之后,她要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两人的见面的确只是“偶遇”,而不是早有安排。 更重要的是,她还要想办法多和赵启明说话。要是能坐下来聊聊就最好了。 想到这里,解忧害羞的咬着嘴唇。 真希望比赛能早点开始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敲诈勒索 几天以来,赵启明始终无精打采。 想他如此的老谋深算,机关算尽。以为能改变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影响,成为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灌夫就不会再剥削他的剩余劳动力,让他在本该冬眠的季节里劳心劳力。 可惜事与愿违,灌夫认为他将军事推演搬到了球场中,为培养指挥作战的军事人才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行为并不是玩物丧志的表现,所以老流氓依旧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 这让赵启明的内心深处很受打击。 他仿佛看到了橄榄球之后,灌夫依旧会继续剥削,让他进行其他形式的“练兵”,那么他以后的日常生活,恐怕除了养马的本职工作之外,还要承担起某种军事责任。 赵启明不想承担起军事方面的责任,就像他不愿意上阵杀敌。 他仿佛看到了暗无天日的将来,对生活失去了所有的期望,无精打采的吃着肉包,无精打采的观看橄榄球比赛,无精打采的和厩令老头聊天。 这天清晨,天空飘起了小雪,而赵启明在观马台中,看着两支球队的训练。 此时距离比赛只剩下半个月时间。 知道韩世仁和窦家兄弟要组建球队,并且已经提出了挑战时,不管是李敢和奴儿都显得很高兴。因为平时只有他们互相比赛,早就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现在终于有了其他的队伍练手,对他们来说也是当然是积累更多经验的好机会。 所以半个月前,两支球队就已经开始了临战的准备,即使像今天这样的风雪天气,也依然坚持训练。令人欣慰的是,球员们居然也没有抱怨。 这时,球场里穿着披风的李敢回头看了看观马台,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暂时离开了队伍,到了观马台上。 小侯爷无精打采的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打量一下李敢,不说话。 李敢行了个礼,然后朝赵启明问:“对于半个月的比赛,师兄有何打算?” 赵启明眼睛睁开了些:“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窦家两位兄长和韩世仁的球队合并了。”李敢看了眼球场中,然后走近些朝赵启明说:“既然这样,那师兄也应该从我和奴儿之中,派出一支球队迎战。” “是这个道理。”赵启明看着李敢:“你是说,你和奴儿比一场?” “不用比了,奴儿去吧。”李敢又看了眼身后。 这让赵启明有些不解:“比一场,谁赢了谁迎战,这不是很公平吗?” 李敢张了张嘴,迟疑了下,然后对赵启明说:“奴儿那边的‘跑卫’呼伦,比我的跑卫要强上很多,如果是奴儿的队伍参赛,到时候呼伦将会是最主要的得分手。” “那你怎么不说你的防守小组比奴儿强?”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比赛又不是只讲究进攻,奴儿的跑卫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成为你放弃资格的理由。到底因为什么不上场,老实点说吧。” 李敢挠了挠脸,有些别扭的说:“我觉得奴儿应该露露脸。” “露脸?” “我和师兄同门,学了很多东西,老将们都认识我。”李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但没人知道奴儿,哪怕很多人都知道师兄有个亲传弟子,但其实没什么人见过。” “你是说,让奴儿出出风头,在老将们记住他,方便以后在军中的发展?”赵启明忍不住笑了:“替他考虑就是替他考虑,什么跑卫不跑卫的,都学会拐弯抹角了?” 李敢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脸。 “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赵启明打了个哈欠:“不过奴儿性格比较倔,要是知道你直接弃权,把机会让给了他,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这我知道。”李敢看了看球场中骑着长须,指挥战术演练的奴儿,然后朝赵启明说:“所以到时候我会和奴儿比一场,故意放水,让奴儿赢了比赛,相信她也看不出来。” “可以。”赵启明挤了挤眼睛:“你自己别露馅就行。” 李敢点了点头,然后行礼告退。 “敢问马丞大人,刚才那些话要不要记?”赵启明身旁传来小许的声音。 赵启明眯着眼睛回过头,此时的小许拿着笔没有落下,正等待赵启明的指示。要换做半个月前,这家伙可不会有这样的请示。至于原因,无非是每当小许记了不该记的东西,就会在下一次比赛当中,被奴儿的跑卫呼伦,“意外”的撞飞。 时间一长,小许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乱些领导私生活就会变得倒霉。如此一来,不能说小许已经被策反,但现在和训练无关的东西,是否记录都已经养成了先请示赵启明在记录的好习惯。 “不用记了。”赵启明又打了个哈欠:“倒是想让你跑跑腿,帮我带话。” “是向太仆大人带话?” “是。” 赵启明端起茶来喝了口,最近他无精打采的主要原因,就是灌夫错误的理解了橄榄球,让他的反抗计划落空。但这几天他也想清楚了,既然灌夫不认为他玩物丧志,觉得他在做有意义的事情,那他还不如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的确在做有意义的事,然后心安理得的敲诈灌夫。 “我想让你告诉太仆大人,说训练经费用完了,要再送五十金过来。” 听到这话,小许不禁叹了口气。他亲眼目的上次拿钱时,太仆大人的勃然大怒,这下又要拿出五十金,估计太仆大人会当场发飙。当然,尽管会发飙,但最后太仆大人还是会咬牙切齿地乖乖把钱拿出来。 没办法,谁让这是最先进的军事知识呢? 想到这里,小许含了含毛笔,然后在竹简上写下“五十金”三个字。 “还有。”赵启明眯起眼睛:“要让太仆大人弄点蔬菜来。” “蔬菜?”小许不解:“眼下正是寒冬,哪里能找到新鲜蔬菜?” “我要能找到,就拿钱自己买了,何必麻烦太仆大人?” 小许想想也是,于是又问:“可球队要新鲜蔬菜干什么?” “吃啊,这不是废话吗?” “听说球员们伙食很好,都是吃肉的。” “你不懂,这叫营养学。”赵启明摇头晃脑,开始胡诌:“不是整天吃肉就能有好的身体,荤素搭配才是最好的食谱,为了球员们良好的身体状态,新鲜蔬菜必不可少。” “可是……” “可是什么,你就写如果没有新鲜蔬菜,我们肯定打败仗就行了。” 小许张了张嘴,心说太仆大人肯定不愿意打败仗,这似乎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他想了想,在竹简上写下“有新鲜蔬菜则必胜,没有新鲜蔬菜则必败”几个字。 写完这些,小许吹干了墨迹,准备离开马场。 但赵启明却忽然说:“急什么,我的要求还没有说完呢。” “还有?”小许愣了愣,然后赶紧将竹简打开,等待赵启明的进一步指示。 “最后这个吧,也很重要。”赵启明晃着头,拿起颗点心说:“你告诉太仆大人,就说球队需要二十个舞女,就让他从自己府上凑二十个出来,然后尽快送到马场来。” “舞女?”小许震惊了:“球队要舞女干什么?” “当拉拉队啊。”赵启明理所应当的说:“我的球队需要士气,而舞女们若是能在中场休息时,在场外为球队起舞,这对我的球员来说,将会是最大的鼓励。” “可是……” “可是什么,军中能有战鼓助威,我的球队就得有舞女抛媚眼。”赵启明理直气壮的斜着眼睛看小许:“战鼓能让士兵振奋,舞女就能让我的队员受到鼓舞,这是很正当的要求。” 小许看着赵启明,认真的说:“马场属于军中机构,军中是不能有女人的。” “啊?”赵启明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有这么回事?” “有。” 听到肯定的回答,赵启明感觉有点失望,他还说平时训练累了,还能蒙着眼睛淫/笑着去追舞女打发时间呢,毕竟纨绔们都有这样的爱好,没想到就这么被无情扼杀了。 “那就把舞女去掉吧。” 小许点头,然后告退。 看着小许远去的背影,赵启明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十分满意自己的敲诈。就像反抗失败后的将计就计。灌夫认为他并非玩物丧志,而是在做大事,那他就以做大事自居,好好的吃拿卡要。 而且不止是吃拿卡要,半个月后的比赛似乎也应该捞点好处才对啊。 这么想着,赵启明忽然心情大好,立即坐了起来。 他意识到,半个月后的比赛其实很有价值,问题只在于自己怎么去挖掘而已。 显然,现在不是无精打采的时候。尤其是随着比赛时间的临近,他要好好思考,怎么利用比赛捞好处,才对得起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以及反抗失败后心灵所受的创伤。 “应该可以赚不少钱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大军未动,情报先行 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天的魏其侯府天空晴朗,贵客迎门。其热闹程度竟超过了魏其侯寿辰。 与上次马场的骑兵对阵相比,今天到场的武将更多,而且还有许多的文官。甚至于这些达官显贵的家眷,也乘坐马车前来。 早已安排好的魏其侯府的下人倾巢出动,在车水马龙的侯府门口,将形形色/色的宾客们引入练武场。在那里,已经临时搭建了十余个观战台。 丫鬟们来往穿梭,送上糕点和酒水。跪坐下来的宾客们把酒言欢,对于今天的比赛也有所议论。 有人好奇今天的比赛到底有何不同凡响之处,有人想一睹兵法家赵启明的风采,甚至还有些不常出门的贵族小组,兴奋而又激动的东张西望,想看看匈奴球员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青面獠牙。 正北位置的观马台中,魏其侯等老将也已经就坐。 “韩安国怎么没来?”灌夫忽然问。 旁边的平棘侯喝了口酒,朝正对面的观战台看了看,然后说:“静安公主来了,韩安国作为球队的半个东家过去作陪,讲解比赛规则。” “可惜了。”灌夫吧嗒着嘴:“老匹夫班门弄斧,几次与我争论进攻战术,现在终于要开始比赛了,战法如何用胜负说话,我还打算看到他战术失败气急败坏的样子。” “现在就这话,只怕言之尚早吧?”对面的周建德讥讽:“窦家兄弟和韩家小子的球队合并,选出了最好的球员,而马场这边,指挥球队的既不是赵启明,也不是李敢。” “不是果儿?”平棘侯有些意外:“那是谁来指挥球队?” “是启明的学生。”周建德看了眼对面的观战台:“今天总算是要露面了。” “静安公主身边那个孩子?”平棘侯皱了皱眉。 说话间,魏其侯府的下人来到了观马台,说有人开了盘口,要赌一赌比赛的胜负。赔率是:红甲队十赔九;黑甲队十赔十一。 “为什么红甲赔得比黑甲多?” “听庄家说,赢面高的队下注的人多,就会赔得少。” “哈哈,我就知道红甲队会赢。”灌夫二话不说,压了自己的队伍。倒是其他几位老将,还多少有些思量。 “我就免了吧。”魏其侯笑了笑。 对此,大家都表示理解,因为赵启明是魏其侯的准女婿,而窦家兄弟又是亲儿子,就算只是下注,压了谁都有偏心的嫌疑,所以就干脆放弃。 倒是平阳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稍微思考,就压了马场的队伍。 很快,李广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在他们看来,窦家兄弟和韩世仁球队的合并,尽管强强联合,但训练的时间毕竟没有赵启明的球队场。至于赵启明和李敢都没有出场,让大家都没见过的孩童指挥球队,看似有些荒唐,但他们相信赵启明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果然还是中郎将和飞将军有眼光啊。”灌夫意气风发,很是满意。 倒是平棘侯和周建德,似乎还在考虑。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个下人到了观马台前,朝几位老将禀告说:“上场的球员名单已经确定,韩家公子将作为场外的指挥,而窦家两位公子将会亲自上场。” 听到这话,连魏其侯也稍微愣了愣。 周建德也大感意外,然后大笑着起身,朝灌夫取笑说:“那两兄弟可是打遍长安城的狠角色,这些年轻后生里就他们最勇猛,有他们上场,胜算大增啊。” 灌夫也有些意外,但听到周建德的话,他立马就不高兴了:“这是比赛不假,但也是军事推演,战场上讲究的指挥和战术,你以为多了两名猛将就能左右战局?” “这毕竟不是千军万马,十几人的球队,有两名猛将就是巨大的优势。”周建德不屑的说完,然后笑着朝平阳侯和李广抬了抬手:“两位的决定,看来是做得早了些。” 说完这话,周建德终于下注,压窦家兄弟的球队二十金。 这让灌夫多少有些不满,可当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间又有人来禀告。 “刚刚传来消息,黑甲队有两名防守小组球员染上了风寒,不能参赛了。” 听到这话,正准备坐回去的周建德表情僵住。 而灌夫则毫不留情的取笑:“怪不得窦家兄弟要上场,原来是因为要填补空缺,就算窦家兄弟再怎么勇猛,成了防守小组的球员,只怕也发挥不了多少优势吧?” 没怎么开口的平阳侯此时若无其事的开口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说完这话,他最后一个下注,压了赵启明二十金。 这让周建德表情有点难看起来,而平棘侯则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忽然间,居然又有一个下人,在观马台外面朝诸位老将禀告说:“场外发生暴力事件,红甲队的‘跑卫’与路人起了争执,被路人伤了小腿,很可能将会退赛。” 平棘侯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而本应该高兴的周建德,却满脸疑惑。 甚至于灌夫等老将也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们忽然发觉,比赛尚未开始,可陆续传来的情报,怎么就这么多呢? “都是假情报。”魏其侯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了,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这分明是‘庄家’故布疑阵,有意传播假消息,影响下注。” 听到这话,平棘侯有些恼羞成怒,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然后阴沉着脸说:“居然敢传递假消息,光明正大的比赛,弄得如此乌烟瘴气,真是胆大包天。” 周建德也感觉很没面子,猛地一拍桌子,朝下人喝问:“谁是庄家?” “是东乡侯。” 听到这话,吃着肘子的平棘侯忽然剧烈的咳嗽,然后忍不住大笑。 魏其侯和李广也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苦笑。 “我就应该猜到是那个兔崽子。”周建德吹胡子瞪眼,但魏其侯这个准岳父在场,他也不好当场骂娘,吭哧了半天才使劲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被他给坑了一回。” 正说话间,又有下人来到观战台外,朝老将们禀告:“最新消息……” “滚!”周建德大怒,直接将酒杯扔了出去,吓得外面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灌夫笑的畅快,拍着桌子说:“那小子还跟我谦虚,说橄榄球只是游戏而已,现在都利用假情报,来扰乱军心了,这个路数可不是玩个游戏那么简单。” “干得漂亮。”平棘侯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压那小子没错。” 与此同时,对面的观马台里。 静安公主侧躺在软塌上,支着头听着下人的禀告。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下注,只不过面对乱七八糟的情报,对于该压哪只球队,他却比老将们要清醒的多。 “庄家是谁?”静安公主直接问。 那下人如实回答说:“是东乡侯。” 静安公主笑了笑:“那就压红甲队,二十金。” 她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假情报,也不太清楚今天的比赛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庄家是赵启明后,她就有了判断。 这是因为相处的久了,她对赵启明的路数再了解不过。 “两位大人怎么选?”静安公主的视线慵懒的越过纱幔,到了外面。 此时,与她同在观马台里的有两人,一个是御史大夫韩安国,一个是少府的“府监”,也就是徐少监的顶头上司,李大人。 听到这话,韩安国朝纱幔背后行了个礼,然后说惭愧的说:“犬子在场外指挥,是用了在下的战术,此次比赛虽说是后生们之间的游戏,却也是在下与灌将军之间,战法的比试。” “如此说来,韩大人自然应该压黑甲队。”静安公主笑了笑。 很快,少府监李大人也做出了判断,笑着压了红甲队。 静安公主并不意外,因为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 此时,她转移视线看向侧对面的观战台。因为她知道,赵启明正在那里使坏。 第一百九十九章姐妹团的支持 练武场外谣言四起,关于两支球队的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同样参与了赌/球的达官显贵们,不像老将们通晓比赛规则,也不像静安公主,身边有球队的拥有者讲解比赛,一系列的假消息传来,已经让他们晕头转向,大伤脑筋。 而操作这一切的赵启明,此时正惬意的吃着点心。 假消息的确是他派人放出去的,但这并不是为了干扰窦家两位兄长的球队。在他看来奴儿是肯定会赢,所以他放出的假消息,多是对奴儿的球队不利的消息,真实目的其实为了影响场外的下注。 操作比赛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又不能让并不懂得规则的大家去猜进球数,在只能压胜负的情况下,他只能故布疑阵,让大家觉得奴儿很可能会输,那么等奴儿赢得比赛,作为庄家的他才能赚更多的钱。 “听说老将那边发火了,估计初时也被骗了过去。”坐在赵启明对面的是灌英,也是这次坐庄的合伙人,此时正挤眉弄眼的朝赵启明说:“不过两位兄长要上场,应该是真消息吧?” “有真有假,才能骗得了人。”赵启明吃着点心,洋洋自得。 其实关于赌/球的事情,还是当时勒索灌夫时忽然想起来的。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反抗失败,不如正视球队的价值,顺水推舟的捞点好处。而今天比赛,外围的赌/球就是最大的好处。 赵启明为此琢磨了很久。他对奴儿有着很大的信心,知道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以红甲队获胜而告终,但他担心别人也这么想,所以才真真假假的散步了很多对红甲队不利的消息。 “看样子进行的不错。”灌英躺了下来,枕着自己的双臂,惬意的说:“如此继续下去,压黑甲队的人会更多,等比赛结束红甲队赢了比赛,怕是要赚不少钱。” “要是输了也要亏不少钱。” 灌夫看了眼赵启明,无所谓的说:“若不是确定启明兄能赢,我也不会入伙。” 赵启明笑了笑,朝练武场外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朝灌英说:“让你那些假扮魏其侯府下人的护卫再放出最后一批假消息,等大部分人都下了注,就开始比赛吧。” “看起来启明兄是要等到稳赚不赔才算数。”灌英忍不住笑了:“其余人倒也罢了,要让老东西们知道是启明兄在暗中操作,说不定就要找麻烦来了。” “我使坏?”赵启明眯起眼睛:“貌似也有你的份吧?“ “我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借了几个护卫给启明兄假扮侯府的下人。”灌英挤眉弄眼:“说起来也只是被启明兄给骗了,老将们可不会怪我,说不定还会替我伸张正义。” “你就继续无耻吧。”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家伙形象实在太好,若真的东窗事发,肯定只有他背黑锅,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催促说:“赶快点,咱们要收网了。” 灌英挤眉弄眼的翻了个身,然后朝观马台外的护卫昂了昂下巴。 那护卫领命,行了个礼下去了。 很快,更多的假消息传来,其中有不利于黑甲队的,但更多的是不利于红甲队的。而此时,已经有大部分人下注,仍然摇摆不定的,只剩下最后不多的几个观战台。 好比此时赵启明和灌英正对面的观马台,李敢的姐姐李雪儿就没有下注。 不同之处在于,听说大家在赌/球,她根本没有什么兴趣,现在听说投注将要结束,忽然间想起什么,于是朝观马台外面问了句:“解忧,你要不要下注?” 此时的解忧穿着粉红色的斗篷,站在观战台外的刘树旁,朝着对面张望。 她早有计划,故意让人把赵启明安排在正对面,也好方便自己偷看。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启明并非独自前来,身边还有其他的人,让她在这样的距离下,很难分清谁才是赵启明。 “早知道就不选正对面,在他隔壁多好呢?”解忧有些丧气。 正等着回应的李雪儿好笑的问:“别偷看了,问你要不要下注。” “当然要。”解忧仍然踮着脚朝对面张望,头也不回的说:“我压赵启明。” “没有赵启明,只有红甲队和黑甲队。” “那赵启明是哪个队?” “红甲队吧。” “那就压红甲队,压二十金。”解忧说完这话,忽然丧气的跺了跺脚,然后也不再张望了,朝身边的丫鬟说:“你去那边上茶点,看看哪个是赵启明,然后回来告诉我。” 那丫鬟茫然:“可奴婢没见过小侯爷,不知道是谁啊。” 解忧想想也是,于是只能放弃,继续张望着,问了句:“雪儿姐姐压了多少?” “我没压。”李雪儿摆弄着团扇,朝着练武场张望:“你也知道我没什么私房钱,而且父亲早就说过,家里不能有人沾染赌钱的恶习,所以我就看看比赛就好了。” “怎么可以不压?”解忧不高兴了,转过身气呼呼的回到观战台内,朝李雪儿质问:“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当然是啊。” “那你就应该支持赵启明。”解忧理直气壮,还带着恐吓的语气说:“这不是赌钱,这是在支持赵启明,你要是不支持,那从今往后,就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听到这话,李雪儿有些无奈的数落李雪儿说:“看看你什么样子,都快六亲不认了,眼里只剩下启明,连姐妹都不要了?” 陷入爱情的解忧的确有点六亲不认,直接朝雪儿说:“反正你要支持赵启明!” “行行行,就当是支持了。”李雪儿无奈,想了想,然后朝贴身丫鬟说:“拿上十金,压红甲队赢。另外这件事不能告诉父亲,听到了没有?” 丫鬟还没回应,解忧去不干了,直接上去抢走了李雪儿手里的团扇,气呼呼的说:“怎么可以只压十金,我都压了二十金了,雪儿姐姐也要压二十金才行。” “你压二十金,是因为那是你未来夫君。” “那果儿还是赵启明的学生呢。” 听到这话,李雪儿张了张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气愤的从解忧手里抢回团扇,然后朝丫鬟说:“那就压二十金吧,要是身上带着的不够,就去找公子要去。” “果儿也来了吗?”解忧忽然问。 李雪儿笑了笑说:“这次他没有参加,和我们一样,来观赛的。” “那雪儿姐姐快让他过来。”解忧忽然高兴的蹦了起来。 “让他过来干什么?” “他肯定和赵启明一起来的。”解忧跑到了外面,继续朝对面张望:“他能告诉我赵启明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这样的话我就能知道对面的两个人,哪个是赵启明了。” 听到这话,李雪儿有些无奈,但也让丫鬟去叫了。 这是因为她不懂比赛的规则,想让李敢过来讲解。哪怕解忧不关心比赛的情况,只想着偷看赵启明,她可心疼自己那二十金呢。既然压了红甲队,肯定不希望红甲队输。 “对了,把其他姐妹也叫来吧,反正这里地方大。”解忧头也不回的说。 李雪儿因为下注,开始关心比赛,朝球场内张望的同时,随口问了句:“都各自跟她们的母亲在一起呢,让她们来干什么,” 雪儿仍然张望着,理所应当的回了句:“当然让她们也下注支持赵启明啊。” 李雪儿无奈了,也懒得数落雪儿盲目到失去理智,乖乖的让丫鬟去叫人。 第二百章越来越紧张 半个时辰后。 投注结束了,新赔率也出来了。 心满意足的小侯爷一声令下,双方球员终于开始入场。 仔细看,两支队伍总共上百人,其铠甲分为黑、红两色,其中身穿红甲的是奴儿领带的红甲队,而身穿黑甲的则是韩世仁领队的黑甲队。 练武场外,观众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打量着这两支球队,尤其是自己压了重金的球队,想从球员们身上找到足以获胜的蛛丝马迹,或者能印证情报的特征。 这时,黑甲队的场外,出现了两名赤膊汉子。 许多人都认出了这两人,正是窦家兄弟。 这让压了黑甲队的观众不禁露出笑容。因为根据情报,窦家兄弟今天会亲自上阵,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两兄弟的勇猛,才会有很多人压了黑甲队。 此时,窦家兄弟正在换上铠甲。 在场许多的观众,尤其是武将们,首次对这种半身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亲眼目睹了穿上铠甲的全部过程,窦家兄弟首先赤膊上身,穿上一系列的护具,其中包括护肩和护腰,然后将铠甲穿上,而这铠甲虽然是铁质,却是用绳子绑起来的方式穿上,看上去很是灵活方便,最后戴上了面甲,穿戴方式并不特殊,但却包裹的十分严密,只留了双眼睛在外面。 这样的铠甲,即使是征战多年的武将,也是初次见到。尤其是窦家兄弟穿上铠甲之后,上宽下窄的体型,以及充爆发力的感觉,让老将们都不仅眯起了眼睛。 许多戎马半生的武将生平热衷三样东西,一是战马,二是兵器,第三便是铠甲。这球员所穿的铠甲,作用还不得而知,但这样充满力量感的性质,却让老将们很是喜欢。 “这身铠甲是从武库拿出来的吧?”东边的观战台里,武安侯朝儿子田恬问道。 他同样参加了今天的观战。不过他的目的与人不同,并非来凑这个热闹,而是想看看赵启明新弄出来的东西,到底有何玄虚,就像他此刻想知道那铠甲到底有什么用一样。 “是,据说是东乡侯委托武库所制。”站在武安侯旁边的田恬说:“前些日子孩儿找了武库的几名工匠,据说这铠甲是为球员特制,若换上士兵穿上反而没有任何价值。” 武安侯面无表情的说:“是没有价值,还是你看不出价值?” 田恬稍微愣了愣,然后赶紧说:“孩儿知错。” “说说吧,这铠甲为何是这种形制。” “那工匠说,士兵的铠甲防的是刀剑,而球员们的装备则防的是撞击,而且在这其中,铠甲主要是为了避免是撞击的内伤,而铠甲下面的护具则是防止出现外伤。” 听到这话,武安侯没有说话。 于是田恬继续解释说:“另外,加宽了肩膀位置的铠甲,是因为球队的攻击方式,有很多是以肩膀为武器,有了加宽的铠甲,能让球员更轻易的完成进攻的撞击。” 武安侯终于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吩咐说:“回去之后,去武库拿两套回去。” “爹爹想要球员的铠甲?” “是让家里那些铁匠看看人家铠甲的设计思路。”武安侯眯起眼睛:“为游戏设计的铠甲都能取长补短,如此周全的设计,比你手底下固步自封的窝囊废强多了吧?” 田恬沉默,然后抱了抱拳:“孩儿知道了。” 与此同时,许多武将也都留意到了铠甲的特殊,只不过在场很少有人能看出内里的玄机,所以各观战台中,尽是讨论的声音。也就在这个时候,窦家兄弟穿好装备入场了。 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两支队伍,每个球员的背上都有了数字的编号。比如红甲队的跑卫呼伦,是五号球员,而黑甲队的窦家兄弟,则是三号和四号。 这三个人作为球队的核心,首先来到了中场线的位置。 在那里,哭丧着脸的小许,仍然作为裁判,等候着下达开始比赛的命令。 这并不是马场里互相切磋的比试,为了公平起见,谁是上半场的进攻方需要裁定。而裁定的方式,赵启明照搬了足球场上的规则,是让小许拿一枚五铢钱猜正反面。 两支球队都想拿到首先进攻的机会,因为上半场得分会激励士气。所以当小许判定,猜对了正面的黑甲队拿到上半场的进攻机会之后,场外的韩世仁立即高呼起来。 “是输了吗?”观战台里的雪儿听到黑甲队的欢呼,忽然抓住了李敢的耳朵,不知不觉间用了很大的力量,紧张的盯着场上问:“为什么黑甲队要欢呼,他们这么快就赢了?” 此时的李敢似乎早就已经适应了他姐姐的虐/待,明明被揪着耳朵,脖子都被拉了过去,仍然淡定的解释说:“只是确定上半场的进攻机会而已,比赛还没开始。” “确定进攻机会为什么要欢呼?”雪儿紧张的朝球场中张望,明明是个摆设的团扇也因为焦急飞快的扇了起来:“是不是黑甲队占据优势了,他们是不是要赢了。” 李敢被揪着耳朵,还淡定的喝了口茶:“这算不上优势,他们赢不了。” “可千万不要赢啊。”雪儿紧张的快哭了:“那二十金可是我的全部私房钱。” 李敢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朝雪儿问:“现在能把我放开了吧?” 因为怕输了钱所以才关注着比赛局势,李雪儿并不算真正的球迷。但更加算不上球迷的,是正在偷看赵启明的解忧和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以及其他四五个小姐妹。 因为李敢的到来,解忧已经得知赵启明今天穿的是黑衣服。所以她立即就从对面观战台中的两个人里分辨出谁是赵启明。这让她非常激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而小姐妹们来了之后,得知赵启明就在对面,也纷纷簇拥过去,一起偷看赵启明。 此时,原本空旷的球场中多了很多穿着铠甲的壮汉,这些人在解忧看来很是碍眼。因为这些人总是干扰她的视线,所以小姐妹们都在抱怨,说这些球员简直烦人。 恐怕现在整个球场,也只有她们几个,是最不关心比赛形势的了。 终于,场中的小许举起了绿旗,这意味着比赛即将开始。 确定了进攻方后,黑甲队的进攻小组入场了,红甲队的防守小组也终于出动。随着小许举起绿旗,双方队员在中场线两边站定,然后排列成为相互对峙着的两行,而各自后场的接应球员,既有传球手也有接球手,此刻也都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 这样的阵型,让许多武将都开始思考其中的深意。 对比赛规则有所了解的魏其侯等人,也都纷纷眯起眼睛。尤其是此刻的灌夫,他很满意红甲队的确按照了他的战术列阵,但同时也在观察韩安国的黑甲队的排列,是采用了什么战术。 很快,场外安静了下来。 这时,举起的小许看了看双方球员,忽然高喊一声:“预备!” “呼”的一声,身穿重甲的双方球员身体下沉,目光锁定近在咫尺的对手,而后足也不约而同的插入土中半寸,这样的姿势,正如同蓄势待发的公牛,让场外许多观众眼睛一亮。 即使不懂规则的观众,也知道比赛快开始了。 更重要的是,球员们对峙中的姿势,如同箭在离弦,那突然爆发出的气势,让很多观众都为之一呆。甚至于只顾着偷看赵启明的解忧等人,也不禁看向球场中。 “开始!” 第二百零一章毫无运动精神的女人们 安静的球场中,绿旗猛地挥落。 “冲,冲上去,干死丫的……” 顿时间,呐喊声四起。 两条近在咫尺的阵线瞬间发生碰撞,有球员被瞬间扑到,重重的摔在地上,而更多的球员是用用肩膀作为武器,像泥潭中角的公牛般顶在一起,是身上的铠甲因为摩擦不断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场外的观众见到如此景象,都大感吃惊,因为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初次见到橄榄球的比赛,怎么也没料到东乡侯发明的这项运动,竟然是这般的野蛮和凶狠。 球场中乱成一片。 陷入震惊的观众们看不出究竟,但魏其侯这边的几位老将,却已经探出身体,紧张的关注着看似混乱的中场,只有他们少数人能看从乱象中看出玄机,尤其是寻找防守的薄弱环节。 “小心左路!”灌夫忽然大喊。 果不其然,混乱如同泥潭般的中线左路,忽然出现了防守漏洞。这让黑甲队放弃了退到后场传球,而是由三号球员带球,突破防守漏洞,然后迅速往对方防守区推进。 这出人预料的变化,让场外的观众眼睛发亮,终于从野蛮和凶狠之中,看到了策略和指挥。所有人都关注着奔跑中的三号球员,关注着他的勇猛和接下来的战术。 但同样关注着三号球员的,还有防守方球员。在中场出现防守漏洞之后,红甲队的球员就已经迅速赶了上来,尤其是在三号球员钻过漏洞之后,四面八方的红甲球员已经快速逼近。 电光火石见,三号球员已经推进到了红甲队的第一防区,然而这时正前方已经补上了防守球员。这防守球员极为高大,且来势汹汹,在距离三号球员还有五步的距离,就跃起撞向三号球员。 在这个关键时刻,三号球员选择了带球避让。他纵身向左侧跳去,但红甲队五号球员还是用肩膀顶到了他。半空之中,五号球员的肩膀撞上了三号球员的大腿,巨大的惯性之下,三号球员瞬间失去平衡,在半空中转了半圈,然后后背着地的落下。 “轰”的一声,场外的观众的心也随之巨颤。 妇道人家脸色发白,那些姑娘小姐甚至都闭上了眼睛。在他们看来,如此激烈的冲撞之后,半空中赚了半圈然后落地,不死也要重伤。倒是看到这一幕的武将们眼睛发亮。 “好,拦得好……” 欢呼声响了起来,是红甲队的场外球员。 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紧接着又听到了黑甲队的呐喊。 仔细一看,黑甲队原来并没有丢球。只见三号球员倒地的瞬间,橄榄球刚好被抛到三号黑甲队球员前方的队友身旁,而这名球员极为敏捷的接住了橄榄球,然后迅速夹在腋下,气势汹汹的继续往前推进。 黑甲队的呐喊在持续,倒地的三号球员已经迅速爬了起来。在观众们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这名球员不仅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而且还跟随着四号球员的推进,成为了左路的掩护,在极为关键的时刻,纵身跃起抱住了想要进行拦截的红甲队防守球员。 这让场外的呐喊声更加高亢。 那黑甲队的四号球员在数名队友的眼呼吸持球推进,并迅速经过了第一防区。 眼看着第二防区已经近在咫尺,黑甲队马上就要拿下五分,留在后场的黑甲球员终于逼近了四号球员。 就像刚才防守球员的拦抱,防守方九号球员从正前方撞来,所有人都以为刚才的情况会再度上演,谁都没有料到在防守方九号球员跳起来的瞬间,带球的进攻方四号球员居然也跳了起来。 呐喊声戛然而止。半空之中发生了令人惊叹的一幕。 只见本应该被撞飞的攻方四号球员,居然利用了守方九号球员埋头冲撞的姿势,不可思议的从九号球员的上空飞过,并且在落地的瞬间翻滚了两圈,然后毫发无损的站起来,迅速推进到了第二防区。 场外的黑甲队球员们沸腾了,甚至连那些并不怎么知道的规则的武将观众们,也探出了身体。 可惜,躲过了正面冲撞的四号球员,并没有躲过侧翼的防守球员。当三名队友为了掩护而扑倒两名防守球员,右路的视野盲区路突然杀出一名防守球员,将四号球员扑倒在地。 顿时间,更多的防守球员扑了上来,不给四号球员任何机会,与此同时四号球员的队友们,红甲队的进攻球员也扑了上来,就像叠罗汉似得,一个个的压了上去。 兴奋起来的武将观众们都忍不住心惊肉跳,那些妇女们赶紧用团扇挡住了脸,不忍去看着。显然,在他们看来,有那么多身穿重甲的大汉压上去,四号球员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一次,球场中变得混乱。 但也就在这时,场外忽然响起锣声,而裁判小许,也举起了红旗。 欢呼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场外黑家队员的大声吵嚷。 有些莫名其妙的观众们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进攻方四号球员被扑倒的位置,刚好是第二防区和第三防区之间。也就是说,现在需要裁判判定,四号球员到底推进到了第三防区,还是仅仅停留在第二防区。 这是能得到五分还是得到十分的问题,也难怪黑甲球员大声吵嚷。 而此时的球场中,叠罗汉似得球员们已经陆续爬了起来,露出了被压在最底下的进攻方四号球员。场外的观众还没来得及判断这名球员是否已经被压成了肉饼,裁判已经进入场中,观察过了四号球员身下橄榄球的位置,然后大声宣布:“第三防区。” 听到这话,四号球员忽然跳了起来,脱下盔甲大声庆祝。 观众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四号球员是窦家老大。 而同样表现抢眼的三号球员,也就是黑甲队的四分卫,此刻也脱掉盔甲,竟然是窦家老二。 顿时,场外欢呼起来。 黑甲队的场外球员,连同韩世仁在内,大家都激动与初次进攻机会,就推进到了第三防区,拿下了十分。而观众们叫好,是因为窦家老大毫发无伤,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看懂了比赛。 不择手段的推进,靠互相配合进攻对手的防守区。 原来如此! 武将们哈哈大笑,互相议论的同时,也朝球场中叫好。但这次的叫好不分敌我,所有人都是因为比赛的刺激,而一次进攻之后的现在,他们明白了比赛的规则,就要为自己的下了赌注的球队呐喊。 倒是女眷们反应比较矛盾,一方面是因为心有余悸,不停的拍着胸脯,似乎受不了比赛的野蛮,但与此同时,却也眼睛发亮的看着球场中,期待着比赛的重新开始。 “完了,要输了!”李雪儿激动了起来。 准确的说,她早就已经变得十分激动。此时的她,因为心里的紧张,已经将李敢压在了地上,还反方向拉着李敢的胳膊,饶是对此早已习惯的果儿,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样真的很疼,你能不能放开我?” “那你快告诉我,现在情况怎么样?”李雪儿满脸紧张,不停的朝球场中张望,手上的力道也重了许多:“黑甲队得分了,正在欢呼,为什么红甲队还不得分,他们是不是要输了?” “这是黑甲队的进攻时间,没到红甲队得分的时候。”果儿的脸紧贴着地面,背对着李雪儿咬牙切齿的说:“想弄明白比赛,能不能先放我起来?” “我不关心比赛,我关心我的二十金。”李雪儿带着哭腔,朝球场中念念叨叨:“完了完了,红甲队要输了,我的二十金怎么办,现在要回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啊。” “雪儿姐姐你们好吵啊。”观战台外的解忧忍不住回头抗/议,噘着嘴说:“球场里也是,乱糟糟的就没听过,那些人晃来晃去的,害得我都看不到赵启明了。” “对啊真讨厌,他们跑来跑去干什么呢?”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也开始抱怨。 而李雪儿只在乎她的钱,根本没理会姐妹们的抱怨,仍然带着哭腔念叨。 趴在地上的李敢表情悲壮。 尤其是听着他姐姐的哭喊,和姑娘们的抱怨,他忽然很后悔来这里。 为什么不在师兄身边呆着,为什么跟这群毫无运动精神的小妇人在一起呢? 第二百零二章有点意思了 魏其侯的观战台里,老将们议论着刚才的进攻,赞扬窦家兄弟的勇猛,以及韩安国的战术之余,也对防守方红甲队的表现,给予了公平的评价。 在他们看来,窦家兄弟的表现抢眼,总共十五个人的队伍,这两个人的表现足以影响整支球队。所以就算是换成他们指挥防守,也不一定能挡得住黑甲队的第一次进攻。 当然,关于接下来的第二次进攻,老将们也给出了自己的战术。他们和灌夫一样,认为橄榄球的运动就是军事推演,所以完全是战场上排兵布阵的路数,有分歧的地方甚至还当场拍桌子吵架。 倒是周建德,在关于防守问题上和灌夫吵了几句之后,忽然想起,自己是这群人力唯一压了黑甲队的人。这让他忽然得意起来,朝灌夫说了句:“怎么样,还是我目光独到吧?” 这态度让灌夫不屑:“你以为黑甲队真的能赢?” “他们已经展现出了实力。” “这只是第一次进攻。”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周建德哼了声,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说:“只要窦家兄弟保持优势,不发挥失常,今天黑甲队赢定了。” “绛侯这话,恐怕言之尚早。”压了红甲队的平棘侯冷笑:“战场形式瞬息万变,就算窦家两兄弟勇猛,能提高整支队伍的战斗力,但无论打仗还是比赛,靠的都不是那么一两个人。” “这话我赞同。”灌夫不屑的朝周建德说:“我的战术不知道比韩安国强了多少,怎么可能因为窦家兄弟勇猛就丧失优势?你就等着看黑甲队怎么输吧。” 周建德信心十足,哈哈大笑的说:“该是我等着赢走你们所有人的赌注。” 见这群人又吵了起来,立场有些矛盾的魏其侯捋了捋胡须,终于开口:“现在两只球队都不是我们这群老东西指挥,在这里吵吵嚷嚷又有什么用,还是静观其变吧。” 话音刚落,球场中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 因为之前已经推进到了第三防区,这次红甲队开球的位置也就是之前推进到的位置。此时距离达阵区的距离都不算太远,这让包括窦家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战意盎然。 难得的是,红甲队面对劣势居然也没有任何慌乱。在第一次进攻结束后,场外的奴儿什么话也没说,擦了擦鼻涕安排完了战术,这群球员们就重新回到了球场。 此时,两队球员在第三防区的白线两侧列阵,近在咫尺的对峙。 随着裁判小许的绿旗落下,黑甲队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 如同之前一样,进攻的瞬间,第三防区内混乱不堪。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看到红甲队某个球员退到了后场,如同鹤立鸡群般处于激烈的战况之外。 仔细看,这人正是窦家老二,也就是红甲队的四分卫。 作为组织进攻的“大脑”,窦家老二在场上的表现和平时决然不同。他没有找到带球突破的机会,就当机立断的推到了后场,并且趁着混乱迅速找到接球手,将球传了出去。 仔细看,球的落点之远,居然就要到达第四防区。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传球,因为位置最近的窦家老大,此时距离橄榄球的落点足有大半个防区。这让窦家老大爆发出了全部的速度,几乎从地面追着橄榄球跑。 如此大胆的进攻,让场外的观众稍微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得叫好。尤其是那些压了黑甲队胜的武将们,在明白了窦家老二的意图之后,许多人都忍不住拍了桌子,盛赞这传球的大胆。 直到随着窦家老大奔跑起来,距离橄榄球越来越近,而橄榄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他们的兴奋才被紧张所取代,竟然忍不住屏息凝神,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终于,橄榄球落了下来。此时的窦家老大并没有完全追上,距离橄榄球的落点还有段距离。这让支持黑甲队的观众们的心都悬了起来,而支持红甲队的观众则燃起了希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窦家老大出人预料的纵身跃起,竟然利用身高的优势,在橄榄球落地在瞬间,伸手将球接住了。而此时他的身体尚在半空之中。 屏息凝神的黑甲队支持者爆发出叫好声。仿佛长途奔袭,在最后时刻接住球的人是自己。 倒是那些支持了红甲队观众们,这时也站了起来,朝着防守球员大声疾呼。 这时,窦家老大已经持球落地,身后是在他长途奔袭过程中紧追不舍的防守球员。在这样的情况下,窦家老大并没有选择继续推进,而是将球按在地上。而他按住橄榄球的位置,赫然已经越过了第三防区与第四防区之间的白线。 防守的队员们扑了上来,而此时场外已经响起锣声,小许也已经举起绿旗。 第二次进攻就这样结束了,红甲队越战越勇,拿下了十五分。 这样的成绩让他们的支持者们忍不住豪迈的大笑。尤其是那大胆的传球,和长途奔袭的飞扑营救,让这些人在第二次进攻结束了之后,仍然满脸回味的讨论着。 这无疑让红甲队本就不多的支持者很受刺激。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情绪也已经被感染,眼看着自己支持的球队让对方连续拿下分数,就好像自己也处于困境一样,明明才刚刚了解到比赛规则,却仿佛每个人都有了防守策略,纷纷朝着球场中大喊。 于是,在这些人积极的献计献策声中,红甲队的第三次进攻准备开始。 这次的开球点到了第四防区,对于黑甲队来说,优势无疑已经相当明显,因为他们只要突破一个防区,就能再拿到二十分,让总成绩变成四十五分。而若是表现的更好一些,推进到第六防区,也就是达阵区,将直接拿下三十分,让总成绩变成五十五分。 想到这里,等待进攻开始的窦家老大眼神狂热,身边的窦家老二也显然有了目标。甚至整支队伍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一时间,场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倒是没什么人注意防守方。 “原来所谓的橄榄球,是这么回事。”静安公主早已经从纱幔背后出来,此时跪坐在主位,此时把玩着块点心,看着即将开始第三次进攻的黑甲队,笑了笑说:“看来比赛到了现在,似乎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韩安国转过头,明明是笑着的,却要拿出谦虚的语气,朝静安公主说:“虽然黑甲队表现不错,但这毕竟只是上半场,等到第三次进攻结束,红甲队开始进攻,相信比分很快就会被缩小。”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放下点心,似乎失去了兴趣。 倒是左右边的少府监李大人,这时捋了捋胡须,朝韩安国问:“在下听说,每支球队都分进攻小组和防守小组,这也就是说上半场结束后,将要换一批人上场?” 韩安国点了点头:“规则的确是这样的。” “哦?”静安公主来了兴趣:“也就是说,窦家两位公子将要下场?” 韩安国似乎明白静安公主的意思,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 “到目前为止,红甲队的防守稳打稳扎,还没有表现抢眼的球员出现,会不会就是等着下半场?”李大人的表情玩味起来:“不知下半场的防守小组,黑甲队有哪位猛将?” 韩安国摇了摇头说:“几个后生年轻气盛,把最好的球员都安排在了进攻小组,至于防守小组,和红甲队类似,没有表现抢先的球员,主要是稳扎稳打。” “也就是说,胜负似乎还很不好说啊?”李大人捋了捋胡须,笑容玩味。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重新露出了笑容:“倒是有些意思了。” 第二百零三章果然很奸臣 “输了!” 李雪儿带着哭腔大喊,因为过于激动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大姐大般的成熟稳健,但大姐大的暴力手段尚存,此时已经坐在了亲弟弟的背上,抱着李敢的脑袋往后弯曲成仰望星空状。 已经几乎九十度折叠的李敢眼泪汪汪,即使从小到大饱受折磨,也从来没有被如此残忍的对待。他慌忙拍打着地面示意投降,用牙缝里挤出声音说:“不会输!” “都已经二十五比零了,还要怎么输?”李雪儿满脸的追悔莫及,气的朝球场中大喊:“赵启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的球队必胜无疑,怎么能输成这样!” “不会输!”李敢继续拍打着地面,颤抖着从牙缝里发出声音:“还有下半场。” “你总说什么下半场,现在上半场都输成了这样,下半场又能好到哪里去?”李雪儿已经受够了李敢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把对赵启明的气全部撒在了自己亲弟弟的身上,咬牙切齿的掰着李敢的脑袋说:“我输了二十金,这笔钱算你头上。” “你再不放手,我就没命给你了。”果儿终于忍不住屈辱,用仰望星空的姿势大喊:“下半场要换进攻小组上场,以奴儿平时的训练,根本就不可能输给韩世仁。” “奴儿是谁?”李雪儿悲伤之余忽然燃起了八卦的欲望:“男的女的?” “男的!” “男的怎么起了个女人名字?”李雪儿嘀咕了一句,对作为“男人”的奴儿再也不感兴趣,输钱的悲伤再次涌上心头,看着球场哭着说:“我的二十金啊。” “雪儿姐姐你小声点好不好?”观战台外,解忧再次抗/议。 李雪儿能无视她的弟弟,却不能无视解忧。不过他看着解忧头也不回的样子,又忍不住燃起了八卦的欲望,好奇的问了句:“你偷偷看了这么久,到底看到什么了?” “看赵启明呀。”解忧似乎心情很好。之前和她一起偷看的姑娘们,已经因为站久了身子冷而回到了观马台里,同样感觉很冷的她,却只是戴上了披风的帽子,仍然坚守着岗位。 这让李雪儿有些不满:“知道你看赵启明,我是问你看到他什么有动静没?” “没有。” “没有?”李雪儿咬牙切齿,使劲掰着李敢的脖子:“输成这样他不着急吗?” 李敢表情狰狞,使劲拍打着桌面,已经没有能力再抗/议。 而解忧仍然对此充其不闻,眺望着对面的观马台,满脸陶醉的小声说:“我未来的夫君就该有这样的气势,即使泰山在面前崩塌也从容淡定,果然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说话间,球场上的第三次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的黑甲队,战术上仍然没什么变化,仍然是由窦家兄弟配合进攻,而其他球员掩护为主要方式。不出意外,黑甲队成功推进,到达了第五防区。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达阵。 就这样,黑甲队以四十五分,结束了上半场的三次进攻机会。 球场外响起了支持者的叫好声,红甲队的支持者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刚才的表现让他们觉得实在有些失态,所以重新恢复平日里的礼节,重新坐了下来,只不过话题仍然离不开刚才精彩万分的第二次进攻。 就这样,上半场结束了。 黑甲队在场外球员的欢呼声中退场,红甲队也回到球场边,在流着鼻涕也忘了擦的奴儿的召集下,开始安排下半场的进攻。而除此之外的观众们,包括魏其侯等老将,也在讨论处于劣势的红甲队,在下半场的进攻机会里采用什么战法,才有追上比分的可能。 至于赵启明,此刻正如解忧所说的那样,的确从容淡定。 不过他的从容淡定,也只不过是无论比分如何,仍然惬意的吃点心罢了。而他身旁的灌英,其从容不迫已经到了缺心眼的地步,居然趴在了地上,打起了哈欠。 “是不是该重新下注了?”灌英若无其事的问。 这让赵启明有些不解:“为什么要重新下注?” “之前放了那么多对红甲队的假消息,也没有现在红甲队处于如此劣势动摇人心,现在如果重新下注那些人肯定会一窝蜂的压黑甲队。”灌英趴在地上仰起头,然后指着赛场,挤眉弄眼的朝赵启明说:“这样的话,坐庄的我们岂不是要通杀?”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灌英是这个意思:“可你怎么就确定奴儿能赢?” “我信得过果儿,那小子肯让启明兄的学生指挥,启明兄的学生就肯定不会比果儿差。”灌英说着,忽然抛了个媚眼给赵启明:“当然,我更信得过启明兄,知道启明兄的学生肯定不同凡响,也知道启明兄现在还没乱了阵脚,肯定是稳操胜券。” 赵启明不满的看着灌英:“说话就说话,瞎抛什么媚眼?” 灌英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朝赵启明抛了个媚眼。 这让赵启明有些无奈,于是向灌英解释说:“奴儿的确不错,和果儿比了十几次下来,几乎打了个平手,而且他的劣势本来就是防守,下半场的进攻才是他的强项。” “我就知道是这样。”灌英挤眉弄眼,然后指了指球场外的黑甲队:“而且我也看出来了,黑甲队的路数就是不择手段的进攻,强有力的人都在进攻小组,拿下这么多的比分,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伸了个懒腰说:“那就看奴儿接下来的表现吧。” “也别光看着啊。”灌英终于坐了起来,拿了颗干果塞进嘴里,然后摇头晃脑的说:“既然的确胸有成竹,以目前这样的形式,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何不趁此机会通杀?” “你行了吧。”赵启明翻了个白眼:“买定离手懂不懂?” “懂,可这又不是强迫谁,他们是心甘情愿的下注。”灌英满脸狡诈。 “你想让我被人骂死?”赵启明面露鄙夷:“今天这么多有身份的人,被咱们俩坑了钱不说,要知道我暗箱操作,故意坑他们,以后咱们在长安还能有立足之地?” “以前也没见启明兄来长安城几次。”灌英挤眉弄眼。 “废话。”赵启明嫌弃的瞪了眼灌英:“你倒是不担心,反正别人只知道我坐庄,不知道你也有参与,到时候说起来只是骂我,而你只是被我欺骗给我用了几个护卫而已。” 听到这话,灌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竟然重新滚回地上,躺起来笑。 赵启明不禁叹了口气:“你最近很有长进,都知道坑我了,果然很奸臣。” 灌英捂着肚子,身体弯沉了虾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启明也忍不住好笑,踢了他一脚说:“别让人家听见,起来继续看比赛。” 灌英擦了擦眼泪,终于停止了大笑,朝赵启明说:“咱们自家兄弟,时常演练也没什么,不过启明兄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心机,这份智谋应该也不比别有用心的小弟差吧?” “恩。”赵启明点头:“我也有当奸臣的潜质。” “可惜当奸臣的注定是我。”灌英挤眉弄眼,然后枕着双臂,看向球场。 此时,下半场终于开始了。 这是黑甲队保持优势的防守时间,也是关系到红甲队是否能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提双方球员们精神抖擞,甚至场外的观众们都有点如临大敌的意思。在此之前,他们不懂比赛的规则,只想看个热闹。而现在,他们不仅知道了橄榄球是怎么回事,而且球队的输赢,还影响着他们的情绪,和已经买定离手的赌注。 所以当双方球员步伐稳健的入场时,观众们也开始紧张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王牌球员 完成了使命的红甲队球员站在场外,取而代之的是以呼伦为首的进攻小组入场。同样,黑甲队这边的窦家兄弟也脱下了盔甲,在场边为他们的防守小组摇旗呐喊。 在观众们的期待中,两支队伍在中场列阵。裁判小许退到了场外,等两支球队都已经准备好,而场外的观众也安静了下来,终于将绿旗落下。 随着呐喊声,红甲队的首次进攻开始。 中场位置的两条阵线发生了碰撞,在左路位置,有两名进攻球员同时撞向了防守方十号球员,采取了看上去并不明智的牺牲策略,将十号防守球员压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样做的好处,是让阵线立即出现了缺口。于是进攻方的七号球员出现,干净利落的迈出大步,竟然直接从倒地的三名球员头顶越过,立即推进到了对方第一防区。 见此状况,附近的三名防守球员立即追了过来。而这种处境之下的七号进攻球员理所应当的选择了避其锋芒,没有继续推进,而是立即转向,朝着左路边线跑去。 掩护的队友已经上来了,并且成功拦抱了两名防守球员,此时追着七号球员的只剩下一人。这种情况下,已经快要出界的进攻方七号球员,忽然间再次转向。 这次的转向角度刁钻,几乎在防守球员伸手可及的位置,完成了精彩的突破。但更让人吃惊的是,突破成功之后的七号球员,在推进中换了种奔跑姿势,没有夹球的左臂大幅度摆动,其速度居然比之前快了一半。 显然,在此之前的突围过程中,七号球员隐藏了实力。这样做的好处,是让防守球员们措手不及,毫无准备,于是在眨眼之间,就有三名防守球员被拉开的距离。 而此时的七号球员,已经推进到了第二防区。 红甲队支持者开始站起身叫好,场外的防守小组和后补球员也发出了呐喊。 很快,七号球员遭到了防守球员的阻拦。 这名防守球员似乎早就有所防备,在七号球员突围完成之前,就开始往第三防区跑去,始终在右路和七号球员遥遥相对。眼看着七号球员的速度爆发出来,这才不得不改变路线,从七号球员的侧前方包抄过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以正面冲撞的方式遭遇,场外的红甲队球员大声提醒七号球员躲避,但七号球员仍然选择了直线推进,果不其然和那名防守球员在快到第三防区的地方狭路相逢。 所有人都以为七号球员选择了正面冲撞,利用蛮力推进到第三防区得分,但就在两人即将正面冲撞的瞬间,七号球员在全速奔跑中,居然转向了。 谁也没想到七号球员在最后关头完成了转向,那名防守球员同样没有想到,在七号球员转向的瞬间,他慌乱的也想改变线路,但因为身体的速度跟不上大脑,他的脚下忽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更令人吃惊的是,利用转向晃到了对手之后,七号球员的身体居然诡异的再次完成转向,重新开始距离最短的正面推进,而那名已经摔倒的球员显然无法再追上他。 这诡异的闪躲,以及甩掉防守球员的策略,让黑甲队的支持者傻眼了。 他们发现七号球员已经成功推进到了第三防区,而防守方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七号球员,如入无人之境般快速冲过了第三防区,而防守方的球员已经被远远甩开。 终于,红甲队的支持者们再也忍不住沸腾的热血。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只是大声叫好,现在则直接站了起来,开始声嘶力竭的大喊,甚至很多女眷也起身兴奋的助威。 “快跑啊!” 在铺天盖地的叫喊声中,七号球员像是执着的公牛,始终保持着直线推进。他很快的经过了第三防区,抵达了第四防区,而场外红甲队支持者没人庆祝,仍然在朝他大喊。 “跑啊!” 所有人都知道,七号球员的目的不是拿下第四防区。七号球员也的确在继续奔跑。在他身后,是成群结队防守球员在追赶,还有拼尽全力掩护的队友,这些人形成的硕大“尾巴”,距离他足有半个防区。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七号球员很快推进到了第五防区。这是黑甲队用了三次进攻机会才能到达的地方,而七号球员单枪匹马的闯入,并且毫不停留的继续推进。 达阵区,那是所有球员朝思暮想的位置。 七号球员以冲刺般的速度抵达,忽然飞扑倒地,将橄榄球按在了白线以外。 “达阵!” 场外的锣声剧烈的响起,裁判小许也举起了红旗。 但锣声迅速被淹没,因为红甲队的支持者,已经放弃了所有的矜持,声嘶力竭的呐喊,以至于整个球场都沸腾了起来。 达阵是什么意思,观众们很少有人知道,但他们亲眼目睹了七号球员的长途奔袭,只用了一次进攻机会,就推进到了黑甲队三次进攻都不曾抵达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这是比黑甲队第二次进攻机会时窦家老大的完美接球,更精彩的表现。而他们是这支球队的支持者,并且全程目睹了这次进攻的全部过程。 他们陷入了全所未有的亢奋之中。而黑甲队的支持者们却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七号球员的奔跑速度如此之快,也没想到七号球员的身体之灵活已经达到了违法常理的地步,他们更没想到红甲队的初次进攻机会就推进到了达阵区。 场外的红甲队队友们也沸腾了,甚至还有人忍不住跑到了球场之内,朝着七号球员大喊。甚至于淡定的奴儿,也在擦了擦鼻涕之后,露出了稚嫩的笑容。 而黑甲队的场外球员,连同韩世仁,早已经呆住了。 那可是达阵啊。 即便是平时训练,也很少有这样事情出现,更何况是比赛当中? 除了没心没肺的窦家兄弟,回过神来也忍不住为七号球员的表现而叫好,包括韩世仁在内其余所有球员,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对望,好久才回过神来,然后表情变得严峻。 这时的球场中,追击的防守球员已经放慢了速度,有的撑着膝盖喘息,有的愣在原地。而飞扑在地的七号球员已经转过身,面朝天空躺在了地上,并将盔甲取下,露出张憨笑的傻脸。 是呼伦! 红甲队的王牌跑卫,匈奴人呼伦。 队友们欢呼着跑来,然后飞扑到呼伦身上,用他们独特的方式进行庆祝。 而场外,欢呼声经久不息。 南面的观战台中,静安公主松开了紧握的手,然后露出笑容,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朝韩安国问:“刚刚那名球员的表现的确很厉害,不过裁判所说的‘达阵’是何意?” 而此时的韩安国也有点没回过神来,张着嘴巴听到静安公主的询问,才赶紧转过身说:“回长公主,达阵是指进攻方推进到对方的达阵区,完成触地得分。” “触地得分?” 韩安国看了眼球场,终于叹了口气,然后朝静安公主解释道:“达阵之后,进攻方将直接拿下三十分,每个球员都想完成‘达阵’,但这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现在的比分,已经成了四十五比三十?”李大人捋了捋胡须,露出笑意:“而这还只是初次进攻,接下来红甲队还有两次进攻机会,对吧?” 韩安国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球场中,正庆祝着的红甲队球员。 他没想到对方刚上来就能完成达阵。尽管早知道有“达阵”这种得分方式,但他几次观看在韩世仁的球队的比赛,都没有见过这种得分方式出现。 现在看来,“达阵”这种得分方式的确很恐怖。因为仅仅凭借一次进攻机会,就能将比分差距缩小到十五分。这样的情况下,恐怕黑甲队的处境将会变得很艰难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倒是静安公主眯起眼睛,对橄榄球产生有了极大的兴趣。 第二百零五章伪球迷 观战台上,老将们也在大声叫好。 尤其是灌夫,在呼伦达阵的瞬间,老土匪的拳头直接砸在桌面上,然后站起身哈哈大笑:“好一个过关斩将,这要换成是两国交战,这就是孤军突进,雷霆扫穴啊。” “万军之勇啊。”平棘侯也站了起来,满脸快意的笑容:“这样的身体素质,就算比窦家兄弟也有过之而不及,竟然还能有这样的速度,简直让黑甲队的防守形同虚设。” “我到觉得,主要还是占了身体敏捷的优势。方才那两次转向,若是换了旁人,肯定要伤了脚踝,那球员却安然无恙,还能加速推进。”周建德眯起了眼睛,赞赏的说了句:“这样的表现,的确神勇。” 听到这话,灌夫哈哈大笑,指着周建德取笑:“你可别忘了你支持的是谁。” “勇猛就是勇猛,与我支持哪只球队何干?”周建德不屑的看了眼灌夫,然后说:“更何况,只是拿下了三十分而已,比分的差距仍然存在。” “那你可知道,红甲队还有两次进攻机会?” “你可别告诉我,下次进攻机会,是从达阵区直接开始。” “当然不会,但按照规则,也只是退到两个防区之外,也就是第四防区。”灌夫挤了挤眼睛:“从那里开始推进,哪怕红甲队持球队员只前进了半步,也能拿下十五分。” “那若是半步都无法推进呢?”周建德张了张嘴,似乎刚刚知道这个规则,但性格使然,他假装并不当回事,不屑的朝灌夫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比赛中有‘截杀’一说,可以让进攻方坊半分不得。” “截杀?”没怎么开口的李广,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忽然看向了周建德。 灌夫却满脸不屑,抢过了话头,朝平阳侯解释说:“指的是在进攻方进攻的时候,被防守方直接夺球,这种情况下哪怕进攻方快要达阵,也不能计分。” “只怕不容易吧?”魏其侯捋了捋胡须:“比赛开始到现在,还没出现过丢球的情况,更别说被进攻方直接夺球了。” “这是垂死挣扎。”灌夫挑衅的看着周建德:“老匹夫心里清楚,黑甲队已经凶多吉少,只不过是期待着发生奇迹,让他的不至于输光了钱,才会把希望放在黑甲队完成‘截杀’上。” “可笑,我堂堂绛侯怎会在乎那几个钱?”周建德冷笑,然后讥讽的朝灌夫说:“都是征战沙场的人,谁还没遭遇过困境,若处于劣势,还能反败为胜,岂不更令人钦佩?” 听到这话,魏其侯和平阳侯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不像灌夫那样,是球队的幕后老板,对于今天的比赛,他们更在意的是否精彩,若真像周建德所说,出现“截杀”的情况,让黑甲队绝处逢生,几个赌注又算的了什么? 想到这里,几位老将平复了心情,开始暗中思量,黑甲队接下来该如何逆转。 与此同时,球场外的韩世仁也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 显然,黑甲队的处境十分不妙,若是想要获胜,需要让让红甲队在第二次进攻机会中无法前进半步,之后还要紧接着在红甲队的第三次进攻机会中完成一次“截杀”。 这对黑甲队来说并不容易。 所以此刻,韩世仁满头大汗,抓紧时间安排战术,期待奇迹的发生。 而与此同时的球场外,观众们慢慢得知了“达阵”后的红甲队将直接得到三十分,也知道红甲队第二次进攻机会不需要从中场开始,只要退回到第四防区即可。 意识到黑甲队处于了绝对的劣势,红甲队的支持者们高兴起来,称赞自己支持红甲队的选择,而黑甲队的支持者多少有些着急,都紧张的讨论着黑甲队接下来的打法。 作为红甲队的“支持者”,李雪儿已经放松了心情。 她不再虐/待李敢了,此时正悠闲的跪坐着,手里晃着团扇,笑容满脸的朝球场内抱怨:“真是的,明明那么厉害,非要现在才表现出来,吓得我如此失态,真是不应该。” 李敢跪坐在旁边,表情冷漠的喝了口茶。 “怎么还不开始?”李雪儿看向李敢:“那些黑甲队的人在干什么?” “商量战术。”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李雪儿心情不错,恢复了平时的仪态,语气同情:“你都说了,黑甲队拿下三十分,并还有两次进攻机会,黑甲队已经处于劣势,何必负隅顽抗呢?” “正是因为处于劣势,才要商量战术,绝地反击。”李敢说起军事有点胆大包天,竟然不屑的朝这他的姐姐说:“丧失斗志才应该遭人唾弃,你个女人家懂什么?” “你姐是妇道人家,的确是见识短了些。”李雪儿知道自己不用输钱之后,大度了许多,不权不虐/待李敢,还大度了原谅了人身攻击,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李敢说:“不如趁这个时间,你来帮我算算吧。” “算什么?” “算我能赢多少钱啊。”李雪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我可听说了,其实压红甲队的人并不多,这就是说我那二十金,很可能会赢不少钱,所以你要提前帮我算算,免得你姐被庄家骗了。” 听到这话,李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种东西你让我怎么算?” “你不是明算家吗?” “我只是懂些算术。” “那么多明算家对算术的学问推崇备至,你若是连我赢多少钱都算不明白,岂不是让人耻笑?”李雪儿随手把桌上的竹简和毛笔推到了李敢面前:“快抓紧时间。” 李敢大怒:“算术的学问怎么能拿来算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何况我手上连数据都没有,既不知道多少人压了多少钱,也不知道胜率如何,你让我怎么算?” 听到这话,李雪儿不满,拿扇子在李敢的头上打了下,然后说:“不会算就说不会算,扯这么许多干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谁呢,想欺负你姐姐吗?”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而且我怎么可能不会算!” “那你算啊。” “你等着!”李敢有点生气了,他没办法忍受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学来的算术被一个小妇人给鄙视了,所以他直接起身离开了观战台,打算去找赵启明要数据。 “长这么大,性格半点没变,还是那么容易被激将。”李雪儿惬意的打着扇子,满脸溺爱的说:“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呢?我这个当姐姐的还真是替他操碎了心啊。”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为自己感动,竟然还叹了口气。 不过叹完气之后,她忽然又想起什么,高兴的直起身来,朝观战台外面说:“怪不得赵启明始终没动静,想来他早已经是稳操胜券,我就知道我相信他没错。” 听到这话,外面杵着下巴偷看的解忧高兴的转过身,朝雪儿说:“是啊是啊,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样的从容不迫,是不是很有大将风范?” “夸赵启明又不是夸你,看把你给高兴的。”李雪儿重新坐好,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说:“不过,赵启明的球队确实不错,以后要是还有比赛,我肯定还压他。” “还会有比赛吗?”解忧眼睛亮了起来:“那到时候会不会在我们家比。”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希望还有下次,这样我下次就能再赢钱了。” 听到这话,解忧自动过滤了后半句,只想着肯定还有下次比赛,自己就能再像今天这样继续偷看,高兴的双手合十,重新转过身去,继续朝着对面张望。 “快看,比赛又开始了!” 伴随着球场中的助威声,李雪儿兴奋的重新坐好,手里的扇子也打得飞快。显然,即使断定自己会赢钱,她也仍然关心着比赛接下来的走向。 同样的,已经被调动了胜负欲的观众们,也关心着接下来的比赛。他们大声喊着什么,为各自支持的球队助威,使得球场沸腾起来,而双方球员们也在这时进入了球场之中。 红甲队的第二次进攻,终于要开始了。 第二百零六章精彩的比赛 开球的地点是黑甲队的第四防区。随着双方球员们完成列阵,球场外的欢呼声逐渐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防守对黑甲队来说至关重要。因为只要拦住了红甲队的这次进攻,或者完成了难度更大的截杀,黑甲队才能有逆袭的可能。 而这一点,在场的所有球员们也都十分清楚。所以黑甲队的球员们做好了严防死守,争取截杀的准备。而红甲队为了提前结束比赛,也将拼尽全力的进攻。 球场上,安静了下来。 场外的小许举起了绿旗,声音高亢的喊了声:“准备。” 双方球员没有动作,因为他们早已经是剑拔弩张。倒是场外的观众们,因为紧张而安静下来,呼吸声也逐渐绵长。 “开始!” 随着小许手中的绿旗落下,球员们的呐喊声,和观众们的诸位声同时响起。双方球员的阵线瞬间完成了碰撞,并且迅速陷入了混乱的胶着状态,只有红甲队的四分卫退到了后场。 黑甲队的防守球员们表情狰狞,想突破进攻方的阵线,完全是争取截杀的路数。而黑甲队的进攻球员同样声嘶力竭的呐喊,希望能尽快开始进攻。 双方球员陷入了罕见的胶着状态,防守方球员没能突破靠近黑甲队后方的四分卫,而红甲队的进攻球员,居然也没能突破防守方的阵线,去接应四分卫的传球。 这前所未有的胶着,让场外观众的呐喊声不断。 支持红甲队的观众们,期待着黑甲队的阵线被撕裂,让红甲队能有进攻机会。而黑甲队的支持者,则不约而同的期待着黑甲队能完成截杀,彻底的反败为胜。 终于,转机出现了。 只见在混乱左侧位置,红甲队的十号球员,在与对手的胶着之中意外的滑倒。而防守方球员没能来得及会将其控制,反而让十号球员抓住机会爬了起来,并往对方的防区跑去。 见到这样的情况,附近的防守球员立即结束与对手的纠缠,纷纷朝十号球员扑去。而没有了对手的进攻方球员,抓住机会从各个位置突破到了对方防区。 防守线瞬间崩塌了。 支持红甲队的场外观众,更加激烈的呐喊。那个早已远离乱局,退到后方准备传球的四分卫,此时也立即有了四五个传球点,而那些传球点都已经进入到了第四防区。 呐喊声中,红甲队的四分卫跳了起来,在半空中寻找着最合适的传球位置。因为四分卫是进攻的总指挥,他的传球位置,将直接决定球队的进攻方向,这在对方防守如此激烈的情况下显得尤为重要。 然而,就在他准备传球的瞬间,随着阵线的崩塌。进攻方球员们突破到了对方的防区,与此同时防守方的几名球员,也从各个位置朝着他冲来。 这些球员的意图很明显,是打算对进攻方的四分卫完成截杀。而与此同时,红甲队的进攻球员,正等待着接球推进。他们彼此都知道双方的意图,所以现在只看谁能首先达到目的。 支持黑甲队的观众看也呐喊了起来。 场外的韩世仁终于忍不住紧张的心情,声嘶力竭的朝场中大喊:“截杀!” 这声嘶力竭的呐喊,已经被场外的欢呼声掩盖,但即使没有听到,防守方球员们也已经拼劲了全力。他们从各个位置逼近红甲方四分卫,甚至距离最近的二号球员已经跳跃着飞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掩护四分卫的队友赶到了。这名九号球员,从对方的视野盲区出现,在半空中完成了拦截。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四分卫终于找到了进攻方向,将球扔了出去。 橄榄球在天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完成传球的进攻方四分卫眼神期待,盼望着队友们能接住他的球。但他的球刚被传出,防守方的两名球员,就已经重重的将他扑倒。 在场外观众们的注视下,那颗橄榄球的落点指向了球场左侧。而距离橄榄球落点的,刚好就是红甲队的王牌跑卫呼伦。但此时他的面前,是距离橄榄球落点更近的两名防守球员。 观众们的呐喊声仿佛凝固了。红甲队的王牌跑卫呼伦判断出了橄榄球的落点,就开始直线奔跑。而此时,那两名防守方球员也拿出的全部速度,距离橄榄球的落点已经只剩下十步,。 飞行中的橄榄球划出了漂亮的抛物线,开始往下坠落。那两名防守球员距离橄榄球的落点只剩下最后的五步。他们不约而同的飞扑,采用了和上半场时的窦家老大相同的策略。 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十步之外的跑卫呼伦居然也飞扑了过来,而且跳的比他们更高,甚至于连手臂的长度也略胜他们三分。而此时的橄榄球已经彻底落下。 防守方的球员们脸色猛变,因为半空中的呼伦后发先至,手指已经接触到了橄榄球,这意味着他们夺球失败,所以电光火石间,他们退而求其次,双手朝着呼伦的腰上发力,打算直接撞上去,破坏呼伦的接球。 而身体处于半空之中的呼伦没已经办法闪躲,他直接被两名球员撞了出去。这让防守方球员们看到了生机,但谁也没有想到,呼伦并没有接球,而是直接用手指将球勾向了左侧。 轰然间,两名防守球员压着呼伦,重重的倒在地上,甚至于连铠甲都发出了“咔咔”的破裂声。两名球员不关心呼伦的安危,甚至于呼伦自己也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受伤,他们即使在摔倒的瞬间,视线也仍然紧跟着那颗橄榄球。 半空之中,六号球员跳了起来,稳稳的将球接住,并踉跄着落地。 仔细看,这赫然是红甲队的球员。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呼伦早有计划,这名球员刚好位于橄榄球落下的位置,并准确的接住了球。而与此同时,发了疯的防守球员已经从四面八方冲来。 那名红甲队球员想也没想,直接将球抱在怀里,然后躲过右侧的防守球员,飞扑向前。还没等他落地,眼睛都红起来的防守球员们,立即从四面八方将他掩埋。 锣声响起,裁判小许已经举起了红旗。 没人知道,最后关头的六号球员是否护球成功。在等待裁判入场进行判定的时间里,不仅是场外的观众们屏息凝神,甚至连双方球员,也都大气也不敢出。 球场再次陷入了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判决。 但这个时候,忽然间,橄榄球出现了! 准确的说,这颗橄榄球是被一只手抓着,从四五个防守球员的层层叠压之中伸了出来。而这颗球的触地位置,赫然已经越过了白线。那是第四防区和第五防区的分界线。 安静了片刻之后,球场沸腾了。先是红甲队的场外球员们,直接欢呼着往球场中冲去,紧接着连那些支持红甲队的观众,也已经知道结果的支持者们,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果然,那四五名防守球员们站了起来,露出了趴在地上的红甲队六号球员,那压在黑甲队第五防区的橄榄球,正是被他伸得笔直的手,牢牢的抓着。 “第五防区!”已经走入球场,却已经不用判定的小许,朝场外高声宣布。 场外的呐喊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欢呼。而早已知道结果的红甲队后补球员,已经冲到了球场之中,大声叫嚷着把六号球员和呼伦拉了起来,然后就站在球场之中欢呼。 倒是奴儿还留在场外,此时擦了擦鼻涕,露出挑衅的笑容,看向韩世仁。 此刻,韩世仁垂头丧气,对奴儿的嘲笑已经无动于衷。但让他多少有些无奈的是,窦家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投敌叛变”,居然也欢呼起来,在场外朝红甲队球员大声叫好。 显然,红甲队成功了。他们推进到了第五防区,拿下了五十分的总成绩。 这意味着比赛提前结束,也意味着红甲队以五十比四十五,赢得了比赛。 场外的观众们仍然在欢呼,他们早已经被比赛感染了情绪,忘记了自己平日里的身份,就好像自己也参与了比赛,和那些球员们共同取得了胜利,而此时是他们庆祝的时刻。 但此时,支持黑甲队的观众们,也露出了笑容。 他们中有人大声鼓励黑甲队,也有人为红甲队喝彩。因为随着比赛的结束,跟随了他们整场比赛的紧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观赏了精彩比赛的愉悦。 他们不在乎那些赌注,只是很高兴看了如此精彩的比赛。 而庆祝着胜利的红甲队支持者,内心深处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无疑,这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比赛。 当然,这也是一场让小侯爷赚钱的比赛。 第二百零七章发个小财 欢呼声仍然在继续。但此刻的赵启明在观战台里,却是格外的冷静。 赵启明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即使此时奴儿获得了胜利,也只是露出了笑容。显然,对于比赛的结果他早有预料。这是因为奴儿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 而灌英虽然和奴儿不怎么熟悉,但他相信赵启明的从容不迫,定是有所依仗。所以在黑甲队取得优势的时候,他趴在地上看比赛,而此时红甲队赢得了胜利,他正枕着手臂躺在地上。 倒是从李雪儿的观战台里出来的李敢比较特殊。他也想欢呼胜利,想冲进球场和大家共同庆祝,但现在他没办法那么做。因为他很忙,他在忙着算钱。 “这是赌资!”李敢拿着毛笔,在竹简上飞快的计算,但表情却是极其委屈:“我姐让我用算术算赌资就算了,师兄居然也强迫我这么做。” 赵启明莫名其妙:“计算赌资怎么了?” “有辱师门!”李敢有点激动,抬起头气愤的说:“算术是仙家的学问,是沾着仙气的,用来计算军需本就不敬,现在还要用算术来计算赌资,这红尘中的污秽之物,岂能玷污仙家的清白?” “清白个狗屁。”赵启明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小子简直有病:“算术是方便计算的,只要和数字有关的东西都可以用,这不会有辱师门,听我的就是了。” “这难道就不犯门规吗?” “不犯。” “可是……”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赵启明瞪起眼睛:“赶紧算我到底赢了多少钱。” “也要算算那些压了红甲队的,应该付给他们多少。”地上的灌英伸了伸懒腰:“赛前传出去了那么多对红甲队不利的假消息,居然还有人压红甲队,脑子有病吗?” “散布假消息?”李敢似乎刚刚知道,立即看向灌英。 可灌英又不是李敢的师兄,根本就没有耐心教导的意识,见李敢看着他,马上挤了挤眼睛微笑着说:“再不计算小心我打你,说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打过你了。” 李敢顿时泄了气,再不敢看灌英,只是低头计算的时候,委屈的嘀咕:“谁都能打我,真是太看不起人了,等开春后挥师北上,我封了大将军回来,看谁还打我。” “你就算封了异姓王也照样打你。”灌英打了个哈欠,然后朝赵启明说:“比赛倒是很有意思,小弟回头也想组织球队,不知启明兄有何建议?” “你也想组建球队?” “估计那些看过了比赛,又出得起钱的老家伙们都想组建。”灌英说着,想了想,然后笑着说:“恐怕连那些文臣也要’附庸风雅’,小弟怎么说也是奸臣,这种事可不能屈居人后。”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屑:“要真是这样,你就跟那些文臣武将所组建的球队玩吧,李敢和奴儿你就别想跟他们比了,光是个跑卫呼伦,都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球员了。” “那可说不定。”灌英挤了挤眼睛:“没准小弟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指挥呢?” 正说着,李敢忽然放下毛笔,拿起竹简吹干了墨迹:“算好了。” “多少?”赵启明露出期待的表情:“我们要赢多少钱?” “大概六百金。” “六百金,咱们两个分,也就是一人三百金?”赵启明看向灌英,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不枉我这些日子训练受苦,还就赌/球的事谋划了好几个晚上。” “这么说倒是小弟占了便宜了。”灌英有些惭愧,朝赵启明抬了抬手,然后忽然挤眉弄眼的说:“不过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也不用过分见外,启明兄觉得呢?” “应该的。”赵启明/心情不错的说:“没你的护卫帮忙跑腿,我赚不来三百金。” “只怕不止三百金吧?”灌英说着,指了指北面的观战台:“老将们都在那了,听说魏其侯早就准备好了彩头,估计就算不比上次骑兵对阵多,也少不了多少。” “你是说又有赏赐?”赵启明忽然站了起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妈呀。”赵启明眉开眼笑,直接跑出了观战台:“我要去领赏了!” 与此同时,对面的观战台外,解忧见原本从容淡定的赵启明忽然怪叫着跑走了,忽然担心的不行,于是赶紧放下帽子,朝着对面追去,而她成群的丫鬟也赶紧跟了上去。 倒是观战台里的李雪儿,根本就没注意到解忧的离开,否则她肯定要阻止解忧和赵启明见面。此刻的他沉浸在赢钱的喜悦中,拿团扇遮着自己的嘴,高兴的笑个不停。 “雪儿姐姐也压了赵启明吗?”周建德的两个女儿开心的问。 李雪儿高兴坏了,笑的根本停不下来,抽空才问了句:“你们也压了赵启明?” 周建德的两个女儿对望,捂嘴轻笑,然后点头。 “那你们压了多少。” “五十金。” 李雪儿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么多?” “是我们姐妹的全部家当了。”周建德两个女儿笑得天真:“因为赵家哥哥肯定会赢,所以就全部压了,结果果然就赢了,听丫鬟说我们可以拿回来一百三十金呢。” 听到这话,李雪儿有些不高兴。因为首先,这两个小姐妹居然比她还赢得多,这让她觉得有点没面子。而且他对赵启明的信心,似乎也没有这两个小姐妹坚定,这让她觉得有点对不起解忧。 不过好在李雪儿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就恢复了高兴的心情。 她觉得能赢三十金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之前对赵启明的信心不坚定,那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现在知道赵启明的厉害了,大不了以后再压的时候比现在大方就好了。 “雪儿姐姐压了多少钱啊?” “这不重要。”李雪儿拿开了团扇,眼睛笑成了月牙:“重要的是,这样的比赛太好玩了,你们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你们哥哥也组建球队。” 周建德两个女儿高兴的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又有些丧气的说:“可是两个哥哥一个在皇上身边,一个在军中,恐怕没时间组建球队。” “那就周叔叔帮组建。”李雪儿的眼睛笑的都眯成了小缝,团扇也因为兴奋而打得飞快:“到时候我们姐妹可以比赛,也可以赌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啊。”周建德的两个傻女儿高兴的猛点头。 李雪儿于是更高兴了。 她忽然发现,闺中生活也能有这样的刺激。但这刺激,倒也并非是因为小姐妹们可以看着几十个男人在球场上厮杀,而是因为她觉得可以自己很有赌/球的天赋,可以赢小姐妹们的钱。 说起来,这橄榄球还真是很让人喜欢的运动呢! 第二百零八章未来的职业俱乐部 “晚辈代表红甲队全体球员,感谢赏赐!” 魏其侯的观战台中,老将们正心情大好的讨论着刚刚结束的比赛,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赵启明的声音,于是都停了下来,然后果然看到了眉开眼笑跑进观战台的赵启明。 “兔崽子。”周建德本就因为输了比赛饱受奚落,正愁没处发作的时候,看到赵启明顿时火冒三丈:“赌/球就赌/球,你乱放假消息是个什么路数?” “啊?”赵启明还真忘记了这件事,心说这下可糟糕了,只顾着来领赏,完全没想想起来刚才散步假消息的事,现在被老将们的兴师问罪,他连接口都还没找好。 “赛场如战场,你传递假情报,扰乱了军心!”周建德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朝赵启明说:“要不是因为你的假消息,我怎么能受到蒙蔽,错看了比赛的形式?” 赵启明/心说这下完了,简直羊入虎穴啊,早知道就让李敢来领赏好了。 “自己看走了眼就大方承认便是,何必怪在启明头上?”灌夫眯着眼睛,喝了口酒,毫不留情的奚落:“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假消息,不也照样都压对了?” 听到这话,周建德还真没办法反驳,于是又坐了回去,瞪着眼睛朝赵启明说:“看见你就烦,赢了比赛还不去慰劳你的将士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晚辈来替球员们领赏。”赵启明缩了缩脖子,习惯性装怂。 可他的话却让魏其侯有些不解:“领什么赏?” “赏金啊。”赵启明眨了眨眼。 不过话刚说出嘴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老将们的反应,显然是毫不知情。这让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是被灌英那王八蛋给耍了。 “赛前倒是没怎么说过赏金的事。”魏其侯笑着朝赵启明说:“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了,红甲队今天的比赛也的确表现不俗,那就赏吧。” 赵启明张了张嘴,忽然有点矛盾。因为他被灌欺骗,主动跑来请赏,这是件很无耻的事。可若不想无耻,那赏金说不要就不要,如此不会过日子,又实在有辱东乡侯府的门风。 “赏五十金,和上次一样。”魏其侯征询了大家的意见,然后慈祥的看着赵启明说:“虽然这项运动比不上新骑兵,但毕竟也和军事有关,将来推广到军中,也算是你的贡献。” “推广到军中?” “军中也不是每天都打仗,也是有娱乐的。”灌夫笑眯眯的朝赵启明解释:“你这橄榄球,无论指挥,还是球员的进攻和防守,都大有乾坤,加上这本身又是个娱乐的运动,让士兵们和将官们偶尔放松放松,还能从中学到作战和指挥,又何乐而不为?”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老将们都脑子坏掉了,真把橄榄球当成军事推演了呢。如果只是当成军中的娱乐,那倒也没什么。 “晚辈赞成!” “我们都商量好了,要你赞成个屁。”周建德似乎对赵启明仍然有脾气,找机会骂了句,然后表情不善的问:“既然来了,就好好说说你的球队吧。” 赵启明又缩了缩脖子,条件反射的装怂:“不知,周叔叔想知道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训练的。”周建德表情不善:“你小子对窦家兄弟肯定有所隐瞒,我就不信用了你的训练方法,再加上我的战术,我以后组建起来的球队打不赢你。”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禁愣住:“周叔叔也要组建球队?” 与此同时,静安公主的观战台里。 韩安国并没有因为黑甲队的失利而恼怒,捋了捋胡须所:“想不到,窦家兄弟和犬子的球队合并,也仍然对付不了红甲队,看来到底还是轻视了东乡侯。” “御史大人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对面的少府监李大人从球场上收回了视线,安慰道:“毕竟,游戏本身是东乡侯自创,训练的时间也更长,这都是很大的优势。” 韩安国笑着接受了李大人的善意,然后重新看向球场中说:“其实这倒也并非坏事,犬子自视过高,今天败在启明手上,也让他知道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 “再接再厉便是。”静安公主忽然开口,笑看着韩安国说:“比不上东乡侯,总能胜过其他同龄人。这次之后,想要组建球队的世家恐怕不少,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能切磋。” 听到这话,少府监李大人想了想,然后说:“老将们性格使然,对这类追求勇猛的运动情有独钟,倒也不难理解,但组建球队花费巨大,若形成风气,怕是不妥。” 静安公主笑了笑,将注意力彻底从球场上收回,喝了口茶说:“两位大人想必也知道,明年北上的战事,在领军的人选问题上,老将们的争执令皇上不胜其烦吧?” 听到这话,韩安国皱了皱眉:“老将们想重新披甲,这本是好事,但请战的几位将军都已经年老,皇上有意让这群功勋颐养天年,无奈老将们一腔热血,才会争执不休。” “老将们戎马半生,耐不住颐养天年的寂寞。”静安公主把放下了茶杯,笑着朝韩安国说:“既然如此,何不利用组建球队之事,让他们将那一腔热血,用在球场上?” “长公主的意思是,应该让老将们都组建球队?” “开春之后,领军的人选问题就要确定了,若在此之前的时间里,老将们忙于组建球队,暂时忘记了重新披甲,不再为此事争论不休,岂不也是为皇上分忧?” 听到这话,少府监李大人捋了捋胡须,赞同的点了点头。 倒是韩安国在想了想之后,朝静安公主问:“可正如李大人所说,如果组建球队成风,如此巨大的花费,加上长期的训练和比赛,只怕会招来非议啊。” “组建球队所需花费,比每年的几次围猎如何?” 韩安国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静安公主笑着继续说:“我可听说,前些日子某位侯爷去秦岭围猎,出动了四百多的护卫与随从,还有那五百多只细犬,据说沿途践踏庄家,甚至引发民怨。” 少府监李大人似乎也听说了此时,苦笑着说:“若是老将们对组建球队感兴趣,并且形成风气,养几十个匈奴人所花的钱,的确比围猎要廉价得多。” 韩安国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说:“在下觉得此事也行。” “在下也觉得可行。” 静安公主喝了口茶:“既然如此,这件事我容本宫回去想想如何进行,等过上几日再请两位大人参谋,若是需要援手,还请两位大人助一臂之力。” 韩安国和少府监李大人行了个礼:“听候长公主差遣。” 第二百零九章列强瓜分 欢呼之后,球员们离开了赛场。 但观众们并没有就此离去,只是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讨论着刚才的比赛。 东边的观马台里,武安侯田蚡看着气氛仍旧热烈的观众席,露出沉思的表情。 要知道,这些观众几乎代表了长安城中半数的达官显贵。而这些人冲着魏其侯和赵启明而来,不仅观看比赛,甚至比赛已经结束的此刻,也仍然没有离去。 这是魏其侯的号召力,也是比赛的魅力。 多年来,武安侯一直屈居与窦婴之下,尽管两个人的身份都是外戚,但无论再朝中还是民间,窦婴都有着极大的威望,而这是武安侯无法企及的的。 上位者之间的争斗,除了身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威望。因为有了威望,才能吸引各方势力的为之效命。因为有了威望,才能振臂一挥,就能迎来八方支援。 显然,窦婴就有着这种威望和号召力。 就好比今天这些观众,只是听闻魏其侯家中有比赛,就有半个长安城的贵族来观看,尽管其中有赵启明这个神秘人物的吸引力,但也能从中看出窦婴在朝中的号召力。 武安侯心里很清楚,今天若换了自己,绝对来不了这么多观众。 但好在此刻,他意外地发现了橄榄球的价值。 作为外戚,窦婴苦心经营多年,在朝中和民间慢慢积累出了经验,这无可厚非。但今天的比赛,横空出世的橄榄球,居然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展现出这么强大魅力。 武安侯毫不怀疑,今天之后若再有比赛,前去观看的绝对比今天人多。 这也就是说,如果太尉府也能有支强大的球队,并且将下次比赛换到太尉府举行,那么到时候云集的观众,热闹的程度,将会是比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并不关心比赛本身,武安侯也大可以趁此机会,广泛的结交各路贵族,等将来凭借橄榄球这项运动,在朝中和民间积累了号召力,又何惧窦婴? 想到这里,武安侯田蚡放下酒杯,问了句:“若让你组建球队,你该怎么做?” 站在旁边的田恬松开握紧的拳头,从球场中收回视线,知道武安侯是在对他说话,于是想了想后回答说:“孩儿会先向韩世仁借几名熟悉规则和训练的球员,作为教官。” 武安侯没有说话。 于是田恬又想了想,接着道:“其次,孩儿还会去北军征调些人手,尤其是军中善于奔跑和跳跃的士兵,利用这些人组建成球队,然后让韩世仁的球员来训练。” 武安侯这才点了点头:“护具要找武库用最好的,日常训练也要更严格。” 听到这话,田恬有些意外,因为他以为武安侯只是在考他。 “既然有了计划,那还不下去办了?” 田恬张了张嘴,有些不理解武安侯为什么有了组建球队的想法。但他不敢挑战武安侯的威仪,即便武安侯是他的父亲,所以他抱了抱拳,立即说:“孩儿这就去办。” 武安侯点了点头,看着球场内的观众们,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魏其侯的观战台中。 赵启明缩着脖子,胆怯的看着忽然慈祥起来的几位老将,心里预感不妙。 平棘侯看着赵启明,笑眯眯的问:“刚刚的比赛,进攻和防守两个小组轮番上阵,也总共不过三十人而已,加上李敢那支没有出现的队伍,也应该是六十人对吧?” “对啊。”赵启明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平棘侯为什么关心起这个。 “可我听说,你组建的球队用了百人。”平棘侯笑容更灿烂了些:“这说明除了现在这支队伍,以及李敢那只队伍之外,你还有第三支队伍没有用,对吧?” 旁边的灌夫听出了平棘侯的意思,冷笑着说:“老匹夫,你打什么主意呢?就算有第三支队伍,那也是我的班底,难道你还想弄到你家去不成?” 听到这话,平棘侯脸色拉了下来,不屑的说:“大家都想组建球队,你马场既然有现场的人手,调出来几个又何妨,难不成是怕别人有了球队,将来战胜了你?” 灌夫不屑的哼了声:“韩安国也败在我的手下?我会害怕你的战术?” “那咱们就试试?”平棘侯斜着眼睛看灌夫,然后继续慈祥的朝赵启明说:“把你那第三支队伍给我,学习我的战术,等改日与你交战,如何?” “我说平棘侯,你倒是很会占便宜啊。” “恩?” 周建德讽刺的看着平棘侯说:“大家都想组建球队,凭什么你三言两语,就带走已经训练过的球员,从刚开始就占据优势?你需要人手,难道大家就不需要了?” “绛侯的意思是,你也想分几个人?” “当然。” 听到这里,赵启明明白。原来老匹夫们是盯上了他的球员。 这让他心里痛骂无耻,但表面还要耐心的解释说:“其实除了进攻和防守小组之外,还有以及很多的替补球员,所以晚辈的球队里并没有多余的人。” “替补球员?”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无奈解释说:“就是有球员受伤的时候,替换上场的。” 听到这话,平棘侯恍然大悟,然后说:“既然没有第三支队伍,想必你手上也没有多余的人,那就随便送几个人给我,帮我把球队组建起来就可以了。” “那你是想要几个?”灌夫冷笑。 平棘侯稍微沉吟,然后说:“就先要那名七号球员吧。” “七号?” “就是完成了达阵的那个。” 听到这话,灌夫直接起身,拔出青铜宝剑:“老匹夫你好大胆!” “平棘侯你的确过分了些,那七号球员能完成达阵,明显是最好的球员,你要他怎么可能给你?”周建德鄙夷,然后朝赵启明说:“我不多要,把果儿给我,让他为我训练球队。” “老贼看剑!”灌夫勃然大怒。 眼看老将们又打了起来,魏其侯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于是朝灌夫说:“既然都想组建球队,借马场几个人去组建球队也无可厚非,到时候将人还你就是。” “我无所谓,别直接将我的班底弄走就行。”灌夫收回宝剑,冷笑着朝平棘侯说:“我还真想看看,这两个老匹夫组建出球队,到底能有多大能耐。” “既然如此,那就借几个人吧。”魏其侯说着,看向赵启明,慈祥的说:“本意是帮助组建球队,用不上太好的球员,将你手上熟悉规则和训练的人手借去几个便是了。” 赵启明张了张嘴,这下真的是无奈了。 要知道,他组建球队的初衷,首先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玩物丧志,让老将们不用总惦记着让他训练士兵。其次,他也是因为马场的生活无聊,往后想多一个消遣。结果灌夫错误的把他的玩物丧志理解为军事贡献,让他的计划以失败告终,以后可能仍然还要给灌夫当牛做马,而现在居然连他的娱乐也要夺走。 又是想带走呼伦,又是想带走李敢的,这哪里是要人,这分明是瓜分啊。 老匹夫的脾气,借走了球员到时候还能还回来才怪。 而且就算是普通球员,那也是团队的一份子,就这么被“八国联军”瓜分,拆的七零八落,别说李敢和奴儿要急眼,关键以后自己也没法在马场里看精彩的比赛了啊。 “怎么,你不愿意?”周建德见赵启明没有立刻答应,马上微笑着说:“要是实在舍不得给,我那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也该嫁人了,拿去给你当小妾如何啊?” 听到这话,赵启明叹了口气。 尽管知道周建德是故意吓唬他的,但仍然忍不住同情那两个没事就要被自己的爹往外推销的女儿。摊上这样的爹,那两个姑娘肯定是上辈子揍了如来佛祖,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既然这样,那就借几个吧。” 第二百一十章让你老师来跟我说 比赛结束之后,赛场中开始表演骑射。 这本是贵族宴客的传统项目,但各观战台中的达官显贵们却已经失去了兴趣。他们吃着魏其侯府的下人送上的午宴,仍然津津乐道着刚才的比赛。 喧闹之中,赵启明离开魏其侯的观战台。 他看了看手里拿着的赏金,想起了被瓜分的球员们。 可以说,被那些老将带走,对那些球员们来说说绝对是件好事。因为这些匈奴人完全凭借在球场上的表现得到赏识,将来甚至可以因此去军中谋求更好的发展。 但作为老板的赵启明,送走这些人的同时,还收了人家的钱,总有种闹饥荒的年月,禽兽父亲把亲生女儿卖去青楼的感觉,这让他忽然觉得手里的钱肮脏无比。 他不想花这些钱,所以想了想之后,他叹了口气,往球场外走去。 球员们修正的地方是练武场隔壁的院子。当赵启明来的时候,球员们有的在互相查看伤情,有的在换衣服,但无论在做什么,大家都满脸笑容,谈论着刚才的表现。 见赵启明走进院子,球员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 “你还是躺着吧。”赵启明把呼伦刚按了回去。其实刚才在球场上就看得出来,这小子在最后的飞扑传球中,被两名防守球员撞到,应该不大可能毫发无伤,现在看他躺在地上,就更确定受伤不轻,于是赵启明问了句:“医生来看过没?” 呼伦呲牙咧嘴,傻笑着说:“断了根肋骨,不碍事。” “端断了肋骨了还不碍事?”赵启明皱了皱眉:“回马场之后你好好休息几天接下来的训练你就不要参加了。” “这么说,球队接下来还有训练?”呼伦忽然眼睛发亮的问。 赵启明看了看大家,发现球员们都露出期待的表情,于是无奈的说:“老将们很多人都想组织球队,到时候有的是比赛要打,所以回去之后的训练,一切照旧吧。” 听到这话,球员们相互对望,都满脸惊喜的表情。 显然,经过了刚才的比赛,大家才真正喜欢上了橄榄球。但严格来说,他们喜欢的并非橄榄球本身,而是驰骋在球场上,有无数人位他们呐喊助威的感觉。 作为罪奴,他们生平困苦,更不知道荣誉为何物,而今天的比赛,不仅让他们赢了的尊重和荣誉,更让他们感受到了万众瞩目。 赵启明理解他们的心情,因此笑了笑说:“今天表现很好,老将们对你们称赞有加,但也不要因此骄傲,想要赢得将来更多的比赛,以后的训练千万不能偷懒。” “喏!”球员们都兴奋的应了声。 赵启明笑着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子,然后扔给呼伦说:“这是今天比赛的赏金。” “赏金?”呼伦吓了大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牵动了伤处,疼的呲牙咧嘴:“小侯爷,我们能打这场比赛就很高兴了,这赏金我们万万不能要啊。” “对啊小侯爷,我们不能有私产,您还是拿回去吧。” “这不是给你们的。”赵启明翻了个白眼:“这是训练经费。” “训练经费?” “拿回去给小许,你们以后要吃肉、喝酒,哪怕是逛窑子,都算作训练经费里,而只要是训练经费,你们都可以去找小许,让他拿钱给你们办。”赵启明摊了摊手:“这是训练经费的支出,不算是你们的私产。” 听到这话,球员们都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心里不禁感动,于是看向了呼伦。 而呼伦也很感激,知道赵启明的脾气,于是也不推辞,只点了点头说:“那就多谢小侯爷了,我们以后肯定要更努力的训练,争取打赢每一场比赛。” “这才像话嘛。”赵启明笑看着球员们,忽然想起什么,问了句:“奴儿呢?” 与此同时,静安公主的观战台里。 韩安国和少府监李大人已经离开了,静安公主正跪坐着喝茶,这时宫女将奴儿领了进来,与凯旋而归的球员们不同,这熊孩子居然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静安公主放下茶杯问。 奴儿擦了擦鼻涕,哼了声说:“老师不准我打第三次进攻。” 静安公主恍然大悟,仔细想想红甲队的进攻机会的确只打了两场,就因为已经锁定胜局而提前结束了,于是她笑了笑说:“你老师是让你给黑甲队留点面子,不让他们输得太狠。” “球场如战场,怎么能让?”奴儿倔强的挺起胸膛:“球员们努力迎战,最后的比分就是他们的战绩,为了别人的面子就让我的球员们停止进攻,这不公平。” “没礼数。”静安公主看了眼奴儿:“以前教你的,都忘了吗?” 奴儿不高兴的吭哧半天,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说:“长公主好。” “这才像话。”静安公主重新露出微笑,然后才解释说:“球场如战场不假,但也得看遇见的是谁,今天只是切磋而已,并不是国仇家恨的死敌,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不留情面。” 听到这话,奴儿有些狐疑:“长公主是说,以后还有比赛吗?” “当然。”静安公主笑着朝奴儿招了招手,然后说:“以后就不再是切磋了,你可能遇上飞将军家的球队,也可能遇上平棘侯家的球队,那都是用了当世名将的战术,到时候谁也不会让你手下留情。” “飞将军吗?”奴儿眼睛亮了起来,想象着自己打赢李广家球队的样子。 静安公主微笑着,像是慈母般温柔,替奴儿整理了下衣服。但忽然之间她发现了社么,皱着朝奴儿说:“这穿的这是什么,我前几天让人送去马场的冬装呢?” 奴儿似乎知道静安公主要生气,挠了挠脸,转了转眼珠,赶紧想怎么解释。 “好的不学,学你老师的小动作。”静安公主无奈,朝奴儿说:“你是有身份的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表,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奴儿垂头丧气:“奴儿知道了。” 静安公主这才露出笑容,朝奴儿叮嘱说:“今天就算了,以后再有像这样的场合,不仅要穿的体面,我给你的那几块玉佩也要戴上,知道没有?” “玉佩能不能不戴啊?” “不能。”静安公主直接回绝,然后看了眼宫女,那宫女便拿了件披风过来,而静安公主起身,亲自将披风给奴儿披上,然后才点了点头:“这才像个小公子。” 奴儿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的披风,难以置信的朝静安公主说:“这是女人穿的!” “小孩子家,哪有什么男女,好看就行了。”静安公主似乎心情很好,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还让奴儿转了圈,然后还问旁边的宫女:“比隔壁平棘侯家的丫头好看吧?” 那宫女跪下来替奴儿整理着,露出被融化的表情说:“小公子的确更可爱些。” 奴儿脸都红了,刚刚还指挥球员们奋勇厮杀呢,现在被拿出来和谁谁谁家的丫头比可爱,这让他无法忍受,于是红着脸耻辱的说:“我不能这样穿。” “为什么不能?”静安公主并不理会,还替奴儿整理了下帽子。 “因为马场有规定。”奴儿终于找出了理由,理直气壮的说:“老师不准!” “老师不准?”静安公主动作停了下来。 这让奴儿松了口气,看来搬出老师,还是挺有作用的。 “你的老师管得还真挺多。”静安公主露出笑容,继续帮奴儿整理,显然并没有被赵启明吓住:“不过要是你老师有所不满的话,你回去告诉他,让他自己来找我说。” 奴儿张了张嘴,然后忽然丧气的把头一歪。 原来老师在静安公主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催婚进行时 因为身份的特殊,球员们不能在长安久留,稍作休整之后就要返回马场。而赵启明想到这次在马场已经一个多月,眼看着球队已经取得了成功,就想回东乡亭休息段时间。 他告别了球员们,带着自己迎来的钱走出院子,准备离开魏其侯府。 但就在他刚刚走出院子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解忧。 此时,解忧正站在院子外面,有十几个丫鬟簇拥再四周,手忙脚乱的替解忧整理着头饰和衣服,而解忧似乎也很着急的样子,整理着衣服的同时向院子里张望。 刚刚走出院子的赵启明发现了解忧,就赶紧转过身去想要躲开,可解忧回头看望院子时刚好看到他掉头走人的样子,于是立即跺着脚喊了声:“赵启明,你站住。” 赵启明站住了,准确的说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以及蹑手蹑脚的姿势,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毛贼一样,尴尬的回过头,假装意外的说:“咦,你怎么在这里?” 解忧生气的让下人们退下,但这些下人们显然并不想离开很远,所以呼啦一声都躲在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后面,打算隐藏起来偷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解忧气呼呼的走到了赵启明面前说:“这是我家,我当然可以在这里。” “也是。”赵启明点了点头,恢复了正常的站姿:“那你在这吧,我有事先走。” 说完这话,他大步往球员们休息的院子里走去。 但解忧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立即追逐两步,然后生气的说:“你等一下!” 赵启明于是重新站定,然后叹了口气。但这并不是他不打算逃跑,而是因为他忽然想起球员们都还在院子里,现在要是被解忧追着跑进去,自己恐怕会威严扫地。 “我有话要跟你说。”解忧见赵启明站定,也停了下来脚步,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话题,不高兴的朝赵启明说:“恭喜你赢了我的两个笨蛋哥哥,你的球队表现的很好。” 赵启明无奈,转过身说;“多谢夸奖。” “以后还会有比赛吗?” 赵启明不知解忧为什么对球队感兴趣,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应该还有吧。” 解忧这才慢慢露出了笑容,咬着嘴唇低下头,心里只顾着高兴。 她觉得只要还有比赛,自己就能再见到赵启明。那么像现在这样的不期而遇,也会再次发生,而且也不算违背了当初的约定。至少今天埋伏在这里假装偶遇,赵启明就没有怪她。 可她并不知道,赵启明并不是不想怪她,而是压根忘记了所谓的约定。 此刻的赵启明东张西望,为了必要情况下的逃跑,正寻找着甩掉解忧的出路,内心只想着尽快结束话题,离开这个未成年的未婚妻,十分担心会被别人看到,所以他心不在焉问解忧:“你找我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有。”解忧回过神来,朝赵启明猛点头。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于是叹了口气说:“那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有话要问你。” “那你问啊。” 解忧看着赵启明,忽然脸开始发红。她想起了让她觉得害羞的事情,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正在害羞。因为害羞是底气不足的表现,而她在质问赵启明的时候不能够底气不足。 “你怎么还不娶我啊?”解忧红着脸,气呼呼的问。 赵启明当时就慌了,心说这丫头还真是敢说啊,哪有姑娘家自己跑来催婚的。这让他有点慌神,有点担心自己回答的不好,这丫头又要追着自己到处跑,于是谨慎的回了句:“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吗,不用那么着急吧。” 解忧听到“着急”二字时脸更红了,但她为了自己的面子,用更加生气的表情来掩饰,朝赵启明纠正说:“不是两年,明明只有一年,你也应该要开始准备了。” “一年?”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今年马上就要过完,那剩下不就只有一年了吗?” 赵启明想了想,发现解忧虽然说得夸张了点,但从夏天听说消息到现在的确已经大半年,距离婚期的确又近了很多,所以生下来的时间,的确也只有一年多了。 “一年就一年吧。”赵启明挠了挠脸:“可还有一年,那不也还早吗?” “不早了。”解忧忽然着急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赵启明在这件事上有和她不同的想法,于是马上忘记了害羞,着急的跺了跺脚说:“你现在就应该要开始准备。” “现在就要准备?” “对。”解忧猛点头,然后赵启明说:“你要尽快提亲。” “还要提亲?”赵启明东张西望,仍然心不在焉:“不是有婚约了吗?” “婚约只是父母之命,还要媒妁之言呢。”解忧彻底忘记了害羞,倒豆子似得朝赵启明说:“你要先让人作媒,然后再来找我爹爹说亲,到时候我爹爹尽管已经同意了,但为了表现女方的矜持,还要假装考虑一下,这考虑一下就是好几个月。” 赵启明转过头来,表情疑惑的看着解忧。 而解忧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掰着指头如数家珍:“等我爹假装考虑,同意了这门亲事之后,你要下聘礼,爹爹肯定不要你下很重的聘礼,但为了表现对我的重视,你要坚持下很重的聘礼,这样的话你就要花时间去准备那些聘礼。” 赵启明张了张嘴。 但解忧接着又说:“等你聘礼下完之后,我就要准备嫁妆了,我是家里的独女,爹爹又一直很宠我,肯定要准备很多的嫁妆,那准备这些嫁妆,也是要花很多时间的。” 赵启明呲牙咧嘴,头都大了。 “等嫁妆准备好,你还要准备迎亲,要选好日子,还要通晓其中的规矩,不能失了礼数,这些你都要提前去准备的。”解忧忽然抬头来,生气的朝赵启明说:“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你最近就要开始准备才行。” “行行行。”赵启明见这丫头终于停了下来,赶紧妥协:“我尽快就做准备。” 解忧张了张嘴,忽然发觉自己刚才在催婚,实在很不矜持,于是害羞的低下头,声音忽然变得柔软:“那你要准备的用心点,我也想风风光光的到你家。” “知道了。”赵启明抱拳:“我能走了吗?” 解忧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看着赵启明,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赵启明立即转身,逃跑似得走进了院子。 解忧目送着赵启明的离开,直到看不到了,脸也不红了。 她嘴里嘀咕着什么,转过身来,低头把玩着胸前斗篷的红色丝带。 远处的下人们见到赵启明已经离开,赶紧迎了上来,觉得解忧的表现有些奇怪,于是那个抱着小宝箱的丫鬟就问了句:“小姐,刚刚小侯爷跟你说了什么?” 解忧被丫鬟们簇拥着,仍然低头摆弄着胸前的丝带,就是不说话。 这可急坏了丫鬟们,于是继续追问:“小姐,小侯爷到底说了什么啊?” 解忧不高兴的放下了手,然后生气的看着丫鬟们,但最终她也没有骂人,而是实在忍不住心里笑容,忽然间跳了起来,朝丫鬟们高兴的说:“他准备要娶我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帅哥的烦恼 练武场内,午宴仍在继续。 而赵启明已经提前离开,正走出魏其侯府,告诉李敢自己要回东乡亭。谁知这个时候,李敢的姐姐李雪儿,忽然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追了出来。 看样子李雪儿是要来抓李敢的,但看到赵启明也在,便停下脚步欠了欠身:“赵家哥哥好。” 赵启明看向李雪儿,认出是李敢的姐姐,便点了点头。 倒是李敢,见了他姐姐跟见了鬼似得,一把抓住赵启明的袖子,想夺路而逃。 李雪儿笑眯眯的看了眼李敢,便不再理会,大大方方的朝赵启明说:“今天的比赛很精彩,尤其是赵家哥哥的球队,在赛场上表现勇猛,令人钦佩。” “雪儿妹妹客气了。”赵启明笑了笑:“只是侥幸得胜而已,不值得如此夸奖。” “赵家哥哥调/教的好,倒不用如此谦虚。”李雪儿说到这里,看了眼李敢,然后朝赵启明说:“不瞒赵家哥哥,妹妹家中也正准备组建球队,到时还希望赵家哥哥能指点一二。” 听到这话,原本着急逃跑的李敢,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怒视李雪儿。 可李雪儿根本没有理会李敢,继续朝赵启明说:“不知赵家哥哥意下如何?” “不行。”没等赵启明说话,李敢断然拒绝,直接朝李雪儿说:“师兄正要回家,而且还有我和奴儿的授课,如此辛劳,绝对不能再这样麻烦他。” “这倒也是。”李雪儿李敢,忽然直接出手,抓住了李敢的耳朵:“既然是这样,那你还不跟我回去帮忙,居然还敢偷偷溜走,你以为能跑去马场,我就耐你不得了吗?” 李敢就这么被抓住了耳朵,瞬间面如死灰,又中招了。 看着这两姐弟的打闹,赵启明不禁好笑,完全没有去帮李敢解围的意思。 倒是李雪儿,此时抓着李敢的耳朵,朝赵启明说:“赵家哥哥是通情达理之人,自然知道这‘忠孝二字’乃是做人的根本,如今李敢已经三月不曾归家,让家中母亲思念成疾,整日以泪洗面,敢问赵家哥哥,李敢既然已经回京,是否应该回家一趟。” “该!”赵启明憋着笑,点了点头:“太应该了。” 李敢难以置信的看向赵启明,着急说:“可我的学业……” “我回东乡亭了,你的学业大可以在家里完成。”赵启明助纣为虐,耸了耸肩说:“而且你姐姐也说了,要你回去看望老母,这天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听到没有?”李雪儿笑眯眯的拧着李敢的耳朵,然后笑容灿烂的又朝赵启明欠了欠身:“赵家哥哥宽厚仁慈,小妹先谢过了,还望赵家哥哥得空,能常去家中做客。”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有空我会去坐坐的。” 李雪儿很快上了马车走了,而李敢耳朵发红,面如死灰的骑在马上跟着,等到赵启明快看不到的时候,忽然朝马车怒吼一声:“你骗我,我明明半个月前才回去过!” “但母亲的确思念你。” “你是今天赢钱上瘾,让我帮你组建球队,好去和别人赌/球赢钱对吧?” “是又如何?” “这是对橄榄球运动的侮辱,我绝不会助纣为虐!” “老实点,不然回去揍你。” “……哦。” 看着两姐弟的远去,赵启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也翻身上马,往长安城外去。 这次训练球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 要换了平时,赵启明肯定会因为离家太久而归心似箭。但此刻骑在马车,他却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着刚刚在魏其侯府,被自己的未成年未婚妻催婚的事情。 无疑,解忧的话提醒了他。 两年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年,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尽管不至于像解忧所说的那样,要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但迎娶未婚妻这件事,的确是时候该考虑应对之策了。 经过了之前的分而复合之后,赵启明已经确定要和静安公主白头偕老。这也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放弃静安公主,同样的道理,他也并不打算迎娶解忧。 他很清楚,如果真的迎娶解忧,怎么安置这个未成年老婆就足够让他头疼。 因为既然已经迎娶进门,不管是因为魏其侯府的交情,还是对人家姑娘的责任,都没有对人家置之不理的道理。但若真的把人家当老婆,这显然也是更不可能的事。 首先,真把解忧当成老婆,赵启明会觉得自己对不起静安公主。其次,解忧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别的不说,光是解忧喊一声“夫君”,赵启明都觉得自己和禽兽无异。 或许在侯府养上几年,等解忧长大,这个心理障碍将不复存在,但不管怎么说,“把小萝莉养成大姑娘,然后睡了人家”这种事,起码现在看来,仍然是很变态,而且也让赵启明无法接受的事。 更别说就算解决了这个心理障碍,静安公主那里该怎么办? 赵启明不想让静安公主隔着条河,听着他吹锣打鼓娶媳妇的声音黯然神伤,他也不想让静安公主在他搂着小姑娘安然入睡的时候,在一河之隔的二郎庄独守空房。 所以关于迎娶解忧的事,一定要想到应对之策。 哪怕暂时还不能完全的推掉,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拖上几年。 但现在又什么办法可以应对,可以拖延呢? 行走在长安城外的路上,赵启明思来想起,仍然毫无头绪。 他无比头疼,忽然很痛恨自己。 他觉得自己要是能无耻一些,能心安理得的娶了解忧,还能甜言蜜语的哄着静安公主,这样就可以过上左拥右抱,和谐无比的日子,又哪里会有现在的苦恼? 想自己年少轻狂,之前还想着妻妾成群,美人绕膝呢,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连静安公主和解忧这两个老婆都解决不了,又何谈三四五六七八个?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这种两难的境地,让他很是气恼。 但仔细想想,是什么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呢?还不是怪自己长得太帅? 要是自己其丑无比,在魏其侯府的初次相遇时,静安公主肯定不会对檀香扇产生感兴趣,说不定还嫌自己有辱国体,禁止自己踏入长安半步,又怎么能像如今这样如胶似漆? 同样的道理,自己如果真的丑的不能见人,在曲江边的初次相遇之后,解忧肯定会哭着回家,用以死相逼的方式,拒绝委身于一介丑男,其结果肯定是解除婚约,往后即使两人在大街相见,也该形容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扭扭捏捏的催婚? 所以说到底,一切的烦恼,都源于自己长得太帅了。 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帅呢?就不能随便长长吗? 赵启明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有无限的忧愁。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能过分责怪自己的帅脸。 显然,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对策,拒绝或者拖延一年之后的婚约。 至于究竟是什么对策,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从长计议。 第二百一十三章未来的职业联赛 二郎庄,静安公主的书房里。 赵启明躺在软塌上,想着应对解忧逼婚的办法。 这时,从长安城回来的静安公主走了进来,看到赵启明并不感到吃惊,解开斗篷的同时,走到火盆旁跪坐下来说:“可真是熟门熟路了,连我不在的时候门房都敢把你往里放。” “我又不偷你家钱。”赵启明看着天花板,心不在焉。 静安公主暖着手,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问:“那今天这又是为何事烦恼?” “恩?” “你现在这副表情,和上次送走牧奴时一样。”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可别养成了习惯,我这书房是读书用功的地方,可不是让你躺在这让我帮你分忧解难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翻身起来,然后在火炉边躺下,然后朝静安公主说:“谁让你是知心大姐,上次让我茅塞顿开,这次当然也要来找你。” “怪样子。”静安公主在赵启明的腿上打了下。 赵启明朝静安公主张了张嘴。 让他为之烦恼的,是解忧的催婚。而这件事是不能跟静安公主说的,因为静安公主也是当事人,不好在这件事上发表什么意见,而且男女之间漫长的斗争历史告诉世人,在和自己的女人聊天时谈起另外一个女人,那是绝对没有任何好处的。 所以他立即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静安公主。 倒是静安公主见他没有回答,忽然感兴趣起来,饶有兴趣的问:“上次也没见夫君这般欲言又止,难不成是什么连妾身也不方便如实相告的难言之隐?” “我还不孕不育呢。”赵启明翻了个白眼。 结果静安公主狐疑起来:“以前只是怀疑,没想到夫君真有这样的隐疾?” 赵启明勃然大怒:“凭什么怀疑我不孕不育,我是断子绝孙的面相吗?” 静安公主端详着赵启明,还抱着他的脑袋研究了下丫头,然后摇了摇头:“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外界总有传闻,说东乡侯有千古绝伦的才学,恐怕已经用光了赵家子孙的气运。” “简直胡说八道。”赵启明气坏了,猛地坐起来如同诈尸,还梗着脖子朝门外嚷嚷:“还‘用光了赵家子孙的气运’,这不是拐着弯骂我断子绝孙吗,谁他妈这么缺德?” “你朝门外嚷嚷什么。”静安公主笑了:“又不是宅子里的人在传。” “谁传都不行。”赵启明继续理直气壮的朝外面嚷嚷:“这简直妖言惑众,别让我知道是谁在乱传,要让我知道,不等我不孕不育,我也先把他打成断子绝孙。” “夫君绝对儿孙满堂行了吧。”静安公主好笑的把赵启明按了回去;“这可是长公主的外宅,你在这又是不孕不育又是断子绝孙的,让来来往往的下人听到成何体统?” “那谁让你怀疑我断子绝孙。” “是妾身失言了。”静安公主无奈:“现在能说,到底什么事了吧?” 赵启明已经躺了回去,听到这话时,枕着手臂看了眼静安公主,终究还是没说关于解忧逼婚的事情,而是告诉静安公主:“是老将们瓜分了我的球员,让我很气愤。” “就为这件事?” “这难道还不严重,都是我亲手训练的球员,这不是强取豪夺吗?” 静安公主好笑:“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人家只是借走你的球员而已,并不是不还给你,而且老将们组建球队,无论如何也是好事,站在你的立场上应该支持才对。” “好事?”赵启明气不屑:“那你倒是说说,我能有什么好处。”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停顿了下才说:“今天你靠赌/球赢了不少钱吧?”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警惕的捂住裤钱袋:“我可不借你钱。” “谁要借你钱。”静安公主臭了眼赵启明,然后说:“以你的聪明,有这么多达官显贵热爱并且积极参与的事情,往后能得到的好处,恐怕不仅只是场外赌/球而已吧?” 赵启明挠了挠脸,当然明白静安公主的意思。 事实上,静安公主的话刚好提醒了他,让他忽然间意识到,如果橄榄球的运动能够流行起来,以后用商业模式运营,这将会是大有搞头的事情,甚至场外的赌/球都只能算是小钱。 “想到什么了?”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的确想到了什么,立马坐起来,兴奋的说:“我们可以卖门票。” “门票?” “就是举行比赛的时候,想要在场外观看,必须要给钱。”赵启明眼睛发亮:“位置好的多给钱,位置差的少给钱,这样的话每场比赛下来,都能赚上不少。”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气笑了:“你是想钱想疯了吧,这算什么主意?” “怎么了?” “还怎么了。”静安公主伸出手指,在赵启明的脑门上点了好几下,好笑的说:“开门迎客,本是脸上有光的事情,张口朝人要钱,也只有你这位侯爷拉的下脸。” 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明白了。 显然,能举行橄榄球比赛的地方,必定是豪门贵族家的练武场里。而豪门贵族都是讲究排场和脸面的。举行比赛是很有脸面的事情,但举行比赛还向客人要钱,那就是臭不要脸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泄了气似得说:“那就举行大奖赛吧,每场比赛都累计奖金,我让我的球队拿下总决赛,赢奖金也是很大的赚头。”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何谓大奖赛?” “就是职业球队打联赛。”赵启明感到无趣,又躺了回去:“统计下将来组建了多少球队,分成几个大的区域,区域与区域之间决出优胜者,然后优胜者与优胜者之间再比。”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那具体要是怎么个比法?” “分开季节。”赵启明打了个哈欠:“三个区域,在春、夏、秋三个季节,各自进行他们的选拔赛,等秋天之后选拔赛完成,决出了每个区域的优胜者,那么冬天就可以进行最终的决赛了。”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摇了摇头:“秋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 “秋收。”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秋收再怎么忙也是老百姓们疲于奔命,别说达官显贵们,就算是球员们也不至于下地收麦子去。 不过静安公主显然是从政治层面考量的,毕竟连皇上也要拿出重视秋收的样子,长安城内当然不宜举行过多的娱乐活动,否则就是挑战皇权,搞不好要闹出乱子。 所以赵启明撇了撇嘴说:“那就分成两个区域,春夏时选拔赛,冬季决赛。”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说:“若是这样安排,每隔几天就有比赛可看,观众们热情高涨,老将们也精神抖擞,想必会更重视球队,再也无暇去理会其他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感觉你另有所图啊。” 静安公主笑了:“别管我是不是另有所图,你继续说你的。” 赵启明怪异的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用奖金吸引球队参加比赛,但每场获得的奖金却不能拿到,要累计到决赛,得到胜利的球队才能拿走所有的奖金。”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奖金恐怕也只能激励球员,真要让老将们积极参加比赛,并且全身心投入,恐怕需要比奖金更有吸引力的东西。” “比金钱还有吸引力的东西,那不就是美女?”赵启明眨了眨眼:“你该不会是说,在决赛场外放二百个美女,哪个老将能拿下比赛,就把二百个美女领回家吧?” “去。”静安公主气笑了:“整天胡说八道,老将们能在乎那几个姑娘?” “那他们在乎什么?” “荣誉吧。”静安公主想了想说:“军中的人物,都在乎这个。” “荣誉?”赵启明笑了:“这就更简单了,给总决赛换个名字就行。” “换什么名字?” “冠军赛。” “冠军赛?”静安公主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笑了起来:“冠军,勇冠三军。” “还有西楚霸王项羽的‘卿子冠军’。”赵启明挤眉弄眼:“老将们就吃这套。” 静安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四章年关 不知为何,静安公主似乎对橄榄球很感兴趣,不仅接受了赵启明的建议,还在比赛程序的设计上提出了很多意见,让赵启明也忍不住对开春后的资格赛感到期待。 “到时候,你东乡侯府是不是也要组建球队参赛?”静安公主忽然问。 赵启明觉得莫名其妙:“我都有两支球队了,还组建什么?” “那两支球队应该代表的是马场吧。”静安公主笑着说:“马场是陛下的马场,球员也是朝廷的罪奴,能算成是太仆的球队已经很勉强,恐怕不能代表你东乡侯府。” 赵启明想想也是,毕竟球员不是自己的,连训练经费都是灌夫出的,充其量自己只是训练了球队,还真不能算成是自己的球队,当然也更不能代表东乡侯府了。 于是他挠了挠脸说:“就算是代表马场,拿到了奖金也应该是我的吧?” “何必呢?”静安公主无奈:“你东乡侯府也组建球队,不是更光明正大?” “穷啊。”赵启明叹了口气:“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养得起几十个球员。” 静安公主笑着打了赵启明一下:“赚钱赚的招人恨,还整天跟我哭穷。” “反正我是不参与了。”赵启明挤眉弄眼:“有马场的球队给我赢奖金就行。” “倒是很会算计。”静安公主忽然温柔起来,看着赵启明说:“既然如此,等明年奴儿拿下‘冠军’,奖金就不跟你要了,只当是平时训练刻苦,对夫君的答谢。”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发觉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来喝了口:“今日比赛结束后,我见了太仆大人,说起想要组建球队的事情,太仆大人已经将奴儿的那只球队送与我。” 听到这话,赵启明立马坐直起来,瞪大眼睛说:“把球队送给你了?” “把马场的球队归为己有,即便是太仆大人,这事情也难办。”静安公主放下了茶杯,继续若无其事的说:“另外,太仆大人只能有一支球队,多留着一支也没用。” 赵启明听到这话就明白了,原来两个人是各取所需,私底下把球队给交易了。 “太仆大人负责李敢那支球队的训练经费,以后便挂靠在太仆大人名下了。”静安公主笑眯眯的说:“而我负责奴儿那支球队,以后便在我长公主府的名下。” 赵启明有些怒了:“这是我的球队,谁允许你们送来送去的?” “你刚不是也承认,两支球队属于马场,而你只是训练球队了而已吗?” “原来你刚怂恿我组建球队,是给我下套,在这等我呢?”赵启明勃然大怒:“就算球队属于马场,凭什么挂在你长公主府的名下,谁出经费就能把球队带走吗?” “当然不是。”静安公主温柔的看着赵启明:“但奴儿是我长公主府的人。” 赵启明抓狂:“奴儿不是馆陶公主家的孩子吗?” “过继了。” “你当养干儿子呢?” “无论如何,总归是我的长公主府的人。”静安公主若无其事,还帮赵启明整理了下衣服:“既是长公主府的人,奴儿的球队自然也该挂在我长公主府的名下。” “我不同意。”赵启明咬牙切齿:“你休想抢走我的球队。” “只是挂在名下,以后代表长公主府出战而已,平时还都要在马场训练。”静安公主温柔的抛出了诱惑:“而且训练经费是我出的,得到的奖金却是归你所有。” “你以为我会因为奖金出卖球员?”赵启明站了起来,愤怒的朝静安公主说:“球队是我的心血,我与球员之间也有了感情,你想就这么从我身边抢走,绝不可能!” 半个时辰后。 赵启明眉开眼笑的骑着金牙,身后还跟着装满莲藕的货车。 他不会因为奖金出卖球员,但最终还是因为一车莲藕,把球员们给卖了。 但他并不引以为耻,反而觉得很是开心。 因为静安公主说了,球队只是挂在长公主府的名下出战而已。平时的训练经费是静安公主拿,最后得到的奖金却不要,这样的好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何况那些球员们无论是被老将们借走,还是挂名在长公主府的名下,对那些罪奴来说都是好事,起码别的不说,有老将和静安公主这样的靠山,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们。 所以赵启明对于奴儿的球队挂在长公主府的名下,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而他之所以立即拒绝,无非是学了西域人阿克哈的策略,想趁机敲诈点好处罢了。 果不其然,静安公主送了他曲江边新挖出来的莲藕一车。 这是多么大的诚意啊。 赵启明高兴坏了,他眉开眼笑的带着整车的莲菜,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 包括钱管家在内,下人们都没想到赵启明会突然回来了。因为许久没见,大家都很是高兴,倒是看到他带回来的一整车莲菜时,都好奇起来,纷纷围上去打量。 “没什么可看的。”赵启明豪迈的挥了挥手:“拿去厨房,大家一起吃。” 听到这话,下人们都兴奋起来,因为即便是钱管家,也没人吃过这么高档的蔬菜,更别说其他的下人们,就跟捡了钱似得高兴,已经开始纷纷猜测莲菜的味道了。 “家里人多嘴多,怕是要吃光了。”钱管家也想吃莲菜,但都给下人吃了,老爷子有点心疼,于是捋着胡须说:“这眼看年关了,还是留下来,也好招待客人吧。” “没事,反正是白给的,吃完了我再去要。”赵启明尽显有钱人的阔绰,指挥着下人说:“都拿去厨房,要张婶给咱们炖肉,到时候见着有份,大家都来尝尝。” 听到这话,下人们高兴的行礼道谢,然后叽叽喳喳的卸货。 倒是赵启明看着繁忙的大家,忽然想起什么,朝钱管家问:“都年关了吗?” “是啊。”钱管家看着热火朝天的下人们:“已经在准备年货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过年好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看杀猪 过年忙,也难得热闹。 半年的时间,东乡亭富裕了起来。从前冷清的街道两边,有了两三个为来往客商提供住宿的客栈,也有为陶瓷工人提供酒菜的小酒馆,甚至还有长安城里的杂货铺在这里建了分号。 眼看着要过年了,不少小贩也聚集在了东乡亭的街道上,吸引了不少其他村子的老百姓过来采办年货,让本来就很热闹的东乡亭,变得更加的车水马龙起来。 放假回家的赵启明听着村子里人声鼎沸,这天也出来凑凑热闹。他带着同样不怎么出门的细柳,能认出他们的本村人不多,更别说是来这里采办年货的外乡人。 他衣着朴素,带着细柳在接到上走走停停,附近是讨价还价的小贩,和东张西望的村民,以及跑来跑去的孩童,没有人认出他来,他也乐得自在。 这年代的物质并不丰富,即使采办年货也只是以食物居多。沿着街道摆摊的小贩,叫卖的多是些附近的特产,倒是有个卖糖人的,引起了很多孩童的围观。 赵启明难得有逛街的兴趣,花了几个小钱买了包麦芽糖,走着走到又看到了卖柿饼的,走去看看,发现那堆柿饼的表面糖霜雪白,看得人喜欢。 “能尝尝不?”赵启明问。 买柿饼的小贩正跟几个妇女讨价还价,听到问话看了看赵启明,见他衣着虽然朴素,但也不像是贫家小户的村民,便热情了些说:“尝尝吧,保证好吃。” “不好吃可不给钱。”赵启明笑着拿起颗柿饼,咬了口,觉得稍微有些粘压,于是又拿了块塞到旁边的细柳的嘴里,问这丫头:“好吃不?” 细柳仔细品味着,然后点了点头:“好吃。” “好吃就买点。”赵启明利索的和小贩砍了价,买了半袋,边走边吃。 剩下的东西已经不能再引起他的兴趣,倒是细柳,因为不是经常出来,以为今天真的是来采办年货,不停的东张西望,看到了好东西,还跑过去问问价格什么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卖糖人的摊子前。细柳年纪不大,其实跟孩子没什么区别,看到这种小东西就走不动路。赵启明其实也想尝尝,就让糖人师傅给捏上两个。 等待的过程中,赵启明跟糖人师傅闲聊,意外的听到了后面院子的杀猪声。 这让他意识到,眼看着已经到了年关,养猪的人家基本都要杀了猪,过年吃肉。而他虽然当公务员的时候,有很多下基层的经历,但杀猪是个什么样子,却还没见过。 “去看杀猪不?”赵启明问细柳。 细柳正盯着糖人呢,听到这话茫然的抬起头,直到听见杀猪的惨叫,才赶紧摆手:“奴婢害怕。” “你什么都害怕,所以才要锻炼你的胆量。” “奴婢真的害怕,小侯爷别让奴婢看,奴婢在这里等小侯爷。” “必须看!” 赵启明带着满脸委屈的细柳来到了街道边的院子,没好意思直接进去,见人家围墙不高,索性就站在外面往里偷看。 院子之中,两个屠夫已经已经宰杀完成,把刚刚还在惨叫的肥猪被放进了一个巨大的澡盆里。而澡盆里装满了沸水,冒着滚滚的白烟,还有股奇怪的腥味。 似乎已经是老手,那两个屠夫动作熟练,将断气的野猪弄到水里,然后各自抓起条腿,手里拿着矬子上下游走,那肥猪身上的黑毛就被刮了下来,露出白皮。 尽管没什么血腥画面,但细柳仍然还是有些害怕,遮着眼睛不敢往里看。倒是赵启明看得津津有味,还边看杀猪边吃柿饼。 “老爷子,这头猪怕是能吃半年吧?”他朝院子里喊了声。 两个屠夫不远的地方,站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正背着手监督两个屠夫干活。仔细看,是之前在河岸边挖莲藕,还送了赵启明几节的老大爷。 老大爷眼神不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赵启明:“原来是你啊。” “是我。”赵启明笑着指了指肥猪:“听到你们家杀猪,想看看怎么杀的。” “杀猪有什么可看的。”老爷子好笑:“这都置办年货呢,你个后生倒是清闲。”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屠夫已经把肥猪的毛都刮完了,老爷子指挥着旁边的几个年轻后生帮忙,将野猪头朝上挂在了竖起来的楼梯上,而屠夫回身拿出刀,在“刀石”上来回蹭了几下,然后就走上前去,手法极为熟练的为肥猪开膛破肚。 这很黄很暴力的画面让细柳更加不敢去看,本来就捂住眼睛了,这会儿直接躲到赵启明后面,还背过身去,倒是赵启明依旧和老大爷在闲聊。 “吃不上半年。”老大爷眯起眼睛,笑容慈祥的看着正在被分解的大肥猪:“往年都是抹上盐,挂起来做成腊肉,春天过完就吃的差不多了。” “腊肉好啊。”赵启明咬了口柿饼,琢磨着自己有段时间没吃过腊肉了。 “今年光景好,准备能多留点新鲜肉,过年招待客人。”老大爷笑容欣慰,还把手藏进了袖笼里:“难得今年风调雨顺,家里也做工赚了些钱,今年就过阔绰一回。” 赵启明咧嘴笑着,老百姓过得好,他这个当侯爷的,也是脸上有光。 此时,屠夫已经把肥猪开膛破肚,将心扉之类的东西都逃了出来,随意的扔到了旁边的桶里,赵启明的目光立即被吸引,在院子外喊了声:“那些猪下水卖不?” “下水?”老大爷看了看那木桶,然后好笑的朝赵启明说:“也就是犒劳屠夫的,谁还专门买这些东西吃?” “我买。”赵启明咧着嘴笑:“您开个价,我全要了。” “你这后生,怎么还看上猪下水了?” “我就好这口。” 老大爷很是不理解,但看赵启明的确想要,就跟屠夫商量了几句,然后远远朝赵启明说:“几个后生最近杀猪多,这东西家里都没处放了,你要就拿去吧。” 离开东乡亭时,赵启明吃着柿饼,拎着猪下水,心情极好。 可细柳受不了猪下水的味道,柿饼早就吃不下去了,走在赵启明旁边皱着小眉头,犹豫了半天才朝赵启明问:“小侯爷,您真的要吃这个东西啊?” “当然。”赵启明挤眉弄眼:“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细柳罕见的直接拒绝了赵启明的指示,还担心赵启明逼她似得,停下脚步慌忙摇头:“奴婢刚才都看了杀猪了,要是吃了他的心肺,就又要想起那头猪。” “瞧你这点出息。”赵启明翻了个白眼:“人家也不找你报仇。” “可奴婢真的不爱吃这些东西。” “没吃过怎么能说不爱吃?” 细柳委屈的看着赵启明。 而赵启明叹了口气:“算了,不逼你。” 细柳这才眉开眼笑,重新追了上来。 “不过到时候真做出来,你要嘴馋,可别怪我不给你吃。” “奴婢不会的。” “先别把话说得太早,我回去就让张婶做出来,看你馋不馋。” “张婶肯定嫌弃,要偷偷给小侯爷扔出去。” “扔出去我再捡回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见不得光的爱好 东乡侯府,书房里。 静安公主跪坐在书案前,将竹简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按照你前几日所说的,再加上今天的补充,冠军赛的全部赛制,基本就是这样安排了。” 此时的赵启明正盘坐在对面,津津有味的吃着小菜,听着静安公主说话也没停下动作:“把长安城按照方位分出三个赛区,这倒是没问题,但球队数量有点少了。” “十二之球队已经不少了。”静安公主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朝赵启明说:“还有另外几支正在组建的球队没算进去,估计等到开赛,至少也有十五支球队。” 赵启明正在替自己倒酒,听到静安公主的话,忽然间想起什么,于是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期待的朝静安公主问:“那奖金呢,奖金应该是要怎么个算法?” “奖金?” “之前不是说了,这是大奖赛吗?”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说:“也只有你,是真的为钱参加的。” “当然啊。”赵启明撇了撇嘴:“赚不到钱我才懒得参加。” “是。”静安公主放下了竹简,然后想了想说:“按我的想法,每支球队拿出五十金,按照十五支球队来说,最后冠军能拿到的奖金,应该最少也有七八百金的样子。” “七八百金?”赵启明想了想,之前在魏其侯,老将们的赏赐也才五十金。 “还满意吗?”静安公主笑着问。 直到这时,赵启明才露出笑容,悠然自得的继续倒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这七八百金的诱惑,我肯定会认真训练球队,到时候保证让你长公主府拿下冠军。” 静安公主早知道赵启明的市井刁民属性,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此时发现赵启明正在吃的几个小菜有些陌生,于是朝赵启明问了句:“你这午饭吃的都是些什么?” “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吗?”赵启明把自己的筷子递给静安公主:“尝尝不?” “新菜?”静安公主来了兴趣,也不嫌弃赵启明的口水,接过筷子看了看这几个小菜,似乎都没怎么见过,倒是其中一盘引起了她的注意:“卖相倒是很不错。” 赵启明点了点头:“那你看看味道如何。” 静安公主拿着筷子在盘子里翻弄,朝赵启明问了句:“刚看你吃的时候就奇怪,明明跟空心的竹节似得,却透着筋道,好像你每次吃上几块,都要嚼上好几下。” “是啊。”赵启明露出笑容:“的确很筋道。”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夹起一块,然后掩住嘴巴,放入了口中。 “怎么样?”赵启明期待的问。 静安公主用手遮住嘴,品味的同时,将筷子放下,吃完吞了下来,才放下手朝赵启明笑着说:“的确很筋道,口感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出来的。” “猪下水。” “恩?”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挤眉弄眼的说:“猪大肠。” 静安公主似乎没回过神来,看着赵启明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忽然间捂住嘴巴,不停的干呕。而此时的赵启明则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着。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静安公主眼泪都快出来了,听到赵启明的取笑,更加气愤难当,直接隔着书案,对着赵启明一通乱打,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你个缺德鬼,居然敢这么害我!” 赵启明抱头鼠窜,可还是忍不住嘲笑:“谁让你不问清楚是什么就吃的?” “之前你给的菜谱,也没拿这种东西当原料,我怎么能想得到?”静安公主又打了赵启明几下,然后飞快的坐了回去,连续喝了两口酒,仍然是吃了苍蝇的表情。 赵启明抬起头来来,继续幸灾乐祸:“我也吃了不少,你夸张了吧?” 静安公主咬牙切齿,看着赵启明说:“被你之前给的那些菜谱给骗了,以后再凡是经过你的东西,入口之前都得先问清楚怎么做出来的,再也不相信你分毫。” 赵启明笑了笑,没理会静安公主,然后挑衅的拿起筷子,继续吃他的猪大肠。 要知道,这盘猪大肠可是来之不易的。 因为光是清理大肠的工序,就差点引发厨房的大罢/工,赵启明好说歹说了半天,才终于让张婶忍着恶心,把原材料处理好了。 可有原材料还不行,既然最好的方法是爆炒,就需要辣椒,而这个年代是没有辣椒的,这就需要多放些花椒和生姜。 另外火候也是个关键。厨房的老妈子们毕竟没接触过这种材料,很容易炒的太老或者根本就没熟,而这都是决定一盘猪大肠是否好吃的关键因素。 等到老妈子们终于掌握了其中要领,一盘爆炒猪大肠出锅,既保证了弹性又恰到好处的柔软,更关键的是随着爆炒,油脂都渗透出来,让每块猪大肠都油得发亮,很是惹人喜爱。 倒也怪不得静安公主在好几个小菜中,一眼就看到了猪大肠。实在是这盘小菜卖相最好。如果不知道这是猪大肠,估计静安公主刚刚吃完之后,肯定还要继续吃上几筷子。 “怎么就想起吃这种东西了?”静安公主满脸嫌弃。 而赵启明继续美滋滋的吃着,摇头晃脑的说:“这是人间美味啊。” 静安公主看着那盘猪大肠,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想回味,但终于还是因为口感太过难忘,不情愿的说了句:“味道的确是不错,筋道却不难嚼,口感很是特殊。” “怎么?”赵启明挤眉弄眼:“再尝尝?” 静安公主仍旧皱着眉,似乎还是无法越过对猪下水的心理障碍。 “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赵启明继续引诱。 “好像跟你相处的其他事情,你就敢告诉别人似得。”静安公主不喜欢赵启明的语气,好像她怕了这盘猪大肠似得,于是直接拿过赵启明的筷子,大方的又夹起一块。 赵启明再次忍不住大笑:“没想到可敬可爱的长公主,居然喜欢上了猪大肠。” “多嘴。”静安公主仍然优雅,遮住嘴吧放下筷子,细细咀嚼之后,才放下手,朝赵启明风轻云淡的说:“都能喜欢上你这等市井刁民,为什么不能喜欢猪大肠?” 赵启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没想到静安公主会把他和猪大肠相提并论。 他需要解释,但静安公主只是恰当的反击,之后就重新拿起筷子,又加了块肥肠送入口中,才若无其事的朝赵启明说:“回头把菜谱告诉我。” “真喜欢上了?”赵启明又笑了:“这要是让人知道,长公主的威仪何在啊?” “背着人不就是了。我外宅里的人,可没有碎嘴的毛病。”静安公主仍旧很有威仪,即便她正在吃猪大肠,也吃的优雅端庄,还风轻云淡的补充了句:“年前不少人杀猪,材料应该很好找。” 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屠夫家里猪下水都泛滥成灾了,回头我帮你买。” “不必。”静安公主终于放下了筷子:“不想欠你几副猪大肠的人情。” 赵启明挠了挠脸:“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兴许是因为你和猪大肠都见不得光吧。” “严重警告你,别拿我和猪大肠相提并论!” 第二百一十七章夫妻同心 长安,魏其侯府。 解忧看着面前摆着的几盘小菜,不解的的朝丫鬟问:“这真的是那种东西?” 那丫鬟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找来的。” 解忧难以置信,然后忽然生气起来,指着那几盘小菜说:“不可能,我夫君是大文豪,是未来驰骋沙场的儒将,怎么可能喜欢吃这种东西?” “可小侯爷的确就喜欢吃的。”那丫鬟有些委屈:“都是按侯府里传出来的方法做的,尤其是猪大肠,我花了很多时间做出来的,因为这就是小侯爷最爱吃的。” “你没有骗我吧?”解忧有点不安,睁大眼睛朝那个丫鬟问:“是不是传信的人搞错了,我的夫君不可能喜欢吃这种东西的,他应该喜欢吃炖猪蹄和肉包子才对。” “应该没错。”那丫鬟想了想,然后点头:“的确没错。” 解忧张着小嘴,有些艰难的转过头来,再着那几盘小菜,表情有些恐惧。 “快撤下去吧。”李雪儿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嫌弃的看着那几盘猪下水说:“这可都是宰了猪羊,犒劳屠夫的东西,再放一会儿,你整个屋子都是这股怪味道?” 解忧没有说话,她像仇人似得盯着猪大肠,内心挣扎。 李雪儿见解忧这副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你还真打算吃啊?” “这是我夫君喜欢吃的东西。” “他喜欢吃你就要吃?”李雪儿气的打了解忧一下:“你简直病的不轻。” “夫妻同心,我夫君喜欢吃的东西,我不仅也要吃,而且还要喜欢吃!”解忧说到这里,似乎有了力量,飞快的拿起筷子,可伸向那盘猪大肠时,却又有所迟疑的停了下来。 “你要真吃了,以后可离我远点。”李雪儿忽然开始嫌弃解忧了,看着她说:“还没听说过谁家的掌上明珠,吃这些脏东西,你可不要什么都跟赵启明学。” 听到这话,解忧苦着脸,忽然觉得委屈。 她也不知道赵启明为什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这简直害苦了她。不过想到这盘猪大肠是赵启明所喜爱的,自己要是也能喜欢上,就和赵启明有了共同点,解忧就又忽然有了力量。 她咬了咬牙,再也没有任何的主意,飞快的夹起一块猪大肠,然后送入口中。 入口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东西的恶心,于是眼睛紧闭,小脸也皱成一团,以至于不敢让猪大肠在嘴里有任何的停留,就像吃丹药似得,竟然生生咽了下去。 李雪儿都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解忧吃下猪大肠,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赶紧躲开了些,朝解忧尖声说:“你个死丫头怎么回事啊,真的给吃下去了?” 解忧终于睁开了眼睛,但实在是因为太恶心了,艰难的喘息了好半天,然后忽然间软倒,扑在了李雪儿的身上,哭着说:“没法活了,我吃了那么恶心的东西。” “谁让你逼自己。”李雪儿气坏了,赶紧招呼丫鬟倒水。 但解忧哭着漱完口,就像被恶心的失去了灵魂,有气无力的歪倒在地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李雪儿拍了拍解忧的背,终究还是没有因为猪大肠而抛弃闺蜜,只是无比心疼的说:“喜欢赵启明就行了,也没必要非逼着自己去尝试他喜欢的东西啊。” 解忧脸色煞白,气若悬丝的说了句:“夫君喜欢的,我也必须喜欢。” “你真是个傻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李雪儿叹了口气,然后有些痛恨的说:“等你以后过门了,赵启明要是对你不好,看我不打死他。” 解忧气若悬丝,但仍然不满的说了句:“不许打我夫君。” “是,真打你夫君你肯定跟我绝交对吧?”李雪儿气氛的用手指点了点解忧的脑袋,然后无力的问了句:“都已经改口直接叫夫君了,看来你说赵启明要娶你,大概是真的了?” 听到这话,解忧濒临垂死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她挣扎着重新坐了起来,虚弱的说:“正要跟雪儿姐姐细说呢,那天夫君已经同意了,说他要着手准备亲事。” “真的假的?”李雪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什么时候说的,在哪说的?” “那天比赛的时候,我找夫君了。”解忧慢慢有了些力气,脸色发白却露出了笑容:“我跟他说,时间已经很紧迫,他就说好,他会尽快开始准备。” 说话间,那个守在旁边的丫鬟见两位小姐的话题已经跟猪下水无关,便忍不住朝解忧问了句:“小姐,猪大肠要不要撤下去?”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快忘记的猪大肠的解忧,忽然间再次被提醒,就好像光是听到“猪大肠”这三个字就能引起恶心似得,赶紧捂住了嘴巴,接着又是一通干呕。 “还不快倒了去。”李雪儿手忙脚乱,又是帮解忧顺气又是喂水,看到那满桌子的猪下水就烦,还朝那丫鬟祝福说:“以后谁也不准提那三个字,看把你们小姐折磨成什么样了。” “别。”解忧喘息着伸出手,朝那个丫鬟说:“别倒,我才刚开始吃。” “啊?”李雪儿眨了眨眼,然后直接打掉了解忧的手,气愤的说:“还吃,再吃下去你半条命都没了。” “夫君都答应要娶我了,我要和他夫妻同心。”解忧委屈的看着李雪儿:“不要拿走我的猪大肠,那是夫君喜欢的猪大肠,我将来要和他一起吃,我必须也要喜欢上。” “拿走拿走。”李雪儿没听解忧的胡言乱语,但也没好气的朝丫鬟叮嘱了句:“这几盘不要了,你们回去重新研究下怎么做,先把那难闻的味道弄没了。” 那丫鬟领命,端着那几盘小菜下去了。 “肯定是办法不对,赵启明就算再怎么爱吃,也受不了这个味道。”李雪儿继续帮解忧顺着气,想了想说:“大概是有什么处理的办法,你家的那些厨子不知道。” 听到这话,解忧虚弱的眨了眨眼说:“传信的的确没说具体要怎么做。” “你也真是的。”李雪儿叹了口气,将解忧浓了起来,还替她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次抱怨着说:“要不要我让果儿去趟,他最近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已经决定背叛他师兄了。” “怎么可以背叛我夫君呢?”解忧满脸委屈。 李雪儿直接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你早就惦记着的事吗,何况又不是让李敢去做什么坏事,是让他弄清楚具体的烹饪方法,然后你才能吃上味道没那么恶心的猪大肠啊。” 听到“猪大肠”三个字,解忧跳进反射般又开始干呕。 于是李雪儿又手忙脚乱的帮忙顺气,好半天才见解忧转好,也再不敢提那可谓的猪大肠,倒是忽然间想起什么,朝解忧问了句:“赵启明要准备亲事,你爹爹知道吗?” 解忧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他要提亲的话,你不得让你爹爹提前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听到这话,解忧似乎得到了提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嘴里还说:“我这就去找爹爹。” “算了吧,等会儿好点再。”李雪儿无奈,直接给解忧又拽了回来。 这让解忧再次失去了力气,好像永远爬不起来似得,眼泪汪汪的问:“我会不会因为猪大肠死掉啊?要是就这样死掉的话会不会很丢人?” 李雪儿叹了口气,心说起码现在听到猪大肠三个字不吐了。 结果解忧话音刚落,又开始干呕。 “啊!”李雪儿快疯了,朝着门外尖叫:“赵启明,你那是什么恶心的爱好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卫青的名将之路 过年之前,赵启明按照惯例,四处走动了几天。 马场里,厩令大人已经给大家放假,许多官吏和马师们都已经返回各自的家中,倒是奴儿和那些球员们,即使现在也仍然坚持训练。 因为之前所得的奖金,球队最近的伙食比从前更好,不仅有鱼有肉有菜干,而且时不时还能喝上点酒,让球员们很是高兴,训练起来自然也格外卖力。 同样卖力的还有绛侯新组建的球队。 阴沉沉的天空下,球员们赤膊上阵,没有任何护具。似乎已经经过了最初的体能训练,现在进行着实战对抗。每个球员都满头大汗,表情狰狞,始终保持着昂扬的斗志。 “快跑啊。”周福拿着筷子,从场边的观战台里站了起来,朝着球场之中大叫。结果他所关注的球员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防守球员撞翻,这让他有些气恼的骂了声:“真是没用。” 此时的赵启明就坐在周福的对面。他从马场回家之后,收到了周福的口信,听说这群小子从军营返回长安过年,就过来叙叙旧,却没想到刚刚登门,就被拉来看训练了。 “启明兄觉得,他们比起马场的两支球队如何?”周福坐了回来,有些期待的问:“哪怕训练时间短了些,但至少刻苦,就算有所差距,也应该不大吧?” 赵启明吃着涮羊肉,看了眼球场之中的实战训练,然后说:“是不是有差距,那要比过之后才知道,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让球员们穿上护具?” “军中训练也没什么护具。”周福不在意的说:“这些球员们要是想有更强的体魄,就要经过不停的摔打,护具那种东西只有真正比赛的时候才能戴。” “就不怕球员受伤,有所损失?”平阳侯的儿子曹盛,一直没怎么动筷子,冷静的看着场中的对抗,问出了个关键的问题:“训练强度很大,若是受伤,恐怕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已经伤了三个,最严重的那个直接断了腿,估计要卧床两个月。”周福说到这里有些惋惜,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无所谓的说:“好在球队的球员多,随时都能填补空缺。” 听到这话,曹盛想了想说:“若是球队的球员多,优胜劣汰,倒也是种策略。” “启明兄觉得如何?”周福又超赵启明问。 结果赵启明直接翻了个白眼:“都忘了新骑兵的时候是怎么训练的?” “当然记得。”周福想到当初的训练,就立马眼睛发亮,还专门放下筷子,朝赵启明说:“只怪小弟顽劣成性,整日偷奸耍滑,没能像果儿那样跟启明兄多学点东西。” “团队的重要性你总知道吧?”赵启明没理会周福的马屁,指着马场说:“优胜劣汰的确能选出体魄更强的球员,但无论新骑兵还是橄榄球,讲究的都是团队协作。” “可小弟听说,之前马场和窦家兄弟比赛,靠的就是七号球员的达阵。” “那你有没有听说,为了七号球员的达阵,后面是多少队友的拼死掩护?” 听到这话,周福张了张嘴,终于无话可说。 “平常的训练,是培养默契的过程,就像你们当时在马场中训练,反复进行简单的动作,其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团队的协作。”赵启明重新拿起筷子:“而且真正到了比赛的时候,拼的是包括策略和战法在内的综合实力,不仅仅只是体魄而已。” 周福沉默下来,想了想,然后忽然站起身,超球场中喊了声:“戴上护具。” 曹盛也有所启发,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惭愧的说:“只恨当时身在军中,没能亲眼目睹当日的盛况,只听旁人讲述七号球员的勇猛,竟忘记了新骑兵时启明兄的教诲。” 周福重新坐了回来,遗憾的说:“小弟向老不死夸下海口,说过年这段时间要指挥球队训练,并且还要拿下几场胜利,现在看来,只不过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罢了。” “小弟也拿了家中球队的指挥权。”曹盛仍然惭愧,并且还摇了摇头说:“连比赛都没看过,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奥义,只怕现在就算是去和窦家兄弟打,也是惨败吧。” “怎么我听这意思,老将们的球队,都交给你们了?”赵启明不解。 周福重新拿起筷子,吃了口涮羊肉,然后口齿不清的说:“小弟也正奇怪,这次回家刚刚接触橄榄球,觉得很有意思,压根没想到老不死真把球队给小弟训练。” “只怕是为了年后比赛吧。”曹盛看了眼周福,然后朝赵启明说:“有传言称,年后会有真正的比赛,估计在那之前,大家都想互相试探,所以才会让小辈们切磋。” 听到这话,赵启明忍不住好笑,那群老东西还真是够狡猾的。 “年后的比赛我倒不清楚,但过年期间,老将们互相走动,难免会让各家球队比试一番,为老将们助兴。”周福挠了挠头:“难道,这切磋真是为了比赛而进行的试探?” “启明兄觉得呢?”曹盛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其实很清楚,年后的确有真正的比赛,也知道老将们狡猾,借过年期间互相走动的机会进行试探。这是因为深谙兵法的老将们很看重“知己知彼”这一先提条件。 他没有拆穿老将们的意图,只是朝周福和曹盛说:“若真是这样,你们两个除了要好好训练球队,还要学着怎么‘故布疑阵’,去迷惑那些想要试探你们的人。” 听到这话,曹盛低头沉思,然后忽然问:“启明兄的意思是,在保证球队能赢的情况下,故意暴露出不存在的缺点,并且还要隐藏已有的优势,迷惑前来试探的人?” “有点意思了。”周福似乎也有所领悟,转着眼珠贼笑,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什么,朝曹盛问了句:“这‘故布疑阵’的路数,我怎么觉得有那么点似曾相识啊。” “统领大人也喜欢这么干。”曹盛难得露出笑容,朝赵启明说:“新骑兵经常进行实战演练,统领大人独创了许多种战法,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和启明兄很是相像。” “对。”周福猛地一拍大腿:“统领大人也干过这种事。” “统领大人?”赵启明停下动作:“你们是在说卫青?” “恩。”曹盛点了点头,朝赵启明说:“统领大人并非酒囊饭袋,治军很讲原则,让人心悦诚服,更重要的是统领大人很会打仗,连北军的老将们都对他很是赞赏。” “听说统领大人熟读兵法。”周福忍不住插嘴:“不仅是历代名将的著作,甚至连果儿的《行军总纲》,统领大人也曾研习,甚至还向曹盛问过算术的学问。” “确有此事。”曹盛有些惭愧:“可惜我只跟果儿学了些皮毛,而统领大人问的都是些复杂的算术,若是换做李敢自然是应对自如,我就有些太过勉强了。” 听着这些,赵启明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要知道,这群小子之前谈起卫青,基本都满脸不屑,甚至还有人指责卫青是“外戚干政”。可现在还没过多久,这两人就对卫青推崇备至,一口一个“统领大人”的叫着。 看来,卫青已经展现出了独特的人格魅力,获得了属下们的信服。 而这,无疑是迈出了“千古名将”的第一步。 第二百一十九章天增岁月人增寿 年前组建的球队多了起来,很快超过了静安公主的预期,达到了二十支。 即使已经临近除夕,这些球队仍然在抓紧训练,而指挥着这些球队的,几乎都是些年轻后生。 就好像某种默契,年轻的小辈们拿到了球队的指挥权,不管训练了多长时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自信,总以为自己指挥得当,有大将风范,足以拿下明年冬天的冠军赛。于是,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开始了切磋。 据说有十支队伍在最近进行了交手。这其中最有名的是武安府的球队,和御史大夫韩安国家的球队。据当时观战的人说,比赛相当精彩,而且最终的结果居然是武安侯府的球队大获全胜。 这个消息在长安城内引起了讨论。尤其是那些观看过比赛的达官显贵们,他们觉得武安侯府的球队居然能赢了韩世仁,哪怕这次韩世仁的队伍没有与窦家兄弟的球队合并,也至少说明武安侯府的球队,有了和三河马场赵启明的球队进行比赛的资格。 就这样,很多人开始期待着赵启明和田恬的交手。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赵启明却并不怎么关心。在春节的最后几天时间里,他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这一日天气阴沉,赵启明从热炕上醒来,已经快到午饭时间。 细柳正好打水进来,见到赵启明表情呆滞的坐着床榻上,便走来伺候穿衣。和从前一样,赵启明刚醒来时总是神游天际,而细柳仍然喜欢小侯爷认她摆弄的样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赵启明打了个哈欠,问细柳。 “是小年。” 赵启明点了点头,在细柳的伺候下洗漱,然后吃完早餐,这才离开了房间。 临近除夕,侯府里有许多事情要做。家丁们在储备年货,张婶等人在厨房早早备菜,而更多的下人们,则分布在侯府各处,展开大扫除。 难得过节,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尤其是侯府今年光景好,过年的福利和年初一已确定的丰厚打赏,让大家即使忙碌着,也是有说有笑。 很好,过年就应该欢乐点,小侯爷对手下员工的精神面貌表示满意。 赵启明吃着柿饼来到庭院里,刚好路过的金牙优雅的凑了过来,以为赵启明在吃小笼包,闻了闻之后发现并不是,就不满的蹭了蹭赵启明的肩膀,继续优雅的走开。 而赵启明站在那棵名叫梅超风的柳树下,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很是满意,不过看来看去,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至于究竟少了点什么,他一时没有想起来。 “小侯爷。”胡先生来了,似乎很是清闲,手里捧着个和赵启明同款的紫砂茶壶,有些不方便的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作坊里放了假,在下也斗胆休息几天。” “应该的。”赵启明给了胡先生一颗柿饼,然后说:“这侯府里除了钱管家就数您最忙,我还琢磨着过几天给您和钱管家封个大红包呢。” “不敢。”胡先生又行了个礼,连说惭愧,可脸上却满是喜庆的笑容:“侯府里的吃穿用度是最好的,平时的月钱也很是丰厚,在下受之有愧,不敢再让小侯爷破费。” “您客气。”赵启明笑了笑,继续看着忙碌的下人们,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胡先生疑惑的看向赵启明。 “春联。”赵启明指着内院的门廊:“应该贴春联了。” “春联?”胡先生不解。 这反倒让赵启明有些意外:“这个,长安城都不贴春联?” 胡先生茫然的看着赵启明:“不知小侯爷所说的春联,到底是何物?” 赵启明比划了一下,发现有些解释不清楚。 倒是在此过程之中,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年代连纸都没有,的确不太可能出现春联那种东西。 不过没有纸不要紧,可以像牌匾一样,挂在门前两侧。 对,必须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牌匾,才能突显出侯府的威风,小侯爷的文武双全。 “必须得有春联。”赵启明朝胡先生说了这么句话,然后朝刚好经过的丫鬟吩咐,去书房拿笔墨出来,又让人通知钱管家,去厨房准备些绢布。 在胡先生不解的眼神中,笔墨和绢布很快被带了过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书案。 看到这个架势,胡先生就算不知道“春联”是什么,也至少明白小侯爷是打算写字。而下人们都知道小侯爷是大文豪,却基本没见过小侯爷的笔墨。于是不管是胡先生还是其他下人,都好奇的聚集过来围观。 在大家的注视下,胡先生亲自研磨,而赵启明提起毛笔,思考着该写些什么。 经过这大半年的练习,他的毛笔字已经从丑的不忍直视,变成“好歹能看”,至于春联的内容,因为以前看的实在太多,倒也不用刻意去想,只需回忆几副即可。 很快,赵启明有了思路,他沾了沾墨水,提笔书写。 他先在绢布上写下“五湖四海皆春/色”,然后指挥着下人换一块绢布,写下“万水千山尽得辉”,之后不用提醒,下人们铺上第三张绢布,他便写下横批“万象更新”。 胡先生高兴坏了,小老头本来就是文化人,平时见小侯爷墨宝的机会不少,但亲眼目睹小侯爷大作却还是头一次。他亲自指挥着下人将三块绢布拿起来,向众人展示,然后默念着春联的内容。 “先念上联,再念下联,最后是横批。”赵启明放下毛笔,向胡先生解释。 于是,胡先生又按照赵启明所说的先后顺序念了一遍,不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这文体倒是新颖,寓意也很吉祥,但似乎不像是诗词。” “这是春联。”赵启明指了指对面的门廊:“回头找雕工刻出来,就按照我写的样式,上联挂在左侧,下联挂在右侧,横批挂在头顶。” 听到这话,胡先生也看向门廊,试着想象。结果,小老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朝赵启明说:“既是小侯爷的墨宝,又寓意吉祥,挂在人进认出的地方,既沾了小侯爷的文气,又得了吉祥喜庆,真是好啊。” 赵启明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又重新拿起毛笔。 这次不用他吩咐,下人们就赶紧展开新的绢布。 这次赵启明落笔,先写下“新春大吉鸿运到”,又写下“春年顺景发大财”,最后再写下横批“迎春接福”。 “挂在作坊门口,怎么样?”赵启明拿着毛笔,笑着朝胡先生问。 胡先生刚刚念完内容,还琢磨着如此内容的春联应该往哪里挂才合适,听到赵启明的话,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正应了作坊的生意,南来北往的客商看到,想必也想沾沾财气。” “还有小侯爷的才气。”不知什么时候,钱管家也走了过来,捋着胡须看了看内容,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老臣斗胆,请小侯爷再写一幅,挂在外院。” 赵启明正在兴头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落笔。 这次他写下“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以及横批“四季长安”。 “外院的等会再写,这是写给钱叔您的。”赵启明放下毛笔,亲手拿起绢布,然后朝钱管家说:“您是老臣,一年下来也着实操劳,这算是我对您的美好祝愿吧。” 钱管家还真没想到赵启明会送给他,赶紧双手接过,仔细的念了遍内容,然后叹息一声,行了个礼说:“借小侯爷吉言,老臣这就让人临摹出小侯爷的墨宝,制成牌匾挂起来。”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又朝胡先生说:“那刚才第一幅就送给胡先生了。” 胡先生受宠若惊,慌忙行了个大礼:“在下何德何能,受小侯爷如此器重,今后定当以此春联为训,每日进出必在心中默读,时刻记住为侯府效力,报答小侯爷大恩!” “那倒不至于,只是春联而已。”赵启明将那副春联拿了过来,亲手递给胡先生:“您要不嫌弃,往后每年我都给您写春联。” 听了这话,胡先生感激涕零,又朝赵启明行了个大礼。 见两位老人都如此重视春联,赵启明倒有些意外,这春联居然成了笼络人心的东西。 他兴致盎然,洋洋洒洒,开始在大家的围观下,为外院和内院写下春联。 第二百二十章西出阳关无故人 二郞庄,公主外院。 书房里,静安公主笑着打开绢布,见上面写着“南和北达生意兴”几个大字,不禁皱了皱眉。 她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又打开第二张绢布,结果发现上面赫然写着“东成西就财源广”。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静安公主没有了笑容,不满的朝赵启明问。 此时的赵启明正在蹭人家的午饭,美滋滋的吃着爆炒猪大肠,还以为静安公主看不明白春联,鄙夷的说了句:“先有上联,然后是下联,最后的是横批。” “我知道怎么念。”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倒也的确打开了第三张绢布,见上面赫然是“恭喜发财”四个大字,终于忍不住把绢布直接丢给赵启明:“你打算让我公主府挂这种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赵启明疑惑,拿过横批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的说:“拿错了,这应该是给我亲爱的合作伙伴李老板的,没想到给你拿过来了,真是失误啊。” 静安公主冷冷地看着赵启明,一副你装,继续装的样子。 “不好意思。”赵启明讪笑,也觉得给人家长公主府挂这种东西有点过分,于是腆着脸朝静安公主说:“回头我把专门给你写的拿来,这是春联,辞旧迎新,寓意吉祥的。” “知道这是春联。”静安公主露出点笑容,重新拿起不属于她的春联欣赏:“听说最近有好些世子跑到你侯府大门瞻仰,说难得见到你的墨宝,还称赞你的书法。” “我的书法?” “说你的书法别具一格,颇有仙家风范。”静安公主转过头,看向赵启明,还歪了歪头说:“我与夫君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竟不知夫君的书法是仙家一脉?” “狗屁仙家。”赵启明夹起块猪大肠吃了,懒得在静安公主面前装蒜,直接说:“我就是刚刚学会写字不久,你让他们随便找个刚刚提笔的幼童,估计也有仙家风范。” “终于肯承认自己从前不会写字了?”静安公主好笑:“可惜了那些世子,以为你的书法别有深意,说你这是开山立派,好些人回到长安,还闭门研习你的笔法呢。” “那估计是学不会的,毕竟人家从小就练字,写的漂亮很容易,想写的我那么丑就困难了。”赵启明嗤之以鼻:“都是些附庸风雅,胡说八道的家伙,不理也罢。”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欣赏了下赵启明的墨宝,可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于是赶紧卷了起来,朝赵启明说:“既然都带来了,也别往回要了,这春联我留下。” “你还真要啊?”赵启明笑了:“让人以为你公主府是开客栈的?” “公主府当然不能挂,就算放在外宅也显得俗气,不过无论如何也是夫君的墨宝。”静安公主卷好了绢布,放在一边,然后朝赵启明说:“准备挂在皮草的作坊里。” 提起皮草作坊,赵启明至今还有些怨念,听到静安公主要挂到那里,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酸了句:“那我回头重新换个横批,别写恭喜发财,就写‘恭喜破产’好了。” “去。”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老跟作坊过不去,那不也是你的生意吗?” “但你夺走了我几百个工作岗位,破坏了我封地的经济结构。” “是夺走了东乡亭对你歌功颂德的机会吧?”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凭什么只准你东乡亭锦上添花,不准我劫富济贫,为二郎庄雪中送炭?” “劫富济贫?”赵启明很不喜欢这个词,这是引发阶级对立! 静安公主倒是表情妩媚:“你西乡亭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都说那村子里的男人去作坊里做工,女人在家里做做女红也能赚钱,再多个作坊岂不是老弱病残也能去做长工?”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我当时可没说要把作坊建在东乡亭。” “那是在哪?” “西乡亭啊。” 静安公主不解:“西乡亭是哪?” 赵启明愣了愣:“也是我的封地啊,就在东乡亭边上。” 静安公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这让赵启明忽然有些惭愧。 西乡亭果然没什么存在感,连静安公主都没听说过,怪不得老流氓总闹上门。 “不管东乡亭还是西乡亭了,反正皮草的作坊过完年就动工,而且这是我们两人的生意。”静安公主不满的朝赵启明说:“以后再拿这件事找茬,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找就不找。”赵启明不屑:“反正我只管收钱,生意爱怎么做怎么做。” 静安公主气笑了,正准备打赵启明,却忽然想起什么,动作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启明说:“还有另外一桩生意,也是我们合伙,估计你会非常感兴趣。” “我们还合伙什么了?”赵启明吃着猪大肠,懒得搭理:“别给我设圈套。” 静安公主笑而不语,从拴上拿起封竹简,递给了赵启明。 “什么东西?” “军报。” 赵启明不解的看着静安公主:“我又不打仗,你给我军报干什么。” “也是。”静安公主于是收回了竹简,然后若无其事的说:“夫君虽然隶属于太仆府,但毕竟只是个马丞,并不参与军事决策,这军报中就算有张骞的消息,也不应该泄露给夫君。” “张骞?”赵启明立即停下动作;“张骞有消息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赵启明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放下筷子,拿过竹简。 这军报来自一个叫“阳关”的地方,大部分是在汇报军情,只是在中间部分提及,说张骞委托某个前往“楼兰”的西域商人传信,声称商队已经安全抵达西域,并且成功的拜访西域三十六国中的两个国家。 “阳关在哪?”赵启明放下竹简,立即朝静安公主问。 但还没等静安公主回答,他就立即想起,自己曾经去甘肃旅游,那里就有个叫阳关的地方,据当时导游的说,那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而那个地方,是甘肃的敦煌。 “距离长安大概两个月路程。”静安公主显然知道赵启明在追问什么,笑着解释说:“也就是说,张骞早在两个月前之前就已经安全到达西域,见过了两位国君。” “两个月之前就到达了西域,现在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了。”赵启明眼睛变得贼亮:“要是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只要到明年夏天,就能返回长安了吧?” “的确如此。” 赵启明高兴坏了。要知道张骞自从离开之后音讯全无,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支承载着历史使命的队伍,没想到现在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安全到达西域的消息。 “太好了。”赵启明有些激动,重新拿起书简反复观看,但最终还是有些遗憾的说:“可惜只是传回了简单的口信,连见了拜访了两个国家,是否找到了千里马都没说。” “只怕不是说不清楚,是不方便细说。”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马上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思。 显然,张骞很可能是在担心路上遇到匈奴,泄露了汉帝国远通西域的战略。 这也让赵启明忽然想起,即使已经到达了西域,张骞在回来的路上,仍然有可能遭遇匈奴。尽管去的时候侥幸没被抓住,但回来的路上是否还那么好运,就不得而知了。 “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吧。”静安公主重新露出笑容:“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赵启明点了点头,也慢慢露出笑容,“我同意你的说法。” 他能做的不多,现在只能保持乐观,祝愿张骞能平安归来。 和静安公主一样,他期待着张骞能和西域诸国达成同盟,也希望张骞能为汉帝国带回品种优良的汗血宝马,但他更希望张骞能带回无数的种子,丰富汉朝百姓的餐桌。 凉拌黄瓜的味道,真是让人怀念而又神往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除夕夜 除夕将至,大雪纷飞。 按照惯例,这天的东乡侯府正举行祭祀活动。和秋收时告慰祖先时一样,钱管家领着下人们站在祠堂外,迎着风雪默不作声,而赵启明则盘坐在祠堂里,和祖先们唠嗑。 “所以说,我并没有打算让你们断子绝孙。”赵启明说了半个时辰,嘴有些干了,就拿起小茶壶嘬了口,然后忽然拍着大腿说;“这事不怨我,要怪就怪静安太狡猾!” 他煞有其事,满脸愤恨,像是真受了多大的坑害。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抱怨,是因为昨天夜里他做了个梦,列祖列宗先是慈眉善目的夸奖他造福乡里,并给了他几颗糖吃,然后忽然脸色一变,指责他打算推迟婚约,然后居然提着刀就来砍他。 赵启明当时就吓醒了,他觉得这是最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所以刚好举行祭祀活动的今天,他准备坦白从宽,好好跟列祖列宗解释下这件事,求他们不要再在梦里追砍不孝子孙了。 “都是因为那个婆娘,要是他不出现,把我弄得五迷三道,我肯定娶了魏其侯府的三小姐。”赵启明盘坐在排位前,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说:“所以你们应该去找静安公主托梦。” 说完这话,他忽然又有点饿了,于是又从身上摸出块柿饼吃了起来。 “不过静安公主很可能是武林高手,梦到猛虎山上那头野猪追她都不怕,你们最好拿出青面獠牙的样子,不然真的吓不住他。”赵启明吃着柿饼,善意的向祖宗牌位提醒。 但祖宗牌位并没有回应他。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赵启明站了起来,朝祖宗牌位挤眉弄眼的说:“你们要是能吓得住静安公主,迫使她跟我分手,我就立马娶了魏其侯府的三小姐,可要是没吓住,那我也只能推迟婚约了。” 祖宗牌位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你们要是不同意,就给我点动静。”赵启明嘬了口茶壶,东张西望:“比如让秦文突然暴毙,或者在天上响个雷,实在不行你们让我摔个跟头?” 一片安静。祠堂外的秦文没有暴毙,天空也没有响雷,赵启明更没摔跟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当你们答应了。”赵启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后朝祖宗牌位们挥手告别:“今天的谈话很愉快,不过今天就聊到这,等下次再祭祀的时候,咱们再继续唠。” 说完这话,赵启明走出了祠堂。 守候在外面的细柳马上拿来大氅给赵启明披上。此时的天空仍然是大雪纷飞,钱管家所带领的下人们身上已经堆满积雪,甚至胡先生的胡子上,也雪白一片。 赵启明紧了紧大氅,又嘬了口茶壶,朝钱管家问:“接下来该家宴了吧?” 钱管家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然后朝赵启明行个礼说:“请小侯爷移步正厅。” 赵启明点了点头。 此时的正厅里,案几上摆满了菜,喜气洋洋的丫鬟们正把火盆也烧到最旺。 赵启明在钱管家和胡先生的簇拥下走来,到了首位坐下。作为贴身丫鬟的细柳跪坐在他旁边靠后位置。而钱管家,胡先生,还有秦文,也依次入座。 钱管家和秦文是参加过这种特殊家宴的,因此表现的倒也冷静。而胡先生看着属于自己的案几上摆放着的酒菜,想起了来到侯府的这大半年,心中不免有许多感慨。 细柳安静的替赵启明倒酒,而赵启明看着正厅里的几个人,露出了笑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在座各位鞍前马后的为侯府奔波,今天就不要拘束了。”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而胡先生则惭愧的行了个礼,倒是秦文规规矩矩的坐着,眼睛却看向赵启明面前的酒菜,忽然间皱了皱眉。 “请不要为我以身试毒。”赵启明有先见之明,干脆自己端起酒喝了,示意酒中没毒,才朝秦文说:“今天你就好好吃你自己的,你那桌有我特意让厨房为你准备的猪大肠。” 秦文于是看向自己面前,发现果然有猪大肠,于是朝赵启明行了个礼。 “先敬钱叔一杯。”赵启明等细柳倒好了酒,拿起酒杯朝钱管家说:“您是侯府的老臣,里外操持了多年,我要跟您道声谢。” “不敢。”钱管家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是顶梁柱,侯府有现在的光景,全仰仗小侯爷在外打拼,老臣也只是尽分内之事。”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又拿起酒杯,朝胡先生说:“先生来侯府的时间不长,但家里的所有进项都要经过先生之手,侯府能有如今,有胡先生的功劳。” 听到这话,胡先生直接端着酒站了起来,有些感慨的说:“在下来侯府不过半年,仰仗着侯府的威名,无论去哪,外人总要给上几分薄面,在下能有今天,全靠小侯爷器重。” 赵启明点了点头,喝下酒后又让细柳倒了杯,然后看向秦文。 而此时的秦文已经自觉的举起酒杯,朝赵启明说:“臣下不如钱管家里外操持,也不如钱先生劳累奔波,这半年来未曾立下寸功,不敢让小侯爷敬酒。”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笑:“你若有立功的机会,我岂不是要身处险境?”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胡先生也笑看着秦文。 “你不曾立功,说明我处境安全,没人想要我的小命,也没人想来揍我,这是好事。”赵启明举了举酒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立功。” 钱管家和胡先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文也难得赞同,不再多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倒是钱管家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说:“老臣也敬小侯爷一杯。” 听到这话,胡先生和秦文也端着酒站了起来。 “祝小侯爷来年百尺竿头,宏图大展。”钱管家说完这话,将酒一饮而尽。 胡先生也笑着说:“祝小侯爷百病不侵,神灵护体。” 说完这话,胡先生也将酒喝了个干净,于是秦文紧接着朝赵启明举起酒,然后想了想说:“祝小侯爷岁岁平安,不会有我立功的机会。” 赵启明哈哈大笑,拿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朝大家说:“你们的祝愿我都知道了,来年我肯定继续努力,让在座各位以及侯府上下的所有人,都过上更体面的生活。”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一眼,满脸欣慰。 赵启明/心情不错,忽然发现细柳正偷看他,转过头去却又发现那丫头低下头倒酒,想来是也有话跟他说。而他对这个照顾他起居大半年的小姑娘,也有声谢没说。 那就等今晚守岁慢慢说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转过头来,朝大家招呼:“都别坐着了,动筷子吧。” “是。” “钱叔也试试这猪大肠不?” “……” 第二百二十二章压岁钱 除夕夜,万家灯火在风雪中闪烁。 赵启明从火炕上醒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恍惚。 之前的家宴他喝了不少酒,回到后院本想小睡片刻,没想到醒来时已经天黑。 此刻的侯府灯火通明,只不过被风雪遮蔽。虽然是除夕,但这个年代没有爆竹迎岁,也没有中央电视台声情并茂的春节/晚会,让人感觉不到过年的气氛。 说起来,这还是来到这里之后过的第一个年呢。 想到这里,赵启明伸了个懒腰,细柳紧接着就走了过来。 结束家宴之后的钱管家和秦文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与家中老小一起守岁。胡先生虽然没什么家眷,但除夕夜也早就安排好了去除,此时同样不在侯府。 赵启明的计划,本来是去找静安公主,可惜那婆娘要去宫里,也就成了他孤家寡人,和他一起守岁的就只有从小在侯府里长大,并没有什么亲人的细柳。 说起来也是怪凄凉的。不过赵启明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也是孤儿,从小到大,每年过年都是孤身一人,而今年多了个陪伴在身旁的细柳,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天黑了多久了?”赵启明卷起被子趴在炕上,朝细柳问。 细柳将紫砂茶壶递给了赵启明,然后回答说:“刚刚才天黑,时候还不晚。” 赵启明点了点头,拿起紫砂茶壶嘬了一口,琢磨着除夕守岁,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也不是个事,所以干脆起床,披上自己的貂皮大氅,到了案几前盘坐下来。 为过年准备的干果和点心摆满了桌子。细柳跪坐在赵启明侧后边,见赵启明拿了对着核桃犯难,于是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嘎嘣一声,核桃就成了两半。 “牙口真好!”赵启明竖起大拇指。 细柳羞涩的低下头,将碎成两半的核桃递给赵启明。 可赵启明之拿走了一瓣:“你也吃,大过年的别伺候我,咱俩说说话。” 细柳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五子棋练的怎么样了?”赵启明问。 细柳顿时眉开眼笑,赵启明说要跟她聊聊,她有些不理解,但要和她下五子棋,却是她最高兴的事。于是他捏着另外一瓣核桃,去把赵启明特质的棋盘和棋子拿了过来。 “输了要弹脑嘣。”赵启明挤眉弄眼,趴在了案几前。 而细柳跪坐在案几对面,听到这话,高兴的点了点头。 窗外的风雪仍然在继续,赵启明漫不经心的下着棋,而细柳则如临大敌。 年关前赵启明从马场回来,因为实在无聊,才想起了这个打发时间的游戏。细柳接触五子棋的时间不长,棋艺也算不上好,只不过因为态度比较认真,倒也能赢上几盘。 “下人是不是基本都回家过年了?”赵启明随口问了句。 细柳正举棋不定,听到这话回了句:“内院的没走。” “为什么内院的没走?” “他们都签了契,是侯府的人。”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么说,她们跟你一样,每年都在侯府过年?” 细柳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落子,似乎有些迟疑不定,用手挠了挠头。 “这样也好。”赵启明吃着核桃,笑着说:“要不是因为陪我,你们内院几个丫鬟一起过年,就算比不上其他人回家过年那么热闹,也不至于冷清了。” “她们不跟奴婢过年。”细柳说着这话,终于落子,但好像有些不怎么自信,看这里嘴里嘀咕着什么,又挠了挠头:“以前奴婢都是自己过。” 赵启明有点意外,看着细柳问:“她们过年都不带你?” “她们不喜欢奴婢。”细柳的注意力仍然在棋盘上,似乎终于确定自己的棋路没错,松了口气高兴的看着赵启明,期待着赵启明落子,落入她设置好的圈套中。 可惜,赵启明并没有中计,将棋子放在了细柳没有想到的地方。 于是细柳又有点迷糊起来,茫然的看着棋盘,挠了挠头,又开始研究棋路。 “从前也就罢了,毕竟是她们老欺负你,现在你都把他们打怕了,总不能还欺负你吧?”赵启明拿起紫砂茶壶嘬了口,对细柳被欺负的事情,早已经不放在心上。 而细柳自己也并不在意,想了半天落子,抽空回了句:“她们现在怕奴婢。” 赵启明没说什么,落下决胜的黑子。 细柳眼看着已经输了,抬起头来可怜的看着赵启明,往衣服里缩了缩脖子。 赵启明哈哈大笑。 屋外的风雪仍然在继续,不知不觉间,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此时的细柳正支着下巴,揉搓着已经发红的脑门。听到前院里传来的打更声,她忽然来了精神,注意力也终于离开棋盘,朝赵启明高兴的说:“小侯爷,新年了。” 赵启明停下动作,听着打更的声音,笑着朝细柳点了点头:“新年了。” 细柳兴奋的朝赵启明点头,然后忽然间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接着站了起来,朝赵启明欠了欠身,然后说:“奴婢祝小侯爷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刚才家宴的时候就想对我说了吧?” 细柳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赵启明。 赵启明好笑,从身上摸出个钱袋子,然后递给细柳:“压岁钱,拿好了。” 细柳茫然的看着钱袋子,不解的问:“小侯爷应该明天才开始打赏吧?” “这不是打赏,这是压岁钱。” “压岁钱?”细柳更茫然了。 “压岁钱,就是给你拿去买吃的,争取明年长身体的钱。”赵启明把钱袋子塞到了细柳手里:“刚说的那些吉祥话,就算是给我拜年了,这压岁钱是你应得的。” 细柳看着手里的钱袋子,很不好意思的问了句:“为什么钱管家没有压岁钱。” “因为他不会再长身体了。”赵启明好笑,自己应该跟钱管家要压岁钱才对吧,假装严肃的朝细柳说:“要努力吃饭,好好长身体,不准有任何怠慢,听到没有?” 细柳捧着钱袋子,羞涩的看了看赵启明,然后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露出笑容,重新趴了下来,拿起紫砂茶壶嘬了口,然后看着棋盘,朝细柳说:“好像你又快输了,不过现在你脑门没地方弹了,怎么办?” 细柳惊慌的看着棋盘,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输了,赶紧研究接下来的棋路,只是不自觉的揉搓着脑门,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自信,慢慢的表情也凄苦了很多。 看着她苦恼的样子,赵启明笑容温馨。 侯府上下和他最亲近的人非细柳莫属,不仅是因为细柳照顾着他的起居,还因为他把细柳当成了家人。而细柳此刻也的确像个家人那样,正陪他守岁。 新的一年,赵启明希望钱管家能把侯府上下操持的更好,希望胡先生能为侯府赚更多的钱,希望秦文能维护好侯府的治安状况。 而对于细柳,赵启明只希望她能开心快乐。 小侯爷就是这么真诚。 第一百二十三章堆雪人 过完年,持续了两天的风雪终于停了下来。 侯府内外被积雪覆盖。因为下人们过年放假,暂时还无人清扫。 细柳穿着红色的皮氅,在积雪覆盖的庭院里奔跑,留下散乱的足印。旺财也跟着跑出了几步,在雪地里撒泼打滚。唯有金牙仍然保持着淑女的姿态,优雅的品尝着积雪的味道。 赵启明从内院走了出来,手里捧着紫砂茶壶,笑看着细柳撒欢。 估计是难得看到这样的雪景,细柳玩性大起,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明明鼻头已经冻得通红,却仍然满脸的高兴,和旺财一起忘我地玩着积雪,连赵启明在不远的地方看她都不知道。 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赵启明不禁感叹,少女、雪景与狗,真是相配啊。 于是他弯下腰来,抓了把积雪,在手里捏成雪球,然后丢了出去。 细柳正在竹林下观察着什么,而旺财也不再打滚,正学着金牙的样子,趴在雪地里认真的吃雪。忽然间,竹林被赵启明扔出的雪球集中,大片的积雪哗啦啦的落下,吓得旺财撒腿就跑,细柳也捂着头,惊叫着的跑开。 不远处的金牙被惊动了,聪明的猜出了恶作剧的人,仰起头鄙夷的看了眼赵启明。可旺财和细柳却并不知情,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怪事,奇怪的看着晴朗的天空。 赵启明叹了口气,终于朝细柳喊了声:“在这呢。” 细柳转过头来,看到赵启明马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带着旺财跑了过来。 “看看你身上。”赵启明指着细柳的脑袋。 于是细柳伸手打掉头上和身上的继续,再看赵启明时,仍然兴奋的傻笑着。 “小侯爷要吃早饭了吗?” “不急。”赵启明嘬了口茶水,朝细柳问:“下人们什么时候回来。” 细柳想了想,然后回答说:“应该午饭后就回来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等他们回来,钱管家估计就要招呼大家扫雪了。” 细柳转过头,看了看庭院里的积雪,有些失落。 赵启明朝细柳笑了笑,然后将紫砂茶壶递了过去,接着蹲了下来。 在细柳不解的注视下,他把附近的积雪聚集起来,堆出了个大的球形,然后又在大球上面堆出小的球形。积雪冰凉,没过多久他的手就变得通红。 细柳也不知道赵启明做什么,有些好奇的看着。金牙这时也走了过来。 赵启明将手放在嘴边哈气,不那么僵硬之后在雪球上弄出眼睛和嘴巴。没找到材料也不要紧,找来几颗小石子镶进去,再用几根枯枝做成手臂,雪人就这么完成了。 “怎么样?”赵启明站了起来。 细柳赶紧递上紫砂茶壶,但眼睛却看着雪人,神情兴奋:“这,是个小人?” “是雪人。”赵启明捧着紫砂茶壶,嘬了口,终于有了些暖意。不过当他自己打量自己的作品时,却越看越不对劲,忽然呲牙咧嘴的说:“怎么长得有像郭德纲啊。” 没有胡萝卜的鼻子,也没有圣诞老人的帽子和红色的围巾,这雪人的四肢短粗,体形肥胖,偏偏用石子做成的五官又实在不那么精致,的确很像郭德纲。 “郭德纲是谁啊?”细柳高兴的问。 赵启明随口回了句:“治疗不孕不育的。” 说话间,他正考虑着怎么让自己的作品更好看些,没想到旺财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仿佛已经在雪地里撒泼到了神经病的地步,竟然呼啸而过,将郭德纲撞得粉碎。 这可是大文豪的小侯爷在雕塑领域的处女作啊。 赵启明很心疼,也有点愤怒,他抓起把积雪揉成雪球,朝着旺财扔去。 小土狗在奔跑中被打了个正着,摔倒在了雪地里。但智商所限,它仍然搞不清楚袭击它的人是谁,还以为又是出了什么怪事,朝着天空不满的叫了两声。 细柳咯咯直笑,玩性大起,也抓了把雪球,朝着旺财扔去。 可惜这丫头力气小,扔不到那么远,而且准头也差了那么点,没打到旺财,反倒是击中了正优雅离开的金牙的臀部,惹来金牙转头,露出“你们两个都是傻/逼”的表情。 细柳笑得高兴,忽然间跪坐下来,学着赵启明的样子堆雪人。 这姑娘手巧,不仅做女红是一把好手,在美术和雕塑领域也有着过人的天赋。经过她堆起来的雪人比赵启明堆得要小,但身体没那么臃肿,五官和四肢也更加的精致。 这下总算不像郭德纲了。 “像春晓吗?”细柳仰起头,高兴的来问。 赵启明捧着紫砂茶壶,打量了下,然后摇头:“不怎么像。” 于是细柳又伸出手,在雪人的头顶上化了几下,硬是弄出了个发型出来。 “现在呢?”她又仰起头来问。 这下赵启明便点了点头:“这下有点像你了。” 细柳笑了起来:“那我再堆一个小侯爷。” 赵启明皱眉:“敢堆得难看了,就回内院穿着裙子倒立。” 细柳嬉笑,跪坐着忙碌起来。 赵启明看着小姑娘双手通红,却仍然兴奋的样子,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时,他听到脚踩积雪的声音,边转过头去,发现是钱管家来了。 为了避免钱管家打扰了细柳了创作,赵启明打了个手势,亲自迎了上去。 “您怎么来这么早?” 钱管家行了个礼,然后捋了捋胡须说:“家里没什么事,就提前来了。” 说完这话,老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细柳。 那丫头全神贯注地堆着雪人,不知道钱管家来了,也就没有起身行礼。倒是堆着堆着被自己逗乐,时不时咯咯笑着。白色的雪地里,她身穿红色的大氅跪坐着,像镶嵌在雪地里的宝石。 “本是想组织下人扫雪,看来是不必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 赵启明也看着细柳,笑着说:“就让她玩会儿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收回视线说:“再过一会儿,下人们就要陆续回来了,按照小侯爷的吩咐,‘红包’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给“红包”是他吩咐的。没其他原因,就是想有点过年的气氛。往年侯府也会“意思”一下,同样是给钱,只不过今年要比往年丰厚许多。 “那等会人差不多到齐了,您就告诉我一声。”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另外,从明天开始就要拜年了,侯府的亲戚虽然不多,但总有些需要拜访的长辈,礼品方面老臣已经准备好了。” “拜年啊?”赵启明挠了挠脸,不大喜欢迎来送往,但也知道这类事必不可少,于是朝钱管家问了句:“应该主要是那些老将吧?有哪些是需要我亲自拜访的?” “不少。”钱管家捋着胡须,想了想说:“有些长辈府上,老臣把礼品送去就好,但有些需要小侯爷亲自登门,少说也有七八家吧。” 赵启明痛苦的叹了口气,不想也知道,那些需要自己亲自登门去拜访的肯定要包括灌夫和周建德这两个老土匪。 而且光是需要亲自登门的就有七八家,就算每家只用半天,自己也要忙到大年初五去。那自己还他娘的过什么年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苦笑。 “要去的头一家,是魏其侯府吧?”他朝钱管家试探着问了一句。 钱管家点了点头:“老侯爷是魏其侯当年的属下,两家是世交,又有婚约,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去。” 赵启明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想到要去魏其侯府,他就忍不住开始琢磨,怎么推延自己和解忧的亲事。 想想,还是有点小头痛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提亲? 长安,魏其侯府。 解忧穿着粉色的大氅,在侯府门口探头张望。抱着小宝箱的丫鬟忍不住说了句:“小姐,还是回去吧,要让老爷知道你又要见小侯爷,肯定要说你的。” “我就是想在夫君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他。”解忧继续张望,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心情不错的样子:“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当然是不能见他的,这我还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抱小宝箱的丫鬟犹豫了下,还是问解忧:“可是小侯爷今天真的是来提亲的吗?以前过年,小侯爷也是这个时候来,但都是来拜年的。” “拜年的时候顺便提亲,不行吗?”解忧不高兴的转过身,生气的说:“他已经答应过我,最近要开始准备亲事,今天就算不是专门提亲,也肯定会跟爹爹谈起这件事。” 抱小宝箱的丫鬟想了想,然后点头:“那好吧,我们继续等。” 解忧这才露出笑容,高兴的转过身去,继续东张西望,等待着赵启明的登门。 果然,侯府门前的街道上,很快就有两人两骑,带着货车来了。 解忧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尽管早知道赵启明会来,但真正看到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惊喜。她跑出了侯府,远远看着,终于确定是赵启明和秦护卫,带着礼品来了。 “会不会是聘礼啊?”解忧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抱小宝箱的丫鬟却赶紧朝说:“如果真的是聘礼,小姐更不能见小侯爷了。” “对,我要矜持,不能在夫君和爹爹谈亲事的时候露面。”解忧高兴坏了,赶紧提起皮氅跑回了侯府,然后边走边朝丫鬟吩咐说:“快让爹爹出来迎接我夫君。” “这不合规矩啊!”抱小宝箱的丫鬟满脸惊恐,真怕三小姐让她去通知老侯爷接人,那样的话,她就算不给当场打死,也好不到那里去。 解忧似乎也觉得有些失礼,于是就吩咐说:“那就让两个笨蛋哥哥来迎接吧。” 说完这话,解忧已经藏在了距离门口不远的大树后面,决定偷看赵启明。 其实根本不用三小姐吩咐,她的两个笨蛋哥哥在赵启明刚刚来到侯府门前的时候,就已经从练武场出来,互相传递着橄榄球,追逐着跑到门口迎接赵启明去了。 解忧没有喊两个笨蛋哥哥,她兴奋的继续在大树后面等待。 也不知道两个笨蛋哥哥跟赵启明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个笨蛋哥哥才和赵启明一起走进侯府,一路有说有笑的样子,看上去关系很好。 “两个笨蛋哥哥还是不错的,至少我夫君不讨厌他们。”解忧心里甜蜜。 他希望赵启明能喜欢她,也希望赵启明能和她家里的每个人都保持很好的关系。因为成亲之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之间就应该关系很好。 不过眼看着赵启明从不远的地方经过,解忧发现赵启明似乎比上次见面气色差了些,这让他有些担心,于是等赵启明看不到这里之后,就马上直起身来,朝身边的丫鬟们吩咐:“我夫君气色有些不太好,肯定胃口也不太好,等会吃饭要上猪蹄炖莲菜。” “那猪大肠呢?” 解忧听到猪大肠三个字,咬了咬牙:“也要上!” “可老爷不喜欢。” “这个……夫君喜欢就行!” 那丫鬟领命,欠了欠身,往厨房去了。 “知不知道爹爹要在哪里见夫君,是正厅还是书房?”解忧朝另一个丫鬟问。 那个丫鬟马上回答说:“是去正厅。” “那你去正厅伺候着,听听夫君和爹爹在说什么。”解忧再次吩咐,这次是向抱小宝箱的丫鬟说的:“要记得听清楚,回来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不能有任何的错漏。” 抱小宝箱的丫鬟欠了欠身,将小宝箱交给了其他丫鬟,然后往正厅去了。 解忧也带着其他丫鬟往正厅方向去了,不过她不能被赵启明看见,更不能和赵启明见面,所以她走了另外一条路,并最终在正厅旁边不远的亭廊中停了下来。 从这个距离,只能看到正厅的门窗,听不到里面的对话。但解忧知道,自己派去的人这会儿已经在里面了,也就是说无论里面在谈什么,自己都能很快得到消息。 但里面究竟在谈什么呢? 解忧揪着皮氅的丝带,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害羞。 因为她希望赵启明最好不要说其他的什么事情,先把亲事谈好。这样的话,她就能很快知道赵启明到底什么时候娶她,以及需要等待多长时间就能嫁入东乡侯府。 很快,抱小宝箱的丫鬟出来了,解忧眼睛亮了起来,急忙招手。那丫头发现自家小姐后直接跑了过来,而且手里还抱着些什么东西,吸引了解忧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春联。”抱小宝箱的丫鬟很高兴:“小侯爷亲手写的,送给了老爷,老爷很高兴,说要让奴婢带去书房,回头找人雕成匾额,挂在书房外的两侧门上。” “这就是春联吗?”解忧高兴坏了,赶紧让丫鬟们将绢布展开,然后默念着上面的内容,双手合十的说:“太好了,终于有了夫君的墨宝,这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抱小宝箱的丫鬟也很高兴点头。 但解忧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朝那个丫鬟催促说:“你别在外面太久了,既然送过了礼品,估计很快就要说提亲的事,你要赶紧进去,然后回来继续跟我汇报。” 听到这话,抱小宝箱的丫鬟欠了欠身,飞快的又回到了正厅。 解忧重新打量着绢布上的内容,见上面写着“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心里不禁甜蜜。因为这是赵启明对魏其侯府的美好祝愿,也是对她的美好祝愿。 早在除夕之前,解忧就听说过“春联”,似乎很多世子都在写春联,但士子们之所以要写春联,是因为赵启明写了春联,所以他们才要跟随大文豪的脚步,学写春联。 解忧也想要春联,但她只想要赵启明写的。原以为可以让侯府里的“自己人”给自己弄一副出来,没想到赵启明今天来的时候就送了一幅,这让解忧很是高兴。 三小姐觉得应该跟爹爹把这副春联要过来,找人刻成最好看的匾额,挂在自己的闺房两侧。这样的话,自己出出进进总能看到夫君的墨宝,肯定会心情很好。 这么想着,解忧咬着嘴唇,心里甜蜜。 这时,身旁的其余几个丫鬟提醒解忧,说抱小宝箱的丫鬟又回来了。 于是解忧赶紧从想象世界中清醒过来,露出期待的表情。 抱小宝箱的丫鬟这次没有带东西出来,但是表情有些古怪。 “谈到提亲的事情了吗?”解忧期待的问。 抱小宝箱的丫鬟肩膀抖动着,低着头走来。 “怎么了?”解忧眨了眨眼:“难道夫君和爹爹没有说到提亲的事情吗?” 那丫鬟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异样:“的确在说亲事。” “真的说了吗?”解忧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她高兴的差点要转圈,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抱小宝箱的丫鬟表情有些不对:“既然已经提到了,你为什么欲言又止的呀?” 那丫鬟终于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泪水,肩膀也因为抽泣而抖动。 “怎么了”解忧有些吃惊。 其他等待着消息的丫鬟们,也纷纷催促。 抱小宝箱的丫鬟被大家包围着,终于有些承受不住,抢过了刚刚交给其他人的小宝箱,然后使劲抱在怀里,哭着说;“小侯爷刚跟老爷说,要推迟婚约。” “推迟?”解忧愣住了。 小侯爷要推迟婚约? 其他丫鬟们也都鸦雀无声,先是茫然对视,然后把目光集中把三小姐身上。 小姐,你可要挺住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和老丈人聊生理健康 “推迟婚约?”魏其侯稍微皱了皱眉。 此时的正厅里,除了他与赵启明之外,窦家兄弟也在。 这两人本来事不关己,并没有参与赵启明和魏其侯的寒暄,正愉快的吃着猪大肠,忽然间听到赵启明说要推迟婚约,两兄弟停下动作,如同静止般,看向了赵启明。 “推迟婚约?” “对。”赵启明点了点头:“推迟婚约。” 这件事他想了很久,毕竟正如解忧所说的那样,距离成亲只剩下不多的时间,如果打算成亲最近就应该开始准备,也是时候要和魏其侯谈谈推迟婚约的事了。 显然,魏其侯并没有想到赵启明有这样的想法。往日里慈眉善目的老丈人,此时收回了笑容,捋着胡须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为什么要推迟?” “你好大胆。”窦家老大直接拍了桌子,指着赵启明说:“还盼着你早点把笨蛋娶走呢,让我们兄弟脱离苦海,结果你居然妄想推迟,是打算让我们兄弟继续过着饱受欺凌的日子吗?” “过饱受欺凌的日子吗?”窦家老二也拍了桌子,同仇敌忾的附议。 魏其侯显然没空理会两个儿子的无理取闹,老人家现在关心的是婚约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制止窦家兄弟,而是看着赵启明,等待着关于推迟婚约的解释。 赵启明的确准备好了解释,但他并不打算找什么借口。 魏其侯位高权重,老谋深算,自己拙略的谎言肯定会被拆穿。而这并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是人家亲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不可能被几句谎话或者托词所打发。 这么想着,赵启明朝魏其侯行了个礼,然后假装镇定的说:“晚辈略懂些医术,知道解忧妹妹今年才不过十四,觉得这样的年龄,恐怕不太适合成亲。” “怎么不适合成亲?”窦家老大又拍了下桌子,实在是因为他和赵启明交情还算不错,如果换成别人,总就不拍桌子而是要过去打人了:“长安城里十三岁成亲的都大有人在!” “大有人在!” 魏其侯看了眼两兄弟,终于制止了他们,然后朝赵启明问:“只是因为年龄?” “只是因为年龄。”赵启明陈恳的看着魏其侯,继续说;“其实在下封地内的东乡亭,去年也有十四岁婚嫁的例子,但小两口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晚辈至今心有余悸。”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安静了下来,等待下文。 魏其侯也捋着胡须,双眼半开半合。 “就在过年前那几天,晚辈听村里的人说,那个小媳妇死了。”赵启明表情沉重:“后来我才知道,那小媳妇是死于难产,并且她的丈夫也因为受了刺激,当晚就投了河。” 听到这话,魏其侯皱了皱眉。 窦家兄弟则顿时大呼小叫,差点要打赵启明:“你什么意思,咒我妹妹呢?” “两位兄长有所不知,那小媳妇本不用死。”赵启明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魏其侯,皱着眉问:“正如方才所说,晚辈略懂些医术,深知妇女生产,乃是九死一生的鬼门关。” 窦家老大愣住了,忽然眨着眼睛,发呆的问:“你连接生都懂啊?” 赵启明严肃的脸上,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干脆不理会窦家兄弟,继续朝魏其侯说:“娶妻必定生子,但生子也讲究时机,而十三四岁的年纪,并不适合怀孕。” 听到这里,魏其侯似乎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窦叔叔见多识广,想必也曾听闻过不少难产而死的人间惨剧。”赵启明看着魏其侯:“不知窦叔叔是否注意到,头一胎生产时,越是年龄大的孕妇,难产的事情就越少?” “这家伙好像真的懂接生。”窦家兄弟大惊小怪的互相讨论。 “唔,真懂接生。” 赵启明已经彻底无视了他们,继续朝魏其侯说:“同样的道理,年纪越小的孕妇,难产而死的事情就越多。至于原因,无非年轻孕妇,在那样的年纪中并不适合生养。” 魏其侯已经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知道这个准女婿是在为解忧考虑,眉头便舒展开来。只不过暂时没有考虑清楚,是否要因为这样的担心,而答应推迟婚约的事情。 “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体还没长开,这时候如果怀孕,对母子来说都是九死一生。”赵启明叹了口气:“早孕危险,但早孕的最根本原因,是早婚。” “早婚就肯定早孕,这不是废话吗?”窦家老大终于不再讨论赵启明懂得接生的事,不满的朝赵启明说:“而且若是这样不好,为什么都要早婚早孕?” “因为在穷苦百姓的家里,生出个女儿,就意味着浪费粮食。”赵启明继续悲天悯人的说:“正是因为不想过多的浪费粮食,那些父母才巴不得早点将家里的女儿嫁出去。” 听到这话,窦家老大稍微愣了愣。他想让解忧嫁出去,是因为那个笨蛋妹妹总是找他们的麻烦,至于浪费粮食这件事,他们可没什么概念,当然也就无法理解。 “晚辈还曾听闻,有些穷苦人家,要先把妹妹给嫁出去,收了礼金才能让当哥的有钱去娶别人家的姑娘。”赵启明看向魏其侯:“这些事,窦叔叔也曾听说过吧?” 魏其侯捋了捋胡须,仍然没有说话。 “穷苦人家没办法,但因此形成早婚早孕的风气,就有些不妥了。”赵启明朝魏其侯行了个礼,认真的说:“所以晚辈认为,晚婚优育,才是该有的原则。” 听到这里,魏其侯终于放下手来,重新露出慈祥的笑容:“晚婚倒也罢了,等身体长开些也是能想得明白的事,但启明所说的‘优育’,又是什么意思?”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回答说:“在适合生养的年纪,妇女的身体素质更好,生下的孩子也更加健康,这就不仅能保证分娩的安全,还关系到孩子以后的存活概率。” 魏其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赞同这个说法。 而窦家兄弟也有所领悟。毕竟,相比起平日里被妹妹欺负,他们更希望妹妹将来能平安,而且还会给他给他们带回来一群小外甥,到时候教他们打橄榄球肯定很好玩。 “所以晚辈打算推迟两年再迎娶解忧妹妹。”赵启明见魏其侯的态度有所转变,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办法:“等到解忧妹妹长大,适合婚育的时候,晚辈再上门提亲。” 魏其侯捋着胡须,笑容慈祥的点了点头:“你能替解忧考虑,也算难能可贵,要说起来,解忧她娘也不希望她太早嫁出去,所以将这门亲事推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松了口气。 但魏其侯却紧接着看向他,别有深意的说了句:“方才你说要推迟婚约,我还以为是你这边有了什么变故,影响了这门好亲事。若真是那样,我可要替老侯爷教训你几句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有点冒冷汗。 显然,魏其侯刚才之所以表现的不满,是怀疑他打算放弃亲事,迎娶别的姑娘。而现在就算并不反对解忧晚几年再嫁出去,但仍然有要警告他洁身自好的意思。 于是他赶紧朝魏其侯说;“东乡侯府上下,都期盼着这门亲事,等解忧妹妹到了适合婚育的年纪,晚辈定当亲自登门,备下重礼,风风光光的迎娶解忧妹妹。” 听到这话,魏其侯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而此时的窦家兄弟,却忽然满地打滚,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觉得一大群小外甥组成的橄榄球队会很有意思,因此讨论了很久,但讨论结束之后意识到解忧暂时不会出嫁,又想起了平时饱受笨蛋妹妹欺凌的悲惨生活。 “好惨啊,就不能先娶走,过几年再生育吗?” “还要继续被笨蛋欺负,我们好惨啊。” 眼看着两兄弟又开始胡闹,魏其侯脸色难看的呵斥:“都有点当兄长的样子!” 窦家兄弟于是哭丧着脸,重新跪坐下来。 “这件事我答应了。”魏其侯看向赵启明:“就推迟两年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高兴坏了,但他不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因为他不能让魏其侯知道他其实不喜欢解忧,所以假装抱歉的说:“那就给窦叔叔添麻烦了。” “什么话。”魏其侯好笑:“我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可麻烦的?” 赵启明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真是够累的啊,推迟婚约还要讲生理健康课,不过好在成功说服的魏其侯。 不容易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两年之约 “赵启明!” 魏其侯府的花园里,解忧听完了讲述,捂着头开始尖叫,不停的跺脚。 她快被气死了,因为赵启明想要推迟婚约。 要知道正是因为赵启明同意开始着手亲事,解忧才改口称赵启明为“夫君”。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叫过,也叫了很长时间。为此,她感到很是幸福,因为终于可以不再掩饰对赵启明的喜欢,可以堂堂正正的以赵启明的夫人自居,就算别人笑话也无所谓。 可现在赵启明居然推迟婚约,怎么能这样? 在解忧看来,所谓的推迟婚约,就是不想娶她。而如果不娶她,她就不是赵启明的夫人,也不能叫赵启明“夫君”。这意味着她在此之前叫了那么久的“夫君”都白叫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解忧气坏了,即使已经不再尖叫,仍然不停跺脚。 她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丫鬟正抱着小宝箱,直接夺过来,想摔在地上。 但当她把小宝箱举起来,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她又想起里面装着许多和赵启明有关的东西,这半年多来对赵启明的喜欢,也涌上心头。 丫鬟们围了上来,拿过小宝箱的同时轻声安慰。解忧也失去了把小宝箱扔在地上的力气。她被丫鬟们拉回去坐下,愤怒变成了委屈,心中有无数的辛酸。 “赵启明,你太过分了!”解忧委屈到了极点,眼睛红红的说出这么句话,直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走,然后整个人就趴在上面,开始伤心的大哭。 她对赵启明失望透顶,也觉得自己应该咬牙切齿的痛恨赵启明。但此刻她却根本没有那样的情绪,满脑子都是自己喜欢赵启明,而赵启明却并不喜欢她的委屈和伤心。 她的伤心丫鬟们是知道的。她们赶紧上来安慰,说着“即使推迟也并不代表不会迎娶”的话。倒是抱小宝箱的那个丫鬟,忽然嘴巴瘪了起来,居然也跟着抽泣。 “小姐你别伤心了,其实小侯爷是个好人。” 听到这话,解忧的哭声停了下来,但并非得到了安慰,只是想发出声音反驳:“他算什么好人,我那么喜欢他,他也答应了要开始准备提亲,现在居然悔婚了!” 抱小宝箱的丫鬟揉了揉眼睛,然后抽泣着说:“小侯爷没有悔婚,小侯爷推迟婚约是因为关心小姐,刚才我在里面都听见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 解忧忽然露出脸来,因为实在哭的太伤心,整个身体都在抽泣,仿佛觉得自己的丫鬟在帮着赵启明说话,更加委屈的带着哭腔说:“你还是不是我身边的人了呀?” “我没有骗人。”那个抱小宝箱的丫鬟忽然破涕为笑:“小侯爷担心小姐嫁过去过,怀孕生子出什么意外,所以才跟老爷商量,要等小姐长大些再来提亲。” 解忧的身体仍然抽泣着,不解的看着那个丫鬟。 “小侯爷说,东乡亭有个跟小姐差不多大的姑娘,因为成亲太早,最后死于难产,让小侯爷想到了小姐。”抱小宝箱的丫鬟走到解忧身边,满脸替解忧高兴的表情,边笑边抽泣着说:“小侯爷真的是担心小姐会有危险,才提出推迟婚约的。” 解忧仍然抽泣着,表情不相信的问了句:“太早成亲,真的会死于难产吗?” “小侯爷当时这么说……” 不长的时间后,解忧在丫鬟们惊慌失措的追逐着,从花园里跑了出来。 她的脸上仍然满是泪痕,却已经重新露出笑容。 她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知道赵启明是替她着想。而且在她看来,赵启明能这么做,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保护。所以推出婚约的事情,她非但不再伤心,反而更加高兴。 因为在此之前,她只是确定会嫁给赵启明,不知道赵启明原来是关心她的。 她很想告诉赵启明,自己对推迟婚约的事情没有意见,所以她也不管是不是合适,也不理会爹爹是不是会生气,直接从花园里跑了出来,要找赵启明当面说话。 “赵启明呢?”她远远朝正厅外走过的丫鬟问。 那丫鬟有些茫然,指了指侯府的门口。 解忧这才知道,原来赵启明已经离开。但她有话想告诉赵启明,不愿意等到下次见面,所以她直接朝门口的方向追去,并且隐约看到赵启明在两个笨蛋哥哥的相送下,离开了侯府。 解忧高兴坏了,她忽然改变了方向,跑到靠近围墙的院子里,然后在丫鬟们大呼小叫的劝阻声中,爬到了一颗大树上,兴奋的朝着外面的街道看去。 此时,赵启明刚好经过。 “我会等着你的。”解忧朝着侯府外的街道上大喊。 赵启明正骑着马从街道上走过,听到喊声诧异的仰起头,刚好看到了树上的解忧。 “两年就两年,我愿意等着你。”解忧高兴的笑着,继续朝赵启明喊话:“我再也不催你了,以后就算见面也不跟你说那种话,因为我可以等,我也愿意听你的话。” 街道上的赵启明停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解忧很高兴,眼泪却再次涌了出来:“我愿意等着。” 赵启明看着解忧,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你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可别摔着了。” “我会小心的。”解忧抹掉了眼泪,笑着回应。而此时的赵启明已经离开。 她看着街道上已经远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身后传来丫鬟们的劝阻声,她充其不闻了,只顾着目送赵启明的离去,以及临走时的那句叮嘱。 “明明就是关心我的。”解忧站在树枝上,生气的笑着。 那是赵启明头一次当面向她表示关心。哪怕只是叮嘱她爬树的时候小心而已。毕竟在此之前的几次见面,赵启明不是拔腿就跑,就是目光闪烁,东张西望,总是急于逃离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赵启明是什么时候改变了态度,但她确定赵启明是关心她的。 这不仅是因为推出婚约的事情,还因为刚才的叮嘱。 所以她的确下定决心,继续等着赵启明来提亲。而这两年间的相思之苦,她也觉得可以忍耐。因为赵启明关心着她,光凭这点,她就愿意听赵启明的任何话,为赵启明做任何事。 相比起将来和赵启明白头偕老,两年的等待又算什么呢? “以后嫁过去再报仇,不给你饭吃。” 假装凶狠的说了这句话,解忧朝街道尽头做了个鬼脸,但仍然不肯离去。 而此时的赵启明已经离开很远,根本就看不清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文治武功 离开魏其侯府,赵启明在回家的路上陷入了沉思。 刚才解忧的样子让他很不是滋味。看得出来,那丫头的确很想嫁给他。这大概是因为早已经有了婚约,情窦初开的少女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视他为丈夫,才会有这样的情感。 站在赵启明的立场,自然不会因为同情,去对未成年少女产生感情,但看到解忧为他落泪,而且还许下诺言的样子,却让他深感愧疚。 而在此之前,他最希望看到的是解除婚约,然后和静安公主双宿双栖。而后来放弃了这个想法,也只是因为不想让魏其侯失望,却根本就没想过解除婚约后,解忧会怎么样。 现在看来,那是很不负责的想法。 因为就算抛开解忧对他的感情不说,两人之间毕竟已经有了婚约,如果忽然悔婚,外人会怎么看待解忧? 十几岁的小姑娘没做错任何事,却要因为未婚夫移情别恋遭到抛弃,甚至还可能因为名誉受损而影响将来嫁人,这很不公平,也太过于残忍。 赵启明不想那么做,说到底,小侯爷是个好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无关魏其侯,也无关静安公主,只是站在他的立场,既然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无论如何都要娶了人家。哪怕不可能有什么情感,但作为男人至少应该尽到这样的责任。 同样的道理,赵启明对静安公主也有责任。 两人感情深厚,早有白头偕老的誓言,赵启明一直想娶了静安公主,可惜静安公主暂时还不能嫁给他,才拖到了今天。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情况,他才推迟与解忧的婚约,无非是不想娶了解忧,让静安公主孤身一人,冷冷清清。 所以赵启明的想法,是先确定了和静安公主的婚事,然后再迎娶解忧。 而迎娶解忧的时间只剩下两年,这也就是说,他要在两年之内,确定和静安公主的婚事。 那么现在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怎么确定和静安公主的婚事了。 正如之前所说,静安公主暂时不能嫁给赵启明,是因为要帮助刘彻江山稳固。 在静安公主看来,只有等到让刘彻坐稳江山,没有了后顾之忧,她才安心出嫁,但是帮助小皇帝江山稳固,将是个漫长的过程,她怕到时候人老珠黄,也就没有了嫁人的想法。 但如果刘彻能快些江山稳固,或者说两年之内就能完成这个目标呢? 这对静安公主来说,或许有些困难。甚至对赵启明来说,也并非易事。但如果事关两个人的未来,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把正视这件事,用尽浑身解数帮刘彻江山稳固。 “江山稳固?”静安公主放下了竹简,奇怪的问:“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赵启明不想告诉静安公主自己的想法,担心给静安公主压力,而且他自己的目标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所以他假装不在意的吃着点心说:“也没什么,为了早点把你上了。” “什么?” “你始终不肯跟我滚床单,不就是嫌弃我不务正业吗?”赵启明嫌弃的看着静安公主:“我帮陛下治国安邦,坐稳江山,在你心里的形象高大起来,你就愿意跟我睡觉了对吧?”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气得拿起块点心扔到赵启明的身上,真真的给气笑了;“我几时嫌弃你不务正业了,整天就知道动手动脚,没能得逞就如此污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一颗真诚想跟你睡觉的心。”赵启明挤眉弄眼,然后吃着点心,若无其事的说:“难得我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准等过了今天我又要继续混吃等死,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后悔什么?” “后悔没能抓住机会,得到我这样的大将啊。”赵启明口眼歪斜吹牛逼:“之前的什么马镫立军功,新骑兵推动改革,那都小打小闹,我还有很多本事没使出来呢。” 静安公主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侧躺在软塌上支着头,饶有兴趣的问:“夫君的意思是说,要登堂入室,用千古绝伦的才华,去辅佐陛下稳固江山?” “登堂入室就免了,我还是喜欢当游手好闲的小侯爷。”赵启明朝静安公主暧昧的眨了眨眼:“但我能在暗中发力,就看你有什么计划,是我能够帮忙的。” 静安公主好笑:“既不打算登堂入室,文治武功,你会哪样?” “文治武功?”赵启明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然后说:“开春后大军出塞,如果能获得一场胜利,这样的奇功,多少能为陛下积攒些威望吧?” 静安公主点头:“这算是‘武功’。” “张骞出使西域,能联络西域,抵御匈奴。”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匈奴就有着长远的战略优势,比明年大军出塞的意义更加重大。” 静安公主笑了笑:“这也算是‘武功’。” “那‘文治’呢?”赵启明皱眉:“我多写几首小诗不知道算不算。” “没个正经。”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说:“如今‘黄老学派’大行其道,其治国理念很难有什么进展,这也是许多大臣想要推行儒术,兴办‘太学’的原因。” “也是。”赵启明挠了挠脸:“黄老学派讲究‘无为’,陛下恰好又不信那一套,如果有什么新的政令出来,首先就和黄老学派的理念背道而驰,太皇太后也不能答应。” “所以陛下早就在考虑推行儒术的事了。”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之前也跟你说过,推行‘儒术’是兵行险招,兴办‘太学’的事该从长计议。” “太学的事倒不急。”赵启明忽然想到什么:“只要儒学在民间有基础,是否兴办太学也就无所谓了,毕竟人人都信儒学,黄老学派也就不攻自破,即便太皇太后也得顺应民意。”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儒学只是在士子的阶层内受到推崇,然而民间其实缺乏基础,要让黄老学派不攻自破,恐怕没那么容易。” “黄老学派重的是思想哲学,本就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无为而治也不适合现在举国奋进的大汉,那有儒学这般以时俱进?”赵启明嗤之以鼻:“你看好了,要不了几年,儒学绝对吊打黄老学派。” 小侯爷敢拿节操保证,黄老学派在未来的两千年都不是儒学的对手。 “你就这么有信心?”静安似乎有点不明白赵启明的信心来自哪里。 “必须的,儒家就是集大成者,不管谁家的经典,拿来改改就用,还拥有最终解释权,黄老派能比吗?”小侯爷一副卫道者的嘴脸,只是话里的意思,可有点不大尊敬。 “有你这么说儒家的吗?”静安公主笑了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正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经典,黄老学派才会比儒学更受欢迎?” 静安这婆娘说的当然是混话,也就只能骗骗读书少的小侯爷,汉初黄老说法一家独大,绝不是因为经典少,而是有着诸如战后人口减少、分封制等等深刻的历史原因。 可惜小侯爷读书少,不懂还当了真,于是不解的看着静安公主:“几个意思?” “因为……”为了完善自己的理论,静安公主非常认真的想了一想,才接着说:“因为进学艰难,认字的人少,经典自然是最少最好,越简单越好。” “那让更多的人识字读书不就完了吗?”红旗下长大的赵启明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谈何容易?”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当今天下,有多少人家能请得起先生?又有多少人家读买得起‘圣人之言’?光是《论语》就几百卷,你能让多少人买得起?” “几百卷……”赵启明有点牙痛,但忽然想起什么,朝静安公主说:“那就造纸。” “造纸?”静安公主不解。 赵启明似乎有了思路,忽然站起来说:“若是能成功造纸,几百卷的《论语》就是一本‘线装书’而已,不用拿马车运,而且造价很低,很多人都可以买得起,读得起。” 静安公主不解的看着赵启明:“何谓造纸,你说清楚点。” 赵启明比划了下:“类似绢布,但是不像绢布那么贵,别说是贵族阶层,就算是普通读书人都能用得起,是最好的书籍载体。” 静安公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然后感兴趣的问:“那这‘纸’要怎么造?”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哑然。 对啊,这纸是怎么造来着? 第二百二十八章想百度一下 欲望和不满,都是人类改变世界的原动力。 小侯爷准备改变世界,因为他不喜欢竹简,非常不喜欢。 笨重就先不说它了,在气候干燥的夏天,竹片上很容出现倒刺,刮伤了小侯爷白皙娇嫩的小手不说了,关键是倒刺扎进了肉里,总是要让细柳拿着银针挑上半天,跟容嬷嬷虐/待紫薇似得。 而且看竹简时还不能躺着也是个问题。因为当你举着竹简的时候,要是不小心失手,那东西就会砸在你的脸上,令你毁容,或者直接扎进你的眼球,让你的贴身丫鬟因为看到血腥的画面而患上抑郁症。 赵启明不想让细柳患上抑郁症,也不想肉刺扎进手里。在他的想象中,“书”应该是洁白而又柔软的,是可以在带进厕所解闷,哪怕没有带纸,也可以临危不乱的扯下其中的一页,拿来擦屁股的。 显然,竹简是不能用来擦屁股的。因为毛竹上的倒刺,你的菊花会被万箭穿心,而且那砂纸一样的触感,会让你的表情狰狞。更关键如果倒刺扎进了肉里,细柳绝对会拒绝向小侯爷的屁股下针。 所以说,竹简是很不方便的东西,而文字的载体应该由“纸”来代替。 这样的想法,赵启明并不是初次想起。事实上很早之前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并不 为什么没有呢? 回家的路上,赵启明抓耳挠腮,努力思考着,造纸到底是怎样的工序。 结果还没有等他想起来,侯府门房大爷禀告说,李敢来拜年了。 “带礼品没有?”赵启明下意识的问。 门房大爷满面红光,自豪的说:“带了两车呐。” 赵启明顿时露出满意的表情。心说自己当惯了晚辈,总是给别人送礼,光是正月就要给十几位老将拜年,而现在终于有别人给自己拜年,给自己当孙子了。 这么想着,他暂时忘掉了造纸的事,神清气爽地来到了客厅。 李敢并不是独自来的,同行的还有奴儿。两个人此时正坐在客厅里,热火朝天的吃着涮羊肉。估计是大清早来拜年,等着等着就饿了,吃相很是不雅。尤其是奴儿,狼吞虎咽还满脸是油,那没出息的样子要是被静安公主看到,估计要将他逐出家门吧? “师兄来了。”李敢发现了赵启明,赶紧放下筷子,起身朝赵启明行了个大礼,然后高呼:“祝师兄岁岁平安,万事如意。”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心了。” 李敢仍然行着大礼,似乎在等待什么,笑看着赵启明。 “干啥?” “压岁钱。” 赵启明大怒:“你都马上带兵打仗了,还敢讨压岁钱,要不要脸了?” “钱叔说了,侯府今年有这样的规矩,向长辈拜年都有红包拿。” 赵启明没办法了,压岁钱这个概念还真是从他这开始的,于是只能骂骂咧咧,从身上掏了半天,总算掏出个钱袋子来,满脸嫌弃的扔给李敢。 李敢是高兴了,可这下奴儿也学了去,也跑到了赵启明面前,擦了擦鼻涕然后行了个大礼:“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那是拜寿!” 奴儿茫然的抬起头,求助的看向李敢。可李敢正在数钱,没空理会他贫瘠的词汇量,于是擦了擦鼻涕,理直气壮的朝赵启明说:“那我也祝老师岁岁平安,万事如意。” 赵启明无奈叹了口气,又在身上摸索,将最后的钱袋子不甘愿的给了奴儿。 “谢谢老师。”奴儿拿了钱袋子,眉开眼笑的去找李敢,一起数钱。 赵启明嫌弃的看了眼他们,然后走到煮着涮羊肉的案几盘坐下来,并让人多添一双筷子。今天他没在魏其侯府吃饭,到静安公主那也只是吃了点猪大肠,现在还饿着呢。 “师兄今早去魏其侯府拜年了吗?”李敢收好了压岁钱,回来坐下。 赵启明闻了闻涮羊肉的香味,心不在焉的回答说:“魏其侯是长辈,又是我未来的老岳父,当然应该先去。” “家父也嘱咐小弟,说师兄是授业恩师,应该先到师兄府上拜年。”李敢夹起块涮羊肉,然后朝赵启明认真的:“果然还是师兄家的涮羊肉最好吃。” “是啊,老师。”奴儿也坐了回来,并且继续狼吞虎咽,口齿不清的朝赵启明问:“公主府有很多宫里的厨子,做出来的也没有老师家的好吃。” “废话,以为有了铜锅,就是涮羊肉了?”赵启明不屑的看着两个人:“调味的香料,以及羊肉的选择,还有切羊肉的刀法,都是秘而不传的,你们懂个屁。” 李敢和奴儿谦虚的点了点头,表示他们的确懂个屁。 “不过你怎么也来了。”赵启明看向奴儿:“公主让你来的?” “是舅舅。”奴儿继续狼吞虎咽:“舅舅说长兄如父,要备下厚礼,跟老师拜年。” “你的舅舅很懂事。”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回头介绍我认识认识” 说完这话,他发现两个人吃的酣畅淋漓,而自己正坐在旁边傻看着,有些不满的朝外面喊了句:“干什么呢,怎么还没把碗筷拿来,饿坏了小侯爷扣你们工钱。” “师兄先喝点汤吧。”李敢耿直的把长勺子递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的确有点饿坏了,就拿起勺子伸进锅里荡了荡,想先喝点汤暖暖身体。 结果勺子刚刚伸进锅里,他看着锅里那层翻滚的羊油,忽然想起什么。 “对啊!” “什么?” 赵启明看着那层羊油,没理会李敢和奴儿,忽然放下了勺子,然后陷入沉思。 他忽然想起,自己虽然没学过造纸术,但当年下基层的时候,却关停过几个造纸工厂。他还记得当时关停造纸工厂的原因,是污染严重,而且工艺落后。而现在看来,那些落后的工艺,恰巧很适合这个年代。因为那种‘土法造纸’,尽管生产的纸张劣质,但方法却很是简单。 就好像此刻的铜锅里,飘起的羊油需要被舀出来一样。所谓的土法造纸,是将纤维材料经过处理,成为富含纤维物质的纸浆,利用特殊的工具将那些纤维物质从水里过滤出来,晾干就成了纸。 这种纸的质地并不算好,赵启明还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用过的作业本纸,经常可以其中夹杂着没有打碎的稻壳,如果是更先进的工艺断然不会有这种情况,但对于还在使用竹简的这个年代来说,即使是粘着稻壳的纸,也已经非常的难能可贵。 “小侯爷,您要的筷子。”丫鬟的声音传来,让赵启明清醒。 他立即朝丫鬟说:“筷子先放下,去给我拿笔墨来。” 那丫鬟下去了,而此时的李敢和奴儿,正表情古怪的看着赵启明。 “怎么了?”赵启明问。 “是不是又要想出新的学问了?”奴儿放下筷子,擦了擦鼻涕,然后兴奋的问:“老师刚刚的表情,和授课时想起了不起的学问时一样。” 李敢也眼睛发亮的朝赵启明问:“师兄是想起什么了?” 赵启明笑了笑:“想出了个不得了的学问。你们两个既然在这,就给我帮忙吧。” 奴儿和李敢立即放下筷子,而这时笔墨也到了。 赵启明拿着毛笔沉思,开始思考造纸的工艺,到底是怎样的程序。 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方法,只是知道大概的思路,所以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将当时关停造纸厂时看到的结构和设备回忆出来,然后以此为基础来推断土法造纸的大概工序。 想到这里,他终于有了些思路,开始下笔。 第二百二十九章领先全球的造纸工艺 所谓土法造纸,简单来说有三个步骤。首先,要选取竹子等纤维丰富的材料,通过长时间的浸泡和蒸煮,令原料软化,之后再经过捶打和挤压,用水和石灰进行稀释,就完成了制浆的过程。 而得到纸浆之后,接下来就是筛选。 筛选纸浆时需要特殊的过滤工具。正常情况下,是类似筛子的形状。利用这张筛子在纸浆中过滤,通过反复的过滤,将纤维会被分离出来,这就得到了“湿纸” 顾名思义,“湿纸”就是已经成型,但还没有经过干燥处理的“原纸”。 那么接下来,就要将这些“原纸”叠放在一起,用巨石或者重物进行挤压,形成“脱水”的环境,再经过了烘干之后,将这些“原纸”重新取出切割,便能得到真正的“纸”。 说起来,整个造纸的过程并不复杂,但其中的工序,却并不那么简单。 赵启明也只是根据回忆,将造纸工厂里的工序推断了出来。至于方法是否正确,只有等真正开始造纸才知道。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个地方进行试验。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道理小侯爷还是非常赞同的。 “小侯爷觉得哪里可以进行试验?”钱管家看着赵启明问。 “之前想的是瓷器作坊。”赵启明无奈的说:“但后来想起,瓷器作坊很快就要恢复生产,这才找您过来参谋,看附近哪里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让工人先试试。” 钱管家点了点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将竹简拿起来看了看。 这竹简是,便是赵启明推断出来的领先全球的“土法造纸”工艺流程。他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写下了自己的所有想法,钱管家显然是看得懂的,但估计是嫌他笔法有误,或者遣词粗鄙,看得老人家直皱眉头。 “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您老直接问吧。” 钱管家放下竹简,沉默了片刻,然后果然朝赵启明问:“小侯爷写下的工序严密,不比瓷器简单多少,但老臣愚钝,不知小侯爷所说的‘纸’到底有何用处?” 赵启明无奈,解释说:“用来书写的东西。” “书写?”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比起笔墨如何?” “笔墨仍然要用,纸是替代竹简的东西。”赵启明用手比划了下:“纸的质地轻柔,不像竹简那么重,如果用纸来进行书写,几十卷的《论语》,随身都能收藏。” “几十卷的《论语》贴身收藏?”钱管家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指着府外的树梢说:“看到那些树叶没有?” 钱管家饶有兴趣的回头张望,结果很快就又转过头来,好像被戏弄了似得,表情严肃的说:“正月里何来树叶,小侯爷不要说笑。” “这不是让您想象嘛。”赵启明叹了口气:“简单来说,纸就相当于树叶,在树叶上进行书写,即使用了成千上万的树叶,写下完整的《论语》,他的重量也不如两颗包子。” 听到这话,钱管家更加吹胡子瞪眼:“圣人之言,岂能与包子相提并论。” 赵启明无奈:“我就打个比喻。” 其实小侯爷想说,包子能吃饱。 钱管家似乎很不满意赵启明的比喻,但至少明白了意思,捋了捋胡须之后说:“若换做竹简,完整的《论语》,只怕有十几斤,光凭这一点,‘纸’就要轻便许多。” “对啊。”赵启明拍着大腿:“之前果儿写《行军总纲》,过万字的内容,那竹简堆得的跟小山似得,关键这还不算多,我可听说有其他的儒家经典,其长篇巨幅,动不动几十斤竹简呢。” 钱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几十斤竹简一本书的说法。 而赵启明其实也并没有夸张。 试想,若是以竹简为书,当你想看《金瓶梅》,而家中没有《金瓶梅》的时候,你就不得不去跟邻居去借。而当你去借《金瓶梅》的时候,你除了要跟邻居的关系好,还需要一辆马车。 当你赶着马车,带着搬运竹简的家丁,去跟人家借《金瓶梅》,那兴师动众的架势,会让你的邻居以为你要打劫,而你只不过是想借本成/人而已,如果因为这样的误会发生打斗或对持,那到时候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不知造价如何?”钱管家沉思之后,忽然问。 赵启明摊了摊手:“大概的造纸工序,您也看了好几遍了,瓷器的原材料还要高岭土呢,这造纸所需的只不过是些泡胀的烂竹子,真正需要花钱的只不过是人工而已。” “若是携带方便,还造价低廉,这‘纸’的确比竹简更实在。”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问:“就是不知道书写的效果,比起竹简如何?” 赵启明无奈:“纸是白色的,跟白墙似得。同样是笔墨,您说是往白墙上写的东西更清楚,还是写在竹片上更清楚?” 小侯爷又陷入经验主义了,土法造出来的纸,可不是白色的。要造出白纸,还要多一个漂白的工序。 钱管家想了想,然后惭愧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是老臣愚钝了。” “不至于。”赵启明摆了摆手,然后说:“我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无论成与不成,咱们先试试。如果失败了,工序我们可以再改进,但如果成功了,那这就是比白瓷还要有意义的东西。”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启明,很是干脆的问:“小侯爷打算何时开始。” “已经开始了。” 赵启明的话音刚落,李敢跑了进来,很是兴奋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禀告说:“师兄,我们找到了泡水的竹子,就在泾河边上,已经派人去捞了,奴儿骑着马还在往下流继续寻找,应该还能找到更多。” 赵启明点了点头,其实如果按照正常工序,新鲜的竹子需要浸泡上几个月才可以进行制浆的工作,而他现在尚处于实验阶段,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等,所以找到天然经过了处理的原料,就等于省下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钱管家您想好什么地方适合做实验了吗?”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然后说:“之前的旧作坊或许可以。” “旧作坊?”赵启明挠了挠脸。 “就是之前李老板的作坊。有了新作坊之后就基本废弃了,现在只是普通的院子。”钱管家想了想,然后朝赵启明说:“那院子地方大,之前的火窑可以改成蒸煮原料的地方,院子里也可以挖水池制浆。” 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地方的确很合适。” “老臣这就带人去收拾。”钱管家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 然后赵启明也站了起来,朝钱管家说:“我跟您同去,看看怎么改造。”说完这话他又朝李敢说:“你多带些去人手,将那些泡水的竹子全部捞出来,送到东乡亭去。” 李敢领命而去,赵启明和钱管家,也准备去往东乡亭的旧作坊。 “让秦文带些护卫吧。”钱管家在走出侯府之前,忽然朝赵启明说。 这让赵启明有点莫名其妙:“秦文就算了,去东乡亭不用带护卫了吧?” 钱管家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严肃的说:“之前的瓷器,同样是在旧作坊,老臣不知轻重,没有提前防范,虽然后来并没有将工艺泄露,但毕竟是用了外人,是老臣的疏忽。” 赵启明挠了挠脸:“您是说保护工艺吧,可现在只是改造作坊而已。” “谨慎为好。”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即使改造,想必也大有讲究吧?” 赵启明无奈,其实还真的确有那么点讲究,也不好说钱管家太谨慎,只能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您让秦文带上人,不过不要护卫,就带着家丁去守着就行了。” 钱管家点了点头,吩咐下去。 之后,两个人就朝东乡亭的旧作坊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西乡亭老流氓的日常 西乡亭,积雪未化。 马老背着手走到院子里,眯着眼睛看了看清晨的太阳,盘算着积雪将要融化,接下来几天应该会暖和些,直到春雷响起,这难熬的冬天就算是过去了。 想到这里,马老露出些笑容,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书童。 院子里的积雪都被铲了起来,堆积在角落里。因为积雪融化,连泥带水,早已经不再洁白。但书童年幼,只知道贪玩,竟蹲在角落之中玩雪,让马老立即收敛笑意。 “童儿。” 书童听到唤声,立马起身,走到马老身旁。 “在做什么?”马老面无表情的问。 那书童高兴起来,指着自己堆出来的雪人说:“麻五教我的,好看吗?” 马老看了看那雪人,抬了抬眼皮说:“怪模怪样,不成人形。” “可那是东乡侯府传出来的。”书童不高兴的说:“是小侯爷教的。” “恩?”马老睁了睁眼睛,看了眼无辜的书童,又仔细看了看那雪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深意,便朝书童说:“小侯爷是名动长安的大文豪,怎会弄出这等牛鬼蛇神?” 那书童眨了眨眼:“爷爷是说麻五骗我吗?” 马老捋了捋胡须,看着雪人说:“奇丑无比,眉宇间的确与麻五有几分神似。” 正说话间,院子外传来正月里特有的嘈杂。 几个同村的亲戚后辈拖家带口,喜气洋洋的来跟马老拜年,可马老却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于是还没等不耐烦,他家的四姑娘就笑着走出来,将亲戚后辈带进了屋里。 “爹。”四姑娘生的白净,是西乡亭出了名的好容貌,更难能可贵的是对老人家的孝心,此时搀着马老,有些埋怨的说:“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给点好脸色。” 马老哼了声:“家里有你这么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没脸见人。”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四姑娘有点不高兴,松开了马老,然后走到门廊下,将拐杖塞到了书童手里,然后又笑起来叮嘱说:“出去走走也好,可别摔着了。” 马老应了声,背着手走了。 远处的天边太阳已经出来了,西乡亭的村子里许多人在走亲戚,不管同村还是外村人,基本都认识马老,来来去去总要打声招呼,但马老却都只是冷淡的回应。 相比起东乡亭的富庶,西乡亭的村子稍微差了些,只是因为去年有许多青壮去瓷器作坊帮工,才有了修缮房屋的钱,所以现在的西乡亭虽然并不大,但也不至于破败。 马老每天都要背着手在村子里转上一圈,即使今天也不例外。而书童似乎也熟悉了这样的规律,跟在马老的旁边,把四姑娘给他的拐杖当成了玩具,拿在手里舞个不停。 村口的老槐树已经没了叶子,但树下的石磨仍然光洁如新。 这是村子里宣布大事的地方,也是小媳妇们唠家常的地方。只不过眼下是正月,没什么大事宣布,妇女们也各自忙着招待客人,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马老在村子里转了圈,就到了老槐树下,背着手眺望远处的农田。而书童舞枪弄棒,爬到了石磨上,用手里的拐杖去打老槐树的枯枝。 “祖爷爷,我饿!”书童忽然转过身,朝马老叫嚷。 马老转过身,嫌弃的看了眼书童,然后坐在磨盘上,从身上摸出几块柿饼。 拿了柿饼的书童很是高兴,也不打老槐树的枯枝了,干脆趴在石磨上,晃着双脚,津津有味的吃着,忽然想起什么,才朝马老问了句:“祖爷爷,你还没给我压岁钱。” 马老将自己的拐杖拿过来杵在地上,双手叠放在上面,然后看着吃柿饼的书童说:“那是东乡侯府的规矩,我们家可没有这样的先例,你才多大的年纪,要钱做什么?” “但麻五家都给压岁钱了,就我没有。” “聒噪。”马老转过头来,继续看着远处的田野:“回去了跟老四要去。” 书童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更加津津有味的吃着柿饼。 说来也巧,书童刚刚提到麻五,那麻五刚好带着几个人走出村子,老远看到了祖孙两人,就快步走上前来,爽朗的朝马老打招呼说:“马叔您早啊。” 马老看了眼麻五,对这个后生还是挺满意的,至少人家年轻力壮,在瓷器作坊里很受胡先生器重,而且平时在西乡亭村子里,大事小事也能帮的上忙:“你们几个这是要去哪?” “去东乡亭。”麻五看了看几个同伴,然后笑着朝马老说:“胡先生叫我过去,说让我们帮工,正月里的工钱比平时多了五成,好像挺着急的,我们也不好不去。” 马老点了点头,看着几个后生说:“小侯爷对西乡亭不薄,钱管家和胡先生也是讲道理的人,就算没有那些工钱,瓷器作坊临时有事,你们尽点力也是应该的。” “马叔您说得对。”麻五在书童头上揉了把,然后朝马老说:“不过好像不是去瓷器作坊,胡先生派人传信,说有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让我们去之前的老作坊学新手艺。” “学新手艺?”马老看向麻五:“说没说是什么事?” “没说,不过去的人不少,。” 马老点了点头,然后朝麻五说:“既然这样,你们也快过去吧,别耽搁了。” 麻五应了声,就带着同伴往村外走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马老眯起眼睛,又低头捶了捶老腿。 等太阳又升起来了些,他支着拐杖站了起来,朝书童招呼说:“走吧。” 书童于是也站了起来,从磨盘跳到地上,然后高兴的问:“祖爷爷,你说四姑娘要给我多少压岁钱啊,她平时最疼我了,应该会给很多很多的吧?” “就知道压岁钱。”马老不满的看了眼书童:“不是回家,是去东乡亭。” “去东乡亭啊?”书童更加高兴,跳起来朝马老说:“腊月里去的时候就很热闹,正月里肯定人更多,我昨天还说让四姑娘带我去看看呢。” “正月里都走亲戚呢,哪有什么人。”马老看了看东乡亭的方向,眯起眼睛说:“今天说不好有正事要办,若是真办成了,以后咱们西乡亭也像东乡亭那么热闹。” “真的吗?” “走吧。” 马老的支着拐杖,慢悠悠的往村外走去,而书童满脸高兴,便津津有味的吃着柿饼,边搀扶着马老,爷孙两个就像之前几次拜访赵启明时那样,很和谐的走到了路上。 倒是那四姑娘,不知有什么事来找马老,此时站在村口东张西望,老远看到马老和书童走出了村子,便朝村外晃了晃手,大声喊了句:“爹,马上就吃饭了,您这又是要上哪啊?” “去给你找婆家!”马老没好气,头也不回的喊了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四姑娘看着他这个样子,笑着放下手来,自言自语说了句:“总说找婆家,也没见你把我给嫁出去。” 说完这话,她踮起脚来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去继续招待客人去了。 而马老和书童,此时正慢悠悠的走在去往东乡亭的路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西乡亭的大项目 东乡亭,天气晴朗。 老作坊的改造已经初步完成,院子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工作正有序的展开。 首先是院子的东南角落。那里曾经是烧制陶具的火窑,只经过了不大的改动,就成了蒸煮原料的火炉,此时有个巨大的蒸笼架在火炉上,不断的喷涌着浓郁的蒸汽。 而在院子的西边,原来是储存原料的池子,同样也经过了改造。相比起火窑,这里的变化稍大,经过了两天的深挖,池子比之前深了许多,此时正有几个泥瓦匠正在做放水工作。 至于院子的正北边,则是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那里原本只是块空地,现在多了几个石舂和巨大的木槌,有年轻人觉得新鲜,试着将锤子论起来,而更多的工匠则抓紧时间,将石舂清理干净。 远远看去,这个几乎被遗弃的老作坊,仿佛再次焕发了生机。 相比起工人们的朴实与认真,此时赵启明要显得更加具备科学精神一些。 他正站在人来人往的院子中,研究着半块竹片,总觉得以这块竹片的厚度和宽度,应该不大可能将自己杀死。而为了验证这个观点,他展现出了高尚的奉献精神,试着把竹片往手腕上比划,觉得有点不妥之后,于是又将竹片伸向自己的脖子。 “师兄?”李敢来了,看着赵启明自杀的姿势,不解的问:“你在干吗?” “研究新武器。”赵启明停止了自杀实验,赞赏了看了眼手里的竹片说:“取材方便,制作简单,却能如此锋利,果然是天下最佳的武器,比小李飞刀还要厉害。” “小李飞刀?” “说了你也不懂。”赵启明扔了天下最佳的兵器,朝李敢问:“不是昨天就让你回去了吗,这大过年的,你家事情也不少,别总在这待着了。” 李敢似乎有点不高兴,朝赵启明埋怨说:“小弟想助师兄一臂之力,父亲尚且没说什么,倒是师兄下了逐客令。” “你爹就没叫你回去?” “家父让小弟安心在此。” 赵启明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刚叫我什么事?” “时辰到了。”李敢指着那巨大的蒸笼说:“原料已经软化。” 赵启明于是看了过去,只见奴儿正站在火炉上,从蒸汽中冒出头来,流着鼻涕朝赵启明喊:“老师,已经软化了,要不要拿出来?” 赵启明打了个哈欠,然后点头:“那就进行下一步吧。” “好!” 得到首肯,李敢立即开始指挥。他首先让工人将软化的竹子拿了出来,然后要求工人进行去壳。而石舂旁已经站了许多下人待命,他们正等着将处理好的原料打碎。 只转眼间,院子里就变得热火朝天,摩拳擦掌。 这让赵启明不禁感叹,有这样的手下们,自己不偷懒肯定会遭雷劈。 正想着,下人来报,说是西乡亭马老去了侯府。 赵启明有点意外,不明白大过年的,那老流氓又要为什么事烦他。 因为实在不想与之纠缠,他和从前一样,让下人去请钱管家或者胡先生。可下人却说胡先生去了长安,而钱管家正带人去寻找更多的原料,同样也不在侯府。 “去告诉那老流氓……不对,去告诉马老,就说小侯爷不在。” 下人似乎有所领悟,奸笑着下去了。可就在赵启明继续研究竹片自杀的方法时,那下人去而复返,惊慌的告诉赵启明,老流氓杀来了。 “小侯爷可在院里?”作坊外,传来了老流氓的声音。 赵启明东张西望,发现无路可逃,顿时惊慌起来。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作坊外的老流氓紧接着说:“老臣有事求见,小侯爷若是有所不便,还请外面这几个后生放行,老臣也好进到院子里,向小侯爷禀明来意。” 听到这话,赵启明顿时垂头丧气,心说那老流氓已经吃准了他在院子里,这要是再溜走,那就太不要脸了,于是便朝院子外喊了声:“您老稍等,我这就出来。” 说完这话,他深吸口气,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老流氓被书童搀扶着,还杵着拐杖,仍然那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让赵启明很是无奈,心说老东西将死不死这么久,怎么就是不死呢? “小侯爷。”老流氓在书童的搀扶下行礼,被赵启明拉住了。 “您身体不适,就免了那些礼数吧。”赵启明表面还是尊老爱幼的样子,摸了摸书童的小脸,然后朝老流氓问:“今天初四,您怎么出来了。” “惭愧。”老流氓叹了口气:“本应该早些来拜访小侯爷的,可惜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今天才刚刚好些,就代表西乡亭的乡亲们,来跟小侯爷问声‘新春好’。” “那可使不得。”赵启明苦笑,心说你就算编理由也靠谱点,别上来就骂人啊,赶紧朝老流氓说:“您是长辈,该是我派人去跟您拜年的,哪敢让您亲自过来。” 听到这话,老流氓很是受用,但表面却是惭愧的样子:“听说小侯爷正月里忙,也不知老臣贸然前来,是否打扰了小侯爷的大事?” “那倒没有。”赵启明大意之下放松了警惕,回头看了眼院子,然后朝老流氓说:“才刚刚进行了改造,现在还只是准备的阶段,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 “那不知,这院子里是在做什么?” 赵启明张了张嘴,刚要回答的时候,忽然想起不对。 他看着等待回答的老流氓,终于意识到,这老头是可能因为造纸而来的。 这太恐怖了。 西乡亭老流氓是怎么知道小侯爷准备造纸的?难道这家伙在侯府也安插了奸细? “看来是老臣俞越了。”老流氓见赵启明回过神来,便惭愧的朝赵启明说:“老臣已经不侍奉侯府多年,小侯爷的事情,的确不该老臣过问。” 听到这话,赵启明真是没办法了。 他很痛恨这种明知道对方在装可怜,自己还不得不同情他,否则就要被说成是铁石心肠的感觉,所以投降似得叹了口气,朝老流氓说:“里面是在尝试着造纸。” “造纸?”老流氓显然不知道造纸是什么,但这老头关注的重点,其实也并不是赵启明在做什么,所以他并没有详细了解,就马上问:“不知这造纸,是否需要作坊?” 赵启明苦笑,这老头果然还惦记着为西乡亭“招商引资”的事。 这么想着,他无奈点了点头:“的确需要。” “那小侯爷,是否记得上次,皮草作坊的事?” 赵启明微笑,点头:“我当时说过,如果有其他作坊,肯定建在西乡亭。” 听到这话,西乡亭的老流氓忽然回光返照般有了力气,再不是行将就木的样子,整个人精神起来,边行礼边大声高呼:“老臣代西乡亭的乡亲,谢过小侯爷大恩!” 赵启明无奈,把老流氓给拉住,然后解释说:“我的确答应了,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进行造纸实验,只有这次的实验成功了,才有建作坊的必要。” “只要小侯爷肯答应此事,老臣就放心了。”老流氓难得露出笑容,欣慰的说:“小侯爷的才学千古绝伦,只要是想做的事情,老臣相信定会成功。” 赵启明苦笑:“您真是高看我了。” “小侯爷客气。”老流氓又行了个礼:“仓促前来,想来多有打扰,小侯爷办正事要紧,老臣就先走了。”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老流氓就和书童离开了。只不过这次当着赵启明的面,老流氓已经懒得伪装,正健步如飞的离开东乡亭。 “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了啊。” 看着老流氓远去的背影,赵启明难得露出了笑容。 之前他害怕西乡亭的老流氓,是因为老流氓总想让他答应他办不到的事,而这次与之前不同,他已经能办到西乡亭老流氓希望他办的事,于是也没有了被强迫的感觉。 而且仔细说来,老流氓做了那么多事,毕竟也只是为民请命。 泼皮无奈了这么久,豁出老脸不要了,好不容易等到造纸,如果真的能够实验成功,有了建设作坊的必要,这造纸将很有可能成为和瓷器不相上下的大生意。 这么说,西乡亭老流氓还真为西乡亭争取了个“大项目”。 第二百三十二章公主视察 清晨,东乡亭。 静安公主披着皮氅,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了旧作坊前。 她抬起头,见天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蒸汽,不禁轻轻皱眉。而旧作坊里飘出来的味道,更让几个宫女都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口鼻。 静安公主知道,这作坊里正在进行着造纸。而关于“纸”这种东西,她倒也听过赵启明的描述。那似乎是种洁白柔软的东西,让静安公主还没看到实物,就已经有了无限的神往。 可是她并没有料到,那洁白柔软的“纸”,竟然要出自这臭不可闻,又乌烟瘴气的地方。若赵启明真能成功,那“纸”这种东西,倒也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这样想着,静安公主露出笑容。 守候在作坊门口的钱管家迎了上来,行了个礼后,将静安公主带入了作坊。 此时的院子里正热火朝天,许多工人在来来去去,忙碌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钱管家尽量解释其中的用途,静安公主感到很有兴趣,时不时也要主动提问。可身旁的几个宫女,却因为忍不了难闻的气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拿出手绢遮住鼻子。 “无礼。”静安公主面无表情,看向那些宫女:“若是忍不了,就出去候着。” 听到这话,几个宫女赶紧放下手绢,并惶恐的低下头。 显然,静安公主是觉得这些宫女满脸嫌弃的表情,是对作坊和这些工人的不尊重。这样的态度让钱管家很有好感,但还是免不了要朝静安公主劝道:“作坊里的确脏乱了些,长公主要小心身体啊。” 静安公主笑了笑,然后看向角落中的大蒸笼朝钱管家问:“此物有何用处?” 钱管家于是又开始介绍。 说话间,奴儿不知从哪跑了过来,流着鼻涕高兴的看着静安公主。 “又忘了规矩了?”静安公主笑着问。 “长公主好。”奴儿擦掉鼻涕,仍然高兴的朝静安公主行礼,然后还没有忘记钱管家,也行了个礼之后,才朝静安公主问:“公主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来看看你们实验的怎么样了。”静安公主笑着打量奴儿,忽然间脸色微变。 因为现在的奴儿实在不像个小公子,不仅身上穿的衣服满是各种污渍,头发和脸上也脏乱不堪,若不是腰上挂着玉佩,恐怕跟东乡亭里的那些泥孩子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奴儿也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有些紧张的朝静安公主说:“作坊里很脏,孩儿要是穿了干净衣服,工人们会笑话孩儿金贵,那样的话孩儿就没办法帮老师监工了。” 静安公主重新弄出笑容,摸了摸奴儿的头说:“我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是在做正事,忽视了仪态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工人敬你,那些小节就不必理会了。” 听到这话,奴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静安公主又要给他穿上貂皮大氅。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跟个姑娘似得走来走去,被大家当面嘲笑,那就太没面子了。 “你老师呢?”静安公主忽然问。 正说话间,赵启明来了。准确的说,是小跑进了院子,看到静安公主就赶紧行礼,还满脸自责的说:“不知长公主驾临,有失远迎,实在失礼啊。”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心说这家伙还真挺能装,昨天下午还在胆大包天的对长公主动手动脚,也吹嘘造纸实验是何等的丰功伟绩,还大言不惭说东乡侯的大名将名垂青史,现在倒是懂得礼数了。 “东乡侯为造纸而操劳,不必拘泥于小节。”静安公主笑着开口,然后看向院子里忙碌的工人:“本宫这次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造纸,到底是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在下为公主介绍吧。”赵启明朝钱管家和奴儿点了点头。 于是钱管家和奴儿行了个礼,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自己倒是穿的干净。”等两人离开之后,静安公主斜了眼赵启明:“看看奴儿都成什么样子了,跟泥孩子似得,就算不能收拾的太体面,你就不能让丫鬟给他沐浴?” 赵启明笑着将静安公主引到水池边,假模假样的介绍,但嘴里却不干不净的说:“那是我的学生,我教给他知识就算尽职了,他自己要帮忙打下手,我又有什么办法。” 静安公主笑着朝工人们打招呼,继续着视察工作,嘴里同样在低声朝赵启明说:“看你刚睡醒的样子,怕是又当了甩手掌柜,把什么事都交给别人去做吧?” “就是当甩手掌柜了,不服?”到了没人的地方,赵启明东张西望,然后忽然嚣张的看着静安公主:“你把奴儿交给我是学东西来的,还是让他在这享福来的?” “就你有理。”静安公主无奈,忍不住抱怨说:“在东乡亭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平时在马场是什么样子,要不是的确能跟你学点东西,我才不会让奴儿跟着你成了野孩子。” 赵启明嗤之以鼻:“野就对了,野才是男子汉。你不懂,我这才是最正确的教育方式,文明其精神,野蛮其身体。”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懒得再争,看着忙碌的院子问:“进行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第二道工序了。”赵启明指着角落里的水池:“马上就要开始制浆,等制浆准备的差不多,接下来的两个大工序,估计就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能成功吗?” “说不准。”赵启明吧嗒着嘴:“我是有信心的,但如果失败了倒也没什么,毕竟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失败之后找出原因,再接再厉就是。”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若白纸真能如你所说,能取代竹简,而且造价低廉,多花些时间也是值得的,毕竟这是造福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善举。” “别给我戴高帽子。”赵启明警惕的看着静安公主说:“就算成功了,我也只会拿白纸来卖钱,做我的生意,别以为我会做什么好人好事。” 静安公主也看向赵启明,“温柔”的笑着:“夫君若是像白瓷那样做生意,让白纸成为奇货可居的东西,以至于普通读书人根本就买不起,那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那倒不会。”赵启明挤眉弄眼:“白纸是消耗品,只要不停的生产,就有人不停的买,我可不会杀鸡取卵,让人用不起白纸,毕竟我是个目光长远的人。” 听了这话,静安公主斜了眼赵启明,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然后继续看着忙碌中的工人们问了句:“还要多久才能看到白纸?” 赵启明挠了挠脸:“大概还要半个月吧。”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那你怕是要错过选拔赛了。” “选拔赛?” “橄榄球的比赛。”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感兴趣的问:“是初赛吧,要开始了吗?” “四天后就开始。”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你打算去看看吗?” “当然。” 第二百三十三章公元前的第一次联赛 长安,绛侯府。 大街上车水马龙,文官武将们带着自己的妻女来到侯府门前,互相打着招呼,或是寒暄几句。放眼望去,此刻的热闹,竟然和绛侯大寿之日的热闹并无二致。 这些达官显贵为观赛而来。有的看过之前在魏其侯府的比赛,也有的当时并不在场,此时走进绛侯府中,他们之间的讨论,除了比赛本身,再也没有其他事情。 对于这次的初赛,绛侯府早就做好了准备。有管家在门口迎接贵客,然后由穿着体面的家丁,将达官显贵与他们的家眷带入练武场,在各个观战台中坐下。 此时的练武场外,有观战台十五个之多。 而在此之前,绛侯府是没有这么多观战台的。只是因为“冠军赛”的要求,所有参赛球队,必须有自己的球场,并且球场建设还要遵循统一的规格。 除此之外,在观赛的问题上,也有要求。 比如十五个观战台中,多数文官武将都是混坐,只有少数身份特殊的显贵,才能带着妻女与家眷,独占一个观战台。而这样的显贵,除了刘氏宗亲之外,也就只有朝中重臣。 “绛侯”周建德作为这次比赛的东道主,自然可以拥有自己的观战台,但他觉得共同观战才有氛围,所以和同样可以拥有一个观战台的魏其侯,以及灌夫等人同坐。 作为“主场球队”,周建德心情很好,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球场,露出满意的笑容,朝在座的武将自得的说:“这次的比赛,定然要比上次精彩。” 听到这话,对面的平棘侯哼了声:“老匹夫似乎志在必得啊。” “难不成我还会输?” “那你的意思,是我输?”灌夫吐掉嘴里的干果,冷笑着朝周建德说:“你可别忘了,我的球队是马场的两支球队之一,要想赢了他们,你恐怕还要多训练几年。” “马场的球队又如何?”周建德哼了声:“之前大放异彩的红甲队,已经成为了静安公主的球队,不是你这支‘灌家军’,谁知道是个什么水平?” “那你的‘红缨队’又是个什么水平?”灌夫不屑:“我的球队是赵家小子亲自训练,场外指挥的是李敢,就凭你生拉硬凑的球队,也敢在我灌家军面前大放厥词?” 周建德看向灌夫,忽然笑了:“我可听说,李敢最近不怎么去马场,既有自家的球队要照顾,年后还总在东乡侯府没怎么回去,恐怕球队现在是群龙无首吧?” “以我灌家军的水平,就算半年不训练,你红缨队照样赢不了。”灌夫无所谓的自斟自饮,还拿起酒挑衅的朝周建德说:“等着看你的红缨队是如何惨败的吧。” 眼看着两人又开始斗嘴,魏其侯罕见的没有理会,因为在老将们眼中,这比赛之前的拌嘴,好比两军交战之前的“叫阵”,就算是过分了些,也属于交战的一部分。 所以等两个人说完了之后,魏其侯才捋着胡须问:“今日李敢是否到场?” “初赛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到场的。”灌夫放下酒杯,朝球场中张望,果然找到了李敢,然后朝魏其侯说:“差不多已经来了吧,这会儿应该正安排球队热身。” “说起来,正月里就没见过那小子。”平棘侯看向旁边的李广:“听说最近在东乡侯府,和他师兄捣鼓些什么,飞将军可知道他们师兄弟二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李广笑了笑,看向魏其侯:“此事我也不太清楚,正打算问问丞相是否知情。” 听到这话,魏其侯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两个孩子口风紧,我也知道的不多。” “最好能弄出点东西来。”周建德眯了眯眼睛:“正月里拜年,赵家小子只去了魏其侯府,就再也没有来过长安,连我绛侯府也只是送了些礼品过来,实在是无礼。” “毕竟是自家长辈,绛侯就别挑理了吧。”韩安国笑着说:“我可听说,静安公主都亲自去看过了,想来肯定事关重大,不然又怎么会误了正月里的拜年?” 听了这话,周建德的表情才缓和了些,朝灌夫问:“启明今天应该也来了吧?” “应该来了。” 与此同时,东边的观战台里,赵启明姗姗来迟。 这观战台中坐的,都是平日里比较亲近的世家子弟。眼看着赵启明来了,原本横七竖八的纨绔们,都纷纷起身,有的行礼,有的打着招呼,可惜都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启明兄忙些什么呢,正月里连人都看不到。”周福朝赵启明行礼,忍不住抱怨:“还说趁着正月里拜年,请启明兄指导指导球队,结果专门派人去请都请不来。” “请我了吗?”赵启明想了想:“估计是下面的人知道我忙,挡回去了吧?” “忙什么呢?”窦家兄弟跑到赵启明面前,对着他闻来闻去,尤其是窦家老大,还挤眉弄眼的问了句:“听说东乡亭被你弄得臭不可闻,难道你是在建茅厕?” 赵启明无奈:“真有那么臭吗?” “臭不可闻。”窦家兄弟笑的打滚:“熏的我们兄弟摔跟头。” 赵启明无语,终于落座,然后张望着球场,朝周福说:“今天人挺多啊。” “是啊。”周福也坐了回去,看着球场抱怨说:“看完比赛我们就该回军营了,还好启明兄今天露面,不然还不知道我们兄弟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坐下来小聚了。” “要回军营了?”赵启明看向周福。 旁边的曹盛点了点头:“今天之后,就该回去了。” “好在初赛是今天。”周福撇嘴:“不然连自己的球队什么水平都不知道。” “比赛还多着呢。”赵启明抓了把干果吃着:“春天是选拔赛,夏天是区域赛,等冬天的时候是冠军赛,你们就算错过了春夏两个赛季,能看到冬天的冠军赛也值了。” “冠军赛倒是言之尚早,就说说今天这场比试吧。”韩世仁这时挤眉弄眼的朝赵启明说:“在下听说,之前在魏其侯府的比赛,启明兄曾经坐庄,在场外赌/球?” “赢了不少钱。”窦家老大眉飞色舞:“还有灌英那小子,我们在场上拼死拼活,什么也没有,他们两个倒是占了便宜,尤其是启明,赢了钱不说还拿了老将们的赏赐。” “不知启明兄今天可坐庄?”韩世仁笑着问。 赵启明吃着干果,看了看球场中,然后说:“这次还是算了吧,没做准备。” “启明兄没做准备,小弟可是在未雨绸缪呢。”话音刚落,灌英风流倜傥的走了进来,等外面的人看不到了,马上挤眉弄眼的说:“盘口已开,兄弟们打算怎么压?” “可以下注了?”纨绔们对望,顿时来了兴趣。 第二百三十四章故技重施 绛侯府中,比赛即将开始。 这次进行对战的是“灌家军”和“红缨队”。两只球队属于初次交手,但球队的背后老板,却是喜闻乐见的宿敌。观众们很期待两支球队的胜负,因为这标志着灌夫和周建德的你死我活,谁能更胜一筹。 不夸张的说,这是比去年魏其侯府那场比赛,更加激烈的碰撞。 灌夫坚信自己的球队必胜,与周建德两人已经在球场外的观战台里争执了许久。但作为宝贝儿子的灌英,却对比赛的结果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此时的他趴在地上,亲自记录下注的情况,见还有几个纨绔正在犹豫,不满的催促说:“只是下个注而已,不是让你们去挑夫人,至于挑这么久吗?” 听到这话,曹盛不为所动,仍旧在和韩世仁讨论。 已经下了注的周福也忍不住催促,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忽然发现什么,直起身看了看曹盛和韩世仁,然后疑惑的问了句:“你们两个下个注,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这不是书。”韩世仁满脸神秘的表情,朝周福说:“是内幕消息。” 周福有点傻眼:“我自己家的球队,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内幕消息?”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也来了兴趣,直接跑上前去,从曹盛的手里抢过那份竹简,匆匆看了看之后,瞪起眼睛说:“好家伙,居然是‘军报’,果然是内幕消息啊。” “军报?”周福也茫然的走了过去。 “这上面有双方球队的详细情报,具体到每个参赛球员的个人情况,都有记载。”曹盛指着“军报”上的某个段落说:“比如这次灌家军的七号球员,有过达阵的记录。” “达阵?”窦家兄弟的眼睛都直了。要知道他们上次比赛落败,就是输在红甲队的“达阵”上,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来劲,大呼小叫的说:“那我们压红缨队岂不是押错了?” 听到这话,周福终于回过神来,他吃惊的看了眼趴在地上打瞌睡的灌英,然后匆匆朝在座的几位兄长行礼,便带人离开了观战台,去球场中的红缨队休息区内。 但他前脚刚走,曹盛就继续直着竹简说:“但是根据情报,红缨队的防守球员综合素质惊人,曾经迫使进攻小组用完了三次进攻机会,也无法推进到第三防区。” “三次进攻机会,只让对方推进到第二防区,这难道是铜墙铁壁吗?”韩世仁眼睛都直了:“想当日我若有这样的防守小组,就算红甲队有达阵的球员也不足为惧啊。” “的确如此。”曹盛说到这里皱起眉头:“更关键的是,红缨队除了防守很厉害之外,进攻小组中还有个很厉害的跑卫,据说直线的奔跑速度,居然可以比拟战马!” “比战马还快?” “这么说,红缨队比灌家军更有获胜的希望?” 眼看着几个纨绔拿着所谓的“军报”热烈的讨论,赵启明叹了口气,看向打着瞌睡等待下注的灌英,低声说了句:“你倒是学得挺快。” “启明兄何出此言?”灌英不解。 赵启明直接翻了个白眼:“比马的速度还快,你当红缨队请来的是超级赛亚人吗?假消息也要讲究务实,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能让人莫不清楚。” 灌英忽然神秘的笑了起来:“但启明兄没发现,这几个家伙都信以为真了?” “所以才说你学得快,把小道消息弄成了‘军报’,写成书面文字的东西,的确很比我们当初放出小道消息更让人信服。”赵启明看了眼那几个纨绔,然后幸灾乐祸的说:“干得漂亮。” “倒也不只是写成文字,小弟是按照‘军报’的格式和口吻,将假情报详细的记录了下来。”灌英挤眉弄眼:“这些将门虎子可不会质疑‘军报’,根本就没想到可能是假消息。” 赵启明赞赏的竖起大拇指:“比我们上次高端多了。” “那也是启明兄教导有方。”灌英趴在地上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露出欣慰的表情:“不仅迷惑了观众,还骗过了周福,那小子信以为真,居然去重新安排球队的战术去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球场外这些龌龊事,你已经玩的很有水平了。” “可惜这次扯上了军报,肯定会引起老将们的不满。” “你还知道担心老将们揍你啊?” “这次启明兄没坐庄,他们猜不到军报是出自何人之手。”灌英挤了挤眼。 赵启明赞同的说:“打死他们都不相信是你干的,倒会首先联想到我。” 与此同时,北边的观战台里。 灌夫直接将手里的简报仍在了地上,然后勃然大怒的说:“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居然将我灌家军说的如此不堪,这‘军报’中的情报是何人搜集,我倒要找他问个清楚!” 听到这话,平棘侯同样看着军报,问了句:“会不会是出自赵启明之手?” “赵启明?”灌夫稍微愣了愣。 周建德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然后重新开始认真的看着简报。 “启明最近没怎么来长安城,就算对灌家军的球队有所了解,也不该对绛侯的球队如此了如指掌吧?”平棘侯皱了皱眉:“难道他真有通天的本领?” “平阳侯怎么看?”灌夫望向了旁边的平阳侯曹襄。 而曹襄早就放下了简报,自顾自的喝着酒吃肉,直到灌夫问起,才说了句:“只不过是新坛装旧酒,你们别被‘军报’这两个字骗了就好。” “平阳侯何出此言?” 平阳侯懒得再理会,自顾自的继续吃肉喝酒。 倒是主坐的魏其侯,这时捋着胡须,叹了口气说:“忘了上次比赛的假情报?” 听到这话,周建德稍微沉吟,然后勃然大怒,直接将简报丢在了桌子上:“好大的胆子,竟敢模仿‘军报’的口吻和格式,写出这等谎话连篇的东西!” “军中无戏言。”平棘侯也皱了皱眉:“赵启明这次的确是过分了。” “只怕过分的不是启明。” “平阳侯的意思是,这并非启明所为?” “你们可看见军报上有东乡侯的落款?” 听到这话,平棘侯又看了看手里的军报,然后不解的说:“的确不见有落款。” 魏其侯也捋了捋胡须,笑着说:“若真是出自启明之手,无论真假,长安城中想得到他墨宝的士子都数不胜数,又岂会如此泛滥成灾,以至于在场的观众人手一份?” “也是。”平棘侯点了点头:“听说今天开盘坐庄的另有其人,并不是他,也就更加不可能大费周折写出这军报了。” “那就是另有其人。”灌夫咬牙切齿:“居然敢模仿军报,若是让我老夫知道是谁在暗中捣鬼,定要将他抓出来毒打,让他断子绝孙。” 听到这话,平棘侯忽然大笑着看向球场:“连球场外的盘口都如此的扑朔迷离,手段百出,今天的比赛想来应该是更加的刀光剑影,值得一看了。” 老将们讨论竹简的真伪时,其余的观战台中,也流传着同样的军报。 只不过只有少数人像平阳侯那般看出了端疑,许多人都被“军报”蒙骗,信以为真的热烈讨论,并且根据“军报的”内容完成了下注。 也就在这个时候,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汉武帝的球队 球场内,比赛即将开始。 这是冬季冠军赛之前的首场选拔,也是红缨队和灌家军的初次对决。 观众们期待着比赛能够更加激烈,所以在球员入场时便开始叫好助威。而球员们显然也受到了现场气氛的感染,每个人都生龙活虎,斗志昂扬,很快排列成阵。 叫好声终于停了下来,所有的观众都在期待着比赛的开始。 东面的观战台里,纨绔们同样屏息凝神。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错过了之前在魏其侯府的比赛,甚至是窦家兄弟也因为参赛球员的身份,同样是初次观赛。 倒是本应该关注结果的灌英,此时老神在在的躺在地上,朝赵启明问:“听说启明兄和李敢在东乡亭闭门造车,又要为军中做出贡献,所以最近才没怎么露面?” 赵启明本来吃着干果,等待着比赛开始,心不在焉的说:“和军中无关。” “那是什么?” “纸。”赵启明继续看着球场:“便于书写的东西。” 灌英恍然大悟:“都忘了,除兵法家之外,启明兄还是大文豪。” “你以为我总为军中做贡献,这次换成了为读书人做贡献?”赵启明吃着干果,撇了撇嘴说:“要是纸能取代竹简,就算价格比竹简低廉很多,也将是笔大生意。” 正说话间,叫好声与混呼声想起,充斥了整个球场内外。 赵启明定睛看去,发现红缨队已经开球,并且迅速通过四分卫将球传递到出去,通过球员之间的相互配合,推进到了了第二防区,再由跑卫带球抵达了第三防区。 直到这个时候,灌家军的防守球员才成功完成了堵截,在叫好声中将红缨队的跑卫扑倒。于是,红缨队的一次进攻机会结束,将优势暂时锁定在了十分。 叫好声变成了欢呼声,观众们在等待下半场开始的时间里,热烈的讨论着。 尤其是东边观马台的纨绔们,多数人都是初次观赛,真正感受到了比赛的魅力,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得,眉飞色舞的讨论接下来的战况,时不时还兴奋的怪叫几声。 倒是灌英置身事外般,将实现从球场中收回,趴在地上朝赵启明挤眉弄眼的问:“若真能造出便于书写,而且比竹简更加低廉的东西,势必将让更多人读得起书,对吧?” “算是吧。”赵启明继续吃着干果。 “既然如此,那想必又是件大功。”灌英朝赵启明抬了抬手:“陛下对读书人向来重视,启明兄能做出这样的贡献,封赏想必是免不了的,小弟在这就先道喜了。” “现在就说这话还早了点,毕竟能不能成功造出来都还是两说。”赵启明忽然看向灌英:“不过你似乎对陛下很了解的样子,难道已经到陛下身边当差了?” 灌英又重新趴了回去:“的确是在为陛下办差。” “办什么差?” “训练球队。” “球队?”赵启明有些吃惊:“陛下也有球队?” “与民同乐。”灌英指了指球场:“眼下长安城中,许多达官显贵都有自己的球队,百姓们对今天的初赛也有很多议论,陛下欲拉近与文官武将们的关系,就干脆也组建了球队。” 听到这话,赵启明大感兴趣,于是忙问:“那球队平日里就在宫里训练?” “当然。”灌英挤眉弄眼:“陛下还经常去观看,尤其是分组对抗的时候。” 赵启明笑了:“想不到陛下还有这样的爱好。” “毕竟正是贪玩的年纪,而且宫里的生活实在枯燥了些。” 赵启明点了点头,其实如果按照礼法,静安公主没有出嫁前应该是住在宫里的,但她却基本不在宫里住,反倒是经常参加些围猎之类的活动,这些事情刘彻肯定是没法做的。 说起来也的确可怜,但国君身负重任,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着朝灌英问:“不过,只是组建了球队,就算是分组对抗,毕竟也还是同样的队伍,属于训练性质,恐怕没什么意思吧?” “启明兄这就有所不知了。”灌英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凑过来说:“陛下曾经说过,球队要抓紧时间训练,合适的时候还要参加比赛,与其他球队切磋。” “怎么切磋?” “与文官武将们的球队比赛。” 赵启明好笑,指着球场问灌英:“你是说,像今天这样,参加选拔赛?” 灌英点了点头:“陛下的意思,是最好能拿下冠军赛。” “有志向。”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要真是参加比赛了,谁敢赢了陛下的球队?肯定是暗中放水,故意让陛下的球队赢,拿到最后的冠军也无可厚非啊。” “启明兄又误会了。” “恩?” 灌英指了指球场:“在比赛之前偷梁换柱,让宫里的球队代替参赛的球队,戴上盔甲谁也认不出球员是谁,除了当事人之外,自然也没人知道那是陛下的球队。” “这也行?”赵启明惊奇的笑了起来。 灌英似乎也很满意这个计划,朝赵启明继续说:“这样才能知道宫中球队的水平到底如何,而且如果真的能过关斩将,拿下了最后的冠军,最后也仍然不会亮明身份。” “你是说拿下冠军,荣誉属于被替代的球队,而陛下只是为了参与?” 灌英笑着点了点头。 赵启明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他记得后世的康熙帝也干过这种事,不过那位皇帝是参加科考,而刘彻想要参加的却是冠军赛。这么说来,倒也是位挺有趣的皇帝。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参赛?” “随时都有可能。”灌英挤眉弄眼,还故意看了眼球场,然后趴在地上若无其事的说:“没准现在在球场上比赛的两支球队,就有一支来自宫里,也说不定呢?” 赵启明也看了眼球场,还真忍不住去猜测这种可能。 “说不定,陛下也会乔装打扮,亲自观赛。”灌英仍然若无其事的语气,又看了看球场四周的观战台:“可能今天来的这些观众里,就有陛下。” 听到这话,赵启明大感兴趣。 他自然不相信刘彻今天来了,不然的话灌英肯定要侍奉左右。但是如果以后的比赛,刘彻会亲临现场,他还真想提前知道,然后偷偷看看千古一帝年少时的风采。 应该也会长青春痘吧? “有意思。”赵启明笑了起来,不过忽然间想起什么,看向灌英问:“不过,对比赛没什么了解的人,可想不出这些主意,恐怕是有人在陛下耳边吹风吧?” 灌英哈哈大笑。 “果然是你。”赵启明苦笑:“你就不怕被人知道,治你的罪?” “治罪?”灌英仍然在大笑:“小弟何罪有之?” “陛下要真的擅自出宫,你看有没有人找你麻烦。”赵启明眯起眼睛:“而且组建球队,说起来是与民同乐,但如果陛下玩物丧志,荒废了朝政,岂不是罪过?” “那没办法。”灌英摊开手:“谁让我是奸臣呢?”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竟然无话可说。 “投其所好而已。”灌英挤眉弄眼:“东方朔用文章,司马相如凭辞赋,都能引起陛下的重用,小弟为何不能用球队,争取更好的前程?” 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想起了“高俅”。 那个大奸臣不就是投其所好,教宋徽宗吃喝玩乐,以至于荒废朝政吗?而且高俅用的“蹴鞠”,而灌英用的是橄榄球,和其神似? 就算知道以刘彻的雄才大略,不至于荒废朝政;有静安公主这样伟大的姐姐,也不允许他玩物丧志,但灌英现在的表现,显然是学会了套路,正在往奸臣的路上狂奔啊。 赵启明忽然有点自责,他后悔那天在小梅园拿吕不韦说事。 因为看样子,灌英打定主意要成为奸臣。而且要真是那样,历史上就是要冒出个叫“灌球”的家伙遗臭万年了,电视剧里想必也会多增加一个肥头大耳,满脸奸笑的大反派。 “你可别乱来啊。”赵启明咽了咽口水。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球场中的叫好声淹没,而在场的其余纨绔们更是跳了起来。 仔细看,红缨队的第二次进攻,已经推进到第四防区。这也就是说,红缨队现在已经得到了三十分。而接下来红缨队还将有一次进攻机会,这无疑是很大的优势。 一时间,观众们都在叫好。 有人期待着红缨队接下来的表现,也有人期望看到灌家军在下半场的逆袭。达官显贵们再次忘掉了身份,而纨绔们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热血沸腾的呐喊。 显然,他们都已经热血沸腾,进入到观赛的激动情绪当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疯狂女球迷 短暂在的休息之后,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了。 观众们已经停止了讨论。经过了上半场的比赛之后,他们早已经进入了状态,都期待着自己支持的球队,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此刻的他们,都在关注这比赛的进程。 倒是在西边的观战台中,此刻毫无半点紧张的气氛,因为这里坐着群姑娘。 解忧穿着粉红色的皮裘,站在观马台外面,和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一起朝对望张望。但看了半天之后,她有些丧气的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根本看不到,真是气人。” “是呢。”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也有些不高兴,超解忧抱怨说:“观赛有了新的规矩,除了几位皇亲都是乱坐的,派了丫鬟过去寻找才知道赵家哥哥在哪个观战台。” “虽然是对面,但距离也太远了。”解忧跺了跺脚:“人影都看不到。” 周建德的两个女儿见解忧这个样子,有些抱歉的说:“对不起啊解忧,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应该故意把赵家哥哥安排在隔壁,解忧你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了。” 看着两个姐妹愧疚的样子,解忧忽然露出了笑容,笑嘻嘻的朝他们说:“没关系,观赛也有观赛的规矩嘛,这次看不到就下次再看好了。” 说完这话,她就转过身,回到了观战台里坐下。 “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了?”观战台里的雪儿本来看着比赛,见解忧表现的反常,于是收回视线,笑着打趣:“上次观赛,你可是在观马台外站了半个多时辰呢。” “那是以前。”解忧似乎心情很好,拿心吃了口,然后得意的朝雪儿说:“现在也想看到夫君,但已经知道夫君是喜欢我的,暂时见不见得到也无所谓了。” “都已经毫不避讳的叫夫君了。”雪儿看了看其余几个正在说话,却跟她们并不怎么亲近的姑娘,然后朝解忧打趣:“你只能算是赵家没过门的夫人,让人知道你迫不及待就改口,不怕被笑话?”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有什么可笑话的。”解忧朝那几个有点莫名其妙的姑娘小姐做了个鬼脸:“他肯定会娶我,反正都是我夫君,我就是喜欢叫他‘夫君’。” 雪儿摇了摇头:“就因为赵启明跟你说了声爬树的时候小心,你就肯定他喜欢你?那我们姐妹哪次没在你爬树的时候担惊受怕,也没见你感动过啊。”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为什么不能想替并论?”雪儿明知故问的笑着:“不都是人吗?” 被这么一说,解忧终于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叫好声忽然响起,连同在座的几个姑娘,也高兴的叫了起来。等解忧朝球场上张望,才发现灌家军已经开始了第一次进攻机会。 观众们在为各自支持的球队叫好,同坐的几个大户人家小姐,也有心仪的球队。他们的情绪都很强烈,但解忧却发现,雪儿好像不怎么关注比赛的样子。 “姐姐这次没有下注吗?”解忧吃着点心,终于开始关注比赛。 而李雪儿摇着扇子,若无其事的说:“压倒是压了,但因为这次的比赛没什么悬念,肯定是我压的红缨队胜,所以没什么可看的,就等着有了结果,然后赢钱而已。” “雪儿姐姐怎么知道红缨队会赢?”解忧看着球场中,心不在焉的问。 不知不觉中,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也开始关注起自家球队,尤其是听到李雪儿说红缨队必胜的时候,立即高兴起来问:“对啊,雪儿姐姐怎么知道我家球队会赢?” “也没什么,知道了些内幕消息罢了。”李雪儿微笑着,表情从容而镇定。 也就在这个时候,叫好声变成了欢呼声,如荣海浪般响彻整个球场。 仔细看现在的比赛,原来是灌家军突破了重重阻碍,赫然已经推进了第三防区。那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是整个上半场都在压抑着的灌家军支持者们发出的。 “十分?”李雪儿摇扇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有些吃惊的看着球场。 这让吃着点心的解忧有些不解,于是看着球场问了句:“十分很厉害吗?” “我们家球队的第一次进攻,也是十分。”周建德两个女儿如此回答。 于是解忧看向李雪儿:“那就是说,两支球队势均力敌吗?” 李雪儿痴呆的看着球场,忽然扔了扇子,然后拿起竹简,慌乱的搜索:“军报上不是说红缨队的防守小组很厉害吗,怎么第一次进攻机会就被推进到第三防区了呢?” “谁知道呢。”解忧重新看向球场,然后忽然间想起什么,高兴的说:“我好像压了灌家军,他们不会要赢了吧,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又像上次那样,赢很多的钱?” “不可能。”李雪儿生气的朝解忧说:“赢得肯定是红缨队。” “是灌家军。”解忧也有点不高兴:“那是马场的两支球队之一,我夫君训练出来的,而且带队的是李敢,是我夫君的师弟,有我夫君的大智慧,他肯定能赢的。” 李雪儿放下竹简,更加生气的说:“军报上说了,李敢已经很久没有去马场训练球队,现在的灌家军根本就是外强中干,而且红缨队的防守是很厉害的。” “对啊,我们家的球队很厉害的。”周建德的两个女儿也忍不住发声,朝解忧抱怨说:“解忧你不能因为喜欢赵家哥哥就说灌家军会赢,那不公平。” “哼。”解忧这下真的生气了:“那我们就继续看吧。” 很快,红缨队的第二次进攻机会开始了。这一次,李雪儿早已经没有了从容镇定,周家两姐妹也紧张的关注着,甚至连解忧也暂时忘掉赵启明,认真的看着球场。 欢呼声再次响起,只见灌家军利用跑卫,成功的推进到了第四防区,才终于被红缨队的防守小组阻拦。而这一成绩,和上半场红缨队的第二次进攻机会竟然也是相同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防守的!”李雪儿有些慌了,所以她生气的站了起来,朝着观马台外的球场大声喊:“我都看到左边路有漏洞,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去堵住啊?” “太好了!”解忧双手合十的跳了起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挑衅的朝李雪儿说:“怎么样雪儿姐姐,我都说了灌家军会赢得,现在你总算知道厉害了吧?” “别高兴太早,现在红缨队还是有优势的。” “那是因为灌家军还有一次进攻机会。” 听到解忧的据理力争,李雪儿表情生气,她心里其实早已经开始打鼓,紧张的根本无法坐回去,所以此刻也顾不上继续和解忧争执,赶紧转过头,提心吊胆的看着球场。 “一定要防住啊。”周家姐妹也紧张起来。 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次交锋将开始。 这是灌家军的第三次进攻机会。他们现在只要突破到第五防区,就能和红缨队战平,而根据最新的比赛规则,如果发生平局,则“客场”球队获胜。 这也就是说,只要推进到第五防区,灌家军就能锁定胜局。 李雪儿紧张了起来,解忧和周姐姐妹也紧张起来。他们平日里情同姐妹,因为支持着不同的球队而发生争执,现在终于到了决胜时刻,他们都希望对方所支持的球队落败。 终于,进攻开始了。 红缨队并没有像军报,或者内幕消息中所说的那样,有着不同凡响的防守小组,他们只是普通的防守球员。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奋力的进行阻截并判断对方的进攻路线。 忽然间,观众们的欢呼声达到了高/潮,只见灌家军的跑卫忽然突破了防御,在队友的掩护下迅速的推进,很快就逼近了第五防区,而红缨队则赶紧围追堵截。 支持灌家军的观众们热血沸腾,他们的呐喊声变成了嘶吼。 周家姐妹紧紧攥着拳头,惊慌失措的看着灌家军的推进。而李雪儿已经用双手捂住耳朵,惊恐的尖叫。至于解忧,此时更是跑到了观战台的外面,满脸的兴奋。 终于,在支持者的嘶吼声中,灌家军的跑卫成功推进到了第五防区。这个时候,红缨队也终于追了上来,并奋力将其扑倒。但只可惜,为时已晚。 支持灌家军的观众们欢呼大笑。场外的灌家军后补球员,已经冲进赛场中庆祝。而那些支持着红缨队的观众们,则如同泄了气般,无精打采起来。 “输了。”周家姐妹眼睛发红,嘴巴也瘪了起来。 至于李雪儿,这时有些痴呆的站着,直到旁边的丫鬟担心地走过来问候,她才看着球场,捂着脸尖叫一声:“我的钱啊!”,然后就浑身无力,如同脱下的衣服般,软倒下去。 然而平日里情同姐妹的解忧,却并没有发现李雪儿的崩溃,此时正站在观战台外,小脸发红的朝着球场中尖叫:“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赢,你们是我夫君的球队!” 欢呼声中,她们毫无察觉,自己竟已经成为了这颗星球上的首批女球迷。 第二百三十七章此物应在军中推行 东面的观战台里,曹盛看着欢呼中的球场,有些意犹未尽:“想不到真正的比赛,与平时训练的分组对抗有如此的区别,竟让人在球场外观战也能热血沸腾起来。” “何止是与训练不同?”窦家兄弟像个猴子似得上蹿下跳:“我们在球场上参加比赛时也没这么刺激,简直太有意思了,以后每场比赛我们都要观看!” “参赛的时候胜负心太强,没怎么好好关注比赛本身,的确少了乐趣。”旁边的韩世仁沉寂在兴奋当中,转身问了句:“启明兄,不知下场比赛是什么时候举行?” 此时的赵启明正苦劝灌英不要“遗臭万年”,听到韩世仁的问话,想了想然后说:“按照赛制,应该是五天之后,具体是那两支球队比赛,估计是老将们抽签决定。” “可惜了。”曹盛忽然有些失落:“我们看完这场比赛就要回军营,估计是看不到五天后的比赛,甚至连自己球队在赛场上的英姿,也无法亲眼见证了。” “那就自己玩。”窦家老大也不知从哪拿出颗橄榄球,塞给曹盛说:“军中训练固然重要,但时常也应该放松放松,若是能让战友们熟悉规则,平时也能互相玩玩。” 听到这话,曹盛看了看橄榄球,然后苦笑。 “窦家兄弟说的有道理。”没怎么关注比赛的灌英,这时招了招手,让纨绔们都坐了回来,然后吃着干果朝曹盛说:“军中也该组建球队,你可以去和卫统领商量。” 曹盛摇了摇头:“军中重地,这等玩物只怕是带都带不进去。” “若只当玩物,自然带不进去。”灌英挤眉弄眼,明显不怀好意的朝曹盛说:“但橄榄球既考验球员默契,又考验战术指挥,你难道不知道橄榄球也有‘军球’之称?” “军球?”纨绔们被这个名字唬住了,齐刷刷的看向赵启明。 “别看我,我可没起过这种名字。”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知道灌英又在打鬼主意,但还是朝曹盛说:“组建球队就免了,平时私底下玩玩,放松一下应该没什么。” “的确。”曹盛看着手里的橄榄槭,若有所思:“想必大统领也听说过橄榄球,既然是寓教于乐的东西,带去军中既是消遣也能当做训练。” “争取争取。”灌英继续怂恿:“这可是‘军球’,组建成球队参赛才有意思。” 曹盛眨了眨眼,那是即将误入歧途的表情。 赵启明无奈叹息,灌英带坏了可怜的刘彻,这就又打算祸害军中了。 正说话间,今天比赛的主角走进了观战台。 指挥红缨队的周福,因为输了比赛,多少有些垂头丧气。但令人不解的是,指挥灌家军取得胜利的李敢,走在后面居然也没有高兴的样子,还满脸的气愤。 “果儿今天可真是出了风头了!”窦家兄弟很兴奋,跑上去围着李敢转了半天,窦家老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李敢的表情不对:“赢了比赛怎么还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敢的确有些不太高兴,朝窦家兄弟行了礼,然后抱怨说:“方才与周兄去了老将的观战台,原以为能像师兄当日那样拿赏金,谁知道被周叔叔给骂了出来。” “活该。”赵启明气笑了:“周叔叔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这才刚输了比赛,肯定正在被灌叔叔嘲笑奚落,你偏偏这个时候进去讨彩头,那不是明摆着找骂吗?” 李敢似乎真的有些生气,朝赵启明说:“以为能拿赏金,像师兄那样犒劳球员们,我才抽出时间过来的。既然现在什么也得不到,还是尽早回去,作坊里还有事呢。” “我也正打算走。”赵启明伸了个懒腰,然后朝李敢笑着说:“倒也不是没有赏金,只是按照赛制,奖金要累计起来,等到冠军赛时候才能拿,到了那时候钱可不少。” “没意思。”李敢挠了挠脸:“下次再也不来了,不如在作坊里干活。” “行,那走吧。”赵启明站起身来,朝窦家兄弟行了个礼,然后朝大家说:“今天难得跟大家碰面,估计明天你们就要回军营了,那我们就等下次有空再聚吧。” 纨绔们站了起来,送别赵启明。 直等到师兄弟二人离开,垂头丧气了半天的周福,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瞪着眼睛问:“果儿什么意思,勉为其难的参赛,抽时间来趟长安然后把我打败了?” “好像的确是那个意思。”窦家老大赞同:“你们真的很弱啊。” “很弱啊。”窦家老二附和。 “而且听说,果儿很久都没有去训练球队了?”韩世仁也幸灾乐祸。 于是窦家老大兴奋起来,上蹿下跳的说:“没错,最近忙着在东乡亭修茅厕,臭不可闻,就这样还能在抽空来长安,把红缨队给灭了,你家的球队的确是很差劲。” “很差劲。” 听到这话,本来就垂头丧气的周福,如霜打的茄子般,差点都委屈哭了。 倒是灌英这时看向曹盛,问:“在北军组建球队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啊?” “那可是‘军球’。”灌英挤眉弄眼。 果然,曹盛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而错过了刚才谈话的周福,也来了兴趣,疑惑的问了句:“什么是‘军球’?” 显然,灌英开启了忽悠模式,要引诱曹盛与周福。 但两人命运如何,赵启明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他,老远听到了老将们的观马台里传出的怒吼,知道是周建德忍不住战败后的奚落发飙,赶紧带着李敢绕开路走,然后用最快的时间离开了绛侯府。 今天的比赛无疑是精彩的。至少小侯爷离开绛侯府时,其它观众还无人离去,仍然为之津津乐道。但大出风头的李敢,却好像没什么兴趣,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提过今天的比赛。 赵启明知道,那小子现在的心思全在造纸的事上。而这是因为两人今早离开时就已经知晓,作坊里今天正进行着关键的工序,对造纸能否成功有着很大的影响。 所以比赛结束后,两人就尽快离开,而且回去的路上也是快马加鞭。 终于,在午饭之前,赵启明和李敢回到了东乡亭。 此时的东乡亭仍然臭不可闻,但村民们似乎已经丧失了嗅觉,在臭不可闻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忘记了无处不在的怪味,许多小媳妇正谈笑风生的坐在村口磨盘上做着刺绣。 赵启明本想回侯府吃点东西,但李敢心急如焚,非要先去趟作坊。 结果两人还没到作坊,就遇到了同样心急如焚的钱管家,然后没等钱管家解释,就看到奴儿从作坊里捧出来,迎面撞上赵启明,然后满脸兴奋的说:“老师终于回来了!” “进行的如何了?”李敢忙问。 李敢擦了擦鼻子,然后咧着嘴兴奋的笑着说:“已经弄出湿纸了!” “成功了?”李敢激动了起来。 赵启明也露出笑容:“如果弄出了湿纸,那就等于成功了大半了。” 话音刚落,李敢匆忙行了个礼,然后就快步跑进了作坊。 于是赵启明和李敢,还有钱管家,也急忙走进院子。 而此时的院子之中,许多工匠正围在水池边议论纷纷。 第二百三十八章湿纸 院子里,水池边。 工匠们见李敢走来便纷纷散开,西乡亭的麻五将“竹帘”呈上,那里面便是已经结成的“湿纸”。 工匠们并不知道湿纸为何物,只知道成功了完成了这道工序,因此需要让李敢过目,才知道否已经成功。然而李敢其实也不大清楚“湿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拿过竹帘兴奋的看了看之后,就急忙拿上来给赵启明过目。 这是件特质的竹帘,其作用是在充满纤维物质的水池中“荡料”,用竹帘的孔隙过滤掉多余的水,留下的便是“纸纤维”。 仔细看,竹帘是是纤维凝结的薄层,呈现出淡黄的颜色。不知为何,赵启明竟忽然想起了豆腐皮。仔细说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豆腐皮了。看来回头要让厨房做点。 “老师?”奴儿喊了声赵启明。 赵启明这才发现走神,见大家都看着他,等待结果。于是咳嗽一声,又看了看竹帘中的“湿纸”,然后朝工匠们说:“太厚了点,‘荡料’的时间不应该过长。” 听到这话,工匠们有些失望,李敢和奴儿脸上兴奋的表情也不见了。 “只要缩短‘荡料’的时间就行了。”赵启明指了指麻五:“你重新试下。” “啊?” “重新开始。”赵启明指了指旁边空着的竹帘:“我说行了你就停。” 听到这话,麻五明白了,然后赶紧拿起竹简,开始在水池中荡料。 显然,工匠们都是刚刚接触这种工艺,手法比较生疏。而且除了赵启明之外,谁也不知道“纸”是什么样子,所以荡料的时间无法把握,才会让湿纸的厚度超标。 有了赵启明在旁边监督,麻五显得有些紧张。 他双手把住竹帘,在水中来回,然后将竹帘拿起来,反复了大概三次。 “停。”赵启明忽然开口。 这让麻五有些吃惊,转过头来问:“这就行了?” “拿出来看看。”赵启明示意麻五拿着竹帘过来,李敢他们也赶紧围了上来 再看竹帘,那层纸纤维比之前的颜色略浅,呈现出半透明的白黄色,而且薄如蝉翼。这让赵启明忽然想到了春卷,心说要是放些豆芽、豆腐皮,然后卷起来,肯定很好吃。 “师兄?”这次李敢也忍不住开口。 赵启明回过神来,见大家都表情期待,于是擦了擦口水说:“倒出来吧。” 听到这话,大家都高兴起来,尤其是麻五,被赵启明监督着工作,内心很是紧张,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的讲竹帘带到旁边的石板上,然后翻过来。 春卷似得湿纸就这样摊在石板上。 李敢和奴儿,还有工匠们都忍不住凑上前来打量,觉得很是新鲜。 “就这样继续下去,每次荡出来的湿纸,都贴石板上,直到叠起来有几百张”赵启明说着,指了指角落里进行干燥的场所:“然后就用重物压住,直到脱水之后干燥。” “就是说,可以开始最后的工序了?”李敢很兴奋,奴儿的鼻涕也流了老长。 而赵启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李敢激动起来,转过身来工匠们吩咐:“开始荡料,快!” 随着这声吩咐,工匠们立即精神抖擞,重新回到了水池边,十几个人拿着竹帘开始行动。因为已经得到认可,他们现在的动作比之前要有自信很多,竟然显得熟练起来。 于是马上,作坊里就开始忙的热火朝天。 “接下来,只要等上几天,就能看到白纸了。”赵启明满脸欣慰,自言自语。 始终没怎么开口的钱管家,这时捋着胡须说:“看样子是要成功了。” “等着吧。”赵启明伸了个懒腰,然后说:“刚刚满脑子都是吃的,估计是饿了。” “那小侯爷回府吧。”钱管家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家里还有客人。” “客人?” 钱管家叹了口气:“是毛遂自荐的门客,夏天时来过不少,不知为何这正月里又来了这么一位,老臣本在偏厅接待,忽然听说作坊有事,才临时出来。” “又是门客?”赵启明挠了挠脸:“咱们家似乎现在不缺人了吧?” “侯府始终都缺人。”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捋了捋胡须说:“只是小侯爷既不想登堂入室,也无意征战沙场,许多门客就算有意投诚,在侯府也没有用武之地。” 赵启明知道钱管家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于是干笑着说:“既然没什么用武之地,那就不要浪费了人家的才能了,不过如果真的是神通广大,倒可以推荐给魏其侯府。” “魏其侯府有门客数百,都是些神通广大之人。”钱管家叹了口气,再次朝赵启明劝道:“眼下的长安城中,但凡是稍有身份的之人,都有‘养廉’的习惯。” “我们家也有啊,胡先生不就是门客吗?” “侯府有今天这样的名气,只有胡先生一位门客,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可除了胡先生之外,其他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来侯府也无用武之地啊。” 听到这话,钱管家有些无奈的说:“老臣的意思,是小侯爷有现在的名气,该多延揽些人才,哪怕现在没什么用处,但如果有什么事,总有人能帮的上忙。” 赵启明也很无奈:“那您说说吧,今天这位门客,有什么神通?” “是位术士。” “术士?”赵启明表情诡异:“您知道我从来不吃丹药,也不信那些东西。” “老臣也不信。”钱管家叹了口气:“只是因为有客登门,必须以礼待之,而且今天这位术士还是位长者,所以才在偏厅多聊了几句。”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那您还是早些打发走吧。” 钱管家点了点头:“但如果以后再有门客,小侯爷是否有意延揽?” 赵启明挠了挠脸,想到自己最近有了辅佐小皇帝的想法,要在两年之内帮助小舅舅稳固江山,然后才能上了他的姐姐,如果是这样的话,身边多聚集些人才,倒也也有备无患。 这样想着,他朝钱管家说:“如果再有,的确是人才的话,可以留下几个。”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露出满意的笑容。 又说了几句之后,两人离开了作坊,回到东乡侯府。 钱管家准确去打发走那位术士,而赵启明正打算去吃午饭。可他们刚进门,就看到正厅的台阶下,坐着个宽袍大袖的老头,正捋着银白的呼吸,替姑娘们看手相。 没错,的确是看手相。因为老头仙风道骨,捋着胡须慈祥的笑着,很有神棍的架势。而且周围有四五个丫鬟,都满脸认真的听着老头说话,还都伸着自己的手。 钱管家看到如此画面,脸都绿了。 谁都知道,钱管家是儒生,向来不喜欢这些歪门邪道,现在自己手下的丫鬟,工作时间不好好做事,居然跑来请人看手相,这简直就是往钱管家的脸上吐唾沫一样。 “这就是那位术士?”赵启明好笑的问。 钱管家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正厅那边,使劲咳嗽了声。 顷刻间,丫鬟们跑光了。 而那位术士看向赵启明,捋了捋胡须之后,表情忽然变得惊奇而又疑惑。 “想不到人世间,还有这样的好面相!” 第二百三十九章诸葛神棍 所谓的好面相到底是什么样子,赵启明是不知道的。 但小侯爷很清楚,能对你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称赞你骨骼惊奇,要向你推销“如来神掌”的老乞丐,要么就是菜市场门口,穿着道袍坐在小马扎上,说你非富即贵的老骗子。 显然,眼前这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这位术士属于后者。 没等赵启明和钱管家开口,“老骗子”就快走走来,然后绕着赵启明转来转去,起初的惊奇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遗憾:“真是可惜。” 赵启明点了点头。 看来老骗子的套路不是夸你非富即贵,让你心花怒放之后乖乖给钱。这个吊人胃口的“可惜”之后,八成要说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然后要你花二百块钱买他一纸符文,方可平安。 “可惜什么?”赵启明很配合的问。 老片子站在赵启明面前,边摇头边掐指,然后叹了口气说:“这绝世的好面相本该权倾朝野,可惜你嘴角生痔,此乃不食人间烟火之相,恐怕此生难入朝堂。” 赵启明又点了点头,心说这老骗子还算做了些功课。 不过仔细想想,全长安城谁不知道东乡侯胸无大志? 这么想着,他有点恶作剧的朝老骗子说:“既然大师能掐会算,何不替我看看,我此生命运如何?” 老骗子眯起眼睛,掐指算着,然后摇头说:“权倾朝野只怕是不可能了。” 赵启明点头,心说接下来该拿出一纸符文,说吃下此符便可封侯拜相,而且现在符文特价,不要九九八也不要八八八,只要你二十个钱,你就能封侯拜相。 “你会成仙。”老骗子忽然睁开眼睛,肯定的朝赵启明说。 “成仙?”这个说法让赵启明很意外,钱管家也显然有些吃惊。 这老骗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周身有神光护体,进门时有紫气东来,这是脱离烦胎,即将成仙的征兆。”老骗子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不用多久,你将化羽成仙,飞升天界,从此寿与天齐。” 赵启明这下听明白了。简单点说,就是他要么权倾朝野,要么位列仙班,反正就这两个结果,无论选了哪个都是前途不可限量,就是这么的不同凡响。 说白了,这就是夸的你心花路放,然后等着请赏的路数。 赵启明点了点头,既然人家都说了这么久了,他也不是不上道的人,于是就将手伸向钱袋,准备给老骗子几个钱,然后打发走。 可这个时候,老骗子却忽然拿出个小瓷瓶递了过来,满脸慈祥的说:“此乃九品仙丹,是我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用九九八十一种天才地宝炼制,可助你早日证道,位列仙班。” 听到这话,赵启明伸向钱袋子的手停了下来。因为人家用了七七四十九天,还用了九九八十一种天才地宝,如此珍贵的东西,拿来让你成仙,你拿钱出来就显得有些庸俗了。 就好像深爱着你的姑娘,和你颠鸾倒凤了整夜,第二天起来之后你应该做的是给人家做个早餐,表达感谢,而不是拿出二百块钱,去伤害姑娘的尊严。 这么想着,赵启明收回了手,拿过瓷瓶朝老骗子说:“那就谢谢大师了。” 老骗子慈祥的微笑着,然后问了句:“对了,不知你们家小侯爷何在?” 赵启明正研究着瓷瓶,琢磨着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害自己铅中毒,听到问话,知道老骗子是明知故问,但也不得不回答说:“大师有礼,我就是东乡侯。” “你就是东乡侯?”大师很吃惊的样子,然后很快就恢复仙风道骨,超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在下早就听闻小侯爷国士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心说自己都权倾朝野,或者位列仙班,这样的人当然不同凡响。就是不知道老骗子每天会遇到多少“权倾朝野”,或者“位列仙班”的人。 说起来,这老道士的招术还真是套路,怎么就不多花点心思,多点真诚呢。 赵启明当然是不可能上当的,连继续和老骗子聊几句的想法都没有,已经打算要送客了,但正如钱管家所说,有门客拜访要以礼待之,还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撵走。 这么想着,他象征性的问了句:“还未请教大师名号?” “在下复姓诸葛。”老道士又行了个礼。 “姓诸葛?”赵启明有点意外,想起了白瓷泄密事件当中,武安侯府的精工坊之所以知道了瓷器的秘密,原因就在于长安城内某位诸葛大师分析出了瓷器的原料是白泥。 这么想着,他看向钱管家,猜测这个老骗子会不会刚好就是那个诸葛大师。 而钱管家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眼赵启明,那意思仿佛在说,的确就是这货。 这让赵启明有些惊奇,忍不住打量起老道士。忽然发现此人除了仙风道骨之外,身上其实很是邋遢,光是各种污渍就有好几种颜色,而且身上带着股奇怪的药味。 怎么看都有点科学怪人的样子啊。 “原来是诸葛大师。”赵启明忽然露出了笑容,朝老骗子抬了抬手,然后指着正厅说:“让大师站在这里说话,实在怠慢,不妨移步正厅,我也好继续向大师请教。” 听到这话,钱管家看向赵启明,皱了皱眉。 显然,老头也有送客的想法,不明白赵启明为什么还要再次请入正厅。 而赵启明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只是不方便详说而已,打算稍后再解释。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诸葛大师接受了邀请,还很受用的样子,想来并没有发现主仆两人的眼神,估计连之前分析出瓷器的原料给侯府带来麻烦的事情这老头也不知道吧。 “不知大师远道而来,有何事指教?”赵启明客气的朝诸葛神棍问。 诸葛大师本来正喝茶,听到这话放下茶杯,抖了抖袖子,然后摇头晃脑的说:“在下昨晚夜观星象,见‘荧惑守心’,知道长安城外将会有仙胎降生,便追寻至此。” 听到这话,钱管家吹胡子瞪眼,赵启明更是脸都绿了。 骗人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什么叫“荧惑守心”? 那是国之将亡,改朝换代才有那样的星象,这老头子胡说八道就算了,还一路追寻到东乡侯府,这不是说东乡侯府要谋反吗? “在下肉体凡胎,此生寻仙无望,但小侯爷不同。”诸葛大师似乎并没有发现失言,此时睁开眼睛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若小侯爷不嫌在下法力低微,愿用毕生心血,助小侯爷早日飞升。” 赵启明点了点头,想起了“无崖子传授六十年内功给虚竹”。心说你来找工作就来找工作吧,干吗忽然演起了武侠?就不能好好聊聊学历和工作经验,你说你装什么逼呢。 怪不得诸葛先生在长安有这样的名气,却要跑到东乡侯府来当门客。估计就是这骗术不佳,而且动不动“荧惑守心”吓唬人,达官显贵云集的长安城才无人敢用吧? 钱管家也的确是好涵养,去作坊之前居然还跟这老骗子聊了会。这要是换成秦文或者胡先生,知道这货满嘴胡言乱语,还是泄露了瓷器原料秘密的家伙,估计当场就要打人。 “飞升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谈吧。”赵启明有点无奈,然后看向老骗子问了:“听说诸葛大师以炼丹之术扬名?” 说起炼丹,诸葛大师马上恢复仙风道骨的样子,满面红光的捋了捋胡须,然后说:“在下炼丹二十余载,也曾自撰良方,的确有所成就。” “不知大师炼丹都用些什么材料?” “万物皆可炼制。”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那么大师可知道石灰?” 第二百四十章神棍与化学 “石灰?”诸葛神棍有些不解:“小侯爷为何问起石灰来了?” 于是赵启明又问:“大师炼丹时,应该用过石灰吧?”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的表情有些惊奇:“想不到小侯爷居然也懂炼丹?” 赵启明笑了笑说:“只是碰巧知道些一些炼丹的奇闻异事而已。” 诸葛大师点了点头,然后朝赵启明回答说:“炼丹时的确需要用到石灰,但是需要用石灰作为原料的‘丹方’不多,在下知道石灰功效,更多的是医病救人。” 赵启明点了点头,洗耳恭听:“如何医病救人?” “石灰要分熟石灰,与生石灰。而用法,也分外敷与内服。”诸葛大师捋着胡须,边想边说:“至于对症下药,用处最多的,该是‘金创’与‘辟邪’。” 听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有些不明白了。金创倒是很好理解,无非是刀剑之类的创伤,或许有用到石灰的地方,但辟邪他就不动了。于是朝诸葛大师问:“不知这辟邪是什么意思?” 诸葛大师笑着捋了捋胡须说:“有些疑难杂症,难寻病因,皆是妖邪作乱,普通的医药没有用处,便可以将石灰兑水,喷洒在房前屋后,驱走了妖邪,患者自然不药而愈。” 这下赵启明听明白了,而且仔细想想,他发现诸葛大师所说还真有点道理。 因为诸葛大师所说的那些疑难杂症,多半和细菌微生物有关,而古代的医生不知道细菌微生物的存在,自然而然的就联想起了妖邪。而刚好石灰有杀菌消毒的效果,也就成为了辟邪之物。 想到这里,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么大师可知石灰从何处来?” “炼制而来。”诸葛大师又拿出仙风道骨的样子,满面红光的捋着胡须说:“可用云石、灰石,再加河贝,经过高温烧制,便可得到石灰,其法与炼丹雷同。” 赵启明笑了笑,心说炼丹和烧石灰有什么雷同他不知道,但经过了简短的对话,至少了解到这个诸葛大师,的确有能力分析出白瓷的原料,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么想着,他朝诸葛神棍抬了抬手说:“大师学识渊博,令人心悦诚服。” 诸葛大师笑着行了个礼:“只是些皮毛而已,小侯爷谬赞。” “不知大师是否愿意留下?” 钱管家诧异的看向赵启明,诸葛大师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侯府愿尊大师为客卿。”赵启明笑着问:“不知大师是否愿意?” 这下钱管家是真的诧异了,很不明白赵启明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老骗子。 事实上,老骗子自己也没想到赵启明会留下他,所以稍微愣了愣之后,才咳嗽几下,抖了抖长袖,起身行了个礼说:“在下别无所长,愿制药炼丹,助小侯爷早日飞升。” 赵启明点了点头。长安城里那些达官显贵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嗑药。脸色发黑拉不出屎这还是轻的,要是老骗子的手艺好,弄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灵药,让小侯爷急性铅中毒,还真有升天的可能。 这么想着,他朝诸葛大师说:“大师既然愿意来我侯府效力,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以及每月的‘供奉’绝不会少,但也想请先生与侯府先约法三章。” 诸葛大师点了点头:“小侯爷请说。” “是关于算命的。”赵启明有点无奈:“侯府之内,大师想怎么算怎么算,但出了侯府,还请先生谨言慎行,不可与人‘看相’,更不能说些‘荧惑守心’的话来。” 诸葛大师自以为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捋着胡须理解的点了点头说:“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成了侯府的客卿,理应为侯府之人趋利避害,不可再与外人道破天机。” 赵启明点了点头,真谢谢你“不再与外人道破天机”,不然没事就整出个“荧惑守心”,或者起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侯府上下会被你害的满门抄斩的好不好? “既然这样,那先生就早作准备,争取尽快搬来侯府吧。” 诸葛大师站了起来,朝赵启明和钱管家行了个礼:“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这话,诸葛大师就走出了正厅。而赵启明和钱管家将他送到了侯府门口。 还真别说,老头走的时候还挺有派头。那宽袍大袖都垂到地上就不说了,关键是老头还有根类似禅杖的“法杖”,有一人多高,上面挂着四排小灯笼,看上去好像经常赶夜路的样子。而且老头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捋着胡须掐指一算,果然很是神棍。 目送着他的离开,本来就有些不解的钱管家,这时很是忧虑的朝赵启明说:“不知小侯爷为何改变了主意,要留下此人?” 赵启明好笑:“不是您说让我多延揽些人才吗?” “老臣是建议小侯爷多延揽些有真才实学,能为侯府尽忠效力之人。”钱管家叹了口气:“可这诸葛大师臭名昭著,长安城内的官宦之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恩?”赵启明来了兴趣:“因为他没事就喜欢给人看面相?” “是因为口无遮拦。” 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说起话来的确让人提心吊胆,不过刚才都已经约法三章了,只要他来了侯府不再乱跑,自己家里怎么说也没人会到处乱传。” 钱管家皱眉:“不仅如此,此人炼制的丹药,还险些令人丧命。” “丹药?”赵启明拿起手里的瓷瓶看了看,他还真怀疑里面的东西有毒,但这年头的术士,哪些人练出来的丹药没毒,自己不吃也就是了,还真不怕中毒。 “况且小侯爷根本不信这些术士与丹药,为什么会突然起了延揽的心思?”钱管家大惑不解,还行了个礼说:“老臣不明白,还请小侯爷说出缘由。” 赵启明笑了笑:“缘由很简单,因为他是个化学家。” “化学?” “就好比之前,咱们的瓷器,被他分析之后,发现了原料是白泥。”赵启明看着已经远去的诸葛神棍:“而且刚才我也考验过了,这位诸葛大师,的确很有些才学。” 钱管家捋着胡须,想了想说:“小侯爷说,此人会有用处?” “很有用处。”赵启明深吸口气:“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用处,但在化学方面,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我有很多无法完成的理论知识,刚好能形成互补,将来有的是要他帮忙的地方。” 听到这话,钱管家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么的确是老臣失言了。” “您也相信他有用处?” “老臣相信小侯爷慧眼识珠,胡先生就是例子。”钱管家也看着已经走远的诸葛大师:“若小侯爷说此人在侯府有用武之地,那么此人便肯定能有帮得到小侯爷的地方。”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您不反对就好。” 钱管家行了个礼,然后告退:“老臣这就去让人腾出个院子。” “那您去忙吧。” 钱管家走后,诸葛神棍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侯府门前的路上。 赵启明思考着有了这样的化学人才,接下来自己可以应该进行什么样的尝试,忽然间想起了自己今天还没怎么好好吃饭,于是干脆暂时不想这件事,转身回府准备弄点东西吃。 他想起了在作坊时意外想起的豆腐皮,决定让厨房的老妈子弄出来解解馋。 第二百四十一章造纸成功 正月初九,气温转暖。 作坊里阳光明媚,地上满是干枯的树影。 难得遇上这样的好天气,赵启明让人搬来了太师椅,横坐在上面晒着太阳。 而此时的作坊里却是忙碌非常。因为几天前的首批湿纸已经快要晾干,今天将是见证造纸是否成功的日子。所以包括李敢和奴儿在内,大家都显得有些紧张。 倒是赵启明格外悠闲,横坐在院子正中的太师椅上,两腿在扶手上耷拉着。温暖的阳光让他浑身发软,无精打采。就好像眼前院子里的人来人往与他无关似得。 小侯爷也不是不关心,只不过他与工匠们想法不同,认为即便失败也能为成功他妈,多积累点经验,总会有成功的一天。所以他期待着这次的结果,却并不要求非要成功,这才让他仿佛置身事外般的悠闲。 但这种情况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小侯宠辱不惊,有大将之风。所以大伙莫明的也多出了几分信心。 “小侯爷,桑大人来了。”钱管家出现在作坊门口,朝赵启明招呼了声。 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钱管家所说的“桑大人”是谁,但既然钱管家招呼了,便赶紧起身走出作坊,等看到了来人,才知道桑大人就是之前去侯府宣读诏书,后来成为大农令,替奴儿拜师做见证的那位。 此时的桑大人正好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赵启明便露出笑容。 于是赵启明上前行礼说:“桑大人好。” “见过侯爷。”桑大人回了个礼,然后才笑着朝赵启明说:“贸然前来,没打扰启明吧?” “不打扰。”赵启明也笑了起来:“我也没什么事,正晒太阳呢。” 桑大人看了眼作坊,然后笑着说:“听闻启明在此造纸,若能成功将能取代竹简,是价格低廉且便于携带之物,而今天正是验证造纸是否成功之日?” 赵启明挠了挠脸,没想到桑大人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但显然已经没有了保密的必要,所以干脆朝桑大人说:“确有此事,不过造纸是否成功,还要等待结果。” 说话间,又有马车驶来,仔细看去,居然是韩安国。 赵启明和桑大人都上前行礼,而韩安国见到桑大人却并不意外,回了个礼然后笑着说:“听闻桑大人对造纸很感兴趣,今天果然也来了。” “御史大人也是为此事而来?” 韩安国笑着点了点头。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他大概能猜到,造纸的事情是静安公主告诉这两人的,而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只不过因为有了两位大人在场,他对造纸是否成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忽然有点担心如果造纸失败,今天可能会很丢面子。 “师兄,准备好了。”这时,李敢从作坊里跑了出来,见到韩安国和桑弘羊,只当是赵启明的客人,并没有想那么许多,所以行了个礼后就兴奋的问:“是否可以开始?” 赵启明无奈,于是朝韩安国和桑弘羊说:“两位大人请移步院内。” 韩安国和桑弘羊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里。 此时,作坊的东南角落,工匠们都聚集了起来。在火炉旁,有两节竹梯立了起来。西乡亭的两个工匠正顺着竹竿爬上去,要把压在那上千张纸上的石头等重物拿下来。 “重物下压得那些,便是纸吗?”韩安国站在火炉前,朝赵启明问。 “这是最后的工序。”赵启明苦笑:“如果成功了就是纸,如果失败那便不是。” 韩安国点了点头,桑弘羊也捋着胡须,等待结果。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是静安公主来了。 于是两位大人和赵启明都赶紧转身,打算去门外迎接,可他们还没走几步,静安公主就带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让几个人免礼之后,笑着朝赵启明问:“没有来迟吧?” “正是时候。”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旁边的中年人:“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是少监的府监大人。” 赵启明于是行了个礼,而那位府监大人打量着他,也回了个礼。 “想不到御史大人和大农令也来了。”静安公主看向韩安国和桑弘羊,然后笑着说:“两位大人亲临,恐怕会让东乡侯很有压力吧?” 两位大人笑看着赵启明,而赵启明有些奇怪,两人居然不是静安公主叫来的。 “进展如何了?”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回头看了眼火炉,然后说:“正在取下压纸的重物,估计要等上一会。” “那便等吧。”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取下了斗篷,坐在了太师椅上,还顺手拿了块点心。 这连串的动作,让韩安国和桑弘羊都表情古怪。 因为他们进来的时候,倒也不是没见到这古怪的“椅子”,只是因为形状奇怪,不清楚具体用途。而静安公主看也看这太师椅,直接坐了下来,而且动作熟练,居然像是经常坐的样子。 事实上静安公主的确经常坐,因为她自己就有这样的太师椅,而且就是赵启明送给她的。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见两位大人面露古怪,静安公主便笑了笑说:“这椅子久坐而不累,很是舒适,公主府也有几把,两位大人回头也试试。” 韩安国和桑弘羊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人拿出了几把太师椅,但因为平时的习惯和礼节,她们可不敢和静安公主同坐。不过那位少府府监,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朝太师椅看了很久。 “师兄,重物都搬完了。”李敢再次跑了过来,朝静安公主和府监大人行了个礼,仍然把全部心思放在造纸上的样子,兴奋的朝赵启明书说:“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揭纸’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说:“那就开始吧。” 几个等待指示的工匠兴奋了起来。他们站在竹竿上,只凭双手,小心翼翼去取最上面的那层纸。而在此过程之中,包括李敢在内的其余人,都满脸期待的仰望着。 而静安公主和其余的三位大人,也露出了静候结果的表情。 终于,工匠们取下了第一张纸,交给了李敢。李敢双手捧着这张纸,眼睛发亮的看着,并走到赵启明面前。而此时,坐在太师椅上的静安公主,已经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怎么样?”李敢将纸展示给赵启明看,并满脸期待的问:“成功了吗?” 赵启明其实老远就看到了这张纸的大概样子,等到拿到眼前,才终于皱起眉头,小声说了句:“怎么是这个样子?” “啊?”李敢有些慌了:“难道说,失败了?” 赵启明抬起头,这才发现所有人全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于是笑了笑说:“不算失败,只是颜色有点问题而已。” 说完这话,他将这张纸捧起来,递给静安公主过目。 在静安公主的眼中,这是张还没经过裁剪的纸,呈现出明显的白黄色,如同禅翼般细腻纤薄,风吹来的时候还会卷起来,让静安公主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便伸手摸了摸。 “的确柔软轻便。”她感受了下,然后朝赵启明问:“这是成功了吗?”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看向赵启明。 而赵启明看向了那些脏兮兮的工匠,知道此刻最关心成败的是他们,所以露出笑容,看着他们说了句:“颜色的问题不大,你们成功了,这就是‘纸’。” 听到这话,工匠们差点都欢呼起来,但因为有这么多大人物在场,他们都忍不住了激动的心情,只是彼此对望,傻笑着。 “试试书写效果吧。”李敢迫不及待的说。 赵启明看着手里的纸,点了点头:“让人拿笔墨来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题字的学问 作坊里的空地上,工匠们聚集了起来。 静安公主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身旁是包括少府府监在内的三位大人,而赵启明把纸铺在书案上,就转过身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那就由在下来验证书写的效果。”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三位大人也笑看着赵启明。 李敢已经开始研墨了,看上去很是兴奋。奴儿也同样兴奋,甚至兴奋的鼻涕吹成了泡也没有察觉,但此刻铺开的纸让他很是犯难,总觉得不够平整,而且边角还在往起翘。 赵启明有点看不下去奴儿的笨手笨脚。 但用纸书写时要用的“镇纸”的确没有,而静安公主和三位大人在场,随便捡起块石头压着,估计又要被人说有辱斯文,于是他干脆将腰上的玉佩取了下来。 韩安国和桑弘羊留意到了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赵启明同样不知道这个小动作会在以后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像小时候学习毛笔字时那样,用手压纸,将不平整的地方抚平,然后在翘起的边角位置,用手里的玉佩压住。 这时,李敢已经研好了磨,双手送上毛笔。 赵启明接过了毛笔,看着书案上黄白色的纸,忽然想起了“蔡伦”。 那是真正发明了造纸术的人,并且也因此名留青史,以及各种历史课本。作为中国历史上伟大的发明家,蔡伦可能还要过上几十年才会降生。历史上的确会有这样一个人,但经过今天之后,蔡伦基本已经没有名留青史的可能了。 这让赵启明有点惭愧。 但他转念又想,总不能为了让蔡伦名留青史,就让大汉国等上几十年吧? “师兄?”这个时候,李敢似乎发现赵启明走神,小声提醒。 赵启明于是认真了些,可看着毛笔,他又开始犹豫,到底要写点什么。 这是历史上第一张纸,也是第一次有人在纸上书写。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今天所写的字有很大可能会在历史上留下记载,那这几个字就不能太过随便。 或许写下美好的祝愿比较好。但“招财进宝”四个字,曾经遭到过静安公主的鄙视,而且现在春节都快完了,似乎没有再写春联的必要。 那么写点气吞山河的东西呢?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错,但现在只有大汉帝国,没有日本帝国,就算写下来别人也看不懂,搞不好还会问你‘日本帝’是哪个国,以及为什么要对人家出兵之类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拳打英格兰,脚踩法兰西”也不行。 既然美好的祝愿,和气吞山河的爱国情都不可以表达,那到底要写什么呢? “老师?”奴儿也开始催促了,这孩子的急性子让人有点无奈,因为着急想看纸张的书写效果到底如何这是没有错的,但你就不能先擦掉脸上的鼻涕吗? 赵启明叹了口气,继续思考自己该写点什么。 很快,他意识在这样具有历史意义的情况下,自己应该歌功颂歌,夸夸人。 赵启明最想夸静安公主。因为静安公主美丽漂亮,身材性感,而且还有点女王的气质,在这个的历史时刻,他希望自己能写下“静安公主,丰乳肥臀,性感/妖娆”几个字。 但如果真的这么写了,不管静安公主是否美丽,也不管静安公主是否性感,自己都会有被杀头的风险。因为对静安公主出言轻薄,这是律法所不容的,大汉子民也绝对不允许你调戏他们的公主。 这也就是说,夸静安公主是不行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夸汉武帝了? 拿着毛笔的赵启明翻了白眼,觉得自己用这种形式拍马屁,实在有些没面子。因为汉武帝毕竟还是个长着青春痘的高中生,自己凭什么要拍这种小屁孩的马屁呢? “小侯爷。”钱管家这时小声提醒:“长公主等了很久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回头看了看。他发现静安公主虽然在等待,但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反倒是耐心在太师椅上喝茶,见他看过来,还露出迷人的微笑。 还真是温柔啊。 赵启明有点动情,于是偷看了眼静安公主的胸部。 ……值了! 为了将来能娶上胸部如此豪迈的老婆,拍小舅子的马屁算什么,给小舅子跪下磕头都行,自己居然还迟疑。这种把尊严丢掉不要,却可以把头埋在美女胸部中的事情,还用考虑吗?还是21世纪的中国好男人吗? 赵启明目光如炬,转过头来,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四个大字。 “雄才大略”。 这是后世史学家对汉武帝的评价,并且还写进了教科书里,让人看到了“雄才大略”就立即想到汉武帝,而这位皇帝后来的功绩,也的确对得起“雄才大略”这四个字。 哪怕现在的汉武帝还是长着青春痘的高中生…… 但他姐姐胸大啊! 赵启明丝毫不觉得惭愧,他满脸庄严的吹干墨迹,然后请静安公主过目。 “雄才大略。”韩安国默念着纸上的四个字,自然知道所指的是谁,于是捋着胡须说:“陛下虽然年幼,但如果能以此为鉴,日后成为千古名君,也是百姓之福啊。” 显然,静安公主也知道赵启明是在说谁。 不过笑看了眼赵启明之后,她开始观察“雄才大略”四个字背后书写的效果。那“白纸黑字”,比竹简更符合视觉上的审美,让她发自内心的,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墨迹已经溶于纸上,想必不易淡去。”桑弘羊是看的最认真的,他点着头给予了肯定的评价:“而且如此轻柔,便于收藏,的确是比竹简更实用。” “产量如何?”静安公主拿着这张纸,朝赵启明问。 但赵启明对此也不大清楚,所以看向了旁边的李敢和奴儿。 两人也正高兴的看着书写效果,见赵启明望向他们,李敢才说:“大概一千。” “一千?”韩安国若有所思:“若每月都能有一千的话。” “是每天。”奴儿纠正,擦掉鼻涕:“是每天一千张。” 桑弘羊看向那张纸,眼皮直跳:“那岂不是说,每天都能抄录数十部《论语》?” 赵启明挠了挠脸,还真没算过这笔账,于是说:“应该可以吧。” 桑弘羊和韩安国对望,表情复杂。 而静安公主同样也知道,每天都能生产抄录几十本《论语》的意义。她更加喜欢的看着这白纸黑字,然后抬起头,笑着问赵启明:“写完之后,要如何收起来?” 赵启明想了想,觉得‘线装书’当然是最好的,但现在肯定不方便,所以他拿过那张纸,见墨迹已经干了,就竖向的折叠起来,成为“褶子”,就像明清时的“奏章”。 “果然便于收藏。”静安公主不知道线装书,对这种折叠的方式,最直观的感受是比卷起来的竹简要方便,所以她露出笑容,然后将“褶子”交给了旁边的府监大人。 而府监大人将褶子收起来之后,就朝几个人告辞离开了。 “长公主不妨也试试吧?”赵启明正疑惑府监大人把他的“墨宝”带去哪里,韩安国忽然笑着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书写效果好,也要看看书写时的感受如何。” 看得出来,静安公主心情不错,对韩安国的邀请欣然应允,然后就起身到了书案前,学着赵启明的样子处理了一下纸张,稍微想了想,然后提起毛笔,在第二张纸上,写下“国泰民安”四个字。 “没有在竹简上书写时的晦涩感。”放下毛笔,静安公主看着自己写下的字,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落笔时如行云流水,墨迹也能如此均匀,这样的材质的确更适合书写。” “关键是字写得好。”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不知公主可否赠与在下?”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赵启明让人把这四个字收走,还特意叮嘱要裱起来,挂在侯府的正厅。因为这样的话,有客人来拜访就可以显摆说“这是长公主的墨宝”,然后享受客人羡慕的眼神。 静安公主显然看出了赵启明的恶趣味,但她没有拆穿,而是看向韩安国和桑弘羊说:“想必两位大人早已经是迫不及待了,不妨也来试试吧。” 韩安国和桑弘羊的确迫不及待,所以谦让了几句,就开始执笔题字。 第二百四十三章镇纸的来由 长安,魏其侯府。 书房里,魏其侯身穿白衣,在书案前放下毛笔。 旁边的管家将纸拿了起来,吹干上面的墨迹,见上面写着个“春”字,便笑着朝魏其侯说:“老爷的字,写在东乡侯的纸上,比起往日更大气了许多。” 魏其侯笑着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一句话夸两个人,你这嘴越来越厉害了。” “东乡侯造纸,为天下的读书人办了件好事,该夸。”老管家笑容可掬:“夸十句都不算多,而且不仅要夸,如此利国利民之事,未央宫里还应该行赏才对。” 魏其侯放下毛巾,端起茶来,却没有喝:“造出纸来当天,少府的人就送进宫里过目,昨日早朝,陛下还将纸拿了出来,让满朝文武传阅,的确很是高兴。” “如此说来,东乡侯怕是又要进爵了。” 魏其侯笑了笑:“已经是乡侯了,再往上就是县侯。我大汉开国至今,还有没有一年之内进爵两次的先例,何况如今削减郡国,再没有多出个“县侯”的道理。” “那小侯爷岂不是有功无赏?” 魏其侯看向老管家,笑骂:“只是这段时间内不能再进爵而已,怎么会不赏?” “老臣失言。”老管家笑着告罪,然后问了句:“不知道朝中打算如何赏赐?” 魏其侯摇了摇头:“之前新式骑兵的事,朝中有意嘉奖,打算追加些‘食邑’,只是想到启明刚刚进爵不久,本打算过完年再封,却没想到现在又立下了如此功劳。” “老爷是说,小侯爷功劳太多,不知从何赏起?”老管家苦笑:“老臣在侯府多年,也算见过世面,这等事情还真是头次听说。” “是啊。”魏其侯也笑了起来:“还真是给我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说话间,门外传来局促的脚步声,和朱钗碰撞的脆响。 魏其侯都不用去猜,就叹了口气说:“估计是解忧听说消息了。” “这可是好事。”老管家满脸欣慰的笑容,说:“小姐迟早是要嫁入东乡侯府的,将来小侯爷名垂青史,小姐的闺名也要写上一笔,为小侯爷的功劳而高兴,也是理所应当。” “这就名垂青史了?”魏其侯好笑:“是不是我也要沾沾启明的光?” 老管家自觉失言,讪笑着不说话了。 “爹爹,我夫君的‘纸’呢?”解忧还没露面,声音就已经从外传了进来。 这让魏其侯忍不住长叹:“家门不幸啊,这都还没嫁过去,就整天‘夫君’‘夫君’的叫着,也不知道脸红,简直不成体统。” “迟早的事,反正都已经有婚约了。”老管家笑着劝了句。 话音刚落,解忧就跑进了书房,提着裙子喘着气,兴奋的脸都红了,直接朝魏其侯问:“爹爹,我听说东乡侯府送来了‘纸’,是这几天大家都在说的‘纸’吗?” 魏其侯笑着点了点头:“来看看吧。” 解忧高兴坏了,匆匆行了个礼,然后就跑到的书案前。 与此同时,二郎庄里,静安公主也在书案前。 准确点说,是静安公主跪坐在书案前,提笔书写了许久。此时,她放下毛笔,打量着自己的新作。即使已经好几天过去,再看这“白纸黑字”,她的心里仍然说不出的喜欢。 “你都写了半天了,不腻吗?”不远的地方,赵启明正叉着腿,惬意的涮着羊肉。羊肉锅里飘出的白烟,以及抖腿吃肉的姿势,与静安公主安静写字的画面很不协调。 但静安公主并不放在心上,也不理会赵启明,将写好的字放在旁边,又拿出经过裁剪的崭新纸张放下,正准备提笔时,忽然想起什么,才看向赵启明问:“纸上压着玉佩,是有什么讲究?” “什么玉佩?”赵启明吃着涮羊肉,口齿不清的问:“说清楚点。” 静安公主于是将毛笔放下,将桌上的玉佩拿了起来,问赵启明:“你那天在作坊里‘题字’,用随身的玉佩压纸,当时我就有些不解,这玉佩压纸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启明表情诡异起来:“那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兴许是有什么讲究吧?”静安公主想了想说:“这几日你送出不少纸,但凡是拿到纸的文官武将,或是大儒,只要提笔书写,必须解下玉佩压纸,却没人知道其中含义。” 赵启明这下真忍不住笑了:“你是说,用玉佩压纸还成了时尚?” “时尚?”静安公主不太明白这个词,但赵启明的意思却能猜到,于是笑着说:“陛下这几日喜欢用纸,提笔书写之前,也有用玉佩压纸的习惯,但不知是什么讲究,还曾问过东方朔。” “问东方朔?”赵启明很感兴趣:“那东方朔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静安公主笑骂:“纸是你弄出来的,怎么个用法当然也是以你为参考,东方朔再怎么才高八斗,学贯五车,也说不出个所以,为此还因为语塞在陛下面前失态,好不羞愧。” 听到这话,赵启明仿佛看到了东方朔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承认自己孤陋寡闻的样子。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间的小动作,居然把真正的风流文士逼成那样。 想到这里,赵启明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怪样子。”静安公主也被逗笑了,估计是别人向她描述过东方朔窘迫的样子,但她知道嘲笑东方朔是不对的,所以自己明明在笑,还要教训赵启明说:“问你话呢。” “这还用问?”赵启明若无其事:“那玉佩就是个镇纸的东西。” “镇纸?”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纸的材质比较柔,而且边角很容易翘起来,书写之前本来要拿东西‘镇纸’,将纸抚平,然后压住翘起来的边角,就这么简单,在没别的意思。”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应该是有这种作用,但既然只是‘镇纸’,为什么不用其他东西,非要接下自己随身的玉佩?” “因为当时我身边就没其他东西。”赵启明继续吃着涮羊肉:“难道你要我当着你这个长公主,和御史大夫和大农令的面,捡起块砖头压在纸上?” 静安公主表情古怪:“你是说,只是因为没有其他东西可用?” “是啊。”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总得有点像样的东西,我全身上下只有玉佩像点样,刚好还是块‘壁’,能起到镇纸的作用,就随手接下来用了。” “你可真是害人不浅。”静安公主气笑了:“也不知道解释清楚,害得旁人以为有什么讲究,提笔之前先去解玉佩,明明提笔书写很好事,被你害的如此不雅。” “不雅?”赵启明眨了眨眼。 是啊,这个年代流行把玉佩挂在前腰上,提笔之前解下玉佩,知道也就算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要写字之前先上个厕所,要是有女眷在场搞不好还以为你要耍流氓。 这简直太好玩了。 静安公主估计也想到那滑稽的场面,笑骂着说:“还好我身上没有佩玉的习惯,以为用玉佩镇纸时有什么讲究,就在书房里备下,倒是苦了那些被人怂恿,要当众‘题字’的人。” “我有罪。”赵启明摇头晃脑:“我害文官武将和大儒们改变了读写的习惯,每次提笔之前先解裤腰带,让我朝风流文士形象全无,我该遭受唾弃,该受万夫所指。” “你就幸灾乐祸吧。”静安公主将手里的玉佩丢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虽然笑着,但没忘记自己的好色与贪财,来者不拒的接住了玉佩,然后心安理得的贴身收好,很强大的继续笑着说:“你也别光写字了,过来尝尝豆腐皮。” “豆腐皮?” 第二百四十四章线装书 书房里,静安公主终于放下毛笔,在赵启明对面坐下。 此时的铜锅正冒着热气,赵启明从翻滚的肉汤里夹出几片豆腐皮,放在了静安公主面前的碗里。仔细看这豆腐皮,被切成了整齐的片状,经过高温之后,正从黄色变成黄白。 “像纸。”静安公主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豆腐皮点评说:“颜色像,形状也像。” “你现在看什么都像纸。”赵启明撇嘴,有点不理解静安公主对纸的过分喜爱,这让他觉得有些吃醋。不过仔细说起来,他也的确是因为在作坊里看到了湿纸,才想起了豆腐皮。 “没见过这种形状的食材,看着奇怪。”静安公主拿起筷子,加了片豆腐皮,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笑非笑的朝赵启明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说是豆腐皮了。”赵启明莫名其妙:“又没给你下毒,干吗这么看着我?” 静安公主放下了筷子,然后看着赵启明问:“豆腐皮又是什么?” “你还真以为我给你下毒?” “是担心你给我吃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静安公主眯着眼睛:“上次没问清楚,吃了猪大肠,虽然事后发现味道确实很不错,但总归不喜欢被你引诱着去吃些恶心的东西。” 听到这话,赵启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当时静安公主吃了苍蝇般的表情,至今还是忍不住笑:“这不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既然是豆腐皮,那当然是豆腐做的。” “当真?” “骗你干什么?”赵启明指着豆腐皮说:“这是在做煮豆浆的时候,收集漂浮起来的油脂,晒干之后的东西,营养价值比豆腐更高,口感也很不一样。”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拿起筷子。 但赵启明觉得她动作太慢,刚夹过去的豆腐皮都已经凉了,觉得会影响口感,于是重新夹了回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重新夹起几片没煮的豆腐皮,放进锅里。 所谓的涮羊肉,要领在“涮”,豆腐皮虽然不是主角,但吃法并没有区别。只是相比起羊肉,豆腐皮更容易熟,所以其实并不需要刻意去煮。 赵启明夹着爽弹的豆腐皮,在翻滚的锅里仿佛涮了三次,等重新拿出来放在静安公主的碗里,爽弹的豆腐皮已经发软,颜色也变得白了许多,看上去很是诱人。 静安公主已经没有了担心,夹起几片送入口中,用手遮住嘴稍微拒绝,然后就露出了笑容说:“口感很是不错,而且涮的时间不长,却已经熟透入味。” “好吃吧?”赵启明自己也涮了几片,吃的很是豪迈:“羊肉锅里除了羊肉之外就豆腐皮最好吃,不过要是炖鸡汤的话,放几片豆腐皮,也是不错的。” 静安公主放下了掩嘴的手:“走的时候把做法留下,让厨房也做些出来。” “可以。”赵启明挤眉弄眼:“其实还有腐竹,更好吃,回去我就研究做法。” “还是做点正事吧。”静安公主放下了筷子,朝赵启明说:“现在包括未央宫在内,长安城里该送的地方都已经送了纸,今天我派人去打听了,对纸的评价普遍很好。” “这就是咱们的计划。”赵启明摇头晃脑:“就像当初的瓷器,先让少部分人先用起来,然后‘上行下效’,等读书人的群体都已经接受了纸,就基本可以取代竹简了。” “取代的问题不大。”静安公主想了想:“但现在有个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问题。” “你曾经说过,如果造纸成功,一部《论语》也能贴身收藏,便于携带。”静安公主摇了摇头:“但就算写在纸上,一部《论语》也要写上上百张纸,只是轻便而已,并不方便携带。” 赵启明莫名其妙:“你们是怎么携带的?” “卷起来,然后用丝带捆住。”静安公主有些无奈:“之前在作坊,你将纸折了起来,这种保存的方式,如果仅仅几张纸倒也并无不妥,但若是十几张几十张,就有些麻烦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看来你们还是把纸当竹简用,。” “什么意思?” “习惯了把竹简卷起来收藏,就把纸也卷起来了。”赵启明无奈:“但竹简是硬的,纸是软的,如果长时间卷曲,等你展开的时候就会发现,纸已经不平了。”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 “所以除了少数情况,纸是不能卷的。” “那你的意思呢?” “线装书。” “线装书?” 赵启明点了点头。其实静安公主所说的卷起来的方法,叫做“卷轴”。而卷轴在中国历史上出现造纸之后,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但最终还是被更为方便的“线装书”所取代。 这是因为正如之前所说,卷轴会损害纸的质量,而线装书将“纸”分成“页”,按习惯固定住右侧或者左则,这样的话不仅能够装订的页数更多,而且又不会影响“书”的质量。当然更重要的是,线装书更便于携带,是真正可以把《论语》贴身收藏的装订方法。 “其实很简单,就是装订起来而已。”赵启明吃着涮羊肉,若无其事的说:“既然跟你保证了能把一部《论语》贴身收藏,那就肯定能做到,等过几天我弄好了给你看。”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既然你早有办法,倒是我多虑了。” “卷轴也不错。”赵启明挤眉弄眼:“适合书画的保存,比如美女图什么的。” 静安公主白眼赵启明,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这次成功造纸,是利国利民的功绩,加上之前新骑兵的军功,这次的赏赐只怕不会少。” “赏赐?”赵启明表情玩味:“为什么不说‘封赏’,而说‘赏赐’?” “因为这次无封,只有赏。”静安公主有些无奈。 赵启明其实也明白,自己现在都已经是乡侯了,再往上就是县侯。而能成为县侯的,基本都是开国功勋,或者有巨大军功的门阀,自己显然没有那样的资格。 “其实上次进爵我就挺不满意的。”赵启明挤眉弄眼:“我更喜欢赏赐。” “那夫君要什么赏赐呢?”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想也没想就问:“直接给钱行不行?” “你就这点出息?”静安公主好笑:“只想要钱?” “那不然再给我点地?”赵启明眼睛放光:“不给钱也行,再给我点地吧。” 静安公主无奈:“行吧,回头我跟魏其侯说说,不过你刚进爵不久,之前的赏赐本就有意推迟,估计要等过些时候,才能把新骑兵和造纸两件事一起赏赐。” 赵启明猛点头:“晚点没关系,只要是给钱给地就行。”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了眼他,然后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品尝着豆腐皮。 倒是赵启明忽然想起,朝廷要给自己赏赐,自己也应该给下面的人点奖励了。 毕竟,那么多的工匠日夜奋战,还有李敢和奴儿,最近都着实辛苦了啊。 最重要的是,小侯爷可是个大气豪爽的好老板,从不亏待员工。 第二百四十五章造纸攻略 东乡亭,旧作坊里。 赵启明横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是胡先生垂手而立,面前是等候训话的工匠。 “这半个月,你们表现很好。”赵启明吃着柿饼,朝工匠们说:“长安城里那些达官显贵,甚至是以后的所有读书人,只要是用纸读写,都应该要感谢你们。” 听到这话,工匠们连说不敢,但却是满脸的傻笑。 造纸成功,他们当然也很高兴。虽然他们大多目不识丁,却能创造出纸张,让那些风流文士书写,这对他们来说是件自豪的事。 同样的,读书人恐怕也不会想到,他们用来书写的纸张,是出自这些粗人之手吧? “读书人该感谢你们,东乡侯府也不会亏待了大家。”赵启明看向胡先生。 胡先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立即走上前来,禀报说:“除了之前约定的工钱外,每个工匠都有红包,钱由瓷器作坊出,已经都准备好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满意胡先生的安排,然后朝工匠们继续说:“往后各位就不用去瓷器作坊了,就在这旧作坊先干着,等造纸作坊兴建起来,各位就是老师傅了。” 听到这话,工匠们都兴奋的对望着。 因为他们知道,瓷器作坊里的老师傅,是工钱最高的,让从前的他们很是羡慕,而现在他们成了造纸作坊的老师傅,待遇自然会比之前要多,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造纸作坊兴建之前,按照惯例,在场各位都要负责‘带人’。”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继续说:“会有学徒提前来跟你们学工艺,到时候把你们手艺都教给他们就是了。” 工匠们高兴着,连声称是。 “等会去找胡先生领工钱和红包。”赵启明看得出来,这群工匠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笑着说:“不过等领完了工钱和红包,回来之后还是要继续认真干活的。” 听到这话,工匠们行了个礼,然后憨笑着看向胡先生。 而胡先生只是微笑着说了句:“跟我来吧。” 眼看着胡先生把工匠们带到了旁边,赵启明忽然发现在不远的地方,钱管家正和秦文说着什么。再看秦文那时不时掠向工匠们的眼神,不难猜出这位侯府CEO正在吩咐些什么。 估计又是为了保护工艺,限制这些工匠们的人身自由之类的方案。 这样的事情,钱管家在当初兴建瓷器作坊时也干过。而当时所采用的方式,是给老师傅们买了院子,控制其出行,甚至还让这些老师傅的妻女去侯府做工。 赵启明当时还有些愧疚的。只不过想到那些女眷在侯府过得不错,所以才答应了这件事。而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这种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对于钱管家的的做法,也已经不打算去过问。 虽然很不人性化,但却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方法。小侯爷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想着这些的时候,钱管家走了过来,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笑着问了句:“造纸作坊的事怎么样了?”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说:“这是侯府最近的头等大事,老臣昨夜与胡先生商量出了大概,觉得事不宜迟,老臣今天午后就去西乡亭,为新作坊选址。” 说起选址,赵启明想起什么,朝钱管家叮嘱说:“想必您也知道,这个旧作坊里之所以臭不可闻,就是因为这里的位置不对,既没有风吹散气味,也不方便排走污水,新的作坊可不能这样。” “小侯爷放心。”钱管家点了点头:“老臣会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样就好。”赵启明伸了个懒腰,把脚搭在了扶手上,然后懒散的说:“您办事我放心,其他的我就不过问了,等选好了地方,需要图纸的时候再跟我说。” 钱管家应了声。 正说话间,李敢和奴儿也来了。 相比起之前在作坊里的邋遢样子,两个人总算是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重新变回了公子哥,可走进作坊看到工匠们有操作不规范的地方,仍然要教训几句,让工匠们很是诚惶成恐。 “事情都办完了吗?”赵启明吃着柿饼,问了句。 “办完了。”李敢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说:“正月里该走动的长辈都已经走动,昨天还参加了在平棘侯府上举行的第三场选拔赛,见了正月里没怎么碰面的朋友。” “都第三场了?”赵启明拿起两块柿饼扔给李敢和奴儿:“太快了点吧?” “不快。”奴儿拿着柿饼,先把鼻涕擦掉,然后才边吃边说:“夏天之前,长安城里总共有二十多场比赛,这次是由代表长公主府的红甲队,和平棘侯府对决。” “那结果如何?”赵启明笑着问。 奴儿自豪的扬起下巴:“当然是红甲队大胜,平棘侯的球队简直太差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嘱咐说:“赢是必须的,毕竟你是代表静安公主,不能让公主府颜面无光,但同时也要注意,别把你的对手打得太狠,人家也是要面子的。” 听到这话,奴儿不乐意了:“战场上可不会手下留情,我是绝对不会放水的。” “就你话多。”李敢看了眼奴儿,熊孩子吭哧了两声,吃着柿饼不说话了。 赵启明其实也知道没办法说服奴儿,但好在静安公主的身份在那,其他的球队就算被打得再惨,也只能自己躲角落里哭去,而不敢有任何的记恨,所以奴儿不肯手下留情,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才听村民议论,说要建造纸作坊了。”李敢朝赵启明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朝两个人说:“工匠们目不识丁,很多东西说给他们也不懂,多亏了你们监工,省去了不少麻烦,这段时间也的确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奴儿有点亢奋:“能亲眼看着那些烂竹子变成纸,再没有比这更神奇的事情,很是好玩呢。” 李敢也点了点头,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这段时间也学了不少东西,连竹子都能变成供人书写的纸张,说明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皆能为我所用,看来往后还有很多东西要跟师兄学习。” 听了这话,赵启明笑了笑:“说到学习,你们最近的功课怎样了?” 李敢有点惭愧:“最近忙于造纸还有球队的事情,学业的确有些荒废了。” “准备今天就回马场。”奴儿的兴致很高:“把功课补上,也要跟很久没有见到厩令大人拜个年,而且很长时间没有骑着‘长须’驰骋,回到马场要让他好好跑跑。” “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李敢问赵启明。 赵启明这才想起,差不多过完年之后,自己就应该回马场报道。可最近有造纸作坊的事情,还真分不开身,于是就朝李敢说:“我估计要过几天,你代我跟厩令大人说一声吧。” 没过多久,李敢和奴儿就离开了东乡亭,带着行囊往马场去了。 而赵启明晒着太阳,忽然想起了诸葛神棍。 算算日子,老骗子应该已经搬到了侯府,但他最近忙着造纸的事情,都还没有过去问候。按钱管家的意思,即便作为家主,也应该礼待门客,不能怠慢了人家。 想到这里,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去慰问下诸葛神棍,显示侯府的礼贤下士。 但他伸了个懒腰,觉得今天的太阳实在舒服,根本就不愿意动啊。 “还是先睡会吧。”自言自语中,他打了个哈欠。 于是礼贤下士之举被他抛在了脑后,就在这忙碌中的作坊里睡起了午觉。 第二百四十六章发个豆芽 纸的推广很成功,这其实是必然的事。 这是因为纸的实用性,在任何方面来说,都是比竹简更适合书写、和收藏的文字载体。 但与此同时,也要归功于东乡侯府有过推广瓷器的经验,对营销已经轻车熟路。这次同样采用了“上行下效”的策略,先让未央宫中和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先用上了纸,然后读书人奔走相告,四处“求纸”而不得,让纸张上市之前就引发追捧。 很快,就有流金阁准备卖纸的消息。 可惜因为产量的限制,流金阁就算开始卖纸,也只是很少的数量。而更多的纸,目前只供应未央宫中。 按照赵启明的理解,这是在争取“皇室专供”这块招牌。 但其实这个主意是钱管家提出来的。因为老头深谋远虑,想到造纸术不可能永久保密,等多年之后有了其他的造纸作坊,东乡亭的生意不再一家独大,那么皇室专供这块招牌至少还有些分量。 对此,赵启明很是赞同。 所以两天之后,流金阁正是开始预售,卖出去的纸数量少到可怜。这让争相购买的读书人很是不满。但因为同样采用了限购的方式,这些读书人都已经买到了纸,不过是数量很少而已。 于是很快,用纸书写成为风潮。有意思的是,用玉压纸的方式也流行起来。 有人说这叫“镇玉”,是用来镇住写在纸上的“诗气”,美其名曰“镇诗”,这种说法引起了很多读书人的赞同,因为大文豪赵启明书写时就是用玉佩镇纸的。 对此,赵启明有些无奈。毕竟,他造纸的初衷是为了降低读书人的学习成本,而现在却因为他不经意的小动作,让读书人有了纸之后,还要必须有玉。这显然有悖于他的初衷。 所以,为了让读书人理智的看待“镇纸”的作用,赵启明很快设计出了木质的“镇纸”。这种长条形的木块显然更具实用性,相信在流金阁推出之后,会改变读书人对“镇纸”的错误理解,但因为牵扯到做工问题,还需要些时间才能上市。 在此过程之中,旧作坊里的工匠因为工艺的熟练,产量开始缓慢的提升。 可惜光是这个旧作坊,连长安城的消耗都无法满足,重点还是要兴建新作坊。 于是,钱管家开始频繁的前往西乡亭,为造纸作坊选址。而胡先生坐镇瓷器作坊之余,也开始安排招收更多的工人,去旧作坊学习造纸,为新作坊的开工未雨绸缪。甚至是秦文,也因为要保护造纸的工艺,开始安排人手去旧作坊日夜巡逻。 有了这样的手下们,赵启明如同置身事外般,心安理得的晒了几天太阳。 直到天气重新变得阴沉,他才终于想起了要去看望诸葛神棍的事。 这天,赵启明游手好闲,吃着小笼包从内院里出来。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诸葛神棍住在哪个院子,于是就向细柳询问。结果细柳告诉他说,诸葛神棍早已经搬来,但总是行踪诡秘,时常外出游历,寻仙问道,不确定今天是否在家。 “寻仙问道?” 细柳满脸认真的点头说:“诸葛先生很是神奇,不仅可以帮侯府的下人们算命,而且每天晚上都要站在屋顶夜观星象,说是要参悟天机,算出东乡侯府的气运。” 听到这话,赵启明脑海中浮现出仙风道骨的诸葛神棍,在屋顶上装逼的样子,于是眯起眼睛朝细柳问:“他没把咱家的瓦踩坏吧?” “诸葛大师会腾云驾雾。”细柳很肯定的说:“肯定不会踩坏。” 赵启明同情的看了眼细柳。这丫头满脸虔诚的样子,好像真的相信诸葛神棍是活神仙,让人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实情,于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的确是我多虑了。” 细柳这才露出笑容。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诸葛神棍所住的院子。 在此之前,这是个闲置多年,却打扫的很干净的院子。而现在诸葛神棍住了进来,虽然同样还是干净的,但门廊下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这其中既有神像,也有花草,还有各种的罐子。甚至在院子正中,居然真的有个火炉和铜鼎,想来应该就是炼丹的装备,而那些罐子里装的东西,八成就是炼丹的材料了。 “诸葛先生来的时候带了辆马车的东西。”细柳小心的跟在赵启明身后,好奇的张望:“搬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小心,因为诸葛先生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天才地宝。” 赵启明笑了,指着门廊下说:“那摆着的几颗石头,也是天才地宝吗?” “诸葛先生说那是日晕精华所孕育的石胎,有大造化。” 赵启明赞同的说:“是啊,估计过几天就要蹦出个孙悟空。” “孙悟空?” “治疗不孕不育的。”赵启明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老头今天好像不在啊。” 细柳走了过去,敲了敲门,果然没得到回应。 “应该是去寻仙问道去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最先留意到丹炉。相比起太上老君所用的正品,诸葛神棍的山寨丹炉要小了很多,但造型古朴,而且还是青铜所铸。 尽管很好奇里面装了些什么,但赵启明终于还是因为担心打开之后自己会被毒死而放弃了打开丹炉的想法。他背着手走到了门廊下,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他首先看到了个陶罐,发现里面装的是石灰。又看了看整齐摆放的几株植物,只觉得正月里也能如此精神,很是不错,但至于究竟是什么植物,却让人不得而知。 “这是‘玉液琼浆’,说是可以拿来炼制长生丹,。”细柳仰着头,崇拜的看着门廊下挂着的竹筒说:“诸葛先生每天都要上山,去草木最旺盛的地方,有时候还要登上山崖上才能采集。” “采集什么?” “露水。”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又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留意到门廊边的大缸。 “那是什么?”他走了过去,将大缸上的盖子打开,发现里面有很多嫩芽。 细柳似乎早就来参观过,凑过来看了看之后说:“是豆芽。” “豆芽?”赵启明挠了挠脸,看着这些发黑的嫩芽,怎么也不像豆芽啊。 “是黑豆的豆芽。” 赵启明恍然大悟,忽然想起自己成为小侯爷这么久,居然从来没有吃过豆芽。尤其是这个冬天,除了干菜之外几乎见不到绿色的蔬菜,吃的人整天上火,也没人想起给他弄点豆芽吃。 “这是养生的东西。”细柳爱惜的看着那些嫩芽,虔诚的说:“诸葛先生说,黑豆芽是‘食疗’的好材料,每天早上采集几把新鲜的豆芽,碾碎之后吞服,可以延年益寿。” “弄碎?”赵启明莫名其妙:“就不能好好的炒了吃?” “吃?”细柳不解:“可这是药,是养身食疗的东西。” “你是说,没人拿豆芽当菜吃?” 细柳茫然的摇了摇头。 赵启明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厨房不给自己做豆芽,是没人把豆芽当蔬菜。 这真是太暴殓天物了。冬天里本来就不容易见到蔬菜,只有道士们把豆芽当成养身的东西,弄碎了吞服,却没人把这当成秋冬季节少见的蔬菜,拿来烹饪。 “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赵启明痛心不已,朝细柳说:“家里有没有黄豆。” “厨房里有。” “走。” “去哪?” “弄豆芽吃。” 第二百四十七章卷个春饼 豆芽是个好东西。 对于医生们来说,豆芽可以入药,对脾脏大有好处,而且还能治疗膝盖无法弯曲等疑难杂症,其服用方法多是出芽后晒干,作为中药煎服。 而对于术士们来说,豆芽又是养生的好东西。尤其是豆芽中的黑豆芽,据说有许多术士都在服用。至于其是否具备延年益寿的效果,根据术士们信口开河的水平的不同,吹出来的牛逼也是各有说法。 当然,对于赵启明来说,豆芽应该归类为蔬菜,而且还是种不可多得的蔬菜。 在物质匮乏的公元前,蔬菜的种类本就不多,后世生活中常见的白菜、菠菜之类根本没有,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刁民,所吃的蔬菜大多数都是被后世理解为“野菜”的种类。真要说起来,公元前和后世都普遍存在于餐桌的蔬菜,只有韭菜一种,而这还指的是春夏时节。等到了冬天,你可能连“秋葵”这种反人类的蔬菜都没得吃。 赵启明在过去的整个冬天里,吃的最多的是干菜。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发现了“莲藕”就不可自拔的原因。但即便莲藕,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蔬菜,而豆芽却根正苗红的蔬菜。 过了秋天之后也能长出来的豆芽,是冬季里少见的蔬菜。但根据细柳的说法,这个年代还没有将豆芽作为蔬菜食用,仅仅只是医生和倒是作为药物和养生品,而且所用的还多是黑豆芽。 赵启明不喜欢黑豆芽,他更喜欢黄豆芽。 所以在诸葛神棍的院子里发现了黑豆芽之后,他就命令厨房弄出黄豆芽来。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厨房老妈子只要稍微打听,就知道了方法,然后带着“小侯爷是不是真的要随诸葛大师修仙”的疑问,几天之后就成功发出了黄豆芽。 公元前的黄豆颗粒不大,发出来的豆芽也很小。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晶莹剔透,青白分明。而且更重要的是,公元前的豆芽是“脆”,而后世的豆芽却是“硬”。 “硬”豆芽需要焯水,而且因为纤维较粗的关系,时间也略长,焯完水后的豆芽软了下来,很是难看。而“脆”豆芽同样需要焯水,但过程极短,几乎刚放进去就要重新捞起来,起到了焯水的目的,但豆芽本身依然晶莹,沾着水煮让人很有食欲。 “但是要怎么吃呢?”静安公主问。 此时的书房里,她和赵启明面对面跪坐着。在他们中间,是个案几,案几上摆放着黄豆芽,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四五个盘子,盛放着包括豆腐皮在内的其他东西。 “看好了。”赵启明摇头晃脑,捋起袖子,然后将筷子拿了起来。 在他面前的几个盘子里,除了黄豆芽和豆腐皮之外,还有切成丁状的莲藕,以及肉丝。但最让静安公主感觉疑惑的,是用白面摊成的薄饼,这是公主也闻所未闻的东西。 赵启明拿起了薄饼,摊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用筷子夹起豆芽,放在自己手中的薄饼上。然后他又依次夹起豆芽、豆腐皮以及莲藕,放在薄饼的中心位置。 做完这些,他又把筷子放下,然后将薄饼放在盘子里,用手卷成桶状。 “就是这样。”赵启明双手捏着卷饼,然后迫不及待的下嘴。 先是薄饼的绵软,然后是豆芽的清脆。小麦的面香和蔬菜的清香充斥着口鼻,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既享受两种香味的纠缠,也忍不住感受着面饼与蔬菜的不同口感。 真是不错啊。 赵启明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这模样看得静安公主好笑,无奈的说了句:“又耍宝,真有那么好吃?” “当然。”赵启明睁开眼睛,将剩下的卷饼也送入口中:“不然你试试。”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学着赵启明的样子,拿起筷子和薄饼,开始夹菜。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每次夹起的蔬菜和肉丝也都不多,看上去像是在制作更为精致的美食。而且她卷饼出气的熟练,无师自通般,卷起的饼子小而不漏。 “尝尝。”赵启明笑看着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于是将卷饼送入口中。 她初次尝试,不知轻重,下嘴后没有将面饼与蔬菜完全咬断,嘴巴离开卷饼时带出了两根豆芽,用舌头舔进了嘴里,然后还伸出小指,擦去下唇上的油渍。 好好的卷饼居然让她吃出性感的画面来,使赵启明忍不住浮想翩翩。 静安公主似乎也在浮想翩翩。她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边慢慢点头,品味着卷饼特殊的口感和味道,然后勾起鬓角的头发,笑着朝赵启明说:“好吃,这叫什么?” “春饼。” “春饼。”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将分两口将剩下的春饼吃完,这才擦了擦手说:“眼下虽然还是正月,但离春天也不远了,这时候吃点清爽的东西,倒是很符合节气。“ “可惜蔬菜的种类少了点。”赵启有些遗憾的说:“等到真正开春了,能有更多的蔬菜,再加上提前准备好的酱料,会更加好吃。” “你也别整天研究着吃了。”静安公主笑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重新拿起筷子,倦了春饼给赵启明:“造纸的事情也要多用心,毕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赵启明接过静安公主的春饼,发现不仅比自己卷的精致,而且包裹的恰到好处,不至于太紧但也绝不会漏油,于是称赞的朝静安公主说:“你适合去摆个小摊卖春饼。” 静安公主好笑:“拿了你的手艺去赚钱,这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没事,我传授给你了,你去华阳街找摊位吧。” “去,跟你说正事呢。” “说啥?”赵启明咬了口春卷,然后口齿不清的说:“流金阁已经开始卖纸了,旧作坊能保证少部分的供应,但真正的造纸作坊已经准备开工了。” “在西乡亭?” “对。”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见赵启明吃完了,又重新拿起筷子,认真而又温柔的继续夹菜、卷饼:“流金阁的供应毕竟是少了点,你还是要多督促,让造纸作坊尽快建成。” “这是当然。”赵启明擦了擦手:“钱管家已经过去选址了,作坊的图纸我也已经开始准备,就按照旧作坊的大概样子,等画好了之后找到了地方,就可以破土动工了。” 静安公主将卷好的春饼给了赵启明,然后也擦了擦手说:“这些事情我不懂,只是想着早日看到造纸作坊落成,能至少满足长安城的需求,让读书人们不再用笨重而不便的竹简。” 赵启明点了点头,吃着春饼忽然想起什么,朝静安公主说:“我们合伙吧?” 静安公主并不吃惊,用手勾了勾头发,然后笑着问:“你是说纸的生意?” “对,合营造纸作坊。” “这可不像你。”静安公主饶有兴趣:“工艺在你手上,而且去年你东乡侯府的进项不少,也有足够的钱把作坊建起来,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自己赚钱吗?” 赵启明吃完了卷饼,大义凛然的朝静安公主说:“我是为读书人做贡献,但读书人不止是长安城有,为了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能用上白纸,东乡侯府没这个门路。” “你是说,用少府打通的商路,才能将纸销往各地?” “没错。” 静安公主忽然笑骂:“说的理直气壮,恐怕口是心非,全然不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赵启明不满:“难道你以为我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不好说,但肯定不如你心怀天下那般冠冕堂皇。”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怕是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想给瓷器作坊找个后台吧?” “开什么玩笑,我东乡侯府难道靠不住?” “可我记得,瓷器作坊闹出过‘精工坊’的事,那精工坊的背后是谁来着?” 赵启明转了转眼珠。 “被我说中了吧?”静安公主妩媚的看着赵启明:“是觉得纸这种东西太重要了,光凭你东乡侯府震慑不住,所以才想合伙,让那些打主意的不敢轻举妄动?” 赵启明挠了挠脸,然后厚着脸皮:“那你答应不?” “答应什么?” “合伙啊。”赵启明挤眉弄眼:“技术是我的,地方是我的,你什么都不管。” 静安公主笑了:“早该这么说,何必绕那么多的弯子。”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静安公主重新拿起筷子卷饼,若无其事的说:“不过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打算和谁合伙。”静安公主温柔的夹着菜:“是和我,还是和少府?” 听到这话,赵启明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个陷阱! 上次没回答好这个问题,差点被这婆娘给折腾死,而且还损失了本应该在西乡亭建设的裘衣作坊,让西乡亭的老流氓痛心疾首之余毫不遮掩的鄙视,令小侯爷的威严荡然无存。 这次可得好好回答啊。 赵启明眯起眼睛,如临大敌。 第二百四十八章老流氓从良了? 二郞庄,长公主别院。 吃着春卷的功夫,东亭侯府和少府合作意向达成了。静安公主并没有在“和谁合作”的问题上为难赵启明,反而让赵启明主动选择了与少府合作。 至于原因,正如赵启明之前所想,纸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 好比瓷器作坊,虽然做着天下独一号的生意,但毕竟只是商品贸易,买得起的人可以去消费,买不起的人也不会因为没有瓷器而有任何的不便。 但纸不同。 经过了成功的推广之后,谁都知道纸这种东西即将取代竹简,成为主流的文字载体。这也就是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布衣百姓,只要认识字的,日常生活中都少不了用纸。 基于这种情况,纸就不再是贸易商品,而是成了重要的生产物资。尤其是在造纸术还没有泄露出去,只有东乡侯府能造纸的情况下,这种垄断会惹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哪怕东乡侯府今非昔比,早已经不是任人欺凌的存在,但如果说垄断了纸这种生活必需品,即便是东乡侯再怎么声名在外,也压不住天下间的非议和忌惮。 甚至在静安公主看来,如果真的要保持这种垄断,就算是长公主府,也会因此惹上麻烦。或者可以说,静安公主虽然是刘氏宗亲,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惹上忌讳。 但少府却不同。 首先,少府虽然是皇帝的内府,却也是政府部门,妥妥的国营单位。其次,少府还是刘氏宗亲和顶级豪门的钱袋子。 这也就是说,如果是由少府出面,兴建造纸作坊,那么就算形成了垄断,也是国营企业在垄断,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自然也不会让东乡侯府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除此之外,因为有了少府出面,代表的是刘氏宗亲,任何人想打造纸作坊,或者造纸工艺的主意,都要想想事情败露之后,直接得罪了刘氏宗亲的后果。 所以说,造纸作坊想要合伙,相比起静安公主,少府将是最好的选择。 对此,赵启明很是赞同。 他很快就和静安公主达成了初步的意向,目前已经确定了在西乡亭建造作坊,以少府的名义租用土地。而投资方面,少府出资的比例大,而分成上则是东乡侯府拿大头。 至于技术问题,静安公主也承诺,少府不会窃取或者干涉。而管理上,也是有东乡侯府派人负责。所以说白了,少府除了出钱之外,只是挂个名而已。 就这样,二人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于是兴建作坊的工作也正式展开。 经过了反复的斟酌,钱管家终于确定了了兴建作坊的地点。 而赵启明也终于开始设计作坊的图纸。 这天,主仆两人正在客厅里商量事情,忽然间门房说有客人来了。 “马老?”赵启明眯起眼睛:“作坊都同意建在西乡亭了,他还想干吗?” 钱管家也捋了捋胡须,思考西乡亭老流氓的来意。 很快,门房将马老带了进来。这次马老没有拄拐杖,但身边仍然跟着小书童。 看到赵启明,老头行了个礼,等坐下之后,眯起眼睛朝赵启明说:“造纸作坊能建在西乡亭,实乃百姓之福,乡亲们感念小侯爷厚爱,反复委托老臣,要跟小侯爷道声谢。” 赵启明可不相信这老头是为道谢而来的,所以笑着说:“您客气,这没什么。” 西乡亭老流氓看了眼钱管家,然后忽然说;“但老臣还有件事想请教小侯爷。” 赵启明笑了,心说这老流氓要进入正题,于是点了点头说:“马老请问。” “小侯爷打算怎么解决那刺鼻的气味?”西乡亭老流氓抬了抬手,抱歉的说:“老臣也去过东乡亭的旧作坊,那里至今弥漫着那股味道,让整个东乡亭都臭不可闻。” 赵启明点了点头,看来老流氓是打算拿污染问题来作为切入点了。 想到这里,他拿出图纸,让身边的丫鬟拿去交给马老,然后笑着介绍说:“造纸作坊的味道是可以去除的,只要地方和排水做好,就不会再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只是选址和排水?”西乡亭的老流氓看了眼图纸。 “生产当中不会有什么太难闻的气味,只要污水处理得当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赵启明露出早有准备的笑容:“图纸上也标注了,建设作坊的同时,也会修出污水渠,让废水能迅速排走。” 西乡亭看着图纸,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说:“如果是这样,西乡亭别的没有,青壮劳力却是不缺,不妨将修水渠的事情交给西乡亭,这样的话也算是百姓们对造纸作坊略尽绵薄之力。”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容不再了,有些奇怪的看着马老。 要知道西乡亭老流氓臭名昭著,用撒泼打滚耍无奈的方式,勒索过小侯爷好几次,每次都为西乡亭占尽了便宜。而现在老流氓居然主动提出帮忙,这事情有点不对啊。 “这是西乡亭应该做的事情。”马老似乎看出了赵启明的疑惑,表情并没什么变化的,反倒是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另外,关于用工名额的问题,不知小侯爷可有安排?” 听到这话,赵启明重新露出了笑容,心说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回想起来,西乡亭老流氓前两次耍无赖,基本都跟瓷器作坊里西乡亭的用工名额有关。看来这次,也是为这件事而来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向钱管家。 但还没等他说话,马老忽然又接着说:“老臣还记得,瓷器作坊里面的用工名额,西乡亭比东乡亭多了十个。既然如此,造纸作坊之中,西乡亭应该拿出十个用工名额,弥补东乡亭。” 赵启明张着嘴,吃惊的看着马老,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太让人意外了,西乡亭老流氓忽然间不耍流氓了,不仅发动西乡亭的百姓,无私的为造纸作坊提供帮助,甚至连用工名额,也为了公平起见,主动让出十个给西乡亭。 “您确定要让出用工名额?”赵启明有点不相信的问。 但马老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眯着眼睛说:“造纸作坊建在西乡亭,那么东乡亭的工匠们便是‘客’,对东乡亭有所照顾是应该的,何况瓷器作坊日西乡亭的确比东乡亭多了十个用工名额?” 赵启明表情诡异的看着马老,忽然意识到,这老流氓可能真的变了。其原因或许和成功拉去了造纸作坊的项目有关。就好像失足妇女得到飞来横财五百万,就此从良,完成历史使命的西乡亭的老流氓,也可以从此退休,不再撒泼打滚耍无奈了。 “若是如此,那我就替东乡亭谢过马老了。”相比起赵启明的难以置信,钱管家倒是比较冷静,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然后说:“就按马老的意思,作坊开工之后,东乡亭的用工名额比东乡亭多十个。” 马老看向钱管家,点了点头:“如此,西乡亭的百姓们也算安心了。” 赵启明仍然表情诡异的看着马老,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老流氓居然“从良”了。 “另外,不知造纸作坊的选址在何处?”马老看向赵启明:“老臣在西乡亭生活多年,对村子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若是有需要,应该能为造纸作坊提供些建议。” 赵启明叹了口气,觉得马老忽然变得热心,让他有些无法适应,于是无精打采的回了句:“造纸作坊的选址已经定下了,在‘鹿儿岭’,是钱管家跑了几趟之后,确定的最佳地点。” “鹿儿岭?”马老忽然皱眉:“这可不行。” “恩?”赵启明不解:“鹿儿岭不合适吗?” “鹿儿岭通风良好,而且临近官道,排水也很方便。”钱管家似乎并不意外马老的质疑,但面对质疑总要说出自己的理由,于是看了眼马老说:“那是造纸作坊的最佳选址。” 听到这话,马老看向了赵启明:“鹿儿岭不合适,还请小侯爷从长计议。” “为什么不合适?”赵启明眨了眨眼。 于是马老行了个礼,朝赵启明说了句经典台词:“请小侯爷一碗水端平。” 听到这话,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好似看到了从前的西乡亭老流氓撒泼打滚的英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期待起来,朝马老问了句:“您别着急,坐下慢慢说,鹿儿岭有什么不对?” “鹿儿岭虽然的确在西乡亭,但其实已经远在角落之中,反倒是距离二郎庄较近。”马老坐了回去,仍然皱眉:“瓷器作坊靠近东乡亭的村子,造纸作坊至少不能离西乡亭的村子那么远。” 赵启明挠了挠脸,忽然明白马老的意思了。 原来,这老流氓想要的不仅只是造纸作坊,还想要作坊给西乡亭带去繁荣。就好比东乡亭因为瓷器作坊,有了客栈、酒馆,甚至还有杂货铺,西乡亭如果有了造纸作坊,也将引来无数的客商,但如果西乡亭距离村子很远,反而距离二郎庄很近,那么客商就不会舍近求远跑到西乡亭的村子,反而是让二郎庄占了便宜。 想到这里,赵启明恍然大悟。 而他也觉得,造纸作坊如果是在西乡亭,理所应当要让西乡亭的百姓得到好处。至于二郎庄,静安公主那边正在兴建裘衣作坊,少不了二郎庄百姓的好处,自然不能再让造纸作坊再给二郎庄带去繁荣,亏待了东乡亭的百姓。 于是,他朝钱管家问:“村子附近可有更好的地点?” 钱管家摇了摇头:“如果把通风和排水都考虑在内,鹿儿岭是最好的选择,而西乡亭附近虽然有高地,但也只是有通风的优势,排水方面因为距离河道太远,会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水渠西乡亭可以负责修建。”马老再次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行礼:“事关西乡亭百年兴衰,一条水渠算不得什么,还请小侯爷成全。” “肯定成全,您别激动。”赵启明无奈安抚,然后看向钱管家。 钱管家吱看了眼马老,然后就点头说:“如果以后的修缮问题,也是由西乡亭自己负责,那么对于造纸作坊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建在村子附近的高地上也未尝不可。” 赵启明点头,然后笑着看向马老。 “老臣多谢小侯爷大恩!” 离开时,马老脚步轻快,在书童的陪伴下,坐着牛车离开。 赵启明看着老人的背影,忽然有些有趣的猜测。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旁边的钱管家就眯着眼睛说了句:“造纸作坊的选址问题,西乡亭早就知道,老马绝不是刚刚才知道作坊将建在鹿儿岭。” 听到这话,赵启明诧异的看向钱管家。 而钱管家行了个礼,然后就走开了。 这让留在原地的赵启明,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西乡亭老流氓没变,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原来之前许诺修建水渠,以及用工名额,都是为了迷惑对手,是要求更改造纸作坊的选址问题做铺垫而已。 想不到,有了瓷器作房之后,老流氓不仅没变,而且还学会了“曲线救国”、“声东击西”等等手段。 这就好比得到五百万飞来横财的失足妇女,不仅没有从良,反而开了个足疗店做大保健! 赵启明忍不住大笑,看来老流氓以后还会继续来侯府撒泼打滚。 这颗真是让人期待啊…… 咦,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期待? 第二百四十九章元宵怎么过 经过了西乡亭老流氓的据理力争,造纸作坊的选址从西乡亭的鹿儿岭转移到了西乡亭村子边的高地上。而赵启明的为造纸作坊所画的图纸,也在经过几次修改之后确定下来。 当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造纸作坊终于破土动工。 对此,内史府很是重视。在开工当天,某位内史丞亲临现场,本意是体现内史府对辖区内民生的重视,也想展现出内史府官员亲民的一面。 可当这位内史丞的官老爷坐着马车来到现场,却发现少府已经派出了某位少监到场,正与东乡侯府的管家和西乡亭的里正谈笑风生,于是赶紧走下马车先向那位少监行礼。 由此可见,对于造纸作坊,无论是内史府还是少府,都表现出了极大的重视。 内史府重视造纸作坊,是因为辖区内除了瓷器作坊之外,又多了项引以为豪的政绩。而少府重视造纸作坊则更加简单,因为造纸作坊在表面上,是属于陛下的产业。 同样的,西乡亭的村民们也重视造纸作坊。 他们无法像内史府或者少府那样,用亲临现场慰问的方法体现重视,所以青壮劳力都拿起工具去了河边,开始为造纸作坊修筑排水渠道,而妇女们则提着篮子,往工地上送水送饭。 就这样,造纸作坊的工地,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建设。 转眼间,已经临近元宵佳节。 忙着建设的西乡亭百姓们是顾不上过节的,但赵启明却对此很是重视。 因为除夕夜他和细柳下棋守岁,实在是无聊了点。眼看着正月之后,即将回马场工作,在这个春节即将结束之前,他想真正感受下过年的味道,把元宵佳节过好。 可怎么才算过好了元宵佳节? 赵启明/心里也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这个年代的元宵佳节过的很不好。 不久之前,本朝“汉文帝”首次确定了正月十五为元宵佳节。这也就意味着,相比起春节等传统节日,元宵佳节的历史并不算长。而且汉文帝确定了元宵佳节,是因为某种政治目的,所谓的“过节”也不过只是天子祭天、民间祭祖,与后世的元宵佳节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如果真要按照这种过法,赵启明觉得会很无聊。 他觉得元宵佳节最重要的是个“闹”字。 而所谓的闹,除了吃元宵之外,更重要的是赏灯。 赵启明并不喜欢吃元宵,甚至直到现在也对糯米之类的食物敬而远之。但说起“赏灯”,却是他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的节日项目。 在公元前,其实并没有所谓“张灯结彩”的概念。因为首先这个年代没有纸,自然也就没有灯笼,其次,“彩绸”这种东西又是富贵人家所用之物,市井百姓根本就买不起。 然而现在出现了“纸”,就等于有了灯笼。而有了灯笼,就有了元宵的氛围。 赵启明喜欢元宵的氛围,所以在过节前三天,他就开始做灯笼。 因为有团扇,侯府里其实有不少的“篾匠”,让这些篾匠用丝竹做龙骨,可以巧妙的做出很多种形状的灯笼雏形。再加上已经有了纸,经过侵染之后成为“红纸”,贴在灯笼骨架之上,就算是做成了灯笼。 篾匠们的自由发挥,让这批灯笼的形状有圆形,也有方形。而赵启明统一了灯笼的颜色,然后画上花鸟鱼虫的图案,让这些灯笼更具有观赏性。 侯府里的下人们很喜欢这些灯笼。尤其是细柳等丫鬟们。元宵节前三天,灯笼还没挂起来,他们就开始天黑之后拿出来玩,尤其是细柳,已经对灯笼喜欢到痴迷的地步。 这天傍晚,天色刚刚暗去,有些清冷。 细柳穿着连帽的斗篷,提着“云雀”图案的灯笼来到庭院里,没什么目的的走来走去,吸引了外院的丫鬟们,也各自拿出自己的灯笼,和细柳在院子里一起玩。 看着少女们提着灯笼无忧无虑,还开心打闹的样子,赵启明满脸欣慰。 他觉得这才是元宵佳节该有的气氛。 但显而易见,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 “小侯爷为晚上‘打更’的家丁办了件好事。”秦文在旁边感叹。 赵启明差点吐血,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文问:“打更的?” “这是叫灯笼吧?”秦文指着丫鬟们手里的灯笼说:“晚上可以照明。” “我当然知道可以照明。”赵启明瞪了眼秦文,他觉得把灯笼和打更联系起来,虽然是符合逻辑的,但却是牛嚼牡丹,完全无视了灯笼更重要的节日意义。 “以后走夜路也不怕了。”胡先生这时候也笑着走了过来。 赵启明表情难看:“那您以前是怎么走夜路的。” 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平时‘掌灯’,自然没有灯笼方便。” 赵启明直接翻了个白眼,心说秦文这个粗人也就罢了,怎么连胡先生也这么”实诚”,难道看不到灯笼的美,也无视少女们嬉戏打闹时的高兴,只把灯笼理解为“方便走夜路”的,以及“为打更的更夫做了件好事”? “方便是方便,但也是隐患。”钱管家似乎也被少女们玩灯所吸引,背着手走过来,却是皱眉的说:“正月里天干物燥,若是不小心引起火灾,那就是大麻烦了。” 赵启明无力的看向钱管家;“怎么连您也不让我好好过节?” 钱管家面露不解,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问:“小侯爷所说的过节是指?” “元宵啊。” “元宵?”钱管家捋了捋胡须,然后点头说:“的确,过几日就要元宵了,老臣最近忙于造纸作坊的事情,都忘了准备祭品,看来明天得派人着手了。” 赵启明无奈:“除了祭祖,咱们就不能有点其他事情?” 秦文和胡先生对望,然后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可元宵节不祭祖,还要什么可干的?”钱管家问出了秦文和胡先生的疑问。 “闹啊。”赵启明说的理所应当。 “闹?” “闹元宵!”赵启明肯定的说。 着让秦文和胡先生再次不解的对望。 而钱管家也捋了捋胡须,朝赵启明问:“怎么个闹法?” “要张灯结彩。”赵启明指着庭院里玩闹的丫鬟们:“灯笼都挂起来,方便的话还要剪出窗花来,把之前写的春联也换了,写在红纸上挂起来,另外咱们还要放灯。” “窗花?” “放灯?” 秦文和胡先生大惑不解,钱管家也是用闻所未闻的表情看着赵启明。 “总之你们听我的就对了。”赵启明看向庭院里:“今年咱们要好好闹元宵。” 第二百五十章孔明灯 元宵将至,侯府上下忙碌了起来。 下人们对此很是困惑,因为往年的元宵节只需要准备祭祖,而今年的元宵节却要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各种看不懂的东西。 在赵启明的吩咐下,他们制作了许多的灯笼。这些灯笼以圆形为主,既有花鸟等图案,也有诗词歌赋。 在元宵节当天,这些灯笼都被挂了起来。 钱管家始终认为这些灯笼是安全隐患。就像冬日里房顶的积雪。因为灯笼点燃就是明火,而灯笼表面的纸又是易燃的东西,眼下正经过下人们之手,挂满了整个侯府,让老头很担心东乡侯府将付诸一炬。 但这个时候的下人们却高兴起来。因为他们发现挂起来的灯笼很是好看,而且有些下人认识几个字,念出灯笼上的诗词,让大伙感觉很有文化,很有逼格,竟开始期待灯笼点亮的样子。 就这样,不到半天的时间,侯府的门前和长廊下,都全部挂上了灯笼。 钱管家依然担心火患,看着这些灯笼直摇头,反复强调要注意防火。但下人们看着自己的劳动成功,却心不在焉,只想问问赵启明,这些灯笼什么时候才能点亮。 但这个时候的赵启明是没空回答的,因为他正在准备“放灯”。 元宵节里放飞“孔明灯”,是很多地方的传统习俗。你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为向上天祈福,也可以理解为大家很想看着灯笼越发越高,然后惊呼一声:“卧槽真他妈高。” 总而言之,孔明灯是好东西。 赵启明喜欢孔明灯,所以在下人们挂灯笼的时候,他正带着秦文做孔明灯。 孔明灯的制作其实也并不困难。连学习了基础物理的奴儿都知道,“热空气上升”的原理。而如果想让孔明灯因为热空气飞起来,就必须要减轻孔明灯本身的重量。 因为没有更好的材料,孔明灯和灯笼都采用了丝竹为骨架的构造,而燃料仍然是灯油。只不过因为要减轻重量,所以不论是骨架还是灯油,都要比灯笼轻上许多。 这个过程让赵启明花了两个时辰去反复试验。 但就在他觉得快成功的时候,有下人忽然来禀告,说是静安公主来了。 照理说,在这元宵佳节,静安公主应该去未央宫里,就像之前的除夕。所以赵启明并没有料到静安公主会来东乡侯府,尤其是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去了。 于是,他停止了实验,出门迎接。 而此时的静安公主,居然在钱管家的陪伴下,站在院子里赏灯。 赵启明走上前去行了个礼,然后问了句:“长公主怎么来了?” 静安公主身边只有几个宫女,并没有侍卫跟随,此时心情不错的站在正厅前的院子,笑着朝赵启明说:“老远就看到这里灯火通明,特意过来瞧瞧,没想到如此喜庆。” “灯火通明?”赵启明举头开了一眼,笑了起来:“这是灯笼,等会天黑了就点亮。” “不如现在就点吧。”钱管家看了看赵启明,然后说:“天色已经暗了。” 赵启明想想也是,于是就朝钱管家说:“那就点吧。” 于是钱管家吩咐了下去,马上就有下人带着梯子,将灯笼依次点亮。 很快,侯府门口的两个灯笼首先亮了起来。红色的光芒柔和的洒在地面上,照亮了门房老大爷的笑脸。紧接着,正厅以及院子四周的其余灯笼,也全部都亮了起来。 周围的下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他们惊喜的东张西望,看着所有能看到的灯笼。甚至是之前总是担心隐患的钱管家,也露出了笑容,捋了捋映成了淡红色的胡须。 侯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走了出来。连正在准备晚饭的几个老妈子,这时候也都满脸喜庆的来到院子里。她们欢声笑语的赏灯,终于知道这些天的忙碌原来是为了什么。 很少有人发现,静安公主把侯府的某个丫鬟招呼到跟前,要走了人家手里的灯笼,然后提在手里,朝身边的赵启明说:“其实昨天就看到了,刚也只不过是故意找了借口。” “恩?”赵启明见没人注意,低声问:“什么借口?” “元宵佳节,没事来你侯府,这不是引人猜测吗?”静安公主笑看手里的灯笼,笑容温柔:“来的时候灯笼都没有点亮,何来灯火通明,以至于能在二郎庄看到?” 赵启明恍然大悟,挤眉弄眼的说:“那你意思,你是专门来跟我过节的?” “是这么打算的。”静安公主有点无奈:“没想到成了跟几十人共度元宵。” 赵启明忍俊不禁,静安公主也笑着看向了他。 人群之中,静安公主穿着白色的斗篷。灯笼的火光,让这身衣服成了淡红色。她提着灯笼,笑容温柔的看着赵启明,轻声说了句:“除夕没能陪你,只剩这元宵了。” “元宵也不错。”赵启明笑看着静安公主:“除夕可没有这些灯。” “好看。”静安公主抬起头来,看着侯府门口的灯笼:“让人心里舒服。” 说话间,静安公主身后那几个宫女,不知不觉间也融入其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指着那些灯笼,念出上面的字,有人竟从树上的某个灯笼里,看到了赵启明的诗句。 “是《离思》。”那宫女高兴的说。 话音刚落,身旁的那个宫女指着正厅门口的灯笼说:“这是《水调歌头》。” 听到这话,许多侯府的丫鬟们来了兴趣,只是可惜并不认识字,便笑着怂恿那些宫女将小侯爷的诗赋念出来,而那些宫女居然也心血来潮,真的就大声念了起来。 “这灯笼上怎么没诗?”静安公主忽然笑着朝赵启明问。 这让赵启明有点不好意思:“最近没什么新作。” “事情的确多了些。”静安公主眼神温柔,看着赵启明说了声:“新年好。” 赵启明也笑了起来:“年都过完了,不觉得晚吗?” “那来年尽量早些说。”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秦文忽然走了出来,朝人群中喊了声:“小侯爷,还放灯不?” “做好了吗?”赵启明看了过去。 结果就看到秦文手里拿着孔明灯,走到了院子里,然后说:“已经试过了。” “好。”赵启明大笑:“那就放吧。” 秦文领命,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就走到了院子正中。 这举动让大家的注意力都从灯笼上转移,重新聚集起来,打量着秦文手里造型别致的“灯笼”,而静安公主也有些不解的看向赵启明,可赵启明却只是含笑不语。 很快,秦文准备好了,双手拿着孔明灯,站在赵启明面前。 而与此同时,有个护卫拿来油灯,呈给了赵启明。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赵启明接过油灯,走上前去,然后点燃了孔明灯的底座,让这个在大家眼中造型独特的灯笼亮了起来,然后秦文便慢慢退开,然后松手。 惊呼声中,那孔明灯升了起来。 静安公主的眼睛发亮,目光紧随着孔明灯,到了空中。 即便是侯府的下人们,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会飞的灯笼。他们吃惊于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越飞越高的孔明灯,在半空中散发着虚弱的光芒,是如此的好看。 他们大呼小叫起来,还有人叫好。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侯府门外,诸葛先生正拿着法杖,寻仙归来。 当老神棍看到孔明灯从侯府升起,如同看到星辰在人间出现,正往天空飞去。老头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因为实在无法理解,脑海之中竟然冒出了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 “难道说小侯爷真是仙胎?” 诸葛神棍痴呆的看着飞走的孔明灯,忽然松开了法杖,接着噗通一声跪下。 “小侯爷飞升天界了!” 他激动的喊着,忽然间匍匐在地,心说这个世界原来真他娘的有神仙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阴阳二气 东乡侯府放飞灯的事,可是着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附近的村民们首先看到了从东乡亭上空的光点。有老人们说那是鬼火,村民们便认定那就是鬼火,于是大惊小怪的观察着“鬼火”的样子,还有些孩童被这灵异现象吓哭。 之后,或许是因为风向的问题,孔明灯竟飘到了长安场外不远。于是长安城的百姓们也看到了天空中火光。有术士大呼小叫,说那是独眼的妖怪,引起了许多人的恐慌。 但好在没过多久,孔明灯忽然间消失了,大家伙才松了口气。 然而关于孔明灯的讨论,却在第二天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有消息传来,说昨夜漂浮在天上的火光是从东乡侯府升起,“鬼火”和“妖邪”的说法便不攻自破。因为大家都知道,隐居在长安城外的东乡侯师承仙门。而仙人住的地方,是不可能有鬼火和妖邪的。 于是又有人开始猜测,昨夜那漂浮在天空之中火光,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鬼火与妖邪,而是东乡侯的老师,也就是那位神秘的仙人,在探望了东乡侯之后,重新飞升仙界时引发的异象。 这个说法获得了很多人的赞同,但侯府的下人们却对此很是淡定。 他们亲眼看到了孔明灯的放飞,虽然也感到很是神奇,但至少不会因此联想到鬼火或妖邪,至于仙人飞升之说,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所以在外人大惊小怪的讨论时,侯府的下人们继续装平日里的工作,只是工作之余,仍然忍不住对昨夜的放飞灯津津乐道,期待小侯爷什么时候能再次放飞孔明灯。 就这样,元宵佳节结束了。 钱管家让人把大部分灯笼都娶了下来,却留下了少部分。用老人的话说,这些红彤彤的灯笼看着喜庆。至于对火患的担心,钱管家的办法,是多增加些夜巡的下人。 门房老大爷对此表示赞同。但老人家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说侯府大门口的灯笼虽然没有取下来,但是尺寸太小,体现不出侯府的大气,便和钱管家商量,在侯府大门上挂起了更大的灯笼。 于是元宵佳节虽然过去了,但侯府内仍然充满着过节的气氛。 赵启明喜欢过节的气氛,但元宵之后,意味着他很快就要回马场当差了。 临行之前,他得知诸葛神棍云游归来,于是便前去探望。 结果刚进院子,他发现老神棍居然正对着孔明灯说话。 准确的说,是老骗子的院子里放了个孔明灯,而诸葛神棍正坐在孔明灯的对面,看样子是在研究着什么。想来是昨天夜里看到了孔明灯,拜托秦文又给他做了一个吧。 “大师?”赵启明唤了声。 然而诸葛神棍似乎有些入神,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于是赵启明走到了老神棍的背后,使劲咳嗽了声,老头这才惊醒。 “小侯爷。”老神棍起身行礼。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多日不见,小侯爷神采依旧。”老神棍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赵启明的脸满意的点头:“相比起往日,小侯爷今天的起色更好,这印堂发亮,怕是有大喜事啊。” “是吗?”赵启明好笑,故意问了句:“那您说说,我有什么喜事。” “或许能进爵。”诸葛神棍抖了抖袖子,眯着眼睛掐指一算,然后点了点头说:“在下昨夜观天,见荧惑星指向东乡亭,比往日更加明亮,这说明小侯爷就算不能进爵,也是封赏。” 赵启明无奈。最近谁都知道造纸的事情,东乡侯府肯定会得到赏赐。连东乡亭村口晒太阳的妇女都在讨论小侯爷这次究竟是进爵还是封地,还用的着夜观星象? “那我就借您吉言了。”赵启明无奈的抬了抬手,也不愿意拆穿了诸葛神棍,毕竟作为神棍,胡说八道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指责人家怪力乱神、信口雌黄,就像指责站街妇女人尽可夫、不守贞操一样,基本属于废话。所以他岔开话题,朝诸葛神棍问:“大师在侯府可还习惯?” “让小侯爷记挂了。”诸葛神棍感激的行了个礼:“在下在侯府过的很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老头的确过的很好。听说没事就给人算命,昨天还说细柳是当夫人的命,弄得细柳捂着脸夺路而逃,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钱叔说。”赵启明笑了笑,然后看了眼诸葛神棍身后的孔明灯,问了句:“您老对这感兴趣?” “是啊。”诸葛神棍惭愧的说:“小侯爷前天夜里放飞‘启明灯’,在下没能亲眼目睹,便想仔细看看是怎么回事。” “您刚说什么?”赵启明不解:“‘启明灯’?” “难道不叫‘启明灯’?”诸葛神棍更加不解:“在下问了秦护卫,他说此物就叫‘启明灯’,在下还担心是不是犯了小侯爷的名讳,还反复问过。” 赵启明挠了挠脸,心说自己也告诉过秦文,这叫“孔明灯”,难不成秦文搞不清楚什么是“孔明”,以为听错了,所以就自动理解为“启明”?可这也并不谐音啊。 “秦文说启明灯乃是小侯爷所创,用小侯爷的名讳来命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下便没有多问。”诸葛神棍看着孔明灯,沉思着说:“传闻小侯爷有千古绝伦的才华,现在看来果然不假,竟然能造出如此精妙之物,让在下观摩许久,也才参透了些皮毛。” “哦?”赵启明忽然对诸葛神棍的研究产生了兴趣:“您发现了什么?” “在下愚钝,不敢在小侯爷面前班门弄斧。”诸葛神棍指着孔明灯说:“这‘启明灯’之所以能飘起来,想必是利用了‘乾坤之相’中的‘阴阳二气’。” 听到这话,赵启明好笑:“怎么还跟乾坤、阴阳扯上关系了?” “所谓‘阴阳二气’,阳气清,而阴气浊,又言阳气升,而阴气沉。”诸葛神棍摇头晃脑:“好比薪火之中,草木灰烬无风而起,这便是阳气上升所致。” 赵启明若有所思,忽然发觉诸葛神棍还真研究出了点东西,至少用火堆之中的飘起的灰烬来做比喻是恰当的,利用阴阳二气来解释,也只不过是因为知识所限。 “这其中大有乾坤啊。”诸葛神棍忽然看向赵启明,并行了个礼说:“依在下拙见,这‘启明灯’绝对不止是放飞、观赏而已,定然还有更大的用处。” “那您觉得还有什么用处?”赵启明问,然后纠正说:“这其实叫‘孔明灯’。” “孔明?”诸葛神棍不解:“孔明是谁?” 赵启明张了张嘴,还真不能说诸葛孔明是可能是诸葛神棍的后世子孙,于是敷衍的说:“总之就叫‘孔明灯’就对了。” “是。”诸葛神棍行礼,然后指着孔明灯说:“在下尽早时尝试过,在‘启明灯’下挂上枯枝,点燃之后居然也能漂浮起来,这就说明此‘启明灯’有载物之能。” “是孔明灯。”赵启明再次纠正,然后问:“能载物倒也没错,但有什么用?” “若是能载人,行走于云端,岂不也是件快活事情?”诸葛神棍眼睛发亮。 赵启明诧异的看向诸葛神棍,这老头居然能联想到热气球! “依在下愚见,这‘启明灯’若是做大,百倍于现在,其燃料增加,千倍与现在,将人带去云端,俯瞰整个长安,完全可行。”诸葛神棍激动起来,嘴唇有些发抖的浮想翩翩:“若真能成功,定然是前无古人,又后无来者之能事。” 赵启明挠了挠脸,真有点佩服这诸葛神棍了。不提人家是不是有那个能力把热气球造出来,光是敢想这一点,就不是普通人可比。 “恐怕最近给小侯爷供应的丹药要减少了。”诸葛神棍忽然想起了现实问题,有些惭愧的说:“在下想研究这‘启明灯’,必先参破这灯中阴阳二气的奥秘,这需要很多时间。” “是孔明灯。”赵启明再次纠正,然后说:“无妨,大师今后不炼丹药都可以。” “炼丹乃是在下的本职工作,若不能为小侯爷炼丹,侯府要在下何用?”诸葛神棍似乎对丹药的事很坚持,朝赵启明说:“只是暂时减少数量而已,等在下参破了阴阳二气,便可恢复。” 赵启明很想说,你那丹药都拿去放在房前屋后当老鼠药用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老鼠被毒死,但那是因为老鼠聪明,总有一天会被毒死的,你的丹药小侯爷真的不敢吃。 他叹了口气,朝诸葛神棍说:“既然如此,那大师自行安排吧。” 诸葛神棍感激的行了个礼。 两人又聊了会,之后赵启明便离开了小院。 诸葛神棍所研究的“阴阳二气”,其实他只要说几个理论就能解释清楚,但他看重老骗子在物理和化学方面的“操作经验”,想看看诸葛神棍是不是真的能弄明白其中的原理。 如果诸葛神棍参悟了所谓的“阴阳二气”之后,真的能造出热气球来,那就太有意思了。至少赵启明虽然有很多的知识,但真的让他来造,却是不太可能实现。 因为小侯爷的学识,都是学习来的理论,而要把理论变成现实,从来都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诸葛神棍若研究出了些什么,赵启明倒也不介意提供些理论帮助。 因为诸葛神棍的价值,不在于算命,更不在于丹药。 赵启明希望诸葛神棍在物理和化学领域有所造诣,这会在将来帮他很大的忙。 所以这次诸葛神棍对孔明灯展开研究,他是支持的。 而且不仅是支持,他还真的有点期待,诸葛神棍是不是真能造出热气球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解忧的日常 长安,魏其侯府。 书房中,解忧正执笔书写。 这是她每天的早课。只有这时她才能难得安静下来,而身边也不见任何的丫鬟。 因为家中规矩,就算魏其侯平时溺爱,也坚持让解忧早课。 对此,解忧根本不愿接受,但十岁那年因为偷偷在早课时出去打鸟,害身边的丫鬟受到责罚,以至于半月不能下床,让解忧知道了魏其侯对早课的重视,便再也不敢偷懒。 每天这个时候,解忧都要练习读写。起初是《论语》、《大学》,到后来开始学习《尚书》和《春秋》,今年起开始学习《周礼》。 这些儒家经典对少女来说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所以从前尽管坚持早课,解忧其实并不喜欢。然而从去年开始,她逐渐喜欢上了读写,每天都能安静的写上半个时辰。 这是因为她未来的夫君是大文豪,她希望自己能配得上未来的夫君。这样的话,以后共同生活,就算水平有限,不能与夫君“对诗”,但至少能看得懂夫君的诗作。 所以这大半年里,解忧每天在为此努力,很认真的完成早课。 好比今天,她正认真的抄录《周礼》,门外有喜鹊的声音,也没有让她分心。 书房里很是安静。解忧姿势端正的书写,表情认真。只有换行的时候,头上的宝钗才会发出些轻微的声响。而她保持着这个状态,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这时,有两个丫鬟走到了门口,朝书房里行了个礼说:“小姐,时辰到了。” “马上好。”解忧没有抬头,沾了沾墨水,将最后的两行写完,才放下毛笔。 《周礼》的两篇内容已经写完了。 白纸上是解忧秀气的字体,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都说见字如见人,其实以解忧的性格,其字迹原本潦草,只是因为赵启明而努力,大半年来的现在已经变了样子。 解忧将墨迹吹干,看了看自己的书写的内容,点了点头。 然后,她将放下了纸,忽然间仰面而倒,惨嚎一声:“累死我了!” 顿时间,门口冲出来了七八个丫鬟,就好像早有准备似得,有的拿着茶水,有的拿着点心,还有的人拿着毛巾和飞石索,当然也有那个贴身丫鬟拿着的“小宝箱”。 当丫鬟们跑过来的时候,解忧正大字型躺在地上。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把她拉起来,然后有人喂水,有人绕到后面按摩,还有个家丁现场表演翻跟头,想逗解忧开心。 解忧满脸虚弱的享受着按摩,朝身边的丫鬟问了句:“今天什么日子啊?” “回小姐,今天十八了。” “十八?”解忧想了想,然后忽然惊喜的问:“今天是不是有比赛?” “是呢,而且就在侯府举行。” “快开始了吗?” “已经快了。” 听到这话,解忧来了精神,匆忙的站了起来,然后提着裙子跑出书房。 此时的魏其侯府,的确是宾客盈门,长安城里许多达官显贵都来参赛。 但解忧肯定是不会去招待的,此时的她提着裙子,在丫鬟们的追逐下跑到了练武场,见来的人还不怎么多,就急急忙忙朝身边的丫鬟问:“我夫君会不会来啊?” “已经打听了,好像不会来。”抱小宝箱的丫鬟小心的回答。 听到这话,解忧似乎有些失落。但她并没有失落多久,就看到了李雪儿。 李雪儿算是来的较早的观众。此时的她正在旁边的观战台里朝解忧招手。 于是解忧高兴的回应,然后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而包厢里,周建德两个女儿也在。 小姑娘们碰面,总是显得亲密。尤其是解忧看到了李雪儿,每次都要跑过去抱住,然后拉着手说个不停。而周建德两个女儿,也要凑上来说话,姐妹间嬉笑不停。 这时,有下人送来了些茶果。其中比较显眼的是“春饼”。 解忧很喜欢吃春饼,但最近吃的有些多了,不再亲自动手,所以旁边的丫鬟自觉的跪坐下来,拿起筷子,按照解忧的喜好,放入相应的蔬菜,卷起来的大小也是极有讲究的。 “解忧,能不能把你们家的厨子借我们几天?”周建德的大女儿有些抱怨的说:“上次在你们家吃过春饼之后,想让家里厨子做,可总是做得没有你家好吃。” “可以呀。”解忧吃着春饼,大方的说:“下午离开的时候就带走吧。” “你们可就知道吃。”李雪儿也在吃着春饼,不过她很不满意吃春饼的时候还要谈论春饼,所以她朝解忧说:“今天是你们家球队主场作战,你就不关心胜负?” “我家‘西风队’肯定赢!” “为什么?”李雪儿忽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内幕消息?” “我有!”周建德的大女儿这时候拿出了个“折子”,高兴的朝李雪儿说:“我花了很多钱买来的,里面有很多内幕消息,雪儿姐姐要不要一起看看?” “你那折子我也有。”李雪儿放下春饼,打着团扇,有些无奈的说:“只是竹简换成了纸,这次同样以军报格式书写,我提前好几天就拿到了,但这里面的内容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是这样吗?”周建德的大女儿茫然。 倒是解忧,这时候吃完了春饼,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于是举起手来吸引李雪儿的主意,等喝了口茶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大声说:“我有内幕消息。” “是什么?”李雪儿眼睛发亮,扇子也停了下来。 “我的两个笨蛋哥哥要参赛,而且和上次不同,他们分在不同的小组。” “你是说,一个在进攻小组,一个在防守小组?”李雪儿很兴奋,因为这的确是内幕消息,她扇子打得飞快的分析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进攻和防守的能力应该会平均些。” “那是不是说西风队会赢?” “不尽然,两位兄长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分开的话有利也有弊。”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观众入场,比赛也终于打响。 解忧已经忘记了赵启明今天不会到场观赛的事情。她和李雪儿,还有周建德两个女儿认真的观看和讨论比赛,并且难得的没有分歧,都认为西风队必胜。 时间过得很快,场内的形式在发生着变化,场外的观众也是高/潮迭起。不知不觉间,比赛即将结束,西风队果然稳操胜娟,于是兴奋的喊叫了许久的姐妹们终于松了口气。 “对了解忧,听说造纸之后,赵家哥哥又要进爵了?”周建德大女儿忽然问。 此时,姐妹们都已经放松下来,于是边吃东西边等待比赛结束。 “我问过爹爹了,爹爹说不会进爵,应该要给些赏赐。”解忧从球场上收回了视线,有些不高兴的抱怨说:“这么大的功劳应该进爵才对的,真是不公平。” “再进爵就成县侯了。”李雪儿仍然看着球场,但却抽空朝解忧笑骂:“还不到而立之年,真要从乡侯变成县侯,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 “我夫君的才学震古烁今,本来就前无古人。”解忧不高兴的说着,然后忽然双手合十,满脸痴迷的笑容说:“而且肯定也会后无来者,成为名留青史的盖世英雄。” 说话间,比赛很快结束,西风队果然击败了对手。 这在解忧他们看来并不算意外,但仍然免不了高兴很久,并为之津津乐道,因为她们不仅是球迷,还是女赌徒。 在比赛结束之后,她们离开了球场,来到花园里小坐。 此时已经立春,草木虽然尚未新绿,但阳光还算暖人。姐妹们晒着太阳,吃着点心,谈论着今天的比赛,也聊起最近的趣事。到午饭前,又有平阳侯府的四小姐加入进来。 于是姐妹们更加起来的嬉笑,倒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丫鬟跑进了花园。 “小姐,有新消息。” 仿佛是某种暗号,听到丫鬟说出这话后,解忧立即高兴的提着裙子跑了过去,然后在其他姐妹们不解的眼神中,拿出个手帕,而手帕上隐约能看得到字。 “我夫君就要回马场了。”解忧看着手绢上的字,很是高兴。 这让正吃着南瓜子的李雪儿不免好笑:“他回马场你高兴什么?” “不知道。”解忧甜蜜的讲手帕收好:“但是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就开心。” 李雪儿打着团扇,朝姐妹们告诫:“准是安排在东乡侯府的奸细送来的消息。” “解忧在东乡侯府有人吗?”平阳侯府的四小姐很是吃惊。 “对啊。”周建德大女儿也来了兴趣:“解忧到底收买了什么人传递消息?” “不许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金牌裁判员 造纸作坊的建设在继续,而关于造纸作坊的投资和将来的分成比例,因为赵启明和静安公主这两位幕后老板已经确立了大概的方向,其他的具体细节问题,只需胡先生和少监进行商议。 眼看着正月接近尾声,已经到了赵启明回马场当差的时候。 临行前他去了趟诸葛神棍的院子。老头仍然在废寝忘食的研究着“阴阳二气”,并没有急于尝试制作更大的孔明灯,也算难能可贵,所以聊了几句之后赵启明就离开了。 回到内院时,细柳正在收拾东西。 自从被诸葛神棍算出“有当夫人”的命之后,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开始主动学习认字。奇怪的是,平时脑子并不怎么好用的细柳,居然在读写方面展现出了很好的天赋,只用了几天就能写上百个字。 对此,赵启明丝毫不吝啬夸奖。而细柳也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还有如此引以为豪的天赋,这几天总是心情很好,据说半夜里都会笑醒,只有今天给赵启明打包行李时不怎么高兴。 赵启明这次回马场带了不少的东西。这其中既有肉包,也有为了开春换季所准备的衣服。更重要的是过了个年,该给马场里的同僚带点东西,而旧作坊里新染的“红纸”,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吃完了早饭,赵启明就出发了。因为行李太多,这次有秦文跟着他。 两天边走边聊,赵启明意外的发现,秦文居然对橄榄球很有兴趣,似乎话里话外都在试探着,侯府是否也能组建球队的意思。 对此,赵启明当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家里有个体育活动,也能让大家高兴高兴,但问题是侯府太小,没有场地,这就成了问题。 所以他告诉秦文,如果能自己找到场地的话,就允许侯府组建球队。 就这样,两人边走边聊,终于在午饭之前到达马场。 得到消息的奴儿已经等候多时。此时的熊孩子正骑在红甲队球员呼伦的脖子上,远远的张望着。当看到赵启明从路上走来,就爬竹竿似得下来,然后跑过去迎接。 “老师,我师祖呢?” “师祖?”赵启明正翻身下马,听到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师祖?” 奴儿今天有点兴奋,鼻涕挂在脸上不知道擦:“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看望了老师之后,从侯府飞升天界的师祖,据说很多人在长安城都看见师祖的真身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知道飞升天界了还问,不知道人仙殊途吗?” “这么说,师祖真的出现过吗?”奴儿激动的脸都红了。 “出现了。”赵启明帮着秦文收拾着自己的行礼,朝奴儿说:“但你师祖这次下凡身负重任,是来抓七仙女回天宫的,老人家临走之前还要把董永给干掉,很忙。” 奴儿瞪大眼睛,惊喜的说:“没关系,师祖是仙人肯定很忙,学生下次再见拜见他老人家。” “好。”赵启明认真的点了点头:“等下次你师祖下凡,我提前告诉你,不过下次你师祖再来,应该是要抓孙悟空的,到时候你要准备好乾坤圈和混天绫,帮你师祖打架。” “乾坤圈是什么?” “宝物。” “那混天绫是什么?” “也是宝物。” “那孙悟空呢,上次老师不是说,孙悟空是治疗不孕不育的吗?” “改行了,现在的职业是大闹天宫。” 和奴儿说着些乱七八糟的,秦文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被呼伦接了过去。于是秦文行礼,离开了马场,而金牙也因为再次来到受万马瞩目的马场,开始很有偶像形像的优雅行走。 赵启明带着背行李的呼伦,向奴儿讲述“那些年孙悟空治疗不孕不育的故事”,在走进马场的过程之中,碰到了李敢和几个球队的球员,以及背着行囊的“监军小许”。 “这是干吗?”赵启明问。 李敢行了个礼,然后有点失落的朝赵启明说:“许大人调走了。” “调走?”赵启明看向小许。 而小许正向他行礼,但相比起来李敢,表情比较正常些,朝赵启明说:“在下是太仆大人派来的,使命早已完成,该回长安述职了。” 赵启明挠了挠脸,想想也是。毕竟小许当初以“马丞”的身份来到三河,其真正作用是作为“监军”,眼下灌夫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监军小许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况且,最近的比赛实在是多了些,在下要当裁判,不方便在长安城和马场之间来回跑。”小许说到这里,平静的脸上才露出无奈的表情:“真没想到,平白无故竟多了这么个差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想笑。 说起来也确实有趣。因为当初的监军小许,只是在马场边记录训练内容的,意外的被小侯爷抓了壮丁,被强行撵到赛场上充当裁判,当时被双方球员撞得是鼻青脸肿,十分可怜,直到后来学乖了,不再乱记赵启明说过的话,这才保证了人身安全。 原以为监军的工作结束,“裁判生涯”也该告一段落,可谁知道因为橄榄球比赛制度的不完善,根本就没想过要培养专门的裁判,所以小许再次被抓了壮丁,而且这次抓壮丁的是各路老将,小许就更加没办法拒绝,于是只能继续充当比赛的裁判。 说起来,这可是长安城中唯一的裁判。 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他让呼伦把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包红纸,交给小许的同时,动情的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把你当朋友,这点心意还希望你收下。” 小许茫然的看着赵启明,不明白赵启明为什么要送他东西,更不明白所谓的“朋友”从何谈起。 毕竟,他当初被抓壮丁,作为裁判上场,被双方球员撞得鼻青脸肿,就是因为在监军记录上,写下了赵启明打听李敢的姐姐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这完全就是打击报复啊。 “这是红纸。”赵启明似乎忘记了对小许的坑害,叹了口气:“本来是喜庆的东西,没想到是在分别的时候送给你,就当是对你未来的祝愿吧,希望你将来能红红火火,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小许看了看红纸,又看了看赵启明,表情仍旧茫然。 “朝夕相对,难免有了感情。”赵启明似乎明白小许的不解,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样子,拍了拍小许的肩膀说:“这段时间难为你了,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忍让。” 听到这话,小许忍不住了。他哪里是忍让,明明是被赵启明欺负而不敢反抗。 但敢怒不敢言是一回事,赵启明能如此真诚的致歉,却又是另外一方回事。他忽然有些激动,赶忙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是好人,从内心深处,在下一直是敬仰小侯爷的。” “朋友之间,谈不上什么敬仰不敬仰。”赵启明表情失落,回头看了眼马场,和前来送行的球员们:“大家都拿你当朋友,也都记得你这段时间对球队的奉献。” 听到这话,小许也看向送行的人,激动的嘴唇发抖。 “能见证球队的成长,对你而言也是件值得回忆的事情吧?”赵启明看着小许:“希望有生之年,你能经常想起这些球员们,如果有机会的话,就经常回来看看。” 球员们眼圈有些红了。 而小许则哽咽起来,怕大家看出他失态,忙低下头去。 “在下绝对不会忘记大家。” “那就好。”赵启明拍了拍小许的肩膀:“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小许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翻身上马,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他已经落泪,哽咽着朝大家说:“各位保重,你们永远是我旭某人的朋友,我会回来看望大家的。” 说完这话,小许哭出声来,使劲抹了把眼泪,然后离开了。 这情绪多少感染了球员们,他们挥手的同时,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心里难免不舍,也有几个汉子留下泪水,而始终憋着的奴儿,则控制不住的“哇啦”一声哭了。 倒是此时的赵启明,看着离开的小许,忽然露出笑容,然后满脸欣慰的转身。 “师兄在笑什么?”李敢眼圈发红的问。 “高兴啊。” “高兴?” “小许是全长安城仅有的裁判,跟他搞好关系,以后帮你们吹黑哨。”赵启明挤眉弄眼:“指鹿为马这种事,最适合裁判来干,有他在你们不是就如虎添翼了?” 李敢还红着的眼睛马上就瞪了起来:“师兄,你是说刚才……” “当然是装的。”赵启明眯着眼睛,朝李敢说:“出门在外,全靠演技,懂不?” 说完这话,他招呼着呼伦,吹着口哨往马场去了。 留下不明真相的奴儿等人,仍然因为赵启明的那番话,而伤心痛哭着。 而李敢回过神来,朝赵启明追去,着急的说:“师兄,我们不能作弊啊!” “那不叫作弊,最多只能算规则范围内的维护。” 第二百五十四章青春期的汉武帝 告别了小许之后,赵启明碰到了厩令大人。 老头仍旧慈眉善目,把手藏在袖笼里,像村口晒太阳的老大爷。或许是因为过年没有控制饮食,厩令大人要比从前更满面红光些。 刚好,其他几位马丞大人也走了出来,于是赵启明从呼伦背着的行囊里拿出了红纸,送给了大家了,然后又将豆腐皮拿出来,让大家在晚饭时尝尝鲜。 做完了这些,赵启明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打算可以暂时休息,没想到奴儿始终追问“祖师爷”的事情,而李敢几乎恳求着,让赵启明不要去买通小许。 正烦不胜烦的时候,有人来禀告说灌英来了。 这让赵启明有些疑惑。因为灌英现在当了“郎官”,是在未央宫里有差事的人,早就不像从前那么游手好闲,应该不是跑到马场来玩的。 想着这些,赵启明拜托了李敢和奴儿,起身走出了房间。 灌英已经在厩令大人的客厅里等候。在这“化雪”的日子里,他穿着很厚的披风,正在正厅里坐着喝茶,同时身旁还跟着两个护卫,看样子应该是“未央宿卫”。 “你怎么来了?”赵启明不解的问。 灌英起身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挤眉弄眼的说:“小弟方从长安去往东乡亭,听说启明兄来了马场,而且前脚刚走不久,这就又快马加鞭追到这里。” “我也刚到,没见衣服都没换吗?”赵启明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眼那两个未央宿卫,朝灌英问:“带着宫中的宿卫出来,还从东乡亭追到了马场,你这次找我怕不是私事吧?” “公事。”灌英点头,肯定了赵启明的猜测,却忽然没那么着急了,反而叹了口气说:“但小弟从长安到东乡亭,又从东乡亭追到马场,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赵启明无语:“那要是不急,就先吃点东西?” “就来几盘肉包吧。” 没过多久,厨房就送来了冒着热气的肉包。灌英吃的酣畅淋漓,两个未央卫也沾了光,坐在主位右手边的位置,吃着肉包不停哈气。 “你也真是嘴刁。”赵启明看着那几盘肉包,叹了口气说:“马场的肉包也不错,干吗非要吃我带来的,那是我好几天的早点,让你吃完了我就没得吃了。” “说起肉包,谁不知道东乡侯府的最好吃,马场做的可比不上。”灌英哈着热气,还朝不远处的两个未央卫招呼说:“两位辛苦,今天这肉包管够,是东乡侯招待两位的。” 听到这话,两名未央卫朝赵启明行礼致谢,赵启明无奈抬了抬手。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灌英吃着肉包,哈着气:“来请教启明兄几个问题而已。” “什么问题?” “造纸的问题。”灌英嫌肉包烫手,使劲咬了口之后,暂时先放回盘子里:“听说造纸作坊如果建成,每天所产的纸张,可以抄录这几百部《论语》?” 听到这话,赵启明奇怪起来:“你怎么忽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启明兄先不要多问。”灌英重新拿起肉包:“小弟想确定,按照新作坊的产量,每天抄录几百部《论语》不成问题,是否就意味着天下读书人能更方便的获得书籍?” 赵启明想了想说:“按照造纸作坊的产量,纸的价格肯定会比竹简低很多,读书人只要买回去纸,就算只是自己抄录,至少《四书五经》是能读得全的。” “更重要的是读得起。”灌英忽然挤眉弄眼:“启明兄觉得这是否是个契机?” “什么契机?” “黄老学派大行其道,但言传身教居多,而儒家经典浩瀚,只是民间无法接触。”灌英吃着肉包摇头晃脑:“眼下有了纸,天下人都能读圣人之言,该是孔孟当道。” 听到这话,赵启明表情诡异的看着灌英。 而灌英也停止了摇头晃脑,忽然挤眉弄眼的说:“这番话,小弟都能倒背如流了,最近这些日子不少‘博士’向陛下谏言,所说的都是推行孔孟,独尊儒术的事。” 赵启明挠了挠脸:“我怎么越来越弄不懂你什么意思了?” “启明兄可知道‘赵绾’与‘王臧’二人?”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听说过,赵绾似乎还差点成为御史大夫。” “确有此事。”灌英难得露出些无奈的表情,放下肉包说:“此二人,正利用造纸之事,屡次向陛下谏言,要在城南兴办‘太学’,推行孔孟之道,如今正闹得厉害。” 听到这话,赵启明想起了和静安公主的谈话。 似乎就是这赵绾等人,积极的向陛下谏言,要兴办“太学”,表面上看是利用儒家学说和黄老学说对抗,而实质上是让陛下和太皇太后对抗。 这在静安公主看来是很过激的举动,起码现在办起来是绝对不合适的,所以在赵绾等人推行“太学”的同时,是静安公主稳住了汉武帝,才没有让矛盾彻底爆发。 而赵启明的态度和静安公主相同,区别在于,他就算不知道历史上兴建“太学”的事最后以失败告终,让赵绾等人被斩首,甚至还导致魏其侯被免冠。 但做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公务员,赵启明非常清楚和领导对着干会有什么下场,所以只要老太太还健在,他就不赞同兴建太学的事情。 “你是说,赵绾又在谏言,说起兴办‘太学’的事?” “的确。” “那陛下的态度如何?” 灌英看着赵启明,忽然笑而不语。 这让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干什么?” “启明兄难道还不明白?”灌英若无其事的拿起肉包,边吃边说:“陛下正举棋不定,所以才让小弟去东乡侯府,请教启明兄对这件事的看法。” “陛下让你来问我?”赵启明有些吃惊。 因为他虽然将来可能成为汉武帝的姐夫,但目前来说两人还没什么关系,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为什么搞的很熟的样子,还让灌英带着未央卫来请教? 赵启明疑惑不解,他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就意识到,造纸的事情没人比他更熟悉,陛下若是来问“天下读书人是不是从此以后都能读得起四书五经”,这倒情有可原,但也绝对不会顺便问起“是否要兴办太学”的事。 “为什么不问满朝文武?”赵启明皱了皱眉。 灌英挤眉弄眼的说:“满朝文武治中,对此事也有争议。”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灌英问:“那为什么不问问,静安公主?” 这次,灌英没有回答,脸上再次出现笑而不语的表情。 赵启明于是很快就明白了。 正如之前所说,在是否兴办太学的问题上,静安公主既觉得这件事太过冒险,又觉得祖孙家人之间不该闹出这样的矛盾,所以向来对兴办太学之事持反对意见。 汉武帝自然知道静安公主的态度,但仍然没有立刻打消念头,这就说明汉武帝对兴办太学的事情,其实是赞同的。不然赵绾等人也不会多次谏言,而且闹得越来越凶。 显而易见,那些大臣是看出了小皇帝的想法,才会极力争取。而汉武帝虽然有兴办太学的意思,但因为得不到静安公主的支持,所以才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这么说,今天你来我这里,静安公主肯定是不知情的对吧?” 赵启明笑了起来,灌英也笑了。 显然,小皇帝派灌英来请教,是绕过了静安公主的。 这让赵启明有些意外,但同时也有些不高兴。 因为静安公主为了帮助弟弟,都已经做好终身不嫁的打算,而这个弟弟年轻气盛,枉顾亲姐姐的劝阻,居然听信身边的大臣怂恿,还让他这个“外人”拿主意。 说起来,的确是愚蠢之极。 但仔细想想,汉武帝刘彻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难免有着“干大事”的想法。这种状态下,只听得进赞同的意见,几乎固执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 这就好像看了《少林寺十八铜人》的天真少年,执意要前往少林寺学习武艺,即便身边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但天真的少年仍然要整理行囊,朝家人大喊:“我绝对会成为武林高手”。 说白了,都是青春期闹得。 赵启明现在越发肯定,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现在绝对长着青春痘。 第二百五十五章听你姐的话 “启明兄觉得如何?”灌英问。 赵启明笑着说:“我不赞同。” 灌英似乎并不吃惊,摇头晃脑问:“不知启明兄为何不赞同,可有理由?” “理由很简单。”赵启明若无其事:“因为静安公主是对的。” “恩?”灌英来了兴趣:“启明兄和静安公主谈论过此事。” “谈过。”赵启明并不否认:“而且我知道,静安公主反对兴办太学,理由是现在还为时尚早,很容易激发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所以这个想法并不明智。” “看来启明兄和静安公主关系匪浅啊。”灌英挤眉弄眼。 赵启明的确和静安公主关系匪浅,而且还是静安公主的未来夫君。 这也就是说,他注定将要成为汉武帝的未来姐夫。 基于这层关系,他必须坚定不移的站在静安公主这边。因为青春期的汉武帝不听亲姐姐的话,他这个“当姐夫的”,就要承担起教训“小舅子”的责任。 他想让小舅子知道,没事别看什么《少林寺十八铜人》。哪怕精力旺盛,后宫这么多丰乳肥臀的妹子等着他宠幸,随便找几个发泄下/体内躁动的荷尔蒙,也不要动不动就想搞个“大新闻”。 “只是谈过这件事而已。”赵启明摊了摊手:“我当时也很赞同静安公主的态度,现在陛下让你来问我,我也是这个态度,想要兴办太学没问题,但时机不对。” “今时不同往日。”灌英继续吃着肉包:“静安公主之前反对兴办太学,是造纸之前,而眼下有了纸,独尊儒术已经有了条件,这就成为了兴办太学的理由和契机。” “什么契机?” “启明兄又失忆了?”灌英有些无奈:“刚才已经说过,儒家经典浩瀚,而黄老学派只是言传身教,有了造纸术后更方便传播圣人之言,孔孟之道迟早能胜过黄老学说。” “既然是迟早的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用兴办太学的方式激化与太皇太后的矛盾?”赵启明笑眯眯的看着灌英:“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 灌英听到这话笑了:“看来启明兄心里明白。”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全天下都知道陛下想从太皇太后手里夺权。” “既然启明兄知道,为何还要反对?” 赵启明无奈:“我倒想问问,陛下是不是来听我的意见的。” “当然是。” “那我的意见就是不赞同。” 灌英呲牙咧嘴:“这样的话,小弟怕是不好交差啊。” “所以陛下让你来,根本不是想听我的意见吧?”赵启明眯起眼睛。 灌英马上挤眉弄眼:“既然知道,启明兄何不支持陛下?” 赵启明笑而不语。 他总算弄明白了,原来小皇帝是来寻求支持的。 也算难能可贵的是,汉武帝虽然有了兴办太学的想法,但却并没有立即实施,这足以说明在内心深处,小皇帝对于她姐姐的意见,也不是完全不予理会的。 或许,是出于对静安公主的尊敬,小皇帝才没有妄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静安公主已经取代陈阿娇的母亲馆陶公主,成为皇亲中的“新贵”,得不到静安公主支持,小皇帝根本就势单力薄,很难在兴办太学这件事上,有什么动作。 所以灌英今天前来,与其说是请教,倒不如说是获取支持的。 毕竟,“东乡侯”是发明了造纸术的人,也是名动长安的大文豪。在兴办太学的事情上,如果能获得“东乡侯”的支持,小皇帝绝对可以借此来来游说静安公主。 或许在小皇帝看来,静安公主会听从“大文豪”的“建议”,不再反对兴办太学的事。但只可惜,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还不知道,他亲姐姐已经被“东乡侯”拐跑,两人之间早已经是私定终生的自家人。 昨天下午还搂搂抱抱呢,今天能帮着你个小屁孩对付你姐? 开什么玩笑,小舅子了不起吗? 有老婆才有小舅子,没有老婆就没有小舅子,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赵启明可没理由站在小皇帝那边。 毕竟,要是丢了老婆,上哪再找胸那么大的美女去? “陛下要是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不赞同。”赵启明眯着眼睛,朝灌英说:“但如果你回去不好交差,那我就说说我的理由,也好让陛下知难而退时参考参考。” 灌英无奈:“那启明兄说吧。” “静安公主是对的。”赵启明再次重新“姐姐”的重要性:“兴办太学没错,想要干出点成绩,甚至是想多赚些政治资本,这都没错,但眼下兴办太学,时机不对。” “但陛下若是问,什么时候时机才对呢?” “半年后。” “半年后?”灌英来了兴趣,挤眉弄眼的问:“为什么半年后可行?” “因为半年后,即将出征的北军精锐,就能立下战功。”赵启明摊了摊手:“到时,不管是在军中还是民间,陛下都能取得威望,这将带来更多对陛下支持的声音。” 灌英点了点头。 “同样的,不用半年时间,张骞就要回来了。”赵启明露出笑容:“此次出访,若能成功,同样能为陛下带来威信,而威信这种东西,就是陛下推行‘政令’的助力。” “启明兄所说的都没错。”灌英呲牙咧嘴:“但这两件事,都建立在必须成功的基础之上,说句难听的,若是两件事都不能成功,那么对陛下便是无意义的事情。” “那我再说点有意义的。” “何谓有意义?” “现实问题。”赵启明摇头晃脑:“陛下觉得造纸术,能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能读得上圣人之言,这便是兴办太学的理由,但陛下不知道,造纸术其实还并不成熟。” “不成熟?”灌英不解:“流金阁不是都已经开始卖纸了吗?” “少量供应。”赵启明学着灌英的样子,挤眉弄眼:“要满足长安城的消耗,需要新作坊建成之后,正常的生产,但作坊需要时间建设,而且准备原料最少需要百日。” “作坊建设需要时间可以理解,但什么原料需要准备百日?” “我说是烂竹子,你信不?” 灌英想了想,然后笑而不语。 “不信算了。”赵启明若无其事的说:“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少量的造纸,可以搜集现成的‘烂竹子’为原料,但要大规模生产,就没有那么多现成的烂竹子了。” 这话其实倒也不假,只是有些夸张的成分。 严格来说,旧作坊现在所用的原料,的确是靠“捡”来的。而新作坊建成,没有那么多原料“捡”倒也是真,只不过即便使用了人工方法,泡烂那些竹子,也用不了百天。 所以赵启明的这个理由,是半真半假。 至于为什么要找出这样的理由,那倒也简单。 毕竟,赵绾等人之所以旧事重提,极力谏言,无非就是利用了造纸术,作为一个借口。这个借口让汉武帝有了机会,而这个机会,是使汉武帝成为“不听姐姐话的坏宝宝”。 赵启明无所谓汉武帝是不是成为“坏宝宝”,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造纸术,让汉武帝不听静安公主的话。正如之前所表述的立场,他是以“姐夫”身份,和静安公主站在一起的。 既然小皇帝要拿造纸术说事,那么就故意拖延,不造那么多的纸。 想到这里,赵启明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果然,灌英听了“烂竹子”的理由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愉快的吃着肉包子。显然,这家伙也不关心什么“太学”,只是想回去之后能有个交代。 相信以灌英的聪明,应该能把“没有烂竹子,就没那么快正常造纸”,说的煞有其事,让汉武帝认为这的确是个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是,灌英还要足够巧妙地传达“东乡侯不支持兴办太学”的态度,还要不让陛下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他亲爱的启明兄。 “这可真是给小弟出了个难题啊。”临行前,灌英在马场门口呲牙咧嘴:“回去的路上还要想想,怎么把启明兄所说的那些‘大不敬’和‘风凉话’,转述成‘痛哭流涕’和‘肺腑之言’。” “巧舌如簧,不正是你擅长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灌英叹了口气:“这年头奸臣不好当啊。” 赵启明哈哈大笑:“那我再多加一句,你告诉陛下,要他多听他姐的话。” 灌英继续呲牙咧嘴:“那小弟是不是应该转述成‘静安公主贤良淑德,对陛下爱护有加,若遇到难解之事,当请教静安公主,才能齐家治国,成为千古名君’?” 赵启明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既然启明兄满意,那小弟定然把话带到。”灌英挤眉弄眼,然后翻身上马。 看着这家伙带着未央卫离开马场,赵启明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自己居然教训了汉武帝。 哪怕经过灌英的转述,意思会委婉很多,但这的仍然是很牛逼的事情。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对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说“老实点,听你姐的话”吧? 嘿嘿,小侯爷就是这么牛逼。 第二百五十六章儿大不由娘 立春之后,气温回暖。 山谷中的积雪开始慢慢开始融化,雪水悄无声息的深入到土壤之中,滋养着即将发芽的枯草,而山谷外的树林里,更多的雪水汇聚起来,流入到了冰凉刺骨的小溪里。 这天,赵启明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山坡上向远处眺望。 天空中阳光明媚,但化雪时刺骨的凉意,让人几乎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不仅是赵启明仍然穿着皮裘,那些马师与牧奴们,工作中也包裹得严实。 倒是山坡下不远的地方,正在训练球员们不畏严寒,许多人甚至赤膊上身,热情高涨的跑步,这让山坡上的赵启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噤,心说这些家伙身体素质可真是好啊。 “中午有比赛。”厩令大人走到了赵启明身边:“马丞大人是否观看?” 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问:“是马场里的两支球队切磋吧?” “虽是切磋,但激烈程度,可不比长安城里的正式比赛。”厩令大人把手藏在袖笼里,因为刚从屋里出来,鼻头有些发红:“李小公子连续败了两场,这次可是卯足了劲要赢呢。” 赵启明好笑:“厩令大人似乎很喜欢看比赛?” 厩令老头也笑了:“本是在马场中无聊,与几位马师凑凑热闹而已,没想到真喜欢上了观赛,不仅是在马场里的切磋要看,长安城里的选拔赛,也看过几场。” “厩令大人还看过长安城里的选拔赛?” “也不是全看。”厩令大人笑眯眯的说:“马场里两支球队参战才会看。” 赵启明莞尔:“看来厩令大人似乎已经成为了红甲队和灌家军的球迷了。” “球迷?”厩令大人显然是初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但至少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此时指了指山坡下说:“若说是球迷,马场里的马师和马丞们,才真是入了迷。” 赵启明顺着厩令大人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有许多的马师聚集到了观马台附近,正大声跟正在训练的球员们说着什么,估计是在比赛之前,为心仪的球队打气吧。 “很快就要开始了。”厩令看向赵启明:“马丞大人也去看看?” “看。”赵启明点头:“等会就去。” 厩令大人笑了笑,把手藏在袖笼里,往山坡上去了。 赵启明也准备过去,但忽然间他看到了马场外有马车驶来。 果然,很快就有马师前来禀告,说静安公主来了。 于是赵启明赶紧翻身上马,来到马场外迎接。 此时,静安公主正从马场上走下来,随行的有宫女和护卫,相比起老匹夫打家劫舍般的阵仗,自然是要显得低调了许多,但仍然引起了附近的马师们纷纷侧目。 “长公主。”赵启明翻身下马,并行礼。 静安公主身穿着白色的斗篷,站在马场旁,笑着朝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说:“听说三天后有红甲队的比赛,本宫此次前来,是想看看为公主府奋战的球员们。” “球员们正在训练,公主请移步观马台。”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 “是想我了吧?”走进马场的过程之中,赵启明见宫女和护卫们都远远跟着,于是挤眉弄眼的朝静安公主低声说:“都把你想瘦了,还找出个慰问球队的借口来。” “怎么说也是我公主府的球队,临战前特意来表示慰问,怎么能是借口?”静安公主好笑的说:“你才来马场几天而已,有什么可想的,真以为我离不开你了。” 赵启明不屑:“我还真不相信,你今天是来看球队的。” “倒的确有其他的事情。”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忽然有些无奈的问:“我听说前几天,灌英带着未央卫来马场,向你请教关于兴办太学的事情,没错吧?” 赵启明就知道静安公主为这件事而来,于是点头说:“的确有这件事。”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赵启明忍不住笑了:“你是当姐还是当娘呢?” “都当。”静安公主摇了摇头:“从前遇事总会与我商议,这次居然绕过了我,派人来向你请教,要不是昨天听陛下主动说起,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陛下主动说了?”赵启明有些惊奇。 “只说派人来向你请教,其他的我倒也不好再问。”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这几天倒是很少再提及兴办太学的事情,那些谏言的大臣们也逐渐没有了动静。” 赵启明更惊奇了:“你是说,陛下放弃兴办太学了?” “只是最近这几天不提而已。” 赵启明好笑,没想到小皇帝居然真的被自己说服了。 “你跟灌英说了什么?”静安公主有些好奇。 “也没说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已。”赵启明好笑:“要说陛下真的被说服了,估计最有可能是因为‘烂竹子’不够,没有了拿造纸术说事的借口。” “烂竹子?”静安公主不解。 赵启明于是稍微解释了下。 “原来纸的原料是烂竹子。”静安公主笑着说:“不过,这恐怕还无法说服陛下。” “那难道是灌英添油加醋,转述的效果好?”赵启明也有些不解:“可除了没有烂竹子这件事之外,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到了半年后张骞从西域回来,以及北方战事获得胜利,或许是更好的时机。”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倒有可能说服陛下。” “恩?” “我与魏其侯等老臣,也是这个意思。”静安公主想了想:“估计陛下是觉得连你这个不参与朝政之人,都觉得半年后是更好的时机,才会暂时将兴办太学的事情压下来。” “要这么说的话,陛下也算没有失去理智。”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其实,若半年之后,张骞真的能从西域带回好消息,而北方的战事也能有所起色,兴办太学之事倒也的确是水到渠成。” “你是说太皇太后也无力再强行阻止吧?” “陛下年幼,若文治武功有所成绩,推行‘新政’自然会少些阻力。”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用这种言辞解释了她家的内部言论,并强调:“仅此而已。” 赵启明好笑,知道静安公主维持家庭和睦不易,也不好再打趣。 “真没想到,你的表态居然成功说服了陛下。”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若知如此,就该让陛下早些派人来向你请教,前些日子真是闹得我心烦意乱。” “我也只是表明了立场而已。”赵启明若无其事:“那些达成拿造纸说事,我可不能被人当枪使,何况这是咱们自家的事情,就应该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讨论。” “谁跟你自家人了?”静安公主好笑。 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不是来请教我的,是来寻求我的支持的,要不是考虑到你是我媳妇,我干什么要拒绝支持,冒着得罪了陛下的风险?” “倒也不至于得罪。”静安公主摇了摇头:“陛下能分得清好坏。” “那是,主要是咱们教得好。” “去。”静安公主斜了眼赵启明:“有你什么事。” 赵启明撇了撇嘴。 静安公主笑看着他,然后忽然说:“无论如何,陛下暂时放弃了兴办太学,让我和魏其侯等人都松了口气,这件事多亏了你,成功的说服了陛下。” 赵启明忽然间似笑非笑:“你真的以为,是我‘说服’了陛下?” 静安公主显然知道赵启明的意思,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观马台而去,但此刻赵启明的心中,却已经将事情梳理清楚。 在他看来,小皇帝之所以暂时放弃了兴办太学的事,并非是被他说服。准确来说,是他的表态,和静安公主与魏其侯等人完全相同,让小皇帝不得不知难而退。 这倒不是说他赵启明有多大势力,能让小皇帝忌惮。而是说因为他的表态与静安公主和魏其侯等人相同,让小皇帝把这种巧合理解为“东乡侯也是静安公主的派系”。 正如之前所说,静安公主乃是皇亲中的新贵,得不到静安公主的支持,汉武帝在兴办太学的事情上,就少了很多的帮助。而魏其侯等人的反对,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正因为如此,小皇帝才想先获得赵启明的支持。 而现在,汉武帝知道了赵启明的态度,而且还知道赵启明可能是静安公主阵营中的成员。这种情况下,几乎孤立无援的汉武帝,暂时放弃兴办太学也是情有可原。 静安公主明白这其中的内情,赵启明也已经想通。 但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有了疑问。 显然,在兴办太学这件事上,陛下虽然没有听从静安公主的意见,但至少没有无视静安公主的反对,甚至绕过静安公主,来马场寻求支持,也只能算是无奈之举。 或许,这是因为汉武帝对静安公主的尊重。 但与此同时,也有可能是静安公主“集团”的能量很大,以至于陛下推行政令,必须先要得到静安公主的支持,而得不到静安公主支持,汉武帝就将无可奈何。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静安公主现在的势力,该是怎样的存在? 第二百五十七章选拔赛中的黑马 这世间的事,特别是与斗争相关的事,从来都是不进则退。 赵启明刚认识静安公主的时候,少府只不过是帮汉武帝管钱的内务部门,说是家奴也不为过。而现在的少府,不仅参与了张骞出使西域的事情,还通过互市监的贸易往来,和鲜卑、乌桓建立了良好关系。其外交上的成就,甚至比“大鸿胪”还要重要几分。 而在经济上,张骞出使西域,以及与鲜卑、乌桓的贸易,同样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少府拿到了瓷器在各郡国的代理,眼下甚至还手握着造纸作坊。 众所周知,少府背后的当家人是静安公主。 这也就是说,少府现在所拥有的影响力,便是静安公主的影响力。 而且静安公主的影响力,不仅只是掌管少府而已。 显然,同样是汉武帝支持者的魏其侯阵营,和静安公主是盟友关系。 而如今势力庞大的太皇太后,是静安公主的祖母。看得出来,静安公主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很是和睦,甚至还充当着调节太皇太后与汉武帝之间矛盾的角色。 这就是说,无论在朝中还是刘氏宗亲内部,静安公主都有着很大的能量。 而也正是基于这种能量,静安公主才有了许多的追随者。 好比少府的府监徐大人,作为三公之下的“九卿”,属于静安公主派系的中心人物。随着少府的成长,已经不只是皇帝的钱袋子,这位少府的掌门人,将来可谓不可限量。 更重要的是,静安公主的麾下,还有疑似韩安国的支持。 众所周知,韩安国是御史大夫,属于仅次于丞相窦婴与太尉田蚡的第三号人物。传闻关于御史大夫的人选问题,本来应该由赵绾担任,但最后却落到了韩安国的身上,想必也是因为静安公主。 然而除此之外,在静安公主的阵营里,还有“桑弘羊”。从之前奴儿拜师时就能看出,这位汉武帝的伴读,如今的大农令,和静安公主也有着不错的关系。 但这还都还只是能看得到的。 谁知道在暗中,就没有其他的支持者? 显然,静安公主现在的势力,已经今非昔比。 作为汉武帝的绝对支持者,静安公主绝对会为汉武帝稳固江山提供极大的帮助。但与此同时,也正是因为派系强大,才会让汉武帝不得不老实点听他姐姐的话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忍不住好笑的看了眼静安公主。 此时的两人已经在观马台坐下,厩令大人与几位马丞已经行礼。而即将比赛的两支球队,也正看向这边。尤其是那些红甲队的球员,看到静安公主时,都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倒是奴儿跑了过来,远远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就又赶紧跑回了球队里。 “儿大不由娘。”静安公主叹了口气。 这让赵启明感到好笑:“怎么谁都是你儿子,当妈上瘾了?” “怪你这个当老师的教导无方。”静安公主斜着眼睛看赵启明:“好些日子没见,也不说来和我亲近亲近,远远行了个礼就跑开了,实在让人心寒。” “就是怕你跟他亲近才跑的。”赵启明挤眉弄眼:“人家现在可是球队的统帅,被你拉到跟前捏捏脸,再披上红皮裘,和谁谁家的小姑娘比俊俏,这统帅的威严便是荡然无存,你说他怎么能抬得起头?” 听到这有趣的解释,静安公主也笑了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本来就这么回事。”赵启明无奈的说:“人家孩子都跟我抱怨好几次了,说让我去跟你求求情,不要在人多的时候太亲近,毕竟人家孩子都大了,也是要面子的。” “是。”静安公主好笑的说:“以后我注意些,尽量背着人。” “这才像话。”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比赛就快开始了吧?” “快了。”赵启明朝球场中使了个眼色。 球场中的李敢和奴儿,于是开始指挥着球员们热身,穿戴护甲。 静安公主看着球员们热身的同时,朝赵启明问:“都说马场中的两支球队,是最有希望拿下选拔赛,进入夏季资格赛的球队,但每个赛区似乎只有一支参加资格赛的球队吧?” “你是想问,两支球队谁能参加资格赛吧?”赵启明无奈,想了想说:“两支球队其实经常进行切磋,根据平时的统计,红甲队获得胜利的场次明显更多些。” “你是说,红甲队更有希望代表本三秋,参加夏季的资格赛?” “差不多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看向场中的奴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愧是我公主府的孩子,小小年纪年纪就能如此不同凡响,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你今天说话真的跟当妈的一样。”赵启明翻了个白眼。 静安公主笑容满面,显然有着当母亲的自豪。 赵启明有点吃醋,故意朝静安公主说:“李敢不像奴儿,人家有很多的学业,而且北军没事就请他过去为新骑兵出谋划策,更别说人家府上还有球队要他训练。” “这话什么意思?”静安公主有些不满。 “意思就是说,李敢要是认真训练灌家军,不会比红甲队差。”赵启明不屑的说:“人家可是写出《行军总纲》的兵法家,奴儿跟他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差得远也是因为你这个当老师的偏心。”静安公主斜了眼赵启明:“若能像教李敢那样教奴儿,以奴儿的资质不会比李敢学得慢。” “除了算术,他们学的都是同样的东西,什么时候区别对待了?” 说话间,两只球队入场。因为小许的离开,马场中没有了正式的裁判,所以这次临时找了位经常看球的马师进来,这让场外观战的其余观众,都羡慕不已。 “对了,长安城里的选拔赛进展如何?”赵启明忽然问。 静安公主看着场中的红甲队,回答说:“本赛区的选拔,已经进行到第四场。” 赵启明挠了挠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光是这个赛区就有十几场比赛要打,足以打到夏天。这也就是说,错过了几场选拔赛也无伤大雅,等最后几场选拔赛再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估计现在还没有排名出来吧?” “红甲队已经打了两场,都是大胜。”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又露出了笑容:“虽然没有排名,但长安城里的观众都知道,本赛区内红甲队最有希望参加资格赛。” 赵启明点了点头。 不过静安公主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赵启明说:“你可知黑马队?” “黑马?”赵启明不解:“什么意思?” “选拔赛开始之后才组建的球队。”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说:“我没去看过,但他们刚好在本赛区,而且之前的两场比赛,都是大比分获胜。” “这么厉害?”赵启明挠了挠脸,心说这还真是应了名字,的确是匹“黑马”。 “今天出城的时候,刚好是黑马队的第三场比赛,观赛的人可是不少。”静安公主有些无奈的说:“本赛区内,只有红甲队出场,才有那么多人观战。” “都是球迷啊。”赵启明好笑:“你该不会担心红甲队会输吧?” “我只是担心,这黑马队会成为奴儿的强敌。”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奴儿是朝着最后的‘冠军’去的,难得有露脸的机会,你若让他连资格赛都参加不了,可说不过去。” “刚不是还说,奴儿不同凡响,前途不可限量吗?”赵启明鄙夷:“赢了球就是他自己的功劳,若是输了就怪我,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静安公主想想也是,于是笑着说:“怪我,关心则乱。不过让红甲队拿下冠军的事情,你早就向我许诺,可不许出什么乱子。” “放心好了吧。”赵启明并没有当回事,倒是对突然出现的黑马队产生了兴趣,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那黑马队是什么来头,我可没听说哪位老将的球队有这样的名字。” “是石家的球队,选拔赛开始后才组建的。” “石家?”赵启明挠了挠脸,没什么印象。 静安公主刚想解释,忽然间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你可知曲江上,自从去年开始,有位公子无论风雨,每天都要乘船到湖心,矗立良久?” “原来是他。”赵启明立即想起来,那个风雪天里站在湖心,满身白雪却动也不动的身影,马上就朝静安公主点头说:“没错,窦家两位兄长说他姓石。” “他父亲是前朝的丞相。”静安公主叹了口气:“说起来,也真是痴情人,居然从夏末等到年关,长安城里好些文士替他写诗,甚至陛下也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 “那他现在还在没在曲江上站着没?” “自然没有了。”静安公主有些无奈地说道;“那黑马队便是他所组建。” “啊?”赵启明忍不住笑了:“这改变也太大了吧,前些天还站在曲江上当雪人呢,这就开始组建球队,参加选拔赛,那位石公子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点不正常?” “脑子不正常,能带出那么好的球队?” 赵启明想想也是:“可他怎么就突然想起组建球队了?” “那就无人知晓了。”静安公主看向球场:“不过,好歹也是找了件事情做,只要不再整天在曲江上站着,无论干什么也行,石家对这个独生子,可是宝贝着呢。” “有点意思。”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到时候咱们也去观赛。” “好。” 说话间,比赛终于开始。 随着那个业余裁判激动宣布,伴随着场外的鼓声,两支球队开始入场。 球员们都已经穿上了护甲,显得生龙活虎,尤其是红甲队的球员,很想在静安公主面前表现自己。但只可惜,静安公主微笑着,如同慈母,只看着场外的奴儿。 这让赵启明无可奈何,觉得静安公主真的当妈上瘾了。 面对这种情况,小侯爷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色胆包天一回,把静安公主给糟蹋了,让她当一回真正的母亲,省得这婆娘整天胡思乱想? 第二百五十八章百人将 正月的最后几天,阳光终于有了些暖意。 马场内的积雪已经彻底融化,露出了潮湿的枯草。山谷外的小溪边,所剩无几的积雪正在快速消融,不断地滴落着雪水,被湍急起来的溪水带走。 这天,赵启明和奴儿骑着马,沿山谷内的小溪进入密林。 与他们师徒二人同行的,还有两个裹着羊皮,徒步行走的罪奴。 因为昨天夜里有只小马驹走失,厩令大人吩咐两个罪奴要出来寻找,务必将马驹带回马场。而赵启明因为马场里过得实在无聊,趁此机会出来走走,奴儿是少年心性,完成早上的训练,便也跟着他来了。 此时,裹着羊皮的罪奴行走在前,行走的速度很快,但时不时总要停下,通过查看足迹判断小马驹的去向。而且在此过程之中,还要留意着四周是否有野兽出没。 有这两个匈奴人在,赵启明和奴儿并不担心小马驹会找不回来,同样也不怎么担心野兽袭击。所以他骑金牙,吃着肉包,边走看看风景。 而旁边的奴儿,正很有兴趣的打量着“线装书”。 这几天里,赵启明无所事事,想起了对静安公主的许诺,便将带到马场的纸张裁剪成页,打完洞,再用临时找到的麻绳装线,最后用羊皮包裹,这就做成了简单的线装书。 奴儿对线装书很感兴趣,来的路上翻来覆去的看着,此时在马背上忽然朝赵启明说:“还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翻页的时候,因为纸太薄了,总是会不小心翻过去好几页。” “习惯了就好。”赵启明从怀里拿出颗还带着热气的肉包,咬了口,然后口齿不清的说:“主要是携带方便,而且页数很多,就这么本书,能写不少的字。” “能写多少啊?”奴儿好奇的问。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大概七八万字吧。” 奴儿吸了吸鼻涕,震惊的说:“学生长这么大,总共也没读过那么多字。” 赵启明笑了。 奴儿不过刚十岁出头,这个年纪的孩子量本就有限,加上时代的限制,公元前并没有那么多的书看,普通人连获取四书五经都难,更何况是其他书籍。 据说东方朔向汉武帝自荐时,曾以几十万字的量,彰显其博学多闻。要是按照这个标准,后世那些参加高考的孩子,每年的量,只怕能比得上好几个东方朔。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算古文经义,比数理化的话,一百个东方朔也比不过一个高考学生。 这无关个人天赋,只是时代的不同。 所以别说是奴儿的量没有几万字,恐怕公元前的许多读书人也没有。 这既是因为书籍的贫乏,也是因为获取书籍的不便。 “有了线装书,看书方便了,只要是世上还在流传的书籍,想看都能看得到。” 听到这话,奴儿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兴奋起来说:“学生之前在桑大人府上看到过一本古人注解的《穆王西行》,觉得很是有趣,可惜学生没有那么多的竹简可以抄录,从前只能在桑大人府上观看,现在有了线装书,这样的一本就可以抄回来了。” “《穆王西行》?”赵启明有点疑惑。 奴儿仍然兴奋,使劲吸了吸鼻涕说:“是啊,上面记载了周天子征战西域的事迹,传说还拜访过瑶池圣母,学生以后要是领兵西去,这些记载着西域见闻的书籍会大有用处。”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总算想起来所谓的《穆王西行》,是记载春秋战国时代,某位诸侯王在西域耀武扬威,并调戏王母娘娘的书。 可汉武帝时代才有张骞出使,春秋战国时期哪里有什么“穆王西行”,更别提瑶池圣母,这种神乎其神的人物。几乎可以断定,这本书不是周穆王自我意淫,就是后世信口雌黄的杜撰。 “要了解西域的情况,就别指望《穆王西行》了。”赵启明好笑:“等张骞的使团回来,肯定会有笔记,那本笔记才真的有参考价值。” “可学生不认得张大人。”奴儿挠了挠脸,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擦了擦鼻涕说:“好像长公主和张大人交往甚密,若是长公主抄录了张大人的笔记,学生倒是可以看。” “笔记的字数不会少,抄要抄到什么时候去了。而且对西域感兴趣的人很多,都想看的话,光是互相抄录就太麻烦了。”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应该要有印刷才对。” “印刷?”奴儿茫然的流着鼻涕。 而赵启明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有了造纸术之后,就应该有印刷术。 毕竟当初开始实验造纸之前,所想的就是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有书可读。而有了造纸术,的确可以让读书人在很大程度上有书可读,但传统的抄录毕竟有些不便,如果现在连印刷术也有了的话,那就能解决效率问题。 只不过,那印刷术是怎么回事来着?把电脑拿来,我一下。 “怎么在没有的情况下,完成印刷?”赵启明挠了挠脸,开始思考起来。 这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赵启明的思绪被打断,转过头发现是李敢。 “你怎么来了?”赵启明问:“不是说去了北军吗?” “昨天就去了,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就是看看新骑兵的训练。”李敢穿着披风,追上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回来时听人说师兄进山找马驹,就追上来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李敢从去年开始,就经常被请去北军,多是些和训练新骑兵有关的事情,有时候也有些军中的将领让他前去探讨兵法之类的,只是最近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奴儿朝李敢行了个礼,显摆手里的线装书。 这让李敢很感兴趣,于是拿过来看。 “马建国他们还好吗?”赵启明问。 李敢打量着手里的线装书,随口回答说:“都过得很好,还问起师兄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露出笑容。 那些当初参与新骑兵训练的罪奴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他们不是被驱赶着去军中当炮灰,而是大汉铁骑中的精锐,并且在不久之后,还将以主力身份去征战沙场。 回想起当初离开马场时,天空为了配合别离的气氛而阴沉的吓人,那些匈奴人也都沉默不语。而现在,他们的生活有了希望,想必是拨开云雾见青天,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了吧? 赵启明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匈奴汉子,向奴儿讲述草原美景时豪迈的笑容。 “尤其是马建国。”李敢似乎想起什么,抬起头来朝赵启明说:“这次去的时候见到他了,听说已经成为了‘百人将’,那群人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曹盛有这样的提拔。” 赵启明点了点头。 他并不意外马建国获得提拔。毕竟在那些匈奴人里,马建国是最为勇猛的那个。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以马建国的能力,不可能到现在还只是百人将。 同样的道理,那些其他罪奴的晋升,也会受到身份的影响。 但这只是暂时而已。 若随着大军出征,在阵前表现勇猛,甚至是获得军功,那么族群和身份就无法再成为阻碍。只要是奋勇杀敌着,哪怕是罪奴,也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了他们。 因为这是汉,讲究出将入相,军功至上的大汉帝国。 所以罪奴们现在只差证明他们自己。而不久之后的北征,就是他们的机会。 相信以马建国的勇猛,将来肯定会成为军中大将。甚至以军功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其他罪奴就算不如马建国,但只要能活着回来,朝中自然也会有所封赏。 说起来,现在恐怕没人比马建国他们,更期待这次出征了吧? 这么想着,赵启明竟然也不禁期待起来。 “确定什么时候出征了吗?”他转过头,朝李敢问。 第二百五十九章整装待发 天空中,初春的阳光如同针芒映照大地,努力驱赶着残留的寒意。 两个裹着羊皮的罪奴走到小溪旁,用酒囊取水,同时留意着溪流两岸是否有野兽出没。等酒囊灌满了泉水,他们抓了把积雪塞进嘴里,然后起身将酒囊给了赵启明。 此时的赵启明已经下马,正站在溪流的岸边。他接过罪奴递来的酒囊,喝了口。只觉得寒意刺骨,让整个下巴都失去了知觉,却又如同冷冽的酒,让人很是痛快。 他擦了擦嘴,朝吃雪的罪奴竖起大拇指,那汉子便笑着走开了。 “正月之后,大军就将调动。”李敢接过赵启明递来的酒囊,却并没有马上喝:“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征还没确定,但目前正在准备粮草的阶段。” 赵启明点了点头。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粮草了,那么大军出征也将指日可待。估计现在还没确定出征的日期,是因为保密的原因吧。 “领军的人选确定了没有?” 李敢喝了口酒囊里的水,并没有太大的表情:“统帅已经确定,是御史大人,将作为“护军将军”,领军出征。” “韩大人?”赵启明挠了挠脸。 印象之中,韩安国给他的感觉是个挺和善的老头,不太符合军中领袖的形象。但灌夫曾经说过,韩安国其实参与过很多次对匈奴的作战,所以并不缺乏统领大军的经验。 而且若说起身份,韩安国是御史大夫,在朝中仅次于魏其侯和太尉田蚡。作为“三公之一”,韩安国作为大军统帅、“护军将军”,也是无可厚非的是。 “那除了御史大人,还有谁参与?”赵启明问:“飞将军应该也会出征吧?” “家父是骁骑将军。”李敢说着,又对着酒囊喝了口,然后递还给赵启明:“除家父之外,还有灌将军作为轻车将军,共同出征。” 赵启明点了点头。 此次李广随同大军出征,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老爷子在边关领军多年,在匈奴人眼中可谓是威名赫赫,有这样的军神级人物坐镇,对匈奴人能起到震慑作用。 而且李广虽然自去年开始,因为政治需要,担任未央卫尉一职,但在此之前,老爷子戍边多年,论起对塞外情况的了解,朝中无人可比,作为“骁骑将军”也能让人信服。 至于灌夫,倒是有些特殊。 因为从过去的作战记录来看,老土匪并没有多少次对匈奴作战的经验。然而七国之乱时,灌夫也是军功赫赫的人物。论起资历,灌夫担任“轻车将军”,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更何况自从去年开始,老匹夫就使尽浑身解数,吵着闹着要出征。而且新骑兵的班底,就是灌夫忍痛割爱让给北军的,据说当时就与魏其侯有过约定,此次出征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了。 “另外还有后将军李息、左将军王恢,以及右将军公孙贺。”李敢说着,挠了挠脸,似乎也在思考:“这几位将军单独列出,恐怕大军有兵分两路,同时进发的可能。” 赵启明对大军是否同时进发并不关心,毕竟这是作战的细节问题。 他关心的后将军“李息”等人。这些名字虽然有所耳闻,也知道是军中将领,但毕竟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这些人的派系,究竟是属于魏其侯,还是太尉田蚡。 因为按照之前的安排,李广和灌夫都是魏其侯阵营的人,而韩安国虽然疑似追随了静安公主,但毕竟同属老将,与魏其侯等人交往甚密。这也就是说,此次出征的主将,都和魏其侯有关。 如果要起到势力平衡的目的,在其他的安排上,就应该有武安侯田蚡的亲信参与。那么“李息”和“公孙贺”这几人,就很可能属于武安侯派系。 不过这些事情,赵启明只是感到好奇而已,并不想牵扯其中,所以他也没有向李敢打听,反而是问了句:“之前说北军会作为精锐出战,这个安排没什么变化吧?” 李敢点了点头说:“北军是精锐,此次出征同样作为出力。”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因为如果北军作为主力,那么新骑兵就肯定会有出战的机会。马建国等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些日子的苦苦训练,等的同样是这个机会。 “那卫青呢?”赵启明忽然起来,我们的卫大将军也同样需要崭露头角的机会。 “卫将军仍然统领着新骑兵,在轻车将军的账下,现在军职是胡骑校尉。”说到卫青,李敢的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到时候新骑兵是否能在战场上扬名,就看卫将军如何指挥作战了。” 赵启明欣慰的点了点头。 新骑兵本就是灌夫的班底,知道新骑兵的厉害,肯定也有“拉出去练练”的意思。这种情况下,想必不会对卫青有过多的限制,这也就是说,卫青可以带着新骑兵自由发挥。 新骑兵的威力如何,赵启明是知道的,而卫青的指挥才能,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这样的军队,和这样的统帅,只要给他们战场杀敌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默默无名? 想必此战之后,军中势必又要多出几位名将了吧? 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李敢:“那你呢?” “还没定。”李敢挠了挠脸,然后思考着说:“估计会在卫将军手下。” 赵启明点了点头。 都说上阵父子兵,既然李广将作为骁骑将军,李敢如果能在他父亲账下,无疑是最好的。但与此同时,李敢也是新骑兵形成之前的统帅,又熟悉墙式冲锋的战法,若从这方面考虑,似乎更适合跟着卫青。 在赵启明看来,李敢能跟着卫青,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卫青注定在此战中扬名天下,跟着卫青的李敢,就会有更多获取军功的机会。而且卫青有外戚的身份,卫夫人又正是得宠的时候,很快就要成为皇后国母,追随着这样的统帅,李敢的政治前途自然更加光明。 “好好干。”赵启明笑着鼓励。 李敢似乎也很期待,笑着朝赵启明点了点头。 这时,奴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两个罪奴,还有只小马驹。 “老师,找到了。”奴儿很是高兴,远远超赵启明大喊:“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急。”赵启明看了眼李敢,然后吩咐说:“既然来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吃东西?”李敢不解的看向赵启明。 而赵启明拍了拍自己的马肚子上的行囊说:“这次我带齐了调味料。” 听到这话,李敢不由得想起了上次打猎,赵启明所烤的兔子和羊腿。那令人难忘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李敢马上兴奋起来,朝赵启明说:“我这就去猎些野兔回来。” 说完这话,李敢就翻身上马,带着同样兴奋的奴儿进山了。 而两个罪奴留在了原地,开始自觉的收拾营地,准备柴火。 赵启明看着李敢远去的背影,面露微笑。 他知道,大军即将出发,他和李敢之间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这次分别,少则半年,多则数载,两人是见不到面的。那么在临别之际,无论是作为好朋友,还是师兄弟,都应该找机会多相处。 之前马建国等人的离开,让赵启明很不好受。但经过静安公主的开导,他现在对这种事情,已经没有太多负面的情绪。只希望自己所关心的人,都能生龙活虎的回来。 “但如果都能立下军功,那当然是更好。”想到这里,赵启明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李敢和马建国,才是真正的为国家效力。 因为这些人对于出征毫不畏惧,甚至还充满期待,早已无视了生死。 那么在这些人为国效力的同时,自己在做什么呢? 赵启明挠了挠脸,忽然有点惭愧。 他觉得自己也能为国效力,而且发明出活字印刷,就是个机会。 但他仔细了很久,却仍然毫无所获。 说起来,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之前弄出造纸和瓷器,纯粹是因为公务员的身份,接触过许多城乡结合部的小作坊,对那些传统手工业有所了解而已。 但印刷术却多少有些特殊。因为上学的时候,课本上只说活字印刷是四大发明,并没有说过活字印刷到底是怎么印刷。而且更重要的是,赵启明多年的基层经营,也没接触过有关印刷的企业。 所以这活字印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几乎毫无了解。 “看来要自己想办法研究了。”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章燕子夫妻的日常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热衷于交/配的燕子夫妻,在离开了整个冬天之后,终于飞回了东乡侯府。 作为侯府的老邻居,燕子夫妻在过去的时间里曾饱受不孕不育的困扰,甚至在频繁交/配而毫无成果的情况下有过激烈的争执,让人再也不愿承认它们是远近闻名的模范夫妻。 为此,燕子夫妻忍辱负重,在冬天里飞往南方,寻找了很多名医。 终于,在春天到来之际,它们又回来了。 因为名医的治疗卓有成效,让它们挺起胸膛,振翅高飞,从南方跋涉回到了东乡亭,然后在天空中盘旋,围着路过的其他燕子夫妻宣告,它们已经治好了难言之隐。 可惜春天里的燕子们都有各自忙碌的事情,没有时间理会它们。所以燕子夫妻在天空盘旋不久,便飞到了东乡侯府门口的大树上,继续叽叽喳喳的朝老树说个不停。 此时已过“谷雨”,树木的枯枝上抽出了新芽。 燕子夫妻跳跃在枝头,夫唱妇随的说个不停,直到他们知道老树还没有彻底从冬天的昏睡中苏醒过来,要等过几天才能跟它们聊天,于是就飞进了侯府,钻进了自己的窝里。 这燕子窝已经是好几年的老窝了。几年前有下人想把这燕子窝除掉,被钱管家拦了下来。后来这对燕子夫妻又得到小侯爷的庇护,于是就再也没人敢破坏它们的小窝。 如今几个月过去。燕子夫妻走的时候这燕子窝什么样,回来时仍然是什么样。 这让燕子夫妻很是开心。因为飞回来的其他燕子,在春天里忙着搭建新窝,只有他们能够住在自己的老窝里,不用为房子的问题而烦恼。 于是他们在窝里张着嘴,高兴的叫个不停,似乎是在感谢小侯爷的庇护。 门庭下的扫地现了它们,然后细柳也发现了它们。 准确的说,是扫地僧听到了熟悉的叫声,抬起头看到了燕子夫妻,却有点分不清这是不是从前那两只燕子。正仰着头打量的时候,带着旺财经过的细柳,也听到了熟悉的叫声。 “应该是从前那窝吧?”扫地僧拿着扫帚,有些不确定。 燕子夫妻听到这话,激烈的叫起来,是想告诉扫地僧他们就是从前那窝燕子,并且跟扫地僧还是老熟人,曾经在门廊上的窝里,看到过扫地僧和内院丫头的幽会。 “是它们!”细柳拿着小笼包,忽然惊喜的叫了起来:“就是从前那两只。” 燕子夫妻高兴的叫了起来,因为细柳认出了它们。 两口子本就喜欢细柳。因为侯府里只有细柳,会时不时在经过的时候停下,跟燕子夫妻说上几句。而现在细柳又认出了他们,他们就更加喜欢细柳了。 “你们果然又回来了。”细柳走上前几步,高兴的朝燕子夫妻说:“整个冬天都没见到你们,你们肯定还不知道,我学会了读写,小侯爷走的时候还夸我呢。” 燕子夫妻听到这话更高兴了。 因为细柳学会了读写,让它们也想起了自己的喜事。 于是它们从燕子窝里飞了出来,在细柳的头顶盘旋,然后落在了旺财的头上。 他们讲述着去往南方寻找名医的不易,以及治疗顽疾的艰辛,然后热切的宣布他们已经痊愈的消息,并踌躇满志的表示,今年春天肯定能受孕成功,孵出很多的小燕子。 这些话细柳当然是听不懂的,但旺财却不同。 作为侯府的忠犬,旺财认为燕子夫妻言语冒失,恨不妥当。因为未婚少女细柳情窦未开,跟这样的姑娘讲述怀孕生子的事情,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所以旺财不再允许燕子夫妻站在他的头顶,还呲着牙假装要咬燕子夫妻。 这粗暴的举动引起了细柳了制止,燕子夫妻也受惊飞走。 可两口子平时受小侯爷庇护,还从没受到过这样无礼的对待,更别说还是在她们的家门口。它们很生气。于是飞上高空,然后俯冲下来,使劲啄旺财的屁股。 可怜旺财平时总是被大白鹅欺负,原以为打不过大白鹅,对付两只燕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刚刚过招就败下阵来,被啄的夹起了尾巴,杀猪似得惨叫着跑了。 “是从前那窝燕子吧?”钱管家这时走了过来。 同时过来的,还有被旺财的惨叫声吸引,聚集起来的其他下人。 钱管家难得露出笑容,捋着胡须说:“昨天还想起它们,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想来已经是把侯府当成了家,走的再久也都能飞回来。” 这番话引起了下人们的共鸣。大家都新奇的看着燕子夫妻,很是兴奋。 毕竟都是好几年的老邻居了,平时大家各忙各的,没没怎么留意到燕子夫妻的存在,等入了冬之后发现侯府里似乎少了点什么,才终于有人想起,燕子夫妻不在了。 重新看到他们,下人们都很高兴。 燕子夫妻也很高兴。因为它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被这么多人关注着。 于是他们高兴的盘旋在大家的头顶,想趁此机会向大家宣布,他们已经治好了不孕不育,从此可以挺起胸膛做人。 可惜她们的叫声没人能听得懂,而且这个时候小侯爷回来了。 来通报消息是门房老大爷。当钱管家和细柳听到小侯爷回来,就立即把燕子夫妻抛在脑后,马上就往侯府大门走去。而其余的下人们,也赶紧追了上去。 转眼间,众人作鸟兽散,这这让正要宣布大事的燕子夫妻有些着急,于是便跟着大家飞到了侯府门口,在屋檐上停下。 此时,庇护着燕子夫妻的小侯爷正走进侯府大门。 钱管家带着下人们行了个礼,然后问:“小侯爷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马场里没什么事,而且这不是眼看着要春播了吗?”小侯爷走进侯府,心情不错的边走边说:“春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老爷我,当然得回来主持工作嘛。” 听到这话,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欣慰的说:“小侯爷关心农事,实乃百姓之福。” “那窝燕子回来了。”细柳拉着金牙,忽然朝赵启明说。 此时的小侯爷正走进院子,听到这话看向门廊,却没有发现燕子夫妻。 于是燕子夫妻从屋檐飞了下去,在小侯爷的上空盘旋,证明他们的确回来了。 “还真是。”小侯爷看着天空,笑着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你们好啊。” 燕子夫妻并不好。准确的说本来是很好的,因为治好了难言之隐,又难得被大家所关注,正要宣布好消息的时候,小侯爷回来了,再也没有人理会他们,于是他们就不好了。 燕子夫妻很生气,想向对付旺财那样对付小侯爷。但小侯爷庇护着他们,保住了他们的燕子窝,而且多年的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了脸皮的话会不好相处。 所以她们选择了相对委婉的方式,比如在天空中拉一泡屎。 于是当赵启明抬起头来,微笑着向燕子夫妻打招呼,想体现出自己不仅亲民,而且善待动物的良好品质时,忽然间两泡燕子屎落了下来,“吧唧”一声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侯爷石化了,下人们也都呆住了。 “我日你妈!” 终于,小侯爷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是暴跳如雷。 下人们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尤其是细柳,手忙脚乱的拿手绢冲了上去。 眼看着场面大乱,燕子夫妻起到了报复的目的,心情很是不错。 它们不再盘旋,心满意足的回了燕子窝里。 不知为何,看着小侯爷暴跳如雷,和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样子,燕子夫妻忽然来了“性趣”。于是默契的对望之后,它们开始在嘈杂声中,开始了回家之后的首次交/配。 第三百六十一章春季攻略 客厅里,赵启明用细柳的手绢擦脸,如同澡堂里的搓背师傅。 遭受燕子夫妻的袭击已经是两个时辰,但他仍然觉得脸上的燕子屎没擦干净。 这让他很气愤。 因为他庇护了燕子夫妻,哪怕这两个家伙整天沉迷于交/配,很有可能带坏侯府中的少男少女,他也没有以“扫黄”为名将燕子夫妻驱逐。可如此仁义的对待,回报他的居然是两泡燕子屎。 赵启明想不通。他也曾猜测,燕子这种动物是否拥有某种奇特的生物特性,用往人脸上拉屎的方式表达感谢。但他询问了所有人,大家却表示这个想法很有想象力。 于是赵启明确定,燕子夫妻是故意把屎拉在他脸上的。 显然,这是燕子夫妻在恩将仇报。就好像你扶起了大街上摔倒的老奶奶,老奶奶不仅没有跟你说谢谢,还要求你娶了她,如果你不愿意她就报警。如此的丧尽天良,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只是意外而已。”钱管家捋着胡须,眯着眼睛说:“那两只燕子在侯府居住,受小侯爷庇佑多年,自然不会有意作恶,小侯爷还是看开些,不要因此消沉。” 赵启明看了眼钱管家,心说老头这宽慰的话,还真是毫无用处。 毕竟,只听过有人因为失恋而消沉,有人因为失恋而消沉,有人因为老婆出轨的而消沉,还真是头次听说,有人因为两泡燕子屎而消沉。 赵启明其实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燕子夫妻为什么要恩将仇报而已。他相信如果钱管家被燕子夫妻用屎袭击,再好的涵养也会立刻暴走。 可惜钱管家没有被燕子屎袭击,也就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还是说正事吧。”赵启明仍然拿着丝巾擦脸,无精打采的说:“两位请开始。” 听到这话,钱管家点了点头,旁边的胡先生也精神了起来。 因为今天是进行季度总结的日子。 在侯府平时的日常生活中,这是很重要的工作。每当这个时候,几位高层都要回首过去,总结之前几个月的工作,然后展望未来,做好下个季度的工作安排。 此刻,三个人都坐在太师椅上。 这是去年冬天,在库房里进行季度总结之后所形成的习惯。只不过钱管家和胡先生都拿着竹简,坐姿端正,而赵启明习惯了横坐在太师椅上,这让他用丝巾擦脸的动作显得有些搔首弄姿。 “先说造纸作坊吧。”胡先生翻开手里的竹简,看了看然后朝赵启明说:“现在已经和少府达成了共识,在投资的比例问题上,按照谈判的结果,是少府出六成,而侯府拿出四成。” 听到这话,赵启明问:“那分成的比例呢?” “分成的比例是少府三成,而侯府占七成。” 赵启明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因为他早就和静安公主确定了合作的方式,只是投资和分成的比例问题,还需要胡先生和少府详谈。所以就算没有胡先生的汇报,他也知道在投资问题上,少府拿出来的钱要比东乡侯府更多,而在收益上又是东乡亭占了大头。 至于原因,无非是力求得到“平衡”。 正如之前所说,造纸作坊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能让东乡侯府把持,只能挂靠在少府的名下。但是站在东乡侯府的立场是,发明了造纸术也不能毫无收获,当然也该有自己的利益。 所以最后的谈判结果,是少府投资更多,拥有着造纸作坊的所有权。而为了补偿东乡侯府,少府在收益的问题上有所让步,并且利益最大化的东乡侯府还掌握着关键技术,对少府也采取严格保密的政策,这就让东乡侯府成为了造纸作坊的实际控制者。 这种平衡的状态之下,双方都有所依仗,也就能免去很多猜疑。 更重要的是,东乡侯府心满意足的赚到了钱。 而少府在静安公主的掌控下正迅速的壮大,眼看着要在朝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就需要些政治资本,刚好造纸作坊所生产的纸,是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离不开的东西,那么少府拥有了造纸作坊的所有权,同样也达到了政治目的。 简单说来,就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结果。 对此,赵启明很是满意,称赞了胡先生的办事效率。 这让胡先生很受鼓舞,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又汇报了很多的问题。 比如瓷器作坊和少府的合作达成,即将销往各郡国,这就带来了生产压力,让年前就计划的扩建工作不得不抓紧开始。再比如经历了过去的冬天之后,团扇的销售在正月里有了复苏的迹象,急需要重新恢复生产等等。 对待这些问题,赵启明都来者不拒,全部应允下来。 “再有就是春播的事情了。”等胡先生说完,钱管家捋着胡须开口:“‘谷雨’已过,再等上几天就该春种了,到时候内史府会派人下来,侯府也该提供些劳力协助村民们播种。”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问:“今年也是种麦吗?” 钱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又朝赵启明说:“除了种麦,老臣还想种些黄豆,毕竟自从去年开始,侯府内每月的豆类消耗巨大,刚好今年又遇上黄豆涨价,若全部采购终究是不划算了些。”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侯府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下人们每天早上都吃豆腐脑,而且最近又喜欢上了豆腐皮和豆芽,这可都是以黄豆为原料的豆制品,所以现在的侯府,除了粮食之外,就数黄豆消耗最大。 “平时吃黄豆多,自己种些也是应该的。”赵启明很好奇这个问题:“不过内史府对播种有统一的安排,不允许私自选择作物吧?” “小侯爷有所不知。”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老侯爷在世时,曾开出了几片自留地,这些土地不属于内史府管辖,侯府可以自行选择作物,就像庄户人家房前屋后的菜地。”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问:“不知这些自留地有多少?” “大概有三十亩。” “够了。”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钱管家问:“既然那些自留地可以自行选择作物,那么也不要只种黄豆。” 钱管家笑着点了点头:“不知小侯爷打算再种些什么?” “有水田没有?”赵启明想了想,忽然兴奋的问。 钱管家似乎猜出了什么,看了眼赵启明说:“小侯爷是打算种莲菜吧?” 赵启明也笑了:“冬天里蔬菜不多,最近才有了豆芽,听说大家尝过莲菜之后也都喜欢,既然是这样的话,不妨找块水田自己种上些,也能让冬天里的蔬菜多点花样。” 钱管家点了点头:“不过这莲菜精贵,庄户人家很少见到,怕是没人会种。” “这个没关系。”赵启明露出了笑容,想起了那个在河堤旁挖莲,后来又在正月里送他猪下水,并且始终眼神不怎么好的老头:“只要有水田,我能找到人来帮忙。” “那莲菜的种子呢?” “这个也没问题。”赵启明笑了笑,要知道曲江边的那个荷花池可是茂盛的很,不论是和那个荷花池的主人私交很好灌英,还是静安公主,都能弄得到:“您就放心去办吧。” 听到这话,钱管家才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老臣记下了。” 看这老头记录此事时认真的样子,估计也很喜欢莲菜吧。 赵启明面带微笑,不由得想起了夏天时,大片荷花盛开的样子。 当然,他更期待的是冬日里,莲藕和猪蹄被炖烂之后,扑鼻而来的清香。 不行,想想就流口水,中午先来盘大肠解解馋。 第二百六十二章学好数理化,杀人越货走天下 结束了春季的工作部署,钱管家和胡先生都有了新的任务。两位侯府的高层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行动,而赵启明却忽然间想起了诸葛神棍。 他这次离开侯府的时间不长,却也已经好几天过去。也不知道这几天里,诸葛神棍对孔明灯的研究是否有了成功,又是否参悟出了“阴阳二气”? 赵启明来了兴趣,于是拿起丝巾走出客厅。 来到诸葛神棍的院子时,除了看到老头之外,他还意外的看到了金牙和旺财。 准确的说,是诸葛神棍盘坐在蒲团上炼丹。而金牙和旺财,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白鹅,都站在诸葛神棍的身后,静静的守候中诸葛神棍面前,那炉火旺盛的铜鼎。 这实在非常“神棍”的画面,让赵启明都看呆了。 他忽然有点怀疑,诸葛神棍是不是真的有炼制灵丹的能力,也忍不住猜测。金牙它们是不是已经修炼成精。不然的话,这丹炉又怎么能把金牙他们都吸引过来,而且还能如此安静的守候? 这太邪门了。 可赵启明并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所以尝试着用科学来解释。 他觉得诸葛神棍并没有炼制仙丹的能力,而金牙它们也并没有成精。这丹炉之所以能让金牙他们聚集起来,安静的守候在丹炉附近,只是因为丹炉中发生了化学反应,意外的传出了某种对动物们很有吸引力的味道。 这无疑是更加合理的解释,赵启明也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但这疑似“成精”的画面,如同邪教朝拜,让人看着实在是瘆得慌。 所以,他挠了挠脸,朝大白鹅的屁股踢了一脚。 这让大白鹅立即暴怒,再也不守候丹炉了,拍打着翅膀就对无辜的旺财发起进攻。而旺财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大白鹅啄了个正着,立即惨叫着夹起尾巴逃跑。 眼看着大白鹅追着旺财去了,金牙也不再守候着丹炉,因为细柳给了她一个艰巨的任务,要调节好大白鹅和旺财的关系,所以看到这两个家伙又打了起来,金牙要去拉架。 就这样,宠物们都离开了诸葛神棍的院子,如同“成精”的画面便不复存在。随即邪教朝拜的仪式也宣告结束,侯府又重新沐浴在了科学的阳光下,实在是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赵启明很是满意。 因为他赶走迷信,粉碎了邪教。 更重要的是,他利用了宠物间的内部矛盾,是很有智谋的主人。 “小侯爷?”诸葛大师似乎刚发现赵启明,急忙起身来行礼,看样子神情有些憔悴,而且都忘记了给赵启明“看相”,只是抱歉的说:“在下惭愧,让小侯爷失望了。” “失望?”赵启明有些疑惑。 而诸葛神棍叹了口气,看向刚才放在面前的孔明灯:“在下参悟多日,用尽了法力,终究悟不出这阴阳二气,想来是与‘启明灯’无缘,注定无法再更进一步了。” “是孔明灯。”赵启明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诸葛神棍刚才不是在炼丹,而是在研究放在地上的孔明灯,于是有些好笑的问:“您是怎么参悟的,就光看着?” 诸葛神棍申请有些神伤的说:“当年元始天尊夜观星象,曾闭关数年,终于参悟天道,成就诸果之因。而在下尚在‘格物’的阶段,连阴阳二气也弄不清楚,实在是惭愧的很。” 赵启明笑着摇了摇头,心说就这么光看着,要能悟出什么那才奇怪了。 “既然如此,您何不换种方法?” “换种方法?”诸葛神棍不解;“宇宙万物都有其规律,要掌握其中的本源,就该认真领悟,与宇宙沟通,以求感知天道。不知道小侯爷所说的其他方法,指的是什么?” “计算。”赵启明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让诸葛神棍很是不解:“计算?” “大师是想弄明白阴阳二气对吧?” “在下是想先领悟出阴阳二气,然后做出能够带人上天的孔明灯。”诸葛神棍露出了神往的表情:“在下想行走于云端,看看那天上的仙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赵启明赞许的点了点头。 看来之前的确没有猜错,这诸葛大师的确志向高远,要成为杨利伟同志之前最先到达太空的地球人。而诸葛大师是实验派,所以在行动之前,要先弄明白孔明灯的原理。 当然,用诸葛大师的话说,这叫阴阳二气。 但不管是不是阴阳二气,其目的最终都是热气球,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赵启明将孔明灯拿了起来说:“要制作更大的孔明灯,不妨先统计这孔明灯的燃料重量,和孔明灯整天的重量,然后计算出多少的燃料,能让多重的孔明灯飞起来。” 诸葛神棍眨了眨眼:“可在下要先弄清楚阴阳二气。” “燃料需要经过燃烧,才能释放出了能量,也就是大师所说的阳气。”赵启明摇头晃脑:“如果把阳气量化,再统计燃料的重量,就可以知道多少燃料能释放多少阳气。” 诸葛神棍捋这胡须,若有所思。 “我们还可以通过计算,知道多少的阳气,可以让多重的孔明灯,在天空中漂浮多久。”赵启明继续说“这样的话,就算没弄明白本源,也算了解阴阳二气了吧?” 诸葛神棍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追问:“只说了计算阳气,不知阴气又该如何?” “孔明灯里的燃料用尽,阳气消失,自然就有阴气取而代之。这时若计算出阴气作用下的孔明灯,将以多块的速度,用多长时间天空中落下来,这便是对阴气的领悟。” 听到这里,诸葛大师已经重新恢复了神采,看着赵启明不住的点头。 “如果把这些计算出来,其他的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赵启明挤眉弄眼的引诱:“到了那时候,根据各种数据,按照比例将孔明灯做大,载人上天也就不是难事了。” 诸葛大师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是这是重新恢复仙风道骨的样子,敬佩的朝赵启明说:“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种格物的方法,小侯爷的博学多闻,实在让在下望尘莫及。” 赵启明笑了笑,心说还不都是为了帮你找到正确方法? 所谓的格物,以及什么阴阳二气,说起来玄妙,其实根本就是数学、物理,和化学等自然科学。因为担心诸葛大师没办法接受会理解,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进行解释。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数、理、化三门功课,可是知道科学的发展基础。就连犯罪分子行凶杀人,毁尸灭迹时也知道要用强酸腐蚀,这都是百分百份的化学知识。 所谓“学好数理化,杀人越货走天下”,又何况是“格物”? “不知小侯爷可否不吝赐教,这计算的方法,该从何学起?” 显然,实验派的诸葛大师,已经对数理化的理论知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让赵启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因为诸葛神棍缺少的就是理论知识,不然也不会学着元始天尊的样子,对着孔明灯看上好几天也毫无所获。但与此同时,老头又有着丰富的实验经验,这同样毋庸置疑。 所以,只要提供给老神棍数理化知识,解决了理论的难题,凭借诸葛大师多年的实验经验,想要造出升级版的孔明灯,把人带去云端行走,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老头打算用热气球飞升,去仙界旅游,这个想法着实有些大胆。 赵启明忽然有点犹豫起来。 他思考着要不要告诉老神棍,天上其实毛也没有? 第二百六十三章印刷术 诸葛神棍的学习能力很强。 至少作为基础的《算术入门》,老头掌握的很快,两天后就学会了乘除法。 可这并不是说诸葛神棍要比普通人聪明。老头之所以学习如此迅速,实际上是得益于科学狂人般的热情,在起数理化的学习上几乎已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让赵启明有些担心诸葛神棍的身体。 但几次看望,他发现老头虽然比往日里要邋遢,但却神采奕奕,根本没有猝死的迹象。而询问原因,老头的回答是“日服丹药三百颗,不成仙来也成魔”。 出于对数理化的极大热情,诸葛神棍的学习已经到了成魔也在所不惜的程度。这让赵启明感到十分佩服。因为相比起诸葛神棍,他就显得不务正业了许多。 “如果我不是亲自过来,你都快忘了要做出线装书给我看吧?”静安公主坐在赵启明的正厅首座,打量着手里的线装书,表情无奈:“如此简单的东西,要用半个月时间?” “简单吗?”赵启明吃着春饼,摇头晃脑:“这可是很复杂的东西。” “只是将纸裁剪成页,然后用麻线缝起来而已,能有多复杂?”静安公主有些埋怨:“当日就该说清楚这线装书是怎么回事,交给妾身半天就能做出来。” “我怕我说了你听不懂。”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打量着手里的线装书,露出了笑容:“虽然制作简单,但也的确足够巧妙,既轻便又好拿,而且装订起来之后应该能写不少的字。” “有眼光。”赵启明吃着吃着春饼,竖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我媳妇。” 静安公主没理会赵启明的调戏,想了想后问:“虽说制作简单,但也不能让天下的读书人都纸买回来,然后自己装订,毕竟这是很费时间的事情。”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结果如何?” “让流金阁在卖纸的同时,也卖制作好的线装书。”赵启明嘴里全是春饼,口齿不清的说:“装订就交给流金阁负责,这是深加工,有附加的经济价值。” “就是说要赚装订成书的钱,对吧?”静安公主好笑的说:“当初造纸的时候,说是为了天下读书人,其实从头到尾都在想着怎么赚钱。” “商人逐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赵启明继续美滋滋的卷春饼:“而且流金阁的李老板为人不错,其他生意不方便和他合作,能让他多赚点就让他多赚点吧。”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手里的线装书说:“若是有现成的线装书,多花点钱也没什么,从流金阁直接买回家中,就可以自行抄录了。” “既然有纸了,还抄录干什么?”赵启明若无其事的说:“应该有印刷才对。” “印刷?” “就是不用再抄写,把文章印在纸张。”赵启明摇头晃脑:“四书五经全抄下来,最少也要花上一个月时间,但如果有了印刷术,半个时辰就能全部完成。”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似乎来了兴趣,将手里的线装书放下,然后摇起檀香扇,笑着朝赵启明说:“原来夫君除了制作线装书之外,还想到了如此长远的问题,倒是妾身小气了。” “那是。”赵启明鄙夷的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美滋滋的继续吃春饼。 静安公主摇着檀香扇,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于是问赵启明:“然后呢?” “然后什么?” “印刷术。”静安公主气笑了:“妾身这还等着听下文呢。” 赵启明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说;“没下文了,我只想到了这么多。” “胡说。”静安公主终于忍不住,丢了块点心过去:“只讲了印刷的方便,却不说这印刷是怎么回事,谁能知道你讲的是什么,这不等于没说吗?” “印刷就是印刷。”赵启明敏捷的结果静安公主丢过来的杏仁,然后很有创意的放到春饼里卷起来,抽空说了句:“跟印章差不多,就是刻字,然后印在纸上。”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有所领悟,于是朝赵启明问:“你的意思是,就像玺印在绢布上留下落款那样,文章也可以印在纸上?” “差不多吧。”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重新摇起扇子,点了点头问;“绢布上可以留下落款,纸的质地应该更不成问题,不过文章不比落款,那么多的字想要雕刻出来怕是很难办。” 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发现杏仁也放进春饼里,味道居然不错。 “怎么又没下文了。”静安公主无奈道:“就不能边吃边说?” “不是都告诉你了,我只是刚开始想,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吗?”赵启明不耐烦的看了眼静安公主说:“知道的都跟你说了,至于怎么雕刻印刷,还得再想想。” “你可真是吊人胃口。”静安公主叹了口气,然后想了想说:“办法是可行的,只是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光是把文章雕刻出来,也是很花时间的事情。” “如果真能雕刻出来,能反复印刷,其实是很省时间的。”赵启明摇头晃脑:“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就从少府给我派些工匠过来,要那种会雕梁画柱的。” “那是雕工。” “管他什么工,能刻出模板就行。” “模板?” “恩。”赵启明专心吃着春饼,若无其事的说:“其他的先不想,首先要解决模板的问题,而这个模板到底要怎么做,文章又要怎么刻上去,还得再想想。”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解的朝赵启明问:“如果模板是固定的,只能印出雕刻上去的文章,这样的话,不是有其他文章都要重新雕刻?” “应该是吧?”赵启明继续吃着春饼:“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总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不方便,可是想了好几天也没弄明白,就觉得不如先试试吧。”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妾身回去让少府派人来,或许听了你的想法,那些经验丰富的工匠能有些好主意,能帮助解决问题。” “行,不过这事也不着急开始,等过几天再派人来吧。” “为何?” 赵启明指了指正厅外,天空中酝酿的雷雨:“马上春耕了,我可忙着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赶春牛 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雨之后,草木抽出新芽,气温也逐渐回暖,便到了传统的农耕时节。 古人重视农事,也讲究节气。每年秋收时,村子里都要举行隆重的祭祀,好比过节般热闹。而秋去春来,迎接万物伊始,春耕也同样很受重视。 每到这个时候,高墙内的天子为祈求丰年,往往要举行“亲耕”仪式。而地方官员在春耕开始之后,也要走入乡间地头,视察春耕的情况。 这天的东乡亭阳光明媚,荒芜的田野一望无际,正等待着春耕的开始。 而村子里,正举行着春耕前的祭祀。 内史府的官员,和东乡亭的里正钱管家,以及村子里的几位族老,在清晨时聚集起来,摆上贡品祭天。等祭祀结束之后,便到了春耕前的重头戏——“赶春牛”。 即将下地的春牛被赶了出来,被村民们簇拥着。为显示亲民,内史府的官员和钱管家亲自‘扶犁”。随着牛夫扬鞭,那春牛叫出声来,从村尾向村头走去。 早已等候在路边的村民们夹道欢迎,将准备好的“五谷”撒向春牛,是以祈求五谷丰登之意。这热闹的场面让孩子们误以为过节,呼朋引伴的跟着春牛,跑来跑去却也没人阻止。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耕牛被驱赶着加入了队伍,缓慢的往村外的田野中前进。 这样的热闹赵启明当然不能错过。 此时的他,正和细柳站在村口的大树后面,边吃着零食,边看着春牛的队伍。 他看到几个调皮的熊孩子跑到村外,领头的春牛缓慢的走了出来,后面的内史府官员和钱管家,正扶着装在牛车上的犁耙,而更多的乡亲们簇拥在四周,用抛洒五谷的方式欢送。 赵启明还是初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活动,于是朝细柳说;“咱也扔点东西吧。” 此时的细柳正踮起脚来往张望,听到这话很是高兴,于是在身上摸索,很快就抓出两把姑娘家爱吃的南瓜子,然后全部都给了赵启明。 虽说按照习俗,应该是要抛洒五谷才对,但细柳身上不可能藏着麦粒,再加上南瓜子也勉强能算是粮食,所以也算说得过去。 这时,队伍已经来到了跟前,在距离赵启明不远的地方。于是,他学着那些妇女们的样子,将手里的那瓜子抛起来,刚好落在两头耕牛的身上。 这让他很是满意,因为作为地主,他也为丰年表达了祈愿。 不过这个时候,细柳也丢出了什么,居然打在春牛的头上,引起了春牛不满的叫声。 “你扔的是啥?”赵启明有点好奇。 细柳看着被她击中的春牛,高兴的说:“奴婢扔的是柿饼。” “谁让你扔柿饼的。”赵启明满脸鄙夷:“咱们又没种柿子。” “可南瓜子都给小侯爷了,奴婢身上只有几块柿饼了。” “那你就别扔。”赵启明抢过柿饼,数落细柳:“人家祈求五谷丰登才扔五谷的,你把柿饼扔过去,是要打算害大家种出几千亩的柿饼,然后明年天天吃柿饼充饥吗?” 细柳被训话了,嘴里不高兴的嘟囔着:“顿顿吃柿饼才好呢。” “说啥?” “没什么。” 在五谷和柿饼的袭击下,耕牛的队伍走出了村子。拿着农具的庄户们,有说有笑的随着耕牛下地。而此时的村口,只有那些不能下地的老幼妇孺,还在远远的张望。 在这群人里,赵启明意外的发现了个熟人,便带着细柳走了过去。 “大爷,您气色好啊。”他打了个招呼。 那个送了赵启明几节莲藕,腊月里还送了猪下水的老头眼神依旧不怎么好用,眯着眼睛看着赵启明半天,才埋怨的说:“我当时谁呢,原来又是你。” 赵启明吃着柿饼,好笑的说:“怎么,大爷不喜欢看见我?” “每次看到你都游手好闲。”老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指了指耕牛的队伍和田野,然后朝赵启明问:“腊月里也就算了,怎么都春耕了你还不下地?” “我家劳力多,用不着我。”赵启明打着哈哈。 老头听完不高兴了,数落着赵启明说:“谁家还嫌劳力多,你这是偷懒吧?” 赵启明笑了笑,心说自家的劳力还真是嫌多。侯府上下几十口人呢,这几天都成了预备役,估计很快就要被钱管家发配出去帮忙春耕,他这个当老爷的还真无事可做。 “不会过日子。”老头摇了摇头,如同看见世风日下般叹了口气,然后朝细柳说;“都说男人成家了就能懂事,你这当媳妇的应该多管管,庄户人家应该本分些。” 听到这话,正吃着柿饼的细柳有点茫然。 直到确认老头是在说她的时候,才终于闹了个大红脸,然后羞得转过身去,抓了跟狗尾巴草在手里,不敢再转过身看人。 这模样看得赵启明好笑,于是朝老头说:“刚看到大爷您就想起来了,我家里有点闲田,今年准备种上些莲菜,正想请教请教怎么种呢。” “吃上瘾了?”老头似乎还记得去年挖莲的时候,送赵启明几节莲藕尝鲜的事,很严肃的说:“尝尝鲜就行了,那是大户人家吃的东西,金贵的很呢。” “那您不也种了吗?” “我那是种出来卖钱,给小孙子买零嘴的。” “那我也卖钱,给我媳妇买零嘴。”赵启明说着,看了眼细柳。 细柳本来是背着身的,正偷偷的听着两人的话,余光看见赵启明说“媳妇”的时候看向了她,脸就更红了,而且整个人就像被猫抓住的老鼠,僵硬的动都不敢再动。 还真是少女怀春,长大了啊。 赵启明忍不住好笑,然后继续朝老头说:“您老放心吧,我不是种出来自己糟践的,只当是个赚钱的营生,要知道怎么个种法,肯定是要勤加照看,不敢疏忽。” “那就更不成了。”老大爷把手藏进袖笼里,眯着眼睛说:“这莲菜是个稀罕东西,哪是想种就能种出来的,光是挖塘引水都要花好大的功夫。” 赵启明笑着说:“这您老就别费心了,我正这几天正找人挖塘呢。” “有水塘了?”老大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想了想,忽然叹息着说:“也罢,总不能看着你颗粒不收,等什么时候水塘挖好了,我过去帮你看看,教你种莲的学问。” “那好啊。”赵启明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先跟您说声谢了。” “你别跟从前那样游手好闲就行了。”老大爷摆了摆手,忍不住又数落他说:“庄户人要务实,该下地的时候要下地。莲菜也好,庄稼也好,那都是要精心照看的。” 赵启明笑了笑,没说什么。 可细柳有点不忍心他被数落,便转过身来,把最后的几颗柿饼给了老大爷。 显然,他本意是让老大爷吃着柿饼,就不会再数落赵启明了,但老大爷接过柿饼,却满脸赞赏的朝赵启明说:“人不怎么踏实,可找媳妇的眼光却不错,这小姑娘真是贤惠。” 赵启明见细柳又愣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他这么一笑,细柳简直羞的没法再待下去,直接捂着脸跑掉了。 “你媳妇怎么了?”老大爷吃着柿饼,有些不解。 “估计是喜欢您的夸奖,又给您拿柿饼去了。” 老大爷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手里没吃完的柿饼说:“味道真是不错。” 第二百六十五章游手好闲 春耕开始了。 在最适合耕种的时节,庄户门赶着耕牛,妇女们也拿着农具下地。 他们从天明时开始耕作,直到日头高升,才坐在田埂上稍作休息。老人孩子送来的粗茶淡饭,让他们填饱了肚子,接着就重新拉起犁耙,继续开始他们的耕种。 这天的长安城外,田野中都是忙碌的景象。 东乡亭也是如此。 相比起其他的村子,这里的土地并不是最辽阔的,水土也说不上得天独厚,甚至就连人口也不如隔壁的西乡亭,但东乡亭有个让人羡慕的优势,就是耕牛众多。 这是因为去年遇上丰收,东乡亭的百姓们不缺粮食。而村子里又有瓷器作坊,可以让青壮年去当长工,赚回不少的月例,甚至就连妇女们,依靠女红的手艺也有不少工钱。 都说庄户人家勤俭,即便手里有了钱也没什么大的花销,除了修缮房屋之外,就只剩下来购买农具和牲畜。而耕牛是私产,又是好劳力,自然成了村民们的首选。 今年春耕,东乡亭的每户人家几乎都能赶着自己的耕牛下地。而且不光是这些能够充当劳力的耕牛,还有几头未长成的小牛,跟在劳作的母牛身后,学习着将来的工作。 这让附近其他的村子很是眼红,而东乡亭的庄户,每当扶犁的庄户停下来休息,也要总要先看向那些小牛,然后擦着汗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满嘴的白牙。 看到了小牛,就情不自禁想到他们套犁的那天。 就像看着田野,就想到了秋天里的丰收。 用钱管家的话说,什么都没有丰收更能让庄户人踏实。 即便东乡亭的百姓即使不用种地,光是在瓷器作坊做工,和制作团扇就能养活全家老小,但对于庄稼人而言,其实赚再多的钱也没有秋天的丰收,更让人高兴。 此时,赵启明正站在田埂上,眺望着东乡亭的田野。 庄户人驱赶耕牛,在田间来回穿梭的景象,让他看着很是高兴。不知何时,他有了庄稼人的思维,看着田野回想起去年小麦金黄的画面,也不禁期待着今年的丰收。 但是这样的心情,钱管家是没有的。因为老人家经过了几十个春秋,对于春种秋收早已是见怪不怪,而且相比起往年,钱管家还多了个任务,因此更显得忙碌。 因为赵启明爱吃莲藕,而且侯府出得起劳力,所以今年要开出自留地,种上些莲藕。于是在庄户们为耕种而忙碌的时候,这片水田里正在为了种莲而清挖水塘。 钱管家是个能人。虽然没种过莲藕,但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清挖水塘的工作,老人见不得有任何的马虎,每当看到有劳力偷懒,总要黑着脸训斥。 这让站在远处的赵启明收回了视线,蹲在田埂上,开始观察自己的这片水田。 正如之前所说,这片水田为是种莲准备的,面积足有十几亩,而且紧靠着水渠,引水方便,只要泾河没有干涸,这里首先就没有灌溉的问题,很适合种植莲藕。 在物质贫瘠的公元前,莲藕并不是普遍存在的作物。除了曲江边那几个池子,其他的地方很少见到荷花盛开的场景。能赏花吃莲的,基本都是些长安城的达官显贵。 但现在东乡亭也有了这几十亩莲藕,等夏天的时候,乡亲们也能看个新鲜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夏天能吃到莲子,而冬天能闻到莲藕炖烂的清香。 想着这些,赵启明不禁有些陶醉。 但这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去发现,是那位种莲的老大爷,扛着农具从田耕上走来。 “老大爷,又见面了。”赵启明从田埂上站了起来,朝老头打了声招呼。 老头的眼神依旧不怎么好,停下来眯着眼睛辨认赵启明。倒是在老头的身后,冒出两个小脑袋,似乎是认得赵启明的,乌黑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就绕过老头,跑到赵启明的面前。 “还要田螺吗?”那男孩仰着脸,期待的问。 而旁边那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姑娘,也瞪着大眼睛,等待着回答。 赵启明认出了这两个孩子。 他记得去年秋天的时候,他在河堤上用半盒点心换走了这两个孩子的几条鲫鱼和所有的田螺,于是笑着朝那个男人说:“要是要,但这个季节的田螺不好。” “什么季节的田螺好?” “夏天和秋天的好。” “很快就夏天了,说话算数。”那男孩高兴的说:“还用点心换不?” 赵启明不禁好笑,心说这才刚刚立春没多久,这孩子就盼望着夏天了。估计是喜欢上了之前的半盒点心,迫不及待的要交换吧。不过想想也是,孩子家家哪有不贪嘴的。 这么想着,他在身上摸索,翻出了几颗柿饼,朝两个孩子说:“等夏天了,抓到好的鲫鱼就给我留着,又大又肥的最好,田螺也别急着喂鸡,等着我去跟你们换。”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又得了柿饼,高兴的使劲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舔着柿饼上白色的糖霜,弄得嘴唇也白了,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原来是你啊。”老大爷终于认出了赵启明,笑着说了句:“可算是下地了?” 赵启明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朝老大爷说:“正打算找您呢,没想到碰上了。” “我来清塘。”老大爷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上次我就纳闷,你送的柿饼上糖霜给的足,还正想问你,谁家柿饼做的这么大方呢。” “自己家做的。”赵启明笑了笑:“您喜欢吧?” “喜欢是喜欢,但你这不会过日子的习惯,可得改改了。”老大爷忍不住又数落了赵启明几句,但低头看见两个孩子吃柿饼吃的高兴,也不由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是您家孩子?” “男孩是孙子,女孩是外孙。”老大爷笑着,眼睛都眯成了线,然后朝赵启明说:“孩子家没点讲究,但也没有白吃你柿饼的道理,你这是正打算找我帮你看看水塘吧?” “正在挖呢。”赵启明转头看向钱管家那边。 可他还没说完,那老大爷忽然发现了什么,眯着眼睛说了句:“这是小侯爷家的地吧,都荒废了好几年了,我还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地呢,这怎么又开始种上了。” “准备种莲。” “小侯爷家也种莲?”老头似乎有些吃惊:“怎么今年都开始种莲了。” 赵启明笑了笑:“估计是流行吧。” “流行?”老头似乎弄不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赵启明也没打算解释,只是说:“我过来看看,学习下怎么挖塘。” 听到这话,老大爷看向他,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有点庄户人家的样了。” 赵启明笑了笑。 那老大爷已经放下了农具,这时索性把两个小孙子赶跑,和赵启明走到了田边,看着钱管家指挥下的进度,然后说:“水塘就是这么个挖法,看来还是有懂行的。” “您是说,这水塘挖的没错?” 老大爷点了点头,然后羡慕的看着这片水田说:“连引水整地都免了,这地方除了稻子最适合种莲菜,引水方便地也够肥,从这里长出来的莲菜肯定能卖好价钱。”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高兴,但还是问了句:“光是地好怕是不行吧?” “恩,种莲的讲究也是不少。” “那您来说道说道?” 那老大爷笑了笑:“小孙子不白吃你柿饼,我那点农活不急,就跟你说说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西乡亭半日游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复苏,开始野蛮生长的季节。 西乡亭因为更靠近秦岭山脉的缘故,多丘陵与树木。冬天里遗留下来的枯黄,正在被春意盎然的绿色覆盖,这青黄交接的颜色,使得村子背靠的山林充满了生机 不同于东乡亭的辽阔与平坦,西乡亭的耕地多集中在邱林与河道之间。在长安城外都在忙于耕种的时候,这里不多的土地上,庄户人家也正安静的播种。 此时的赵启明正骑着马,和秦文停在进村的路边,远望着西乡亭。尤其当他看到那正在萌发出绿意的山林时,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这西乡亭,还真是个好地方。” 秦文也看向后山的树林,介绍说:“但前些年内史府下令管制,不准再私自伐树,村子里修缮祠堂所需的木料都需要通报内史府,让后山的树木茂盛了不少。。” “不准采伐也好。”赵启明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秦文:“修缮祠堂,需要木料的时候我听说过,记得那时候钱管家还曾过有计划,说是要在西乡亭开荒?” “确有此事。”秦文指着山腰上说:“年前就已经开了,只是开出来的地不多,又赶上了造纸作坊的修建,那些地小部分都划给了作坊,大部分正打算种些竹子。” “种竹子?”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 想来应该是因为竹子是造纸的主要原料,旧作坊里采用搜集的方式,已经暴露出原料短缺的问题,所以钱管家才干脆利用开荒出来的土地,种上竹子提供原料吧。 防范于未然当然是好。不过如果真的种上了竹子,每年光是竹笋都能收获不少,而且三五年后生长成竹林,这郁郁葱葱的样子,也能让西乡亭更多醉人的风光。 相比起东乡亭,这西乡亭的景色显然更好。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西乡亭原来是这么个好地方,而他居然是头一回过来。 于是,他朝秦文问:“东乡亭距离西乡亭有多远,为什么我感觉很快就到了?” “不远。”秦文指着隐约能看到的西乡亭村子说:“西乡亭和东乡亭本就挨着,只是两个村子所在的地方都在角落里,才显得有些距距离,其实也只不过三五里而已。” “只有三五里?”赵启明挠了挠脸,忽然有点惭愧。 因为侯府和静安公主的外宅也就那么点远,而且还要过河。这样的情况自己都经常过去,而差不多同样距离的西乡亭,自己居然从未到访,今天还是头回过来。 这可是自己的封地啊。 要不是今天过来看造纸作坊,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想起过来看看吧? “对了,造纸作坊在哪呢,怎么没看见?” “过了这片丘陵,拐过去就能看见了。” “那咱们走吧。” “是。” 此时距离春耕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赵启明原以为自己会很忙碌,但自从跟东乡亭的那位老大爷请教了种莲的学问之后,却无事可做,整天看着钱管家和帮忙耕种的下人忙碌,让他倍感无聊。 于是,他想起了瓷器作坊。 刚好最近因为忙着耕种,钱管家基本没怎么汇报作坊的修建进度,于是今天他便叫上秦文,过来看看,这才意外的发现了西乡亭的美景,以及自己的厚此薄彼。 两人很快绕过了丘陵,看到了作坊,并且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作坊跟前。 知道赵启明今天要过来的胡先生已经等候多时。见赵启明和秦文下马,就赶紧迎了上来,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就带着赵启明这个大老板,来工地上视察进度。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修建,造纸作坊初具规模,已经打好了地基。 因为汉代的建筑风格,延续了秦朝的习惯,主要特点是“厚基”。简单点说,就是台基厚重,让整个建筑的形状呈现出明显的下宽上窄,这就要求有更稳固的地基。 瓷器作坊的图纸是赵启明亲自绘制的。除了考虑到功能的特殊性之外,几乎都是按照当代的建筑特色。所以瓷器作坊也采用了厚重的地基,需要很多时间去修筑。 而现在地基已经打好,那么接下来的建设就简单了许多。 “作坊的位置是钱管家选的。”胡先生指着作坊四周:“这处高地通风良好,前些日子在下做过实验,点燃枯草后,烟雾聚而不散,等升上天空后才会飘向后山。” 听到这番介绍,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了句:“那排水呢?” “正如小侯爷之前所说,通风之外的排水也是重中之重,在下不敢有任何的马虎。”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指着山下说:“排水的暗渠正在修建,而且进度比作坊还快。” 赵启明顺着胡先生所指看去,发现还真的有条不太明显的水渠。 “西乡亭的村民们很认真,即使春耕的几天也不肯停下。”说到这里,胡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在下担心内史府责难,几经劝说,那些村民们才终于肯暂时停下。” “您做得对。”赵启明点了点头,并且赞许的看了眼胡先生。 古代注重农事,远非工业时代可比。哪怕西乡亭的百姓们心甘情愿,若影响了春耕的罪名也是不小,如被有心人将这件事捅到了内史府,到时候恐怕就免不了麻烦。 在这个年代,耽误春耕的性质,和二千年后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行为一样,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有罪。 显然,胡先生执掌瓷器作坊半年,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也能看得明白厉害关系。这是赵启明希望看到的,因为除了钱管家之外,他希望侯府能多几个独当一面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胡先生向赵启明汇报了很多关于造纸作坊的事。 但造纸作坊目前毕竟还只是工地,所以没用多长时间,赵启明就看完了。 刚好胡先生这时候忙了起来,他也不好再打扰人家工作,于是告别了胡先生,打算和秦文骑上马,在西乡亭附近的山林里走走。毕竟,这是西乡亭所没有了景色。 可正当两人走到工地外,翻身上马的时候,忽然间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马老! 老头显然发现了赵启明,并且很可能就是为赵启明而来,正被那个书童搀扶着飞奔而来。因为位置的关系,赵启明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马老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而且更让赵启明感到有些惊慌的是,老头见面之后根本就没有行礼,而是直接握住了赵启明的手,那神情,那样子,就好像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朱德同志在井冈山会师。 不对。 这不是井冈山会师,更像是窃贼在公交车上作案,被便衣警察当场抓住。 因为西乡亭老流氓此刻握着赵启明的手,力度之大就好像怕他跑了似得,那架势与其说是在握手,倒不如说是将赵启明生擒,疼的小侯爷呲牙咧嘴、倒吸凉气。 “小侯爷,您可算来西乡亭了。”老流氓和赵启明握手,声音有些发颤。 这让赵启明幡然醒悟,自己不来西乡亭原来并不是因为自己懒,而是有个老流氓在这里,让他根本难以招架,而今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可真是羊入虎口了啊。 “去村里坐坐吧。”老流氓握着赵启明的手,满脸动情的盼望。 赵启明看了看自己被捏的已经发白的手,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怕是有截肢的危险。而且既然来了,自己笨就打算去看看,所以忍着疼,紧咬牙关应了声:“好。” 第二百六十七章伟大领袖赵启明同志 在此之前,赵启明始终都认为自己是个好侯爷,好领导。 他关心农事,鼓励生产,绝不鱼肉乡民,在东乡亭有着良好的形象。 乡亲们经常能看到他牵着旺财去东乡亭外散步。认出他的人会远远行礼,不认识的就擦肩而过,很少有人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兴师动众。在他看来,这是亲民的表现。 今天来到西乡亭,他本意是看看造纸作坊的进度,绝对没有领导下乡视察,或者康熙微服私访的意思。因为他所理解的亲民,就是尽量不给老百姓们添麻烦。 但意外被西乡亭老流氓抓住,他的亲民忽然就变了味道。 此刻,他和秦文骑着高头大马,正被成群的村民们簇拥着进村。 因为老流氓的宣传,村里的百姓们几乎倾巢出动,田里耕种的庄户也放下农事跑来迎接,甚至就连那些耕牛,也想看看是何方妖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特意过来强势围观。 庄户门热情高涨,有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列队欢迎的架势。 这无疑让赵启明很是别扭。 因为他只是打算在村子内外看看而已,没想到会变成县领导下乡视察,和康熙微服私访,而他为了不让村民们寒心,在被簇拥的过程之中,还要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显然,村民们惊喜于他的到来。尤其是见到名动长安的大文豪,军中有名的兵法家如此亲民的表现,让乡亲们更加高兴,甚至还有些妇女太过高兴以至于喜极而泣。 此刻的场面,已经不是领导下乡视察时的锣鼓喧天,更像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伟大领袖金正恩同志,去军队视察时受到部队女兵们痛哭流涕的夹道欢迎。 可怜秦文要照顾小侯爷的安全,防止有人趁机行刺,奈何满对着热情的乡亲们,还真不能阻止大家,于是只能被继续簇拥着进村,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而引起骚乱的始作俑者,这会儿正被书童搀扶着,毫无劝阻村民的意思。 赵启明几乎就像是被绑架着,在村民们的热情中进了村子,然后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西乡亭到底什么样子,就继续被簇拥着来到了西乡亭老流氓的家里。 热情的村民们仍然没有散去,因为怕打扰了小侯爷,只能站在院子外张望。 门口的位置聚集了许多村民,有些熊孩子因为实在挤不进来,干脆从大人们的裤裆里冒出脑袋,也想看看小侯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跟去动物园看大猩猩似得。 这场面实在太过热情,让赵启明有些如坐针毡。 倒是西乡亭老流氓很是满意村民们的表情,眯着眼睛露出了微笑,朝赵启明说:“小侯爷不常来西乡亭,大家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还请小侯爷不要怪罪。” “哪里。”赵启明看了眼院子外的人群,心里很是别扭,于是朝西乡亭老流氓说:“不过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还是让大家都回去吧,我等会四处看看就行了。” “有道理。”西乡亭老流氓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朝院子外吩咐说:“在家的把房前屋后清扫干净,耕地的就把自家的牛带去水渠洗洗,等着小侯爷去看。”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痴呆,心说如此兴师动众,还不如让人家就在外面看呢。 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院子外的几百号村民就立即散去,看样子真的是去收拾着等待视察了。这执行力实在恐怖,以至于刚才还乌泱泱的人群,转眼间消失无踪。 赵启明惊呆了。 他觉得清扫房前屋后也还罢了,但不会真的有人要把耕牛拉去水渠洗澡吧。 这可是刚立春不久的季节,把耕牛们洗感冒了,影响生产那可是大罪过啊。 想到这里,他赶紧朝马老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小侯爷来的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西乡亭眯着眼睛说:“难得过来,村民们也想让小侯爷看到干净整洁的村子,不想让小侯爷看到脏兮兮的耕牛而坏了心情。” 赵启明还真不会因为耕牛太脏而坏了心情,他只会因为耕牛感冒而内疚。 所以他朝马老说:“还是算了吧,太给大家添麻烦了。” “小侯爷这话让老臣心寒了。”老流氓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东乡侯府为百姓谋福祉,让西乡亭过上如今的日子,村民们正愁没机会感谢小侯爷,何来麻烦?” 赵启明张了张嘴,终于是无话可说。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毕竟老流氓的无耻,小侯爷就算在侯府的时候都束手无策。 在占据主场优势的情况下,尚且需要钱管家和胡先生的场外支援,何况到了人家地盘,除了全力配合还能怎么样? 刚刚几乎被绑架着进村,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落入了任人鱼肉的处境,要是真的惹恼了“绑匪”,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搞不好还会被强行留下来过夜呢。 “小侯爷这次来,就别着急着走了吧。”老流氓忽然这样说。 赵启明脸色都变了,赶紧朝老流氓说:“我还有事要处理,恐怕不能久留。” “也是。”老流氓点了点头,然后朝屋子里喊了声:“还不赶快上茶?” 赵启明松了口气,心说只是喝茶的话,倒也没什么。 不过老流氓的话音刚落,从屋子里走出来个姑娘,替两人上茶。 赵启明本来是没怎么当回事,但感觉那姑娘总是在看他,于是好奇的转过头来,结果他发现那姑娘的确在看着他,而且四目相对时,那姑娘还朝他露出了笑容。 如此大方,实在不像是普通下人,或者村里的姑娘。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那个姑娘上茶之后,就大方的回了屋子。 “那是老臣家中幼女,排行老四。”老流氓眯着眼睛,看了眼屋子里,然后朝赵启明解释说;“小女没怎么见过世面,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小侯爷不要见怪。” 赵启明连说:“不会,四姑娘很大方。” 老流氓笑着点了点头,请赵启明喝茶。 而赵启明的确也在喝茶,不过在此过程之中,他着思考着喝完茶后怎么脱身。 “小侯爷不忙着视察,等吃过午饭后再说吧。” “啊?”赵启明赶紧放下茶杯,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等会真还有事。” “看老臣这记性,都忘了小侯爷公务繁忙。”老流氓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屋里的四姑娘喊了声:“那就简单准备些,就做上四五个菜吧,别让小侯爷久等。” 赵启明目瞪口呆。 可这个时候,屋里的四姑娘已经答应了下来,真的开始准备午饭了。 “小侯爷有话说?”老流氓见好其名张着嘴,忍不住体贴的问。 赵启明赶紧合上嘴,想起自己被绑架的处境,于是说:“随便吃点就行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吃四姑娘的豆腐 作为西乡亭的里正,马老除了欺负赵启明时不要脸了点,在村子里也算是德高望重。 钱管家曾经过说过,老流氓是个读书人,总有些舞文弄墨的习惯。 这文化人的居所,就算没有侯府的花园那么讲究,但不大的院子里收拾的干净,还种了不少的植物,显得清新而又雅致。尤其是会客的地方,被各种植物簇拥着,像大户人家那样铺上草席,有客人时面对面跪坐着,显然很注重礼仪。 在这样的地方喝茶吃饭,说起来也算是件惬意的事情。 然而此刻的赵启明,却根本惬意不起来。 因为那些村民们又聚集了起来。 就像刚来时那样,有人在院墙外探头探脑,有人站在门口明目张胆的打量,还有从大人胯/下钻出脑袋的熊孩子,继续研究小侯爷是何方妖孽。想来,应该听了马老的话,已经把自家的房前屋后打扫干净,又给耕牛洗了个澡,然后过来等待检阅吧。 赵启明不想去检阅村民家的房前屋后,也不想去参观洗完澡的耕牛,更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被这么多人看着,所以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时索性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了下来。 “不合胃口吗?”旁边传来了四姑娘的声音。 赵启明赶紧说:“没有,很合胃口。” 四姑娘露出笑容,为赵启明和马老倒了热茶,然后就又进屋去了。 “小侯爷是在说客气话吧?”马老看了眼赵启明的筷子,有些歉意的说:“今天准备的有些仓促,小侯爷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赵启明笑了笑说:“我只是不怎么饿。” “看来的确是不合胃口。”老流氓点了点头,然后朝门外喊了声:“来人,去地里抓头耕牛回来杀了,给小侯爷炖肉。” “是!” “且慢!”眼看着老流氓胡来,门外居然还有人应声,赵启明赶紧出声制止。 要知道,私自宰杀耕牛是可以入罪的。毕竟,耕牛在古代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比建国后的拖拉机还要金贵,你没听说过哪个县长下乡考察,当地老百姓要烧个拖拉机给县长大人助兴的吧? 更别说老流氓胡乱指挥,这才刚把人家耕牛从地里赶到冰凉的水中,没准已经因为在春天里洗澡而感冒,现在又要给人家耕牛杀了吃肉,这也太凶残了点吧? “我不吃牛肉的,还是免了吧。”赵启明真怕了老流氓,赶紧用不喜欢吃为借口。但其实他很喜欢吃牛肉,只是出于朝廷律法,和人畜之间的道义,他不能去吃而已。 “西乡亭不能让小侯爷空着肚子回去。”马老皱眉,又看了眼赵启明的筷子。 “我吃!”赵启明再也顾不上被人围观的事情,赶紧重新把筷子拿起来。 为了挽救耕牛于老流氓的屠刀之下,别说是忍辱负重吃点饭了,就算是现场表现劈叉那也是值得的。所以他不仅吃了起来,而且还吃的忍辱负重,吃的很是卖力。 “这豆腐不错吧?”马老忽然问。 赵启明其实正好在吃那盘豆腐,听到这话才忽然察觉,味道真的还行。 “是小女做的。”老流氓路出笑容,显得很是自得。 “四姑娘做的?”赵启明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盘再普通不过的“小葱拌豆腐”,但无论是一清二白的颜色,还是豆腐的质感,都是格外的好,甚至能比得上侯府的手艺了。 “是跟张婶学的。”老流氓捋着胡须,自己也夹了块豆腐,送入口中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小女特意去向张婶讨教,既学会了做豆腐,也学来了这道精致的小菜。” “是侯府厨房里的张婶?” “是。” 赵启明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自己家的手艺,怪不得这么眼熟呢。 “张婶的豆腐虽好,但想必小侯爷已经吃腻了。”老流氓放下的筷子,朝赵启明说:“今天来吃小女的豆腐,也算是换换口味,耳目一新。”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把嘴里的豆腐吐出来,心说这老流氓简直就是禽兽,居然在饭桌上开起了黄腔,而且还拿自己女儿开的黄腔。 不过吃你女儿的豆腐也就算了,说小侯爷吃过张婶的豆腐就有点过分了。什么叫吃腻了张婶的豆腐,今天来吃四姑娘的豆腐换换口味?散布这样的谣言会破坏小侯爷正人君子的形象好不好。 “小侯爷怎么了?”马老见赵启明咳嗽,关心的问。 赵启明可不想解释“吃豆腐”的深层含义,于是摆手说:“没事,吃快了。” 马老笑着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小侯爷可知修路的事?” “修路?” “内史府出钱,西乡亭出人力。”马老看着停下动作的赵启明,解释说:“有了造纸作坊,势必要牵扯到运输问题,而西乡亭丘陵较多,之前的土路实在不方便车马行走。”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 “为了此事,老臣多次前往内史府游说,总算是地方上答应了下来。”马老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些自得的表情,捋着胡须说:“当然,内史府之所以答应修路,是看在造纸作坊的面子上。” 赵启明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因为西乡亭虽然丘陵众多,但进出村子的路却并不难走,至少赵启明和秦文来的时候没什么问题,而且往日里来收妇女们做的团扇,也是用马车来运。所以西乡亭的路根本不存在问题,这老流氓之所以要求修路,恐怕是用造纸作坊的招牌去为西乡亭捞好处。不然以少府的财力,如果真的有修路的必要,根本就不在乎那点钱。 而且马老虽然说得轻巧,只是“去了几次内史府”而已。其实按照这老流氓以往的行事作风,为了几个瓷器作坊的用工名额都能厚颜无耻、臭不要脸,那么修路这么大的事情,为了让内史府同意,这老头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倚老卖老那都是轻的,老流氓估计当着内史府官员的面现场表演过口吐白沫,或者用大白天在内史府门口吊死这种方式进行威胁,才终于让内史府就范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真有点佩服这老不死了。 “那不知这路怎么个修法,打算什么时候修?” 马老似乎等着赵启明来问,笑着回答说:“既然是方便造纸作坊运货的‘商路’,自然不是村民们日常进出的‘便道’可比,在原有基础上加宽一倍,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都愣住了。 要知道,西乡亭的路和东乡亭并没有什么区别,别说是那些运货的马车进出不成问题,甚至就连静安公主的车辇也都能游刃有余。这老流氓拿着造纸作坊的招牌,要求内史府敲诈勒索,要求加宽也就罢了,还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宽一倍。这什么意思,要修高速公路吗? “再者,纸张的材质易碎,经不起颠簸,这出村的路当然要尽可能的平坦。”马老捋着胡须继续说:“就算不至于遇山开山,遇水断流,至少地势起伏之处,也该重新平整。” 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果然是高速公路。 看来老流氓的目的不是方便运货,而是想邀请富二代过来飙车的。 “内史府打算月中就开始修建。”马老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向赵启明提出了邀请:“小侯爷是见多识广之人,既然来了西乡亭,何不过去看看,也好给点建议?” 赵启明正思考着修出那样的路,内史府这次要出多大的血,听到邀请忽然忍不住担心,自己要是去给什么意见,搞不好也要大出血,所以他赶紧说:“我不懂修路,恐怕给不了什么意见,这件事恐怕还要马老多操心。” “小侯爷谦虚了。”马老很受用的笑了笑,然后忽然转过头去,朝着门外喊了声:“来人,小侯爷嫌村路颠簸,不方便视察,还不快去找几头耕牛过来,用九牛之力为小侯爷拉车?” “且慢!”赵启明又惊了,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嫌路不平了,你老不死血口喷人啊。 而且动不动就打耕牛的主意,这姓马的跟姓牛的有仇吗? 把人家弄感冒了不说,还想把人家杀了吃肉,现在人家正耕地呢,又要用九牛之力拉车,你怎么不去上林苑找两只老虎过来,凑齐九牛二虎之力带小侯爷装逼带小侯爷飞? “牛车就免了吧,路我回去的时候再看,可以吧?” “也好。”马老点了点头:“不过小侯爷这次来,至少要看看耕种情况吧?” 赵启明张了张嘴,实在不好再拒绝,于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马老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转过头朝院子外说:“去准备吧,都精神点。” 听到这话,院子外的村民们眉开眼笑,迅速散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流氓的境界 午后,西乡亭。 晦暗的天空正酝酿着雷雨,西乡亭的百姓期待着春雨,回到了田野中,恢复了正常的忙碌。 看完小侯爷的庄户们重新回到田间劳作,洗了个澡还差点被杀了吃肉的耕牛也回到了工作岗位。因为小侯爷即将来到田野中视察,无论人畜都像等待检阅般认真。 用马老的话说,小侯爷好不容易来西乡亭,注定今天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大家务必好好耕种,让小侯爷看到西乡亭不比东乡亭差,小侯爷今后才会更加重视西乡亭。 所以今天的耕种,是影响深远的耕种,西乡亭要展示自己的风貌,就要耕出西乡亭的艰苦卓绝,耕出西乡亭的百折不挠,还要耕出西乡亭的力拔山兮和英雄盖世。 怀着这样的想法,扶着犁耙的庄户门精神抖擞,鞭子打的脆响。 而耕牛们被迫洗了个澡,还差点被杀了吃肉,正处于惊恐之中。他们很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比杀了吃肉更划算,所以在鞭子的刺激下,他们开始拉着犁耙玩命的狂奔,在田野中横冲直撞,如同赛马。 偏偏庄户门也急于展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阻止,反而是更加兴奋起来,鞭子打的更响。于是不可避免的,田野中出现了“撞牛事故”,引发两头耕牛对撞。 直到看见这边“人仰牛翻”,其他的庄户才“悬崖勒牛”,纷纷停下来去看撞牛现场的热闹,然后居然有几个缺心眼的家伙,看着“牛祸”现场的惨状,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 这荒唐的场面让田埂上的赵启明痛苦的捂住额头,心里有无限的自责。 别人的领导下乡视察,顶多是劳民伤财,而自己下乡视察,更像是蓄意谋杀。 可自己明明只是想来看看造纸作坊的,被拉去马老的家里小坐已经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这春耕变成了车祸,更是非他所愿,要怪也只能怪西乡亭老流氓胡乱指挥。 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马老,却好像没发现那边的撞牛事故似得,眺望着田野感叹着说:“西乡亭的土地虽然没有东乡亭好,但庄户门吃苦耐劳,每年的产量其实不比西乡亭少。” 赵启明看了眼马老,彻底无语了,心说这都发生撞牛事故了,你这个当村长也不管管,还扯什么粮食产量,不赶紧快打120急救车,再找个兽医过来看看那两只耕牛有没有脑震荡? “小侯爷这边请。”马老将赵启明引向了田野的更深处。 这让赵启明知道,马老是选择性的无视了眼前的闹剧。 “去年钱管家派人开荒,在后山上开出了许多的地,正好给了造纸作坊建设之用。”马老指着远处的河边说:“老臣自作主张,也开出了块河滩上的新地,想让小侯爷看看。” “河滩上的地?”赵启明顺着马老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的确离河边很近。 “即使是开荒出来的土地,也仍然是小侯爷的食邑,归内史府管理。”马老说着,和赵启明往那片河滩走去:“但老臣向内史府争取,三年内可以自行选择作物。” 听到这话,赵启明来了兴趣:“那您想种什么?” “老臣正想同小侯爷请教。” 赵启明笑了,摆摆手手:“免了吧,这地里的事情我是个外行,不懂。” 马老也笑了:“种麦肯定是不合适的,但具体该种什么,暂时还没想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那片河滩旁。仔细看,这里虽然还没开始耕种,但已经打通了水渠。而且在这边河滩前,修建出了河堤,让河滩免于水患。 “这河堤从前没有,是乡亲们去年赚了钱,才自发修建。”马老指着河堤说完,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这还要感谢小侯爷,不然西乡亭没有如今的光景。” “您客气了。”赵启明无奈,指着河堤问:“您是说,这河堤去年才修?” “以前也有,只是更靠后些,而且相对低矮。”马老欣慰的看着这片河滩说:“乡亲们有了钱,将河提往前推进,修的更高些,就多出了这么大片的河滩来。”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种开荒的方式,倒也可取。 “是块好地啊。”马老欣慰的赞叹,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老臣前些日子去西乡亭,听说那边最近也开出了些新的土地,而且正在耕种些新的作物?” “那不是西乡亭的土地,是侯府的自留地,只不过荒废多年,重新开垦而已。” “那不知小侯爷种了什么?” “莲藕。” “莲藕?” “就是莲菜。”赵启明比划了下:“能观花,也可以当菜吃。” “原来是莲菜。”马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忽然间又想起什么,指着这片河滩,朝赵启明问:“不知这片河滩,是否也可以像西乡亭那样,种上莲菜?” 赵启明张了张嘴。 “老臣见过种莲菜的池塘。”马老若有所思,自问自答的说:“这河滩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浇灌成水塘应该不成问题,想来种植莲菜,应该是可行的。” 赵启明表情诡异的看着马老,仍然没有说话。 “但就是种子的问题比较难办。”马老皱眉,看了眼赵启明,接着毫无创意的又想起什么,忽然朝赵启明问:“小侯爷既然可以在东乡亭种莲,应该是有种子的吧?” 赵启明叹了口气,心说自己果然猜得没错。 “请小侯爷一碗水端平。”马老忽然行了个礼,朝赵启明说出了经典台词。 对此,赵启明已经毫不吃惊了。 因为马老问到这片河滩是否可以种莲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显然,这老头给他下套。从村里把他引到这河滩上,老流氓东拉西扯了半天,还问到了侯府的自留地,原来最终目的原来是为了种莲藕,问他要种子的。 估计今天自己就算没来,老流氓最近也要去侯府吧? 还很是羊入虎口,被抓了个正着啊。 赵启明叹了口气,朝马老说:“这碗水还真没办法端平,刚跟您说过了,西乡亭那边种莲的土地,是侯府所有,跟村民们没什么关系。” “这片土地也是小侯爷的食邑。”老流氓指着这片滩地说:“虽然是由内史府管,但老臣是以侯府的名义开荒,与小侯爷的其他封地不同,秋收时所得都归侯府有所。” “全归侯府?” “全归侯府。” 赵启明挠了挠脸,心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种上莲菜,倒也划算。 甚至可以说,这是非常的划算的买卖。 因为侯府只要出提供种子,其他挖塘引水之类的事情,以及需要用到的劳力,都是西乡亭负责,而秋收之后的所得都要给侯府,就算颗粒无收侯府也只是损失些种子而已。 不过老流氓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这老头似乎只会帮着西乡亭占便宜,从来没有巴结过侯府啊。 赵启明看了眼老流氓,若有所思,然后忽然明白了。 显然,老流氓从始至终都在说三年内的事情。 为了鼓励开荒,这土地的所得的确可以上交给侯府,但三年之后算作食邑,只需要向侯府上交少部分的收成,而其余的部分,西乡亭的百姓是可以分一杯羹的。 这也就是说,老流氓是用这三年的收成,来换取种莲的技术,和以后更长远的回报。 因为等三年之后,西乡亭掌握了技术,每年种出来的莲藕,除了上交给侯府的食邑之外,其他的所得拿出去卖钱,对村民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进项。 “不知小侯爷意下如何?”老流氓朝赵启明行了个礼问。 赵启明看了眼老流氓,不由得刮目相看。 从前的老流氓为了西乡亭可以厚颜无耻,臭不要脸的勒索东乡侯府,而现在的老流氓仍然道德败坏,但却已经不再使用勒索的办法,转而开始走利益进行交换。 说起来还是让人那么不爽,但的确有着很大的诱惑。 因为就算不答应他种莲,老流氓无奈选择种植了其他作物,三年内同样是上交全部所得,三年后同样是只上交食邑。既然这样,与其去种其他作物,为何不选择莲菜呢? 估计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老流氓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赵启明不免好笑,这老流氓竟然提升了境界, 想到这里,他无奈朝老流氓说:“这件事我会考虑,过几天给您答复。” 第二百七十章种子的小问题 午后的西乡亭,春雷滚滚,大雨将至。 背靠青山的田野里,已经接受了检阅的庄户们,正赶着饱经沧桑的耕牛们继续劳作。而在村口的位置,西乡亭的里正马老,则带着乡亲们目送赵启明的远去。 对于小侯爷这次来到西乡亭,村民们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小侯爷带给西乡亭美好生活,让他们心存感激,而且小侯爷“能文能武”,是传说中国士无双的大人物,所以初次见到小侯爷的他们,表现的很是兴奋。 甚至此刻小侯爷已经骑着马离去了,他们仍然站在村口,目送着小侯爷离开。 “看上去是个好人。”四姑娘搀扶着马老,站在村民们的前头,看着赵启明骑马离去的背影,笑着说:“难怪大家都说小侯爷没有架子,的确是挺和蔼的人。” 马老目送着赵启明的离去,心情也很是不错:“对我们来说,小侯爷纵然是有文韬武略的绝艳才华,也不如心地善良,待人和善。若不是小侯爷仁慈,西乡亭怎么会有今天的光景?” 四姑娘转过头来,无奈的看着马老说:“爹,您还是少去侯府吧,小侯爷看上去是很好的人,能为西乡亭做些什么肯定义不容辞的,您不用总是去闹。” “你懂什么。”马老继续目送着赵启明:“小侯爷什么都好,只是总记着东乡亭,而忘记了西乡亭。若不是我拉下脸来替乡亲们争取,小侯爷是想不起来把好处给西乡亭的。” “可您总是这样,恐怕会让外村人笑话。” “都大姑娘了还嫁不出去才让人笑话。”马老看了眼四姑娘,拉着脸说:“西乡亭和侯府的事情不用你多嘴,赶紧找个人家才是当务之急。” “怎么又说到这了?”四姑娘好笑:“可不是女儿不想往出嫁,这两年上门说亲的媒婆那么多,也没见您看上哪个人家,当女儿的就算想嫁,您不是也不让吗?” “那些都算不上好人家,怎么能让你委身下嫁?” “怕是您舍不得女儿,故意不肯让女儿出嫁吧?” “胡说八道,不让你嫁出去,留你吃白饭?” “那女儿明天就随便找个人家嫁了。” “你敢。” 父女两人说着,和乡亲们回到了村里,继续往日的生活。只是因为小侯爷的到来,大家在最近几天的话题,恐怕除了春耕之外,说得最多的就只剩下赵启明了。 而在西乡亭受到热情欢迎的赵启明,在离开西乡亭之后,却是长舒了口气。 因为他对马老实在避之不及,而村民们对他的热情,也让他很不适应。 如果可以,他并不打算再来西乡亭,让村民们兴师动众。但如果和马老的交易成功,西乡亭从此以后多了块种莲的池塘,恐怕以后再来西乡亭的次数,绝不会少。 对赵启明来说,西乡亭种莲是好事。 尽管西乡亭的老流氓给他下了个套,但他仍然很乐意接受马老提出的交易。而事关交易能否成功,有个前提条件,也是他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莲藕的种子。 若只是侯府的自留地所需要的莲藕种子,赵启明跟灌英打个招呼就能弄到。因为灌英占有股份的某个酒楼,刚好在曲江边拥有莲池。而侯府的几十亩自留地,除了种植黄豆之外,剩下的其实只有几亩而已,这不多的种子找灌英帮忙就可以解决。 但西乡亭的河滩足有几十亩,所需要的种子已经不是灌英能解决的。那么想要弄到这些种子,就需要找到性感美丽,明艳动人,而且异常大方的静安公主才行。 “求人的时候就知道嘴甜了。”静安公主躺在自家书房的软塌上看着线装书,听到赵启明的马屁慵懒的说:“早知如此,就该平日里打好关系,也就不用低声下气了。” “我有低声下气吗?”赵启明满脸疑惑:“我那是肺腑之言啊。”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忍不住好笑:“怪样子。” 赵启明立马露出猥琐的笑容,挤上软塌把静安公主抱住:“看的是线装书?” “恩。”静安公主似乎已经习惯了使用线装书,伸出手指翻页的动作已经很是灵活:“奴儿想看《穆王西行》,我让人抄了回来,总共用了五本线装书。“ “那说明《穆王西行》字数不多。” “多是不多。”静安公主暂时合上,把线装书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满意的说:“但看完几千字,竟然也不累,这线装书的确是轻便,平日里带着,去哪都能看。” “的确很好。”赵启明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那种子的事你帮我不?”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突然想起种莲了。” “吃啊。”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你跟我都那么喜欢吃莲藕,自己种点多好。” “自己种点是没什么问题,但你种的是好几十亩。” “我的意思是,自己种点,如果有多的就拿出去卖点钱,贴补家用。” 赵启明实在是不想告诉静安公主,自己是因为几十亩的池塘,三年内所得尽归侯府,而不用上交朝廷所以才行动的,毕竟这是人家刘氏的天下,静安公主也刘家人,自己总不能想着占人家的便宜,还要明确告诉人家自己正在占便宜吧。 “你若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静安公主用手指在赵启明脑袋上点了点,然后无奈的说:“那么多的种子,需要些时间,但既然你开口了,自然要替你办到。” “真的?”赵启明惊喜起来。 静安公主笑了笑说:“曲江边那几个池子,从来就没有扩大的意思,估计就算年前‘留种’也不会太多,我也不知道能帮你找到多少,若找不到就要派人去南边了。” “那么麻烦?” “说句话的事。”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忽然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说:“不过你最近又是主持春耕,又是挖塘种莲的,到底是想些什么呢,真对田间的事情感兴趣了?” “我好像对田间的事情始终都有兴趣。” “事有轻重缓急。”静安公主无奈:“之前的线装书你做了半个月,印刷术的事情更是连影子都没有,我可是已经都把工匠准备好了,这头正等着你发号施令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挠了挠脸:“这几天好像的确是应该琢磨印刷的事了。” “恩?” “你回头就让工匠去侯府吧。”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过几天我就要回马场了,临走之前跟他们说清楚,尽早行动起来,等下次我回来之后,就能看是否可行了。” 静安公主来了兴趣,索性放下手里的书,朝赵启明说:“马场内最近好像也没什么事,你不如就跟厩令大人打声招呼,好好在家潜心研究,争取早日将印刷术弄明白。” “没那么容易,印刷术很需要时间。” “怎么说?” “雕刻模板很费时间的。”赵启明摊了摊手,然后无奈的说:“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明天让人过来,我和他们先研究研究怎么开始,之后的事情再慢慢说吧。”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好笑的说:“听夫君的口气,这印刷术远不是最近就能弄得出来的,妾身还想着把这部《穆王西行》留下来,将印刷的送给奴儿呢。” “这本书真那么好看?”赵启明抢了过来:“借给我看几天。” “呀!” “干吗?” “我刚看到重要的地方,快还给我!” “……” 第二百七十一章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这是自三皇五帝以来,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事。” 伟大的汉民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作为子孙后代,我们继承了祖先的理论和思想,并学以致用。这是先辈们最伟大的遗产。但除了继承文明的财富之外,我们也有义务将知识与理念传播出去,让汉文明发扬光大。 造纸术的出现,让竹简成为过去。天下的读书人不再需要搬运沉重的书籍,历代先贤的教诲可以记录在线装书上随身携带。这意味着知识的获取将前所未有的简单。 而建立在造纸术基础上的印刷术,让书籍可以被批量的生产出来,这不仅让知识的获取变得方便,还让书籍的传播变得更加便利。 改变了传统抄录方式的印刷术,其根本意义在于只要雕刻出模板,任何的书籍都能在诞生之后,迅速传播到普天之下的任何角落。 到了那时,本朝的读书人能加便捷的的接触到先贤的思想,甚至是本朝疆域之外的蛮荒之地,也能享受着孔孟之道的思想熏陶。 在不远的将来,英吉利海峡将流传着着精卫填海的故事。在法兰西,金发碧眼的女士们以三从四德为荣,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牛仔们用夸父追日的精神激励着自己,在广袤的西部荒原寻找着梦寐以求的金矿。 作为天朝上国,应该有心系全人类的胸怀。圣人之言不能只是开启汉民族的民智,还应该造福全人类。伟大的汉文明终将走出国门,迈向世界,让全世界人民都沐浴在孔孟之道的光辉之中。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而能够办到这件事的,只有在国富民强的本朝,由在座的各位亲手完成。”赵启明目光坚定,看着在座的几位工匠。 而听完他的这番话,正厅里坐着的几位工匠和少府的徐少监,已经呆住了。 赵启明没能等到想象之中热血沸腾的回应,但他没有放弃,接着伸出拳头,大声朝大家问了句:“我们注定永载史册,为汉民族带来震古烁今的功绩,大家有没有信心!” 徐少监和几位工匠茫然的眨了眨眼。 终于,徐少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礼,问道:“不知小侯爷所说的法兰西是何处,英吉利又是哪里,还有那三从四德,不知其中有何深意?” 赵启明伸着的拳头有点尴尬的落了回来,挠了挠自己的脸才意识到,三从四德这种东西还没有出现,而汉朝的老百姓所知道的最遥远的地方,只是西域而已。这说明不是大家不热情,而是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怪不得情绪无法被感染。 这就有点尴尬了。 “那都不重要!”意识到问题的赵启明大手一挥,目光坚定的看着客厅外的远方,充满无限憧憬的说:“重要的是这伟大的壮举,注定了我们的征途,是那星辰大海。” 听到这话,几位工匠和徐少监又呆住了。 因为他们同样搞不清楚,那星辰大海,究竟是什么海。 好在徐少监又回过神来,表情严肃的看了眼那些工匠说:“还不记下来。” 几位工匠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手里拿着竹简和毛笔,等待赵启明的教诲,没想到听了半天都云里雾里,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慌忙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几个字。 这让赵启明很是满意,因为这让他有种当领导的感觉。 既然是当领导,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免不了先开个动员会,调动起大家的热情。而怎么把动员会开的群起激愤,痛哭流涕,甚至于嗷嗷直叫,直接说明了领导的水平。 赵启明虽然没能让员工们群起激愤,但工匠们至少都认真的在做会议记录,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水平有限。因为他相信在自己的调/教下,这群工匠很快就可以痛哭流涕。 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工匠们都是能读能写的人。在识字率不高,遍地文盲的公元前,找几个能够读写的人并不容易,而能够读写的工匠,那就更加难寻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如今的少府是何等的人才济济。 而静安公主调动这么多人才,也说明对印刷术的重视。真乃大手笔啊。 “在下浅薄。”徐大人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笑容谦卑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从前只知道印刷术可以惠及全天下的读书人,没想到小侯爷有如此心胸,要让那蛮荒之地也能读上圣人之言,这实在是莫大的功绩啊。”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这徐大人果然是上道,于是恢复目光炯炯的表情,看着远处说:“这都仰仗本朝国富民强,以及是陛下的领导有方。” 听到赵启明提到“陛下”,徐大人不敢大意,赶紧起身,朝着未央宫方向行了跪拜大礼。那些工匠们也在同时放下手里的记录,紧跟着跪下。 这样的情况之下,赵启明稍微愣了愣,也不得不赶紧行了个礼。 看来还是别来忠君爱国那套了,行礼真心累啊。 “小侯爷有如此愿景,少府定然鼎力相助。”徐大人回到了作为上,动情的说完这番话,然后笑容谦卑的问:“不过现今而言,工匠们需要做什么,还请小侯爷明示。” 赵启明点了点头,自己说了半天,尽吹牛逼了。 而现在既然已经讲完了豪言壮语,也该给工匠们安排工作内容了。 想到这里,他朝工匠们说:“我们先要做出模板。” 工匠们赶紧重新拿起竹简和毛笔记录。 “模板需要雕刻出来,就像印章。”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继续说:“以《论语》为例,想要印刷,就必须先将论语拆分成几个部分,把文字雕刻在几块模板上。” 徐少监听明白了,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说:“这几人都是精于此道的雕工,刻出《论语》全篇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这模板,到底是怎样的形制?” 那些工匠们拿着毛笔猛点头,似乎同样有这样的疑问。 于是赵启明想了想说:“每块模板雕刻出四页的内容,也就是说每次印刷都能印刷出四页,至于论语总共分为多少页,每页要多少字,这个大家回头自己计算。” 工匠们赶紧记录。 “那不知字体如何选择?” “恩?” 徐少监问:“如果是印章,自然先写好了字,然后由雕工临摹出来,再行雕刻。不知这《论语》的模板,选用何种字体,亦或是选用哪位名家的书法?” 赵启明挠了挠脸,心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因为确定了模板,就意味着以后印刷出来的《论语》,都是同样的字体,同样的笔迹。这也就是说,以后所有读书人只要读《论语》,看的都是某个人的笔迹。 甚至有了《论语》的模板之后,为了避免麻烦,其他的书籍很可能采用同样的笔迹。这也就是说在不远的将来,如果印刷术成功,那个人的笔迹将永远流传下去。 说起来,这还真是件牛逼上天的事情。 作为印刷术的发明者,赵启明有理由让自己装这个逼。但很可惜,小侯爷的字真心很丑。哪怕那些士子们说他的字仙风道骨,但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的字根本就是丑。 要让全天下的读书人以后看到《论语》,就能欣赏到东乡侯的丑陋书法,赵启明肯定是不愿意的。因为他首先没这么厚的脸皮,而且不想误人子弟。 那么除了自己之外,还能用谁的字体呢? 赵启明挠了挠脸,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很大的马屁。 试想,让全天下的读书人,甚至是后世子孙,都能看到自己的笔迹,这该是何等的装逼。自己都忍不住心动,那些巴不得名满天下,名留青史的人,应该会更乐意把? 比如说汉武帝。 小皇帝要是知道自己的笔迹能遍布天下,应该会高兴死吧? 赵启明露出自得的笑容。 一般来说,他是不屑于拍小皇帝的马屁的。但谁让小皇帝有个胸部很大的姐姐呢?拍小皇帝的马屁,就是让静安公主高兴,要是静安公主高兴了,宽衣解带做羞羞的事那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这并不是马屁,而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福。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徐少监说:“字体的事情,少监大人可以请示长公主。” “请示长公主?”徐少监转了转眼珠,然后露出笑容,似乎明白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知道静安公主也能明白他的暗示。 第二百七十二章都是陛下领导的好 在小侯爷完成指导工作后,印刷前的雕刻工作开始干得如火如涂了。 与之前的瓷器和造纸不同,关于印刷,赵启明在技术上几乎毫无了解,甚至就是对理论知识的掌握也残缺不缺。所以他这次能做的,只是尝试着进行摸索。 然而即便如此,静安公主也表现出了极大的重视。而少府更是在百忙之中,抽调了三十多位工匠,日夜兼程的开始了准备工作。 如之前所说,印刷的字体是个问题。赵启明有意选择汉武帝的书法,并且将决定权交给了静安公主。可惜几天过去,静安公主那边还没有回应,所以少府那边仍然在等待消息。 除此之外,模板的规格也是需要确定的问题。 按照赵启明的想法,模板的规格最好参照“24K”纸的大小,印出来的书才更适合观看。但这个年代用毛笔书写,24开的纸上根本写不了多少字。即便缩小字体,雕工也无法完成那种精度的工作,而且缩小的字体违背了这个年代习惯的问题。 所以规格方面,也需要重新确立。 除此之外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是模板上的文字要如何雕刻。 赵启明虽然是个外行,但也知道雕刻的复杂。 首先,每块模板需要雕刻数百个字,在此期间要是有任何的哪个字出现问题,那么整块模板也将作废。这也就意味着雕刻的过程之中,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而工匠们即使是雕刻金银器物,甚至是玉石之类的东西也都不在话下,但以往在印章上的雕刻字数有限,多是些头衔和名号而已,几百个字的雕刻还尚属首次。 所以,雕刻模版的工作,对工匠们的技艺将是巨大的考验。 并不光是技巧,雕刻时的效率,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因为模板的规格不会太大,雕刻起来也就没办法共同作业,从始至终只能由一位工匠雕刻完成,就算中途不出现任何的差错,要几百个字也需花费大量的时间。 以上种种,赵启明很想给出自己的意见,但不知为何,少府自从开始准备之后,几乎没再找过他。看这架势,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只要是能解决的问题,就坚决独/立自主完成。 这很好,小侯爷表示自己很是满意。 毕竟,有这种尽职尽责的属下,能让他轻松很多。 眼看着少府那边开始了准备工作,东乡亭的春耕也进展顺利。赵启明琢磨着回到马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便决定在这等待少府消息的几天里,好好的放松放松。 而说起放松,眼下长安城里最流行的项目,已经不是带着猎犬和护卫追着野猪满山跑,也不是烟花之地蒙上眼睛追美艳的舞女,而是去观看橄榄球的比赛。 说起来,赵启明已经有段时间没观看比赛了。 他现在只知道最近正在进行的是南区的选拔赛。而南区正是将马场的两支球队囊括其中的赛区。倒是静安公主告诉他,南区的选拔已经接近尾声,到了最白热化也是最为精彩的阶段,并且最近两天就有红甲队的比赛,最后还邀请赵启明共同观看。 这让赵启明很感兴趣。因为有球赛可看,旁边还有美女作陪,这就好像是angebaby陪着你打游戏,实在是人生快事。 他欣然应允,并且在这天清早出门,精神抖擞的去往长安,与静安公主相会。 可好死不死,他居然在路上遇到了灌英。 老实说,如果换做平时,赵启明很愿意跟这个家伙厮混,但今天要和静安公主看球,所以他并不想和灌英共同出现。因为他担心这家伙跟着他去找静安公主,那样的话他就无法跟公主耳鬓厮磨。 所以他在路上尝试着甩掉灌英,可灌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怎么甩也甩不掉,就这样浪费的很多时间,眼看着比赛都已经开始了,他也只能垂头丧气的带着灌英,来到了举行比赛的球场。 此时,比赛早已经开始。 举行比赛的“石府”门外只能看到车马,而球场中却是人声鼎沸。 让赵启明有些吃惊的是,这次观赛的人数之多,居然超过了之前在魏其侯府,和绛侯府举行的比赛。看来经过静安公主的推广,现在的橄榄球的确已经成为了热门运动。 想着这些的时候,有宫女走上前来,说静安公主有请。 灌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样子是知道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有约,所以才想把他甩掉。可这家伙知道了之后,不仅没有识趣的退下,还死皮赖脸的跟着赵启明同去。 这让赵启明忽然对这个家伙恨得牙根痒痒。 其实,静安公主也对没眼色的灌英恨得牙根痒痒。见到这家伙和赵启明同来,静安公主表情有些意外,而且今天公主的观战台中再也没有旁人,想来也是打算和赵启明相会的。 对此,赵启明只能在行礼时向静安公主报以无奈的眼神。 两人很快入座,赵启明有些郁闷的吃着春饼,倒是灌英精力旺盛,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说:“长公主身份尊贵,却能来到球场与民同乐,实在是令人佩服的很。” 赵启明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心说这家伙不仅打扰他和静安公主耳鬓厮磨,还敢当着他的面讨好静安公主,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他放下了春饼,忽然高呼:“先皇教导有方啊。” 灌英吓了大跳,诧异的看向赵启明,表情茫然。 而静安公主也面露疑惑,不知道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在两人的注视下,赵启明表情肃穆,朝着皇陵方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先皇文韬武略,既有治世之能,又教导陛下勤政爱民,连长公主也受先皇影响,如此的与民同乐,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灌英傻眼了,搞不清楚这家伙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叹,但也不得不跟着赵启明,也朝着皇陵方向行礼。倒是静安公主,显然不吃这套,满脸静静看着赵启明胡闹的表情。 可赵启明并没有胡闹,感叹完了之后就跪坐了回去,继续专心吃着春饼。 灌英眨了眨眼,又挠了挠脸,实在看不出来赵启明是哪根筋不对,可也不好当着静安公主的面去问,所以想了想之后,笑着说:“许久不见,听说启明兄最近带着少府的工匠,正在研究‘印刷之术’,想来是进展神速,有所成果吧?” 赵启明点头,然后朝着未央宫方向,行了个大礼:“这都是陛下领导有方啊。” 灌英下意识的也跟着行了个礼。 倒是静安公主,摇着檀香扇,给了赵启明一个你继续装逼的表情。 而灌英行了礼之后,见赵启明神色如常的继续吃着春饼,终于明白这家伙是故意折腾他,于是自讨没趣的挠了挠脸,再也不敢废话,而是岔开话题,看着球场之中问了句:“似乎比赛已经开始了吧?” “已经到下半场了。”静安公主瞥了眼赵启明,摇着檀香扇,看向球场。 赵启明这时也看向球场,很快找到了场外的红甲队,但看到对面的球队时却稍微愣了愣:“这是哪支球队?” “是黑马队。”灌英神色如常,笑着朝赵启明解释。 而赵启明却是满脸诧异:“就是那只横空出世,战绩惊人的黑马队?”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补充道:“石家的球队。” 听到这话,赵启明立即来了兴趣。这不仅是因为这只黑马队的确如同“黑马”般横空出世,在南区的选拔赛中取得优异的战绩,还因为组建这只球队的,是为情所困,在曲江上站了整个冬天的石家小子。 “有点意思。”赵启明露出了笑容,然后朝静安公主问:“不知战况如何?” 第二百七十三章黑马非马 长安,石府。 红甲队与黑马队比赛正在进行之中,并且已经到了结束之前的最后比拼。 即使是平时热衷于拍马屁的灌英,也因为担任着未央宫中那只神秘球队的总教头,开始认真的观看者比赛,在暗中留意着以后可能要面对的对手。 而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则因为奴儿的关系,同样在认真的观看比赛。 此刻,比赛已经进入了下半场。上半场落后了四十分的黑马队完成了两次进攻,将比分追成了四十比二十五。而两次进攻之后,他们已经成功推进到第三防区。 这就是说,黑马队利用最后的进攻机会,进入到第五防区就能赢得比赛,甚至就算只推进到第四防区,拿下十五分也能将比分扳平,然后在加时赛中再寻求机会。 所以对黑马队来说,最后的进攻机会尤为重要。 同样的道理,红甲队虽然占据优势,但并还并没有稳操胜券。 “想赢的话,只能将黑马队压制在第三防区,无法有任何的推进。”赵启明分析出了比赛的形式:“同样的道理,黑马队想赢,要至少推进到第四防区。”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说:“眼下正是胶着的时候。” “红甲队果然厉害。”灌英看着球场,满脸的赞赏表情:“最近黑马队横空出世,每场都大比分获胜,只有红甲队能打下如此接近的比分,果然不愧是公主府的球队。” 这话没有拍马屁的意思,只是情绪投入到了比赛之中。 而赵启明其实也没心思捣乱,他除了关注这场比赛本身的胜负之外,还想起了冬季的冠军赛,所以他朝静安公主问:“敢问长公主,这是红甲队的第几场比赛?” “这是南区的倒数第三场比赛。” 这让赵启明有些不解:“何谓倒数第三场?” “南区的比赛只剩下三场。”静安公主看着球场说:“除了这场比赛,还有灌将军的灌家军和御史大人的黑甲队展开对决,等这两场比赛都产生了获胜方,接下来就将进入到最后的争夺。” “争夺代表南区参加资格赛的资格?” “正是如此。” 听到这里,赵启明点了点头。 详细的赛制都是静安公主安排的,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细节,等静安公主解释完他才意识到,这真的有点像世界杯的预选赛,多支球队进行出线资格的争夺。 只不过区别在于,世界杯预选赛有多支球队出线,而这里只有一支。 如果从精彩程度而言,只有一支球队参赛,资格赛的比拼会更加紧张。但如果从观赏的角度来说,四支球队的比拼很快就会结束,可能观众还没看过瘾就已经无球可看。 所以赛制问题,更改成每个赛区两支球队晋级,显然更好必要。 这么想着,赵启明想向静安公主建议。 可当他看过去之后,发现这个小妇人,不仅对赛制解释的清楚,而且在自家球队面临关键比赛的时候,还能如此的稳坐钓鱼台,倒的确有种赛场之外,足球俱乐部老板的架势了。 真是性感啊。 赵启明忽然想摸静安公主的胸部。 也不知道静安公主是否有所察觉,竟然忽然看向了他,而且表情妩媚。 这挑衅的姿态让赵启明忘记了建议更改赛制的事情,只顾着抓耳挠腮,心痒难挡。 在观众们的期待中,比赛重新开始了。 这是黑马队的第三次进攻机会,也是决胜的关键。同样的道理,红甲队能不能顺利的进入到南区的最后争夺,也取决于这最后的防守。所以此刻的双方都是如临大敌。 观众们安静了下来。 随着裁判小许扬起绿旗,比赛开始了。 混乱的碰撞中,作为进攻方的黑马队中有位球员迅速退到了后场。仔细看,这是对方的三分卫球员。良好的进攻指挥能力,让他在后退的瞬间,迅速找到了传球点。 在红甲队的球员冲上来之前,这名三分卫将球扔出到前场。紧接着,在球场的左侧冲出了七号球员,用极快的速度摆脱了防守球员,赶到落球地点并接住了球。 这时,三名红甲队的防守球员冲了上来。这名黑马队的七号球员面临左右夹击的处境,却表现的极为冷静,在奔跑的同时将球夹在腋下,然后竟开始正面加速。 看得出来,这位七号球员是主力选手。因为他刚刚拿到球,场外就马上爆发出了欢呼声。 如同万众期待的主要得分对象,这名七号球员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现出了惊人的速度,迅速摆脱了后方防守球员的追击,让场外的欢呼声如同海浪般高涨起来。 这时,仍有两名防守球员在逼近,而且采取了夹击的方式,从前方左右冲来。 黑马队的七号球员并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正面冲了上去,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直接撞击的时候,灵活的向左移动,让左侧防守球员不得不立刻改变角度。 但这个时候,黑马队的七号球员忽然如同鬼魅般转身,竟然利用惯性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路线,不仅躲开了左侧的防守球员,还从两名防守球员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眨眼之间,他甩掉了三名防守球员! 场外的欢呼声如雷。有黑马队的支持者,激动的呐喊出声,而红甲队的支持者也表情紧张,甚至就连静安公主,手中的檀香扇也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比赛进展。 球场上,黑马队的七号球员直线加速,很快就将逼近第四防区。 眼看着比分马上就要被追上,红甲队的八号球员忽然横空出世,居然从球场的右侧,以领先于黑马队七号球员半个防区为代价,采用垂直转向的方式追了上来。 这是距离黑马队七号跑卫最近的防守球员。 在放弃了半个防区的距离优势后,这名球员终于在黑马队的跑卫即将进入第四防区的时候追了上来,并且立即飞扑出去,在半空之中碰到了黑马队七号球员的腿。 依靠惊人的速度,黑马队的七号球员避免了和防守方八号球员正面接触,但半空中被触碰到腿却是不可避免。这是个很小的动作,但也是后果严重的意外。 因为磁石在黑马队七号球员的正前方稍远的地方,还有名防守队员正面冲来。 按照黑马队七号球员之前的行动,是可以避开正面冲撞的,但被防守方的八号球员被触碰到,他失去了平衡,在即将推进到第四防区的最后几步中步伐变得混乱。 也正是因为这混乱的几步,正面的红甲队球员冲了上来,并纵身跃起。 黑马队的七号球员勉强维持了平衡,不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般敏捷。所以两人在途中相遇,黑马队七号球员没有完全躲开,意外的被飞扑来的防守球员撞到了肩膀。 这样的撞击,无法彻底拦住七号球员,但巧合的是两人碰撞的角度,竟然使得七号球员的肩膀松开,而腋下的橄榄球失去控制,然后在观众的惊呼声中飞了出去。 那名防守球员摔在了地上,进攻方七号球员踉跄站定,已经是位于第四防区,但他手中没有持球,原本夹在腋下的橄榄球飞出,意外的被赶来的红甲队球员接住。 场外哗然。 那名接球的红甲队球员抱住了球,而他所站的位置是第三防区。 “截杀!” 灌英和赵启明忍不住站了起来,静安公主也身体挺直。 等场外观众看清楚那名红甲队员接球时所站位置之后,欢呼声顿时响起。而那名红甲队发现了自己所站的位置后,马上放弃了反攻,并立即抱着球扑倒在地上。 顿时间,数名进攻方黑马球员扑了上来,将这名红甲队球员死死压住。 但即便如此,胜负已分。 场外的欢呼声和呐喊声达到了巅峰,红甲队的支持者显然要比黑马队更多,而球场之外的红甲队球员,也是立即冲到了赛场之中,高呼的为场内球员呼呼庆祝。 落败的黑马队球员停止了追击,压住红甲队球员的其他人,也重新站了起来。 很少有人发现,刚才那名黑马队的七号球员,这时取下了盔甲。 “石康?”灌英似乎认出了那名球员,表情起了些变化。 而那名取下盔甲的七号球员,这时已经是满脸泪水,正看向北面某个观战台。 这下,正欣慰于红甲队取得胜利的赵启明也留意到了那名球员。 “你刚说那是谁?” 第二百七十四章自古多情空余恨 场外的观众们为这场精彩的比赛而欢呼,奔向球场的红甲队员们也在互相庆祝。在这热烈的气氛之中,很少有人留意到黑马队的七号球员,摘下头盔露出了真容。 “石康?”灌英认出了这个人。 “曲江上那个情圣?”赵启明也很快意识到石康是谁了。 这正是那个为情所困,在曲江的孤舟上站了整个冬天的石家公子,也是亲手组建了黑马队,如同异军突起般在南区的选拔赛中大放异彩的那个石家小子。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黑马队的七号球员就是石康。所以此刻当石康摘下偷窥,露出了真容,正谈论着比赛结果的达官显贵们,开始有很多人留意起来。 此时,欢呼和庆祝仍在继续。 石康手里的盔甲无力的掉在了地上。他表情空洞的转过身,朝向球场的北侧。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球场北侧柳树下的那个观战台,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进了几步。 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不禁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曲江上,独自站在孤舟上的身影。于是球场中很多人,尤其是黑马队的支持者,都诧异的看向了球场之中的石康。 在这些人的注视下,石康踉跄着往北侧柳树下的观战台靠近了几步,等他终于停了下来,再看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是两行清泪,正痴痴的凝望着那个观战台。 “那里面是谁?”灌英忍不住问。 静安公主看着球场中的石康,平静的回答说:“是江都王。” “江都王?”灌英的表情复杂起来,同样看着球场中的石康:“去年初夏,在曲江上和石家公子相识,并私定终生的的那位翁主,据说就是江都王之女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想到了什么:“这么说,那位翁主也来了?” “随江都王进京不久,此刻应该就在观战台中。”静安公主表情平淡,低着头拿起杯茶,但到了嘴边却又放了回去,然后忽然叹了口气说:“这可真是段孽缘。” “此情只待成追忆……”赵启明忍不住看向了那个观战台,感觉文青病似乎又有发作的倾向。 似乎因为江都王的身份,那个观战台的面积稍大,只是比静安公主这边的略小,在球场中仍然充满欢呼的时候,那里显得格外平静,而且落下了帐幔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 这时,惊呼声突然响起,彻底终结了球场外的欢呼。 只见球场之中,石康已经停下了脚步,满脸泪水的看着那个观战台,然后也不知是情绪失控,还是身体虚弱,竟然忽然双膝发软,跪在了地上。 这下,整个球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双方的球员们。 众目睽睽之下,石康跪在球场之中,满脸泪水的凝望着对面的观战台。 这个动作让整个球场都为之震惊。 认出了石康的人,有些好奇坐在那个观战台中的人究竟是何身份,而没有认识石康的人,有些担心这个球员是否比赛时受了伤,才会有如此动作。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没多少人知道,石康的这个动作并不是受伤,而是为情所困。 总而言之,石康泪流满面的跪在了球场之中,但这个动作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他忽然凄然惨笑,然后就身体前倾,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队友们赶紧狂奔过去。而对面的那个原本平静的观战台中,也在同时响起了痛彻心扉的哭声。只不过这哭声很快就被年长者的斥责所制止,显得很是压抑。 眼看着队友们将石康架了起来,往球场外走去。红甲队的球员们也赶上去帮忙或者表达关切。这混乱的场面让球场外的观众们显得沉默,不少人都忍不住叹息。 石康究竟为何为跪,是因为受伤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显然,虽然时隔半年,石康仍然没有走出那段感情。 如同静安公主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段孽缘,但也是让人唏嘘的孽缘。 因为柳树下的观战台中所传出的哭声,正是曲江上的翁主。时隔半年,昔日的少女已经嫁为人/妻,那长辈的斥责足以说明,两人即使相隔球场,也不该有任何瓜葛。 静安公主沉默了下来。以她的身份和立场,实在不合适作任何表态。 而赵启明喝了口茶,不再看议论纷纷的球场,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显然,石康早就知道那位翁主会随江都王入京。只不过以他和那位翁主的过往,想要见到那位翁主几乎是绝无可能,所以他才组建了黑马队,参加了南区的选拔赛。 结果那位翁主果然来了。或许只观看了这场比赛,或许之前的比赛也曾看过。 石康瞒住了所有人,以球员的身份入场参加比赛。隔着球场,他肯定看到过那位翁主,而那位翁主或许也认出了他。这就是时隔半年之后,两个痴情人的相会。 但只可惜,黑马队在这场比赛中失利了。 按现在的赛制,只有一支球队出线,只要红甲队没输,石康今年就再也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比赛,让那位翁主看到他在球场中的英姿。因为两人之前的故事,两家人也不会允许他们私下里有任何接触,甚至只是远远的看着。 显然,在最后倒下之前,石康凄然的惨笑,不是因为输了比赛,而是因为随着这场比赛的失利,两人再难有见面的机会。这凄惨的惨笑,代表了他内心的绝望。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这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自古多情空余恨。”静安公主念着这句话,点了点头。 而灌英似乎没有听到,表情痴呆的说:“或许/明年还有比赛,而江都王到时还会来,石家小子完全可以继续伪装下去寻找见面的机会,为什么要脱下盔甲呢?” 赵启明摇了摇头:“半年的时间,那位翁主就已经嫁为人/妻,再过一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那位翁主已经忘记了石家小子,可能石家小子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灌英沉默了。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对望着,也沉默了下来。 石康和那位翁主的孽缘,让他们联想到了同样不能明媒正娶的他们。 而灌英,应该也是想起了小梅园里的那位秦姑娘吧。 观战台中,三人想着各自的心事,沉默了许久。 终于,灌英首先回过神来,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抱歉的说:“在下失态了。 静安公主笑了笑,没说什么。 灌英也重新露出了笑容:“虽是孽缘,却让人恨不起来,反而是心生同情。” “希望两家人也能这么想。”赵启明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朝灌英说:“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江都王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静安公主也看了眼赵启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自然最好。”灌英已经恢复了常态,不在意的说:“不过就算江都王告状,闹到了圣上那里,石家也能有所辩解。” “希望如此吧。”赵启明叹了口气。 灌英似乎对自己的失态有些耿耿于怀,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若无其事的说了句:“抛开这个插曲不谈,那石康作为跑卫,其实力恐怕比红甲队的呼伦也差不了多少。” “的确是实力强劲。”静安公主终于开口,看上去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端起茶来喝了口说:“虽然败北,却仍然是令人尊敬的对手,奴儿该去探望石公子的伤情,以示红甲队的敬重。”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心说还是这婆娘厉害,把石康昏迷之前的表现解释为了“受伤”,那自然也就没有什旧情重燃,或是觊觎他人之妻的说法了。 “是啊。”灌英有所领悟,笑着点了点头说:“的确应该探望探望。”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看了眼旁边的宫女。 那宫女欠了欠身,退下去了,估计是真的要让奴儿去黑马队探望。 此时的球场之中,议论声仍在继续。 并且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整个长安城里都是关于此事的议论。毕竟上下五千年来,国人的八卦之魂从来都是一样的炽烈。 第二百七十五章字体是政治问题 不出所料,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球场上发生的事情引起了许多的讨论。 有知情者直言,当日在球场之中,石康的表现是因为与江都王之女旧情复燃。于是各种谣言四起,传闻石康早就与江都王之女有所约定,要在比赛时相会。 这个说法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同,也令江都王与石家受辱。 但好在事件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很快平息下来。 因为几天之后,江都王带着那位翁主离开了长安。传闻是因为家中有亲人亡故,要回封地奔丧。而与此同时,石家也传出了喜事,说石康伤愈之后,很快就要大婚。 显然,这是丑闻发生之后,两家人欲盖弥彰的做法。 所有人都很清楚,江都王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家丑外扬,不愿在长安久留。而石康受伤以及大婚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明显是为断了石康的念想,仓促结亲而已。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没有闹到朝堂之上。而且因为江都王的离开,以及石康的销声匿迹,那日在球场上发生的事情,逐渐的被人淡忘,以至于很少有人再提起。 很少有人知道,这次的事情能这样解决,其中有静安公主的功劳。 “关我什么事?”静安公主斜了眼赵启明:“那石康因为受伤,才会有反常的举动,我也只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话而已,消除误会而已。” 赵启明爬上了软塌,从后面将静安公主抱住,然后挤眉弄眼的说:“我就喜欢你这点,做了好事不留名,还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比雷锋还要高尚。” “雷锋是谁?”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 “革谁的命?”静安公主脸色变了变:“造反的?” “没人造反。”赵启明把手放在了静安公主的腰上,满脸猥琐的说:“你的办法是对的,咬死了石康是因为受伤,才有反常的举动,这件事才没有闹得更大。” “本来就是因为受伤。”静安公胡没有理会赵启明的手,看着手里的线装书,不在意的说:“若真是觊觎江都王之女,同属刘氏宗亲,我首先就不会放过那石康。” “那是,咱们是有原则的人。”赵启明的手开始不老实的乱动,表情却是严肃的说:“不过说到石康,我忽然想起赛制的问题,每个赛区只有一支球队晋级,只怕不妥?” “什么意思?” “可以有两支球队晋级,这样的话资格赛就能更加激烈,否则的话四个赛区只有四只球队参加资格赛,很快就比完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前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就改下吧,反正现在只有南区开赛,其他赛区还都在准备。”赵启明挠了挠头,“新规则就实行积分制吧,赢一场得三分,打平各一份,负就零分。然后每个赛区分数最高的两队出线。” 静安公主笑了笑:“你该不会是为了让石康有再次参赛的机会吧?” “让他再次参赛又如何,江都王之女都走了。”赵启明挤眉弄眼:“而且外面的人就知道胡说八道,明明没有的事,非说成是两人相会,人家江都王之女都嫁人了,这不是玷污皇室宗亲的名节吗?” “你现在就在玷污皇家宗亲的名节。”静安公主放下书,看着赵启明越来越往上走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说:“你比石家小子更可恨,论起罪来该抄你的家。” “我才刚摸到肚子就要抄我的家,那我把你裙子掀了你还不挖我祖坟?” “你比你祖辈有钱,抄你家比挖你祖坟划算。”静安公主残忍的拿开了赵启明的手,但也没有立即丢开,而且重新放回到自己腰上,然后挪了挪位置,继续看书。 赵启明很满意这个动作,就这么抱着静安公主的腰,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别整天操心人家的事情,我这头还等着你的印刷术呢。” “着什么急?”赵启明眯着眼睛,隔着衣服感受静安公主纤细而又紧致的腰部:“你给我的那些工匠进展不错,已经确定了模板的规格,还做出了同等大小的线装书。” “确定规格了?” “恩。”赵启明有些不情愿的在身上摸索,然后拿出了本线装书。 “比我手上这本要大点。”静安公主转过身来,拿着这本线装书,打量起来。 或许无意,但这个动作之后,赵启明原本摸着静安公主腰部的手,到了静安公主的肚子。那可真是柔软的肚子啊,比姑娘们的胸部还要柔软,手指头能陷进去那种。 “瞎戳什么。”静安公主打了下赵启明的手,好笑的说:“跟你谈正事呢。” “我听着呢。”赵启明猥琐的继续摸着静安公主的肚子:“的确比现在市面上的线装书要大,因为市面上的线装书是参照24K的纸裁剪的,而模板的规格要比24K大点。” “24K?” “你知道比市面上的大些就行。” “大些好,能省些纸张。”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翻看线装书看了看,然后满意的说:“若是印刷术成了,以后天下间流传的书籍,都是这么大吧?” “当然。”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问了句:“模板的规格确定了,现在还等着你确定下字体呢,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动静?”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有些无奈,放下线装书问了句:“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啊?” “打算用陛下的笔迹?” “有什么问题吗?”赵启明不解:“难道陛下不愿意?” “也就只有陛下愿意。”静安公主好笑的说:“知道你是为了陛下在读书人心中建立好的形象,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陛下的笔迹,又哪里是能随便用的?” 赵启明仍然不解:“这有什么不对?” “书籍上都是陛下的笔迹,岂不是让天下人司空见惯?”静安公主重新拿起了线装书,翻看着说:“若对朝中文物有所嘉奖,要提匾赐字,亦或是亲手写下诏书,又怎么算得上恩宠?”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物依稀为贵。 显然,这天下间什么都可以多,唯有陛下的笔迹不可以多。或者说是和陛下有关的东西不可以多。因为多了之后,陛下就算身居高墙之内,也再也没有了神秘感。而没有了神秘感就没有了威仪,这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你的想法是好的,陛下年少喜功,也愿意承你这个人情。”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眼神充满温柔的笑意:“我也承下了你这个人情,但字体的事情还是免了吧。” “你知道欠我人情就行了。”赵启明挤眉弄眼:“要不要以身相许?” “心都交给你了。” “问题是身体也要交给我。” “那妾身可等着夫君明媒正娶,洞房花烛时。” “没劲。”赵启明撇了撇嘴,然后继续享受着静安公主的小肚子,知足常乐的不再纠缠下去:“不过,要是不用陛下的笔迹,这模板的字体,你觉得应该选谁?” “魏其侯。” “魏其侯?” “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看到的字迹,自是无上的殊荣。”静安公主理所当然的说:“既是殊荣,就应该作为恩宠,奖励给朝中有功之臣。” 赵启明无奈:“你又把事情政治化了。” “夫君想用陛下的字体,受天下读书人的追捧,不也是出于政治的考量?” “不,我是为了讨好你,让你早点为我宽衣解带。” “去。”静安公主打了赵启明一下,然后说:“魏其侯的好书法是出了名的,而且本身就是文士,在读书人中很受推崇,何况儒学兴起,魏其侯是领军人物。” “又政治化了。”赵启明无奈:“魏其侯就魏其侯吧,我没意见。” “那就好。”静安公主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线装书,可翻页的时候好几次都没翻过去,便皱眉说:“这线装书比从前大了,竟有些不习惯,每次翻页的时候都很是费力。” “我教你个办法。”赵启明把书拿了过来,然后伸出手指在舌头上舔了舔,当沾上了口水之后,在书页上一按一掀,书页就干净利索的翻了过去。 这聪明而又简单的方法让静安公主发自内心的震撼,都已经看痴了。 “厉害吧?”赵启明把书给了静安公主,洋洋自得的等待夸奖。 可静安公主忽然忽然咬牙切齿,对着他又踢又打:“谁让你拿口水往书上沾的,弄得到处都是手印子,还让不让人看了?” 赵启明哪想到会挨打,就这么被踹下软塌,怒了:“我这是教你翻页的办法!” “这算什么办法,还大文豪呢,如此不珍惜书本,简直斯文败类。” 赵启明怒了。 因为很多人从小就无师自通的有了这个动作,甚至有些人四五十岁了还有这个习惯,要不是这个年代用的钱不是纸钞,他数钱时也是那种习惯,这能有什么错? 很明显,静安公主这是在找茬。 想到这里,赵启明爬了起来,扑上软塌怒吼:“我跟你拼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李敢的第一次 工匠们确定了规格和字体,正式开始雕刻工作。这既牵扯到精密的工艺,也十分的耗费时间。如果初次尝试失败,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所以赵启明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春耕也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只剩下勤劳的耕耘。至于西乡亭种莲的事,因为静安公主还在搜寻种子,而种莲的节气还没到,所以暂时也不用着急。 重新清闲下来的赵启明在这天回到了马场。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马场的山谷中重新焕发了生机,不仅是山谷两边的树林里有了些绿色,牧场中的草地也抽出了新芽。 这有别于东乡亭的景色,让赵启明/心情很好。 他放下了自己的东西,和厩令大人打了招呼,就带着金牙往牧场走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奴儿。这熊孩子似乎也有去牧场中驰骋的想法,骑着马来来回回,炫耀着自己的骑术。而他的坐骑“长须”,也为了在金牙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姿,奔跑时的样子很是雄壮俊美。 但可惜金牙看不上长须,目不斜视的优雅行走。而赵启明也无视了奴儿的骑术,更没有在牧场中驰骋的想法,只是随便找了块草地躺了下来,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看着天空。 这让奴儿感到无趣,于是骑着长须跑到牧场的深处,策马扬鞭的驰骋。 很快,金牙也离开了赵启明,在附近优雅的散步。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充满了暖意,天空也蓝的刺眼。 赵启明闭上了眼睛,身上被阳光温暖着,竟忽然有了些睡意。 这个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他偏过头看了看,发现是李敢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李敢已经很少出现在马场。因为大军出发在即,军中总有召见,李敢的多数时间都是在北军大营。想必这次回来,也只是听几天课,就又要回军营了。 “师兄。”李敢还没下马,就远远的喊了声。 “恩。”赵启明枕着手臂,困意袭来的眯起了眼睛:“今天晒太阳,不授课。” 李敢没有回答。 赵启明只听到李敢下马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到李敢朝他了走来。 这让他有些狐疑,于是转过头来,结果发现李敢走来时,身上背着行囊。 显然,李敢这是要走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赵启明还是觉得突然。 他没有说话。 李敢也没有说话,就这么走到了赵启明的面前,背着行囊行礼,然后就像平时授课时那样,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对面,沉默的低着头,等待着赵启明训话。 “要走了?”赵启明终于还是开口。 李敢点了点头,终于看向赵启明。 “准备出征?” 李敢又点了点头:“要先去报道,大军十天后出征。” 赵启明吐了嘴里的野草,盘坐了起来,朝李敢问:“那你这是来跟我告别?” “来拿功课。”李敢看着赵启明,表情复杂起来:“还想听师兄的教诲。” “今天没有师兄的教诲。”赵启明拍了拍李敢的肩膀:“只有兄长的叮嘱。” 李敢看着赵启明,似乎有所领悟,于是重新站了起来,改变之前的跪姿,学着赵启明的样子,盘坐了下来。师兄弟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在刚刚抽出嫩芽的草地上。 “攘外必先安内。”赵启明笑着问:“出征之前,家里可安顿好了?” 李敢的表情有些愧疚:“家父常年征战在外,母亲早已经习惯,只是放心不下小弟,免不了要叮嘱几句,可到底还是能识大体,知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即使难过也藏在心里。” 赵启明点了点头。 像李敢这样的将门,表面上看似风光,其实充满了生死离别。 李敢的母亲就算对父子两人有再多的担心,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老人家要让让父子俩安心出征,也要拿出主母的威仪,在父子俩离开之后,成为家里的主心骨。 “那你姐姐呢?”赵启明忽然问。 原本还有些愧疚的李敢,听到他姐姐,立即换上了无奈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姐姐怪小弟离开之后,无人训练家中的球队,知道小弟执意离开,就对小弟拳脚相向。” 赵启明忍不住好笑:“不管目的是什么,这也算是种不舍和挽留了。” 李敢看了眼赵启明,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除了你自家的球队,恐怕这次离开之后,灌家军也无人训练了吧?” “小弟训练灌家军多日,早已有了感情,奈何职责所在,不得不暂时离开,也是不舍。”李敢叹了口气:“眼下球队只能麻烦启明兄操心,因为灌叔叔这次也将出征。”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好像过几天灌家军就有比赛吧?” “已经赢了黑甲队,本来是要和红甲队做最后争夺的。”李敢想了想,然后困惑的说:“但最近改了赛制,说每个赛区都有两支球队可以获得资格赛的资格。” 赵启明笑了笑,知道是静安公主采纳了这样这样他的意见,于是朝李敢说:“这样的话,灌家军和红甲队就都有晋级到资格赛的希望。” 李敢点了点头。 赵启明忽然也沉默了下来。 因为家里的事情说完之后,接下来就该说战场上的事情了。 老实说,赵启明的心中有很多的担心。他既担心军队作战失利,也担心李敢会遭遇危险,更担心这次的分别之后,两人之间可能成为永别。 “小弟到了军中,会按时完成功课,然后用家书带回来,让兄长过目。”李敢首先开口了,看着赵启明,眼睛又红了起来:“还请兄长珍重,等着小弟凯旋而归。” “我该说的话都让你说了。”赵启明好笑,却也是放松了下来,想了想后叮嘱道:“我之前教给你的东西,要灵活的运用,如果真到了危险时刻,切记要保持冷静。” 李敢点了点头,从行囊中拿出了跟缝衣针,朝赵启明说:“兄长教了我很多,仅仅只是利用缝衣针辨别方向的办法,就有很大的用处,最近所学足以让小弟受用终生。” 赵启明点了点头:“除了要利用知识之外,也要学会使用自己的优势,比如说你的麾下有多的匈奴人,包括马建国在内,对草原上的情况,会比你更加了解。” “如果有事,小弟会多向他们请教。” “这就好。”赵启明看着李敢,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另外,草原上的牛羊味道不错,如果有所缴获,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上几只,要活的。” 李敢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弟记住了。” “当然如果你回来要隔上大半年的话,中途也可以先寄点干肉给我。” “……” “好了。”赵启明深吸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朝李敢说:“我也不能耽误了你报道,总之到了战场上要万事小心,军功或者封侯都是其次,因为只要人活着,就一切都有可能,所以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李敢也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小弟谨记兄长教诲。” “活着回来。”赵启明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李敢看着他,眼睛发红:“兄长等我。” 赵启明深吸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说:“去吧。” 李敢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翻身上马,背着行囊又看了看赵启明,终于离去。 随着马蹄声渐远,赵启明目送着李敢离开了牧场,心中有许多的感慨。 他知道,战场上的凶险,谁也说不清楚。这是让他感到担心的地方。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欣慰。因为这次离开之后,李敢就再也不是拉着他袖子的那个小屁孩了。 对于李敢来说,这次出征是他的成长。 同样的道理,对于李敢的长官卫青来说,这次的出征也是意义重大。 赵启明希望李敢能够平安。 内心深处,他也盼望着从未谋面的卫青能大破匈奴,追亡逐北,为大汉扬威域外,让长安成为宇宙中心。 第二百七十七章壮士一去兮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万精兵征讨韩王信,当大军行至平城时被冒顿单于所率四十万大军所伏,让高祖受困于“白登”长达七日,后用陈平之计才得以逃生。 当然,这是野史传说,但自此之后,汉室开“和亲”之先例,以刘氏宗亲之女,及大量丝绸、粮食,希望换来与匈奴间的和平。然而匈奴不守盟约,屡犯边疆,袭扰汉帝国长达数十年。 彼时,汉帝国国力羸弱,无力与匈奴开战,只能暗中积蓄力量,隐忍不发。而如今,经过几代君臣的努力,汉帝国在休养生息了七十年之后的今天,已经有了数倍于高祖时的国力。 遥想当年“白登之围”与“吕后之辱”,及先帝时的火烧中回宫,朝野内外早已将匈奴视为心腹大患,欲杀之而后快。而汉武帝年少登基,在打了几年猎后,终有宏图大展之意,要终结屈辱的和亲政策,继秦帝国之后再次成为东方唯一的霸主。 终于,在汉武帝建元年间,兵强马壮的汉帝国开始了对匈奴的征讨。 这是汉武帝登基以来,首次对外作战,也是汉帝国与匈奴全面战争的开始。当然,因为某只蝴蝶的存在,汉匈的第一次碰撞已变得面目全非。 历史的车轮在滚滚向前,大汉举国上下,军民同心,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此次出征,能将匈奴击败,重拾诸夏辉煌。 这天,大军开拔在即,汉武帝为表现重视,前往南郊祭天,以求大军凯旋。 而长安城内得知消息的百姓们,也特意聚集起来,夹道欢送。 在这注定名留青史的日子里,赵启明因为职务所在无法到场。倒是作为军国主义坚定支持者的奴儿,不肯错过机会,骑着马独自赶到长安,为奔赴战场上的将士们送行,回到马场之后仍然难耐兴奋。 此时,赵启明躺在山坡上,正听着奴儿手舞足蹈、鼻涕横流的描述,仿佛感受到了大军出发时军容肃整,以及夹道欢送的百姓们热情洋溢的样子。 “对了老师,有封书信。”奴儿擦了擦鼻涕,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什么书信?”赵启明睁开眼睛。 奴儿从身上摸索,拿了份竹简出来,给赵启明的时候说:“百人将大人给的。” “百人将?” “就是学生的骑术老师。” “那你就说马建国就行了,扯什么军衔?”赵启明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 他打开竹简,意外的发现上面的字体端正,如果是马建国亲笔所些,从前到的确没看出这个匈奴汉子,居然有这样的好书法。想来应该是“马服君”还在世时读过几天书吧。 这么想着,赵启明笑着坐了起来,看着竹简上的内容。 因为军职的关系,马建国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谨小慎微,这种改变最大的好处,是马建国说起话来不再绕弯子,这就让书信的内容上省去了很多的废话。 首先,马建国向赵启明表达了感谢。如果不算那个风雪天,灌夫将那群匈奴人带走时,马建国转过身来的跪拜,这应该是马建国首次对赵启明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 然而这些内容赵启明是不想看的,所以感谢的话他都自动忽略了过去。 正如之前所说,现在的马建国不再谨小慎微,说话也不再绕弯子。这封书信除了表示感谢之外,主要是请求赵启明,能在他立下军功之前,帮忙照顾他在长安城外的妻儿。 仔细想想,马建国有这样的委托,其实也是合情合理。 尽管是“马服君”之子,但马建国生活艰难,不然也不会到这马场里当差。如果是平时,有马建国这个男人在家,就算再怎么被欺负,也轮不到妻儿受委屈,而现在马建国出征,家里没有了男人,妻儿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赵启明能理解马建国的请求。但与此同时,也注意到书信中的措辞,是“立下军功”之前,而不是“凯旋而归”之前,想来是因为马建国心里清楚,此次出征的结果,可能无法活着回来。 至于为什么是要提到“立下军功之前”这个时限,那就更好理解了。这是因为马建国知道,如果可以拿到军功,不管他是否能够活着回来,朝廷都会善待他的妻儿。 这也就是说,马建国已经做好了哪怕是死,也要在临死之前立下军功的准备。 仔细想想,以马建国的处境来说,这次的出征的确是孤注一掷。因为哪怕战死,只要立下军功,妻儿的处境就能得到改善。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妻儿的好几条命,这在马建国看来是值得的。 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临别前的书信,才感觉不到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反而是字里行间都透着平静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收好了竹简,然后叹了口气。 马建国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他了,而他也的确愿意帮助马建国。 所以他抬起头,朝奴儿问了句:“你知不知道马建国家住在哪里?” “知道。”奴儿擦了擦鼻涕:“老师要去吗?” “我好歹也是个侯爷,真要是我去了人家要想办法招待我,这不是给人家找罪受吗?”赵启明想了想:“你去就行了,好歹也是公主府的人,邻居街坊知道你的身份,绝不敢欺负人家妻儿。” 奴儿使劲点头:“那学生这就去。” “回来。”赵启明有点头疼:“谁让你现在就去了。” “那什么时候去?” “人家过得不好,你不提前准备点东西带着?”赵启明无奈,但说完又想起什么,摆了摆手说:“算了,你就经常去就可以了,逢年过节送东西的事情,我回去吩咐侯府准备。” 奴儿想了想,估计意识到自己的确也没什么钱,于是无奈点了点头。 “对了,马建国的儿子多大?” “比学生小两岁。” “那你今年多大?” “学生十二。” 赵启明点了点头:“外族的身份估计也难有什么玩伴,你没事过去跟那孩子多相处,另外听马建国说那孩子在读书,你自己不看的书多准备些,给人家孩子带去。” 听到这话,奴儿意识到自己还是可以帮忙的,于是高兴的点头。 打发走了奴儿,赵启明重新躺在了草地上,想起了李敢。 他知道,这次出征,李敢和李广父子同上战场,家里也没有了男人。但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没人能欺负得了李广的妻女,而且长安城中有那么多的老将护着,还真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李敢走的时候才会那么坦然,来马场也只是为了道别,顺便带上自己的家庭作业,而没有对家里的事情,对赵启明有过任何的嘱托吧。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说两个男人都上了战场,家里还能好好过日子的。想来平日里提心吊胆是勉不了的。而这种情况不需要像马建国家里那样,需要什么逢年过节时送去些日常用度,倒是更需要些安慰和开导。 显然,赵启明是做不来这种事情的。 因为辈分的关系,他不能去安慰李敢的母亲,而安慰李敢的姐姐,又实在引人误会,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成了“趁别人家里没男人跑去调戏人家姑娘”的臭不要脸。 所以这个事情赵启明是不能去做的,更需要个女人去做。 这样的话,那就只有拜托静安公主了。 因为静安公主为人处事很让人放心,而且这婆娘消息灵通,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给母女两人带去些让人感到安慰的消息。 当然,更关键的是,赵启明没有其他女人可以拜托了。 想想,还真是有点失败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印刷模板 随着大军出发,前方的各种情报不间断的传回长安,朝中开始紧张的应对着战争局势。而民间虽然少有情报来源,但即便道听途说的消息,也牵动着他们对这场战争的关注。 在最近的日子里,贵族们观看橄榄球时的闲暇时间,话题永远是与匈奴的作战。而街头的小贩们,在叫卖之余也要停下来,与身边的人交换着捕风捉影的战争情报。甚至就连那些洞房花烛的新婚夫妻,也要在颠鸾倒凤到冲刺阶段时,大喊一声“壮哉,我大汉军必胜!” 总而言之,汉帝国与匈奴的全面战争,已经成为所有人热议的焦点。 这天,少府少监徐大人来到了马场,在等待与赵启明见面的时间里,与厩令大人聊起了此次的战事,不过相比起市井百姓的道听途说,两位大人的讨论有理有据,更能代表朝中对战事的看法。 “与往年相比,现在汉军最大的优势,是有了马镫。”厩令大人喝了口茶:“这马镫能弥补骑术的劣势,现在即使匈奴人骑射的功夫独步天下,我汉军骑兵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厩令大人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徐大人充满敬意的抬了抬手,然后说:“不仅是马镫,还有大军出发前已经普及到了全军的马掌,有了此物,数千里的奔袭对战马的影响就不会太大。” 厩令大人赞赏的看了眼徐大人,然后笑着说:“徐大人说的不错,这马掌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之当是给战马穿上鞋子,只有养过马的人才知道,这马掌对于马匹来说的重要性。” “还有新骑兵。”徐大人朝厩令大人行了个礼,笑着恭维:“此次出征,北军是精锐主力,而北军中的新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此重要的队伍竟然是在马场中诞生,厩令大人对军中的贡献可不小啊。”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摆了摆手,然后笑着说:“新骑兵是北军所组建,即使是新骑兵的前身,也是马丞大人亲手调/教,连同之前的马镫与马掌都是马丞大人的功劳,我又怎敢居功?” “厩令大人谦虚了。” 厩令大人苦笑,然后感叹说:“想当年‘白登之围’,我汉室三十万步兵被匈奴四十万铁骑所围,虽然有人数上的劣势,但主要的原因还是骑兵太少,而如今我汉军不仅有了数目众多的骑兵,而且还有了马镫、马掌与新骑兵,真是今非昔比啊。” 听到这话,徐大人也忍不住感叹:“如今的汉军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去年的丰收也让各地的粮仓充盈,完全能满足军队的后勤,现在发兵征讨正是最佳时机。” “是啊。”厩令大人欣慰的说:“这次的战事,汉军定能旗开得胜。” 听到这话,徐大人也忍不住唏嘘:“若高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正说着这话,门帘被撩了起来,然后就看到打着瞌睡的赵启明,走了进来。 徐大人停止了感叹,急忙起身行了个礼,满脸讨好的笑容说:“冒然前来,也不知是否打扰了小侯爷休息,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小侯爷见谅。” 听到这话,赵启明忍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回了个礼说:“徐大人言重了。” 见赵启明来了,厩令老头站起身来,笑眯眯的把手藏进袖笼,然后朝两人说:“马场里还有些事情,你们慢慢说吧,我就先走吧。” 于是徐大人也朝厩令大人行了个礼。 等老头走后,赵启明招呼着徐大人坐下。结果这徐大人刚坐下,就开始拍马屁说:“方才在下与厩令大人谈起战事,说到新骑兵与马镫,有感于小侯爷对军中的贡献,实在让人自惭形秽。” 赵启明笑了笑说:“徐大人是少府少监,同样是为国效力,何来高下之分?” 这话让徐大人听着舒服,却也是谦虚了几句,直到看见赵启明打着哈欠喝茶,才终于说起正是:“在下这次前来,是因为印刷术的事情有了进展。” 听到这话,赵启明精神了许多。他当然知道徐大人是为印刷术而来的,原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没想到徐大人刚开口就说有了进展,这让他忍不住立即问:“有什么进展?” “小侯爷所说的模板,已经做出来了。” “这么快?”赵启明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最少也要一个月,然而现在算起来,仅仅只是十几天过去。就算知道少府的办事效率,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模板做出来。 “长公主如此重视,又有小侯爷的教诲,少府上下不敢怠慢,用了几百个工时,日夜兼程的赶制,终于制出这一块来。”说到这里,徐大人将桌子上的包裹打开。 赵启明忍不住看了过去现那是块精美的漆木器物。 等徐大人双手呈上在看,他发现这印刷模板的确用了相当不错的木材,而且就像这个年代的许多漆器一样,呈现出赤红色,甚至在边缘的位置还有些精美的图案。 他还真没想到少府居然把印刷模板做成了艺术品。 不过想想也是,在静安公主执掌少府之前,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责是为宫廷制作精美器物,工匠们有这样的绝活,估计也是有这样的习惯,所以才会把模板制作的如此精美。 不过仔细来说,这模板边缘位置的花纹是画上去的,并不是雕刻,自然也不会影响到印刷的效果,而且这个年代的漆器工艺成熟,对木制品有很好的保护效果。 所以赵启明没有理会这模板的外形,开始研究起雕刻再上面的文字。 “这是《论语》的其中四篇,字体出自魏其候之手。”徐大人端着模板,看了看赵启明的表情,然后解释说:“按照小侯爷的要求,字体缩小了许多。”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的确已经看到,这模板上的字体之小,比后世的印刷字体也大不了多少。那些工匠们居然都能雕刻出来,而且还如此的清晰,可见技艺之精湛。 “起初雕刻时,几十个工匠没有不出错的。”徐大人似乎有些惭愧的说,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直到浪费了大量木料之后,工艺日渐成熟,终于有这么一块模板成功。” 听着这话,赵启明满脸的称赞,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那些工匠。 仔细看,这模板分成了四个部分。这每个部分都竖向雕刻着密集的文字,即是单独的一个篇幅。而篇幅与篇幅之间,同样采用雕刻的方式,以长方形的框架区分。 这也就是说,如果沾上油墨进行印刷,出来的不仅是四个篇幅的文章,还有个区分这四篇文章的框架。沿着这个框架进行裁剪,就可以得到长宽相同,整齐的四页。 “小侯爷请看。”徐大人忽然指向某个篇幅的下方。 赵启明看到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不错。” “小侯爷早有吩咐,要在每页的下方用数字标注编号。”徐大人露出讨好的笑容:“有了这数字编号,想必裁剪出来的文章更容易整理,即使目不识丁之人也不会搞错。” “只是方便装订而已。”赵启明点了点头:“雕刻出框架方便裁剪,也很不错。” 听到这话,徐大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么说,小侯爷还算满意?” “当然满意。”赵启明看了眼徐大人,这才发现人家一只模板捧着,这可不是什么轻巧东西,于是赶紧让徐大人放下:“你们干的不错,而且效率之快出乎我的预料。” “惭愧。”徐大人放下了模板,然后行了个礼说:“时间有限,而且工匠们的手艺有待提高,目前仅仅做出了一块模板,要想全部都雕刻出来,只怕还需要时间。” “不着急。”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既然已经有这一块了,就试试吧?” “小侯爷是说,开始印刷?” “你们是否进行过尝试?” “没有长公主的吩咐,也没有小侯爷首肯,工匠们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试试吧,看看印刷出来的效果如何。”赵启明笑了起来:“毕竟,工艺还在摸索的阶段,既然有这么一块模板做出来了,就开始尝试印刷,提前积累经验。” 听到这话,徐大人行了个礼说:“既然如此,在下马上开始准备印刷。” 第二百七十九章家书抵万金 大军出发后第五天,赵启明收到了李敢的家书。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家书之中还夹着个小本子,是之前没来得及完成的作业。也就是说,在紧张的行军途中,李敢仍然在认真的学习,并没有把学业落下。 如此好学的好孩子,实在不应该去驱除鞑虏,更应该去清华或着北大做学霸。 此时正午,阳光温暖。 赵启明躺在翠绿的山坡上,先把家书放下,然后看起了李敢的作业。 这作业是写在纸上的,而且还是流金阁所制的线装书。这说明李敢在军中的待遇不错。而作业的内容,除了几道数学题之外,还有年后才开始授课的化学知识。 记得当初打算教给李敢和奴儿物理知识时,赵启明花了很大的力气,来解释地球的球和“去你妈的球”有何不同,还用了很多办法将物理现象解释的不那么匪夷所思。 而这些在化学面前,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很多化学反应,比物理现象更难解释。 比如最简单的空气,你要跟人说这东西无处不在,人家会要求你拿来看看。 再比如臭氧层,你要跟人说在地球外面,有种保护大家不被辐射伤害的东西,人家会说你胡说八道,因为天外住的是仙人,而仙人不可能住在臭的地方。 如果你胆子更大点,跟人说起甲烷,告诉大家茅坑里的臭气在点燃之后可以爆炸,人家肯定会封你为“屎力大仙”,说你拥有操控屎尿袭击别人的能力,并且从今之后拒绝和你打架。 显然,化学知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怪、力、乱、神。 于是赵启明花了很多时间,用听起来没那么奇怪的语言,来解释化学。 好在李敢已经接受了物理学的熏陶,对很多化学知识虽然有追问,但也不至于觉得他的师兄是个妖怪,然后召集所有人把他师兄绑起来烧掉。 好比这次送回来的作业,就是有关“燃烧”的化学现象。 作业中要求运用学到的化学知识,寻找结束有机物燃烧的方法,也就是用化学知识来进行灭火。 对此,李敢利用之前所学的知识,寻找到了三种方法。并且在完成了题目之后,李敢还还在作业的末端写下了数百字,对化学知识的博大精深表达了崇拜之情,很有紧随诸葛神棍的脚步,成为科学狂人的架势。 看到这里,赵启明感到好笑。又看了会儿之后,这才拿起旁边的家书。 家书的内容不多,说了些问候的话,还介绍了行军途中的趣事,以及所见山川的风光景色。真正引起赵启明注意的,是李敢在家书中所说的“上郡”这个地方。 据他所知,上郡是陕西北部,靠近内蒙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陕北榆林等地。 在此之前,赵启明曾经问过李敢,这次出征的路线。也不知军中是否有保密的考虑,李敢再事先也不大清楚细节,而赵启明也就没有多问。现在看到大军出发之后五天到达了上郡,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次出征的确是北上,而不是民间传闻的西征。 同是匈奴所控制的区域,相比起西域,北方草原的匈奴兵力显然会更加集中。 这让赵启明来了兴趣,立即坐了起来,并且拿起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图。 根据他的了解,现在的北方草原,除了匈奴大单于之外,还有左、右贤王。根据途径上郡的行军路线,此次大军所要面对的对手,似乎更可能是匈奴单于或者右贤王。 就像匈奴势力范围之内,西域地区和北方草原的兵力情况有所不同,匈奴单于和右贤王的军力情况也有所悬殊,这将直接影响到这次大军所要遭遇到的对手。 可惜除了上郡之外,赵启明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也就无法准确的分析出大军的行军路线。甚至就算知道了大军的行军路线,他也不知道匈奴单于和右贤王具体的兵力情况。 想到这里,赵启明扔了手里用来画图的棍子,然后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想推算出大军的行军路线,然后根据两军的具体挺狂进行推演,然后掌握到战争局势。而现在连行军路线都不清楚,自然是什么也坐不了。 这让他他忽然有些后悔没能担任真正的军职。。 因为他觉得有军职,就能多掌握些情报。而手上有了情报,就可以进行推演,然后了解到战场上的形势。哪怕在战略上,他没有那些老将们目光敏锐,但至少根据历史知识,他能像面对张骞那样,给出些更好的意见意见。 可惜现在他之知道“上郡”,而没有其他情报,自然也就什么也坐不了。 “看来回去之后要找静安公主,多看看军报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重新拿起家书,接着看完剩下的部分。 在最后的内容里,李敢再三强调,要赵启明批改他的作业,指出错误的地方,并且还告诉赵启明,如果要让人带书信给他,要记得附上下次授课的内容和课后的作业。 看到这里,赵启明实在忍不住好笑,这孩子也真是太喜欢学习了。 正想着这些,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奴儿的声音。 赵启明放下书信,看了过去,,只见奴儿怀里抱着只小马驹,没有多余的手来干其他的事情,脸上的鼻涕已经挂了老长,正使劲的吸着,可脸上却是高兴的笑个不停。 这典型熊孩子的表现,让赵启明有些感叹。 这同样是学生,怎么差距就能这么大呢? “老师!” “啥事?” “马驹。” 奴儿兴奋的跑到了赵启明面前,抱着小马驹不放下,脸上仍然挂着鼻涕。 这让赵启明有些无奈,于是问了句:“马驹怎么了?” “生了。”奴儿使劲吸了吸鼻涕,却根本没什么作用,仍然满脸兴奋。 这台词与表情,让赵启明差点忍不住要问是男是女。 好在奴儿不是接生婆,赵启明也不是等待妻子临产的丈夫,所以奴儿接着兴奋的说:“这是马场今年产下的第一崽,厩令大人和几位马丞,还有马师们都很高兴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站了起来,看了看奴儿手里的马驹,发现的确很虚弱,所以他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飞起一脚过去:“人家才刚出生,你抱着跑来跑去干啥?” “我是特意拿给老师看的!” “那也不能让人家母子分离,你这不是打扰人家吃奶吗?” “啊?” “啊什么啊?”赵启明看了眼远处,发现再马房那边的确聚集了很多人。 想来都是被产崽的事情惊动了吧。不然厩令大人也不会亲临现场。估计这产崽的事情是马场中的大事,那么作为马丞的自己,职责所在也的确应该去看看。 说起来,赵启明自从来到马场,还真没怎么过问马场中的事务。 想到这,他抓着奴儿的衣领,把这熊孩子提起来说:“走,跟当娘的道歉去。” “老师,你误会了!” 第二百八十章精饲料 当赵启明走到马房时,厩令大人正带领着马师们,将产崽的母马拉起来。 看得出来,产后的母马很是虚弱。而奴儿怀里的马驹,也显得没什么精神。 赵启明起初还以为,奴儿抱走了马驹是因为贪玩,但厩令大人却告诉他,这匹产崽的母马有“弃养”的迹象,所以奴儿抱走了马驹,本就是马师们的授意。 “还有“弃养”这种事情?”赵启明有些吃惊。 厩令大人间赵启明对养马感兴趣,于是把手藏在袖笼里,笑着解释说:“母马产崽后的弃养行为并不算罕见,而且对于弃养的现象,马场有应对的办法。” “怎么应对?” “认母。”奴儿学会了抢答,指着马房里待产的其他母马说:“重新找个妈。” 厩令老头笑看了眼奴儿“那你可知道,要怎么认母。” “要让马驹身上有相同的气味,‘后妈’才会以为马驹是它所生。”奴儿抱着马驹,在几只母马里搜寻,然后指着某只母马说:“就选它了。”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厩令大人显然很满意奴儿的挑选,赞赏的笑着说:“看来小公子这些日子跟罪奴们没少学东西,既知道认母,也知道选马了。” 听到这话,奴儿有些自得,朝前面的几个马师拜托说:“早点开始吧。” 马师们满脸笑容,见厩令大人也点了点头,并让罪奴取来了木碗,然后走到那头被奴儿选种的母马旁边,慢慢安抚着蹲下来,然后将手伸向了母马的胸部。 这色/情的画面让赵启明大干吃惊,于是将奴儿踹到在地,让他非礼勿视。 好在马师对母马的性骚扰没有持续多久,当木碗里装上了马奶,那名马师就走了回来,然后将笑着将木碗拿给奴儿看:“小公子瞧瞧,这些马奶够不够?” “够了。”奴儿擦了擦鼻涕,将马驹放下,然后从旁边的马师手里接过半块抹布,接着用马奶将麻布打湿,开始在那只被弃养的马驹身上反复擦拭。 看着这番动作,厩令大人和马师们笑着点头。而赵启明也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果然,当奴儿用马奶擦拭完了之后,就将马驹放在了地上。 此时,初生的马驹还很羸弱,只能勉强站立,颇有些无助的样子。但无论是奴儿还是马师们都没有去帮他,倒是那只被取了奶水的母马,这时慢慢的扭过头来。 自己身上的味道让那只母马感到熟悉。 她将这匹马驹当成是自己所生,扭过头来蹭了蹭那只马驹,那只马驹也因为熟悉的味道,误以为这只母马是她的母亲,于是便步履盘旋的走到了母马的腹部位置,然后仰起头来。 眼看马驹终于吃上了马奶,作为后妈的那只母马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厩令大人和马师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奴儿也高兴的看向赵启明,似乎在等待夸奖。 “这就算认母了?” “算,而且这只母马没有弃养的迹象,能把马驹带大。” 听到这话,赵启明收回了视线,满意的看着奴儿,然后点了点头。 老实说,奴儿对养马的事情这么精通,是他没想到的。看来正如厩令大人所说,在过去的半年事件里,奴儿总是跟罪奴们相处,的确是学了不少的东西。 这认母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却是养马人经过不知道多长时间,总结下来并代代相传的办法。这方法让赵启明忽然来了兴趣,对养马的事情感到很是好奇。 他打量着吃奶的马驹,又看向正在进食的母马。厩令大人见他难得对养马来了兴趣,于是笑眯眯的说了句:“马丞大人估计是头回来马房吧?” “惭愧。”赵启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作为马丞,下官的确失职。” “无妨。”厩令大人笑着说:“你是干大事的人,不需要凡事都亲力亲为。” 赵启明连说不敢,然后继续打量着马房。很快他就发现个问题,于是好奇的朝厩令大人问:“这些母马所吃的饲养似乎有点不同,难道是因为即将生产,需补充营养?” 厩令大人笑着说:“看来马丞大人也并非完全不懂。” “下官从前不认识养马的人,但见过别人养牛养羊。”赵启明说着,想起了当年下基层时见过的那些养殖户,养马人没怎么见过,但养牛和养羊的那些地方去过不少。 于是他像当年下基层那样,绕到了喂料的地方,然后熟练的抓起一把大量。 “看上去是精料吧?” “是!”奴儿安顿好了小马驹,也跑了过来,看着马槽里的饲料说:“马场的牧草长起来了,现在正是营养最好的时候,但那些营养还不够,要给待产的母马加餐。” 赵启明点了点头,打量着手里的精料,总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些单一啊。” “啊?” “只有些粮食谷物而已。” 听到这话,厩令老头笑了:“可不是谁家的马都能像金牙那样,每天都有小笼包吃,这些精料是按照军中战马的标准,别说是其他牲畜了,甚至很多士兵都没有这些马吃得好。” “厩令大人误会。”赵启明想了想说:“下官的意思是,这精料的种类少了。” “种类?”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又抓了把饲料在手里,朝厩令老头说:“精料里面有粮食,有麦麸,这的确比很多人都吃得好,而豆饼的蛋白质,也有益于哺乳期的产奶,但这还不够。”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不解的看着赵启明,而奴儿也满脸的疑惑。 可这反倒让赵启明到嘴的话,忽然又给咽了回去。 因为他虽然接触了不少了养殖户,对饲料之类见得多了,但就像之前的瓷器和造纸,他总有个一知半解的毛病,对很多知识都是只有初步的了解,而没有全面的研究。 就拿精饲料来说,马场里所配的这些粮食、麦麸、豆饼,的确很好的饲料。但除了这些谷物和蛋白之外,牲畜还需要很多的微量元素,来提高免疫力、防止温病。 说不定刚才厩令大人和奴儿所说的“弃养”情况在马场并不少见,可能就是因为马场里的马儿缺少某种微量元素,而导致的某种疾病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即便真的是这样,赵启明也没办法拿出解决办法。因为他只知道牲畜补充微量元素最多的是盐。而除了盐这种矿物元素之外,其他需要补充的,他就要好好回忆了。 “老师?”奴儿见赵启明不说话了,忍不住提醒:“您刚说什么?” 赵启明回过神来,见厩令大人也看着他,于是行了个礼说:“在下对养马之事了解的不多,在厩令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惭愧的很。” 听到这话,厩令笑眯眯的说:“马丞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碍事的。” 赵启明无奈,于是朝厩令说:“的确想向马丞大人请教,不过在下刚刚接触养马的事情,需要花谢时间做些功课,只怕要过几天才能向马丞大人当面请教了。” 厩令笑着点了点头:“难得马丞大人对养马之事如此上心。” “下官是马丞,本就应该多了解养马之事,厩令大人这么说就是笑话下官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旺财上天了 赵启明很重视精饲料。 因为在他看来,马场里平时的喂养,主要是起到育肥的作用。而想要获得优质的战马,尤其是战时的长途奔袭,战马需要更好的营养,以及更好的身体免疫。 那么除开现有的精料之外,微量元素的摄入,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 比如食盐这种东西,对马屁的消化系统很有好处,有助于对其他营养的吸收。更关键的是促进新陈代谢和血液流动,这意味战时的长途奔袭,能让战马更好的适应。 另外还有鱼虾以及骨粉之类的东西,是很好的钙质营养来源,只要按照科学的比例进行喂养,能让生长期的战马更好的发育骨骼,为以后的生长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 所以如果能调配出精饲料,对养马的好处自然很大。 而且不仅是马场里的这些战马,如果张骞和阿克哈能够成功带回汗血宝马,今后的繁殖也需要更好的饲料。甚至连东乡亭,对更好的精饲料也有所需要。 仅仅是去年,东乡亭就新增更牛二十多头。 这些耕牛采用传统的喂养方式,饲养的周期很长,往往需要几年的事件才能让耕牛下地劳作。所以如果能有更好的育肥饲料,就能让那些牛犊更快而且更健康的生长。 当然,更好的精饲料意味着更大的成本。 正如厩令老头所说,生产期间的母马比很多人都要吃得好,除了放牧之外所需要的粮食,也能比得上军中士兵的口粮,如果再加上更多的营养,恐怕会是很大的消耗。 但其实仔细想想,战马在战场上的作用,又岂是一个普通人可比? 人,大汉帝国有的是,但合格的战马却不到人口的百份之一。 甚至就算是耕牛,在田间也能顶的上好几个劳力。这么算的话,育肥的事件只要不超过两年,就算对粮食的消耗,比养个人还要花钱,其实那也是相当划算的事。 所以调配精饲料,对赵启明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正骑着金牙,走在东乡亭的路上。 这次去马场当差,前后将近一个月。 按照规矩,这意味着他接下来可以休假最少半个月 离开的时间长了,赵启明有些想念侯府骄奢淫逸的生活。当然,更重要的是,有这半个月的事件,他能更方便的帮助少府进行印刷术的实验,和精饲料的搭配。 此时,春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种下去的麦苗已经变成了青色,而东乡亭村口的柳树,也抽出了嫩条。 赵启明享受着乡间的春/色,眺望远处的泾河,忽然想起了去年夏天,在河边柳树下钓鱼的惬意生活。似乎结束了冬季之后,鱼儿急切的需要补充营养,会更加好上钩吧。 “鲫鱼汤的滋味,好久没品尝了。” 赵启明自言自语着,已经到了侯府门口。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面前的侯府,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 仔细看,那是个孔明灯。 准确来说,那是个尺寸很大的孔明灯。 尽管并没有热气球那么大,但也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 这个发现让赵启明很是惊喜。 因为他知道,这个巨大的孔明灯应该是诸葛神棍弄出来的。这也就是说,老骗子已经研究出了孔明灯的数据,并且根据学到的数理化知识,开始了“载人航天”的尝试。 哪怕这个尺寸的孔明灯还算不上是热气球,带人上天也是无稽之谈,但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能有这么大的进展,刺客看到孔明灯飞向天空,赵启明很是惊喜。 不过就在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期待着孔明灯高飞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声惨叫。 是旺财! 仔细看,小土狗居然被装在孔明灯下的篮子里,被带着飞向天空。 可怜旺财平时出个门都夹着尾巴走路,何况是上天。如此高的距离,已经让小土狗吓破了胆子,再也没有看家护院时的狗仗人势,正站在篮子里凄厉的叫个不停。 赵启明脸都绿了,也再也笑不出来。 他没想到诸葛神棍居然拿旺财做实验。 这太过分了。就算不提旺财对侯府的忠心耿耿,人家作为仓库管理员,有着侯府的正式编制,是受小侯爷的庇护的,哪能把人家抓来当成小白鼠做实验? 更别说旺财是细柳的心头肉。除了小侯爷之外,细柳最心疼的就是旺财,这要是从天上掉了下来,细柳肯定会仰起头来大哭,朝着小侯爷表演天狗吃月的绝技。 赵启明不想让细柳表演天狗吃月,所以他发现旺财之后,就赶紧跑进侯府。 此时,侯府的下人们也发现了天上的孔明灯。而且和赵启明一样,他们先是惊叹孔明灯居然做的如此巨大,然后很快就发现了可怜的旺财,于是都纷纷惊呼出声。 赵启明没理会下人,很快就跑到诸葛神棍的院子。 现了大白鹅。这平日里最喜欢欺负旺财的家伙,现在也没怎么表现出关心,正站在院子里,扬起脖子看向天空,一副“哇,老婆快出来看神仙”的表情。 赵启明还发现了燕子夫妻。这两个曾经用屎袭击小侯爷的家伙,惊叹于旺财也拥有了飞翔了能力,正在天空中围着热气球飞来飞去,并叽叽喳喳的采访旺财此刻的心情。 旺财表示受到了惊吓,惨叫声从凄厉变成了绝望。 赵启明也受到了惊吓,他四下寻找着始作俑者,结果发现老神棍居然在树上。 没错,宽袍大袖的诸葛神棍爬到了树上。没有那种乘风而去的飘雨,也毫无仙风道骨可言,就像是村子里的熊孩子爬树偷果子,整个人正抱着树干摇摇欲坠。 赵启明表示又受到了惊吓,他赶紧朝老骗子大喊:“诸葛先生,您干什么呢?” 此时的老骗子,像是考拉那样抱着树干,发现是赵启明,马上高兴的说:“原来是小侯爷。多日不见,小侯爷印堂发亮,似乎要有喜事了,真是恭喜小侯爷啊。” 赵启明没想到这老骗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忽悠人,赶紧朝老骗子说“是不是有喜事您下来再说,先把旺财放下来,您也别再树上趴着了,这很危险。” “小侯爷有所不知。”老骗子抱着树干,摇头晃脑:“在下正操控着启明灯。” “是孔明灯。”赵启明再次纠正,然后忽然发现,老骗子手里拉着根绳子。 仔细看,这根绳子是连接着孔明灯的。 也就是说,老骗子是担心孔明灯飞起来之后会失去控制,所以才用绳子拴住。 估计是因为绳子的长度不够的关系,而老神棍又想知道孔明灯究竟可以飞多高,才会爬到树上吧。 赵启明真是佩服这老神棍科学狂人的精神。 这时,侯府的很多人都聚集在院子外,吃惊的看着爬在树上的诸葛神棍,以及天空中的孔明灯。金牙也走到了赵启明身边,仰起头来看着天空,一副“哇,有飞机”的表情。 老实说,旺财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关注。平时出个门都害怕,何况是被这么多人看着。本就惊恐的旺财,心情变得更加紧张,还有点害羞,于是很快出现了抽搐,以及翻白眼的迹象。 看到这里的赵启明急了,马上朝树上的老神棍喊:“诸葛大师,快放下来。” 老神掐指算了算时间,然后点了点头说:“烧的差不多了,这就下来。” “那您快点,小心别摔着。” 诸葛神棍头也没回的应了声,然后拉了拉手里的绳子,然后尝试着往下挪,不过刚动了几下,老神棍就尴尬的说:“好家伙,原来这么高啊。” “……” “要不,谁帮我搬个梯子过来?” “……” 第二百八十二章疯狂的老骗子 诸葛神棍的院子里,细柳瘫坐在地上,仰起脸来大哭。 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旺财正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抽搐着,昏迷不醒。 侯府的下人们担心旺财是不是被吓死了,围在四周窃窃私语。而金牙和大白鹅,因为好奇哺乳类动物上天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也在旁边等待着旺财的苏醒。 就在刚刚,诸葛神棍从树上下来,就用绳子把那巨大的孔明灯拽回了地上。可这时的旺财已经昏迷了过去,也不知是因为恐高,还是被那么多人围观时的紧张所致。 对此,赵启明很是无奈。尤其是看着细柳仰天大哭,现场表演天狗吃月的样子。尽管知道旺财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要是不给弄醒,细柳肯定会哭的停不下来吧。 “小侯爷,你快救救旺财啊。”细柳仰着脸,边哭边拉赵启明袖子。 赵启明其实也想救旺财,只是要怎么救呢? 面对这种情况,最标准的做法是进行急救。但如果是心脏复苏的话,要跟旺财嘴对嘴,赵启明可不愿意,因为他怕解释不清楚,被在场的大家理解为小侯爷变态。 而且当旺财清醒之后知道真相,主仆之间会很尴尬,难以延续从前的关系。 所以他否决了急救的方法,稍微思考,就有了主意。 他咳嗽了两声,然后忽然指着远处大喊:“快看,有老鼠!” 听到这话,细柳停止了哭声,其他的下人也看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旺财也警觉的睁开眼睛,翻起身来东张西望的寻找着老鼠。 这突然的苏醒让细柳惊喜起来,而其他的下人也大呼神奇。 可看到这么多人,旺财立马想起了刚才被众人围观时的紧张,紧接着就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惊恐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诸葛神棍,忽然惨叫两声,接着夹着尾巴嗷嗷嗷的跑出了院子。 细柳见旺财原来没死,高兴的站了起来,跑着去追。而金牙和大白鹅,也因为想要采访旺财“上天”的感受,欢快的跟着跑出离开。至于拯救的旺财的赵启明,此刻深藏功与民的背着手,正享受下人们敬佩的眼神。 “怎么走了?”不远处的诸葛神棍有些抱怨:“还想接着实验呢。” 听到这话,大家都看向诸葛神棍,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显然,旺财虽然很受欺负,但在侯府也算是很有人缘的。这新来的老神棍折磨了旺财不够,还想再折磨一次,让大家很是生气。 为了避免诸葛神棍被揍,赵启明吩咐下人们推下,然后独自走到老骗子面前。 此时的诸葛神棍还在积蓄研究着他那巨大的孔明灯。估计是经过了实验之后,老骗子要研究分析燃料的损耗,和刚才飞行数据的情况,边看孔明灯时还边拿着竹简写数据。 “以后用线装书吧。”赵启明指了指竹简:“比这方便。” “不敢。”诸葛神棍见赵启明走过来,行了个礼,然后惭愧的说:“制作启明灯,已经很让侯府花钱了,那线装书不便宜,能省就省吧。” “这点花销侯府给得起。”赵启明笑了笑,间诸葛神棍也没说什么,这才朝老骗子问:“这孔明灯,就是您最近的成果了吧?” “多亏了小侯爷格物知识。”诸葛神棍感叹的说:“以在下的资质,想领悟阴阳二气只怕要穷尽余生,但用了小侯爷的数理化知识,仅用半个月就研究出了数据。” “孔明灯的数据?” “是个方程式。”诸葛神棍比划了下,显得很是兴奋:“按照小侯爷所说,得出这些数据公式,小的启明灯可以放飞,大的孔明灯也只不过是按照比例,放大而已。” 赵启明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孔明灯。 准确来说,这更像是热气球。只是相比起后世,面前的这个热气球的外形是根据孔明灯来做的,而之所以说更像热气球,是因为它比诸葛神棍还要高些,而且还挂着篮子。 “刚才把旺财放进篮子里,是计算重量吧?” “数据已经清楚了,是看看按照数据,多少重量的东西,能被多少燃料的启明灯带着升上天空多久,验证数据是否正确。”诸葛神棍有些回味的看着面前的小热气球。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既然是这样,放同等重要的东西上去就行了,何必要抓旺财上去,比如砖头什么的,提前计算好重量就是了。” “小侯爷有所不知。”诸葛神棍叹了口气,指着天空中说:“人要飞升仙界,是要遭遇天罚的,在下担心坐热气球上天,会被天神误以为是飞升,若降下神雷,只怕是要灰飞烟灭。” 赵启明惊了:“所以您让旺财先试试,看他它不会被雷劈死?” “的确如此。”诸葛神棍点了点头。 和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赵启明忽然无话可说,心说就当是旺财为打破封建迷信做贡献了吧,但还是要向诸葛神棍叮嘱说:“以后做这种实验,最好别再用旺财了。” “不做了。”诸葛神棍心情很好,红光满面的说:“刚才虽然下来的仓促,但实验的过程算是成功的,已经能证明数据正确,接下来就不用再做启明灯的数据实验了。” “是孔明灯。”赵启明再次纠正,然后好奇的问:“那您接下来干什么?” “往大做。”老老神棍伸出来,比划了下他心目中的尺寸,然后充满期待的说:“大到可以把人带上天,现在已经证明不会有天雷,做好了之后就能带人飞升。”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旺财还真是对科学事业有所贡献啊。 “在下准备重做启明灯。”诸葛神棍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若有修改的地方,肯定与之前的启明灯不同,若对小侯爷有所冒犯,还请小侯爷见谅。” “改就改吧。”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问:“不过您想改成什么样?” “圆的。”诸葛神棍指着面前的孔明灯说:“启明灯的形状方正些,不利于阴阳二气的流动和交换,以在下之间,应该换成比较圆润了形状,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赵启明吃惊的看着诸葛神棍:“您还真想出了热气球?” “热气球?” “没什么,您继续说。” 诸葛神棍行了个礼,然后说:“在下正有事情要向小侯爷请教。” 赵启明点了点头。 诸葛神棍于是说:“按照数据,再大的孔明灯,理论上都能飞得起来,但现在有个问题是,能承受人体重量的孔明灯,所需要的燃料之多,恐怕会用很大的空间。” “什么意思?” “需要更大的空间存放燃料。”诸葛神棍指着孔明灯的篮子上方:“只有燃料全部燃烧,所引起了阴阳二气,才能让热气球升起和落下。但这样的话里面的人受不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叹了口气。 老骗子的语言组织能力太差,他也算勉强听懂了意思。 显然,诸葛神棍是觉得燃放出足够的热量,需要很多的燃料同时燃烧,这就需要很大的空间。而这么大的空间,太过于靠近热气球下面的篮子,里面的人就会很危险。 老实说,赵启明真不想看到老骗子再做一次实验,看里面的人会不会被烧死。 所以他想了想,朝老骗子说:“不如多加个鼓风机的装置。” “鼓风机?” “有鼓风的效果,能让燃料散发出更多的热量,就不需要准备更多燃料了。” 诸葛神棍若有所思,然后想了想问:“可这样的话,升空的时间就会缩短。” “燃料用完了,自然会落下,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赵启明摊开手:“就看您是宁愿安全的站在蓝离子,少飞一些时间,还是冒着被烧的危险,多飞一段时间。” 诸葛神棍点了点头,然后溜着胡须说:“或许可以找个人实验一下。” “请不要那么做!” 第二百八十三章军事价值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在广袤的欧亚大陆上,动物们又迎来了交/配的季节。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经过了数万年的发展,即使告别了茹毛饮血的生活,也仍然无法摆脱与自然的联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寒冷的冬季里潜伏,等到大地回春,就忍不住推开家门,来到田野之中,来到高山之上。看着天地间的万物复苏,人们春心荡漾起来。 这是人与自然的伟大联系。就像动物们为了种族的延续,要在春天里进行交/配,好在食物充沛的秋天生产。人类也应该为了子孙后代和家族兴旺,在这春光灿烂的季节里,也该耳鬓厮磨,去做些羞羞的事情。 赵启明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因为几万年之前的人类,曾经过着衣不遮体的生活,也仍然不羞不臊的立于天地之间。为了种族的延续,他们在草原上,在山谷中疯狂的交/配,才有了几万年后伟大的人类文明,和身穿华服,谈吐高雅的后世子孙。 所以说,在最适合交/配的季节里展开交/配,是人类与大自然的完美配合。而为了繁衍后代而繁衍后代,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因为这事关种族延续,是作为子孙后代的我们,最重要的使命。 “不就是想动手动脚吗,还扯上了开天辟地之初了。”静安公主冷淡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眯起眼睛说:“不用跟我长篇大论,这些歪理邪说我可不信,大白天也别想干坏事。” 此时的静安公主,正躺在她自家花园的软榻上,晒着太阳。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影,在她曼妙的身躯上洒下点点斑驳。不远的地方,有鸟语和花香。这美人与美景,也算相得益彰。 而赵启明就像坏了一锅汤的那颗老鼠屎,风景油画上的那块口香糖,破坏了这美人与美景。此刻,正盘坐在静安公主的脚边上,吐沫横飞的讲述着人与自然的联系,和种族延续的责任。 “怎么跟你讲道理就是不听呢?”赵启明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杯茶喝了口,然后继续朝静安公主说:“这么好的季节,我们应该交/配,为子孙后代而努力的。” “这么好的季节,应该看着草木生长,晒晒太阳。”静安公主眯着眼睛,用脚踢了下赵启明:“把下人都弄走了,可不是让你乱来的。” 赵启明抓着静安公主的脚,不爽的说:“既然不肯跟我睡觉,喊我来干啥?” “喊你就是要跟你睡觉?” “那你找我干吗?” 静安公主不满的看了眼赵启明:“这次去马场的时间太长,前些日子忍不住要去探望你,现在人是回来了,可张口就是种族延续,人类使命,就不能陪着妾身说说话?” 听到这话,赵启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说你是想我了?”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没有说话。 “想我就行。”赵启明挤眉弄眼,把静安公主的脚放在手上把玩:“其实我也挺想你的,总觉得我不在你会思念成疾,寻死觅活,这不就赶紧回来救你于水火之中嘛。” “是,夫君可是妾身的大恩人呢。” “那必须。” 静安公主好笑,用脚推了下赵启明不安分的手,然后问:“对了,印刷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可听说徐大人去马场找过你,想来是印刷术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你不知道?”赵启明有点意外:“已经做出模板了,正在试着印刷呢。”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最近事情多,没怎么顾得上,印刷的事情我知会过少府,要全力以赴,至于进度如何,倒是很少过问,既然已经做出了模板,想必也算是不错的成果吧?” “进度算是不错的。”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说:“最近事情的确是挺多了,毕竟春耕才刚刚结束,对匈奴的作战又开始了,你没时间管印刷的事情也情有所原。” “有你亲自出马,带着少府那些工匠,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然后问:“昨天我听人说,你们家的狗,上天了?” “都传到你这来了?” “都是宅子里的下人在传,说你家里有个疯子,把狗送到了天上。”静安公主露出不解的表情:“说来说去我也没弄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家什么时候多出个疯子了?” “是诸葛大师。”赵启明叹了口气。 他昨天好不容易才说服老骗子,不要再做“活体”实验。否则的话,诸葛神棍真的有可能为了验证热气球的篮子里会不会烧死人,到时候真的找个人坐上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我也挺好奇的。” “也没什么。”赵启明比划了下:“就是元宵节那天晚上的孔明灯。” “孔明灯?”静安公主笑了:“孔明是谁,不是叫启明灯吗?” “是孔明灯!”赵启明无奈:“怎么连你也这么叫,到底是谁在乱传。” 静安公主好笑:“不管什么灯吧,你接着说。” “就是用孔明灯,把我家的那只狗带到了天上。” “带到了天上?”静安公主不解:“就像那天,灯飞起来那样?” “恩。”赵启明点头,然后解释说:“不是我干的,是我家里有个术士,对孔明灯很感兴趣,说是要用那东西把人带到天上去,所以一直在做实验。昨天把我家狗带上天,也是实验。”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然后说:“那启明灯虽然神奇,但我真没想过可以利用此物将人带上天去。那术士有如此想法,也算难得,而且都能将狗带上天,想必将人带上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恩?”赵启明有些诧异:“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挺赞成的。” “当然赞成。”静安公主认真的说;“明天我去你侯府,看看那将狗带上天空的启明灯,顺便看看那位术士。这年头有真才实学的大师,已经不多见了。” 赵启明眨了眨眼。 “怎么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那孔明灯只是用来放飞的,除了庆祝元宵佳节,根本并没有什么价值。” “你是说,那孔,那启明灯不能将人带上天?” “能倒是能,但要经过反复的实验,和很多的时间和人力。” “既然能,为什么会没有价值。”这下换成静安公主表情不解了:“若真能把人带上高空,别的不说,光是对军队而言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点,那东西除了能飞,根本不能作为武器,因为载重量有限,装不了别的东西,你可别想着带上几百士兵从天而降。” “是你想错了地方。”静安公主好笑:“若能上天,又怎么会用如此蛮力?” “那你打算怎么用?” “攻城。” “怎么攻?” “若遇到攻城战,敌方坚守不出,我军只需放飞孔明灯,再高空中侦测,便可将城内情况一览无余,能知道兵力分布,粮食情况,甚至看到防守阵型,这难道不是为攻城,得到了难得的情报?” 赵启明眨了眨眼,他还真没想到这里。 “位置调换,换成我军被围,同样大有用处。比如我军被围困,道路中断,消息阻截,无法派人出城,便可放飞孔明灯,向附近求援,这不就能解开困境,逃出生天了吗?” 赵启明若有所思,挠了挠脸:“这么说的话,还真有点用处。” “对军事的价值,并不非要作为武器,就像你之前的马镫,那是比无数刀剑更有价值的东西,这启明灯也是如此。”静安公主似乎也说累了,起身喝了口茶,然后说:“我个妇道人家,尚且能想到这些,若交给军中之人,自然会更有用处。” 赵启明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的话,这热气球的确值得钻研。” “热气球?” “就是可以带人飞上天的孔明灯。” “名称还挺多。”静安公主惬意的重新躺了回去,然后拿起檀香山,眯起眼睛说:“今天什么事也不干,就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听夫君说说这热气球,到底怎么将人带上天。” “说完交/配不?” 第二百八十四章匈奴攻略 赵启明很喜欢静安公主。 因为静安公主美丽端庄,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成熟女人的妩媚,并且胸怀伟大。这让赵启明每次看到静安公主都有强烈的交/配愿望,并为此辗转反侧,期待能把这朵大白菜糟蹋的那天。 当然,小侯爷是一个注重内涵的人。 除了外表之外,他喜欢静安公主的最主要原因,是静安公主有着超越普通人的智慧,以及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 光凭这点,赵启明就得感谢汉文帝。 因为有这样的父皇,生长在深宫中的静安公主,才没有变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瓶。同样的道理,因为良好的家庭教育,静安公主和汉武帝关系亲近,即使势力迅速发展,堪比馆陶公主,静安公主却仍然在暗中全力辅佐着汉武帝,没有谋朝篡位成为女皇。 有这样的姐姐,小皇帝成为千古明君只是时间问题。同样的道理,有静安公主和汉武帝这对姐弟领导着江山社稷,汉帝国成为这颗星球上的超级帝国,也将指日可待。 不得不说,汉文帝教育出了一双好儿女。 如果赵启明知道自己的汉文帝的陵寝在哪,他肯定要在清明时节,带上五千响的鞭炮,去看望这位伟大的父亲……与岳父。 除了感谢汉文帝辛苦耕耘,种出了静安公主这颗举世无双的大白菜,最后还便宜了他之外,他也想感谢汉武帝遗传给了静安公主很高的智商,让他和心爱的人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比如现在说到的热气球。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很难理解其中的概念。但面对静安公主,赵启明只需要举几个例子,静安公主就能找到重点,并且还能问出很有水平的问题。 “如你所说,想让热气球飞起来并不难,但如何处理好方向的问题?”静安公主听完赵启明的讲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就像骑马时用到的缰绳,这热气球能什么办法来控制方法?” “风。” “风?” “就是清风拂面的那个风。”赵启明躺在软榻上吃着春饼,把自己的脚放在静安公主的大腿上:“但地上的风,和天空中的风是不同的,这牵扯到气流的问题。” “气流?”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摇头:“闻所未闻。” “你当然闻所未闻,因为没有人上过天,当然不知道天上的情况。” 静安公主好笑:“说得好像你上过似得。” “我……我是没上过,但你不知道我师从仙门?”赵启明抖着脚,口眼歪斜的吹牛逼:“我的老师除了下凡来抓七仙女,平时都在天上乱飞,天上的事情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还真上过。”说小侯爷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我美丽的长公主殿下,在两千年后,上天真不是什么事。” “行了吧。”静安公主打了下赵启明的脚:“怪力乱神的东西少说,你可是名动长安的大文豪,多少士子以你为表率呢。要真听了你这些话,岂不是误人子弟?” “也是。”赵启明挠了挠脸:“毕竟我现在是名人,公众人物,不能乱说话。” “知道就好。” 赵启明比划了下,然后解释说;“这个气流和风向,牵扯到气象学和物理学,几句话说不清楚。总而言之,热气球只需要对进行燃料和冷却,控制上升和下落就行了,至于方向问题,提前进行风向的观测,这方面的事情以后会解决的。”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既然是能解决的事情,我倒也没什么可追问的,只希望你能多加重视,早些将热气球弄出来,到时候交给军中,将大有用处。” “问题不大,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赵启明不在意的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吃着春饼坐起来问:“说到军中,我还想问问你,这次大军出发,到底是准备去哪?” “你不知道?”静安公主有些吃惊。 “我虽然是军职,但毕竟只是个养马的小官。”赵启明有点无奈:“关于这次的战事,我之前问过李敢,可能是因为保密的原因,他也说不清楚,我也就再没问过别人。” “怪我。”静安公主笑了笑:“以后若有军报,往你侯府送去一份。” “这么说,作战内容是不保密的。” “保密也得分是谁,你创建了新骑兵的前身,这次战事你本就参与其中,让你知道作战内容是理所应当的,何况你还是兵法家,若能参与军机,给些意见,那也是好事。” “参与军机就免了吧,具体到作战,我还不如李敢。”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问:“等军报传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就是想知道,这次出征是和匈奴哪个部落打?” “左贤王。” “左贤王?”赵启明挠了挠脸,心说按照之前所想,这次要面对的也的确应该是左贤王或者匈奴单于:“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左贤王是在东北部?”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与乌桓和鲜卑接壤。” 赵启明稍微想了想,然后立即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思。 显然,站在汉室的立场,要除掉匈奴这个心腹大患,大军出征还远远不够。 静安公主深谙政治,当初开始皮氅生意,与乌桓和鲜卑建立皮毛贸易,根本就是出于政治目的。而现在汉军出征,讨/伐匈奴,先从东北部的左贤王下手,含义也很明显,这明摆着是要扶植鲜卑和乌桓。 试想,若击败了左贤王,留下的大块的地盘,汉军是无法长期驻守的。在这种情况下,若经过汉军的帮助,这块地盘被鲜卑和乌桓所占据,其结果最符合汉室的利益。 因为匈奴除了左贤王之外,还有单于和右贤王。这些部落不能容忍鲜卑和乌桓染指了他们的草原,也就意味着鲜卑和乌桓虽然拿下了大块的地盘,却也引起了匈奴的敌视。 在这种情况下,鲜卑和乌桓为求自保,只能和汉室结盟,以求共同抗击匈奴。 站在汉室的立场,多了这两个盟友,对匈奴其他部落的作战,将如虎添翼。 而这还算是光明正大的战略。 若汉室之中有那阴损歹毒之人,自家按兵不动,却扶持鲜卑和乌桓与匈奴交战,大战过后,不管谁输谁赢,汉军都可以趁着匈奴部落经过战争,正是疲弱的时候,伺机而动的给予沉重打击。 “高明。”赵启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就是所谓的‘远交近攻’吧?” “鲜卑和乌桓那是后话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击败匈奴。”静安公主笑了笑:“若要击败匈奴,必须击败单于,而要击败单于,就必须先剪除其臂膀。” “击败左贤王,就是断其左臂。”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而且左贤王的地盘与我朝接壤,若能将左贤王赶走,边境上可设立据点,比如‘朔方’,有了这个缓冲,就可以继续进攻匈奴的其他部落。”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陛下也是这样的想法。” 赵启明笑了:“想不到陛下年轻气盛,关于战略的安排,却也是稳扎稳打。” “这是群臣商议的结果。”静安公主说着,看向赵启明:“虽然因为身份的关系,你没有参与制定战略的商议,但你如此关心战事,若想为汉军出力,现在倒也不迟。” “你该不会让我上战场吧?” 看着赵启明的表情,静安公主忍不住笑了:“我是说让你尽快弄出热气球。”。 赵启明也笑了。不过他是因为想到了热气球飘在匈奴城池的上空,让匈奴人阵脚大乱的样子忍不住浮想翩翩。这让他前所未有的感兴趣,居然也想早日把热气球给弄出来。 “没问题,我肯定全力以赴。” “那就好。” “不过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恩?” 赵启明苦着脸:“造热气球太花钱了,你也知道我穷,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静安公主嫣然而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莲菜的种子还是不要给你了,那是有钱人才种的植物。” “莲菜的种子到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四姑娘的豆腐坊 莲菜的种子到了。 赵启明其实不太关心,静安公主是从哪找来那么多的种子。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汉室江山都是人家姓刘的,哪有什么东西是人家长公主弄不来的? 所以相比起种子的来路,他更关心种子的去处。 春耕已经过去了,田野中翠绿的麦苗,正享受着充足的日照。 这是种莲的好时节,也是稍纵即逝的好节气。 赶在清明的阴雨之前,这些种子要全部播种。要换了其他的作物,赵启明倒也不用担心,毕竟这田间地头的事情,庄户人家都比他精通。可这莲藕却有所不同。 至少这莲要怎么种,庄户人家是不懂的。 说起来赵启明也不大懂,但他知道可以请教东乡亭的那位老大爷。所以这几天里他总是忙碌,要把学来的知识传授给庄户们,还要亲临现场指挥。 几天下来,赵启明觉得自己快变成袁隆平了。好不容易等到东乡亭的那位老大爷结束了自家莲塘的耕种,他才松了口气。因为老大爷亲自出山,要到西乡亭现场指导了。 显然,东乡亭的老大爷比赵启明更像袁隆平。而袁隆平是很受尊重的伟人,所以即使是道德败坏的西乡亭老流氓,在接待老大爷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满脸的笑容。 西乡亭河滩已经挖出了池塘,并且已经修通水渠,完成了引水的工作。 这浩大的工程,让东乡亭的老大爷很是吃惊。但吃惊之后,老大爷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与西乡亭的老流氓站在田埂上,指挥着光脚的庄户们抓紧时间种莲。 而此时的赵启明,正站在远处河堤边的柳树下。 他不想让东乡亭的老大爷知道他的身份,只说是帮亲戚的忙,才将老大爷亲了过来。所以现在他不能离得太近,而西乡亭的老流氓虽坏,却也默契的没有拆穿他。 几天的忙碌让赵启明很是疲惫,连春日里的阳光都觉得晒人。 他站在柳树的阴凉下,看着河滩上的忙碌,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忽然间,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两颗莲藕的种子,接着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觉得这莲藕的种子,应该就是莲蓬上的莲子。但莲子是绿色的,而他手里的这两颗却黑色,而且还已经发出了嫩芽。那么这莲藕的种子,到底是不是莲子呢? 本着求学好问的精神,赵启明打算用最方便的寻找出答案。 他决定尝尝。 可就在他准备将种子送入口中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旁边的秦文,正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于是他停下了动作,不满的朝秦文说:“静安公主给的,不用你以身试毒。” “这是臣下职责所在。”秦文仍然目光如炬。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只能将其中一颗种子给了秦文,然后将剩下的一颗送入自己口中。还别说,这口感的确很想莲子,咬起来很是清脆。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赵启明莲藕种子吐了出来,只觉得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脸也皱了起来。 “看来以后不明不白的东西,真的要让你先试试再吃。” 秦文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也好奇这种子是什么味道,所以尽管赵启明已经苦的伸舌头了,他还是将种子送进了嘴里。然后果不其然,他也吐了出来,然后五官扭曲。 清风吹拂,麦苗如浪。西乡亭的河滩上,庄户门正在高兴的种莲。 而赵启明正蹲在柳树下,伸着舌头像是之哈巴狗。 四姑娘来从田埂上走来,看到这有趣的画面,不由得露出关切的表情。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 赵启明正蹲在地上吐舌头,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来,见是四姑娘站在面前,正好奇的看着他,顿时觉得有些丢人。为了保护小侯爷的威名,他镇定的解释说:“我在散热。” “散热?” “就是天气太热,多伸舌头对身体好。” 四姑娘忍不住笑了,显然是不相信这样的解释。不过笑过之后,四姑娘似乎觉得唐突无礼,于是又朝赵启明欠了欠身说:“小侯爷为西乡亭操劳,的确是辛苦了。” “确实苦。”赵启明又伸了伸舌头,然后问秦文:“带水没有?” 听到这话,四姑娘赶紧说:“小侯爷要不要吃豆腐脑?” “豆腐脑?” 四姑娘把手中的篮子放了下来,找到个阴凉的地方,拿出了两副碗筷,然后朝笑着朝赵启明说:“不知小侯爷要来,本是要送去给我爹的,小侯爷若是渴了就吃吧。” “这不大好吧?”赵启明站了起来,间四姑娘做的豆腐脑里居然有榨菜丁,这是他最喜欢的配料,马上就来了食欲,但还是要客气着说:“我们吃了你爹怎么办?” “家里有豆腐坊,最不缺的就是豆腐。”四姑娘把两碗豆腐脑拿了出来,筷子也摆放整齐,然后就重新挎着竹篮,站了起来:“只要小侯爷不嫌我手艺差。” “怎么会呢,你手艺好得很。”赵启明眉开眼笑,立刻蹲下来拿起碗筷,但忽然间他又感受到秦文的目光如炬,于是叹了口气,朝秦文说:“那你就先试试吧。” 秦文目光如炬的点头,然后蹲在地上,拿起豆腐脑吃了口。 这个动作引起了四姑娘不解的目光。 但还没等她询问,秦文就竖起大拇指说:“四姑娘手艺好,比侯府的好吃。” 这话让四姑娘露出了微笑。 无奈,赵启明这才开始动筷子。 之前来西乡亭,他曾经吃过四姑娘的豆腐,当是就觉得味道不错。而这豆腐脑,味道也同样不俗,竟然真的就像秦文所说的那样,比侯府的豆腐脑更有几分风味。 “嫩。”赵启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比侯府做的豆腐脑要嫩。” “刚出来的。”四姑娘看着赵启明,忍不住问了句:“好吃吗?” “好吃。” 四姑娘这才露出笑容。 “你刚说你家有个豆腐坊?”赵启明吃着豆腐脑,口齿不清的问。 四姑娘点头说:“去年秋天开始的,全是跟张婶学来的手艺,现在村子里想吃豆腐就去我家买,每天早上也能做点豆腐脑,乡亲们上工前总要过去吃上一碗。” 赵启明赞同的说:“豆腐有营养,吃完干活有力气。” “就是麻烦了些。”四姑娘笑着,小声说:“要保证新鲜,每天都得很早起来。” “那倒是。”赵启明点头,然后想起什么,朝四姑娘说:“你也可以做豆浆。” “豆浆?” “同样很有营养,过程会简单些。”赵启明说着吃了豆腐脑,还舔了舔自己的碗,见四姑娘大眼睛看着他,有点尴尬的说:“早上没吃饭,实在是饿了。” 说话间,秦文也已经吃完,而且把碗舔的比赵启明还干净。 四姑娘只是笑了笑,然后接过了两个人的空碗,耐心的放到了竹篮里说:“小侯爷似乎很懂豆腐,听说豆腐脑就是小侯爷教的,现在说的这豆浆,我也是从没听说过。” “我主要是懂吃。”赵启明擦了擦嘴:“不白吃你的,回头教你怎么做豆浆。” 第二百八十六章荷花与丰收 清风自泾河而来,吹起杨柳万千的枝条。 河堤边池塘里,庄户们卷起裤腿,光着脚种莲。田埂上,东乡亭的老大爷和马老正说着什么。不远处的地方,那两个用田螺和赵启明换点心的孩子,正从绿色的的麦田中跑来。 柳树下,四姑娘提着竹篮,远望着池塘,露出了笑容:“听说莲菜从泥地里挖出来是很干净的,去了皮之后颜色就像冬日里的雪似得,只是看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没那么夸张。”赵启明也看着远处的池塘,眯起眼睛说:“是不是赏心悦目,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反正莲菜的味道是肯定不错的,冬天里也难得吃上蔬菜。” 听到这话,四姑娘转过头来,挽起鬓角的头发,有些好奇的问:“听侯府的人说,莲菜和猪脚同煮,出来的羹也是白色的,像羊奶那样,闻起来也肯定很向吧?” “那倒是。” “真好。”四姑娘微笑着说:“等西乡亭也种出来,大家也能尝尝了。” “是啊,要种出来了,大家过年也能吃猪脚炖莲藕了。”赵启明也忍不住感叹,不过说完之后他就笑了:“不过那要等到冬天之后,在那之前品尝莲子,看看荷花也不错。” “荷花?”四姑娘眼睛睁大了些:“小侯爷见过荷花吗?” “你没见过?” 四姑娘摇了摇头:“曲江边上有,但那不是普通人能去看的,听说东乡亭也种出了些,我始终想去看,但总是没去成,只听村里的人说过,荷花开出来是粉色的,而且很大。” “的确是大。”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不过成片的荷花最好看,曲江上的种的莲菜不多,荷花开出来也没那么密集,东乡亭那边就更别说了,种的太少。” “这边河滩上种的够吗?” “够了。” “那等到荷花开放的时候,要过来看看才好。”四姑娘说到这里,心情很是不错,倒是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既然曲江上也不多,小侯爷从哪里见过成片的荷花?” “在江南见过。” “江南?”四姑娘不解:“江南是哪?” 赵启明张了张嘴,刚想说杭州,却忽然想起这个年代的南方还是蛮夷之地,南方都还没被怎么开发出来,当然也就没有映天莲叶无穷碧的江南。于是他打了个哈哈说:“是个小地方,那里比较喜欢种莲菜。” 四姑娘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远处的河滩说:“乡亲们也没见过成片的荷花,我也没见过。要是这片河滩能种出莲菜,等成片的荷花开放的时候,大家就能看看什么样子了。” 赵启明伸了个懒腰,露出惬意的表情:“等到了开放的季节,曲江上荷花池再怎么好看,那也是被圈起来的,而这里的境色,普通人也能来欣赏。” “小侯爷是说,会有很多人来看吗?” “尤其是那些士子。”赵启明想起了历史上为数众多有关莲花的诗句,深吸口气说:“到时候,那些读书人会结伴前来赏花,说不定还要吟诗作对,称赞这里的景致。” 听到这话,四姑娘也不禁想象着荷花盛开,才子佳人结伴而来的画面。哪怕她还不知道荷花是什么样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高兴:“如果是那样,可真是太好了。” 赵启明笑而不语。 “小侯爷也会来吧?” “恩?” 四姑娘看向赵启明:“小侯爷是名动长安的大文豪,我虽然不懂诗,但也认得几个字。之前为团扇刺绣,每天都要看小侯爷的诗句,不那么忙的时候对着那些诗念出来,总是觉得动听。” 赵启明挠了挠脸,总觉得拿别人的诗句来让小姑娘崇拜,很是可耻。 “小侯爷也会来看荷花,然后在这里留下诗句吧?”四姑娘又问了遍。 赵启明其实很想说,自己可以到曲江看去。但四姑娘似乎很期待荷花盛开的样子,并且还引以为豪,所以他笑了笑说:“好,到时候我也来看。” 四姑娘这才露出笑容,继续提着篮子远望着河滩,想象荷花盛开的样子。 午后,太阳越升越高,眼看到了吃饭的时候。 四姑娘要回去做饭,跟赵启明告了别。而赵启明也没继续在河堤上呆着,趁老流氓离开河滩,去查看麦田里的耕种时,他走下河堤来到了东乡亭那位老大爷的旁边。 “进展的还算顺利吧?”赵启明问。 东乡亭老大爷的眼神依旧不好,凑过来看了半天才认出赵启明来,然后笑着说:“我以为你把我请来就不见了人影,是回去忙着田里的事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在。” “我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赵启明挤眉弄眼:“逛来逛去又逛回来了。” “这可不好。”老大爷眯着眼睛,严肃的说:“年轻人应该多下地才对。” “这不是没什么活嘛。” “这倒也是。”老大爷想了想,还是表扬了赵启明:“而且你能想着家里的亲戚,那么远把我请来,说明你也是有情有义,光凭这点就算是不错的后生。” 赵启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问:“那您看,这莲菜种的怎么样了?” “挺好。”老大爷点了点头:“我还想问呢,你这亲戚究竟是哪家的大户,居然有这么多的好地,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次见。” “那是,我这亲戚可了不得,敢跟东乡侯府叫板,还跟内史府吵过架。” “这么厉害?”老大爷有些心惊:“我就说呢,有这么好的地居然全拿来种莲菜,这样的气魄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连东乡侯府都敢叫板,可真是有勇气啊。” 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很佩服我这个亲戚。” “可不能跟人家学,东乡侯府善待乡民,跟谁叫板也不能触小侯爷的晦头。”老大爷似乎怕赵启明走入歧途,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面前的河塘说:“已经种的差不多了。” “没出什么差错吧?” “有我亲自坐镇,能出什么差错?”老大爷说起种莲,有着袁隆平般的自信,还不满了看了眼赵启明:“放心好了,按照我的办法种,只要不偷懒,到了冬天肯定是好收成。”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着抬了抬手:“那可要先谢过您了。” “客气啥。”老大爷摆了摆手,然后看着这片河滩,眯着眼睛说:“等到了冬天,收完我自己家的莲菜就来这里看看,看这片河滩丰收的场面。” “我也来看。”赵启明也忍不住期待:“看看到底能有多少的收成。” “放心好了,收成差不了。”老大爷显得很有信心,笑着朝赵启明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帮人帮到底,往后没事就过来看看。” “这不会太麻烦您了吧?” “没事。”老大爷又看了眼河滩,然后朝赵启明说:“今天就这样了,最多三天时间,种莲的工作就完成了,等过几天我再来看看,这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了。” “我送您。”赵启明招呼秦文,然后说:“刚好我也回去。” “回去下地?”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挤眉弄眼的说:“是去造热气球,为我汉军造‘卫星’。” 第二百八十七章油墨 送走了老大爷,赵启明回到东乡亭时已经下午。 因为静安公主送来了莲藕的种子,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田间地头。等西乡亭的播种的工作结束,他才终于有事件去思考热气球的事情。 显而易见,静安公主看到了热气球的潜力,并且在他讲述了热气球的原理之后表现得更加重视,还嘱咐他要尽力支持诸葛大师。 老实说,赵启明本来也是支持诸葛大师的。 不过他的支持,是想利用制作热气球的过程,让诸葛大师对看出数理化的重要性。在开始接触理论知识之后,老骗子结合实验经验,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这样的话就能更好的为他所用。 直到经过了静安公主的提醒,他才意识到热气球的真正价值。 就以静安公主所举的例子来说。当我方处于攻城形势下,而对方据守不出,有了热气球这种能飞上高空的东西,可以让刺探情报的“斥候”自由的漂浮在对方的城池上空。 因为高度的关系,热气球不容易被地面的弓弩所伤。这也就是说,乘坐热气球的斥候拥有足够的时间,不受干扰的看到城池内部的情况。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这种东西的重要性,对任何将领来说都是可不忽视的存在。若真的面临攻城时,敌方据守不出的情况,通过热气球掌握到城内的活动,甚至是兵力和粮草等情况,足以成为攻下城池的关键情报。 更何况刺探情报知识热气球的部分功能而已。当攻城展开时,热气球漂浮与整个战场上空,就好像上帝的眼睛。我方能随时掌握到整个战场的情况,在最快的事件内做出部署,这也是对方所无法拥有的优势。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眼下能够遇见的部分用途而已。 即使是“妇道人家”的静安公主,在不懂军事的情况下,也都能分析出攻城时热气球所能发挥的用途,若是将热气球教给专业的军事人才,自然更有用处。而若直接教给那些戎马半生的老将,这热气球的作用,只怕是能够堪比后世战争中所有的军事卫星。 所以说,经过了静安公主的提醒,赵启明也开始真正的重视热气球。 他想到之前从马场回到侯府时,诸葛神棍已经可以将旺财送上天空,验证了数据的正确性。只是现在面临燃料所占空间更多的问题,他也给出了增设“鼓风机”装置的建议。 不过诸葛神棍是否能够根据他的描述,弄出适合热气球的的鼓风机,以及目前进度如何,还得去看看才知道。 如果进展顺利,那当然最好。可若是遇到了麻烦,他也将鼎力相助。因为意识到了热气球的作用之后,他现在的目标不是将老神棍培养成物理学家和化学家,而是真正希望热气球早日被制作出来,然后成为汉军的“军事卫星”。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回到了侯府。 他翻身下马,要去诸葛神棍的院子,结果门房老大爷告诉他,说少府来人了。 “贸然拜访,还请小侯爷见谅。”徐大人从正厅里迎了上来,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见状,回了个礼,然后笑着问;“徐大人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惭愧。”徐大人又行了个礼:“事关重大,在下不敢怠慢,早些时候已经去过马场,听说小侯爷已经回到东乡亭了,便又跟着过来了。” “事关重大?”赵启明问:“难道是印刷术又有了什么进展。” “若说有所进展,也知识这几天内,又有几块模板雕刻完成。”徐大人表情惭愧的说:“但在下这次前来,是因为遇到的难题,只怕又要麻烦小侯爷了。” “模板陆续雕刻完成,说明工艺已经慢慢成熟,的确是好事。”赵启明笑了笑:“至于遇到难题,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说不上什么麻烦,徐大人还请里面说。” 两人回到了正厅里坐下,赵启明也不废话,主动问起徐大人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印刷的事。”徐大人解释说:“之前在马场,在下将雕刻完成的模板交给小侯爷看,小侯爷说可以尝试着印刷,于是在下就返回了少府,马不停蹄的开始。” “结果如何?” 徐大人惭愧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从身上摸出张折起来的纸,然后起身送到赵启明面前:“这已经是工匠们经过了反复印刷,最成熟的印刷品。还请小侯爷先过目。” 赵启明点头,接过这张折子,打开之后却忍不住皱眉。 因为这纸上的字迹很是混乱,有的地方墨水的痕迹很重,而有的却字迹都看不清楚。更关键的是整张纸上,有很多的墨水的印子,让这张纸看上去脏乱不堪。 如果这就是印刷品,赵启明当然无法接受。 看得出来,徐大人也有些无法接受,很是自责的说:“在下也不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即便印刷的过程之中再如何小心,也仍然控制不好字迹和那些脏乱的墨迹。” 赵启明点了点头,能够理解这种徐大人的无奈。 因为他看到的这份印刷品,很想孩童刚学写字时,把纸弄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这样的印刷品徐大人根本无法交差,当然也不能算是成功的印刷。 说起来,这也是可以遇见的事情。 毕竟,印刷不比写字。因为当人们书写时,笔锋的轻重,是可以通过握着毛笔的手去控制的。而印刷是种死板的东西,却只能依靠工具的精度。 “思路不对,用的印刷工具不行。”赵启明沉默许久,然后这样回复徐大人。 徐大人听到这话,忙问:“小侯爷是说模板不过关?” “模板应该没问题,工匠们都是刻章子的老手,不会刻出凹凸不平的字来。”赵启明打量着手里的这份印刷品说:“所以,应该是除模板之外的其他工具。” “其他工具?” “比如墨水。” “墨水?” “我们平时用来书写的墨水,看来不能用来印刷。”赵启明把这份印刷品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墨迹,若有所思的说:“书写时可以通过笔锋的力度来控制墨水浓淡,但印刷就不行了。” 徐大人看着赵启明,急忙行了个礼说:“还请小侯爷赐教。” 赵启明想了想:“用毛笔书写时,墨水应该是偏向于水性的,这种墨水比较容易扩散,只不过因为书写时对笔锋的控制,让这些墨水比较集中,这才能留下笔迹。” 徐大人点头,不敢打扰赵启明的思考,正洗耳恭听。 “而印刷术,没办法灵活的控制这些墨水,这就需要没那么容易扩散的墨水。”赵启明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恍然大悟的说:“对了,原来是水性墨水和油性墨水的区别。” “油性?” 赵启明点头,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朝徐大人解释说:“水性墨水就是书写时所用的墨水,因为墨水本身比较容易扩散,所以在没有笔锋控制的情况下,笔迹的轻重也难以控制,但油性墨水不同。” “有何不同?” “油性墨水具有‘油’的属性,不易扩散。” “油的属性。”徐大人重复着赵启明所说的话,忽然想起什么:“小侯爷的意思是,如果新的墨水,有了‘油’的属性,就不会那么容易弄得到处都是,而且字迹也会显得均匀?” “的确如此。” 徐大人高兴起来,忙朝赵启明问:“那敢问,这油性墨水该如何制作?” 赵启明张了张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半吊子的毛病又犯了。 对啊,知道油性墨水具有油的属性,但怎么让墨水具有‘油’的属性? 在墨水里加入“油”,听上去似乎可行,但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的吧? 赵启明挠了挠脸,然后对徐大人说;“这个问题,先让我研究几天。” 徐大人愕然。 赵启明忽然觉得有点丢人,这就是没学好化学的结果。 不过说到化学,似乎可以去请教下老骗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科学先驱 送走了徐大人,赵启明来到了诸葛神棍的院子。 几天之前,静安公主曾经说过,想要来看看老骗子。对此,赵启明很是忧虑,并婉言谢绝。因为他担心老骗子当着静安公主的面,再说出什么荧惑守心的话来,那误会可就大了。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做法。 因为当诸葛神棍见到赵启明时,就满脸惊喜的行礼,然后说:“在下昨天夜观星象,见侯府上空百鸟朝凤,这是列土封王之吉兆,在下正要告诉小侯爷这个喜讯。” 赵启明点了点头。 对于诸葛神棍的职业习惯,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老骗子上次说的荧惑守心,是改朝换代的征兆,属于大逆不道之言。经过了纠正之后,诸葛神棍不说荧惑守心,开始说百鸟朝凤,寓意列土封王。 汉室祖训是“异姓不封王”,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老骗子高兴就行。毕竟相比起改朝换代,说列土封王这种事情,至少不会被人说成谋反,然后被砍掉脑袋。 这让赵启明很是欣慰,所以他抬了抬手,朝老骗子说;“那就借您吉言了。” 诸葛大师眯起眼睛,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 毕竟,相比起学习数理化以及对热气球的研究,老骗子始终坚定的认为,他的职责是为小侯爷炼丹和观星。而现在不能炼丹了,那么观星之术就更要获得肯定。 作为神棍,这是老骗子的职业道德,也是他的操守。 赵启明尊重老骗子的职业操守。他没有拒绝老骗子每天都要为他算命。因为他害怕不让老骗子为他算命或者炼丹,老头会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然后拂袖而去。 所以他转移话题,指着院子里的几个工匠问:“这是在做鼓风机吧?” “对。”老骗子又行了个礼:“之前推拉式的风箱不适合装在启明灯上,多亏小侯爷的指点,现在正把推拉式的风箱改成手摇的鼓风机,进展的还算是顺利的。” 赵启明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工匠们的制作,似乎已经有了雏形。虽然是木制的,但风扇的叶片已经做了出来,现在工匠们的工作,似乎是加装上手摇的把手。 “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三天后。”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到时候让人去叫我,我也来看看。” 这让老骗子有些惊喜:“小侯爷日理万机,这种事情不好麻烦小侯爷了吧?” 赵启明笑了笑。如果是之前,他的确是日理万机,但经过静安公主的提醒,他已经知道热气球几乎就是古代的军事卫星。造卫星这么好玩的意思,他当然要参与。 “没事,我这几天休息,可以跟您多提建议。” 听到这话,诸葛神棍很是感动,于是赶紧说:“那就太麻烦小侯爷了。” “小事。”赵启明又看了眼制作中的鼓风机,然后将目光落在院子中,那些尺寸不同,到处都是的小孔明灯,然后问:“除了鼓风机,大师还有没有其他为难之处?” 诸葛神棍有些惭愧,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启明灯的研究花费巨大,在下本就觉得心里有愧,唯恐多花了侯府的钱,可这些日子的花销,实在是怎么也省不下来啊。” 赵启明摆了摆手。 以侯府现在的财力当然不在乎这点钱,哪怕只是为了利用热气球,将诸葛神棍培养成物理学家也化学家,这点钱也能说花的值得,更别说意识到热气球重要性的现在? 静安公主已经说明了热气球的价值,那将是作为“军事卫星”般的存在。 为了汉军能够拥有军事卫星,花多少钱那都是值得的。更何况静安公主和军方看重的东西,真要做出来,之前花的钱全部能要回来不说,搞不好还能捞上一笔。 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赵启明仿佛看到了好几个钱箱子在向自己招手,于是豪迈的朝诸葛神棍说:“您就放心去做吧,需要什么都可以尽管开口,侯府就是您老最坚强的后盾。” 听到这话,诸葛神棍激动的胡子都颤抖了:“小侯爷仁慈,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争取今早做出载人上天的启明灯,让小侯爷成为古往今来,行走于云端的第一人。” 赵启明欣慰的点了点头,但让他去坐热气球那还是免了吧。他可不想成为旺财那样的小白鼠。毕竟小侯爷没把静安公主糟蹋之前,绝对不可能去冒那样的风险。 “对了。”终于想起正事的赵启明,拿出之前徐大人给的印刷品,朝诸葛大师说:“现在需要调配出一种新的墨水,要求墨迹清楚不分散,不知大师有什么意见。” 诸葛大师看着那张纸,然后说:“树脂。” “树脂?”赵启明愣了。 诸葛大师点了点头说:“用树脂溶于其中,墨水可以聚合起来,不仅不容易分散,而且字迹清楚,还能长久的保存。” 赵启明眨了眨眼。 他其实也知识想碰碰运气,看诸葛大师会不会刚好知道点办法,却没想到诸葛大师想都没想,立即就给出了答案,这反倒让他有点怀疑,老骗子是不是信口开河。 “小侯爷有所不知。”老骗子似乎看出赵启明有点不相信,于是解释说:“在下早有此偏方,是当年学习制作符文,为画符所创。” “画符?”赵启明表情诡异。 “的确,当时的目的是让符文溶于水中,而经久不散。”诸葛神棍点了点头说:“通过反复尝试,在下终于找到了树脂这种材料,让画在任何器物的符文都能聚而不散,而且遇水不化。”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向那张纸,然后挠了挠脸。 他觉得老骗子讲的很有道理,因为树脂的确是油性物质。 这也就会说,老骗子的办法可能是行得通的。 然而这个行得通的方法,居然因为“画符”而产生,让人多少有些无法接受。 难道说古代的丹药术士,真的是科学先驱? 这到底科不科学? 第二百八十九章铅笔与素描 清明时节,连绵阴雨。 东乡亭,侯府。 细柳安静的跪坐在屋子里,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已经很久。小姑娘的身体变得僵硬,眼睛也不敢乱眨,就这样小声的问了句:“可以起来了吗?” “不可以。” 细柳苦着脸,只能继续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但因为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她偷偷拿开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去按摩已经发酸的小腿,并且偷偷让身体倾向左侧,以此来缓解被长时间压迫的双脚。 “坐直了!” 细柳赶紧收回手,挺直了身体,恢复之前的姿势,然后满脸可怜。 “表情要到位,再敢乱动,你就穿着裙子倒立去。” 细柳于是立即恢复之前的脸孔,再也不敢用表情求饶,甚至眼睛也不敢乱眨。 就这样,她又成为了不敢乱动的雕塑。 此刻,在细柳的对面,赵启明却是活动自如,不仅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而且还吃着柿饼。要说非有什么不同之处,便是他手里拿着“铅笔”,正对着细柳在纸上素描。 几天之前,他通过诸葛神棍找到了配置油墨的方子,派人送去少府之后,赶上了春明时节雨纷飞,他再也没有出门或者见客,这几天始终在内院里呆着。 热气球的鼓风机已经快做好了,接下来就是设计阶段。与之前作坊设计不同,热气球这种东西的设计图很考验精度,所以画图的时候就需要更加适合的工具。 圆规与木尺是这个年代的木匠必备的东西,借过来也可以直接用,但传统的毛笔用来画图,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情。所以赵启明想了办法,用木炭做成笔芯,再用废纸包裹起来,就有了最原始的“铅笔”。 当然,此铅笔非彼铅笔。因为工艺的关系,无法将木炭做成的笔芯弄得很细,所以赵启明做出来的铅笔,有大拇指那么粗。说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但也总好过毛笔。 此刻,他心血来潮,要用铅笔为细柳素描。 然而他并不是专业的画家,只是业务爱好的水平,因此总是画的不好。而细柳也并非专业的模特,完全是美术学院门口经过的路人水平,根本无法长久的保持姿势。 就这样,花了不少的时间,赵启明才终于将素描完成。 他撑起身体,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然后满意的说:“好了。” 听到这话,细柳长出了口气,然后身体就像麻袋似得软下来,瘫坐在地上。 “看看不?”赵启明问。 细柳其实并不知道赵启明刚才在干什么,所以有些茫然。 而赵启明也没等她回答,就吃掉手里的柿饼,将素描画翻过来,对着细柳。 细柳被吓到了,她最初的反应是脸红。因为她没想到赵启明让她不准动,是为了给她作画。而她从小到大,也没人给她做过画。这让她感到很是害羞。 不过害羞的同时,她也关心自己在画里的样子。老实说,赵启明画出来的东西,她还是头次见到,是否有美感她不知道,首先感觉到这画中人真是像极了她。 “就像照镜子。”细柳惊呼。 这让赵启明很是自得:“咱们的传统国画,注重的是气质和意境,我这个叫素描,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追求,就是要画的像。” 细柳们猛点头,其实她并不知道赵启明在说什么,但也不妨碍她高兴。 想到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她作画,而且还是小侯爷所作,细柳就忍不住害羞脸红。她接过素描图,害羞的看了半天,她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的下巴和脖子,怎么会那么黑呀?”细柳害羞的嘀咕了声。 “这是阴影,处理手法而已。” 细柳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阴影。而且正是因为这些阴影,才让画里的人和她这么想象。她不再认为赵启明把他画黑了,只剩下高兴,笑着把素描图拿起来,呼呼地想吹干墨迹。 “这是铅笔,没墨。”赵启明忍不住笑了。 可细柳哪里知道那么多,听赵启明说没墨,就停止了吹墨的动作,然后高兴的把素描图抱在怀里,抬起头害羞的看着赵启明,小声问了句:“可以送给奴婢吗?” “当然。” 听到这话,细柳咬了咬嘴唇,又拿起素描图看个不停。 事实上,哪怕赵启明画的不好,她也会很高兴。因为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为她作画,而且这还是赵启明画的。这让她忽然有点后悔,刚才坐着的时候没有更端正些。 “下次的话,绝对不会乱动了。”这样想着,细柳心里很是甜蜜。 赵启明当然不知道小姑娘的那些心思,也只是心血来潮画着玩而已。 见细柳高兴,他又吃了块柿饼,然后重新趴下来,开始干正事。 经过了静安公主的提醒,他就已经决定帮助诸葛神棍进行热气球的研究。而现在,热气球的鼓风机就快完成,数据也已经被算了出来,那么剩下的就是具体的制作了。 而制作之前的设计图,老骗子当然干不来的。 在赵启明看来,如果只是将热气球的概念描述出来,没有经过数学训练的工匠根本就无法完成。这就需要他亲自操刀,画出精确的设计图,让工匠们看的明白。 所以此刻,他拿着铅笔,用尺子和圆规,开始了作图。 而细柳抱着素描图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小侯爷要用工,于是赶紧挪到了赵启明的身后跪坐下来,就像往常那样待命,只不过今天没什么心思,悄悄把素描图看了又看。 “帮我削下。”赵启明正用圆规画图,抽空把铅笔递给细柳。 细柳如同条件反射,要伸手去研墨。但很快她就发现,小侯爷今天用功是不用墨的。所以她有些迟疑的接过那根奇怪的“铅笔”,然后不知所措的看着赵启明。 “怎么了?”赵启明回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对,好像没告诉你怎么削。” 细柳茫然的拿着铅笔。 于是赵启明坐了起来,拿过旁边的小刀,朝细柳说:“仔细看着,好好学。” 细柳猛点头,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还挪着往赵启明身边靠近了些。 “这铅笔用不了多久,里面的笔芯就会被磨损,这时候就需要用刀,削掉包裹着笔芯的纸。”赵启明演示着,然后用了个很好的比喻:“就像厨房里给莴笋去皮。” 细柳看着赵启明的动作,点了点头,然后说:“奴婢应该会了。” “那你试试。”赵启明将铅笔和小刀给了细柳。 她原以为细柳会因为生疏,把笔芯也给削断了,然而细柳不仅心灵手巧,关键是格外细心,削掉的都是废纸,根本就没有弄断笔芯。 那跪坐在地上,低着头认真削铅笔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乖巧。 这让赵启明总是忍不住去看,然后发自内心的感叹,还是当侯爷好。毕竟当年他上小学的时候,因为笨手笨脚总把铅笔削断,为此浪费了很多的钱,还从来没有女同学愿意帮他的忙。 说起来,如果当年上学有细柳这样的同桌,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很快,细柳就把铅笔削好了。而赵启明也重新开始画图。 门外仍然是烟雨蒙蒙。 赵启明全身心投入的画图,而细柳安静的跪坐在他的后面,美滋滋的看着素描图。等需要削铅笔的时候,赵启明就头也不回的将铅笔伸过去,而细柳总是很快就替他削好。 不知不觉间,很长时间过去了。 赵启明仍然在用功,细柳也还在看着素描图。 倒是门外的烟雨停了下来,逐渐云开雾散,有阳光投进了屋里。 第二百九十章杰克是个登徒子 清明之后,天空放晴。 诸葛大师的院子里,工匠们正在赶制着鼓风机,连同监工的诸葛神棍都显得忙碌。而赵启明游手好闲,此刻躺在院子当中的太师椅上,看着工匠们的忙碌,边吃着牛肉干。 随大军出征的李敢又送回了家书。这次除了信件和作业之外,还带着很多特产。比如牛肉干这个东西,因为是临行前赵启明的嘱咐,所以捎了不少回来。 按照这个年代的法律,私自宰杀耕牛是要入罪的,即便是作为贵族,平时也很少有机会吃到牛肉。所以李敢送回来的这些牛肉干,对赵启明来说简直就是极品的美味。 他吃的津津有味,以至于诸葛大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鼓风机造好了。 赵启明并不意外,因为这就是他今天过来的目的。 “拿过来看看吧。”他仍然吃着牛肉干,躺在太师椅上。 于是,几个工匠将鼓风机给带了过来。仔细看,这鼓风机要比后世的大上很多,而且还增加了把手。这样的设计让鼓风机显得巨大,但因为木质的关系,其实也并不太重。 “按照小侯爷的要求,出风口是朝上的。”诸葛大师朝赵启明介绍:“当木炭开始燃烧,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火焰和热浪将笔直的进入气囊。” 听到这话,赵启明眯着眼睛,赞许的点了点头。 “考虑到防火,出风头的位置还包裹了铁皮。”诸葛大师指着鼓风机说:“这样的话,启明灯将会更加安全,不会因为鼓风机受热,而引起火患。” “安全的确重要。”赵启明啃着牛肉干,看向那几个工匠:“试试动力吧。” 听到这话,几个工匠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首先将鼓风机倒置,然后两个人将鼓风器安置,起到固定的作用,然后由剩下的那人摇动把手,这鼓风机便运作了起来。 伴随着呜咽声,鼓风机前的几片树叶被吹走,直到十米开外的屋檐下才静止不动。再仔细看鼓风机前的地面上,灰尘也被吹起的扬起,形成了伞形的图案。 很快,工匠们停了下来。连同诸葛大师在内,都看向赵启明。 “不错。”赵启明点了点头:“动力比我想象之中要强劲。”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几个工匠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侯爷是说,这鼓风机可用?” “可以用。”赵启明手里的牛肉干吃完了,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鼓风机前看了看,这才朝诸葛大师说:“不过木质的材料会很容易坏,要多做几个备用。” “是。”诸葛大师行了个礼,然后期待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知道诸葛大师在期待什么,于是笑着从身上拿出了热气球的设计图。 这设计图是他花了三天时间,利用大量数据绘制出来的。别说是工匠们拿到设计图可以立即的开工,甚至就连静安公主,也能毫无障碍的通过设计图想象出热气球的样子。 “已经开始了制作吧?”静安公主问。 此时的两人在侯府的书房里,赵启明仍然吃着牛肉干,大字型躺在地上。而静安公主拿着他的图纸,正认真的看着。 “鼓风机做好之后就开始了。”赵启明伸了个懒腰:“可怜了那几个工匠,用了那么多精力把鼓风机做出来,大师也不说让他们休息,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做热气球了。” “如你所说,鼓风机做好之后,就解决了最重要的动力问题,自然是要趁热打铁,尽快将热气球赶制出来。”静安公主仍然在看着图纸:“不过要是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派人过来。” “那倒不用。”赵启明枕着双手,嚼着筋道的牛肉干,吧嗒着嘴说:“诸葛大师好不容易让那几个工匠有了些物理学概念,再让其他人参与反倒碍事。”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问:“按图纸上的标注,这热气球似乎比房子还高?” “当然,否则的话也承载不了人的重量。” “仅凭热气,真能让这么大的东西飞起来?” “这算什么,凭蒸汽火车还能一天跑一千几百公里呢。” “火车?” “说了你也不懂。”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继续看着图纸说:“其实刚才就想问你,为何画出来的热气球是圆的,而你之前放飞的孔明灯,却是方的。” “孔明灯是方的,那是因为方便制作。”赵启明枕着手臂,翘起了二郎腿,继续享受着牛肉干的口感:“热气球是圆的,是因为要考虑到气流,圆润点不会被吹得乱晃。”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点头:“你这说法,的确有些道理。” “那是。”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似乎别人能想到的问题,你都已经考虑到了。”静安公主忽然笑看着赵启明:“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千年老妖怪,居然什么都懂。” “那得感谢国家九年义务教育。” “又胡言乱语。”静安公主重新看向图纸:“之前兴建皮氅作坊时,也见过你画的图纸,却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这设计图中事无巨细都描绘的清楚,竟让实物跃然于纸上。” “厉害吧?”赵启明得意的看向静安公主:“这热气球是个很讲究精度的东西,数据上要分毫不差,制作起来也务必谨小慎微,当然要给人家画的清楚些。” “我竟不知道你还有绘画的天赋。”静安公主拿起图纸,认真的端详,越看越喜欢的说:“就算不是作为图纸,你画出来的东西也能称之为佳作,供人欣赏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这种绘画方式。” “的确没见过。”静安公主伸手摸了摸图纸,然后摇头:“就连你用什么东西画出来都不得而知。” “那是炭灰。” “炭灰?” “就是木炭。”赵启明在身上摸索,结果半天没有收获,于是朝静安公主说:“用木炭做的笔,比毛笔更适合画图,可惜我留在内院,没带到书房来,还是回头过去的时候带几根给你。” “既然在内院,就不能回去拿来,偏要吊人胃口?”静安公主有些不满,但看着图纸,又忍不住喜欢的笑着:“也亏你想了出来,用那铅笔画出的东西,线条竟如此好看。”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的素描。” “素描?” “图纸的线条是从精度的考虑的,所以线条都很生硬。”赵启明翻个身:“至于素描,线条就比较柔和,而且会考虑到光和影,画出来的东西会更加好看。”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不仅铅笔我要了,那素描你也要教给我。” “行了,回头我来帮你素描,画你。” “画我?” “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泰坦尼克号的故事。”赵启明挤眉弄眼:“故事里面的杰克就曾经为肉丝画过素描,当时肉丝脱/光了,戴上蓝宝石,然后还躺了下来。”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皱了皱眉:“作画就作画,为什么要让人脱/光?我原以为那杰克是痴情之人,还同情于他,现在看来他淫人/妻女,罪大恶极,简直就是登徒子。” “登徒子?”赵启明挠了挠脸,还是头回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杰克:“如果是这样说的话,我要让你脱/光一副戴上蓝宝石,然后躺在软榻上让我素描,你也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那夫君以为呢?”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说:“而且杰克的确是登徒子。” 静安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两张折子。 “这是什么?” “军报。” 第二百九十一章马邑之围? 静安公主挥挥手,轻轻地带走了铅笔,留下了军报两封。 如果不算当初在绛候府,灌英为赌/球所伪造的球队信息,这还是赵启明第一次看到军报。 所谓军报,乃是前方传回来的作战消息。一般能看到军报的,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参议军机的大臣。严格来说,静安公主也不应该观看军报,更别说是赵启明了。 所以等静安公主走后,他很是激动的关起门来,如获至宝的把军报展开。 正如之前所说,所谓军报,是前方传回的作战消息。尽管现在战争还没正式开始,但也有需要传递到后方的消息。而静安公主有意让赵启明了解全局,所以把大军出发之后传回的两份军报,都给了拿了过来。 赵启明不想错过任何内容,所以从第一封军报开始浏览。 这封军报是大军刚刚出发时传回来了的。因为刚刚离开长安不久,前方报告的信息很少,除了粮草和后勤的情况之外,基本就是些战斗之前慷慨激昂的陈辞。 等到第二封军报,所透露出的消息就多了起来。 首先,大军已经派出斥候,搜集到了大量关于左贤王的情报。其次,军报中多次提到某个叫马邑的地方,有可能就是此次大军出征,将要抵达的战场。 如果只是边关某个小城,倒也没什么,但“马邑”这个名字,却大不相同。 因为听到“马邑”这个名字时,赵启明忽然想起了著名的“马邑之围”。 他立马坐了起来,再三端详军报中所透露出的蛛丝马迹,然后眉头紧皱。 “果然是‘马邑之围’。” 关于“马邑之围”,赵启明并不清楚具体发生的时间和经过,但隐约记得这是汉武帝对匈奴展开的一次伏击战,更重要的是这次伏击战的结果,是以汉军失败告终。 通过军报中的线索,赵启明已经可以确定,眼下应该就是那次失败的马邑之围。 这次伏击战,起于“大鸿胪”王恢的策划。传闻在马邑附近,有个来往匈奴的商人。这个商人不知何故与王恢结识,并在某次私下的见面时,提出汉军可以在马邑伏击匈奴的军臣单于。 详细的伏击计划,是那个商人假意刺杀马邑县令,在控制了马邑之后向军臣单于求援,到时军臣单于会带领大军抵达。而等到匈奴人入城之后,就是埋伏在后方的三十万汉军,将其包围歼灭的时候。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很大胆的计划。而且出自名不见经传的塞外商人之口,实在很难让人信服。所以这个计划开始的时候,遭到朝中文武许多人的反对,其中就包括了此次伏击战的护军将军韩安国。 然而王恢对这个作战计划很有信心,而且汉武帝年轻气盛,想用战争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尽管有很多大臣反对,这个作战计划仍然得到了采纳。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这次的作战计划开始时进展顺利,三十万大军很快抵达了马邑附近,而军臣单于也在那个商人求援之后,率领大军抵达。 可惜军臣单于为人谨慎,在入城之前发现了些端疑,所以暂缓行动,先攻下马邑城外不远的边防小亭,擒获尉史一名,并最终从此人口中,得知了伏击战的详情。 意识到中了汉军的埋伏,军臣单于大惊失色,立即带领大军后撤。而埋伏在马邑周围的汉军很久不见匈奴军队,知道作战计划失败,决定主动出击,可惜此时的军臣单于早已遁走。 消息传到后方,得知作战失败的汉武帝大怒,要将王恢问斩。为此事,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而匈奴方面,也因为险些中了汉军的埋伏,与汉室的关系彻底恶化,开始更加猖狂的袭扰边关。 所以说,如果历史真的这么发展,后果将非常严重。而且卫青本不应该参与马邑之围,现在提前参战,连同李敢和新骑兵,岂不是都要无功而返?” “马建国他们把这次作战视为人生希望,恐怕也无法接受,连匈奴人的面都没看到这个结果把?”赵启明放下了军报,表情凝重了起来。 王恢是谁,他并不关心。可能某次参加宴会,活着观看橄榄球比赛的时候见到过,但找个人对他而言毕竟是个陌生人,无所谓其生死。而马建国等人就不同了。 赵启明几乎能想到马建国等人无功而返时心灰意冷的的样子,也不敢想象提前参与战争的卫青,在马邑之围失败之后,军事生涯所受的冲击,会给历史造成怎样的影响。 还有李敢…… 想到李敢,赵启明叹了口气。 他想起家书中,李敢豪言壮语。 那不灭匈奴,不回长安般的志愿,如果因为这次作战失败而收到打击…… “不对!”正忧虑间,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 他丢下军报,在书房里搜寻,找出了李敢之前的家书。 这封家书,他之前在马场时就曾经看过。当时,他还因为李敢描述“上郡”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而尝试着推算出大军的行军路线,只不过后来因为与静安公主的对话,让他遗忘了其中所透露的信息。 “上郡”,位于陕西省的北部。而马邑所在的“朔州”,却是在山西! 赵启明不多的地理知识有些不够用了。他急忙起身,在书房里寻找,终于在书架的角落中,找到了当年老侯爷所用过的地图,并且从中找到了“上郡”,和“马邑”两个地方。 他重新坐了回来,拿起李敢的家书和静安公主所给的军报,仔细对比。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 显然,按照地图显示,从长安去往马邑,因为地理因素,并不应该途径上郡。 “难道说大军分成了两路?”赵启明沉思起来。 按照大军出发前他所掌握到的信息,大军的确应该分成两路。 但问题是,李敢所在的新骑兵,隶属于胡骑校尉卫青的麾下。而卫青从属的北军,是此次大军的精锐。如果作战计划的重点是在“马邑”,新骑兵怎么可能被派到“上郡”? 要知道“卫子夫”得宠,汉武帝有意让卫青立功,培养卫氏外戚的地位,以此巩固皇权。如果按照常理,这次作战无论如何也要将卫青派到最重要的地方,拿下最值得称颂的军功。 这也就是说,卫青所率领的部队,才是这次作战的重点。 “可他们为什么不去马邑?”赵启明皱着眉,忽然眼睛亮了起来:“该不会历史发生了变化,这次大军出发有了两手准备,甚至去往‘马邑’,也并不是为了伏击?” 想到这里,他再次查看地图,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过了上郡,不远的西北地区,是“娄烦王”和“白羊王”的地盘。这两个部落都属于匈奴,而且控制了“河套地区”,是除了匈奴单于和左右贤王之外,实力最为庞大的部落。 “这么说,大军的目标是河套地区?”赵启明激动了起来。 因为河套地区,是得天独厚的产马区,拿下这个地方,汉军将会得到无数的战马。而且凭借河套地区的黄河天险,也能对北方匈奴部落的形成强而有力的防守。 “但如果目标是河套地区,为什么军报所显示的内容,是大军前往马邑?”想到这里,赵启明又沉思了起来:“而且马邑之围的目标是军臣单于,为什么静安公主说这次大军出征,是要铲除左贤王?” 想着这些的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赵启明看了过去,就看到秦文推门走了进来:“小侯爷,前方捷报!” 兄弟姐妹们,因为想操作一下版权,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二章河套大捷 大军出征后仅四十天,捷报传来。 正如赵启明所料,在汉军主力前往马邑的同时,轻车将军灌夫所带领着北军精锐,经过了长途奔袭,甚至以放弃后勤为代价,几乎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了河套地区。 毫无准备的白羊王首先遭到袭击,几乎是仓促之下开始应战。 而他们所要面对的,是卫青所带领的新骑兵。 这支组建不过半年的部队,虽然人数只有三千,但却是北军中的精锐。他们突然出现在白羊王的部落中展开突袭,与仓促结集起来的两个匈奴万骑决战。 双方交战时,白羊王看到了截然不同的骑兵阵型和战术。就如同当日在马场中发生的那样,两万采用传统方式迎击的匈奴骑兵,被墙式推进的新骑兵撞得支离破碎。 仅仅两次冲锋之后,白羊王的两万骑兵就折损大半。 白羊王大惊失色,匈奴骑兵们也惊讶的发现,这些汉军的骑术竟有了令人无法理解的提升。面对新骑兵整齐的军容,几千名匈奴人心知不敌,当即选择了撤退。 而新骑兵没有放弃追击的意思,直接将白羊王追击到了娄烦王的势力范围之内,然后马不停蹄的与前来接应的娄烦王展开了正面的交战。 此时的娄烦王已经得到了汉军来袭的消息。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所准备,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战斗才刚刚开始,娄烦王的两万骑兵,居然同样被冲的支离破碎。 仅仅两次冲锋之后,娄烦王的骑兵就溃不成军,而此时灌夫所带领的北军精锐,已经有先遣部队三万人抵达战场,并迅速参与到对娄烦王的围剿当中。 此战之后,两个匈奴部落死伤数千,而娄烦王下落不明。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的白羊王,带领残部万余人逃离了河套地区,而汉军方面仍然紧追不舍,竟派出了小股部队进行追击。 按照匈奴人的作战方式,白羊王本打算撤离之后进行迂回之后的袭扰。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骑术根本不占优势,不仅迂回作战无法成功,甚至还被汉军紧追不舍,直到黄河就在眼前,也仍然无法摆脱。 这是匈奴与汉军交战的历史中绝无仅有的事情。 惊惧之下,白羊王被迫迎战,想寻找时机机会渡过黄河。然而不巧的是,他的意图已经被追击的汉军识破。因为追击他们的小股部队,是李敢和熟知草原作战的马建国。 两人所率领的上千名新骑兵,在黄河边上与白羊王展开交战。在经过了冲锋之后,本就溃不成军的匈奴骑兵死伤五百,而白羊王再无战意,竟丢下数千伤员强行渡河,之后便马不停蹄的逃往北方。 直到这时,李敢和马建国才停下来休整。 而此时的后方已经发出捷报,将初战告捷的消息快马加鞭的传到了长安。 赵启明知道这个消息,是灌英特意赶来告诉他的。 得知初战告捷,他最初的反应是如释重负。 因为卫青进攻河套地区,是历史上的马邑之围中所没有的战役,这也就是说,马邑之围的失败将不会发生,而这次大军的作战计划,也不仅只是对左贤王的伏击。 无疑,这让赵启明松了口气。 不过在此之后,他紧接着就高兴起来,因为卫青收回了河套地区! 那可是河套地区啊。哪怕现在只是暂时将匈奴人赶走,需要时间去巩固,但中原王朝丢失河套的太久了,好不容易重新占据,这实在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从今往后,水草肥美的河套,就是咱们的了?”赵启明浮想翩翩。 在他面对,灌英正喝着酒,听到这话也挤眉弄眼的说:“听说匈奴女人很有味道,我爹这次抓的俘虏不少,要是都能给带回长安,往后咱们就有匈奴婢女了。” “你就知道女人。”赵启明鄙夷的看着灌英:“拿下河套地区,往后有吃不完的牛肉干,这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咱们只有河套的牛肉可以吃,其他地方宰杀耕牛犯法。” “牛肉干?” “人间美味。”赵启明吧嗒着嘴:“有了河套之后,我们就可以有吃不完的牛肉干,而且如果能找到‘孜然’,撒在新鲜宰杀的牛肉上,烤起来那可真是极品啊。” 灌英有些无法理解的摇了摇头,然后倒了杯酒,举起来朝赵启明说:“匈奴女人也好,牛肉干也罢,是果儿在前方作战才有这些,小弟觉得该敬他这杯。” 赵启明欣然应允,自己也倒了杯酒,然后和灌英朝着北方一饮而尽。 “初战告捷,果儿也算是有军功的人了。”赵启明放下酒杯,想起了去年刚见李敢时,那小子总喜欢拉他袖子问东问西,而如今的人家已经成为了征战沙场的猛将。 “该是卫青的头功。”灌英也放下了酒杯,感叹着说:“传回来的捷报,反复在说卫青的指挥才能,似乎老将们有意将卫青推到前面,兴许是为了迎合陛下的意思。” “人家也的确有才能,毕竟新骑兵是人家训练出来的。” “这倒也是。”灌英点了点头,然后挤眉弄眼:“而且这还只是初战,接下来若是还有战事,老将们肯定会趁着新骑兵锋芒毕露,将更多的部署交给卫青。” “估计等回来的时候就要封侯了吧?”赵启明笑了笑,然后看向灌英问:“对了,就像你刚才说的,现在战事才刚刚开始,朝中对于接下来的部署,有什么看法?” “不知启明兄怎么看?” “我从开始就不知道作战计划,看了军报也只能是自己分析。”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白羊王逃亡北方,肯定会向其他部落求援吧?” 灌英笑了笑,没做回应,替赵启明斟酒。 “白羊王和左贤王交好,这次失去了河套,肯定会向左贤王求援。”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静安公主说过,这次大军的目标就是左贤王。” “静安公主与启明兄讨论过战事?”灌英来了兴趣。 赵启明自觉失言,当然不会再说下去,而是忽略了这个问题,继续分析说:“如果左贤王决定支援,就会从东北方向南下,而这个时候的汉军主力,应该已经到达马邑。” 灌英笑而不语。 赵启明也终于有了答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原来是‘围点打援’。” “恩?” “先控制河套,然后坐等左贤王来支援。”赵启明眼睛发亮:“而且不仅是河套在等,马邑附近的汉军主力也在等,只要左贤王出现,马上就会遭到攻击。” 说到这里,他忽然明白,原来马邑并不是关键。 准确来说,河套地区才是关键,而马邑只不过是个等待左贤王的出发驻地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次汉军的战略部署,应该是以攻克河套地区的诱饵,引出匈奴左贤王。而与此同时,更多的汉军埋伏在马邑,这肯定是左贤王没想到的。 所以准确来说,这次大军出征,仍然是伏击战。 只不过比起历史上的马邑之围,这次的伏击战有了很多的变数。 除了收回河套之外,最大的变数莫过于卫青和新骑兵。 恐怕连白羊王也没想到,河套地区会如此迅速的被攻占,让他连求援的时间都没有。真等到左贤王南下,汉军在河套地区已经部署完成,更何况还有马邑的伏兵? 这也就是说,左贤王很可能连攻打河套的机会都没有,就会首先被马邑的重军所伏击。而此时河套地区的部署,其真正意义,是收回河套之后的巩固。 “真是好计划啊。”赵启明忍不住称赞。 灌英似乎也心情不错,自斟自饮的又喝了杯,然后说:“朝中有制作战略的老将们深思熟虑,前方有汉军铁骑骁勇善战,这次对匈奴的战事,恐怕不想大获全胜都难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问:“这些战略部署,是大军出发前就安排好的?” “那倒不是。”灌英吃了颗干果:“至少我在陛下身边,没听过这样的部署。” “你是说,收复河套地区,是大军出发后的安排?” “想来应该是受前方形势所影响,临时改变战略,才会想到攻打河套吧。” 灌英说着,发现赵启明加的柿饼很好吃,于是饶有兴趣的品尝。 他并不知道,听完这番话的赵启明,此时却是满身的冷汗。 因为如果攻打河套是临时改变的战略,就说明之前的作战计划,很可能就是马邑之围。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临时改变战略,这次的伏击很可能就是以失败告终。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很想知道是谁改变了战略。 因为这绝对是此次大军出征最大的变数,以至于都改变了历史进程。 如此丰功伟绩,赵启明很想为他吟诗一首。 感谢各位读者朋友的支持,竟然让我登上了月票第一的位置,这是我从未想过的荣誉。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更好的剧情和质量来回报大家! 在这里,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好基友们、兄弟姐妹们的月票;感谢没事爱发呆、安心最好、暴白竹、刀过留迹等读者的意见,因前面的字数较多不大好改动了,后面会更努力;感谢墨韵素客笺的提醒,错误的章节已经更改了。 在这里谢谢大家,希望大家给我投一张推荐票一张月票! 第二百九十三章毫无存在感的西乡亭 河套,令人心驰神往之地。 那里自然条件优越,是得天独厚的产马区。据说控制那里,也就意味着能坐拥无数的战马。如果再加上黄河天险,自古便是阻绝草原民族入侵的战略要地,其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先秦时代,始皇帝派大将军蒙恬,以十万秦军驱赶匈奴,置“九原”、“云中”两郡,并带领三万军民戍边。可惜秦朝末年,烽烟四起,匈奴人趁虚而入,令汉民族再次失去河套。 此次大军出征,首战告捷,已经是振奋人心之事。谁也没有料到,大军居然赶走了在河套地区经营多年的娄烦王与白羊王,将这个战略要地以及产马区,重新夺了回来。 消息传来,长安城为之沸腾。 人们奔走相告,议论着河套失地的收复。 哪怕这只是暂时的收复,以匈奴人如同狼群狩猎般的作战方式,即便被赶出了河套地区,也会很快回来袭扰,但这毕竟是汉民族阔别近百年后,首次控制河套。 如此的胜利,有着极大的历史意义,用丰功伟绩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很快,卫青的名字传遍了长安,为普通老百姓们所熟知。 因为这位将军所带领的新骑兵不过三千人,却能以先头部队的身份,大破娄烦王和白羊王数万大军,成功为汉民族收复失地。这样的成就在老百姓们看来,就算比先秦时的蒙恬,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将卫青视为民族英雄。 而除了卫青之外,英明决策的汉武帝,也成为了人们歌功颂德的首要对象。 没人再说刘彻是小皇帝。 因为是皇帝派遣大军,首战告捷,还收复了失地。这是汉室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在百姓们眼里,汉武帝的风采甚至超过了平息七国之乱的文帝。 显然,汉武帝希望通过军事上的成就,来建立威信的想法,最终还是实现了。现在的汉武帝已经有了千古明君的迹象,只等这场战争结束,他的威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对于这个结果,赵启明持乐观态度。 他相信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就算毫无进展,但只要守住河套,不被匈奴人重新夺回,就是巨大的胜利。可以说,汉武帝的已经注定通过此战,开始走向千古明君的道路。 同样,赵启明对卫青和李敢等人,也不再担心。 因为新骑兵的表现足以说明其战斗力。而卫青作为指挥官的军事才能,也有目共睹。这样的部队由灌夫调遣,未来在草原上的自由驰骋,注定是无往不利。 可以说,自大军出发以来,直到现在,赵启明才稍微松了口气。 所以在别人都在议论着北方战事的时候,他却已经不怎么关心了。 赶在返回马场之前,趁着天气晴朗,赵启明/心血来潮要外出游玩。在他看来,北方的硝烟没有影响到这里的草木生长,就应该享受这春意盎然的大好河山。 所以这天,他心情很好,带着全家出来踏青。 可即便是说“全家”,也只不过是他带着细柳,而细柳带着旺财和金牙而已。 严格来说,大白鹅也算是“全家”之一,但因为这次是到山上来玩,大白鹅多少有些腿脚不便,因此只能遗憾的留在家里,继续过着在花园里称王称霸的一天。 此时,春天已经接近尾声。 东乡亭的麦田是无边的翠绿,而沿着村子往上,连绵山丘上的野草正在疯长。 在这高岗之上,看着蓝天和绿野,赵启明很想舒服的睡个午觉。 而旺财很少出门,难得置身于如此辽阔的空间里,又没有那么多的人类注视着他,已经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抽风模式中,不停的来回奔跑,时不时还朝着山下叫上几声。 相比起来,金牙就淡定了许多。因为在更加辽阔的在马场中生活的久了,从前也总是来这山坡上吃草,所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仍然优雅的行走着,只当是散步。 至于细柳,虽然很喜欢这里的风光,但她其实更喜欢和小侯爷出来踏青。所以当赵启明躺着的时候,她就像平时在家时那样,跪坐在旁边,不停给赵启明喂食。 “来点甜的。”赵启明躺在草地里,眯着眼睛,惬意的享受着零食。 细柳仍然乖巧可人,听到吩咐之后,就放下牛肉干,把柿饼塞到赵启明嘴里。 “有点太甜了。”赵启明咬了口柿饼,发觉味道有点不对,于是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朝细柳说:“以后让厨房做柿饼的时候别下那么重的手,糖霜放多了会糖尿病。” 细柳点头,尽管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糖尿病,但她总听出来小侯爷的不喜欢。所以她把赵启明手里的柿饼拿了回去,自己吃掉,然后把两块麦芽糖塞到赵启明嘴里。 “还甜吗?” 赵启明嚼着麦芽糖,满意的眯了眯眼睛:“还行,不腻人。” 细柳于是把柿饼的袋子拿开,自己吃了起来,同时还没忘记给赵启明喂糖。 “景色怎么样?”赵启明指着山下。 细柳吃着柿饼,直起身体,然后点头说:“东乡亭的春天总是很美。” “以后会更美。”赵启明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然后指着山下说:“那里的河堤是好几十年前修的,之前钓鱼的时候总看到有塌方的地方,这就不大好。” “小侯爷是说,要修河堤吗?” “夏天之前就要修,免得发了洪水。”赵启明眯起眼睛:“请最好的工匠,用足石料,修出来的河堤既坚固又整齐,以后大家没事就能去河堤上散步,看看两岸景色。” 细柳点了点头:“等修好了,小侯爷就不会再摔跤了。” “我什么时候在那摔跤了?” “有次掉河里了。”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解释说:“那是失足,不是摔跤。” 细柳也恍然大悟,然后纠正说:“那修好了小侯爷就不会再失足了。” “是经过跳石的时候,不是在河堤上。”赵启明无奈解释,不过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然后挠了挠脸自言自语:“这么说的话,泾河上也该有正儿八经的桥了。” “小侯爷在说什么?” “我说再修个桥,方便河流两岸的来往。”赵启明指着对岸说:“过年的时候很多人来东乡亭赶集,走路的话要绕很远,但如果走那跳石,掉到河里就危险了。” 听到这话,细柳似乎有些不高兴,嘀咕着说:“是方便去找长公主吧。”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细柳塞了两块麦芽糖到赵启明嘴里。 赵启明有点被噎住了,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咬碎,然后口齿不清的指着接触的村子说:“还有村子里的街上,到现在还是土路,应该把那里也铺上青石板。” 细柳似乎也觉得有道理,还朝赵启明说:“村子里下了雨之后总是很多稀泥,钱管家很多次从村子里回去,鞋子总是要弄脏,厨房张婶都抱怨过好几次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忽然发现有点不对,为什么钱管家的鞋子脏了,张婶要抱怨。难道是因为平时总给前管家洗鞋?这个信息量有点大,莫非两个人真有奸/情? “小侯爷在想什么?” “没什么。”赵启明忽然豪气干云的指着山下说:“我在想,以后的东乡亭,要种最好的作物,赚再多的钱,不仅要有青石板的路,而且还要住最好的房子。” 细柳看着山下,也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中。 “要成为天下最富庶的村子。”赵启明眯起眼睛:“这就是东乡亭的未来。” “那西乡亭呢?” “……” “小侯爷又忘记西乡亭了吗?” “闭嘴。” “好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营养学 把东乡亭建设成四个现代化的新乡村任重而道远。而大汉帝国的军队成长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却指日可待。 因为有了马镫和马掌,大汉铁骑首次战胜了驰骋在草原上的匈奴。而在后方的长安城外,作为军事卫星的热气球,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即将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在诸葛大师夜以继日的监督下,几个工匠当牛做马般工作,让院子里的是热气球快速成型,目前已经将气囊的骨架制作完成,看上去最多之需要半个月就可以完工。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速度,诸葛大师仍然不怎么满意。 老神棍觉得工匠们动作太慢,耽误他乘坐热气球飞升仙界的计划,所以日夜敲打的同时,还大力推销自己的九转还魂丹,似乎是希望工匠们通过药力,可以不分昼夜的工作。 对此,赵启明给予了规劝。 毕竟,就算老神棍的丹药真的有九转还魂之功效,那也不能乱用。 要知道工匠们如果成功造出热气球,其宝贵的经验将会成为巨大的财富,他可不希望这些有可能成为最尖端科技工程师的工匠,变成脸色发黑拉不出屎的瘾君子。 好在小侯爷说的话老骗子还是听得进去的。 所以工匠们尽管辛苦,仍然还要夜以继日的工作,但只要不被老神棍要求嗑药,赵启明就能放心离开侯府,去马场当差。 春天里的马场忙碌了起来。 罪奴们赶着马群在草场中放牧,马师们在驯马场中训练战马,这两项工作在在前线战事开始之后,显得尤为重要,因此比起往年,无论是马师还是罪奴,都格外认真。 而赵启明仍然是游手好闲的马丞大人。 见大家都忙碌了起来,他实在是有些无聊,就吃着牛肉干从山坡上下来。路过的马师还有罪奴都和他打招呼,而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马房。 看起来同样很清闲的厩令大人从另外的方向走来,似乎也是要进马房。两人在门口时遇见,赵启明行了个礼,而厩令大人笑着问了句:“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早几天来了。” “也好。”厩令大人把手藏进了袖笼,和赵启明走进了马房里。 此时的马房里,仍然还有待产的母马。据说之前那只被弃养的小马,跟它的后妈相处融洽,并没有发生蛇蝎夫人残害她人骨肉的事情。这让赵启明感到人间自有真情。 “接下来的两个月,都是产期。”厩令大人走在马房里,观察着待产的母马,时不时要停下来:“眼下已经有五十多只马驹降生,估计等产期结束,要增加到数百只。” “这么多?”赵启明有些惊讶的啃着牛肉干。见厩令大人看向他,以为东北老大爷也喜欢这口,于是递了两根过去:“您也尝尝,味道很是不错,当成零食吃。” “这是?” “牛肉干。” “牛肉?” “李敢让人带回来的。”赵启明赶紧解释:“不是私自宰杀的耕牛,您放心。” “原来是李公子。”厩令大人恍然大悟,倒也没怎么客气,从袖笼里伸出了手,接过之后看了看,然后咬了口,仔细品尝着味道:“口感不错,的确是草原上的风味。” “您吃过?” “行伍出身,早些年去过草原,跟匈奴人也交过手。”厩令大人咀嚼着牛肉干,似乎想起了当年:“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过当年在草原上,的确吃了不少的牛肉羊,尤其是这牛肉干,味道着实令人难忘。” 听到这话,赵启明肃然起敬:“原来厩令大人也是同道中人,失敬了!” 厩令大人谦虚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手里的牛肉干说:“虽说中原的牛肉不多见,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吃过,可惜总是没有草原上的风味,这点的确是不如人家。” “水土不同吧。”赵启明想了想说:“就好像匈奴人比我们壮实,岭南那边的人又比我们矮小,人在不同的地方成长起来都有所区别,何况是禽兽动物了。” 厩令大人点了点头,但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所以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来问:“马丞大人博学多闻,是否知道这水土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 赵启明挠了挠脸,又啃了口牛肉干,然后说:“土壤不同,气候不同,可能水也不同。在这样的环境下,牛羊吃着不同的东西,肉质也应该有所区别才是。”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哑然失笑:“我是问人,马丞大人怎么说起牛羊了。” “都差不多。”赵启明笑了笑:“吃着不同牧草的牛羊,肉质会有所区别,同样的道理,吃着不同牛羊的人,也有所不同,想必这就是匈奴人高大的原因吧。” “马丞大人是说,匈奴人高大,而岭南人矮小,是因为饮食?” “气候也有影响,但主要还是饮食。” 厩令大人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着说:“匈奴人以牛羊肉为主食,中原人以粮食为根本,这牛羊肉是强壮筋骨的东西,倒也的确是匈奴人身材高大的原因。” “但匈奴人没中原人长寿。”赵启明属于吃着别人的牛肉干,还说别人坏话的人:“充足的蛋白质摄入的确有强壮身体的作用,但中原人的饮食丰富,吃的健康。” “哦?”厩令大人来了兴趣:“何谓蛋白质?” “就是牛羊肉里面的营养。”赵启明比划了下:“总而言之,就是匈奴人只吃牛羊肉,缺少其他营养,而中原人什么都吃,虽然没那么强壮,但营养还算均衡。”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若有所思:“这个说法,倒是头回听说。” “比如维生素。”赵启明怕厩令大人没明白,于是举了个例子:“蔬菜里面就有维生素,这也是种营养。中原人吃蔬菜比较多,而匈奴人的维生素摄入比较少。” “按马丞大人的说法,所谓蛋白质,能让人身体强壮。”厩令大人再次停下脚步:“那中原人常吃的蔬菜里,所谓的维生素,对人又有什么用处?” “维生素分很多种,最主要的作用应该是帮助人体新陈代谢。”赵启明说完,见厩令大人面露不解,于是继续解释说:“简单来说,就是有助于身体的抵抗力。” “抵抗力又是什么?” 赵启明抓耳挠腮,想了想后勉强回答说:“就是少生病。” “多吃蔬菜就能少生病?” “只能说有作用。” 厩令大人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看向赵启明问:“养马是否也有这样的说法?” “啊?” “马丞当日曾说,马场的精料缺少营养。”厩令大人找到了重点:“是不是就像马丞大人所说,匈奴人多吃了肉类和奶而少吃蔬菜,强身健体的同时却忘记了延年益寿?”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点头:“大概是这么回事,但马场的饲料里其实营养不少,只是缺少些蛋白质和维生素,以及少量的微量元素,比如钙质之类的东西。” “何谓钙质?” “钙质在牛羊肉里面有,最主要的作用是骨骼的生长。”赵启明比划了下:“比如伤筋动骨之人,要喝骨头疼,这骨头疼里有丰富的钙质,就有助于骨骼愈合。” 厩令大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有这种说法。”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朝厩令大人说:“之前下官也曾经想过,马场里的精料中或许可以增加些微量元素的摄入,这样的话对战马的生长会更有好处。” “比如抵抗力?” “对。”赵启明其实想说马场里出现母马弃养幼崽的情况,可能不是什么病,或许纯粹是因为缺少某种微量元素,但他怕厩令大人理解不了,所以也就没有说出口。 但即便如此,之前所说的营养学知识,也足以让厩令大人心动。于是厩令大人把手藏进袖笼,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停下来问:“马丞大人对新的精料有多少把握?” “啊?” 厩令大人看向赵启明,仍然是慈眉善目的形象,但语气却很认真:“是否能像像匈奴人的强身健体的蛋白质,中原人延年益寿的维生素那样,在战马身上有好处。”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说:“好处肯定是有的,但需要科学的配比。”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厩令大人重新露出东北老大爷的笑容。 然后他不再说什么,拍拍栅栏里的战马,把手藏进袖笼,就走出了马房。 而赵启明留在原地,却有些犯难。 他怪自己说了大话,忽然不知道这新的精饲料,要从哪里开始配制。 “动物所需要的盐,应该不是从川菜中获取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老土匪大英雄 接下来的几天,赵启明为了调配出精饲料,开始关起门来用功。 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身边没有细柳这个生活秘书,也就没人替他伺候笔墨,当然也更没有人替他打扇子。他觉得这是最近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 几天下来,赵启明努力回忆当年下基层的经历,想从参观那些农村养殖场的记忆中,找到些关于精饲料的信息。要说这几天的收获,倒也并不是没有。 比如他想起了不同情况下的养殖,所需要的饲料成份也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放牧阶段的马匹,青草饲料和干净的引水就已经足够日常的消耗,而长途奔袭途中的战马,需要大量的精饲料,这也就是厩令大人口中所说的战马比人吃的还好。 同样的道理,处于不同生长阶段的牲畜,需要的精饲料也是不同的。 比如待产的母马更需要补充什么样的营养?生长期的小马驹又需要哪种补充?这都需要经过科学的配比。很多时候,更多的营养并非好事,还有可能引起消化负担。 简单来说,想要更全面的补充营养,这其实并不困难。 真正困难的是,怎么科学的加入那些营养,才能最大限度的吸收。 而这,也是赵启明正在思考的问题。 他打算请教平时负责喂养的马师,然后经过科学的计算,确定精饲料的成分问题。当然,他也需要了解马匹的不同的生长阶段,将饲料的成分进行科学的配比。 这么想着,他打算再去马房。 可他还没站起身来,消失了好几天的奴儿突然跑了进来,还满脸的兴奋。 “跑哪去了,正找你呢。” “学生回长安了,今天才刚过来。”奴儿兴奋的解释着,然后从身上摸出了张折子,朝赵启明说:“这是长公主让我带给老师的,老师请赶快打开看看。” “静安公主给的?”赵启明狐疑的接过:“是什么?” 奴儿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那张折子,很是期待的说:“老师看看就知道了。” 赵启明看了眼奴儿,将折子打开:“是军报?” 奴儿使劲点头,并靠近过来,催促着问:“前方战事如何?” 赵启明看了眼奴儿,忍不住好笑。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个军国主义者,竟然对战事这么关心。不过好在即使再怎么想看,再怎么着急,奴儿也没有擅自将军报打开。 想到这里,赵启明/心中赞许,开始浏览军报的内容。 很快,他发现这份军报并不是最新消息,而是上次初战告捷的具体作战情况。 想来应该是旗开得胜之后,军中用最快的事件向长安传递消息,只说了大概的情况,而现在作战结束,战场将领才有事件做出全面的汇报。 按照军报所显示的内容,新骑兵袭击河套地区,共用了五天时间。 而这五天的事件里,有三天时间都是在进行追击。 这也就是说,新骑兵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击溃了白羊王部落和娄烦王部落,甚至还包括了溃败之后的白羊王,在渡河之前的那次战斗,也在这两天之内。 这显示出了新骑兵的机动性,以及惊人的战斗力。 而战斗之后的统计,也能证明这一点。 根据军报中所显示的内容,在这前后不过五天的时间里,白羊王和娄烦王部落损失大半,光是直接被斩首的匈奴人就有三千,而新骑兵的死伤只有数十人。 毫无疑问,这是新骑兵对匈奴,近乎于压倒性的胜利。 但这样的胜利,根据军报中所说,其实并不是提前就计划好的行动。 准确来说,大军出发之前的确有兵分两路的部署。可按照当时的部署,之所以兵法两路,是为了从两个方向夹击左贤王,而且西路的人马,也根本不是卫青。 原来,卫青带领新骑兵进入河套地区,是出发之后几位老将共同商议的结果。 而提出这个想法的,居然是灌夫。 按照灌夫的想法,在马邑的伏击更适合使用步兵,这就无法发挥出新骑兵的优势,所以灌夫主动找到几位老将,要求给予新骑兵机会,并提出了袭击河套的计划。 出人预料的是,韩安国立即就同意了这个计划。 而其他的几位老将,也在沉思之后,对这个计划表态支持。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所看到的袭击河套,吸引左贤王,然后由大军于马邑进行伏击的计划。 事实证明,老将们的确具有战略眼光。哪怕伏击左贤王的战斗还没打响,但新骑兵成功拿下河套,就足以说明这次临时改变作战计划,是何等的英明决断。 显然,如果不是灌夫改变作战计划,历史上马邑之围将会真实的发生。 如果是那样的话,汉军将主力用在了马邑,作战有很大可能会造成战略失败。 而无法在马邑发挥战斗力的新骑兵,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只是在匈奴人逃走之后,进行追击而已,又岂能比得上长途奔袭,一战而平河套,这样的丰功伟绩? 毫不夸张的说,改变作战计划的灌夫,完全改变了历史。 历史上的马邑之围没有新骑兵,历史上的马邑之围可能也并没有灌夫参与。 但现在历史发生了改变。 灌夫参与了马邑之围,而且还表现出了优秀的战略眼光,将新骑兵带入了河套地区。这个变数让历史上的马邑之围没有真实的发生,而且还让汉军收复了河套。 “想不到扭转乾坤,改变了历史的,居然是那个老土匪。”赵启明有些感慨。 他原以为袭击河套地图的作战,是后方的魏其候,或者前方的李广所做的部署。他怎么也没想到,临时改变作战计划的,居然是动不动就把人夹在腋下的灌夫。 这可真实世事难料啊。 “军报上是之前的河套之战?”奴儿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是前方大军又有了新的动向,才会表现的那么兴奋。现在看来,这只是之前夺回河套的战斗详情,而这场战斗的过程,他最近几天已经听人说了无数次。 “你要只是当成故事听,这的确是没什么可看的。”赵启明将军报折好,然后在奴儿的面前晃了晃说:“但如果你将来想要领兵,这就是你的教材。” “我才不需要教材。”奴儿吸了吸鼻涕:“换做是我,我肯定追到漠北。” “恩?” “绝对不会让白羊王给跑了!” 赵启明摇了摇头:“让白羊王离开,是让他去求援,只有他还活着,左贤王才会被吸引出来,而如果他真的被抓到,求援无法发出,何谈‘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奴儿有些好奇:“何谓围点打援?” “自己想去。”赵启明/心里装着其他的事情,没有闲心去解释。所以他将军报给了奴儿,并叮嘱说:“想成为卫将军那样的人就要多看军报,学习人家的作战方式。” 听到这话,奴儿张了张嘴,然后似乎想通了,接下军报就跑了出去。 “看完了就烧掉,别给我惹麻烦。” 第二百九十六章味道不错 晚春,三河马场。 精饲料的问题最终还是得到了解决。 其实,最开始赵启明是准备给牧场做青储料的,毕竟青储料成本低,利用率高,但现在才是春天,原料不好找,最重要是没经验,时间又太久,小马驹们可等不及,只能留到夏天再进行了。 根据从前参观基层养殖场的经验,赵启明把精饲料的几种成分列了出来。 总的来说,科学养殖的精饲料分成四个组成部分。 最重要的碳水化合物,玉米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鉴于这个年代的玉米还在大洋彼岸的美洲野蛮生长,欧亚大陆上还没有这种作物,所以只能选择用小麦替代。 其次,为生长起到关键作用的蛋白质成分,考虑到成本的问题,可以选用豆饼。而增进骨骼发育的钙质来源,河里的鱼虾可以替代鱼粉。 至于之前提到的微量元素,矿物质的摄入以粗盐为主,而维生素的舍弃因为受到季节的限制,选用时令蔬菜或者水果来进行补充。 以上,这些就是精饲料的主要成分。 考虑到马场里没有这么多的材料,赵启明派了个马师去长安进行了采购,花了两天时间才把他所需要的成分准备好,接下来就是确定成分的比例问题了。 以生物的需求来说,碳水化合物的比重最大,其次才是蛋白质和微量元素。 马匹的饲料同样需要遵循这个标准。所以作为碳水化合物的小麦比例最大,其次是提供蛋白质的豆饼,最后的微量元素主要起到添加的作用,所以比例也是最少。 按照这个标准,赵启明调配出了首批精饲料。但因为比例的问题只知道大概,而且也不太清楚战马在不同时期所需要的营养比重,所以他决定用这批饲料先做实验。 对此,厩令大人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表示可以用育龄差不多的两匹马驹作为实验对象,通过食用精饲料和食用普通饲料进行对比的方式,来验证实验的成果。 于是几天之前,马师们选择了一匹六个月的马驹,作为食用精饲料的实验对象。在经过了很多准备工作之后,今天是那只马驹首次进行精饲料喂养的日子。 “似乎很喜欢吃。”厩令大人看那只进食中的马驹,露出笑容。 这时候的赵启明正蹲在地上,认真的观察马驹的反应。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只马驹吃的很是欢快,没有什么排斥的迹象,于是他又站了起来:“起码成分没错。” 厩令大人点了点头说:“马的味觉灵敏,能分辨出有毒的东西,同样也知道什么东西有益,这马驹吃的如此高兴,说明马丞大人这精饲料,的确是好东西。” 赵启明自嘲的笑了笑:“这吃的比人都好,不喜欢吃才怪了。” “的确是吃的比人好。”厩令大人俯下身,抓了把饲料起来,然后看了看:“听说马丞大人所配置的饲料,除了粮食之外,还在里面加入了不少的好东西。” 赵启明笑了笑:“基本都是上次跟大人说过的营养物质。” 厩令大人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间将饲料放在嘴边,吃了口。 “大人!”赵启明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厩令大人会突然吃起马饲料来。 可厩令大人却并不当回事,吃着这些饲料,还品尝味道,然后还满意的说:“除了粮食之外,还有豆腐的味道,这可是好东西,不知道豆腐里有什么营养?”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无奈。他觉得如果厩令大人好奇的话,可以直接问他,不需要用这种亲自品尝的方式,因为这很不卫生,而且跟马驹抢食实在有失风度啊。 “这其实不是豆腐,是豆渣。”他无奈解释说:“豆渣里面富含蛋白质。” “让匈奴人长得高大的那种东西?” “这是植物蛋白,牛羊肉里是动物蛋白,有点区别。” “但这的确有利于生长吧?” “是的。” 厩令大人点了点头,然后将吃剩下的饲料又放回了马槽里,之后拍了拍手,朝附近的几个马师招呼说:“马丞大人配置的饲料,你们也过来看看吧。” 几个马师本来就好奇,边喂养其他的马匹,边朝着这边张望。听到厩令大人的话,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眉开眼笑的跑了过来,然后不约而同的抓起饲料吃。 赵启明都惊了,他清楚的听到厩令大人是说让大家来看看,没说来尝尝啊。 “味道不错。”某个马师露出赞许的表情,看上去的确在进行品尝。 倒是旁边的马师比较自我,给出了不同的意见:“盐放少了,我比较重口。” 赵启明想打人,心说你重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饲料是你的午饭吗? “听说还有水果?”厩令大人看两个马师吃的香,似乎有再次品尝的意思,正眯着眼睛探着身体,朝马槽里张望:“刚才没发现有水果的味道,在哪呢?” “没在饲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那是吃完饲料后的补充。” “这样啊。”厩令大人居然有点失望,然后看着两个还在吃饲料的马师说:“这饲料里都是好东西,你们以后可要自觉点,要是发现谁偷吃,可别怪我问罪。” 马师们连连称是。 赵启明原本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但是发现马场里的人居然都有品尝饲料的习惯,这让他忽然有点担心,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安排保安,日夜看守着饲料房。 “不过按照这个喂法,是否太花钱了些。”厩令大人忽然有些感叹的问。 赵启明也早知道厩令大人会这么问,于是解释说:“如果比例问题没错,这精饲料可以让马匹少生病,而且生长的很快,最多只需要两年就可以骑乘了。” “两年就可以骑乘?”厩令大人把手藏进袖笼了,眯起了眼睛:“这么说,反倒是能节省喂养的成本,毕竟这精饲料也不是总吃,还要辅以青料。” 赵启明点头:“的确是这样。” “那就看看结果吧。”厩令大人看了眼旁边,吃着普通饲料的马驹:“若精饲料的确能让马驹少生病,而且发育更快的话,我会向上面反应,以后就用精饲料了。” “估计最多两个月就有结果了。”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半岁以后的马驹正是发育的阶段,最多只需要两个月,这两只马驹的不同,就能从体重上对比出来。” “若是用精饲料喂养的马驹更重,就能说明精饲料更好吧?” “可以这么说。”赵启明挠了挠脸:“不过最好进行全面的实验,把每天喂了多少饲料,以及马驹每天称重的情况,包括生病和用药都记录起来,最后用数据对比。” “需要如此的复杂?” “这也是为了公平。” “只怕这种事情,马师们做不来。”厩令大人笑了笑:“光是每天进行记录,马场里的这些马师就很难半到,更别说是那些数据,这应该是算学的范畴吧?” “这我倒是没想过。”赵启明稍微沉思,然后说:“这些数据很重要,马师们如果没学过算术,很难把每天的记录做好,所以这项工作怕是不能让马师们做。” “那应该让谁来做?”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让奴儿来做吧。” “不妥吧?”厩令大人眯起眼睛:“小公子马丞大人的学生,又公主府的人。” 赵启明笑而不语,他可不会告诉厩令大人,连公主都是我的人! 小侯爷就是这么牛逼! 第二百九十七章奴儿的日常 球队的训练场从驯马场搬到了外面的草场。 虽然知道是因为前方的战事,对驯马的需求增大,不得不扩建更多的驯马场,但奴儿还是有些不高兴。 因为之前的训练场在观马台前,那是举行赛马的地方,比长安城里很多达官显贵家里的球场都要平整,自然是很好的训练场所。而现在的草场虽然也很平坦,但只能说勉强可以用。 带领球队的时间长了,奴儿越发感觉到橄榄球是一项系统和精细的运动,有许多的因素可以影响球队的实力,所以现在对于球队的管理,哪怕是对训练场所,他也有着很高的要求。 这天早上,他正站在场外,观察着两支球队的比赛。 要换做平时,观看红甲队的比赛时,他总是要流着鼻涕,在场外大声的指挥。但现在不行。因为从几天之前开始,两支球队都由他来训练,他就不能够有任何的偏袒。 事实上,自从李敢奔赴前线,灌家军就交到了他老师赵启明的的手上。但因为老师声称还有其他的事情,简直是日理万机,所以球队日常的训练,就变成了奴儿负责。 对奴儿来说,这倒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两支球队用着不同的打法,让他能从观察中发现利弊,然后择优进行部署。所以同时训练两支球队,奴儿并没有意见。 几天之前,本赛区的比赛结束了。 红甲队早就已经获得了进入夏季赛的资格,而灌家军也因为赛制的问题,通过积分赢了黑马队,最终以赛区第二的成绩,同样脱颖而出。 所以现在的训练,是在为夏季的资格赛进行准备。 这几天的长安城里,其他的赛区还正进行选拔赛。 这也就是说,不久之后,将会有其他六支球队获得参加夏季赛的资格。 作为各自赛区实力强进的球队,这些球队都是不容小看的对手。想从这些对手中脱颖而出,拿到冬季赛的冠军,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过奴儿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最好的结果,是红甲队和灌家军都能进入最后的冬季赛,并且在冠军之战中相遇,然后角逐最后的冠军资格。 “冠军。”奴儿很喜欢这个称号。 因为冠军这个称号有“勇冠三军”之意。他觉得天下间除了舅舅,就只有将来的他才能勇冠三军,所以这个称号,他必须拿到。 想着这些的时候,球场中的比赛已经结束了。红甲队的跑位呼伦脱下了盔甲,满头大汗的朝奴儿提醒:“小公子,大家都训练这么久了,该吃午饭了吧?” “要叫我教练!” “好的教练。”呼伦擦了擦汗,有点无奈的说:“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奴儿看了看日头,见已经是中午,于是擦了擦鼻涕说:“那就开饭吧。” 听到这话,球员们都往场外走来。 如果是平时,奴儿会和球员们一起吃饭,但今天他却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们先吃,我马上来。”朝球员们丢下这么句话,奴儿就翻身上马离开了。 不久之后,他重新回来,却也没有回去吃饭,而是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除了长须之外,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只小马驹。而这只小马驹,现在由他喂养。 这是老师的吩咐。说是为了验证精饲料的效果,需要每天都进行数据统计。 奴儿倒也曾经表示过不满,但老师再次以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为借口,强迫他接受这个新的工作。对此,奴儿早已经习惯,申诉无效之后,就无奈接受了。 此时,他记录着小马驹今天的情况。包括喂食的饲料,和体重等数据。 线装书携带方便,奴儿早已经不用竹简。 而铅笔这种东西,不需要用墨水,只不过需要重新学习握笔的姿势。这对年纪还小的奴儿来说并不是难事,所以也已经改变了从前的习惯,开始随身带着铅笔。 “青锥快来。”记录完数据之后,奴儿拿出根萝卜,朝小马驹晃了晃。 小马驹早已跟奴儿混熟,听到喊声,立即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高兴的吃着萝卜。然而不仅是每天的萝卜需要奴儿来喂,事实上这小马驹每天的放牧和青料,都是奴儿负责。 起初,奴儿对这项工作是有些不愿意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两支球队要训练,没有时间来干这喂养的差事。但几天下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小马驹,很享受喂养他的过程,还专门替小马驹起了名字。 看着“青锥”高兴的吃着萝卜,奴儿的脸上露出了孩子特有的天真笑容。 “小公子,你怎么还不下来吃饭?”山坡下的球员们,不知是谁喊了声。 “要叫我教练。”奴儿收回了童真的笑容,留着鼻涕,摆出了自己的威仪。 这让球员们觉得很是有趣,于是那打趣的人又问:“那教练你还吃不吃了,今天厨房给咱们准备的是涮羊肉,再不来我们可就吃光了。” “马场的涮羊肉不怎么样,没有东乡侯府的好吃。”奴儿嫌弃的吸了吸鼻涕,然后低头继续喂着他的马驹青锥:“你们自己吃吧,我等会吃肉包。” 听到这话,球员们笑了笑,倒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此时的奴儿,喂着青锥的时候,忽然间想起个很关键的问题。 “是不是球员们的伙食也要变了?”他自言自语着,看了看山下。 此时,球员们正围坐在草地上,边吃边聊。涮羊肉的香味弥漫在草场四周,球员们也吃的酣畅淋漓。看上去除了涮羊肉之外,羊肉锅里还有很多的蔬菜。 自从红甲队开始代表公主府,球队就多了很多的经费。而灌将军对自己球队也出手阔绰。所以球队有很多的钱来改善伙食,甚至比那些马师们吃的还好。 按照老师的话说,球队的训练消耗了大量的体能,就应该得补充营养。 但什么是营养,又怎么补充消耗呢? 厨房的做法是每天都要有肉。这让球员们很是高兴,奴儿也觉得并无不妥。 但现在,他却发现有些不对。 “马有马的饲料,人也应该有人的饲料吧?”看着球员们,奴儿自言自语。 他听说过老师关于“营养学”的知识。跟随老师学习这么长的时间,也能从很多知识内容中,大概了解到很多的人体概念。这让他慢慢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 就好比青锥的饲料里“豆饼”,根据老师所说,这是种富含蛋白质的东西。还有那些河里的鱼虾,有很多的钙质。这些东西都能让青锥生长的更加强壮。 那这些东西,只要合理的搭配,是不是人吃了也能更强壮呢? 这让奴儿陷入了思考。 他觉得道理上这个说法是合乎逻辑的。而且他的确有几个球员需要更强壮。 所以在他看来,有必要去弄清楚,球员们是不是也能吃上饲料。 因为如果球员们吃上饲料,尤其是那几个需要强壮的球员,身体素质更胜于之前,对球队来说简直是大有好处。毕竟红甲队之所以那么厉害,有很大的原因是有呼伦。 若其他几个主要的得分球员,也能有呼伦那样的身体素质,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奴儿的眼睛变得贼亮。 他再也顾不上给青锥喂食了,直接把这小马驹给抱了起来,然后跑向山坡。 他要去请教老师,得到专为球员们配置的饲料,让红甲队从此变得天下无敌! 第二百九十八章印刷术的BUG 清明之后,马场的雨水多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的连绵阴雨,现在的马场上空只要出现乌云,很快就会大雨倾盆。不过这几场雨水持续的时间都不算长,往往只需要两天之后,就又重新放晴。 在这样的气候之下,草木开始疯长,而且每次放晴之后,天气总要变得更热一些。 显然,春天已经进入了尾声,很快就将立夏。 赵启明从前总有在山坡上晒着太阳午睡的习惯,而最近因为雨水总是突然出袭击,而且正午的阳光也比以前炙热,所以他不得不将午睡的地点,转移到了山上。 那是山坡的更高处,接近树林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的树荫,既可以遮挡正午之后的阳光,遇到雨水时还能暂时躲避。 对赵启明来说,这是个理想的午睡地点。 好比此时,虽然已经正午,但阳光只能透过树影,洒下斑驳。 赵启明躺在树荫下,背靠着大树。在他不远的地方,金牙正在优雅的吃草。而在他视线之内的山坡下,能看到训练中的球员们,和更远处的草场中成群的马儿。 享受着醉人的清风,赵启明困意袭来。 他想在这睡到下午,等醒来的时候刚好吃饭,那真是完美的一天。 不过他刚闭上眼睛,正要开始午睡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山坡下面有人叫他。 那是奴儿的声音,但赵启明根本不想理会。 因为那孩子最近对营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说要发明出人吃的饲料。对此,赵启明很是无奈,但也知道奴儿的意思,是为球员们准备更科学的食物搭配。 像什么卡路里,脂肪含量这类东西,赵启明是无法跟奴儿解释清楚的。他也告诉过奴儿,现在的球队不需要这些东西,因为时代所限,没有那么丰富的食品。 可奴儿并不相信,坚持要给球员们准备饲料。赵启明在几次劝说无效的情况,面对奴儿的追问就不再理会。现在听到那孩子喊他,干脆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老师,少府来人了。” “少府?”赵启明睁开了眼睛。 山下的奴儿正在招手:“是徐大人,在等着老师呢。” 赵启明这才确定奴儿不是追问他饲料的事情,于是站起身回了句:“这就来。” 此时,厩令大人的客厅里。 间赵启明走进来,徐大人立马行礼,然后惭愧的说:“又来打扰小侯爷了。” “徐大人哪里话。”赵启明回了个礼,然后笑着问:“是印刷术的事情吧?” “小侯爷神机妙算。”徐大人笑脸迎人,等赵启明坐下之后,自己却不坐下,而是拿出本线装书,呈给了赵启明:“这是成功的印刷品,还请小侯爷过目。” “成功了?”赵启明有些意外的接过这本线装书。 仔细看,这本线装书上的墨迹干净,字字清楚,显然是成功的印刷。而翻开整本书的首尾部分,没有缺少哪个篇幅,说明所需要的模板,已经全部齐全。 “小侯爷上次派人送去少府的油墨配方很管用,印刷出来的字迹清楚,而且不会弄脏纸张。”徐大人坐了回去,红光满面的说:“至于印刷的模板,也已经齐全。” “也就是说,你们成功了?” 徐大人点了点头,然后朝赵启明笑着行礼:“都是小侯爷领导有方。” “我可不敢居功。”赵启明看着印刷出来的成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毕竟,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成功,所以他朝徐大人问:“目前是不是已经开始批量印刷?” “三天前就已经开始。”徐大人似乎心情很好,笑眯眯的说:“总共印出了五十本,基本没有什么残次品,眼前这本也是印的比较好的,特意来请小侯爷过目。” 听到这话,赵启明愣了愣:“三天时间,总共才印出了五十本?” 这样的效率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因为按照他之前的预想,每天至少应该有五十本才对。否则的话,用了这么多的人力,其生产效率还不如进行手工抄录,那这印刷术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怪在下没说清楚。”徐大人笑着纠正:“是两天,两天五十本。” “两天五十本?”赵启明皱眉:“那第三天呢?” 徐大人张了张嘴,然后忽然有些歉意的说:“不瞒小侯爷,印刷只进行了两天就暂时停了下来,因为当天夜里某块模板坏了,目前正在抓紧时间重新雕刻。” 赵启明眨了眨眼:“模板坏了?” “可能是因为印刷的次数多了,那块模板遭到了损坏。”徐大人惭愧的叹了口气,然后马上说:“小侯爷放心,工匠已经有了经验,很快就能重新雕刻出新的。” “等等。”赵启明皱眉:“徐大人能不能说清楚点?” “啊?” “模板是哪里坏了?”赵启明追问:“是裂开,不能用了吗?” 徐大人张了张嘴,然后有些尴尬的说:“是其中有个字遭到了损坏。” “你是说,模板上有个字损坏了,所以整块模板都不能用了?” “的确如此。”徐大人看了看赵启明的表情,然后赶紧补充说:“其他的模板还在印刷,那块不能用的现在也正抓紧时间重新雕刻,最多三天就能解决。” 赵启明没有说话。 他看着手里的印刷品,陷入了沉思。 少府终于完成了印刷系统,这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印刷的效率,比同样的人力进行抄录好不了多少,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而且整个印刷系统居然因为某块模板中的某个字遭到损毁,就瞬间没办法继续工作了。 老实说,赵启明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哪怕生产效率的问题,是有模板损毁的原因。但其实仔细算算,除了模板的损毁,之前雕刻时也浪费了大量的事件和人力,这样的效率甚至还不如手工抄录。 而且这还只是印刷一部《论语》。 若是以后还要印刷其他的书籍,同样需要用大量的事件和人力去雕刻模板,而且为了防止发生损耗所耽误的时间,还要去雕刻备用的模板,这就又多了道工序。 显然,工匠们花在模板上的事件太多了。 赵启明忽然察觉到,可能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或者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否则,中国最伟大的四大发明,又怎么会如此不堪?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印刷术? “小侯爷,您怎么了?”徐大人有些担心的问,他觉得模板除了问题是工匠们的责任,也就是他的责任,所以他有些担心赵启明因此不满,怪罪于他。 可赵启明现在所想的根本就不是怪罪谁。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安排除了问题。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他还没弄清楚,当然也不会怪罪徐大人。 所以他抬起头来,朝徐大人说:“这个问题我想办法解决,徐大人等消息吧。” “啊?”徐大人下意识的起身,然后茫然的问:“什么问题?” “模板的问题。” “可模板的问题,是工匠们出错,只需要重新雕刻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太慢了。”赵启明皱着眉:“我要找出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徐大人仍然不解。 赵启明沉思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发现徐大人还在面前,于是露出笑容说:“徐大人请回吧,少府那边继续工作,我这边想起他办法,看能不能解决。” 徐大人张了张嘴,发现赵启明表情不对也不敢多说,于是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等徐大人走后,赵启明仍旧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想了半天他也没有结论,只是更加确定工匠们没错,而是他的安排有些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赵启明看着手里印刷出来的线装书,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九十九章活字印刷 如果只是面临模板损耗的问题,这倒也不难解决。只需要尝试其他材质就行。 就算工匠们把模板制作的奢华精美,而且还上了很多道漆,但模板本身毕竟是木质的。而只要是木质的东西,长时间的反复使用,就不可避免的会遭到损耗。 更尴尬的问题是,模板是个整体。这也就是说,哪怕模板上有数百个字,但还要其中的某个字首先被磨损,那么整块模板也将寿终就寝,无法再用下去。 这的确是个麻烦,但如果考虑其他材质,起码能做到降低损耗。 比如换成金属。也就是将木质的模板舍弃,改用金属模板。这样的话,会降低反复食用对模板本身的磨损,增加使用的寿命,至少不会出现刚用几天就出问题的情况。 而众多的金属之中,“铅”是比较好的替代品。 因为首先,这个年代的冶炼技术有限,而铅属于比较容易加工的金属。另外,相比起其他金属,铅也比较常见,更容易的获取就意味着更低的成本和造价。 牵扯到重新制作,要舍弃之前好不容易雕刻完成的木质模板,的确有些可惜。不过如果这能降低模板的损耗,也算是长久之计。何况以少府的财力,不在乎这点损失。 所以要解决模板的损耗,改用铅制的模板就能达到目的。 问题是就算改用铅制的模板减少了损耗,可以让印刷流程不用再因为模板的损耗而停工,但每本书都需要制作新的模板,所以耗费的时间和人力问题仍然存在。 而只要这个问题存在,整个印刷过程的效率,仍然不能让人满意。 显然,除了模板的损耗,效率不足也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而徐大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徐大人似乎对于现有的印刷技术已经很满意。但这只是因为徐大人没见过四个现代化,不知道什么是工业生产效率。 作为生长在工业时代的科学少年,赵启明觉得这样的印刷术很不及格。 不仅不及格,他甚至觉得自己弄出这样的印刷术,是对工业时代的侮辱。 他觉得很丢人,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 但面对眼下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并且辗转反侧,为之苦恼了好几天。 “老师,该你了。”奴儿的催促,让赵启明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他把头从裤裆里抬了出来。此时,他正和奴儿在屋子里下棋。 因为马场正下着雨,奴儿无法训练球队,就跑来找他下棋。而他最近几天因为印刷术的不合格,正是苦恼的时候,想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就跟奴儿下了起来。 可下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奴儿的棋艺,居然烂到了如此地步。 以他被静安公主碾压的水平,对付奴儿简直轻而易举。 而且这孩子下棋很慢,总要留着鼻涕想上半天才落子。让他的注意力非但没有转移,反而在等待奴儿落子的时候,有大把的事件继续辗转反侧,想印刷的事。 “又该你了。”赵启明只看了眼棋盘,就落下棋子。 而面前的奴儿,再次流着鼻涕,看着棋盘发呆,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赵启明实在等的无聊,又不想继续思考印刷的事情,于是打了个哈欠,朝奴儿问:“之前让你照顾那匹小马驹,这几天情况怎么样了?” “它叫青锥。”奴儿流着鼻涕发呆,心不在焉的说:“比几天之前重了些。”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是随口问问而已。 毕竟两个月大的马驹本就在长身体,最近几天的称重超过了之前,是理所当然的事。真要验证饲料的作用,估计最少也要两个月事件,才能形成直观的对比。 “好好养,别给我弄死了。” “知道。”奴儿终于吸了吸鼻涕,然后落子:“老师,又该你了。” “恩。”赵启明看了眼棋盘,沉吟着落子,然后笑着说:“你好像已经输了。” “啊?”奴儿又恢复发呆的样子,流着鼻涕看着棋盘,似乎还没看明白。 而赵启明已经开始啃牛肉干,并拿出当老师的架势,朝奴儿说:“你的棋路太明显了,让人轻易就能看穿你,只讲究勇猛而忘记了谋略,太容易对付了。” 奴儿仍然流着鼻涕发呆。 “你年轻还小,没那么多的城府,但也不能只靠蛮力,忽略了技巧。”赵启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以你现在的水平,估计还要跟我学好几十年才能出师。” 听到这话,奴儿终于回神。兴许是太害怕在赵启明身边当牛做马了,他使劲擦了擦鼻涕,目光如炬的看着棋盘说:“今天非要赢不可,大不了再来几盘!” 赵启明笑了笑,也准备收回自己的棋子。 但这个时候,奴儿不小心弄乱了棋盘,却让他忽然灵光闪过,想起了什么。 “别动!” “啊?” 赵启明看着棋盘,忽然眼睛发亮:“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什么问题?”奴儿像是被点了穴,动也不敢动的看着赵启明。 而赵启明此时却伸出手,将本就已经打乱的棋盘,弄得更加混乱。 他看着这些密布的棋子,想起了“活字”,紧接着就想到了“活字印刷术”。 说起来,真正在中国历史上扬名的并不是“印刷术”,而是“活字印刷术”。 这两者有所关系,但牵扯到技术却是质的飞跃。 赵启明之前想到的是“印刷术”,却忘记了“活字”。这让他忽然间不仅觉得愧对与工业时代,甚至还对不起发明了活字印刷书的中国古代的农业社会。 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活字印刷”呢? 看来之前似乎走错了路。或者准确来说,是走了条弯路。 毕竟,活字印刷是建立在印刷术的基础上的。这也就是说,之前的方法是没错的,错的是自己关注了不该关注的东西,被模板禁锢了思想,还差点没走出来。 原来不需要模板!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解决效率问题的办法,只需要丢掉模板。 就如同这棋盘上灵活的棋子,效率更高的印刷术,主要是一个“活”字。 想到这里,赵启明感觉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他开始亲自收拾起盘,同时朝奴儿说:“你这就去少府找徐大人,让他带着工匠们,立即到马场来找我。” 奴儿看着赵启明,鼻涕挂了老长,满脸的茫然。 “就跟徐大人说,问题解决了。” “老师……” “还不快去?” 奴儿指着窗外:“可现在下着雨呢。” 赵启明转过头,这才发现的确不适合出行。而且现在都已经找到了办法,倒也没什么可着急的,所以他又朝奴儿说:“那就等雨停了再去,现在咱们做个试验。” 这句话奴儿听懂了。熊孩子最喜欢做实验,因为上次做实验是在装着水的碗里做指南针,这在奴儿看来简直是最神奇的事情,所以对于赵启明的实验课他充满兴趣。 “好啊,不过老师我们要做什么实验?” “你先准备点东西过来。” “什么?” “笔墨。” 第三百章伟大壮举 马场,厩令大人的客厅里。 徐大人带领着四五名工匠,齐刷刷的看着赵启明,等待着他的开口。 和之前在侯府时一样,这些工匠都拿着毛笔准备记录。不过除了毛笔之外,这些工匠之前拿的是竹简,而这次过来是清一色的线装笔记本。 想来应该是最近开始了印刷,与纸打交道的机会多了,才改变习惯的吧。 赵启明觉得这样挺好。不过他还是希望工匠们能在换了竹简的同时,把毛笔也换了。因为这些工匠们都是工程师,而工程师平时的绘图和记录,用铅笔会比较方便。 当然,用毛笔写字感觉会更正式些。而用铅笔画图活着记录的机会却不多。 并且改变习惯这种事情,对奴儿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不是难事,只不过是稍微改变了从前握笔的习惯而已,但对这些三四十岁的工匠们来说,改变这个习惯却不容易。 “小侯爷?”徐大人见赵启明很久没有动静,忍不住提醒。 直到这时,赵启明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前几天辗转反侧为印刷术想办法,养成了总是走神的习惯。明明要跟人家说活字印刷的时候,居然想到了推广铅笔的可行性,都让人家等着急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决定开始,于是朝旁边的奴儿点了点头。 同样等候多时的奴儿手里拿着棋盘,这时将棋盘送到了徐大人面前。 徐大人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那些工匠们也有点犯糊涂,所有人都伸着头仔细去看,但不管怎么看,发现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棋盘,于是又茫然的看向赵启明。 “这次叫大家过来,是想介绍下新的印刷术。”赵启明如是说。 “新的印刷术?”徐大人和工匠们更不解了。 “没错,新的印刷术。”赵启明起身,慢慢走了过来:“之前的印刷术,正如大家所知,是摸着石头过河,好在咱们没有走错路,之前的成果值得肯定,只是走了弯路。” 听到这话,胥大恩疑惑不解:“不知这新的印刷术,与之前的方法有何不同?” “更有效率。”赵启明指着棋盘,问徐大人:“大家请仔细看。” “棋盘?” “再仔细看。” 工匠们于是凑得更紧,然后不约而同的有了发现:“棋子上有字。” “没错。”赵启明笑了笑:“大家可以把这些棋子,想象成雕刻在模板上的字。” 工匠们于是继续观察,但他们显然没有只够的智商,在棋盘上看出什么。 “之前刻在模板上的字是死的。”赵启明说着,忽然伸手,打乱了棋盘,看着那些散乱的棋子,朝工匠们说:“而新的印刷术,这些字却是活的。” “小侯爷是说,要重新制作新的模板?” “我是说,不要模板,只要字。” 听到这话,工匠们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因为他们自从接触印刷术,就开始花费大量事件雕刻模板,现在听到不需要模板,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不需要模板,那是不是就说明,不需要我们这些雕工了? 工匠们这样想着,有些惶恐的看向徐大人。 徐大人没有这样的惶恐,比工匠们更认真的思考赵启明所说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发亮的抬起头来说:“小侯爷的意思是,没有固定的模板,只有‘活字’?” “没错。”赵启明见工匠们还不明白,于是从打乱的棋盘中,选出几颗棋子排列起来:“没有固定的模板,只有这些字,需要用什么字就组合起来,就像这样。” “三、河、马、场?”工匠们念出了赵启明拼出来的字,然后忽然明白了意思,竟还有个工匠忍不住问了句:“这么说,需要印什么书的时候,就用这些字拼起来?”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不用在每本书印刷之前,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雕刻模板,只需要确定印刷什么书,就把需要用到的字,按照顺序组合起来就好。” 这让工匠们相互对望,然后陷入思考。 显然,徐大人想到了更前面,这时看着棋盘若有所思的说:“虽然不要模板了,但仍然还需要可字,而且不知道哪本书需要什么字,难道要把所有的字都雕出来?” “并不是所有。”赵启明回答了徐大人的自言自语。 这让徐大人回过神来,行了个礼后讨好的说:“还请小侯爷明示。” “我倒想先问问诸位,可知道平时经常用到的字,有多少个?” “常用的字?”徐大人想了想,然后回答说:“如果小侯爷指的是日常生活中经常读写的字,想来最多不会超过两万,毕竟有很多生僻字,平时是用不到的。” 听到这个回答,赵启明笑了:“徐大人此言差矣,常用字最多不超过四千。” “这么少?”徐大人有些吃惊。 “汉字加起来有八万之多,正是因为这样,徐大人才会觉得常用的应该在两万左右。”赵启明耐心的解释:“但其实经常用到的,只有三千多,不会超过四千。” 这个说法大家还是头回听到。 尤其是那些工匠,进行雕刻的工作已经半辈子,竟不知常用的汉字竟这么少。 倒是徐大人再次想都了前面,忽然问赵启明:“这也就是说,只需要雕刻出三千多个字,就能满足大部分的书籍需要,印刷之前只要从这三千字中找寻即可?” “每部书籍中肯定有三千之外的字,但绝对不多,到时候临时雕刻就行了。”赵启明看向徐大人,笑着说:“准备三千字,算不上浩大的工程,而且一劳永逸。” 听到这里,工匠们也明白了其中关键,开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听明白了还不记?” 听到徐大人的提醒,工匠们赶紧拿出竹简,开始记录。 “小侯爷果然是聪明绝顶。”徐大人忽然高呼,然后朝赵启明行了个大礼:“这新的印刷术,不用再准备模板,有磨损的地方可以随时更换,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忘了说了。”赵启明忽然被提醒,请徐大人起来的同时,解释说:“新的造纸术不需要模板,而且每个字的雕刻也不再食用木质的雕刻,而是要用金属。” “金属?” “比如铅。”赵启明拿起想了想,然后说:“工匠们只需要进行雕刻,制作成磨具,然后用融化的铅水灌入,再将冷却的铅字取出来进行打磨,就可以反复制作铅字。” 听到这话,徐大人惊奇的说:“如此说来,就可以生产大量的铅字备用?” “没错。” 听到这里,徐大人联想起之前所说的活字,忽然间发现印刷术居然变得如此简单,不禁叹道:“小侯爷居然想的如此周到,此等工艺的确是比之前方便了百倍。” “主要是提升了效率。”赵启明似乎也很高兴找到了解决效率的办法,此时他欣慰的看着门外说:“这才是真正的活字印刷,中华文明最伟大的发明。” “活字印刷。”徐大人默念着,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贴切。 “有了活字印刷,读书人想看任何书,都能用很烧钱的买到。”赵启明露出了憧憬的表情:“到那个时候,每个人都能看得起书,普天之下到处都能听到圣人之言。” 收到感染的工匠们也不禁展望,我大汉王朝人才济济的辉煌未来。 “而造就了如此盛世的,就是活字印刷。”赵启明看向工匠们:“也是在座诸位。” 听到这话,工匠们看向赵启明,原本茫然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了光彩。 “这是伟大的事业,在座的诸位注定名垂青史。”赵启明看着这些工匠们。 终于,工匠们感受到了赵启明所描绘了未来,被这豪言壮语说的热血沸腾,有了无限的遐想。此刻,他们能够真切的体会到,作为小人物的他们,也能完成如此壮举。 “你们能够做到。”赵启明看向门外:“因为我们的征途,是那星辰大海。” 工匠们也看向了门外,仿佛顺着赵启明的指引,看到了他们所创造的辉煌。 谁知这个时候,赵启明忽然斜着眼睛,不满的说:“你们还不记下来?” “快记!”徐大人反应过来,赶紧朝工匠们训斥:“都记下小侯爷的教诲!” 工匠们这才回过神,然后在线装书上写下“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几个字。 于是赵启明继续看着前方,动情的说:“那,就是伟大的壮举。” 第三百零一章马邑之战 少府的效率绝对值得肯定。尤其是在了解到活字印刷的具体工序之后,毫无不犹豫就舍弃了之前花费大量时间雕刻出来的模板,立即开始进行四千个常用字的雕刻。 几天之后,徐大人传来消息,说雕刻的工作进展顺利,目前已经有了两千个字的模具,接下来就将进行铅字的倒灌。相信等首批铅字完成,四千个常用字也该准备好了。 对赵启明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不过高兴之余,他也不禁感叹,原来找对了方法,事情就能如此顺利的进行。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因为雕刻模具浪费的时间,的确是太多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赵启明又收到了当天的第二封信。是静安公主送来的。 要换做平时,基本没什么人给他送信。毕竟他游手好闲,不是在东乡亭养尊处优,就是在马场里颐指气使。谁要是想找他,直接到东乡亭或者马场来就好了。 所以当静安公主的信件,紧跟在徐大人的后面传来,赵启明以为是和活字印刷术有所关联。他觉得肯定是静安公主知道了工艺升级的事情,特意来信夸奖他。 可当他把信打开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感谢信,而是前方战报。 准确来说,这是继河套之后的又一次捷报。 和之前一样,前线没有时间做详细的军报,所以这次传回来的只是大概消息。 不出所料,这份捷报来自马邑。 新骑兵突袭河套之后,溃逃的白羊王果然向左贤王求援。而左贤王也马上就做出了回应,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南下。 但不管是白羊王还是左贤王,都不知道马邑有汉朝的伏兵。 在韩安国的带领下,二十多万汉军已经在马邑等候多时。当左贤王在马邑城外出现后,很快就被发现,于是二十万大军在左贤王到达之际,展开突袭。 很快,双方在马邑城外五十里处展开交战。 此次左贤王带领大军四万,而汉军光是骑兵就有五万。再加上为数众多的步兵弓弩,以及先手的优势,战斗刚刚打响,就让左贤王的大军呈现溃败之势。 无论是白羊王还是左贤王,都没想到汉军在袭击河套的同时,在这数百里之外的马邑居然设下如此的重兵。眼看着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左贤王有些急了。 他亲自指挥大军,好不容易稳定了军心,在乱战之中组织反击。但这个时候,匈奴人惊讶的发现,汉军的骑射功夫有了极大的提升,战斗力居然比他们差不了多少。 先天的优势就这样被抵消了。面对着汉军的弓弩,和骑兵的突进,左贤王选择了暂避锋芒。在留下了数千具尸体之后,三万多匈奴人开始朝漠北方向且战且退。 就这样,伏击战结束了,但对左贤王的追击才刚刚开始。 韩安国趁胜追击,派出骁骑将军将军李广,右将军公孙贺,各自带领两万骑兵,向漠北方向追击。而剩下的大军也火速出发,开始了深入漠北的出塞作战。 到此为止,战报中的主要内容就结束了。 关于李广和公孙贺的追击,目前还没有最新的消息。 但只是以马邑之战来说,无疑是汉军的又一场绝对的大胜。 “太好了!” 赵启明看着战报,忍不住拍手称快。 显然,河套之战已经彻底影响了战争局势。历史上的马邑之围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马邑城外的伏击战。不同之处在于,历史上马邑之围最终失败了,而现在马邑之战大获全胜。 具体的伤亡数字,战报中没有统计。只是在描述左贤王溃逃时,以“留下数千具尸体”来形容。这也就是说,左贤王在马邑之战中的伤亡,最少也在数千。 且不论历史意义和战略价值,这样的伤亡数字显然是比河套之战更大的胜利。 赵启明很兴奋。 他拿出了漠北的地图,按照战报所显示的信息,寻找左贤王溃逃的路线。 东北方向,那是左贤王的老巢。 显然,左贤王是想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召集更多的部落卷土重来。 可惜李广和公孙贺紧追不舍,凭借着马镫和马掌,现在汉军骑兵有着不输于匈奴人的速度,沿途的追击当中不可避免的有所交战,只怕左贤王还会有所伤亡。 甚至就算左贤王逃回了大本营,后方的韩安国也将带领大军赶来。到时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是左贤王召集了部落也无力对抗汉军,不得不往漠北深处退去。 如此说来,静安公主所说的战略目的,就算达到了。 因为左贤王离开了草原东北部的大本营,空出来的地盘就会被乌桓和鲜卑侵占。这就等于让汉军多了两个盟友,让其他的匈奴部落面临被夹击的处境。 正如之前所说,汉室有意联合匈奴周围的势力。 三十六国的西域是结盟重点,但东北部分小部落也不可忽视。 相信这次汉军出征,乌桓与鲜卑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按照正常的反应,这些部落会静观其变。若汉军赶走了左贤王,那两个部落就会立即毫不犹豫的选择结盟。 毕竟在之前的时间里,汉军与匈奴很久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乌桓与鲜卑不知汉军的战力如何,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借助汉军的力量吞掉左贤王的地盘。 而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答案。 汉军通过夺回河套和马邑之战的胜利证明了自己,也展现出了赶走匈奴的决心。等马邑之战的消息传到草原各处,包括无恒和鲜卑在内的部落,也该蠢蠢欲动了。 “真是期待啊。”赵启明放下了地图,露出了笑容。 他几乎可以遇见,马邑之战后的漠北形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汉军的战略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只等李广和公孙贺的消息,就看他们能不能将左贤王赶出大本营了。 “不过北边打成这样,河套地区的卫青他们在干什么?” 赵启明忽然有了疑问,可惜战报中只有马邑之战的内容,不曾提及漠北。 这让他不免有些期待,河套地区的最新动态。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奴儿忽然推门走了进来,满脸兴奋的问:“是大捷吗?” “你也知道了?” “听说前线又有了新的进展。”奴儿使劲擦了擦鼻涕:“是不是真的?” 赵启明笑了笑,拿起了桌子上的战报:“自己看吧。” 第三百零二章河套的人贩子 十天后,前线的军报传回。 关于马邑之战,汉军方面的统计是斩首三千,俘虏五千。另外还缴获了战马上万匹,牛羊超过十万头。另外关于李广和公孙贺的情况,因为深入漠北,目前还没有收到最新的消息。 看到这封军报的时候,赵启明已经回到了东乡亭,正躺在静安公主的书房里。 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讨论着马邑之战。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是毫无疑问的大捷。但经过了这段事件的兴奋,赵启明却冷静了下来,更客观的看待马邑之战。 “汉军的损失也同样不小。”他看着军报,忍不住叹息:“两千条人命啊。” “多是步兵。”静安公主正躺在软榻上看书,听到赵启明的话回了句:“虽说不该用贵贱来评价人命,但对军中而言,损失步兵的代价的确比损失骑兵要小。” 赵启明沉吟,也不得不认同静安公主所说的话。 毕竟马邑之战中,汉军的人数优势主要体现在这些步兵上。而匈奴人很多部落都没有训练步兵的习惯,伤亡的都是骑兵,相比起汉军步兵的损失,的确是更加惨重。 要知道在公元前,即使对于匈奴人来言,骑兵也是强大的战力。更别说汉室江山缺少养马区,培养出一匹战马的代价,往往是十个步兵都无法比拟一个骑兵的花费。 想到这里,赵启明便不再去想步兵的损失问题,而是继续思考着说:“马邑之战是打伏击,步兵还有些用处,现在变成追击战,怕是要以骑兵为主了?” “对匈奴作战,任何时候都是以骑兵为主。”静安公主继续看着书,慵懒的回答说:“但步兵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毕竟大量的弓弩手也是汉军战力的表现。” “还是骑兵好。”赵启明放下了军报:“步兵除弓弩之外几乎无法对匈奴人形成威胁,短兵相接的时候伤亡又实在太大,还不如用养步兵的钱去发展骑兵。” “谈何容易?”静安公主也放下了手里的书,笑着看向赵启明:“若花钱就能壮大骑兵队伍,就算举国之力去发展也是值得的,可关键这不是钱能解决的。” “你是说马?” 静安公主支着头说:“自从高祖开国,鼓励马政,用了几十年时间,也只不过拥有了二十余万匹马的家底,即便如此,这些马中也没有多少可以作为战马。” 赵启明挠了挠脸,自然知道马的重要性:“不过现在不同了吧?” “恩?”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河套是产马区,拿下了这块地盘,以后培养战马就容易了。” “这倒不假。”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继续说:“拿下河套地区后必然要发展马政,不过这是后话,眼下单纯大军在前线的缴获,也是非常可观的数字。” “我记得马邑之战中缴获了战马万匹。” “的确。” “那河套之战呢?” 静安公主忽然笑了:“我的好夫君,你怎么只计算战时的缴获?” “啊?” “河套地区部落众多,又岂只白羊与娄烦两部?驱赶这些部落时的缴获,可不是马邑之战中得到的近万匹战马可比。”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又恢复了慵懒。 而赵启明却眼睛发亮,立即坐了起来:“你是说,要在河套地区扫荡?” “这话难听了。”静安公主重新拿起书,事不关己的说:“自开国以来,那些部落对本朝边境袭扰不断,不知弄走了多少粮食,现在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我支持。”赵启明凑到了静安公主边上,挤眉弄眼的说:“河套地区是产马区,能抢回来不少马,而且要是赶走了左贤王,那么大的地方缴获肯定不会少。” “主要还是河套。”静安公主给赵启明让了点地方,然后接着说:“河套是突袭,很多部落措手不及,而左贤王那边有所准备,缴获只怕比不上河套地区。” “那也不错了。”赵启明兴奋起来:“被抢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我们去抢他们了。” “都说了这不是抢,是以牙还牙。” “没错,以牙还牙。”赵启明嘿嘿的笑着,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马邑之战发生的时候,灌将军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忙着在河套地区扫荡吧?” “那是为了镇慑肖小。”静安公主好笑:“怎么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就这么难听了?” “对,镇慑。”赵启明点头,然后问:“不过左贤王都跑了,还有谁敢来交战?” “你以为漠北只有左贤王?”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忽然愣住:“难道军臣单于和右贤王也卷进来了?” “右贤王不好说,但军臣单于肯定不会坐视河套丢失,那可以是匈奴的龙兴之地。”静安公主说着这话时,仍然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灌将军继续留在河套,就是要防备军臣单于。”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 他之前还真没考虑到军臣单于。现在想想,别说是左贤王那边的异动,光是河套地区的丢失,其他的匈奴人也不绝不能容忍,接下来挥军南下是不可避免的。 如此说来,灌夫坐镇河套,的确是在防备着军臣单于。 毕竟河套地区刚刚收回,这时候如果没有大军停留,以匈奴人的作战方式很快就会他们重新拿回去。所以灌夫带领新骑兵坐镇,起到了稳固河套地区的作用。 当然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有支援韩安国的打算。 显然,军臣单于除了可能进击河套之外,还有可能支援左贤王。按照目前的情况,汉军除了李广和公孙贺的追击队伍之外,还有大量的步兵和后勤落在后方。 这也就是说,如果军臣单于向东进攻,韩安国的步兵和骑兵首尾不能呼应,很可能会被逐个击破。但只要灌夫坐镇河套,这种情况就不会那么容易的发生了。 “部署的很好。”赵启明想到了重点,对此次大军的安排感到很是佩服:“对河套形成实际控制的同时,还能为出塞作战的大军起到戒备作用,真是高明。” 静安公主然后忽然笑着说:“没有战事的时候,灌将军倒也不是无事可做。” “说来说去,还不是抢马?”赵启明想起老土匪心满意足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这次静安公主没有反驳,轻描淡写的说:“河套虽然拿回来了,但清扫的工作才刚开始,要让本朝对河套实行绝对控制,就不能让黄河以南存在匈奴部落。” “这话倒也没错。”赵启明笑着说:“不过以灌将军的作风,朝中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河套地区可不止有马。”赵启明挤眉弄眼:“灌将军要是清扫的过瘾,连人带马都给弄了回来,还非说那些人是俘虏,到时候不是要多出很多的拐卖人口?” “本就是战利品,为何要说成俘虏?”静安公主听到赵启明的话,有些不解:“你难道不知道马场中那些罪奴的来历,不都是对匈奴作战时弄回来的奴隶?” 赵启明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这个年代还有奴隶这种反人类的东西。 他本是开玩笑,想告诉静安公主如果灌夫弄回来很多拐卖人口,养这些人将会成为负担,可在静安公主的思维里,这些人是作为奴隶被抓回来,那就不是人。 作为大量的劳动力,估计灌夫真的成千上万的带回来,上面还会嘉奖他吧。 真是恐怖的公元前时代啊。 “这么说,灌将军不仅要当马贩子,还要当人贩子?” 静安公主笑了笑,显然没有把那些匈奴人当回事。 赵启明其实早就发现,他接触的所有汉朝人,几乎都是彻头彻尾的大汉民族主义者。估计除了把汉族当人,什么西域什么匈奴,在这些人的眼里都跟畜生没两样。 所以静安公主没把匈奴人当回事,他完全可以理解。 而且他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反感,就好像是潜移默化,也变成了民族主义者。 这个发现让他有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悲哀,不禁长叹:“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 赵启明想说可惜了自己这样的好青年,环保主义者,从前连扔垃圾都生怕砸坏了花花草草,现在居然跟这群汉朝人同流合污,都不在乎那成千上万的人命了。 不过他觉得说出来之后静安公主会笑话他,所以他改口说:“可惜卫青指挥千军万马,收回了河套之战,现在却要当人贩子,在河套地区开始扫荡。” “新骑兵又岂会干这种事?”静安公主好笑:“那是主力。” 赵启明想想也是,估计干这种事的,就只有灌夫。 估计以那老土匪的性格,也是很喜欢干这种人贩子的事情吧? “对了,热气球做得怎么样了?” 第三百零三章我要飞行员 经过两个月的研究,热气球的制作,终于快要完成。 这天午后,在诸葛大师的院子里,那庞然大物立了起来。先是游手好闲的旺财和金牙过来围观,不久之后下人们也都聚集起来,在老神棍的院子外面议论纷纷。 仔细看,这次制造的孔明灯足有房子那么高。 下人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因为他们亲眼目睹孔明灯把旺财带上了天,也知道诸葛大师的目标是把人带上天,现在所见的孔明灯也只不过放大了而已。 至于这孔明灯是不是能把人带上天,下人们各有各的看法,正议论纷纷。 倒是旺财和金牙,从始至终都对诸葛大师所做的东西有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崇拜。就好像之前炼丹时,它们曾经安静的守护,而今天它们又再次如约而至。 难得的是,不久之前的旺财曾经被诸葛大师弄到天上,当是因为恐高和面对人群的紧张差点被吓死,现在居然还敢过来,足以说明诸葛大师对动物们的吸引。 如果说之前炼丹时,旺财它们是因为丹炉里所传出的气味,才会被吸引。那么今天看到热气球,又是什么吸引了他们,以至于旺财都不怕再次被送上天去? 赵启明深感怀疑。 此时的他正横躺在太师椅上,边吃刨冰边研究着旺财他们的心理。 从马场回来之后,就到了立夏的节气。这个时候气温逐渐上升,已经不适合再晒太阳。而且随着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也基本上快到“用冰”的季节了。 这是赵启明今年头一次吃刨冰。厨房的手艺没变,但刚立夏就吃冰的确有些早。所以刚吃几口,他就打了个冷噤,然后抱着自己的双臂说:“好凉啊。” “凉吗?”旁边伺候着的细柳关切的看着赵启明。 “我这是为大家做实验,看现在是不是能吃刨冰了。”赵启明又打了个冷噤,然后搓了搓自己的手说:“显然现在还不太合适,等过几天再说吧,免得闹肚子。” 细柳点头,然后将刨冰拿走,见赵启明不再需要什么,于是也看向院子里,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果然做出来了个巨大的东西呢。” “说什么呢?” “奴婢说这个启明灯好大。” “是孔明灯!” “孔明灯。”细柳知错就改,纠正了称呼,然后朝赵启明问:“这算做好了吗?” “快了。”赵启明换了个姿势,从面前的高桌上抓了把南瓜子。 “看上去好像和之前的启明灯有点不同。”细柳仰望着那巨大的热气球,歪着头思考了会,然后确定的说:“不仅是形状变了,而且没有之前的启明灯好看。” “孔明灯!”赵启明再次纠正,然后赞同的说:“确不怎么好看。” 其实何止是不好看,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简直就是丑得没法看。 按照诸葛神棍的计划,热气球是分开制作的。也就是说,现在院子里竖起来的只是热气球的气囊而已,还没有挂上吊篮和鼓风机,就只是个巨大的圆球。 而这个圆球的卖相也的确是不好。起码孔明灯是用红纸做的,而这个气囊用的是纸和布。因为实在没有那么大块的材料,这气囊的表面几乎随处可见缝补的痕迹。 就好像穿了几十年的衣服,动了无数次的针线,到处都是补丁。 历史上首个热气球正是这样的尊容。不仅是少女心的细柳觉得不好看,赵启明也觉得不忍直视。无奈缺少材料,再加上时代的工艺水平所限,也就只能忍了。 “小侯爷。”诸葛大师跑到了赵启明的面前。 因为之前进来的时候,老头就已经为赵启明说了昨夜的星象,以及对侯府的影响,赵启明为了配合故意装出老头说的很对的样子,让老神棍高兴的合不拢嘴。 “怎么样,算出来了吗?”赵启明问:“过几天就要实验,这热气球既然是为了载人而设计,必须要弄清楚到底能载重多少,这样才能方便实验时的操作。” “在下明白。”诸葛大师行了个礼,然后说:“已经算出来了,是八石。” “八石?”赵启明呲牙咧嘴:“八石是多重?” “十六斗。” 得,白问了。 赵启明真有点害怕这个年代的计量单位。之前还专门去背过,可惜后来又忘记了。现在面对重要的问题,不得不再换算,终于知道八石是一百五十斤左右。 “只能承受这样的重量,恐怕没办法上去两个人吧?”赵启明停止了嗑瓜子。 “为什么要上去两个人?”诸葛大师不解:“除了小侯爷,还有别人想飞升?” “我贪恋人间,目前没有飞升的计划。”赵启明认真的看着诸葛大师说:“而且大师职责所在,也不能去仙界旅游,所以实验的时候,要其他人上去操作。”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很是遗憾:“小侯爷乃是仙人转世,不飞升就太可惜了。” “之前不是说我要列土封王吗?” “小侯爷将会在仙界封王!” 赵启明点了点头,心说自己果然是当诸侯的命,连上天都能裂土封王:“反正我最近是不想去天界的,这热气球在实验的时候,咱们两个都不能上去。” “可在下还是不懂,为什么要上去两个人?” 赵启明张了张嘴,他想告诉诸葛大师,热气球是为军中所制。而军中对热气球的作用是侦查,就需要有两个人分工,既有操作热气球的,也有在空中侦测的。 不过他担心这么说会让诸葛大师感到失望。 毕竟,人家是为了飞升才制作这东西的,你要说拿去打仗,人家肯定不高兴。 “我是怕有人上去了之后发现自己原来恐高,或者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不能继续操作。”赵启明比划了下,勉强解释:“要有个人照应,不然热气球就飞走了。”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的确需要两个人。” “可现在的载重承受不了两个人。” “只是承受不了两个成年人。”诸葛大师微笑起来:“孩子可以。” “恩?” “比如小侯爷的学生。” 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说:“我那个学生很有来头,是公主府的人。” “公主府?”诸葛大师立马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那还是不要麻烦小公子了。” 赵启明好笑。看来这老骗子也知道热气球的危险性,担心出了什么问题会让公主府责怪。想来如果奴儿没有那样的身份,老骗子肯定会很高兴拿人家当小白鼠。 “不要孩子,找两个比较轻的人吧。” “小侯爷是说,成年人?”诸葛大师有点犯难:“可成年人怎么会如此之轻?”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肯定是有的,不过要去找。” “可上哪去找呢?” “去军中找吧。”赵启明点了点头:“军营里的人比较集中,而且什么人都有。” 诸葛大师恍然大悟:“这倒的确是个办法。” 赵启明其实没说的是,他本来就有意让军中的人来进行首次的放飞实验。 因为热气球是给军中制作的,现在选择的操作人员,就是以后“飞行员”。能让军中在首次放飞的过程中就能接触到操作工作,这对以后的熟悉会有好处。 不过因为载重的问题,飞行员的标准是尽可能的矮小。 如此说来,高大帅气的飞行员是不可能出现的。有的只是猥琐矮小的家伙。 想到这里,赵启明不禁笑了。 这就是历史的局限性啊。 第三百零四章拭目以待 关于热气球的作用,赵启明只是和静安公主谈论过军事方面的价值,除此之外没人知道热气球到底有什么用。 侯府的下人不知道,而侯府之外的人连热气球什么样都没见过,当然也就没人知道,侯府的院子里正在为实现大汉帝国主义制作如此的庞然大物。 正因为如此,当武库的江大人来到诸葛大师的院子,看着已经挂上吊篮的热气球,才会如此的目瞪口呆。 事实上热气球的外观的确有些唬人。没有经过深入了解的人,只看到热气球比房子还要高,却不知道气囊里面是空心的,整体的重要其实才百十斤而已。 江大人站在热气球面前,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朝问:“如此庞然大物,真的能够飞起来,将人带上天空?” “江大人似乎对我没什么信心?”赵启明笑了笑。 这江大人是武库的人,从前也是军中出身,与少府的徐少监不同,没有那么多圆滑处事,听到赵启明的打趣以为说错话,于是抱拳说:“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在下难免有诸多疑问,还请小侯爷见谅。” “应该的。”赵启明不在意的说:“江大人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多谢。”江大人朝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走近些打量着那巨大的热气球,然后想了想问:“不知道小侯爷可否不吝赐教,这热气球到底是靠什么飞上天空的?” “热气。” “难道说里面堆放的木炭,是作为燃烧之用?”江大人若有所思,然后忽然问:“元宵时,传闻东乡亭有灯火飞上天空,还飘到了长安城外,不知与热气球是否有所关联?” 赵启明点头:“那是孔明灯。 “孔明是谁?” “给皇帝讲段子的。”赵启明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很多次,不想解释下去,于是绕过这个问题,接着说:“江大人可以把热气球想象成放大之后的孔明灯。” 江大人没有回头,看着热气球想了想,才说:“既然孔明灯能够成功,并且还飘到了长安城里,这放大之后的热气球,想来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成功飞起来吧?” “不同。”赵启明解释说:“孔明灯里没东西,热气球里面有人。” “有人?” “这就是找江大人来的目的。”赵启明也看向热气球:“若能将人带上天空,对军中而言,虽然无法作为直接的武器,但却可以用来侦查。” 江大人沉思着,忽然点了点头:“如是能站在高空之中,监视整个大地,既能为大军起到境界的作用,也能为大军侦测敌情,这的确是对军中大有用处的东西。” “但既然是要侦查,就要有人上去。” 江大人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干脆的说:“虽然还有很多的疑问,但在下敬仰小侯爷的才学,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小侯爷若有什么需要,请就直说吧,武库方面绝对鼎力相助。” 听到这话,赵启明露出满意的笑容:“其他方面倒没什么,眼下需要的是人。” “小侯爷是说,乘坐热气球之人?” “对,因为热气球的载重量有限,所以里面的人不能太重。” “不知这热气球的载重量是多少?” “八石。” “这似乎不成问题吧?” 赵启明笑了笑:“要上去两个人。” 江大人这才明白,然后想了想说:“若是两个人,这的确有些困难。” “还有更困难的。”赵启明指着热气球的吊篮说:“两个人里,操作热气球的那个也就罢了,另外的那个要侦测地面的情况,而热气球只有飞的很高才不会被弓弩射下来,所以这就需要侦测之人,有很好的视力。” “小侯爷是说,要在弓弩的射程之外,还能将地面的情况看得清楚?” “没错。” 江大人皱眉:“又要身材矮小,又要视力极佳,这的确很棘手。” “所以才劳请江大人大驾。”赵启明笑着给江大人戴高帽子:“之前在马场中,江大人曾说过再有什么新东西,定要告诉武库,所以现在遇到问题,我就直接找江大人了。” “岂敢。”江大人忙说:“在下只是说问题有些棘手,但热气球对军中有这样的好处,有用得上武库的地方,就算找遍整个长安,也定然要为小侯爷将人找到。” “如此那就先谢过江大人了。”赵启明抬了抬手,然后转过身看向热气球旁边的诸葛大师说:“关于飞行员的事情,还请告知江大人,务必将您的要求说清楚些。”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和江大人互相行了个礼。 赵启明也不理会,径直走到了院子的老树下。 而诸葛大师的视线就这么跟随着他,到了老树下的静安公主身上,表情幽怨。 原因无他,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和江大人要来,就提前告诉过诸葛大师,今天绝对不准给人算命,更不能卖弄在星象上的学问。这对诸葛大师来说,简直太难受了。 毕竟,静安公主的身份在那,能给这样的皇亲国戚算命,那将是老骗子职业生涯前所未有的巅峰。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以后也能对人吹嘘,自己曾为刘氏宗亲算过国运江山了。 可惜赵启明有言在先,不准随便算命,所以话很多的老骗子今天干脆闭了嘴。和江大人的对话简短直接,进行着基本的问答,而且总是贼心不死地向静安公主这边飘来幽怨的眼神。 “这位大师怎么有点奇怪?”老树下,静安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正喝着茶。但她显然发现了老骗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笑着朝赵启明问:“为什么总往这边看。” 赵启明可不会告诉静安公主,老骗子是想过来说些荧惑守心的话。他若无其事的说:“可能没见过皇亲国戚吧,估计我去年在魏其候府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好笑,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重新看向院子里的热气球:“不过到底也是有些神通的人,不然也造不出如此庞然大物。” 赵启明不满:“学问是我的,造热气球的钱也是我的,你应该夸我吧?” “是。”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仍然笑着说:“若这热气球成功,你自然居功至伟,算上组建新骑兵,间接促成了河套地区的收复,你对军中的贡献不亚于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军。” “那是。”赵启明有些自得:“能当你男人,没两把刷子怎么能行?”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耍宝,好笑的说:“行了,我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没空和你胡闹,关于这热气球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说出来吧。” “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若江大人把飞行员找到,接下来只要花上几天事件,教他们点知识,然后就能尝试着放飞热气球,看看成果了。” “能让你亲自教学,这可真是难得。”静安公主问:“之前听你说,热气球的飞行方向是按照气流的规律,你要交给飞行员的应该就是这些知识吧?” “驾驶员当然要了解这些,但另外的测绘人员不需要。”赵启明笑了笑:只要“视线足够好,教他学习绘图的知识,比如素描这些东西,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也是。”静安公主若有所思:“你也说了,这热气球在天空中飞行的时间不长,若要将地面的情况记录清楚,用笔墨就太花费时间了,有素描的知识的确更方便。” 赵启明点了点头:“可能不需要会写字,但素描必不可少。” “那就等着看你的成果了?” “请拭目以待。” 第三百零五章火头军 清晨,睡的正香的赵启明被细柳摇醒。 要换做平时,细柳是不敢把小侯爷弄醒的。因为小侯爷早就定下家规,声称睡觉是天大的事情。所以如果细柳吵醒了小侯爷睡觉,是要被罚穿着裙子倒立的。 细柳不想穿着裙子倒立,也不想以任何方式倒立。 但她今天还是叫醒了小侯爷,因为绛候来了。 记得周建德上次来的时候,曾经在正厅里和灌夫拔刀相向,还差点要把自己家的两个女儿许配给小侯爷,这让侯府的下人们对这个老匹夫都有点畏惧。 正是因为如此,细柳才要冒着穿裙子倒立的风险把小侯爷叫醒。而赵启明得知周建德来了之后,也的确很受惊吓,连洗漱都给免了,穿上衣服就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他比下人更害怕周建德,尤其是最近。 要知道灌夫已经随大军出发,目前正在前线作战,老匹夫忽然间没有了对手,最近肯定荷尔蒙分泌失常,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要是搞起事来恐怕后果会非常严重。 赵启明不寒而栗,在赶去接驾的途中开始思考,老匹夫今天的来意。 给那两个女儿提亲不大可能。因为老匹夫不做亏本买卖,如果不是有求于人,肯定不会出卖两个女儿的婚姻。所以说这个最危险的选项基本上可以排除。 那么除此之外自己和老匹夫还有什么关系呢? 赵启明忽然想到了热气球。 显然,如果武库知道了热气球的事情,周建德也能收到消息。以老匹夫的性格,发现热气球对军中大有用处,那肯定是要立刻赶来,给他的嫡系部队率先武装。 真是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毕竟热气球如果放飞成功的话,赵启明本就打算把交给军中,没有灌夫跟周建德争的面红耳赤,他才不在乎热气球最终会被那个山头弄走。 “只要不是逼着我娶他两个女儿就行。”想到这里,赵启明松了口气。 这时候秦文迎了上来,告诉他绛候已经去了诸葛大师的院子。 果然,周建德的确是为热气球而来。而且在赵启明还没有提出邀请的情况,老匹夫已经去了诸葛大师的院子,正带着大批亲卫,站在热气球的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 “见过伯父。”赵启明跑上前去,行了个礼。 他本想问候下老匹夫,摆出孝顺晚辈的样子,让周建德不好难为他。但他还没张嘴,周建德就打断了他,指着面前的热气球说:“就是这东西能把人带到天上去?” 赵启明看了过去。此时的热气球已经在装鼓风机了,这说明的确已经到了尾声。于是他朝周建德回答说:“回伯父的话,这叫热气球。” “我问你这东西是不是能把人带上天。”周建德表情不善的转过头来。 赵启明赶紧回答:“目前正在制作,过几天准备放飞,到时候就知道了。” 周建德似乎不满意赵启明说话不靠谱,瞪了眼他才重新看向热气球:“这么大的东西,光是摆在这里就够霸气的,要是真能飞上天去,估计能吓死几个鼠辈了。” “啊?” 周建德没理会赵启明,朝身后的亲卫招呼说:“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那几个亲卫中走出两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和那些英武的亲卫不同,这两个士兵身材短小,穿着很不合适的盔甲,而且表情也有些胆怯,正战战兢兢的行礼。 “这是东乡侯。”周建德介绍了赵启明。 那两个士兵于是立即跪下磕头,而且还磕的很实诚,咚咚作响那种。 赵启明呲牙咧嘴,不难猜出这两个士兵,应该是周建德给他找的飞行员。 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委托了武库,没跟老匹夫开过口啊。 “这是我们北军的人,你爹当年也是北军的人。”周建德表情不善的朝赵启明说:“遇到什么事情,找北军就成,跟武库开什么口,难道我们北军没人了?” 赵启明张了张嘴。 可还没等他解释,两个跪在地上的士兵中左边那个,身上忽然掉出了个东西。 “叮咣”两声,包括赵启明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仔细看,那居然是个勺子。而且还是做大锅饭用的那种大勺子。 这是火头军啊? 场面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估计周建德也觉得没面子,直接转过身来,朝那两个士兵训斥:“让你们过来,是因为东乡侯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们,你们来就行了,还带着家伙来干什么?” 左边那个士兵吓坏了,惊恐的磕着头说:“小的不知道要来干什么,小的只会烧火做饭,以为是过来打杂的,怕东乡侯府上的东西不习惯,就自己带着家伙来了。” 回答的很好,有理有据以德服人,而且还间接的说明的对工作的积极性。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觉得这是两个好火头军。所以他看向右边那个士兵,怀疑这个人身上是否带着菜刀。 “还不快收起来。”周建德似乎也觉得不能怪人家,于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赵启明已经确定了周建德来意,但还是忍不住问:“伯父这是?” “给你找的人。”周建德皱眉:“北军有那么多士兵,力拔山兮的猛士多不胜数,你非要找那体格羸弱的,让我不得不给你带了两个火头军来,这是什么意思?” 赵启明有点冤枉,因为他根本没让周建德帮忙啊。 “这次就算了。”周建德没等赵启明辩解,朝他叮嘱说:“以后记住了,你爹是北军的人,你也算是北军的人,以后要在军中找人办差使就先找北军,听到没有?” “可是……” “可是什么?”周建德有些生气:“有好事不想着自己人,便宜武库干什么,而且那武库是什么地方,都是些工匠,能给你找来什么好兵?” 赵启明张了张嘴,他本想说他江大人已经帮他去找人了,但估计这个理由不大可能说服周建德。毕竟老匹夫是那种不管你有没有成亲,都要嫁给你两个女儿的人。 但老匹夫为什么会觉得送两个飞行员过来是好事呢?难道是老匹夫目光长远,想到了以后热气球的采用,想让北军捷足先登,先培养两个飞行员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对了,你要人是干什么用的?”周建德忽然问。 原来你不知道干嘛用的啊? 赵启明真是无话可说了,只能向周建德解释说:“热气球上需要两个人,但载重量有限,所以才需要尽量找身材比较短小士兵,作为放飞时操作热气球的人。” 周建德恍然大悟,然后看向那两个士兵,问赵启明:“那你看这两个成不?” 赵启明这才打量起那两个士兵。 说起来还真是够短小的,在那些亲卫旁边就跟孩子似得。 估计平时也就当个火头军,在炊事班削土豆皮的那种。而周建德觉得送这样的人出来有点影响北军的名声,所以才给人穿上了铠甲。可正是因为铠甲宽大,反倒让这两个人更短小了。 这样的身材,应该可以满足体重的要求:“不知这两人的那么视力怎么样?” “考虑到了。”赵启明指着刚才掉了勺子的那个士兵说:“这是草原上长大的,眼睛的颜色都跟汉人不同,视力是也出了名的好。” 赵启明点了点头。 如果体重达标,视力也满足要求的话,还真没什么理由拒绝。事实上他也没胆子拒绝。所以如果江大人也找到了人,不妨作为后补对象,这样的话,四个人都能用,正好分成两组。 想到这里,他朝周建德行了个礼说:“那就太感谢伯父了。” 听到这话,周建德才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看了眼热气球,朝赵启明说:“前线战事紧张,我没空在你这久留,人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未央宫议事。” 赵启明松了口气,赶紧说:“晚辈送伯父。” “不必。”周建德直接转身走了:“等热气球放飞的时候告诉我。” 留下这话,周建德就带着亲卫离开了。 而那两个火头军仍然跪在地上,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而赵启明也在思考着接下来要让这两个火头军干点什么。 他想了半天,忽然朝两个火头军问:“军中的大锅饭肯定别有风味吧?” “……” “让我先尝尝你们的手艺。” “……” 第三百零六章翻滚吧,羊肉泡馍 午后,诸葛大师的院子里。 热气球停在院子中间无人问津,倒是在那颗老树下,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场面。 周建德送来的两个火头军面对着巨大的铁锅,熟练的挥舞着大勺子。那里面是白皙的羊肉和浓郁的汤汁。伴随着锅里的翻滚,香味飘荡在整个院子。 火头军赵四抓了把野葱,利索的撒进锅里,拿起勺子来回翻动,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唯唯诺诺,这时扯起嗓子喊了声:“下一个!” 在支起的铁锅面前,侯府的下人们排成长龙。包括秦文和后院的几个丫鬟,手里都拿着瓷碗。终于走到了铁锅前,秦文赶紧将碗送上,等待着火头军给他盛上“羊羹”。 但赵四只朝碗里看了眼,就摆手说:“馍掰的不行,影响口感,重新掰去。” 秦文有些不高兴,盯着这两个火头军,大有不给羊羹就掀翻铁锅的架势。 但赵四虽然羸弱,但却毫不畏惧,仰起头来看着秦文,手里的勺子打着铁锅咣咣作响,还高声催促:“还看什么看,赶紧上旁边掰馍去,别耽误后面的人。” 话音刚落,后面的下人们果然开始不耐烦的催促。 秦文虽然在侯府很有地位,但也扛不住民怨沸腾,在催促声中憋屈的拿着碗跑到了墙角边蹲下。在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垂头丧气的掰着馍。 “这掰馍,也是有讲究的吧?”旁边的胡先生看向秦文的碗。 秦文本来还生气呢,见胡先生也乖乖蹲在这里掰馍,心里顿时也平衡了,自己掰着馍的同时,朝胡先生解释说:“这叫羊肉泡馍,是新吃法,要把馍掰碎了,用羊羹来冲。” “原来如此。”胡先生恍然大悟,然后苦笑着说:“刚从作坊回来,不知道这羊肉泡馍是个什么吃法,还纳闷那火头军赵四为什么赶我呢,原来是馍没掰好。” “我也没掰好。” “既然知道要掰碎了才行,为何还是没掰好?” “没那个耐心。”秦文看着火头军面前的那个大锅,以及大锅中冒出来的热气:“光是闻到这股香味就让人把持不住,哪还有心思掰馍,吃这东西可真是麻烦。” “好吃的东西麻烦点也正常,就好比春饼。”胡先生找到了窍门,就开始耐心的掰馍,还笑着劝秦文说:“小侯爷弄出来的东西,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听到这话,秦文觉得有理,于是默不作声,开始认真的掰馍。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赵启明正带领着下人们,成群的蹲在地上。他们手中的碗里的羊羹滚烫,吃的根本停不下来。这不雅的画面,有如工地上“放饭”。 倒是细柳比较淑女。但也主要是因为她还没开始吃,这会儿正蹲在赵启明的旁边,细心的帮忙掰馍,等小半碗掰好了,就拿给赵启明问:“可以吗?” 赵启明吃着泡馍,仰起头来哈出口热气,然后朝细柳伸出大拇指说:“这么多人里就你掰的最好,以后你可以代表侯府参加‘世界女子掰馍大奖赛了’。” 细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赵启明说什么,但知道自己正在被夸奖。所以她总是在帮赵启明掰馍,不等掰完就把碗递到赵启明面前,满脸期待的再问一句“可以吗?” 这时候赵启明就会再夸奖她一次。当然同样值得夸奖的还有火头军。 火头军来侯府已经两天了。 赵启明教给他们气流知识和对鼓风机的操作之外,对军中的“大锅饭”产生了兴趣。可两个火头军做出来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甚至诸葛大师收下的工匠都不愿意吃。 这让两个火头军很受打击,在那之后的时间里比刚来那天还要唯唯诺诺。 基于这种情况,赵启明教给两个火头军羊肉泡馍的做法。 谁知道这两个火头军学的很快,做出来的羊肉泡馍简直是出人预料的美味。这不仅让他和诸葛大师收下的工匠欲罢不能,侯府的下人们也闻着味道来了。 于是他干脆命令厨房,准备了充足的材料,请侯府上下大吃一顿。 不知不觉间,两个火头军不再胆怯。 想来之前做不出好东西,是因为军中的材料实在太差。而现在有了好的羊肉,有西乡亭山上采下来的野葱,还有小侯爷传授的秘法,他们立即就发挥出了自己的手艺。 在侯府广受好评的感觉让两个人恢复了自信,不再像之前那样胆怯。明明很小的身材,在面对吃的问题上却敢跟秦文叫板,甚至把财务大臣胡先生也赶到墙角。 看着这两人挥舞着勺子,神采飞扬的样子,赵启明喊了声:“你们也吃点吧。” “小侯爷先吃吧。”赵四朝这边洪亮的回了句:“虽然是在侯府,但还是要按军中的规矩来,吃饭的人没吃好,做饭的人就不能动筷子。” 赵启明想想也是,也就没有强留。 倒是刚才没说话的张三,这时候忽然拿起勺子,指着院子外面刚进来的几个人说:“不准插队,自己往后排,连胡先生都要等着,你们也一样。” 听到这话,那走进来的几个人有些发愣,竟然真的就停住了脚步。 要是赵启明没有蹲在角落,就能认出这几个人里,为首的那个是平阳侯。 这赵四只看到这些人没有排队,没看到平阳后后面那几个穿着铠甲,按着长刀的护卫,居然就这么拿起勺子朝着堂堂中郎将吆五喝六。 回过神来的几个护卫有些怒了。立即就想上前训斥,但平阳后却拦住了他们。 闻着这满院子的香味,和抱着碗蹲着的食客,平阳侯兴致盎然。 也怪赵启明没发现这位大佬来了,还蹲在大树后面夸奖细柳掰馍掰得好。于是平阳侯就这么无人问津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墙角掰馍的下人们,然后走了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平阳侯朝那个下人问。 那个下人只顾着掰馍,头也不抬的回了句:“能干什么,当然是掰馍了。” “掰馍干什么?” “泡馍啊,不掰好馍不给羊羹,你还不赶紧自己掰?”那下人不耐烦的抬起头,看到平阳侯然后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不解的问:“不对啊,你是谁来着?” 平阳侯没有回答,朝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等那护卫就去领了个碗和馍过来,平阳侯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居然就蹲了下来,朝那个下人说:“别管我是谁,这馍掰完了就能吃了是吧?” “是。”那下人察觉到什么,表情怪异的问:“您是找小侯爷的吧?” “不急。”平阳侯认真掰馍,头也不回的说了句:“等吃完再找。” “……” “这泡馍是个什么吃法,也你们小侯爷弄的?” 那下人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大人物了,然后忽然想起这个蹲在自己旁边掰馍的人自己还伺候过,而且还是小侯爷见到了都要行礼的人物,于是马上有点慌神。 “曹叔叔?”终于,蹲在远处的赵启明发现了平阳侯。 第三百零七章军事地图 工地放饭已经结束,民工们却意犹未尽。 有的民工仔细品味着碗里最后的食物残渣,也有人抱着那巨大的瓷碗来回的舔,然后羡慕的看向蹲在自己旁边,却吃的较慢的其他民工。 在墙角边,包工头赵启明和他的客人平阳侯,正享受着最后的两碗羊肉泡馍。 他们狼吞虎咽,蹲在墙角,若不是衣着光鲜,与其他民工也没什么两样。 平阳侯不在乎什么仪态。 他是出了名的走到哪吃到哪,刚才看到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在掰馍,他也就入乡随俗的开始蹲下来掰馍。他掰的很细,这增加了羊肉泡的口感,也让他他欲罢不能。 “要是有蒜的话,口感应该会更好。”平阳侯埋头吃着,忽然自言自语。 听到这话,同样埋头吃着的赵启明立即喊了声:“赵四,拿蒜来。” 不远的地方,赵四正蹲在地上,吃着他自己的那碗羊肉泡。听到赵启明的招呼,他立即放下碗,然后拿着蒜跑过来,朝两人行了个礼,然后小心的看向平阳侯。 想来是终于知道了平阳侯的身份吧? 赵启明笑了笑,接过赵四拿来的蒜,然后让这家伙走了。 平阳侯吃的酣畅淋漓,当然不记得刚才的事情。而赵四在不知道平阳侯身份的情况下,居然拿着铁勺指着平阳侯,还大声的呵斥,这可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赵四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曹叔叔见谅。”赵启明讨好的送上几瓣大蒜。 “见谅什么?”平阳侯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间赵启明已经把大蒜剥好,就直接拿过来放进嘴里,咬的脆响的同时称赞:“这羊肉泡馍和大蒜口感果然是很配。” “还有更配的。”赵启明见平阳侯没放在心上,自己也重新端起碗来,边吃边说:“因为时间的关系,只准备了大蒜,其实这羊肉泡最好是跟腌制过的甜蒜来配。” “甜蒜?” “酸甜口味的。” 平阳侯停下动作,想象了下,然后点头说:“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赵启明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吃。 而此时的平阳侯已经吃完,把空了的碗给了旁边的护卫,然后撑着膝盖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同时朝赵启明问:“吃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蹲着吃是个什么讲究?” “没讲究。”赵启明见平阳侯吃完了,于是赶紧狼吞虎咽,有些口齿不清的说:“主要是羊羹吃完了还可以再添,大家都不愿意离远了,这院子又没那么多坐的地方。” 听到这话,平阳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以为这羊肉泡就该蹲着吃呢。” “其实蹲着吃,感觉也不错吧?” “的确。”平阳侯接过护卫递过来的茶碗,然后说:“但主要是羊肉泡好吃。” 赵启明终于把自己也吃完了,把碗放下之后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吃的太多,居然站起来都很不轻松,就这么扶着墙,把肚子挺起来才算勉强站直。 “吃了不少吧?”平阳侯朝他问。 赵启明深吸口气,然后呻吟着说:“好几碗了。” “没事,活动下就行了。”平阳侯身体不错,这时候已经背起手来,看着院子中那庞然大物,朝赵启明问:“这就是绛候四处宣扬,能把人带上天的东西吧?” “绛候在四处宣扬热气球?”赵启明不解,那老匹夫给热气球打广告干吗? 平阳侯没有回答,继续看着热气球,又问了句:“这东西能在天上多久?”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以现在的载重量,若成功的话,有一炷香时间。” 平阳侯若有所思:“要是时间再长点就行了。” 赵启明不明所以,看着平阳后说:“这只是刚开始,尚处于试验阶段,只要能够成功,以后逐渐完善工艺,飞行的时间倒也不是不能增加。” 平阳侯点了点头。 赵启明疑惑的问:“曹叔叔似乎有什么想法?” “说不上想法。”平阳侯仍然看着热气球:“这毕竟你弄出来的东西,我也只是听绛候说起起,这热气球若试飞成功,军中可以用来警戒和侦查,就特意过来看看。” “那曹叔叔可看出了什么?” “除了侦查和境界,还有其他的用处。” 说话间,细柳拿来了刨冰。这是气温逐渐上升之后,赵启明每天饭后的习惯。有平阳侯在,细柳拿了两碗过来。对于这饭后的饮品,平阳侯并不陌生,也着实喜欢。 于是两人来到了院子边的草席上盘坐下来,开始提前享受这盛夏时节的饮品。 “曹叔叔刚才说这热气球还有其他用处,不知可否赐教?”赵启明问。 平阳侯头也不抬的说:“你该教那两个飞行员学习算数。” “算数?”赵启明更加不解。 “果儿之前所作的《行军总纲》,用数据来解释行军。”平阳侯看了眼热气球,然后继续吃着刨冰:“若能上天,飞行员所看到的东西,也该用算术来进行记录。” 赵启明停下动作,仍然不怎么明白的问:“曹叔叔是让他们记录什么?” “预警和侦查,仅限于交战时期,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大军出发之前,就能把行军路上,和交战之地的情况了解清楚,岂不是更能做好准备?”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曹叔叔说是说,用热气球来绘制地图?” “军事地图。”平阳侯仍旧吃着刨冰:“懂得算学,将地理情况用数据进行统计,在天上看到的东西,比行走在地上所看到的地理情况更加全面,也更方便利用。”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启明自言自语,然后点了点头:“在天上看到的东西,的确比地上看到的更全面,曹叔叔果然比晚辈想的更加细致。” “有更精确的地图,就有利于大军到达之前的推演。”平阳侯看了眼天空:“若热气球飞得更高,时间更长,在不怕弓弩的情况,能绘制任何地方的地图。” 赵启明恍然大悟:“怪不得曹叔叔问我热气球能飞多久,原来是想到了这里。” “战时的预警和侦查,只是临战时的反应,更精确的地图却能未雨绸缪。”平阳侯看了眼赵启明:“用算数和高空侦查所统计的数据,能绘制出最好的地图。” “明白了。”赵启明点头:“晚辈从今天开始,会教给他们算数知识。” 平阳侯应了声,继续吃着刨冰,再也不多说热气球的事。 似乎对他而言,关于绘制军事地图的嘱咐,根本就没有品尝美食重要。 第三百零八章大场面 五天后,东乡侯府。 经过了诸葛大师血汗工厂般的奴役,工匠们当牛做马般工作,终于将热气球组装完成。而与此同时,两个火头军也已经掌握了操作热气球的技术,和绘制地图的基础知识。 终于,到了热气球放飞的日子。 赵启明本不想兴师动众,因为热气球的首次载人飞行存在失败的可能,谁也无法保证能够绝对成功。但周建德却执意要弄出个大场面。 在老匹夫看来,赵启明用了他的火头军,这热气球就和他有关。 就像当初的新骑兵,赵启明用了马场的罪奴,灌夫就能以主人的身份自居,邀请了军中各路将领,去观看新骑兵与北军精锐的对抗。 同样的道理,热气球的飞行员是周建德找来的,这让周建德有了主持大局的想法。他早就和老将们打了招呼,要像当日的灌夫那样,指导这次的热气球放飞。 在完全没有通知地方官员的情况下,老匹夫以保护军事机密为由,封锁了侯府门前的道路,让本来基本没有什么人行走的路上,聚集了很多赶来围观的群众。 等到下午时,侯府门前的道路已经完全封锁。不仅村民们无法途经此地,甚至连几个早上出门的侯府丫鬟,也因为无法证实身份被拦在了侯府以外,被气得直哭。 而这时,现场也已经布置完成。 老匹夫将放飞热气球的地点选择在了侯府门前的空地上。 从中午开始,就有侯府的下人开始清扫布置,等到快下午的时候,这里多了很多新式的太师椅和高桌,丫鬟们也开始端上将准备好的点心和茶水。 当老将们陆续到达,问周建德为何要站在东乡侯府的门前迎客时,老匹夫总要说:“今日将游走于云端的,是我手下的心腹爱将,没有老夫坐镇此处,怎能定其军心?” “你说的心腹爱将,只是两个火头军吧?” “能让赵家小子选中,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难道这两个火头军,还有其他神通?” “我汉军能否拥有新的作战方式,此重任就肩负在这两个火头军身上。” “如此说来,今日之事还有其他内情?” “来来来,让老夫与你讲讲,今日之事将要成就何等的丰功伟绩。” 当周建德在侯府门口,跟到达现场的老将们吹牛的时候,赵启明正在诸葛大师的院子里,领着工匠和那两个火头军,处理着热气球放飞之前的准备工作。 对于老匹夫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是知道的。 早在老匹夫声称要弄出个大新闻时,他就提出过反对的意见。 可惜还没等他讲清楚热气球的放飞无法保证绝对成功时,老匹夫就以那两个嫁不出去的女儿要挟,声称如果不同意,就让东乡侯府从此以后多上两位夫人。 赵启明不想侯府多出两个夫人。 所以当侯府门前老将云集的时候,他始终都在诸葛大师的院子里。 这时,他正进行着风速的测算,秦文忽然来报告说魏其候来了。 对于魏其候这个长辈以及未来的老丈人,赵启明自然不敢怠慢。他交代了两个火头军几句,就离开了诸葛大师的院子,然后跟着前来禀告的秦文,到了侯府的祠堂。 当赵启明过来的时候,魏其候正在前管家的陪伴下,走下祠堂外的台阶。 估计是看到魏其候祭拜老侯爷,钱管家想起了当年事情,表情有些悲伤,正不停的叹息着。而魏其候走在前面,也是追忆当年的表情,与钱管家说着些什么。 赵启明走上前去,向魏其候行礼,老头这才露出笑容,然后说:“已经好些年没来了,今天趁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在祠堂里跟你爹说了会话,回想当年的旧事。” 赵启明看了眼祠堂里的牌位,也忍不住有些动容的说:“窦叔叔是重情重义之人,若不是您顾念旧情,对侯府百般照顾,当年的家业只怕早就不存在了。” 听到这话,魏其候看着祠堂前的院子,充满感慨的说:“当年的家业还在,而且是越来越兴旺,这侯府能有如今这般光景,你爹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听到这话,钱管家似乎想起了前些年的心酸,又忍不住叹息。 “你爹去世之前,曾经再三请求,要我帮你守住这家业。”魏其候看向赵启明,笑容慈祥:“有道是创业不易,守业更难,你能如此争气,让我也大感意外。” “您言重了。”赵启明谦虚的行了个礼,然后动情的说:“晚辈无德无能,只是懂得些外道奇术,若不是您在暗中保驾护航,东乡侯府又何来今日的光景。” “若没有真才实学,就算长辈们再怎么暗中相助,又有何用?”魏其候好笑的说:“东乡侯府能有今天,是你自己争气,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赵启明张了张嘴,见不好再谦虚,就闭了嘴。 “老钱辅佐有功,内外操持也不容易。”魏其候指着侯府门前的院子:“这侯府上下井井有条,连清扫的下人都礼数周全,就算比起王公府邸也不逞多让了。” “钱管家的确不容易。”赵启明认可的点了点,想起了老头整日忙碌的身影。 “难为你了。”魏其候看向钱管家,忍不住叹息:“当年你在远山帐下,是出了名的谋略过人,若不是追随远山至此,在军中也该扬名立万,大有作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异的看向钱管家,不知道老头还有这样的过往。 然而谈起旧事,钱管家却表现的淡然,只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侯爷对在下有恩,哪怕故去多年,在下也该侍奉幼主,略尽绵薄之力。” “话虽如此,但总归有些屈才。”魏其候苦笑,然后朝赵启明说:“侯府能有几年的家业不容易,这么多人帮着你,可不能辜负了大家,要好好过日子。” “窦叔叔教训的是。” 魏其候点了点头,然后问:“今日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快好了。”赵启明看了看天空的红霞:“时辰也差不多了。” 魏其候也看了看天空,然后笑着说:“今天有许多老将到场,知道今日所为何事的却没有几个,连我也不知这热气球到底有何神奇之处,还是早些揭晓答案吧。” “晚辈这就去准备,还请窦叔叔入座。” 魏其候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朝钱管家说:“若是没别的事,也随我去吧。” “应该的。”钱管家行了个礼:“侯爷大驾光临,在下理应伺候左右。” 魏其候笑了笑,然后就带着钱管家离开了祠堂门口。 而赵启明也跟着来到了前院。 远远就听到老将们嘈杂的声音,他忍不住感叹,今天可真是大场面啊。 第三百零九章陆空作战 东乡侯府门前的空地上,热气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将们坐在太师椅上,用谈笑风生来掩饰自己对这庞然大物的吃惊。被护卫们封锁的道路两边,聚集起来的村民们在远处围观,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热气球的惊叹。 赵启明从院子里出来,看到魏其候在钱管家的陪伴下坐在首位,附近太师椅上坐着的是多达十几位老将。而在封锁起来的道路尽头,聚集起来的村民多达数百。 这的确是大场面。 赵启明想跟老将们见礼,却忽然听到灌英的声音。 仔细看,那家伙果然来了。而且不仅是灌英,还有魏其候家的两个儿子,以及正在前线作战的御史大夫韩安国的长子韩世仁。此刻正和其他几个纨绔站在远处。 赵启明见老将们没有发现他,就从旁边走开,来到了纨绔们聚集的地方。 结果刚见到面,魏其候加的老大窦文就朝他抱怨说:“老匹夫实在可恶,明明准备了那么大的地方,却不许我们靠近些观看,竟让我们站在这拴马的树下。” “拴马的树下!”窦武附和:“有马粪的味道。” 听了这话,赵启明才发现,纨绔们的确被赶到了距离侯府门口较远的地方。而且这里的栓着老将们的马匹,味道很是精彩,倒也难怪窦家兄弟也忍不住抱怨了。 “离热气球太远了。”韩世仁抓耳挠腮:“根本就看不到细节。” “连我都不能过去,你们就老实点在这看吧。”灌英带着两个护卫,挤眉弄眼的样子,竟说起了风凉话:“绛候想在今天弄出大场面,就必须要尊卑有序。” “尊卑有序?”赵启明回头看了眼侯府的门口。 他发现今天的安排的确很有讲究,坐在正中央的是魏其候,左右两侧分别是中郎将曹襄,以及自称要稳定军心的周建德自己,再往旁边才是平棘侯等其他老将。 这显然是按照官职,和在军中的威望安排的座次。 而纨绔们没有军职,当然不能和老将们同坐,甚至就连那些护卫都比他们距离热气球更近。位置比他们更差的,就只有那些只能看到热气球轮廓的围观群众了。 “启明兄能否把我们带过去?”韩世仁忽然问。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也热切的看向赵启明。 “还是免了吧。”赵启明可不想招惹周建德,而且他觉得这没什么必要,所以笑着说:“如果只是为了看热气球放飞,你们现在的位置是最好的,比老将们好。” “当真?” “还能骗你们?”赵启明看了看热气球所在的位置,和与之对应的天空:“老将们们离得太近,等热气球到了天上,反而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这里看的全面。” “这么说,我们这里是好位置?”窦文兴奋起来。 “那是。” “太好了,我们就在这看。” 在赵启明和纨绔们说话的时候,周建德也在和老将们说话。 就像新骑兵对阵北军精锐时的灌夫,自称主持大局的周建德坐在魏其候的右侧,那是比中郎将曹襄更尊贵的位置,这让老匹夫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姿态。 他用自己对热气球并不太多的了解,向周围的老将们讲述着今天的放飞实验,有人信以为真,当然也有人对他所说的东西不屑于顾,比如同样脾气火爆的平棘侯。 “你声称新战法对我汉军意义重大,但这新战法到底是什么?”平棘侯坐在中郎将曹襄的旁边的太师椅上,若无其事的说:“若讲不出究竟,还是老实坐着吧。” 听到这话,很多老将都看向周建德。他们同样想知道那新战法到底是什么,但大家更加期待平棘侯的挑衅之后,以周建德的性格肯定要暴跳如雷以至于大打出手。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周建德既然以主持大局的身份自居,当然不能砸了自己的场子,所以面对平棘侯的质问,他反倒笑了:“平棘侯真心请教,老夫说说又何妨?” 平棘侯哼了声。 “诸位可知今日之事,是为了借热气球之功,使人游走于云端?” “此事成与不成还是两说吧?” “成与不成,也该有个目的,总不能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去天上看风景。”周建德说的不紧不慢,稍作停顿之后接着说:“今日之事,就是为了我汉军的新战法。” “说来说去,这新战法到底是什么?” “陆空作战。” “陆空作战?”听到这话,中郎将曹襄和魏其候也来了兴趣。 周建德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为了相出热气球对军队的价值,他召集府上的门客商量了好几天才终于有了结论,自然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才更有威风。 “何谓陆空作战?”平棘侯已经没有了挑衅的姿态,好奇的朝周建德问。 其他的老将们也不再等着看戏,开始对周建德所说的新战法产生了兴趣。 这让周建德觉得很有面子。 在所有人的等待中,他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说:“所谓的陆空作战,是地面力量加上空中支援,协同作战的新式战法。” 平棘侯若愚所思:“你的意思是说,空中配合地面?” “就好比弓手配合步卒。” 听到这话,老将们都陷入了思考。在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通晓排兵布阵之术,所以周建德说的话,哪怕只是个概念,也让他们有了许多的设想。 “在正面迎敌的情况下,地面部队如果有来自空中的支援,的确是很大的优势。”平棘侯想了想,然后问周建德:“不过空中力量应该采用什么方式进行支援?” “难道说要组建空中部队?”有老将想到这里,竟忽然间期待了起来。 “支援的方式有很多,只要这庞然大物能将人带上天空,就有无限可能。”周建德看着空地上的热气球,风轻云淡的说:“组建空中部队,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听到这话,老将们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想象的画面。 倒是魏其候比较清醒,想了想侯说:“组建空中部队怕是想的有些远了,不过陆空作战的概念却很有道理,要是热气球真能将人带去天上,这新战法就值得考虑。” 平棘侯点了点,然后看向院子中的热气球:“现在就看能不能飞起来了。” 此时,侯府门前的空地上,诸葛大师正和火头军,正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周建德成功让大家对热气球产生了兴趣,这说明前期铺垫已经完成。现在只要热气球飞上天空,那才是真正威风八面的时候。所以此时,他也看向了空地上。 “可准备好了?” 第三百一十章首次载人航空 热气球放飞之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此时的侯府门前,老将们等待着热气球的放飞结果,以验证陆空作战的可能性。而被封锁的道路尽头,聚集起来的村民们,也期待着侯府门前的庞然大物,能有新的动向。 作为热气球的飞行员,两个火头军身负重任,正认真的听取诸葛大师的嘱咐。 交代完了操作和风向的问题之后,诸葛大师忽然问:“可记得你们的使命?” “记得。”赵四精神抖擞的说:“要让热气球成功飞起来。” “还要安全落地。”张三补充。 但诸葛大师却说:“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连这也做不到,要你们何用?” 赵四眨了眨眼,然后不解的问:“那大师还要让我们做什么?” “忘了?”诸葛大师皱眉,很是不满的说:“我几天前夜观星象,发现你们两人的前世是天兵天将,此生最重要的使命是返回天庭,这你们总没忘记吧?” 赵四挠了挠头,然后回答说:“大师的确是说过这话。” “说我们转世,是玉皇大帝对我们的考验。”张三似乎也想起来了。 这让诸葛大师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赞同的说:“正因为是对你们的考验,所以才让你们此生如此羸弱。不过你们受尽人世间的羞辱,很快就能恢复无上神力。” “我们有神力?” “当然,你们是天兵天将嘛。” “怪不得我总觉得我能打败秦文。”赵四露出恍然大悟:“原来我有神力啊。” “你们现在还没有神力,只有重新位列仙班才可以。”诸葛大师指了指天上:“而重新位列仙班的方法,就是找到天庭的所在,而这也是你们的使命。” 听到这话,张三似懂非懂:“大师的意思,是让我们上天之后去找神仙。” “没错。”诸葛大师表情认真:“你们两人的视力很好,这同样是拥有神力的表现,等到了天上之后要记住自己的使命,寻找神仙们的居所,然后告诉我。” “大师也在找神仙?” “找到神仙,才能帮你们拥有神力,重新位列仙班嘛。”诸葛大师有点不耐烦的说完,然后继续嘱咐说:“记住了,你们的使命是寻找神仙,千万不要忘记。” 赵四和张三对望,然后使劲点头:“我们肯定全力以赴!” “去吧。”诸葛大师退开了些:“就算被神仙打死,也要回来告诉我天庭所在。” 两个火头军点头。 这时,侯府门口刚好传来了周建德的催促。 两个火头军朝着老将们行了个礼,然后在两个工匠的帮助下,跳进了热气球的篮子里。紧接着,更多的工匠围了上来,而火头军也已经开始操作鼓风机。 鼓风的声音出现侯,吊篮上方的木炭燃烧起来,冒出垂直的火苗。伴随着摇动鼓风机的频率更快,那火苗变得更长更粗,气囊表面也开始波浪般翻滚。 这神奇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收!”诸葛大师忽然下令。 已经守候在热气球旁的工匠们行动起来,迅速抽出了支撑气囊的龙骨。 顿时间,气囊变得萎靡不振,但很快就在热气的作用下,如同破布袋子般翻滚。 “这是在做什么?”平棘侯面露不解,朝周建德询问。 然而周建德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是假装镇定的说:“只是放飞前的准备而已。”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个火头军摇动鼓风机的动作更快。在大量的热气的作用下,翻滚的气囊开始变得稳定,并且正在逐渐鼓胀,不像之前那般皮软。 老将们看到这里,只觉得很有意思,许多人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往里吹气。”平棘侯饶有兴趣的说:“这倒的确是有点意思。” 周建德也眯起眼睛说:“等里面的气充满了,就差不多可以放飞了。” 其实不用他说,老将们也都看明白了。他们坐在太师椅上,互相间谈笑风生。与之前的刻意掩饰不同,现在的他们以为自己看懂了,正在谈笑间发表着各自的意见。 然而这时,站在树下的赵启明却忽然发觉什么,忽然间脸色大变。 “怎么了启明兄?”灌英发现了他的异样:“难道热气球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热气球。”赵启明有点急了:“是绛候他们离得太近。” “恩?” 正说话间,热气球的气囊已经快要膨胀到极限,堪比抽出龙骨之前的形状。见此情景,诸葛大师甩起自己的大袖子,撒腿就跑,而那些工匠们也立即散开。 “小心!”赵启明朝着侯府门前的老将们喊了声。 然而老将们正谈笑风生的看着热气球的变化,感觉没发觉到危险的来临。 也就在这个时候,气囊膨胀到了极限,原本混乱的热气集中起来,从气囊的下端喷涌而出,竟隐约带着些零星的火苗,卷起地上的尘土,轰然四散。 正谈笑风生的老将们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发生如此的变故。等他们注意到情况发生的时候,热浪已经席卷而来,吹翻了好几个高桌,还带着令人窒息的热气。 老将们的护卫首先回过神来,他们脸色大变的冲到老将们的身前保护,几乎只在瞬间,老将们面前的台阶上就站了十几个按着长刀,如临大敌的壮汉们。 然而此时,热浪的冲击力已经过去,没有其他的危险发生。在护卫们的面前,只有尘土飞扬和东倒西歪的高桌,以及老将们距离的咳嗽,和夹杂其中的骂娘声。 赵启明和纨绔这边,同样因为尘土影响了视线。但他们亲眼看到老将们遭遇危险,又哪里能顾得上许多。尤其是赵启明,几乎立即脸色大变的冲了过去。 尘土飞扬中,老将们很是狼狈。 有人用不停的咳嗽,也有人在拍打身上的尘土,但好在没有人受伤。 这让赵启明冷很直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毕竟在座可都是名扬天下的老将,前线的战事正是紧张的时候,后方的决策和部署全靠他们。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影响了前线战事,那可就坏事了。 所以此刻即使看到老将们都没什么大碍,赵启明也着实是被吓得不轻,此时赶紧朝老将们说:“在下准备不周,没有将热气球放远些,让叔叔伯伯受惊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今天主持大局的人是我。”周建德满身狼狈,但豪迈的性格依旧,直接转头朝魏其候说:“让丞相大人受惊了,怪我没准备周全。” “无碍。”魏其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说:“只是吃了些尘土而已。” “他娘的。”平棘侯看着地上的狼藉,忍不住咒骂:“这大家伙可真是带劲。” “快来人收拾下。”周建德吆喝了声,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热气球呢?” 听到这话,大家才想起正事。 老将们不再理会身上的尘土,和地上的狼藉,不约而同的透过眼前的尘埃,想寻找热气球的所在。结果他们很快发现,那庞然大物居然不见了踪影。 几乎同时,欢呼声传来,是被封锁起来的道路尽头传来的。 不远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冲到门口的窦家兄弟,也忽然间惊叫起来。 “在天上!”平棘侯忽然站了起来,指向天空。 老将们吃惊的抬起头,发现在他们头顶的正上方,热气球正在缓缓升起。 这下不仅是平棘侯,连同其他的老将也震惊的站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神话里都是骗人的 被封锁的道路尽头,聚集起来的村民们现了热气球的上升。 从他们的位置看去,热气球的四周首先出现了狂风。 这狂风卷起灰尘,使侯府门前的景物都变得若隐若现,似乎还引发了混乱。 当村民们议论纷纷,猜测侯府的门前到底出现了什么的时候,尘雾中的热气球忽然离开地面,开始直线朝着天空中上升。这速度虽然很慢,却更让人震撼。 毕竟,热气球是那样的庞然大物。 村民们根本不知道热气球什么东西,当然也不知道其用途。 几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们亲眼看到那庞然大物的升起,并且还是垂直的上升,与那些被狂风吹到天上的东西截然不同。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村民们惊呼起来。 这惊呼声让灰头土脸的老将们,也看到了热气球的上升。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能看到吊篮的底部。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吃惊。 甚至连自称主持大局的周建德,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目的是热气球的载人升空。 因为周建德提出的陆空作战,老将们都期待着热气球的放飞能够圆满成功,甚至还想象过这庞然大物飞起来的样子。 但亲眼目睹,和想象中的画面截然不同。 老将们没有想到,热气球是用这样的方式飞起来。那笔直的角度,和不紧不慢的姿态,有种沉着的大气。这样的画面让往日里充满威仪的老将们,也不禁失态。 “还真他娘的能飞啊。”平棘侯瞪着眼睛。 其他的老将的反应也同样是呆若木鸡。 倒是魏其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朝旁边的赵启明问;“这就算成功了吧?” “安全的回到地面才算成功。”赵启明同样看着天空。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不得不仰着脖子,只觉得酸疼不已:“现在才刚升起来,接下来还要飞上一会儿。” 听到这话,平棘侯也回过神来,看着天空问了句:“这是要飞多高啊?” “最少五百米吧。” “米?” “就是百丈。” “那么高?”平棘侯咋舌:“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 “人在哪?”平阳侯忽然问:“那两个火头军可还在里面?” 听到这话,老将们回想起来,今日之事的关键是人也能跟着热气球飞到天上。 这也就是说,只是热气球飞起来还不能说明成功。 刚才的混乱,让老将们没有看到热气球离开地面的过程,当然也就无法确定那两个操控着热气球的火头军,是否还在吊篮里面。 赵启明同样没看到热气球放飞的过程。 此刻被平阳侯提醒,他才想起那两个火头军来,可现在角度只能看到吊篮,根本无法看到那两个火头军,所以他朝老将们行了个礼,然后跑到了侯府门前的路上。 “赵四。”他朝着天上大喊。 天空中的热气球仍然在上升,但却毫无回应。 “赵四,往下面看。”赵启明又喊了声。 可热气球里仍然没有动静。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担心起来。倒不是怕两个火头军从天上掉了下来,而是担心两个火头军因为不适应在天空之中,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倒置热气球无人操作。 显然,诸葛大师也有这样的担心,此时带着工匠跑了过来。 “不会是遭到天谴,被劈死了吧?”诸葛大师自言自语。 赵启明对这个老神棍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因为着急和担心,他没办法保持冷静,走出两步的同时朝着天上怒喊:“赵四,你他娘的要是听到了,就赶紧回个话。” 热气球仍然在上升。但这时,吊篮的边缘位置,慢慢冒出个脑袋。 这是颗神奇的脑袋。 这脑袋的出现,让远处围观的村民忽然开始惊叫。 这些村民们原本只是看个热闹,他们早就忘记了热气球里面还有人,现在看到那颗脑袋,才意识到居然有人上了天,这让他们都大呼小叫起来。 而侯府门前的老将们,在看到这颗脑袋之后,都露出的欣慰的笑容。 因为今日之事成功与否,就看那两个火头军是不是能跟着热气球上天。并且刚才周建德提出的陆空作战,也是建立在热气球能把人带上天空的基础上。 所以此刻,看到热气球里的火头军安然无恙,他们都感到高兴。 倒是空地上的赵启明,看到这颗脑袋之后,愤怒了起来。 “你他娘的明明活着,刚才为什么不出声?” “我不敢往下看。”赵四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这实在是太高了。” 赵启明无法看到赵四的表情,但从声音判断,这家伙估计是被吓尿了。 其实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古人对天空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就这么突然之间的到了天上,跟现代人没事坐个飞机可截然不同。 这么想着,赵启明也冷静了下来,朝赵四问:“张三怎么样了?” 赵四没有回答,但吊篮的边缘,张三的脑袋也慢慢探了出来。 “小侯爷,我脚软怎么办?”张三倒是比赵四冷静些,起码没带着哭腔。而且问题,他能清楚的描述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能寻求帮助,实在是难能可贵。 “坚持下去,等会就好了。”赵启明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徒劳的加油打气之后,为了转移两个人的注意力,他继续大声询问:“现在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没动。” “为什么不动?” “因为脚软。” 赵启明气坏了,忽然好想打人。不过他还没说话,旁边的诸葛大师却忽然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请示着说:“小侯爷,能否让在下说两句。” 赵启明还以为老头要帮着他让两个火头军冷静下来,于是点了点头。 结果诸葛大师抬起头来,大声询问:“你们找到神仙没有?” 赵启明目瞪口呆。 而天空中居然还挺当回事的回答说:“现在还没找到。” “怎么能没有呢?”诸葛大师自言自语,然后继续问:“可看见南天门了?” “也没有。” “那你们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云。” “那就继续上升,到云的上面去。”诸葛大师说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南天门就在云上,神仙也都住在那里,你们让热气球上升,肯定能找到。” “可是脚软怎么办?” “这是玉皇大帝对你们的考验。”诸葛大师郑重其事的说:“越是快要成功,对你们的考验就更严峻,但你们要记住使命,只有找到南天门,你们才能恢复神力。” 听到这话,天上忽然没了动静。 但很快,热气球里就传出了火焰的声音,于是热气球又重新开始上升。 “我们肯定找到神仙!” “等下来之后,还请大师知无不言,告知我们恢复神力的方法。” 两个火头军似乎冷静了下来,还充满了斗志。 而诸葛大师只是眯起眼睛,回了句:“放心,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很快,热气球继续上升,已经无法和地面交流。 赵启明收回了视线,有些佩服的看向诸葛大师。毕竟老骗子用迷信的方式,给了两个火头军强大的精神力量,让两个人克服了身体的恐惧,充满了斗志。 还别说,迷信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管用。 “太好了,很快就能找到神仙了。”诸葛大师仍然看着天空,自言自语。 这让赵启明忽然想起,老神棍制作热气球的初衷,就是为了寻找神仙。 可惜神话里都是骗人的,天上其实并没有琼浆玉露,神仙也根本不住那里。 等两个火头军重新落地,告诉诸葛大师这残酷的现实,老神棍肯定会崩溃吧。毕竟那是坚持了几十年的信仰,要是就这么比无情的击碎,老头肯定是受不了的。 这么想着,赵启明忽然开始有点担心诸葛大师。 尤其是看到诸葛大师充满期待的表情,他担心信仰崩溃之后,老头会做傻事。 不会因为找不到神仙就自杀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可描述的快乐事情 热气球一飞冲天。 在侯府外的老树下,纨绔们很受鼓舞,尤其窦文抓耳挠腮,兴奋的上蹿下跳着说:“早知道能飞那么高,就应该让我们上去,飞天的感觉肯定很是刺激。” “很刺激。”窦武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问:“借我们玩玩吧。” “翁主们快入京了。”窦文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贼亮的说:“去年夏天与翁主们同游曲江,今年可以带公主们乘热气球,游走于云端,看长安城的壮丽美景。” “翁主们肯定会争先恐后。”韩世人忽然也兴奋起来,眼珠乱转的搓着手说:“毕竟谁也没有上过天,这可是此生难有的体验,谁都忍不住心动想要尝试吧。” “听说今年很多翁主入京。”窦文眉飞色舞:“连淮南王家的刘陵翁主也要来,这等美人若也对热气球感兴趣,与我等同乘热气球,岂不是人生幸事?” 听到这话,站在树下遮阳的赵启明收回视线,看向这几个子自说自话的牲口:“现在的热气球载重量有限,就算以后得到了改进和提升,也最多只能上去两个人。” 听到这话,几个牲口都停下动作,看向了他。 不过很快,韩世人就变得更加猥琐,朝窦家兄弟说:“两个人就更好了,想我等少年公子,与翁主孤男寡女,身处百丈高空,难道不该做些快乐事情?” “做些快乐事情!”窦文激动的点头:“尤其是跟刘陵翁主。” 说完这话,几个臭味想吐的纨绔满脸奸笑,竟围起来讨论些不堪入耳的细节。 真是世风日下啊。堂堂将门虎子,竟然把热气球当成把妹的工具,还想在上面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如此不思进取,实在让人痛心。 赵启明厌恶的看着这群人。 他觉得这群人把军事卫星当成勾引姑娘的超级跑车是很让人气愤的事情。 毕竟,超级跑车明明是他的东西,去跟那什么刘陵翁主去做不可描述的事情也应该是他,可他已经有了静安公主,无法再去外面厮混,也就无法和那些翁主去做不可描述的事。 有妞不能泡的感觉很不好,这让他有些敌视这群可以任意妄为的家伙。 “趁早断了念头吧。”灌英眯着眼睛看着空中的热气球,对纨绔们的话题没有任何兴趣,还泼冷水说:“想在长安城的上空招摇过市,也没问问未央卫答不答应?” 听到这话,纨绔们都看向灌英。 “若不小心飞到了未央宫上,岂不是冒犯了天子威仪?”灌英若无其事。 赵启明也想起了打击这群纨绔嚣张气焰的理由,于是郑重其事的警告说:“要是被人当成是意图行刺,未央卫可不管你们是谁家公子,弓弩齐发直接就把你们从天上射下来。” 纨绔们这才想起,似乎长安城里的确不适合招摇过市。 “那就远离长安,去城外。”韩世人挤眉弄眼:“去哪无所谓,关键是与翁主们同乘热气球,郎才女貌,孤男寡女,做些快乐事情,谁在乎看什么风景啊?” “不在乎风景。”窦家兄弟兴奋的点头。 “那也要看你们能不能用上热气球。”灌英忽然朝赵启明问:“今日之后,这热气球应该就不在东乡侯府了吧?” 赵启明重新看向天空,无所谓的说:“我也没想留着,实验成功就要上交了。” “上交?”韩世人有些急了:“若真要上交了,我们还怎么来找启明兄借用,与翁主们在百丈高空做快乐事情?” “对。”窦文也急了,认真的朝赵启明说:“这热气球不能交。” “不能交!”窦武态度坚决:“不然就没办法与刘陵翁主做些快乐事情了。” “这可由不得你们。”灌英看向侯府门口的那群老将:“老将们似乎都很感兴趣,可即使阵营相同,也各有各的军中势力,这热气球由谁来使用,只怕又要争执不休了。” “争就争吧。”赵启明忽然笑了,挤眉弄眼的朝韩世人说:“不然你们也加入进去,跟老将们争抢,若最后老将们不要了,我拿出来给大家借用几日,又有何妨?”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和韩世人都立即闭了嘴。 毕竟,那可是在老将们的虎口中拔牙,他们可不敢冒着被砍死的危险。 果然,在纨绔们讨论热气球的归属时,老将们这边的确已经动了心思。 “怎么不动了?”平棘候始终看着天空,就算没有阳光刺眼,也已经脖子发酸。这时他呲牙咧嘴的敲打着脖子,收回视线问了句:“既然成功了,也该下来了吧?” “还不算成功。”周建德坐在太师椅上,神态自若:“现在也是证明这热气球可以成功起飞,至于其侦测的价值,还需要验证。” “侦测?”平棘候看了眼周建德,似乎得到提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陆空作战的设想还需完善,这侦测的价值的确可以立即验证出来。” “那是自然。” “能飞行在百丈高空,侦测的效果不言自明。”平棘候自言自语着,然后忽然眼睛发亮的看向魏其候:“尤其是对于草原而言,平坦的地势情况下,高空中几乎一览无余。” 周建德眯起眼睛,哼了声说:“茫茫草原上,从来都是匈奴人来去如风,行踪诡秘,今日有了热气球,高空中侦查其踪迹,将让他们无处遁行。” “还可以作预警之用。”平棘候想了想,忽然笑了:“匈奴人擅长突袭,而热气球只要升上高空,就是最好的哨岗,百里之外就能发现匈奴人的靠近,还能知晓其路线。” “若利用此优势,提前设下埋伏,匈奴人定然能自投罗网。”周建德大马金刀的租在太师椅上,按着腰刀眯着眼睛,很有决胜千里的大将风范。 平棘候也心中快意,干脆朝魏其候行了个礼说:“不提陆空作战,已然有如此多的好处,这热气球应该即刻送往前线,让我汉军如虎添翼,大破匈奴,再立奇功。” 听到这话,周建德忽然眯着眼睛说:“送往前线没问题,但要有个说法。” “恩?”平棘候看向了周建德:“说法?” 周建德点了点头,忽然露出狡诈的笑容:“前线若有需要,后方自然是鼎力相助,只不过这热气球的问题比较麻烦了些,就算送往前线,这是给还是借,要有个说法。” 听到这话,平棘候意识到什么,哼了声问:“老匹夫想要什么说法?” 第三百一十三章拖上来的航天英雄 老将们开始讨论军事卫星的用途时,热气球开始了降落。 老将们停止了谈话,关注着热气球的降落是否安全。而封锁的道路尽头,村民们也重新开始讨论,期待着热气球落地之后,吊篮里的人能讲述飞天的见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热气球终于安全落地。 这意味着实验的成功,也标志着人类航天事业的伟大成就。 作为世界上首批飞行员,两个火头军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壮举,有着历史性的意义。就像多年之后的俄罗斯太空人加加林,他们理应在回到地面的时候,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然而鲜花和掌声没有出现,两个火头军也实在没有什么英雄的形象。 因为在热气球还没完全落地的时候,大家就能清楚的看到,两个火头军朝着地面疯狂呕吐的场面。这让原本想上去接应的几个工匠,聪明的选择了在原地等候。 就这样,伴随着疯狂的呕吐声,热气球终于回到了地面。 直到这个时候,工匠们才上去跑上前去,将两个火头军从吊篮里拉了出来。 可即便有人拉着,两个火头军也仍然难以站稳,竟然在走出吊篮之后摔倒在地上。再看他们此刻的样子,脸色发白不说,还疑似瘫痪,关键身上还有不少的呕吐物。 如此的形象,让老将们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可不妙啊。”平棘候皱眉:“该不会是糟了天谴吧?” “只是身体有些不适而已。”周建德嘴上这么说,其实也在看着那两个火头军:“毕竟在地面上生活了这么久,忽然到了天上,身体有些反应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怎么能是正常反应,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中毒了。”平棘候担心起来。 周建德似乎也有些担心,于是他没有回答平棘候,而是让人将飞行员带过来。 可怜两个火头军刚被工匠们扶起来,正坐在地上喝水,等周建德的护卫过来,直接抓住两人的胳膊,本意是扶着两个人走,可两个人双腿无力,几乎是被拖了过去。 这哪里是航天英雄凯旋,分明是临战而逃的士兵被抓回来受刑啊。 “你们感觉如何?”周建德问。 两个火头军被护卫松开,直接跪在了地上,看上去赵四还好些,勉强能朝老将们抱拳,然后脸色发白,气若悬丝的回答说:“禀将军,在下感觉头晕目眩,有点晕。” “只是晕?”周建德追问。 “还有点吐。”赵四说着,忽然歪过头,果然吐了。 这让周建德实在担心这两个人的安危。就像实验中用到的小白鼠,其存活与死亡直接决定了实验的成败。所以他赶紧差人让人伺候,并朝赵四问:“你确定没有大碍?” “禀将军,只是头晕脚软而已,休息片刻就好了。”赵四虚弱的说着,然后慢慢张开自己的左手,掌心中露出个纸团:“这是上去之前,小侯爷交代的,还请将军过目。” 说完这话,赵四歪过头,又吐了。 周建德赶紧让人把纸团拿了过来,让魏其候过目。 而其他的老将也音乐猜到这纸团上的内容,于是也都聚集了起来。 很快,魏其候将纸团打开。结果老将们发现,这上面居然是幅小画。 周建德早知飞行员有侦测的任务,原以为会是张地图,却没想到两个火头军居然有闲心画画。其他的老将也不明所以,唯有中郎将曹襄看出了问题。 “这画的似乎是高空中看到的东西。”曹襄指着画中的某处说。 魏其候也很快找到了关键,指着某处说:“这是侯府吧?” “那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平棘候问。 “应该是人。”魏其候继续指着刚才所指的地方:“前面是坐在门外的我们,此处是道路尽头的村民,这里应该在我们的后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人。” 听到这话,周建德看向背后的侯府。 果然,那里有几个丫鬟冒出头来,见已经被发现,又赶紧缩了回去。 “原来侯府的下人也都在观看热气球的放飞,有围墙阻挡,如此近的距离却毫无察觉。”周建德露出满意的笑容:“而高空之中,却尽收眼底,无处遁行。” “两军交战时,再高的城墙也挡不住侦查,这可真是好东西。”平棘候笑了。 魏其候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那张小图说:“还有侯府之外的情况,这应该包括了方圆数十里,而且描绘的清楚,连农田中的阡陌小道也都有标注。” “方圆数十里?”平棘候大笑:“看来之前的设想没错,此物应该即刻送往前线,无论是起到预警还是侦查的目的,对于前线将士来说,都是如虎添翼。” 老将们都笑着点头。 倒是平棘候,说完这话忽然变脸,看向周建德问:“老匹夫不同意?” 周建德眯起眼睛:“若能送往前线,助我汉军将士,自然是义不容辞。” “那你刚才要什么说法?” “送去前线是应该的,但只能是借用。” “借用?”平棘候哼了声:“你真当这热气球你是家的东西不成?” “热气球当然不是。”周建德指着侯府门前的两个飞行员说:“但这两人,乃是我北军的精锐,如此心腹爱将,怎能拱手想让,轻易就交给别人?” 听到这话,老将们都看向侯府门前。在那里,两个火头军正坐在地上,被侯府的下人们伺候着,已经不再呕吐,但仍然脸色发白,精神萎靡,而且身上还沾着秽物。 “心腹爱将?”平棘候大笑:“这明明就是火头军。” “是又如何?”周建德并没有生气,竟然自顾自的坐了回去,若无其事的说:“但没有这两个火头军,热气球即便送到了前线,也将成为摆设,根本没人知道如何使用。” 听到这话,平棘候的笑声戛然而止。 其他的老将们也终于意识到,周建德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就不能让别人来操作热气球?”平棘候没有妥协。 周建德却是气定神闲:“热气球载重量有限,找到体型合适的人可不容易。” “寻遍天下,难道找不出来?” “操作热气球还要能掐会算,懂得风向,才不至于被吹到别的地方。”周建德看向周建德:“体型合适,视力极佳,还要懂得风向之人,就不是那么好找了吧?” 听到这话,平棘候也意识到寻找合适的飞行员绝非易事。而且不说别的,那什么风向的问题连他也不明白,又上哪里找去? 这么想着,平棘候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你这打算利用飞行员强占热气球?” “飞行员是我的,你能奈我何?” 平棘候咬牙切齿,却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身材合适,视力极佳之人,即便难寻也总能找到,至于操作之术和风向的问题,应该是赵家小子的学问吧?” 周建德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让赵家兄弟再培养几个飞行员不就行了?”平棘候似乎找到了对策,豪迈的大笑着转过身来,看向侯府门前的大树:“赵家小子,还不赶快滚过来?” “……” 第三百一十四章恐高的飞行员 侯府门前,平棘候凶神恶煞,要让赵启明滚过去。 赵启明不想过去,更不想滚过去。 早在老将们开始热气球的争夺时,他就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因为土匪们性格火爆,稍有不慎就拔刀相向,上去拉个架都容易被误伤,自然是站远点比较安全。 而且平棘候和周建德发生争执,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定夺。毕竟魏其候和平阳侯都坐在那了,热气球的归属问题有这两位大佬裁定就行了。 所以在老将们开始争执的时候,他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热闹,连热气球降落的时候他都没过去,只是吩咐侯府的下人照顾着,无非就是不想卷入老将之间的争执。 可人算不如天算,平棘候忽然想起了他,而且还让他滚过去。 刚刚还讨论着用热气球把妹的窦家兄弟和韩世人,忽然间进入到了哲学思考中,转过身看着那颗老树,灌英也忽然想起今天好像丢了钱袋,开始低着头在身上摸来摸去的寻找。 连这帮家伙都知道过去没好事,赵启明又哪里能不清楚? 他不想滚过去,但碍于老土匪的淫威,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的去了。 侯府门前的老将都看着赵启明。 尤其是周建德和平棘候,都面无表情的用眼神对他进行恐吓。 但好在还有老丈人。魏其候显然不高兴有人对着他未来的女婿吹胡子瞪眼,看了眼周建德和平棘候说:“热气球是否送去前线,稍后再说,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 “更紧要的事?”平棘候不解。 魏其候也不解释,转过头来看向赵启明,慈祥的笑着说:“热气球的放飞成功了,送上来的侦查情报也很细致,听说你最近几个月都在忙于此事,辛苦了。” 赵启明如同找到了救星,赶紧行了个礼:“多谢窦叔叔夸奖,晚辈以后定当再接再厉,奋勇直前,为我大汉的国防工作抛头颅,洒热血,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不对。”赵启明赶紧纠正:“晚辈的意思是说,在所不辞。” 魏其候无奈,然后看向空地边那两个火头军,朝赵启明说:“我是想问你,这两名飞行员的情况,毕竟刚才热气球落地的时候,这两人曾说过身体不适。” “对。”平棘候看向周建德,哼了声说:“比起热气球的归属,飞行员的身体状况才是关键,若乘坐热气球之人情况都如此糟糕,何谈陆空作战?”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向了那两个火头军。 相比起刚下来时的呕吐不止,和气若悬丝,在侯府几个丫鬟的照顾下,两个火头军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甚至还靠在树上油嘴滑舌,让眼高于顶的侯府丫鬟想把他们打死。 所以总的来说,这两个火头军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只是有些脸色苍白而已。 “回窦叔叔的话。”赵启明转过身来,朝魏其候说:“这两人已经没有大碍。” “谁还不知道他们现在没有大碍?”周建德忽然心情不好了,似乎是因为平棘候化解了他的阴谋,对赵启明又恢复了从前的恶劣语气:“是问你他们为什么身体不适。” 听到这话,赵启明欲言又止,挠了挠脸。 “哑巴了?” “没。”赵启明看向老将们,支支吾吾的说:“大概是因为恐高或者晕机吧。” “恐高?” “就是害怕站在高处,容易脚软。” 老将们面面相觑,无法理解这是种什么毛病:“那晕机是怎么回事?” “就好比坐船的时候,有些人被晃来晃去,很容易就吐了,那叫做晕船。”赵启明有点无奈:“坐上热气球的人,也有容易被晃吐的,那就叫晕机。” “在船上吐的人叫晕船,为什么在热气球上吐的人要叫晕机?”周建德很不满意赵启明的不严谨,自作主张的给起了了新的名字:“这明明就是晕球。” “对。”赵启明点头:“就是晕球。” “恐高也就罢了,天下间还有晕球这种毛病?”周建德表示闻所未闻。 赵启明见老将们都还看着他,于是硬着头皮解释说:“以前没有热气球,当然也就没人晕球,现在有了热气球,就有了晕球的条件,所以晕球这种病是刚出现的。” “不管什么病吧。”魏其候想了想,然后问:“是否每个人都有这种毛病?” “不是。”赵启明挠了挠脸:“人跟人之间的体质不同,有些人天生就晕船,很不得看到小溪都能吐出隔夜饭来,但有的就不晕,乘坐热气球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只是某些人有这样的毛病,并不是全部?” “对。” 听到这话,老将们都松了口气。 显然,飞行员上天之后身体出现不适,这在他们看来是很麻烦的事。而现在听说只是部分人才会出现不适,以后不要这些人上天,就不会影响热气球在军中效力。 “不过,体质问题如此重要,为何你当初选人的时候,却没有注意?” 听到这个问题,赵启明尴尬了起来。 他的确没注意。在挑选飞行员的时候,他想到了身材问题,和视力的问题,却忘记了问人家是否恐高,以至于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两个飞行员不仅恐高,而且晕机。 不对,是晕球! 这实在是太让人惭愧了。 赵启明硬着头皮朝老将们回答:“这的确是晚辈的疏忽。” 魏其候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笑了笑说:“这样也好,知道了有人在天上会身体不适,那么以后再挑选操作热气球之人,就要考虑到体质的问题。” “的确需要考虑。”平棘候哼了声:“刚好我正打算培养新的飞行员。” “你敢。”周建德拍案而起:“我的心腹爱将,岂能是你说换就换的?” 平棘候不甘示弱:“怎么,怕有了新的飞行员,你就无法强占热气球?” 眼看着两个老土匪又吵了起来,赵启明眼珠乱转,已经准备偷偷离开。 可这个时候魏其候却忽然开口说:“行了,这件事你们是争不出结果的。” 周建德和平棘候看向魏其候。 而魏其候看向了赵启明:“还是你来说说吧。” 天地良心,赵启明都已经开始往后退了,根本就没打算参与进来。他万万没想到魏其候会问他的意见,这让他身体立即僵硬,承受着平棘候和周建德炙热的眼神。 “在你看来,接下来该怎么做?”魏其候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赵启明相信老丈人的笑容是真诚的,但他也知道周建德和平棘候的如狼似虎。 老将们都在等着他的答复。 老实说,无论他更支持哪种意见,都有可能惹上麻烦。周建德动不动就要强行推销那两个丑女儿,手段实在凶残。而平棘候的路数目前不得而知,但是敢跟堂堂绛侯叫板之人,又岂非善类? 赵启明陷入了两难的处境。 尤其是周建德和平棘候带着恐吓意味的目光,让他忍不住脊背发凉。 但他眼珠乱转,忽然冷静下来,朝老将们说:“不如交给武库吧?” “武库?” “对。”赵启明点头,认真的说:“热气球的实验虽然成功了,但仍然需要完善,只是载重量的问题就很影响效率,要是有武库的能工巧匠来改进,肯定会得到解决。” 魏其候若有所思。 但平棘候却不高兴了:“若交给了武库,岂不是无法即刻送往前线?” “前线战事不会很快结束,而且长远来说,我汉军需要面对的绝不只是右贤王而已。”赵启明冷静的分析说:“尽可能的完善热气球,将来再后续的战事中,将会起到更好的作用。” 听到这话,老将们很多都若有所思起来。 毕竟他们都是职业战争分子,对军中事务拥有很好战略眼光,和更长远的打算。相比起现在就把热气球送去前线,他们更相信经过了完善的热气球,会更有价值。 所以老将们若有所思,很多都不自觉的点头。 这让赵启明松了口气。 因为他不敢得罪平棘候,也不敢得罪周建德,只能把武库拿过来当做挡箭牌。说到底,这只是权宜之计。然而老将们却认同他的说法,这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们认为呢?”魏其候看向周建德和平棘候。 第三百一十五章真正的星辰大海 周建德和平棘候最终还是采纳了赵启明的意见。 老将们商量的结果,是武库先将热气球拿走,进行改进之后再送往前线。而与此同时,武库还要按照相同的工序,制作出更多的热气球来,也好在军中公平的分配。 至于飞行员的问题,魏其候没有表态,周建德和平棘候也没有继续争论。 就这样,老将们带着护卫离开了东乡侯府。 赵启明在门口送行。当送到周建德的时候,老匹夫翻身上马,朝他嘱咐说:“热气球的事情算你劳苦功高,最近没事的话去我绛侯府,到时候好生犒劳你。” 听到这话,赵启明谦虚的说:“晚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不敢居功。” 周建德点了点头:“那就早点去,我那两个女儿最近总念着你。” “啊?” “还有个外甥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看上了你。”周建德叹了口气:“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也不必着急,回头看看黄道吉日,再说婚事也不迟。” “且慢。”赵启明行了个礼,表情认真:“还请周叔叔不要冲动。” 周建德没说话。 赵启明还真以为这老匹夫要请他吃饭,结果还是在威胁他。而且从前只是拿自己的两个女儿来威胁,现在居然还多了个外甥女,把人家的女儿也拿来当道具。 这太过分了。 “不知晚辈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周叔叔明示。” 周建德仍然目视前方,不说话。 赵启明想了想,结果还真明白了,于是朝周建德表态说:“晚辈赶制热气球数月,接下来需要闭门疗养,不方便见客人,恐怕也没有精力再培养新的飞行员。” “那可真是可惜了。”周建德终于开口,满脸嫌弃的说:“你这个身体实在不怎么样,这才辛苦了几天而已,就要卧床休养,我家那两个女儿可不能跟了你。” 赵启明赶紧说:“晚辈配不上两位千金。” “那就好生养病吧。”周建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心情不错的走了。 看着这老匹夫带着护卫远去背影,赵启明咬牙切齿。 他发现周建德除了为老不尊,竟然还如此奸诈。这改变了他对老匹夫的认识。 用飞行员强占热气球的计划实在无耻。哪怕现在热气球要送去武库,不会即刻送去前线,周建德的的计划仍然没有失败。因为临走之前,老匹夫杀了个回马枪。 迫于老匹夫的淫威,赵启明答应不再培养飞行员。 这也就是说,无论以后生产了多少热气球,飞行员却只有两个。 周建德拥有这两个飞行员,就等于拥有了对热气球的支配权。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让平棘候都还没回过神来,可见这老匹夫的奸诈,简直是超凡入圣。 赵启明有点无奈。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长辈比灌夫更难对付。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有两个待嫁闺中的丑女儿,自己实在惹不起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此时的侯府门前,老将们的护卫已经撤走,被封锁的道路自然又重新恢复了通畅。但看热闹的乡亲们并没有离去,也不敢靠的太近,都在远远的看着这边。 想来是对热气球感到好奇吧。 纨绔们也对热气球感到好奇。除了灌英已经带着未央卫离开,窦家兄弟和和韩世人都还在,此时正围着热气球不停的转圈,让那些工匠们无法立即将热气球拆解。 赵启明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了侯府外的老树下。 作为航天英雄的两个火头军,并没有享受特殊的待遇。之前照顾他们的几个丫鬟,因为实在不喜欢这两个人的猥琐便离开了,这会儿只有诸葛大师盘问着他们。 “真没找到南天门?”诸葛大师问。 “没。” “那总看见神仙了吧?” “也没有。” “仙鹤也没看见?” “倒是看见过几只鸟。”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皱着眉,自言自语的说:“怎么能没找到呢。” “大概是因为不够高吧。”赵启明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早就决定不让诸葛大师的信仰崩塌,所以他走上前来说:“神仙可能住在更远的地方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诸葛大师起身行了个礼,然后说:“可他们已经飞的够高了。” “还不够高。”赵启明问赵四:“你们到云上没有?” “云还远着呢。” “这就对了。”赵启明煞有其事的朝诸葛大师说:“都说神仙住在云上,咱们还没飞到那里,当然也就没办法看到神仙,这说明我们的热气球飞的还不算很高。” “小侯爷的意思是说,只要让热气球飞得更高,就能找到神仙?” “有可能。” “可热气球只能飞那么高。”诸葛大师若有所思:“难道要重新制作热气球?”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说:“不用,热气球明天就要交给武库了,他们有能工巧匠,会改进热气球,等他们造出更好的热气球,到时候可以让大师拿来用。” 诸葛大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若有所思的走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惜我们没有找到南天门,重新获得神力。”赵四似乎有些耿耿于怀,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说:“早知如此,还不如为将军们做羊肉泡,也好他们高兴。” “你们今天所做的事情,可不是几碗羊肉泡可比的。”赵启明看了眼诸葛大师,然后说:“虽然没找到神仙比较遗憾,但老将们却在军事方面看到了价值。” “价值?” “这天下间只有你们会用热气球。”赵启明笑着说:“这是独门的手艺。” 听到这话,赵四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发亮的说:“刚刚有好几位将军在离开的时候朝我点头,这难道是因为老将们还要看热气球放飞,想请我去表演不成?” 说完这话,赵四陷入了成为座上宾的遐想,旁边的张三也满脸憧憬。 这没出息的样子让赵启明很是头疼,干脆朝他们说:“你们的价值不是去表演热气球放飞,而是作为军中的利器,为我汉军所用,以至于左右战场上的形势。” “战场?”听到这个词,两个人满脸茫然。 他们还没去过战场,而且作为火头军,又如此矮小,几乎不大可能有战场杀敌的机会。现在赵启明说他们将左右战场上的形势,让他们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军中需要你们。”赵启明鼓励的点了点头:“你们的价值也再是烧糊做饭。” 两个火头军看着赵启明,炸了眨眼。 “有了热气球,我汉军讲如虎添翼。”赵启明见两个人还没进入状态,大言不惭的继续说:“你们将成为决胜的关键,因为有了你们,汉军将大破匈奴。” 听到这话,两个火头军的情绪终于被感染,呼吸开始变得局促。 “而且不光是对军中有用,你们还创造了历史。”赵启明表情肃穆:“因为有了你们今天的成功,我国的航天事业将提前开始,不用等到两千年后就能有所成就。” 两个火头军看着赵启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已经热血沸腾起来。 “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会拥有星际战舰。”赵启明目视远方:“到了那个时候,飞出太阳系已经不成问题,飞出银河系也并非遥不可及,因为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两个火头军仍然不知道赵启明在说什么,却已经忍不住热血沸腾。 “我们肯定能冲出太阳系!” “银河系也不在话下!”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记住,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听到这话,两个火头军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让赵启明很是满意。 毕竟,他已经好久没有忽悠人了。 看着两人热泪盈眶,对航天事业充满期待的样子,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第三百一十六章掰馍的学问 第二天,东乡侯府。 诸葛大师的工匠把热气球进行拆解,然后从院子里搬运到侯府门前的马车上。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官员好奇的打量着热气球,同时进行着记录和清点的工作。 昨天的放飞成功之后,赵启明就承诺要将热气球移交给武库。对此,武库方面十分重视,今天一早就派来了三辆马车,而且还有武库的江大人亲自负责接收。 此时,眼看着热气球已经装上马车,赵启明就像十月怀胎的产妇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下来会怎么样,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江大人正指挥着接收工作,听到赵启明的自言自语,误以为是临别前的不舍,于是想了想说:“小侯爷若是愿意,可以随时前往武库,监督热气球的改造。” 赵启明笑了。他好不容易才把热气球给弄出来,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个亲生儿子拿去送人,反正端屎送尿的事情,他是绝对不愿意去做的。 “我相信江大人的能力。”他看着江大人:“把热气球交给武库,我很放心。” 听到这话,江大人心里感激,于是朝赵启明抱拳行礼:“小侯爷力排众议,将热气球交给武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抓紧改进热气球,不负小侯爷信任。” 赵启明欣慰的笑了:“有江大人这句话,那我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江大人点头,然后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不知小侯爷可否借在下人手?” “恩?”赵启明不解:“什么人手?” 江大人有些惭愧:“在下身负重任,不敢怠慢,但对于热气球却知之甚少。而小侯爷手下的工匠,既然能将热气球制作出来,自然远不是武库的工匠可比。” 赵启明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热气球的制作过程,虽然是诸葛大师起了关键作用,但这几个工匠毕竟亲手制作了热气球,有了这样经验,对接下来的改进的工作当然是得心应手。 而且相比起在诸葛大师手下,武库那边无疑是更好的选择。至少在江大人的手下,工匠们不用过着血汗工厂般的日子,还要被逼着服用九转还魂丹。 “若是江大人需要,这几个工匠就跟着去武库吧。” 听到这话,江大人赶紧抱拳:“那就太感谢小侯爷了。” “不忙着谢。”赵启明转过身来,挤眉弄眼:“我们来谈谈工资问题吧。” “工资?”江大人不解。 “就是工钱。” 江大人恍然大悟。 “我这些工匠都是工程师级别,工钱起码不能比其他工匠少,对吧?” “小侯爷言之有理。” “而且他们是特殊人才,要享受国家特殊津贴吧?” “……” “马上立夏,高温补助也不能少吧?” “……” “伙食也要搞好,这些工匠在侯府嘴都养刁了,伙食不好容易饿着人家。” “……” “江大人觉得怎么样?” 工匠们将热气球装上马车,交接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江大人表情复杂的朝赵启明抱拳,然后带着热气球和工匠们离开了侯府。而赵启明毫无离别的伤感,目送着江大人的离去,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要什么好处了吧?” 侯府的客厅里,早就在此等候的静安公主跪坐着,进行着羊肉泡馍之前趣味十足的掰馍工作。当看到赵启明满脸笑容的回来,她的表情是早知如此的平静。 赵启明没有回答,只是坐下来喝茶,同时观察着静安公主掰馍的动作。 下人们都知道,自己的馍要自己掰。不止是小侯爷自己掰,平阳侯那样的大人物也要自己掰。这是因为自己动手掰馍,是羊肉泡馍神圣不可侵犯的组成部分。 尽管身为皇室宗亲,静安公主也不能破坏侯府的饮食文化,所以当热情好客的前管家送来脸那么大的瓷碗,和脸那么大的白馍之后,静安公主选择了入乡随俗。 不过同样是掰馍,静安公主就跟别人不同。 比如细柳,掰馍的时候喜欢蹲着,把碗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认真细致的样子,可爱而又乖巧。而平阳侯同样喜欢蹲着,却因为外表粗狂,有着庄稼汉子特有的气质。 到了静安公主这里就不同了。 人家端庄的跪坐着,不紧不慢的将馍掰成小块,虽然看上去温柔,但总是那么的端庄大气。这让赵启明怀疑,这婆娘出去遛狗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溜出皇家威仪的范。 “平日里跟少府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做生意的人,讨价还价是人之常情。”静安公主从容的掰馍,看了眼赵启明说:“武库可不同,你可别为难了人家江大人。” 赵启明不屑:“我是那种敲诈勒索的人吗?” “跟你相处的久了,看到你刚进来时的表情,就知道你干了什么坏事。” “你是说看见我脱裤子,就知道我拉什么屎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把白馍仍在碗里,然后拍了拍手,平静的看着赵启明。 “开个玩笑。”赵启明挤眉弄眼:“吃饭之前不应该说那么恶心的话。” 静安公主白了他一眼,然后才重新拿起白馍:“热气球给武库,你不要好处?” “武库把我的工匠也带走了,我只是为我的工匠多要点工钱。”赵启明喝着茶,忽然想起什么:“不过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咱们是不是应该算账了?” “算账?” “热气球花了那么多的钱,难道不给我报销?” 静安公主点头:“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那你还不快给钱?” “我给什么钱?”静安公主莫名其妙:“夫君报效朝廷,与我何干?” 赵启明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你这么说就有点欺负人了。” 静安公主笑了:“朝廷自有赏赐,夫君就等着吧。” “之前造纸的赏赐还没着落呢。”赵启明有点不情愿。 “还能少了你的?”静安公主拿起块掰碎的馍,丢到赵启明身上:“前线作战,正是多事之秋,朝中应对战事已经分/身乏术,你这点赏赐也好意思去打扰?” 赵启明捡起静安公主丢过来的白馍,理直气壮的说:“我家都揭不开锅了。” “该给你的都会兑现,但总有个时候。”静安公主继续掰馍:“就拿热气球的事情来说,交给武库才算开始开发军用,等弄出点像样的战术来,自然会嘉奖与你。” “你是说,开发军用的事情,朝中已经有结论了?” “没有拿到朝堂上说。”静安公主解释道:“热气球毕竟不比马镫,让人立即就能看出作用,现在长安城中说起热气球,也只是些怪力乱神的谣传而已。” 赵启明好笑,他早知道会是这样。 “看出军事价值的将领当然也不说,只是现阶段还没有成果,不方便拿出来说,好在武库的事情,魏其候能说了算,交给武库之后,改为军用的事情就算开始了。” “武库有那么多优秀的工匠,改进的成果应该不会差。”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掰碎手里最后的馍,然后问赵启明:“怎么样?” 赵启明看了看,然后摇头:“不怎么样,没有细柳掰的碎。” “小姑娘心灵手巧,又哪里是我能比的?” “平阳侯手不巧,好像也比你掰的碎。”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气笑了:“手都酸了,还什么也没吃上呢。” 赵启明转过头,朝门外吆喝:“来人,给长公主盛羊羹来。” “……” 第三百一十七章要搞全国联赛 肉烂汤浓是羊肉泡馍的根本。 好的羊肉泡馍,要选用新鲜羊肉,炖出浓汤鲜香,才能引人食欲。 其次,重要的还有“馍”。 传闻制作白馍需要选用“十全面”。这所谓的十全面,乃是九分死面,一分发面烙制而成。用这种方法制作的白馍,隔夜之后使用,最适合“泡”这种吃法。 另外,白馍送上餐桌之后,还需要食客自行掰碎。这是因为众口难调,要找到最满意的口感,就需要食客考虑自身的喜好,将馍掰成合适自己的大小。 如此,肉和馍就好了。 但羊肉泡馍不止是肉和馍,还讲究配料丰富。 若是在物质丰富的后世,这当然不存在什么问题,但公元前的时代却不同。 光是配料中的粉丝,就让厨房几个老妈子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到了制作方法。而除此之外的辣椒油,更是不管你有多少爵位和钱财都换不来的东西。 当然,你要说为了口吃的,不值得如此复杂,那倒也没错。 但你要知道,这羊肉泡馍不仅味道鲜美,让人回味无穷,更关键是它的营养。 吃了这羊肉泡馍,能让你强身健体。长期服用,还有精心安神,培元固本的功效。若坚持每日服用,不出十年,定能让你百病不侵,长命百岁,甚至儿孙满堂。 “还能儿孙满堂?”静安公主听着赵启明的讲述,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对此,赵启明解释说:“既然百病不侵,当然是身体健康,而身体健康,就意味着生殖健康,加上长命百岁生活无聊,没事就生孩子玩,可不就儿孙满堂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照你这么个说法,这羊肉泡馍岂不是可比仙丹?” “仙丹不好说,但比诸葛大师的九转还魂丹肯定是强那么一点点的。” “那我还真是没白吃。”静安公主放下筷子,看着桌子上的羊肉泡馍说:“味道也的确不错,吃之前鲜香扑鼻,吃之后回味无穷,比之前的行军锅也不逞多让了。” “风味不同吧。”赵启明吃着自己的羊肉泡,发现静安公主放下了筷子,有些不满的说:“你这才吃了多少,连糖蒜都还没动,简直就是对羊肉泡馍的大不敬。” “来之前刚吃用过早饭,这下把午饭都给吃了。”静安公主无奈,看向自己面前的几个碟子,然后皱眉说:“至于这蒜,早就看见了,只是不喜欢那气味而已。” “这是糖蒜。” “甜的?” “酸甜。” “那也是蒜。” “没气味。”赵启明像是为了说服静安公主,夹了块糖蒜扔到嘴里,吃的格外有滋味:“平时不吃蒜的人也能吃,而且这糖蒜是羊肉泡馍的灵魂。” “刚不是说羊肉泡的灵魂是馍吗?” “两个灵魂不行吗?” 静安公主无奈,看着碟子中的糖蒜,发现的确与平时的蒜不同,尤其是那股酸味,和暗黄的颜色,让她忽然有些好奇,这糖蒜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看了看赵启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夹起块糖蒜。结果刚送到嘴里,静安公主就点了点头说:“酸甜可口,的确没什么气味,想来是因为腌渍过。”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 静安公主笑了。 她本来打算品尝之后就放下筷子,结果发现吃完甜蒜之后,忽然又有了食欲。 “算了,只当是把晚饭也吃了吧。”这么说着,静安公主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着羊肉泡,而且刚吃下几口,就笑着说:“有了糖蒜,这羊肉泡更有风味了。” 赵启明也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静安公主点头,又吃了许多,才停下来说:“回头把做法写给我。最近太皇太后最近食欲不佳,虽说入夏之后要少吃羊肉,但能让老太太有点食欲,也是有好处的。” “最近你很忙的样子,经常去宫里?”赵启明低头吃着羊肉泡:“之前热气球放飞的时候就没见你,还不能随便问别人,等到热气球飞到天上也没见你露面。” “宫里倒是常去,不过放飞热气球的时候没进宫。” “那你去哪了?” “看球。” “看球?” “代表陛下与民同乐。”静安公主笑了:“这不正是我该做的事情?” 赵启明停下动作,忽然明白了。 原来静安公主在避嫌。 仔细想想,热气球放飞的时候,到场的不是侯爷就是将军,以静安公主的身份,的确不适合与这些军中将领同坐,否则很可能引人猜忌,落下口实。 而且回想起来,静安公主这两年参的很多的大事,都是以幕后身份存在。除了热气球的放飞,还有新骑兵,以及张骞出使,其实都很少有人知道她参与其中。 恐怕真正能看到静安公主公开露面的,也的确只有球赛,和老臣的寿辰了。 “不参加也好,没事看看比赛,这才是你的主业。”赵启明对静安公主的聪明已经习惯了,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吃着羊肉泡问:“比赛现在进行的如何?” “几天前已经开始资格赛了。” 赵启明想了想说:“也的确是时候了。” 静安公主点头:“毕竟已经入夏。” “那么进展还算顺利的吧?” “球队还是少了些。”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总有人抱怨比赛太少,可根据赛制,进入资格赛之后,淘汰的球队多了,比赛的次数的确是越来越少。” “明年就好了。”赵启明并没有放在心上:“等今年有决出了冠军,那些武将甚至是文官,估计都会心动,到时候长安城的球队数量,肯定还会增加。” “这倒是。”静安公主似乎很满意目前的现状,说起球赛就满脸笑容:“而且不光是长安城里,恐怕等今年之后,长安城外的各郡国,也会有不少球队出现。” “长安城外?”赵启明有点意外:“都已经传出去了?” “你可还记得江都王?”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问:“就是和石家公子私定终生的那位翁主的父亲?” “私定终生之事,只不过是坊间的讹传而已。”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纠正了这个说法,然后继续说:“不过自从江都王看过比赛之后,回到封地就组建了一支球队。” 赵启明停下动作:“打算让自己的球队,在赛场上把石家小子打死?” “人家就不能因为喜欢上橄榄球,也想参与?”静安公主气笑了。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毕竟公元前的娱乐匮乏,达官显贵们除了蒙着眼睛追舞女,就剩下没事去围猎来打发时间,突然有这样趣味十足的竞技运动,当然会动心。 “最近这段时间,郡国来的人会越来越多,看过了比赛之后,有组建球队想法的恐怕也不会少。”静安公主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倒是要考虑改变赛制了。” “改变赛制?” “让各郡国的球队也参与进来,共同争夺秋季的冠军。” 赵启明忽然停下动作:“你这是打算打‘欧冠’?” “欧冠?” “没什么。”赵启明吃光了羊肉泡馍,然后口齿不清的说:“要是你想让地方上的球队也参与进来,明年的确要改变赛制,刚好我有个想法,叫做全国联赛。” 静安公主点头:“不妨说来听听。” 第三百一十八章劳累的命 静安公主对全国联赛产生了兴趣,而老将们对热气球仍然热情不减。 不久之前,东乡侯府与武库之间完成了热气球的交接,接下来的改进工作由江大人负责。而操作热气球的两个火头军,也在不久之后被周建德从东乡侯府带走。 用老匹夫的话说,热气球很快就会开发军用,能够驾驶热气球的两个火头军成了重要的军事人才,理所应当要由绛侯府来进行培养和保护。 且不论周建德的真正目的,总而言之,热气球和飞行员都离开了侯府。 这是赵启明希望看到的结果。他自认为已经完成了使命,好不容易从热气球的事情上脱身,并不想参与后续事宜,所以他很高兴能把热气球和飞行员送走。 作为甩手掌柜,他在完成使命之后就置身事外的态度,倒也可以理解。 而创造了热气球的诸葛大师,居然也对热气球变得冷淡,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毕竟,那老头是为了寻找神仙才制作热气球的,赵启明还担心过老头找不到神仙是否会因为信仰崩溃而自杀,并且为此向老头提出过继续研究热气球的建议。 在他看来,诸葛大师在寻找神仙无果的情况下,要么会因为信仰崩塌而颓废,要么就该越挫越勇,造出飞得更高的热气球之类的。但意料之外,诸葛大师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 热气球被少府带走的时候,诸葛大师态度冷淡,飞行员离开时老头也没说话。 似乎转眼之间,老头对热气球失去了兴趣。 诸葛大师既没有继续研究热气球,也没有因为寻找神仙未果而颓废。 老头回到了从前的生活状态之中,没事就坐在院子里炼丹,或者夜观星象为小侯爷算命,闲暇的时候学习数理化知识,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炼丹和更好的算命。 而且诸葛大师最近除了给人算命之外,还学会了为动物算命。比如帮金牙算婚姻,帮侯府的仓库保管员旺财同志算事业,帮花园里的大白鹅算寿命什么的。 总之,老头已经把热气球忘记,开始继续神棍的职业生涯。 对此,赵启明感到不解。 但好在老头除了给人算命之外,最大的爱好也不过是站在屋顶上观察星象,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更别说经过了热气球的事情之后,诸葛大师已经喜欢上了数理化。 所以尽管不解,赵启明还是接受了诸葛大师对热气球失去兴趣的现实。 回想起来,热气球的工作进行了近两个月时间。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赵启明耗费了大量的精力,需要时间进行休息。而两个月之后的现在,正是春夏交替,万物生长的季节,很适合享受生活以及为非作歹。 侯府的花园生机盎然。鱼池中放入了新的食用型鱼类,树上的叶子也变得茂盛。除了大白鹅之外,金牙和旺财也愿意进来玩耍,这让花园又恢复了从前的风采。 此时,赵启明正躺在花园里的摇椅上。 久违的鸟语花香本该让人心情愉悦,但入夏之后的高温又总让人不适。直到他吃完了厨房送来的刨冰,又拿起檀香扇在手里摇着,这才感觉到清爽怡人,有了些困意。 “小侯爷。”细柳跑进了花园。 赵启明眯着眼睛,有些不满:“正要睡觉呢,喊什么?” 细柳跑到了赵启明面前,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忽然间看到他手里的檀香扇,立即露出了委屈和幽怨的表情,也不说话了。 赵启明看了看手里的扇子,知道细柳又吃醋了,这让他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若无其事的把檀香扇收起来,然后无病呻吟的说:“这天气怎么这么热啊。” 细柳眉开眼笑,拿出自己精致的团扇,跑到了躺椅的旁边,雀跃的打着扇子,还语速飞快的说:“眼看就到夏天了,小侯爷要多吃些清热去火的东西,免得中暑。” “恩。”赵启明眯起眼睛:“不过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啊?” “你刚跑进来的时候,准备说什么。”赵启明叹了口气。 细柳这才想起来,于是赶紧朝赵启明说:“是钱管家派人来问,说小侯爷已经好几天没从内院出去过了,问小侯爷什么时候有空?” 赵启明点了点头。送走了热气球和飞行员之后,他本就打算休息几天,所以这几天的确没怎么出去过:“钱管家是有什么事情找我说?” “应该是。”细柳想了想,然后回答:“前几天听钱管家说,今年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都需要小侯爷拿主意,昨天胡先生也问起过,只是没有让人来催。”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又到季度总结的时候了。 眼下正是春夏交替的时候,仔细想想今年还真有不少的事情。比如造纸作坊,再有两个月就要完工,秋天之后就能投入生产,许多的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好。 相比起来,扇子的生意虽然已经无足轻重,但毕竟也是侯府的进项。随着气温升高,流金阁将迎来扇子的销售旺季,也需要制定新的款式,和销售策略等问题。 说起来还真是忙啊。 赵启明有点烦恼,想了想说:“回头你告诉钱管家,就说有些事情我也还在考虑,等过几天再找他和钱先生,最近就让我多休息几天。” “恩。”细柳乖巧的应了声,然后问赵启明:“有几位公子送来了口信,说心血来潮,想结伴前往武库游玩,想问小侯爷是不是有空,是不是也该回绝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鼻子都快气歪了。 什么心血来潮,压根是为了让他带着去武库玩热气球。否则什么地方游玩不好,那武库是游玩的地方吗。那可是军中重地,羽扇轻摇闲庭信步会被人打出来的好吗。 估计又是韩世人那帮家伙,整天吃饱了没事,还真是清闲。 赵启明发现自己突然有点羡慕那群纨绔了。 “告诉他们我不去。” 细柳想了想,然后问:“可是要怎么回绝呢?” “就说我得了传染病。” “啊?” “骗人的,你怎么什么都信?” “原来是骗人的啊。”细柳松了口气,然后又问:“还有西乡亭的马老前些日子也来过,说河滩上的莲菜长势良好,问小侯爷什么时候有空,也好过去看看。” 赵启明呲牙咧嘴。他本来就很烦恼了,现在提到西乡亭老流氓,简直脑仁疼。 “往后推吧,就说我有事。” “好的。” “没事了吧?” 细柳眨了眨眼,迟疑了下才说:“没有了。” “我可真是劳累的命。”赵启明叹了口气:“要是没事,你去把我的鱼竿拿来。” “小侯爷要去钓鱼吗?” “让你拿鱼竿来,我不去钓鱼,难道去炸鱼?” 细柳点了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炸鱼,但她觉得小侯爷说的有道理。 “那小侯爷是现在就要去吗?” “现在就去。”但头赵启明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在家里也不得安宁,还不如去河边,至少能清净。” “那奴婢这就回放去找找。”说完这话,细柳跑出了花园。 第三百一十九章野蛮生长的初夏 春末夏初,万物生长。 西乡亭山上的桃园结了果实。道德败坏的老流氓借花献佛,让人摘了两篮子的新鲜蜜桃送到侯府,说是西乡亭百姓们的心意,要让小侯爷尝鲜。 老流氓道的确德败坏,但产自西乡亭的蜜桃无罪。 赵启明/心安理得的笑纳,并迫不及待的品尝,结果刚咬下去就弄得满身桃汁。 旁边的几个丫鬟忍不住偷笑,细柳也跑过来给赵启明擦嘴,甚至还有厨房的老妈子多管闲事,说要给小侯爷制作口水兜,免得以后吃水果再弄脏衣服。 小侯爷勃然大物,认为威严扫地,颜面尽失。 他怀疑西乡亭老流氓送来了注水的蜜桃,故意让小侯爷当众出丑。 好在前管家明察秋毫,告诉赵启明说,西乡亭的蜜桃本就是是出了名的鲜美。而日照充足,雨水丰润的今年,蜜桃比往年更加鲜美多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平息雷霆之怒,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享用水蜜桃。 钱管家说今年日照充足,雨水丰润,这话倒也不假。起码西乡亭的蜜桃的确鲜美多汁,让人齿颊留香。并且东乡亭的麦田,也同样因为日照和雨水而长势喜人。 “的确是好节气。”赵启明由衷的感叹。 此时,他正带着旺财,走在麦田中。 入夏以来,小麦生长旺盛,已经有膝盖那么高。原本清晰可见的田间小道已经被麦苗所覆盖,使行走在其间,不可避免的触碰到麦苗,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用钱管家的话说,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好年。 但庄户人家知道,要想秋后丰收,除了赶上好年月,还需要平时的细心照顾。 行走在田间,村里人总是小心,唯恐碰断了麦苗。正因为如此,这些路边的麦苗才能健康成长,并且覆盖了田间的小道,让原本清晰的阡陌变得无法分辨。 和庄户人家相处久了,赵启明这个大地主再怎么麻木不仁,也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对粮食的感情。在侯府时他不再浪费粮食,行走在田间他也再不祸害这些庄稼。 这就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赵启明尊重这些路边的麦苗,走的不紧不慢。 神奇的是旺财居然也没有横冲直撞,始终顺着田间小道行走,对左右两边的麦苗秋毫不犯。想来是细柳最近读书用功,让旺财也受到了圣人之言的教化,明白了什么是汗滴禾下土吧。 赵启明很满意。 他咬了口蜜桃,扔到前面的麦田边上。旺财发觉动静,立即跑了过去,却也只是站在田间小道上,伸着脖子把那块蜜桃叼出来闻了闻,然后弃之不顾的继续往前行走。 “吃荤的狗。”赵启明骂了句,然后继续边走边啃蜜桃。 不知不觉间,成片的麦田到了尽头。在靠近河堤的地方,是今年新开的池塘。 这池塘不比西乡亭的河滩,面积却也不小。有钱管家找来的人悉心照顾,这池塘里的水就没断过,而且漆黑的淤泥上已经有许多的荷叶出现,看上去生长得不错。 赵启明停下脚步,弯腰捡起碎石,扔进池塘里。 池塘水深,碎石激起的水花落在附近的几片荷叶上,使荷叶没入水中。但只是片刻之后,水珠滑落,那几片荷叶晃了几下,就又重新出现,在水面之上展开。 “倒也没那么金贵。”赵启明拍掉手里的灰尘,露出满意的笑容。 春末夏初,荷叶本就娇嫩。 但这娇嫩的外表之下,是经过了两个月的生长,悄然发芽的种子,终于有了破土而出的力量。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这力量还会继续积累,直到盛夏时的荷花怒放。 看着这些浮于水面的荷叶,赵启明不禁期待起来。 当然,他的想法旺财是不知道的。 这位深居简出的宅男,明显不知道荷花盛开之美,此时已经跑到河堤上放声大叫。 等赵启明继续往前,也来到了河堤上,才明白旺财到底在叫什么。 原来此时的河堤上,除了旺财之外,还有几个工人。 春天的时候,赵启明就想过要重修河堤。但按照钱管家的意思,重修的过程太过浩大,而且河堤还没有到不能用的时候,所以最终的建议是仅作修缮。 比如河堤存在塌方的地带,工人将散落的乱石重新堆起来,堵住之前塌方所产生的缺口,只要不是敷衍了事,这河堤就能接着用,而且还不花太多的钱。 赵启明想了想,觉得钱管家说的有理,就同意了这个安排。 于是很快,修缮的工作就开始了。 旺财当然无法理解什么是修缮。就像当初侯府兴建花园,旺财以为是有人在抄侯府的家,现在看到有人在折腾河堤,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些人在图谋不轨。 工人们倒是不怎么在意,远远的朝这边喊了两嗓子,就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可旺财不依不饶,似乎把河堤也当成了侯府的私产,不允许那些工人在这搞破坏。 “是条好狗。”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工人们正在塌方的地方进行着修缮工作。这是赵启明去河边时常走的捷径。从前散落的石头已经被重新堆了起来,从前往河边的捷径也就不复存在了。 旺财狗仗人势,爬到赵启明边上朝工人叫个不停。而那些工匠见到赵启明衣着光鲜,像是有身份的人,也的确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无疑助涨了旺财的气焰。 赵启明朝工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修条台阶不碍事吧?” 工人里像是带头大哥的人正坐在树下歇息喝茶,听到这话见赵启明像是有身份的人,于是赶紧站了起来,谨慎的回答说:“不碍事,只是要多些人工。” “那就修在这吧。”赵启明看了看远处的跳石桥:“那边的台阶是连着石桥,的确方便上下,但有人要在河边行走就离的太远了,总不能直接从河堤上跳下去。” “在河边行走?”那带头大哥有些不解。 赵启明可不能说是方便自己到河边钓鱼,于是摆了摆手说:“修在这就行了。” 那带头大哥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了句:“敢问公子您贵姓?” “回头问钱管家就知道了。”丢下这句话,赵启明就离开了。 他不好打扰人家干活,更不能在人家面前堂而皇之的走过去,于是绕开了这里,不再理会那些不明所以的工人,打算从其他地方去河边,而旺财叫了几声也跟上了他。 白云悠悠,清风拂面,即使头顶骄阳也算不上炎热。 赵启明带着旺财,行走在午后的河堤上,左边是成片的麦田,右侧是随风而动的杨柳,连修缮河堤的工人敲打石头的声音不时传来,也并不让人觉得刺耳。 “希望今天运气好点。”自言自语中,他走下的河堤。 沿着潮湿的河边行走,不久就来到了他平时钓鱼的地方。这里有棵巨大的柳树,在春末夏初的季节里仿佛有万千的枝条,散发着柳树特有的清香。 赵启明靠着柳树坐下,拿出自己的鱼竿和饵料。 而旺财站在河岸边,观察着水面,时不时叫上两声。 赵启明没有理会,不紧不慢的装好饵料,然后将鱼钩扔到了水里。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赵启明握着鱼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如同往常那样,在这睡起了午觉。 第三百二十章老鳖汤 夏夜,虫鸣声四起。 内院里,细柳看着面前的那碗汤,有些迟疑的问:“真的要喝吗?” “当然。”赵启明也看着面前那碗汤,只不过相比起细柳的害怕,他表现的急不可耐,搓着手说:“好不容易钓上来,又炖了两个时辰,就是为了这碗汤。” 细柳不确定的看着那碗汤,害怕的说:“可是,这种东西能吃吗?” “这是滋补的好东西,怎么不能吃了?” 细柳为难的说:“可是它好丑啊。” 的确很丑,尤其是对姑娘们来说。因为面前这碗汤是用老鳖炖出来的,而且早就炖烂了的老鳖就趴在那大碗里,黑漆漆的样子和奇怪的外形,的确无法引起人的食欲。 但赵启明听到这话不干了,立即停下搓来搓去的手,认真的看着细柳,表情严肃的教育到:“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虽然人家长得丑,但也不代表人家就不美味。” “啊?” 赵启明拿起细柳的碗,开始往里盛汤,并继续教导说:“人家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努力让自己鲜香味美,充满各种营养物质,你却以貌取人,这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细柳看了看碗里,那老鳖早就已经死透,就这么安静的趴着不动,有种悲凉之感。这让细柳忽然没有了抗拒,只觉得这老鳖被小侯爷给炖了,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来。”赵启明把盛好的汤给了细柳,并继续说:“张婶他们花了大力气处理这老鳖,还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咱们要是不好好吃,那就是浪费了张婶的劳动成果。” 细柳不想浪费张婶的劳动成果。 与此同时,她越发觉得老鳖奉献了自己,成就了这碗汤,有杀身成仁的气节。所以当赵启明递来这碗汤时,她犹豫了下就接了下来,并起身又帮赵启明也盛了一碗。 “小侯爷也喝。” “尝尝吧。”赵启明看着细柳怂恿。 细柳双手捧着碗,看着这碗老鳖汤。因为加了中草药的缘故,这碗汤呈现出琥珀的淡黄色,看起来并不诱人,但随着热气飘出来的香味,却要比鱼汤更要鲜美。 “那奴婢就只喝一小口。” “不行,要喝完。” “啊?” “不喝完你就穿着裙子在门边倒立去。” 细柳苦着脸求饶,但她发现赵启明无动于衷,于是只能无助的看向自己的碗,终于下定了决心,抿了抿嘴唇之后,忽然捧起汤碗,然后就跟喝药似得,往自己嘴里灌。 “怎么样?”赵启明被细柳视死如归的样子给逗笑了。 细柳的确视死如归,闭着眼睛喝下去的,但喝完之后却觉得这汤鲜美,现在回味起来,竟然出乎预料的好喝,于是有些茫然的回答说:“感觉比鲫鱼汤要好喝。” “当然。” “可它那么丑。” “都说了不能以貌取人了。”赵启明好笑,然后自己也喝了起来。 其实这甲鱼汤端进来之前,他就急不可耐的跑到厨房里尝过了。其中的鲜香味美自然不用多说,重要的是这甲鱼汤的营养价值,是难得的滋补。 他喜欢滋补,也喜欢鲜香味美。但细柳却无法克服心理障碍。 而赵启明现在做的,就是让细柳喜欢上老鳖汤。 其实自从静安公主喜欢上猪大肠之后,他就有了种变态的恶趣味。 他喜欢强迫美丽的姑娘们,去吃些丑陋而且莫名其妙的东西。尤其是姑娘们尝过之后,喜欢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让他感觉很满足。 “再来点?”赵启明引诱道。 细柳已经把碗里的汤给喝完了,这会儿仍然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丑的东西会这么鲜美,听到赵启明的话,莫名其妙的就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动手盛了一碗。 不用赵启明催促,细柳自己就捧着碗来喝汤。和之前的视死如归不同,细柳这次喝汤时带着好奇,仔细的品尝,然后更加清楚的感觉到,这老鳖汤的确很好喝。 “以前没尝过?” 细柳看向甲鱼尸体,摇了摇头说:“听人说过,但是没见过。” 赵启明点头。其实甲鱼这种东西,因为烹饪方法的关系,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吃。想来也只有些穷苦人家弄来开荤而已。细柳在侯府长大,自然见不到那种东西。 但也正是因为难登大雅之堂,河里的甲鱼才没有被捕完。 去年夏天的时候,赵启明在河里多次看到甲鱼。只不过每次看到,甲鱼都在河里的石头上晒太阳,而且都是隔着老远,让他想抓也抓不到,恨得牙根痒痒。 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他就钓了只老鳖上来。 而且还是两斤重的老鳖。 这让赵启明高兴坏了,立即收了鱼竿,回到了侯府。之后便有了这碗老鳖汤。 不过这老鳖清炖,除了汤好之外,啃起肉来也是种享受。 就好比现在,赵启明喝了两碗汤,就抓起甲鱼的背壳开始啃。其实这背壳上根本就没什么肉,但他就是喜欢啃出点味道。就像旺财喜欢趴在地上啃骨头是一个道理。 “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钓。”赵启明啃着背壳上的胶原蛋白,口齿不清的说。 细柳点了点头,然后有点迟疑的问:“以前没见小侯爷钓过,应该不好钓吧?” 赵启明可不会承认他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直接摆了摆手,豪迈的说:“以前我是嫌弃这东西肉少,既然你也喜欢,那以后我就专门钓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细柳看着赵启明手里的背壳,心里忽然有点矛盾。 毕竟她刚才还觉得这东西长得丑,之后又觉得被小侯爷给炖了有些可怜,现在居然因为人家很好吃,竟然有些期待小侯爷能多钓些回来。这实在很没原则的事情。 “对了,今天家里有事没?”赵启明便啃背壳边问。 听到这话,细柳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赶紧放下碗说:“钱管家来过。” “什么事?”赵启明问完忽然想起什么;“是夏季攻略吧?” “夏季攻略?”细柳不解,但赵启明说的话她大多数都听不明白,所以也没怎么在意,朝赵启明接着汇报说:“钱管家要找小侯爷说扇子的事。” 赵启明点了点头。眼下正是气温攀升的时候,扇子的销售其实自从夏天就已经开始,但去年的扇子花样繁多,而今年到目前为止却还没有新的款式。 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扇子的价值并不是真的拿来扇风,不然的话那些姑娘小姐们也不会在大冬天里拿着扇子,真正决定扇子价值的,是诗词和外形。 钱管家来找赵启明,大概是催促他写出新作。但赵启明已经厌倦了抄袭别人的诗词,自己又没能耐写出流传千古的佳句,所以今年他并不打算用诗词这种方式来营销。 “推出新款就行了。”他啃着背壳,自言自语。 “是说扇子吗?” “恩。”赵启明想了想,然后忽然说:“你叫秦文去造纸作坊,弄些折纸出来。” “折纸?” “就是厚点的纸。” 细柳炸了眨眼,然后问:“小侯爷要做什么?” “做新扇子。”赵启明啃完了背壳,拍了拍手:“马上开始,我来教你做。” 听到这话,细柳高兴起来。 就像当初做团扇的时候,她很喜欢小侯爷教她做东西,因为可以表现自己的心灵手巧。 所以她应了声,就眉开眼笑的跑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夏季攻略 立夏之后,气温上升,一天比一天高。 烈日下,树影静止不动,而知了的叫声却此起彼伏。在这样的午后,没人愿意出门,即使是勤劳的燕子夫妻,也在这个时间选择了午睡。 赵启明也想午睡。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劳累的命,没时间好好睡个午觉。 此时的正厅里,胡先生拿着账本,汇报着瓷器作坊的情况。 完全打开的门窗没有清风自来,知了的叫声让人睡意沉沉。赵启明跪坐着听取汇报,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东倒西歪时细柳总要双手扶住才能保持小侯爷的威仪。 终于,胡先生停了下来。 赵启明惊醒,睁开眼睛问了句:“说完了?” 胡先生见赵启明刚睡醒的样子,有些尴尬:“这才刚把瓷器作坊的事情说完。” 赵启明打着哈欠,挤了挤眼睛:“早都已经吩咐过了,瓷器作坊的事情胡先生全权做主,不用什么事情都要汇报,就直接说有什么问题是需要我过问的吧。” “是。”胡先生应了声,然后说:“眼下瓷器作坊已经开始了和少府的合作,依靠少府的关系,各郡国的生意已经展开,目前需要解决的是产量的问题。” 赵启明坐直了身体,总算精神了。他想了想瓷器作坊的事情,觉得瓷器的市场比以前更大了,需要更大的产量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胡先生是准备扩建作坊吧?” “东乡亭的作坊已经在扩建之中了,但在下经过计算后发现,恐怕建成后的产量仍然无法满足将来的销售。”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请示赵启明:“恐怕需要新的作坊。”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既然是为了长安城之外的销售,那么新修建的作坊也就不能在东乡亭了,毕竟运输是个问题,而且道路不平也会让货物出现损耗。” 胡先生忙说:“这正是让在下为难之处,毕竟作坊若修建在东乡亭,有侯府的照顾,还能造福相邻,这自然是好事,但也不得不去考虑生产之后,运输的路程问题。” 赵启明沉思片刻,然后朝胡先生说:“既然如此,那还是别在东乡亭了。” “不知小侯爷想建在何处?” “最好是靠近南边。”赵启明若有所思:“这样的话,新修建的作坊就能满足南方的市场,而东乡的作坊主要负责北方的销售,这样的话既节约成本,也能缩短路程。” 胡先生忙说:”小侯爷所言极是,在下也正有此意。“ 赵启明点了点头:“但如果要长安城之外的地方兴建作坊,到时候肯定还要借助少府在地方上的关系,这件事等我回头跟静安公主商量之后,再给先生答复。” “是。”胡先生明显松了口气 “造纸作坊怎么样了?” “很顺利,现在已经开始建围墙,估计不等夏天结束就能完成了。” “何时能够开工?” “秋收前后。” 赵启明点了点头。关于造纸作坊,他最近很少去过问,因为只是建设阶段,胡先生足够应付,而且就算胡先生搞不定,人老成精的钱管家也能出面去摆平。 至于进度的问题,能在秋天之前开工,那当然是最好。毕竟纸张供应紧张,别说其它地方,单是长安城都满足不了,再加上少府那边开始印刷书籍,同样需要大量的纸。 说到印刷书籍,赵启明忽然想起活字印刷的事情。前段时间他忙于热气球,没有去过问进度,徐大人也没来过侯府,也不知道活字印刷的技术进行的怎么样了。 “修复河堤的事情已经在进展之中。”钱管家等胡先生说完,眯着眼睛开口。 赵启明于是看向钱管家,笑着说:“前些天我去河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小侯爷去看过了?”钱管家满意的说:“如此关心民生,实在难能可贵。” 赵启明可不会告诉钱管家,他只是去钓鱼的时候路过而已:“看样子进展的还算顺利,这说明您之前的建议是对的,那河堤的确只需要修复,并不需要去重建。” “虽然是修复,但工程同样不小。”钱管家捋着胡须说:“而且若有水患,势必发生在夏天,最近虽然晴朗少雨,但还是要尽快完成,毕竟是防范于未然的事情。” 赵启明点了点头:“那不知河堤需要多久才能修复?” “最好是半月之内就完成。” “人手是否充足?” “问题不大。” 赵启明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忽然说:“还有扇子的事,需要小侯爷安排。”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钱管家放心,扇子已经有了新的款式。” “已经有了?” 赵启明笑而不语,从手边拿了把款式奇特的扇子:“这就是我刚做出来的新款折扇。” “可否让老臣看看?” “当然。” 钱管家走上前来,接过扇子,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胡先生了过去观察。 仔细看这扇子,外形比较像羽扇,也有着羽扇的“扇骨”。但和羽扇不同的是,这扇子在展开之后是月牙形,并且在材料上,这把扇子用的是纸,而不是羽毛。 “这叫折扇。” “折扇?”钱管家人老眼不花,很快弄清楚了打开和合上扇子的方法,尝试了之后满意的说:“既能展开也能折叠,方便携带,‘折扇’倒的确是个好名字。” “看上去外观也不错。”胡先生也点了点头:“团扇圆润,羽扇阳刚,这折扇综合的两者的特点,既有阳刚之气,又有圆润柔情,让人很容易就喜欢上。” 赵启明笑了笑,并不意外两个人对折扇的喜欢。毕竟这是后世流行了几百年的东西,多少风流文士,落魄书生,都拥有过这种折扇,足以说明其受欢迎程度。 “留白之处,是否也能提上诗词?”钱管家忽然问:“既然是用纸做出来的,也就免去了刺绣的繁琐,直接提笔书写,便能将小侯爷的诗词跃然纸上了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摆手:“诗词就免了吧。” “不写诗词?” “可以作画。”赵启明想了想说:“正所谓诗情画意。才子佳人钟情之物并不是只有诗词而已,画中的意境同样令人心驰神往,不信的话钱管家可以把扇子翻过来。” 听到这话,钱管家把扇子翻了过来,只看到纸上所画,有红日似火,还有孤雁与朝霞齐飞的场面,忍不住称赞:“好个旭日东升。这画中的意境,的确不输诗词。” “想不到水墨画在纸上,竟然如此的活灵活现。”胡先生也连连点头:“刺绣虽美,毕竟有些僵硬,而笔墨所作,画中的景物含蓄朦胧,别有风情。” 赵启明松了口气:“那两位的意思是,这新款可行?” “可行。”钱管家首先拍案,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问题,忍不住皱眉:“不过既然不需要刺绣,这折扇得找专人作画,东乡亭和西乡亭的那些妇女恐怕无法胜任。” “无妨。”赵启明笑了笑:“作画的事交给别人,她们把扇子做出来就行。” “那敢问小侯爷,这扇子如何制作?” 赵启明看向身边的细柳。 细柳自然领会,只是被赵启明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低下头去。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恍然大悟。 “看来又要麻烦细柳去教那些妇女了。”胡先生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二十二章不可描述的刊物 东乡侯府。 徐大人来了。 说来也巧,赵启明想起活字印刷的事情,正打算了解进度,徐大人就来了。 想来是活字印刷的事情有了进展。至少徐大人来时满面春风,没有提起活字印刷的事情,反而问起赵启明的近况。而赵启明也乐意和徐大人寒暄客套上几句。 “听说小侯爷所制的热气球,老将们很是满意。”徐大人刚坐下没多久,就笑着朝赵启明说:“小侯爷又立下盖世奇功,在下先跟小侯爷道声恭喜。” “盖世奇功倒不至于。”赵启明摆了摆手:“何况热气球还在改进当中。” “武库工匠云集,定能让老将军们满意。” “那就是武库的盖世奇功了。” “小侯爷谦虚了。”徐大人满脸讨好:“武库和少府各有所长,能差遣的人手也是不少,但如果不是有小侯爷牵头,武库绝造不出马镫,少府也不懂印刷之术。” 赵启明笑了笑:“听徐大人的意思,印刷术已经有进展了吧?” “进展的不错。”徐大人也笑了:“只是最近听说小侯爷忙与热气球的事,在下实在不敢打扰,直等到现在才登门拜访,请小侯爷不吝赐教,指点几句。” “恐怕现在已经不需要指点了吧?”赵启明倒也不着急,喝了口茶说:“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徐大人满面春风而来,估计这次登门不是求指点,而是报喜。” 徐大人干笑了两声,没有在说什么,而是从身上摸出本书。 赵启明眯着眼睛,没有开口。 徐大人将这本线装书递上来,才说:“小侯爷请过目,有不妥之处还望指出。” 赵启明点了点头,将线装书接过来,然后打开。 和之前不同,这线装书的字体要小了很多。想来这是雕刻的工匠们技艺熟练之后,刻意缩小的结果。而缩小字体的好处,是节省纸张,让这本书比之前轻了不少。 再看排版。除了书中每页都有四周的黑色边框之外,竖行之间也用黑线隔开,再加上纸张干净,没有其他的墨迹污染,让书中的每页都显得干净,而且非常的工整。 当然更重要的是字迹。比之前当然清晰很多,这才是让赵启明感到欣慰的。 “有了小侯爷的新工艺,印刷模板几乎没有什么损耗。”徐大人见赵启明露出满意的表情,急忙笑起来说:“字迹始终清楚,跟用手写出来的根本没什么两样。” “跟手写的还是有些差距。”赵启明看向徐大人:“印出来的东西毕竟是死的,不如手写出来的张弛有度,但只要字迹清楚,这活字印刷的工艺就算是过关了。” “这么说,小侯爷还算满意?” “当然。” 听到这话,徐大人的表情更加灿烂,朝赵启明行了个礼,激动的说:“全仰仗小侯爷主持大局,活字印刷才能得以实现,如此丰功伟绩,小侯爷当居首功。” 赵启明笑了笑。对于活字印刷的成功,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这件事情用了太多的时间,做出了多次的修改,等到真正成功的时候,反而内心平静了。 “徐大人带着工匠们废寝忘食,比我可辛苦多了。”赵启明也朝徐大人抬了抬手:“丰功伟绩谈不上,但若能方便天下的读书人,徐大人和列为工匠贡献最大。” 徐大人很是受用,但仍然假装惭愧的说:“不敢,这都是小侯爷功劳。” 赵启明越来越喜欢这个徐大人了。虽说官场作风依旧,说起话来也是口是心非,但至少人家也没忘记自己职责。能脚踏实地做好分内之事,这就算是走了正道。 而走了正道的人,圆滑了倒也可以接受。 “功劳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赵启明重新拿起那本印刷出来的线装书,然后问:“虽然印出来的东西不错,但主要还是效率问题,不知现在每天能印多少?” “五十本。”徐大人马上回答:“若是昼夜不停,能到八十本。” 赵启明点了点头:“五十本的话也不少了。” “这还只是《论语》,用了活字印刷之后,随时可以重新整理模板,改印其他书籍。”徐大人笑容满面:“现在已经开始印《诗经》,并且已经有几十本了。” 赵启明并不意外,因为所谓的活字印刷,重点就是“活”。当时改用活字印刷,而非印刷术,其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能够不受限制,印刷出更多种类的书籍。 “那印出来的书呢?” “已经送入宫中。” “宫里?” 徐大人笑了笑:“为宫中提供日常用度,是少府的职责。”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 显然,少府已经今非昔比。在静安公主的主持下,这个朝廷内务部门已经快速壮大。但即使再怎么壮大,也有它的本职工作。而少府的本职,就是为皇室提供日常用度。 就像之前找来的那些雕刻工匠,日常工作是为宫中提供玺印之类的器物。现在少府有了活字印刷,印刷出来的书籍当然也理应提供给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 表面上看,这与方便天下读书人的初衷有所出入。毕竟好不容易弄出活字印刷,不能只服务未央宫里那群人。但其实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必要的过程。 简单来说,印刷术的成果必然是先有皇室宗亲首先开始享用的。但这并不代表只能由皇室宗亲独享。若王侯将相有功,为彰显恩泽,赏赐几件宫中书籍也是无可厚非。 等时间久了,活字印刷的成果就走入了贵族阶层。而当贵族阶层发觉到印刷书籍的便利,有了需求之后就会像皇室那样,寻找到技术转为家族子弟印刷书籍。 而当贵族阶层拥有了技术之后,普及到民间就更加不是难事。 “宫里需要的书,应该都是四书五经之类吧?”赵启明忽然问。 徐大人有些不解的说:“圣人之言,教化苍生。” 赵启明笑了笑,表情诡异。 其实,他并不在意活字印刷目前只能服务皇室宗亲。因为历史上本就是如此。 当活字印刷的技术出现之后,其成果首先为皇室所独享,当时被称之为“官印”。而有了官印之后,很快就引来贵族阶层的效仿,开始出现达官显贵们的“私印”。 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印刷技术就会通过达官显贵们的“私印”流入民间,等到那个时候,新技术将真正走入千家万户,方便全天下无数的读书人。 这是个必要的过程,赵启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只有当活字印刷普及——甚至哪怕只是贵族阶层去效仿,逐渐出现“私印”,这也将意味着书籍种类爆炸般的增长。 举例来说,比如《金瓶梅》这本旷世奇书,就是达官显贵“私印”的产物。而同时代的明清,还有《肉/蒲团》等等,都是出自豪门大户和坊间。 达官显贵有自己的喜好,市井刁民也有自己的恶趣味。当新技术出现,书籍的成本降低,需求就会出现。而当需求出现之后,就会出现巨大的市场。 孔子云,食色性也。读书人需要圣人之言,也需要成人刊物。 所以当活字印刷术普及之后,才会迎来中国古代明清的欣欣向荣。而明清又以奇谈怪论,淫/秽刊物为主。甚至连“春/宫图”这种不可描述的成人漫画也冒了出来。 老实说,赵启明还真没看过春宫图。 甚至《金瓶梅》这类不可描述的书籍他也没怎么研究过。 但是他相信无论哪个时代,大家都拥有同一个世界,和同一个梦想。明清时代的读书人衣冠禽兽,公元前的士子们也正人君子不到哪去。 当不久之后的印刷术流入民间,书籍的成本降低,衣冠禽兽们的需要就会出现。而需要出现之后,什么类似《金瓶梅》、《聊斋志异》的书籍就将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当然,最好能出现图文并茂的漫画。 “小侯爷?” “啊?” 徐大人奇怪的看着赵启明:“您在想什么?”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时态,于是赶紧收敛笑容,认真的说:“我在思考实体出版业的未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河套异动 出版业的辉煌未来言之尚早,但活字印刷所带来的改变却正在发生。 几个月的时间侯,活字印刷的研究工作终于完成。其中的曲折自然不用多说,倒是在此过程之中,很多人都知道了活字印刷,也知道了新技术将会带来的便利。 当活字印刷的技术成熟,少府监立即拿出印刷的《论语》让皇帝过目,小皇帝帝并没有提出太多的问题,只是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就要求少府开始正式的印刷工作。 因为皇帝重视,少府很快成立了“印刷监”。 这印刷监专门为宫中提供用书,也算符合少府为宫中提供日常用度的职责。 参与了活字印刷研究工作的工匠们成为了印刷监的人,以后不再为宫中雕刻玺印等物件。而带领这些工匠的徐大人,成为印刷监的监丞也就理所当然。 值得注意的是,徐大人成为了印刷监的监丞之外,仍然兼任少府少监。 表面上看,印刷监只是少府下设的部门,徐大人算不上高升,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印刷监专为宫中提供用书,这意味着徐大人将会更容易接触到皇室宗亲。 这其中既包括太皇太后,也包括将来的皇帝子嗣。为这些人办差,不能说距离权力中心更近,但对于徐大人来说,将来的仕途光明,已经是注定的事。 赵启明对此并不意外。他觉得徐大人实至名归。 毕竟,是徐大人带领那些工匠完成了活字印刷的研究工作。 为了让天下的读书人更加便利的获得书籍,徐大人废寝忘食,因为过度劳累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等疾病,却仍然忍着病痛坚守岗位,带领工匠们日夜奋战。 如此尽忠职守,为国为民,实在令人动容。 眼看现在印刷术有了成果,论功行赏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不光是要让他成为印刷监的监丞,拥有光明的仕途,还要给他良田千亩,美人无数,才能让天下人信服。 “夫君这是说江大人呢,还是说自己呢?”静安公主笑着问。 此时的静安公主正在侯府的花园里,朝鱼池里投鱼食。听着赵启明的讲述,她始终倾听,不时点头。当赵启明声容并茂,慷慨激昂的描述徐大人为了活字印刷是如何的辛苦,她才终于开口。 “是说江大人,但也是在说我自己。”赵启明停下了手舞足蹈,坐下来喝茶。 静安公主仍然笑着,问了句:“夫君也同样辛苦?” “苦啊。”赵启明拍着大腿:“徐大人换上了腰椎间盘突出,而我患上了内分泌失调,这都是为了活字印刷操心,经常点着油灯,披着衣服,奋笔疾书到深夜才罢休。” “那的确是辛苦。” “下人们也这么说。”赵启明叹了口气:“夜深时他们起来上厕所,看到我的房间仍然点着油灯,和油灯下我披着衣服工作的背影,很多下人都留下了敬佩的泪水。”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问:“说来说去,夫君是在要赏赐吧?” “赏赐?”赵启明若有所思:“仔细想想,我好象的确还没得到赏赐呢。” 静安公主淡雅如菊,笑而不语。 “多亏你提醒我了。”赵启明摊开双手,无奈的说:“毕竟我都内分泌失调了,为了活字印刷也算呕心沥血,现在连徐大人都高升了,要不给我赏赐肯定有人要在背后议论陛下。” 静安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 “赏赐不赏赐的无所谓,但做臣子的,我不能让人议论陛下啊。”赵启明大义凌然的说完,看了看静安公主的表情,然后挤眉弄眼的说:“所以这个赏赐,我不要不行。” “那夫君要什么呢,也想高升?” “给我来点实在的,比如良田千倾,黄金万两什么的。” “要钱?” “对。” “夫君当这是做生意呢?” “这就是做生意。”赵启明表情严肃:“这叫活字印刷技术的‘专利转让费’。” 静安公主懒得打听什么叫专利转让费,反正知道是赵启明胡说八道就是了。 “最近忙着前线战事,顾不上这些。”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跟追债似得,每次见面都要说你的功劳,和你应得的赏赐,夫君这是跟妾身做生意呢。” “没有。”赵启明赶紧把静安公主抱住:“这是跟你说明情况,赏赐的事情我没那么着急,只是让你知道我的辛苦,等战事结束之后,别把这些事情忘记就行了。” “忘不了。”静安公主打了下赵启明的手:“陛下记着你的功劳,我也记着呢。” 赵启明笑了笑,见静安公主手心里还有些鱼食,就抓了把扔到水里。 几个月前刚放进去的鱼儿聚集了过来,整天混吃等死已经很是巨大,翻腾着抢食,让池子里水花四溅,如同煮熟的开水,让赵启明很是不爽:“整天就知道吃。” 静安公主看了看水里,好笑的说:“你投食进去,鱼儿当然要吃。” “吃是要吃的,但吃相太差。”赵启明眯着眼睛,看那些鱼儿越来越不顺眼:“还是观赏的鱼比较好,比如锦鲤什么的,慢慢游过来,再慢慢游走,那才有意境。” “鱼儿多,鱼食少。”静安公主看着鱼池出神:“物竞天择,何来意境?” “这倒也是。”赵启明想了想,决定还是少放些鱼比较好:“算了,不说这些,刚提到前线的战事我就想问你,现在形势怎么样了,该不会这么久过去还没动静吧?” 静安公主从鱼池中收回视线,从身上拿出军报,给了赵启明:“自己看吧。” “你就不能念给我听,怎么当别人女朋友的?”赵启明不满的接过军报。 仔细看,其中的内容主要说明了韩安国部队的情况。 自从马邑的伏击之后,李广和公孙贺兵分两路,对右贤王进行追击,失去消息已经很长时间。而根据这次传回来的军报显示,李广已经追上了右贤王的小股部队。 “斩首三百。”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虽然比不上马邑之战的伏击,和河套之战的奇袭,但这样的战果也算相当不错了,毕竟是在追击的过程之中完成的。” “估计是快要追上的时候,右贤王故意丢下的人,为了拖延时间而已。”静安公主喝了口茶,没什么表情:“用这三百人的性命,右贤王倒是的确换取了时间。” “李将军可不会因此就放弃追击。”赵启明笑了笑。 静安公主也点了点头。 “公孙将军呢?”赵启明看着军报:“为什么只有李将军的消息。” “想来应该是没什么战果,所以没有提及。” 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军报,又想了想说:“右贤王如此狼狈,已经被李将军追出那么远,很快就会被打回老家,这种情况下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就没点反应?” “距离比较近的是军臣单于。”静安公主若有所思:“按照之前的估计,右贤王应该很快向军臣单于求援,但根据最近的军报,漠北方面始终没什么动静。” “这就有点奇怪了。”赵启明挠了挠脸:“毕竟唇亡齿寒,总不能无动于衷。” 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你说,军臣单于是不是别有所图?” 赵启明想到什么,忽然眼睛狂跳:“河套?” 第三百二十四章一语成谶 河套生变。 关于军臣单于的动向,赵启明不幸言中。 在所有人都以为军臣单于将举兵东进,去解右贤王之围的情况下,军臣单于忽然带领大军南下,被河套的汉军发现时,已经逼近黄河北岸。 十万大军。 对灌夫来说,这是巨大的威胁。 毕竟,就算加上新骑兵,驻守河套的汉军也不过四万。若与军臣单于交战,灌夫所要面对的形势堪忧,远不是两个月前突袭白羊王和娄烦王可比。 谁也没有料到军臣单于不顾右贤王之围,选择了进攻河套。 因为从战略上考量,军臣单于先解右贤王之围,再进攻河套是最好的选择。 而如果先进攻河套,没有得到救援的右贤王很可能被韩安国击败,到时二十多万大军驰援河套,从黄河北岸发动进攻,将会让军臣单于陷入前后夹击的窘境之中。 如此用兵大忌,军臣单于不可能没有考虑。 但也正是因为这不同寻常的冒险举动,让灌夫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妙。 因为首先,灌夫的兵力不多,而韩安国仍然在追击右贤王,就算能够支援河套,并且凭借优势兵力打败军臣单于,那时候的灌夫恐怕也早已经死伤惨重。 显然,兵行险招是军臣单于的策略。 这罔顾后果的部署,让灌夫的四万大军处境堪忧。 除了兵力悬殊之外,更要命的是后勤。 想当初灌夫剑走偏锋,带领新骑兵和北军精锐突袭河套,迅速将白羊王和娄烦王击败,立下收复河套的奇功,但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完全放弃了后勤补给线。 显然,灌夫离开了大部队,进入河套就没有了后勤补充。 虽然后方在积极的运送,但打开运输线谈何容易? 哪怕河套地区牛羊遍地,四万多人也有吃完的时候。更别说兵器、盔甲之类的东西,都需要从后方运输,在没有后勤运送的情况下,灌夫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 或许军臣单于就是掌握了这方面的情报,才会兵行险招。 但无论如何,在后勤线仍然没有打开的情况下,坐吃山空的四万大军将要面临军臣单于的十万铁骑南下,对于灌夫来说,接下来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的凶险。 消息传来,长安城里正进行着橄榄球的比赛。 得到口信的大佬们纷纷离开观战台,前往宫中商议。而周建德也同样知道了消息,但他并没有立刻进宫,而是沉默的坐着,让在场的晚辈们大气都不敢出。 赵启明刚好就在其中。 今日他受灌英之邀,打算看场比赛放松心情。因为参赛的不是红甲队,也没有灌家军,只当是打发时间。没想打周建德把他们叫了过去,共同观看比赛。 本来气氛倒也不错。周建德很有球场流氓的气质,对于自己支持的球队自然不用多说,遇到自己不支持的球队得分,总要破口大骂,还声称要把裁判小许给砍了。 晚辈们知道周建德的脾气,全是当陪着玩,当周建德支持的球队得分,都要齐声叫好,而当周建德要砍了裁判小许的时候,大家都要称赞周建德老当益壮,替天行道。 可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因为前线军情,变得充满了压抑。比赛仍然在进行之中,不知情的观众仍然在喝彩,但观战台中的周建德沉默下来,晚辈们也不敢说话。 “你们怎么看?”沉默了许久之后,周建德忽然看向在场众人。 包括赵启明和灌英在内,观战台里有七八个人。这其中有几个纨绔,也有几个北军的年轻将领。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出身将门,所以周建德才会让他们发表看法。 然而赵启明和灌英深知周建德性格,别说面对前线的形势没什么好的办法,就算是有也不会轻易提出来。那些年轻将领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选择了沉默。 “都哑巴了?”周建德见没人回应,有些怒意。 然而晚辈们还是不说话。 “康儿,你来说。”周建德看向自己手边的年轻人。 这人赵启明和灌英都认识,是周建德长子,周福的兄长。只不过这个兄长走了仕途,而且年长他们几岁,因此平时不怎么厮混,赵启明对此人的了解也有很有限。 “孩儿相信,河套守军定能逢凶化吉。”周康起身,说了句废话。 如果是赵启明和灌英,也会说相同的话。 但周建德听完这话,偏要问周康:“你怎么知道河套守军能够逢凶化吉?” 周康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此次出征,我汉军势如破竹,就算河套守军兵与军臣单于兵力悬殊,但只要奋勇作战,舍身忘死,定能击退军臣单于,凯旋而归。” 周建德没有理会周康的废话,有些心不在焉的沉思着。 本来这个时候,周康坐回去就行了。但这家伙却以为自己说到了重点,引起了周建德沉思,于是又说了句:“狭路相逢勇者胜,河套守军面临绝境,定然舍生忘死,与匈奴决一死战。” 听到这话,周建德看了眼周康。 这让周康更有信心,有种自己虽然是文官,但也懂得军事的错觉,继续分析说:“就算付出巨大的伤亡,但如果能将军臣单于阻挡在黄河北岸,这就算是大胜。” 说完这话,观战台里忽然变得静悄悄。 很多年轻将领都表情诡异的看着周康。而赵启明和灌英,都在暗自叹息。 周建德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整天朝夕相对,竟然不知你老爹的脾气吗? 赵启明不禁有些同情。 果然,在周康也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时,周建德忽然满脸怒气,直接拿起个杯子扔了出去,“啪”的一声打碎在周康旁边的柱子上,让这个傻儿子脸都白了。 “不计伤亡,你想伤谁,又想谁亡?”周建德咆哮着朝周康问。 周康脸色发白,但仍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这么愣在原地。 “你兄弟周福在河套,你灌叔叔也在河套。”周建德估计是气坏了,直接拍案而起:“谁还不知道死伤惨重能换来军臣单于的退让,这还用你来废话?” “孩儿知错。”周康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周康可能还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赵启明和灌英从最开始就知道。 那就是周建德绝不能容忍,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只与匈奴打平。 这既是因为他的儿子周福,也因为经常打架但战友情谊还在灌夫,当然更重要的是新骑兵组建不易,他不愿意看到这三千人的家底,在河套消耗殆尽。 正因为如此,赵启明和灌英等人才闭口不言,唯恐说错了话。 现在谁也没办法改变前线的形势。就像周康所说的那样,以北军精锐的勇猛,和新骑兵的战力,还有灌夫的指挥,想要获胜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罢了。 而周建德不容许那样的代价。 “谁还有办法?” 无人回应。 周建德看向赵启明:“赵家小子,你来说。” “啊?”赵启明都差点缩到桌子底下去了,唯恐被周建德注意到,结果还是被叫了起来,只能硬着头皮说:“晚辈没上过战场,不敢妄言,还请周伯伯见谅。” “狗屁。”周建德怒目圆睁:“你是名动长安的兵法家,新骑兵也是你带出来的,现在连你都‘不敢妄言’,朝中那些参议军机的老不死,岂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说废话?” “可晚辈的确没办法啊。”赵启明苦着脸。 周建德气坏了,直接抓起个杯子,要往赵启明脸上仍。而赵启明又不敢躲,只能闭上眼睛站着。这倒是让周建德想起什么,于是又把杯子给放了回去。 “看在魏其候的面子上,今天不揍你。”周建德坐了回去。 赵启明正闭着眼睛呢,听到这话赶紧说:“谢周伯伯不杀之恩。” 周建德摆了摆手,然后不耐烦的说:“你也别想能拿没上过战场当借口,今天不让你想什么排兵布阵的对策,先给我说说那军臣单于为什么南下河套,而没有东进。” “啊?” 周建德冷笑:“要是说不出个好歹,今天把你打出屎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无耻的老匹夫 赵启明觉得周建德有点过分。 因为在此之前,老匹夫恐吓他的方法,是将自家的两个女儿嫁给他。 尽管很不愿意,也不知道那两个姑娘什么长相,但至少旁人听起来会觉得香艳。毕竟那是两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没准还会羡慕东乡侯的好福气。 可现在周建德不嫁女儿了,居然说要把人打出屎来。 这种恐吓的方法赵启明实在无法接受。 因为相比起周建德的女儿,把人打出屎来毫无香艳可言,也不会有人羡慕东乡侯的好福气,说不定还会有人眼睛发亮,期待着东乡后被打出屎的样子。 赵启明不想被打出屎来,尤其是外面正举行着比赛的情况下。 他怕自己被打出屎来之后,大家都不会再看比赛了,反而跑过来看他被打出屎的样子。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觉得会冷落了球员们,显得很没有体育精神。 所以,球场流氓的威胁还是很有用的。 眼看着周围的几个纨绔已经露出期待的表情,这让赵启明知道,现场的确有人期待着他的难堪。除了感叹交友不慎之外,他还觉得屁股有点胀,想拉一泡。 “晚辈的确对前线局势有些看法。”赵启明朝周建德行礼,表情严肃的说:“但周叔叔功勋卓越,是威名远扬的当世名将,晚辈又怎敢班门弄斧?” 这话让周建德很是受用,但也不至于就这么被赵启明给骗了,眯起眼睛说:“你也算有自知之明,不过现在是各抒己见,没有高下之分,不必庸人自扰。” 赵启明眼珠乱转,挠了挠脸。 这让周建德重新睁开了眼睛:“怎么,还是不愿意说?” “晚辈不敢。”赵启明没办法了,他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沉思起来,根据前线急报,分析着其中的关键信息,然后忽然朝周建德说:“军臣单于是想打时间差。” “时间差?”周建德感兴趣的问:“什么意思?” “赶在韩叔叔的大军驰援之前,用最短的时间拿下河套。” 听到这话,周建德哼了声说:“那不可能。” “的确。”赵启明点头:“河套守军虽然兵力不足,但毕竟是防守方,又有黄河天险作为屏障,只要拒敌于黄河以北,军臣单于就算兵强马壮,也别想速战速决。” 周建德冷笑:“算是有些兵法常识。”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后勤。”赵启明继续说:“因为军臣单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河套守军同样如此,现在事情的关键是韩叔叔的大军,是否能够南下驰援。” 听到这话,周建德难得没有动怒,在场的纨绔们也都沉默不语。 这是因为赵启明说到了关键。 显然,这是大军出征,目标直指右贤王,好不容易占据优势,甚至可以说胜券在握,这时候如果韩安国的主力南下驰援,让右贤王得以喘息,结果必将功亏一篑。 而且右贤王尚有战力,若韩安国的大军撤退,那些残兵败将很可能转守为攻,在后方不断的进行进攻袭扰,让韩安国南下驰援受到影响,战局也会变得更加混乱。 周建德当然明白这些,但是作为老将他有自己的立场,所以仍然不能同意赵启明的言外之意:“可若是不救,你可知道丢失了河套,后果将有可能是全盘皆输?” 赵启明点头:“晚辈知道。” 周建德没有说错。因为韩安国就算以大局为重,没有南下驰援,其结果也不过是解决了右贤王。而军臣单于控制住了河套的战略要地,将会是更大的威胁。 毕竟那是十万大军,远不是之前占据此地的白羊王和娄烦王可比。 而且河套的位置在韩安国的后方,只要军臣单于拿下河套,就能立即举兵东进,轻则切断韩安国主力的后勤,更有甚者还会直接进攻韩安国,带来大量的死伤。 这就是现在的战场形势。 显而易见,韩安国正面临着两难的处境。 “无论救与不救,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赵启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显然,周建德的判断也不容乐观,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现在的情况的确棘手,哪怕万不得已时,河套守军和汉军主力还能撤退,但撤退这条路走不得。” 这话让在场的纨绔们都忍不住动容。 因为河套已经丢失了太久,好不容易才重新收复,又怎么能再次拱手让人? 而且汉室暗中积蓄力量,用了几十年时间,才有了如今的兵强马壮。如果此次出征以失败告终,军心动摇不说,举国上下也会因为而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那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以即便是平时吊儿郎当的纨绔们,此时的表情有很不好看。 “以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取舍?”周建德朝赵启明问。 而赵启明直接摇头:“晚辈不知道。” “不知道?”周建德皱眉。 赵启明苦笑:“晚辈真的的没办法。” 他的确没办法。恐怕此刻的未央宫里也正束手无策,又何况是他? “分析那么多,却没有对策?”周建德怒火中烧,直接拍案而起。 赵启明赶紧苦着脸说:“您刚才也说了,没有对策没关系,分析下眼前的形势就行,晚辈这才斗胆进言,可从来没说过如此困境之下,晚辈有有什么好办法啊。” 听到这话,周建德脸色难看。 他的确只是让赵启明分析眼前的形势,当然也就不好发作。 只是前线形势急转直下,让他心里难免有些火气,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于是瞪了眼赵启明之后,指着在场其他纨绔骂道:“都是群酒囊饭袋,还不给我滚出去?” 听到这话,包括灌英在内,纨绔们夺门而出。 只有赵启明没有得到首肯不敢走,此刻独自面对周建德,心里发虚。 好在周建德没有继续发火,而是继续坐了回去,喝了口酒才说:“前线军情才刚传回来,你现在没办法也是情有可原,但军机不可延误,回去之后要好生推演。” 赵启明赶紧行礼,准备走人。 但这时候周建德又补充了句:“若三天内想不出对策,可别怪我军法处置。” “啊?”赵启明傻眼了,赶紧说:“可晚辈只是个养马的。” “军马。”周建德纠正:“养的是军马,就算是军中之人。 赵启明目瞪口呆,他觉得这老不死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军中之人,就要受军法管束。” “可晚辈真的没办法啊。” “再废话现在就把你打出屎来!” “……” 第三百二十六章找小弟 球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但因为前线的军情,几位老将紧急前往未央宫议事,其他的达官显贵也得到消息,表情严峻的讨论着战场的形势,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观赛。 赵启明和灌英提前离开了球场,正骑着马行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看着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追逐打闹的幼童,灌英笑着说:“看来前线的事情还没有流传到坊间。” “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了。”赵启明正想着前线的事情,觉得未央宫中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让自己想出个办法来,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呢,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灌英看着赵启明,想了想问:“前线的形势,当真不可挽回?” 赵启明看向灌英,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担心他父亲了,于是安慰说:“河套守军的处境虽然不好,但毕竟占据着黄河天险,只要避开正面浪战,不会有太大伤亡。” 灌英点了点头,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眼下的确已经不再是河套的问题。毕竟后勤线已经不再重要,面对敌强我弱的形势,灌夫身经百战,只要放弃正面决战,全力阻止军臣单于渡河,想保存实力并不困难。 关键问题是,战场的形势已经发生变化,甚至影影响次出征的成败。 是否支援河套,韩安国左右为难,无论是否南下都难以为继。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别有选择,韩安国也要做出决断,否则战场的形势恐怕会变得更加困难。 “也不知道收到消息没有。”赵启明叹了口气。 他觉得公元前真的很不方便,尤其是消息的传递。长安城得到的前线军情,可能十天之前就已经发生,而韩安国那边距离更远,恐怕现在还不知道河套方面的消息。 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有了电话,就意味着消息更快的传递。 而消息如果更快的传递,在军臣单于开始南下时未央宫就能立即得到到情报。而韩安国方面能迅速掌握到套的形势,就算仍然要面对艰难的处境,但至少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可惜公元前没有电话。 这让消息的传递受阻,也让战争变得很不方便。 赵启明不由得想起了发生在他那个年代的战争。 除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科技武器之外,还将信息化运用到极致。 当然,还有围绕着战争所展开的各种竞争手段。 比如当年的美苏争霸,在冷战进行后期时,美国利用新移民作为武器,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成功让苏联解体,玩的是经济战。用兵书上的话来说,这种手段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同样的手段,还有政治和结盟。 比如在伊朗的问题上,美国和北约狼狈为奸,没事就对人家实施制裁,还隔三差五进行军事演习。这种带有恐吓意味的手段虽然下作,但其实很有用处。 说起来,美国也真是臭不要脸。 “自己明明很能打,还总喜欢呼朋引伴,弄来那么多的小弟。” 胡思乱想着着这些,赵启明笑了。 旁边的灌英忍不住问了句:“呼朋引伴?” 赵启明笑了笑,继续前行。 不过忽然之间,他想起什么。 “对啊!”赵启明忽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今年春天时静安公主对他说的话。 灌英有些无奈的问:“启明兄到底在说什么?” 有个念头忽然在赵启明的脑海中出现。他思考着,终于有了头绪,然后立即朝灌英说:“我还有事情,先就此别过了,等过几天事情解决了再聚。” “事情解决?” 赵启明没有多说,丢下灌英就策马而去。 很快,他离开了长安城,但他并没有回东乡亭,而是朝二郎庄去了。 此时,静安公主的外宅前有辆马车停着。赵启明不认识这辆马车,说明静安公主正在见客。但事情紧急,他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就走了进去。 客厅里,静安公主果然正在见客,而所见的客人赵启明也并不陌生。 “许久不见,不知小侯爷可安好?”桑弘羊笑着问,并看了眼他的手。 赵启明这才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拿着马鞭。 而桑大人假装没发现的样子,笑着说:“如此行色匆匆,怕是有重要事情吧?” 赵启明赶紧把马鞭收起来,然后说:“的确有些事情要请教长公主。” 桑大人点了点头,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打算回避。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告辞,静安公主就笑着朝赵启明说:“若是为了前线的军情,本宫与桑大人也正在议论此事。” 静安公主说这话的意思是让桑大人不用回避。 而赵启明也没有让桑大人回避的打算,于是直接朝静安公主问:“长公主说正在与桑大人讨论前线的军情,既然如此,军臣单于进犯河套之事,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坐下说吧。” 桑弘羊这时叹了口气:“灌将军能征善战,面对军臣单于,有河套天险作为依托,若想自保倒不成问题,难的是韩将军左右为难,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如何应对。” “韩将军为人沉稳,向来思虑周全。”静安公主笑着说:“而且有后方的诸位大臣,共同商议此事,定能拿出最好的办法,使前方形势逆转,我汉军也能逢凶化吉。” 桑弘羊点了点头。 静安公主这才看向赵启明,笑着问:“不知东乡侯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当。”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行礼,然后说:“但在下觉得,现在的问题不在于韩将军如何选择。毕竟是否南下河套进行支援,都会带来更加艰难的处境。”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仍然笑着,没有开口。 倒是桑弘羊,想了想之后问:“是否南下支援,都会带来更加艰难的处境,这话倒也不假。不过即便如此,也应该有所回应,不然岂不是坐以待毙?” “桑大人所言甚是,但需要做出回应的并非韩将军。” “东乡侯这是何意?”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这时才开口说:“有什么看法,就直接说吧。” “在下认为,现在的战争形势混乱,对汉军极为不利。”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所以现在就需要借助外力,让形势变得更加混乱,但却是对汉军有利的混乱。” “外力?”桑弘羊若有所思。 赵启明点了点头,他受到现代战争的启发,想到汉军可以寻求盟友。 毕竟,强大如美国军队,都需要呼朋引伴,又何况是大汉?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美苏争霸。 两个超级国家在明争暗斗,背后总有些小国家在支持。 简单来说,白羊王和娄烦王,还有左贤王和右贤王,其实都是军事同盟。而这个军事同盟的首脑是军臣单于,在遇到交战的时候互相配合,类似后世的苏联。 正因为如此,汉军才会在解决了白羊王之后引来右贤王,与右贤王交战时又冒出军臣单于,并且将来还有可能因为军臣单于引来左贤王,让汉军更为头疼。 这就好比车轮战,匈奴人轮番上阵,汉军却是单枪匹马。 面对如此情形,也该轮到了大汉帝国的小弟们出场了。 “那外力从何处而来?”桑弘羊问。 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因为发展盟友的事,要依靠静安公主。 事实上,从他进来之后,静安公主始终气定神闲。这让他肯定,静安公主已经想到了办法。甚至可以说早在大军出发之前,静安公主就已经为突发情况做好的准备。 果然,当他说出要借助外力的时候,静安公主仍然笑着,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这么想着,赵启明索性只朝桑大人说:“其实外力早就已经存在了。” “是谁?” “鲜卑。” 第三百二十七章军事同盟 其实早在大军出发时,静安公主就说过,对匈奴的全面战略是先解决掉右贤王,让东部的鲜卑和乌桓等部落进入漠北,然后再与汉军西进,夹击军臣单于和左贤王。 而静安公主之所以敢把鲜卑和乌桓考虑在计划中,是因为早在去年就开始了与北方的贸易,和那些匈奴周边的部落接触频繁,说不定还共同商量过对匈奴的战略。 所以赵启明的想法,也只不过是将战略进程提前了而已。 “东乡侯的意思,是让鲜卑参战?”桑弘羊沉默了片刻,然后超赵启明问。 “不只是鲜卑,还有乌桓和其他部落。”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汉军若是能解决右贤王,那些部落肯定会成为那片草原新的主人。既然如此倒为何不让他们也出点力?” 静安公主知道赵启明的意思,所以笑着说:“少府的确与那些部落有过接触。” 听到这话,桑弘羊看了眼静安公主,没说什么。而赵启明差点笑了。 少府和那些部落何止是有过接触。这大半年的贸易往来,让少府和那些部落日渐熟悉,甚至最近的长安城中还能见到许多鲜卑人,这说明汉室和那些北方部落已经开始了频繁的往来。 而这,都是静安公主的功劳。 毫不夸张的说,少府通过贸易的方式,已经和那些部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可谁又知道以静安公主的手腕,和那些部落的外交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哪种地步呢? 有钱大家赚,这是很吸引人的口号。 而打土豪分田产,对那些北方部落来说,显然更有诱惑力。 “鲜卑与乌桓在北方部落中成长较为迅速。”静安公主没有理会赵启明的表情,似乎真的有所疑问:“但这两个部落还都很弱小,即使参战也出不了多少人。” “无所谓人数,只要参战就行。”赵启明比划了下:“要让匈奴人知道,尤其是让军臣单于知道,北方的部落已经和汉军联合,这就能够让匈奴人产生压力。” 始终在思考的桑弘羊这时捋着胡须说:“若能让军臣单于察觉到四面楚歌,就算不至于自乱阵脚,肯定也会军心不稳,这对我河套守军来说自然是好事。” 赵启明点了点头。 “但东乡侯以为,这些部落是进入漠北,还是支援河套?”桑弘羊似乎对赵启明的办法很是赞同,已经开始请教其中的细节。 “不能让他们去河套。”赵启明认真的说:“让他们就近参战,和韩将军夹击右贤王。毕竟他们看重的是右贤王的地盘,站在那片草原上他们更愿意出力。” 桑弘羊若有所思的说:“若是如此,远在河套的军臣单于只知道北方部落参战,却不知有多少部落,参战的人数有多少,故布疑阵反而让人更加忌惮。” 赵启明点了点头:“这就好比敲山震虎,让军臣单于自乱阵脚,而且若有必要,这些部落熟悉草原,能让韩将军更快的解决掉右贤王,缩短了南下驰援所需要的时间。” “而河套守军只要不正面交战,有河套天险作为屏障,支撑些时日倒也没什么问题。”桑弘羊说到这里,露出了笑容:“到那时,军臣单于就该着急了。” “长公主觉得如何?”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说:“这的确是可行的办法,但此去北方路途遥远,而且事关重大,还需朝中认可,恐怕要些时间。” “那还不赶快?”赵启明脱口而出,意识到当着桑弘羊的面有些失礼,才赶紧改口说:“毕竟河套守军能凭借天险支撑些时日,但浪费的时间越多,将士们的伤亡就会更大。” 静安公主看了看赵启明,然后笑着说:“东乡侯体恤将士,不愧是将门之后。” 赵启明无奈,知道静安公主不满他口不择言,故意挤兑他。 什么体恤将士,他根本就是护犊子。 毕竟朝中若是采纳他的建议,在新的部署之下,河套守军就更加不可能撤退,而李敢和马建国都在河套,还有他所组建的新骑兵。他在意的是这些人不能有大的伤亡。 “此事本宫这就开始着手。”静安公主朝赵启明说:“东乡侯献策有功,但毕竟不是武职,此事还需商讨其中细节,东乡侯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赵启明有点莫名其妙,看了眼桑弘羊才意识到,人家还有事情要说呢。 于是他有点不满的站起身来,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静安公主点头,桑大人也起身朝他行礼。 就这样,赵启明离开了赵启明的宅子。但回去的路上,他仍然若有所思。 他觉得自己来之前,静安公主和桑大人所说的事情,很可能就是联合北方部落,只不过静安公主还没来得及细说,他就跑过来抢了人家的台词。 而等他走后,静安公主所要做的,应该是让桑大人将此事告之陛下。 这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无论是还是桑弘羊,还是让赵启明滚回来想对策的周建德,都没有想过联合北方部落的事情。 这可能并不是因为这些朝中重臣考虑不周,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少府与北方部落开展贸易,也不知道静安公主凭借贸易已经和鲜卑与乌桓建立了深受的关系。 没人知道鲜卑和乌桓可用,当然也就没人想到去利用鲜卑和乌桓。 而赵启明刚好知道贸易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办法。 他始终相信,静安公主在智商上完全能够碾压他,所以他觉得自己来之前,静安公主可能已经想到了相同的办法,搞不好已经在实施当中。 这并不让赵启明觉得自己做了无意义的事,反而让他高兴。 因为关于联合北方部落的事情,如果是自己的建议,朝中虽然会重视,但也会考虑。而静安公主如果也有相同的建议,凭借着强大的政治力量,这件事将能够迅速的推行。 这让赵启明感觉松了口气。 尽管周建德说过,他要是想不出办法,就要把他军法处置。但军法处置所带来的紧迫感,远不如正在前线作战的李敢和马建国等人的安危重要。 若联合北方部落的事情能顺利展开,河套方面就能在不撤退的情况下,等待形势好转,或者来自汉军主力与北方部落的支援,而不用付出太多的伤亡。 这是赵启明希望看到的结果。 但正如静安公主之前所说,联合北方部落需要时间。 别的不说,光是使臣在长安与北方部落之间的路程,就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一个月内,河套守军知道北方部落参战,更加不能选择撤退,那就只能死守。 老实说,赵启明对李敢等人,甚至新骑兵都有着极大的信心。而灌夫在突袭河套的行动当中,也表现出了当世名将的军事素质,让赵启明对这个老土匪刮目相看。 他相信河套守军能守得住,但也知道死伤不可避免。 周建德不想看到大量的伤亡,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可以多支撑些时间。”想到这里,赵启明叹了口气。 第三百二十八章打土豪 军臣单于侵入河套不久,前线又有了新的军情。 显然,河套守军对于军臣单于并不畏惧,在对方赶到黄河北岸之前就抢先出击,让长途奔袭至此的单于大军措手不及,短短两个时辰的交战就折损了数百人。 不出意外,这又是新骑兵所为。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新骑兵并没有反复进行冲锋,在利用墙式推进斩首数百人后就立即撤退,等单于大军继续追击时,等待他们的是占据黄河天险的河套守军。 正如赵启明所说,军臣单于没有太多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所以当军臣单于看到河套守军将黄河天险作为屏障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休整的指令,而是带着大军强行渡河,结果在两天之内,就付出了折损近三千人的代价。 而即便如此,单于大军仍然没有渡河成功。 这让军臣单于恼羞成怒,非但没有让部队休整,反而是疯狂的下令继续渡河。 这个时候新骑兵再次出现,如同在黄河北岸时那样,进行强式推进。在单于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地,几次冲锋斩首数百人之后,就再次撤退到黄河南岸。 军臣单于这才发现河套守军的策略。 原来,兵力不足的汉军并没有全力进行防守。 这四万人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有大部分人占据黄河天险,而那支善于冲锋的队伍,反复进行着袭击,却又绝不恋战,目的是为了慢慢消耗掉大军的有生力量。 这样的策略实在高明。要知道占据着黄河天险的汉军就已经非常棘手,现在还出现了每次冲锋都能斩首数百人的队伍,关键这支队伍打完就走,休息好了又来。 军臣单于冷静了下来。 即便时间紧迫,他也不得不让大军休整。因为如果按照这种方式继续交战下去,大军可能在成功渡过黄河之前,就已经被那支善于冲锋的队伍消耗殆尽。 就这样,单于大军停止了渡河。 与此同时,河套守军的军报也随之传回了长安。 即便百姓们已经适应了对匈奴作战的胜利,当河套守军斩杀匈奴单于三千余人的消息流传开来,百姓们仍然为之庆祝。 因为河套守军这次面对的是匈奴单于,那是世界两极之一的最强武力。 在百姓们看来,斩杀单于大军三千余人,比马邑之战中击退匈奴右贤王更有分量。并且河套失而复得,还能稳住局面,没有让侵入河套的匈奴人得逞,这就更加值得庆祝。 当然,这只是普通百姓们的看法。 而达官显贵们掌握的消息更多,知道此次侵入河套的单于大军有十万之众,那是数倍于河套守军的力量,三千余人的损失实在难伤其筋骨。 诚然,灌夫的指挥确实老练,新骑兵的战力也更甚从前,能在防守的同时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这是很了不起的战术。但再好的战术,也敌不过单于大军人多势众。 因此,对于前线的形势,也有很多不容乐观的看法。 赵启明就是持有这种看法的人。 当军报传回来的时候,他只是松了口气,然后就紧接着紧张起来。 因为军臣单于没有多少时间,在渡河失败的同时还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很可能失去理智,到时候不及伤亡的进攻,人多势众的优势就能爆发出来。 真要是那样的话,恐怕河套守军就撑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赵启明最近几天总是心不在焉。他希望联合鲜卑等部落的计划能够得到朝中的首肯,可五天的时间静安公主始终没来告诉他结果,让他心急如焚。 终于,到了第五天时,静安公主终于出现,而赵启明早已经是心急如焚,见到静安公主就马上问:“朝中商量的怎么样了,是否同意了联合北方部落的计划?”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着急的样子,好笑的说:“人命关天的事情,前线有数不清的将士等着,若五天时间都在做口舌之争,这岂不成了草菅人命?” “你是说,已经有了结果?” “鲜卑已经同意参战。” “啊?” 赵启明震惊了。 他以为五天过去,朝中采纳了联合北方部落的建议,将尽快派出信使,然后就可以讨价还价,商议联合的具体事宜。在他看来,从计划开始到北方部落参战,这个过程需要两个月。 而静安公主现在居然告诉他,鲜卑已经同意参战了。 “怎么可能?”赵启明回过神来,只觉得匪夷所思:“长安离北方路途遥远,光是信使在路上要浪费大量的时间,怎么可能刚刚五天出兵了?” “我说的是同意参战,没说已经出兵。” “可即便同意参战也没有这么快吧,难道信使是飞过去的?” 静安公主笑了笑,故意卖起关子,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才终于问了句:“你有没有发现,长安城里最近这段时间,经常有鲜卑等外族人走动。” “我知道这是你的功劳。”赵启明急的抓耳挠腮,根本没什么意思去想其他事情,直到他忽然意识到静安公主什么意思,才终于停下动作:“你是说,有鲜卑的信使在长安。” 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眼看着汉军节节胜利,匈奴右贤王大限将至,北方那些部落早已经是蠢蠢欲动,许多信使来到长安,光是我就见了四个部落的信使。” “什么意思,他们打算打土豪分田产?” “打土豪?” “就是他们主动提出联合,打算把右贤王给灭了,然后分了那片草原?” 静安公主好笑:“不会什么好比喻,但的确如此。” 赵启明目瞪口呆,然后使劲拍打自己的脑门,终于是想明白了。 怪不得那天见到见面时静安公主从始至终都气定神闲,原来这件事根本就不用着急。而最近出现在长安城里的外族人,其实并不全是鲜卑,而是来自北方的很多部落。 “早在突袭河套之后,就有鲜卑的信使找到我。”说到这里,静安公主拿起块点心:“说是想和我汉室结为兄弟之国,差点让我宅子里的门房给打出去。” 赵启明点了点头,外族兄弟有着迷之自信,北方的小部落竟然想和汉帝国称兄道弟,这也多亏是人家门房有涵养,要是在长安城里那么喊,肯定要让人给打死。 “好在当时没把话说的太绝对,只说让信使回去等着。”静安公主笑了笑:“可没想到,军臣单于南下的消息传来,那信使又出来了,说要与汉军并肩作战。” “恩?”赵启明有点意外:“就就表态了?” “我也弄不太清楚,照理说这种情况下应该观望猜对,就像乌桓等部落那样,应该等分出胜负之后,再去我府上拜访。”静安公主摇了摇头:“可这鲜卑,却立即跳出来表忠心。” “看来真把汉室当成兄弟了。”赵启明好笑:“这是打算患难见真情呢。” 静安公主忍俊不禁:“结成兄弟之国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好处的时候绝不含糊,这几天讨价还价,声称事成之后要吃下右贤王的所有草原,这次连我都想把他打一顿。” “那后来呢?” “这些人其实不大好对付,要是换做平时也就罢了,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纠缠,但现在不同。”静安公主摇了摇头,然后说:“但好在几天下来,事情总算是谈妥了。” 赵启明忍不住问:“你同意把所有草原都给他?” “四成。”静安公主笑着说:“要是全给了,其他部落可就不会参战了。” 赵启明明白了,忍不住笑着说:“剩下六成就这么成了‘无主之地’,乌桓等部落眼看着和鲜卑已经谈好了,肯定受不了这诱惑,说不定很快就会派人去找你。” “已经去找了。”静安公主悠然喝茶:“现在桑大人正在我府上见他们。” “这么说,军事联盟就快达成了?” “军事联盟?”静安公主念着这个词,然后赞赏的说:“虽然没有宗主与属国那么气派,但也总好过什么兄弟之国,这个军事同盟的称呼,倒是恰当。” 赵启明叹了口气:“名字的事不重要,先说现在的进展。” “鲜卑的信使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十天内就能到达。” “你是说鲜卑十天之内,就能开始准备出兵?” “虽说发兵要准备些时间,但我已经给出了时限,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 听到这话,赵启明长出了口气,然后直接躺在了地上。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原本以为要两个月时间,觉得河套守军在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之后,应该可以坚持的下去。而现在居然鲜卑出兵只需要半个月,这意味着河套守军的压力减去了不少。 赵启明的压力也减去了不少。 他这几天始终坐立不安,现在总算放下心来,就想好好躺会儿。 第三百二十九章好多马 赵启明提出的军事同盟已经成型。静安公主接受了这种全新的军事关系,既没有同意那些部落所谓兄弟之国的建议,也没有坚持传统宗主国的主导地位。 正是这种同盟关系,让乌桓在鲜卑之后同意了出兵。这是因为乌桓已经被匈奴控制多年,与汉室接触时也保持着警惕,而纯粹的军事关系,让他们更容易接受。 当然,除了纯粹的军事关系之外,乌桓与鲜卑之所以结盟,还有其他原因。 事实上,无论乌桓还是鲜卑都是东胡后裔。先秦时代,东胡曾经是强大的部落,甚至连匈奴也要向这东胡纳贡。这种情况持续到秦汉交替时代,匈奴王冒顿击败东胡,并将其赶出草原,东胡的时代也就落下了帷幕。从那以后,东胡人退居乌桓山,分成了乌桓与鲜卑两个部落,长期受匈奴控制,甚至于欺凌。 在这种情况下,汉室对匈奴的全面战争开始了。 乌桓与鲜卑共同的先祖,在秦汉时代被匈奴几乎灭族,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乌桓与鲜卑又长期被匈奴控制,饱受奴役之苦。如此新仇旧恨,让他们与匈奴早已是不共戴天,眼看着汉室与匈奴的全面战争开始,他们都躁动了起来。 河套之战的胜利,让那些部落看到了汉军的强大,也找到了脱离匈奴控制的机会。在马邑之围前后,草原以东的部落经过商议,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趁着右贤王被汉军围追堵截,无暇分/身时,这些部落派出各自的信使,紧急来到长安请求联合。这也正是长安城里为何出现了很多高鼻梁、白皮肤的外族人。 有意思的是,这些信使来到长安,并没有按照外国使节的惯例去找鸿胪寺,而是立刻去拜见长公主。这是因为有匈奴存在,汉室与北方部落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倒是静安公主所控制的少府因为通商的关系,与那些北方部落有着不错的交情。 这些信使来到长安,向静安公主传达了联合的意愿,中途却传来了河套告急的消息。包括乌桓在内,很多部落都有些动摇,唯独鲜卑沉着冷静,知道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若汉军无功而返,匈奴人发现鲜卑与汉室接触,部落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所以非但没有选择退缩,反而主动找到静安公主,商议立即出兵等事宜。 而鲜卑信使的离开,让包括乌桓在内的其他部落幡然醒悟,也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刚好这时,静安公主按照赵启明的建议,提出了军事同盟的关系,让原本还有些摇摆的信使终于做出了决定。 当鲜卑信使离开长安五天之后,乌桓的部落也同意了出兵,而其他小部落无论实力强弱,都响应了汉室的号召,许多信使都正在回到北方的路上。 赵启明算了下时间,鲜卑信使回到部落还需要最少十天。而乌桓等部落虽然出发的较晚,但因为距离比较晚,这些信使回到各自的部落的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内。 半个月后,北方部落将出兵草原,配合汉军接下来的战略。这将影响到汉室和匈奴的全面战争,让整个北方战场的形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还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启明很期待能等到鲜卑和乌桓出兵的消息,但他是时候回马场了。 热气球的事情让他在侯府停留了很长时间,接下来又发生了河套告急的消息。算算日子,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当差了,就算回到马场也是游手好闲,但总得做个样子。 所以在鲜卑信使离开长安的第七天,赵启明决定回到马场。而关于北方部落出兵的事情,他已经告之静安公主,若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他,不影响追看“东亚打群架”的连载故事。 这天下午,晚风徐徐。 趁着太阳落山,赵启明在院子里散步,而细柳则在屋内替他收拾行礼。 除了每次都要带的肉包之外,这次要多带些夏天的衣物,还有西乡亭的蜜桃。 赵启明很喜欢吃西乡亭的蜜桃,细柳也喜欢吃,并且每天都能吃到好几颗。不过细柳知道蜜桃成熟的季节很快就会过去,等小侯爷下次回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蜜桃可吃,所以在收拾行礼的时候,她偷偷把自己的几颗蜜桃也装了进去。 “干什么呢?”赵启明忽然转过身来。 细柳连忙把蜜桃藏在身后,结果发现赵启明并不是在跟她说话。 事实上,赵启明正侧耳倾听,寻找着什么。这让细柳也安静了下来。 仔细听,确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山上滚石头的声音。但东乡亭附近没有山,也就不可能有石头从山上滚下来。 “你听到没?”赵启明问细柳。 细柳仍然藏着蜜桃,使劲点头。 “这是什么声音?” 细柳摇头,然后忽然猜测说:“会不会是发大水?” “胡说。”赵启明指着天上:“这天气哪来的洪水,你半夜梦到尿床了吧?” 这话有点过分,让细柳觉得脸红,还有点委屈。就算是小侯爷,也不能说青春期的少女尿床,因为这既没有根据,而且很让人害羞。 所以细柳不打算理赵启明,拿着蜜桃继续收拾行礼。 “好像是东乡亭传来的。”赵启明神经质的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又转过身去。 然而他仍然弄不清楚,东乡亭怎么会有山上滚石头的声音。 他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刚走出内院,就迎面碰上了个伙计。 赵启明认得这个伙计,以前是侯府的护卫,因为有了瓷器作坊就过去当工厂保安。所以看到这个伙计跑回侯府,让赵启明忽然有点担心,滚石头的声音是不是和瓷器作坊有关。 “出了什么事?”他问。 那伙计是跑回来的,见到赵启明时停了下来,就弯着腰不停的喘气,明知道现在应该报告情况,让小侯爷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来话。 这让赵启明更加担心,赶紧又问:“是不是瓷器作坊出事了?” 那伙计满头大汗,不停的喘着气,朝赵启明摆了摆手。 “秦文在哪呢?”赵启明有点生气:“怎么当保安队长的,手下都是些什么身体素质,这么点远的距离居然跟跑马拉松似得,还怎么保护小侯爷的人身安全?” 秦文显然是不在了,但赵启明的指责让那伙计回光返照的说了句:“马!” “马?”赵启明无比紧张的问:“金牙跑了?” 那伙计又摆了摆手,其实赵启明也觉得不大可能,毕竟金牙在侯府过着贵妇般的生活,有吃有喝还有单身公寓,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 就算是为爱痴狂,跟外面不三不四的马私奔那也不可能,因为金牙眼光很高,根本看不上本地马,而且赵启明教育过金牙要有贞操观念,不能在男女关系上做一匹随便的马。 “路上。”那伙计终于有了些力气,指着侯府外。 赵启明也顾不上追问,因为那山上滚石头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让他有着被“共/军”包围,正即将面临无数火炮的紧张感。 他踹翻那个伙计,赶紧走出庭院,来到了侯府的大门口。 侯府的下人全在这里,把大门堵得密不透风,似乎正在看热闹,彼此间讨论着什么。眼看赵启明来了,下人们赶紧让开,赵启明才终于看清楚侯府门前发生了什么。 马。 那个伙计说的没错,的确是马。 不过那个伙计没说清楚的是,侯府的门前此时有很多的马,数不清的马。 赵启明傻眼了。 看着侯府侯府门前数不清的马,他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很多的疑问和不解,甚至还有点害怕。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 “我是你们小侯爷的朋友嘛,我又回来了~” 这个带着孜然味的口音,让赵启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看着马群的最前面,那里正有个穿着羊皮的大胡子,热情的跟路人打招呼。 看见此人,赵启明/心潮澎湃,忍不住惊呼:“卧槽?” 第三百三十章这是两千架F22 公元前104年,汉武帝派遣贰师将军李广利,以六万大军进击大宛,适逢大宛国内政变,为息事宁人,大宛国献马三千匹,由李广利带回长安,改良了中原马种,让汉军战力大增,也使大宛马扬名天下。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汗血宝马。 赵启明深知,优良的战马对军队而言是何其重要。但他并不愿意看到西汉王朝为了这些良种马付出数万汉军的代价。所以他左思右想,最终在静安公主的提醒下,筹划出了走私的办法。 阿克哈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机会,两人以“瓷器换马”的方式开始了他们的交易。赵启明用数不清的瓷器,换取阿克哈往返大宛与中原。凭借着瓷器的巨大利益,阿克哈变身走私商,冒着生命危险,为赵启明搜集汗血宝马。 如今,阿克哈平安归来,带着两千匹汗血宝马穿越西域,到达了“瓷器换马”的,也就是当初他运走瓷器的地方。而此时,距离他带着瓷器离开,还不到一年时间。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阿克哈为了瓷器在西域的巨大利润,敢冒着被大宛国处死的风险,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能如此之快的往返西域和长安,提前向赵启明“交货”。 历史上,汉武帝为了三千匹汗血宝马,耗费数年时间,付出了汉军死伤数万的代价。而如今,赵启明只是想出了“瓷器换马”的办法,西域商人阿克哈就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带回汗血宝马两千匹,代价也只不过是些瓷器,没有让汉军付出一兵一卒的伤亡。 照理说,赵启明应该为自己的英明决策而高兴。 但此刻,看着那那两千匹汗血宝马,他完全高兴不出来。 马是好马。就算是不懂马的人,看到这两千匹汗血宝马,也能知道绝非凡品。 因为这些汗血宝马实在是气质超群。它们身材高挑,体型纤细,别说是中原马与之大不相同,甚至相比起以高大著称的金牙,居然也毫不逊色。 尤其是领头的那匹,除了身材高挑,提醒纤细之外,还有一身白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而且这匹马没有鬓毛,让原本就纤细的脖子显得更加袖长,就像是天鹅般,充满了优雅和灵性。 若这只金色的汗血宝马是母的,金牙肯定会被褫夺“马中林志玲”的封号,好在这匹汗血宝马是公的,所以金牙仍然是马中林志玲,而金色的汗血宝马有了“马中吴彦祖”的称号。 显然,马中吴彦祖和人类吴彦祖有着相同的魅力。当金牙看到马中吴彦祖的时候,就立即有了爱慕之心。此时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正亲密站在马中吴彦祖的旁边,时不时看向赵启明,那表情好像在说“爸爸,这就是我男朋友,是要照顾我一生的男人。” 这真是令人感到心痛的事情。 赵启明早就教导过金牙,要有女孩子的矜持。曾几何时,金牙也曾经像个贞洁烈女那样,在灌夫提出配种的要求时奋起抗争,并朝邪恶势力骂了句:“去你妈的。” 这让赵启明曾经相信,金牙是女性楷模,是很有贞操观念的保守派。可谁知马中林志玲平时的优雅端庄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当着她父亲的面,就敢跟初次见面的公马耳鬓厮磨。 这说明看到帅哥立马就开始犯花痴是所有女性共有的特质。恐怕此刻站在马中吴彦祖旁边的金牙,已经不只是心生爱慕,搞不好都已经开始想象着和人家结婚生子的美好生活了吧? 这真是侯府教育的失败啊。 赵启明表示很痛心。 但现在,他最大的麻烦并不是金牙成为早恋少女,而是这些汗血宝马。 “小侯爷,这些马要怎么安置?”秦文站在赵启明旁边请示。 而赵启明站在侯府门前,看着这成群的汗血宝马,已经抓耳挠腮的好一会儿。 “阿克哈醒来没有?” “没有,还在睡。” “那其他的那些随行的西域人呢,可问出了什么?” “没有,那些西域人不会说汉化。” 赵启明呲牙咧嘴:“那钱管家呢,现在在哪?” “在西乡亭造纸作坊,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很快回来。” “你亲自去叫,务必带着钱管家马上回来。” 秦文走了,而赵启明仍旧抓耳挠腮。 老实说,他根本没想到阿克哈会这么快就带着汗血宝马回来。在经过了惊喜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怎么解决这两千匹马的安置问题,是很重要的事情。 毕竟,这是两千匹马,从侯府门前排到了东乡亭的村口。 照理说,将这些马带到马场,有专人照顾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已经下午,带着这么多的马去马场,估计刚走到半路就会天黑,到时候很可能会出问题。 这也就是说,要将这些汗血宝马送去马场,最快也是明天的事情,而今天,这些汗血宝马到了东乡亭,就应该由东乡侯府进行安置。 怎么安置这些汗血宝马,赵启明毫无头绪。阿克哈跟他说了没几句话,就吃着绿豆糕昏睡了过去,而钱管家和胡先生都不在,更没人帮他想办法。 要是其他的牲口也就罢了,皮粗肉糙,就算是在侯府门前站一晚上也没事,可偏偏这些马不是普通牲口,而是汗血宝马,是让后世的汉武帝不惜发动战争,以数万汉军的代价换回来的优良马种。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是最有优势的兵种,而战马对骑兵来说意味着更强大的战斗力。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汗血宝马的价值,甚至可以堪比现代军事装备里的空军战斗力。 这就像是美国的军火贩子走私了两千架F—22隐形战斗机,在没有提前通知送到了北京郊区农民的菜地里,还让那个农民看守那两千架战斗机一个晚上,然后那个美国军火贩子就吃着烤鸭去睡觉了。 这就是赵启明现在所要解决的问题。 面对这两千匹堪比战斗机的军事装备,他根本顾不上感叹国防力量的提升,所能想到的只是这两千匹汗血宝马出了问题,他能选择哪种死法。 他没有地方安置这些汗血宝马,也不知道这些汗血宝马应该吃些什么。而要是这些汗血宝马因为安置不善,哪怕丢了其中一匹,那也是损失一架战斗机的罪过。 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罪过,甚至连其中一匹汗血宝马生病抱恙他也承受不起。 因为这些汗血宝马过太珍贵,价值实在巨大。 所以面对怎么安置汗血宝马的问题,他抓耳挠腮着急的不行。 老实说,他很想打阿克哈。因为他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居然直接把两千匹汗血宝马送到了东乡亭,丢给他这么大的麻烦。但是人家千里迢迢回来,还帮汉军走私来了两千架战斗机,实在不好跟人动粗。所以打人家的事情要以后再说,现在还必须要让人家休息好。 “钱管家怎么还不回来?”站在侯府门前,赵启明东张西望。 结果钱管家没等到,倒是周建德来了。 这老匹夫前几天还声称要把赵启明打出屎来。对于这个长辈赵启明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现在看到对方带着亲卫赶到,他却激动的热泪盈眶起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阿克哈的秘密通道 正在赵启明为了安置问题焦头烂额之际,周建德带着亲卫赶到了。 看上去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老匹夫没有多问,翻身下马之后就直接走到侯府门前,然后按着自己的佩剑,开始指挥着部分亲卫分开,把侯府两边的路给封了。 说起来周建德还真是热衷于封路。 不过上次封路是因为热气球,当时只是放飞实验而已,赵启明还觉得不用那么兴师动众。而现在为了保护良种马,这在赵启明看来不仅很有必要,而且还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激动之下,他立即走上去朝周建德行礼。如果不是因为辈分的关系,他很想和周建德握手,就如同被洪水围困了灾区老百姓,终于等到了抢险救灾的人民子弟兵。 可惜周建德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按着佩剑,朝余下的护卫们大声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守来,要是今晚有任何差池,你们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 这些余下的亲卫们如临大敌,顺着道路两边排开。看那丝毫不敢怠慢的样子,哪里是在保护些战马,简直就像是跟随国家元首出行的警备人员。 然而赵启明却愣住了:“这怎么还开始站岗了,难道不打算把马给带走?” “带走?”周建德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赶紧说;“您难道不是来进行交接,把这些马接到军中去的?” 周建德看傻子似得看着赵启明:“军中谁能照顾这些马?自然是要先送去马场的,何况这都马上天黑了,要是运马途中出了什么差错,你打算让老夫背这个锅?” 赵启明差点跪了,心说你不愿意背这个锅,我也不愿意啊。 他原以为周建德带着亲卫赶来,是要把汗血宝马带走,还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就没他什么责任了,甚至就算今天晚上这些马集体越狱也是军方保护不力,怪不到他头上。 可他没想到周建德只是带人来站岗的。 “这么多的马招摇过市,长安城里早就得到了消息。”周建德看着那些马,紧握着佩剑:“可也没想到是你让人去找的千里马,居然这么快就被带回来了。” 赵启明看得出来,老匹夫有点激动。 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土匪了,看到这么多气质超群的战马,就如同刚从监狱出来的刑满释放人员走进了女澡堂,没有两眼放光流口水,就已经很克制了。 “丞相有令,保护好千里马,无干人等绝不能靠近。”周建德仍然目视前方,手却终于松开了佩剑:“不过眼前这些是不是千里马,还需要老夫看过才知道。” 说完这话,周建德也没等赵启明回应,就大步走上前去。 这老匹夫表面上是在验收,按着佩刀从这些宝马面前走过,满意的点头,其实是借职务之便,近距离接触这些汗血宝马,经常停下来伸手抚摸,很有套上马鞍跑上几圈的意思。 赵启明正要跟着过去,谁知丫鬟忽来禀告,说阿克哈醒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周建德,赶紧走过去找阿克哈,因为他有很多的问题想知道。 此时,阿克哈正坐在侯府门前的大树下吃着绿豆糕,见到赵启明走过来,马上激动的说:“我的朋友,你家的绿豆糕还是熟悉的味道,真是让我太想念了。” 赵启明叹了口气,这家伙也真是心大:“别管绿豆糕了,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首先。”赵启明看着阿克哈:“你是傻/逼吧?” “傻/逼?” “傻/逼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带着两千匹汗血宝马招摇过市,在没有提前派人送信的情况下带来东乡亭,让我没有任何准备的那种人。”赵启明咬牙切齿。 阿克哈恍然大悟:“你是在骂我啊。” “不骂你骂谁?” “不该骂我。”阿克哈吃着绿豆糕,这让他心情很好,所以即便被骂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讲道理说:“我们做生意有信用,你给我瓷器,我的马就只能交给你。” “那你就不能提前通知我?” “我的族人不会汉话,来了容易被当成奸细。”阿克哈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热情的朝着远处围观的东乡亭村民们打招呼:“是我阿克哈,被你们当成匈奴奸细打的那个。” 村民们表示不认识这个脏兮兮的大胡子,继续围观汗血宝马议论。 显然,他们对西域马的兴趣要比西域人要高。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点惭愧。 毕竟,阿克哈远道而来,为汉朝军队带来如此大礼,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村民们不明真相也就怪了,自己再责怪人家就太过分了。 “不说这些。”赵启明笑着朝阿克哈问:“带这么多马,路上挺不容易吧?” “花了不少钱。”阿克哈吃着绿豆糕,口齿不清的说:“除了我的族人,还有这些养马的奴隶,没有把他们也带上,到不了玉门我的金马就要死光了。” 赵启明点头,看向也正在休息的其他西域人。他也是刚注意到,这些西域人里有为数不少的人在其他人都在休息的时候,时不时走到那些马的面前喂东西,或者检查什么的。 想来阿克哈是为了避免途中出现伤病,干脆把善于养马的人也带上,沿途有这么多的奴隶伺候着,这些汗血宝马就算有伤病的情况,恐怕损失也并不大。 “你要给我瓷器。”阿克哈似乎想到了关键问题,认真的朝赵启明说:“这些人不能白给你,我不要你的钱,你拿瓷器跟我换。” 赵启明倒是并不意外阿克哈连人也卖,老实说这些汗血宝马的生活习性如何他也不是很了解,以后要养起来肯定还是这些奴隶比较有经验,所以用瓷器换点技术人才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以,瓷器回头就给你。” 阿克哈这次露出满意的表情:“你是做生意的人,跟我很像。” 赵启明没理会阿克哈夸奖别人都要顺带吹捧自己的行为,接着又问:“除了这些马的损失情况之外,你路上就没遇到其他什么麻烦,比如匈奴人?” “有。”阿克哈继续吃绿豆糕,不在意的说:“要是被发现了,连人带马都要被抓走,我阿克哈就要赔钱了,怎么都不能被抓住。” “那你是怎么保证不被抓住的?” 阿克哈忽然看向赵启明,认真的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不能告诉你。” 赵启明愣了下,然后才意识到,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 仔细想想也是,西域和长安之间距离遥远,在两地之间往返的商队本就不多,能像阿克哈这样,能带着那么多的货物没被抓到,肯定是有其门道的。 而这个门道就是人家吃这晚饭的依仗,当然是不能随便透露给别的。 “行,那我不问。”赵启明摊手:“反正你带着马平安归来就行。” “那是。” “对了。”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张骞在哪?” 第三百三十二章张骞是个好人 赶在天黑之前,汗血宝马得到了安置。 考虑到东乡亭实在没有地方让这些汗血宝马过夜,灌夫的亲卫干脆就站在路边警戒,就像是保护国家元首般如临大敌,别说是别有用心的偷马贼,就算是附近的野狗也休想靠近。 相比这些亲卫,那些的养马的奴隶们就显得淡定了很多。 在阿克哈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在休息,直到快天黑的时候他们才起来,为汗血宝马准备了草料和饮水,之后自己再吃点东西,就在路边放张羊皮,早早的睡了过去。 不过若是仔细看他们准备的草料,会发现其中大有文章。 首先,这些干草料都是来自大宛。从西域跋涉而来的过程中,那些汗血宝马吃的都是家乡的干料,有效防止了水土不服的情况。而除了干料之外,途中还要进行放牧,这让汗血宝马在潜移默化之中,逐渐适应了从大宛到长安的水草。 由此可见,阿克哈是个细心的人。 或者在赵启明看来,阿克哈是个精明算计的人。 在走私汗血宝马这件事上,精明算计是很好的优点。因为无论是带着为数众多的养马奴隶,还是携带大量产自大宛的干料,都是为了让汗血宝马在长途跋涉的过程中减少损耗。 历史上的汉武帝就没这么细心了。 据说当时李广利从大宛带走的良种马数千,因为不熟悉那些汗血宝马的习性,在回到长安城的过程中造成了许多的伤亡,到玉门关的时候就只剩下不到四千,而这个数字可能只有从大宛出发时的一半。 相同的情况如果发生在阿克哈身上,这位国际友人估计要亏死,所以早在出发之前就做足了准备,以至于千里的跋涉,所损失了的汗血宝马也只有几十匹而已。 如此精心而周到的照顾,不光是赵启明感到佩服,周建德也相当的满意。 因为查看了这些汗血宝马之后,老匹夫声称身体状况良好。在留下了亲卫守夜之后,周建德就离开了东乡侯府,估计是去长安城向魏其候禀告情况去了。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去。 在附近围观的村民们已经离开,侯府的下人们也因为钱管家的吩咐,开始为那些喜欢打地铺的西域人,和周建德的亲卫们准备晚饭。 汗血宝马就站在侯府的路边休息过夜,金牙仍然不愿意离开马中吴彦祖。 看着黑暗之中海誓山盟的少男少女,赵启明也没有横加干涉,反正是在侯府门口,金牙也不算是夜不归宿,而且这么多人看着,马中吴彦祖也没机会夺走金牙的贞操。 这么想着,赵启明放下心来,转身回到了侯府。 书房中,他拿出了几封信。 阿克哈刚才告诉他,张骞并没有回来。但这并不是说使团遭遇了什么不测,事实上张骞等人早就已经平安到达了西域,只是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才没有立即返回。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 毕竟阿克哈是去做生意的,在大宛和长安之间往返的次数越多,赚到的利润也就更大,当然是抓紧时间赶路,不想有任何的耽搁。 而张骞的出使,身负重任,除了是联络西域诸国,建立外交和军事关系之外,还有熟悉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名胜情况,这都需要很多的时间。 所以当赵启明得知张骞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并不吃惊。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张骞虽然没有回来,但却让阿克哈带回了几封信。这几封信由羊皮所写,其中有写的汉武帝的,有写给静安公主,还有魏其候的,最后居然还有写给他的。 老实说,赵启明没想到张骞会给他写信。 毕竟张骞是魏其候的门客,少府又是使团的幕后金主,汉武帝作为国家元首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都是张骞的直接领导,到达西域后汇报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赵启明虽然参与了瓷器换马,却和使团没什么关系,所以张骞没有义务对东乡侯府做什么汇报,这就让赵启明对书信中的内容,感到很是期待。 等外面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他立刻回到书房,把信打开。 果然,张骞给他的书信并不是为了汇报情况,书中的内容完全是因为之前曾经共同谈论过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没有牵扯到联络西域诸国的只言片语。 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忍不住看向其他几封信。 他觉得张骞写给静安公主和汉武帝的内容,肯定对联络西域主顾的进度有详细的汇报。可他没有胆量去看汉武帝的书信,就算是静安公主的信,他也只能征得同意之后才能去看。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看张骞写给他的“西域游记”。 首先,张骞说明了去往西域过程中事情,对阿克哈有着很高的评价。说这个西域商人虽然精明算计,而且总喜欢占使团的便宜,但的确是有本事的人。 用张骞的话说,阿克哈无论走到哪里,都对当地的情况了如指掌,尤其是能够提前知道匈奴人的活动范围,再加上当地向导的指引,使团和商队几乎完全避开了匈奴人,只有少数几次差点遇见,而阿克哈总能带着大家平安通过。这让使团的官员都觉得不可思议。 总而言之,有阿克哈这样的人在,使团才能平安到达了西域。 张骞最先接触的是鄯善国,那里的气候与中原截然不同,干燥少雨不说,还有很多的沙漠,但神奇的是这里居然盛产瓜果,尤其是葡萄这种东西,让张骞很是喜欢。 “这说的是吐鲁番吧?”赵启明挠了挠脸。 他打算继续看下去,但张骞所讲述风土人情却到此为止。 按照张骞所说,在到达鄯善之后,就离开了匈奴人的活动范围,而且西域境内就不再需要向导,所以阿克哈离开了他们,继续前往大宛,而使团则留在了车师,正准备求见鄯善国王。 在书信的最后,张骞表示没有忘记当日对赵启明的承诺,但因为刚进入西域不久,所以只让阿克哈带回去了葡萄,和赵启明提到过的“茴香”种子。 看到这里,赵启明不淡定了。 如果不是因为阿克哈已经睡了,他很不得现在就去把种子给要来。 那可是葡萄,盛夏时节必不可少的水果。 赵启明很怀念当年吹着空调吃葡萄的日子。 但更加让他魂牵梦绕的,是被城管赶来赶去的烧烤摊。 茴香是学名,通俗的叫法是孜然。众所周知,没有烧烤的夏天注定是不完整的。而没有孜然的烧烤,就像没有胸部的女朋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兴致盎然的。 对他而言,张骞给他带回了孜然和葡萄种子,是比汗血宝马更加珍贵的东西。 “太感动了。”赵启明热泪盈眶;“张骞真是个好人。” 他想现在就把葡萄和茴香种下去。 茴香很快就能生长起来,估计到秋天的时候就能有孜然了。 而葡萄种子洒在院子里的墙角下,等过几年长出葡萄藤,在盛夏时节能遮挡阳光,到时候把摇椅搬到葡萄架下,伸出手就能抓几颗葡萄吃,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真是让人期待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关于战马的服役期问题 张骞弄回来的种子,让赵启明兴奋了整晚,等到早上才想起汗血宝马。 尽管有周建德的亲卫警戒,阿克哈的奴隶也认真尽责,把那些汗血宝马照顾的很好,但赵启明总觉得如履薄冰,担心这些汗血宝马出了什么问题他要为此负责。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把汗血宝马安排照顾好才对。 天亮之后,赵启明决定启程,带着这些汗血宝马前往马场。 他先把张骞的其他几封书信送了出去,又在阿克哈回长安城之前要来了种子,反复叮嘱钱管家要小心保存,之后就在东乡亭村民的围观中,带着那些汗血宝马出发了。 周建德的亲卫昨天就借给了东乡侯府,说直到汗血宝马安全送到马场才算完成任务,所以除了秦文跟着他上路之外,那些亲卫也随同他出发。 很快,队伍离开了东乡亭。 赵启明和亲卫骑着马走在前面,两千匹汗血宝马走在身后的路中间,两旁是周建德的带刀亲卫,以及队伍后面上押着草料的马奴。 这样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尤其是经过去往长安城的路口时,那些菜农见到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老远就站在了路边,等待队伍通过的时候,表情敬畏。 这让赵启明感觉很是满意。 虽然在此之前,他骑着金牙招摇过市,普通人看到他时也要避让,但长安城的百姓见惯了达官显贵,只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避让的同时还流露出敬畏的表情,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 显然,这这是因为汗血宝马和周建德的护卫。 周建德护卫不用说了,都是精挑细选的勇士,按着佩刀穿着铠甲,气势逼人。 更重要的是汗血宝马。就算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些马不是平常货色。而能带着这么多不是平常货色的马,当然也不是平常货色的纨绔。 可惜,赵启明的确只是个平常货色的纨绔。 尽管他所带领的队伍有成群的战马,有军容肃整的士兵,甚至还有粮草和押运粮草的奴隶,看上去像是出征路上的军队,但实际上他只是个养马的,今天的任务也只是运马,而不是领军出征。 “要是真能带着这样的队伍,肯定会很威风吧。”小侯爷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意淫当中。 他觉得有了汗血宝马,再加上最好的周建德的这些亲卫,就能组建全部由汗血宝马构成的骑兵。且不论战斗力如何,光是走出去就威风八面,自己要是他们的统帅那简直太帅了。 不过当他想到领军出征,就仿佛能看到自己被那些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人取了首级的血腥画面,觉得再好的战马和再厉害的士兵都扶不起自己这滩烂泥,就很快对领军出征失去了兴趣。 他不再沉迷于路人的敬畏,命令队伍抓紧时间赶路。 大概两个时辰后,队伍就快到三河马场。 让赵启明没想到的是,奴儿居然在半路上等着他。 很久没见,熊孩子似乎长高了,不过熊孩子的气质没变,在等待的过程之中蹲在路边玩泥巴,听到队伍的动静才起身,然后立即擦掉鼻涕,翻身上马迎了上来。 “老师。”奴儿迎上来行礼,但眼睛里只有队伍后面的汗血宝马。 “你怎么来了?”赵启明问。 “厩令大人得到通知,说老师要带几千匹良种马回去,让马场做好接应。”奴儿的注意力已经被汗血宝马所吸引:“学生等不及,就和呼伦先来接老师了。”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有点惭愧。 他还真忘了提前通知厩令大人。这么多的马,就算是马场也没那么容易安置,要不是厩令大人得到可能来自周建德的通知,他带着这些马出现时厩令大人肯定也会手忙脚乱。 昨天还怪阿克哈没有提前送信呢,结果今天自己居然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这就是良种马?”奴儿问。 赵启明点头:“是汗血马。” “汗血马?”奴儿本来就有些兴奋,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更是惊喜起来:“学生之前多次听师叔说过,在西域有天下间最好的战马,想不到居然让老师带回来了。” 赵启明好笑:“你师叔也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那这汗血马,真的能日行千里?” “差不多吧。” 奴儿眼睛都直了,看着那些汗血宝马兴奋的说:“这么多的千里马,我汉军铁骑岂不是要天下无敌,就算是赶走匈奴恐怕也不是难事吧?” “现在说这些还早了点。”赵启明无奈:“这些马还不是战马。” “能日行千里,这就已经是最好的战马了。”奴儿有点按耐不住,骑着长须从赵启明身边走开,在后面几只千里马的附近观察,脸上挂着鼻涕的朝赵启明喊:“真是好马。” “那是。”赵启明有点得意:“我花了那么多瓷器,换回来的东西怎么能差?” “这是老师换回来的?”奴儿骑着长须跑回到赵启明旁边,兴奋的脸都红了:“那是不是说,这些千里马都是老师的?” “当然。” “那这些马老师岂不是随便选,想要哪匹要哪匹?” 听到这童言无忌的话,赵启明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虽然这些马是他换回来的,但也只是暂时“姓赵”。等他完成了交接,将马送到了马场,这些汗血马就成了军用物资,跟他东乡侯府再没什么关系。 “老师选了哪匹?”奴儿追问。 赵启明还真没胆子去选。毕竟早在瓷器换马的计划刚开始,千里马连影子都还没看到的时候,周建德就和灌夫起了争执,还差点大打出手,在东乡侯府现场表演为老不尊。 而现在千里马有了,可周建德昨天去东乡侯府的时候也只是看看,顶多用手去摸了摸。这显然是因为魏其候有过交代。否则以周建德性格,恐怕昨天晚上就要抢走个几十匹。 如此重要的良种马,连周建德都不能选,又怎么轮的上赵启明呢? “我不选。”赵启明拍了拍金牙的头:“我有这姑娘就够了。” “那学生可以选吗?” “你不是有长须了吗?” “骑兵作战都是换骑,学生将来上战场至少要有三匹马。” 赵启明点了点头,奴儿说的倒也没错。这年头的骑兵作战,都是采用换骑的方式。严格来说,每个骑兵至少都要有两匹马以上,才能满足日常的作战。 也就是说,现在的两千匹汗血马,最多只能组成千人的骑兵队伍。 这倒是提醒了赵启明,让他想到了关于千里马的服役问题。 显然,千人规模的骑兵队伍,就算战斗力再强,数量也终究是少了点。所以现在绝对不是让千里马服役的最佳时机。甚至可以说,没有几年的繁育,就别想让千里马形成战力。 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用千里马组建骑兵的事情,只怕是要慢慢来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队伍终于到达了马场。 而早就得到消息的厩令大人,和马场的马师们,已经在马场门口等待。 第三百三十四章马经 随着汗血马的到来,马场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厩令老头昨天夜里得到通知,立即开始了交接的准备工作,可两千匹马不是小数量,而这些马还都是军中老将极为看重的良种马,想要安置妥当总归是需要些时间的。 别的不说,光是马舍问题就很让人头疼。毕竟马场总共也只有上万匹马,现在突然又来了两千,马舍的数量肯定是不够的,重新修建又来不及,那就只能先将部分马匹迁到别的马场去。 这项工作从昨天就开始进行,等到赵启明带着汗血马到达时也仍然没有结束。 然而除了马舍,交接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按照朝廷颁布的马政,以及马场平时的工作惯例,新来的马匹都要进行记录。诸如品种、产地之类的问题自然不用多说,甚至连来马匹的重量,身高都要记录在案。 赵启明用瓷器换来了西域的养马奴隶,显然是最了解汗血马的人。他有意让这些奴隶以后在负责对汗血马的饲养,所以全部都带了过来,在交接的工作中倒也能帮得上忙。 马场中有其他能够说汉话的西域人。有这些人充当翻译,马师们和这些奴隶沟通,别说是对千里马的产地和身高有了了解,甚至连千里马最近五日内吃过的东西都清楚的记录在案。 有了那些奴隶的帮助,交接工作进展的很是顺利。当马舍逐渐被腾出来,而部分汗血马的情况都有了记录,那些奴隶就开始带着汗血马,走进打扫得异常干净的马舍。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心中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下。 自从阿克哈带着汗血马出现在东乡亭,他就始终提心吊胆,唯恐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会惹上麻烦。而现在将汗血马带到了马场,虽然还不算正式的交接,至少已经不用让他负责了。 不用再为汗血马的住宿、伙食、安全,甚至是心理负责,让小候爷如释重负。 而迎接汗血马到来的马场上下,却显得异常兴奋。 别说是厩令大人忙了整晚,官员们跑前跑后也是精神抖擞,甚至就算是奴儿也跟着瞎忙,这会儿正带着红甲队的几个球员,将成群的汗血马带进马舍,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好像秋收之后把粮食入库的老农。 对于马场来说,今天的确是大日子。因为他们迎接到的是天下第一的良种马。 和赵启明的“玩票”性质不同,这些人的毕生事业就是养马。他们是懂马之人,也是爱马之人,对于良种马的理解当然比赵启明更加深刻。 厩令大人昨天夜里得到通知,但并不知道赵启明将会带来这么多良种马。所以当他们看到汗血马时表现的很是惊喜。在没有更多了解的情况下,汗血宝马的高大和健美,就足以满足他们对良种马的想象。 毫不夸张的说,当汗血宝马走进马场时,马场就已经为之折服。再加上奴儿难耐兴奋,反复告诉大家这就是传说中日行千里的神马,这让马场里最年长的马师激动得差点没犯心脏病。 那是良种马,日行千里的神驹。对很多养马人来说,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见到。而现在不光是见到了,从今以后还要亲自照顾,这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事,又怎么能让他们不为之兴奋? 或许奴儿的兴奋,是因为大汉铁骑将因为良种马的引进而成为最强骑兵,但这些养马人的兴奋却很单纯,只是因为可以和天下间最好的马相伴。 他们把昨天就已经收拾过的马舍又打扫了好几遍,让卫生情况几乎可以用五星级标准来形容;他们对每匹汗血宝马的记录情况都认真仔细,即使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也要耐心的跟那些奴隶问清楚。 等这些工作结束,看着汗血马走进干净的马舍,厩令大人把手藏进了袖笼里,笑容充满了欣慰的说:“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千里马。能了此心愿,就算马上去见祖宗,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大人可不能乱说,这些马安置下来还不算完事,以后怎么进行喂养,还有肯定会面临的繁育问题,可都要您拿主意呢。” 老头伸出手,抚摸马舍里的汗血马,眼睛都眯成了缝:“是啊,还没看到这些千里马在我中原大地上发扬光大,我现在还不能死。” “您说的是。” “好马啊。”厩令大人不舍的收回了手,但视线却怎么也无法离开:“想我前半生在草原上征战,见过不少的匈奴马,后半生在这马场中更是终日与马为伍,却从没见过这等好马。” 赵启明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他能理解奴儿少不经事,但厩令大人才刚接触汗血马就如此失态,那就有些不应该了:“大人就这么肯定,这是千里马?” “失态了。”老头似乎回过神来,但只是朝赵启明笑了笑,然后就继续看着面前的汗血马说:“不过养马之人都懂些相马之术,不至于光凭目测就能判断出是否日行千里,但是不是良种马,却是能看得出来的。” “有这种事?” “这是天下间最好的马。”厩令大人把手藏进了袖笼里,似乎是有意让自己平静下来:“比匈奴人所骑的马还要好,若军中骑兵都能有这样的马,说是镇国重器也不为过。” 赵启明笑了笑:“既然马都已经在这了,军中骑兵用上这些马也是迟早的事。” 厩令大人然后彻底恢复成平日里东北老大爷的形象,满脸慈祥的说:“现在说这些的确还早了点,驰骋沙场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吧,马场里的人把马养好就行。” 赵启明点头。 “对了。”厩令大人忽然间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说:“你可还记得精饲料?” 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想起精饲料的事还没问过厩令效果如何。也怪他这次离开马场的时间太久,在侯府内经历了热气球和河套告急事件,现在还要面对汗血马的问题,桩桩件件都是国家大事,倒忘记了离开马场之前,曾经让奴儿所做的精饲料实验。 “记得。”他赶紧好厩令大人问:“不知实验的结果如何?” 说到这里,厩令大人的脸上又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进行的不错,按照你的办法进行实验对比,吃了精饲料的和没吃/精饲料的差别明显,说明精饲料的确有效果。” “当真?”。 厩令大人也对此很是满意:“刚好良种马来了,这天下最好的马当然要用天下最好的东西来喂。等你实验对比的结果真正出来,以后就用这种精饲料来喂养良种马,”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下官这就想去看看实验进展。” “去吧。”厩令大人笑着说:“精饲料毕竟是你弄出来的,你说有效果才算数。” “是。” 赵启明离开了,厩令大人却没有走出马舍的意思,这会儿仍然看着那些汗血马,时不时伸手去抚摸,却也不敢用多了力气,嘴里还总是笑着说:“真是好马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战争下的团结 汗血马的安置工作仍然还在继续,但老将们就象色狼遇见美女,显然已经按耐不住。 这天清晨,忙碌的马场迎来了许多土匪,哦,不对,应该是来了许多武将。包括但不限于魏其候和中郎将曹襄等人,武安侯阵营的几位核心人物也都悉数到场。 不同阵营的武将们同时出现在马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不同阵营的武将居然同坐观马台中,却是最近几年少有的事情。 这场面很有意思,只是连身在其中的人也疑惑不解。尤其是平棘候,看着对面坐着的盖侯王信,终于还是朝周建德问:“怎么把这些人也安排过来了?” “是魏其候的意思。”周建德也正看着对面的临汝侯:“说是前线作战,后方更应该团结对外,往日的争执暂时放下,现在是共同进退的时候。” “武安侯身体抱怨,已经几天没有露面,这临汝侯等人参议军机,也没人刻意打压。”平棘候显然有些不情愿:“朝中议事也就罢了,今天观马又何必把他们也请来?” “既然能共同参议军机,观马之事他们也理应在场。”周建德不再看对面的临汝侯,喝了口酒说:“让前线知道长安城里的老将们共同观马,出征在外的将士们也会少些间隙,多些协作。” 听到这话,平棘候奇怪的看着周建德:“以你往日的脾气,肯定不会给临汝侯等人好脸色,为何今日说起团结对外,放下争执,竟能如此的风轻云淡?” “魏其候如此安排,是以大局为重。”周建德似乎真的无所谓,还抓了把干果吃:“如此用心良苦,我等自然要好生配合,若恶言相向,以至于不欢而散,岂不是适得其反?” 平棘候忽然笑了:“我可不信你能这般深明大义。” “老夫我向来以大局为重。”周建德哼了声,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放下了手里的干果,然后朝观战台的左边喊话:“赵启明在哪,见到这么多长辈还不滚过来行礼?” 听到这话,正从马舍走过来的赵启明赶紧加快脚步,来到了观马台中。 “晚辈来迟……” “什么晚辈。”周建德打断了赵启明的话:“也不看看今天在场都是什么人?”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被周建德喝止才发现原来观马台里除了魏其候等人之外,还有些总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他看到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才终于想起这是武安侯之子田恬。 也就是说,今天在这观马台中除了魏其候等人之外,还有武安侯的人。 赵启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周建德的意思他明白了。显然,就算是严肃的场合,跟魏其候等人他都是以晚辈自居,而面对武安侯的人也以晚辈自居,那就不对了。 所以他赶紧改口说:“下官来迟,还请各位将军恕罪。” 听到这话,周建德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本来也没打算为难赵启明,所以直接摆了摆手,然后问:“我听说这汗血马能日行千里,而且流出的汗殷红如血,可有此事?” “的确有这样的传闻。” “只是传闻?”周建德有些不满:“那你还不让人带出来,看是不是这回事?” 听到这话,首位的魏其候露出笑容,也朝赵启明说:“今天有诸多将领,都是为千里马而来,若当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神奇,也好让在场的将军们都开开眼。” 话音刚落,对面的盖侯也笑着说:“最近长安城里盛传,说东乡侯找到了千里马,能让我汉军骑兵战力大增,让人实在好奇这千里马,到底有何不同凡响之处啊。” 赵启明忙说:“马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将军请稍等。” 盖侯王信笑着点了点头。 这让赵启明有点奇怪,心说魏其候和武安侯的阵营今天真是有点不同,这其乐融融的样子,再联系起武安侯没有到场,实在很让人怀疑武安侯那边的核心人物是不是都投敌叛变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蹄声传来。仔细看,却是个总角孩童牵着马走了过来。 红甲队的教练奴儿年纪不大,却是赵启明的亲传弟子,这是很多老将都知道的事。对于赵启明再次利用这个机会让奴儿露面,老将们也是心领神会,没有什么意见。 然而当那个孩童走近些,仔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红甲队的教练。 那甚至不是个孩童,而是个成年人。 老将们都有些意外,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之所以有这样的误会是因为那个成年人牵出来的马太高大了,比中原马高了大半个头,相比之下,便让牵马人显得矮小许多。 这个发现让老将们的眼中出现了光彩,他们仔细打量着那匹马,发现除了高大之外,更引人注意的是毛色。那匹马的毛发很浅,呈现出淡金的颜色,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甚至在某个角度还有些刺眼。这让在场的很多人立即就喜欢上这匹马。 “这就是汗血马?”对面的临汝侯忍不住问。 赵启明见大家都盯着马中吴彦祖看,没有人回答,于是说了声:“正是。” 这的确就是汗血马,而且还是所有汗血马中最好的。既然是老将们特意过来观马,当然要对得起人家大老远过来。哪怕汗血马的外表都很出众,也要选出最出众的那个。 果然,马中吴彦祖的魅力超群,已经引起了老将们的注意。 此时,养马的奴隶已经将马中吴彦祖牵到了观马台前。当着老将们的面,马中吴彦祖先是弯下了脖子,然后抬起了蹄子,保持着这种姿势,似乎是在行礼。 这让老将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除了汗血马体态优美,弯下去的脖子卷曲也能如此优雅之外,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汗血马如此的聪明,居然比旁边那个西域人还懂礼数,知道向人行礼。 “果然很有灵性。”平棘候拍手称快;“不愧是传说中的千里马。” “有趣。”临汝侯咧着嘴笑:“实在是有趣的很。” 显然,马中吴彦祖的小动作让老将们觉得很有意思,竟然都笑着讨论起来。这让赵启明忽然觉得同情,娱乐生活匮乏的公元前,骑了半辈子马的人居然没见过马术表演。 实在是可悲啊。 不过汗血马不远万里而来,可不是来表演马术的。 果然,魏其候想起什么,朝赵启明说:“既然能日行千里,速度自然是不慢的,就是不知道这千里马比起中原马,跑起来能有多大的优势?” 赵启明早知道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所以笑着回答说:“还请丞相大人接着看。” 话音刚落,又有人牵着马走到了观战台前。仔细看,牵马之人是马场里的马师,而那匹马也算是中原马里较为高大的,只是站在马中吴彦祖的旁边,就显得袖珍了很多。 而且马中吴彦祖和那个西域人之间,是马比人更懂礼数,而马场的马师和中原马之间,是人比马更懂礼数——在那匹中原马站着不动的时候,那位马师朝老将们行了个礼,这在平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老将们见过了懂得行礼的马,现在看到不会行礼的马就充满了嫌弃,连带正在行礼的马师都觉得碍眼,心说你又不是马,行礼能显得你能耐? “行了。”周建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点开始吧。” 对面的临汝侯也催促着说:“就顺着赛马场跑,看谁先到终点。” 听到这话,那马师起身,仰起头看了看旁边的马中吴彦祖,无奈叹了口气。 谁都知道中原马肯定会输。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那汗血马纤细而又高挑,这样的身材很适合奔跑,几乎是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当然不是又粗又矮的中原马可比。 没有人关心输赢。 之所以要让中原马来比,只是作为参照而已。 他们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汗血马究竟比中原马快多少。 第三百三十六章不同待遇 观马台前,马场的马师首先上马。可惜他连人带马都是来给汗血马做参照的,所以并没有人关注他。 那西域奴隶吸引了老将们的注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西域人抓着马中吴彦祖的脖子,然后直接跳上马背,用双腿夹住了马肚子。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马师所骑的中原马,有全套的马鞍和马镫,而西域奴隶还不知道有马镫这种东西,所以在马中吴彦祖的身上除了缰绳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马镫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换做平时,老将们肯定会去分析,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西域奴隶对马的控制没有马场的马师得心应手,这将影响最终的比赛结果。 但现在,老将们关注的却是其他问题。 “伤了马怎么办?”周建德首先拍案而起,指着观马台前的西域奴隶怒斥:“没有马镫也就罢了,好歹套上马鞍吧,肯定要把马背磨出血来。” “我就说这千里马怎么没毛呢。”临汝侯也有些不满:“估计平时都是抓着鬓毛上马的,草原上的人都有这个习惯,这千里马的鬓毛肯定是被那人给拽没的。” 听到这话,老将们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平棘候也的朝赵启明说:“良种马可不能让这些人来养,这可都是千里马,让这些人给养死了怎么办?” 赵启明哑口无言。 人家这些奴隶能把汗血马从西域带到长安,如此遥远的路程也没有多少损耗,足以说明人家对汗血马的照顾,至少不比马场的马师们差。 指责别人把马中吴彦祖给弄秃顶,这就有点太过分了。要知道人家吴彦祖天生就没有鬓毛,又哪里是被人家奴隶给弄秃的。 这也就是汗血马,要换了其他的马,老将们才不会关心这些。说白了,这就像是普通皮鞋和名牌皮鞋的区别。人都不会在意地摊上买的便宜货,而商场里的名牌皮鞋就算溅了水,那也能心疼死。 老将们现在就是这个心态。看着西域奴隶上马的方式,还几乎没有马具保护,觉得千里马受到了伤害,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穿着名牌皮鞋被亲戚家的熊孩子踩了脚。 所以赵启明也不能说老将们大惊小怪,只能无奈的朝观马台前的西域奴隶说:“以后要套马鞍,等会跑起来的时候也要主意,别把马给弄伤了。” 西域奴隶满脸茫然。 他显然他听不懂汉话,老将们在指责他的时候就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当然也不知道赵启明在嘱咐他,只是看到赵启明说完之后点了点头,于是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如此,老将们才息怒。 也就在这个时候,赛马开始了。 传令的马师在观战台前扬起长鞭为号,千里马和中原都做好的准备。等传令的马师将鞭子落下,发出“啪”的脆响,比赛就算开始了。 骑着中原马的马师平时经常参加赛马,在听到鞭子落下之后,不用他来提醒,中原马就箭在离弦的冲了出去。而西域奴隶倒也熟练,拽着缰绳的同时,手里的马鞭落下。 两人的动作都没什么差错,错在西域人骑得是汗血马。这种马生活在沙漠草原,根本没有什么毛发,而且皮肤也很薄,被鞭子抽了下之后就立即出现了血痕。 “我砍了他!”平棘候直接炸毛了。 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马鞭,只是觉得西域奴隶抽的太狠,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名牌皮鞋正在整个幼儿园的熊孩子排着队踩,现在连提着刀给马中吴彦祖报仇的心都有了。 “这奴隶实在过分,都答应了不准将马弄伤,现在居然在马身上打出那么长的血痕。”临汝侯咬牙切齿:“难道是刚才说了他几句,现在正朝我们示/威不成?” “将军息怒。”赵启明赶紧说:“那奴隶绝对没有示/威的意思,而且抽出来的血痕是因为千里马皮肤比较薄,并不是因为被弄伤了。” “不准用马鞭。”周建德用表情恐吓赵启明,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不现实,于是又重新说:“不准使那么大劲的抽,这不是耕田的春牛,这是千里马。” 赵启明连声称是。 而旁边的魏其候无奈的说了句:“都别说了,看比赛吧。” 在老将们心疼自己的名牌皮鞋时,比赛已经开始。中原马因为经常参加比赛,反应的速度比汗血马更快,如同箭在离弦般跑了出去,竟然领先了汗血马半个马身。 这让骑着中原马的马师惊喜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赢不了,可现在居然能够领先,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能赢,很想让老将们能看到他的表现,并且为之吃惊。 可惜老将们这时候正心疼自己的名牌皮鞋,没有看到中原马的领先。 等老将们被安抚下来,看向马场的时候,中原马却已经被追上。 汗血马后发先至,凭借着身体的优势,迈出的步子很大,在老将们吵嘴的时间里,只用了不到十步就追上了中原上,而老将们这时候刚好看过来。 在老将们眼中,汗血马肯定会赢,没有看到中原马的领先,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情绪的起落。这让骑着中原马的马师感觉很心痛,因为他刚才的领先连老将们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得到。 总而言之,汗血马追上了中原马,而且还很快就取得了优势。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让老将们期待的,是汗血马能拉开和中原马的距离,以巨大的优势获胜。而汗血马不负众望,也的确正在加速,将中原马甩在了身后。 赛场很快走完了大半,而这时的汗血马已经领先了两个马身。 尽管比赛还没有结束,但最后的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老将们很满意汗血马的表情,尤其是临汝侯,此时拍手称快的说:“果然是千里马,若不是赛场的距离有限,最终的结果只怕还不只是领先两个马身而已。” “匈奴人骑的马来去如风,千里马比他们更快。”周建德心情大好,朝赵启明问;“既然是日行千里,除了速度之外,想必耐力也不会差吧。” “耐力也还可以。”赵启明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朝周建德回答说:“说日行千里有些夸张,但跑个几百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才是良种马。”平棘候大笑:“我汉军全部换上千里马,匈奴人就算再怎么来去如风,也绝对不是对手。” “全部换上倒不至于。”周建德想了想说:“毕竟中原马身体粗壮,也有其优势,何况千里马如此珍贵,应该物尽其用,我汉军骑兵全部换上千里马,才更合理。” 说话间,比赛已经结束。 汗血马以领先三个马身的优势首先通过了终点。这是老将们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只是露出满意或欣慰的表情。 就这样,作为参照的中原马被带了下去。随之离开的还有明明取得了领先,却没有引起老将们的注意,因而有些无精打采的马师。 老将们现在只对汗血马感兴趣。马中吴彦祖重新回到了观马台前,老将们起身走上前去,见之前被抽打出来的血痕已经没有了,便露出更加满意的表情。 “既然可以肯定这的确是千里马,接下来应该商议如何分配吧?” 忽然间,有了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老将们打量着千里马,本来不分阵营,气氛很好。所以听到这话的时候,很多老将都皱了皱眉。因为牵扯到如何分配的问题,老将们的不同阵营就重新出现了。 他们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是武安侯的长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阉了 汗血马的表现有目共睹,其军事价值也相当明显。老将们想分配给自己的部队,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以现在的时机来说,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毕竟前线战事频发,军中更需要精诚团结。魏其候以大局为重,放弃了朝堂中的党争,是真正的深明大义,连周建德都表态支持,武安侯派系的临汝侯等人当然也不会拒绝。 正因为如此,老将们才能聚集于此,今日共同观马。而武安侯的长子提出分配的事情,有挑起事端之嫌。老将们持有各自的立场,若争执起来,战争形势下的团结就会遭到破坏。 这是老将们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当武安侯的儿子提出分配的问题时,魏其候阵营的老将们都皱起眉头,甚至武安侯派系的临汝侯等人,也立即沉默了下来。 “你想分配这些千里马?”周建德看向田恬,表情不善。 虽然是武安侯的长子,但田恬毕竟还很年轻,也没有什么军功。有老将们在场,他是没有资格说话的,所以只是朝周建德行了个礼,然后就看向盖侯等人。 然而盖侯等人选择了沉默。 老实说,他们也很想要马。 但在战争形势下,谁首先引起纷争,破坏了团结,便是罔顾大局。他们不想被遭到这样的指责,所以田恬首先提出分配的事情,在他们看来简直愚蠢,当然不可能帮着说话。 可田恬并不知道盖侯等人的顾虑,还以为是武安侯不在场,这些长辈们给他表现的机会,自以为代表了父亲,立即朝周建德说:“晚辈觉得千里马应该分配。” “分给谁?”周建德走了过去,站在田恬的面前。 作为晚辈的田恬还是第一次直面周建德这样的老将。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但他自以为代表了武安侯,因而有了些底气,回答说:“应该首先分配给未央卫。” 听到这话,周建德眯起眼睛。 显然,未央卫保护的是陛下和后宫,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作为权利的中心,未央宫代表着皇室的威仪,和国家的气象,有千里马这样的良驹,也理应先在宫中使用。 作为臣子,没人能说未央宫不应该拥有这些马。哪怕作为最好的战马,去战场上厮杀才是最好的归宿,但真要这么说了,只怕会有轻视陛下的嫌疑。 正因为如此,周建德才不能立即拒绝。 但老匹夫霸道了半辈子,又怎么可能被吓住,只想了想之后,就又接着问:“原来的未央卫尉是飞将军李广远赴战场,成了骠骑将军,不知道这空缺是由谁来顶替?” “是盖侯吧?”平棘候看向对面。 盖侯看了眼周建德,然后回答说:“未央卫现在的确由我掌管。” “盖侯是武安侯的兄长,对吧?”周建德笑了:“未央卫隶属于南军,而南军的中武安侯的门生遍地,这也没错吧?” 这让盖侯立即皱眉:“掌管宫中宿卫,保护陛下和后宫,这是陛下的意思,若绛侯说我身居要职,乃是武安侯的安排,怕是不妥吧?” “我可没说这是武安侯的安排。”周建德笑着看向田恬:“只是觉得这后生急着分配千里马,还声称要首先分配到南军,又是他大伯麾下,难免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听到这话,田恬赶紧说:“军中无父子,晚辈并没有那样的私心。” “长辈们在说话,何时轮到你开口?”周建德眯起眼睛:“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武安侯不在就是你说了算,信不信我今天打断你的腿,你父亲也不会说什么?” 周建德这话说的很重,甚至可以说是在羞辱。被如此的当面斥责,田恬已经是脸色铁青,但正如周建德所说的那样,他只是晚辈,根本没有胆子顶撞周建德。 而临汝侯和盖侯等人虽然不满周建德的恐吓,但也知田恬挑起事端在先,这件事要是让武安侯知道了,肯定也会斥责田恬罔顾大局,所以他们也只是皱眉,并没有干涉。 田恬见没人为他出头,尽管铁青着脸,但也没有顶撞周建德,只是还没有放弃分配千里马的事情,所以忽然看向了赵启明问:“不知此时东乡侯有什么看法?” 赵启明有狗屁看法。 他本来就是站在旁边抠鼻屎看热闹的,哪知道田恬忽然找上了他? “千里马是东乡侯从大宛引入,现在这些马也还是东乡侯所有。”田恬走到了赵启明的面前:“如何分配这些千里马,东乡侯应该是最适合发言的吧?” 赵启明恍然大悟,田恬这是把他当软柿子了。 显然,这家伙不敢顶撞周建德,在老将面前也的确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这家伙才会找上他,而他和这家伙之间是平辈的,也就不能威胁要打断这家伙的腿。 “东乡侯觉得应该如何分配?”田恬看着赵启明,逼着他表态。 而这显然是个陷阱。 关于千里马是不是应该分配给未央卫,周建德都不能表态,反而是拿未央卫尉和武安侯的关系说事,最后还要用长辈的身份当面斥责,才让田恬不得不闭嘴。 而他没有长辈的身份,也不能指责武安侯,更不能说千里马不应该分配给未央卫。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果不想惹麻烦,只能承认千里马应该分配给未央卫。 不得不说,这田恬真是歹毒。 可赵启明和这家伙之间无冤无仇,怎么就被盯上了呢? 他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因为自己在周建德这群长辈面前习惯了装孙子,会让田恬错误的以为他是颗软柿子,可以随意的揉捏。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伤心啊。 赵启明叹了口气:“田公子是在问我的意见?” “我是陛下的近侍中郎。” “原来是中郎大人。”赵启明抱拳,然后说:“既然中郎大人是问我的意见,那我就明说了。现在的千里马不适合分配给未央卫。” 听到这话,田恬愣了。他本来就是给赵启明设圈套,但这个圈套的目的是让赵启明承认他的提议,根本就没想到张启明立即就说了千里马不应该分配给未央卫的话。 这让他有些意外,但更感觉生气,于是立即逼问:“东乡侯是说,掌管宫中宿卫,保护陛下和后宫的未央卫,不应该拥有千里马?” “不。”赵启明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千里马现在只能留在马场。” “什么意思?” “中郎大人没养过马吧?”赵启明礼貌的说:“不管是作为战马,还是宫中所用,只要是拿来骑乘的马匹,都要去势。” “去势?”田恬茫然:“何谓去势?” 赵启明吃惊:“中郎大人不知道去势?” 田恬没说话。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挤眉弄眼的说:“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田恬有些怒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说就说了。” 赵启明比划了下,做出手起刀落的姿势:“就是阉了。” 田恬愣住。 赵启明还满脸理解的说:“这的确是很粗鲁的事情,中郎大人作为陛下的近侍,肯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对阉割之类的事情难以启齿,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这话,平棘候忍不住笑出声来,盖侯等人也是无奈叹息,虽然不相信田恬是对阉割之类的事情难以启齿,但是堂堂近侍中郎连这都不知道也真是够丢人的。 而田恬这才知道被戏弄,有些恼羞成怒的说:“去势与否,与分配之事何干?” “如果没有阉割的话,马就整天想姑娘。”赵启明又比划了下:“想着和姑娘们耳鬓厮磨倒也没错,但要是在战场上忽然跑去跟母马媾和,那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平棘候没忍住,指着赵启明哈哈大笑。 连魏其候也忍不住苦笑着摇头,估计是看田恬脸色铁青,怕这家伙当场拔刀,于是终于开口朝赵启明说:“若真有你的理由,就直说吧,我们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赵启明收敛笑意,然后朝魏其候行礼:“晚辈的确有自己的理由。” 第三百三十八章配种大师 “骑兵所用战马,若没有经过去势,进入发情期后会暴躁易怒,变得难以控制。”赵启明解释道:“只有经过了去势,彻底丧失生育能力,战马才会变得温顺。” “这跟如何分配有什么关系?”田恬不放弃的问。 “当然有关系。”赵启明叹了口气:“千里马是品种优良的战马,但数量太过稀少,若全部丧失生育能力,就意味着让断子绝孙,很快就将重新绝迹于中原。” 听到这话,老将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赵启明是这个意思。 但只可惜,这个理由不能让田恬信服,所以他立即表示:“未央卫人数有限,用不了那么多的战马,只需取走大部分即可,剩下的小部分作为留种之用,又怎么会让千里马从此绝迹?” “中郎大人有所不知。”赵启明遗憾的说:“留种需要很多的千里马才能进行配种,甚至以我之见,所有的千里马都应该留在马场。” “你就是不想分配给未央卫。”田恬认为赵启明又在耍他,咬牙切齿的说:“我虽不知道去势,但也听说过配种,每只种马可以使许多母马受孕,有何需大量留种?” “正如之前所说,千里马数量稀少。”赵启明无奈的解释说:“若留种的数量有限,所产下的后代便是亲近,而近亲再行繁殖,后代必然畸形,或是过早夭折。” “这倒是不错。”周建德点头:“父姓不通婚,人也有这样的规矩。” “你是说,如果留下的种马数量有限,经过几代之后,很容易造成近亲繁殖的结果,导致大量的畸形后代?”平棘候呲牙咧嘴:“若真是那样,千里马还是会绝种。” “的确如此。”赵启明看向魏其候:“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留种的数量应该有所保证,所以在下官看来,所有的千里马都应该留下,而且应该分散到不同的马场,作为留种之用。” 魏其候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除此之外,还要建立谱系。”赵启明继续道:“所有的种马都要记录在案,他们所产下的后代也应该立即编号,这样的话就能知道谁的血缘来自哪里,不至于发生近亲繁殖的结果。” “你是在说家谱吧?”周建德来了兴趣:“马也要家谱?” “的确如此。”赵启明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自己有点跑题,所以转过身来朝魏其候说:“总而言之,这些千里马数量太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进行繁育,而不是立即征用。” 听到这话,田恬张了张嘴。 赵启明马上露出笑容,若无其事的说:“或者,中郎大人若觉得繁育之事不重要,大可以将千里马带去给未央卫,结果也只不过是这些千里马寿终正寝之后,中原再没有良种马而已。” 田恬沉默了下来。 “不过这其中的内情最好不要禀告陛下。”赵启明炸了眨眼:“否则,以陛下的深明大义,绝对不会同意将千里马分配给未央卫,导致良种马从此在中原绝迹的后果。” “这不可能。”田恬有些紧张起来:“我怎能欺瞒陛下?” “那中郎大人就应该如实相告。”赵启明若无其事的说:“就禀告陛下说,未央卫只在乎眼前,可以不顾千里马绝种,然后请陛下圣裁,看陛下是否同意立即征用千里马。” 听完这话,田恬已经知道未央卫分配千里马的事情已经无望,更知道赵启明是在给他难堪,再说下去只怕今天会颜面尽失,所以盯着赵启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 “晚辈考虑不周,今日受教了。”田恬转过身,朝魏其候行了个礼,然后脸色难堪的说:“既然已经认定是千里马无疑,若没有其他差遣,晚辈就先告辞了。” 魏其候笑着点了点头。 田恬也不多说,朝其余老将们行礼,然后就此告辞。 而临汝侯等人,因为田恬的冒失变得处境尴尬,也实在不好继续坐着,所以叹了口气之后也相继朝魏其候请辞,很快就离开了马场。 就这样,观马台内就只剩下了魏其候等人。 周建德显然不怎么在乎临汝侯等人的离开,心里想着赵启明刚才所说的话,这时皱着眉问:“按你刚才所说,难道很长时间之内,千里马都无法为军中所用?” “啊?” “既然以繁育为重,千里马都要留种,不能给未央卫,自然也不能给军中了。”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解释说:“以繁育为重倒是不假,眼前这些千里马要留种也是实情,但这并不表示军中没有千里马可用,只需要等到千里马有五千的数量即可。” “五千?”平棘候问:“多久才能有五千的数量?” “最多两年。” 平棘候有点吃惊:“你能让这些千里马在两年内,繁育出三千的后代?” “这恐怕不大可能。” “那剩下的三千匹从何而来?” “买啊。”赵启明无辜的说:“眼前这些马就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买来的。” 平棘候差点被噎死,然后拍案而起:“好小子,你连我也耍?” “晚辈不敢。”赵启明赶紧解释:“晚辈从来没说过走私了这次以后就结束了,刚才那位中郎大人也没问过,晚辈只是说明繁育的问题,没说千里马就只有这些了。” “你是说你还会继续引入千里马?” “这是门生意,既然已经确定千里马确实存在,那当然是尽可能的买。” “那你要买到什么时候。” “买到大宛的千里马绝种而已。” 听到这话,周建德满意的笑了:“这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那繁育有什么用意?”平棘候有点执着于赵启明是不是在耍他:“既然花钱就能买到,而且最多两年就能运达,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繁育?” “这是核心技术。”赵启明比划了下:“研究出更好的方法进行繁育,减少畸形和夭折的概率,无论走私来多少千里马,几年之后都能成倍的增加,这才是最重要的。” 周建德露出笑容:“到那时,我中原遍地都是千里马,匈奴人何愁不灭?” 平棘候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若愚所思的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用现在就要千里马为军中所用。”周建德笑着起身:“就先以繁育为重吧,反正五千的数量最多两年就能达到,到时候再交给新骑兵不迟。”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无奈。 这周建德胡搅蛮缠的本领还真是厉害。毕竟田恬刚才说了那么多,也没能让未央卫所在的南军分配到千里马,而周建德两句话的功夫,就确定两年后先由北军首先使用千里马。 不过好在魏其候等人的门生都在北军,对于千里马分配给北军也没什么意见。 而赵启明就更不用说了,北军八营中的胡骑营新骑兵的前身,本来就是他组建起来的,他有很多认识的人都在胡骑营,可以说他之所以把千里马留下,主要的原因就是想给新骑兵来用。 至于千里马给了北军,胡骑营的新骑兵能不能首先使用,就要看他们本事了。 “丞相认为呢?”周建德看向魏其候。 第三百三十九章丧权辱国 魏其候同意了赵启明的建议,把千里马充作军用的时间推迟到两年后。 即使前线战事紧急,老将们仍然头脑清醒。在他们看来,千里马若能在中原大地上传承下去,更符合长远的利益,而即刻将千里马送入战场,无异于是杀鸡取卵。 所以老将们都赞同将千里马将能留在马场。但魏其候也曾经叮嘱赵启明,要开始着手千里马的繁育,尽早形成规模。而这也是马场以后两年内最重要的任务。 老将们观马之后不久,千里马的安置工作就宣告完成。 马师们给予了千里马很好的照顾,让马场里的中原马很不平衡。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种族歧视,而且它们的女神金牙也被马中吴彦祖给拐跑了,这让矛盾变得不可调和。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在草场中的汗血马和中原马经常发生冲突。但只可惜汗血马身材高大,虽然数量不怎么多,却是总追着中原马跑。 “真是太丢人了。”马场的山腰处,草地和密林的分界线上,赵启明牵着金牙,远望山下的草场,叹了口气:“夺妻之仇未报,又被这群外国马打的抱头鼠窜,简直丧权辱国啊。” “哪来的夺妻之仇。”静安公主站在树下,也看着草场中马群的追逐:“怕是马场里的中原马欺负这些新来的千里马不成,反倒是被千里马赶走了。” “可它们作为中原马,没打赢西域马,这就是丧权辱国。” “让你和匈奴人打架,你也打不过。”赵启明白了眼赵启明:“我汉室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该有天朝上国的气度,哪能这么容易就伤了自尊?” “也是。”赵启明很欣赏的看着静安公主:“果然不愧是我媳妇,真大气。” 静安公主笑了笑没说什么。 而赵启明松开了金牙,解下马背上的酒囊,本打算跟静安公主说话,让金牙自己在附近吃草。结果他刚解下酒囊,金牙就优雅的往山下跑去,看方向应该是去草场了。 “怕是又找吴彦祖娶了。”赵启明拿着酒囊痛心疾首:“想我中原马英俊潇洒,怎么就看上了外国马?整天耳鬓厮磨就算了,当着我的面就敢跑去私会,这简直就是崇洋媚外。” 静安公主无奈:“人家金牙也是外国来的吧?” “好像也是。”赵启明将酒囊给了静安公主,然后若有所思的说:“人家是外国来的,看上了外国马,这就不算是崇洋媚外。” “那匹被你起了名字的马也的确是良驹。”静安公主接过酒囊,却没有打开喝,而是朝赵启明问:“你正打算把所有的千里马都留在马场?” “没。”赵启明指了指前面树荫更好的地方,和静安公主并肩走去:“大部分会留在马场,其余的交给其他的马场,这样的话能起到血缘隔离的作用。” “血缘隔离?”静安公主散步似得,走的很慢,脸上的笑容也温柔起来:“听说你还打算给千里马写家谱,这也是血缘隔离的意思?” “那就谱系。”赵启明纠正了下,然后解释说:“建立谱系的作用有很多,杜绝近亲繁殖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还能查到父系和母系的遗传病,对后代的疾病起到预防作用。” “遗传病?” “这个以后再跟你解释。”赵启明看向山下的马场:“总的来说,想让良种马更好的繁育,需要有科学的养殖方法,就从这些千里马开始。”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朝中倒是有些不同的声音,但有魏其候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千里马名声太大,只怕以后许多人都来要观马,这马场就热闹了。” “说到这里我正要问你呢。”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未央卫想要马,那是派系之争,但陛下身边是不是应该些过去,也好让陛下看个新鲜。” “你倒是比从前想的周全了。”静安公主笑着说:“我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等走的时候会带上几匹,送给陛下作为御用。” “不然你把吴彦祖也带走吧。”赵启明挤眉弄眼:“很多人都认得他,我也不能直接送给你,让你带去宫里,再由陛下送给你,这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你说的是金牙看上的那匹?” “是啊,那家伙以后跟金牙是两口子,我们也是两口子”赵启明拉起静安公主的手,表情猥琐的抚摸着:“到时候我们两口子出去玩,也能带着他们两口子,多好?” “谁跟你是两口子。” “嘿嘿。” 两人走的很慢,很久之后才走到了那片树荫下。静安公主站在树边,迎着清风远望整个马场,心情很是不错的露出笑容,然后才看向赵启明:“还没摸够?” “没。”赵启明的手已经到了静安公主的腰上,隔着衣服感受成熟女人的皮肤,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今天你穿的正清凉,只是看着你就让我产生了原始的欲望。” “说的恶心。”静安公主打掉赵启明的手,挽起裙子坐了下来。 而赵启明也跟着顺势躺倒,然后把头靠在静安公主的腿上。 “吃不?”赵启明从身上摸出颗蜜桃。 “哪来的?” “西乡亭产的。”赵启明把蜜桃在自己身上蹭了下,然后给了静安公主:“就那么几颗树,今年的产出基本上全都被我吃了。” 静安公主结果蜜桃,看了看之后想起什么,点着头说:“前些日子倒是听外宅的人谈起,说西乡亭的蜜桃远近闻名,今年却怎么也买不到,原来是被你弄走了。” “我的子民孝敬我的。”赵启明得意,自己也拿出颗蜜桃,直接开始啃。 “那你就能吃掉人家整个桃园?”静安公主无奈,不过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张骞也给你写了信,还给你带了几样西域的种子?” “是啊。” “可有果木的种子?” “有葡萄。”赵启明说到这里,心情很好,情不自禁的抖着腿:“这还是张骞刚到西域,等他走的远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带西瓜种子回来,那就太好了。” 静安公主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葡萄,也就更加不知道什么是西瓜,只是若有所思的说:“张骞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尽力帮你搜集,只是西域正有那么多的果木?” “西域水果种类很多,尤其是葡萄和西瓜,那是最适合夏天来吃的水果。”赵启明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嫌弃的说:“哪里像咱们中原,蜜桃都算是最好的水果,吃上几天就没了。” “怎么又拿中原跟西域比?” “马比不上人家,水果也比不上。”赵启明/心痛:“真是丧权辱国啊。”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笑容温柔的说:“夫君既然这么喜欢西域,下次张骞出使时带夫君同去如何?” 第三百四十章热爱和平的民族 按照国际公认的标准,公元前的世界被认定为史前。在这个特殊时期,受限于交通方式的局限,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文明还没有正式展开接触。 作为东方大国,汉王朝并不知道还有个叫罗马的地方,是西方的大国。而罗马帝国也不知道,在神秘的东方有个国号为“汉”的王朝,是何等的国富民强。 他们属于不同的文明产物,有着不同的国家形态,同样的是他们都不安分。 在汉王朝忙着和匈奴人单挑时,古罗马正血战迦太基。用不了多长时间,汉王朝和匈奴人的单挑就会变成东亚地区的群殴,而罗马与迦太基的战争也会血染整个地中海。 这是两个超级大国的相似之处,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历史的巧合。 就好像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在秦岭脚下的马场亲热时,万里之外的古罗马肯定也有个同样威武雄壮的贵族,正在跟他心爱的女人依偎在海边,做些没羞没躁的事情。 “罗马是何处?”静安公主问。 赵启明觉得自己有个毛病。 他记得自己以前上学时,总喜欢在女孩子面前炫耀自己的博学多闻。而现在到了公元前,反正也没人能够证明他所说的东西有几分真假,于是他就更加喜欢卖弄。 不过区别在于,以前的女同学不怎么爱理他,总喜欢去跟那些比较坏的男同学玩。而静安公主对灌英那样的家伙没什么兴趣,就喜欢听赵启明天文地理吹牛逼。 这充分说明静安公主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姑娘。 “不算太远,几万里吧。” “几万里?”静安公主好笑:“比西域还远,你怎么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读书比较多不行吗?”赵启明吐了嘴里的桃胡,很不满静安公主的质疑:“西域我也没去过,我不也是也知道的很清楚,张骞都觉得我对西域的描述很准确呢。”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说到张骞我倒想起来了。”赵启明换了个姿势,靠在静安公主的身上,面朝着山下的马场:“他给我的信里就只说了风土人情,没谈到过联合西域诸国的事。” “跟你自然说不上这些。”静安公主把蜜桃给了赵启明,然后拍了拍手说:“联合西域诸国的事情倒是不急,毕竟现在张骞刚到西域,接触的国家还太少了些。” “信上跟我说到鄯善了。” “的确。”静安公主迎着风,也看着山下,心情彻底放松下来:“鄯善国也好,楼兰国也罢,按照张骞回信所说,对于我汉室所知不多,有关结盟的事都有些迟疑。”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点头说:“有匈奴隔在中间,而且距离还这么远,互相之间的了解本就不多,就这么派几个人过去,让人家跟咱结盟,的确没那么容易办到。” “但也没那么难。”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笑着问:“可还记得鲜卑和乌桓?” “记得啊。” “他们是怎么和我汉室结盟的?”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你是说,西域诸国和东北部落没什么区别,都是先用经商的方式有了接触,等交流的机会都起来,就肯定会因为有同样的敌人而结盟?” “有关结盟之事,是鲜卑和乌桓主动提起。”静安公主又看向山下:“而他们只之所以主动提起,甚至对结盟之事求之不得,都是因为河套之战后才改变态度。” 赵启明点头:“经商只能算是初步的接触,要让别人结盟就必须让对方知道汉室的兵强马壮,而乌桓等北方部落正是因为河套之战,才有了和汉室结盟之心。” “西域同样是如此。”静安公主表情轻松:“但估计河套之战还不够。” “什么意思?” “西域诸国距离太远,不知道河套的价值。”静安公主有些无奈:“要让他们相信汉军的实力,以至于同意结盟,至少要等汉军击败了右贤王。” 赵启明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思:“他们不知道河套,但起码知道右贤王在匈奴部落中的地位,当消息传到西域,那些国家知道了汉军的厉害,结盟的事情就好办了。” “所以现在就等前线的结果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 其实所谓的外交都是建立在军事水平上的。西域诸国是否能够和汉室联合,看的是韩安国在前线的成败,甚至是作为外交人员的张骞,在西域诸国的待遇如何,也要看汉王朝的国力。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现在的确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要是韩安国所带领的大军能击败右贤王,北方部落就能取而代之,很快就强大起来。而右贤王被汉军击败的消息传到西域,那些国家也会重视张骞,开始商量结盟事宜。 等到了那个时候,汉王朝就能联合匈奴周边的大多数军事力量,对匈奴的军臣单于和左贤王形成包围。这在历史上几乎前所未有的局面,让匈奴人的结局几乎注定。 而匈奴人要是被赶走,汉王朝和西域之间就没有了阻碍,到时候互相通商自然无可厚非,更重要的是随着丝绸之路的开辟,将会带来东西方文明真正意义上的接触。 “到了那时,说不定真能通到罗马去。”赵启明开始了遐想。 “罗马?” “就是刚跟你说过那个西方大国。”赵启明有点兴奋:“估计还是有点远,毕竟丝绸之路从西域过去,也就能到中亚地区,而古罗马和西域之间还有马其顿和叙利亚呢。” 静安公主点头:“出了西域还有那么多的国家,倒也的确是远。” “那我们就打过去。” “为什么要打?” “占地盘啊。”赵启明理所应当:“都那么强大了,难道还不扩张?” 静安公主好笑:“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罗马的,但我对西方也并非全然不知,按照张骞信中所说,西域诸国气候炎热,不适合耕种,这些地方要来又有什么用?” “有用啊,西域之外是中亚,中亚有草原的。” “若真要那些草原,等汉军击败了匈奴人后,草原辽阔,又何止万里?” 赵启明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 原来静安公主是觉得人家太寒酸,看不上人家的地盘。不过说来也是,想我大汉王朝疆域之广大,物产之丰富,还尚有许多没有开发的地方,要那些贫瘠之地有何用呢? “毕竟是天朝上国,怎么能和化外之人争地?”静安公主也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继续心上山下的马场说:“但若是能有千里马之类的好物产,保护商路,进行通商也是好事。” “可就算不占地盘,保护商路也要有军队。” “这是当然。” “啊?”赵启明不明白了:“那到底打还是不打?” “能保持通商,打他做什么?”静安公主风轻云淡的说:“要是有谁影响通商,或是对运输商队起了邪念,到时大军压境,展示我天朝上国的威仪,再退走便是。” 听到这话,赵启明彻底明白了。 原来静安公主真的不想玩侵略,但是对贸易往来很感兴趣。 这就好像是在说,我是来做生意的,绝对不搞侵略。但如果你敢不跟我做生意,或者影响我赚钱,那就是不给我天朝上国的面子,而你要不给我天朝上国的面子,我没办法就只能打你,而且打完之后你还要接着跟我做生意,要不然我就可能还要打你,直到你能正常跟我做生意了,那我们就是好朋友,手拉手继续赚钱。 果然是自古以来就很热爱和平的民族啊。 看到静安公主如此通情达理,赵启明泪流满面,接着深感欣慰。 第三百四十一章战马PLUS 最近,关于中原地区引进良种马的事情,有很多捕风捉影的传言和讨论。原因在于,只有很少一部人亲眼目睹千里马的风采,而其他群众对于此事的了解,又多是来自道听途说。 真实的情况是,当静安公主献马给汉武帝时,算是的千里马的首次公开露面。据说当大宛来的奴隶牵着汗血马来到殿外时,汗血马当着在满朝文武的面屈膝躬身,朝汉武帝行礼,令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趁此机会歌功颂德,声称西域来的良驹也臣服于陛下,皆因陛下内修德政,文治武功。而汉武帝得此良驹,欣喜若狂之余,还让汗血马走到殿前,邀群臣共赏。 就这样,汗血马在御前扬名。 有好事之徒闻风而至,争相来到马场,想看看传说中的千里马到底是如何的灵秀。甚至还有些人得寸进尺,纠缠着马场的官员和马师,希望能骑上汗血马跑上几圈。 老实说,能骑上汗血马跑上几圈的,至今为止也没几个人。 马师们对待这些千里马好比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自己都舍不得去骑,当然也就没有给别人骑的道理。他们婉言拒绝了这些好事之徒的要求,好事之徒于是就找上了赵启明。 窦家兄弟就是这样的好事之徒。为了能骑上汗血马,他们费劲唇舌,眼看着兄长的身份无法破事赵启明就范,他们想到了赵启明和解忧的关系。 “妹妹都要嫁给你了,骑你的马怎么就不行?”窦文理直气壮的质问。 “怎么就不行?”窦武扬着下巴附和。 赵启明就不明白了,心说你们的妹妹嫁给我,和你们骑我的马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我将来可能要“骑”了你们的妹妹,现在你们骑我的马就算是公平交易,因果报应? “不是不让你们骑,现在的确是不方便。” 听到这话,韩世人跳了出来,不满的说:“兄弟们都是爱马之人,知道这些马已经被军中征用,不曾向启明兄索要,现在只是希望骑上几圈,又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启明无奈,指着正在忙碌的驯马场,解释说:“新来的马都要钉上马掌,已经钉上的要时间恢复,现在如果非要去骑,容易弄伤那些马,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那就骑没有钉上马掌的马。” “啊?” “启明兄如果连这也不应。”窦文眯起眼睛:“那我就悔婚。” “悔婚!”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心说老子又不是娶你,你悔个屁婚。而且就算是替解忧悔婚,自己还求之不得呢,拿这件事来威胁,还真是没搞清楚情况。 “老师。”正说话间,山坡上的传来了奴儿的招呼声:“厩令大人等着您呢。” “这就来。”赵启明朝山坡上回了句,然后朝窦家兄弟和韩世人说:“我还有事情,没时间跟你们纠缠,你们要是非要骑,就按你们说的,只能骑没钉上马掌的。”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和韩世人眉开眼笑,立马往草场跑去。 赵启明还想叮嘱几句来着,话还没说完这几个家伙就走了,只能在后面高声叫喊:“不准用马鞭,骑的时候要带上大宛的奴隶在旁边照应,另外别骑太久了。” 窦家兄弟和韩世人已经跑远,也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叮嘱,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倒是其他那些从长安来的贵公子,见到这三个人往草场跑去,也赶紧追了上去。 最近马场的事情很多,除了钉上马掌之外,还要确定汗血马的喂养方式。按照厩令大人的意思,精饲料的喂养如果有所成效,就应该把最好的粮食用在千里马的身上。 而今天,就是验证精饲料的喂养,是否有所成效的日子。 此时的马舍外,厩令带着许多的马师站着。 在他们的面前,几个奴隶正在为两匹马称重。其中体型较小的那匹直接装进篮子里就能称,而身材较为健壮那匹装不进篮子,只能五花大绑,然后吊起来称重。 “马丞大人来了。”有马师朝赵启明行礼。 厩令大人也朝赵启明点头说:“来的正好,看看结果吧。” 赵启明应了声,站在厩令大人身旁。 他认识体型较大的那匹,是奴儿起名“青锥”,并用精饲料喂养出来的。 奴隶们将青锥五花大绑时,奴儿在旁边不停的安抚,让青锥逐渐安静下来。而体型较小的那匹,是和青锥同日出生,被选出来作为验证对象,用普通饲料喂养出来的。 显然,精饲料的喂养的确有所成效。 至少从体型上来看,那匹没有用精饲料喂养的马,比青锥瘦弱了很多,看上去就像是苹果6S和苹果6PLUS的区别,即使不用称重,光用肉眼就可以判断。 “怎么样?”眼看着称重已经完成,厩令大人立即询问。 奴儿统计了数字,拿着纸笔跑了过来,高兴的说:“青锥比那匹马重了三成。” 赵启明想了想,倒是并不意外青锥比那匹马更重,只是算算时间,这才经过了两个月的喂养,体重上就能有这样的区别,说明精饲料的确是有用的。 “那其他方面呢?” 奴儿把手里的本子给了赵启明,上面是刚才所测量的所有数据。根据这些数据显示,青锥不仅比那匹马更重,而且在肩高、身长等方面,也更占优势。 “好。”厩令很满意这个结果,立即转身朝身后的马师说:“你们也看看。” 那几个马师走上前,开始为青锥“摸骨”。 这是相马术里比较常见的方法,其原理是通过识辨马的骨骼生长,来判断年龄和品种。而马师们现在要做的,是利用这种方法来检测青锥的发育情况。 “十月龄。”最先摸完的马师走了回来,朝厩令大人说:“青锥的骨骼生长远超同龄马,其骨质良好,齿白而坚固,单从生长情况来说,能比得上出生十月的马。” 听到这话,奴儿立即高兴的解释:“青锥现在刚出生七个月。” 厩令大人当然知道,只是听到这个结果高兴,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朝赵启明说:“虽然早就能看出差别来,但现在所得结果,仍然让人倍感欣慰。” “厩令大人满意就行。” “既然通过了验证,接下来就可以正式选用精饲料喂养了。” “最好还是让大宛来的奴隶也来看看。”赵启明想了想说:“毕竟品种不同,之前的生长环境也有所区别,用精饲料来喂养良种马,那些奴隶也应该有所建议。” 厩令大人点头,朝身旁的马师吩咐:“去找大宛奴隶过来。” “还要验证吗?”奴儿脸上挂着鼻涕,兴奋的朝赵启明问。 这孩子经过最近这段时间对养马产生了浓厚了兴趣,好像已经忘了从前的志愿是横刀立马,征战沙场。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不用验证了,只是征求些意见。” 听到这话,奴儿有点失望。 “以后养马的事情不用你过问,继续你的功课才是当务之急。”赵启明说着,走上前去抓了把精饲料,欣慰的说:“有了精饲料,马场以后就算是开始科学养殖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莲香 马师们很忙。长安城来的好事之徒每天都有好几十人,看完了千里马不算,还非要骑上几圈,让最近都在忙着钉马掌的他们感到不胜其烦,甚至多次向厩令大人投诉。 但老头最近很忙,非常忙。 千里马采用精饲料喂养需要用到很多的粮食。尽管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精饲料的喂养会缩短生长时间,节省成本,但短期来说,需要用到的粮食实在太多,甚至能比得上骁骑营新骑兵的消耗。要让朝中官员同意多给粮食,厩令还需要花费很多唇舌。 另外还有将千里马转移的事情。 按照赵启明的意思,千里马不能全部留在三河马场。毕竟除了避免近亲繁殖之外,也是考虑到如果发生瘟疫的潜在威胁。所以最好是将其中部分千里马分给长安城附近的其他马场。 听到这个风声之后,很多其他马场的官员蜂拥而至。 有机会喂养千里马,让其他马场的官员感到格外兴奋。但是如何喂养千里马,上面已经确定要按照三河马场的标准执行。比如选用精饲料,和建立谱系等问题,这都需要其他马场派遣马师过来,经过了学习之后,才能将千里马带走。 为了这些事情,连赵启明也忙碌了很长时间。 当其他马场带走了千里马,而精饲料的粮食也已经到位,尤其是长安城的那些好事之徒被家里的长辈禁止在去马场捣乱之后,赵启明才终于离开马场。 此时,东乡亭已经进入夏末。 尽管已经快要入秋,但天空仍然烈日高悬,蚊虫也是随处可见。 赵启明回到侯府休息了几日,这天他带着秦文,骑着金牙,来到了西乡亭。 河滩上的池塘里荷花盛开,正是观花的好季节。从长安城来的才子佳人来此踏青,甚至还留下了很多绝美的诗句。但诗句再美,也不如荷花醉人。 进入夏末,清风多了起来。河岸两边的杨柳起舞,池塘中的荷花也在摇曳。 这般景致,在江南倒是常见,而关中地区却是绝无仅有。 来此观花的才子佳人多了起来。他们中有的人走进荷花深处,兴致盎然的走走停停。也有些人将河堤当成了最佳的观花地点,站在柳树下,迎着清风拂面,远望整个河滩。 赵启明也在河堤上。 不过来往的才子佳人经过他时,总要露出仇视的眼神。只因别人观花时留下了诗句,而他从河滩上来却是满载而归,采了荷花不说,竟然还摘了许多了莲蓬。 赵启明喜欢莲蓬,比喜欢荷花更甚。尤其是夏末时节的莲蓬,藏着许多饱满的莲子。从莲蓬中取出这些莲子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莲子的清香味道更让人沉醉。 “臣愿为小侯爷以身试毒。”秦文看着赵启明要把莲子往嘴里放,立即制止。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是不是我无论吃什么东西,你都要先尝尝?” “这是臣下的职责。” 赵启明无奈,只能把刚剥好的几颗莲子给了秦文。这莲子和播种时的莲子不同,要先去掉外壳,出来的莲子呈现出青色,颗粒饱满不说,还充满了清香,口感也是清脆爽口。 秦文大嘴一张,咯嘣就是两颗莲子,一开始还满脸的享受,但很快就皱起了脸:“苦!” “谁让你整颗吃,得把莲芯先挑出来……不准吐,莲芯可是好东西。” 秦文从善如流,刚吃下两颗,就竖起大拇指:“味道不错。小侯爷,应该是没毒的。”说完,自己也弄来莲蓬,取出莲子。 “那现在我能吃了?” “小侯爷慢用。” 莲子的味道不错,很有夏天的味道。赵启明已经很久没吃过莲子了,那清脆的口感和口鼻中的清香,让他很是享受,不自觉眯起了眼睛,直到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四姑娘?” 四姑娘正走在河滩上,手里拿着篮子,里面放着几株莲花,朝赵启明招手。 赵启明也招了招手,四姑娘就提着篮子走了上来。 “本是打算回去了,结果认出了小侯爷的马,便过来打声招呼。”四姑娘穿着清凉,拿着篮子朝赵启明欠身行礼,然后视线不自觉的被赵启明手里的莲蓬所吸引。 这让赵启明有点尴尬。 毕竟,这是人家西乡亭的东西,就算以后挖出来的莲藕都要交给侯府,但也没有随手就采人家莲子的道理,于是赶紧解释说:“这些莲子是药材,我用它来治病。” “药材?” “有精心安神的功效,我最近失眠,莲子能治我的病。” 四姑娘似乎不相信赵启明的话,至少是不相信赵启明是因为治病才吃莲子,所以笑着朝赵启明说:“这河滩上的出产本就是小侯爷的,要是喜欢就多采些回去吧。” “不用了。”赵启明指着自己的脚边:“已经采了很多了。” 四姑娘笑着点了点头,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篮子,然后说:“不如小侯爷见多识广,贫家本打算采些莲花回去插上,倒是没想打这莲子居然也可以食用。” “当然可以。”赵启明拿起根莲蓬,指着里面的莲子说:“生吃是糟蹋东西,最好是把莲子取出来,然后去掉外壳,煮粥的时候放上几颗,吃的时候满口清香。” 四姑娘接过赵启明的莲蓬。这莲蓬根茎很长,她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用鼻子去闻,然后才笑着朝赵启明说:“的确很是清香,比荷花还要好闻。” “荷花不好闻。”赵启明看向河滩:“只是花开得灿烂,好看而已。” 四姑娘没有把莲蓬归还,仍然拿在手里,转过身也看向河滩。清风吹起她鬓角的长发,她转过头朝赵启明问:“小侯爷见多识广,觉得这河滩上的些莲菜种的可好?” “不错。”赵启明继续吃着莲子,跟吃花生似得,嚼的脆响:“花开得灿烂,说明气候和水分都很适宜,等再过几个月到了冬天,这里的莲菜肯定是要丰收的。” 四姑娘点了点头:“多亏东乡亭的张老不辞辛劳,常来指导莲菜的种植,乡亲们也是细心照顾,不敢有丝毫大意,另外也要感谢小侯爷为西乡亭引种。” “我只是开了个头。”赵启明摆了摆手:“主要是你们种的好。” “小侯爷过谦了。”四姑娘说着想起什么,把莲蓬递给赵启明说:“家父最近也有些失眠,既然小侯爷说莲子有精心安神之功效,贫家也想采些回去煮粥。” “我已经采了不少了,这株你拿着吧。”赵启明指着四姑娘手里的莲蓬:“煮粥的时候莲子不要放太多了,你手里这株莲蓬上的就够,拿回去剥掉外壳就行。” 四姑娘点了点头,又闻了闻那株莲蓬,然后笑着说:“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客气了。”赵启明将手里的莲子全吃了,然后朝四姑娘说:“我家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你们这些莲菜种的不错,等冬天收获的时候我再来看。” “这就回去了吗?” “恩。”赵启明拿起了其他的莲蓬,抗在肩上:“替我向马老带声好。” 四姑娘点了点头:“小侯爷有空常去西乡亭吧,家父最近身体不太好。” “行,有空就去,今天就先走了。” “小侯爷慢走。” 第三百四十三章阿克哈的日常 清晨,长安城开始了忙碌。 位于城西的几处杂院,隐藏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背后,是衣着光鲜的达官显贵不曾去过的阴暗角落。这里有高鼻梁的西域人,也有白皮肤的北方民族。不知从何时起,长安城的外国人都要来此居住,甚至是之前出现在长安的鲜卑信使,也曾经在此停留。 附近的街坊时常抱怨这里藏污纳垢。内史府接到群众举报倒也集中清理了几次,可惜每次清理后,那些外国人都会卷土重来,无奈之下内史府索性将这里作为安置外国人的地方。 阿克哈就居住在此处。 清晨,睡在院子里的西域人陆续起来,正清理铺在地上的羊皮。睡在房间里的阿克哈打开房门,出现在院子里,这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奇的看着他。 和从前不同的是,今天的阿克哈穿着华丽。除了宽袍大袖,还戴上了玉佩。 这样的装束跟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并无二致,只是阿克哈身材短小,让这套衣服显得很不合身,看上没有任何富贵之气可言。而且如此华丽的装束出现在脏乱的杂院里,实在有些不协调。 “阿克哈,你穿的是什么?”族人们抱着卷好的羊皮,羡慕的问。 阿克哈故意站着让大家欣赏,满脸自得的回答说:“这是锦袍,最新的款式。” “是汉人的款式?” “当然。”阿克哈拍了拍自己的玉佩:“今天谈生意,要穿着体面。” 族人们对此很是赞同,他们觉得谈生意就应该穿的体面,可惜他们没有这样的资格,也不如阿克哈的汉话流利,所以平时出去代表大家谈生意的,都是阿克哈。 “你们谁跟我去?” “我们也去?”族人们互相看了看,然后立马扔了自己的羊皮,争着要去。 这其中就包括了阿克哈的叔父。在西域人的习惯里,没有尊老的说法。阿克哈的叔父以前是带领商队的头领,但是自从阿克哈弄到了瓷器,让大家跟着赚了钱,族人中就由阿克哈说了算。 “是去东乡侯府?”阿克哈的叔父问。 阿克哈露出自豪的表情:“是我的好朋友,小侯爷的家里。” 听到这话,大家更加积极的争取。因为他们前几天去东乡侯府的时候,得到了侯府的招待,吃的是最好的东西,尤其是绿豆糕的滋味,让他们魂牵梦绕,还想再吃。 看着族人们争先恐后的样子,阿克哈更加自豪了。他觉得族人们之所以受到东乡侯府的款待,都是因为他和小侯爷的友谊,这让他感觉很有面子。 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侯府的护卫秦文。因为秦文买了他的马,他才能认识小侯爷。而认识了小侯爷之后他弄到了瓷器,这是改变他命运的事件。 “能听懂汉化的跟我去,听不懂的就不要去。”阿克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将很多族人都露出遗憾的表情,他摆了摆手说:“不要伤心,我给你们带绿豆糕回来。” 族人们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我们这就出发,不要吃早饭了,去侯府吃。” 说完这话,阿克哈出发了。 他们乘坐牛车出发,路上讨论着今天要谈的生意,半个时辰后就到了东乡亭。 族人们喜欢来东乡亭,除了在侯府会受到款待之外,东乡亭的富足也很让他们羡慕。所以到了东乡亭之后,他们就从牛车上下来,边往东乡侯府而去,边走边好奇的打量着东乡亭。 他们很想让自己的家乡变成这样,但阿克哈告诉他们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东乡亭能够如此富庶都是因为小侯爷。而小侯爷这样的人,大宛国是没有的,只有东乡亭才有。 这次回到长安城之后,阿克哈听说了赵启明的很多事。 他知道小侯爷现在的身份很厉害,甚至还学会了利用自己和赵启明的关系。前几天有内史府的人去他所居住的杂院找麻烦,他说了赵启明的名字,那些内史府的人果然都客气了很多。 这让族人们对阿克哈佩服的五体投地,而阿克哈也更加自豪和赵启明的友谊。 想着这些,他们到了东乡侯府。 钱管家将阿克哈和他们的族人带进了正厅里。阿克哈喜欢这个管家,这个管家对他的态度也的确很好。得知他们还没吃早饭之后,钱管家马上就让丫鬟们端来豆腐脑和包子。 族人们很喜欢吃豆腐脑和包子,从长安城这么远过来也的确是饿了,所以很快就把包子和豆腐脑吃了个干净,丝毫没有在乎旁边的丫鬟们受惊的表情。 “这么早就来了?”这是小侯爷的声音。 阿克哈很喜欢小侯爷的声音,因为小侯爷给他带来的财富和地位,所以看到小侯爷走进来,他马上走上前去,热情的和小侯爷拥抱:“我的好朋友,等你好久了。” 小侯爷似乎有点不适应西域的礼节,有点无奈的说:“先坐下吧。” 阿克哈坐下了,小侯爷也坐了下来。 “你穿的是什么?”小侯爷指着阿克哈问。 阿克哈有点奇怪:“这是锦袍,最流行的款式,小侯爷知道的。” 小侯爷的表情有点奇怪,指着门外说:“知不知道,但现在是夏天,没人在这个季节穿这种东西,而且你穿成这样不怕热吗?” “热不怕。”阿克哈摆手:“今天是重要的谈话,我要尊重小侯爷。” “你是说正式场合,要盛装出席?” “是这个意思。” 小侯爷笑了:“我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正式场合,穿的没有你隆重。” “你是主人,没有关系。” “好。”小侯爷点头:“那你说说吧,今天有什么重要的谈话?” “我们要开始准备回西域了。”阿克哈的汉话不够好,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希望赵启明能明白他的意思:“秋天之前就要走,明年还要回来的。” 小侯爷似乎听懂了:“你是来谈生意的。” “是的。”阿克哈很高兴:“走之前有很多事情,现在就开始准备,要带走的东西和小侯爷商量,带回来的东西也要讲清楚,我们虽然是朋友,但也要谈生意。” “当然。”小侯爷看向阿克哈:“那你先说吧。” “瓷器。”阿克哈认真的说:“之前的瓷器没有给完,这次我要带回西域。” 小侯爷点头:“这个你放心,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库存,随时可以带走。” 阿克哈高兴的说:“太好了,那些瓷器能让我赚很多的钱。” 赵启明好笑:“你赚多少钱跟我没关系,主要是咱们的交易方式,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就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这样的话咱们都方便点,你说呢?” “可以。”阿克哈点头:“你给我瓷器,我给你金马。” “行。” “不过还有。” “还有?” 阿克哈看了眼自己的叔父,而叔父也正看着他,不停的打眼色。这让阿克哈下定了决心,转过头来假装若无其事的说:“要是方便,给我几个造纸的工匠吧。” “什么?”小侯爷似乎没听明白。 阿克哈有点心虚,故意看着门外说:“没什么,就是造纸的工匠嘛。” “造纸的工匠?” 第三百四十四章大亚洲共荣圈 “你要造纸的工匠?” 赵启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发现阿克哈脸上的心虚表情,他才确定这家伙的确在跟他要造纸的工匠。 老实说,他并不意外阿克哈对纸感兴趣。 毕竟是国际商人,追逐热销商品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而长安城里的纸张供应有价无市,刚好这纸张又是东乡亭的出产,阿克哈想通过关系拿到些纸张,无论是在长安转卖还是带回西域,都能带来利润。 真正让赵启明感到吃惊的是,这家伙居然打起了工匠的主意。 要知道,造纸术的工艺除了赵启明就只有那些工匠知道,当初和少府合作的时候,连静安公主都没提过分享工艺的事情。谁都知道这是秘而不宣的东西,而掌握的核心技术的工匠,又怎么能能够交易? 赵启明忽然感到很好奇,他很想知道阿克哈是怎么想的,居然打起了工匠了主意。那是静安公主都没有逾越的敏感区域,阿克哈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否另有隐情? “我想把纸带到西域去卖。”阿克哈终于不再心虚的看着门外了,转过头认真的朝赵启明说:“那是很好的东西,西域没有,肯定能够赚大钱。” “可以理解。”赵启明点头。 “但是距离太远了。”阿克哈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运输是个大问题,要是直接把纸带去西域,路上的运费太高,而且那些纸都太金贵了,要是遇到水和火,纸就全都没有了。” 赵启明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阿克哈,等待下文。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办法。”阿克哈东张西望,然后用神秘的语气说:“这个办法就是直接带上工匠,到了西域再让他们造纸,这样就不用运费,也很安全。” 赵启明脸都绿了。 “小侯爷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好办法?” 赵启明点了点头,的确是好办法。 但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很想打阿克哈。 这家伙居然打算用这样的理由就能骗走造纸技术。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受到了侮辱。因为阿克哈绝对以为他是个脑子不大好的人,才觉得这样的理由管用。 老实说,这不是赵启明第一次想殴打国际友人了。 正如之前的很多次那样,他担心破坏了国家关系,让别人指责东乡侯府种族歧视,所以他把自己的荣辱放在了身后,强行忍住了掀桌子的举动,尽可能的和颜悦色。 “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你把工匠带走,有了工艺之后就不用来跟我做生意了。”赵启明笑眯眯的说:“那样的话我有什么好处呢?” “合伙。”阿克哈认真的说:“我们可以在西域造纸,卖出来的钱我们分,到时候你也能赚大钱,我们就都可以发财了。” 赵启明点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眼下纸张的供应,连长安城都没办法满足,而长安城之外还有那么大的需求,西域才多少人? 能把生产出的纸卖过去就算是支援国际了,就为了西域那么点人,和那么点需求量,冒着技术泄露的风险跑过去建作坊,这就真的是脑子给驴踢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赵启明不打算在继续这个有辱他智商的话题:“你想要纸,我可以给你准备,至于价钱方面,也是好商量的。” “不能带工匠?” “不能。” 阿克哈有点遗憾,但也知道现在纸张的紧俏,赵启明能许诺给他准备,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所以他想了想说:“那我就多要纸,还是用金马来换。” “这是当然。” “另外我还有要求。” 赵启明觉得阿克哈不要造纸工匠,改要瓷器工匠的话,他今天也不管什么种族歧视了,直接要把这家伙给打出侯府:“说吧,什么要求。” “扇子。” “扇子?”赵启明有点意外。 阿克哈说完,在身上翻来覆去,还真摸出了把扇子。 这扇子是流金阁的新款,也就是折扇。虽然相比起纸张没有那么难以得到,但也是奇货可居,这阿克哈回到长安的时间不长,能能知道纸张的热销,还能买到折扇,也真是有点能耐。 “折扇也要,之前的团扇也要。”阿克哈很珍惜那把折扇,让赵启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就又小心的放了回去:“所有的款式我都要,最少给我两千把。” “这么多?”赵启明有点吃惊:“要这些扇子干吗?” “之前带过团扇,小侯爷不记得了?” 赵启明挠了挠脸,还真想起来了。 他记得当初是静安公主让阿克哈把扇子也带去西域的。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进行贸易之外,主要的作用是让西域人了解中原文化,并心生向往。 在静安公主看来,西域人如果能对中原文化产生兴趣,国家之间就能产生好感。这样的文化基础对以后的贸易往来有着很大的意义,甚至还能军事上的合作也能起到推动的作用。 “这么说,你上次带回去的扇子卖的不错?”赵启明好奇的问。 “卖的很好。”阿克哈看到有丫鬟端来绿豆糕,赶紧起身迎上去,直接从丫鬟手里接过盘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还口不吃不清的说:“还是不够,要多来点。” “你是说扇子还是绿豆糕?” “绿豆糕。” 赵启明无奈,看着阿克哈的族人那嗷嗷待哺的表情,的确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让下人又多拿了几盘过来,让阿克哈的所有族人都有的吃,阿克哈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瓷器很受欢迎,但是有钱人和当官的才买得起。”阿克哈抱着盘子,边吃边说:“扇子不同,不用那么有钱也买得起,比瓷器卖的还快,刚到鄯善就没有了。”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笑了。 鄯善也就是吐鲁番,那是出了名的炎热,对扇子的需求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光是吐鲁番,继续往西的其他国家也凉快不到哪里去,这扇子受到追捧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扇子制作简单,买回去自己就能做了,何必从我这里买?”赵启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也是当初他对扇子这种商品销往西域没什么热情的主要原因。 “不简单。”阿克哈忽然停下了动作,认真的纠正赵启明的错误:“丝绸没有,西域的人也不会刺绣,团扇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东西,很多人追着我,可惜都卖完了,没有了。” 赵启明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 他以前还真是轻视了扇子。听阿克哈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实际的情况。去往西域的路叫丝绸之路,那是因为卖的最多的是丝绸,这就说明西域是没有丝绸的。 而没有丝绸也就没有刺绣,西域人就算是想自己做,也没材料啊。 “还有花。”阿克哈继续吃绿豆糕:“西域也有花,但团扇上的花开的好看,鄯善人问我那是什么花,我也不知道,问过了张大人才知道是牡丹,西域人没见过牡丹。” 听到这里,赵启明啧啧称奇。 虽然早就知道静安公主智商高了,但即使现在仍然忍不住钦佩。 扇子作为商品的价值很明显了。西域没有材料,这种商品就无法在本地生产,而西域的炎热需求导致当地人对扇子的需求量大,有了市场当然就有利可图。 更重要的是静安公主所看中的文化价值。阿克哈虽然说的简单,牡丹也的确只是普通的花而已,但西域人好奇的追问,这就意味着对文化的了解已经有了进展。 很显然,静安公主用文化进行外交手段的方法,至少是可行的。 后来三韩和东瀛就是因为引进了中原文化,才会形成东亚地区的儒家文化圈,现在如果连西域也对中原文化产生向往甚至于认同,那中原文化岂不是要席卷整个亚洲? 亚洲文化圈,亚洲共同体,大亚洲共荣圈? 赵启明/心里念着这些名字,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进行文化入侵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文化入侵的构想 “文化入侵?”听到这个新鲜词汇,静安公主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此时的她正和赵启明在自家花园里。 这花园的风格采用了东乡侯府的园林设计,但工匠却是少府的人。 能弄出活字印刷术的能工巧匠,自然不是东乡侯府找的施工队可比。经过半年多的建设,这花园也算是慢工出细活。理所当然的,这花园要比赵启明家里的那个精致了很多。 首先让赵启明惊叹的是这花园里的人工瀑布。 也不知那些工匠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从院子外引水进来,通过成片的假山奔流而下,形成了瀑布的景色,让赵启明很想站在下面去感受很久没有享受过的淋浴。 除此之外,开满荷花的水池也让人惊艳。 估计是当初帮西乡亭引种的时候,静安公主自己留了些种在了花园里。经过几个月的生长,当西乡亭的荷花盛开时候,这里这园子也有相同的景致,只是面积没那么大而已。 最让羡慕的,是这里除了人工造景之外,居然还有很多的活物。 赵启明利用曲线救国的方式将马中吴彦祖献给了汉武帝,而汉武帝也的确如他所料将金牙的男朋友送给了静安公主。此时,那西域来的天马正在水池边喝水,那画面充满了灵性和美感。 还有岭南才有的孔雀,这时正在马中吴彦祖不远的草地上觅食。 赵启明对这种生物格外的感兴趣,自从发现这几只孔雀之后就被吸引了过去,这会儿正站在几只孔雀的面前,手舞足蹈的吸引它们的注意。 “怎么不开屏?”赵启明朝树荫下的静安公主问。 “那你就要问它们了。”静安公主侧躺在树荫下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檀香山,笑看着赵启明的手舞足蹈:“先说说你所谓的文化入侵吧,我到现在也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赵启明将那几只孔雀始终不开屏,终于没有了耐心,走到静安公主的软榻上躺了下来:“也没什么,那是相对军事入侵而言的概念,也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你是说扇子?” “西域人很感兴趣。”赵启明抓了颗果子:“这算是不错的开始,要是通过商品贸易输出文化,让西域人对中原产生向往和认同,我们就能在西域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哪种影响力?” “天朝上国在区域内的绝对影响力。”赵启明吃着果子,口齿不清的说:“做生意的想来中原,做学问的也想来中原,形成良性循环,就能不断的输出我们的文化。”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会认为,只是要中原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再然后呢?” “没然后了。”赵启明摊开手:“只要西域人对我们的文化产生认同,放弃了他们的本土文化,当他们开始用我们文字,说我们的语言的时候,西域就不存在了。”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明白了:“你是说,到了那时,西域将成为我汉室江山?” “可以这么理解。”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当然那是后话了,其实只要他们对中原产生向往,他们的国王都亲近汉室,无论是贸易还是军事,都会更倾向于我们。” “比如合力抗击匈奴。”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说:“我当时其实也没想这么多,只是希望通过文化建立西域和中原的关系,听你这么说倒是更清楚了。” “所以现在更应该积极的建立贸易关系,推广我们的文化。”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问:“阿克哈跟你说过要纸?” “纸也要,扇子也要。” “纸的话就算目前供应不足,也尽量多给他些。”静安公主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然后接着说:“另外扇子也要做些修改,诗词最好省略,多些中原的山水画。” 听到这话,赵启明好笑的说:“西域人现在基本看不懂汉字,诗词是可以少些,但文化输出,主要是价值观输出,山水这种天然的东西,估计作用不大,但壮观的建筑,比如长城和未央宫,应该会让他们感兴趣可以,还有就是一些传统故事,百家经典,你觉得如何?” “可行。”静安公主点点头。 赵启明想了想:“另外除了纸和扇子之外,还应该多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茶叶这种东西,作为饮品推广到西域,既是贸易也是我们的文化输出。”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笑着说:“可惜中原的好东西太多了,那阿克哈能带的东西又实在有限,若是我们也能有自己的商队,办事情就方便了。” “等张骞回来就行。”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说:“我已经叮嘱过阿克哈了,明年他回来的时候会带上张骞,到时候知道了他的路线,我们的商队去西域就方便很多了。” “你是说阿克哈的路能避开匈奴?” “没错。” “要是想保证商路畅通,将匈奴赶出河西才是最好的办法。”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眯起眼睛,看着池塘荷叶下的鱼儿:“说到底,还是要看我大汉铁骑。” “这倒是。” 静安公主似乎有些走神,过了会儿之后才重新看向赵启明,笑着说:“现在就谈这些还言之尚早,倒是眼下的确有件喜事,刚好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的喜事?”赵启明狐疑,然后忽然惊喜起来:“你要嫁给我?” “那倒没有。” 赵启明顿时失望,直接把静安公主抱住,然后惨嚎:“让我死了算了。” “别闹。”静安公主被赵启明弄得有点痒,忍着笑说:“怕了你了,就直接说吧,是武库方面传来了消息,说热气球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效,很快就将检验成果。” “热气球?”赵启明从静安公主身上爬了起来。 “果然感兴趣吧?” “快说,到底进展的怎么样了?”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静安公主换了个姿势,支着头朝赵启明说:“不过武库方面要请老将们去观摩,想必也会邀你过去,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赵启明还真是很感兴趣。 毕竟他刚开始对热气球没有太大的热情,还是静安公主提醒他军事上的价值,才有了后来的研究。现在热气球已经交给武库两个月了,他很想看到热气球对于战争有多大的价值。 “会是什么样的呢?”赵启明很是期待。 在他那个时代,因为已经有了飞机,热气球在军事上基本没什么价值,他也没办法可以给出什么建议,所以现在的热气球如果真的有军事价值,那就全是古人的智慧使然。 “我倒是听说过陆空作战。”静安公主想了想说:“老将们多次讨论过这个概念,热气球的改造和军事上的应用,应该是以此为标准。” “我倒是也听说过。”赵启明若有所思:“但所谓的陆空作战,应该不至于把热气球升到天空上仍炸弹,当成战斗机来用吧?” “炸弹?战斗机?” “没什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赵启明抓耳挠腮:“真想现在就看到到底有什么成果。” 静安公主好笑:“还说李敢是好战分子,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也没见你对什么东西如此迫不及待,这倒让我也对热气球将来的应用也充满乐观了。” 赵启明苦笑。 静安公主哪里知道,他之前无论是造纸还是弄印刷术,都是基于已经有的知识。由此所产生的结果,不管是纸还是印刷术,都是他很熟悉的东西,对于结果当然没有太大的热情。 而这次热气球的改造,是他完全没见过的东西。 这将是古人智慧的体现,对于接下来的发展,他自然充满了期待。 “武库什么时候会进行演示?” “大概五天后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小侯爷大面子 长安,城外,五道原。 此处乃是关中平原与秦岭山脉的缓冲地带,复杂的地理情况让这里成为野战训练的绝佳场所。作为中央近卫的北军精锐,不定期来此拉练,已经成为多年的习惯。 既是军事要地,自然守卫森严。 营地外遍布各种防御工事,有手持长矛的士兵巡逻,还有营地中依稀可见的箭楼。即使营地门口没有挂上“军事重地”的牌子,路过的人也知道“擅自闯入会被判刑”。 正因为如此,赵启明孤身前来,才会感觉有点心虚。 尤其是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他总担心自己会被当成刺探军情的外国特工,到时候要是解释不清楚身份,可能会被巡逻士兵就地正法,当场就掉了脑袋。 这么想着,他赶紧翻身下马,然后朝营地里张望。 他受武库邀请,来观看热气球的实战演练,可惜对这附近实在不怎么熟悉,途中问过了几次路才来到这里,此时站在营地外,他期待能有认识的人出来接他进去。 然而在站岗的士兵眼里,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不停的往营地里张望,还牵着马假装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行迹实在了可疑了点,所以很快就有几个士兵朝他走了过去。 赵启明意识到误会,担心说不清楚,有点想跑。 那些士兵们见状,高声喝到:“站住!” “好的!”赵启明赶紧站住。 那几个士兵已经手持长矛走来,将他团团围住。 面对这样的场面,如果不是担心在金牙面前丢人,他会举手投降。 好在这时,有个穿着铠甲,按着佩刀的军官带人从营地中走了出来。看样子明显是这群士兵的长官,让那几个士兵把武器放下,然后朝赵启明问:“阁下可是东乡侯?” “你认识我?”赵启明有点意外。 “在下是此处屯长。”那位长官朝赵启明行了个礼,并解释说:“武库的江大人早就有过吩咐,说东乡侯今日会驾临此处,要是看到穿着布衣的年轻人,那便是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 估计今天这样的场合,来的应该都是军中将领。既然身处军营肯定都要身穿常服,唯独自己受到了邀请却没有任何军职,穿着布衣来到这里,这特征倒是很明显。 说起来还真是虚惊一场。 早知如此,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进去。想自己堂堂东乡侯,在营地外形迹可疑的转了半天,说好听点是东张西望,说难听点就是獐头鼠目,实在有损东乡侯府的威名。 这么想着,赵启明叹了口气,然后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的吧?” “慢着!”灌英的声音突然传来。 赵启明转过头,发现的确是灌英,而且除了灌英之外,韩世人也来了。 两个人骑着马,在赵启明的面前停下,没等赵启明说话,先是灌英跟位屯长聊了起来,然后韩世人连拉带拽的把赵启明带到了旁边的树下,满脸的讨好。 “你们怎么来了?”赵启明问。 “当然是来看演练的。”韩世人压低声音,东张西望,神态比赵启明刚才还要獐头鼠目:“最近都在说热气球的事情,小弟也想来看看,可惜没有武库的邀请。” “所以呢?”赵启明怀疑的看着韩世人。 “所以要麻烦启明,把小弟带进去如何?” 听到这话,赵启明直摇头:“这又不是我家,我都是被邀请的,怎么带你?” “启明兄的面子大,肯定可以。”韩世人看了眼正在跟几个士兵谈笑风生的灌英,有点着急的说:“灌英也能进去,但他是为陛下办差的,不如启明兄行事方便。”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犹豫。 毕竟他刚才还担心自己进去的时候被当成外国特工,凭借着和江大人的关系才没有被就地正法,现在居然有人要凭借他的关系进去,这个转变实在有点太过突然。 “只能请启明兄帮忙了。”韩世人抓耳挠腮:“不然小弟肯定进不去。”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我试试吧,不行的话就没办法了。” 韩世人大喜,忙说:“那就麻烦启明兄了。” 说罢,两人重新来到了营地前。 灌英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然已经开始和那位屯长称兄道弟,可是看到韩世人时,那位屯长立即公事公办的表情,严肃的看着韩世人问:“不知这位公子是?” “忘了说了。”赵启明介绍道:“这位是御史大人的长子。” 那位屯长点了点头,也没其他表示,然后就这么看着赵启明,等待下文。 这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赵启明原本打算利用韩安国的身份,让那位屯长同意韩世人进去,可人家无动于衷,甚至连韩世人都无奈的看着赵启明,表情就像在说:“看吧,我爹的身份不好用。” 这让赵启明不禁有些感叹。 可能不是韩安国的身份不好使,而是人家不能因为你爹是御史大夫,就随便把你放入军中重地。同样的道理,灌英想进去也要以“为陛下办差”为名,否则也要被拒之门外。 看来北军作为中央近卫也不是没有道理,光是这军规严格,就让人佩服。 “我是东乡侯的助手。”韩世人忽然朝那位屯长解释:“当初制作热气球的事情我就曾经参与,负责算术的部分,这次东乡侯带我来,也是为了日后热气球的改进。” 听到这话,那位屯长看向赵启明。 韩世人也看向赵启明。 这家伙想跟热气球扯上点关系,负责算术的事自然是无中生有,不过看那位屯长没有立即拒绝,所以赵启明只能承认说:“这位韩公子的确参与了热气球的制作。” “如此说来,韩公子是跟着小侯爷来的?”那位屯长的表情舒缓了些。 “的确如此。” 那位屯长点了点头,然后朝赵启明解释:“武库的江大人有过吩咐,说小侯爷手下有位术士,对热气球的制作功不可没,今天若能与小侯爷同来,定要以礼待之。”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屯长是错把韩世人当成诸葛神棍了。 看来江大人对老骗子还是很重视的。可惜江大人并不知道,老骗子寻找神仙未果之后,就对热气球失去了兴趣,最近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生活,以炼丹算命为乐呢。 “几位请。”那位屯长抱了抱拳,然后领着三人进了军营。 韩世人对于成功混入很是兴奋,在走进军营的同时,朝赵启明说:“还是启明兄面子大,我爹的身份都不好使,启明兄的助手就能轻易进来,真是让人佩服啊。”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赵启明无奈解释:“那位屯长认错了人,以为你是诸葛先生,还好武库的江大人没有说的那么仔细,不然你的年龄不对当场就能揭穿。” “诸葛先生?”灌英来了兴趣:“是启明兄府上那位大师?” “恩。” “怪不得。”灌英恍然大悟,然后挤眉弄眼的说:“不过诸葛大师能有这样的面子,也是因为东乡侯府,世人今天之所以能够进来,说到底还是沾了启明兄的光。” “我可没那样的面子。”赵启明无奈:“要说有面子的,那也是今天的主角。” “热气球。”韩世人插了句嘴。 赵启明点头,然后看向灌英,好奇的问:“刚才听世人说,你今天来办皇差?” 第三百四十七章军事发烧友 五道原作为军中野战训练之地,按照地理情况的不同,能满足多数兵种和战法的训练。而今天将要进行热气球实战演示的地方,便是步兵营训练的场所。 这里地势平坦,类似平原地区,其中心位置有大片的残垣断壁,那本是步兵营为了训练所建的土质城池,只是经过了长期的破坏,连城墙也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此处的训练内容是对土城的攻防,多是以步兵为主。 而今天除了步兵,城池外还停着热气球。 之前由东乡侯府制作的热气球,气囊是缝制而成,多少显得有些寒酸,而现在的气囊表面看不到拼接的痕迹,也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是让人觉得顺眼了很多。 “也只是比之前顺眼了而已,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太大区别。” 观战台上,武将看着热气球的样子,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观战台地处石山之上,距离平原有些距离,但因为地势较高,能够将平原上的情况尽收眼底,所以云集于此的武将们,都在打量着山下的热气球。 “现在只能看到外观。”周建德眯起眼睛:“至于作用如何,等会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武将们有些不满,尤其是平棘候,表情难看的说:“飞行员是你的人,除了那两个火头军没人会用,武库想试飞热气球就必须找你,你当然比我们清楚。” “武库勤学好问,时常向我请教,这有何不妥?” “武库何需向你请教,分明是你利用飞行员,威胁武库用你的战法。” 眼看着两人吵了起来,有武将出来打圆场,朝两个人笑着说:“诸位今天都是为了热气球的作战演练而来,绛侯若是知道些内情,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如何?” 听到这话,周建德泰然自若的说:“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为何?” “等演练开始,自然就明白了。”周建德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买关子。 这让平棘候不怒反笑,看也不看周建德,表情讥讽的说:“别以为只有你了解热气球,可别忘了这东西是赵家小子弄出来的,说起热气球没人能比得上他精通。” “对了。”魏其候看向周建德:“启明今天也来了吧。” “武库那边说已经到了。”平棘候抢过话,东张西望的寻找着赵启明,表情不善的说:“还等着他来讲热气球的战法呢,这么多的长辈在场,也不说过来行礼,真不懂规矩。” 赵启明还真不想过去行礼。没办法,趋吉避凶是生物的本能嘛。 他其实老远就看到了观战太上的老将们。只是每次站在这些人身边,他总是担惊受怕。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当然是要尽量远离,又怎么会主动过去? 韩世人也没打算过去。 毕竟那家伙是混进来的,要是被老将们发现,肯定要责怪他擅入军中重地。 而灌英虽然没有这方面顾虑,但今天是有职责所在,要清楚的记录下热气球的演练,然后回未央宫禀告,所以没什么时间去伺候长辈们,今天只想认真观看。 所以当老将们在观战台谈论着热气球的时候,他们正牵着马,站在距离观战台有些距离的大树下,等待着演练的正式开始,并观察着热气球。 “启明兄可看出什么不同?”韩世人很兴奋,似乎真的对热气球感兴趣,而不是之前那样,单纯的想用热气球去泡妞:“经过改进,现在的热气球比之前如何?” 赵启明看着热气球,摇头说:“我也看不出什么。” “怎么会?” “只是外观上的不同。”赵启明仔细的观察:“至于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 “等着看吧。”灌英将马拴在树上,然后转过身来,咬着野草,靠着大树说:“武库改进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所成效,不然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进行实战演练。” 赵启明看了眼这家伙。 尽管还是难改纨绔习性,但今天的灌英其实很认真。至少看到老将们就在不远的地方,这家伙没有戴上面具,在长辈们面前假装好学生,而是留在了这里。 说白了,灌英是职责所在。 显然,关注着热气球的并不只是军中老将们。武库今天的实战演练,吸引了韩世人这样的军事发烧友,也让包括魏其候在内的老将们云集于此,汉武帝也没打算错过。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汉武帝不能亲自过来,所以才给了灌英这样的差事。 估计等今天的演练结束之后,灌英要把所看到的的情况,都如实呈报上去。正因为如此,这家伙才会难得认真。这就足以说明汉武帝对热气球的重视。 不过说到重视,汉武帝究竟是因为热气球对军队的价值,还是和韩世人类似,只是单纯的军事发烧友对新的武器感兴趣,那就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观战台上有彩旗招展。 似乎是有命令从观战台传达,山脚下终于开始有了行动。 早就在准备好的攻守双方很快进入到状态。 守城的那方有士兵守住四个城门,还有很多弓箭手利用竹梯登上城墙。而土城外的攻城方,士兵们也有步卒和弓箭手,此时正排兵布阵,为攻城做准备。 这是平时步兵训练的主要内容。 双方围绕土城展开攻防,但所用的武器都是木质,并用涂满红色颜料的碎布包裹。无论长矛还是箭头,只要在对方身上留下颜料,就可以判定为负伤或者死伤。 仔细说来,这还是从新骑兵里流传到整个军中的方法。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今天的演练内容并不是步兵营,而是热气球。 所以当步兵准备好了之后,热气球也终于动了起来。 随着点火开始,热气球的气囊很快膨胀起来,直到达到饱和之后,多余的热气伴随着火苗从气囊中窜出,同时发出“轰”的巨响,竟响彻了整个平原。 “竟然比之前的动静还大。”平棘候来了兴趣。 周建德这时候仍然眯着眼睛:“当然,我都说了改进的并不只是外观。” “什么意思?” “燃料增加了。”周建德看着山下:“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燃料增加?”平棘候看向周建德:“你是说,热气球能飞得更高?” 周建德重新卖起了关子:“继续看就知道了。” 平棘候咬牙切齿,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转过头,继续看向山下。 第三百四十八章公元前的空中指挥部 从观战台往山下看,攻守双方的部署尽收眼底。 首先在兵力问题上,为了公平起见,攻守双方的人数都是三百。区别在于攻方的步卒只有百人,而弓箭手有两百。与之相对的是防守方有弓箭手百人,而步卒有两百。 为了更大限度的达到守城的目的,百名弓箭手全部站在城墙上,而两百名步卒把守着土城的四个城门。至于攻城方面,两百名弓箭手却排列在步卒的后方。 “这是最合理的防守阵型。”平棘候看着的山下土城。 显然,根据现在的部署,那两百名步卒负责守城,而城墙上的弓箭手虽然只有百人,但所处的位置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导致弓箭的射程比土城外的弓箭手更远。 这也就是说,守城方能抢先开弓射箭,而攻城方的弓箭手虽然人数更多,但射程无法覆盖土城,自己这边的步卒就只能冒着箭雨往前冲峰,有所伤亡几乎无法避免。 进攻方的步卒本就只有百人,即使他们的两百名弓箭手能很快压制守城方的弓箭手,但守城的步卒有两百人之多,更大的人数差距让他们将难以很快攻破城门。 而按照攻城的规则,他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这也就是说,如果半柱香之后他们还没有攻破城门,那就是失败了。 “守城方占据着很大的优势啊。”有老将感叹。 但这个时候的周建德却眯着眼睛说:“别忘了攻城方的优势。”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了热气球。 经过了点火准备之后,热气球终于开始飞了起来,并且很快靠近土城。 在场的武将们都在东乡侯府见过了热气球的试飞,对这个过程并不感到吃惊,真正让他们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改进过的热气球并没有比之前飞得更高,反而是更低了。 随着热气球靠近土城,那近百名弓箭手立即开始朝天空射箭。 密集的箭矢全部朝着热气球飞去,让很多老将们都脸色微变。因为热气球飞的实在不怎么高,城墙上的很多箭矢都差点击中热气球吊篮,几乎每次都是勉强躲过。 然而在这个情况之下,忽然间有来自城外的箭雨,覆盖了正在进攻的城墙。 老将们定睛看去才发现,是攻城方的弓箭手来了。 “好计谋!”平棘候拍案而起,指着山下的热气球说:“怪不得没有高飞,原来是故意吸引城墙上的主意,让自己这边的弓箭手迅速靠近,用射程覆盖城墙上。” 魏其候也点头:“计谋倒是其次,关键是对热气球的控制,比之前更灵活了。” “的确如此。”平棘候似乎很高兴,大笑了起来:“能控制热气球,让自己位于安全的高度,还能让城墙上的弓箭手以为热气球在射程之内,这才是真本事。” “现在应该开始侦查城池中的情况了吧?”平棘候说着,忽然皱眉。 按照老将们的了解,热气球的真正作用是进行侦查,找出四个城门的防守较为薄弱的那个,然后就可以让冲锋的近百名步卒准确的攻打那个防守薄弱的城门。 但站在他们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土城中的兵力部署,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守城方显然知道热气球的侦查作用,故意把两百人平均分开,每个城门都有五十人,并没有强弱之分。在这种情况下,热气球即便部署情况,其实也没什么作用。 这显然是老将们没有料到的。 他们不知道热气球如果没办法进行侦查,又能有什么用? “我没看错吧?”韩世人忽然指着热气球说:“好像多了个人。” 赵启明仔细去看,结果发现果然如此。 之前的热气球因为载重量的关系,只能有两个飞行员,而且还要尽可能的瘦小,才能让热气球不至于超载。而现在热气球的吊篮里,居然站着三个人。 “原来如此。”赵启明恍然大悟:“怪不得燃料增加了。” “燃料增加就可以多上去几个人?”韩世人眼睛亮了起来。 但赵启明却摇头:“没那么简单的事情,要考虑总重量的问题,必须经过复杂的计算,在数据的支撑下才能有这样的改进,看来武库的确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那增加的人有什么用?”灌英咬着野草,靠着身后的大树,好奇的问:“既然多个人这么麻烦,少府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这个多出来的人起码是有作用的吧?” 灌英说的不错,这也是很多人觉得不妥的地方。 仔细看热气球上,第一个人操作着鼓风机,这是控制着热气球的升降,第二个人则站在吊篮边上,观察着土城之中的情况,唯独那第三个人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这个多出来的人,难道什么也不做? 大家心里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随着城墙上的弓箭手被压制,攻城方始终没有新的行动。这个时候,热气球的额吊篮里,那多出来的人忽然拿出了把弓箭,迅速的弯弓搭箭,瞄准了下方的土城。 “什么意思?”平棘候大感吃惊:“这是让热气球也直接参战?” “这就有点大材小用了吧。” “不是大材小用,是根本无用。”有老将皱眉:“一个人能够射箭,根本无法形成规模,而且就算能够居高临下,但热气球根本就不稳,又能怎么保证命中?” “到底怎么回事?”老将们看向周建德。 可周建德笑而不语,仍然不打算开口。 倒是始终没说过话的中郎将曹参,面无表情的说:“弓箭不是用来射人的。” 听到这话,老将们互相对望,然后赶紧看向山下。 几乎同时,热气球上那个多出来的人,已经将弓弦拉成了月牙。没人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在很多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终于对准了目标,然后松开了弓弦。 “咻~” 刺耳的破空声响彻整个平原,让老将们大感吃惊。 “竟然是哨箭!” 伴随着尖锐箭鸣,那支特质的箭矢划破长空,射向了土城的西面城门。 几乎与此同时,攻城方的两百名弓箭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此时正齐刷刷的弯弓,全部朝着鸣镝哨箭射下去的西面城门放箭。 破空声同时响起,两百支箭矢齐射,在天空中汇聚起来,等到落下去的时候,已经聚集成为很小的打击范围。而他们的目标,赫然是防守西面城门的那五十个步卒。 这些步卒毫无准备,也没想到这么多的箭矢会如此密集的从天而降,几乎瞬间就有十几个人被射中,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资格,而剩下的其余人也立即阵脚大乱。 老将们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热气球的目的根本不是侦查,当然也不是很多人以为的直接参战,而是在将整个战场形势尽收眼底的情况下,进行进攻指引。 “空中指挥部?”赵启明眼睛发亮。 第三百四十九章全方面超远程精准打击? 在所谓空中指挥部的指引下,土城外的两百弓箭手齐射,很快就让西面城门的多人失去战斗资格。而剩下的人虽然拿出了盾牌,但因为箭矢太过密集,仍然不断有人被击中。 基于这种情况,土城内的部署被打乱,西面城墙成为了薄弱环节。 眼看着防守西面城墙的士兵已经大部分失去战斗资格,而且剩下的人还完全被压制,守军方面立即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尤其是城墙上为数不多的弓箭手。 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让其他城门前去支援。 但几乎同时,城池外传来了进攻的号角。 那是步兵的号角。 在此之前的时间里,进攻的始终都是那两百弓箭手,而剩下的百余名步卒始终在等待时机。而现在西面的城门成为防守薄弱的环节,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 守军方面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尤其是聚集不远的北面城门,在发现攻城的步卒很可能要进攻西面城门之后,立即就有十余人赶去支援。 这些人拿着短剑,高着盾牌,冲进了箭矢最为密集的区域,在付出了五人失去战斗资格的代价之后,终于到达了西面城门。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攻城的士兵已经到达。 密集的箭矢仍然在继续,得到支援侯的西面城门有了四十人的规模。他们举着盾牌阻挡箭矢,同时还要奋力保护好面前的城门,防止攻城的士兵冲进来。 呐喊声此起彼伏,西面的城门已经成为攻守双方的最前线。 在这种情况之下,守卫在其他城门的所有守军都不得不敢去支援,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西面城墙而去,打算将西面的城门作为最后的防线。 几乎就在同时,哨箭再次出现。 压制着西面城门的箭矢消失了。从其他城门赶来的守军已经聚集起来,正在距离西面城门不远的地方。他们听到刺耳的破空声,紧接着就看到哨箭落在了他们中间。 城外的两百名弓箭手齐射,精准的覆盖了城内的援军。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热气球始终在盯着他们,等待着他们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同时进行打击。 但这时候在后悔已经晚了。 因为在他们被压制的同时,西面的城门终于被撞开。 作为攻守双方的最前线,西面城门开始短兵相接的混战。进攻方利用人数的优势,很快就击退了西面城门的守军。而距离不远的那些援军,仍然被密集的箭矢所压制。 “赢定了。”赵启明热血沸腾起来。 他目睹了攻城的全部经过,这让他想到了伊拉克战争。 想当年美军攻打伊拉克,使用次数最多的就是这种“系统作战”。而所谓的系统作战,首先是利用侦察机搜寻地面目标,将准确的地理位置发回给后方的指挥部。 这些地理位置和情报在经过确认之后,空中力量会根据坐标展开远程精确打击,摧毁掉对方的主要军事目标,地面部队才会进入现场,开始进行最后的清缴工作。 现在的攻城方用的是相同的路数。 首先是由热气球充当侦察机的角色,在确定了守军方面的部署之后,利用哨箭传达位置,为自己的空中力量提供坐标,进行对地面打击的指引。 城外的两百弓箭手就是他们的空中力量。 作为后方的“火力支持”,弓箭手们会根据哨箭的位置展开精确打击,消耗守军的有生力量,并压制住对方的援军。直到这时步兵才会攻进土城,与守军展开肉搏。 这是何其相似的战术? 如果不考虑装备,这几乎就是相同的战术策略。 要不是亲眼看到,赵启明还正不相信在公元前的时代,会产生现代战争才会有的“系统作战”。哪怕这种战术的出现因为热气球的发明,但这并不影响新战术的伟大。 “这战法真厉害。”韩世人看着山下,也是热血沸腾。 “主要是热气球。”灌英吐了嘴里的野草,眯起眼睛说:“有了热气球,才有陆空作战的想法,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有相应的战术出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世人点头,继续看着山下说:“守军已经撑不住了。” 仔细看,土城里的交战终于有了胜负。 首先是西面城墙的位置,进攻方的百余名士兵,几乎在没有任何损伤的情况下,凭借着差距悬殊的人数的优势,让西面城墙守军节节败退,很快就全部失去了战斗资格。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的哨箭再次出现。 相比之前的悠长,这次射出的哨箭显得短促,似乎有着不同的含义。 果然,当哨箭的声音出现之后,压制着那些援军的密集箭矢消失了。 但那些援军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刚拿下顶在头上的盾牌,近百名进攻方士兵就已经冲了上来。而经过了密集的箭矢打击之后,这些援军的数量已经剩下不多。 接下来的混战已经失去了意义,结果也再也没有任何的悬念。 当最后的一个守军被击中左胸,失去战斗资格之后,土城内还站着的只剩下攻城的士兵。他们有的爬上了土墙,有的就站在土城中央,朝着石山上的观战都呐喊庆祝。 他们赢了,而且还是大胜。 尽管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几乎全歼了守军的情况下,在规定的半柱香时间内占领了城池,所付出的伤亡却不会超过两位数。 这的确是大胜,而且还是实力悬殊的大胜。 “看来热气球是真的有军事价值。”赵启明露出笑意。 想当初诸葛大师要造热气球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静安公主看到了其中的价值。而武库方面不光是看到了其中的军事价值,还很快让其得以实现。 不得不说,古人的确很有智慧。 他毫不怀疑,陆空作战如果能完善下去,将会成为最先进的战法。 就如同面对美军的伊拉克。 当热气球带着大军压境,其他国家看到时,应该会哭出声来吧? 第三百五十章旗语 看到最后的守军失去战斗资格,早已经按耐不住的平棘候拍案而起,指着山下朝在场的老将们问:“诸位征战沙场多年,可曾如此痛快的攻城?” 魏其候也看着山下,表情欣慰道:“尽管现在只是演练,但如果钻研此战法,并且勤加练习,将来在战场上实现,倒也并非难事。” 听到这话,平棘候显得更加兴奋:“这还只是小规模的攻城,要是数以万计的步兵也能有这样的战力,那绝对是我军攻城略地之利器。” 曹襄吃着羊腿,这时看了眼山下:“这些年有匈奴之患,军中以骑兵为重,难免有轻视步兵之风,现在有了新的战法,总算能堵住那帮人的嘴了。” “没错。”平棘候收回视线,朝魏其候说:“热气球的加入,让步兵战力大增,这新战法应该尽早完善,为我军培养出更优秀的步兵。尤其是北军八营的步兵营。” 魏其候点头,然后看向周建德问:“这就是绛侯的陆空作战?” 周建德听到魏其候的询问,回答道:“这的确是陆空作战,但刚才的攻城战中所展现的也只是皮毛而已,陆空作战还有很多美中不足,需要完善的地方。” 平棘候不满周建德的态度:“刚才你故弄玄虚也就罢了,到了现在还故作姿态,难道要在场诸位都来求你,才能把这陆空作战说明白?” 周建德看向平棘候,有些动怒的说:“事关重大,我怎能妄自托大,今日让诸位前来,本就是集思广益,尽可能的完善陆空战法。” 听到这话,平棘候忍不住:“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应该是指挥吧?”曹襄吃着羊腿,看向周建德:“刚才的攻城只有数百人,热气球上的哨箭也只能起到进攻指引的作用,面对更复杂的情况,只怕没那么容易。” 平棘候也明白了什么,赞同的说:“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既有进攻也有撤退,中军根据形势做出指挥,而热气球只能起到指引进攻,的确是美中不足。” “正因为如此,诸位才要集思广益,来完善陆空作战。” 老将们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显然,这是他们忽略的问题。尽管刚才的攻城精彩万分,但毕竟只是演练,真正的战场上形势变幻莫测,情况也会复杂很多,热气球只能做进攻指引,肯定是不够的。 周建德皱着眉头,也在想着眼下的难题。不过正思考间,他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不自觉露出了笑意,等转过头来却语气不善的问:“准备去哪?” 老将们正沉思着,听到这话不明所以,都看了过去。 “难道让我去请你?”周建德当即大喝:“赵启明,还不快滚过来?” 赵启明没有多大的胆子,但他觉得自己是真倒霉。 毕竟刚才热气球演练,站在附近看了那么久都没被老将们发现,现在演练结束正准备离开,没想到被周建德抓了个正着。 眼看着已经被发现,韩世人牵着马就跑。灌英也假装没听见似得,离开了老将们的视线,唯独赵启明被指名道姓的叫住,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 他假装刚发现周建德,眉开眼笑的跑过去,然后看着诸位老将,赶紧行礼说:“想不到各位叔叔伯伯都在,今天可真是群英荟萃啊。” 周建德没有理会赵启明的废话,直接问:“你有什么看法?” “啊?” 周建德眯起眼睛:“既然演练的过程都看了,就没点意见?” 赵启明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早就暴露了,这可真是有点尴尬啊。 还好魏其候有意替赵启明解围,笑容慈祥的说:“虽然现在是武库改进,但热气球毕竟是出自东乡侯府,你要是有什么看法,就直接说吧。” “晚辈没有意见。”赵启明赶紧表态:“今天的演练,真的是太好了。” “那你就来说说,到底是哪里好了。” 赵启明眨了眨眼。 周建德眯起眼睛:“要是说不出来,可别怪我军法处置。” 赵启明又被威胁了。他觉得周建德威胁他上瘾,自从之前河套生变,老匹夫就总是用军法处置吓唬他。早知道是这样,他觉得刚才就应该跟着韩世人和灌英逃命。 “还不说?” 赵启明赶紧说:“晚辈举得刚才的演练很精彩,尤其是将热气球作为指挥部。” “指挥部?”周建德莫名其妙:“你是说中军吧?” 赵启明立即纠正:“中军很重要,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全靠中军发号施令,热气球作为中军所在,能掌控进攻形势,还能远离战场,保证中军安全,实在是精妙。” 听到这话,周建德皱眉:“谁告诉你热气球是中军所在?” “啊?” “中军是中军,热气球是热气球。”周建德表情难看:“你可知为将者应该坐镇军中,与部下共进退,若是为了安全考虑,故意远离战场,岂不是贪生怕死?” 赵启明眨了眨眼:“难道热气球不是中军所在?” “热气球根据地面部署引导进攻,怎么能是中军所在?” 周建德有些动怒,曹襄也觉得赵启明说错了话,所以朝他解释说:“中军是统帅所在的位置,始终都要在坐镇战场,热气球作为进攻指引,也要受中军指挥。”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意识到错误。 在现代战争当中,指挥中心要绝对安全,甚至战争中最需要保护的就是指挥中心,而古代战争讲究身先士卒,共同进退,所以才无法接受中军远离战场。 这是观念的不同,也是很大的误区。 赵启明深知战争思维的重要性,也知道陆空作战的形成有多少侥幸的成分。他觉得如果因为观念的误区,影响陆空作战最大限度的发挥,实在是很可惜的事。 所以他顾不上其他,朝老将们行礼说:“晚辈认为热气球应该作为中军所在。” “恩?” “晚辈觉得,指挥部就应该在热气球上。”赵启明硬着头皮解释:“即使不管安全问题,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热气球能尽收眼底,做出的指挥也是更快的。” “话是这么说。”平棘候有些遗憾:“但中军怎能远离战场?” “那不算是远离战场,只能说是我们的优势,要是以后等别国军队也将热气球学了去,或是弄出了反制措施,天空中也将成为战场,怎么能算置身事外?” 听到这话,平棘候若有所思:“你这话,倒是也有道理。” 赵启明松了口气,接着说:“重要的是,热气球如果只作为地面进攻的指引,当更复杂的情况出现,情报还要传回军中定夺,到时候肯定会失去先机。” “可热气球如何指挥?”周建德算是接受了赵启明的说法:“距离地面距离太远,尤其是在没有传令官的情况下,如何应对战场形势,做出更复杂的指挥?” 赵启明想了想:“就算现在的热气球载重有限,但只要制作出更多的热气球,在同时放飞的情况下,有几个热气球组成中军,倒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中军都在天上了,你让传令官如何传令?”周建德摇头:“现在的热气球只能指引进攻,更复杂的情况没办法传递下去,这就是陆空作战美中不足之处。” “并不是热气球指引进攻,而是哨箭指引进攻。” “恩?”老将们都看向赵启明。 “主要是传令方式的问题。”赵启明比划了下:“既然哨箭能够传达的意思比较简单,只能作为进攻的指引,就应该采用更好的传令方式,来替代哨箭。” “说的倒是简单。”周建德有些不满:“那你可知道,还有什么传令方式。” 赵启明还真知道,所以立刻就回答说:“可以用旗语。” “旗语?” 第三百五十一章我的旗语我做主 “旗语?” 赵启明点了点头。 就像陆地上遇到敌袭,用点燃烽火的方式报告消息,船队中用旗语进行交流也由来已久。在无线电还没有出现的年代,信息的传递都只能原始的方式。 但原始并不代表落后。 至少到了工业时代,拥有高科技的海上船只,尤其是各国的海军,仍然保留着原始的旗语。尽管象征的意义更大,但也至少能说明其实用性。 “何谓旗语?”魏其候问。 赵启明解释说:“哨箭作为引导,带领地面部队进行攻击,旗帜也能进行这种指挥,只不过相比起哨箭只能作为攻击指引,旗语能传递的信息更丰富。” “仔细说说。”周建德似乎很感兴趣。 赵启明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哨箭只能引导攻击位置,如果需要更具体的命令,比如进攻的人数,以及应该采用的进攻阵型,这种命令就无法准确的传达。” “旗语就可以?” 赵启明点头:“旗帜有不同的颜色,举旗时也有不同的姿势,还有挥舞旗帜时的次数和顺序也有讲究,这些不同之处只要事先约定,就能起到传递消息的目的。” “就像暗语。”平棘候明白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启明点头:“对,就像暗语。” 周建德沉思了片刻:“比如用黄色的旗帜代表骑兵,平举的姿势代表墙式阵型,每次举旗都代表千人的规模,合起来的意思也就命令三千骑兵进行墙式冲锋?” “可以这么说吧。” 赵启明有点无奈,其实严格说起来旗语不是这么用的,但周建德的意思倒也没错,毕竟旗语都需要事先约定好了具体的含义,只要能准确的表达出意思就行了。 “有点意思。”周建德露出笑容:“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旗语能够传达的命令就多了,几乎关于战场上所有的指示,都能够用旗语传达给战场的所有角落。” “的确是好办法。”平棘候朝赵启明问:“这旗语出自何处?” “啊?”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旗语。”平棘候有些疑惑:“照理说这应该是战场上的东西,但我既没在战场上见过,也不见兵书上有过提及,更没听谁说起过旗语。” 赵启明随便找个了理由说:“晚辈也是在古书上看来的。” “那现在古书何在?” “丢了。” “丢了?”平棘候瞪起眼睛:“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了?” 赵启明转了转眼珠:“忘了怎么丢的,总之就是看完后不久,就找不到了。” “那你总记得内容吧?”平棘候不放弃的追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只有你刚才说的那么几句,不同的旗语代表什么意思,应该有完整的体系吧?”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旗语的体系。其实就算有人站在他面前和他用旗语交流,他也没办法读出其中的意思。他只知道旗语怎么使用的,却并不懂这种语言。 可是要真这么回答,那就成了道听途说了。 所以他想了想,故作认真的说:“不同的旗语代表什么意思,没有具体的解释,只需要地面和空中的传令官自己去商量,而且知道旗语意思的人越少越好。” 平棘候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为保密。”中郎将曹襄这时说道:“既是暗语,只要联络的双方能看得懂就行了,要是让敌方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不就知道我军的指令了?” 平棘候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深意。” “的确如此。”赵启明朝曹襄行礼,暗自松了口气。 “这件事也不麻烦你了,如果真有需要,就让军中的传令官来研究。”周建德说到这里,看向魏其候:“就是不知道这旗语,丞相大人觉得如何?” 其他老将也看向魏其候。 而魏其候沉思了片刻,然后才说:“这旗语虽有妙用,但此事牵扯到热气球是否将作为中军的问题,还需要朝中进行商议,等陛下有了定夺之后才能决定。” 听到这话,老将们也点了点头。 赵启明其实也能明白,让热气球作为中军,表示统帅远离战场,这不同于现在的战争思维,要改变这种误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好在老将们对此很感兴趣。 离开了观战台侯,赵启明找到了金牙,准备离开。 韩世人和灌英并没有等他,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倒是刚才武库的江大人忽然间追了上来,朝赵启明抱拳说:“实在是怠慢了,刚在只顾着伺候诸位将军,没时间去照顾小侯爷,不周之处还请莫怪。” “言重了。”赵启明笑着说:“今天主要是来看热气球的演练。” “不知小侯爷是否满意?” “当然满意。”赵启明说:“战法都已经很厉害了,更重要的是增加了载重量,起码东乡侯府是弄不出来的,这是不错的开始,对以后的发展有很积极意义。” “还是小侯爷有眼光。”说到这里,江大人有些无奈:“实不相瞒,增加载重量的事情,让武库苦恼了很久,最后还是请教了少府的人,最后才算有所进展。” “少府?” “请教了算术的学问。”江大人感叹的说:“早就听说算术的学问高深,要不是少府的工匠和小侯爷学过这学问,武库也没这么快就算出了载重量。”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笑着说:“其实不用去请教少府,诸葛大师在算术的学问上很有研究,而且他手上还有热气球原始的数据,你们去找他就行了。” “倒是也去找过诸葛大师。”说到这里,江大人有点惭愧:“说起来不怕小侯爷笑话,在下曾经亲自去贵府拜访,但诸葛大师没有时间理会在下。”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无奈。 其实诸葛大师自从知道热气球没办法找到神仙之后,就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江大人说诸葛大师不理会他估计是真的,因为那老神棍最近又开始整日沉迷于炼丹了。 说起来,赵启明也算诸葛大师的领导,但他还真不能强迫那老神棍。 毕竟人家都已经对热气球失去兴趣了,而且对于老神棍来说,寻仙问道才是正经事,人家才不关心什么科学研究,有时间给武库帮忙,还不如去给旺财看手相呢。 所以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有点无奈的说:“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毕竟诸葛大师不是凡人,此生最大的志愿是白日飞升,也的确没时间来理会这些俗事。” 江大人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过诸葛大师虽然不能帮忙,但数据我可以让人给武库送去。”赵启明笑着说:“这样的话就算没有诸葛大师相助,原始数据对武库来说也是价值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江大人赶紧抱拳:“多谢小侯爷。” “应该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植物学家 大暑以后,气温炎热。 赵启明离开五道原,刚好赶上午后的烈日,沿途既没有刨冰解暑,荒郊野岭也不见茶肆,实在耐不住骄阳似火,他便带着金牙到树荫下避暑,等到太阳西斜重新上路。 回到东乡亭时已经下午。 赵启明让细柳打水冲凉,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仍然没办法解暑,直到躺在地上,细柳跪坐在旁边打着扇子,还不时有水果塞进他的嘴里,这才感觉清凉舒爽。 “桔子?”赵启明眯起眼睛,看向细柳。 漆盘里几颗金色的果实格外惹眼。 细柳跪坐在赵启明旁边,认真的剥去桔子皮,再揭开那层白色的纹路,等颜色更深的果肉被清理干净了,才塞进赵启明的嘴里:“钱管家说这是秦岭以南才有的东西。” 的确是南方的水果,而且果实不大,都不用分成瓣,直接塞进嘴里,吃起来满嘴都是果汁:“味道不错,你也吃点,青春期多补充维生素,以后皮肤会更好。” 细柳也不知道什么是维生素,不过小侯爷说对皮肤好,那就肯定对皮肤好。 “有点不对啊。”赵启明忽然看向那个漆盘:“这是哪来的?” “啊?” “即便是在秦岭南边,这也是秋冬才有的水果。”赵启明坐了起来,从漆盘里抓出几颗桔子,边看边说:“现在连秋天都还没到,大夏天哪里来的桔子?” “是诸葛大师给的。”细柳看着赵启明手里:“就只有这么几颗。” “那诸葛大师有没有告诉你,这桔子是从哪弄的?” “没有。”细柳想了想:“倒是钱管家来看新鲜,也说这东西夏天不该有。” 钱管家既知道桔子产自南方,也知道这东西是冬天的水果,的确是见多识广,而赵启明居然吃了好几颗才意识到,盛夏时节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在他那个年代倒是可以有,但那都是科学种植的产物。在农业还很落后的公元前,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技术? “诸葛先生最近去哪了?” “前些日子出去云游,最近几天就没出过门了。” “也就是说现在正在家?” “是。” 赵启明拿起桔子,起身走出内院,很快就到了诸葛大师的院子。 此时的诸葛大师正在屋檐下坐着,看上去正忙着什么。赵启明没有打扰,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结果看到诸葛大师怀里居然抱着盆栽,看上去很像是桔子苗。 “您这是哪来的?”赵启明太意外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诸葛大师观察着盆栽,没发现有人走过来,直到赵启明出声他才惊醒,然后赶快起身行礼:“多日不见,小侯爷神采飞扬,尤其面色红润,怕是有大喜啊。” “晒得。”赵启明看着盆栽:“哪来的大喜,没中暑就不错了。” “古人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您先别福了。”赵启明已经确定,诸葛大师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盆栽不好说,但的确就是桔子,所以直接问:“我刚吃的几颗桔子,听说是您给的?” “小侯爷认识桔子?” “当然认识。”赵启明太认识了:“我吃的那几颗,是这盆栽上的?” “盆栽?” “就是您手里这个。” 诸葛大师看向自己手里,然后恍然大悟的说:“这只是幼苗,还没有出产。” “那刚才我吃的桔子从哪来的?” “是淮南的故人带来的。”诸葛大师解释说:“寒冬时节的果子竟然夏至长成,怕是不祥之兆,但在下想起小侯爷的教诲,总觉得此事有合理的解释,就让那位故人带来了这盆桔子幼苗。” 赵启明仔细看了看,那盆桔子的的确不是盆景。因为金桔盆景,多是用老桩架接,新出的苗才会结果,用来作为观赏。而这盆里的桔子根系很浅,的确只是幼苗而已,也就当然不能结果。 想到这里,他有些失望的说:“要是那盆结果的桔子树就好了。” “结果的是棵大树,在下要来的盆幼苗,只是想格物而已。” “格物?” “在下是想到小侯爷的格物知识,研究热气球的时候牵扯到温度。”诸葛大师露出沉思的表情:“小侯爷还无意中说到温度,湿度,和阳光,是植物生长的要素。” “这我也说过?” “说过。”诸葛大师又看向赵启明:“在下刚才在想,南方炎热,且潮湿,这说明南方的温度,湿度,和阳光都和关中不同,也正是因此南方才有桔子,而北方却没有。” 赵启明想到了什么:“是这么回事。” “除此之外,同样是在南方,夏天的温度,湿度,以及阳光,也有别于冬天。”诸葛大师若有所思:“这也就能说明,为何这桔子冬天里能结果,而夏天却只开花。” “这也没错。”赵启明点头,期待着诸葛大师继续说下去。 “四季交替,人之常情。”诸葛大师说到这里,眼睛忽然间发亮:“但看似天生异象,季节颠倒,本该开花的果树却结了果,本该结果的果树却开了花,这也并一定是天下将乱之兆。” 赵启明觉得诸葛大师已经有了思路:“您想到了什么?” “有迹可循。”诸葛大师看向手里的盆栽:“这并不是季节颠倒,更不是天地大乱,只是气候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温度和湿度接近,才会让果树提前结果。” 听到这里,赵启明笑了。 他之所以对夏天结果的桔子感到惊喜,是以为有人进行了嫁接,才会在北方的室内培育出夏天结果的桔子。 可惜这种现代科技没有在公元前发生,桔子其实来自淮南,也就没有嫁接并在室内培育的事情。而诸葛大师不知道嫁接,却想到了气温和湿度可以人工改变,对植物的习性产生影响,这是不错的开始。 “这也就是说,只要地理上的温度、湿度和南方相近,北方也能有南方的水果。”诸葛大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眼睛更亮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季节上的温度、湿度接近,夏天也能有冬天的水果。” 听到这话,赵启明肯定了,诸葛大师果然在想那件事。 “您说的是反季节作物吧?” “反季节?”诸葛大师想了想,然后点头:“是这个道理。”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难度很大。” “小侯爷说的是对温度和湿度,还有阳光都难以控制?” “还有品种。”赵启明想了想说:“不过您可以先从了解植物着手。” 诸葛大师看着赵启明,没明白什么意思。 “比如西乡亭的蜜桃,那是出了名的好吃,可它为什么会比别的蜜桃好吃?” 诸葛大师眼睛亮了起来。 “从温度和湿度,还有阳光,甚至是品种来研究,这里面大有学问。”赵启明接着说:“要先从了解植物开始,才知道西乡亭的蜜桃为什么好吃,再研究植物怎么才能高产,就能种出好吃产量还高的蜜桃,不是吗?” 诸葛大师点头:“这也是格物。” “对,格物方能至知。”赵启明发现要让诸葛大师出力,就要跟牛鬼蛇神有关系才行:“咱们先‘格’好吃的水果,再‘格’高产又好吃的水果,等最后的咱们就‘格’好吃高产还能反季节的水果。” “小侯爷言之有理。”诸葛大师很高兴:“世间万物,万变不离其宗,阴阳是天道,四季是天道,草木也是天道,格小物可以证大道,这都是修行。” 赵启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总算把研究植物和研究算命强行结合了。 老实说,他很高兴诸葛大师因为桔子受到启发,开始从最基础出发研究植物。毕竟明年张骞回来有很多种子,家里有个研究植物的自然有很大好处,而且没准随着研究真的能弄出反季节的东西,比如说冬天能吃到黄瓜,那真是将让人感觉很有口福的事情。 不过诸葛大师突然对植物感兴趣,这实在有些离奇。 难道除了物理学和化学之外,诸葛大师还能身兼植物学家? 第三百五十三章部署河套 诸葛大师本以算命为终身事业,如今却毅然投身科学领域,其壮志雄心让人佩服。但老头没有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甚至连达尔文是谁都不知道,想要真正成为植物学家,可谓任重道远。 同样的,汉军也有成为最强军事力量的壮志雄心。不同之处在于,汉室为此经过了多数十年的准备,如今举国之力征讨匈奴,凭借着顽强的作战,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赵启明提出的军事同盟终于得以实现。 在漠北战事如火如荼之际,北方部落中的鲜卑、乌桓、肃慎等部出兵漠北。尽管他们的人数有限,但其积极动员,两天内就有了两万的军队,几乎是倾巢出动。 此时,汉军主力追击匈奴左贤王已经多日,已经让对方元气大伤。北方部落联军长驱直入,虽然还没有与汉军的主力进行汇合,但却互为犄角,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匈奴左贤王很快就败退到了狼居山下,那里已经是匈奴左庭的大本营,左贤王收集了附近部落的战斗力量,与追击而来的李广展开最后的激战。 谁料这时,兵分两路的公孙述及时赶到,与李广大军汇合。持续数日的鏖战,左贤王死伤惨重,开始且战且退,却忽然发现,北方部落也赶到战场,与汉军合力攻击。 左贤王闻风丧胆,其部下更是溃不成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才勉强打开缺口,终于带着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向北方苦寒之地狼狈而逃,结束了这场大决战。 此战中,汉军和北方部落斩敌首五千,俘虏匈奴士兵上万。算上马邑之战,以及沿途追击的损耗,左贤王元气大伤,仅存千余人狼狈而逃,再也没有与汉军交战的可能。 至此,匈奴北庭灰飞烟灭。 侵扰了大汉东北边关数十年的匈奴左贤王,也正式成为历史。 “真是太好了。”赵启明看着手里的军报,竟然热血沸腾起来,忍不住拉开自己胸口的衣襟:“这下真的是打残了,估计那左贤王这辈子也不敢再与汉军交战。” 此时的他正在静安公主的花园里。 两人坐在竹塌上,面前是人工瀑布,不停有水雾翻腾。 赵启明仍然感觉炎热,拉开衣襟不说,还拿着扇子不停给自己扇风,而静安公主心静自然凉,侧躺着在竹塌上,穿着清凉,还把头发盘起来,露出白皙的脖子。 “虽然已经不足为患,但也没有坐视其逃离的道理。”静安公主抓了几块鱼食,扔进瀑布下的水潭里,马上就有几条红鲤从荷叶下出来争食:“你且接着往下看。” 赵启明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护军将军韩安国并没有放过左贤王。即使对方已经是残兵败将,韩安国仍然派出李广进行追击,大有将匈奴左贤王俘虏,抓回长安受审的架势。 毕竟再多的敌首,再多的俘虏,也没有俘虏左贤王来的意义重大。将士们深入漠北,作战勇猛,都需要军功。而抓到左贤王,并且将其献给汉武帝,就是最大的军功。 不过除了军功之外,战场的局势也很重要。 韩安国以大局为重,决定南下支援河套。在派出了李广追击左贤王,又留下了公孙贺带领鲜卑等部落联军清扫漠北,紧接着就立即带领大军长途奔袭,驰援南下。 此时,河套守军已经和军臣单于激战多时。 凭借着河套天险,和新骑兵的强大战力,灌夫坐镇军中,指挥得当,以河套天险为盾,新骑兵为矛,让黄河成为两岸成为绞肉机,不停的消耗着军臣单于的战争实力。 显然,这是军臣单于没有想到的。速战速决的战略部署已经失败,之所以没有放弃渡河,也只是心存侥幸,希望北方能拖住汉军主力,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结果北方的战事以左贤王战败而告终,并且原本臣服于匈奴的部落全部“叛变”,加入到了汉军的队伍,让军臣单于大为震恐,也意识到争夺河套的希望彻底落空。 终于,汉军主力南下驰援的消息传来,军臣单于停止渡河,开始向北方撤退。 至此,河套的危机解除。凭借着灌夫的指挥得当,和战士们的英勇作战,河套守军让军臣单于在黄河两岸留下了上万具尸骨。战果辉煌,但也让汉军损失惨重。 “死伤近五千,其中新骑兵六百余人?”赵启明的扇子停了下来。 静安公主本来看着水里的红鲤,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了看赵启明的表情,然后说:“能有这样的结果,这已经很小的代价,死伤在所难免,你还是想开点好。” 赵启明/心情依然沉重。 毕竟新骑兵的雏形是他组建的,而且他认识的很多人都为新骑兵效力,就算漠北的汉军主力同样有伤亡,但相比起来新骑兵的损失,更让他有切肤之痛。 “你的学生没事。”静安公主安慰道:“正追击军臣单于呢。” 赵启明点了点头。 按照军报中所显示的内容,军臣单于撤退之后,河套守军仍然坚守,等待援军的到来。本应该休整,好好舔舐伤口的新骑兵,却带着浑身的鲜血淋漓发起了反击,奋起追击军臣单于。 这支新骑兵总共还剩两千人,由胡骑校尉卫青带领,李敢和马建国也在其中。他们孤军深入,趁着军臣单于无心恋战,悍然发起进攻,如今已经到达了黄河北岸。 “军臣单于败退,又有汉军主力威慑,肯定军心不稳。”赵启明放下军报,继续摇着扇子,沉思着说:“这种情况自然无心恋战,新骑兵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是最后的军功。”静安公主笑着说:“不然为何让卫青前去?” 赵启明点头。这次出征匈奴,卫青并没有将军头衔,但汉武帝有心扶植外戚,肯定是希望卫青能多拿军功,而事实上卫青这次的表现,也的确让人信服。 可以说,就算没有追击军臣单于的安排,卫青手上的军功也已经仅次于灌夫。 “估计回来就要封侯了吧。”赵启明感叹的说。 “当然。”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你的学生还有好友,都会有所封赏。” 赵启明点头,忽然想到了马建国。 如果那家伙没有战死,凭借着身上的军功,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静安公主重新看向水潭,抓了鱼食在水里,却没有扔进去:“当务之急应该是巩固战果,其中河套如何布防,尤为重要。” “朝中什么意思?” “陛下打算设置三处边郡,任命太守,尽快部署河套。” “应该的。”赵启明想了想:“河套有黄河天险,本来就是战略要地,现在重新回到我们手上,设置边郡能巩固战果,也能和其他的边郡呼应,形成战略上的长城。” “战略长城?”静安公主笑了:“这说法有些意思。” 赵启明点头,然后感叹着说:“这场战争,终于就要结束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张灯结彩 战争要结束了。 当汉军大败左贤王,以及军臣单于撤出河套的消息传来,长安城为之沸腾。 如果说汉军长途奔袭,从匈奴手中夺回河套,举国上下都为之振奋,那么现在汉军击败左贤王,迫使军臣单于撤出河套,更让长安城的百姓们为之欢欣鼓舞。 毕竟此次大军出征,以北军为主力。而北军又以关中男儿为数众多。生活在长安的百姓期望看到胜利,但他们更关心自己家中的父子兄弟是否能够平安归来。 而汉军已经取得了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胜利,并且战争很快就将要结束。 这意味着战斗在前线的将士们终于可以归来,而且还带着军功和荣誉。 这在长安城的百姓们看来,实在是件巨大喜事。 所以当消息传回未央宫,先是汉武帝有感于苍天庇佑,带着刘氏宗亲,以及朝中的文武,去往南郊祭天、高庙祭祖。紧接着长安城里也得到消息,百姓们也开始庆祝。 孩子们拿着些零钱在街头追逐,要为心情突然变好的家中长辈买些酒菜。 妇女们笑脸迎人,外出购买些祭祀要用的东西,感谢祖先对子孙后代的保佑。要是再有些闲钱的,还会买上些布料,在这大喜的日子为家里人添置些新衣服。 街上的人比从前多了起来,吸引了沿街叫卖的小贩,以及外地的杂耍艺人。连续几天,长安城都如同过节般热闹,到处都是战争胜利的庆祝,和国富民安的大国气象。 不过这都比不上东乡侯府。 相比起长安城,东乡侯府更有节日的气氛。 钱管家很早就开始了忙碌。 老爷子精神抖擞,把侯府上下都发动起来。如果不是有人提醒,说侯府没有外出征战的子弟,老爷子甚至也想祭祀祖先。不过丰盛的酒菜肯定是少不了的。 元宵时的灯笼除了大门上还留了些,其他都收进了库房。这次老爷子让人都拿了出来,全部都要挂上。尽管还是白天,但看着灯笼挂满整个侯府,仍然让人看着高兴。 钱管家难得露出笑容,轻抚着胡须,心情不错的站在侯府门口。 赵启明遛狗回来,看到钱管家踌躇满志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 “之前挂灯笼的时候,您不是担心失火吗?” 钱管家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说:“老臣已经让人从库房抬了水缸出来。” “水缸?” “各院子都放上了,秦文带着人装满了水,就是祝融大神路过,也不必担心。” 赵启明朝钱管家竖起大拇指,老头真心豪迈啊。 换做以前,钱管家防微杜渐,就像护犊的老牛那样,唯恐侯府出现任何问题。而现在这老头不同了,即使可能出现问题也不退缩,开始着眼于问题出现之后的解决方法,再进行提前布局。 这是因为钱管家有底气。毕竟从前的侯府过得艰难,甚至可以说正在逐渐走向没落,任何的打击都承受不起,所以钱管家才会谨小慎微。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侯府每年的生意进项大的惊人,在朝中也有着极好的声誉。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就算出了火灾把家当烧了个干净,对于侯府也不至于伤筋动骨,随便花点钱就能重新修建,说不定陛下荣宠,重新赏赐府邸也有可能。 所以说,钱管家现在很有底气,已经不再谨小慎微。 但今天之所以兴师动众,说到底还是因为战争即将结束,老头心里高兴。 相处的久了,赵启明也听闻过钱管家从前的事情。老侯爷参加平定七国之乱时,钱管家就上过战场,如果不是要照顾侯府老小,钱管家说不定已经成了将军。 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战场的残酷,和胜利的来之不易。所以汉军征讨匈奴的战争即将结束,而且还是以胜利告终,钱管家打心底里高兴。 赵启明其实也高兴,所以才支持钱管家里外操持,让侯府过节般喜庆:“既然是这样,大家忙完之后也放个假吧,让厨房给各院准备涮羊肉,算是我请的。” “这是自然。”钱管家说:“那老臣就替大家谢过小侯爷了。” “客气。”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赵启明转过身,看到韩世人和窦家兄弟来了。 “你们这是?” 窦文心情很好,翻身下马的同时扔了马鞭,潇洒的打开折扇,动作如行云流水,装逼的方式和赵启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启明这府上可真是热闹啊。” 窦武动作有些慢了,慌忙打开折扇,然后满意的点头:“可真热闹啊。” “两位兄长。”赵启明无奈行礼。 韩世人也来了,有点心不在焉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站在侯府的大门边,里外张望,然后称赞说:“到底还是东乡侯府气派,这张灯结彩真的就跟过节似得。” 赵启明笑了:“我这府上也没人出征,跟着瞎热闹罢了。” “我们家也没人出征,但也应该庆祝啊。” “不对。”窦武罕见的没有附和,用折扇遮住脸提醒说:“要算上果儿。” “对。”窦文立即挺起胸膛:“虽然不是同父同母,但李敢毕竟是我们的兄弟,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屡立战功,我们当兄长的脸上有光,就应该为他庆祝。” 赵启明想想还真有点道理,他还是李敢的师兄呢。 “既然是庆祝,那自然要气派。”窦文摇头晃脑:“元宵时启明家里的灯笼很不错,尤其是写上了诗词,很符合我们的气质,所以今天特意前来向启明求上几盏。” “求上几盏。”窦武也摇头晃脑:“父亲看了高兴,肯定会夸奖我们。” “要灯笼的?”赵启明好笑:“那你们要多少?” “当然是有多少要多少。” “那不行。”韩世人忙说:“小弟府上也要,还有飞将军府上,都是女眷不方便过来,我也要帮忙带些回去,另外灌英也说了,让我帮忙给他带些回去。” “有道理。”窦武朝赵启明问:“启明家里的灯笼可够?” “没那么多,但是家里的人会做,能给你们临时弄出些。” “那真是太好了。”韩世人高兴的说:“如果启明兄不嫌弃,再借兄弟几个庖厨如何,之前在启明兄府上吃过酒菜,那味道真是太好了,我想带回去让母亲尝尝。” “那我们也要。” “你们都要走了,让我吃啥?”赵启明有点生气。 可这几个家伙根本不理会,软磨硬套了好久,没办法,小侯爷最后只能送些灯笼,再借厨子,最后连西乡亭产的莲子,也被要走了好几斤,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知道的。 “启明兄真是大方,就是不知道能否借几匹千里马撑场面?” “滚。” “好的。” “还有事没?” “明天有球赛,启明兄要不要去看?” “球赛那么多,我可没时间都看。” “可明天的比赛不同。”韩世人有点兴奋:“据说比赛的间隙,有庆祝前线战事的表演,都是宫里请来的乐师,而且最近入京的各位翁主,基本都会到场。” 赵启明无语,想不到橄榄球比赛现在都有拉拉队了。 不过所谓的乐师应该是吹啦弹奏,没有大长腿的妹子,应该也没什么意思吧。 “据说还有舞女表演袖舞。” “我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淮南王女 古代社会,达官显贵以养舞女为乐。尤其宴请宾客时,主人家为了显示财力,会让舞女出来表演。 而在场的观众们会从艺术的角度进行欣赏,对舞女的身体发育情况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这是作为客人最基本的礼仪。有时客人们也会情不自禁,产生亲近艺术的冲动,主人家就会拿来布条,让客人们蒙上眼睛,去和舞女们追逐嬉戏,进行更高层次的艺术交流。 当然,这只是普通的舞女。 而未央宫里的舞女就不同了。 首先这些姑娘们不是随便就给你表演的,要有陛下的恩宠,才会特准这些舞女出宫。其次,你也不能评价人家的身体发育情况,因为那是陛下的恩赐,当臣子绝不能挑肥拣瘦。最后你也绝对不能和舞女们追逐嬉戏,因为那是未央宫的财产,只有陛下才能蒙上眼睛跟舞女们追逐嬉戏。 所以当舞女们在你面前表演的时候,你能做的就只是从艺术的角度去欣赏。 赵启明喜欢从艺术角度去欣赏,就是觉得距离有点远。 此时,在韩世人家的练武场上,橄榄球比赛已经结束了上半场的角逐。 因为是友谊赛,不牵扯排名情况,所以双方打的都很轻松。但即便如此,观众们仍然情绪高涨。因为今天的橄榄球比赛,是达官显贵们对战争胜利的庆祝。 长安城里有身份的来了很多,还有进京的藩王和他们的子女。尽管每场橄榄球比赛来的观众都不少,但今天这样的人声鼎沸却也并不多见。 赵启明也算是有身份的人。韩世人单独给东乡侯府准备了观战台,只可惜他没有什么家眷,没办法像其他达官显贵那样热闹,所以观战台中就只有他和秦文。 舞女们的表演是在上半场和下半场的间隙。 观战台位置比较好,赵启明看清楚的看到那些肤白貌美的舞女们轻点红唇,穿着轻柔的薄纱却并不透明,也就没有任何色/情的味道。随着场外的乐师弹奏,舞女们的长袖如云烟,身体充满了柔韧性。这让原本看上去气质端庄的他们,忽然间充满了妩媚。 赵启明看的很是起劲,感叹还是未央宫里的舞女好。 正在这个时候,观战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赵启明没当回事,继续看着表演,结果脚步声靠近,有个姑娘停在观战台前。 这姑娘穿着红色的曲裾,把头发束在后腰,看上去显得成熟。而且她把双手叠放在身前,脚步从容的走到观战台前,然后笑着和赵启明对视,应该是有身份的人。甚至连那两个跟在后面婢女,都很有规矩的样子,显然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 “突然造访,请东乡侯见谅。”那姑娘欠身行礼。 可赵启明并不认识这姑娘:“你是?” 那姑娘就笑着问:“淮南来的桔子,小侯爷可喜欢?” 赵启明嘴上沾着瓜子皮,终于想起:“姑娘是诸葛大师在淮南的故人?” 那姑娘笑容含蓄:“妾身的确和诸葛大师相识多年。” “我还真没想到会是个姑娘。”赵启明感觉有些意外,然后紧接着意识到,诸葛大师的这位故人既然能来这里观赛,而且看那气质也很明显有身份的人。 那姑娘看出了赵启明的疑惑,笑着说:“妾身刘陵,家父是淮南王。” “淮南王?” 自称刘陵的姑娘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有点愣住了,他没想到诸葛大师居然会认识那样的牛B人物。要知道淮南王可是汉武帝刘彻的族叔,真正的同姓诸侯,盘踞淮南的藩国王爷。 回过神来之后,他赶紧起身行礼:“原来是翁主,在下失礼了。” “是妾身没有说清楚。”刘陵翁主欠身,回礼。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了好感。 “妾身远在淮南时就听闻过,东乡侯是名动长安的奇才。”刘陵翁主抬起头来,看着赵启明,神情似乎是在打量,却也并不掩饰:“如今相见,果然是气质超群。” “翁主客气了。”赵启明难得被姑娘家当面夸奖,想礼貌性的也称赞下人家,但毕竟才刚认识,要说人家长得好看又有点不合适,所以只能说:“还请翁主上座。” 刘陵翁主点头,然后带着婢女走进观战台,走到赵启明刚才的位置跪坐下来:“妾身也是刚知道不久,原来诸葛大师成了东乡侯府的客卿,说起来也真是缘分。” “的确。”赵启明也坐了下来:“其实在下也没想到,诸葛大师认识淮南王。” 听到这话,刘陵翁主解释说:“父王远在淮南,与诸葛大师素未谋面,只是都喜爱丹药方术,所以妾身每次入京,都会去拜访诸葛大师,替父王请教些炼丹心得。” 赵启明恍然大悟,想起淮南王的确有炼丹的爱好,而且豆腐就是人家发明的。据说当时之所以能发明出豆腐,就是因为淮南王因为在炼丹的过程中发现了石膏点卤。 说起来这也是位很有性格的藩王。 “本打算最近几日就去东乡侯府拜访。”刘陵翁主又用那种打量的眼光看着赵启明,似乎对他感到很是好奇:“结果刚才听说侯爷也来了,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惭愧。”赵启明还正不能说自己是来看舞女的:“闲来无事,凑热闹而已。” 刘陵翁主点头,看了眼观战台外面,然后朝赵启明问:“橄榄球在长安盛行,最近连很多郡国都组建了球队,看上去很受欢迎,但妾身却听人说,这运动本是侯爷的练兵之法。” “有这么回事。”赵启明有点惭愧:“但主要还是为了娱乐,瞎玩罢了。” “能以此强军,实属不易,何况侯爷推行这项运动,如此广受欢迎,甚至还让各郡国也积极组建球队参与,更是难能可贵。”刘陵翁主笑看着赵启明:“是侯爷自谦了。” 赵启明还真没自谦,他觉得这姑娘很会说话,从见面开始都已经夸奖好几次了,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比赛的事情其实不是在下所推行,主要是静安公主策划。” “静安?”刘陵翁主感兴趣的问:“侯爷和长公主认识?” 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有点不自然的说:“长公主与我是邻居。” “邻居?” “长公主的封地,跟在下的封地很近,所以有些往来。” “原来如此。”刘陵翁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于是抱歉的说:“长公主是妾身的表姐,只是没见过几次面,所以妾身才会有些意外,侯爷和长公主居然认识。” “没关系。”赵启明笑了笑:“长公主今天应该也来了,翁主去见过了吧?” “见过了。”刘陵翁主说:“长公主心情很好,起色也不错。” “举国欢庆,大家都高兴。” “恩。”刘陵翁主笑着朝赵启明说:“听说这次战事,侯爷也有军功,连突袭河套的新骑兵都是侯爷所组建,都说侯爷如果能率大军出征,必是当世名将。” 赵启明赶紧说:“不曾上阵杀敌,怎么敢拿军功,至于那新骑兵,在下也只是弄出了雏形,真正组建起来的是胡骑校尉。” “侯爷说的可是卫青?” “正是。” 刘陵翁主想了想,然后笑着说:“即便如此,侯爷至少献马镫有功,而且听说最近又引入了千里马,甚至军中秘而不宣的热气球,也是出自侯爷之手。” 赵启明无奈:“这个倒也是实情。” 刘陵翁主笑看赵启明,没有了之前那种打量的神情,就这么很感兴趣的看着:“怪不得都说东乡侯国士无双,如此大才,侯爷的确让妾身佩服。” 赵启明忽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个刘陵翁主问的很多的问题,都是人所共知的,而且看样子这个刘陵翁主还知道的很详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来问他这个当事人,总给人很奇怪的感觉。 ……难道说这个姑娘看上老子了? 赵启明/心里这样想着,看向了刘陵翁主,结果那姑娘仍然很感兴趣的看着他。 联想起从见面开始,刘陵翁主就不停的夸他,这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看上老子了! 于是,小侯爷感觉麻烦的同时,又有点暗爽。 第三百五十六章苟且之事 “刘陵翁主看上你了?” 静安公主站在书案前,手挽长袖,提笔书写。 从长安城回来之后,赵启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静安公主的外宅,讲述淮南王女对他的爱慕之情。见静安公主有些不信的样子,他坚定的说:“没有其他可能,她就是看上我了。” “只不过去找你问话,怎么就成了喜欢你?” “魏其候找我谈论军务,这叫问话。”赵启明眯起眼睛分析:“那姑娘也不是什么朝中重臣,只是个小妇人而已,更别说我和她本就不认识,她找我问什么话?” “那她找你所为何事?” “应该是想泡我。” “泡你?” “就是暗送秋波,想和我私定终生。” 静安公主仍然在书写,没有抬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夫君的不对了,平日里在外沾花惹草,还要把风流韵事拿回家来说,这可真是让妾身伤心呢。” 赵启明眯着眼睛,笑容满足。 是的,小侯爷就是这样的无耻,就是这样的道德败坏。 他很享受女人们为了他而反目成仇的事实。 “所以说,你以后要对我好点,不然等我那天被别的女人给抢走了,你就哭去吧。”赵启明抖着腿,口歪眼斜:“毕竟我是这么的有魅力,在婚恋市场很吃香的。” “是吗?“ “当然。”赵启明斜着眼睛看静安公主:“给爷过来,我要沐浴更衣。” “大白天的沐浴做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过来伺候,否则我休了你!”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抬起头,朝赵启明说了句:“调皮。”然后继续提笔书写。 这太可恨了。 好不容易有了自信,以为可以让静安公主服软,从此成为相夫教子的小妇人,可这才刚开始行动,就因为简单的两个字就被打回原形,家庭地位的悬殊显露无疑。 赵启明的嚣张气焰没有了,垂头丧气的抱怨说:“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我怎么还能助涨夫君的气焰?” “跟你开玩笑的,真要是动了心思,我也不会跑回来跟你说。”赵启明走到静安公主的旁边,背靠在书案上:“而且你们是姐妹,共同侍奉我这件事想想都很邪恶。” “算是姐妹吧。”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桔子。” “桔子?” 赵启明转过身来,从笔架上拿起毛笔把玩:“诸葛大师神通广大,居然认识淮南王,估计要不是因为淮南太远,早就去淮南王家当客卿了,也不会到我的府上。” “淮南王对神仙方术很感兴趣,平日里也有炼丹的爱好,若是因此认识了诸葛大师,倒也合情合理。”静安公主继续书写:“不过你刚说的桔子,又是怎么回事?” “淮南有棵桔子树,最近长出了桔子,淮南王让人拿来给诸葛大师看。”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赵启明问:“夏天长出了桔子?” “你也知道桔子应该是冬天的水果对吧?”赵启明说:“估计淮南王也是神棍,把这件事当成是天生异象,想让诸葛大师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说法没有。” 静安公主沉吟了片刻:“那诸葛大师怎么说?” 赵启明挤眉弄眼:“要是从前,以诸葛大师的性格,肯定会惊为天人,说这是不祥之兆,但现在诸葛大师不那么认为了,老爷子对科学感兴趣,已经舍弃了封建迷信。” “那诸葛大师现在是怎么说的?” “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赵启明无奈:“诸葛大师因为桔子,想到了植物可以在不同的季节开花结果,并因此受到启发,想深入植物科学做些研究。”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拿起毛笔书写:“诸葛大师想常人所不敢想,之前的热气球就是例子,现在对植物感兴趣,兴许能弄出些成果也说不定。” “他是想弄反季节作物,但我建议他先研究粮食杂交。” “粮食杂交?” “就是高产的粮食。” 静安公主笑了:“那你可真是给诸葛大师出了难题。”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赵启明百无聊赖,转过身来靠在书案上,把玩着那根最粗的毛笔:“只要找到变异的高产品种,进行杂交的后代,产量就肯定很高。”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你是说,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 “可有依据?”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举个例子吧,比如东乡亭有夫妻两人,他们刚成亲不久,想生孩子传宗接代。这两人相貌都不错,那他们的孩子,你觉得相貌如何?” “自然也是不错的。” “那如果两个人都很丑呢?”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忽然笑了:“你的意思我的明白了,孩子继承父母的特点,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粮食作物怎能相提并论,你这个比喻怕是不恰当。” “怎么不恰当?”赵启明也笑了。 “人能互相结合,植物又怎么做到?” “你是说植物没有情/欲,不能像我们这样耳鬓厮磨?”赵启明挤眉弄眼。 静安公主没有说话。 “还是说你觉得植物没有作案工具,做不了那苟且之事?” 静安公主无奈,终于还是说:“就好比家畜传宗接代,人能根据需要去配种,便能得到更优良的后代,你说的杂交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是。” “那植物又如何杂交?” “植物的杂交也是同样的道理。”赵启明好笑的解释说:“你以为植物没有情/欲,觉得他们不会做苟且之事,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不做苟且之事,又怎么能传宗接代?” “当然是用种子。” “那种子从何而来?” “花落之后,有了果实,便是种子。” “可以这么说,但其中还有过程。” “什么过程?” “苟且的过程。”赵启明眯起眼睛;“人和人之间有苟且之事,植物也有。” 静安公主无奈:“你就不能直接说清楚,非要举这些有辱斯文的例子?” “直接说倒是可以,关键我怕你听不懂。”赵启明挤眉弄眼:“花开花落,这就是植物之间在做苟且之事,只不过做的比较含蓄罢了,所以我们才没有看出来。” “鲜花盛开,也是在做苟且之事?” 赵启明痛心疾首:“人家开花是为了求爱,准备跟别的植物共赴巫山,结果那些姑娘看到花开的漂亮,上去直接就给人采下来,这跟直接阉了人家有什么区别?” 静安公主有些不自然:“怎么让你说的那么恶心。” “以后要记住,路边的野花不要乱采,这太残忍了。” “我本来也没那个习惯。” “那说明你有素质。” “妾身谢过夫君称赞。”静安公主无奈:“可以接着说杂交了吧?” “可以。”赵启明转身,走到书案前:“想知道杂交,先要明白植物生殖系统。” “生殖系统。” “这关系到植物是怎么做苟且之事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春风十里不如你 静安公主的书房里,赵启明面无表情,奋笔疾书。 他的书法师承仙门,讲究的是飘渺洒脱,其动作如行云流水,如游龙戏凤,隐约间竟有气吞山河之势,让静安公主花容失色,终于忍不住问:“夫君在做什么?” 赵启明气沉丹田,扎着马步回答:“我在写字。” 静安公主好笑:“夫君写字时的动作如此别致,竟让妾身想起了幼年时。” 赵启明目光如炬,把手中毛笔当成长剑,舞出了剑花:“幼年时怎么了?” “那时妾身经常偷跑出宫,去东市看巴蜀艺人耍猴。”静安公主笑容温柔:“那些猴子好动,能站在艺人的头上,还能用双手倒立,总是东市里最受欢迎的。” “大胆!”赵启明眯起眼睛;“竟然说为夫在耍猴?” 静安公主拿出丝巾,帮赵启明擦了擦脸上的墨水:“那猴子再通人性,也不如夫君善解人意,何况夫君写字时气贯长虹,那猴子又哪里有夫君这般神勇?” 赵启明勃然大怒:“你是说我连耍猴人都不如,只是被耍的猴子?” 静安公主想了想,点头。 “这充分说明了你的浅薄。”赵启明哼了声:“为夫的大作,即便是后世的书圣王羲之看到了也自叹不如,你这等没见识的小妇人,也敢在为夫面前造次?” “是。”静安公主好笑:“妾身愚钝,还请夫君明示,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赵启明目光如炬,手中的毛笔又舞出了剑花,这书法大作终于完成。 他气沉丹田收功,收回了马步,然后放下毛笔将纸拿起来,对静安公主说:“这既是书法,也是为夫新的诗作,你是最先看到这首诗的人,是不是很自豪?” “诗?”静安公主无奈:“夫君不是要说杂交作物吗,怎么写起诗来了?” “诗兴大发,拿起笔来就有了灵感,情不自禁啊。” “那夫君写了什么诗?” “从左往右,上半句是,‘春风十里不如你’。” “春风十里不如你。”静安公主念着。 “下半句是。”赵启明指着纸上:“就像老鼠爱大米。” “大米?” “好诗。”赵启明满意的点头,然后将诗作给了静安公主:“送你了。” 静安公主无奈的接过赵启明的诗作,只看了眼就说:“那诗句本身就很难懂了,这字更是让人云山雾绕,如此潦草又有谁能看得懂。只怕夫君是随手乱画之作吧?” “不懂了吧。”赵启明喝了口茶:“这叫狂书。” “狂书?” “我这还算中规中矩的,有人喝醉之后诗兴大发,用头发当毛笔,跪在地上书写,姿态比我狂放多了。”赵启明眯起眼睛:“那种状态下写出来的狂书,才叫真的豪情万丈,目空万物。” 静安公主重新看向那副字:“夫君的意思,这是种书法?” “虽然不甚工整,但的确有股年少轻狂,唯我独尊的气势。”赵启明摇头晃脑:“如同寒冬腊梅,孤芳自赏,这狂书的意境,想来应该就是为夫的真实写照吧。” 静安公主终于点头,开始将这字收起来。 “果然不愧是我的红颜知己,你终于看懂了。” “看懂?”静安公主好笑:“夫君写字时像是艺人耍猴,写出来的字更是杂乱无章,和街头无赖聚众斗殴的场面没什么两样,如此随手乱画之作,妾身要说看懂了,那是欺负夫君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赵启明大怒:“看不懂你收起来干吗,这分明是觉得我的书法开山立派,有重大的收藏的价值,想等你以后被褫夺了公主封号,流落街头的用的时候拿去换钱。” “开山立派不好说,夫君的字市面上少见,倒也能值些钱。”静安公主点头。 赵启明这才满意:“看吧,你果然要收藏起来卖钱。” “可惜所写内容言语轻佻,有调戏长公主之嫌。”静安公主已经收好的那副字:“‘春风十里不如你’,这等吟诗小调,若让人知道是东乡侯写给长公主的,只怕未央卫明天就要去东乡亭拿人。”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么说倒有些道理。” “所以妾身要好生收起来。”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等没人的时候烧了。” “你要烧了我的大作?”赵启明痛心疾首:“这简直就是谋杀亲夫。” 静安公主笑了笑,把字放好了,然后朝赵启明说:“折腾了这么久也应该继续说正事了,夫君之前所讲的作物杂交,尽是些苟且之事,妾身到现在也不甚明白。” “那你拿笔来。” “又要耍猴?” “我给你画图。”赵启明大怒:“再说我耍猴,我就家法伺候。” “是。”静安公主好笑:“笔在那呢,画吧。” 赵启明气沉丹田。 “好好写。” “哦。”赵启明不再气沉大田,很没创意的拿着笔,在纸上画图。 显然,他画图的技术比写字好。即使是用毛笔,也还是走的写实路线,让人能清楚的分辨他画出来的是多花,而且这花画的仔细,有清晰的花蕊,以及可见的花粉。 “先来跟你说结构吧。”赵启明指着画出来的花朵:“植物也分雌雄,有传宗接代的需要,等到了季节开花出,就是他们已经准备好,进行交/配繁育的象征。” 静安公主认真的听着,并点了点头。 “重要的是花粉这种东西。”赵启明指着花蕊上的粉末:“植物不能移动,看上去就像是死物,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进化出不用移动,就能交/配的能力。” “进化?”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赵启明又画了朵花:“我们好比现在有两朵花,他们是同种类的植物,有雌雄之分,那么他们的花粉只要相遇,就能完成交/配。” “可花粉要如何相遇?”静安公主不解:“植物有雌雄之分,书上倒也提到过,用花粉来交/配这种说法也能勉强接受,但植物不能移动,花粉又如何能相遇?” “这就要感谢大自然了。” “大自然?” 赵启明拿起毛笔,在两朵花之间花了朵小蜜蜂:“眼熟不?” “蜜蜂?” “对。”赵启明问:“开花的季节,是不是能经常看到蜜蜂采蜜?” 静安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到了?”赵启明笑着说:“蜜蜂采蜜的时候,身上会沾到花粉,等到其他的花朵上采蜜的时候,那些花粉就有很多的机会,和其他花朵的花粉相遇。” 静安公主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 “不是有这个可能,是本来就这么回事。”赵启明接着说:“蜜蜂是花粉传播的媒介,大自然中还有其他的媒介,比如说清风吹来,花粉四处飘荡,也有很大的机会和其他的花粉相遇。”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说:“你接着讲。” “接着讲就是杂交了。”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既然大自然可以作为花粉传播的媒介,甚至是蜜蜂都可以,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人来完成这个工作,进行人工授分?”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终于明白了:“你是说,当需要进行交/配的时候,把它们的花粉弄下来,人工进行传播,使得这两种花粉相遇,就能达到配种的目的?” “没错。”赵启明继续解释说:“至于杂交,就是选择两种需要进行的配种的植物,进行人工的授粉,通过杂交所产生的后代,就继承了两种植物的优点。” “好比相貌不错的夫妻?” “那只是个例子。”赵启明想了想说:“比如有种小麦抗病能力好,但产量不怎么高,与此同时有其他的品种产量高,但是抗病能力比较差,那么他们就可以拿来杂交。” “结果就是产生抗病能力好,又能高产的粮食。”静安公主点了点头。 “聪明。”赵启明笑了:“所谓的杂交就是这么回事,简单吧?” “的确简单。”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笑着说:“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有夫君能够发现,还能说出道理来,至少妾身每年赏花,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花和蜜蜂,居然有如此微妙的联系。” “那是。”赵启明口眼歪斜:“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大才子。” “没个正经。”静安公主好笑,然后看着纸上的两株植物说:“如果拿小麦举例子,粮食高产肯定是建立在抗病能力强的基础纸上,不然就算再怎么高产也没用。” “是这么回事。” “那按照夫君的意思,只要进行杂交,新的品种就拥有抗病能力强和高产的特点?”静安公主想了想:“抗病能力好理解,但具体说来的高产,怎么才算是高产?” “起码要比现在的小麦产量高。”赵启明拿心吃着,口齿不清的说:“抗病能力好是相对的标准,高产也只是相对标准,现在的小麦品种没有经过杂交,空间很大。” “那到底能增产多少呢?” “五成吧。”赵启明抱着点心盘子:“这算是比较保守的估计。” “五成?” “对啊。” 静安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启明:“当真能增产五成的粮食?” “本侯从不打诳言。” 第三百五十八章果然要泡我 现代人很难理解古人对粮食的感情,就像古人很难理解现代人对手机的感情。 科技的发展已经在世界范围内解决了温饱问题。 除了饱受战火影响,有粮食却无法到达难民手中的非洲,以及在三代金太阳英明领导下的朝日帝国,现代人基本已经告别了食不果腹的时代。 但农耕社会不同。 纵观历史,即使在万国来朝的汉唐时期,天灾所造成的饥荒也时有出现。更何况其他的时期,劳动人民食不果腹几乎是常态,能吃得饱饭就可以称之为盛世。 毫不夸张的说,充足的粮食意味着安居乐业,也意味着社会安定。同样的道理,有了足够的粮食,国家才有能力建立起强大的军事力量,保护好国内的土地和百姓。 正因为如此,古人才会对粮食如此重视。 甚至在静安公主看来,粮食是比军队更重要的东西。 当赵启明表示可以让粮食增产五成时,静安公主立即要求他开始研究,并且还因此表现出了悍妇的本性,剥夺他去看球的权利不说,还禁止他再去河边钓鱼。 这简直太残忍了。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无视人/权的做法很过分。 但静安公主却告诉他,如果能让粮食增产五成,那将是比引进千里马,和组建新骑兵更大的功劳,甚至还说这个功劳太大,大到他不想要这个功劳都不行的地步。 软硬兼施之下,赵启明不得不开始粮食杂交的研究。 他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只要把粮食杂交的理论系统地写出来,朝中自然会让其他人来施行。但就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却让小侯爷辗转反侧,苦恼不已。 老实说,要把粮食杂交说清楚并不难,难得是系统的写出来。这牵扯到植物学的基础,还需要大量的杂交知识,最重要的是进行粮食杂交的具体程序和科学的操作。 要知道在赵启明以前生活的时代,这些事情都是袁隆平去做的,可没他什么事。 而公元前的时代,却要从他开始。 “其他的问题好解决,怎么进行人工授粉这就难办了。”赵启明呲牙咧嘴:“总不能每人发把刷子,把花粉弄下来吧。真要是那样的话,两亩地也得弄到明年去。” 此时的他正在房间里的地上,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大暑之后的高温仍然在持续,即将寿终正寝的知了在进行临死前最后的嘶吼。 作为生活秘书的细柳陪伴在赵启明的左右,日常工作除了喂食水果和点心之外,跑来跑去的抓蚊子也很重要。当然,在赵启明自残的时候,她还要适当的予以制止。 “小侯爷不要抓头发了。”此时,见赵启明又开始自残,跪坐在旁边的劝阻道:“小侯今天早上梳头的时候掉了很多下来,比奴婢前些日子和春晓他们打架还要严重呢。” “胡说八道,你当时都快秃了。” “小侯爷再这么下去也快秃了。”细柳挪到了赵启明的旁边,把笔头放在赵启明的嘴里,然后说:“还是吃笔头吧,至少不会变秃。” “有道理。”赵启明点头,然后咬着毛笔,继续用工。 细柳见他不再自残,功成身退,继续跑来跑去的抓蚊子。 过了没多久,院子外有人招呼,说是有客人来了。赵启明正在用功,没有听见,所以细柳跑了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告诉赵启明说:“有位翁主找小侯爷。” “翁主?”赵启明咬着笔头:“什么翁主?”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 赵启明想了想,很快就想起,应该是刘陵翁主。 “她来干什么?” “是小侯爷新认识的朋友吗?” “少打听。” “哦。” “哦个屁。” 赵启明有点疑惑,那刘陵翁主来找他做什么。 如果说上次只是偶然在球场外碰到,所以才慕名拜访,那今天算是什么? 难道真的看上老子了? 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 他觉得肯定是这样,刘陵翁主果然是想泡他,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 想来应该是上次之后,那姑娘心生爱慕,日日思君而不见,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矜持,来到距离长安城很远的东乡亭,只求能见到心爱的郎君,以解相思之苦。 东乡亭的魅力果然不是盖的。 赵启明/心情很好。被年轻的少女喜欢,总是那么让人高兴。他放下笔墨,让细柳帮他换了衣服,还特意拿上了折扇,风度翩翩的走出了后院。 等待赵启明的时间里,刘陵翁主并没有去正厅,而是正站在侯府大门下,远望着东乡亭的麦田,直到听到赵启明出来的动静,她转过身来,笑看着赵启明走近。 “翁主。”赵启明行礼。 刘陵翁主也欠身回礼,然后笑着说:“多日不见,侯爷神采依旧。” “翁主比起之前,更加光彩照人了。”赵启明马上接话。 但他的话倒也并不恭维,刘陵翁主的确是要比之前见面时好看。 上次在球场观赛,刘陵翁主穿的是暗红色的曲裾,属于正式场合比较严肃正是的宫庭着装。而今天刘陵翁主里面穿着的白色的襦裙,而外面是粉红色的纱裙,看上去青春很多。 不过此时站在刘陵翁主身后的还有几个侍卫。这几个侍卫铠甲鲜亮,很是神武,果然不愧是大诸侯国出来的,站在刘陵翁主的身后,倒是把她承托的更加温柔可人。 “听说东乡侯最近几日闭门用功?” “有这么回事。” “这次冒昧到访,不知是否有不便之处?”刘陵翁主有些抱歉的说:“上次在球场外相谈甚欢,妾身倒也说过改日会登门拜访,只是没想到东乡侯事忙,没有提前知会就来了。” 赵启明还真不介意被打扰了,他也的确记得刘陵翁主说过要拜访他的事情,但当时只以为是客套话,没想到这姑娘还真的来拜访了。 “陪朋友的时间还是有的。”赵启明笑着说:“翁主还请移驾正厅。” “妾身想看看东乡亭,不知东乡侯是否愿意陪同?” “啊?” “听说东乡亭是出了名的富庶,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看看。”刘陵翁主似乎心情不错,还稍微偏头看着赵启明,等待回答:“就是不知道东乡侯是否愿意尽地主之谊?” “当然。”赵启明其实也不想继续在家呆着:“刚好天气闷热,走走也好。” “那妾身就先谢过东乡侯了。”刘陵翁主又欠了欠身。 赵启明无奈回了个礼。 “那这就走吧。” “好。” 两人走出了侯府的大门,来到了外面。这个时候赵启明才发现,刘陵翁主除了带着那几个英武的侍卫之外,外面还有为数众多的侍女,跟随在马车左右。 这出行的排场还真是够大的啊。 赵启明不禁有些咋舌。 “怎么了?” 赵启明指着刘陵翁主的马车,无奈的说:“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马车和侍从要是进村了,怕是要引起骚动,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我们无论走到哪,人都要跑光。” 刘陵翁主看了看赵启明,又看了看自己的车队,然后有些抱歉的说:“是妾身大意了,这些马车和侍从的确会惊扰地方。多亏东乡侯提醒。” 说完这话,她吩咐了几句,马车和侍女走开了,只有几个侍卫还跟着。 “清爽多了。”赵启明深吸口气,笑着说:“那就出发吧。” “恩。” 第三百五十九章东乡亭的日常 东乡亭外,夕阳西下。 妇女们聚集在村里的磨盘边乘凉。上了年纪的妇女们趁着空闲,手里拿着刺绣。初为人母的小媳妇则带着孩子们,还有几个比较清闲的妇女,磕着南瓜子和妇女们说笑。 赵启明和刘陵翁主并肩走进村里,经过村口那些妇女的时候,刘陵翁主看了眼过去,然后朝赵启明说:“那几个吃着瓜子,四处找人说笑的妇女,应该是媒婆吧?” “媒婆?”赵启明回头看了眼,然后问:“翁主怎么知道?” “听到她们谈论,说谁家姑娘年轻貌美,刚好是待嫁的年纪。” 赵启明恍然大悟。 “看那神态,应该是替女方说媒。”刘陵继续往前走,笑着说:“不过那些妇女们好像都不愿意理睬,媒婆只能见缝插针的说上几句,倒显得有些讨人嫌了。” 赵启明笑着点了点头。 “自古多是男方找媒人去向女方说亲,到了东乡亭却反过来了。”刘陵翁主看向赵启明:“想来是东乡亭富庶,外村的姑娘都想往这里嫁,才会放低姿态吧?” 赵启明无奈:“本来这也算好事,但媒婆多了,惯坏了那些还没娶亲的,贤惠的姑娘看不上,要找长得好看的,这几年反倒是没有几家成了亲。” 刘陵翁主轻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启明叹了口气。 “倒也难怪那些外村的姑娘想嫁进来。”刘陵翁主看着脚下:“东乡亭这街道可比其他村子好多了,谁家姑娘不想出门时踩着青砖,走干净整齐的路?” 赵启明说:“之前的土路泥泞,遇到下雨就很难走,这是去年刚修出来的。” 刘陵翁主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两人前面的铺子里忽然跑出来两个孩童,险些撞到行人。刘陵翁主看了过去,发现两个孩童的怀里都抱着醋坛,便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那个铺子。 “这是卖杂货的地方吧?” “是。”赵启明说:“这也是去年刚开的,卖些茶米油盐,村里人都用的着。” 刘陵翁主点头,继续往前行走,结果又看到了那两个孩童。 似乎是被家里人打发出来买醋的。两个孩子买醋时找回了些零钱,还没回家跑到了街边吹糖人的摊位上,高兴的让那糖人师傅给他们吹糖吃。 刘陵翁主似乎很感兴趣,朝赵启明问:“村里还有这样的手艺人?” “外村来的。” “东乡亭今天要赶集?” “那倒没有,这些手艺人每天都在。” 刘陵翁主有些不解,他看着那个糖人师傅为那两个孩童吹糖,等两个孩子拿着糖人抱着醋坛心满意足的走了,那糖人师傅也重新坐了回去,靠着墙根打起了瞌睡。 “这手艺人应该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刘陵翁主有些不解:“东乡亭虽然富庶,但村民毕竟就这么多,要是就只有几个孩童来光顾,只怕出了摊也赚不了什么钱吧?” 赵启明笑了:“东乡亭已经很热闹了。” 刘陵翁主看着街道,朝赵启明问:“刚才经过那杂货铺子,妾身就有所疑问,这街道虽然干净整洁,但看上去显得冷清,不知这些铺子和摊贩是如何能够牟利的?” “还没到时候。”赵启明看了看天色,然后指着旁边的院子说:“去坐坐吧。” 刘陵翁主眨了眨眼,没明白赵启明的意思,却也点了点头。 两人走在前头,本来就离那些侍卫远。当村头的妇女们谈论起那几个英武的“将军”时,赵启明和刘陵翁主已经走到了街边的院子里,倒是没怎么引起注意。 让刘陵翁主感到惊讶的是,这个院子原来是个酒馆。 但要说酒馆又实在简陋了些,就只是挂了个“酒”字招牌,院子里露天放置了些小桌和凳子,同样没有什么人光顾,看上去就只是个普通的贫家小院而已。 酒馆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庄户。老人家认得赵启明,但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过来行礼,然后问赵启明要吃些什么,之后就走到了后厨,吩咐准备去了。 “东乡侯常来这里?” “最近来的次数多些。”赵启明/心情很好,朝刘陵翁主说:“这家猪头肉不错。” “猪头肉?”刘陵翁主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赵启明笑着说:“庄户人家吃不上什么好肉,这猪头肉没有内脏那么多的味道,卤着吃很受庄户人家的喜欢,尤其是天气炎热的时候,来上两斤下酒滋味很好。” 刘陵翁主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菜肴,表情仍然不自然的说;“想不到东乡侯还有这样的爱好,看来东乡侯不光是把封地治理得好,还能与民同乐,可真是难得。” 赵启明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过东乡侯带妾身进来,怕不是为了吃猪头肉吧?” “当然。”赵启明其实也想让刘陵翁主尝猪头肉,不过看这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强行推销:“翁主不是想看东乡亭的热闹吗?” “此处有热闹可看?”刘陵翁主四顾环视,然后笑着说:“妾身可没看到。” “现在的确是冷静了点,不过很快就热闹了。” “这是为何?” 赵启明笑了笑。刚好这时店家端来了茶水,他接过之后替刘陵翁主倒茶,然后说:“算算时辰也快差不多了,翁主只管坐在这里,很快就能看到东乡亭的热闹了。” 刘陵翁主有些狐疑,但接过赵启明递来的茶水,终于还是笑着点头。 赵启明要的猪头肉很快就端了上来,刘陵翁主果然是不吃的,赵启明也没有强迫,倒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刘陵翁主发现街道上开始变得和刚才不同起来。 村头那些妇女有说有笑的回家了。 去田间劳作的庄稼人也扛着农具走过,最后连那些冷静的铺子里,也有伙计清洗打扫,甚至还有赶着牛车的菜农,在店铺伙计的抱怨声中开始搬运卸货。 “这是在干什么?”刘陵翁主问。 赵启明正吃着猪头肉,口齿不清的说了句:“放工了。” “放工?” 两人说话间,街道上传来了噪杂之声,有很多年轻人从街道上走过,有的去了对面的铺子,有的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还有的走进赵启明和刘陵翁主所在的酒馆。 “老板,来两斤猪头肉。” “今天酒来多点,再要两盘春饼。” 本来冷清的酒馆里陆续走进来了很多的人,外面的街道上的年轻人也是成群结队的走过,他们高声喧哗或者低声讨论,酒馆里的等着酒菜的那些年轻人也在说笑。 刘陵翁主眼看着自己周围的桌子都坐满了人,此时再看外面的街道,早已经没有的了之前的冷清,比起淮南那些城池里还要热闹,甚至能和赶集没有什么两样。 “这个就是你说的放工?”刘陵翁主有些吃惊。 而赵启明正享受着眯着眼睛,很享受东乡亭的嘈杂,和难等大雅之堂的猪头肉。他夹起肉片在醋碟里涮了两下,然后摇头晃脑的说:“放工的时候东乡亭最热闹。” “的确是热闹。”刘陵翁主看向赵启明:“比赶集时还要嘈杂。” “那是你没去过东莞。” “东莞?” “东莞那些工厂聚集的地方就是这样,平时看上去很是冷清,但等到下班之后就马上热闹起来。”赵启明把涮好的猪头肉放进嘴里,笑着说:“东乡亭也是这样。” 刘陵翁主显然不知道东莞,但她忽然想起什么:“难道这些都是瓷器工匠?” “对。” 刘陵翁主有些难以相信:“瓷器作坊居然有这么多人?” “这就是工业的伟大。” 第三百六十章大国气象 夕阳西下,东乡亭热闹了起来。 已经完成了扩建的瓷器作坊规模巨大,在里面工作的匠人们也增加了不少,每到瓷器作坊的下班时间,那壮观的场面和赵启明以前的学校放假没什么两样。 这些工匠里有西乡亭的青壮,也有东乡亭的本地人。 结束了劳作之后,住在外村的工匠们都要先在东乡亭吃饭然后才会回家。而东乡亭的工匠们虽然可以回家吃饭,但年轻人手里有了闲钱就总想着花出去,每天下班之后跟工友们吃喝玩乐联络感情,回去还总要再买点零食带给家中老小。 “瓷器作坊有这么多人?”刘陵翁主有些难以相信。 坐在她和赵启明附近的这些年轻人,聊得最多的就是瓷器。甚至还有些人是学徒请师傅喝酒,趁着联络感情的机会多问些工艺上的诀窍,显然就是瓷器作坊的人。 “这还不是全部。”赵启明吃着猪头肉:“虽然已经是大多数了,但还是有些人放工之后就回家了,也有人留在瓷器作坊继续加班,要是把这些人算上就会更多。” “那瓷器作坊到底有多少人?” “五百多人吧。” “五百多人?” 赵启明点头。 其实瓷器作坊以前也没有这么多人,只是经过了扩建之后,才有了五百多人的规模。而这些人早就不再局限于东乡亭和西乡亭的青壮,其中还包括了其他村子的人。 刘陵翁主问:“只是个作坊而已,为何要这么多的工匠?” 赵启明无奈:“瓷器的市场很大,这里的作坊要持续生产,才能满足市场。” 刘陵翁主看着赵启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说:“瓷器的工艺只有东乡侯才有,要满足长安和各郡国的需求,这的确不是容易的事。” 赵启明点了点头。 “妾身还听说,东乡侯正是用这些瓷器换回来了千里马?”刘陵翁主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很多贵族公卿都在说那些良种马,但似乎并没多人真正见过。” “不错,千里马的事情还在保密,没有过多的曝光。” “的确。”刘陵翁主轻笑:“毕竟是良种马,牵到马市怎么也能值百金,而东乡侯居然弄回来了这么多,其价值实在不可估量,即便是朝中也要谨慎处理。” “朝廷重视马政,即便不是千里马,也不会有所轻视。”赵启明说着,发现周围的食客中有人正看着他,便朝刘陵问道:“翁主真的不尝下这猪头肉?” 刘陵翁主笑着摇头。 赵启明有些遗憾。 他很喜欢让好看的姑娘吃肮脏的东西,就像引诱静安公主吃猪大肠。不过刘陵翁主不是静安公主,他也不能强求:“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走了,有人认出我了。” 刘陵翁主看了眼那些食客,然后朝赵启明点头,站了起来。 赵启明带着刘陵翁主往出走去,马上就有食客起身向他行礼。 这些人都是瓷器作坊的老工匠,见过赵启明很多次,自然是认识的。倒是那些新来的人,听说这就是东乡侯之后,赶紧起身行礼的同时,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此时,酒馆外的街道上也很热闹。 刘陵翁主看着东乡亭的繁华,忍不住叹息:“若淮南也能如此富庶就好了。” “淮南本就是富庶之地,翁主过谦了。” 刘陵翁主走在赵启明旁边,笑了笑说:“可惜淮南没有瓷器作坊,也就没有那些待遇丰厚的工匠,可就是有了这些人,才让东乡亭有这样的繁荣。” “翁主忘了说客商。”赵启明说:“那些客商停留时,吃饭和住宿都在东乡亭解决,有时还会带上些外地的货物,甚至资金困难的时候,还会贱卖自己的东西。” 刘陵翁主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问:“公子觉得,客商要如何吸引?” 赵启明想了想:“其实淮南没有瓷器作坊也可以,不需要有这种天下间独有的生意,任何的产业只要形成规模,客商自然就会被吸引过去。” 刘陵翁主看向赵启明:“公子是说,作坊的规模要大?”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作坊越大越好。”赵启明解释说:“作坊越大,产量就越大,能得到的原料会便宜很多,也容易吸引更多的客商,共同促进当地的发展。” 刘陵翁主想了想:“生意方面的事情妾身不懂,但要是作坊能带来客商,让青壮年也有赚钱的机会,哪怕不如东乡亭,也的确算是造福乡里的好事了。” “难得翁主如此为百姓着想。” “妾身今日所见,心中难免有所感想,也期望着淮南也有东乡亭这样的地方。”刘陵翁主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听说除了瓷器作坊之外,东乡亭还有造纸作坊?” “那是在西乡亭。”赵启明解释说:“不过离这里不远。” “也是东乡侯的封地吧?”刘陵翁主笑容玩味的说:“瓷器作坊能让东乡亭如此富庶,那么造纸作坊肯定也能让西乡亭变得繁荣,只怕要提前说声恭喜了。” “翁主客气。”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东乡亭的村子,刘陵翁主的马车和侍从就在不远的地方,而此时的天色已晚,很快就要夜色降临,显然是没办法继续参观下去了。 “本打算再去西乡亭,看看造纸作坊。”刘陵翁主停下脚步,遗憾的说:“而且妾身还听人说起,西乡亭的荷花盛开,比曲江上还美,可惜今天也看不成了。” “没关系。”赵启明笑着说:“翁主可以改日再来。” 刘陵翁主笑着点头,朝马车和侍从走去的同时,看着整个东乡亭,轻笑着说:“有瓷器作坊带来的繁荣,还能安于农事种出如此富饶的麦田,真是难能可贵。” 赵启明笑了笑。 “父王常说大国气象。”刘陵翁主看向赵启明:“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大国气象?”赵启明好笑:“翁主又客气了。” 刘陵翁主笑停下了脚步,朝赵启明欠了欠身,微低着头说:“今天有劳公子了,可惜时间太晚,不能再去公子府上,等改日公子方便,妾身再来登门拜访。” “好。”赵启明回了个礼:“到时候我继续跟你说吸引客商,造福乡里的事。” “也请公主能带妾身去看荷花。”刘陵翁主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点了点头。 刘陵翁主又欠了欠身,然后在护卫的跟随下走到了马车旁,撩起车帘时看向赵启明,见赵启明也在看她,脸上多了些红晕,朝这边说:“公子不用送了,还请留步。” “那翁主路上小心。” 刘陵翁主轻轻点头,又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进了车里。 目送着马车和侍从的离开,赵启明有些自得。 他觉得刘陵翁主果然在泡他,最后离开时四目相对的娇羞就能说明问题,而且连这个刚认识的翁主都能心生爱慕,在他看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魅力无法抵挡。 “我真他娘的帅。” 第三百六十一章北方时局 赵启明帅,汉军铁骑更帅。 当长安城的百姓们还在庆祝韩安国大破匈奴左庭时,前线又有新的军情。 根据军报显示,韩安国的主力部队在完成了对左贤王的作战侯,立即开始南下驰援,让军臣单于不得不放弃对河套的进攻,开始带领大军向草原撤退。 车骑将军灌夫审时度势,认为军臣单于虽然大举撤退,但在之前的战役中并没有损伤元气。要是现在就带领大军追击,很可能会遭到军臣单于的埋伏。 所以灌夫最终命令大军继续镇守河套,只派出了卫青所带领的新骑兵两千人对军臣单于进行尾随。其任务是确认军臣单于是否真的撤退,并且为汉军主力掌握匈奴的动向。 但卫青所带领的新骑兵并没有严格遵守灌夫的指示。他们除了对军臣单于进行尾随还不断的进行追击,并且和军臣单于的左大都尉,在阴山以南的展开了正面的交战。 此时的新骑兵已经不再受黄河天险的地形限制,来到地势平坦的草原上的他们如同出笼的猛虎,将突袭河套白羊王时的战斗力能力彻底展现出来。 面对单于左大都尉所带领的六千精锐,新骑兵主动发起了冲锋,从正面击溃了左大都尉的军队,还俘虏了左大都尉本人,以及被军臣单于派来督战的匈奴长老。 而与此同时,韩安国的先锋部队也终于赶到了。 当军臣单于得知左大都尉被俘,尽管是勃然大怒,但汉军主力已经到达,他只能选择继续撤退。而韩安国到达阴山之后,将持久的作战已经让军队疲惫不堪,所以也并没有让新骑兵继续追击。 此战中,卫青所带领的新骑兵大获全胜,除了斩首三千之外,还抓到了匈奴的左大都尉,让刚才横扫匈奴北庭的韩安国也忍不住称赞。 但更重要的是此战结束之后所带来的意义。 随着军臣单于撤出阴山,以及韩安国南下驰援而没有继续追击的军令,意味着前线的战事宣告结束,接下来除了必要的清扫,就是等待班师回朝的日子了。 “战争结束。”赵启明放下军报,心情很好的拿起筷子,夹起好几片猪头肉,朝静安公主说:“普天同庆的好事,我们应该喝酒吃肉,好生慰劳自己。” “慰劳你?” “当然。”赵启明吃着猪头肉,满足的说:“我虽然在后方,但是整天为战事操心,已经是两鬓斑白,实在身心疲惫。比起前线的将士们,我也是很辛苦的。” 静安公主好笑着拿起起筷子,替赵启明夹了几片最肥的猪头肉:“先别高兴的太早,虽然前线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但后续事宜才刚开始。” “后续事宜?” 静安公主放下筷子;“河套已经重新夺回,要是没有好的安置,仍然有被匈奴夺回的可能,更别说匈奴左庭,那是左贤王故地,我汉室鞭长莫及,实在难以控制。” “河套?”赵启明不在意说:“不是说了要设置边郡吗?” 静安公主笑着说:“设置边郡又哪里是容易的事,修筑城池需要大量人力,而且还要迁徙边民过去,让这些人屯田驻守,免不了要为他们置办田地家产。” “朔方和五原,两个边郡的确需要不少移民。”赵启明想了想:“要让那些人愿意过去,肯定要有优惠政策,除了减免赋税,置办田产,还要给安家费。” “正是如此。”静安公主若有所思:“更麻烦的是左庭的时局。” “北方?” 静安公主走回到自己的竹塌上,躺下来支着头说:“你可记得不久之前,河套告急的时候,北方的鲜卑等部落曾经派信使来长安,并且与我们达成军事同盟?” “记得。”赵启明停下动作:“当时许诺赶走匈奴左贤王,地盘就归他们。” 静安公主点头:“事情有些难办了。” 赵启明狐疑:“你可别告诉我,朝中又不想给人家地盘了。” 静安公主好笑:“既然都已经约定了,肯定不能反悔,何况左贤王故地都是草原,河朔地区可以屯田驻守,但草原对我汉室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留之何用?” “那就把地盘分给那些部落不就好了。” “怎么分?” 赵启明不解:“当初结成军事同盟的时候都已经商量好了,等战事结束之后哪个部落可以拿多少地盘都有过约定,我都还记得鲜卑人是可以拿走四成的。” “那只是面积。”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但位置呢?” 赵启明也看向静安公主,然后恍然大悟。 显然,匈奴北庭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匈奴的其他部落还在。这些部落不甘心左贤王的故地被鲜卑等部落控制,肯定还会进行战争。 站在汉室的立场上,肯定不希望那些北方部落被匈奴击败。而是需要他们保存强大的实力,在北方给匈奴保持强大的压力。 然而那些部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肯定都想远离危险,拥有相对安全的地盘,也就是相对来说更靠近东北方向,距离军臣单于的势力范围较远的地方。 更要命的是,左贤王地盘的东北地区,刚好是呼伦湖流域,水草最为肥美的地方,那些部落肯定是拼了命的争夺,而没有人愿意去要直接面对军臣单于,还相对贫瘠的地方。 “河朔地区设立边郡,起码土地肥沃,再加上减免赋税,肯定是有人愿意去的。”静安公主叹了口气:“但左贤王故地就麻烦了,越是危险的地方反倒越是贫瘠。” “换做是我肯定也不愿意要。”赵启明无奈:“那当初为什么不说清楚?” “不能说清楚。”静安公主无奈的说:“否则的话,总是要在地盘的好坏上纠缠,只怕等河套沦陷,那些部落也没能即使出兵。” “所以当时只谈了面积,没说位置,是有意为之?” 静安公主点头:“本打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再慢慢说,可谁知现在战事还没结束,北方那些部落就已经派出了使臣。” 赵启明好笑:“这就急着分地盘了?” “估计都在担心好的地方被其他部落分走吧。”静安公主无奈的说:“最近几天时间,那些部落的使臣就能陆续到达,到时候就要跟他们谈这些事情了。” “的确有些头疼。”赵启明点头,然后说:“吃点猪头肉压压惊吧。” “恩?” “现在想再多也没办法,等使臣来了先看他们怎么表态吧。”赵启明拿起筷子,继续吃着猪头肉:“倒是这猪头肉,再不吃的话就要坏掉了,最近天气实在热啊。” “你就知道吃,难道就不能动动脑子替我分忧?”静安公主有些埋怨。 可赵启明根本没理会她,只顾着享受猪头肉的美味。 这下静安公主更生气了,直接起身走了过去:“你倒是给我留点。” 第三百六十二章无本万利 战争结束的消息普天同庆,传回长安之后免不了又是几天的庆祝。 长安城里重新热闹起来。 韩世人等好事之徒时常举办友谊赛,甚至还把未央宫里的那些舞女请来私下里为众纨绔表演。至于当时的现场,是否出现蒙着眼睛追逐舞女的画面,赵启明不得而知。 他虽然得到了邀请,却因为俗事缠身,无暇去亲近舞蹈艺术。 事实证明,和静安公主抢猪头肉的后果是严重的。 本来粮食杂交的理论研究,本来是可以宽限几日,可惜赵启明抢了静安公主的猪头肉,惹来静安公主再次化身悍妇,公报私仇的要求他五天之内必须拿出东西来。 迫于淫威,赵启明只能关在家里,记录杂交水稻的理论,每天抓着头发自残。 好在付出总有汇报。 在彻底成为秃子之前,赵启明终于把杂交水稻的理论写了出来。 这理论包括了植物学的基础知识,还有关系杂交作物的理论,更重要的是其中有进行杂交实验的详细过程。虽说是赵启明自己推敲出来的,但姑且可以进行尝试。 此时,诸葛大师正跪坐在赵启明面前,看着笔记不停的点头。 赵启明等得着急,忽然觉得头痒,忍不住去挠头,结果抓下来几缕头发,让他顿时脸色大变:“我真的要秃了,他妈的我还没成亲,以后难道要改名叫赵秃子?” 跪坐在旁边的细柳见状马上过来,把赵启明的头发收好,然后给赵启明按摩头部,并小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侯爷肯定不秃,很快就能长出漂亮的头发。” “小侯爷掉头发?”诸葛大师说:“在下有再造丹,小侯爷服用几粒吧?” 细柳把赵启明脑袋摆弄来摆弄去,但相比起诸葛大师的丹药,他觉得细柳通过按摩来生发的办法比较靠谱,所以没好气的说:“您就是有六味地黄丸我也不会吃。” “敢问六味地黄丸是哪家的丹方,在下为何从没听闻?” “乌鸡白凤丸您也没听过吧?” “没有。” “那说明您要多看些丹书了。”赵启明敷衍过去,然后摆了摆手,朝诸葛大师说:“丹药的事情我们可以以后再聊,今天我们还是先说这杂交作物的事情吧。” 诸葛大师觉得很有道理,所以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笔记,然后说:“想不到随处可见的植物也有这么高深的学问,这可真是格小物而证大道,看来在下的修行没错。” “那您都看明白了?” “这其中的理论在下大概都能明白,只是再好的理论也应该付诸于行动。” “先别管付诸于行动,理论真的都看懂了?” “其实在下最近也在研究植物,小侯爷所写的笔记刚好为在下解疑,从前很多想不通的都清楚了。”诸葛大师想了想说:“至于杂交的事情,理解起来倒也不难。” “那您是怎么理解的?” “这是阴阳。” “又阴阳?” 诸葛大师摇头晃脑:“人有男女之别,植物也能分成雌雄,既然男女之间可以生育,雌雄植物当然也能交合,这是阴阳演化的结果,天地万物都有这样的规律。” 赵启明点头,尽管他完全没听懂,但诸葛大师能够明白植物的杂交,跟男女之间做苟且之事是相同的道理就行:“既然理论明白了,接下来我们说说付诸于行动吧。” “要有实验。”诸葛大师表示肯定:“有丹方还不行,还要有丹炉。” “您怎么又说到炼丹了?” “见谅。”诸葛大师抱歉的说:“不是丹炉,是麦田。” “试验田。”赵启明纠正:“我们要先有试验田,还要有精通于耕种的庄户,至于主持大局的人选,其他人根本我不放心,所以还是只能靠诸葛大师了。” 诸葛大师想了想:“在下主持大局当然可以,只是试验田怕有些难办,毕竟现在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要是现在就把粮食毁了,东乡亭的百姓只怕不同意。” “当然不能毁了庄稼,要等粮食收获之后在开始,其实马上就秋天了,要不了多长时间。”赵启明说着,忽然眯起眼睛:“不过,咱们可不能用东乡亭的田。” “那是用西乡亭的田?” “也不用西乡亭的田。”赵启明说:“我们不能用自家的地。” “这是为何?” “您想啊。”赵启明摊手:“我们这是在做实验,做实验就有失败的可能,要是没有成功,得不到杂交品种就不说了,让庄户们颗粒无收,那还不立马起义?” “小侯爷爱民如子,庄户们不会起义的。” “这不是比喻嘛。”赵启明无奈:“而且杂交这种事情,不可能那么快就能弄出来,搞不好几年时间都没有收成,这样的代价即便是东乡侯府也承受不起。” 诸葛大师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所以试验田不能用自家的。”赵启明眯起眼睛:“精于耕种的庄户也不能用咱们家的,毕竟不能让人家跟着咱们白干,要给人发工钱,还要发好几年的时间。” “那的确不划算。” “所以试验田不能用咱们家的,耕作的庄户也不能。”赵启明说:“最好是让朝廷来划拨试验田,朝廷给庄户开工钱,但最后得到的种子,要归我们所有。” 诸葛大师眨了眨眼:“朝中划拨试验田,还要给庄户工钱?” “没错。” “最后得到的种子朝中还不能拿走?” “您是复读机吗?”赵启明无奈:“这样的科研项目,前期的投入太大了,我们可没那么大公无私,但要是实验成功,那种子可以增产五成,当然要先给自己用。” “有道理。”诸葛大师点头:“但朝廷不会同意吧?” “这是在勒索。”细柳忽然插嘴。 赵启明不满:“多嘴,你的责任是帮我按摩生发,其他的事情少管。” 细柳有点不高兴,继续帮赵启明按摩。 “对侯府来说,这是无本而万利的买卖,值得争取。”诸葛大师有点为难:“但对朝廷来说,可能血本无归,而且就算有了收获还要让东乡亭享用,只怕不会同意。” “会同意。” “为何?” “因为如果我们不做,这天下间就没人可以做。”赵启明露出自信的笑容:“这叫掌握核心技术,就算知道我们是空手套白狼,无本而万利,也只能支持我们。” 诸葛大师想了想,发现真是这么回事。 “等有了杂交品种,我们优先种植,还是可以留下许多的。”赵启明说:“这些留下来的种子虽然只能种植,而不能繁育,但起码有技术了,朝廷能自己培育。” 诸葛大师点头。 “所以说我们是无本而万利,但朝廷也是划算的。”赵启明满脸大度,“有了培养杂交品种的技术,只要推广起来,全天下的粮食增产五成,朝廷就发财了。” “这可真是便宜了朝廷。” “那是。”赵启明叹了口气:“我就是这么的大公无私。” 第三百六十三章唯名与器不可轻授于人 “你这也叫大公无私?” 静安公主看完赵启明所列的清单,直接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赵启明表示很无辜。 他和诸葛大师商量了实验的事情,就马上写出了自己进行实验的要求,连同之前所写的笔记都交给了静安公主。原以为之前那套说辞,诸葛大师都能觉得是朝廷占了便宜,静安公主应该也会被洗脑,可这个婆娘似乎并没有上当啊。 赵启明缩了缩脖子:“这么说,你不同意?” “你要朝中给你划出试验田?” “是。” “颗粒无收的损失朝中替你善后,而且耕种的庄户也要朝廷花钱?” “恩。” “要是成功了,种子要给你先种?” “恩。”赵启明/心虚的看了眼静安公主。 这贼眉鼠眼的样子,让静安公主气笑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让朝中承担风险也就罢了,有了好处却要先让你占便宜,谁能同意这种事?” “所以才跟你商量。”赵启明挤眉弄眼。 静安公主没有理他,又把桌子上的笔记拿起来:“这是你写的研究大纲?” “是。”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又放回了桌子上。 “你不看看?” “这是你的学问,跟造纸的秘术没什么两样,我怎么能看?” 听到这话,赵启明肃然起敬,想到公元前还有如此尊重知识产权人,真是让人佩服:“真是女性的楷模,时代的先锋,那满脸的正气让我情不自禁地对你产生了原始的欲望。” “贫嘴。” 静安公主说着,起身走到软榻上偏着头坐下,满头的青丝便散开了。她本就是刚沐浴出来,赵启明来的时候她就在梳头,但这会儿又开始梳头,明显是为了思考。 “你的要求我都同意了。”忽然间,静安公主这样说道。 “啊?” “试验田可以给你,庄户也可以让朝中出钱养着。” 赵启明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没搞错吧,刚才还那么坚决,怎么突然之间就同意了,你是不是没弄清楚,我是说我弄出了杂交种子,是要归我的。” “这我知道。” “我觉得你不知道。”赵启明解释说:“弄出来的杂交种子种下去,收获粮食可以吃,但是不能作为种子,因为种子会退化,所以杂交品种只能通过杂交的方式得到,你明白吗?” “明白。” “那你怎么能同意?”赵启明不解:“我的意思是说,就算得到了种子,那也是归我的,朝中想要杂交种子是没有的,只能用我们的技术,自己去杂交。” 静安公主继续梳着头发,不在意的说:“这我也知道。” “知道你还同意?”赵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还等着跟你讨价还价呢,你直接决绝也行了,就这么干脆的答应了,我反倒是心里有点发毛。” 静安公主继续梳头。 “你该不会想要杀了我吧?” “当然不是。”静安公主收拾着梳子里夹着的头发:“总而言之,你清单上的内容我都答应了,无论是试验田还是庄户,我都可以给你,这么说你总明白吧?” “真给?” “真给。” 赵启明眯起眼睛:“我还是觉得你要杀我。” 静安公主笑着看了眼赵启明:“放心吧,我说话算数,答应过的肯定办到,不过现在还没到秋收,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倒是眼下还有其他的问题要解决。” “什么问题?” “想请你帮个忙。” 赵启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快答应我,原来是有附加条件。” 他松了口气,然后走过去将静安公主抱住。 静安公主的头发平时束在后腰上,发质比没有成为秃子之前的赵启明还要好,此时刚刚沐浴出来,更是乌黑发亮,光滑如同绸缎,让赵启贴上去感觉很舒服。 “干什么?”静安公主好笑:“跟你说正事呢。” “你说你的。” “还记得之前曾经跟你说过,分配左贤王故地的事情?”静安公主继续梳头发:“那些部落这次派来的不是信使,而是正式的使者,我想让你出面去谈。” 赵启明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能谈什么?” “分配那些草原。”静安公主说:“要保证那几个部落都能满意,但底线是他们中最强大的部落,也就是鲜卑部,必须是在直接面对军臣单于威胁的地方。” “我没听明白。” “也就是说,你只需要说服鲜卑部就行了。” “你先等等。”赵启明眨眼:“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让我办这件事?” 静安公主居然在笑:“此事只有夫君能办。” “为什么?” “说起来倒也简单。”静安公主说:“礼法而已。” 赵启明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针对这些外部事务,多是鸿胪寺负责。”静安公主重新转过去,躺在赵启明的怀里:“但只要鸿胪寺出面,关系上就应该有个说法,有个接待的礼数。” 赵启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现在的关系不清楚?” “那些北方部落想和汉室成为兄弟之国。” “这我听说。” “我朝之前所提出的属国关系,那些部落又不同意。” “你是说之前的同盟是军事上的,现在要面对政治问题?” “没错。”静安公主继续解释:“哪怕是之前的匈奴,有和亲的政策,和汉室之间的也是是女婿和岳父的关系,对待这样的关系朝中自然有接待的礼数。” 赵启明点了点头。 “也正是因为连强大的匈奴,也没有和汉室称兄道弟的资格,当然也不会让那些部落和汉室成为兄弟之国。”静安公主看着梳子里的头发:“朝中很重视,唯名与器不可轻授于人。” “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我居然觉得有点道理。”赵启明有点无奈。 “只要鸿胪寺出面,就必须有接待的礼仪,而要确定礼仪,就要确定关系。”静安公主说:“但现在无论是兄弟之国,还是宗主和属国的关系,都没那么快确定。” “然后你就想到了让我出面?” “你没有官职。” “没有官职的人多了。”赵启明好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没有官职,就不代表朝廷,就不存在什么接待的礼仪,但即便如此,怎么就不能让其他人出面。” 静安公主解释说:“倒也想到过别人,但都没有你有经验。” “我有什么经验,我又不是搞外交的。” “但你经常和胡人打交道。”静安公主梳好了头发,笑看着赵启明:“那西域商人阿克哈无论到哪都声称你是他的朋友,更别说前线的马建国,也是你举荐出来的。”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夫君知道怎么和胡人打交道,知道他们的行事规则。”静安公主有点无奈的说:“这件事关系重大,能够办好的也只有夫君,所以妾身才开这个口。” 赵启明无奈:“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没办法拒绝。” “那夫君这算是同意了?”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谨慎的问:“我要是同意了,你是不是给我地?” “地?” “试验田。” 静安公主这才明白,然后笑着说:“这是当然,试验田和耕农都给。” “这次我出面,只是私人身份,没有官职?” “夫君就算相进鸿胪寺,大行令只怕也不会同意。”静安公主说:“放心好了,就只是让夫君当说客,事情办成了就行,至于怎么跟人见面,没人来管。” 赵启明点头:“这样的话还差不多。” “不过夫君毕竟没有外交的经验,可能需要有人帮忙。” “谁?” “司马相如。” 赵启明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谁?” 第三百六十四章人贩子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 名垂青史的辞赋家,此刻就坐在赵启明的面前。 按照静安公主的意思,她之所以推荐司马相如来帮忙,是因为司马相不久前如持节出使巴蜀,收复了有不臣之心的西南夷,也算是有外交经验的人,很适合充当赵启明的顾问。 其实赵启明并不想要什么顾问。只是听说静安公主推荐的人是司马相如,他难免产生了好奇之心。毕竟司马相如名是留青史的人物,而赵启明认识的历史人物实在不多。 诸如魏其候和灌夫那样的权臣和将军,其实在历史上名气并不大。或许大将军卫青能算是比司马相如更加流芳百世的人物,但是到目前为止赵启明还没有见过。 正因为如此,他才答应了静安公主的推荐。 而此刻,司马相如就在他的面前。 近距离接触这样的历史人物,赵启明充满了好奇。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发现除了小胡子比较闷骚之外,无论衣着还是长相,似乎都很普通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被赵启明看的有些发毛,司马相如坐立不安,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端起茶来喝,结果放下茶杯的时候发现赵启明仍然眼睛发亮的盯着他猛看。 司马相如有些坐不住了:“听说小侯爷会作诗?” 显然,司马相如打破沉默,是没话找话。 但赵启明却说:“我们今天不聊诗词。” “那是要聊左贤王故地的时局?” “不。”赵启明眼睛发亮:“我们来聊嫂夫人吧。” 这实在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就比如你出去跟人谈生意,人家却对你的老婆产生了兴趣,还要和你讨论你的老婆。这种事情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发生,都有出人命的危险。 赵启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赶紧解释;“我听说过司马兄和嫂夫人的凄美故事,真是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终于有机会见到先生,忍不住想多知道些细节。” 他的确很想知道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毕竟,那是历史上有名的拐带良家妇女事件。人们都很好奇司马相如通过怎样的花言巧语才让卓文君跟着他私奔的,人们也很想知道穷困潦倒以至于当街卖酒时两人的性生活是否和谐,当然还有最后司马相如写下《上林赋》受到汉武帝赏识,衣锦还乡回到蜀地,如此的风光无限时,司马相如老当益壮有没有考虑过换个老婆玩玩。 如果司马相如知道赵启明/心里想着这些,肯定会拂袖而去。 但他并不知道赵启明的肮脏,还笑着说:“只是些陈年旧事了。” “说说吧。” 司马相如惭愧的行了个礼,然后看着门外,露出回首往事的表情。 但这时赵启明却忽然大喝道:“等等!” 司马相如惊恐的看向赵启明。 而赵启明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然后从桌子上抓了把南瓜子,边嗑瓜子边看着司马相如说:“可以开始了,麻烦先生说慢点,我想听得更仔细些。” 司马相如有些不自然:“不知小侯爷想知道什么?” “是先生看上嫂夫人的,还是嫂夫人看上先生的?” 赵启明嗑着瓜子,眉飞色舞,不知不觉间再次改变了坐姿,从跪坐变成了盘坐,看上去早就没有了大汉军侯的风采,更像是坐在火炕上的农村妇女。 司马相如的表情尴尬,也不知道是因为赵启明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却充满了农村妇女的气息,还是因为赵启明这个农村妇女的问题太过隐私。 他硬着头皮回答说:“是在下钟情于贱内。” “可我怎么听说,是嫂夫人芳心暗许,躲在房梁上偷看先生?” “不是房梁。”司马相如无奈:“是屏风。” “那是我记错了。”赵启明抱歉的说:“我把这个故事和侠盗锦毛鼠混淆了。” “锦毛鼠?” “这个不重要。”赵启明挤眉弄眼:“我们还是继续说嫂夫人吧。” 司马相如说:“坊间传闻有误,在下和贱内贱内初见,其实是在卓王孙宴会会上,在下意外的看到了文君抚琴,并因此而结缘,在那之前其实并不认识。” “然后你们就私奔了?” 司马相如惭愧的说:“当时年轻气盛,提亲时又遭到卓王孙反对,怕错过了有情人,将成为此生的憾事,冲动之下才与贱内私奔。”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赵启明拍着大腿:“卓王孙肯定是嫌先生没有功名,而卓王孙家里是当地巨富,认为先生高攀了卓家,才会百般阻挠,棒打鸳鸯。” 司马相如马上道:“其实那也是坊间的讹传。” “不是这样?” “在下与贱内私奔,令整个卓家蒙羞,岳丈与贱内划清界限也是为了家族声誉。”说到这里,司马相如叹了口气:“在下现在也已经为人父母,能体量岳丈当年的心情。” “原来如此。”赵启明恍然大悟:“看来事实的确和传闻有所出入。” 司马相如笑着点头。 “当时是先生提出私奔的吧?”赵启明挤眉弄眼:“嫂夫人是大家闺秀,而且精通音律,肯定家教很好,先生是怎么说服嫂夫人的?” 司马相如惭愧的说:“其实私奔之事,贱内起初并不同意,只是岳丈始终不同意亲事,贱内伤心欲绝,这才答应跟在下离开。” “这么说,嫂夫人的确被先生说服的?” “算是吧。” 赵启明兴奋起来,他觉得自己没有猜错,司马相如果然是看上了人家姑娘,然后通过花言巧语让无知少女走上歧途,这在古代社会看来绝对是拐带妇女的人贩子行径。 但是对于赵启明来说,司马相如简直是我辈楷模,让人肃然起敬啊。 “那先生和嫂夫人当时是怎么逃出卓家的?” 司马相如惭愧道:“陈年旧事,实在羞于启齿,不提也罢。” “怎么能不提?”赵启明生怕司马相如不说了,所以马上敬佩的说:“先生豪气冲天,当时肯定是夜闯卓家,带着嫂夫人杀出血路,终于在围追堵截中突破重围,对吧?” 司马相如更加惭愧:“卓府虽是巨富,但也不至于戒备森严,在下也只是翻墙而入,带贱内收拾细软,然后趁着夜色躲开了打更的下人,之后就离开了卓府。” “这么简单?” “惭愧。” 赵启明失望,看来想象和现实的确有所差距啊。 他以为的私奔是抢人,而真正的私奔其实是偷人,这两者仅有的共同点,居然只是趁着夜色作案而已,并且司马相如进入卓府,居然用的是翻墙这种猥琐的方式。 总感觉一点也不豪气啊。 “让小侯爷失望了。” “哪里。”赵启明赶紧说:“先生接着讲,离开卓家之后怎么样了?” 司马相如惭愧的说:“离开卓家之后,贱内跟着在下吃了很多的苦。” “这么说,当街卖酒是真的?”赵启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好奇。 司马相如点头:“此事,倒也并不是杜撰。” 赵启明深感欣慰。看来司马相如因为辞赋而名留青史,而不是因为拐卖妇女而遗臭万年是有道理的。毕竟人家生活穷困的时候选择了卖酒,而不是卖老婆。 由此可见,司马相如是个不错的人贩子。 “不知嫂夫人现在可好?” 第三百六十五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赵启明其实想见卓文君。 毕竟那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子,他想看看是卓文君如何的美貌,时至今日又是否风韵犹存。但他觉得自己对人家的老婆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兴趣,现在还要求见面,司马相如可能会怀疑他别有所图,所以只能改成问候。 “不知嫂夫人可好?” 司马相如道:“贱内很好,多些小侯爷关心。” 赵启明点头:“先生成了郎官,有了不错的功名,如今生活富足,夫妻恩爱,实在让人欣慰,毕竟很多人听着先生的故事,才对男女之情产生无限的期待。” 司马相如听到这话,表情有些不自然:“在下实在惭愧。” “先生怎么了?”赵启明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 司马相如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赵启明,惭愧的说:“时隔多年,若不是小侯爷问起,在下早已经忘记了往事。其实传闻有许多的不实之处,不该过分美化。” “怎么讲?” “当时的私奔的确是过于冲动了。”司马相如说:“在下家境贫寒,让贱内吃了很多的苦,甚至于当街卖酒,现在想来着实心酸,怎能成为年轻人效仿的对象?” 赵启明笑着说:“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毕竟苦尽甘来了。” “那也只是侥幸而已。”司马相如看向赵启明,有些痛心的说:“小侯爷可知道,去年在胶东国,有人效仿在下,带着官宦人家的千金深夜私奔,因此酿下惨剧?” “有这种事?” 司马相如叹了口气:“效仿在下之人,骗走那官宦人家的姑娘,却没有好生对待,整日里寻花问柳,让那姑娘伤心欲绝,终于想不开,竟然身怀六甲投河而死。” 赵启明叹息:“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这可真是人间惨剧。” 司马相如有些自责,朝赵启明说:“在下当年所为,本就是冲动之举,要是因为传闻过分夸大,让那些年轻的后生效仿,岂不是误人子弟,酿出更多的惨祸?” “先生说得对。”赵启明点头。 司马相如叹了口气:“在下只希望不会再有那样的惨剧。” “先生倒也不用过分自责。”赵启明劝道:“私奔这种事情,敢做的人毕竟很少,多数人都是有感于先生和嫂夫人苦尽甘来,把你们的举案齐眉当成夫妻关系的榜样。” 司马相如听到这话,表情又有些不自然。 “先生又怎么了?”赵启明眨了眨眼:“难道我说错了?” 司马相如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抱歉的说:“其实在下和贱内,除了年少时的私奔,以及后来的衣锦还乡之外,就只是平常的夫妻而已,让小侯爷失望了。” 有内情啊。 赵启明听出了司马相如的语气有点不对,这让他立即兴奋起来,这可是活生生的历史八卦,所以他赶紧朝司马相如问:“先生说让我失望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和贱内并不是神仙眷侣。” “啊?” 司马相如惭愧的说:“在下和贱内既有夫妻间的恩爱,也时常为琐事所困扰,传闻中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只是美谈而已,实在不敢成为夫妻关系的榜样。” 赵启明不解的问:“先生和嫂夫人落魄之时,尚且能休戚与共,携手度过难关,如今过上了富足的生活,难道不应该琴瑟和鸣?怎么会为琐事困扰?” “的确是生活富足,但夫妻间难免会有矛盾。”说到这里,司马相如叹息道:“贱内出身富贵,性格与人不同,跟着在下受了很多委屈,在下也是深感愧疚。” 赵启明听明白了。 虽然话说不多,但这两人之间的生活,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心。 “难道说,先生时常和嫂夫人争吵?” 司马相如摇了摇头,看向赵启明说:“贱内家教很好,从不大声说话,就算是在下年轻气盛,经常和贱内动怒,贱内也只是轻声细语,从来不和在下争吵。” 赵启明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个卓文君,似乎跟静安公主很像。 “每次动怒之后,在下想起当年的亏欠,心中更加的愧疚。”司马相如叹息:“多年过去,在下已经不敢再轻易动怒,甚至学会了察言观色,对贱内百依百顺。” 赵启明目瞪口呆,这不就是在说他和静安公主吗? “相敬如宾只是表面。”司马相如摇了摇头:“但夫妻间的矛盾没有解决,反而日积月累。这不是好的夫妻关系,更不应该成为美谈,引来天下人的效仿。” 赵启明确定了,这就是在说他和静安公主。 他和司马相如有着同样的处境,每次暴跳如雷时,看到的都是静安公主平静的脸,两人之间也总是吵不起来,让他每次想要发泄情绪时,都会产生无力感。 同样的,他也像司马相如那样,对静安公主有着愧疚感。 因为他没办法给静安公主名分,所以更加在乎静安公主的想法,总是担心自己的会让静安公主的伤心,所以平时总是为静安公主考虑,从来不敢冲动妄为。 否则以他的血气方刚,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把静安公主糟蹋? 尽管现在两个人还算恩爱,没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样的问题,但赵启明作为男人,面对静安公主时总是谨小慎微,有时候想想,总觉得自己过得很委屈。 这太像了,赵启明觉得自己就是司马相如。 “失态了。”司马相如发觉了赵启明的异样,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说:“只是觉得小侯爷把传闻看的的过于美好,怕误人子弟,所以才说了这么多。” “先生不用说了。”赵启明声音有些激动:“其实我能体谅先生的感情。” 司马相如有些吃惊:“这话是何意?” “先生是因为愧疚,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怕心爱的人伤心。”赵启明眼睛发红:“但先生也有有情绪需要宣泄,太尊重自己的心爱的人,只能苦了自己。” 这话说到了司马相如的心坎里,居然下意识的点头:“的确是这样。”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赵启明声音更应:“要让别人知道肯定会说我们惧内,但我们哪里是害怕自己心爱的人,实在是心中有愧疚啊。” 司马相如情绪激动,竟然也眼圈发红:“想不到小侯爷也有这样的处境。” “当男人苦。”赵启明叹了口气:“我们的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司马相如估计是想起了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嘴唇也颤抖起来。 “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赵启明说着,看向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们都仿佛看到了自己。 赵启明的视线模糊了,他忽然转过头去,想掩饰自己的失态。 司马相如也抬起袖子,擦去湿润了眼眶的男儿泪,怕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等赵启明整理好情绪,司马相如也抬起头来。 两个苦命人再也没有了陌生感,甚至于还有些惺惺相惜。 但他们同为天涯沦落人,都说起自己的伤心事,看到对方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相比起同情对方,更有感于自己的心酸,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再次双眼翻红。 “谁也没资格说我们惧内。” “这不是惧内。” “我们根本不怕老婆。” “呜呜。” 第三百六十六章效仿三国 同是天涯沦落人,赵启明和司马相如有着强烈的阶级感情,很快就成为朋友。 静安公主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还有些欣慰。毕竟两个人相处融洽,将更加有利于接下来对鲜卑等部落的谈判。不过对于两个人产生友情的原因,她似乎有所误会。 “司马先生是辞赋家,夫君是名动长安的诗人,想来应该是志趣相投。”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对于眼下的现状很是满意。 但此刻的赵启明却眯着眼睛看她:“我们没有谈论诗词歌赋。” “恩?” “我们谈论了你们这些女人的可恶。” “可恶的女人?” “说的就是你。” 静安公主不解的问:“夫君这是怎么了?” “不要利用我们的感情。”赵启明拍案而起:“我们心怀愧疚不代表没有尊严,我们正是因为尊重你们才逆来顺受,但你们何时想过作为男人的我们心中的委屈?” 静安公主莫名其妙:“妾身何时不尊重夫君了?” “你不跟我睡觉。” “这就是不尊重夫君了?” “当然。”赵启明指着静安公主:“告诉你,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赵启明,以后不要利用我对你的愧疚,来达到控制我的目的,以后我们之间的事情全都要我说了算。” “是。”静安公主好笑,起身把赵启明按回椅子上,然后劝道:“妾身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这些日子苦了夫君,以后妾身肯定加以改正,尽量的让夫君满意。” 赵启明豪迈的坐着,看了眼静安公主:“这还差不多。” 静安公主笑着坐在赵启明的身旁。 “以后我要是跟你吵架,不准说我调皮,那很不尊重人。” “夫君教训的是。” “还有,不能给我脸色看,要和颜悦色。” “是。” “另外。”赵启明看向静安公主:“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睡觉?” 静安公主帮赵启明整理了下衣服微笑着说:“夫君可不要再得寸进尺。” “好的。”赵启明立马没了气焰。 而静安公主仍然微笑着,帮他整理着衣服:“妾身有错的地方,夫君指出来便是,但如此的责骂,未免让人伤心,妾身还是希望夫君能态度好些,就事论事。” “夫人教训的是。” 赵启明/心里悲凉。 他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是惧内,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怕老婆。而且看样子这个毛病是改不了的,可能这辈子只有这样的家庭地位,怕是没办法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夫君发完脾气了?” “恩。” “那就说说谈判的事情。”静安公主躺了回去,支着头好笑的朝赵启明问:“夫君和司马先生见面,除了讨论怎么在家发脾气之外,也应该干点正事吧?” 赵启明讪笑:“那是当然。” “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赵启明从身上摸出地图,给了静安公主:“左贤王故地面积很大,但需要进行分配的主要是鲜卑和乌桓部,这其中又以鲜卑比较麻烦。” 静安公主看着地图,点头说:“鲜卑的存在,我汉室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哪怕是少府的商队,也只是和乌桓做生意居多,鲜卑如此强盛,的确是很让人意外。” 赵启明点头:“鲜卑的版图要比乌桓大得多,在之前横扫匈奴左庭的战争中,他们所出的骑兵也最多,并且根据军报所显示的内容,这些鲜卑人很是骁勇善战。” “所以应该让鲜卑去直接面对军臣单于的威胁。”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启明指着地图中说:“按照之前的约定,鲜卑应该得到四成的地盘,而这四成的地盘之中,至少要三成是直接面对军臣单于的位置。”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是呼伦湖流域,水草最丰美的地方。” 静安公主想了想:“恐怕即便是如此,鲜卑人也不能答应,毕竟他们之前出兵最多,战功也最为卓越,完全可以要求那四成的许诺,全部是呼伦河流域的草原。” “这就是我的事了。”赵启明无奈:“我的任务就是说服他们接受。” 静安公主笑了起来:“夫君有这个信心?” “信心是有的。”赵启明忽然变了脸色:“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选择。” 静安公主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左贤王虽然逃走了,但很有可能出现下一个左贤王?”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皱眉:“你的意思是说,鲜卑人可能取而代之?” 赵启明叹了口气。 其实这并不只是可能,历史上匈奴人被汉朝击败,退出草原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鲜卑人。而且这些人不仅称霸了草原,最后还成功进入中原,建立了北魏政权。 所以严格来说,这些鲜卑人比匈奴人更加厉害。 但值得庆幸的是,鲜卑人同时也比匈奴人懂得变通。尤其是在建立北魏政权之后,这些鲜卑人积极的学习中原文化,以至于很快就被汉民族进行的融合。 “鲜卑人本来就比乌桓强大,要是让他们身处安全的位置,并且还拥有最肥美的草原,没有了匈奴威胁的他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成为匈奴左庭新的霸主。” 赵启明说玩这话,静安公主眉头皱的更深:“这的确是很大的威胁。” “所以要给他们压力。”赵启明指着左贤王的故地:“让他们直接面临军臣单于的威胁,他们的发展就不会那么顺利,这对汉室来说是最明智的选择。” 静安公主点头。 “其次是乌桓。”赵启明接着说:“他们比鲜卑弱小,而且他们的草原在汉室和鲜卑的中间,我们应该多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发展到可以抗衡鲜卑的地步。” “这样的话,鲜卑就别想将乌桓吞并。” “还有匈奴。”赵启明指着军臣单于的势力范围:“军臣单于想拿回左贤王的土地,肯定会和鲜卑还有乌桓发生战争,只要他们持续的交战,实力都会有所消耗。”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看向赵启明。 “这样的话,汉室就能产生主导作用。”赵启明接着说:“我们要打军臣单于,他们肯定会积极参与,但如果他们被军臣单于进攻,是否支援他们的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静安公主仍然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看着桌上的地图,露出了笑容:“匈奴是我们控制不住的,但我们可以干预乌桓和鲜卑,让他们的实力此消彼长,谁也不能单独做大,草原就永无宁日。” 静安公主仍然看着赵启明,终于忍不住问:“这些权术你都是从哪学的?” “恩?” 静安公主说:“虽然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也的确是不错的战略,能想出这套理论的,要是朝中的老臣我倒也并不吃惊,可这权术却是出自你手。” “厉害吧?”赵启明挤眉弄眼:“我是跟三国学的。” “三国?” “以后再告诉你。”赵启明指着地图:“你觉得怎么样?” 静安公主点头:“你的方向是对的,细节方面让朝中的老臣来完善吧。” “那就好。” “所以当务之急,是让鲜卑人答应。”静安公主问:“你可有办法?” 赵启明躺在了软榻上,不在意的说:“办法是有的,不过有点麻烦。” “哪里麻烦。” “你先告诉我,这件事急不急?” 静安公主想了想:“左贤王故地,鲜卑等部落之所以让汉室主持分配,是因为韩安国横扫匈奴左庭的余威尚在,而且汉军到现在位置,仍然还驻扎在河套地区。” “所以你是说,只要在汉军班师回朝之前解决这件事就行?” “可以这么说。” “那就是不着急。”赵启明吃着点心:“先让我演几出戏。” “演戏?” “你这让人通知那些使节,明天到我府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军侯大人 清晨,东乡侯府。 赵启明身穿诸侯朝服,腰上配剑,跪坐在正厅里。 这充满威仪的形象,让司马相如也不敢出声,噤若寒蝉的同时方才想起,东乡侯虽然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就算再怎么怕老婆,但毕竟是大汉朝的军侯。 这时,钱管家来报,说是使者到了。 赵启明按着佩剑,不怒自威的点头,屋外很快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是几个胡人。他们不同于匈奴人的高鼻梁,同样是黑眼睛黑头发,和中原人没什么两样,只是都披散着头发,额头上有玉带做装饰,并且身体魁梧而又彪悍。 这些胡人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架势。侯府的扫地僧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家伙,走上前去询问,结果直接被那几个胡人推翻在地,然后这些人就走进了正厅。 “你就是东乡侯?”为首的胡人指着赵启明问,说话带着些口音。 赵启明没有回答。 这让那个胡人更加生气,直接上前了几步,按着佩刀说:“我是鲜卑使者,要见你们大汉的皇帝,为什么要让我来这,你们这是看不起我们乌桓部。” 赵启明仍然不说话。 那胡人勃然大怒,喝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司马相如忽然起身,行了个礼之后问:“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你是谁?” “大汉皇帝的郎官。” “你是汉朝皇帝身边的人?”那鲜卑使者立即走上前去,朝司马相如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带我们去见大汉皇帝,我们要去拜见,有重要的事情说。” “只怕不行。” “为什么?” 司马相如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朝鲜卑使者说:“你们要先拜见侯爷,等侯爷跟你们谈完了,确定你们可以去见陛下,你们才能去见,否则的话你们就见不到陛下。” 那鲜卑使者看向赵启明“你能带我们去将汉朝皇帝?” 赵启明闭目养神。 那鲜卑使者暴怒:“你为什么不说话?” 司马相如笑着说:“我大汉朝自古便是礼仪之邦,军侯大人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阁下没有对军侯大人表达敬意,这在我大汉朝是很无礼的行为。” “表达敬意?” “即便是在草原上,去别人的帐篷做客,也应该感谢主人的招待,对吧?” 那鲜卑使者皱眉,但也的确觉得司马相如说的有理,所以用右手捂着左胸,朝赵启明说说;“我是拓跋洪,来自呼伦河畔的鲜卑部落,感谢汉朝军侯对我们的招待。”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睁开眼睛“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们不辛苦。”鲜卑使节拓跋洪放下手,不耐烦的朝赵启明说:“我们鲜卑和汉朝是兄弟之国,汉朝皇帝应该以礼待之,怎么能够拒绝我们的拜见?” “贵使拜见陛下,可有重要事情?” “当然。” “和匈奴左贤王的故地有关吧?” 听到这话,鲜卑使节才终于没有了不耐烦,重新打量着赵启明。 “这件事朝臣们正在商议,眼下还没有结果,贵使就算去见了陛下也没用。”赵启明闭目养神:“要是着急,贵使可以把要求告诉本侯,然后由本侯转告陛下。” “这不可能,我必须要面见汉朝皇帝。” 赵启明忽然睁开眼睛,表情不善的说:“实话告诉你,陛下现在不可能见你们,整个长安能够和你们接触的就只有我,不信的话你们这就去鸿胪寺去试试?” 听到这话,鲜卑使节互相对望,然后沉默下来。 显然,在他们来东乡侯府之前,早就已经去过了鸿胪寺,甚至于还去找过静安公主,正是因为没有人跟他们见面,他们才会怒气冲冲的来到东乡侯府。 “陛下让我接见你们,已经是宽容大量。”赵启明面无表情:“如果再敢无礼,我直接奏明陛下,说鲜卑人没有使节到访,然后左贤王的故地全部分给乌桓部。”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鲜卑部落出兵最多,也是最先和汉朝联盟的,当初答应给我们四成的草原,你们难道想反悔?”鲜卑的使节大怒:“我们要求汉朝皇帝现在就兑现承诺。” “答应你们的当然不能反悔,但当时只答应了面积,可没说位置吧?” 听到这话,那些使节的脸色都变了。 “实话告诉你们。”赵启明眯着眼睛:“陛下日理万机,没有精力去管那些草原,只管把答应的四成给你们就行了,至于哪里贫瘠哪里肥美,陛下可不在乎。” 那鲜卑使节想到了什么,狐疑的问:“难道怎么分那些草原,陛下不管?” “当然不管。” “那谁来管?”鲜卑使节想到了什么:“不会是你管吧?” 赵启明没有说话。 那些鲜卑使节互相对望,然后说:“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跟你谈。” 赵启明面无表情:“你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本侯稍后还要去将乌桓使者,他们已经在曲江边设宴,要招待本侯,你们且先回去吧,等待下次的接见。” “我们才刚来。”那鲜卑使者急了:“怎么能现在就赶我们走?” “本侯愿意见谁,也是你们能管的?”赵启明皱了皱眉:“我特意在侯府招待,还要为你们分地,如此以礼待之,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敢在我侯府放肆?” 那鲜卑使者听到这话,急忙解释说:“我们绝不敢对军侯大人不敬。” “虽然没有不敬,但也不如乌桓部懂事。”赵启明说着,看了眼那使者;“既然来了中原,就应该学会中原的规矩,就这么直接走进来,谁愿意为你们办事?” 那使者似乎明白了什么,打算张嘴。 谁知这时司马相如站了起来,朝鲜卑的使者说:“军侯大人要休息了,等会还要去和乌桓部的人饮酒,还请贵使先行离开,等军侯大人有空了再来拜访吧。” 那鲜卑使者学聪明了,赶紧用手捂胸,同时鞠躬说:“那我们就告辞了。” “恩。”赵启明闭上了眼睛。 那鲜卑使者鞠着躬退下,直到走出了正厅,才转过身去。 司马相如将这些使者送出了侯府,之后就走了回来,笑着朝赵启明行礼:“军侯大人可真是厉害,让那些使节以为自己有求于侯爷,这以后的谈判就顺利多了。” “真热啊。”赵启明撕扯自己的衣领,朝屏风后面凄厉的惨叫:“快来人!” 细柳从后面跑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帮赵启明脱了那身诸侯的朝服。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端起水来喝:“刚才都渴的不行了,也不知道那些穿着朝服的官员,每天都是怎么过来的,这么热的天气穿这么多,这不是要人命吗?” 司马相如赶紧给赵启明倒水:“这也是为了彰显威仪。” “那司马先生觉得我刚才有威仪没有?” “有。”司马相如笑着说:“军侯大人算是把那些鲜卑使臣给镇住了。” “那就好。”赵启明已经脱去了朝服,细柳怕他中暑,还跪坐在旁边飞快的打扇子:“其实今天这出戏,主要是为了偷换概念,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求于我。” “不仅如此。”司马相如说:“还让鲜卑对乌桓有了防备。” “乌桓给我设宴,在鲜卑看来肯定是卑鄙无耻的行径,但是人在屋檐下,他们也只能更加的讨好我。”赵启明眯起眼睛:“只有这样,我说的话才能管用。” “军侯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赵启明又喝了口水:“无论是鲜卑还是乌桓,来的时候都把和他们谈判的人当成了对手,有这样的想法在肯定就有所防备,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 “军侯大人演了这出戏,让鲜卑人不再把军侯大人当成对手,反而觉得自己有求于军侯大人。”司马相如摸着他风/骚的小胡子:“这手段可真是高啊。” “那是当然。”赵启明笑了笑,然后问:“乌桓人什么时候来?” “为了避开那些鲜卑人,所以要晚来两个时辰。” 赵启明点头:“其实关键还是鲜卑部落,至于说乌桓,要给他们的草原本就不错,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他们部落发展关系。” “那等乌桓来了,就不用演戏了吧?” “请他们吃肉喝酒就行。”赵启明想了想:“分地的事情暂时不要谈。” “明白。”司马相如说着,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军侯大人虽然没有官职,但这谈判的技巧让在下望尘莫及,看来长公主派在下来是多余的了。” “司马先生收服了西南夷,就不用谦虚了。” “西南夷不能能和鲜卑比。”司马相如说:“在下当然也无法和军侯大人比。” “那就别比了。”赵启明看着司马相如,忽然叹了口气:“有什么好比的呢,就算在外面威风八面,到了家里也仍然没有尊严,我们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司马相如听到赵启明这样话,也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也在想,做这么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呢?”赵启明眼睛泛红。 司马相如也鼻子发酸。 两人对望,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差点忍不住抱头痛哭。 第三百六十八章乌桓使者薄西海 长安城,骄阳似火。 御史大夫韩安国的家里,练武场上正举行着球赛。对阵的双方都来自长安城的东部赛区,他们分别是是盖侯王信的“黄金甲”,和代表临汝侯府出战的“苍鹰队”。 烈日下,球员们挥汗如雨。事关夏季赛的排名,将直接影响到最终的冠军资格,每个球队都拼尽了全力。这让比赛高/潮迭起,也让观战台里的观众们情绪高涨。 伴随着欢呼声响起,司马相如站了起来,左手的拳头砸中右手掌心,脸上也是紧张的表情。不过终究是读书人的出身,习惯了修身养性,才没有像其他观众那样疯狂喊叫起来。 等场外的锣声响起,司马相如才重新坐了回去,心情不错的继续观赛。 “司马先生也喜欢看球?”赵启明看了太多的比赛,早已经没有了早先的热情,而且今天也不是红甲队或者灌家军参赛,所以对球场上的形势他表现的并不是很关心。 “最近看的比较多些。”司马有些惭愧的朝赵启明回答说:“起初只是受人邀请,看过之后喜欢上了这项运动,现在长安城里只要有比赛,在下都会到场。” 赵启明笑了:“想不到先生居然也是球迷。” “球迷?” “就是特别喜欢看球的那种人。”赵启明问:“不知先生可有支持的球队?” “有。”司马相如也笑了:“比较欣赏红甲队。” 赵启明恍然大悟:“那是长公主的球队。” “的确如此。”司马相如的表情充满了钦佩:“不过在下听说,红甲队的教练是小侯爷的学生。能领导如此强大的球队,小侯爷的那位学生估计也不简单。” “连这也都知道,看来先生的确是球迷。” “不敢,只是听到些传闻而已。” “先生客气。”赵启明吃着刨冰说:“其实我在各球场都有观战台,每场比赛前还都能得到邀请,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观赛时报出我的名字,就可以用我东乡侯府的观战台了。”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连忙推辞。 但赵启明却告诉他说:“我平时不怎么去看,本就浪费了主人家的盛情,更何况我的观战台地方宽敞,先生要是愿意还能带上家眷。” “带上家眷?”司马相如不解。 “就是嫂夫人。”赵启明饱含深意的说:“既然看球是先生的爱好,不妨把嫂夫人带上,以嫂夫人的性格,肯定也愿意陪着先生。” 司马相如看着赵启明,仍然有些不知其要。 “先生喜欢看球,旁边还有夫人作陪,心情自然好了起来。”赵启明笑着说:“夫妻两人都高兴,还能为自己支持的球队打气,气氛好起来了,对夫妻感情是很有帮助的。”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才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小侯爷想得周到。” “那是。”赵启明满脸自豪:“说起怎么讨好老婆,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肃然起敬,然后深感惭愧。 正说话间,秦文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仔细看这几个人,原来是乌桓部的使节。 几天之前,来自北方的几个部落使者,都曾经去东乡侯府拜访。这其中包括了和赵启明有些不愉快的鲜卑部落使节,也有和他相谈甚欢的其他几个部落。 乌桓部落的使节就是其中关系还算不错的。 在东乡侯府时,赵启明盛情招待了这些使节,临走时还让人送了几件衣服和玉佩等饰物。表达善意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觉得这些胡人的穿着,在长安城实在有些惹眼。 果然,再次见面视这些乌桓使者都穿上了这些华服。跟着秦文走来,他们宽袍大袖,似乎很是自豪的样子,根本就没发现他们的穿着很不协调,总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军侯大人。”乌桓使者按照草原的方式朝赵启明行礼;“热情好客的军侯大人,送给我们最华丽的衣服,还在此设宴款待,军侯大人是我们乌桓人最好的朋友。” “贵使客气了。”赵启明笑着问:“衣服还算合身吧?” 乌桓使者马上站直了身体,笑得合不拢嘴:“这是我薄西海出生以来,穿过最好看的衣服,我打算回乌桓的时候多买几套,给我心爱的几个女人穿上。” “女人可不能穿这些。” “啊?” “女人要穿曲裾,要穿襦裙。”赵启明好笑:“等回去的时候我送你们几套,再加上胭脂水粉和长安城时兴的团扇,保证你们的女人变成天仙那么美。” 听到这话,使节们都豪迈的笑了起来。 “军侯大人真是慷慨。”乌桓使节薄西海心情不错,从旁人手里拿来了两个箱子,朝赵启明说:“我们乌桓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送给军侯大人的礼物。” “这是?” “陨铁。”薄西海自豪的说:“乌桓有很多的貂皮,但最好的东西是陨铁,用陨铁打造的兵器削铁如泥,只有真正的勇士才配拥有。”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这陨铁到底有多厉害,只不过以他热衷于收藏的爱好,当然是来者不拒,还不忘推辞着说:“来都来了还带东西,下次再这样我可要不高兴了。” “这里是中原,有中原的规矩。”薄西海赶紧笑着解释:“之前去东乡侯府,我们是空着手去的,现在我们知道了,要在拜访贵人的时候带上见面礼。” 赵启明好笑:“西海兄都知道见面礼了?” “这是中原人的礼仪。”薄西海说着,还按照中原的方式行了个礼,然后大笑着说:“既然来了中原,就应该学习中原的礼仪,这是对贵国的尊重。” 赵启明笑着道:“既然西海兄都这样说了,那我还真不能客气。” “为了乌桓人和军侯大人的友谊,还请军侯大人收下。” 赵启明点头,司马相如便起身,行了个礼后接过了那两个盒子。 赵启明其实很想看看那些陨铁到底什么样子。不过当着少数民族兄弟的面,他不能这么做。毕竟他代表着天朝上国,即使看到印度之星都应该坐怀不乱,这才有万国来朝的威风。 “那我就收下了,西海兄请落座吧。” “好。”乌桓的使节们坐下了,然后薄西海朝赵启明问:“之前军侯大人在侯府设宴,招待我们喝酒吃肉,这次又让我们过来,应该是要说正事了吧?” “这话可不对。”赵启明不悦:“难道不谈正事,就不能请西海兄喝酒了?” 薄西海赶紧摆手,然后很是受用的笑着说:“军侯大人是我们乌桓人的朋友,有昆仑神作可以作见证,军侯大人请我们喝酒,那是对我们乌桓人深厚友谊的表现。” “这才对。”赵启明笑着说:“今天不谈正事,就是请各位来喝酒看球的。” “看球?”薄西海看着外面。 司马相如和赵启明对望,然后朝薄西海解释说:“这是我们中原最为流行的运动,既然贵使喜欢中原的华服和礼节,那就更应该看看这橄榄球的比赛,感受我们的中原的文化。” “我喜欢中原的文化。”薄西海继续看着外面,似乎很感兴趣。 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球场上,包括身边其他的使节在内,都很快就进入状态。 司马相如见状,和赵启明对望,然后低声道:“鲜卑人还没来。” 赵启明点头。 正当他准备说话的时候,观战台外传来脚步声,是秦文带着拓跋洪来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调/教鲜卑 赵启明受静安公主委托,主持北方草原的分配事宜,其中最主要的工作是说服鲜卑人守住北方的门户,形成匈奴人和汉室之间的战略缓冲。 这并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毕竟鲜卑人要直接面对军臣单于的军事压力,得到的却并不是最好草原,根本没有理由接受这样的分配。 所以对鲜卑人的谈判,尤其需要技巧。 在此前的接见当中,赵启明和其他部落的使节相谈甚欢,却唯独对鲜卑人态度强硬,其目的无非是要在谈判中争取到话语权,以及绝对的主导地位。 显而易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些鲜卑人跟着秦文走到观战台,再也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强硬,按照中原的规矩,他们主动在观战台外就解下刀具,然后走到赵启明的面前,以草原的方式行礼。 “军侯大人。”拓跋洪声音依旧洪亮,却弯下了腰:“请接受鲜卑人的敬意。 这明显是服软的态度,让赵启明满意的点头。 “之前的见面很不愉快,都是因为鲜卑人忽视了中原的礼节,对军侯大人多有冒犯。”拓跋洪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重继续说:“还请军侯大人原谅。”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终于道:“贵使言重了。” 拓跋洪直起身来:“军侯大人曾经说过,来了中原就要按照中原的规矩办事,鲜卑人觉得很有道理,离开东乡侯府之后请教了很多人,今天特意为军侯大人带来的礼物。” “礼物?”赵启明露出的笑容。 拓跋洪从随从的手中接过木盒,并且直接打开,朝赵启明展示:“这是鲜卑的特产,中原人最喜欢的野山参,还请军侯大人笑纳。” 赵启明喜欢野山参。相比起乌桓人所赠的陨铁,他起码知道野山参的价值。而且拓跋洪并不避讳,直接当面打开展示,让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山参竟然有三指粗细。 这肯定很值钱吧? 赵启明相当满意,但他感叹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这办事送礼规矩实在太好了,尽管有很多的讲究,但起码简单易懂,即便是胡人也能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乌桓人送来了陨铁,现在鲜卑人又送来了野山参。 而且还都是私人的馈赠,要归他军侯大人所有的东西。 说起来,这次主持谈判的事情,还真是不错的差事。 赵启明/心中窃喜。 不过就算心中满意,他还是要坐怀不乱,表现出天朝上国的气度。 所以他平静的看了眼盒子里的山参,然后假装不高兴的说到:“怎么你们都要给我送礼,就算是要帮你们办事,也不用这么客气,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听到这话,拓跋洪看了眼薄西海,知道乌桓人也送了礼,心中有些敌意。 “我听说了很多关于军侯大人的事迹。”拓跋洪重新看向赵启明,钦佩的说:“尤其是听说突袭河套的新骑兵是军侯大人所创建,让我们鲜卑人很佩服。” “新骑兵?”乌桓使节薄西海好奇的问:“是打败了白羊王的新骑兵?” 拓跋洪看了眼薄西海,并没有理会,继续朝赵启明说:“鲜卑人尊敬英雄,军侯大人创建新骑兵,是英雄中的英雄,鲜卑人送军侯大人野山参,也只是想表达敬意。” “新骑兵的威名传遍了草原,我们乌桓人也听说了。”薄西海放下了手里的酒,直接起身朝赵启明行礼:“还请小侯爷也接受我们乌桓人对英雄的敬意。” “其实我也只是组建了新骑兵的前身,他们在河套的表现那是前方将领的指挥有方。”赵启明摆了摆手,然后朝拓跋洪道:“不过贵使的意思我明白,这山参我就先收下。” 拓跋洪点了点头。 司马相如收下了装着野山参的盒子,然后请拓跋洪落座。 赵启明/心情不错,朝鲜卑使节们说道:“诸位远道而来,本侯理应尽地主之谊,今日在此设宴,也只是请各位吃肉喝酒,看场比赛而已。” 听到这哈,拓跋洪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谈分配的事情。 不过前车之鉴,他不想再被因为自己的无礼,得罪军侯大人,以至于被赶走。所以当他看到乌桓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安排,他也只能点头。 这表情的变化赵启明尽收眼底。和司马相如对望,他们都感到欣慰。毕竟之前的鲜卑人态度强硬,而现在居然懂得了察言观色,这说明些鲜卑人已经被驯服了。 正说话间,几个走进观战台,带着好几个冒着热情的铜锅。 这些铜锅下面盛放着燃烧的木炭,而铜锅之中是翻滚的羊肉汤。其特殊的造型和飘散开来的羊肉香气,吸引了在场所有使节的注意,让他们都很感兴趣。 “这是什么?”薄西海好奇的问。 司马相如指着面前的羊肉说:“这是羊肉在中原的吃法,叫行军锅。” “行军锅?”薄西海追问:“和行军有关系?” “这只是种说法。”司马相如并不打算解释,直接挽起袖子,用筷子从盘中夹起几片羊肉,在铜锅里涮了几下,然后笑着朝在场的使节们说:“贵使不妨试试?” 薄西海马上拿起筷子,动作有些不熟练,显然不习惯用这种方式吃东西。 他夹起了很多的羊肉丢进锅里,然后学着司马相如的样子涮了几下,重新夹起来吹了吹,直接放进了嘴里,然后眼睛发亮的说:“这羊肉比草原上可好吃多了。” “贵使喜欢就好。”司马相如点头,然后朝其他使节到:“各位也试试吧。” “味道真是不错。”薄西海说话的时间,又涮了几片羊肉,很快就满头大汗起来:“想不到你们这些种粮食的中原人,比我们这些草原人更会吃羊肉,真是奇怪。” 司马相如笑着道:“贵使喜欢的话,那就多吃点。” 两人说话间,其他乌桓使节也动了筷子。 他们同样动作笨拙,但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要领,不停的从铜锅里夹出羊肉,品尝着羊肉别样的滋味。他们交口称赞,不约而同的大呼畅快。 “吃了这么多年的羊肉,这种吃法还真是没见过。”薄西海喝了口酒,动作才总算停下来,但很快又重新拿起筷子,朝司马相如说:“你们中原人真是会吃。” “中原物产丰富,饮食文化也是由来已久。”司马相如笑着说:“这也只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吃法,除此之外我们中原还有许多美食,相信贵使肯定不会失望。” “那我可要尝尝。”薄西海埋头吃着,含糊不清的回话:“都说汉朝幅员辽阔,有很多草原没见过的东西,这次好不容易来了,我可都要看看,免得以后看不到了。”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着向赵启明。 两人对望,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以中原人的习惯,他们是不会在夏天吃羊肉的。毕竟那是大补的东西,天气热的时候吃很容易上火,但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没这些顾忌,当然也就可以接受。 尽管乌桓并不是这次谈判的重点,但趁此机会让乌桓人对中原文化产生兴趣倒也是件好事。毕竟无论是之前赠送的华服,还是现在的羊肉锅,都代表着中原的文化。 薄西海作为乌桓人的使节,对中原文化有了足够的了解,回到乌桓进行大肆渲染自然不必多说,没准还能因为最近的招待,喜欢上中原文化,成为乌桓的“亲汉派”。 这对以后中原和乌桓的关系,当然是很有意义的开始。 不过这次的谈判,重点毕竟不是乌桓。 想到这里,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看向了鲜卑人。 第三百七十章不同的策略 鲜卑人和乌桓人不同。 尽管他们也对涮羊肉这种吃法感到新奇,但比起乌桓人狼吞虎咽的吃相,他们表现的有节制许多,并且互相之间始终都在讨论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赵启明对待鲜卑和乌桓他有不同的目的,谈判的策略也有所区别,展示中原文化,只是培养乌桓部的亲汉派,而针对鲜卑人,却不能用相同的办法。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向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心领神会,看向鲜卑人问:“不知贵使可对橄榄球感兴趣。” 听到这话,鲜卑人停止了耳语。 拓跋洪看了眼球场,然后朝司马相如回答道:“鲜卑没有这种东西。” “当然,这是中原的东西。” “那我们的确没有见过。” “那现在见到了,不知贵使有什么看法?” 拓跋洪其实始终都在和自己身边的人谈论分地的事情,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分地,对于涮羊肉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对球场中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热情。 但是司马相如问他了,他也不能再视而不见。 所以拓跋洪看着球场,想了想说:“虽然是初次见到,但我估计这应该是你们中原人的军事推演,就好比我们鲜卑贵族的围猎,既是娱乐也是为了训练军队。”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乌桓使节薄西海也笑了。 不过赵启明之所以笑,是没想到鲜卑人眼光不错,居然说到了关键。 而薄西海发笑,却是充满了不屑:“橄榄球是中原人的娱乐活动,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的消遣,你怎么可以拿这项贵族的运动,和草原上野蛮的围猎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赵启明愣住了。 他觉得这薄西海的语气有点崇“汉”媚外的意思。 这不屑的语气,难道已经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草原民族? 这才刚来长安几天,薄西海不仅成为了彻底的“亲汉派”,而且那崇拜中原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汉奸的形象,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乌奸”? 即便是司马相如,也觉得有点尴尬,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倒是鲜卑人忽然间愤怒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愤怒是因为草原民族中出了乌桓这样的叛徒,还是因为被当面羞辱觉得没有面子,总之当薄西海的话音刚落,拓跋洪就怒视着他。 “其实中原也有围猎的传统。”司马相如有些看不过去,朝薄西海解释道:“中原人也不光追求诗词歌赋,围猎的传统在中原也有多年的历史。” “中原也有围猎?”薄西海觉得很意外。 “当然,中原人到现在也仍然还有围猎的活动。”司马相如解释着,然后又紧接着说道:“并且橄榄器这项运动,当初之所以出现,也的确是为了军事推演。” 听到这话,薄西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司马相如点头,然后不再理会薄西海,看着拓跋还问:“虽然这项运动的确和军事推演有关,但现在的规则早就已经修改,不知贵使是怎么看出和军事推演有关的?” 拓跋洪也不再理会薄西海,看着球场回答道:“他们在争夺牧场。” “争夺牧场?”司马相如看了眼赵启明,饶有兴趣的笑着。 拓跋洪指着身穿黄金甲的球队:“他们手里的球是王旗,他们的王旗到了哪里,就代表他们的主力骑兵到了哪里,把球放在地上代表他们把王旗插在了敌人的牧场上。” 司马相如笑着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王旗插在敌人的牧场上,就代表那片牧场,从今以后归他们所有。” “这也没错。” “但这些人要守护自己的牧场。”拓跋洪指着苍鹰队的求援说:“他们要盯住对方拿球的主力,不让入侵他们家园的对手,把王旗插在他们的土地上,夺走他们的牧场。” 司马相如连连点头。 “拿球的人持有王旗的主力骑兵。”拓跋洪面无表情:“没有拿球的人要为主力骑兵提供掩护,防守的人要防守对方的主力,也需要对没有拿球的人有所戒备。” 司马相如笑着说:“贵使果然看的仔细。” “不过拿球的人总是在换,我看不懂。”拓跋洪看向司马相如:“既然拿球的人是骑兵主力,为什么还要把进攻的机会给别人,难道其他人也可以成为主力进行冲锋?”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看向赵启明:“这就要让军侯大人来解释了。” 听完这话,拓跋洪的不解的看向赵启明。 “其实中原的作战方式,和草原上的骑兵有所区别。”赵启明直接解释道:“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草原上的军队只有骑兵,而中原的军队有很多的兵种。” “很多的兵种?” “草原上的作战,是以骑兵为绝对主力的。”赵启明笑着说:“中原地区的作战,要面对不同的地形,包括骑兵在内,步兵和弓箭手,都可以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拓跋洪若有所思:“军侯大人的意思是说,那些拿球的人可能是骑兵,也可能是其他的兵种,他们不停的转移手中的球,代表着不同的兵种轮流的发起进攻?” “可以这么理解。” 拓跋洪再次看向球场,沉吟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无法想象,我出身在草原,只在草原上有过战斗的经验,不知道除了骑兵之外,还有其他的兵种可以作为主力。” “并不是作为主力,是讲究作战的配合。”赵启明解释道:“骑兵有自己的优势,也有自己的劣势,步兵同样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取长补短,能发挥更大的战力。” 拓跋洪忽然看向赵启明:“军侯大人的意思是说,可以有更加复杂的战法?” “没错。”赵启明笑着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球场上也是如此,球员们相互传球,代表着不同兵种的配合,他们根据不同的形势,可以产生很多的作战方式。” “怪不得。”拓跋洪皱眉:“怪不得我看不懂,原来只是进攻就有这么多方法。” 赵启明笑着点头;“防守也有很多的战法。” “这是很不错的推演。”拓跋洪最后说:“虽然我还是看不懂,但能推演出更多的作战方式,这是很宝贵的经验,可见汉军主力能够横扫匈奴北庭,是有原因的。” “贵使客气了。”赵启明笑着说:“这只是运动项目罢了。” “可军侯大人刚才还说这是军事推演。” “军中有更复杂的推演方法,这种程度的军事推演,只是军中出身的老将,作为消遣的运动罢了。”赵启明不在意的说:“就好比贵使刚才说过,草原上的围猎。” 听到这话,拓跋洪沉默了。 他所知道的围猎,都是鲜卑的贵族们日常的消遣,前呼后拥显示其军队规模而已,真正作为推演的价值其实并不大,并且所用的也基本都是骑兵进行包围而已。 而中原人进行推演,要用很多兵种,有数不清的战法,并且这种推演方法,居然只是不上战场的人的消遣,而中原人的军队中,还有更加复杂更加精准的推演方法。 这也就是说,鲜卑的军队,甚至还不如汉朝人里那些不上战场的老将? “敢问这样的运动,长安是否经常举行?” 司马相如想了想,回答道:“每年都有,从春天到冬天,大概有几百场。” 听到这话,拓跋洪再次沉默了。 鲜卑人进行推演的方法不如汉朝人,甚至进行推演的次数也不如汉朝人。尽管早知道鲜卑人和汉朝人的差距,但他也没想到这差距居然会如此之大。 但其实,鲜卑人和汉室之间的差距虽然大,但也没大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赵启明刚才所说有的军事推演有夸张的成分,司马相如说每年的比赛有几百场也并不是实情。他们之所以要这么说,目的就是要让鲜卑使节产生错误的判断。 显然,鲜卑使节通过比赛联想到了汉朝的军事力量。 而这也是赵启明早就预料到的。甚至可以说,他今日在球场边设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鲜卑使者亲眼看到球场中的比赛,然后错误的评估汉朝的军事力量。 正如之前所说,对待乌桓和鲜卑有不同的目的,谈判的方法也要有所区别。 如果说对乌桓的策略,是利用中原文化,引起薄西海成为亲汉势力。那么对鲜卑的策略,不管是之前的强硬态度,还是今天的比赛,都是为了对鲜卑进行震慑。 第三百七十一章亲疏有别 “为什么要震慑鲜卑?” 当静安公主得知了赵启明的谈判进程,感到很是不解。 在她看来,既然这次谈判的主要目标是鲜卑人,那就应该想尽办法进行说服,哪怕是要付出些必要的代价,也要达到让鲜卑人直面军臣单于威胁的目的。 然而赵启明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给鲜卑人任何好处,反倒是态度强硬。这让静安公主实在没办法理解,所以才在听完了赵启明的讲述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惜赵启明/心不在焉,这会儿正躺在竹塌上,拿着鲜卑人送的野山参研究。 “你说这东西有多少年了?” “什么?” “听说这是年份越久越好。”赵启明/心情不错:“我看这株野山参这么大,应该最少也有几百年,都快修炼成精了,要是和小公鸡炖上两个时辰,吃下去肯定大补。” 静安公主气笑了:“我跟你说正事呢。” “说啥?” “说鲜卑人。”静安公主夺走了赵启明的野山参,看了眼后无奈的说:“人家送你如此厚礼,足以说明诚意,你不按规矩办事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给别人下马威?” “你不懂。”赵启明双手枕头,眯着眼睛说:“这是策略。” “什么策略?”静安公主把野山参的盒子放下:“你自己都说过,这次谈判的主要目标是鲜卑,乌桓等部是其次,怎么现在反过来了,竟然讨好乌桓疏远鲜卑?” “讨好?” “送人家华服确有其事吧?”静安公主好笑:“那些胡人穿华服,在长安城招摇过市,闹出了多少笑话,听说现在你还要送人胭脂水粉,甚至还有行军锅?”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倒是没错。” “你不会改变主意了吧。”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国之大计,你可不能胡来。” “没改主意。”赵启明无奈:“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那你就跟我说你的计划。” 赵启明比划了下,然后说:“你就没想过,鲜卑人距离我们很远,就算认可了我们的分配,等他们回到草原,汉军主力班师回朝,他们反悔了我们怎么办?” 静安公主想了想:“你是说,鲜卑人可能阳奉阴违?”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鲜卑部落的实力很强大,很可能成为新的威胁。”赵启明说:“他们有那样的野心,如果不能控制他们,无论怎么谈判都是没用的。”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沉默了。 “鲜卑人的确可以先认可我们的分配,然后等汉军主力班师回朝,去抢夺分配给乌桓等部落的草原,这并非没有可能。”赵启明摊开手:“真要那样我们就没办法了。” 静安公主点头道:“鲜卑人迅速扩张势力,但只要像左贤王那样袭扰我们的边境,我们不可能为了那些部落就发兵远征,就算陛下同意朝中的大臣们也会有意见。” “所以说对待鲜卑人要强硬。” “这也是你亲近乌桓等部落的原因?” “不是亲近,这是在铺路。” “铺路?” 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又摸出个盒子,打开之后露出块矿石,看的他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没想到陨铁是这个样子,怎么跟没烧完的煤炭似得,看起来真丑。” “跟你说正事呢。”静安公主抢走了那个盒子:“怎么又玩起来了。” “这是在验货。”赵启明有点不满,在身上摸了两下,结果又摸出了个盒子,并挑衅的说:“失算了吧,乌桓人比鲜卑人大方,这陨铁人家直接送了我两块。” 静安公主眯起眼睛,妩媚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心知不好,赶紧挤眉弄眼的说:“既然有两块,夫人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就用这两块陨铁,锻造出两支匕首然后分了,当成我们的定情信物可好?” “你说不说?” “我说。”赵启明赶紧放下盒子,认真的朝静安公主说:“我亲近乌桓等部落,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我朝的属国,这样的话鲜卑人就算有了异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属国?” “没错。”赵启明解释道:“要是乌桓等部落成为属国,我们就有理由为他们出兵,并且还能组织各部落的军队,重新组建成为联军,对鲜卑进行作战。” “这倒是没错。” “还能控制他们,对鲜卑进行封锁。”赵启明:“他们的位置几乎对鲜卑形成了包围之势,如果成为我们的左膀右臂,听从我们的安排,就能有效的牵制鲜卑。” 静安公主然后不解:“可当初河套告急,你的意见是组建军事同盟,放弃属国和宗主国的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联军才会迅速组建,并且解了河套之围。” “那是在战时。”赵启明说:“现在战争结束,情况不同了。” “怎么不同?” “我们的处境不同。”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现在我们除了要应对匈奴,还要防备鲜卑人趁机扩张,这就需要更全面的力量,对北方时局有更好的控制。” “但是怎么让那些部落愿意奉我朝为宗主国呢?” “的确不容易。”赵启明点了点头说:“乌桓等部落被匈奴残害的太久,让那些部落对宗主和属国的关系产生了恐惧,但我朝又怎么可以和匈奴相提并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朝不同于匈奴,不会去残害他们。” 静安公主点头:“我朝幅员辽阔,大片水草丰美的牧场都能拱手相让,用不着去奴役他们。” “所以要先让那些部落先消除戒心,知道成为我们的属国是很划算的事情,他们理所当然会奉我们为宗主。”赵启明自鸣得意:“到现在为止,进展的倒还不错。”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你是说,你能让乌桓等部成为我朝的属国?” “当然。”赵启明忽然笑了:“毕竟薄西海已经成了‘乌奸’。” “乌奸?” “就是亲近我汉室,站在大汉的立场上为我们说话,甚至还会为我们卖命。” “那怎么能说是乌奸?”静安公主不满:“那分明是有志之士。” “随你怎么说吧。”赵启明无奈:“这些乌桓人来到长安,看到了我们的文化,还有我们的富庶,再加上我对他们的重视,恐怕对宗主国的认识,早就有了变化。”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笑着说:“那按照你的意思,此事志在必得?” “路已经铺好了。”赵启明笑着说:“这些乌桓使节我朝很有好感,再加上我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他们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已经保证会去说服他们的部落。” “不错。”静安公主赞许的说:“这算是很好的开始。” “当然。” “但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就让乌桓等部成为本朝属国,只怕没那么容易。” 赵启明好笑的说:“我当然不认为亲近几个乌桓使节,送去些华服,就能让他成功说服那么大的部落归顺我们,要是那么容易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那你什么意思?” “要表现出‘亲疏有别’。”赵启明眯起眼睛:“让他们能清楚的感受到,我们亲近他们疏远鲜卑,还要让他们能亲眼看到,这亲疏之间待遇的天差地别。” “你最近不正是这样做的吗?”静安公主不解:“有意亲近乌桓等部,所以才和他们相谈甚欢,鲜卑也能感觉到你对他们的态度强硬,是有意疏远的变现。” “那只是助攻。”赵启明挤眉弄眼:“现在要施展必杀技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请多指教 清晨,马场。 鲜卑使节从长安城出发,快马加鞭的来到这里。当看到山谷中的草原和马群,意识到这里是中原人的养马的地方,这些生活在北方的鲜卑人都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草原牧场。 即便鲜卑人是渔猎民族,生活的地方也没有太多的牧场,但也不是这里可比。 “没有天高地远,不能纵情驰骋,在这里养出的马,怎么能算是好马?”鲜卑使节拓跋洪不屑的说:“怪不得中原人重视河套,原来他们连产马区都没有。” “是啊。”随行的使节都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别说是跟匈奴人比,就算是我们鲜卑人在呼伦河下游的草原,也比他们中原人的马场优良了不知道多少倍。” “很快,呼伦河流域就都是我们的了。” “到时候我们也能跟匈奴人比了。” 听到随行使节的话,拓跋洪点了点头:“来长安已经有些时间了,那位军侯大人态度强硬,我们处境恐怕不妙,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开门见山,开始谈判的事情。” “话虽如此,不过那军侯大人为何让我们来这里?” “不会是像之前那样,请我们骑马作乐吧?” 不知谁说了这话,几个鲜卑使节对望,然后都笑出声来。 “我们在草原上策马扬鞭的时候,他们中原人都在种地呢。”拓跋洪也笑了:“让我们在这里骑马,连转个身都困难,那军侯大人难道不知道北方草原的辽阔?” 几个鲜卑使节放生大笑。 谈笑中,他们来到了马场的门口。在那里,司马相如已经等候多时。 “诸位辛苦。”司马相如先行了个礼,然后笑着问:“远道而来,多有怠慢,不过在下老远就听到了诸位的笑声,想来心情很是不错,不知道诸位使节因何发笑?” 几个鲜卑使节看着前方的马场,笑而不语。 倒是拓跋洪收敛了笑意,表情有些难看的朝司马相如说:“军侯大人让我们到这里所为何事,我们已经不求能够拜见汉朝皇帝,现在只想尽快开始谈判。” “很快就谈。”司马相如笑着说:“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让诸位帮个忙。” “帮忙?” “惭愧。”司马相如解释说:“事情的起因,是我们军侯大人得到了些不错的良马,都说草原上的民族是最懂马的人,所以军侯大人想让诸位帮忙,来看看那些马。” 听到这话,鲜卑使节们对望,然后露出了受用的表情。 “你们中原人不错,很有眼光。” “我们的确很会看马,起码比你们中原懂得多。” 司马相如笑着点头,然后看向拓跋洪:“不知贵使能否帮军侯大人这个忙?” 拓跋洪露出笑容,朝司马相如说道:“看马当然没问题,我们也想看看你们军侯大人所说的好马,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看完了马之后,就应该开始谈判了吧?” “这是当然。”司马相如说:“贵使能帮这个忙,军侯大人也要表示感谢。” “感谢就不必了。”拓跋洪眯起眼睛,表现出了引弓之民的耿直:“看完了马上开始谈判就行。” “当然。” “前面带路吧。” 司马相如带着鲜卑使者们走进了马场。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驯马场。那里有很多的马师正在驯马,其方法和草原上区别不大,即便是鲜卑使者们也找不出毛病,但马师所驯的马,却让他们看的直摇头。 “你们的马不行。”有使节不屑的说:“这是中原本地的马种吧?” “惭愧。”司马相如说:“在下并不懂马,只知道这是中原马。” “你们的马不行。”那个使节再次强调,然后打趣着说:“别说是跟匈奴人比了,就算是比我们鲜卑的马也差了太多,真不知道你们的骑兵是怎么打赢匈奴的。”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笑着说:“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好的马种。” “不会是匈奴人的马吧?” “不是。”司马相如解释说:“军侯大人也是机缘巧合,意外的得到了些不错的好马,很多马师看过都说是难得的好马,现在正在悉心照料,希望能尽早开始繁育。” 拓跋洪盛气凌人的说:“是不是好马,你们这里的马师可说了不算。” “那当然。”司马相如笑着说:“所以才让贵使来帮忙。” 拓跋洪冷哼:“还有多远?” “快了,马上就到。” 说话间,几个人走过了驯马场,往放养马群的牧场走去。 这个时候,有个马师牵着马走来,司马相如说:“这就是要让贵使过目的马。” 几个鲜卑使节有些不耐烦,但当他们停下脚步看过去的时候,立即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尤其是走在前面的拓跋洪,看到那个马师所牵的马,眼睛都快直了。 司马相如笑看着这些鲜卑使节,然后说:“还请贵使指教。” 拓跋洪已经没心思理会司马相如,直接走上前去。 那匹马身材高大,马背能到拓跋洪的脖子,关键是如此高大的马却非常的苗条,四条马腿修长而又纤细。这在拓跋洪看来,是极其善于长途奔跑的表现。 “这马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正如之前所说,这是军侯大人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得到的。” 拓跋洪咬了咬牙。他知道这样的马不可能是意外得到,也知道这些中原人是不想告诉他,可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继续观察着那匹马,尽可能的得到更多信息。 他掰开了马嘴,又把马蹄给抱了起来。 如她所见,这的确是好马。不仅比鲜卑人的马好,甚至还超过了匈奴人的马。 在鲜卑使节们看来,这是不可多得的良驹。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不光是拓跋洪看的认真,连其余的使节也忍不住围着马看来看去。 “诸位觉得这马如何?”司马相如笑着问。 拓跋洪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前后不同的表现有些没面子,所以他按捺主心里的激动,重新走了回来,假装不耐烦的说:“看上去不错,跟我们的马差不多。” “说什么呢?”听到这话,牵着马的马师不高兴了:“你们是匈奴人吧?” “我们是鲜卑人。” 那马师冷哼着说道:“别说你们是鲜卑人,就算是匈奴人也不敢说这马比他们的马差,这可是传说中的千里马,你们此生有机会看到已经不错了,竟然还敢再次大放厥词?” 鲜卑使节们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拓跋洪,居然假装没有听到,朝司马相如说:“这马虽然不错,但要改良马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恐怕你们还需要很多时间。” 听到这话,那马师又道:“谁说我们要改良马种?” “恩?” 那马师不屑,转过身朝着牧场吹了个口哨。 这哨声悠长,回荡在整个山谷中,但没过多久,这哨声就被马蹄奔腾声取代。 再看那草场,山坡的南面居然有马群跑来。 仔细看,那些马居然和眼前这匹是同样的马中,并且数量居然有数百。 鲜卑使节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朝着他们跑来的马群。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世间罕见的优良马种,居然成群结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这么多优良的马种,我们还需要改良?”那个马师得意的看了眼马群,然后朝鲜卑使节们嘲讽的说:“只有那些没见过好马的人,才整天想着去给马配种。” 鲜卑使节们吃惊的看向那个马师。 “不久的将来,我们汉军所骑的都是千里马,到时候别说是你们鲜卑人,就算是匈奴人也只能羡慕。”那马师不屑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就牵着自己的马走开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天朝好大哥 观马台上,赵启明吃着刨冰,朝天空中呼出白气。 在他的右手边,几个鲜卑人姿势怪异。 按照中原的礼节,坐姿要保持端正,尤其是正式场合,基本都要以跪坐为主。没有经过礼仪教化的胡人随性而为,习惯了张开双腿的距坐。 这些鲜卑人就保持着距坐的姿势。不过和平时的距坐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们除了双腿张开,手也按在桌子上,并且身体笔直,脖子伸长。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球,观马台外的空地上,有几个马师正在驯马。 驯马的内容很常见,只是控制着前进后退罢了。 但仔细看马师所驯的马,并不是马场中常见的中原马,而是汗血马。 这让观战台上的的鲜卑人坐立难安,热切的眼睛始终如影随形,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往前伸着,仿佛只要汗血马走出观战台前的空地,他们也会跟着离开似得。 这表情落在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眼里,四目相对默契的露出了笑意。 “诸位。”赵启明放下刨冰,看向那些鲜卑人。 可那些鲜卑人仿佛魔怔,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诸位?” 直到此时,鲜卑人才转过头来。 “贵使很喜欢这马?”赵启明朝拓跋洪问。 拓跋洪又看了眼汗血马,然后想了想说:“草原上的民族生平挚爱两种东西,除了自己的女人,就是驰骋在草原上的烈马,军侯大人的马好,在下当然是喜欢的。” “这么说,贵使觉得这马不错?” “当然。”拓跋洪羡慕的说:“有了这些马,汉军足以横扫匈奴。” 赵启明却笑了:“这些马虽好,但可惜数量有限,难以形成战力,要想作为战马去和匈奴人比拼,还需要时间繁育。至少以现在的规模,实在难以满足骑兵需求。” “那也只是迟早的事,军侯大人谦虚了。” 赵启明不置可否的笑了。 “既然贵使也觉得这马不错,那总算是放心送人了。”司马相如忽然说。 “送人?”拓跋洪愣住了。 “军侯知道这些马是良驹,不过那只是相对中原马而已。”司马相如笑着道:“既然贵使确定,这马比北方的马还好,那么送给草原上的朋友也不会闹笑话了。” 拓跋洪简直难以相信,看向赵启明激动的问:“军侯大人要送马?” 赵启明笑着点头:“送给乌桓。” “乌桓?”拓跋洪猛地站了起来。 司马相如立即起身道:“还请贵使坐下,不要冒犯了军侯大人。” 拓跋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坐下来,然后朝赵启明问:“军侯大人怎么会想到要把这些马送给乌桓,这可是世上少见的良种马,价值不可估量。” “事情还没有确定。”赵启明眯起眼睛,安抚道:“贵使不要太激动了。” “军侯大人见谅。”拓跋洪表情仍然激动,并且直视着赵启明:“但是我们鲜卑人在漠北之战中的表现并不比乌桓人差,为何只将良种马送给乌桓,却不送给我们鲜卑?” 听到这话,赵启明皱眉。 司马相如解释道:“贵使可能误会了,军侯大人之所以送马,并不是因为漠北之战中各部落的表现,毕竟当初有言在先,左贤王留下的草原,才是对各部落的褒奖。” 听到这话,拓跋洪不放弃的追问:“难道说这不是汉朝皇帝的意思?” “当然。” 拓跋洪看向赵启明,咬了咬牙,然后忽然站起身来,按照草原的方式行礼:“之前在东乡侯府,在下多有得罪,希望军侯大人不要因为在下的无礼怪罪鲜卑部。”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无奈道:“贵使又误会了,军侯大人无论是对贵使,还是对鲜卑部落都没有任何偏见,也不会只凭借私人的关系,来决定良种良赠送与否。” “那军侯大人为何只将良种马送给乌桓?” 司马相如叹气:“贵使恐怕还不知道,乌桓很快就要奉我朝为宗主国了。” “宗主国?”拓跋洪愣住了。 司马相如又叹了口气,此时的赵启明也终于开口,朝拓跋洪解释道:“乌桓奉我朝为宗主国,关系将发生变化,这良种马只是宗主国对藩属国的恩赐罢了。” 鲜卑人哗然。 他们没想到乌桓人居然成为了汉朝的藩属国,并因此得到了良种马。 对于鲜卑人来说,这是个惊人的消息。 因为乌桓人要是成为藩属国,鲜卑人和乌桓人要是发生冲突,作为宗主国的汉朝必然介入。有这样的顾虑存在,以后鲜卑人和乌桓人打交道,就会变得投鼠忌器。 更重要的是乌桓人得到了良种马,那是很可能比匈奴人的马还要好优良马种。在依靠骑兵作战的草原,更好的战马意味着战力的提升,足以威胁到鲜卑人的扩张。 对鲜卑人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甚至在拓跋洪看来,这甚至影响到了眼前的谈判。 显然,赠送良种马就是例子。 汉朝皇帝对待藩属国乌桓,和对待不是藩属国的鲜卑有着不同的态度。现在能把良种马送给乌桓,当然也能把左贤王故地中最为肥美的草原也送给乌桓,而不会给鲜卑。 如果真是那样,鲜卑人还真没什么办法。 毕竟因为当初的约定只提前说好了面积。鲜卑人在战场上表现勇猛,得到的四成的草原,本来也是所有部落中最多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汉朝人把最肥美的草原给了乌桓,鲜卑人也没有理由提出质疑。 想到这里,拓跋洪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也正看着他。 “乌桓人真的同意奉汉朝为宗主国?” 赵启明道:“正在商议,不过乌桓人晚些时候也会来看马。” 听到这话,拓跋洪几乎可以确定。 乌桓人要是看到这些良种马,再加上肥美草原的许诺,肯定会答应成为汉朝的藩属国。毕竟汉朝人不是匈奴,成为藩属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又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恐怕只要乌桓使节把马带回草原,那些乌桓人很快来朝贡汉朝皇帝了。 如此说来,谈判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只要乌桓带走了良种马,并且心甘情愿的称臣,汉朝人在对待左贤王故地的分配问题上,肯定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态度,将左贤王故地中最好的草原交给乌桓。 而鲜卑,只能拿到最为贫瘠的那四成草原。 想到这里,拓跋洪表情凝重起来。 他觉得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那样,不光是他此行无功而返,甚至还会因为乌桓得到了汉朝的支持而壮大,这对鲜卑人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怎么办? 拓跋洪觉得自己要拿出办法,阻止事情如此发展。 所以他马上站起身,朝赵启明行礼说:“若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就先告辞了。” “要走?”赵启明说道:“本侯正打算和你们商议分配事宜。” 拓跋洪脸色微变,他知道如果现在就进行商议,结果肯定是他所想的那样,所以他绝对不能现在就开始谈判:“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在下会在长安多停留些时日。” 赵启明无奈:“既然如此,那就以后再说吧。” “告辞。” 第三百七十四章划算的买卖 眼看着就要立秋,马场里忙碌了起来。 战争期间运往前线的战马需要补充,更重要的是千里马从西域来到中原,存在无法适应气候的问题,在即将到来的严寒季节,马师们要做好过冬的准备工作。 最近这些日子每天都有新的种马送到马场,马师们也尽量每天带着千里马去草场放养,为的是适应气候的变化,还有过冬所需要干料,也正在抓紧时间准备中。 不过这些都和赵启明没什么关系。 当马场里为秋冬季节忙碌时,他正享受着午睡。 夏末秋初,气温已经不再炎热。赵启明坐在半山腰的大树下,眯着眼睛看山下忙碌的嘈杂,等到清风吹来,逐渐有了些睡意,干脆就躺在大树下,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马蹄声传来。 仔细看,是奴儿骑着马,神色焦急的跑到了山坡上。 “老师!” “恩?”赵启明惊醒,睁开了眼睛。 奴儿的表情有些着急,直接朝赵启明道:“我听说老师要送千里马给乌桓人。” “什么?”赵启明刚睡醒,神智还有些不清楚。 这让奴儿更加焦急:“我听说老师要把千里马送给乌桓人,可有此事?” 赵启明抹了把脸,撑着身体坐直了些,背靠着大树,终于知道奴儿在说什么了,打了个哈欠说:“有这件事,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定,并且就算要送也只是几匹。” 听到这话,奴儿激动起来:“几匹也不行,老师怎么能把千里马送人呢?” “怎么不能?” “千里马很珍贵,我们自己都没多少。” 赵启明看着奴儿,无奈的说:“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是。” 赵启明叹了口气,然后道:“我问你,千里马是怎么来的?” “当然西域来的。”奴儿有些闹情绪:“老师用瓷器从西域换回了千里马,前后总共花费了两年时间,并且路上死掉了几百匹马,等到长安的时候就只剩下两千了。” “你知道的倒是详细。”赵启明摊开手:“不过简单来说,就是买来的对吧?” 奴儿看着赵启明,仍然在生气,所以没有回答。 “你记住我的话。”赵启明双手枕头,背靠着大树,眯起眼睛说:“在这个世界上,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不算珍贵,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也不算是真正的问题。” 听到这话,奴儿没办法反驳。 他知道千里马的确是买来的,并且以后还能继续买。但他又不愿意承认千里马其实并不珍贵。无力反驳之下,他干脆扔了马鞭蹲在地上,然后玩着泥巴生闷气。 “老毛病又犯了。”赵启明无奈:“有话就说,不要憋着。” 奴儿继续玩着泥巴,不高兴的说:“就算千里马可以买来,那是天下间最好的马,将来汉军东征西讨靠的就是这些战马,如此国之重器,怎么能够轻授于人?” 赵启明理解奴儿的心情,所以叹了口气说:“你怕乌桓用那些马对付我们?” 奴儿没有说话。 “这方面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赵启明笑着解释道:“千里马也有好坏之分,我们把最差的千里马给他们,在战马的性能上,我们仍然能够保持优势的。” “但就算是最差的千里马,那也是很好的战马。” “那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赵启明说:“你仔细想想,只送给乌桓几匹种马,他们就算用最快的速度繁育,要形成规模也需要很长时间,而我们现在就有两千匹。” 奴儿看向赵启明,眨了眨眼。 “等他们形成规模,中原的确早就遍地都是千里马了。”赵启明好笑:“并且也不是马上就送给他们,只是现在的承诺而已,要等他们奉我朝为宗主,才会谈这件事。” 听到这话,奴儿明白了。 赵启明却接着问:“北方的时局你知道吧?” “老师跟我说过。” “匈奴优势已去,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被赶出草原。”赵启明说:“但匈奴走了,鲜卑就紧接着强大起来,到时候他们取代匈奴,将再次对我们的边境产生很大威胁。” 奴儿忽然站了起来:“要真是那样,我们就再把鲜卑赶走。” 赵启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志向高远,最大的远望就是征战沙场,封侯拜相,但你要知道战争是最后手段,能通过其他方法解决的问题,最好不要轻易言战。” 奴儿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鲜卑如果强大起来,将会对我们的边境产生威胁。”赵启明再次重申,然后忽然话锋又转:“但如果我们能让他们无法强大起来,是不是就避免了战争发生?” “老师的意思是说,要压制他们?” “你总算找到重点了。”赵启明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这次我跟北方部落的谈判,最主要的就是要压制鲜卑,但我们距离鲜卑太远,要压制鲜卑就需要借助外力。” “乌桓?”奴儿似乎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是要利用乌桓?” “这只是开始。”赵启明点头:“当鲜卑周围的其他部落,都奉我朝为宗主,我们就能对北方形成有效的控制,到时候既可以进攻匈奴,也能适当的打压鲜卑。” “学生明白了。” “明白了?” “老师比学生想的长远,不仅是要解匈奴之患,还要想好匈奴之后的事情。”奴儿肯定的说:“所以匈奴还没被解决,老师就已经开始布局,防范着鲜卑人。” 赵启明笑着点头。 “不过鲜卑现在还没有表现出野心。”奴儿不解的问:“老师已经决定把最好的草原给乌桓,现在又承诺给他们良种马,鲜卑人觉得不公平,肯定要记恨我们。” “那倒不会。” “为什么?” 赵启明笑着道:“别说是觉得不公平,就算是连草原也不分给他们,他们也只能接受,你要知道他们已经背叛了匈奴,相比起汉军,匈奴人更痛恨他们。” “老师的意思是说,匈奴人要对他们发起战争?” “就算不发起战争,只是存在这样压力他们也受不了。”赵启明眯起眼睛:“没有汉军的帮助,他们根本不是鲜卑的对手,既然有求于人当然要听话些。” 奴儿恍然大悟。 赵启明接着说:“所以鲜卑人不敢跟我们翻脸,还必须和我们保持好关系。” “是军事同盟的关系?” “有军事同盟的关系,匈奴人来了,我们在边境才会帮助他们。” 奴儿高兴了起来:“同样的道理,我们进攻匈奴的时候,他们也要出力。” 赵启明笑着点头。 “那既然如此,反正都是要出力的,鲜卑人应该学着乌桓人,奉我朝为宗主国把?”奴儿想了想然后问:“他们应该也想得到更好的草原,和我们的良种马。” “那就要看他们怎么想了。”赵启明笑了笑:“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就能更有效的控制他们,那样当然是最好的,可就怕他们野心太大,不肯受制于人。” 奴儿想了想,然后然后问:“那如果鲜卑人放弃左贤王的草原呢?” “恩?” “他们放弃谈判,不要左贤王的草原,这样也就不用直接面对匈奴人了。” “他们不会那么做。”赵启明眯起眼睛:“那些草原要是被乌桓人拿去,他们就被彻底包围,不会再有发展壮大的机会,并且随处都有可能被乌桓和其他部落吞并。” 奴儿又想了想,然后说:“那就看鲜卑人怎么取舍了。” “让他们考虑吧。”赵启明说:“反正不论如何,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 奴儿若有所思的点头。 “现在明白了吧?”赵启明伸了个懒腰:“我们现在只是用了几匹马,就能控制北方部落,在解决匈奴之后还能让北方没有强敌,这样的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奴儿猛点头:“还是老师厉害。” “那是,不然怎么当你老师?” 第三百七十五章听说,不想当大哥的皇帝不是合格的慈善家 鲜卑人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如果他们不肯受制于人,那么最好的草原就会被汉朝皇帝分给乌桓等其他部落,中原人最好的良种马也不可能有他们的分。但如果他们选择奉汉朝为宗主国,左贤王故地最好的草原其实也不会给他们,毕竟汉朝人不希望他们成长起来,并且也需要他们直接面对匈奴人的威胁,所以这两种选择的区别,是奉汉朝为宗主国可以得到最好的良种马。 这区别并不算大,但其中却又大有文章。 显然,得到中原的良种马,意味着能够改善战马的品种。然而改善品种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真正重要的是,汉朝人如果愿意送给外族人良种马,就意味着和乌桓等部落之间的彼此信任,和更亲密的关系。而关系亲密与否,将直接影响到以后的很多事。 比如说汉朝人对待北方部落的态度。 假设匈奴人突然发起进攻,北方部落都受到了威胁,汉军显然会更积极的支援藩属国乌桓,如果北方部落之间发生冲突,汉朝皇帝从中调节也会更偏向于乌桓等部落。 说到底,国家之家的交往其实也讲究关系。 当亲疏之间的差别待遇如果出现,良种马只是开始,鲜卑人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如何取舍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所以更需要仔细的考虑这其中的得失。 而同样为谈判而来的乌桓人,情况却大不相同。 薄西海等人来到长安的时候,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他们在漠北之战中没有鲜卑人那样的战功,所以只希望汉朝皇帝能够按照当初的承诺,把许诺给他们的草原兑现就行。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代表汉朝皇帝的军侯大人不仅同意兑现之前的承诺,还对他们以礼相待,让他们在长安城过得很舒服,甚至连中原最好的良种马都要给他们。 相比起乌桓人,他们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薄西海甚至可以想象,自己把汉朝人对乌桓的重视,和良种马的消息带回乌桓,他会得到怎样的夸奖。对他们来说,最近几天的事情,就像是美梦成真般让他惊喜。 “真是不虚此行。”薄西海红光满面,然后朝赵启明说:“不过乌桓人能得到如此的重视,还要多亏军侯大人,要不是有军侯大人,我们这次来长安也不会有如此收获。” “西海兄客气了。”赵启明笑着道。 此时的他们正坐在观马台上。 几天之前,赵启明在这里和鲜卑人见面,如今同样是在这里,他又在接见了来访的乌桓人。不同之处在于,和鲜卑人见面时气氛不怎么好,而现在却是把酒言欢。 “军侯大人就是是我薄西海的朋友。”薄西海容光焕发,主动站起身来,豪迈的朝赵启明敬酒:“如果有机会去草原,我薄西海肯定要送上最好的美酒来招待军侯大人。” 赵启明不满:“难道除了美酒,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还有美女。”薄西海大笑。 旗语的鲜卑人也都笑了起来。 “我也把西海兄当朋友。”赵启明喝了酒,然后看向薄西海,笑着说:“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汉朝和西海兄的乌桓部,也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薄西海拍着胸脯道:“军侯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乌桓人愿意奉汉朝为宗主国,现在只等谈判的事情结束,我们回到乌桓说明情况,这件事就算成了。” “我相信西海兄的能力。” 薄西海爽快的说:“汉朝很富足,对我们乌桓也很重视,比对待鲜卑人还好,连良种马都可以给我们,这样的宗主国比匈奴人好多了,我们鲜卑当然愿意朝贡。”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西海兄带领使团,再次来到长安。”赵启明朝在座的乌桓人端起酒杯:“还有诸位,希望使团来的时候,你们也都在。” 乌桓人很是受用,赶紧起身,然后喝下了美酒。 “不过可惜,我们乌桓没有汉朝人富足。”薄西海忽然遗憾的说:“能进贡给汉朝皇帝的东西实在不多,只是些皮货和矿石,只怕汉朝皇帝会不喜欢。” “西海兄说笑了。”赵启明笑着道:“虽然是朝贡,但我们汉朝皇帝和匈奴单于可不同,只希望看到乌桓的使团来到长安增进两国的友谊,进贡的物品没那么重要。” 薄西海忙道:“贵国幅员辽阔,的确不是匈奴可比。” “这是当然。”赵启明别有深意的说:“不仅是不在乎你们进贡的物品,只要乌桓使团来长安,陛下高兴了,说不定还要薄来厚往,赏赐给你们很多的丝绸黄金这些好东西。” “薄来厚往?”薄西海眼睛都亮了。 赵启明笑着道:“我也不能透露太多,但西海兄要知道,我们是天朝上国,有很多的好东西,连良种马都能送给乌桓,那些丝绸黄金之类的东西,又算的了什么?” 鲜卑人对望,喜形于色。 “那我们就更要来长安了。”薄西海豪迈的笑了起来。 他们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宗主国,只因为被匈奴人欺负的太久了,现在开始接触汉朝人,才知道宗主国不仅不会奴役藩属国,还会如此的大方。 赵启明其实并没有说谎。 事实上中原政权的皇帝的确从不吝啬,但前提是你要奉中原国家为宗主。 鲜卑和乌桓之前提出的“兄弟之国”,汉室不可能同意。 历史上能和中原国家成为“兄弟之国”的,只有“澶渊之盟”时的北宋和辽国,以及时“便桥之盟”的唐朝和突厥。前者发生的背景,是辽国人大军南下,明朝皇帝都已经被打的要逃跑了,才主动和辽国结为兄弟之国。而后者是唐太宗刚继位不久,被突厥人打到长安城外不远,才选择了与突厥和谈。 可以看出,只有在国难当头,政权受到巨大威胁的时候,才有“兄弟之国”这种关系存在。然而即便是马上要被灭国了的北宋和辽国,“澶渊之盟”的内容,也是以北宋为兄,辽国为弟。这充分显示了中原王朝“你就算把我打死我也是你大哥”的气度。 天朝上国的心理,是每个中原皇帝最基本的自我认同。这事关脸面。 大多数情况下,以大国自居的中原政权,都喜欢“宗主国”和“藩属国”这样的关系,也更喜欢万国来朝的气派。可以说中原政权的国家好大喜功,也可以说中原政权的国家都贪慕虚荣。但其实只要周边的国家成为藩属,作为宗主国的中原政权所展现出的风范,当之无愧是个好“大哥”。 以后世的明清为例,包括朝鲜在内的藩属国众多。当这些藩属国受到了欺负,明清两朝不管自己混的怎么样,都要强行帮弟兄们出头,明朝万历年间帮助朝鲜国抗击日本侵略就是例子。 更难能可贵的是,当这些藩属国来到中原朝贡,中原皇帝虽然看不上他们的贡品,但也会客气的收下,然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富足,还要给予很多的赏赐,这赏赐之丰厚,甚至可以是纳贡物品的上百倍,让各国的使团每次都满载而归,当然更加积极的朝贡。 这不是哪个皇帝或者哪个朝代独有的事情,而是中国历史上普遍的现象。有道是“不想当大哥的皇帝不是合格的慈善家”,中原政权的君主不管自己什么混的在怎么凄惨,都有着想成为大哥的野心,并且很多时候都有当大哥的实力。 以强盛著称的汉朝当然也不例外。 乌桓人被匈奴人欺负的太狠了,不知道中原国家的皇帝有这样“别致”的爱好,起初并不愿意成为中原国家的藩属国,还产生“兄弟之国”这种在汉朝人民看来“很有想象力”,并且还“很有胆识”的想法。 要是他们早知道汉朝和匈奴不同,不仅要帮着保家卫国,不被别人欺负,还要他在朝贡的时候连吃带拿,赏赐给数不清的丝绸和黄金,让他满载而归,这样的大哥谁不愿意跟着混? 别说是当兄弟了,就算当孙子,他们也肯定争着往中原跑。 什么是万国来朝? 这就叫万国来朝。 第三百七十六章投之以山货,报之以黄金? “这就叫万国来朝!” 静安公主的花园里,赵启明躺在太师椅上,鼓吹着天朝上国的威风。 他声称乌桓只是开始,随着更多的国家成为藩属,汉朝应该建立起朝贡体系。而这个体系的核心,是作为天朝上国的气度,尤其在接待藩属国的使团时,要薄来厚往,给予丰厚的赏赐。 “赏赐是肯定的。”静安公主点头:“但你说的有点过了。” “哪里过了?” “乌桓朝贡时带上几袋特产,陛下却要赏赐千两黄金?”静安公主好笑:“好歹你也是做买卖的人,这种当冤大头的事情,你自己也不会干吧?” 赵启明不高兴了:“怎么能跟做生意相提并论,这是政治关系。” “就算是政治关系,那也应该讲究投桃报李。”静安公主从果盘里拿出几颗点心:“乌桓只是奉我朝为宗主,还不曾为我朝出力,为何要如此的厚赏?” “因为我们需有这种‘投之以山货,报之以黄金’的气势。” “这是什么气势?”静安公主嘲讽:“缺心眼的气势?” “万国来朝的威风就是这么来的。”赵启明着急了:“要让别的部落知道,作为天朝上国出手大方,才会有更多的藩属国加入,这就相当于打广告了。” “即便如此,来的也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蛮夷。” “这是万国来朝的威风!” “大汉铁骑威震天下才能有蛮夷归顺,给些必要的赏赐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静安公主同情道:“夫君觉得许以重利就能让万国来朝,那真是脑子不好了。” “你才是脑子不好。”赵启明很生气。 他以为静安公主深明大义,有天朝公主的威仪,没想到竟如此的小气。 看来头发长见识短果然是小妇人的通病,不懂万国来朝,薄来厚往是何等的装逼,天朝上国如此的有钱,还要跟水深火热的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同胞们计较,实在是太不威风了。 “他们始终是蛮夷。”静安公主忽然说:“披发左衽,明智未开,就算归顺我朝也仍然只是野人,要让他们读学会礼义廉耻,成为我汉朝子民,这才是目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愣住了。 “陛下的赏赐,应该给我大汉子民的。”静安公主手里把玩着点心,若无其事道:“那些蛮夷如果只是见钱眼开,万国来朝也只是虚有其表,不用太当回事。” 赵启明听明白了。 原来静安公主根本看不上万国来朝。人家真正想要的是把那些蛮夷的所居之地变成汉朝的版图,让那些不通教化的蛮夷成为汉朝的子民。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 看来万国来朝这种事情在公元前并不吃香。人家其实不是想当大哥,而是去搞殖民。这是源于教化蛮夷的使命感,也有成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自信。 果然,汉朝人都是民族主义者。 生活在公元前的汉朝人都有着强烈的帝国主义倾向。尤其是大汉民族主义深入人心,连侯府的门房老大爷都有着迷之优越感,何况是汉朝长公主? 只有赵启明面对那些少数民族同胞时才会给予尊重,称兄道弟吃肉喝酒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在静安公主的眼里,那些人始终都蛮夷,是需要被教化的野人。 要不是北方部落的地盘实在不怎么好,连人家的地盘也想要了吧? 赵启明忽然为薄西海感到庆幸。 “要是真的成为藩属,朝贡的时候给些赏赐是当然。”静安公主继续把玩着点心:“比起那些蛮夷带来的山货,更加丰厚是必须的,但最好不要给黄金之类的东西。” 赵启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他觉得这些公元前的汉朝人实在不怎么讲究,要不是没看上人家的地盘,估计早就要把人家并入版图了,现在想着给人家些赏赐,估计只当是给阿猫阿狗仍几块骨头。 这么不尊重人,他不想同流合污。 “丝绸和瓷器倒是可以。”静安公主点头:“要让这些蛮夷看到我汉朝的奇珍,等用完的时候就想着和我们做生意,到时候用黄金来买也好,拿货物来换也罢,总归能增进贸易。” 赵启明痛心疾首。 静安公主面对万国来朝这么威风的事情上,居然还想着做生意,这实在是太不威风了。果然是看不起那些蛮夷,连人家万国来朝都没什么兴趣,只考虑着怎么得到好处。 “那你干脆把万国来朝变成万国博览会算了。” “万国博览会?”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那是何意?” 赵启明彻底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干脆躺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的说:“就是带着国际友人来长安城参观,把东西两市的商家都集中起来,要国际友人能够看到,然后开始和我们做生意。”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倒是有趣。” “那你找人去办吧。”赵启明觉得无趣极了:“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谈判的事情随着乌桓成为藩属,鲜卑人也知道了我们的打算,亲疏有别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静安公主笑着说:“鲜卑人也有可能想成为藩属国。”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静安公主点头:“的确如此。” “鲜卑人很快就会来找我,到时候他们只能接受我们的安排。”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坐起来问:“谈判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我的差事也算是办成了吧?” “这就算办成了?” “鲜卑人只能接受我们的安排,现在只等他们妥协,这谈判还不算成功?” “算。”静安公主笑着说:“夫君好本事,这差事的确办得不错。” “那是。”赵启明眯起眼睛:“不过你也别只动嘴皮子。” “恩?” “什么时候把地给我。” “地?”静安公主不解:“什么地?” 赵启明瞪起眼睛:“你不会想耍赖吧,答应过事成之后要给我试验田的。”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恍然大悟。 “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件事很不上心的样子。”赵启明狐疑:“好几次都忘记了给我试验田,当初答应的那么快也的确有点反常,你应该不会是让我给你办差,用试验田骗我吧?” “夫君说笑了。”静安公主温柔的笑道:“放心,试验田的事说到做到。” “那我的地呢。” “现在就要?” “那你起码先告诉我,那试验田在哪吧?”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解释说:“这件事其实早就差人帮你去办了,主要是考虑到你来往方便,也是怕你当甩手掌柜,所以给你选的试验田离你东乡亭很近。” “这么好?”赵启明的眼睛亮了起来:“在哪呢?” “在西乡亭边上。” “那倒是不远。”赵启明满意,然后期待的问:“不过你那地有大?” “大概四五顷。”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够用吧?”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应该够。” “不过有个问题。” “恩?” “那块地是水田。” “种水稻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高产水稻 说起水稻,赵启明想起当年在基层工作的往事。 当时他负责扶贫工作,经常上山下乡,去帮助当地的农业发展。因为这段经历,他对农业知识有了很多了解。而这些了解源于在当地接触的农民,也是因为马教授。 当时赵启明所负责的山区有很多的果园项目,马教授是当地政府聘请的农林专家。为了当地的项目发展,他和马教授经常去当地的果园进行技术方面的指导。 尽管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马教授的吃苦耐劳让赵启明也自叹不如。时至今日他还能记得,那位老教授穿着衬衣,戴着草帽,在烈日下的果园里工作的样子。 不过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马教授的健谈。 他们常去果园视察,山路不怎么好走时总要坐在大树下休息。每当这个时候,马教授就会取下草帽,然后说起有关农业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里多数关于农林,也有很多是粮食作物。 但说到粮食作物,马教授就必然会说到杂交水稻。 马教授是袁隆平的脑残粉。 在马教授看来,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对世界的农业发展有着巨大的贡献。 在国际上来说,有了杂交水稻的技术,作为粮食出口大国的泰国和越南,所需要的水稻种子也几乎完全的依赖中国,让国家在这个领域有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话语权。而在国内来说,高产的水稻增加了粮食收成,更是直接解决了国家好几亿贫困人口的吃饭问题。这样的功劳让袁隆平成为国家功臣,甚至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民族英雄。 听到这些的时候,赵启明总是肃然起敬,觉得杂交技术的确有着重要的意义。 马教授当然也这么认为。 不过老爷子长期和那些庄稼人打交道,逐渐拥有了把专业知识化繁为简的能力,可以把很复杂的技术,用最简单的比喻讲出来,让即使没有什么专业知识的庄稼人也能听懂的地步。 马教授告诉他,杂交水稻的原理很简单,跟家畜的配种没什么两样。 甚至具体到杂交技术,其实也并不复杂。 首先,进行杂交需要母本。这个母本的特点,是在雌雄同体的情况下,通过人工的方式去除掉其雄株,只留下雌株,母本就没办法自己进行授粉。 接下来,进行杂交还需要父本。 这个父本拥有正常的雄株,用来和母本进行授粉,所得到的后代同样没有自己授粉的能力,但其雄株天生弱化,不需要进行去除,这就省去了人工“去势”的工作量。 在杂交技术里,这种后代被称之为“保持系”。 “保持系”是杂交技术力的重要环节,但更加重要的是“恢复系”。 所谓恢复系,是拥有基因优势的水稻品种。这种水稻可能更加抗病,也可能更加高产,当然也有可能更适应干旱等自然环境。用这些存在优势的水稻,和“保持系”进行授粉工作,能产生出不同的后代,这些后代中就有可能拥有高产的水稻。 说起来,这的确不是很复杂的技术。 但也只是马老为了让赵启明能够听明白,说的比较简单罢了。 真正的杂交是需要耐心和大量时间的工作。这项工作的核心是实验。只有通过很多的水稻品种去和保持系授粉,进行了复杂的配对实验,才有可能最终得到成功的品种。 这不是很快就能实现的。 即使是袁隆平那个时代,想要获得杂交品种,也是经过了很多年才得到成功。 何况是赵启明? 他只有杂交的基本理论,和简单的基础知识。就算有静安公主的支持,可以得到很多的资金和人力,甚至时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他仍然要面临很多的问题。 “想要培养出保持系的水稻并不难。”赵启明想了想:“现在最基本的问题是,我们需要各种具有优势的水稻品种,也就是和保持系进行杂交的恢复系水稻。” 静安公主给他的试验田是水田,相比起来更适合种植水稻。但他其实对杂交作物的了解只停留在水稻这个领域,所以本来就没打算从他并不了解的小麦入手。 据说那试验田相当不错,水利方面也没什么问题。至于需要用到的人力,太平寨有村民三百户,总算是够用的。所以赵启明接下来就要开始实验的准备。 这些准备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恢复系”的水稻品种。 “这些水稻品种要从哪里找?”静安公主问。 两人此时正在静安公主的书房。赵启明在此之前就已经写好了杂交的理论知识和简单的实验过程,静安公主也仔细看过了。不过具体到实行,所需要的准备工作繁多,还需要进行商量。 “去南方找吧。” “南方?” 赵启明点头。 他想起了马教授跟他说过,有关袁隆平的趣事。 据说当年为杂交水稻带来重大机遇的,是意外发现的本地水稻基因突变品种,和学生们在南方某地发现了野生的水稻品种。 本地的水稻基因突变这很好理解,首先突变的品种肯定是可遇不可求的,其次这种突变是要体现在好的方面,比如稻田中稻穗最高那株,或者是病害发生时存活下来的异类。 用这种基因突变的水稻种子作为“恢复系”进行杂交,“保持系”就有可能保持这种突变的基因,所产生的后代拥有“恢复系”的特征,就达到了杂交的目的。 至于野生的水稻品种,同样是利用了差异性。 毕竟,野生的水稻品种和本地品种有着“远亲关系”。 在相同物种的情况下,地理隔离的不同品种,可能存在本地水稻所没有的特性。如果这种特性是好的,就可以和保持系进行杂交,延续这种特性,达到杂交的目的。 “越远越好,去找那些和本地品种不同的水稻。”赵启明接着说:“当然也不要放过本地的变异品种,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淮南王送给诸葛大师的的桔子,是夏天结果的吧?” 静安公主眯起眼睛:“记得。” “那应该就是变异的品种,我们做杂交水稻,所需要的‘恢复系’就是这种特殊的水稻。”赵启明想了想:“去南方要找的水稻品种,也是同样的要求。” 静安公主笑着问:“这不同的品种,应该是抗病,或是高产品种吧?” “当然。” “那既然有高产的品种,为何不直接引入,还需要杂交?” 赵启明笑了:“如果真的有那样的高产品种,也肯定存在着缺陷,比如说稻穗很多,但是稻株比较瘦小,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稻穗仍然很多,还能通过杂交让他长得高大。”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笑着说:“也是,不然那样的品种早就引入中原了。” “所以说,先找到那些品种吧。” “只怕没那么容易找到。” “的确不容易。”赵启明想了想:“这需要很大的人力,走访各地才有可能。” 说完这话,他想起什么,然后忽然笑了。 静安公主不解的看着他。 “要说有大量的人力,还能走访各地的,也只有少府了吧?” 赵启明说着,忽然轻松了起来。 少府的生意遍布天下,既有自己的商路,在各地也有自己的商号,能量堪称巨大。刚好现在又是水稻成熟的季节,距离杂交实验开始,还有半年的时间可取找。 这件事交给静安公主,那可真是简单多了。 显然,静安公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埋怨道:“夫君可真能给妾身找事。” 第三百七十八章被耍了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着手杂交水稻的研究,是公元前对农业技术的大胆尝试。而汉朝军队击败匈奴左庭,对中原王朝来说,有着不可估量的历史意义。 军臣单于退出漠南时,汉朝和匈奴的这次会战其实就已经结束。 当长安城的百姓们庆祝着胜利,韩安国和灌夫的守军胜利会师,在河套地区进行战后的休整,也不过是清点战俘和缴获,等待汉武帝下达班师回朝的诏令。 等待了数日之后,手持诏书的郎官从长安来到了河套,面朝着包括韩安国等将军在内的全军将士,在失而复得的河套草原上,宣读了汉武帝对这次战争的封赏。 这份诏书的内容赵启明不得而知,但大概的封赏他却有所耳闻。 在这其中,韩安国统帅全军,当居首功,被封为齐伯侯,加食邑两千户。 轻车将军的灌夫,收复河套失地,又带领北军抗击匈奴单于,为韩安国南下驰援争取了时间,可谓居功至伟。陛下特封其为颍川侯,加食邑一千五百户,并着令其归朝。 骁骑将军李广,作为马邑之战中的主力,又成功追击匈奴左贤王,斩敌首超过了两千。因其军功,被陛下赐封为忠勇侯,并从即日起前往朔方,任朔方郡太守。 还有大行令王恢。 马邑之围的计策,正是出自此人之手。尽管在作战中王恢所部并没有突出的战绩,但是其献策有功,特封为广平侯,加封一千户,从即日起任五原郡太守之职。 听到这里的时候,赵启明是有些羡慕的。 因为以上这些将军都是县侯的级别,比他这样的乡侯要高级很多。 但赏赐军功,也算实至名归。 真正让人觉得玩味的,反倒是对卫青的封赏。 作为胡骑校尉,卫青带领着新骑兵大破白羊王,又击败了娄烦王,并且还成功的活捉了军臣单于的左大都尉。在北军的“八校尉”中,他的表现无疑是最抢眼的。 但陛下所给的封赏,居然是“关内侯”。 要知道,关内侯是所有军侯中级别最高的存在,甚至比县侯还要高贵。尽管新骑兵军功彪悍,封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卫青毕竟不是作为将军出战,只是带领新骑兵的校尉。 能有这样的特例,除了实际的军功之外,当然也有政治的因素。 显然,经过了这次的战争之后,汉武帝已经有了军权。 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军权,汉武帝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卫青作为很快就要成为皇后的卫子夫的亲弟弟,又能有这样的军事才能,当然是首要人选。 卫青麾下的李敢等人,也得到了封赏,同样与此有关。 李敢被封为岸头侯,加食邑五百户。如此年轻就能封侯,已经非常罕见。更重要的是,随着卫青掌管北军,李敢接替了胡骑校尉之职,可谓是前途无量。 除此之外,作为李敢副手的马建国和曹盛,也都被封了侯。 尤其可见,汉武帝快速培养年轻将领,更有效的控制军队,可谓是野心极大。 对此,赵启明当然是高兴的。 因为汉武帝不是短命的皇帝,能得到其重视,李敢等人以后的前途绝对的充满了光明,他比任何人都高兴这几个家伙所取得的成绩。 李敢当然就不用说了,父子两人都有军功,一门双侯,已经成为长安城的佳话。曹盛能用军功闯出自己的天地,如此年轻就被封侯,将来的前途似锦,恐怕不比中郎将曹襄差多少。 当然更让人欣慰的是马建国。 要知道,作为“马服君”之子,匈奴人马建国在此之前过得很不好,甚至连妻儿也跟着受苦,以至于在临行之前,还特意请求赵启明,能在他走后对家眷有所照顾。 赵启明没有拒绝马建国的请求,逢年过节总会让奴儿过去探望,结果这才过去不长的时间,马建国就以军功封侯,以后的前程光明,之前的生活处境当然也会有所改观。 赵启明/心情不错,想喝酒庆祝。 结果酒还没来,倒是司马相如来了 “军侯大人,请听诏。”司马相如站在侯府的院子里,带着诏书和未央卫。 这让本来打算和司马相如共饮的赵启明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他想起静安公主曾经对他说过,之前献马掌的功劳,和引进汗血马的事情,都要在前线战事结束后对他有所奖赏。这也就是说,司马相如应该是带着对他的封赏来的。 想到这里,他起身朝朝司马相如问:“是要给我进爵了?” 司马相如有点无奈,他虽然和赵启明同为天涯沦落人,还建立起了“世界怕老婆代表大会”,但陛下的诏书还没宣读,就迫不及待的打听内容,这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还请接诏。” 听到这话的钱管家等人已经跪下了。 赵启明这才想起自己要先接诏,所以他也赶紧跪下。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相如才打开诏书,开始宣读其中的内容。 赵启明的文化水平依旧,还是听不懂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他东张西望,心急如焚,不断的猜测这突然之间的赏赐,到底是进爵还是之前所期待的封地。 终于,司马相如读完了诏书。 “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启明磕了几个头。 这种方式让司马相如有些茫然,但这时赵启明已经利索的起身,接过了诏书。 “快说,陛下到底给了我什么封赏。”他迫不及待的问。 司马相如不解的问:“军侯大人刚才没听?” “太激动了,没听清楚,你快告诉我。” 司马相如这才道:“恭喜军侯大人,陛下所给的封赏,是食邑。” “食邑?实封?” 老白脸点点头。 赵启明高兴了起来。 虽然食邑要比封地差些,不能像他在东乡亭和西乡亭那样“受封就国”,也无法在当地成为土皇帝,但即使是征收土地农业税,这也是不错的赏赐,更何况实封食邑还能世袭? “给我食邑有多少?”他期待的问。 司马相如道:“实封五百户。” 赵启明马上问旁边的钱管家:“东乡亭有多少户?” 钱管家答道:“三百户。” 赵启明高兴坏了,东乡亭那么大却只有三百户,那五百户的太平寨也就是比东乡亭的面积还要大,哪怕现在东乡侯府已经很有钱了,但每年能受到这么多土地的农业税,也是很爽的事情。 “太好了。”赵启明笑得合不拢嘴:“快告诉我,我的食邑在哪?” “太平寨。” “太平寨?”赵启明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忽然间,他脸色变了。 “你确定是太平寨?” 司马相如道:“此乃陛下的诏书,应该不会有错。” 赵启明呆住了,手里的诏书也掉在了地上。 太平寨,那不就是静安公主为了杂交水稻,所给的试验田吗? 失算啊。 果然还是被耍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被告人的辩护时间 “夫君这是给妾身上大刑呢?” 书房里,静安公主脸色潮红,喘息着的躺在软榻上。 要换做平时,如此暧昧的场景,赵启明肯定当时就沦陷了,但今天不同,事关自己的劳动所得,他的眼里没有美人的娇躯,只有包工头的丑恶嘴脸。 “你给我老实交代,不然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夫君让妾身交代什么呢?”静安公主咬着红唇。 赵启明没有任何动摇,直接把静安公主翻了个面,然后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尽管手感不错,他也和静安公主从没有这样的接触,但他仍然咬牙切齿:“知道错没!” 静安公主被打笑了,起初还只是背对着笑,实在受不了转过头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边笑边说:“夫君可别打了,妾身怕痒的很,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你还敢笑?”赵启明怒发冲冠。 静安公主见他又要动手,赶紧求饶:“夫君息怒,妾身知错了。” 赵启明这才停手,然后眯起眼睛问:“你错哪了?” 静安公主笑的身体都软了,好不容易才转过身来,吃力的调整好姿势,然后大眼睛看着赵启明,咬着红唇无辜的说:“还请夫君明示,妾身也好解释。” “知错了你还让我明示?”赵启明瞪着眼睛,又把静安公主翻过来。 “别。”静安公主伸手拦住了赵启明,然后强忍着笑意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夫君就算今天要给妾身上大刑,也应该让妾身知道哪里让夫君生气了。” 赵启明停了手,咬牙切齿的问:“明知故问是吧,太平寨是怎么回事?” “太平寨?” “我可有证据。”赵启明从身上摸出诏书:“你自己看。” “恩。”静安公主接过,见是诏书,就朝赵启明说:“造纸作坊最近的产量不错,朝中许多公文都用了纸制的折子,只有这诏书仍然用丝绢,也是为了显示隆重。” “谁要跟你说造纸的事。” “那夫君要说什么?” “我让你打开看,看诏书的内容。” “原来如此。”静安公主没有打开诏书,倒是看着赵启明,笑着说:“见诏如见君,妾身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可不好,还请夫君开恩,让妾身整理仪容。” “可以。”赵启明坐了下来:“你这就整理。” 静安公主身体终于不软了,撑起来被弄乱的衣服,然后用手整理头发,倒是在此过程之中忽然想起什么,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边问赵启明:“是太平寨的食邑吧?” “你总算想起来了?” “可妾身还是不明白。” “还装?”赵启明眯起眼睛:“你给我试验田,说是帮你去和鲜卑人谈判的奖励,结果那太平寨根本就是我的食邑,你是拿我的东西来奖励我?” 静安公主明白了,然后笑着说:“这件事的确怪妾身,不过夫君要妾身出试验田,还要求提供那些庄户好几年的口粮,最后得到杂交的种子还要归夫君,妾身也是难免不平。” 说到这里,赵启明有些心虚,毕竟他的要求的确有点过分。 不过这话从静安公主嘴里说出来,他总觉得是狡辩,所以他马上说:“就算是心里不平,当时也应该跟我讨价还价,不能骗我。” “是妾身的不对。”静安公主眨了眨眼:“不过夫君可有什么损失?” “当然有,你早知道那是我的食邑,还拿来跟我交易。” “可也仅此而已。”静安公主解释道:“把食邑作为试验田,是跟夫君开了玩笑,但除此之外,妾身许诺过提供那些庄户人家口粮,和种子归夫君的事,却没有更改。” 赵启明想了想,觉得这样的话倒是还好,所以语气变轻了些说:“可我的食邑是要征税的,作为试验田来使用,好几年不会成功,我就好几年没有粮食收。” “就为了些粮税?” “没错。” “这就让妾身心寒了。”静安公主似乎有了底气,重新躺了会去,叹着气说:“夫君就为了些许粮税就对妾身上大刑,还要把妾身打死,丝毫不顾念往日的情份吗?” 赵启明张了张嘴,有点无话可说。 “不是这样的……” 可小侯爷话还没说完,静安公主就看向他,幽怨的说:“就算妾身让夫君损失了些粮税,再怎么罪大恶极,夫君也不能上来就动手,总要让妾身解释几句吧?” “好。”赵启明坐直了:“被告人也有辩护的机会,你说吧。” 静安公主叹了口气:“夫君可知,这些食邑是妾身争取来的?” “什么意思?”赵启明不信:“我知道朝中对封地的事情很敏感,但食邑跟封地不同,就算我这不能算是战功,但那么多的千里马,给我加几百户的食邑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夫君没去太平寨看过吧?” “没有。” “那就对了。”静安公主在赵启明疑惑的表情中,气势逐渐占据了上风:“夫君可知道,即便那些水田作为试验之用,几年的时间没有粮税,但食邑可以世袭,赵家以后收粮税的日子可多着呢。” “这我当然知道。”赵启明不满。 “那夫君肯定不知道,太平寨除了水田,更多的还是山地。” 赵启明不解:“什么山地?” “妾身还记得那次在马场,夫君说等张骞将带回许多的种子,还说有了那些种子,要是有片山地作为果园就好了。”静安公主笑着问:“夫君还记得吧?”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应该有这么回事。” “夫君记得不清楚,妾身可不敢忘记。”静安公主说:“当时丞相正考虑对军功封赏,夫君也多次说过想要些封地,妾身就和丞相说了些好话,才争取来太平寨那五百户的食邑。” 赵启明有点不信:“你是说,你是为了我好?” “起初只是看上了那些山地,没想到夫君竟有杂交水稻的打算。”静安公主笑着道:“结果事情就这么巧,夫君既需要山地,连那些水田居然也用上了。” “太平寨有很多山地?” “不止山地,还有现成的果园。”静安公主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妾身亲自去看过了,面积着实不小,已经有现成的水果,每年都有收成,想来夫君应该会喜欢。” “果园都有?”赵启明高兴起来。 “也有空着的地方,等张骞带回种子,夫君可以继续在山上种其他水果。” “那可太好了。”赵启明有点兴奋:“距离西乡亭没有多远,还每年都有水果出产,以后想吃什么水果都有,没事还能过去自己采摘,这可太好玩了。” “夫君高兴就好。”静安公主支着头,轻声叹息:“妾身申辩完了,夫君明察秋毫,要是实在气不过,就看给定个什么罪,妾身也好听候发落。” “哪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夫君是高兴了。”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继续叹息:“只苦了妾身,本意是为夫君好,结果承受不白之冤,夫君上来就对妾身上大刑,实在让人心寒。”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理亏,再加上有了果园的确高兴,所以赶紧凑上前去,讪笑着说:“谁让你跟我开玩笑,其实也没跟你真的动手,快让我看看把你屁股打坏没有。” “手往哪伸呢?”静安公主制止了赵启明的动作:“痛的是心里。” “那让我摸下你的胸口,看伤着没。” “滚。”静安公主气笑了,打开赵启明的手,还躲开了些,然后才说:“不要打岔,夫君能为了几年的粮税跟妾身上大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要妾身的命?” “你就是我的命。”赵启明后挤眉弄眼的说:“我媳妇好,就听我说过想要片山地,就帮我争取到有果园的食邑,要换了其他人谁能对我有这样的心意?” “知道就好。”静安公主笑了:“不过妾身把食邑当试验田,的确骗了夫君。” “那是小事。” “夫君别生气就好。”静安公主想了想:“不过妾身对那些事情不怎么精通,夫君还是有空去看看吧,那果园到底如何,还要夫君说了算。” “那我明天就去。”赵启明期待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章班师回朝 “世界怕老婆代表大会”的创立,其核心意义让同为天涯沦落人男同胞们可以互相倾诉。作为组织的创造者,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的初衷是好的,但不知何时这个组织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这种变化最直接体现,是作为社团的成员的赵启明,居然敢动手打老婆了。 这对于以前的赵启明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要是司马相如知道他有这样的勇气,不知会作何感想。但可以肯定的是,赵启明之所以敢动手打老婆,绝对和“世界怕老婆大会”的成立有关。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但好在小侯爷已经悬崖勒马。 他发现打完了老婆后,自己并没有扬眉吐气,反而心中充满了内疚,至于被打的静安公主,也没有跪下唱《征服》,这充分说明了“老婆”这种生物并不是传闻的那样外强中干,老公可以依靠暴力解决夫妻关系,甚至颠覆夫妻间的地位,是绝对不可取的。 “看来的确是跟司马先生学坏了。”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许久,有了结论。 赵启明也点头道:“就是,那个司马相如不是好人。” “夫君脾气向来不错。”静安公主若有所思:“前些日子跟司马先生学了发脾气,当天就跟妾身吵架,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这才过多久,那司马先生又教夫君打女人了。” “实在是可恨。”赵启明咬牙切齿:“我绝对就是被司马相如给带坏了。” “可怜的夫君。”静安公主叹息:“都怪妾身,没看出司马先生的真面目。” 赵启明也叹了口气:“怎么能怪你呢,谁能想到能做出《上林赋》的司马相如,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居然有着如此充满暴力的心。被此人所蛊惑,都是因为我的大意。” “好在夫君迷途知返。”静安公主轻声安慰:“现在还来得及。” “肯定来得及。”赵启明认真的点头:“毕竟这只是鬼迷心窍,本质上我还是个好人,只要今后不再听信司马相如的妖言惑众,我就绝对不会跟你动手。” 静安公主说:“夫君既然知道了原因,以后就应该远离恶人。” “对,以后再也不跟司马相如玩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露出笑容,并点头。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松了口气。 当静安公主找到了赵启明兴师问罪的原因是试验田的事情后,紧接着就意识到赵启明兴师问罪的方式是对她动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居然敢打老婆? 静安公主立即展开了询问,想知道赵启明打老婆的行为是怎么产生的。赵启明当然不能说自己就是单纯的想动手,所以在静安公主问起的时候,他就立即把责任推到了司马相如的身上。 好在静安公主相信了他的话。 这说明怕老婆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静安公主觉得他之所以敢动手,肯定是受了外人的蛊惑。就好像熊孩子的父母从不认为自己的孩子有错,只相信自己的孩子认识了坏孩子。 司马相如就是那样坏孩子。 如果静安公主想要收拾司马相如,那老白男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其实夫君跟妾身打闹,也是挺好的事情,起码能陪伴在身边。”静安公主忽然看着赵启明:“要是去年夫君真的从军,现在肯定还在战场上,让妾身日夜担心呢。”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的话里有陷阱:“即使每天见面,我也绝不能跟你动手。” 静安公主好笑:“知错就好了,不用再保证。” “真过去了?” “过去了。” 赵启明这才放松下来,躺在了竹塌上,然后说:“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真要是跟那些将军似得,就算出征归来如胶似漆,也没有长相厮守时的鸡飞狗跳让人舒服。” “夫君说得有理。”静安公主想了想:“陛下的诏令已经到前线了,估计大军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顺利的话应该在半月之内就能返回长安。” 赵启明忽然想起什么:“大军应该不是都回来吧?” “当然。”静安公主道:“骁骑将军要去朔方郡,大行令要去五原郡,都是带着设立边郡的诏令,总需要有人手去建设,另外军臣单于可能有所异动,边关更需要防备。” 赵启明点头:“朔方郡和五原郡要建设,关系到北方的门户,需要骁骑将军这样让匈奴闻风丧胆的武将,也需要大行令这种策划马邑之围的谋臣。” “只是暂时的,估计稳定住了局面,也都要回长安。” “那就是说,现在只有北军回来?” “知道你要问什么。”静安公主笑着说:“李敢他们肯定是要回来的。” “你确定?” “确定。”静安公主说:“除了李敢,你认识的那些朋友,都会回来。” 赵启明想起了曹盛,周福这些人。 说起来都已经快半年了,这群纨绔经过了战场的洗礼,已经成长为合格的军人,再次见面的时候,肯定会以钢铁之躯,以军人的威严形象出现,再也没有从前的纨绔形象了吧? 赵启明这样想着,忽然把自己逗笑了。 尽管励志的故事都会那样发展,但在他的眼里,那帮纨绔应该恶习难改,即使去了战场,回到长安也肯定如同脱缰的野狗,比之前更加热衷于蒙着眼睛追舞女。 “这才是纨绔。”赵启明笑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可不会变。” “变什么?” “没什么。”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说:“不过他们那么年轻就给封了侯,尤其是李敢,去年还拉着我的袖子呢,现在就自己用军功成了侯爷,这是否太快了点?” 静安公主无奈:“你在后方养马,都能加五百户的食邑,人家封侯怎么了?” “我那是献马有功。” “人家那是杀敌有功。” “但也不用这么快。”赵启明说出了心里话:“以前那些人里就只有我爵位最高,现在突然多出了好几个军侯,我还怎么当老大?” 静安公主好笑;“放心好了,即便是李敢也只封了乡侯,食邑也没有你多,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封侯的也只是李敢身边的那几个。” “比如马建国?” “是。” “他倒是应该封侯。”赵启明点头:“这下总算是出人头地了。”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听说奴儿去看过那马建国的家眷?” “恩。” “你让去的?” “马建国请求过我,但其实也没帮到什么。”赵启明想了想,忽然有感而发:“当初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拿命换军功的打算,只是为了让妻儿过得更好。” 静安公主点头:“只要有军功,陛下自会善待遗孤。” “当时马建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打算拿命去拼。”赵启明笑了:“可结果那家伙真的赌赢了,不仅活着回来,还被陛下封了侯。” “如果不是重视军功,又有多少人愿意慷慨赴死?”静安公主笑着说:“对待外族人是这样,对待将门虎子更应该如此,只要有了军功,就理所当然要有所嘉奖。” “这倒也是。”赵启明点头:“那就等着他们凯旋而归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太平寨 汉朝对匈奴的作战告一段落。 将士们英勇作战,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回想当初大军出征,长安城内夹道欢送,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但仔细算来,韩安国带领大军离开长安,其实是初春的事情,而现在战争完结,中原地区已经迎来了秋天。 关中大地上,小麦成熟了。 东乡亭的人开始为秋收做准备,很多的祭祀活动陆续展开,瓷器作坊也如同去年那样,下达了关于秋收前后停产,让青壮年回家收粮的通知。 同样的忙碌在整个关中地区都在上演,太平寨当然也是如此。 赵启明和秦文骑着马,从侯府出发,又经过了西乡亭,途中所走的路都很是平坦。等到他们感觉到颠簸,发现道路明显不再平整的时候,就到了太平寨的地界。 在即将收获的季节,农田中有人在忙碌,村里也不断有炊烟升起。 进村的地方地势较高,赵启明可以清楚的看到太平寨的全貌。 他发现这里青山环绕,地势很高。甚至就连村民们的房舍,也都聚集在半山腰上。至于那些农田,面积实在有限,还都是低洼地带,被群山所包围。 显然,这并不是富庶之地。 但这里有不错的水田,生长着在中原地区并不多见的水稻。当秋收的季节逐渐临近,这里的水稻已经开始变黄,只有少数的青色叶子,随着清风若影若现。 赵启明生长着南方,水稻是他最熟悉的作物。 看到这些金色的粮食,让他感觉很是亲切,便从路上下来,走进了稻田里。 “的确是快成熟了。” 他手里抓着稻穗,从颜色上判断,这块稻田应该就快收割了。 但公元前的稻穗很小,只是比小麦饱满些,想来产量估计不会很高。 这当然不是公元前的农民的耕作问题。准确来说,并不是公元前的稻穗很小,而是赵启明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了杂交水稻之后,成熟的稻穗饱满得有些夸张了。 显然,这是种子的问题。 看着这些水稻,赵启明对于杂交实验,忽然有了些信心。 他弯下来腰,抓了把水田里的泥土。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虽然公元前的水稻种子产量不高,但起码这片水田的土质是不错的。除了水分充足之外,泥土的颜色发黑,这是养分很高的表现。 “以前这里是种麦的。”秦文介绍道:“最近几年才开始种水稻。” 赵启明点了点头。 关中地区的作物以小麦为主,水稻只是少数。 可能太平寨的人知道这里不适合种麦,也可能听说过水田种稻高产的事情,但是想要弄到种子,还要掌握新的方法来耕种,这对公元前的庄稼人来说,实在是很困难。 “水稻的产量要高些。”他站了起来:“这里也的确更适合种水稻。” “小侯爷说的没错。”秦文说:“以前这里种麦的时候,收成总是不好,太平寨的百姓们也过着苦日子,自从开始种稻,秋收时的产量上去了,这才好过了些。” 两人接着往前走,赵启明很快发现了水渠。 小麦的种植方式和水稻不同。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对水分的要求。 关中地区没有南方湿润,才会选择以能够适应干旱的小麦为主要的粮食作物。水稻虽然产量更高,但是对水分的要求很高,这就需要大量的灌溉。 显然,为了种出水稻,太平寨做出了很多的努力。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这水渠。 东乡亭的麦田中也有水渠。不过因为小麦对水的要求不高,所以那些水渠中的大部分都是土渠,而太平寨以石渠为主,相对来说更加平整。 尽管已经快到收获的季节了,这里的水渠仍然有水。 这些水从泾河流入,轻快的通过石渠,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最终流入了稻田。 “这水渠修的不错。”赵启明洗了洗手,然后站起身来,视线随着水渠的脉络,看向了更远处:“利用了地势,既能起到方便取水的作用,还能有利排水。” “据说是内史府派的人,带着村民修的。” “内史府?” “种水稻也是内史府的人带的头。” 听到秦文的话,赵启明很是意外。 他也接触过内史府官员。当时瓷器作坊的工艺差点被人学了去,当初跑到东乡亭解决问题的是就是内史府官员。不过那个内史府官员偏向精工坊的人,让他根本没有好印象。 从那以后,关于封地内的事务,只要是和内史府有关的,他都要钱管家出面,自己是懒得去理会的。甚至好几次有内史府的当地官员求见,他也都给推掉了。 所以秦文说太平寨的改种水稻的事情,是内史府的官员的政绩,连这造福百姓的水渠也是内史府的官员带领着村民们修出来了,他才会觉得惊讶。 “内史府的人的确不怎么样。”秦文也不怎么喜欢内史府:“不过派到太平寨的地方官为人不错,专门负责水利农事,让太平寨的光景比之前好了些,也算是不错的官员。” 赵启明点头:“能在当地干点实事,这的确很难得。” “当然,这肯定是比不上小侯爷的。” 赵启明好笑:“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这是实话。”秦文认真的说:“太平寨比不上东乡亭,也比不上西乡亭。” 赵启明无奈:“这里的确没有东乡亭富庶,但是别忘了这里是我的食邑,百姓们过得好,侯府收上来的粮税也就更多,里粮食收成不怎么样,对侯府也有损失。” 秦文点头。 “那个内史府的官员你可认识?” “负责水利农事的那个?”秦文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赵启明想了想,虽然这里是自己的食邑,但他毕竟没有治民权,要是开始杂交水稻的工作,需要通过内史府,就难免会有所接触。与其和那些不作为的父母官打交道,那个在太平寨负责水利的官员,至少对工作负责的,值得他去打好关系。 “听说经常在村子里,等会应该能找到。” “不急。”赵启明停下脚步,看着这片麦田:“虽然这些稻田不错,很适合进行杂交水稻的实验,但今天我们过来不是看稻田的。” “那小侯爷要看什么?” “看那些山地。”赵启明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青山:“现在去看果园吧。” 秦文点头。 两人重新走到了路上,骑着马继续往前,却没有进村。 上山的路有些难走,赵启明和秦文没有骑马,在村子外开始徒步上山。 相比起不多的水田,太平寨的山地面积就是相当的辽阔,估计除了种稻之外,这里的百姓也有很多人以种植果树谋生,所以刚上山没多久,赵启明就发现了很多的果树。 第三百八十二章我的未来田园生活 秦文从摘下几颗李子,正打算张开嘴时,发现赵启明正看着他,便瞪大了无辜的双眼。 小侯爷无奈叹息:“你试毒吧。” 秦文点头,这才将李子送进嘴里,吃的有滋有味,还称赞道:“味道不错。” 赵启明继续看着他。 秦文想起什么,把手里的几颗李子在身上蹭了蹭,然后伸向赵启明。 公元前的果子没有农药,的确是可以采下就吃的。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没有农药,这些果子的卖相普遍都不怎么好,能从树上采下来吃的都有很多的疤痕,剩下的多数都已经被虫子糟蹋,果树下落了满地。 赵启明尝了秦文现采的李子。老实说,虽然卖相很丑陋,但味道不错。夏末秋初的季节正是成熟的时候,充满水分是必须的,关键是酸味和甜味比较平均,很是美味。 “这些果子都要拿出去卖的吧?”他边吃边问。 秦文继续从树上采下李子,回答道:“多数都是被附近的小贩收走了,有些人家也自己采下来去长安城里卖,天刚亮就要出发,等卖完了才能回来。” “价钱怎么样?” “那要看是什么果子了。” 赵启明好奇:“这里除了李子之外,还有什么果树?” “关中常见的都有。”秦文说:“太平寨的山地比农田多,好些人只有很少的土地可以去耕种,指望着这山上的果树养家,就要保证每个季节都要有果子能卖。” 赵启明点了点头。 秦文解释的有道理,但并不全面。 在赵启明生活的那个年代,政府的扶贫项目很多都是集中种植。比如某个地方的苹果比较出名,那全县范围中就只种苹果。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集中资源,建立起销售渠道,有效的增加利润。 同样的情况在公元前是不可能发生的。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方便的交通,也没有先进的采集技术。要是有大量水果集中上市,在很短的成熟期内可能都来不及采下来。就算能够全部采集起来,没有方便的交通,就无法运输到外地市场,本地的需求又相当有限,那么水果就会很快烂掉。 基于这种情况,果农需要种植多种水果,才能降低风险。 即便是赵启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他觉得有丰富的水果种类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毕竟有了这样的果园,他每个季节都能有水果吃。甚至随着张骞回到长安,有了更多的西域水果,他还要让这里的水果种类更加丰富。 “去看其他地方吧。” “好。”秦文点头:“李子也吃得多了,尝下其他的水果。” 两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了种着李子树的地方,忽然间视线变得豁然开朗。 这是片没有树木的荒山,周围都是半人深的枯草。看上去应该是山地中突出来的部分,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水田,两边的果园也能饱览无余。 赵启明迎着山风,看着山下的田园美景,忍不住赞叹:“真是不错的坟场。” 这里背靠青山,前方地势平坦,还有泾河流过,是很好的风水宝地。 他觉得自己和静安公主死后要是能埋在这里,后世子孙肯定千秋万代。不过鉴于他和静安公主还很年轻,没有突然暴毙的可能,所以坟地的事情现在倒也并不着急。 “这地方怎么没种果树?”秦文走过来问。 他显然不知道这里是风水宝地,也没考虑过死后埋在这里的问题。 不过他的问题很好。 赵启明其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转过身来,指着刚来的李子园说:“那里的地势比较低,这块荒山有些高了,没办法把山溪的水引过来,种果树估计很困难。” 秦文恍然大悟:“那可真是可惜了。” 赵启明眯起眼睛:“要引水过来倒是不难,顶多在山上也修出水渠来,就是要花些钱,村民们没有这个财力,以后这里成了我的食邑,当然就不存在问题了。” “小侯爷要帮着修水渠?” “这块山地很大,当然要利用起来。”赵启明转过身去:“包括这块荒山在内,每片能种树的地方都要利用起来,以后这里不仅要修水渠,还要修出像样的路来。” 说这这话,他又想起了马教授。 马教授是农林专家,跟他讲杂交水稻只是闲暇时的闲聊,人家真正的专业是果树方面。也正是因为经常跟着这位农林专家,赵启明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比如马教授曾经说过,经营果园最重要的就是水。 有了水渠能方便引水,降雨量大的时候也能起到排水的作用。至于道路那就更好理解了,能方便运送物资,水果成熟时能很快的送到山去,也是很重要的事。 “刚好今年还有时间,秋冬季节把水渠和山路修好了,张骞回来的时候就能种西域的水果。”赵启明充满期待:“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吃上苹果和石榴了。” “苹果?”秦文不解:“那是何物?” “没听说过?” “没。” “那就对了。” 赵启明豪情万丈。 虽然只是种水果,但他踌躇满志,充满了激情。 等张骞带来中原没有水果种子,比如苹果石榴这些东西,他能最先拿到。如果进行的顺利,几年时间内就能有所出产,到时候起码在汉朝,只有这片果园才有苹果可以吃。 当然也有西瓜和核桃之类的东西。 长安城的达官显贵没有见过西域的水果和物产,等成熟的时候就都想品尝,到时候起码在几年的时间内,太平寨是可以通过这些西域来的水果发家致富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充满了期待。 能造福乡里,这当然是最好,不过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些果园之后,他以后想吃水果更加方便,甚至还能自己过来,坐在树上吃个饱,那才是真正的田园生活。 当然,想要把这片果园经营好,还需要很多的准备。 比如刚才所说的水渠和山路,这都需要在明年之前解决。另外张骞能否带回西域的种子也很重要。如果条件允许,还要在没有农药的情况下,解决掉虫害的问题。 养鸡是不错的选择。 赵启明想起之前负责扶贫工作时,有很多果园里都养着鸡。 那些鸡生活在果树下,可以吃掉害虫,所产生的鸡粪还能为果树施肥,这对果树是有好处的。同时那些鸡吃着落到地上的水果和虫子,平时还有足够的活动力,肉质也很是不错。 想到这里,赵启明/心情很好。 他对这片果园相当满意,也想在这里大有作为。 当然,这么美好的地方,死后埋在这肯定也很不错。 就算是看在这里风景秀丽的面子上,静安公主也应该会欣然接受合葬在这里的建议。这样的话后世子孙吃着水果唱着歌,手拉着手来上坟,应该心情也很不错。 第三百八十三章招商引资迎老板 下山的时候已经正午。 赵启明想着今天的午饭应该是涮羊肉,琢磨着要早点回去。 结果快走到大路的时候,秦文忽然走到他的前面,然后停了了脚步。 “干啥?” “有人。”秦文看着山下的大路。 赵启明也看了过去,发现路边站了很多人,看样子应该是太平寨的村民。 这让他忽然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和秦文偷吃水果的时候被发现了。尽管整个太平寨都是他的食邑,但如果村民不认识他这个侯爷,今天恐怕有被打的可能。 “身上带钱没有?”赵启明问。 秦文按着自己的剑:“小侯爷请放心,今天谁也别想打劫我们。” “你脑子坏了是吧?”赵启明气笑了:“哪只眼睛看到有劫匪了,就那老弱病残的样子,谁敢来打劫你。我是说咱们吃了人家的水果,人家可能来要钱了。” “原来如此。”秦文恍然大悟,然后在身上摸索着找钱。 正说话间,那群村民里出来了两个人。前面的那个是个中年人,跟着后头是个年轻人。他们小跑到着过来,然后那个中年人小心的问道:“请问,公子可是东乡侯?” 秦文马上回答:“那要看你是不是要报官。” 赵启明无奈,心说这家伙也正够缺心眼的,人家没有立即带着村民过来打人,这种情况说清楚了身份就行了,毕竟太平寨是东乡侯府的食邑,吃点水果算的了什么? “我就是东乡侯。”他朝那个中年人说:“请问阁下是?” 听到这话,那个中年人激动的看向旁边的年轻人,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直接就跪了下来给赵启明行了大礼:“小人是这太平寨‘里正’,特意前来迎接小侯爷。” “迎接?”赵启明让那个中年人起来,然后不解的问:“你认识我?” “小人又哪有那样的福分。”那个中年人鼻子沾着地上的土灰,但满脸都是喜庆的笑容:“是听说了小侯爷要来,早就在村子里等候,没想到小侯爷去了山上。”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人家认出了自己。 他看向山下的路上,发现那些村民看样子的确等了很久了,许多人都满头大汗。不过他们和那个中年人的表情一样,都是敬畏中带着些高兴,或者准确来说是喜庆的笑容。 这样的表情,就像过年的时候,面对要给你发压岁钱却长相很吓人的长辈。 赵启明长得当然不吓人,能让这些村民们敬畏的只是他尊贵的身份。至于说到喜庆的笑容,他记得当初去西乡亭的时候,那些村民们看到他也是这种表情。 不过西乡亭毕竟是他的封地。 连马老都是他的家臣,何况是那些庄户?作为东乡侯府的子民,他们看到上级领导走基层,感受到地主阶级对他们的亲切关怀,当然是高兴的。 可太平寨只是作为食邑。 这些村民们的上级领导是内史府才对,用不着跟小侯爷亲热吧? 赵启明有些疑惑,所以朝那个中年人问:“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小人姓孙。” “原来是孙先生。”赵启明有点不自然的说:“孙先生应该知道,我只是封了食邑,太平寨并不是我的封地,你们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特意赶来迎接我的。” 听到这话,孙先生忽然叹息道:“真是可惜,太平寨没福气啊。” “啊?”赵启明没听明白。 孙先生赶紧朝道:“小侯爷让东乡亭的日子过得这么好,这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太平寨没有那样东乡亭那样的福气,但即便只是食邑,大家也愿意听小侯爷吩咐。” 赵启明看着孙先生,眨了眨眼,然后忽然明白了。 原来他们跟西乡亭不同。西乡亭是真的想感受领导亲切关怀,这太平寨的村民是把小侯爷当成招商引资的大老板,希望他来帮助太平寨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的。 怪不得满脸喜庆呢。 这让赵启明/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被当成招商引资的大老板,没有被西乡亭视为好领导让人高兴,但人家这么信得过自己,以后办事就方便了。尤其是这个孙先生,看上去比马老好说话多了。 孙先生的确好说话。 因为看着赵启明,他就好像看到了太平寨的未来。 那是怎样的未来? 是东乡亭那种富得流油,把煮鸡蛋当饭吃的未来。 从前孙先生也羡慕过,甚至背地里也议论过东乡亭的人太有钱,失去了庄户人家的勤劳朴实,可真正等好事到了太平寨的头上,他觉得煮鸡蛋当饭吃还是挺有格调的。 这么想着,孙先生眼含热泪。 直到旁边的年轻碰了他的胳膊,他才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那个年轻人让出来,然后朝赵启明介绍道:“差点忘了,这位是郑大人,也是特意来迎接小侯爷的。” “郑大人?”赵启明有点好奇。 这让那个年轻人有些不自然,行了个礼才说:“在下是内史府户曹,叫郑国。” 赵启明想起来了,这应该就是秦文说的那个内史府官员。 “原来是户曹大人。”他笑着说:“想不到大人如此年轻。” “不敢。”郑国忙说:“不如小侯爷年轻。” 赵启明眨了眨眼。 那个郑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抬起头来,脸都红了。 见到这个状况,那个孙先生赶紧跳出来,朝赵启明道:“郑大人为太平寨做了很多实事,知道这里被封了小侯爷的食邑也很高兴,今天很早就来等着迎接了。” 赵启明看着满头大汗的郑国,忽然明白了。 估计是因为太过内向,不适合官场,才会到太平寨这种地方,专心做事吧。 赵启明其实喜欢这样的人。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还没熟悉,要是再说下去,对不善言谈的郑国来说会是种折磨,所以他只是善意的笑了笑,就没有继续再说话。 “小侯爷去村子里看看吧。”孙先生忽然提出邀请。 对此,赵启明有点犹豫。 毕竟那次去西乡亭的时候,相同的情形,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但看着太平寨的村民敬畏中带着期待的表情,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再加上孙先生没有西乡亭老流氓那么无耻,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用强的意思,让他觉得可以去。 “那就去吧。”他笑着说。 听到这话,孙先生立即转过身,扯起嗓子喊了声:“小侯爷要进村了。” 赵启明无语,心说自己是日本鬼子来扫荡吗? 但他很快就明白,孙先生之所以要喊,不是在提醒村民们把粮食和花姑娘藏起来,而是在示意村民们,可以开始对小侯爷展开热烈欢迎的活动了。 从村子里传来了吹奏的声音,有妇女们端着干果走上前来,那些村民们也自动散开,眼睛的敬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笑容,和稍微有些好奇的目光。 如此夹道欢迎,让赵启明恍如隔世。 这看起来有点像《乡村爱情故事》里村民列队欢迎投资商的场面。 要是再有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跑过来鲜花,那就更像了。 不过只是现在这样的场面,也说明人家的热情。 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心意,赵启明也只能冒充大老板,硬着头皮的鬼子进村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郑国 太平寨之所以称之为寨,是因为村子建在山腰上。 远处的河堤就像是围城,将金黄的稻田圈了起来。对岸有河流穿行,站在村子里能清楚的看到河道的曲折。在村子的背后,是青山环绕,有许多陡峭的地方,甚至还有飞流而下的溪水瀑布。 这样的风景,在关中并不多见。 但只可惜,这不错的风景没有为村子带来富庶。房屋破旧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里的道路泥泞,很不好走。这样的光景别说是和东乡亭比了,就算是比起西乡亭也有不小的差距。 倒也怪不得这些村民这么热情了。 秦文说过太平寨的情况。这里人多地少,种麦时没什么收成,之后改种了水稻之后才有所改观。但这种改变的作用毕竟有限,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庄户卖水果为生。 有道是穷则思变,村民希望赵启明为太平寨带来富庶。 吹奏的声音仍然在继续。那些妇女们紧跟在后面,手里装着干果的水果也没有放下。此时赵启明已经被他们簇拥着进了村子里,正热闹的往孙先生的家里走去。 “改种水稻的事情,是户曹大人的主意吧?”赵启明忽然朝身边的郑国问。 郑国还自责自己刚才的表现,以为说错了话赵启明就不会再理他,忽然听到赵启明的询问有些意外,但还是赶紧说:“回小侯爷的话,水稻的确是在下引种的。” “水渠也是吧?” 郑国将赵启明看着他,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所以只敢点头。 这还真是不善言辞啊。 赵启明有点无奈,但并没有失去耐性。他觉得这个郑国将会是他很好的帮手,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想多了解下这个人,看将来能让他分担多少。 “要引种水稻,还要修建水渠,恐怕花了不少时间吧?” 郑国看了看赵启明,小心的回答道:“在下来太平寨已经五年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 五年的时间实在不能说短。恐怕郑国自己都不知道,在很少有水稻的关中地区,能有种植水稻五年,这实在是相当宝贵的经验。 更重要的是,作为负责民生的官员,能在太平寨这样穷困的地方浪费五年的时间,足以说明其耐性。在赵启明看来,能这么踏实还掌握了技术的郑国,是当之无愧的人才。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到了孙先生的家里。 这是个不大的院子,看上去也很简陋。赵启明当然不嫌弃这些,但是刚准备进去,院子里就尘土飞扬起来。仔细看,是个妇道人家正在利索的清扫,扬起了尘土。 孙先生眼疾手快,赶紧跑了进去,从夫人的手里夺走扫帚。 刚好这时,吹奏的声音停了下来,赵启明能清楚的听到院子里的对话。 “你这是在干啥?” “当家的不是让我收拾院子吗?”那个妇人看着院子外的赵启明。 孙先生气急败坏:“败家婆娘,小侯爷都来了,你现在才想起收拾?” “我又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时候来。” 那妇人抱怨完了,就跑去端了木盆,在院子里洒水。孙先生急的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教训,赶紧跑到赵启明的面前,抱歉的说:“对不住了小侯爷,实在怠慢。” “没事。”赵启明其实觉得挺好玩的。 从言谈举止来看,孙先生就是个普通的村民。可能多少读了些书,但肯定比不上西乡亭老流氓。说起在这附近的威望,和见多识广,也当然比不上钱管家。 不过就是这样的里正,才让赵启明觉得以后更方便办事。 那个妇人很快就撒完了水,院子里逐渐没有了尘土。孙先生家里没有草席,只能抱出几个马扎出来。那些跟在后面的村民们,已经不再列队欢迎,但仍然站在外面。 “让大家都忙去吧。”赵启明有点无奈的朝孙先生说:“我想跟两位谈点事。” “谈事?”孙先生激动起来:“谈事情好,太好了。” 说着话的时候,他跑到了院子外面,让那些村民散去了。回来之后那夫人倒好了茶,然后好奇的打量着赵启明,让孙先生觉得碍事,干脆也给撵走,亲自煮茶。 “村子里的人都会种水稻了吧?”赵启明朝郑国问。 郑国逐渐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但仍然谨慎的说道:“在下来太平寨五年,村子里种水稻已经三年,前年的产量就已经超过了从前种麦,今年雨水好,应该能更好些。” 赵启明点头:“太平寨的水田本来就应该种水稻,产量高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这话,郑国诧异道:“小侯爷也懂水稻?” “知道些吧。”赵启明说:“那些水稻还有多久收割?” “大概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那些田我打算拿来用。”赵启明看向郑国。 郑国并不感到吃惊,只是想了想后说:“钱先生前些日子来过太平寨,有村民从老先生那里知道小侯爷要用那些水田,虽然不知道小侯爷打算怎么做,但在下愿意听小侯爷吩咐。” “这么爽快?”赵启明好笑。 郑国忽然有点失落:“实不相瞒,水稻已经种了五年了,虽然收成还算不错,但太平寨的地实在太少,乡亲们仍然难以糊口,所以小侯爷要是有其他打算,水稻不种也是可以的。” 赵启明点头,然后道:“其实你水稻种的不错,要是就这么不干了也怪可惜的,更何况我打算用那些水田,本来也是打算要种水稻的。” 郑国愣住了:“还种水稻?” “还种水稻。” “可太平寨的地少,水稻已经种了五年,仍然难以糊口。”郑国把之前的话又说了遍,然后想了想,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的说:“敢问小侯爷是否还有其他打算?” “没有,就种水稻。”赵启明接过孙先生给他的茶水:“户曹大人对种稻有经验,并且也是水利方面的专家,我希望秋收之后,户曹大人能在农事上出些力。” “在下愿意效命。”郑国立即表态,然后朝赵启明问:“小侯爷打算怎么种?” “这个还要以后细说。”赵启明朝郑国道:“之所以跟湖曹大人说这件事,是想请户曹大人从今往后能帮我的忙,要是大人同意,可以明天去我侯府详谈。” 郑国想了想,然后道:“在下听小侯爷的。” “那就好。”赵启明满意的笑了。 这个时候孙先生已经煮完了茶,同样拿了个马扎坐下,然后朝郑国说:“小侯爷是大能人,既然说了要继续种稻,肯定是有办法的。” 郑国点头,然后思考起来。 “不知小侯爷可还有其他吩咐?”孙先生有些急切:“在下对田间的事情也是老手了,并且村里有什么事情,那些村民都愿意听小人的。” “还真有事要麻烦先生。” 听到这话,孙先生马上高兴起来:“小侯爷请说。” “我打算把你们后面的荒山都利用起来。” “行。”孙先生更兴奋了:“是打算盖作坊吧?” “作坊?” “瓷器作坊,还有造纸作坊。”孙先生又看到了鸡蛋当饭吃的好日子:“东乡亭有瓷器作坊,很快就富庶了起来,眼看着西乡亭有了造纸作坊,就马上修了条好路,这好日子恐怕也快了。” 赵启明无奈:“作坊只能修建在平地,太平寨恐怕不合适。” “那小侯爷打算在山上干什么?” “种水果。” “水果?” 赵启明点头:“继续种水果。” 听到这话,孙先生和郑国对望,面面相觑。 他们满心期待着赵启明的到来,能为太平寨带来改观,让村子从此富庶起来。可现在看来,以前种稻的水田继续种稻,以前种水果的继续种果树,这根本没变化啊。 孙先生有点为难,硬着头皮道:“不知这水果是怎么个种法?” “这个也要等下次细说。”赵启明朝孙先生道:“明天先生也去侯府吧。” 孙先生只能点头:“在下愿意听小侯爷吩咐。” “那就好。”赵启明站起身来:“具体的明天再说吧,今天就先这样。” “怎么这就要走了?”孙先生和郑国立即站了起来。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赵启明笑着道:“两位记得明天早点过去。” “当然。”孙先生赶紧道:“不过小侯爷刚来,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赵启明起身告辞。 他今天本来就是来视察的。结果让他满意,不仅是水稻种的不错,果园也有开发的潜力,更重要的是意外的得到了郑国这样的人才,他今天也算满载而归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错过午饭的羊肉泡馍。 第三百八十五章田园攻略 立秋之后,气候凉爽。 尽管还没有到进补的季节,但赵启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吃羊肉。 清早出门之前,他吩咐厨房做羊肉汤锅,前些日子腌制的糖蒜也要多准备些,等他从太平寨考察回来,羊肉汤的鲜香味道已经飘满了整个院子,让人食指大动。 午饭时间,赵启明坐在客厅里,吃的满头大汗。 在他的旁边,细柳跪坐着服务,要为骄奢淫逸的封建地主擦汗,还要认真的掰馍剥蒜。那悉心照顾的样子,充满显示了地主家的小姑娘饱受奴役的生活现状。 “太平寨的确过得很苦。”钱管家坐在对面,捋着胡须道:“最近这些年开始种水稻才有所改观,但还是缺衣少食,以后侯府有能帮衬的地方,应该尽量帮衬。” 听到这话,胡先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帮衬着点当然可以,可太平寨和东乡亭不同,毕竟只是食邑,侯府要是过多的当地的具体干涉,只怕会犯了忌讳。” “是这个道理。”钱管家看向赵启明:“小侯爷怎么看?” 赵启明把粉丝吸进了嘴里,然后边吃边说:“胡先生是担心落人口实吧?” “正是。” “没事。”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造纸作坊马上就要建成了,到时候需要很多劳动力,让西乡亭分给太平寨用工名额,这种事情也不算是干涉当地的事务吧?” “可太平寨人口众多,造纸作坊的用工名额却很有限,只怕是杯水车薪。” “这只是投名状。”赵启明说:“让太平寨的村民知道,侯府能帮助他们,往后就情愿听从吩咐,但要是想让他们都过得好,归根结底还是要改善当地的状况。” 钱管家想了想,然后问:“小侯爷说的是高产水稻吧?” “对。”赵启明吃着细柳剥好的糖蒜,咬起来脆响:“太平寨以前种水稻,以后还种水稻,这当然也不算干涉当地的事务,就算内史府也找不出毛病来。”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倒也是。” “并且我们还有帮手。” “帮手?” “内史府在太平寨的户曹。” 钱管家想起什么:“小侯爷说的,是那个叫郑国的年轻人?” “不错。” “那年轻人不错。”钱管家这话是朝胡先生说的:“听说在内史府很受排挤,在太平寨那样的地方兴修水利,几年来已经大有成绩,但仍然没有被内史府重用。” “这样的人才,内史府不重用,咱们可不能放过。”赵启明放下筷子,用毛巾擦汗:“何况就算不说才能如何,只是内史府的身份,也能帮我们解决很多麻烦。” 胡先生若有所思:“既然是内史府的官员,那的确是方便了。” “让他出面做事,代表的是内史府,算不上侯府的干涉,当然不至于犯什么忌讳。”钱管家也点了点头,然后问赵启明:“不过,小侯爷是否接触过此人?” “见过了。”赵启明说:“并且已经表态,只要侯府能改善当地的状况,他愿意听我吩咐。估计等说清楚了高产水稻的事情,应该会更加尽心尽力。” “那就好。” “还有孙先生,也就是当地的里正。”赵启明想了想:“人还是不错的,也愿意听侯府的吩咐,不过我跟他接触肯定不方便的地方,以后还要麻烦钱管家。” “这是当然。” 说话的时候,赵启明已经放下筷子。 细柳见他吃的太饱了,赶紧坐起来替他解开衣领。 “太平寨未来作为试验地,将来会得到朝中的支持,不会有人来找麻烦。”赵启明擦着汗:“但试验田之外的事情,就需要郑国和孙先生出面了。” “试验田之外的事情?” “比如说那片山地。”赵启明想了想:“现在已经有果园了,但面积还不算太大,有很多地方可以开荒,将来种上更多的果树,这也是造福当地的好事。”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不明白赵启明怎么会对果园感兴趣。 赵启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笑了:“你们还记得阿克哈带回来的种子吧?” 钱管家想了想:“是葡萄吧?” 赵启明解释道:“那是只有西域才有的水果,现在季节不对所以没能种下,但这还只是开始,等张骞从西域回来,以后还会为我们带来更多中原所没有的种子。” 胡先生若有所思:“小侯爷意思是说,在那片山地上,种西域水果?” “种我们中原没有的水果。”赵启明强调,然后继续解释说:“静安公主已经答应,从西域带回来的所有种子都归我所有,这就是说,未来几年那些水果只有我们侯府才有。” 听到这话,胡先生马上表态:“物以稀为贵,这的确是不错的买卖。” “当然。”赵启明笑着道:“不过这样的生意做不了太长的时间。” “这是为何?” “别人见有利可图,肯定会想办法弄到种子,到时候西域的水果多起来了,也就不值钱了。”赵启明说:“所以要让那片果园拥有长远的价值,还需要其他办法。” 胡先生和钱管家看着赵启明,洗耳恭听。 “可以从养鸡开始。”赵启明想了想,朝钱管家道:“附近的村子要是有养鸡比较多的人家,钱管家就去打声招呼,接下来的半年时间要多收上来些鸡苗预备着。” “养鸡?”钱管家有些疑惑:“养多少?” “几百只吧。” “这么多?”钱管家吃惊:“怕是会闹鸡瘟吧?” “这个我有办法。”赵启明笑了,他可是负责了很多扶贫项目的基层公务员,有多年在农村工作的经验,当然能把病害的损失控制在最低:“您就只管收上来吧。”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显然还有些担心。 “另外,再买些鸭苗。”赵启明补充道。 钱管家忍不住问:“也是几百只?” “对,农田里也要有生态养殖。” 钱管家想了想,然后问:“不知小侯爷所说的生态养殖,到底有什么讲究?”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赵启明摆手:“需要系统的进行解释,等明天我把生态养殖的理论写出来,您看完之后就能马上明白其中的关键了。” 钱管家仍然不明所以。 “不明白没什么,重要的是时间不多了,要把准备工作做出来。”赵启明想了想,然后吩咐道:“鸡苗和鸭苗的事情,麻烦钱管家费心,最近就开始打听吧。” 钱管家想了想,然后点头道:“那好吧。” “另外还有胡先生。”赵启明继续吩咐:“麻烦您从库房支出笔钱出来,往后这半年要帮太平寨修路,还有山上的水利设施,以及需要开荒的土地,这都需要钱。” “是。” “暂时就这些。”赵启明踌躇满志:“现在就准备,明年就有田园生活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外交家 在赵启明开始规划田园生活的时候,等待已久的鲜卑人出现了。 有关左贤王故地的谈判事宜,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结果。汉朝对鲜卑有了防备之心,不会赏赐更好的草原,让他们强大起来。所以赵启明更亲近乌桓人,是战略层面的考量。 鲜卑人知道这个道理,也明白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维持和汉朝军事同盟的关系是最基本的诉求,如果他们想要继续争取谈判的可能,就只能成为汉朝的藩属国。 显然,这是关系到鲜卑和汉朝关系发展的重大事件。 那几个鲜卑人肯定是做不了主的,所以赵启明没有去催促,就是在等着鲜卑使节和他们的部落通信,商议出的结果。 终于,鲜卑人再次拜访。 赵启明知道他们已经有了结论,在正厅接见了他们。 这些鲜卑使节仍然是草原上的打扮。在这个问题上乌桓人就要开明许多。 自从赵启明赠送华服之后,薄西海等人就喜欢上了中原的装束,整天宽衣大袖游走在长安城的街头,无论到哪里都引人侧目。 用静安公主的话来说,没有经过礼仪教化的蛮夷即便穿上了华服也仍然是蛮夷。所以乌桓人穿上华服招摇过市,长安城的百姓们怎么看怎么别扭,但人家却自我感觉良好,还开始学习中原礼节。 鲜卑使节就不同了。来长安这么久没听说过他们出现在闹市,赵启明也送了几套华服给他们,可他们别说平时不会去穿,就算来拜见赵启明也仍然是草原上的打扮,显然还没有接受中原的文化和礼仪。 这让赵启明/心中感叹,看来鲜卑人的确没有归顺的意思。 想着这些的时候,鲜卑人已经走到了正厅里。 他们用草原上的理解朝赵启明致意,然后道:“听说汉朝军队凯旋而归,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请军侯大人代我们鲜卑部,向汉朝皇帝表示祝贺,并转达鲜卑人和对汉朝军队的敬意。” 赵启明道:“我定当转达,还请几位入座。” 鲜卑人致谢,然后坐下。 赵启明知道,关于是否接受谈判结果,以及成为汉朝藩属国的问题上,这些鲜卑人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没有立即来说这件事。毕竟今天之后,这些鲜卑人就要离开了,没必要再对人家态度强硬。 所以他问:“几位来长安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知可去过曲江?” 拓跋洪想了想才道:“我们听说过曲江很美,但是还没有没去看过。” “那可真是遗憾。” “长安城很大,我们也只是去过住处的附近。”拓跋洪说:“但长安城的富庶,的确不是我们鲜卑可以相比的,汉朝人能把国家建设的如此富强,我们很佩服。” “只是佩服?”赵启明笑着道:“贵使来长安这么久,好像对没有对中原文化都没有产生兴趣。之前要不是我亲自邀请,几位怕是都不愿意去看橄榄球的比赛吧?” 听到这话,拓跋洪皱眉,稍作沉思才道:“中原文化虽然很好,但那是汉朝人的,我们办完了事情就要回到草原,而鲜卑的部落中是没有华服和橄榄球的。” “贵使的意思是说,鲜卑人有自己的文化,对中原文化没什么兴趣?” “不能这么说。”拓跋洪看向赵启明:“我们是渔猎民族,享有草原的牛羊,和山河湖泊,这是我们鲜卑人应得的东西,中原的文化再好,那也不是我们应该拥有的。” 赵启明来了兴趣:“贵使的看法和乌桓人不同。” “乌桓人做出的选择,我们管不着。”拓跋洪接着说:“我们鲜卑有自己的传统,假如我们喜欢上了中原的文化,失去我们自己的传统,我们就不再是鲜卑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他和静安公主有过文化入侵的想法,起初目标是西域诸国。 自从北方部落的使节来到长安,乌桓人也成为了文化入侵的对象。薄西海成为亲汉派,并且积极的促成乌桓成为汉朝的藩属,就是文化的力量。 鲜卑人是否看出了其中的关键,赵启明不得而知。 但文化入侵的想法,想用在鲜卑人身上,显然是没用的。 “原来贵使来到长安,不去看曲江之美,也不愿意身穿华服,是为了鲜卑人的传统。”赵启明看着鲜卑人:“但只是些风景和服饰,贵使也不用太过认真了。” “传统很重要。”拓跋洪认真的说:“如果鲜卑人失去了自己的传统,不再从事渔猎了,也逐渐放弃了自己的文化,对部落来说,将是很危险的事。” 赵启明笑着道:“贵使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 拓跋洪摇头,然后解释道:“汉朝很大,但除了匈奴没有别的强敌,鲜卑人却不同,我们有匈奴的威胁,还要其他部落的敌人,我们的生活没有汉朝人那么安全,需要随时和其他的部落作战。” 赵启明喝着茶,没有说话。 “汉朝人的生活很安全,也很富足,才会重视礼仪和文化。”拓跋洪说到这里,有些担忧:“如果鲜卑人也追求这些,丢掉自己的传统,不再去从事渔猎,我们的勇士将会成为书生,也就没有人再去作战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理解了拓跋洪的意思。 显然,鲜卑人并不是对中原文化没有兴趣,而是他们的生存环境,让他们不能去接受这些东西。如果接受了中原文化,鲜卑人追求不属于他们的空中楼阁,他们就失去了草原民族的勇敢和悍不畏死,到那时候周围的部落随时都能将他们铲除。 对鲜卑人来说,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鲜卑和中原不同。”拓跋洪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说出了这样的话。 赵启明能理解鲜卑人的处境,所以他也没有再多说。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拓跋洪终于想起什么,主动站起身来,按照草原的方式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鲜卑人虽然不能学习中原文化,但我们很羡慕汉朝的强大,希望能和汉朝继续保持友好的关系。” 赵启明看着拓跋洪,知道他要说出鲜卑人最终的选择了。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匈奴的威胁还在。”拓跋洪直起腰来,直视着赵启明说:“汉朝人有点燃烽火,传递军情的习惯,我们希望也能和汉朝的边境建立起这种联系,尤其是朔方和五原两郡,在匈奴进攻鲜卑的时候,我们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援。” 赵启明没有说话,他已经知道了鲜卑人的答案。 “在河套之围时,鲜卑人和汉朝有过约定,等左贤王被赶走,那些草原中有四成要送给鲜卑人。”拓跋洪继续朝赵启明说:“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希望汉朝皇帝能兑现当时的承诺。” 显然,鲜卑人只说了四成的草原,没说四成的草原必须是水草肥美。 就意味着他们接受了汉朝的分配,也就是把最好的草原赐给乌桓和其他部落,鲜卑人只能拿走相对贫瘠的四成草原。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接受了汉朝对他们的防备之心。 “汉朝是我们鲜卑人的朋友。”拓跋洪没有任何犹豫的接着说:“我们希望保持和汉朝的关系,继续之前的军事同盟,在面对匈奴的时候,能够互相帮助。”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显然,鲜卑人没有争取继续谈判,就这样接受了汉朝的分配。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成为汉朝藩属国的意思,也不肯受制于人。 站在赵启明的立场,他应该感到失望才对,但看到草原上不都是乌桓那样的部落,还有鲜卑这样有血性的民族,他居然感觉到有些钦佩。 “希望军侯大人能将鲜卑人的想法,转达给汉朝皇帝。”拓跋洪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道:“我定当转达。” 拓跋洪点头,然后带着其他的鲜卑人,走到了正厅中央,用草原的方式行礼:“我们相信军侯大人肯定会把话带到,今天就先告辞了。” 赵启明点头。 拓跋洪直起身来道:“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在这里跟军侯大人告别。” “明天就走?” “是。”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站了起来:“那各位上路之后,请万事小心。” 拓跋洪点头,然后带着其他的鲜卑人,大步走出了客厅。 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赵启明再次露出笑容。 老实说,他跟鲜卑人并没有什么过节,只是因为立场的问题,才不得不态度强硬。内心深处,他其实很喜欢鲜卑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尤其是那个拓跋洪。 作为使节,这个鲜卑人坚守自己民族的传统,没有被中原的文化所迷惑。谈判的过程中,也是从民族的利益出发。不管是态度强硬,还是选择隐忍,都是以大局为重。 这才是真正的使节,合格的外交家。 相比起薄西海,这个人更加让人钦佩。 同样的,比起乌桓人,鲜卑部落更值得警惕。 他们在之前的战争中的表现,是北方所有部落中最为勇猛的。从拓跋海的身上也不难看出这个民族的坚韧。更重要的是,不肯受制于人的他们,显然有着很大的野心。 想到这里,赵启明眯起眼睛。 他很肯定,当匈奴的威胁解除后,鲜卑人迟早会成为汉朝的敌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你是倚天剑,我是屠龙刀 鲜卑将成为汉朝的敌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古语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相比起鲜卑人的无功而返,乌桓人和赵启明的谈判就顺利了很多。 尤其是鲜卑人接受了汉朝的对草原的分配结果,并且立刻离开长安之后,乌桓人得到的好处让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接下来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悬念。 早已经建立起深厚友谊的双方,将最后的谈判地点选择在了曲江边。 赵启明带着少数民族兄弟吃着长安城最好的美食,无限量的享用最好的美酒并且交换了双方国家元首的八卦新闻,为谈判带来了香艳的良好氛围。 作为汉朝人民的老朋友,游走在卖国边缘的乌桓奸,薄西海为他们的部落争取到了最好的草原,以及在合适的时机,由汉朝皇帝赠送给他们的千里马种马。 作为交换,乌桓部落要成为汉朝的藩属国,接受汉朝皇帝赐封,并且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派出使团,来长安城朝贡汉朝皇帝,宣示乌桓部落对宗主国的效忠。 至此,谈判结束了。 站在汉朝的角度,这是从实际利益出发,最好的外交战略。 但是对薄西海来说,这却是军侯大人和他友谊的见证。 他认为乌桓所得到的好处,都是他争取来的结果。尤其是看到了赵启明对待鲜卑人和对待乌桓人的不同态度之后,他甚至觉得汉朝能对乌桓如此善待,全是因为他和军侯大人的交情。 他觉得军侯大人是好人。 为乌桓带去好消息的他肯定将会作为功臣。对于照顾了他的军侯大人,他发自内心的赶集,要请赵启明去大保健,还送给了赵启明很多的礼物。 大保健就算了,关键是薄西海这次送的礼物和之前不同,已经不再是乌桓的特产,是真正的金银财宝。这些礼物太贵重,以至于赵启明都拉下脸来,怒斥薄西海给他送礼的不端行为,还是司马相如来劝他,说如果不收会伤了少数民族的心,他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什么是大保健?”静安公主听到这里时问。 此时的赵启明已经结束和和乌桓人的友好谈判,正在静安公主的书房里,抱着好几个精致的盒子笑容安详的躺着,那里面都是临走之前薄西海送给他的礼物。 听到静安公主的问话,他从盒子里拿出很多的金银财宝,问:“这么明显的收受贿赂,你只要实名举报,廷尉肯定让我下大狱,你却只关心我公款消费的问题?” 静安公主正在书桌旁写字,看了眼赵启明金银财宝,笑着说:“那只是乌桓人的私人赠送,何况就算是有受贿之嫌,夫君把谈判的事情办得好,也是应得的。” “那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 赵启明继续抱着盒子,安详的躺着。 “大保健是什么?”静安公主又问,并若有所思的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的感觉很敏锐啊。 看来不管是公元前的公主,还是公元后的家庭妇女,都对娱乐场所有着强烈的警惕,以至于就算不知道大保健是什么,也能敏锐的感觉到那是影响夫妻感情的东西。 赵启明觉得这样不好,所以他教育静安公主说:“大保健是很有意义的事,资助家庭贫困的少女,让她们能完成学业,还能帮她们去为得了癌症的哥哥付医药费,这是在搞慈善啊。” 静安公主不解:“为什么只资助贫困家庭少女,不资助贫困家庭的男子?” “贫困家庭的男子不适合我们资助。” “为何?” “贫困男子都是富裕家庭的女人去资助的,这叫精准扶贫。”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眯起眼睛:“所谓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流连于风月场所吧,我怎么不知道夫君还有这样的爱好?” “我可没有。”赵启明抱着自己的金银珠宝,笑容满足:“给我金银珠宝就够了,所以薄西海自己去了,我来你这做保健了。” “把妾身这当什么了?” “当成帮助独守空房的小寡妇排解空虚和寂寞。” 静安公主直接拿起根毛笔朝赵启明扔去,气笑了:“你才寡妇。” 赵启明接住了静安公主扔来的毛笔,继续笑容满足的说:“大保健的事情就不说了,薄西海这次送的礼的确让我满意,都是些金银财宝,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顶多算是投其所好。”静安公主继续伏案书写:“长安城人尽皆知,东乡侯喜欢收礼的习惯,那些乌桓人打听出来了,当然就能让你满意。”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赵启明满脸嫌弃:“相比起来鲜卑人就太让人生气了,就给我送了几根破人参,哪有这些金银珠宝实在,好的草原当然不能给他们。” “照你这么说,鲜卑人没得到好的草原,是因为没送重礼?” “那是。” “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廷尉就真的要把你下大狱了。”静安公主好笑,不再跟赵启明胡说八道:“听说鲜卑人已经离开长安了。” “乌桓人也快了。”赵启明风轻云淡:“今天事情谈完,顺便跟我告别,痛哭流涕拉着我的手不放,跟阴阳两隔似得,其实很快就会再来长安,还会带着乌桓的使团。” “那其他的部落呢。” “他们倒是没走。”赵启明想了想:“估计是在静观其变吧。” 静安公主点头:“虽然事情已经谈完了,但乌桓成为藩属国的事情,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估计要等乌桓的使团来到长安城朝贡,那些部落才会有接下来的动作。” “那倒是。”赵启明笑着道:“等乌桓成为藩属国,那些部落也快了。” 静安公主也笑着点头。 “真是苦恼啊。”赵启明忽然为难道:“那些部落以为乌桓成为藩属国,得到那么多的好处,都是因为我,到时候他们想成为藩属国,也来找我送礼,我可如何是好?” “上交给我。” “那怎么能行?”赵启明警惕:“那是私人馈赠。” “那你还苦恼?”静安公主好笑:“既然肯定会自己留下,问我做什么?” “跟你客气下不行?” “装模作样。”静安公主臭了眼赵启明,忽然间想起什么:“乌桓人送你的陨铁,我已经让少府的人看过了,的确是好东西,如果乌桓人还要送你的话,你就都收下来。” “我知道那是好东西。”赵启明不在意的说:“早就让诸葛先生看过了。” “可惜太少了些。”静安公主说:“不然可以让铁匠帮你制成宝剑。” “不要宝剑。”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说:“制出两把匕首来就行了。” “匕首?” “你的那把叫倚天剑,我的这把叫屠龙刀。” “既然是匕首,怎么能起刀剑的名字?” 赵启明理直气壮道:“那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起名字,就怎么起名字。” 静安公主无奈。 “真是让人期待啊。”赵启明放下了那些礼盒,挤眉弄眼的朝静安公主说:“你是倚天剑,我是屠龙刀,咱们郎情妾意,双剑合璧,从此浪迹江湖,岂不是是神仙眷侣?” “你还是自己去吧。” “你不去?” “我趁着你侯府没人,夺了你的封地和家产。” “……” 第三百八十八章老实人孙里正 谈判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鲜卑不肯受制于人,从今以后将生活在汉朝的防备之下。薄西海离开了长安,即将带着乌桓的使团,来长安接受赐封。除此之外的其他使节虽然没有离开,但也在积极的和他们的部落联系,等待着乌桓使团开始朝贡,再思考他们是否也有必要奉汉朝为宗主国。 对汉朝来说,这意味着万国来朝的开始。 赵启明是历史的参与者,能在不远的将来亲眼看到那盛世景象,这让他感到欣慰。更重要的是,乌桓的归顺成为万国来朝的开始,其中有他的功劳。作为历史的推动者,他更加为之自豪。 带着报效国家的荣誉感,和报效国家的同时中饱私囊的金银财宝,赵启明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骑着马走在东乡亭的路上,心情很是不错。 他觉得除了这些金银财宝之外,汉武帝是否还会给他其他的赏赐。毕竟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有他的功劳,汉武帝好大喜功,没准在高兴之后会再次赏给他土地什么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次的谈判那可真是圆满了。 想着这些,他满心期待。 结果快到侯府的时候,他遇到了个熟人。 “孙先生?” 太平寨的里正孙先生,正站在夜色中侯府外来回踱步,当看到有人骑着马靠近,孙先生伸长脖子张望,直到赵启明说话,他确定在骑马的人是小侯爷之,便赶紧走上前来帮忙牵马。 “小侯爷,您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赵启明翻身下马。 “小人来感谢小侯爷的。”孙先生笑容谦卑。 这让赵启明有些没反应过来:“感谢我?” “小人已经从钱管家那里知道了,小侯爷要给太平寨修路,还要让太平寨的村民去造纸作坊帮工。”孙先生高兴的笑着:“小侯爷对子民果然是厚爱。” 赵启明纠正道:“太平寨是我的食邑,你们可不算是我的子民。” “对,是小的说错话了。”孙先生的确是太激动了,侯府的下人来牵马,站在他身边半天,他才想赶紧抱歉的把缰绳交给人家,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侯爷对太平寨太好了,让小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听到这话,赵启明总算知道孙先生为何而来了。 他本应该在昨天接见郑国和孙先生,说清楚对太平寨的规划。结果因为鲜卑人突然造访,他又去和薄西海见面,为谈判的事情进行最后的工作,所以就安排钱管家去跟孙先生见面。 显然,孙先生是从钱管家那里知道了东乡侯府对太平寨的安排。尤其是知道了修路这些事情,觉得是侯府对太平寨的关照。其实说到底,赵启明也只是为了田园生活罢了。 “不用谢。”他笑着说:“以后大家同心协力,让太平寨过上好日子就行。” “小侯爷尽管放心。”孙先生认真的说:“以后太平寨只听小侯爷的,也愿意去跟小侯爷干大事,就算是粉身碎骨,只要小侯爷说话,太平寨百姓也义不容辞。” 赵启明无奈,他觉得孙先生说话越来越不对劲了。 什么叫以后只听小侯爷的,什么跟着小侯爷干大事? 就好像东乡侯府要去推翻刘氏江山,太平寨也会立即响应号召,跟着揭竿而起似得。就算是表忠心,作为食邑的太平寨也不应该对东乡侯表忠心,要是让别人听到,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还是别站在外面了。”赵启明指着侯府:“进去再说吧。” “不了。”孙先生谨慎看了眼侯府,然后说:“进出侯府的都是达官显贵,不是小的该去的地方,要是冲撞了侯府的客人,只怕会给小侯爷惹麻烦。” “孙先生这就太见外了。” 孙先生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道:“小侯爷请稍等。” 赵启明不解。 只见孙先生朝着黑暗中招呼,很快就有个年轻的后生,赶着牛车来到侯府的门前:“这车上装着的是太平寨的心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请小侯爷不要嫌弃。” 赵启明赶紧道:“孙先生不用这样,太平寨也不宽裕。” “只是些水果,小侯爷还请千万收下。”孙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很怕赵启明拒绝,有些慌乱的说:“作为小侯爷的子民,大家也只是想表达心意。” 赵启明无奈,他已经不想再纠正太平寨不是他的封地这件事了。 “小侯爷请多去太平寨,小的就先告辞了。” “等等。” 赵启明的话还没说完,孙先生已经跑开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个赶车的后生已经将几个竹筐从车上搬了下来。 孙先生坐在了牛车上,不停的催促着。那个年轻的后生倒也卖力,把牛车赶得飞快,让赵启明想叫住他们的机会都没有,只看到孙先生朝他招手说:“天色不早了,小侯爷也快些回去吧。” 赵启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朝孙先生喊了句:“路上小心点。” “小侯爷请回吧。” 牛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站在侯府外的赵启明忍不住叹息。 孙先生是代表村民们感谢他的,但不敢侯府里面打扰,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直到天色已经很晚,终于等到他回来,还怕他不肯接受太平寨村民们的心意,就这么走了。 老实说,孙先生是赵启明见过最朴素的人。 同为里正,钱管家见多识广,并且德高望重,在附近是出了名的有威严。西乡亭老流氓老头道德败坏,脸皮其厚无比,让赵启明闻风丧胆,并且以此为西乡亭争取好处。 孙先生就不同了。 作为太平寨的里正,孙先生没有钱管家见多识广,也没有西乡亭老流氓的偷奸耍滑。只是过惯了苦日子,有着庄户人家朴素的品质。待人接物时难免谦卑,但那并不是卑贱。 其实说到底,孙先生只是想让太平寨过上好日子,并且对待能让太平寨过上好日子的人表示感谢。甚至就连谢礼,也简单朴素,只是些太平寨出产的水果罢了。 看着这两个竹筐,赵启明/心里感动。 他让两个下人去把竹筐里的水果搬走,然后看着侯府外的夜色,琢磨着天已经黑了,太平寨离西乡亭又这么远,路上肯定会有些不安全,所以他让人叫来秦文,去送孙先生。 这时钱管家出来了,打着灯笼朝赵启明问:“是老孙吧?” “您还没睡?”赵启明说:“的确是孙先生,送了些水果过来。” 钱管家走了过来,朝着夜色中张望,发现孙先生已经走远,叹息道:“老孙这人不错,下午就来了,胡先生让他进来,怎么也不肯,没想到这么晚又来了。” 赵启明点头:“估计是等了我很久了。” “有心了。”钱管家看向赵启明:“时候也不早了,小侯爷还是早些休息吧。” “恩。” “对了。”钱管家拿着灯笼,忽然朝赵启明道:“小侯爷最近这些日子事忙,可能都忘记了秋收的事,要是实在没时间的话,今年收粮不去也行。” “秋收我当然要去。”赵启明说:“事情都解决了。” “那就好。” “什么开始收粮?” “后天。” 第三百八十九章又一年秋收 春去秋来,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瓷器作坊提前开始放假,造纸作坊也停止了建设。数以百计的青壮劳力拿起镰刀,甚至连侯府的下人也在秋收这天主动到农田里帮忙。 早上的祭祀,本来是要让诸葛先生主持的。 毕竟以诸葛先生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没人比更有神棍的气质。要是让他来代表侯府祭天,肯定连说话走路都充满了迷信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虔诚的跪下磕头。 但只可惜,诸葛先生外出云游,最近并不在家中。 所以祭祀的事情仍然是钱管家负责。 老头虽然不如诸葛先生专业,但毕竟是东乡亭的里正,主持祭祀活动多年,早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更重要的是钱管家威名远扬,连村里最调皮的孩子也不敢胡闹,这无疑维护了迷信活动中的庄严气氛。 吉时刚到,秋收就正式开始了。 开镰仪式本来也是钱管家主持了。但小侯爷觉得在无数村民的簇拥下,亲自为今年的新麦开镰,是很威风的事情,所以他取代了钱管家,心情不错的主持了开镰仪式。 被他割下来的新麦要挂到库房上,寓意丰年。从前这把新麦都要用红线包起来,但自从今年有了灯笼之后,钱管家就爱上了红纸这种东西,所以今年的那把新麦是用红纸包起来的。 开镰完成之后,庄户就开始了秋收。 在平坦的麦田中,他们如同潮水般推进,无数的麦秆应声而倒。 赵启明觉得这画面很是壮观。再加上刚才开镰让他意犹未尽,所以就有了跟着庄户去割麦的念头。但只可惜,钱管家说他身份尊贵,只能主持开镰,不能真的去收粮。 所以大家往前推进的时候,他只能坐在临时支起来的棚子里。 早上给庄户准备的豆腐脑已经吃完了,午饭还没开始准备。老妈子们跟着庄户去收麦,本应该在小侯爷旁边的来伺候的细柳,也和那些丫鬟们到了农田里,捡拾被遗落的麦粒。临时支起的棚子里只剩下赵启明。他觉得作为秋收总指挥,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百无聊赖。在所有人都在忙着秋收的时候,只有他困意袭来。 好在这时,胡先生来了。 胡先生清早出发,去了太平寨。种麦的地方都在收割,太平寨却的水稻却还要再等上些日子。胡先生今天过去的目的,是代表侯府以投资者的身份,去进行考察的。 “怎么样?”赵启明问:“都看好了没有?” “看好了。”胡先生出了身汗:“那边也在准备秋收,我去农田里看了,水稻长势很好,比东乡亭的麦子要饱满很多,估计等收割的时候,能打出不少的稻谷来。” 赵启明坐直了些,让胡先生坐下来喝水。 “按照小侯爷的吩咐,试验田已经划出来了,这不是主要的问题。”胡先生接着道:“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人手,要用到新的耕作方法,这就要有人去教那些庄户,只有郑国肯定是不够的。” 赵启明想了想,这个问题他的确是忽略了。 杂交实验当中最重要的是授粉。诸葛先生和郑国倒也罢了,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想要他们理解并不困难,但那些庄户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工作,这就需要先把他们教会。 “要找些人手,帮助诸葛先生去管理。”赵启明若有所思:“那么大的试验田,还有那么多的庄户,需要的管理人员肯定不少。” “并且这些人还要读过书,并且对农事也要有所了解。”胡先生补充道。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这个我们肯定是解决不了的,等改天我去找静安公主,少府里面有的是能人,想来找些合适的人手,应该不是问题。” 胡先生点了点头,接着道:“需要的人手肯定不少,在下改天去跟太平寨的老孙打过招呼,让那边会清理出院子里,让诸葛先生和少府来的人去住。” 赵启明笑道:“还是您想得周全。” “小侯爷说笑了,这本就是在下的职责。” “农田里的事情应该就是这样了。”赵启明接着问:“果园去过没有?” “去过了。”胡先生说;“水渠的问题应该不大,赶在霜冻之前能完工,水源也很方便,太平寨后面的山上有溪流众多,只要有水渠引下来就行了。” 赵启明满意:“那修路的事情呢?” “明天就有人过去勘察。”胡先生想了想:“村子里的路虽然不怎么好走,但不影响通行,主要是上山的路,要在冬天之前完工只怕有些紧张,所以要先把山路修了,村里的路开春之后再说。” “工期很紧张吧?” “霜冻之前动土,然后再整地,问题应该不大。” 赵启明点头:“明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这些最好是在开春前就完成了。” 胡先生应了声,然后说:“再有就是鸡苗的事情。” “可办好了?” “钱管家把附近的村子去了个遍,跟那些养鸡的人家都打了招呼。”胡先生想了想:“不过果园里要先有鸡舍才能安置,所以鸡苗最好等明年再收。” “这是当然。”赵启明说:“要用的鸡舍很大,需要时间去建设,物资运到山上也要先把路修起来,现在倒是不着急,能保证明年开春有鸡苗就行了。” “开春肯定能有,就是数量恐怕不够。” “有多少?” “三百。” “三百?”赵启明不太满意。 胡先生解释说:“养鸡的人家不少,但没人敢往多了养,怕闹出鸡瘟来,所以钱管家虽然打过招呼了,开春之后能孵出来的鸡苗也数量有限。” 赵启明觉得有道理,也不想让钱管家奔波,所以朝胡先生说:“就先收那么多吧,毕竟这还是刚开始,就当做实验了,要是成功的话,再增加规模也不晚。” “是。” “还有养鸭的事情,可开始准备了?” 胡先生点头,然后说:“太平寨的河边比较平坦,在不占用农田的情况下可以盖出几个大的鸭舍来,就是鸭苗的数量,可能同样无法让小侯爷满意。” “少就少点吧。”赵启说:“先把鸭舍的环境弄好。” “小侯爷打算怎么弄?” “坐北朝南,通风要好,这是必须的。”赵启明想了想:“再有就是鸭舍的地点,要离河流近些。能方便清理卫生,就不会有细菌滋生了。” “细菌?”胡先生不明所以。 赵启明也没打算解释:“总之要选好地方,方便通风和打扫,产生的粪便也要有储存的地方,山上的鸡舍也要按照相同的标准来建设,这是生态养殖的关键。” 胡先生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露出了笑容:“小侯爷所说的生态养殖,在下也算是弄明白了,这要是能够成功的话,太平寨从养殖和种植入手,的确也能大有作为。” “您也觉得可行?” “以前没有人这么做过。”胡先生说:“以养鸡为例,小侯爷有全套的养殖方法,连鸡粪如何储存都有规定,这不是那些养鸡的人家可比的,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小侯爷肯定能办到。” 赵启明道:“事在人为,只要肯去做,就肯定能成。” “在下也期待能成。”胡先生眯起眼睛:“到那时,侯府四季都有水果供应,平时要吃的鸡鸭鱼肉也都不用花钱,这将为侯府节省了不少的日常开支。” 赵启明好笑:“不愧是账房先生,果然精打细算。” 第三百九十章列祖列宗表示不愿意搭理你 秋高气爽,是收粮的好时节。 庄户人家勤劳耕种,最高兴的就是收获的日子。 作为秋收总指挥,赵启明让侯府提供了豆腐脑,让庄户人家在享用美食之后精神抖擞的收粮。老天爷觉得不能落了下风,给了东乡亭连续的艳阳天,让庄户人家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收割。 就这样,秋收在明媚的阳光下和豆腐脑的香气中结束了。 庄户人家耕作辛苦,好不容易迎来了收获,理应买上些酒菜去庆祝,甚至手拉着手去洗浴中心大保健也是应得的。但庄户人家善良淳朴,自己丰收了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小侯爷。 所以秋收之后,很快又到了深受地主阶级的喜爱的收租环节。 庄户人家赶着牛车,带上今年的新麦,来侯府交粮。 这个时候赵启明总是喜笑颜开。 他欣赏庄户人家的自觉性,也很满意侯府的粮仓充盈。面对着勤劳又大方的庄户,他很想亲临现场,追忆苦难的过去,展望美好的未来,然后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缺斤少两就把他扔出去暴打! 好在钱管家再次制止了他,并告诉他列祖列宗已经等候多时。 列祖列祖是个很好的职业。 年轻小伙子娶了贤惠的媳妇要感谢他们,治好了不孕不育症也是他们的保佑,就连生了双胞胎也不能带上锦旗去感谢治好你难言之隐的医生,别人会告诉小伙子,那两个双胞胎能平安降生,全仰仗祖上的阴德。 简单来说,列祖列宗虽然早已命丧黄泉,但他们死而不僵,后世子孙的稍微有点好事,肯定是他们的功劳。他们也以这种独特的方式,阴魂不散的活在了人们的心中,并在后世子孙也死掉之后,和这些晚辈携手走向未来,继续的永垂不朽下去。 侯府的先辈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赵启明计算过,每年侯府祭祀祖先的活动居然有九次之多。这其中包括了喜闻乐见的春节和清明,也包括了他并不知道在纪念些什么鬼东西的“上元节”。当然,秋收的祭祀也是免不了的。 每到这个时候,侯府都要停下大部分的工作。 除了胡先生监督收粮之外,包括钱管家在内的所有老弱病残都来到了祠堂外跪着,只有作为赵家独苗的赵启明脱离群众,独自走进祠堂里,陪着列祖列宗唠嗑。 “今年的祭品不错吧?”他上完了香,盘坐在了地上。 今年的祭品确实不错。 按照赵启明的意思,去年的祭品已经很不错了,但在钱管家看来,今年侯府的光景更胜从前,这祭品也应该水涨船高。如此理论,跟赵启明那个年代的国家拿GDP的百分比作为军费开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去年的祭品不错,今年的祭品就要更加不错。 除了象征丰收的五谷,和寓意着“吃完你肯定会长胖”的肥鸡肥鸭,今年还多了整只的乳猪。那乳猪是厨房张婶的最新作品,用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为原料,烤成了琥珀的颜色,让人看着相当有食欲。 “乳猪这种东西你们应该也吃过。”赵启明朝着那些排位说:“不过你们吃过的肯定没有这次的好吃,毕竟这是我教给厨房张婶的,是正宗的粤菜。” 列祖列宗表示不为所动。 “你们要真是动了,那我就吓死了。”赵启明继续开着歧视死人的玩笑,还把自己逗得笑了几声,然后从祭品里抓了几颗水果,问列祖列宗:“知道这是什么不?” 列祖列宗表示他们已经长眠,不想理会这孙子。 “你们当然知道,这是李子。”赵启明咬着李子:“不过这不是普通的李子,这是太平寨给咱们的李子,以前那地方跟咱们没关系,现在那地方跟咱们有关系了。” 列祖列宗还是没有表现出好奇。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赵启明很吃惊的说:“太平寨已经成为了我的食邑,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告诉过你们才对,真是不应该啊。” 列祖列宗觉得赵启明在装逼。 “真是惭愧。”赵启明抖着腿,若无其事的说:“今年也没有什么大的成绩,就是多了些食邑,比起老侯爷拿命拼出来的封地,我这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们说呢?” 列祖列宗表示的确是这么回事,你跟老侯爷比太差劲了。 “不过也算没有辱没先人。”赵启明煞有其事:“我可听说了,南伯侯家子孙太不像话,去年刚丢了爵位,今年又染上了去洗浴场所大保健的恶习,估计很快就要散尽家财。” 列祖列宗还是没有动静。 “所以说,跟那些辱没先人的纨绔相比,我还是挺不错的吧?”赵启明眯起眼睛:“并且今年我还做了不少的事情,只不过不能跟加封了食邑相比,所以就不说了。” 列祖列宗表示那你就闭嘴吧。 “那今年就说到这里吧。” 列祖列宗表示奇怪了,这孙子居然能听到我们说话? “明年有什么成绩再跟你们聊。”赵启明吐了嘴里的果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看着那些排位说:“尽管不太相信你们,但如果正觉得我干的还不错,你们就应该保佑我对吧?” 列祖列宗表示有屁快放。 “很小的要求。”赵启明东张西望,然后叹息着说:“你们也知道,我至今还没有把静安公主给睡了,去年的时候跟你们说过这件事,你们应该帮我的忙,不然赵家可就绝后了。” 列宗列宗表示这件事可以考虑。 “为了赵家千秋万代,你们可要抓紧了。” 说完这话,赵启明告别了列祖列宗,独自走出了祠堂。 “祭品该收了吧?”他问钱管家。 钱管家说:“按照祭祀的规矩,还要再等会。” “那乳猪再等就凉了,我还怎么吃?”赵启明发觉自己说漏嘴了,所以又马上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家最近老鼠多,要是乳猪放在那里没人管,被老鼠给吃掉了,那可真是浪费。” 钱管家无奈,心说还真有人迫不及待跟祖先抢东西吃的。 “那就撤出来吧。”老管家吩咐道。 “是。” 赵启明满意道:“别的我不管,乳猪送到内院,我要检查有没有被老鼠啃了。” “是。” “对了。”赵启明朝钱管家说:“明年要是再准备祭品,就弄得丰富点,比如烤全羊什么的,等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种出孜然了,拷出来的全羊肯定特别的好吃。” 钱管家无奈,再次叹息,居然有人用自己想过嘴瘾,还拿祖先打掩护。 “我的意思是说,祖先们肯定会喜欢。” “恩。”钱管家没有拆穿赵启明:“听小侯爷的,明年上全羊。” “那真是太好了。”赵启明搓着手。 正说话间,前面的院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这时候已经的下人们已经散去了,应该不会是祠堂里出现了灵异事件所致,所以赵启明和钱管家看了过去,看到有个下人连滚带爬的跑来,边满脸惊喜的大喊。 “到了!要到了!” 钱管家皱眉:“谁到了,慢点说。” 那下人跑了过来,惊喜的禀告说:“是汉军,汉军归朝了。” “汉军?” “没错。” “你是说李敢他们?” “正是!”那下人兴奋的说:“已经有消息传来,汉军明天就能到长安城外。” 第三百九十一章第三百九十一章听说有特价匈奴人,结实耐用质 建元三年,汉朝开始和匈奴的全面战争。 在历时半年的交战当中,汉军将士作战勇猛,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他们先有收复河套失地之功,又横扫漠北草原,为无数被匈奴残杀的军民洗去了耻辱,让汉军的威名传遍了北方诸落。 这是前所未有的胜利。 汉军没有辜负关中父老的期望,也对得起举国之力的支持。时隔半年,他们带着汉军斩敌首数万级的成绩,和包括匈奴单于左大都尉在内的俘虏,以及数不清的牛羊,来到了长安城外。 消息传来,万人空巷。 百姓们夹道欢迎,山呼海啸般庆祝着将士们的凯旋。 那汹涌的人潮中,有人从那些将士中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或丈夫,忍不住喜极而泣,庆祝自己的家人平安。那些看到妻儿或是父母的将士也会落泪,但军纪严明,让他们不能停下脚步,只能含着热泪,和家人在人群中对望。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匈奴单于的左大都尉表情麻木的走在队伍中,在他的后面是数不清的匈奴贵族和俘虏。他们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有的人甚至还穿着中原的丝绸。但此刻,他们都是俘虏。 看着这些匈奴人,被押着走过长安城的街道,百姓们心中情绪激动。他们深知从今以后,匈奴将再也不是汉朝的威胁,但想到白登之围的耻辱,和多年来和亲政策的屈从,实在难解心头只恨。 百姓高声咒骂,甚至有人朝匈奴丢东西,但汉军也只是象征性的阻拦。 他们这并不是出发时的所有汉军。事实上,更多的汉军都在城外驻扎,他们只是其中很少的部分,今天走进长安城,要代表所有的汉军,去向汉武帝献俘。 在护军将军韩安国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沸腾起来的长安城,来到了未央宫外。 在那里,有留守在后方的老将们等候多时。作为归朝的将军,韩安国将会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亲手交还出发前汉武帝赐给他的调兵虎符,以及这场战争中的所有俘虏。 “真是太解气了!”秦文痛快的说。 此时,东乡侯府也正在庆祝着汉军的凯旋。 赵启明让厨房准备了酒菜。钱管家来了,胡先生也放下了作坊里的事情。甚至很少参与这种场合的秦文,也在正厅里有自己的位置,说起了正在进行的献俘仪式。 听到秦文的话,钱管家心情不错的喝酒。 倒是胡先生笑了起来:“匈奴人作恶多端,这也是报应。” “他们的手上都有汉朝军民的献血。”秦文解气的说:“如今成为汉军的俘虏,应该押着他们游街,等献俘之后,再押去长陵处置。” “长陵?”赵启明来了兴趣。 “高皇帝的陵寝。”钱管家捋着胡须:“秦文应该是想说,要把那些俘虏送去长陵,在高皇帝的陵前处死,以此来告慰祖先,洗刷白登之围的耻辱。” 胡先生也听出了秦文的意思,笑着道:“秦护卫可知道杀俘不详?” “那也是中原人的说法,匈奴人是蛮夷,跟他们不用讲究这些。”秦文皱眉:“何况汉军横扫漠北,活的匈奴人都不怕,这些刀下之鬼又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听到这话,胡先生竟没有反驳。 赵启明其实也不太在意那些匈奴人的死活。毕竟成者为王败者寇,那些匈奴人死在战场上和死在长陵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也的确好奇汉武帝会怎么处置那么俘虏。 “钱管家是军中出身,应该也抓过俘虏吧?” 钱管家想了想道:“处死俘虏的事情不少,但那基本都是屠城的时候,两军交战有不斩来使的规矩,杀俘不详的说法也由来已久,匈奴人不守规矩,我们却不能视而不见。” “钱叔的意思是说,陛下不会处死这些俘虏?”秦文皱眉问道。 钱管家道:“俘虏多达数万,真要全部处死,难道血染长安?” 赵启明忍不住问:“那钱先生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俘虏?” “在战场上是俘虏,到了长安就是奴隶。”钱管家眯起眼睛说:“匈奴人身体强壮,都是不错的劳力,应该会给口饭吃,让他们继续活着,只是这辈子再也没有其他指望了。” “这倒是。”胡先生来了兴趣:“真要说起来,这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划算?” “当了奴隶的人,也只比牲畜好些,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了,不用给他们工钱。”钱管家若有所思:“侯府在淮南的瓷器作坊明年就能投产,要是买来这些奴隶,以后的成本就能降下去很多。” “没那么容易,陛下不会让这些奴隶流入民间。”钱管家说完,也忍不住动心:“但要真是能买的话,侯府就要几个匈奴女人,把脏活累活都交给她们,下人也能轻松点。” “那就再要几个年轻力壮的。”秦文也加入了话题:“刚好侯府的护卫最近缺人,那些匈奴虽然调/教起来费力,但身体强壮正不是我们汉人可比。” 听着这些人谈论起买卖奴隶的事情,赵启明有点无语。 毕竟刚开始的话题只是针对今天的献俘,大家讨论的内容也是究竟要不要处死匈奴俘虏的问题,怎么这突然之间就成了贩卖人口,讨论采购奴隶清单了? 这让赵启明难以接受。 他觉得那些匈奴人是否处死,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把人家当成货物买卖也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就讨论人家的性价比,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要知道人家以前可是贵族,如此对待人家,要是恼羞成怒自杀了,那就要损失很多的好劳力了。 “可惜匈奴女人的模样不怎么好看。”胡先生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秦文表示了赞同:“听说就没有漂亮的。” 难得的是,钱管家居然没有制止这种非礼勿听的话题,还看着赵启明,别有用心的说:“要是姿色还过得去,给小侯爷身边添置几个婢女,也是挺划算的事情。” “打住。”赵启明抗/议:“怎么还扯上我了?” “小侯爷不想要?” “我还真不想,你们要再说下去,我怕你们都要买匈奴的女人给我当妾了。” “这可不行。”钱管家表情严肃:“那些匈奴人卑贱,买回来干粗活还可以,没资格给小侯爷侍寝,那是连穷苦人家都不要的外族奴隶,怎么能进侯府的门?” 赵启明眨了眨眼:“怎么,还正打算买?” “也只是想想罢了。”胡先生笑着道:“钱管家刚才说的对,陛下要修陵寝,要行马政,要用的奴隶太多了,不大可能把那些奴隶拉出来买卖,更不会流入民间。” 赵启明松了口气。 老实说,还正有点害怕钱管家和胡先生动心思,毕竟那都是些奴隶,要是哪天这帮人在侯府起义,把自己给杀了,那就太不划算了,所以这个便宜还是不要的好。 “不过那些匈奴贵族应该不会干重活。”胡先生仿佛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比如那个左大都尉,还有其家眷,那都是匈奴人中的大贵族,让他们干重货太客气了。” “应该让那些贵族去给陛下牵马。”秦文笑了。 钱管家却道:“所谓的左大都尉,虽然也是诸侯,但在匈奴单于身边也干的是牵马的差事,又怎么配给陛下牵马?” “这倒也是。” 眼看着钱管家和胡先生继续讨论着奴隶的话题,赵启明表情无奈。 虽然侯府的这两位高层管理人员平时很少说这些闲话,也的确是因为献俘的事情让他们高兴,但是对奴隶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实在是辱没了侯府和谐社会的风起。 钱管家和胡先生应该和灌夫做下来聊聊。 毕竟,那才是正的人贩子。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感觉有点好奇。在奇袭白羊王成功侯,老匹夫扫荡了整个河套地区,缴获的牛羊和奴隶肯定多不胜数,这在李敢的家书中也多次说到过。就是不知道这次献给汉武帝的是其中的部分,还是全部都拿了出来。 以灌夫的性格,应该会自己留点吧? 要是真的留下来了,老匹夫用不着那么劳力,倒的确有沿街叫卖的可能。 这让赵启明开始担心起来。 他怕钱管家和胡先生对贩卖人口的事情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兴趣,如果真的哪天碰到了灌夫沿街叫卖“特价清仓匈奴人,结实耐用质量好”,会不会眉开眼笑,直接买他几百个? 这太可怕了。 过年期间事多,估计不能正常更新,请兄弟姐妹们见谅! 第三百九十二章趁人之危的犯罪分子 东乡侯府讨论着贩卖采购奴隶的问题,是对汉军献俘仪式认可。 同样的庆祝也在长安城的各处上演。百姓们欢呼雀跃,觉得汉军的胜利洗刷了耻辱,让他们扬眉吐气。达官显贵们高兴,是汉军打败了匈奴,安定的国家可以让他们继续奴役无产阶级。 静安公主也很高兴。 当赵启明来到静安公主的书房时,她正带着醉意从软榻上醒来。 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的酒量。从前他为了创造酒后乱性的条件,用莲藕猪脚汤为诱饵,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让静安公主喝了很多酒。结果等他都已经喝到了地上,静安公主却还是神志清醒,让他感觉很受打击。 也正是因为了解静安公主的酒量,看到她喝醉,赵启明才感到吃惊。 “你喝了多少?” 静安公主看上去已经醉了,但也只是眼神迷乱,脸颊发红,和赵启明说话的时候她的意识显然很清醒:“没喝很多,只是想着从前的旧事,等不来夫君就先睡了会。” “今天献俘,我以为你也要去,要不是你外宅的人去请,我都不知道你在家。” 静安公主笑容迷乱:“毕竟是妇道人家,不好参加那样的场合。” “你应该去看看,那些匈奴人是怎么向陛下跪拜臣服的。”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的确有点醉,所以倒了杯煮好的热茶过来:“听说从前和匈奴没有战争的时候,匈奴使节来面圣从来都不行跪拜礼。” 听着赵启明的话,静安公主顺从的喝了茶,热气让她的脸比之前更红。 但她脸红时和别人不同。 男人醉酒,整张都会红起来,如同怒发冲冠的张飞。而多数女人脸红时,脸颊上飘着红霞,给人以别样的风情。至于静安公主,赵启明在此之前没见过她脸红。现在仔细观察,她发现静安公主脸红的位置是在眼角下面,给人的感觉不是喝醉了酒,倒是有点像妩媚的妆容。 “没有那些匈奴人行跪拜之礼,四海之内也知道汉军击败了匈奴。”静安公主放下了杯子,然后看着赵启明说:“未央宫外人太多了,妾身只想跟夫君说会话。” 赵启明坐了下来,看着静安公主。 汉军献给汉武帝匈奴俘虏,意味着战争的胜利。汉武帝接受献俘,也是有意昭告天下,他作为君主的功绩,为汉朝开启了大国气象。可其实很少有人知道,汉武帝的背后还有个女人暗中全力支持着他。 静安公主就是那个女人。 汉武帝能走到今天,有静安公主的功劳,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就像今天未央宫外汉军献俘,没人能看到静安公主出现。她在暗中倾注全力,这么做的初衷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 汉军击败匈奴左庭,让汉武帝掌握了军权,不用再担心刘氏宗亲的威胁。 这意味着汉武帝的成长,也象征着静安公主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绩。 相比起为汉军的胜利感到高兴,静安公主其实更高兴的是她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任。当别人庆祝着汉军的胜利,追忆匈奴人带给汉朝的耻辱时,她感到高兴的是汉武帝的成长,和这些年的坎坷和不易。 “辛苦你了。”赵启明坐了下来,抱着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没有说话,表现的很顺从。她从来不会失态,也少有大的情绪波动,遇到再棘手的事情时都表现的冷静。但今天她柔弱无骨,只想依偎在赵启明的怀里。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静安公主在赵启明的怀里,想着这些年的旧事。赵启明也没有主动说话,无声的安慰着。这让静安公主忽然想起,这些年中赵启明给了她很多的帮助,但从来没有主动索要过补偿,就像现在这样无声却有力的支持着她。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也正看着她。 此时的静安公主,和从前不同。她见证者汉武帝的成长,终于完成自己责任后,加上追忆这些年的旧事,正处于女人特有的感性中,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理智。 不过也正是静安公主此刻表现出来的柔弱无骨,让赵启明忽然动了心思。 他觉得静安公主很少有感性的时候,保持着理智的情况下甚至连醉酒的机会也很难遇到,到了明天静安公主肯定会恢复从前的成熟和冷静,但至少今晚,静安公主卸下了铠甲。 这难道不正是犯罪分子趁人之危的绝佳时机吗? 想到这里,赵启明试探着俯下身去,靠近静安公主。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连呼吸都缠绵着,但静安公主没有拒绝,只是近距离的看着赵启明,眼角还带着醉酒的潮红,眼神也游离在清醒和迷乱的边缘。 赵启明意识到,他可能就要得手了。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时刻。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总想跟静安公主睡觉。也曾经大言不惭,声称自己迟早会把静安公主糟蹋。但真正到了此刻,他竟然感觉到有些紧张。 在这种关键时刻,作为男人他不想让静安公主发觉到他的紧张。 但显然,静安公主还保持着清醒,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掩饰。所以在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她露出了笑容。这笑容有些迷乱和醉意,但显然是赵启明的紧张让她觉得有趣。 这太失败了。 赵启明觉得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让人觉得他很有趣。所以他粗暴的把静安公主放下去,然后骑在了静安公主的身上,紧着就开始直奔主题的去解开自己的腰带。 静安公主仍然没有阻止。 赵启明有了充足的时间去解自己的腰带。 古人的衣服看上去简单,但结构复杂。赵启明也是今年才掌握了自己穿衣服的的技能。更别说现在这种紧张的形势之下,他手忙脚乱,等终于把腰带解开的时候已经是花去了很长的时间。 此时,静安公主安静的躺在软榻上,仍然看着他。 “我要开始了。”赵启明说。 这让静安公主好笑:“又不是两军交战,夫君这是在城外叫阵呢?” “没。”赵启明不服气:“我是在给你打招呼,让你有心理准备。”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眼角仍然带着潮红,但眼神已经不再迷乱,看上去很清醒,就这么看着赵启明,然后说:“夫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管妾身。” “那我就来了?” “恩。” 赵启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解开了腰带之后,接下来的工作不再是复杂的过程。所以很快就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然后视线从静安公主的脸上转移,到了静安公主的腰上。 那里,是静安公主的腰带。 解开之后,是新的世界。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犯罪分子即将作案成功。 第三百九十三章阿里巴巴和他的宝藏 在此之前,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朝夕相对,有过多次身体接触。他们在花前月下讨论着母猪的产后护理,在满天星空下寻找奥特曼在远方的故乡。即使这些话题毫无香艳可言,赵启明也总会寻找时机,试探性的在静安公主的身上探索。 至今为止,他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比如他曾经打过静安公主的屁股。 不过那是特殊情况下的意外收获。 大多数的情况下,他能占到的便宜其实并不多。 每到亲密接触的时候,静安公主就会变成明察秋毫的球场裁判。在赵启明的动作还不算过分的时候,她基本都不会去理会。只有当赵启明开始伸向重要部位,这个时候的她就会无情的出示红牌,将赵启明罚出场外。 但这次不同。 赵启明当着静安公主的面脱了衣服,这在从前是肯定是会被黄牌警告的。然而这次静安公主却没有任何的表示。这意味着赵启明可以脱掉自己的衣服,甚至还能脱掉静安公主的衣服。 这是千年难遇的绝佳机会。 赵启明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他看着静安公主的腰带。 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但静安公主绝对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想童话故事。 赵启明想到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中,阿里巴巴有勇有谋,和邪恶势力作斗争,有着很多值得学习的品质——但这些跟赵启明此时面对的情况无关。 他在意的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中,主人公的宝藏。那些宝藏藏在隐秘的山洞里,只有喊出芝麻开门这样的咒语,山洞才能自动打开,让宝藏重见天日。 对赵启明来说,静安公主美好的身体就是他的宝藏。他找到了藏宝的山洞,现在他和宝藏的距离已经很近。但是要得到宝藏,阿里巴巴需要喊出咒语,他要解开静安公主的腰带。 这是让人充满期待的腰带,也是得到宝藏的最后考验。 这意味着和静安公主走到今天,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刻。 他再次紧张起来,虚张声势的朝静安公主说:“我可真要动手了。” 静安公主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 “你可不能告我强/奸。” “多嘴。” 果然,赵启明没有得到鼓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静安公主虽然不是那种很容易就害羞的姑娘,但毕竟也有自己的矜持。在这种情况下,静安公主不能对他的行为有任何的肯定,当然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帮助。 所以腰带的事情,赵启明还真不好意思让静安公主来帮忙。 他咬牙切齿,开始行动。 果不其然,本来很好解开的腰带,在他的慌乱中变成了死结。他就像是站在山洞外的阿里巴巴,距离宝藏已经很近,但却因为忘记了咒语,始终不能真正得到宝藏。 很快,他满头大汗起来。 静安公主忍不住伸手,用长袖替他拭去汗水:“要不然休息会?” “休息?” “休息。” 赵启明觉得这太打击人了。哪有这种事情还停下来休息的。 看来静安公主不是好的球场裁判,在错误的时间要求中场休息,已经就要胜利的赵启明当然不会同意,所以他认真的朝静安公主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想休息。” “为什么?” “因为那太丢人了。” “没关系。”静安公主安慰:“不会有人知道。” “那也不行。”赵启明继续满头大汗的努力。 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主动把赵启明拉下来,躺在了她的旁边。 这让赵启明有些吃惊。 这时的静安公主已经转过身来,和他近在咫尺对视。紧接着,静安公主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白皙和肩膀,接着把整个手臂也抽了出来,最后捂住了自己穿着心衣的胸口,然后侧躺在已经展开的曲裾长裙上,看着赵启明。 尽管静安公主还穿着心衣,但如此距离的看着,赵启明还是燥热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而这个时候的静安公主正观察着赵启明。她好奇这个时候的赵启明会是怎样的表情。结果她没看到什么表情,只看到赵启明满头大汗。 “没干过趁人之危的事吧?” “恩?” “夫君是老实人。”静安公主再次帮赵启明拭去汗水,表情还充满同情的说:“今天就算成了,那也是胜之不武,妾身倒没什么,只怕要辱没了夫君的威名。” 激将,明显的激将。 赵启明觉得自己的确趁人之危,但他不承认自己胜之不武。所以可他也根本也没想过要中场休息,更没有放弃这次趁人之危的机会:“我不要威名了,今天就是要趁人之危。” “那可真是为难妾身了。”静安公主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护着心衣。这时她低头看了看,然后对赵启明说道:“不如夫君今天就先这样吧,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老实说,赵启明今天的确过足了眼瘾。 静安公主的曲裾已经褪下,整个上半身只穿着心衣。这种内衣的款式虽然保守,但露在外面的都是大好的春光。尤其是心衣附近鼓起来的柔软轮廓,更是让他魂牵梦绕。 但他野心很大,不满足现在的收获,还想着更大的成功。 毕竟他的目标是糟蹋了静安公主,只是看人家的胸部那并不算成功的糟蹋。 何况他看到的只是静安公主胸部的轮廓? “我是有名的兵法家。”赵启明直视着静安公主,认真的说:“外面人都说我要从军肯定是当时名将,现在这种情况好比大军围城,我已经成功让你弹尽粮绝,眼看着就能进去烧杀抢掠了,这时候你让我退兵,你觉得有可能不?”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夫君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当然。” “那夫君打算怎么办呢?” “不用激将我,反正我死肯定不能过完眼瘾就穿衣服回家的。”赵启明说完这话,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不择手段的犯罪贩子,他爬起来直接压在了静安公主的身上。 他粗暴的拉开了静安公主的心衣,马上就察觉到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紧贴着他,甚至还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柔软的东西在他胸膛挤的压下,不停的变化着形状。 这种程度的接触来的太过突然。 赵启明明显受到了刺激,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把手放在了静安公主的腹部。那里的皮肤光滑柔软,但他并没有过多的留念,很快就顺着静安公主腰部的轮廓往上游走。 直到这个时候,静安公主才主动伸出手,抱住了赵启明的脑袋。 赵启明能清楚的感觉到,肩膀上传来静安公主湿热的呼吸。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让你客气。” “那我来了?” “恩。” 第三百九十四章奇丑无比的小将军 月上枝头,万物寂寥。 静安公主的书房里,温度逐渐升高,然后慢慢冷却。 覆盖着毛毯的软榻上,赵启明赤身裸/体,看着屋顶许久,想等待呼吸平静下来。直到身旁传来动静,他才笑着转过身来,然后肆无忌惮的打量。 昏暗的油灯下,静安公主没有穿衣服。倒是之前那件被赵启明扯烂的心衣,被她拿过了遮住了前面的身体。她整理头发时身体舒展,腰部往上出现了漂亮的弧度;不经意间抬起手臂,让赵启明能从她背后能看到她胸前的线条。 这实在是很美好的画面。 赵启明/心猿意马,伸出手去摸静安公主的背部。 他想暗示静安公主,尽管经历了殊死的战斗,他仍然还有余力再战。 可惜静安公主并不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也没有继续再战的意思,此刻仍然背对着他,整理着逐渐柔软起来的长发,然后头也不回的问了句:“又动歪心思了?” 赵启明继续在静安公主的背上游走。 “你说,我刚才是不是真的有点趁人之危?” “那你自己觉得呢?” “有?” 静安公主还是没有回头:“何止趁人之危,还胜之不武。” 赵启明得意的说:“我能理解你,毕竟严防死守这么久,让我毫无办法,今天我都没打算动什么心思,结果你突然没有了防备,就这么让我得逞,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静安公主好笑:“本来也没打算坚持,心都能交给你了,何况是身子?” “那你之前怎么不让我得逞?” “时候没到。” “今天时候到了?” 静安公主转过脸,想了想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为了达到目的找遍了借口,总是要防着你也挺累的,就干脆让你得逞,也免得你以后总是动手动脚。” “原来是这么想的。”赵启明眯起眼睛:“就不怕我达到目的然后抛弃你?” “那妾身也认了。” “这么豪迈?” 静安公主转过脸去,继续整理着头发:“夫君这些年也很不容易,就算最后始乱终弃妾身也认命了,只求真到了那时夫君能打声招呼,让妾身有所准备。” “那倒不至于。”赵启明继续得意:“不过你要对我好点。” “恩?” “你现在连身子都给我了,这叫生米煮成熟饭。”赵启明摇头晃脑:“以后要是对我不好,我随时可能始乱终弃,真到了那种地步,你嫁不出去可别跟我哭。” “那夫君觉得,妾身应该怎么才算好?” 赵启明若无其事的摸着静安公主的背:“比如,再陪我来上几次。” 静安公主转过身来,用那件被扯烂的心衣遮挡着胸前,本打算跟赵启明说话。忽然间她余光中发现了什么,视线从赵启明的脸上转移,最后停留了在赵启明的腰上。 “丑东西。” “恩?” 静安公主打量着赵启明的小将军,饶有兴趣的说:“又不安分了。” 赵启明这才知道,静安公主是说他的小将军丑。 这样的评价让他感到很意外。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人看过他的小将军,也给出过不同的评价。比如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小伙伴们都能看到对方的小将军,那时大家热衷于讨论自己的小将军能尿多远。长大后他和同学去澡堂,大家对小将军的讨论也是围绕着尺寸的问题。只有当静安公主在打量着小将军的时候,居然在意那东西的美丑。 老实说,赵启明不喜欢这样的评价。 他觉得静安公主的不关心实用性,只在乎外表的行为,是对小将军的侮辱。 “不让达到目的的时候垂头丧气,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小将军:“现在可倒好,刚尝到甜头就理直气壮,面目狰狞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吓唬谁。” “你是在说小将军,还是在说我呢?”赵启明眯起眼睛。 可静安公主却笑着说:“妾身可不敢说夫君的不是。” “这么说你是在指责小将军?”赵启明有些生气:“那还不是你总拒绝,让小将军失望了很多次,现在终于达到了目的,人家难道不应该意气风发?” “夫君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丑东西?” “我和小将军有着同样的心情。”赵启明理直气壮。 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说的有道理,这个丑东西不愧是赵启明身上的器官,连此刻赵启明的理直气壮,丑东西都能感同身受的狐假虎威起来,让她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打量着小将军许久,她不忍直视,最终还是摇头道:“真是其丑无比。” “你管它丑不丑。”赵启明有些生气:“好用就行了。” “好用?” 赵启明眯起眼睛,然后道:“看来你还没有发现小将军的优点,这说明你刚才不是特别的认真,不如你再给我机会,相信你对小将军肯定会有新的认识。” 静安公主好笑:“再给你机会,我明天就别想出这书房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想起,他始终把静安公主当作成熟女性,忘记人家也未经人事,刚才他只顾着自己,现在才想起来静安公主可能刚才并不享受。 他关心的问:“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没那么严重。”静安公主转过身去,整理好头发:“只是有点不舒服。” “真没事?” “没事,不过今天肯定是不成了。”此时的静安公主终于整理好头发,再也不用那件被扯烂的心衣遮羞。她拿过软榻上的毯子盖在身上,然后躺了回去。 赵启明赶紧凑过去帮忙盖被子说:“那就先休养生息,等好了再说。” “恩。” “不过今天时候也不早了。”赵启明看着窗外:“你说我还走不走?” “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就留着,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是想留。”赵启明为难道:“但我怕你外宅的下人说闲话。我这个大男人当然不怕,但你是独身的公主,要是让人知道我在你这过夜,那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静安公主笑着道:“这外宅的人我心里最有数,他们没有嚼舌根的胆子。” 听到这话,赵启明肃然起敬。 他觉得静安公主这么有信心,说明这外宅的下人的确都很听话。相比起来他就有点自愧不如了,内院的丫鬟连他吃饭时放屁的事情都敢拿出去说。 “那他们要是私下里穿呢?” 静安公主眯起眼睛:“除非是活腻了。” 太霸气了。 被糟蹋了还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实在是太性感了。 赵启明喜欢静安公主的性感,也喜欢静安公主的霸气,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静安公主比了下去,所以他马上说:“没错,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今晚我就不走了。” “随你。”静安公主转过身去,把后背给了赵启明:“我要睡了。” “我也睡。”赵启明钻进毯子,从后面抱住了静安公主。 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的完美契合,这本是很好的睡姿。 可惜静安公主并不喜欢,在黑暗中说道:“丑东西不老实,快拿开。” “以后都不会老实了,你适应下吧,很快就能习惯了。” “是你不老实还是丑东西不老实?” “都不老实。” 第三百九十五章挖帝国主义墙角 夜黑风高的夜晚,犯罪分子进入美丽寡妇的家中,做出不可描述的苟且之事。清晨时分,犯罪分子心满意足,大笑着离开作案现场,只留下美丽寡妇衣衫不整,跪地抽泣。 这是赵启明想象中的犯罪故事。 可惜真实的情况,是他作案了之后,抱着衣服走出静安公主的书房,贼眉鼠眼的四下张望,确定是否有人经过。而静安公主从始至终都没有被糟蹋的觉悟,在赵启明走出书房的时候还在睡觉,并且背对着赵启明含糊不清的说道:“天凉了,记得把门关上。” 于是赵启明很有素质的帮受害者把门关上,然后才逃离了作案现场。 尽管静安公主已经说过,外宅里的下人们不敢嚼舌根,但赵启明不敢有丝毫大意。 如果只是寻常女子,他大早上从人家姑娘闺房出来,也不过是有“猥亵妇女”的嫌疑,即便被发现了也顶多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可静安公主是汉武帝的亲姐,正经的宗亲之女,他既没有给汉武帝打招呼,也没有为刘家人办彩礼,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睡了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大姑娘,简直就是比空手套白狼还要恶劣的行径。这件事如果闹到朝堂上,群臣肯定会勃然大怒,然后给他安上“薅帝国主义羊毛”、“挖帝国主义墙角”的罪名。 赵启明不想挖帝国主义墙角,更不想薅帝国主义羊毛。 所以他离开静安公主的外宅时提心吊胆,唯恐被人发现。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外宅的下人都按照静安公主中午才会起床的作息来安排工作,总之他蹑手蹑脚的走出大门,居然连一个下人也没有遇到,就这么平安的逃离的犯罪现场。 走出静安公主的外宅时,赵启明松了口气。 他庆幸自己没被发现,也就没有因为挖帝国主义的墙角而被诛灭九族。 不过更让他欣慰的,是昨天夜里的事。 他认识静安公主已经快两年了。尽管是自由恋爱,但静安公主对婚前性行为有着这个时代共有的保守态度。赵启明抓耳挠腮,辗转反侧,无数次想把静安公主糟蹋,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结果昨天夜里,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居然成功的把静安公主睡了。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赵启明忽然想起了西游记的故事。 他贼心不死的想要蹋静安公主,就如同唐僧对取经的执念。如果套用《西游记》故事,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睡了静安公主,就好比唐僧等师徒四人历经磨难,在即将到达“大雷音寺”时,打算沐浴更衣,以洁净之躯去面见佛祖,结果在大雷音寺山脚下的大澡堂子里,遇到了前来消费的如来佛祖,让他们得以提前的取到经书。 如果西游记以这样的结局告终,师徒四人肯定会很高兴吧? 赵启明也很高兴。 虽说纯属意料之外,但静安公主的肉体实在太美好了,让他现在想起来还心猿意马。如果不是需要养精蓄锐,他肯定要继续跟静安公主去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直到腰肌劳损的时候才肯离开。 看来古人说的没错,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想着这些,赵启明怡然自得,不紧不慢的往侯府走去。 这时,后面有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仔细看,那是一队穿着轻甲的骑兵,正扬鞭策马的疾驰而来。 赵启明有些疑惑,既然战争都已经结束了,为何还有骑兵调动。 他拉着缰绳到路边停下,给人家让路,也想顺便看看是谁。 结果那队骑兵居然在接近他的时候放慢速度,然后为首的那人没等战马停下,就身手敏捷的翻身下来,朝赵启明行礼。然后紧接着后面那些轻甲骑兵也下来行礼。 “师兄!” 这是李敢的声音。 赵启明有些难以置信的面前的人。 “我回来了。”李敢朝赵启明行大礼,只把头抬了起来。 赵启明确信这就是李敢,心中百感交集,赶紧翻身下马,把李敢拉起来。 四目相对,他仔细辨认,这的确就是李敢。 两人只不过半年没见,之前那个白衣少年已经面无全非,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变了样子,是个尽管还很年轻,但再也看不到稚嫩的,埃塞俄比亚人? “你怎么黑成这样了?”赵启明又喜又惊。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敢。 即便汉军已经凯旋,但那毕竟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事情,按照军中的规矩,作为胡骑校尉的李敢现在应该在北军报道,不会这么快就能从军中出来才对。 可李敢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以非洲兄弟的形象,让他措手不及。 “河套的太阳比中原厉害,行军也基本都是在夏天,的确是黑了些。”李敢也很惊喜,甚至不在乎赵启明的取笑,激动的看着赵启明说:“不过师兄没变,气色还是那么好。” 赵启明气色当然好,毕竟昨天才糟蹋了静安公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不过相比起来,李敢比他更加意气风发,不仅成了胡骑校尉,还拥有了小麦的肤色,甚至个头也比之前高了些。这样的形象,简直就是标准的阳光型男。 能有如此的变化,想来这应该是经过了战场洗礼的缘故吧? “回来就好。”赵启明打量完李敢,然后问:“你怎么不在军中?” “已经去报道了。”李敢朝赵启明解释说:“临时有事要出来办,找了些时间看望了家中的母亲,现在见过了师兄,马上就又该去军中了。” “这就要走?” “今天是来跟师兄报平安的。”李敢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叹息,歉意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等军中的事情结束了,小弟再来拜访,到时候再来师兄细说。” 赵启明点头,他知道李敢从战场上下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与此同时,他也好奇李敢在战场上的经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李敢看了眼身后,然后朝赵启明道:“这次是临时出来的,没有什么准备,但也给师兄带了些草原上的特产,都是师兄临行前吩咐过的,估计等会就能送来。” 这让赵启明有些惭愧,叹息着道:“你在战场上拼杀,不用记着这些琐事。” “师兄见外。”李敢看着赵启明:“时间不多,今天就先告辞了。” 赵启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点头道:“走吧。” 李敢翻身上马,再次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带着那些骑兵,很快就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赵启明/心中感慨,李敢的变化太大了。 看来去过战场上的人的确不一样。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李敢在草原上追着匈奴跑敢,练就了强健的体魄,而他被大白鹅追着满花园跑,总是半夜里抽筋。看来不同环境对人产生的差异果然是巨大的。 这才半年时间,李敢成为了胡骑校尉,被封了岸头侯,还成为了汉武帝重点培养的青年将领。更重要的是,经过了战场的洗礼,李敢已经成为身材高大,体格强健的型男。 相比起来,赵启明就差多了。 至少以前面对李敢,他是有机会把那家伙打趴下的,但现在看样子,如果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在面对李敢的时候,恐怕只有使用毒药等手段,才有取胜的可能。 这可真是高下立判。 不过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呢? 赵启明露出自得的笑容。 他是睡过了公主的人。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挖帝国主义墙角,薅帝国主义羊毛的人。 这样的胆量,也是李敢能比的? 当然不能。 “所以说,还是我比较更厉害。” 这样想着,赵启明翻身上马,继续心情不错的往侯府走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来自草原的美味 都说战争能改变人,李敢就是最好的例子。 经过了战场的洗礼,白衣少年黑成了非洲兄弟,也多了之前所没有的英气。 更重要的是,军中的生活让李敢多了些豪放。 记得大军出征之前,赵启明曾经嘱咐过,让李敢给他带些土特产回来。李敢尊师重道,刚去河套没多久,就连同家书送回来了很多牛肉干。赵启明原以为李敢这次给他带来的也是这种东西,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敢给他送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东西。 北军来的骑兵成为了游牧民族,赶着成群的牛羊出现在侯府门外。他们声称这些是击败白羊王时的缴获,奉胡骑校尉的命令献给东乡侯府,让小侯爷尝鲜。 以土特产的标准来说,如此手笔的确是豪放。 尽管赵启明的田园生活中没有放羊的计划,但他还是眉开眼笑的接受了这些土特产。毕竟河套是人尽皆知的产马区,那里的牛羊也是出了名的鲜美。 他想到了很多关于牛羊肉的做法,结果都被他否决了。 真正上等的食材,要保持原有的风味,只能进行简单的加工。复杂的烹饪反而会影响食材的鲜美。显然,从河套的确过来的牛羊,就是食材中最顶级的存在。 看着那些成群的牛羊,赵启明食指大动,仿佛看到了行走的顶级美食。 他开始对河套牛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毕竟在中原地区,私自宰杀牛是犯法的。也正是这个原因,让赵启明在吃了很多的羊肉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机会享用牛肉,甚至好奇公元前的耕牛到底是什么味道,以至于思念成疾,在春天犁田的时候,对着人家正在劳作的春牛起了邪念。 天可怜见,今天,他终于有了品尝的机会。 战场上缴获的河套牛不属于耕牛,当然也就不受律法的限制。 他心痒难挡,让钱管家找来了庖丁,现场进行宰杀。与此同时,院子里支起了大锅,等带骨的牛肉被处理好,就在最新鲜的时候扔进锅里清炖,即使没有用太多的配料,院子里也很快鲜香扑鼻。 侯府上下骚动起来。 大家想起了之前的羊肉泡馍,自发的开始拿出自己的碗,等待着掰馍。 这让赵启明忽然想起,清炖的牛肉的确可以按照羊肉泡馍的方法,做出别有风味的牛肉泡馍来。所以他让厨房先用带骨的牛肉炖汤,然后切出新鲜的牛肉片,与此同时开始烙饼。 侯府的所有人都没有吃午饭。包括赵启明在内,大家都留着肚子等着这顿牛肉泡馍。好在厨房的老妈子有了经验,按照羊肉泡沫的方法,很好就将牛肉泡馍做好了。 羊肉汤鲜香味美,飘着少许葱花。刚出炉烙饼滚烫,散发迷人的香味。 制作羊肉泡馍的所有工序都是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进行。包括钱管家在内的所有人也都蹲在院子里掰馍喝汤。如果有人这时候来侯府拜访,恐怕会被如此震撼的画面惊到。 这的确有点美食狂欢的意思。 不过所有人都沉迷于美食中,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吃相。 那只河套牛很快就被吃光了,侯府的大部分人都扶墙而行,只有胡先生外出办事,错过了羊肉泡馍,等其他人都扶着墙散去,此时的院子里的汤锅中,只剩下的炖汤的牛骨。 胡先生不知道,这牛骨也是好东西。 事实上,赵启明之前没怎么吃羊肉泡馍,等的就是这些骨头。 庖丁手艺不好,剃下来的牛骨带肉,在院子里的汤锅里炖了几个时辰,骨头里面的营养物质基本都已经到了锅里,骨头上的肉也已经炖烂,这就是最好的牛棒骨。 赵启明用大碗盛汤,又从锅子捞出牛骨,不再做任何的加工,直接抱起来啃。 这些牛骨很粗,胡先生觉得觉得啃起来不雅,但是真正享用之后,嘬着骨头上带起来汤汁,和若即若离的筋肉,胡先生很快就被成为牛棒骨的俘虏,啃得比赵启明还认真。 “不错吧?”赵启明啃完了骨头,扔给了趴在不远处的旺财,然后嘬着指头朝胡先生说:“幸好您出去办事了,不然吃完了牛肉泡馍,这牛骨就啃不动了。” 胡先生蹲在地上啃的认真,等到再也没肉了之后,才把骨头重新放到碗里,有些意犹未尽的说:“炖的确实不错,连肉带筋都烂了,吃起来不费事,也的确美味。” 赵启明笑了笑,转过头朝身后的细柳说:“再去捞两根。” 细柳正经历青春期发育,食量大的惊人,刚才跟大家吃了牛肉泡馍,现在又跟着赵启明啃牛骨,居然没有停下来,只是她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正躲在了赵启明的身后偷偷地吃。 听到吩咐,她放下碗跑去捞骨头。从跑起来的姿势看,她应该还能接着吃。 很快,细柳从肉汤里捞出了两根更加粗壮的牛骨,放到碗里拿了过来。 胡先生是斯文人,平时饭量不大,加上牛骨上的肉又很多,刚才那根就基本上吃饱了,只是实在是意犹未尽,没有抵挡住诱惑,所以站起来走了几步,又重新蹲下来接着啃。 “听说牛羊还剩下不少吧?” “怎么了?” 胡先生说:“在下是想,这么多的牛羊,总不能全吃了。” “那您的意思,是要养着?”赵启明想了想说:“这怕是不行,这些牛羊之所以鲜美,都是草原上的气候和水草养出来的,关中没有这样的条件,养出来也没有那个味道。” “就算没那样的味道,品种也比关中的好。”胡先生说:“小侯爷之前说到生态养殖,东乡亭和西乡亭有荒地,秋冬季节也能储备干料,养上些羊肉供应侯府也不错。” “侯府平时羊肉吃得多。”细柳忽然说。 赵启明也知道,侯府每年消耗最大的除了粮食之外,就是豆腐和羊肉。毕竟现在每天都要吃豆腐脑,秋冬季节之后也经常吃涮羊肉和羊肉泡馍,如果自己也能养些羊肉,的确能省些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养些本地羊也好。” “那这些河套的牛羊呢?” “我可舍不得把他们留下来做种。”赵启明说:“那都是最好的牛肉羊,就李敢送来的这些我都嫌少,这东西就算每天都让我吃,我也绝对不会腻。” 胡先生苦笑,知道是劝不住。 “放心,这次送来的牛羊能吃到过年去。”赵启明继续啃着牛骨,毫不担心的说:“另外别忘记了,这次汉军的缴获除了奴隶,剩下的全是牛羊,现在整个长安城估计有几十万头。” 胡先生笑了:“只怕是现在整个长安城的达官显贵,都在吃牛羊肉。” “他们可没我们做的好吃。” 胡先生喝着牛肉汤,满足的点头。 “真希望能多出征几次,带来更多的牛羊。”细柳小声的默念。 赵启明和胡先生都转过头,细柳这才发现被听到,慌乱的埋着头继续啃。 “差点忘记了。”赵启明忽然拍着大腿:“还有好东西。” “好东西?”胡先生来了兴趣。 赵启明有点懊悔的看着面前的牛骨,觉得就这么啃了真是有点浪费。要知道牛骨里面的东西,才是营养物质最丰富的美食,所以他朝细柳问:“牛骨还有没有?” 细柳说:“还有,剃下来了两筐。” “这么多?” “才刚只炖了大半筐,剩下还有很多。” “太好了。”赵启明告诉细柳:“让张婶过来,我教她做牛髓。” 第三百九十七章奴隶也是土特产 正如赵启明所说的那样,长安城里的牛羊地确是泛滥成灾。 作为汉军此次出征的战利品,没人知道这些牛羊的具体数量,但是根据军中传出的消息,汉军仅是在河套之战中的缴获,就有多达数十万头的牛羊。 即使是骄奢淫逸的达官显贵,平时也很少能吃到牛肉,眼下终于有了光天化日吃牛肉也不触犯律法的机会,他们除了自己享用之外,还要大张旗鼓的拿出来招待亲朋。 至于那些吃不上牛肉也买不起羊肉的普通百姓,即便是从沿街叫卖的小贩手中买来几根牛骨,也要煮上热汤,让全家都来享用。就连那些平时不怎么爱吃牛羊肉的异端分子,这个时候居然也要凑个热闹,然后在品尝完之后逢人就说:“匈奴人的牛羊肉也不过如此。” 显然,这些牛羊肉除了味道鲜美之外,还被赋予了其他的含义。 毕竟,那是匈奴人的财产。 在此前的数十年时间里,匈奴人经常袭扰汉朝边境,夺走的粮食和人畜无数,让汉朝百姓提起匈奴人无不咬牙切齿。而今汉军击败左贤王,从匈奴人的手中抢来的牛羊,也就成了胜利的象征。 达官显贵吃着牛羊肉,普通百姓喝着大骨汤,以这种方式享受胜利果实。 但除了这样的深意之外,他们做出来的牛羊肉,实在不如东乡侯府美味。 在小侯爷的英明领导下,匈奴人的牛羊肉成为了各种美食。 侯府的下人对牛肉泡馍情有独钟,钱管家和胡先生则爱上了赵启明特制的酱牛肉。两位侯府的高层管理人员在结束了每天的工作之后,总要让厨房切上些酱牛肉,然后坐下来喝上几杯,感叹侯府的奢侈生活。 倒是赵启明和正在长身体的细柳,对无人问津的牛棒骨和牛骨髓产生了兴趣,每天晚上都要从厨房的汤锅里把骨头捞出来,心满意足的坐在花园里享用,吃到满脸都是油渍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过牛羊肉如此鲜美,又有着胜利果实的特殊含义,当然不能只有侯府独享。 有道是独乐不如众乐。眼看着侯府举办美食大会,所有人都吃的肚满肠肥,赵启明觉得也应该让马场的同事品尝。所以在去马场的时候,他让秦文带了些牛肉过去。 马场的厨子虽不如侯府,但好在有赵启明在旁边指挥。 他们按照侯府的方式炖肉烙饼,很快就做出了还算正宗的牛肉泡馍。而那些马师和官员们也学会了牛肉泡馍的吃法,蹲在地上吃着满头大汗,竟然比侯府里的美食大会还要热闹许多。 “有心了。”厩令大人欣慰道:“马场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赵启明笑了笑:“大家喜欢就行。” “味道的确不错。”厩令大人把手藏在袖笼里,看着那些吃相不雅的属下,眯起眼睛道:“尤其是听说这些牛羊肉是从从匈奴人手上缴获来的,大家就吃的更加高兴了。” “将士们在前线作战,赢得战争他们居功至伟,可我们马场在战时输送马匹,也是功不可没。”赵启明说:“既然匈奴人的牛羊是战利品,马场的诸位就有品尝的资格。”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笑着道:“是不是有功劳那是朝堂大佬说了算,可大家吃着这些牛羊肉,心里知道能有这么多的牛羊缴获,其中有他们的功劳,这就够了。” 赵启明点头:“既然大家吃的高兴,明天我让人再带些来。” “这怕是不好吧?” “没事。”赵启明笑道:“李敢给我送了成群的牛羊,根本吃不完。” “是李公子送的?”厩令大人似乎想起了李敢在马场的那些日子,有些感慨的说:“的确是年少有为,随着此战成名,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马丞大人这个当师兄的,应该也脸上有光。” “封侯拜相是他的事。”赵启明不在意的说:“只要出去打仗的时候记得他师兄,回来的时候能多带些土特产,我这个当师兄的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好笑:“要这么说,李公子也算是为马场带了些土特产。” “恩?” 厩令大人说:“汉军此次的缴获丰富,除了数不清的牛羊和马匹之外,匈奴俘虏的数量也不少,陛下已经将那些俘虏作为奴隶,分配了下来,马场也得到了些。” 听了这话,赵启明差点就笑了。 他还真不知道厩令大人原来这么幽默。侯府的人把那些匈奴人当成商品,讨论性价比,厩令大人就更加直接,干脆把那些匈奴人当成了土特产,跟东北的野生黑木似得。 不过黑木耳也好,土特产也罢,主要是自己能享用。 “您是说马场也分到了些奴隶?” 厩令大人点头,然后转过身,看着马场外道:“应该快来了。” 的确是来了。 马场的官员吃完了牛肉泡馍,正准备干活时,匈奴的奴隶刚好到了马场外。 那些奴隶衣衫褴褛,表情麻木,被赶进了马场时就像是羊群。从他们破烂的衣服上看,其中有些人以前的生活还算不错,但现在跟其他人匈奴人已经没什么区别,在负责交接的马场官员的眼中,他们都只是数字罢了。 “五百。”厩令大人道:“其实马场现在用不了这么多奴隶。” “既然要不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接受了?”赵启明问。 “只要给口饭吃,这些匈奴人就能干活,浪费些粮食也无伤大雅。”厩令大人把手藏进袖笼里:“朝中重视千里马,精饲料给的充足,分给他们些就是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着马场外的那些匈奴人,忽然有些感慨。 果然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些匈奴人以前欺负汉朝人,尤其是那些衣衫褴褛,但布料显然是丝绸的匈奴贵族,这些年不知抢了多少汉人的东西,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成为了汉人的奴隶,还要跟马分粮食。 估计这些匈奴人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是这样的下场吧? “其他的马场就有些困难了。”厩令大人眯起眼睛:“他们人手本来就不缺,现在朝中又要把这些奴隶给他们,觉得养着这些匈奴人浪费了粮食。” 赵启明叹息,那些马场还真是没有生意头脑,居然还嫌奴隶多了。 要知道在公元前的社会,奴隶就代表着最佳生产力,反正是不用给工钱的,更不用给国庆节假期,让这些人干任何事都能创造价值,相比起来那些粮食又能值得了几个钱?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问:“这次汉军的缴获除了牛羊和奴隶,还有马匹吧。” “有。”厩令大人说:“应该有好几万。” “那马场分到了多少?” “没分。”厩令大人眯着眼睛说:“马场的现在职责是养好千里马。” 赵启明点点头。 厩令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态度已经很明显。无非是有了千里马之后,马场根本看不上那些匈奴马了。否则以厩令大人这么有作为的官员,肯定会去积极的争取。 “虽然现在还没分配下来,但其他马场应该都能得到些。”厩令大人说。 赵启明点头:“这样也好,反正他们多了些奴隶,让这些人有事可做,多引入匈奴马,要不了几年规模就能扩大,让关中有足够的匈奴马作为战马去对付匈奴人,这也算是用匈奴人的力量对付匈奴人了。” “不错。”厩令大人笑着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赵启明笑了笑。 这哪里是他的办法,朝中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说到底,主要还是汉军赢得战争,才有了这些缴获。 无论是鲜美的牛羊肉,还是奴隶,又或者是那些匈奴的马匹,这些都是赢得战争结果。汉武帝掌握了军权,长安城的百姓能品尝到鲜卑的河套牛羊,就连马场也有了多到用不完的奴隶和马匹,这都是通过战争,或者说赢得了战争所带来的收获。 这收获之丰富,让长安城的所有人都能享受胜利的果实。。 让赵启明忽然想起了细柳曾经说过的话。 “汉军能多出征几次就好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武夫是国家的脊梁 马场能够得到更多的奴隶,是汉军赢得战争的结果。 但汉军之所以赢得战争,离不开几位军中将领的运筹帷幄。 作为征讨匈奴的轻车将军,灌夫带领新骑兵突袭河套,为汉室江山夺回了故土,又在韩安国驰援河套之前,成功将军臣单于阻挡在黄河北岸,如此的丰功伟绩,再加上七国之乱时所建立的威望,让灌夫成为了军神般的存在。 但对于赵启明来说,灌夫就算有再大的战功,也还是从前那个老土匪。 灌夫来马场的时候,他正在山腰上的大树下享受秋日的阳光。 当听到山下有人跟他招呼“颍川侯来了”,他还以为是哪个从长安城来的侯爷来骑千里马过瘾。毕竟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他也并没有理会。结果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灌夫被封了侯,“颍川侯”就是老匹夫的封号,他被吓了个机灵,赶紧连滚带爬的往山上跑去。 要知道灌夫既是他的长辈,作为太仆也是他的顶头上司,突然来到马场不管是来有什么目的,他要是要跟着厩令大人去迎接的。要是灌夫来了马场没有看到了,以老匹夫的性格肯定要给他好看。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山下,结果没看到灌夫,倒是遇上了中郎将曹襄。 此时的曹襄正坐在观战台里,独自吃着东西。 “这泡馍还算不错。”曹襄发现了跑过来的赵启明,只是没有抬头,继续不紧不慢的吃着:“可惜比你侯府的厨子还差了些火候,也没有提前准备好糖蒜。” 赵启明慌忙行礼。 他知道知道这位长辈是出了名的爱吃,有关美食的话题还真不是随没话找话,所以如实答道:“晚辈只是带了些牛肉过来,把方法告诉了厨房,味道可能的确不入曹叔叔的法眼。” “最近这些日子走到哪都是牛羊肉。”曹襄还是没有抬头:“不过你这泡馍不同,之前用的是羊肉羹,现在用的是牛肉羹,吃起来倒是别有风味。” “曹叔叔果然是行家。”赵启明有点着急,东张西望也没有看到灌夫,所以忍不住朝曹襄问:“今天怎么只有曹叔叔过来?” “都来了。”曹襄说:“这会儿正在马舍那边。” 赵启明不知道曹襄指的都来了指的是哪些人,这让他有些惊恐。毕竟能和曹襄过来都是老将。这种场合之下自己居然顾着晒太阳没有去迎接,这在注重礼节的公元前可不是小事。 “你不用过去。”曹襄这时才抬起头来,拿起手边的毛巾擦汗,然后说:“今天主要是看千里马,没人会说你的不是,他们等会过来你们再行礼吧。” 话音刚落,马蹄声传来。 赵启明定睛看去,发现是灌夫。 半年不见,灌夫还是老样子。不过老匹夫穿上了素净的常服,给人以解甲归田的意思,身后那些护卫也没有穿铠甲,就这么扬鞭打马的簇拥着老匹夫,从马房所在的山后策马奔腾而来,然后在观战台前立马杨威。 “好马!”灌夫大笑。 赵启明见状赶紧跑上前去,行礼的同时高呼:“晚辈恭迎灌叔叔大驾。” “恩?”灌夫看见赵启明,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朝他说:“我在前线作战,你在后方也没闲着,为我汉军找到了千里马,这样的功劳可比那帮尸位素餐的老匹夫强多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庆幸。 看来灌夫看到千里马心里高兴,忘了他没有迎接的事情。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不敢和灌叔叔在阵前杀敌相提并论。” 灌夫果然是高兴,都不打算理会赵启明了,此时转过头,朝那些穿着常服的护卫说:“去把老夫的鞍具拿过来,我要骑着这千里马好生跑上几圈。” 说话间,绛侯周建德和平棘候,还有公孙贺也牵着马来了。 “老匹夫要换鞍具?”周建德拿起马鞭,指着灌夫道:“我们可都用的是马场的鞍具,要是觉得自己骑术不好直说便是,何必耍这样的心眼?” “老夫我在河套奔袭上千里,骑术要是比你差,那简直就是笑话。” 周建德眯起眼睛;“既然如此,那我们都换上自己的马鞍,然后再比如何?”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面。 赵启明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群老匹夫现场表演为老不尊了。但老实说他还真不感到怀念,毕竟这些老匹夫吵架的路数实在太幼稚,让他这个当晚辈的感到很是尴尬。 为了避免殃及鱼池,他朝周建德和公孙贺行礼,然后就退开了。 谁知这时魏其候来了,同行的还有韩安国。 所以赵启明赶紧又上去行礼,魏其候和韩安国都对他报以笑容。 “那就都换上。”魏其候看向灌夫和周建德,慈祥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面无表情的说:“当着晚辈的面你们也好意思,准备好了就赶快走吧。” “几位将军都是爱马之人。”韩安国是老好人,笑着朝他们说:“这汗血马的确不错,都想跑上几圈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韩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周建德拿马鞭指着周建德:“这老匹夫总说他的军功,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压住他的气焰。” 灌夫大笑:“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快些走吧。” 魏其候叹息,看向曹襄:“中郎将也去吧,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 此时的曹襄仍然还在吃着涮羊肉,听到魏其候的话倒也干脆,直接放下了筷子,然后拿起自己的马鞭走下观战台:“我也刚好想消食,走吧。” 魏其候看向赵启明,重新换上慈祥的笑容:“你也跟上。” 在此之前,赵启明其实已经听出来了,灌夫和周建德他们是想赛马。看来这些老匹夫不光是吵架的技巧很幼稚,连进行比试的项目也跟长安城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老实说,他还真有点担心。 毕竟都是些老人了,要是真的除了意外,那可就出大事了。要知道在场这些将军中,尤其是韩安国和灌夫,那都是军申办的存在,真出了事情,他肯定是担当不起的。 所以老匹夫们要比赛骑马,他是打算躲远点的。 可谁知魏其候叫了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晚辈遵命。” 老将们很快出发了。 出乎赵启明预料的是,周建德和灌夫没有马上比试。老将们并排而行,走过地势开阔的草场,有时也会停下眺望远处的山水,尽管都身穿常服,但言谈举止间,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 这些老将有魏其候这样坐正后方运筹帷幄的人物,也有韩安国这样文官出身却能统领全军的帅才,当然还有灌夫这样的军神。 走在他们老将的身后,赵启明忽然有些惭愧。 他觉得自己担心这些老将赛马时出现什么意外,实在是庸人自扰。 毕竟,这些老人都经历过战争。尤其是在对匈奴的作战当中,他们各司其职,带领汉军征讨强大的匈奴,并且最终取得了胜利。对汉军来说,他们都是当时名将,对汉朝百姓来说,他们就是国家的脊梁。 有这些老将在,匈奴必败。 有这些老将在,这个国家的安静就能继续下去。 看着这些老将的背影,赵启明的心中忽然产生了敬意。 他觉得别说是陪着骑马了,就算是为这些老将端茶倒水,他也心甘情愿。 第三百九十九章进攻西域? “躲在后面捡钱呢?”灌夫忽然转过头朝赵启明喊话。 此时的赵启明满脑子的英雄情结,身边随行的几个马师也崇拜的看着这些将军们。听到灌夫的招呼,赵启明在那些马师羡慕的眼神中赶紧追了上去,但他实在没资格和老将们并排而行,所以跟在灌夫的后面听候差遣:“不知灌叔叔有何吩咐。” “我问你。”灌夫看着前方:“千里马何时能形成战力。” “战力?” “魏其候说,你要先让这些千里马进行繁育。” 赵启明明白灌夫的意思了,所以想了想才说:“马场里的千里马肯定是不行的,要先让他们繁育后代,所以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要等阿克哈从西域回来。” “阿克哈?” “就是带来千里马的西域商人。”赵启明解释说:“晚辈仍旧和他在进行交易,等他再来长安的时候,应该还能带上几千匹,到时候可以先小规模的装备骑兵。” “那他何时再来长安?” “他还没走。” 灌夫转过头来:“为何还没走?” 赵启明赶紧道:“晚辈明天就派人去催,让他尽快装货。” “现在出发,要多久才能再来长安?” “明年夏天就可以。”赵启明见灌夫转过头去,谨慎的说:“不过到时带来的千里马都是只是普通的马匹,没有经过训练无法成为战马,所以还需要时间去培养。” “两年。”灌夫看向魏其候:“到时候西域那边也差不多了吧?” 魏其候想了想,然后皱眉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了,眼下才刚结束战争,朝臣的意见是先让国家休养生息再说,现在就开始考虑西域的事情,未免操之过急了。” “就算是休养生息,两年的时间不少了。”灌夫看了眼赵启明,忽然大笑。 韩安国好笑的问:“颍川侯为何无故发笑?” “老夫是忽然想到,启明虽然没有带领大军作战,有些可惜了,但是让他治理国家兴许也是能手。”灌夫朝魏其候说:“毕竟他那东乡亭也就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 听到这话,韩安国转过头,笑看着赵启明:“启明的确是人才。” 赵启明吓坏了。 他本来偷听老将们说西域的事情,正好奇是不是要安排对西域的作战了。 谁知道话题忽然转到了他的身上,并且灌夫的意思居然还是让他去治国。 这太吓人了。 “比起汉室江山,东乡亭不过寸土。”魏其候眯起眼睛:“启明把东乡亭治理的不错,这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让他让整个国家都有东乡亭的面貌,未免强人所难。” “我也只是说到这了,他要真的出山,当然应该是在军中有所作为。”灌夫说着,不怀好意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就不再理他:“不过我的意思丞相应该明白吧。” “你说两年时间足够休养生息。”魏其候点头:“可你还忘记了军臣单于吧?” 听到这里,赵启明悬着的心落下了。 不过随着魏其候提到军臣单于,再加上之前所说的西域,这让他更加肯定,老将是在商量汉军接下来的作战,而灌夫的态度很清楚,显然是现在就已经盯上了西域。 “西域现在在右贤王的手上。”周建德这时眯起眼睛道:“拿下西域是打匈奴人,打军臣单于还是打匈奴人,魏其候可还记得此次征讨左贤王,军臣单于闻风而至?” “绛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打左贤王引来了军臣单于,打军臣单于也会招来左贤王。”周建德说:“既然到时候开战,免不了要两线作战,何不主动出击,免得在出现河套之围的情况?” 显然,周建德是站在灌夫这边的。 这让平棘候忍不住笑了:“我说绛侯,你这是在支持老匹夫?” “战场上的事情,有相同的意见,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周建德哼了声,然后朝灌夫说:“老匹夫的意见我支持,现在我能这么说,到了陛下面前我也这么说。” 听到这话,魏其候看向周建德,然后叹息:“看来你也是闲不住了。” “当然。”周建德马上道:“我的热气球早就能作战了。” “热气球?”灌夫忽然挑眉,然后很感兴趣的说:“我这次回来,好几次都人说起过热气球,不过那热气球似乎也是启明弄出来的,这怎么成了老匹夫的东西?” “我们上了绛侯的当。”听到这里,平棘候痛心道:“那热气球虽然现在是武库在督造,但是战法和使用都是绛侯说了算,我们想去看演练都要他点头。” “还有这种事?”灌夫更加感兴趣起来。 不过还没等平棘候说话,旁边的曹襄忽然道:“西域的情况和漠北不同,有很多坚固的城池,热气球在草原上作用有限,但要是碰到了城池,就成了攻城的利器。” 听到这话,旁边的老将都点头,想起了那天在五道原的演练。 但在场的灌夫等人并没有观看那次的演练,甚至连热气球到底是何物都没弄清楚,看到连行事稳重的曹襄都对热气球有这样的评价,忍不住更加百爪挠心起来。 “那热气球到底怎么回事?”灌夫问。 “想知道你要问我。”周建德挑衅道:“怎么样,赢了我就告诉你。” 灌夫用马鞭指着周建德:“老夫还能怕你?” “走。”周建德没有废话,策马扬鞭,飞奔了出去。 灌夫大笑,朝魏其候喊道:“丞相仔细考虑,西域之事是否提前准备,两年的时间虽然足够休养生息,但战前的动员总需要时间,这件事我们过些日子再商议。” 说完这话,他朝周建德追了上去。 平棘候和公孙贺对望,也大笑抓住缰绳,驰骋在山谷中。 很快,队伍中只剩下韩安国和魏其候。 当然,赵启明也并没有离开。 此时的他已经确定,魏其候他们说的的确是西域的事情,他就这么意外的知道了汉军接下来的部署,尽管这件事还在商议之中,但至少是有这么可能性的。 灌夫和周建德的意思很明确,是想两线作战。 同时去攻打军臣单于,和控制着西域的匈奴右贤王,可以说这是汉军击败了左贤王,过于自信的表现。但仔细去想周建德话倒也没错,毕竟河套之围就是前车之鉴,当时就是汉军没有提前做好应对,或者说误判了军臣单于的动向,才会险象环生。 要是按照这样的思路,两线作战的确有他的道理。 不过就算再有道理,汉军是否能有这样的能力呢? 赵启明不得而知。这些战略上的事情显然是魏其候和武安侯这样的人物决定的。所以他在不得其解的同时,看向了前面的魏其候。刚好这个时候,魏其候也看向了他。 “启明你过来。” “是。”赵启明赶紧上前。 他以为魏其候要跟他说西域的事,结果魏其候笑着问他:“府上最近可好?” 赵启明有点失望,原来魏其候只是跟他聊天罢了。 “家里都还好,让窦叔叔担心了。” 魏其候点头,然后笑着说:“既然家中安好,最近就在马场住着吧。” “啊?” “安心在马场当差,没有必要的话,就先别回去。”魏其候说完,似乎知道赵启明要问他什么,却没有解答的意思,只是笑着夹了夹马肚子,继续往草场深处走去。 这让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魏其候的意思。 结果韩安国也笑着朝他说:“听魏其候的,最近不要到处走动。” 说完这话,韩安国也走了。 赵启明还是没想明白。 他能知道,魏其候所说的跟西域的事情无关,似乎是在提醒他其他的事情。 “难道最近,有大事发生?” 看着魏其候和韩安国谈笑风生的背影,赵启明忽然明白了。 魏其候和韩安国这是在跟他暗示,最近可能有事情发生,最好不要到处走动。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连当朝丞相魏其候,和御史大夫韩安国都要事先提醒? 赵启明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百章西域游击战 建元三年秋,汉武帝废陈氏,立卫子夫为皇后。 坊间传闻,汉武帝早在去年就已经有了废后的打算,这在当时的长安城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之所以要等到现在才有所行动,显然是为了等待合适的时机。 汉军击败左贤王,就是汉武帝所等待的时机。 经过这次的战争,卫青成为了北军中尉,等于控制了长安城的军权。再加上汉军击败左贤王,收回河套失地,如此旷古烁今的功绩,让汉武帝有了强大民意基础,这都是政治力量的表现。 不过废后之事关乎国家大局,即便是有了政治力量的汉武帝,也必须谨慎。 毕竟皇后贵为国母,在汉武帝登基称帝时,就已经得到了臣民的认可。忽然间要赶走这个“国母”,换上其他的女人成为新的“国母”,这就等于让天下百姓接受一个“后妈”。即便是在寻常百姓家,这也是惹人非议的大事,又何况是帝王家? 百姓们要是有所质疑,这对汉武帝来说,将是很麻烦的事。 不过更应该警惕的,是陈皇后的外戚力量。 陈皇后是馆陶公主的女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作为长公主,馆陶在太皇太后面前深受信任,有着不容忽视的话语权。围绕在馆陶公主身边的外戚力量,也不可谓不强大。 尽管最近几年有静安公主异军突起,但馆陶公主作为汉武帝的丈母娘,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有了盘根错节的势力。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眼看着汉武帝废了陈皇后,那些外戚势力要是心有不甘,势必会掀起政治风暴。 由此可见,废后之事存在着很大的风险。 但汉武帝执意如此,却也并不全是为了儿女情长。 要知道,汉武帝当初之所以能够继位,有很大的原因是来自馆陶公主的帮助。随着年龄的增加,汉武帝羽翼丰满,就算还无法脱离太皇太后的控制,但摆脱馆陶公主,几乎是势在必行。 毕竟只有扶植卫氏,汉武帝才能发展自己的外戚势力,去抗衡太皇太后的窦氏,和太后的王氏家族。这对汉武帝来说,是更好的控制军队和朝臣的关键步骤。 如此浅显的道理,馆陶公主当然也能明白。 只是就算能够明白,也并不表示就会坐以待毙。 围绕着馆陶公主身边的势力残余很可能奋起反击,甚至连那些郡国的刘姓诸侯,也可能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在太皇太后耳边吹风,将很有可能对汉武帝产生威胁。 所以当废后的诏令宣布,长安城的气氛立即变得紧张。 消息灵通的达官显贵都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闭门谢客,老将们自从出现在马场之后便不再出现在公开场合。显然,他们都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保持低调,不想被卷入政治事件当中。 直到这时,赵启明也才终于明白,魏其候为什么要提醒他不要离开马场。 毕竟,魏其候是他的未来岳父,静安公主和他私交甚密也是广为人知的事,甚至连北军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他没有任何的官职,但长安城里没人敢轻视他,他的名字也无人不晓。如此特殊的身份,如果有心人想要利用,将他卷入政治漩涡中,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所以这段时间住在马场,不要轻易的抛头露面,是很明智的打算。 赵启明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也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就算长安城再怎么暗流涌动,远在马场的他还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 趁着秋高气爽,他无事可做,便到草场的山坡上晒太阳。 此时的马场正是忙碌的时候。为了让千里马安全过冬,马师们要做好准备。另外新接受的那些奴隶,也需要安置。不过这些事情,游手好闲的马丞大人是肯定不会去管的。 “什么是围点打援?”奴儿问。 此时,赵启明正靠着大树,享受着秋日的暖阳。 尽管能够逃离马场里的工作,但奴儿的授课不能不管。毕竟,这是答应过静安公主的事。所以此刻,他晒着太阳的同时,也在跟奴儿讲解军事。 这是奴儿最喜欢的授课,尤其是上次没说完的“抗日战争”,作为精髓的”游击战”然奴儿很感兴趣,所以今天授课的时候,他还带上了纸笔,边听赵启明讲解边留着鼻涕记录。 “这很好理解吧?”赵启明打着哈欠:“所谓围点打援,顾名思义就是围住城池,等待守军发出救援的信号,然后半路埋伏对方的援军。” “那然后呢?” “然后?”赵启明无精打采:“然后就可以跑了。” “跑?”奴儿很吃惊。 赵启明摊开手:“都跟你说了,游击战是以弱胜强,你的兵力肯定是不多的,能围住城池就已经很不错了,埋伏人家的援军也是胜在突然袭击,打完还不跑难道要被人前后夹击?” 奴儿恍然大悟,擦掉鼻涕说:“那游击战的目的,就是为了消耗?” “恩。”赵启明眯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了这么久,有点渴了。” 奴儿赶紧从身上拿出猕猴桃,然后递给赵启明。 “马场外面的山上采的?” “恩,呼伦去采的,很新鲜。” “不错。”赵启明没有去接:“剥了皮再给我。” 奴儿只能放下纸笔,流着鼻涕帮赵启明剥去果皮。说起伺候赵启明,能超过他的恐怕只有细柳了。毕竟已经跟着这个老师很长时间了,早就被调/教成了合格的“童工”。 “这游击战,讲究的以弱胜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赵启明继续说着:“兵力不足虽然是劣势,但神龙见首不见尾,灵活性远超过对手,这就成了优势。” “老师的意思是说,按照这样的打法,是不能占据城池的?” “即便占据了也守不住。”赵启明说:“更何况如果占据了城池,没有了来去如风的行动力,就不再是游击战,兵力不足的劣势也会很快暴露出来。” 奴儿剥着猕猴桃的匹,点头道:“所以这游击战,是兵力不足时的打法。” “恩。” “但游击战,要怎么破解呢?”奴儿忽然问。 赵启明听到就笑了。 这是抗日战争中最好的战术,爱吃红烧肉的少年用游击战打下了江山,成为各国部队潜心研究的军事案例,奴儿居然想要破解,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没办法破解。”赵启明直接道。 奴儿听到这话急了:“那如果别人对我们使用游击战,怎么办?” “游击战不是谁都能玩的。”赵启明说:“要有战略纵深,才能发挥最大的潜力,你指望我们周边那些小国打游击战,凭借优势兵力就能把他们解决了,当然翻不起大浪。” 奴儿想了想,然后问:“那如果是西域呢?” “西域怎么了?” “西域很大,如果那里的人也用游击战,我们怎么办?”奴儿问:“匈奴人在草原上的打法,就有游击战的意思,河套之围的时候他们也打算围点打援,要不是颍川侯利用河套天险,还有新骑兵去消耗有生力量,可能他们当时就成功了。” 赵启明好笑:“连这个也知道,看来你把军报研究的很透彻。” “老师让我仔细读军报的。”奴儿有点不好意思,但想了想,他又接着说:“右贤王所控制的西域也有城池,他们要是利用西域的辽阔,使用游击战术,要怎么去破解呢?” 赵启明笑着道:“右贤王只是控制了河西走廊,其他的地方是别的国家,匈奴人在草原上有战略纵深,但是他们没有城池,更何况他们有自己的狼群战术,那不是游击战。” “假设。”奴儿追问:“假设他们完全控制了河西,用游击战对付汉军。” 赵启明想了想:“那你也用游击战。” “啊?” “先不管攻城略地,用骑兵的机动性长途奔袭,攻击他们的部队,打完就走。”赵启明说:“消耗战斗力量,直到他们的兵力连游击战也组织不了,到时候在让步兵攻占城池,加固城防。” 听到这里,奴儿眼睛亮了起来:“这真是好战术。” “废话,我可是你老师。”赵启明看了眼奴儿:“怎么还没剥好?” 秋天是猕猴桃成熟的季节,剥完皮的果实暗绿,如同玛瑙,让人很有食欲。 赵启明品尝着饱满多汁的猕猴桃,享受着奴儿崇拜的目光,不禁眯起眼睛。 长安城再怎么暗流涌动,小侯爷的日子照样过得舒服。 第四百零一章友谊的象征 汉武帝宣布废后的事情已经有些日子了。 那些来看千里马的达官显贵从此绝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马场。还有那些支持红甲队的纨绔,也都跟消失了踪影。这都能说明长安城里最近紧张的形势。 赵启明不知道废后的事情进展如何,也无从得知馆陶公主或者各郡国的诸侯是否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在偏僻的马场中他得不到最近消息,也不敢贸然的去打听。 不过在此期间,他想起了许多的蛛丝马迹。 比如之前李敢去东乡亭给他送土特产,明明已经快到侯府了却不能久留。还有周福和马建国这些北军的人,自从凯旋之后到现在,别说是露面了,居然连点消息都没有。这都足以说明北军现在正处于戒/严的状态。 由此可见,卫青所控制的北军,早就做好了准备以防不测。 可能卫青在献俘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汉武帝的命令。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在战争还没有结束之前。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北军正在战备状态,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除此之外,根据赵启明的了解,南军方面的统帅也已经由盖侯王信接任。 灌夫曾经说过,盖侯是太后的兄长。作为外戚,此人绝不可能和其他人联合起来推翻自己的亲外甥和亲姐姐。所以如果有突发情况,南军应该也在汉武帝的控制之下。 众所周知,南北两军是长安城仅有的京师兵,也是汉军中的精锐。 汉武帝手上能掌握着这两支军队,控制长安城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就算有诸侯有了不轨的举动,长安城也是固若金汤。更重要的是赵启明都知道的情报,馆陶公主和那些诸侯当然也能知道。面对着南北两军的威慑,这些恐怕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肯定会投鼠忌器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觉得废后的事情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既然魏其候说了让他不要露面,他倒也没有离开过马场。 这天,他仍然在山坡上晒太阳。 随着秋意渐浓,早晨的时候空气也有些清冷,就更显得午后阳光的可贵。 赵启明吃过午饭总要到山坡上来,带上些马场附近采来的猕猴桃,边吃边欣赏着远处充满秋衣的山林,很快就在阳光下打起了瞌睡,以至于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 这时,奴儿骑着马上来,告诉赵启明有人找他。 “是谁?” “是个胡人。” 赵启明坐了起来:“他有没有说过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有,还说跟老师有着深厚的友谊。” 赵启明点头,果然是阿克哈。 在长安城气氛紧张的情况下,其实也只有那个胡人不明所以到处乱跑。 “我这就去。” 赵启明知道阿克哈是来找他的目的。其实他本来也打算去找阿克哈,只不过因为废后的事情他没有离开马场,估计阿克哈也是没有等到他,所以才找到这里了吧。 “老师,那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去将阿克哈的路上,奴儿流着鼻涕问。 赵启明说:“当然。”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下。 此时的阿克哈正站在驯马场外的的石头上,大声说着什么。在他的身旁有几个胡人,是当初跟着阿克哈来到长安,又被阿克哈转让给了赵启明的的大宛马奴。 本来这些人也能算是老乡,说上几句话倒也没什么,不过除了这些胡人之外,居然还有马场的马师和官员,居然也围在四周,听着阿克哈唾沫横飞的演讲,忘情的听着。让这场面像极了来自耶路撒冷的耶稣基督,正在跟信徒们宣讲福音的画面。 “这是干吗呢?”赵启明翻身下马。 阿克哈见到了他,眼睛亮了起来,立即从石头上跳下来,然后走出人群。 “你们的马丞大人,是我最好的朋友。”阿克哈跟赵启明勾肩搭背,还面朝着那些马师和官员说:“他可以作证,我为了带千里马来给你们,是付出了多少人命的。” 听到这话,那些马师们立即报以崇敬的目光。 不用说,阿克哈肯定是在吹嘘他历经艰险,终于把千里马带来长安的故事。 “我阿克哈虽然是胡人,但我的心跟你们汉朝是有感情的。”阿克哈拍着胸脯:“为了让你们汉朝能有良种马,我就算走过黑沙漠,死了我的叔叔,那也是值得的。” 听到这话,马师们眼睛都快湿润了。 这让赵启明很无奈。 其实阿克哈带来千里马,根本就是卖马的贩子为了利益熏心铤而走险,只不过马师们对千里马有着病态的崇拜,把带来千里马的阿克哈也当成了传播福音的圣人。历经艰险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但死了叔叔什么的纯属瞎编乱造,毕竟上次去侯府拜访的时候,赵启明还亲眼看到阿克哈的叔叔活蹦乱跳的出现。更别说什么跟汉朝有感情了,要让这家伙免费带千里马来,只给他卖马的前不给中间的差价,他肯定再也不说你是他的好朋友。 赵启明让马师们都散了,把阿克哈带到了旁边说话,奴儿也跟了上来。 “刚看到了很多的匈奴人。”没等赵启明张嘴,阿克哈就首先道:“你们汉人真厉害,我已经听说你们打败匈奴人的事情,你们比我们大宛国要强大多了。” “只是打败了左贤王。”赵启明解释道:“匈奴人还有很多。” “那也很厉害了。”阿克哈认真的说:“大月氏很强大,可还是让匈奴人打败了,他们的王也被匈奴人杀了,还把人头做成了酒杯,我们西域人很怕他们,但你们汉人不怕,还让他们当奴隶。” “传说是真的?”奴儿忽然在后面问。 阿克哈转过头,见到是个小孩子,便恐吓道:“当然是真的,匈奴人都要吃人,你不能让他们看到,不然被匈奴人给抓走了,吃了你的肉还要喝你的血,没人救你的。” 奴儿当然没有被唬住,还感兴趣的说:“如果是真的,那到时候等我打败了匈奴人,就把大月氏王的头找到,然后交给大月氏,让他们能安葬他们的王。” 这显然不是阿克哈想要的反应,所以少数民族兄弟转过头来,不解朝赵启明问:“这个小朋友怎么脑子有点坏了,他怎么没有害怕?” “他见过的匈奴人比你多,你要是能让他害怕,我反倒奇怪了。”赵启明说完,朝阿克哈问:“说吧,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准备去西域的事情?” “真是个奇怪的小朋友。”阿克哈看了眼奴儿,然后朝赵启明说:“这个嘛,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我早就应该出发的,但是找不到你,所以才耽误到现在了。” “怪我。”赵启明指了指山上:“我们到屋里详谈吧。” “不用了,我喜欢在草地上。”阿克哈忽然坐了下来,摸着自己面前的草地,然后嫌弃的说:“很久没有看到草原了,不过你们汉朝的草原,没有大宛的草原好。” “大宛也有草原?”奴儿没等赵启明就先坐了下来,很感兴趣的问。 阿克哈知道自己没办法吓唬奴儿,所以说:“当然嘛,我们有很多的沙漠,但好的草原也是有的,你们的千里马就是我们那里的,我们的草原肯定要比你们的好。” “真想去看。”奴儿说:“我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草原。” “我带你去嘛。”阿克哈引诱道:“现在出发,明年就能来长安了。” 奴儿看向赵启明,赵启明无奈道:“这家伙可能会把你卖了。” “不会卖的嘛。”阿克哈说着,打量奴儿:“年龄大了,卖不上价钱。” “你才不值钱。”奴儿有点生气。 阿克哈见状,觉得自己总算把奴儿给吓住了,竟然豪迈的笑了起来。 “说正事吧。”赵启明也坐了下来。 “我要出发了。”阿克哈朝赵启明说:“你有东西没有给我。” “造纸作坊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赵启明摆手,然后认真道:“之前就已经表明态度了,纸是能卖给你的,就算再紧张也能给你一些,但是不可能在大宛国盖作坊。” “不是作坊。”阿克哈说:“纸已经给我了嘛,不是这件事。” “瓷器应该也没问题吧?”赵启明不解:“胡先生跟我说过,你的瓷器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去取,反正胡先生你是认识的,跟他说你要拿货就能立马帮你装车。” “不是嘛。”阿克哈摆手:“瓷器已经装车了,还有扇子,都装好了。” 赵启明莫名其妙:“都装好了你还来找我干吗?” 阿克哈有些着急:“你想想,还有东西没有给我嘛。”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摇头。 阿克哈就像丢了钱:“你快想想,是很重要的东西嘛。” “你就直说吧。”赵启明无奈道:“我真不知道你要什么。” “你怎么能忘记?”阿克哈有些急了,直接站了起来:“你没给我绿豆糕。” “绿豆糕?” “那是我们友谊的象征。”阿克哈好像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上次我出发的时候,你给了装了很多,让我在去大宛的路上吃,你怎么就忘记了?” 赵启明傻眼了:“你就为了绿豆糕来的?” “那是很有意义的绿豆糕。”阿克哈着急的团团转:“你给我的绿豆糕,我吃的时候想到我们的友谊,我就更快的去大宛嘛,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友谊,你怎么能忘了?” “别激动。”赵启明还真不知道阿克哈这么在意绿豆糕,赶紧安抚道:“我在马场不方便回去,不然肯定也是要给你带的,你要真觉得很重要,我让人回去报信,做好了给你。” 阿克哈这才停了下来,然后严肃的说:“你还要给我道歉。” “道歉?” “你忘了绿豆糕,就是忘记了我们的友谊嘛。”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为了绿豆糕给人道歉。但是看到阿克哈很在意的样子,他也只能说:“好,我给你道歉,不应该忘记了绿豆糕,往后我肯定记得。” 听到这话,阿克哈才重新坐下来:“这才是我的好朋友。” 第四百零二章残暴的犯罪分子很久没有作案了 阿克哈走后不久,汉武帝废后的事情有了新的发展。 先是那些来马场看千里马的达官显贵出现了,接着有消息从外面传来,说汉武帝已经正式册封卫氏为皇后,并赐予金册和金印。 赵启明无从得知,在废后和立后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冲突,但是看到那些达官显贵已经有闲心来看千里马,至少说明眼下的长安城已经恢复了平静。 直到这时,他才放心的离开了马场。 废后和立后的事情都和他并无关联,毕竟无论是馆陶公主还是卫子夫他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是存在利益冲突了,所以不管是谁上台都不影响他吃羊肉泡馍。 作为围观群众,他真正在意的是皇后之位的交接过程中,长安城到底有没有发生冲突,还有未央宫里的妃嫔和外戚,围绕这件事发生了怎样的明争暗斗。 按照正常情节发展,陈阿娇被抢了皇后的位置,肯定会怒火中烧,去找卫子夫打架。以卫子夫的性格应该不会有很强的战斗力,被陈阿娇抓花了脸的可能性很大,但卫家人不是吃素的,知道自己家的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肯定要去和陈家人在未央宫位打群架。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是多么精彩纷呈的年度大戏啊。 赵启明太好奇了,所以他临时改变了方向,朝静安公主的外宅去了。 毕竟如果未央宫里真的发生的那些事情,静安公主肯定是知道的。没准陈阿娇去找卫子夫决斗的时候静安公主就在现场,并且亲眼目睹了卫子夫被陈阿娇抓花脸,甚至还亲自跟小皇帝宣布她已经毁容的不幸消息。 “你当是泼妇打架呢?”静安公主好笑:“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难道没打架吗?”赵启明大失所望。 “陛下专宠卫皇后已经有些日子了,废后也不是最近才有的决定。”静安公主说:“彼此都心中有数,就算陛下的诏书来的突然,也不至于真的引发冲突。” 赵启明有点不信:“你可别告诉我,这中间什么也没发生。” “当然。” “你这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不想告诉我吧?”赵启明眯起眼睛:“长安城最近气氛紧张,北军也是戒/严的状态,你居然告诉我什么也没发生?” 静安公主无奈道:“毕竟是国之大事,贵戚避嫌是应该的,至于北军戒/严倒也确有其事,不过那是为了长安城的治安,馆陶公主还没有厉害到可以兴风作浪的地步。” “那诸侯呢?” “诸侯?”静安公主笑道:“废后的事情,太皇太后都不曾反对,那些诸侯就算有心利用,也只是散播些谣言罢了。” “太皇太后没有表态?”赵启明觉得奇怪:“管陶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女儿,陈阿娇也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就这么把陈阿娇给废了,太皇太后难道就没反对。” “没有。” “为何?”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陈阿娇无嗣。” 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总算明白了。 陈阿娇没有生育能力,这他也倒也听说过。只是没有把这件事和废后联系起来。按照静安公主的意思,正是因为陈阿娇没有生育能力,馆陶公主才没有兴风作浪,诸侯也不能借题发挥,甚至连太皇太后都没有反对。 毕竟在古代社会,没有子嗣是女子无德的表现。 帝王家注重传承,这意味着江山的稳定。 没有生育能力的皇后,首先就输了德行。馆陶公主没办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也就没办法兴风作浪。太皇太后没有反对废后,也是从刘氏宗族利益出发。在这种情况下,同为刘氏宗亲的诸侯,当然也没办法借题发挥。 “这么说,北军虽然戒/严了,但真的只是以防不测?”赵启明明白了。 静安公主点头,等待着赵启明想明白的时间里,便用刀削去猕猴桃的皮。 赵启明大失所望,尽管长安城没有出现动/乱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连陈阿娇去抓花卫子夫的脸这种事都没有发生,这剧情的发展也实在是无聊了点。 不过仔细想想,没有子嗣的陈阿娇,估计连跟人打架都没办法理直气壮吧。 “那这么说,立后的事情应该结束了。”赵启明说着,发现静安公主没有理他,忍不住看了过去,见静安公主在用刀削皮,嘲笑道:“这猕猴桃怎么能用刀来削皮?” “不能吗?” “用手剥比较好。” 静安公主若无其事道:“我主要是试试新的匕首。” 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眼睛直了:“你这匕首哪来的?” “夫君觉得呢?”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勃然大怒:“你居然敢用我的屠龙刀削水果?” “这是我的那把。” “你居然敢用你的倚天剑削水果?”赵启明直接把匕首抢来,然后仔细翻看。 “前些日子就已经打好了。”静安公主擦去手上的猕猴桃汁:“本是打算让人给你送去的,想着你也应该就快来了,就想着还是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赵启明仔细翻看着这把匕首,确定这就是用薄西海送的陨铁打造的。 毕竟当初让静安公主打造匕首的时候他说过,要用“金丝楠木”来制作刀柄,所以看到这把匕首的刀柄是金色的,他立马就知道了。 “夫君的在这里。”静安公主又拿出把匕首。 赵启明看了过去,立马伸手要拿。 结果静安公主躲了过去,若无其事道说:“夫君的喜好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刀柄的颜色太显眼,既不利于隐藏,也不够稳重,妾身正打算让人重做呢。” “你敢?”赵启明急了:“这可是金丝楠木。” “很特别吗?” “这是名贵的木材,是有钱的象征。” “妾身可没听说过金丝楠木如何名贵了。”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的屠龙刀,摇头道:“实在是难看了点,还是先不给夫君了,等妾身拿去少府重新制作吧。” 赵启明大怒,直接推到静安公主,开始开始强抢。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了,但天气还没有转凉,静安公主穿的不多,被赵启明声东击西的乱动,很快就衣衫不整,只能把匕首松开,然后娇喘着埋怨:“又使坏,也不怕伤了妾身。” 赵启明得意道:“还是我厉害吧?” 静安公主无奈:“给你便是了,快些让开。” 赵启明在静安公主的身上摸了把:“等会在收拾你。” 说完他重新坐了起来,仔细研究着自己的屠龙刀,发现这匕首除了刀柄是用了金丝楠木,连刀鞘也是。这让这把匕首金黄富贵,充满了暴发户的有点气息,很符合他的气质。 “真不觉得难看?”静安公主整理好衣服,然后笑道:“我可是嫌弃的很。” “非常满意。” “真是怕你了。”静安公主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那把倚天剑,然后朝赵启明道:“这东西是拿来用的,要看也应该看刀身,你可别太注重外表。” “那是。”赵启明觉得有道理,便将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尽管刀鞘是木质的,但匕首滑出来的时候,有好听的金属声。再看那陨铁所铸的刀身,光滑的表面上和内敛的寒光,让赵启明这个不懂兵器的人也能知道,这是把不错的匕首。 “这还真有屠龙刀的气势。” “喜欢就行。”静安公主说:“不过你自己欣赏就行了,不要随便拿出来,更不要说这是少府工匠的手艺,不然的话容易砸了人家的饭碗,那可就不好了。” 赵启明眯起眼睛:“我的屠龙刀很丢人吗?” “恩。” “好大的胆子。”赵启明朝静安公主扑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想使坏?” “没错。”赵启明上下其手,并挤眉弄眼:“残暴的犯罪分子很久没作案了。” 第四百零三章好白的屁股 随着废后的事情尘埃落定,长安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北军也解除了戒/严。 出征半年的关中子弟迎来了轮休,终于可以离开军中,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妻儿。不过周富等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作为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他们即便去了军中也恶习难改,好不容易争取到轮休的机会不曾去看望父母,倒是迫不及待的呼朋引伴,闯入繁华的长安城,在以前经常聚会的小梅园花天酒地。 他们享受着军中没有的美酒,蒙着眼睛追逐丰乳肥臀的姑娘,感叹这才是骄奢淫逸的纨绔生活,还不忘记跟自己的友人抱怨出征作战的辛苦。 “别的倒也罢了。”周福的肤色更黑了,但也比之前精壮了不少:“关键是刀剑无眼,没去过战场上的人这辈子都不知道何为杀机四伏。” 窦家兄弟听得认真,朝周福打听:“哪里杀机四伏?” “我给你兄长看看。”周福放下的筷子,站起来的同时转过身去,然后在姑娘们的惊呼声中脱掉了自己的裤子:“兄长请看。” 窦文惊呼:“好白的屁股。” “好白!”窦武惊叹。 “是我的脸太黑了,所以才显得屁股白,其实我的屁股跟兄长的脸差不了多少。”周福解释道:“我是让兄长看那道疤痕。” 仔细看,他的屁股上还正有道疤痕。 “这是在防守河套时,袭击军臣单于的大部队留下的。”周福说着,把裤子穿上,然后重新坐了下来:“当时都已经开始撤退了,那些匈奴人拿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射冷箭。” “射中了你的屁股?” “真他娘的疼。”周福叹息:“正面冲锋的时候都没有受伤,结果都要撤退了,居然被射中了屁股。有道是明枪易躲,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箭,才真是难防的。” “这话不假。”曹盛指着自己的脸上的伤疤:“我这是在突袭白羊王侯留下来的,当时战斗已经全部结束,白羊部死伤惨重,只有少数人逃走,兄长绝想不到我是怎么受伤的。” “怎么受伤的?”窦家兄弟异口同声。 “被匈奴女人伤的。”曹盛说着,感觉有些憋屈:“也怪我不应该下马,当时追击白羊王残部时遇到几个匈奴人,想打听白羊王逃离的路线,根本没想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能如此彪悍。” “难不成那匈奴女人身上藏了兵器。” “是断箭。”周福说:“那匈奴女人看到地上有断箭,抓起来就朝我刺。” “刺脸?” “是刺眼睛。”周福点头:“我当时身上穿着轻甲,那匈奴女人知道断箭伤不了我,就想将我刺瞎方便她逃跑,结果被我躲闪过去,断箭从脸上划过。” “这件事我记得。”周福忽然拍着大腿:“其实只是划伤,但老曹满脸都是血,旁边的弟兄受了惊吓,直接朝那匈奴女人的脸上踢,当场就给踢晕了过去。” “我也记得这事。”旁边的小六说:“当时果儿还把大家都教训了。” “果儿教训你们?” “说我们不应该掉以轻心。”周福说:“总之从那往后,我们再遇到匈奴人,即便是看起来没多大的孩子,也绝对不会轻易下马。” 曹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疤痕。 “怎么,觉得自己破相了,觉得可惜?”周福挤眉弄眼的打趣。 “破相不算什么。”曹盛不在意道:“只是觉得后怕,当时要是没躲过去,直接被刺中了眼睛,运气再好也要成了瞎子,这样的话就没办法继续杀敌了。” “那也没我惨。”周福煞有其事道:“我当时不能骑马,只能躺着,半个月的时间不能换其他姿势,我的小将军都快被压没用了。” 听到这话,纨绔们哄笑。 他们怀里的姑娘们,也用团扇遮着脸轻笑。 正说话间,传来了脚步声,纨绔们看去,发现是灌英来了。 半年不见,狐朋狗友还是老样子,让周福等人有种久违的感觉。看到灌英就仿佛看到了在长安城花天酒地的过去。他们都笑着站起身来,朝赵启明行礼。 “都是有钱人。”灌英站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这群纨绔:“整个园子没别人,姑娘也都到了你们这里,看样子是被你们包场了?” “在军中有没地方花。”周福抱怨道:“说不准哪天就死了,万贯家财总不能带到阴曹地府便宜了那群鬼官,能花的时候当然要花。” “今天没有外人。”旁边的小六有了些醉意,豪迈的朝灌英说:“等会还有朋友要过来,都是从前的弟兄,今天大家吃肉喝酒,好好的玩。” 灌英笑了:“你们保家卫国也是不易,没有让你们花钱的道理。” “怎么着?”周福打趣:“灌兄要请客?” “这园子被我买下了。” “有这事?”周福立即看向自己旁边的姑娘:“那我再多要几个姑娘吧。” “滚。” 纨绔们哄笑。 “对了,启明兄人呢?” 正说话间,赵启明走了上来。他本来是和灌英同来的,进来的时候内急去找茅房,结果整个园子里都没人,找了半天才找到,所以上来的时候还边走边骂娘。 见到赵启明,这些纨绔心中的感觉和面对灌英不同。 毕竟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里,只有赵启明有点兄长的样子。 就拿当初帮李敢出头,和武安侯府比赛的事情说,其实当时只当是打群架,结果被赵启明组抓取训练,组建了新骑兵的前身,在训练的过程中也是赵启明来指导他们。 同样也是因为那次的训练,才有了新骑兵的威名远扬,甚至他们能获得军功,也和赵启明有很大的关系。尽管最终只有李敢得到了赵启明的真传,但在他们的心里,赵启明和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 “启明兄。”他们笑着行礼。 赵启明系好了腰带,看着这群纨绔,也忍不住有所感慨。 真他娘的黑啊。 跟他们相比李敢只能算是中东阿富汗人,这群家伙才是真正的埃塞俄比亚血统。想来在外征战没少吃苦。曹盛脸上的伤疤也足以说明他们在战场上经历的凶险。 这变化太大了。 毕竟在不久之前,这群家伙还都是纨绔子弟的典范,提着鸟笼调戏娘家妇女的事也没少干,现在他们仍然把手伸在姑娘的衣服里,并且老远就能闻到满身的酒臭,但经历过战场的凶险,他们的气质已经不同了。 赵启明不禁想到了带领他们在马场训练墙式冲锋的日子。不过最让他难忘的还是和他们在曲江边喝酒撒野,在周建德的练武场上赌/球的场景。那真是让人难忘。 好在他们都还算无恙。 去的时候是这些人,再见的时候也还是这些人,除了曹盛脸上有疤之外,其他人至少没缺胳膊少腿。对赵启明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都看着我干啥?”他不满的说。 纨绔们面面相觑。 “说了请我来吃肉喝酒。”赵启明朝周福道:“肉呢?” “启明兄没到,我们怎么敢先吃?”周福当然不会忘记,从前狐朋狗友在同样的包房里围着羊肉锅满头大汗吹牛打屁的往事,马上咧着嘴笑,然后朝着外面大喊:“他娘的,涮羊肉怎么还不上?” 赵启明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朝窦家兄弟行礼。 纨绔们没有谦让的意思,互相打着招呼坐下,很快就围坐了起来。赵启明和灌英打听这些狐朋狗友的近况,纨绔们继续抱怨军中的艰苦,周福不甘寂寞的再次展示了自己的伤疤。 “好白的屁股!”赵启明和灌英惊呼。 “那是因为脸太黑了。”周福再次解释,然后叹息:“军中苦啊。” 第四百零四章充满尿骚味的汉军 午后时分,大雨倾盆。 曲江上游船相继靠岸,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消失。 这突然到来的寒意让长安城显得冷清,但此刻的纨绔聚会却是气氛热烈。 秋风透过窗户吹进屋里,压不住羊肉锅翻腾的热气。纨绔们满头大汗的吃着涮羊肉,感叹着这才是享受。两相对比之下,又开始抱怨军中生活的艰苦。 “军中可没有涮羊肉可吃。”曹盛面对灌英的问题,摇头道:“我们出征在外,最想念的就是涮羊肉,早知道是如此,离开长安的时候就应该多吃几次。” “军中虽然艰苦,但也不至于如此吧?”灌英笑着道:“别的就不说了,草原上遍地都是牛羊,你们的缴获就有几十万,怎么可能连羊肉都吃不上?” “有羊肉。”周福拍着大腿:“但火头军不给做。” “何止是不给做涮羊肉,他们就没做过能吃的东西。”小六忍不住痛骂:“当初在北军训练的时候倒也过得去,出征之后做的东西不是咸的发苦就是根本没熟,猪都不吃的东西。” “有这种事?”灌英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可要是如此的话,你们也能自己动手,毕竟涮羊肉的方法简单,只要切好羊肉和食材自己放进锅里就好了。” “没锅。” “没锅?” “当初走的时候就应该把行军锅给带上。”周福叹息着看着面前的铜锅:“这次算是吃了那些火头军的亏了,等下次出征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记得带。” 灌英心满意足的笑了。作为损友,他对这些纨绔的遭遇感到欣慰,还幸灾乐祸的朝赵启明时说:“这行军锅空有行军的名字,出征行军前却不采购,这可真是枉费了启明兄的才能了。” “军中纪律严明,要真带了只怕会受罚。”曹盛这时放下筷子:“不过就算带了行军锅,其实也没有用武之地,毕竟行军途中很多时候连生火都有严格的纪律。” “生火还有纪律?”窦文吃着涮羊肉问。 曹盛解释道:“大漠孤烟很诗意,但对行军来说是危险,只要有炊烟升起,数十里外都能看见,匈奴人在草原上生活多年,能分得轻烟尘和炊烟的区别。” “有这事。”周福有些激动的说:“尤其是在突袭河套的时候。” “突袭河套怎么了?”窦文马上追问。 “那是突袭,事先要做好保密措施,明火这种东西是要绝对禁止的。”周福接着说:“并且长途奔袭很注重行进的速度,所以就算能够生火,也没有时间。” “不能生火,那你们怎么吃饭?” “在马上吃。”周福说:“从上郡到白羊王部,需要在两天内到达,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突袭河套之前就准备好了干粮自己背着。” “总不能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吧?” “只有很少的时间休息。”周福叹息:“长途奔袭很容易感到困乏,到了休息的时间躺在地上就睡了,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就要立即上马,要是忘了出发之前去撒尿,到时候也只能在马上解决了。” 赵启明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去:“在马上撒尿?” “恩。” “这是什么绝技?” “其实不难。”周福挤眉弄眼:“把小将军掏出来,朝边上尿就是了,屁股下面的战马跑着,马背上的人尿着,互不干涉。” 赵启明和灌英对望,深感震惊。 然后灌英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真的好奇,很不道德的问:“这个事情恐怕要考虑尺寸吧,要是那玩意长度不够,就算尿也尿不了多远,难道就要尿道裤子上了?” “的确。”周福看向曹盛:“他就尿到裤子上了。” “你才尺寸不够!” 纨绔们哄笑起来。 “这是你们瞎说,还是确有其事?”赵启明好笑的问。 曹盛朝他解释说:“当时是长途奔袭,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都有限制,要是出发之前忘记了方便,不可能临时让队伍停下来等着,但要是擅自离开队伍,可能等方便完了之后,队伍就早已经离开很远,再也找不到了,所以那种情况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赵启明想了想,发现还真有点道理。 “启明兄应该是知道的吧?”曹盛忽然问。 赵启明不解:“我为何应该知道?” “这是《行军总纲》里的内容。”曹盛说:“当时的校尉大人,也就是现在的关内侯,熟读过启明兄和果儿的《行军总纲》,把突袭过程中的时间安排精确到了极限,不然也不会那么成功的完成突袭。” 赵启明倒是听说过卫青读过《行军总纲》这件事。不过他这个名字放在李敢前面的作者却从来没认真的看过,所以才不知道突袭行军的事情。倒是听曹盛这么说了,他觉得有兴趣去看看。 “虽说的确是吃了些苦,尤其是骑在马上撒尿这种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周福忽然说:“但这都是值得的,当我们长途奔袭出现在河套的时候,白羊部的那些人看到我们差点被吓死。” “因为你们身上的尿骚味?”灌英忽然接话。 这让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互相对望了之后,忽然间大笑起来。 周福眼泪都快笑出来,还主动配合的说:“那些匈奴人估计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这些汉人比他们还不卫生,几千个满身都是尿骚味的骑兵,当时就把他们给熏晕了。”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笑的捶胸顿足,周福他们这些当事人居然也笑的前仰后翻,甚至就连那些姑娘也在纨绔们的怀里花枝招展,笑的是东倒西歪。 突袭河套的新骑兵,成了充满尿骚味的生化武器,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关中父老以后再也没办法传颂新骑兵夺回河套的丰功伟绩了吧? 赵启明其实觉得挺欣慰的。 毕竟周福他们能这样调侃自己,说明他们并没有把军中的艰苦当回事。甚至骑在马上撒尿这种难以启齿的过往,在他们看来也是值得自豪的。 毕竟仔细想想,不管中途经过了怎样的惊险,新骑兵毕竟是夺回河套的主力。能完成这样的壮举,这绝对可以在任何场合拿出来当做谈资,也是值得骄傲的宝贵经历。 “其实最骑在马上撒娇还不是最难熬的。”笑完了之后,周福说:“毕竟突袭河套也就是那几天时间,其他的作战倒也没有那么艰苦。” “那最难熬的是什么?” “没女人。”周福说完,淫/笑着在身旁姑娘的怀里抓了把。 那姑娘正听着战斗英雄的战场故事,猝不及防被占了便宜,当时就红了脸。 “还是我们中原女人好。”周福豪迈的搂着那个姑娘,然后接着说:“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姑娘睡还是不惨的,最惨的那么长的时间连姑娘都见不到。” “这么夸张?” “当然。”周福指着曹盛:“这厮到最后那几天,对母羊起了邪念。” “母羊?”屋子里又不厚道的哄笑起来。 曹盛却并不在意,面无表情的朝曹盛说:“我当时是想涮羊肉了,琢磨怎么想办法弄着吃,倒是你糟蹋了那棵树的事情我可记得,居然还敢污蔑我?” “树?”灌英震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的事。”曹盛摆手:“那是追军臣单于的时候,路上全都是荒漠,我听果儿说看见树就到了阴山了,那是匈奴人祭天的地方,所以当时看到了那棵树,我就代表汉军上去和那棵树抱了下。” “只是抱了下?” “废话。”周福瞪着曹盛:“难道我还真能把树给糟蹋了?” 纨绔们再次哄笑起来。 倒是赵启明和灌英对望,感叹这些人还真吃了不少的苦。 就算他们都是纨绔子弟,离开军营就跟脱了缰绳的野狗般,搂着姑娘上下其手就没停过,但至少在战场上他们能吃的了苦,能忍受尿了裤子的骚臭,也能忍受没有姑娘的苦闷。 要说包括灌夫在内的老将是这个国家的脊梁,那么这些关中子弟就是这个国家的基石。正是有了他们去追着匈奴人满世界跑,才有强大的国家,和万国来朝的威名。 毕竟,这可是带着满身尿骚味,熏晕了整个白羊部的军队。 如此丧心病狂,国家何愁不能安定? 只要他们带着尿骚味继续驰骋下去,就算是西域那也肯定是手到擒来的。 第四百零五章失足妇女的爱国情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午。 长安城的大雨逐渐平息,曲江上有了烟雨江南的感觉。 李敢冒雨前行,姗姗来迟。好在这时的小梅园里,纨绔们的聚会仍未结束。 经过战场洗礼的李敢已经有了强健的体魄,即便是身穿常服也英气逼人。当然更重要的是,也随着战功的累积成为了胡骑校尉,和北军的年轻将领。包括曹盛在内,这些人都是李敢的属下,尽管这不是在军中,但是当他们李敢时,曹盛还是习惯性的起身行礼。 “我们是不是也要起来?”灌英煞有其事的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倒是没说话,窦家兄弟却深以为然的点头,说着就准备起身。 这让李敢闹了个大红脸:“兄长要是这样,那就是骂我了。” 灌英挤眉弄眼:“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和启明兄表示敬意也是应该的。” 李敢还是不善言辞,也不过灌英,所以只能看向赵启明。 看来就算成了战争英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当着兄长的面受了欺负,还是受气包子的样子秋帮忙,这倒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让赵启明忽然感觉到欣慰。 “这是私下的场合,你们就别为难他了。”他朝灌英说。 他们其实也是开玩笑,听到赵启明的话就作罢了。 “你们也坐下吧。”赵启明看向周福他们:“好不容易有这样的聚会,军职这种东西不要带到这里来了,李敢也不想让你们觉得身份,咱们就跟从前那样。” 周福他们觉得有道理,所以也坐了下来。 这让李敢轻松了不少,这才过来朝几位兄长行礼,然后解释道:“军中换防,我去看望了母亲,本想尽快赶来的,但母亲多说了几句,出来的有些晚了,还请几位兄长莫怪。” “没事。”赵启明笑着到:“你也坐下说吧。” 周福给李敢让了位置,李敢朝赵启明行礼道谢,然后才坐下。 尽管赵启明已经说了不要把军职带到聚会上,周福他们也的确不想显得生分,但这半年的征战早已经让他们养成了习惯,连坐下来的时候都是以李敢为主,左右簇拥着。 “刚在外面就听到笑声了。”李敢看向周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尿裤子的事。”灌英感兴趣的朝李敢求证:“这些家伙说突袭河套的时候没时间方便,在马背上脱了裤子就尿,还说这是《行军总纲》里要求的,真有此事?” 听到这话,李敢挠了挠脸。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赵启明的标志性动作。李敢这个当师弟的时常跟着厮混,不知不觉间就学了过去,只是出征在外半年,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习惯。 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敢身上有很多东西是不会变得。 “行军总纲里倒是没说过要在马上方便。”李敢朝灌英解释道:“不过的确是要求把时间分配的细致,任何环节都要提前计划好,并且要严格执行,绝对不能违背。” “那这件事是真的?” “恩。” “有趣。”灌英心满意足的笑了 倒是窦文这时候问道:“那既然如此,马上吃干粮也是真的?” “其实并不是必须这样。”李敢想了想,然后说:“只是在马场的时候接触过那些罪奴,知道匈奴人能分得清楚炊烟和烟尘,所以才建议卫将军小心行事。” “那你可害苦了周福他们。” “的确。”李敢看着周福等人,然后才道:“不过马场的匈奴人的确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包括马建国这些在草原上生活过的匈奴人兄弟,他们的经验很多次都帮了大忙。” “什么忙?”窦文追问。 “比如那次的水源事件。”周福忽然插嘴。 李敢朝他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让他来讲。 “那是追击军臣单于的时候。”周福说:“当时我们的水已经喝完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溪流,大家都跳下去喝,结果马建国阻止了我们,还用鞭子打了匈奴族的士兵。” “那水难道不能喝?” “马建国也不确定,只说要附近的味道有点不对。”周福说到这里,有些后怕:“谁知查看之后,果然发现有几只死羊泡在水源的上流,明显是被人杀死的,被发现时身上全都是苍蝇,看样子刚腐烂不久。” “那是匈奴人所为。”曹盛这是也皱起眉。 周福点头道:“匈奴人很重视水源,尤其是比较干旱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把死羊仍在水源处,马建国便猜测这是军臣单于所为,目的是让我们喝被污染的水,然后得病。”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皱起眉:“想不到那些匈奴人如此的歹毒。” “他们那是方便逃跑。”曹盛说:“好在被发现了,当时大家都知道水已经被污染,所以即便再渴也没敢喝,直到继续前进找到了新的水源,确定没有被污染才敢喝。”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朝李敢道:“以后这种事情要注意。” 李敢点头:“师兄在讲生物学的时候说到过传染病,我不敢忘记。” “生物学?”灌英感兴趣的看着赵启明:“都知道启明兄在马场给果儿授课,却没人知道到底教了些什么,原来不只是有兵法,连医术也要传授?” “那不是医术。”李敢想要解释,可惜连他也没学多少,所以朝灌英道:“师兄的确教了我很多东西,并且很多时候都起了作用。” “比如呢?” “比如灭火。” “灭火?”窦文不解:“这也用教?” “是草原上的火。”李敢说:“还是追击军臣单于的时候,也还是那些匈奴人有意为之,故意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放火,阻碍我们行军的速度。” “兄长没去过草原,不知道草原发现火情的恐怖。”曹盛接过话去:“只要被引燃了,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并且草原上风大,烧起来比人跑的还快。” “这么厉害?” “当时我们前面已经被引燃了,并且火势很猛。”曹盛说:“从这头看不到那头,根本没办法绕道而行,可当时的情况又绝对不能后退,所以果儿就想到了启明兄的办法。”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恍然大悟。 “师兄说那是扑灭山火的方法。”李敢解释说:“具体的做法是在山火烧过来之前,主动在附近放火,等把周围的东西都烧没了,人就进去里面站着,这样的话等真的山火来了,没有东西可以烧,就从已经烧过的地方绕开。” 赵启明点头。 这种灭火的方法他其实是在电视上看来的。那是去扑灭山火的消防员的总结出来的急救措施。他在某次闲聊的时候跟李敢说过这种方法,没想到李敢居然记住了,并且还带到了草原。 “那你们真的放火了吗?”窦文感兴趣的问。 “放了。”李敢说:“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的确成功的让匈奴人放的火绕过了部队,很快就可以继续前进,等转头再看的时候,火势依然很猛的继续往前烧。” “的确是不错的方法。”灌英笑着道:“不过匈奴人也实在缺德了些,为了逃过汉军的追击,居然连污染水源和放火这种事情都敢干,难道不知道草原是他们自己的?” “估计是走投无路了吧。” “那也是被弟兄们逼得没办法了。”周福笑着,然后忽然朝赵启明道:“虽说只有果儿得到了启明兄的真传,但真要说起来,启明兄的那些学问也救过我们的命。” “我还救过你的命?”赵启明好笑。 周福说:“我也算,不过主要是新骑兵里其他的兄弟。” 赵启明感兴趣道:“那你说,我怎么救了你那兄弟的命了?” “马镫。” “马镫?” “就是马镫。”周福说:“有了那东西,能让骑术大增,更好的控制战马,所以我们的马就算不如匈奴人,也能在多次追击中不落下风,主要就是这马镫的功劳。” 赵启明点头:“不过这也不算救了命吧?” “没说完呢。”周福接着道:“控制战马是主要的作用,但启明兄肯定没想过,马镫能也能成为救命稻草,使人在特殊情况下不至于坠马,保住了性命。” “你说的是牛万山吧?”曹盛点头:“这件事我也记得。” “当时牛万山正在冲锋,被匈奴人的暗箭射中了肩膀,身体失去控制险些坠马。”周福说:“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坠马的下场必死无疑,但牛万山在危急时刻用脚勾住了马镫,还用手抓住了马鞍,在那种情况下居然没有掉下去,旁边的人看到了赶忙伸过长矛让他抓住,这才让他重新坐到马背上。” “有这种事?”赵启明惊奇:“这倒成为意外的功能了。” “的确。”李敢点头:“牛万山还说过,师兄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至于。”赵启明摆手:“那是他反应快,再加上旁边有人拉他,不然的话马镫可能成为累赘,让他没办法和战马分开,导致被自己的战马踢中,那种情况下连躲都躲不开。” “真遇到那种情况,把马镫隔离就行了。” “还是注意点好。”赵启明想了想:“毕竟战场上还是小心为妙。” “是要小心着点。”周福嘴上这么说,却并不在意,还转过头笑看着旁边的姑娘说:“知道战场的凶险了吧,小爷我只伤了屁股,平安无恙的归来,是不是是英雄好汉?” “是。”那姑娘轻笑:“公子的确很让人钦佩。” “只是钦佩?”周福上下其手:“对待英雄好汉,让你以身相许不过分吧?” “相许只怕不行,毕竟身契在店家身上呢。”那姑娘娇笑着看了眼灌英。显然,她是在说灌英已经成了他的老板:“不过公子的赏钱可以免了,只当是为汉军捐了粮饷。” “捐粮饷?”周福惊奇。 看那姑娘的确不是在说客气话,纨绔们对望,忍不住笑了。 连失足妇女都有这样的爱国情怀,这可真让人肃然起敬啊。 “就冲你这句话。”周福抱着那姑娘使劲亲了口:“以后再来还让你伺候。” 那姑娘娇笑:“那妾身可等着呢。” 第四百零六章舂米 汉武帝的废后风波让长安城气氛紧张,但城外的乡村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当关中地区的小麦收割逐渐结束,太平寨的水稻也喜获丰收,在连绵秋雨之后的艳阳天里,正是晒谷的好时候。 村里的晒谷场是多山的太平寨中不多的平地。这里的地面整齐,被金黄的稻谷铺满。村里的妇女们手握竹耙,熟练的翻动着稻谷,彼此间有说有笑。被她们带来的孩子过惯了苦日子,从小就知道粮食的珍贵,即使平时再调皮也不敢过来捣乱,此时正在不远处的草垛上玩耍。 赵启明蹲在地上,抓着把稻谷仔细查看。 他发现这些稻谷后世的品种相比,显得不那么饱满,只是要比东乡亭的小麦好一些。并且这些稻谷没有去皮,稻壳粗糙有些扎手,所以他只看了看就又撒到了地上。 “要是再晴上几天就好了。”郑国站在赵启明身边,眯着眼睛看着天上。 赵启明站起身来,看着晒谷场:“所有的稻谷都要晒吧?” “是。”听到赵启明说话,郑国赶紧回道:“刚收上来的稻谷带着潮气,要晒过了之后才能方便保存,可惜太平寨的晒谷场太小了,所以需要更多的好天气。” 赵启明点头:“放心,还能晴上几天。” “小侯爷怎么知道?” “钱管家说的。” 听到赵启明这么说,郑国明显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赵启明好笑。钱管家的确说过还能晴上几天,只是他没想到钱管家作为人体气象站的影响力已经传到了太平寨,连郑国都知道钱管家预测天气的准确性,也就可见其威名远播了。 看来真应该给钱管家弄个气象站,让老头为附近的村民们当天气预报员了。 “晒完了之后就应该要去皮了吧?” “小侯爷说的是去壳吧?”郑国说:“晒好的稻谷直接装起来保存就是了,稻壳有防潮的作用,所以大部分都不需要去壳,等明年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就是陈米了。” “那新米呢?” “新米不多。”郑国指着晒谷场外:“那边正在舂米,小侯爷要不要去看?” 赵启明点头,带着秦文和郑国往晒谷场边走去。 在晒谷场的不远处,有稻草堆成的草垛,许多村里的孩子正在上面玩耍。 物质贫乏的公元前,能用砖瓦造房的只是少数,贫苦人家多是就地取材,选择方便获取的材料。太平寨种植水稻,秋收后的稻可以来修缮房屋,也可以和黄泥加以混合,作为糊墙的材料。所以即便只是些稻草,在庄户人眼中也是重要物资。眼看着那些孩子在草垛上玩耍,晒太阳的老人总要啰嗦几句:“小心着点,不要玩火。” 郑国从老人面前经过,规矩的行礼。 老人认识他,就报以笑容,然后点头。可惜赵启明他们是不认识的,所以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没任何动静,查启明也只能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和郑国继续往前走去。 “那就是舂米?” 在晒谷场边的大树下,传来有清晰的号子,和很有节奏的敲击声。 赵启明老远就能看到,有几个光着膀子的青壮劳力正挥汗如雨。 等走进了才发现,那些青壮劳力手里都拿着石碓。随着整齐的号子,这些青壮劳力用石碓击打着石盆,而在石盆的边上,有个庄稼人盘腿坐着,手里正拿着根扫帚似得刷子,随着石碓有节奏的落下,配合着翻动里面的稻谷。 这就是所谓的舂米。 老实说,这这并不是复杂的工艺。看上去只是利用了石碓的撞击力,让稻谷的糠皮分离。那个坐在地上的用扫帚刷子在石盆里翻动,使石碓的撞击力均匀的作用。只要反复进行下去,要不了多长的时间,石盆里的所有稻谷就能全部去壳,得到白色的稻米。 这种舂米的方法,赵启明还是头次见到。 但真正让他感到新鲜的,是这些人互相之间的配合。 光着膀子的人挥舞着石碓,要按照相同的节奏,不能有任何的差错。翻动着稻谷的人也要小心留意,要是错过了把手伸进去的时机,那石碓就有可能砸在他的手上,让他从此成为杨过。 这显然需要精神的高度集中。 可这些人却并没有想象中专注,当看到有人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居然都转过头来,手中的工作却没有停下,看的赵启明/心惊肉跳。 “忙你们的吧。”他制止了那些人准备行礼的冲动。 郑国也告诉他们继续,然后朝赵启明说:“孙里正知道小侯爷要来,特意请人过来舂米,等弄好了就有新米煮成的饭吃了。” 赵启明点头:“那我可要尝尝。”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些舂米的庄稼人继续着他们的工作。 只是因为旁边有了人,估计心里些紧张,互相的配合就变得不再默契。 眼看着他们的动作逐渐有些凌乱,赵启明头皮发麻,唯恐看到石碓砸中手背的血腥画面,所以赶紧说:“这舂米挺危险的,我们还是站远点看吧。” “其实只是配合习惯了就好。”秦文不在意的说:“舂米这事我也会。” “你会?” “要不然,我去试试?” 说话间,那些舂米的庄户也发觉了动作有些不对,所以忽然间停了下来。 郑国见此,便小心的朝赵启明道:“让秦护卫试试吧,倒也并不碍事。” 看着秦文很感兴趣的样子,赵启明也不好拒绝他,只能说:“那你试试吧。” 很快,秦文就换下了某个庄户,毫不费力的抓起石碓。随着号子声有节奏的响起,秦文逐渐掌握了规律,跟着其他几个拿石碓的庄稼人,按照顺序击打着石盆。 “小侯爷觉得如何?”秦文动作不停,抬起头来咧着嘴笑。 “还行。”赵启明叮嘱道:“你最好看着点石盆里。” “不碍事。”秦文说:“主要是掌握节奏,跟练武没多大区别。” “练武?”赵启明好笑:“这庄稼把式跟武学还能有异曲同工之妙?” “节奏要是掌握了,就等于学会了武功招式,剩下的事情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秦文解释着,忽然超赵启明问;“要不然小侯爷也来试试?” 赵启明还真有点跃跃欲试。 不过正当他要回答的时候,孙里正忽然跑了过来。 “小侯爷,新米已经蒸好了。” “这么快?” “让小侯爷久等了。”孙里正满脸笑容:“去寒舍尝尝吧?” 第四百零七章猪油拌饭 孙里正的家是普通的农院,房前屋后种着时令蔬菜,有已经养肥的老母鸡到处觅食,再加上屋顶的炊烟,和不知哪里传来的狗叫声,让不大的院子充满了农家小户的生活气息。 “今年的收成不错吧?”赵启明朝郑国问。 此时的他们正在孙里正家的院子中央,坐的是同样的小马扎,面对的也是同样的小桌子。这让郑国觉得有些无法适应,变得紧张起来。 “收成还行。”郑国看着赵启明,小心的说:“侯府的食邑很快就交上去。” “我没问你这个。”赵启明无奈。 郑国脸红了:“是在下多嘴了,还请小侯爷见谅。” 赵启明说:“今年刚开始跟侯府交粮,很多乡亲估计连地方在哪都不知道,再加上稻谷要晒好了才能保存,所以这件事倒是不急,等过些日子再交也可以。” 郑国忙说:“听小侯爷的。” “我是问你,除了上交的部分,乡亲们还能剩下多少粮食。” “剩下的不多,但是勉强能吃到明年。” “勉强能吃到明年?”听到这话,赵启明皱眉。 公元前的农民都是这样,粮食只能吃到来年秋收,再加上房前屋后种上些蔬菜,日子倒也勉强能支持得下去。要是遇到风调雨顺的年月,富余的粮食可以拿去卖钱,甚至有的连钱也不换,直接拿着粮食去换油盐,或是扯些粗布为家里人置办衣裳。可要是粮食勉强够吃,就没办法去换那些日常用度了。 相比起东乡亭的村民们,太平寨的确过得不太好。 赵启明习惯了东乡亭的富庶,得知太平寨生活的如此艰难,总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尽管食邑必须要上交,这事关朝廷律法,但明年征用太平寨的劳力进行杂交水稻,不管收成如何都要补贴粮食,这倒是可以去跟静安公主商量,提前发给村民们。 想到这里的时候,孙里正从屋子里出来了。 伴随着飘散开来的稻香,热气腾腾的米饭被端到了桌子上。同时放下的还有双筷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菜肴。但也就是这碗米饭,让赵启明感觉很是特别。 粗糙的陶碗颜色灰暗,里面的米饭呈现出乳白色,让人看着喜欢。更引人注意的是米饭上堆着的碎渣,还有淋上去的酱油,让少许的米饭呈现出暗红的颜色。 赵启明没见过这样的米饭。 他不知道那些碎渣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何要淋上酱油,只当是穷苦人家的吃法,不好去追问那些碎渣和酱油到底是怎么回事,怕伤害了孙里正的自尊心。 “请小侯爷品尝。”孙里正满脸喜庆的说。 “那就不客气了。”秦文答应道,然后将米饭端起来,直接拿起筷子就吃。 这让孙里正和郑国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赵启明却知道,秦文老毛病又犯了,又在帮他试毒。 “味道不错。”秦文吃着米饭,朝孙里正竖起大拇指,接着忽然幡然醒悟似得,尴尬的朝赵启明说:“我从小就爱吃米饭,刚才有些没控制住,还请小侯爷见谅。” 赵启明好笑。 秦文显然是不能当着孙里正的面声称他是在试毒的,所以招呼也没打就直接吃,吃完了还要找出情难自控的理由来,这说明秦文外表豪放,但也还算是细心的。 “没事。”赵启明说完朝孙里正道:“秦文就这样,还请孙先生莫怪。” “不怪。”孙里将赵启明不在意,其实也松了口气,赶忙笑着说:“本来也有秦护卫的,郑大人的也有,只是想先让小侯爷品尝罢了,我这就给两位端出来吧。” 说完这话,孙里正又跑进了院子。 与此同时,秦文继续吃着那碗饭,有点狼吞虎咽的架势。 很快,孙里正把剩下的两碗饭端了出来。 赵启明捧着自己的那碗,又拿起筷子,仔细看着那些碎渣,仍然不知道是何物。不过酱油看上去不错,并且米饭的香味很是诱人,那是陈米所没有的水稻的清香。 “小侯爷请。”郑国说。 赵启明没不客气,直接用筷子夹起米饭。 这米饭中带着不知名的碎渣,也有被酱油染成棕色的部分,正冒着滚烫的热气,夹带着饭香扑鼻而来,让他感觉瞬间就有了食欲,便将这些米饭和碎渣送进了嘴里。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米饭的热气和清香。 紧接着,是酱油的和米饭混合的味觉在齿颊间传递。直到开始咀嚼起来,他发觉到那些碎渣居然有肉的味道,并且外面是酥软的,里面是清脆的,口感很是别致。 “怎么样?”孙里正表情期待的问。 郑国也端着米饭,看着赵启明。 “不错。”赵启明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穷苦人家也能有这样的美食。 酱油和米饭混合起来的味道,是他从没有品尝过的。再加上那些碎渣和米饭形成对的独特口感,让这碗看上去普通的米饭,给人以丰富的味觉体验。 真是让人感到意外的美食啊。 “这是什么吃法?”他看着手里的米饭,朝孙里正问。 郑国知道这时候才笑着动筷子,孙里正的脸上则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这是猪油拌饭,小侯爷没吃过吧?” “没吃过。”赵启明用筷子翻弄那些碎渣:“猪油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郑国说:“那不是真的猪油,是熬过了猪油之后剩下的油渣。” 赵启明闻所未闻:“这是附近的风味吧,可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侯府没有这种东西。”孙里正笑着朝赵启明解释说:“穷苦人家很少有荤腥,这些熬了猪油以后剩下的油渣,就被当成肉来吃,小的也只是想让小侯爷尝个新鲜。” 赵启明恍然大悟,这还真是穷苦人家的吃法。 不过味道不错,所以他没有接着说什么,重新拿着筷子继续吃。 很快,秦文吃光了那碗猪油拌饭。孙里正见他意犹未尽,又招呼家里的婆娘再做两碗。结果这家伙吃上了瘾,连吃两碗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赵启明的那碗也吃了。 “小侯爷也再吃点?”孙里正笑着问。 这时候的赵启明刚好把自己那碗吃完。 老实说,这猪油拌饭很油腻,对身体肯定是不好的。 但是看着那碗米饭诱人的样子,在加上秦文吃得香,让赵启明居然也有点意犹未尽,所以放下碗的同时抹了把嘴,朝孙里正说:“好,麻烦多放点油渣和酱油。” “行。”孙里正笑着答应,然后进了屋子。 等待着的时间里,赵启明喝着粗茶,清理嘴里的油腻感,与此同时朝郑国问:“秋收之后也该农闲了,不知道明年的事情,郑大人准备的如何了?” 郑国也吃完了那碗猪油拌饭,听到赵启明的话,他答道:“果园上已经开始修路,目前进展顺利,刚好秋收之后农闲,乡亲们能去打些零工,贴补家用。” 赵启明点头。这些事情是胡先生负责的。尽管不如钱管家了解附近的情况,但胡先生做事考虑周全,的确很让人放心:“果园方面的事情我不操心,主要是水稻的事。” “稻田和劳力是现成的,太平寨已经种稻好几年了,春耕之前的事情不会有差错。”郑国说着,忽然有些为难:“不过小侯爷说过的稻种,现在还没有着落。” 赵启明想了想。 其实除了稻种之外,还有人手问题,这都需要静安公主帮忙。不知少府的商队去南方寻找稻种是否有了结果,人手问题也不知有没有开始准备,看来是要去催催了。 他朝郑国说:“这方面的事情我来处理,过几天给你答复。” “是。” “另外还有技术。”赵启明从身上拿了线装书,放在了桌子上:“今天来主要是给你这个,关于杂交水稻的事情你知道的不多,看完了这上面的内容,应该就能明白了。” 听到这话,郑国视若珍宝的将那本线装书拿起来,还用手去抚摸了半天,才赶紧站起来朝赵启明行礼说:“那就多谢小侯爷了,在下尽快把里面的内容研究透彻。” “不用着急。”赵启明让郑国坐下:“有不懂的就来找我。” “不敢。”郑国有些紧张,忙说:“小侯爷日理万机,在下万不敢打扰。” 赵启明好笑。以郑国的性格,让他没事就往侯府跑,估计门房老大爷的盘问就能让他紧张死,更何况自己要去马场当差,在家的时间不多,的确不方便让郑国去侯府请教。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秦文问:“诸葛先生外出云游回来没?” “还没。”秦文狼吞虎咽的继续吃着:“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回来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朝郑国说:“到时候你就多跟诸葛先生请教吧。” 郑国想了想,然后点头:“在下听小侯爷的。” 正说着,孙里正拿着做好的猪油拌饭出来了,满脸的高兴。 “这次多加了油渣和酱油,小侯爷可要好好品尝。” 第四百零八章慷他人之慨 “这就是你让我品尝的东西?”静安公主看着面前的猪油拌饭。 此时的她正在侯府的书房里,和赵启明面对面坐着。 经过了厨房张婶的改造,猪油拌饭成为了升级的版本。除了使用今年的新鲜稻米和油渣作为主要食材之外,还多加了豆腐渣。淋上去的酱油也是长安城里风味最好的,再加上翠绿的葱花洒在上面,让穷苦人家的猪油拌饭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为了精致的美食。 “只是看着就觉得味道很不错吧?”赵启明眯着眼睛。 离开太平寨侯,他始终难以忘记猪油拌饭的风味。 所以到了侯府之后,他立即吩咐厨房,要求给他做些油渣出来。 厨房的老妈子起初表示很是吃惊,不明白小侯爷为何要吃这种东西,不过想到以小侯爷的重口味,连猪大肠都有吃的有滋有味,倒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赵启明的指导下,老妈子已经有了酒店大厨的上岗资格,对日常的饮食手到擒来,对猪油拌饭这种东西也能得心应手。经过她们的改造,猪油拌饭有了升级版本。 赵启明和秦文的喜欢很喜欢升级版本。 作为姑娘家的细柳居然也对这种油腻的吃法有着极大的兴趣,想来是因为最近长身体,对营养的摄入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吧。 总之,升级版的猪油拌饭深受好评,所以赵启明特意让静安公主也来品尝。 “看起来是不错。”静安公主打量着升级版本的猪油拌饭。 这让赵启明忍不住催促:“那你还不品尝?” 静安公主点头,把碗端了起来,然后拿起筷子。 她的吃法和赵启明不同,先夹起了沾着酱油的米饭,品尝了之后称赞的说:“米饭不错,酱油似乎胶东国的出产,未央宫里也用这种酱油。” “我可不是让你来吃酱油的。”赵启明有些不满:“要带着所有的配料吃。” “吃着呢,别那么着急。”静安公主说着,重新夹起米饭。这次她终于有了正确的吃法,把米饭和油渣还有豆腐都夹了起来,然后才送进嘴里,品尝着。 “怎么样?” “味道很丰富。”静安公主点头:“好吃。” “那是。”赵启明再次眯眼睛:“我可是美食领域的权威。” “贪图口舌之欲,也好意思自称权威?”静安公主好笑,忽然间想起什么,看着猪油拌饭说:“里面这些吃起来有些肉味的,是猪油剩下的油渣吧?” “恩?”赵启明有些惊奇:“你知道油渣?” “当然。” 这太奇怪了。 赵启明都不知道油渣这种穷苦人家的实物,静安公主居然知道? 静安公主见赵启明狐疑,解释说:“父王还在的时候,曾经带我吃过。” 赵启明恍然大悟:“先皇是在体察民间疾苦呢。” “为君者要了解民情。”静安公主说着,继续吃着猪油拌饭,觉得味道的确不错,还点了点头:“如若不然,要是问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话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先皇圣明。”赵启明竖起大拇指:“体察民间疾苦,值得效仿。” “夫君常在东乡亭走动,已经算体察民情了。” “我是说你。” “我?”静安公主不解。 “现在刚好就有你体察民情的机会。”赵启明严肃的说:“不让你体察天下百姓,只需要你知道太平寨的困苦,然后生出仁爱之心,那就是太平寨百姓之福了。” 静安公主好笑:“太平寨有内史府在,还有你这个东乡侯,难道还不够?” “不够。” “夫君是有话要说吧?“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那就直说好了。” 赵启明局促的搓着手,陪着笑脸说:“你应该还记得试验田的事吧。” “记得。”静安公主放下了碗筷:“也正要跟你说呢,去南方的商队找到了几种水稻,听说产量很是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眼下正从南方带回来。” 赵启明眨眼,然后想了想说:“在南方产量不错,有气候和土壤的关系,不过离关中那么远,肯定是截然不同的品种,带来研究着试种,倒也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东西。” 静安公主点头:“那就好。” “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赵启明继续搓着手。 “那是在说人手吧?”静安公主说:“这个我已经让人着手去办了,需要的人手从内史府和少府两个部门抽调,按照你的要求,都是懂得水利又能读写的年轻人。” 赵启明眨眼:“大概多久能确定?” “冬天之前。” “那倒是不迟。”赵启明想了想,然后再次搓手:“不过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夫君到底想说何事?” “粮食的事。”赵启明挤眉弄眼。 静安公主不解:“什么粮食?” “就是补贴的粮食。”赵启明拉起静安公主的手,挤眉弄眼的抚摸着,希望静安公主不要炸毛:“你说过不管收成如何,都要贴补粮食给太平寨,这件事还记得吧?”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的手,然后点头:“这自然记得。” “那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提前?” 赵启明腆着脸说:“也就是,现在就给我。” 事实证明,赵启明拉着静安公主的手是对的。面对他的无耻要求,静安公主的确有点炸毛的迹象,直接就要把手抽出来打他,还好他抓着比较近,没让静安公主抽出手来。 静安公主笑着眯起眼睛:“夫君这个要求可是有些过分了,毕竟那是事成之后才能给的,现在太平寨连试验田都还没弄出来就开始要粮食,这只怕说不过去吧?” 好可怕的杀气。 赵启明生怕静安公主打他,使劲按着静安公主手,然后语速飞快的说:“太平寨的收成太差了,明年只怕没饭吃,没饭吃就没力气干活,这肯定要影响实验结果的。” “妾身前天过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太平寨的来侯府交粮。”静安公主继续笑着眯起眼睛:“看那些庄户有说有笑,可不像是明年就吃不上饭的样子。” 赵启明/心说糟糕,早知道就让那些庄户在侯府门前表演卖身葬父好了。 “何况今年风调雨顺,关中内外都喜获丰收,为何只有太平寨明年吃不上饭?”静安公主打量着赵启明的表情:“夫君要是想编瞎话,只怕是骗不了妾身。” “太平寨地少。”赵启明赶紧说:“他们的粮食只能勉强支撑到明年,要是想扯几匹粗布都没钱,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要是再遇见婚丧嫁娶,那就更没法过了。” “庄户人家难道不都是这么过日子?” “但我心里过意不去。”赵启明叹息:“毕竟东乡亭的日子过得好,就算太平寨只是我的食邑,看到他们生活艰难,我也是很难受的。” “那是你的事。”静安公主成功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看着赵启明说:“若觉得太平寨生活艰难,就来跟我要粮食,那我二郎庄过着同样的日子,我是不是也要施以援手?”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赵启明重新抓住静安公主的手,死皮赖脸的摸着:“毕竟太平寨的粮食补贴是早就许诺过的,现在也只不过是让你提前兑现罢了。” “那夫君应该让东乡侯府开仓放粮。”静安公主温柔的说:“接济太平寨的百姓过完明年,到时候补贴的粮食到位了,夫君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我侯府哪来那么多的粮食?” “那妾身就有?”静安公主气笑了:“慷他人之慨,你倒是有理。” 听到这话,赵启明恼羞成怒。 他让静安公主去帮助太平寨,的确是慷他人之慨。不过他不想被当场拆穿。 所以他恶从胆边生,忽然扑向静安公主。 第四百零九章陪嫁? 书房里,猪油拌饭还冒着热气。 可惜美食当前,赵启明无暇顾及。此刻的他正压在静安公主的身上,威胁道:“侯府没有那么多的粮食,朝中肯定是有的,早给晚给都是给,行个方便不过分吧?” 尽管被赵启明压着,但静安公主并不惊慌,还漫不经心的调整了姿势,然后才说:“没有这个规矩,之前都说好了先种田后给粮,即使是夫君也不能任意妄为。” “当真不答应?” “当真不答应。” 赵启明居高临下,眯起眼睛道:“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哦?”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夫君难道莫不是要绑了妾身?” “那你就想错了。”赵启明压着静安公主,挤眉弄眼:“绑了我也不知道跟谁要粮食去,真要去长安城送信,未央卫当场将我缉拿,我连撕票的机会都没有。” “夫君还想着撕票呢?” “不撕票,也不绑架。” “那夫君意欲何为呢?”静安公主直视着赵启明,轻笑着的说:“若是前些日子被夫君压着,妾身还担心被玷污了清白,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当真不怕?” “都已经被糟蹋了。”静安公主妩媚的笑着:“夫君还能怎样?” 这太过分了,居然还敢挑衅?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赵启明说着,忽然把头埋了下去。 他并没有使用暴力,只是使劲的亲。 与此同时,他还抓着静安公主的手,并严丝合缝的压着静安公主的身体。 在无法挣脱的情况下,静安公主不管怎么躲,总能被赵启明用嘴巴堵住嘴唇,本来他只当时赵启明想干坏事,可好半天赵启明也没停下,竟然把她亲的喘不过气来。 “快让开。”静安公主呼吸困难。 赵启明也不说话,继续使劲的亲,让静安公主无处可躲。 很快,静安公主败下阵来,逐渐出现了缺氧的症状,脸色潮红的喘着气,使劲推了把赵启明,然后丧气的说:“要糟蹋就糟蹋,何必百般折磨?” 赵启明这才直起头,威胁的说:“答应不答应?” 静安公主终于能够重新呼吸,像是上了岸的鱼似得,张着嘴的同时胸部不停的起伏,有气无力的说:“爬了妾身的床,心里却帮着外人,夫君可真是有情有义。” “话不能这么说。”赵启明挤眉弄眼:“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内外之分。” “算是怕了你了。”静安公主推开了赵启明,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躺着,继续艰难的呼吸,却忽然笑着说:“不过夫君既然说了是自家人,那妾身也有个要求。” “要求?” “二郎庄。” 赵启明不解:“什么意思?” “夫君把东乡亭治理的不错,西乡亭也正日新月异,眼下连作为食邑的太平寨也有了希望。”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说:“妾身想让夫君把二郎庄也给算上。” “二郎庄是你的食邑吧?”赵启明忽然惊喜起来:“难道你想让给我?” “想得美。”静安公主气笑了,踢了脚赵启明才说:“我是说,夫君建设太平寨的时候也要帮二郎庄出谋划策,让我食邑里的百姓过上东乡亭那样的日子。” “没问题。”赵启明理解拍着胸脯:“我答应了。” “这么爽快。” “当然。”赵启明挤眉弄眼:“毕竟,二郎庄迟早也是我的。” “怎么说?” “那是你的食邑,等将来你嫁给我了,肯定会作为陪嫁归我所有。” 静安公主好笑:“哪有把食邑当陪嫁的说法?” “陛下总不能要回去吧?”赵启明摊开手:“既然不能要回去,二郎庄始终是你的,等我们成亲了,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有好事想着点二郎庄也说得过去。” “随你怎么想吧。”静安公主无奈:“这么说你是真的答应了?” “放心,有好事肯定想着那边。” “现在就有这个机会。”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问:“太平寨以后的杂交水稻种,还有果园里的西域的水果,要是都能获得成功,夫君的封地理应首先引种,对吧?” “你是说,二郎庄也要引种?” “有这个想法。” “那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点吧?”赵启明想了想:“毕竟现在都还没开始呢。” “就当是提前预定了。”静安公主换了个姿势,仍然躺着看赵启明:“夫君可以先考虑,要是愿意答应,妾身就可以提前给太平寨粮食,不然的话那就算了吧。” “我答应。”赵启明立即表态:“反正是你的陪嫁,都迟早是我的东西。”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尽快帮太平寨弄粮食。” “还是我媳妇爽快。”赵启明俯下身去,双手撑着地面,居高临下的说:“自家人就应该这样,你帮了我的太平寨,二郎庄作为你的陪嫁,我当然也会照顾。” “夫君还真要把二郎庄当陪嫁?” “当然。”赵启明眯起眼睛:“莫非你不想嫁给我?” 静安公主好笑:“那你明天就去未央宫提亲?” “找陛下?” “找太皇太后。” “那还是算了吧。”赵启明挤眉弄眼:“要是被你娘家人知道我已经把你糟蹋了,当场就能让把我给砍了,不过要是你坏了我的孩子再去,应该会比较安全。” “真要是怀了你的孩子,才更应该把你砍了。” “娘家人再狠心,总不能让你的孩子没爹吧?”赵启明压在了静安公主的身上,没有亲的静安公主喘不过气来,但手已经不老实的上下游走:“不然我们弄个孩子试试?” “不准胡说。”静安公主推了把赵启明:“让我休息会。” “不让我糟蹋了?” “我怕有了孩子,害夫君被太皇太后砍了。”静安公主说着,起来整理衣服,背对着赵启明说:“差点忘记了,来之前本来是想让你说说盖侯的球队的。” “盖侯的球队?”赵启明躺在地上,枕着双臂:“跟我有何关系?” “怎么?”静安公主转过头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冠军赛的名额已经产生了。”静安公主开始整理头发:“奴儿的红甲队成功入围,但盖侯王信的球队就有些让人有些意外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赵启明有些意外:“你是说,资格赛已经结束了?” “秋收之前就结束了。”静安公主无奈:“你还真是不怎么关心。” “我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看比赛?”赵启明想了想:“不过盖侯王信的球队的怎么回事,我还正是从来就没听说过,难道他们连李敢的灌家军也赢了?” “按照现有的排名,灌家军的确在黄金甲的后面。” “黄金甲。”赵启明若有所思:“有点耳熟,我说不定看过他们比赛。” “但也没想到他们能拿到冠军赛资格吧?” 赵启明点头:“既然来的这么突然,的确应该研究下了。” “冬天的冠军赛很快就要开始。”静安公主转过身来,衣服和头发整理完成,恢复了长公主的仪态:“事关今年的冠军称号,我的公主府可没有输给盖侯的道理。” “当然。”赵启明想了想:“我改天去研究下,然后安排战法。” “恩。” “为了媳妇的荣誉,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贫嘴。” “嘿嘿。” 第四百一十章职业联赛 经过不断改进,橄榄球的比赛制度趋于完善,已经有了职业联赛的架势。 简单来说,如果你想要参加比赛,并且最终的目标是冠军称号,那么首先你要有自己的球队。组建球队所需要的球员,以结实耐用质量好的匈奴人为最佳,训练和比赛时的护具还要想办法从武库获取。如果以你的家族实力可以满足以上需要,你就有了最基本的参赛资格。 至于具体的比赛过程,你的球队需要进行春季的选拔赛,和同赛区的其他球队进行角逐,获得了晋级的资格之后就可以参加夏季的资格赛。正常来说,能进入到资格赛绝对是实力强劲的表现,可以在朋友聚会的时候拿出来吹嘘,并接受朋友们崇拜的眼神。甚至你还可以在相亲的时候,把你家球队晋级资格赛的事情说出来,没准你的老丈人刚好就是你家球队的球迷,到时候把姑娘倒贴给你也就当然不是难事。 当你成功利用球队抱得美人归,夏季的资格赛也终于开始。 这个时候的比赛制度发生了变化,要按照球队的表现累计分数,并得到生死攸关的排名情况。如果你的排名不佳,就面临着失去比赛资格的危险。到时候你的老丈人要求你退还新婚老婆,还要强行收走你老婆的陪嫁,那实在是很让人生气的事情。 所以你只能给自己的球员多发福利,并且在每场比赛之前鼓舞士气,使你的球队有更好的表现,并且最终冲出重围,在强手云集的排行榜上占据前两名,那么你就有了角逐冠军赛的资格。 获得冠军赛的参赛资格,意味着你可以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你的老丈人眉开眼笑,逢人就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好女婿,没准还要再送你几个老婆。甚至连那些没有获得冠军赛资格的老将也要找你吃饭,跟你讨教球队的成功经验。到时候你妻妾成群,还能得到老将们的垂青,从此升职加薪,封侯拜相,走上人生巅峰,也就成了手到擒来的事。 有这种想法的年轻人多不胜数,希望能得到冠军称号的球队也不少。 只可惜经过了艰难的角逐,只有静安公主的红甲队和盖侯的黄金甲获得了冠军赛的资格。静安公主肯定不需要妻妾成群,盖侯王信作为太后的兄长也无所谓老将的垂青。所以想象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并没有发生,倒是在此期间成功的推广了橄榄球,让这项运动在长安城深受追捧,几乎每场比赛都坐满了观众,达官显贵见面时候也总会聊起最近的赛事。 更有甚者是那些诸侯王。他们在进京面圣时看过了几场比赛,就立即喜欢上这项运动,等到了自己的封地,他们马上组建自己的球队,并希望能参加明年的比赛。 “明年多出那么些球队,那我们红缨队就更没希望了。”周福丧气的说。 此时,韩世人家的球场里马上就要举行比赛。 众纨绔结伴而来,正坐在观战台中涮羊肉,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按照静安公主定下的规矩,秋收的季节以农事为重,本没有比赛的安排。但纨绔们好不容易活着从河套归来,没有球赛可看是不可能的。所以韩世人主动安排了友谊赛,以切磋的名义找来了盖侯的黄金甲,和他的黑甲队进行角逐。 这不是正式的比赛,也不会影响目前的排名情况,也就没有之前的比赛那么精彩,但这丝毫不影响观众的热情,除了周福等人之外,很多和韩家关系不错贵族子弟也来了。只是周福等人自成派系,其他贵族子弟是不能跟他们同坐观战台的。 “何止是明年那些诸侯的球队,就是长安城的这些强队就很让人头疼了。”韩世人拿涮羊肉的筷子,指着场中正在准备比赛的黄金甲,朝周福等人说:“这盖侯的球队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了,要是没有他们,冠军赛中对阵红甲队的,肯定是在我们黑甲队和灌家军之间产生的。” “韩兄的意思是说,这盖侯的球队是突然变强的?” “你们不在长安,不知道这黄金甲的邪乎。”韩世人叹息道:“他们是东区的球队,刚开始的表现并不抢眼,甚至还有过连输两场的败绩,可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之间就开始变强,并且势如破竹淘汰了很多强队,最后还让灌家军折戟沉沙,这才最终拿到了参加冠军赛的资格。” “这就奇怪了。”周福吃着羊肉,若有所思。 正想着这些,球场中忽然传来了乐声。 “怎么还有乐师?”周福感觉很是惊奇。 旁边的韩世人有些自得的答道:“何止是乐师,还有舞女呢。” 果然,随着乐声响起,很快就有舞女入场。 周福等人没见过这架势,眼睛都直了。 “这是最近才有的规矩,现在的比赛当中,每到开场和中场都有歌舞表演。”韩世人摇头晃脑:“起初只是为的是在比赛没有开始的时候活跃气氛,但谁也没想到这些舞女居然有这样的作用。” “什么作用?” “她们代表各自的球队,表演的时候跟对方球队的舞女较劲。”韩世人眯起眼睛:“别看她们只是姑娘家,为了压过对方球队舞女,都使出浑身解数去表演,谁的表演能得到更热烈的欢呼,他们的球队觉得有面子,还能鼓舞士气。” 此刻如果启明也在这里,肯定会发出惊叹。 毕竟韩世人所说的,分明就是篮球比赛中的拉拉队。 老实说,赵启明之前倒也想过让球队组建拉拉队。但他觉得这个时代的风气,可能不会允许这种有伤风化的东西堂而皇之的存在。结果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个时代的球迷不仅接受拉拉队,还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潜移默化的发展起来的。 显然,长袖善舞的姑娘们出现在球场上,的确是靓丽的风景。 当两支球队停止野蛮的冲撞,球场中忽然出现了美妙的乐声,和娇小玲珑的舞女,可以想象那是何等的赏心悦目。 至少当周福等人看到舞女开始表演的时候,都忍不住眼睛发直,附近其他观战台里的贵族子弟,在没有长辈在场的情况下无所顾忌,甚至还站起来跑到观战台外面高声欢呼。 “这些姑娘不是普通的舞女吧?”周福忘记自己的筷子桑夹着肉,目不转睛的看着球场上说:“那身段和舞姿,比起我家的那些姑娘可好多了。” “当然,这是我黑甲队的舞女。”韩世人放下筷子,满脸自豪:“为了能压住其他球队的风头,鼓舞黑甲队的士气,我让家里最好的舞女都上去了,还通过关系请了几个未央宫的舞女。” “还有未央宫来的?”周福睁大眼睛:“这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的确是很大的手笔。 不过现在长安城的球队,基本都有拉拉队。并且除了舞女之外,每支球队都还有自己的队医。这让球队无论是日常的训练还是正式的比赛,凡是遇到球员受伤的情况,都会立即得到治疗。而这些都是那些球队自己弄出来的,没有经过赵启明的指点。 显然,在不断的完善中,这些球队正在逐渐变得专业,甚至是职业化。 同样的道理,比赛本身也正在发展为职业联赛。 第四百一十一章佳人相伴 职业化的比赛具有更好的观赏性。 不提比赛开始之后的战术运用,和球员之间的专业配合,就只是比赛开始之前的舞女表演,就已经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出自未央宫的绝色美女,在黑甲队的舞女中格外显眼。 这位佳人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透着天生的妩媚,在黑甲队舞女的配合下长袖独舞,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甚至直长袖飘然落地,佳人的表演结束,附近的观战台中仍然叫好声不断。 “要是能娶了她就好了。”周福痴迷的看着那位佳人的背影。 即使是俱乐部老板的韩世人,也站着看完了那位舞女的表演,此时听到周福的话,忍不住叹气:“我又何尝不想,可惜这姑娘是从未央宫借来的,我可没胆子留下。” “可惜。”周福仍然没有坐下,还伸着脖子张望,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位佳人。 “不过连你都为之心动,说明这未央宫的舞女没白借。”韩世人重新坐下,恢复了常态,满意的货到:“今天我们黑甲队,肯定能压过盖侯的黄金甲。” “这么有自信?”周福说:“你可别忘了,黄金甲可是要参加冠军赛的。” 听到这话,韩世人不在意的摆手:“今天本就是友谊赛,为的是切磋技艺罢了,赢了黄金甲当然最好,但要是赢不了他们,我们的舞女能压过他们的舞女,那也是可喜可贺。” “这倒也是。”周福看着球场中:“那就看今天的结果如何了吧。” 正说话间,曹盛走到了观战台前。 周福看到他后马上说:“启明兄怎么还没到,比赛马上就开始了。” “到了。”曹盛有些无奈:“但是被人请走了。” “谁这么大胆?”周福拍案而起:“我们随军出征,已经半年没看过球赛,好不容易有了这场友谊赛,要和启明兄观赛,谁敢把人请走,看我今天不把他打死。” “是刘陵翁主。” “翁主?”周福的气势烟消云散:“你确定是刘陵?” 曹盛点头。 周福和韩世人对望,然后眉开眼笑,直接起身走过去,拉着曹盛就往外走:“我们是自家兄弟,翁主请了启明兄就等于请了我们,赶紧在前面带路,我们去翁主那边坐。” “翁主可没请我们。” “这不是有启明兄吗,不然我们当然没机会见到翁主。”韩世人也跑了过来,拉着曹盛往外走:“我们假装过去拜访,然后再留下作陪,到时候有佳人相伴,这球赛岂不是更加赏心悦目?”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出了观战台。 与此同时,赵启明正坐在刘陵翁主的观战台里。在他的旁边,是灌英和窦家兄弟。窦家兄弟自然不用多说,心思全在球场上,眼看着比赛即将开始,正大呼小叫不停。倒是灌英似乎发觉了观战台里的气氛异样,正饶有兴趣的笑看着赵启明和刘陵翁主。 倒也难怪灌英察觉,实在是今天的刘陵翁主,表现的太过明显。 他们几人刚到韩府,就被等候多时的护卫拦下,声称是受刘陵翁主之命,请东乡侯共同观赛。这样的邀请已经很让人遐想,更关键的是来到了观战台后,刘陵翁主注视着赵启明,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就好像灌英他们是透明般似得。 赵启明当然也发现了刘陵翁主的注视,这让他有些不自在,所以首先打破沉默,朝刘陵翁主说:“自从上次在东乡亭之后,说起来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翁主了。” “是。”刘陵翁主有些歉意的稍微低了低身体:“妾身最近去了趟淮南。” 赵启明恍然大悟:“是淮南那边有事吧?” 刘陵翁主重新看着赵启明,轻声细语道:“本来越好要和公子去西乡亭看荷花的,谁知临时有事要和父王商议,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现在只怕已经没有荷花可看了。” “没事。”赵启明笑着说:“等明年再看。” “那就又要打扰公子了。”刘陵翁主说完,继续旁若无人的注视着赵启明。 听着两人的对话,灌英始终没有插嘴。直到赵启明不经意的看向他时,他才露出暧昧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原来启明兄早就认识翁主,并且还曾经在东乡亭私会?” 对此,赵启明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事实上,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有些怀疑刘陵翁主看上他了。那次在东乡亭参观,他目送刘陵翁主离去,刘陵翁主的羞涩表情,也坚定了他的猜测。 可那毕竟只是猜测。 直到这次见面,刘陵翁主的眼神,连灌英都看出蛛丝马迹,何况是赵启明? 他已经确定,刘陵翁主的确是看上他了。 “公子怎么了?”刘陵翁主看出了赵启明的异样:“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赵启明无奈。 要是换做之前,有个妙龄少女正关心着他,他肯定会高兴。 事实上,在他发觉刘陵翁主可能看上他的时候,他的确是春风得意。但今时不同往日,当他发现再次见面时,刘陵翁主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着他,甚至于含情脉脉的注视,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当初他之所以春风得意,还把刘陵翁主可能看上他的事情告诉静安公主,是让静安公主了解他的魅力之后,生怕他会被刘陵翁主抢走,接着他就能在两人的关系中占据上风,去跟静安公主提出不要脸的要求。那种情况下静安公主不敢拒绝,就只能答应,他糟蹋静安公主的目的就能达到。 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已经成功的糟蹋了静安公主,不需要再用这些手段,并且他真正成了静安公主的男人,对人家有了责任。现在要是让他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他实在心中有愧,所以面对刘陵翁主,此刻的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可能是比赛就要开始了吧?”赵启明说着,躲开了刘陵翁主的目光。 刘陵翁主轻笑:“可今天只是友谊赛,公子何必紧张呢?”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 不过说来也巧。正当他疲于应对着刘陵翁主的时候,周福他们忽然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公主收割机 正如之前所说,今天的比赛是友谊赛。 虽说只是互相间的切磋,并不影响排名情况,但两支球队都充满战意,场外的观众也都拭目以待。随着比赛开始,场外的欢呼声响起,双方球员激烈的碰撞,让比赛的气氛很快被点燃。 获取冠军赛资格的黄金甲的确有着很强的实力,但黑甲队作为最早组建的球队也不是花拳绣腿。双方球员激烈的对抗,作为进攻方的黑甲队努力争取比分的优势,而黄金甲利用各种战术严防死守,让球场中的比赛陷入焦灼。 终于,黑甲队的进攻球员在传球时出现失误,场外的欢呼声忽然间响起,防守球员不负众望的抓住了机会,竟然从黑甲队球员的进攻时间抢夺了球权,并且成功的往前推进,让观战台里的贵族子弟都忍不住站起来,爆发鬼哭狼嚎般的欢呼。 “截杀。”曹盛眼睛发亮:“果然不愧是获得冠军赛资格的球队。” “这主要是黑甲队的进攻球员出现了失误。”周福也站了起来,他是黑甲队的支持者,所以表现的有些不满:“不然的话也不会让盖侯的球队轻易的完成了截杀。” 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看观战台里忽然激起来的其他公子,刘陵似乎有些不清楚比赛规则,所以不解的问:“这所谓的截杀,到底有何讲究?” 曹盛正准备说话,可周福却抢先道:“截杀是指在对方的进攻时间里夺取球权,不仅挫败了对方的进攻机会,还为自己的球队在防守时间成功得分,这在比赛当中是很罕见的。” 周福说话的时候再也没有对黄金甲的轻视,有的只是充满阳光的笑容,和耐心的解释,显然是想在翁主面前有所表现,这让灌英等人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韩世人眼看着自己的球队在进攻时间失去球权,表情有些难看:“随着比赛次数的增加,球场上的战术丰富起来,截杀已经没那么少见了。” 听到这话,刘陵感兴趣的看向了韩世人。 这让韩世人忘记了自家球队的失利。眼看自己正被刘陵所关注,他满脸的春风得意:“翁主有所不知,即便是目前榜首位置的红甲队,也曾经遭遇过截杀的情况,这在夏季的资格赛之后经常发生。” “你是觉得自家球队进攻失利,所以才这么说的吧?”周福阴阳怪气道:“我可没听说过红甲队被截杀,毕竟是榜首的球队,还有谁能截杀得了他们?” 韩世人的确感觉很没面子。 不过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球队被截杀,而是当着翁主的面被嘲讽。他心里不满,但当着翁主的面还要保持风度,所以笑着道:“你的红缨队也曾被我的黑甲队截杀,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你的球员。” “那是我没在家。”周福脸色难看:“要是我训练球队,黑甲队绝不是对手。”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训练球队,我们约好时间再战。” “我还怕你不成?”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赵启明感觉很丢人。 这本来挺好的兄弟,刚才还勾肩搭背呢,见到了姑娘就反目成仇。都是早已经娶妻生子的人了,还当着未婚少女的面争风吃醋,以至于互相贬低,这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东乡侯府为何没有组建球队?”刘陵忽然看向赵启明。 这让已经开始争吵的周福和韩世人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连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的灌英,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刘陵翁主是在主动找赵启明说话。 可惜赵启明高兴不起来,也并没有觉得出风头,只想和刘陵保持距离,所以简短的回答道:“我的事情比较多,没时间组建球队,所以平时也就只是看看比赛。” “启明兄有自己的球队。”周福不再理会韩世人,唯恐刘陵翁主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迫不及待的说道:“红甲队和灌家军都是启明兄组建的,只是没有代表东乡侯府出战罢了。” 刘陵果然很感兴趣的看向周福:“还有这种事?” “翁主有所不知。”周福见翁主看向了他,心情不错的解释道:“启明兄当时组建的灌家军用了颍川侯的人,所以这支球队就挂靠在了颍川侯的名下,如今的榜首红甲队,是静安公主资助的,所以现在代表公主府出战。” 刘陵朝周福点头,感谢他的解释,然后就转过头来,笑着朝赵启明道:“想不到现在高居榜首的红甲队,不仅是公子训练出来的,还是公子亲手组建,真是让人佩服。” “哪里。”赵启明道:“红甲队能有这样的表现,主要是球员训练认真。” “公子谦虚了。”刘陵轻笑,然后旁若无人的看着赵启明,轻声道:“淮南也在组建球队,到时候来长安城参加比赛,若能得到公子的指点,妾身自当铭记在心。” 听到这话,周福等人对望,然后恍然大悟。 即使他们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刘陵显然对赵启明有着很大的兴趣。 他们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刘陵也没有表示,赵启明只是谦虚了两句,刘陵翁主就轻笑起来。他们不知道赵启明的谦虚有什么好笑的,也能听出所谓“妾身自当铭记在心”的深意。 周福和韩世人两个人争风吃醋,还为此还吵了起来,可谁知道刘陵翁主的注意力始终都在赵启明的身上。恍然大悟之后,他们沉默的坐下,有些幽怨的看着赵启明,心说早知如此,刚才就不那么丢人现眼了。 只有灌英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然后笑看看着赵启明。他其实早知道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的关系有些不正常,但也没想到刘陵翁主也对赵启明很感兴趣。 前者是陛下的亲姐姐,当朝长公主,后者虽然是淮南王女,但也能算是公主。也不知道启明兄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让两位公主倾心于他,都快成为“公主收割机”了。 可惜,赵启明不想当公主收割机。 他刚把静安公主给糟蹋了,现在根本不想再收割刘陵,更担心刘陵跟他过分亲密,会让静安公主听到风声,导致他再也不能去爬静安公主的床。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上半场结束了。”窦家兄弟忽然说。 观战台里只有他们心无旁骛,始终关注着比赛。 黑甲队在上半场的表现不佳,甚至还出现了被截杀的情况。在他们的进攻时间里并没有拿下足够的分数,下半场将是黄金甲的攻击时间,这对他们来说处境不妙。 队员们退到了场外,等待下半场开始,取而代之的是着装统一的舞女,正飘然的走入球场中,不仅让观众们眼睛发亮,甚至就连垂头丧气的黑甲队球员,也忍不住惊艳的看了过去。 “这是盖侯的舞女?”周福眼睛都直了。 韩世人也有些茫然。 他们不再争风吃醋,关注着球场上的情况。那些代表黄金甲出场表演的舞女,显然要比黑甲队的舞女更加出色,这是韩世人和周福在此之前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之前黑甲队的舞女,只有未央宫中的那位佳人格外显眼,而代表黄金甲表演的舞女们,居然都是那样的绝色。这让附近观战台里的贵族子弟们立即爆发出欢呼声,比刚才黑甲队的舞女出场时更加热烈。 “这下只怕连舞女也压不过黄金甲了。”周福这样说着,但眼睛看着球场中那成群的绝色佳人,再也移不开视线:“真不知道盖侯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的绝色佳人。” “未央宫中的。”刘陵显然并不感兴趣,只是看了眼球场中,然后就端起茶来喝:“这些舞女我见过,即便是在未央宫也是绝色,只要是陛下的宴请,这些舞女都会出现。” “陛下的舞女?”周福忍不住站了起来。 韩世人也惊叹道:“盖侯真是好大的面子,连陛下的舞女都给请来了。” “人家可是太后的兄长。” “这下可真是有眼福了。” 说话间,他们都眉飞色舞起来。 眼看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舞女身上,刘陵暗自庆幸,终于可以不被打扰,找赵启明说几句话了。所以她放下茶杯,笑看着赵启明。结果他发现赵启明也站了起来。 “今天可真是没白来。”赵启明眉开眼笑,手里还端着盘南瓜子,便伸着头朝外面张望,还边吃着南瓜子,朝身边的灌英说:“你也是陛下身边的,这些舞女跟你很熟吧?” 听到这话,刘陵沉默的喝着茶,然后逐渐露出笑容。 天下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这话没错。赵启明是男人,当然也不能免俗。 不过刘陵并不觉得失望。 她能感觉到赵启明在这次见面中对她的态度冷淡。但只要赵启明不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她就有办法让赵启明对她产生兴趣。 第四百一十三章来个车震? 正午时分,比赛结束。 盖侯的黄金甲以大比分获胜,在观众的欢呼声中退场,如同得胜的军队。 相比起来,黑甲队的球员就有狼狈了。 他们不仅输给盖侯的球队,还在上半场开始后不就被截杀。如此惨败,还是发生在他们自己的球场上,等同于输在自己的家门口,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好在韩世人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这只是友谊赛罢了,达到切磋的目的对球队也是很有好处的。所以比赛结束之后,他还亲自去安慰了自己的球队,然后才出来送客。 今天到场的观众也很满意这场比赛。 难得没有长辈在场,这些贵族子弟无论是助威还是欢呼都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比赛本就精彩,再加上代表两支球队出场的舞女,让他们在比赛结束之后也仍然津津乐道。 这些贵族子弟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赵启明和灌英也跟韩世人道了别。 “启明兄这次来不是单纯来观赛的吧?”告别了韩世人后,灌英牵着马,若无其事的说:“毕竟冠军赛很快就要开始了,启明兄也应该知己知彼,多了解对手。” 赵启明还真是来知己知彼的。 静安公主也说过,让他研究下这横空出世的黄金甲,也好替红甲队安排战法。但他没想到今天会被刘陵翁主叫过去,让他始终没什么心思去观察比赛,算是白来了。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能告诉灌英。 所以他不在意的说:“球队是奴儿训练的,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能把球队训练训练成什么样子,那是他的事情,我现在可不管红甲队的训练安排。” “可即便不为自己的学生,也应该考虑公主府吧?”灌英忽然道。 “这话什么意思?” “毕竟红甲队是挂在公主府名下的。”灌英挤眉弄眼:“要是让公主府在冠军赛上输给了盖侯,想必长公主脸上也无光,启明兄和长公主私交不错,理应保驾护航。” “胡说八道。”赵启明斥责道:“我怎么就和静安公主私交不错了?” “启明兄何必如此紧张?”灌英幸灾乐祸:“我也只是说启明兄和静安公主私交不错,更何况静安公主未嫁,启明兄未娶,就算关系亲近,也没人跳出来指责。” 听到这话,赵启明眯起眼睛。 这家伙在套他的话啊。 静安公主的确未嫁,但他已经和魏其候府有了婚约,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如果暴露,就算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灌英不可能想让他惹上麻烦,但还是想套他的话,最大的可能是这家伙已经看出了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只是还不确定,所以才故意这么说,让他承认这件事。 赵启明怎么可能上当? “我和静安公主很清白,没有你说的那些事。”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那启明兄跟翁主呢?”灌英压低声音:“不可能也没有吧?” “你说的是哪位翁主?” “当然是刚才的那位翁主。” “那更是没有的事。”赵启明停下脚步,认真的朝灌英教育道:“你不要再胡乱猜忌,翁主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么说对她的名声不好。” 灌英也停下脚步:“这么说,启明兄真的和那位翁主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 听到这话,灌英失望的看着赵启明,不说话。 赵启明有恃无恐,也看着灌英。 “公子怎么在这里,真是让妾身好找。”正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赵启明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发现果然是刘陵翁主。 此刻,刘陵翁主正掀开车帘,从赵启明和灌英的附近经过。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刘陵翁主显然是有话要说,但此刻却看着灌英,有些抱歉道:“原来灌公子也在。” 灌英朝刘陵翁主行礼:“翁主是找启明兄有事吧?” “的确有些事情。”刘陵翁主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欲言又止呢?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赵启明差点都哭了。 他才刚说跟刘陵翁主没关系,这刘陵翁主就找他来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要知道灌英刚才在球场就已经看出了些苗头,现在看到刘陵翁主来找他,似乎还有些不可以让别人听到的对话,那么肯定会更加确信他和刘陵翁主之间有事情发生。 他保证过和刘陵翁主没关系,灌英现在明显知道他是在撒谎。与此同时他也声称和静安公主只是有些私交,灌英当然有理由怀疑他同样说了谎话,并因此确定他和静安公主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赵启明不能说自己冤枉。 但是灌英知道了他和两位都有关系,“公主收割机”的帽子恐怕是摘不掉了。 果然,灌英听到刘陵翁主的话,就赶紧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搅了。” 说完话,这家伙还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就牵着马走了。 赵启明其实很想跟着灌英解释,他和刘陵翁主之间没有关系,也不是“公主收割机”。但他也知道,现在恐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公子?” 听到刘陵的声音,赵启明转过身来,有些无奈道:“不知翁主找在下何事?” “还是路上说吧。”刘陵翁主撩起车帘,看了看天色:“妾身也正要出城。” “出城?” “刚好同路。”刘陵翁主笑着说:“不如公子也上来吧。” 赵启明眨了眨眼:“上马车?” 刘陵翁主笑着点头。 这让赵启明忽然紧张起来。毕竟这是在公元前,男女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开放,更何况是在马车那么小的空间里,孤男寡女总会有些暧昧。 所以他赶紧说:“谢翁主好意,不过在下是骑马来的。” “那就交给妾身的护卫就好了。” “不用了,我自己骑马也很方便,翁主还是先走吧。” “跟公子的有话还没说呢,怎么能走?”刘陵轻声说着,表情有些失望:“妾身都已经请过公子了,附近这么多人看着,公子也不想让妾身难看吧?” 赵启明东张西望,发现还真有人看着这边,这让他更加为难,觉得再这么站着恐怕更引人注意,所以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翁主了。” 刘陵重新笑了起来,然后放下了车帘。 护卫过来接过缰绳,赵启明忐忑的走进了马车里。刚进去他就闻到了姑娘的香气,这让他有些紧张。不过更让他紧张的,是刘陵凝视他的表情。 他有些担心起来,总觉得预感不妙。 尽管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忍不住猜测,刘陵邀请他他同坐马车,是否有不轨的想法。毕竟刘陵要是实在太喜欢他了,冲动之下顾不上矜持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要是提出“车震”的邀请,自己应该怎么办? 是欣然接受,还是赶紧跑路? 第四百一十四章公子有些热 午后的长安城车水马龙。 刘陵翁主的马车走过繁华的华阳街。随着车帘关闭,街道上的嘈杂被阻挡在外,马车内成了密闭的空间。 赵启明看着刘陵,刘陵也看着赵启明。 他们四目相对,没有说话。密闭的空间里,只有马车晃动的轻微声响。 此情此景,要说赵启明没有任何想法,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孤男寡女,同乘马车本就引人遐想,更何况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就算真的发生了些事情,也没有别人够知道,这就给了马车里的人行为不端的胆量。 赵启明胆量不大,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和刘陵翁主保持距离的原因,是怕静安公主知道。但此刻孤男寡女,和外界隔离,这让他有了些胆量。至少心猿意马的胆量是有的。 “公子有心事?”刘陵忽然问。 赵启明装作若无其事道:“翁主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刘陵看着赵启明,忽然轻笑。 赵启明这才发现,这位翁主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若以姿色来说,刘陵是比不上静安公主的。但好在刘陵年轻,很注重打扮。 就拿今天的装束来说吧。 她的发型和静安公主没有明显的区别,都是满头的黑发整齐的披散在肩后的位置,顺滑的如同绢布,最后在腰上竖起来,显得端庄秀丽。她穿着着白色的衣物,看上去同样端庄。但与此同时,她还穿了件粉色的轻薄外衣。这外衣有些透明,但里面的白色衣物穿的整齐,并没有风尘味道。不过也正是这将粉色外衣的点缀,让她既有淮南王女的修理端庄,也有姑娘家的青春气息的,还带着有些风情万种。 老实说,赵启明并不讨厌刘陵。 毕竟这是很好看的姑娘,甚至能让周福和韩世人为了她争风吃醋。 所以当刘陵轻笑起来,他是有些心动的。 “刚才观赛的时候,公子总是心神不宁,现在进了马车,也还是如此。”刘陵轻笑着,稍微歪着头:“难道是怕妾身主动邀请,和公子走的太近,会让人说闲话?” 赵启明不知道刘陵所说的邀请,是刚才观赛,还是此刻马车里的孤男寡女。 不过这话倒是的确让他意识到了此刻的处境。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在韩家外面的街道上,有人看到他上了刘陵的马车。这要是传到了静安公主的耳朵里,那可就糟糕了。哪怕他今天只是和刘陵单纯的聊天,静安公主也肯定会有各种的猜测。 不是可能,是肯定的。 以静安公主的消息灵通,肯定能知道刘陵今天邀请他观赛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他离开韩家之后还上了刘陵的马车。这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紧张了起来。 “公子很热吗?”刘陵的声音飘来。 赵启明这才发现,自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刘陵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 马车的空间本就有限,孤男寡女面对面时都能听到彼此呼吸,更何况距离如此之近。赵启明甚至能闻到刘陵翁主身上的香味,这让他有些心神荡漾起来。 他没有说话,倒是刘陵拿出了丝巾,亲手其他擦汗。 赵启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流汗。如果有的话,他认为那也肯定是冷汗。 刘陵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是孤男寡女时的紧张,所以替他擦了汉之后,拿着丝巾的手没有放下,倒是顺着他的脖子和肩膀滑下来,最后停在了他的胸膛。 “公子的心,跳的好快啊。”刘陵的声音有些迷乱。 赵启明能清楚的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轻抚着他的脖子。 这是引诱。 赵启明很肯定这是引诱。 他紧张起来,几乎下意识的抓住了刘陵的手腕,然后转过头来。 此刻的刘陵正坐他的身旁,不知何时,这位翁主的脸已经发红,眼神也逐渐变得迷乱,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刘陵看了眼自己被抓着的手腕,然后就咬着嘴唇偏过头去。 这的确是很诱人的表情。 不过赵启明头脑清醒,并没有失去理智。 想到静安公主肯定能够知道他和刘陵同乘马车,他就意识都此刻要是有所动摇,静安公主明天就能笑着和他分道扬镳。这在他看来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毕竟静安公主是他阴谋算计了很久才终于糟蹋了的人,也是他没成功糟蹋之前就想过相濡以沫的人,并且时至今日也没有任何的怀疑。而刘陵却没有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此刻的心神荡漾纯粹只是欲望作祟。要是为了现在的冲动,以后再也无法和静安公主见面,他是肯定不愿意的。 这么想着,赵启明清醒过来。 他赶紧放开了刘陵的手,然后目光躲闪的说:“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没办。” 刘陵转过头,脸上的红潮还没消散,正蛮干的看着赵启明。 “我家没酱油了,我要去东市打点酱油。” “打酱油?” “不然晚上没饭吃。”赵启明说着,没给刘陵质疑的机会,立马起身道:“事关侯府上下的温饱问题,我也只能先跟翁主请辞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猫着腰打开了车帘。 这让刘陵彻底清醒过来,赶紧阻止:“公子且慢。” 赵启明不能慢。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正急于离开刘陵的马车,以至于都忘了马车还没停,就直接打开车帘从跳了下去,让接着撩起车帘的刘陵差点惊呼出声。 “没事。”他站定之后马上朝刘陵行礼:“今天就先告辞了。” 这时候马车已经停下,刘陵的护卫过来的。街道上的行人注意到了赵启明跳车的冒失行为,很多人都看着这边。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刘陵也不能无所顾忌,刚到嘴边的话全都忍了下去,只能无奈道:“那公子还请路上小心。” “翁主也是。”赵启明接过了金牙的缰绳,然后再次行礼,接着就转身离去。 看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刘陵忽然觉得好笑。 不过刚才自己的行为,让她后知后觉的再次脸红起来。她看了眼路边围观的行人,然后放下车帘,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全是刚才的亲密接触。这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翁主,敢问现在去哪?” 车夫的声音春来,刘陵才终于清醒了些。 她恢复了平时的仪态,轻声说:“不出城了,去未央宫吧。” “是。” 马车重新摇晃起来,刘陵仍然在想着刚才的事。尤其是赵启明落荒而逃的样子,让她发自内心的会心而笑。哪怕赵启明拒绝了她,她也仍然没有感觉到沮丧,反而觉得高兴。这高兴既是因为赵启明刚才的确动了心,也是因为赵启明忍不住了冲动。这很矛盾,以至于刘陵自己都没办法解释,但她的确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她觉不知道,此刻赵启明也在想着刚才的事。 只不过赵启明并没有感到高兴,也实在是笑不出来,倒是很为之庆幸。 牵着金牙已经走出很远了。赵启明知道这个时候才转过头。 看着刘陵的马车逐渐远去,他庆幸在那种关键时刻自己总算忍住了冲动,没有真的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车震。 “真是太危险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科学的重要性 老实说,面对身份尊贵的翁主,尤其是身份尊贵还主动投怀送抱的翁主,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为之心潮澎湃。赵启明当然也不能免俗。 他没有坐怀不乱的定力,生殖系统也没有难言之隐。作为正常男人他没办法无视刘陵的投怀送抱。直到他想起静安公主很有可能察觉到他的所作所为,才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有个厉害的老婆就这点坏处。 正常的时候,那婆娘能为了盘子里的最后几片猪大肠跟自己的男人打起来,但要是出了书房,这位争抢猪大肠的小妇人,就成了汉武帝背后的铁娘子。军国大事都有能力解决,发现自己男人出轨又算得了什么? 赵启明毫不怀疑,他要是真的和刘陵有了奸/情,静安公主明天就能知道。甚至就连他今天上了刘陵马车的事情,静安公主也能很快就听到风声。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打了个寒颤。 此时的他已经出了长安城,正骑着金牙往东乡亭而去。 他忽然意识到,就算刚才忍住了冲动,没有跟刘陵车震,但他上了马车的事也是事实,要是静安公主听到了这件事,到时候自己就算解释清楚,静安公主也不相信他坐怀不乱。 毕竟,在静安公主的眼里,他实在在算不上正人君子。 所以赵启明不能让静安公主听到风声。他必须主动去承认错误。 想到这里,他调转方向,往儿郎庄去了。 到静安公主外宅的时候,长公主的豪华车驾正停在外面。赵启明猜测静安公主应该要去长安,但如果静安公主去了长安的话,就很有可能听到风声。毕竟他走上刘陵的马车,当时肯定有人看到了。 所以他赶在静安公主出门之前,必须先主动说明情况。 “就为了这件事?”此时静安公主跪坐在正厅里。赵启明来的时候她正要去未央宫,只是并不着急立即动身,就在客厅里听赵启明说完,然后忍不住感到好笑。 “你不生气?”赵启明大感意外。 “只是上了马车,妾身不至于借题发挥。”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何况夫君的为人妾身比谁都了解,虽说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绝对没有胡作非为的胆量。”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高兴了:“你是我有贼心没贼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居然敢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夫君。”静安公主解释道:“事实的确如此,夫君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性格,不然也不会刚上了姑娘的马车,就立即跑到妾身面前解释。” “谁告诉你只是上了马车了?”赵启明理直气壮:“刘陵还引诱我了。” “引诱?”静安公主挑眉。 赵启明这才心满意足:“没错,就是引诱我了,这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没有了笑容,开始沉思起来,还无意识的端起茶来喝。直到片刻之后,静安公主才放下茶杯,然后叹息道:“夫君以后还是离刘陵远些为好。” 赵启明挤眉弄眼:“现在不说我有贼心没贼胆了?” “无关夫君如何作为。”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夫君可知道淮南王?” “当然。” “那夫君可知道,淮南王有谋反的意图?” 听到这话,赵启明先是惊恐,然后有些恼羞成怒道:“我对刘陵也本来也没有特殊想法,你不用拿这种话来吓唬我,我跟你保证以后不跟刘陵见面了还不行?”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夫君应该记得,淮南王送给诸葛大师的桔子吧?” “桔子?”赵启明莫名其妙:“当然记得,那还是我告诉你的。” “没错。”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接着道:“夫君难道就没想过,淮南王为何不远万里,从淮南国送几颗桔子来长安,还专门送给了诸葛大师?” 赵启明不解:“难道就不是为了让诸葛大师尝个新鲜?” “诸葛大师和淮南王连面都没见过。”静安公主说着,从身上摸出了扇子,边扇风的同时,边笑着说:“长安城多的是淮南王的至交,为何不给别人看,偏要交到诸葛先生的手上?” 赵启明狐疑:“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诸葛大师是方士。”静安公主别有深意的提醒道:“那桔子夏季结果,在普通人的眼中只当是奇闻,但是这这些方士的眼中,却是天生异象,不祥之物,甚至还要说成是上天的警示。” 静安公主的话音刚落,赵启明脸色猛变。 诸葛大师的确是方士,并且诸葛大师还是方士中出了名的敢想敢说,平时拿着手杖站在屋顶上看流星雨,都能说出“荧惑守心”这种话来,碰见了夏季结果的桔子,那当然有更加大逆不道的解释。 “那盆桔子送到诸葛先生手上的时机也让人怀疑。”赵启明看着赵启明的表情,知道他想到了关键,所以笑着继续说:“陛下发动自开国以来的最大规模战争,当时汉军正在和匈奴作战。”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冷汗都出来了。 诸葛大师当时能说那盆桔子夏季结果是天生异象,也能说那是上天的警示。这就很容易和当时的战争联系起来。如果有人利用了诸葛大师的话,说汉武帝发动战争,引起了上天的不满,所以才降下不祥之物,以示警醒,那么舆论就有可能发生变化,甚至质疑汉武帝发动战争的正确性。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样的舆论对士气会产生影响,甚至还会让民间怀疑汉武帝的决策。这无疑是那些图谋不轨的诸侯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但若汉武帝发怒,下令追查谣言,被诛灭的却是诸葛大师,甚至是容留诸葛大师作为客卿的东乡侯府! 这太可怕了。 赵启明脸色发白,赶紧道:“但是诸葛大师没有说那是上天的警示,对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赵启明记得很清楚,当时诸葛大师的确说过那盆桔子夏天结果,是天生异象。不过紧接着诸葛大师想起了生物学,打算用科学的方式去“格物”,并且还成功的开始杂交的研究。 淮南王肯定想不到诸葛大师对生物学产生了兴趣。 赵启明也庆幸跟诸葛大师提过生物学的基本概念。 按照诸葛大师从前的行为判断,把夏季结果的桔子解释为上天的警示,是绝对会发生的。并且长安城是天子脚下,诸葛大师也算有些名气,再加上东乡侯府的背景,他的胡言乱语只要被那些诸侯加以利用,很快就能流传起来,最终形成舆论。 想到这里,赵启明后怕不已。 他先想到了淮南王的城府之深,接着又想到了刘陵的蛇蝎心肠。 毕竟,那盆桔子虽小,却能害死诸葛大师,甚至还让东乡侯府也卷入政治/斗争中。淮南王父女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他们的私利,而无论是诸葛大师和东乡侯府都和淮南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淮南王父女还算和诸葛大师有些交情,他们到底是何等的恶毒,才能如此设计害人? 赵启明对刘陵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更让他有所感触的,是诸葛大师。 真正接触了科学,诸葛大师的变化明显,虽然仍然还是喜欢炼丹,平时没事也总喜欢拿着手杖去屋顶观星。但起码在遭遇“桔子事件”时,诸葛大师放弃了迷信,尝试着用科学来进行解释,间接的救了他自己,也让侯府幸免于难。 这就是科学的重要性。 “但是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赵启明后怕的朝静安公主问:“就算诸葛大师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但提醒我淮南王父女别有用心,总是没有坏处的吧?” 静安公主笑着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对视,忽然有所领悟。 他当时以为刘陵看上了她,还跑到静安公主面前炫耀,在那种情况下静安公主要说刘陵别有用心,甚至还有谋反的可能,他肯定不仅相信,还要嘲笑静安公主,说他嫉妒。 想到这里,赵启明羞愧不已。 第四百一十六章蛇蝎妇人 淮南王父女蛇蝎心肠,妄图利用诸葛大师达到他们制造舆论的政治目的,其狼子野心着实让人痛恨。但更让赵启明无法原谅的,是刘陵假装芳心暗许,让他以为自己的魅力无穷,甚至还跑到静安公主面前吹嘘。结果现在看来,刘陵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这就好像你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大老板,可以拿出钱来包养女学生。结果被你包养了好几年的女学生告诉你,她不是看上你的钱,而是喜欢你的成熟稳重。如果你是那个富翁,你肯定无法接受,甚至怒不可遏。毕竟大老板和女学生之间钱色交易的契约精神遭到了破坏,女学生没有看上你的钱就是无视了你的腰缠万贯,无视你的腰缠万贯就是无视你多年的努力,这是很不尊重你的表现。 赵启明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 他觉得刘陵欺骗了他。尽管他没有喜欢上刘陵,这仍然让他感到很挫败。 “夫君难道觉得可惜?”静安公主眯起眼睛。 赵启明赶紧道:“当然不是,我觉得很庆幸。” “除了庆幸呢?” “还有点疑惑。”赵启明不解道:“如果淮南王送桔子给诸葛大师,目的是制造舆论,那刘陵翁主接近我又是何目的,我可看不懂天生异象,更不会到处去说。” “接近你当然不是这样的目的。”静安公主好笑:“让你造谣那是大材小用。” “我知道你要说我有才华,还有军功之类的。”赵启明无奈:“但我既没有军权,也不是朝廷命官,手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权力,如果淮南王有谋反之心,要我何用?” “淮南王包藏祸心,有封国的同姓诸侯也好不到哪去,但要说他们现在就想谋反,那倒也不尽然。”静安公主打着扇子,心平气和:“包括淮南王,这些诸侯现在最热心的,是发展自己的势力。” “你是说,他们在招揽人才?” “当然。” “但我的才能我自己都弄不清楚。”赵启明唯恐避之不及,使劲的为自己辩解:“就算是兵法家的名号,那也是李敢所写的《行军总纲》,署了我的名才有,带兵的事情我干不来,至于长安城的大文豪,对淮南王又有何用,真要来写造反的‘檄文’昭告天下,司马相如肯定比我写得好,淮南王应该把他给抓走。” 静安公主好笑:“夫君的名号,在长安城无人不知,这总没错吧?” “这倒是。” “这样的影响力,不是几个将军,几个朝中大员能比的。”静安公主接着说:“夫君美名远扬,要是能为淮南王所用,只是这消息传出去,就能让人心动摇。” 赵启明茫然:“我还有当广告代言人的作用?” “广告代言人?” “就是打广告,吸引眼球。”赵启明摆手:“这不重要,你接着说。” 静安公主笑道:“除了影响力之外,夫君虽不是朝中大员,但既是丞相魏其候的乘龙快婿,御史大夫韩安国和大农令桑弘羊也对夫君称赞有加,要是淮南王能利用夫君,就能和魏其候,还有御史大夫这两位朝中大员进行接触,这总没错吧?” 赵启明纠正:“是未来的乘龙快婿。” “是。”静安公主好笑:“那我们就说眼前的。” “恩。” “夫君虽然没有军权,但这次征讨匈奴,被封侯的年轻将领,比如曹盛等人,都受过夫君的教导,尤其是胡骑校尉李敢,还是夫君的师弟。”静安公主接着说:“连关内侯卫青都有心结交夫君,更别说在军中地位极高的颍川侯灌夫,和夫君情同父子。” 赵启明不满:“说灌夫和我情同父子,这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就算是长辈吧。”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只是妾身现在数出来的,就足够让淮南王心动,毕竟能成功的招揽夫君,可比收买好几个大臣和将军都有价值。” “但我还是觉得不对。”赵启明没有放弃,他希望能证明自己没有价值,这样的话那些诸侯就不会打他的主意,所以他坚定的说:“虽然魏其候他们,还有颍川侯都和我有关系,但他们都忠心辅佐陛下,根本不可能为了我,就跑去暗通诸侯吧?” “夫君不必妄自菲薄。” “关键是我确实没多大用,就算别人不知道,你肯定是清楚的,不管是投机倒把,还是猪油拌饭,最多也就能赚点钱,做点好吃的,淮南王包藏祸心,我这点才能肯定是看不上的,所以我还是建议他们去把司马相如绑了,毕竟那才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赵启明认真的说着,差点为自己鼓掌。 “夫君想说自己游手好闲?” “没错,我还好吃懒做呢。” 静安公主笑着说:“夫君帮助张骞通西域,又引进大宛国的千里马,还说服乌桓部落成为藩属国,为我大汉迎来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要是这也算游手好闲,那朝中文武只怕都是酒囊饭袋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辩解。 “夫君有这样的才能,对陛下来说都是大有用处,何况是那些诸侯?”静安公主无视了赵启明的痛苦,继续笑着道:“要是能成功招揽夫君,那可真是如获至宝。” “打住。”赵启明苦着脸:“我不是至宝,不要让那些诸侯觉得我有用,现在只是来了淮南王,就差点害死了诸葛大师和我,我现在真怕以后还有其他的诸侯动了心思,派人来东乡侯府把我绑架了。” “这倒不至于。” “你肯定?” “这里是天子脚下。”静安公主笑着说:“那些诸侯还没有猖狂到如此地步。”,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总算安心:“不绑架我就好。” “但招揽之心还是有的。”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饶有兴趣道:“淮南王眼看着散播谣言的奸计失败,刘陵就紧接着接近夫君,甚至不惜使出了美人计,这倒是很让妾身意外。” “你就别灾乐祸了。”赵启明无力道:“再不出面我真麻烦大了。” “我出面?” “我都被刘陵盯上了,你就没有点反应?”赵启明匪夷所思:“让她离开长安去淮南,或者让廷尉抓人,这些你总能做得到吧?” 静安公主好笑:“人家来长安尽孝,为的是看望太皇太后,凭什么让人离开长安,那毕竟是宗室之女,陛下的妹妹,就算廷尉抓人也应该有个罪名。” “你刚不说淮南王谋反吗?” “有谋反之心,不等于谋反。”静安公主说:“同姓诸侯中有很多都在暗中发展势力,准备对抗朝中的政令,但只要没有实际行动,或者谋反的计划败露,同室操戈乃是不义之举。” 听到这话,赵启明又开始抓耳挠腮:“那你意思,我还真拿刘陵没办法?” “那就要看夫君的定力如何了?” “怎么说?” “夫君要是定力好,不被美色所诱惑,淮南王也无计可施。” “我当然不会被诱惑。”赵启明赶紧说:“这不就发现情况立即报告了嘛。” “那夫君在担心什么?” “担心别人说我和刘陵走的近,暗中支持淮南王,那我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静安公主笑道:“刘陵这些年常在长安走动,和淮南王府走得近的也多了去了,这些人不知淮南王有谋反之心,和刘陵有些接触也无关痛痒,夫君大可不必过分担心。” “当真?” “当真。” “那我离刘陵远点就没事了?”赵启明忽然轻松不少。 “说到底,还要看夫君的定力如何。”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眯起眼睛:“毕竟刘陵相貌不错,又主动投怀送抱,夫君要是难以自持,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那绝不可能。”赵启明立即道:“在我眼里,她就是蛇蝎妇人。” 静安公主笑着道:“那夫君可记住今天说的话。” “当然。” 第四百一十七章枋能预警 离开静安公主的外宅,赵启明骑着金牙,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淮南王有谋反之心是他所不知道的,刘陵翁主的接近别有用心也让他始料未及。不过无论是淮南王的阴谋算计,还是刘陵利用美色的引诱,都不是最重要的。既然他已经知道淮南王父女的危险,避免和他们产生关系才是当务之急。 牵扯到谋反这类事情,无论是谁都难得善终。 赵启明不想莫名其妙的英年早逝,也不想让东乡侯府置于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他已经有了决定。 到了侯府之后,他让人把钱管家找来,然后说:“以后那位翁主在来东乡侯府,无论当时我在做什么,您都要告诉他我不方便见客,哪怕当时我就在您面前,您也要说那位翁主认错了人。” 听到这话,钱管家有些难办:“既然小侯爷就在面前,翁主又怎会认错?” “这是比喻。” “小侯爷的意思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那位翁主走进侯府?” “没错。” “老臣明白了。” “好。” 正说话间,秦文也被叫来了。赵启明直接朝他说:“你也按照这个规矩办,以后不管是在任何场合,那位翁主的侍女去请我,你都要说我去上厕所了,哪怕是在长安城逛街的时候迎面撞见,那位翁主主动跟我打招呼,你要要坚决的说他认错人了。” 听到这话,秦文不解:“既然都打招呼了,翁主怎么会认错?” “这是个比喻。”赵启明解释说:“不管是任何场合,只要你发现了那位翁主,就要立即告诉我,并且掩护我离开,如果那位翁主来找我,你要想办法替我婉拒。” 秦文忍不住猜疑:“那位翁主是债主?” “什么?” “小侯爷欠那位翁主钱了?” “我腰缠万贯怎么可能欠钱?”赵启明大怒:“别胡说八道,执行就是了。” 秦文立即抱拳:“绝不让那位翁主近小侯爷的身。” “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门房老大爷也被叫来了。 作为侯府的看门老狗,门房老大爷的势力划分是侯府的大门口。只要让他在自己的岗位上,哪怕是达官显贵来了,他也敢跟人家查身份证。而侯府的客厅是他从来没有涉足的地方。老人家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怕生,再也没有了当初胖揍阿克哈的嚣张气焰。 “金叔还记得《侯府安全手册》吧?” 听到赵启明的话,门房大爷再也没有了不安,恢复平时守大门的嚣张气焰,直起腰板答道说:“小侯爷说过,面对危险人物来侯府拜访的情况,要按照《侯府安全手册》的条款进行相应处置。” “那您听着。”赵启明眯着眼睛:“灌英来了怎么办?” “灌公子生性狡猾,来侯府的时候多是以敲诈勒索为主。”金叔立即答道:“按照《侯府安全手册》的标准,灌公子属于危险人物,适用于黄色预警,需要盘问清楚,是不是有正事,才允许放行。” “没错。”赵启明继续眯着眼睛:“那静安公主要是来了呢?” “静安公主美丽大方,是侯府最尊贵的客人,按照《侯府安全手册》,不需要进行任何的预警。”金叔说到这里,想了想,然后再次挺直腰杆:“但是当静安公主来访时,无论小侯爷正在做什么,都要按照标准答案告诉静安公主,就说小侯爷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进行着艺术的创作。” “很好。”赵启明满意的点头:“那如果是颍川侯来了呢?” “红色预警,提醒小侯爷逃走!” “不错。”赵启明称赞道:“金叔果然是尽忠职守,很让我放心。” “还是小侯爷教导的好。” “不过您听着。”赵启明眯起眼睛,站了起来:“从今天起,我要您注意,侯府有了最大的威胁,这个威胁是高于红色预警的,是《侯府安全手册》中最高级别的威胁。” 听到这话,金叔大惊失色:“高于红色预警,难道是核能预警?” “是的。” “这个危险分子是谁?” 赵启明眯起眼睛:“您还记得那位跟我去东乡亭参观的翁主吧?” “记得,那位翁主皮肤很白。” “没问您人家的肤色。”赵启明说:“那是核能预警,侯府安全手册中最高级别的威胁,要是这位翁主来到侯府,您要想尽办法拦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行?” 听到这话,金叔立即挺起胸膛:“想要进侯府,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倒不用。”赵启明关心的说:“您身体不好,抱住她的大腿就行了。” “抱大腿?” “总之就是不能让她进来就对了。” “是!” “这是最高级别的威胁,您可要记住了。” 金叔表情凝重的下去了。有这样的看门老狗,赵启明很放心。他觉得有金叔在,比秦叔宝和尉迟恭这两位门神都管用。毕竟只要金叔不肯放行,然后往地上一躺,为了避免被碰瓷,就算是刘陵翁主身边的那些中南海保镖,都要赶紧撒腿就跑。 真是让人放心啊。 赵启明轻松不少。 这时,很快胡先生也走了进来。 赵启明收拾表情,刚准备吩咐,忽然觉得不对:“我好像没叫您过来吧?” “啊?” “防备翁主的事情,好像跟您也没关系。”赵启明若有所思:“您经常在外面走,遇到翁主的可能性很低,不过翁主应该认识您,要是打劫上遇到了似乎也应该小心些。” 胡先生不解,也不明白赵启明在说什么,所以行礼道:“在下有事找小侯爷。” “啥事?” “造纸作坊的事。”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道:“那您坐下来说吧。” “是。”钱管家坐了下来,然后道:“西乡亭的造纸作坊已经完成,已经可以开始投产,另外由内史府出面修建的道路,也早已经竣工,这就解决了运输问题。” “这么快?”赵启明想了想:“也就是说,现在可以开工了?” “的确。” “好消息。”赵启明点头:“打算何时开始?” 胡先生说:“在下正要请示小侯爷。”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赵启明想了想:“毕竟纸张的市场很大,消费量也很惊人,我们为了盖作坊花了那么多的钱,是时候开始往回赚钱了。” “既然如此,那就后天吧。” “可以。” “不过小侯爷最好也能到场。” “我也要去?” “御史大夫和大农令都派人来过,说造纸作坊开工的时候要告之他们。”胡先生说:“想来御史大人和大农令等作坊开工的时候,肯定是要到场的。”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点头。 当初在东乡亭试着造纸时,韩安国和桑弘羊就亲自去过。作为文官,这两位朝廷大员都很关心纸张的生产。既然都已经打过招呼了,的确应该告之,并且那两位大人来了,自己也应该去接待。 “可以,到时候我亲自过去。” “是。”胡先生说:“另外,内史府也要派人来。” “内史府也凑热闹?” “西乡亭那条路是内史府修的。” “说的也是。”赵启明点头:“那这么说,少府也肯定有人到场吧?” “是。” 赵启明点头。内史府修了路所以要到场宣扬自己的仁政,那么作为造纸作坊名义上的东家少府,也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出面。不过静安公主为人低调,是肯定不会出现的,想来应该是其他的少府官员到场。 “知道了,那些官员我负责接待,您安排去吧。” “是。” 胡先生下去了。 赵启明想着造纸作坊的事,忽然意识到危险的气息。 既然有那么多的人到场,刘陵翁主那个蛇蝎妇人,不会也想凑这个热闹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赵启明魂飞魄散。 第四百一十八章翁主的日常 清晨,华阳街车水马龙。 来此光顾的客人以身穿锦袍的年轻人居多。其中既有呼朋引伴的贵族公子,也有面容姣好的大家闺秀。他们穿梭在临街的商铺之中,购买自己喜欢的物件,少有人在意价格。有这样的客人光顾,店家当然热情招待,拿出来的东西造型之精美,有的甚至能比得上未央宫里的能工巧匠。 华阳街的长盛不衰,是国家强盛的缩影。这里有技艺高超的工匠作品,也有精明强干的生意人,甚至连那些番邦异国的胡人也慕名而来,在这里寻找发财的商机。这是国泰民安的表现,也是盛世才有的景象。 淮南王治下何时才能有如此的繁华呢?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刘陵翁主的心中有了这样的感慨。 此时,她跪坐在临街商铺的楼上。 这里是店家招待贵客的地方。在此喝茶的同时能看到华阳街的全貌。等待着店家的时间里,刘陵看着街道上的繁华,忍不住想起了淮南。 长安城的规模和富庶,远不是淮南可比。作为封国的翁主,她希望淮南也有华阳街这样的地方。这让她忽然想起了赵启明。 看过了东乡亭的富庶之后,刘陵印象深刻。她觉得如果赵启明能去治理淮南,父王的封国就能有全新的面貌,就算富庶程度不能和长安相比,但至少也远胜其他诸侯了。 想到这里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刘陵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端起茶来喝。 来人是这商铺的店家。 这商铺以笔砚精美出名,很多达官显贵都来这里购买,刘陵也是慕名而来。 店家知道刘陵的身份,当然不敢大意,除了安排在客室之外,掌柜的还亲自招待,拿来了店里最好的几件珍藏,放在精美的盒子里,希望能做成今天这笔生意。 “翁主请过目。”掌柜指着盒子里那造型别致的物件,满脸讨好的说:“这是最近流行的镇纸,用的是和田美玉,出自少府的老匠人之手,是世上少见的珍品。” 刘陵看着那镇纸:“这雕的是貔貅吧?” “翁主好眼力。”掌柜的把那豺貅造型的镇纸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呈给刘陵:“这镇纸造型别致,用料考究,再加上出自大师之手,本店视其为镇店之宝。” 刘陵结果了那枚镇纸,随手把玩着,看不出喜爱与否。 那掌柜察言观色,将刘陵并不是很喜欢,便继续道:“虽说是镇店之宝,但翁主身份尊贵,还亲自前来,想来是很重视这份礼品,本店蓬荜生辉,这镇店之宝当然也不敢藏着。” 刘陵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掌管有所察觉,所以试探着问:“翁主这礼品,是要送给尊贵之人吧?” 听到这话,刘陵的脑海中,浮现出赵启明的身影。 他是来为赵启明挑选礼品的。这豺貅镇纸她觉得不错。毕竟雕工和材料都很好,更何况赵启明是名东长安的才子,这镇纸随着纸张的普及流行开来,送给赵启明肯定是不会错的。 不过赵启明会不会喜欢呢? 刘陵心中有些没底。毕竟他对赵启明的了解实在不多。 要是换了其他人,送去的礼品合乎情理也就可以了,但要是送给赵启明,情况就不同了。她希望赵启明能够喜欢,并且经常使用,这才不枉费她亲自出来挑选。 “翁主觉得这镇纸如何?” “不错。”刘陵把镇纸还给了那掌柜:“包起来吧。” “好。”那店家眉开眼笑,亲自给刘陵包装:“翁主的眼光可真是不错。” 正说话间,侍女杜鹃走了上来,朝刘陵行礼。 “何事?” “奴婢刚在楼下见到了岸头侯。” “岸头侯?”刘陵轻笑:“这可巧了,他怎么也在这?” “似乎也是来买东西的。” 刘陵想了想,然后道:“去请上来吧,就说我有事找他。” 杜鹃下去了。 很快,在杜鹃的跟随下,李敢走进了客室。同行的还有两个亲兵。看他们身穿常服,怀里抱着礼盒的样子,的确如杜鹃所说,是来购买礼品的。 李敢也穿着常服,显得很是精神。看到的确是翁主在此,他躬身行礼,然后不卑不亢道:“在下正要离开,不知翁主也在这里,有失礼的地方,还请翁主见谅。” “岸头侯哪里话。”刘陵笑着说:“要是不着急的话,稍坐片刻再走吧。” 李敢想了想,然后再次行礼:“那就打扰了。” 刘陵笑着请李敢坐下,然后看了眼那几个护卫,接着朝李敢说:“西乡亭的造纸作坊明天开张,我想买上些礼品,去恭喜东乡侯。” 听到这话,李敢道:“在下也是来为师兄准备礼品的。” “那可巧了。”刘陵笑着说:“岸头侯是东乡侯的师弟,对东乡侯的了解自然不是我能比的,既然岸头侯也在,刚好替我看看这礼品。” 说话间,店家已经包好了那豺貅镇纸,送到了刘陵的面前。 “公子请过目。” 李敢看着眼礼盒里的豺貅镇纸,然后道:“这枚镇纸用料考究,造型也算别致。公主是见多了奇珍异宝,的确很有眼光,这枚镇纸是难得的珍品,作为贺礼足够了。” 听到这话,店家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公子也很有好眼光。” 倒是刘陵似乎有些不满意:“虽是珍品,但不知东乡侯是否喜欢?” 李敢不解的看着刘陵。 这也让刘陵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的确,她和赵启明非亲非故,造纸作坊开张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贺礼稍微贵重些就可以了,还亲自刻意挑选,让赵启明喜欢她的礼品,这的确让人不解。 想到这里,刘陵笑着道:“既然是礼品,当然要投其所好,除了尽可能的贵重之外,最好也能让人喜欢,毕竟东乡侯国士无双,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素来敬仰。” 听到这话,李敢才点头:“难得翁主有如此心意。” “应该的。” 李敢把面前的豺貅镇纸拿起来仔细翻看,然后放下:“要说镇纸,还是流金阁做的最好,尤其是木质的镇纸,虽说算不上精致,但贵在素雅,翁主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流金阁购买。” 听到这话,刘陵还没表示,那个掌管有些急了:“流金阁的镇纸的确做得好,但本店也不差,尤其是这豺貅镇纸,出自有名的工匠之手,还用了最好和田美玉作为原料,作为贺礼再好不过。” “问题就是这玉。”李敢说:“翁主还不知道,镇纸这种物件是师兄所创吧?” 刘陵有些意外:“这倒是没听说过。” “其实用纸书写,的确需要镇纸这种物件。”李敢解释道:“纸刚造出来的时候,静安公主请师兄题字,师兄身上没有其他可以镇纸的东西,所以才解下玉佩,没想到引起士子们的效仿,争相使用金玉之物来镇纸,以至于奢侈成风,让师兄很是不满。” “还有这种事?”刘陵听完了解释,眼睛亮了起来。 倒是旁边的店家,越听越觉得不对,忍不住朝李敢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这是胡骑营的校尉大人。”旁边站着的亲兵表情不善。 这让店家大惊失色:“公子就是新骑兵统帅,俘虏了匈奴大都尉的李将军?” 李敢看向店家,点头。 “失敬。”那店家赶紧行礼:“不知将军光临小店,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店家言重了。” 店家很是惭愧,但看着李敢,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道:“公子的事迹在下有所耳闻,听说公子出征之前师承仙家,方才所说的师兄,难道就是长安城外的那位?” 李敢道:“东乡侯便是我的师兄。” “果然如此。”那店家拍着大腿,然后赶紧朝刘陵翁主道:“在下不知翁主的贺礼是送给东乡侯的,这豺貅镇纸虽然珍贵,只怕太过庸俗,毕竟东乡侯闲云野鹤,这豺貅实在配不上东乡侯。” 刘陵点头,然后朝李敢道:“多亏岸头侯提醒,不然我把这豺貅镇纸送去,别说是投其所好了,只怕会惹东乡侯不快,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其实送镇纸是好的,公主换上其他材质的镇纸就好了。” “其他材质?” “师兄说过镇纸用木质为最佳。”李敢想了想,然后提醒道:“要是翁主有心,可以用金丝楠木。在下见过师兄有把匕首,用的就是这种材料,师兄视若珍宝,轻易不愿示人,还说金丝楠木是最好的木料。” 听到这话,刘陵看向店家。 店家却有些茫然:“金丝楠木的物件本店倒是有,但这种木料实在算不上珍贵,只是多在建造宫殿时使用,东乡侯当然喜欢这种木料?” “我也不清楚为何喜欢。”李敢朝刘陵道:“但翁主送金丝楠木,肯定没错。” “那就用金丝楠木的镇纸吧。”刘陵说着,问店家:“可有现货?” “有。” ‘去拿来吧。” “是。” 店家行礼退下,始终不明白金丝楠木到底是如何的不同凡响,但既然是东乡侯喜欢的东西,他是商人的直觉明锐的意识到,这金丝楠木很可能受到追捧,要是现在多买些准备着,没准等以后还能发财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店家高兴起来,脚步声风的去拿楠木的镇纸了。 “岸头侯也是要去西乡亭吧?”等店家走后,刘陵朝李敢问。 “的确。” “既然如此,何不同行?“ 李敢想了想,然后道:“这自然是好,不过师兄这个时间恐怕还没起床,倒也不着急过去,翁主可以挑选好了镇纸,再出发不迟。” 刘陵笑着点头。 她继续和李敢闲聊,但心里却始终记着李敢刚才说过的话。 赵启明居然这个时间还没起床? 这种事情刘陵还真是没有没听说过。毕竟长安城都说东乡侯是名动长安的才子,想来应该是勤勉之人,想不到居然也有赖床的习惯,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起床。 这可真是有意思。 不过现在还没起床也好。难得遇到李敢,正好多打听些关于赵启明的事。 这样想着,刘陵和李敢继续聊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文玩 李敢说的没错,赵启明最近的确起的很晚。 不过今天是造纸作坊开张的日子,又有很多官员到场,他必须前去接待。 御史大夫韩安国和大农令桑弘羊如期而至。 除此之外,还有跟赵启明关系不错的少府少监徐大人,和内史府的地方官员。 韩安国和桑弘羊重视造纸作坊的生产,很早就来到西乡亭,并且直接来到作坊了解运作情况。内史府的官员和少府的徐大人根本没想到今天有这样的重量人物到场,难得有机会接触这样的朝廷大员,当然要侍奉在左右,趁机打好关系。 胡先生对造纸作坊的情况无疑是最了解的。 在他的介绍下,韩安国和桑弘羊听得认真,都忘记了身后的其他人。 赵启明无事可做,加上没有睡够,跟在这些官员的后面不停的打着瞌睡。在他的旁边有跟着韩安国来见世面的韩世人,还有很早就来对他表示祝贺的司马相如。 “司马先生最近可看过球赛?”赵启明无聊,找司马相如聊天。 司马相如其实对造纸作坊很好奇,正在不停的打量,可听到赵启明的话,却也认真的行礼,然后道:“夏季的最后几场比赛都看了,在下正要为此事感谢小侯爷。” “感谢我?” 此时的胡先生陪着韩安国和桑弘羊,离开了“制浆”的大池子,继续往前面走去。跟在后面的赵启明和死马先生跟着前进,倒是韩世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下每次观赛,用的都是东乡侯府在各球场的观战台。”司马先生压低了声音:“小侯爷也建议过在下,观赛时带上贱内,也好培养夫妻间的感情,在下也尝试过了。” “那结果如何?” “的确有效。”司马相如笑道:“贱内虽然对球赛兴趣不大,但喜欢热闹,观赛时心情不错,还跟在下讨论哪支球队能赢,到夏季赛结束,秋季没有比赛可看,还说过可惜。”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到很欣慰:“有效果就好。” “这就又要要感谢小侯爷了。” “客气。”赵启明挤眉弄眼:“其实我最近也有进展。” 他何止是有进展,简直是太有进展了。 同样作为“世界怕老婆大会”成员,司马相如所面对的问题是夫妻感情,而他除了怕老婆之外,连夫妻生活都没有,比司马相如凄惨了很多。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经过了长时间的贼心不死,他终于成功的糟蹋了静安公主,解决了夫妻生活的问题。尽管还是怕老婆,但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空虚寂寞冷了。 “有何进展?”韩世人突然冒了出来。 造纸作坊面积很大,能比得上扩建之后的瓷器作坊,让韩世人感到很是新骑,所以偷偷离开了队伍,去看工人制浆,发现赵启明他们走远了,这才重新跟了上来。 不过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的对话,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毕竟两人是世界怕老婆大会的成员,有着深厚阶级感情。韩世人并没有怕老婆的毛病,要是知道他们的谈话,肯定会加以嘲笑,这是世界怕老婆大会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赵启明和司马相如默契的对望,然后停止了谈话。 这时,胡先生已经跟着韩安国和桑弘羊走到了“压纸”的地方。韩安国和桑弘羊对压制的工序很感兴趣,但韩世人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没多久之后又跑开了。 直到这时,赵启明才重新道:“我最近有些心得,可以更好的发展夫妻关系。” 司马相如赶紧道:“还请小侯爷赐教。” “先生可以送些小物件,讨嫂夫人欢心。” “小侯爷说的是首饰?”司马相如遗憾道:“可惜贱内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倒不是。”赵启明挽起袖子:“先生请看。” “这是何物?” 赵启明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的文玩:“用沉香珠串,经过了精心的打磨,造型柔和,外表却很朴实。嫂夫人性情高雅,不喜欢珠宝首饰可以理解,但这些文玩宁静素雅,嫂夫人肯定喜欢。” 司马相如感兴趣的看着赵启明的手串,然后道:“贱内虽然出身富贵,但的确喜欢那些素雅的物件,连头上的簪子都用的木质,在下送的玉簪却没怎么佩戴过。” “还有。”赵启明从袖子里摸出了木块:“这是金丝楠木,先生可以做成印章,上面雕刻嫂夫人的闺名,正式的书写往来肯定是不能用的,但先生如果外出,嫂夫人写信时用上这枚特殊的印章,也是很有心意的事情。” 司马相如接过那块楠木,想了想说:“要是用此物雕刻印章,质地轻巧,的确很适合妇道人家。并且贱内喜欢书法和诗赋,写出来的东西不给外人看,用这枚印章倒是别致。” “那当然。” “小侯爷送过这些物件?” 赵启明笑了起来。 要说金丝楠木,静安公主刚开始很不喜欢,尤其是用金丝楠木所制的匕首,静安公主觉得太过奢华,根本不怎么用。但自从有了文玩,用金丝楠木制成的印章和珠串,静安公主就喜欢了。爱不释手也就罢了,那婆娘还弄了很多珍贵的木料,请少府的工匠给她弄出了很多的物件。 “先生听我的,肯定管用。”赵启明说:“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的文玩,今天我只带了这几件出来,先生要是不忙,有机会去我的书房看看。” 司马先生行礼道谢,然后求教道:“不知小侯爷所说的文玩是何意?” “就是文人玩的物件。”赵启明笑着解释:“书房里的东西,经常能够看到,当然要精致顺眼点好。比如这印章,看上去清净素雅,能随手把玩。还有我手上的珠串。有了纸质书,用功的时候就不用举着笨重的竹简,双手解放出来,要是觉得无聊,就可以把玩手串,能起到静心安神的作用。”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用处。” “当然。”赵启明把手上的印章给了司马相如:“这块印章没有刻字,拿去吧。” 司马相如赶紧推辞:“这太贵重了。” “不贵。”赵启明说还真没客气。要知道后世的很多珍贵木料,在公元前都随处可见。尤其是有价无市的金丝楠木,在这个年代居然是建筑材料:“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应该互相帮助,既然送这种东西是我的心得,先生当然也应该借鉴,试着去讨嫂夫人欢心。”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还想推辞,不过这时韩世人走了过来。 “你们神秘兮兮的,在干什么?” 赵启明赶紧咳嗽,司马相如也没办法推辞,赶紧把那枚印章受进了袖子。 他们不会告诉韩世人他们在说怎么讨好老婆,所以又若无其事的停止了对话。 这让韩世人有些生气的拂袖而去,懒得理会他们。 所以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就继续交流着讨好老婆的心得。 “启明?”这时,韩安国忽然转过身。 赵启明赶紧停止谈话,走了上去。 第四百二十章供求关系决定市场价格 纸张的出现解决了竹简造价高和运输难的问题,自从去年开始进入市场就广受好评。可惜东乡亭的临时作坊产量不高,连长安城的需求都无法满足,至于长安城外的其他地方,那更是有价无市的稀缺品。 眼看着纸张大受欢迎,很多商人都动了心思。 尤其是长安城外的客商,早在去年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拿到现货之后,马不停蹄的运往其他地方,赚取丰厚的利润。如今西乡亭的作坊开张,就算目前还没有现货,他们也早就迫不及待。 此刻的造纸作坊前,客商排成长龙,还有很多等着运货的马车。 尽管作坊的伙计已经贴出告示,说半月之后才会有现货,但这些排队的客商和伙计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还让人取来了被褥,打算在此安营扎寨,等到有货的那天。 “都说商人逐利,却也必不可少。”韩安国站在作坊前,看着那些排队的客商,朝身边的赵启明道:“如果不是有他们,西乡亭的纸也到不了读书人的手上。” “韩叔叔说的是。” 此时,赵启明已经跟随者韩安国和桑弘羊走出了作坊。在此之前,胡先生带着两位大人查看了造纸作坊的运作情况,不管是韩安国还是桑弘羊都很是满意。 “但商人逐利,本性如此。”桑弘羊眯起眼睛:“西乡亭造出来的纸,经过他了他们的手,不可避免的要坐地起价,真到了那些读书人的手上,只怕已经翻了几番了。” 韩安国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听到这话,在场的官员都看着赵启明。尤其是少府的徐少监,看着赵启明的同时,表情带着深意。甚至连跟在后面的胡先生,也明显是在用眼神提醒赵启明。 赵启明知道徐少监的意思,也明白胡先生的提醒。 所以他答道:“这是供需关系所致的,毕竟现在的产量不足,即便西乡亭的造纸作坊日夜赶工,也只能满足长安城的需求,外地的客商坐地起价,也是难以避免的。”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没办法。”赵启明直接道:“即便西乡亭的造纸作坊压低价格,那些客商也仍然会坐地起价,以至于实惠落不到读书人的身上,只会便宜了那些客商,让他们的利润更好。” 听到这话,桑弘羊点头:“说到底,还是产量不足。” “桑大人说的是。”赵启明道:“只要产量提高了,能满足外地读书人的需求,纸张在市场上随处可见,也没有太大的利润。眼看着无利可图,那些商人也就冷静下来,让市场的供需关系正常化。” 韩安国转过身,看着造纸作坊,叹息道:“西乡亭这个作坊,的确杯水车薪。” “但少府正在想办法。”赵启明接过话,然后看向少府的徐大人。 徐大人是官场的老手,面对这些事情当然要比赵启明周到,所以马上心领神会,朝韩安国行礼道:“请御史大人和大农令放心,少府已经开始准备,今年开始将在各地兴建造纸作坊,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遍地开花,让外地的读书人也用得上纸张。” 听到这话,韩安国满意道:“那就辛苦少府的诸位了。” “应该的。” 说完这些,韩安国又跟赵启明说了几句,接着就和桑弘羊离开了造纸作坊。 眼看着韩安国和桑弘羊走了,内史府的官员也跟赵启明招呼离开,倒是少府少监徐大人不着急走,又重新跟胡先生聊了起来,对造纸作坊的运作表现的很是关心。 赵启明送走了司马相如,也准备离开。 谁知这个时候,刘陵来了。 当赵启明发现刘陵时,刘陵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并且已经发现了他,正朝他笑着。这让赵启明魂飞魄散,东张西望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逃走。 他早就猜到刘陵会来,也提前跟秦文打过招呼。可眼看着已经正午,韩安国和桑弘羊都离开了造纸作坊,他错误的以为刘陵不会再来,所以放松的警惕,让秦文去作坊前维持治安,以至于刘陵都出现了,秦文才老远跑到赵启明的面前:“核能预警!” 核能个屁。 核弹都已经爆炸了,预警还有何用? 眼看着刘陵翁主站在马车旁朝这边笑着,赵启明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毕竟他只能在合理的情况下避免与刘陵发生接触。要是有了很明显的举动,让刘陵知道他有意避而不见,就等于告诉刘陵他已经知道了淮南王谋反的事情。这就太危险了。 所以思来想去,尽管提心吊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翁主。”赵启明行礼。 “公子客气了。”刘陵笑看着赵启明,然后道:“岸头侯说公子起得晚,我便晚了些过来,还以为公子应该还在东乡侯,结果去了才知道,公子早就已经来西乡亭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要骂李敢的祖宗。 要不是那家伙胡说八道,他肯定始终保持着警惕,等刘陵刚出现他就立即逃跑,也不至于现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不应该见面,却还要硬着头皮过来打招呼。 “公子怎么了?”刘陵关心的说着,然后忽然想到马车上的事,有些脸红。 赵启明其实根本没想那天的事,但看到刘陵脸红的看着他,让他也有些不自在,所以朝刘陵说:“翁主从长安过来,肯定是辛苦了,不如去作坊里休息片刻吧?” 他本来是打算让刘陵翁主去休息,然后让胡先生带去作坊里参观,这样的话他就能找理由跑路。可刘陵不知道他的想法,以为他是的确是诚心邀请,所以带着些害羞,轻声细语的说道:“不急,妾身来的路上给公子选了贺礼,还请公子先过目。” “贺礼?” “这造纸作坊是少府的产业。”刘陵别有深意的说完这话,才笑着道:“但西乡亭毕竟是东乡侯府的封地,有这样的喜事,妾身理应来跟公子道喜。” “不用了吧?”赵启明现在不想和刘陵有任何的关系,更别说接受贺礼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刘陵就已经把礼盒拿给了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启明真不好拒绝。所以他只能收下,然后交给秦文。 “公子不看看?” “等到家了再看。” 听到这话,刘陵的表情有些失落。 这让赵启明有些内疚。但想到淮南王的谋反之心,和刘陵别有目的的接近,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摇。 刘陵当然也不能强求,好在很快整理好心情,笑着道:“作坊里都还好吧?” “还好。”赵启明不打算多说话:“还请翁主里面请。” 刘陵点头。 在侍女的跟随下,他和赵启明走到了作坊前。 结果正要进去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刘陵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此时的赵启明正想着怎么脱身,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刘陵转过身,他才看到那些排队的客商中有人发生了冲突,附近还有几个差役打扮的人,正在大声的呵斥。 看到有人居然在造纸作坊撒呀,秦文首先就不能忍,立即看向赵启明。 “去看看吧。”赵启明说。 他的确想尽快脱身,但今天是造纸作坊开张的日子,发生冲突可不行。更何况连差役都来了,他有些担心事情会闹得严重,所以决定想先处理好作坊的事情再应付刘陵。 很快,秦文查看了情况,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有人捣乱。” 第四百二十一章魂牵梦绕的好东西 “捣乱?”赵启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东乡侯府虽然与世无争,但也没有人能够轻视,何况造纸作坊很受朝中大臣的重视,连御史大夫和大农令都来了,又有谁敢撒野? “是那些客商闹事。” “那就更不可能了。”赵启明好笑,都是些外地来的,没人敢在外乡随便惹事,更别说他们能不能拿到货,全看造纸作坊的心情,在作坊开张的日子闹事,难道是不想做买卖了不成:“你去吧人带来,我亲自问清楚。” 秦文过去了。 赵启明想起了刘陵,便转过身来,抱歉道:“让翁主久等了。” “没事。”刘陵笑着道:“我不着急,就在这等公子处理完了事情。” 赵启明无奈,只能道:“那就委屈翁主了。” “哪里的话。” 正说着,秦文带着闹事的人过来了。 准确的说,是秦文带着内史府的差役,差役押着闹事的人来了。 不过赵启明怎么看那两个人,都不觉得是闹事者。那蓬头垢面的样子,脸上还有淤青和伤痕,走过来的路上甚至还正在哭着,看起来倒更像是受了欺负的可怜人。 “小侯爷。”几个差役走到赵启明面前,讨好的行礼。 那几个疑似闹事的人,也赶紧跪下磕头。 赵启明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几个闹事者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确不像是关中人。所以让秦文先把闹事者拉了起来,然后朝那几个差役道:“几位是内史府的吧?” “是。”领头的差役答道:“内史大人怕有人生事,让在下等人过来维持治安。” 赵启明理解的点头。刚才有内史府的官员过来,当着韩安国的面,肯定要表现出治理有方的样子,留下个不错的印象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要说这些商贩可能闹事,还要派差役过来镇压,那就有些过分了。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回小侯爷的话。”领头的差役指着那几个外乡人说:“这些人故意捣乱,也不知带了些东西,弄得作坊外臭不可闻,附近的商贩都怨声载道,这些人还不肯把东西推走,便互相动起手来。” “我们没动手。”闹事的人忽然带着哭腔说:“是其他人打了我们。” 领头的差役好笑:“那其他人打你,总有理由吧?” 闹事的人激动了起来:“我们带着货物来的,虽然味道有些难闻,但绝对不是故意捣乱,那是我们用来换纸的东西,前面的人没有说话,都是后面的人在赶我们走。” 听到这话,赵启明明白了。 这些人想用货物换纸,可是带着的货物可能有些味道,所以排在后面的商贩就借题发挥,想把这些人从队伍里赶出去,后面的人就能排的更加靠前。 “那不好闻的东西到底是何物?”后面的刘陵忽然道,见赵启明看了过去,便走上前来,轻声朝那几个闹事者说:“要是真的味道难闻,让你们推走也是应该的,但要是其他人别有目的,想把你们赶走,这些差役也不会坐视不管。” “味道的确有些不好,但是也没那么难闻。”闹事的人仿佛看到了救星,赶紧说完这话然后站起身,往刚才来的地方跑去:“我这就拿来给你们看。” 那些差役见状本想追上去,但赵启明制止了他们:“就让他们拿来吧,如果味道真的难以忍受,让他们存放起来就是了,但如果是人借题发挥想欺负人,几位也应该秉公处理。” 听到这话,那些差役赶紧称是。 很快,那些外乡人推着独轮车来了。那独轮车上装有几个麻袋,想来应该就是那些外乡人所说的货物。至少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货物都在这里了。”外乡人说。 刘陵点头,然后说:“那就打开吧。” “是。”那些外乡人应着,立即将麻袋上的绳子解开。 顿时间,难以描述的味道扑面而来。 在场的人还没看清里面装的是何物,立即就闻到了浓重气味,让刘陵那些娇气的侍女直接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连刘陵也忍不住拿起丝巾,轻掩着鼻子。 “这还叫不难闻?”差役勃然大怒:“里面装的是死人不成?” “官爷可不敢乱说。”外乡人慌忙解释道:“这是我们的家乡的特产,我们在长安做生意亏了本钱,只能拿出这些特产来跟造纸作坊换纸。” “你们好大的胆子。”差役有些生气,指着这些人怒斥:“还说没有故意捣乱,这里造出来的纸有钱都买不到,你们居然拿这些臭不可闻的东西来交换?” 听到这话,外乡人忽然痛哭起来:“我们只有这些家乡的特产了,在长安做生意亏了钱,指望能换到纸,带去家乡赚到本钱,要是造纸作坊不给换,我们连家乡也回不去了。” 刘陵见状不免有些同情,但这些人的货物的确太难闻,被赶出来也不能怪谁,所以便朝那些外乡人说:“你们就不要想着换纸了,我给你们些盘缠,你们这就回老家去吧。” “等等。”赵启明这时忽然道。 刘陵有些不解,转过身去才发现,赵启明居然眼睛发亮。 准确的说,赵启明是眼睛发亮的看着那些货物,然后直接走上前去,抓了把起来看,然后很是惊喜的朝那些外乡人说:“你们应该是海边来的吧?” “是。”外乡人答道:“我们是越人。 “怪不得。”赵启明重新看着手里的东西:“这是鲍鱼?” 越人好像又看到了救星,连忙起身道:“没错,都是上好的鲍鱼,晒过的。” “太好了。”赵启明亲自动手,把袋子完全打开,看到了里面很多的包裹,随手打开了其中最大的那个,抓了把米黄色的东西,惊喜的说:“这些都是干贝?” “是。”越人总算见到了识货的,赶紧跑到了跟前:“这是上好的干贝。”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这可都是海鲜啊。 他很喜欢海鲜,但关中地处内陆,没有海鲜可以吃,嘴馋的时候最多也只能去河里弄些河鲜上来。可不管是鲫鱼还是田螺,又或者是鳝鱼和老鳖之类的,那都不能跟海鲜比。 看到这些海鲜,他如获至宝,想起了让他魂牵梦绕的鲜美味道。 “公子认识这些东西?”刘陵仍然用丝巾轻掩着口鼻。 赵启明也顾不上回头,眉开眼笑的说:“当然,这些都是很好的美食。” “美食?”连那些差役瞠目结舌。 赵启明转过头,看到大家都满脸不可思议,忽然间明白了。 其实何止是海鲜,关中人连吃河鲜的传统都没有。 细柳到现在为之仍然受不了田螺和甲鱼的味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关中人不会做河鲜,也不喜欢吃河鲜。至于海鲜,那更是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对没有吃过海鲜的人来说,鲍鱼的味道的确很重。再加上这些都是晒干之后的鲍鱼,他们无法接受这种味道是很合理的事,甚至把海鲜的味道理解为难闻的臭味也不用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赵启明忍不住笑了。 “公子打算吃了这些东西?”刘陵有些难以接受。 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推广这种美食,所以抓了些干贝和鲍鱼过来,让刘陵仔细看看:“这东西很好吃,尤其是煮粥,或者是蒸蛋羹的时候,只要放上几粒就能立即变得鲜美无比。” 刘陵轻掩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勉强保持着笑容:“公子还真是见多识广。” 赵启明意外的发现,刘陵仿佛有点害怕海鲜的味道,所以故意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着说:“刚好马上是午饭的时间了,我让厨房煮海鲜粥,翁主肯定喜欢。” “不用。”刘陵果然又后退了几步:“妾身已经用过了午饭。” “那就随便尝尝。” “公子且慢。”眼看着赵启明还要接着往前走,刘陵赶紧道:“还是等有机会了再尝吧,妾身想到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只能先告辞了。” “啊?” “公子不用送了。”说完这话,刘陵转过身去,接着就匆忙离开了。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这些海鲜居然能成为吓走刘陵的武器,这让他倍感欣慰,直接转过身来朝那些外乡人说:“这些海鲜我全要,就按你们说的,用纸跟你们换。” 第四百二十二章再无马服君 赚大了。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几百张纸的价值顶多能吃顿川菜,但在纸张有价无市的公元前,却能换来好几麻袋的海鲜干货。 这些海鲜干货中少有鱼虾,多是以鲍鱼和海参为主,算得上是顶级的海鲜。这在赵启明看来实在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更重要的是,海鲜的味道堪称化学武器,能逼退刘陵翁主。以后要是走在大街上,和这个蛇蝎女子狭路相逢,只要拿出几只鲍鱼,就能让刘陵夺路而逃,这实在是防身利器。 当然,划算的买卖也好,作为生化武器也罢,都没有海鲜本身的美味重要。 赵启明喜欢吃海鲜,以至于没有海鲜可以吃的时候,退而求其次的养成了吃海鲜的习惯。如今有了好几麻袋的鲍鱼和海参,能感受魂牵梦绕的美食,当然要好生品尝才是。 “来人。”赵启明让秦文把那几袋海鲜带到了侯府,刚走到门前他就豪迈的喊话:“让厨房马上行动起来,今天要拿出看家的本领,给本侯爷做海鲜火锅。” 听到这话,门房大爷金老伸出脖子,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有客人来了。” “谁?” “是岸头侯。” “岸头侯?”赵启明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是李敢吧?” “正是。” 也不知道李敢的封号是谁给的,总是让人记不住,每次都要想半天才知道是谁。说起来赵启明还真有点同情李敢。毕竟这孩子已经有“果儿”这样娘炮的小名,现在又多了个让人不明所以的“岸头”封号,好像每个给他称呼的人都跟他有仇。 “以后直接说李公子。”赵启明说:“岸头太难听,跟匈奴名似得。” “是。” “我先去见客。”赵启明转头朝秦文叮嘱:“告诉厨房,我要吃海鲜火锅,让他们按照羊肉锅的方法做汤锅,海鲜泡好之后直接端上来,再准备些新鲜蔬菜。” 秦文领命,开始把那些海鲜干货搬进侯府。 “等做好了拿到正厅。”赵启明叮嘱着,走进了客厅里。 李敢的确在客厅里等着,不过门房老大爷没说的是,曹盛和马建国也来了。 曹盛倒也罢了,毕竟前几天还在韩世人家见过,但是马建国却从汉军凯旋而归后,至今还没有露过面。如果再算上当初在新骑兵的训练时间,赵启明已经和马建国有大半年没见了,此时意外的看到马建国居然也和李敢同坐在客厅里,让他着实感到惊喜。 看到赵启明走进来,李敢和曹盛起身行礼。 马建国也站了起来。 赵启明没忙着打招呼,先打量着马建国。他发现此人变化很大,坐在侯府的客厅里没有任何的拘束,整个人显得异常沉稳,再也没有了之前在马场初次见面时的谨小慎微。 这让赵启明/心情很好,走过去打量着马建国,见他能直视着自己露出笑容,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便笑着打趣:“你要是再不露面,我可真要以为你战死沙场了。” 马建国解释道:“军中事务缠身,在下也是昨天才从北军出来。” “这说明军中重视你。”赵启明说:“想来应该升官了吧?” “现在是马曲长了。”曹盛朝赵启明道:“马曲长的确有事在身,昨天从军中出来,先去看望了家中妻儿,今天就来拜见兄长了。” 赵启明也只是打趣。其实他早就知道,马建国现在已经成了军侯,在北军中担任曲长之职。按照本朝军制,曲长在军中属于中级将领。虽然比起李敢这样的胡骑校尉还有些差距,但毕竟身兼重任,军务繁忙也可以理解。 “来我这不是要紧的事情,你出征在外,家中难免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回来了,理应多跟妻儿相处。”赵启明关心道:“家中都还安好吧?” “都好。”马建国看着赵启明:“每到换季时东乡侯府都要送去新衣,正读书的孩子也能用得上纸。在下出征在外,家里从不为生计发愁,这都是小侯爷的照顾。” “说这话就见外了。”赵启明让大家就坐,然后对马建国说:“你出征之前送信,希望我能照顾好你的妻儿,我要是让你家中为生计发愁,那你岂不是所托非人?” 听到这话,马建国点头,没有继续说客气的话,只是坐下来有些感慨,便道:“在下出征在外,书信来往不便,不知小侯爷对妻儿照顾有加,妻儿也不知在下死活,的确是担惊受怕。” “你妻儿以为你战死沙场了?”赵启明有些好奇。 马建国解释说:“大军刚到上郡时倒也让人送过家书,可自从突袭河套之后没了书信往来,家中以为在下出了意外才没了消息,难免胡思乱想。” 赵启明点头。 出征在外的将士不容易,留守在后方也的确难熬。连他在没有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担心李敢等人,更何况是人家的妻儿。想必没有消息传回的日子,马建国的家里肯定是度日如年。 “进城献俘的那天,妻儿还去街上找过在下。”说到这里,马建国有些无奈:“可惜妇道人家没见过市面,等到献俘结束也没看到在下,竟然当场就晕了过去。” 马建国这话说的轻松,但赵启明觉得有些心酸。 想来献俘的当天,马建国的妻子肯定是抱着很大的期望,想从进城的队伍中找到马建国。可妇道人家不知道进城献俘的不是全部的部队,家里的老幼没找到人就以为马建国死在了战场上,当时肯定绝望至极。 “好在家里的孩子读了些书,跟附近的人打听,才知道大部分部队已经去了霸上军营。”马建国说这些时表情平静,仿佛在说久远的往事,早已经不挂在心上:“在下也知道家里在等着消息,等军务忙完了之后就立即去家中看望,得知妻儿没有为生计发愁,也就放心了。” 马建国省略了家人相见的场面。 好不容易看到人活着回来,自然大喜事。更重要的是这家人的日子过得艰辛,以至于马建国无奈之下竟要去马场为仆,眼下功成名就,家里的男人带着满身的军功来和家人见面,以后的日子自然不会发愁,苦尽甘来也值得喜极而泣。 赵启明还记得马建国的身世——昔日的匈奴贵族,投降汉室以后带着部落内迁,马建国的父亲被封马服君,倒也过了些好日子。可惜马建国的父亲去世,封号不再世袭,这家人还因为匈奴人的身份饱受欺凌,以至于在长安城都没有了立足之地。这些年的心酸,外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其中的艰难恐怕也只有经历过这些的马建国才知道。 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的马建国不再谨小慎微,说起过去的事情也表现的很平静,这都是因为满身的军功,和军侯大人的身份。作为真正的有功之臣,马建国的家人生活有了保证,即使马建国哪天死了,军中也会善待他的妻儿老小。他不是从前的马服君,这家人里也再也不会有马服君。 “你有今天也的确是不容易。”说到这里,赵启明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便笑着朝马建国打趣:“不过既然都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以后也应该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封侯拜相。” 听到这话,曹盛出声提醒:“兄长,马曲长已经封侯了。” “已经封侯了?” “已经封侯了。”李敢笑道:“说起来,在座的诸位都是侯爷。” 赵启明想想还真是。 李敢是岸头侯,曹盛也被封了侯。更难能可贵的是马建国作为匈奴人,凭借军功封侯,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在座的几个人都是年轻的军侯,的确有些意思。 “值得庆祝。”赵启明/心情大好:“今天就让我好生款待诸位。” 李敢笑道:“出征在外,最想的就是师兄府上的羊肉锅。” “今天不吃羊肉锅。” “不吃羊肉锅?” 赵启明露出笑容,朝正厅外喊话:“海鲜火锅做好没,赶紧端上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海参误国 美食因人而异。 刘陵翁主把海鲜干货当成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细柳至今为止也无法理解田螺和老鳖为何能成为美食。可赵启明喜欢河鲜,也喜欢海鲜。甚至在别人看来腥臭无比的海鲜干货,在他眼里也成了让人流连忘返的顶级食材。 按照他的要求,海鲜干货以羊肉汤锅的方法制作。 厨房老妈子身兼百战,为赵启明处理过各种千奇百怪的食材,这腥臭无比的海鲜当然也不在话下。汤锅还是按照涮羊肉的方法调制,晒干的海鲜用凉水泡开,有膨胀起来的海参,也有赵启明最喜欢的鲍鱼,再加上时令蔬菜荤素搭配,说是豪华大餐也不为过。 李敢是有福之人。 早在赵启明热爱河鲜时,他就品尝过田螺的滋味,甚至成功的推广了五香田螺,成为盛夏时节纨绔聚会时必不可少的下酒菜。如今赵启明制作海鲜大餐,刚好赶上李敢来侯府拜访,有幸品尝并立即喜欢上这种没事,畅快吃喝的样子让原本有些抗拒的曹盛也受到感染,多次尝试之后适应了海鲜的味道,竟然也品味出了其中的美妙。 “这海鲜火锅虽然不如羊肉吃起来畅快,但的确要鲜美的多。”李敢说着,夹起海参:“尤其是这东西,外表其貌不扬,还有些丑陋,但吃起来鲜嫩爽滑,让人流连忘返。” “那是海参。”赵启明说:“充满蛋白质的。” “蛋白质?”李敢满意的说:“蛋白质是好东西,应该多吃些。” 听到这话,曹盛请教道:“何谓蛋白质?” “长肌肉的。” “肌肉?”曹盛仍然不解。 李敢想了想,然后说:“你可知道奴儿的红甲队?” “这自然是知道的,红甲队获得了冠军赛的资格。” “那你肯定不知道,红甲队能获得冠军赛的资格,是训练有素的结果。大到战术演练,小到日常饮食,都有着严格的要求。”李敢拿筷子指着盘子里的海参:“这蛋白质,就是日常饮食中的关键所在。” “这是为何?” 李敢看向赵启明,看样子是在请示。 但赵启明正吃着畅快,根本没有理会,当然也就说不上在意。 李敢这才道:“比如球队中负责跑位的球员,要让他们动作灵活,躲避对方的防守球员,身轻如燕当然最好,所以日常的饮食要在保证营养的情况下,限制他们的体重。” “还有这种事?” “别急。”李敢接着道:“再比如接球手,要让他们闯入敌阵,和对方球员正面冲撞,身体必须强壮才有优势,那么日常饮食就不能限制体重,还要使他们更加虎背熊腰。” “那这蛋白质?” “这正是体重的关键。”李敢解释说:“如果蛋白质的补充控制得当,跑位球员吃再多的东西体重也不变。同样的道理,只要蛋白质补充的多,接球手哪怕吃的东西比以前少了,也能在短时间内强壮起来。” 听完这些,曹盛拿起筷子,从海鲜火锅中夹出几只鱼虾:“那这些呢?” “含钙。” “钙有何用?” “强健骨骼。” 曹盛看着那些鱼虾,忍不住惊奇道:“想不到日常饮食中,还有如此学问。” “学问大了。”赵启明夹起海参:“既能补充营养,也能入药。就拿这海参来说,其中含有高蛋白,能比得上两颗鸡蛋,同时也有增加记忆力,延缓衰老的功效,对老人有很好的作用。” “这倒是头次听说。”李敢忙道:“师兄还有没有海参,我想孝敬爹娘。” “有。”赵启明豪迈道:“走的时候带上些就是。” 曹盛也赶紧说:“兄长不妨也给我些。” “都给。”赵启明说完,笑着朝马建国道:“你也带上些?” 马建国其实也喜欢上了海鲜,只不过吃的时候很认真,听到赵启明跟他说话,才笑着道:“家中虽然已经没有老人了,但妻儿没吃过这种东西,尝个新鲜也是好的。” “那你带上些。” 马建国笑着点头。 自从有了军功之后,他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谨小慎微,举止中既有成熟稳重,也不失干净利索。这让赵启明倍感欣慰,觉得这才有点江湖朋友交往的样子。 “这海鲜我以前倒也吃过。”李敢尝试了鲍鱼,然后说:“但是没有师兄弄来的种类多,起码这鲍鱼以前是没有见过的,就是不知道师兄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海鲜?” “这是越国的特产。” “越国?” 赵启明解释说:“你以前吃过的海鲜,应该是胶东国来的,那边的海叫做黄海。你现在吃的海鲜是从南越来的,那里被南海所环绕,说起海产,黄海可比不上南海。” “受教了。”李敢说:“谈起南越,只知道秦人赵佗,倒不知那里水产丰富。” “赵佗?”赵启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他记得此人那是秦始皇时代被派去南方的军队大将。适逢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眼看着秦国大势已去,那赵佗自立为王,在南方建立了国家,并且直到汉武帝时期还仍然存在。 想不到那些用海鲜换纸的人,就是从那里来的。 “从秦朝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那南越国传到第几代了?” “赵佗才刚死。” “刚死?” “听说是长寿之人,活到了百岁高龄,从秦朝活到了当今陛下即位。”李敢似乎刚好知道些南越国的事情:“有传言说,现在的南越国王是他的孙辈直接继任。” “这可真能活。”曹盛看着面前的海鲜火锅:“该不会是吃了海参的缘故吧?” 赵启明好笑:“那按你的意思,南越人岂不是都应该长寿?” “这到也是。” “这不重要。”李敢这时停下了动作,若有所思道:“中原早已经该朝换代,秦朝灭亡多年,如今我大汉为正统,理应继承当年秦国的版图,这南越迟早要打下来。” 听到这话,曹盛也道:“既然那地方之前属于秦国,也算是故土了。” “河套也是故土。”李敢说:“河套重归汉室,南越也应该如此。” 曹盛点头:“等北方战事结束,陛下就应该对南方下手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无奈。 虽说站在中原人的立场,以前属于秦国的南越,在该朝换代之后理应归汉室所有,但眼下吃着人家的海鲜,就开始想着去攻打别人的家园,这也太不厚道了点。 看来帝国主义之风真的是有些严重了。 赵启明不由得为那些换纸的南越人感到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些换纸的海鲜,会给他们招来灭国的风险,估计就算纸张的生意再怎么好做,也打死都不去西乡亭了吧。 “吃东西的时候别说打仗。”赵启明指着海鲜火锅:“这是对食物的不尊重。” “师兄教训的是。”李敢住了嘴,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海参。 “不过要真的拿下南越,以后就有吃不完的海参了。”说到这里,曹盛若有所思:“既能补充营养,还能治病救人,这样的好东西,我大汉子民都应该享受。” 赵启明真的是无奈了。 为了重新夺回故土而打仗还情有可原,为了海参而打仗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难道等以后南越被灭国,史学家要在文章的最后感叹“海参误国”? 第四百二十四章通商南越 造纸作坊开工半月,终于有所出产。 在此等候的商贩期盼已久,可惜造纸作坊要首先满足长安城的需求,留给他们的纸张数量实在不多,以至于很多商贩带着马车来运货,最后得到的纸却只有数百张。 这让外地的商贩怨声载道,但毕竟都是些聪明人,知道这是长久的生意,所以拿到货之后马上运走,却把带来的伙计留下来继续排队,等待造纸作坊接下来的出产。 “当务之急,还是要多建作坊。”静安公主看着那些商贩,如此说道。 此时她和赵启明正站在造纸作坊附近的竹林里。 这造纸作坊是少府名下的产业,开张的那天人多眼杂,静安公主不方便现身,等到终于开始出货的今天,作为少府的当家人,静安公主理应过来视察下工作。 “这就是你的事了。”赵启明吃着柿饼,指着下面的作坊说:“作坊已经建设完成,现在也已经有了出产,这算是我对你的交代,反正我的任务是完成了。” “夫君这话听着生分。”静安公主转过身,笑着说:“造纸作坊投产,为读书人提供用纸,既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夫君自然名留青史,用不着对妾身有交代。” “别给我戴高帽子。”赵启明迎着山风伸着懒腰:“早就跟你谈过了,造纸的工艺迟早会流传出去,东乡侯府也没胆量垄断这么大的生意,所以造纸的工艺流程随时都可以给你。”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但是呢?” “但是不管是西乡亭的作坊,还是以后兴建的作坊,都要有我东乡侯府的股份。”赵启明笑看着静安公主:“如果你同意的话,造纸的工艺现在就可以给你。” “夫君的意思是说,用造纸工艺入股。”静安公主点头:“但是作坊的前期投入,和以后的人工花费,夫君都是不出钱的,只管等到作坊盈利之后每年分红利?” “这个建议很好。” “这个建议你当初修建西乡亭的造纸作坊就提出过。”静安公主笑着说:“当时就告诉过夫君,做人不能如此厚颜无耻,夫君也答应兴建西乡亭的作坊时出钱,如今为何旧事重提?” “这个作坊和其他地方不同。”赵启明理所当然道:“作坊在西乡亭,对西乡亭百姓来说是有好处的,其他地方的作坊不能造福我的封地,我当然只要出技术就行了。” “可夫君要知道,如果只出技术,分红就少了。” “就当是为国家做贡献了吧。” “为国家做贡献?” “匈奴未灭,以后的战争旷日持久,肯定要花不少的钱。”赵启明说:“等到国库有了压力,少府肯定要慷慨解囊吧?” “可这和夫君有何关系?” “我现在多让出分红,少府到时就能多为国家准备钱粮,这还不算做贡献?” 静安公主笑了:“想做无本的生意,用造纸的工艺空手套白狼,却说成是为国家做贡献,夫君的厚颜无耻,比起当初西乡亭修建作坊时,又有所精进了。” “多些夸奖,我会再接再厉的。” 正说话间,山下又有运货的商贩经过。赵启明发现是那些用海鲜换纸的越人,想到自己还有些话要跟这些人说,便把他们喊了过来。 这些越人还是脏衣衫褴褛,不过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就跟过节似得,每个人都是的脸上都充满了笑容,看到是赵启明喊他,就赶紧跑到山上来行礼。 “货都拿到了吧?” “拿到了。”越人忙说:“这还要多谢小侯爷。” “我们是公平交易,既然答应了要跟你们交换,当然会兑现承诺。”赵启明笑着说:“之前听你们说过,这次来长安做生意亏了本钱,有了这些纸能重新赚回来吧?” “能。”越人满脸高兴:“能赚到本钱,还有富裕。” “那就好。”赵启明看了眼他们的车,然后嘱咐道:“不过你们要小心,纸张这种东西要好生保存,绝对不要被水弄湿了,也千万不要靠近水源,不然你们这趟就白跑了。” “是。”越人忙说:“我们肯定妥善保存,轮流看护。” “那就好。”赵启明点头,然后笑着说:“现在作坊的产量有限,来拿货的人也太多了谢,所以能给你们的纸不多,等以后你们再来的时候,就多给你们换点。” “小侯爷还要跟我们换?”越人有些意外。 “怎么了?” 越人对望,然后有些心虚的问:“还用海鲜换?” 赵启明笑了。其实他觉得纸换海鲜是赚大了,甚至还觉得是捡了便宜,其实这些越人也是如此,认为用海鲜干货就能换到纸,是遇见了大好事,所以才会有些心虚吧。 想到这里,他说:“海鲜是肯定要有的,不过其他东西也可以换。” “其他东西?” “比如你们越国的水果。”赵启明说到这里,露出无限的向往:“海鲜都能做成干货,你们越国的芒果肯定也可以,到时候多给我带点,我还用纸跟你们换。” “小侯爷知道芒果?”越人有些惊奇。 “当然。”赵启明笑着道:“我还知道你们那里生产木材。” “对。”越人激动起来:“小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赵启明说:“总之木料我也可以跟你们用纸换,不过要用好的木料,比如你们那里的黄花梨,想办法给我运到长安来,不用太多。” “黄花梨。”越人忙说:“我们记住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海鲜。”赵启明再次嘱咐:“记得多带些海参来。” “是。” 越人很快上路了。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他们脚步轻快,眉开眼笑。 赵启明也充满了期待。 毕竟有了这些越人,他就有吃不完的海鲜,并且还是最好的南海海鲜。 当然,还有连他也没有见过的上好木料,比如刚才说起过的黄花梨,那可是所有文玩材料中最顶级的存在。看那些越人的样子仿佛没听说过黄花梨,这说明这种木料在南越国算不上名贵。那些越人知道黄花梨可以拿来换纸,肯定想方设法的多运些过来,赵启明到时候就有用不完的材料,可以做出精美的的文玩。 真让人期待啊。 “海鲜?”静安公主走了过来。 “想吃不?”赵启明转过身来:“我让人送去给你,你可以做海鲜粥吃。” “麻烦。”静安公主说:“我去你府上吃就好了。” “有道理。” “我刚才听到夫君说用纸换那些海鲜,可有此事?”静安公主眯起眼睛:“还有那些许诺,妾身可没听说过黄花梨这种东西,夫君打算用纸来换土特产,应该给妾身有个交代吧?” “当然应该,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来着。”赵启明赶紧讨好的说:“不过你可能有些误会了,用纸来换那些东西很划算,毕竟海鲜干货都是好东西,除了好吃之外还富含营养价值。” “就只是为了吃?” “还有黄花梨。”赵启明解释道:“南越国有很多的好东西,跟那边进行通商虽然没办法跟张骞出使西域相提并论,但也有很重要的意义。”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感兴趣起来:“南越国当真物产丰富?” “当然,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好。” 第四百二十五章大航海时代的开端 造纸作坊的落成为西乡亭带来了许多的好处。这也是西乡亭老流氓豁出老脸不要,强迫赵启明重视西乡亭的原因。 造纸作坊有数以百计的工人,车水马龙的村外也有数不清的商贩,这些人的到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为西乡亭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为商贩提供住宿的客栈也已经开始建设。 原本村里仅有的酒肆,也在接待了很多有钱的商人之后有了新的想法。从前酒肆里只卖酒,现在多了些桌椅,客人要是想吃些什么,也愿意去买些食材加工,让客人可以坐下来享用酒菜在这里谈生意。 但更让商贩和伙计喜欢的,还是四姑娘的豆腐坊。 四姑娘的豆腐坊早在造纸作坊落成之前就有了。那时候豆腐坊里卖的是豆腐脑,村里的庄稼人手里有了闲钱,吃过了豆腐脑才下地干活几乎成为了习惯。等造纸作坊落成,造纸工人和商贩意外的发现四姑娘的豆腐坊有很多的花样,所以造纸作坊的工人成了主要的客人,那些没钱去酒肆的商贩和伙计也常来这里买豆腐脑吃。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走进村里时,豆腐坊前正人满为患。刚好是午饭时间,那些准备运货的商贩和伙计准备吃完了午饭再走,价钱便宜还很好吃的豆腐脑就成了他们的首选。以至于赵启明想吃都买不到,只能让秦文留下来等着,他和静安公主则继续往村里走去。 “那豆腐坊里的油条,是你东乡侯府的手艺吧?”静安公主笑着说。 “那姑娘有亲戚在侯府厨房,跟着学了点。”赵启明看了眼豆腐坊,没有看到四姑娘,想来应该正是忙的时候,让秦文去买豆腐脑就行了,倒是不用去打招呼,免得耽误了人家的生意:“油条的手艺没有侯府好,但四姑娘豆腐做得好,豆腐脑比侯府还嫩。” 静安公主点头,继续往前走去:“你刚说的我都听明白了,南越的物产丰富最主要的还是那些木材,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修建宫殿和庙堂可以用来作为栋梁,也算有些价值。” “当然。”赵启明也跟着往前走:“那里有很多的木材百年不腐,是修建庙堂的好材料,还有很多名贵的木材可以拿来做家俱和文玩,比我之前送给你的沉香手串还要好看。” “长安城最近流行文玩。”静安公主好笑:“这怕又是从你这学来的。” “别人学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仅是学你赏玩,还学你认材质。”静安公主笑着道:“听说很多材料奇货可居,尤其是你喜欢的沉香木,长安城都断了货,最近有商号正在从外地搜集,要是有南越的名贵木料,的确能赚到钱。” “所以南越的木料,的确是有利可图的。” “可那些木材你要如何运来?” “当然是水运。” “水运?” 赵启明想起了之前看过纪录片,说东北地区的大兴安岭地区林区盛产优质木材,从很多年前就有了水路运输的习惯,其做法是把木材带到江河上流,比如说松花江的河道附近,然后把这些木材直接丢进江河里,这些木材就会顺流而下,飘到松花江的下游的城市,到时候再把木材打捞起来进行切割,就成了可用的木料。 “水运省事。”赵启明说:“那些木材都很重,传统的陆运方法太浪费人力,从南越到中原地区,恐怕运费都要超过木材本身的价值,所以想要有效率的运输,必须通过水运。”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不解:“水运要怎么运?”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毕竟传统的南北方水运主要依靠京杭大运河,但大运河是在几百年后的隋朝才有的,公元前的社会没有连接南北的运河,水运当然也就无从谈起。 “我说错了,不是水运,是海运。” 静安公主想了想:“你是说,让船装着南越的木材,漂洋过海运到北方?” “当然。”赵启明说:“海运用的船跟曲江上那些小舟不同,能出海都都是大船,能装很多的货物,成堆的木材也不在话下。” 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你见过大船?” “当然。”赵启明还真见过:“大船建造起来其实并不难,海边有很多厉害的船工,以他们的经验肯定能造出来,甚至也不用太长的时间。”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你何时出过远门,竟然还去海边看过大船?” “我从书上看的,这叫神游。” “那便是没见过。”静安公主说:“大船能否造出来,这我不懂,但肯定是工程浩大,如果只是为了些木材,就如此兴师动众,只怕没有这个必要。” “目光还放长远些。”赵启明解释说:“木材也有贵贱之分,常见的当然没简直,但名贵的木材也有不少,更何况通过海运,能弄到的东西可不只是木材。” “还有什么?” “还有粮食。”赵启明说:“南边有很多的好地方,比如说过了南越,有个叫做暹罗的地方,那里的水稻产量很高,春夏秋没季都能收获。” “有这种事?”静安公主很感兴趣:“那暹罗在哪?” “在南越的东南方向。”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说:“我从没听过这个地方,你又是从书上看的?” “你不信我?” 静安公主笑了:“如果换做别人,如此天方夜谭,肯定是不信的,但你之前说大宛有千里马,结果真就找到了,现在说有个叫暹罗的地方,还真由不得人不信。” “这说明你对你男人有信心。”赵启明满意的说:“我还知道暹罗之外,还有很多的国家,有的盛产粮食,有的盛产金银,只要有了大船,那都是可以到达的地方。” 静安公主点头:“如果能够找到,把粮食和金银运来,这倒是很划算。” “有兴趣了吧?” 静安公主想了想:“可以让少府试试。” “恩?”赵启明有些惊讶:“你要让少府造大船?” “妾身是妇道人家,造船的事情肯定是不懂的。”静安公主目视前方:“但大船也不用少府来造,只要让那些商人觉得有利可图,他们自然能造出大船,然后远渡重洋。” 赵启明无奈:“这就有些不厚道了。” “刚也跟你说过了,现在长安城的沉香断货,很多商人都在寻找上好的木料。”静安公主说:“要是让那些商人知道南越有很好的木料,开了商路就肯定会有更多的交易,到时候有大船出现,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那些商人去了南越,就肯定会知道南越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进行贸易。”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到时候他们自己就去暹罗了,这还真不用少府来造船。” “夫君觉得呢?” 赵启明觉得这主意真的是太好了。 这绝对是航海时代的开始。 历史上的明朝就郑和的宝船出海,那是比西方航海时代还要早上几百年的航海。不过当时出海带有政治目的,没有办法持续下去,当明朝国力下降,航海时代就随着胎死腹中。但贸易往来的海运却不同。商人觉得有利可图,就会频繁的出海,只要买卖仍然是划算的,航海活动就不会停止,反而会更加兴旺。这是真正的海上活动,也是西方式的航海时代。 赵启明觉得意义太重大了。 尤其是静安公主提出的办法,以文玩所需的名贵木料作为开端,引发商人和南越展开海上的运输活动,并且由此开始和更多海外国家产生接触,开启波澜壮阔的航海时代。 这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未来。 赵启明有些激动的看着静安公主:“你打算何时开始?” 静安公主笑了:“夫君可真是急性子。” “那是你不知道我们正创造历史。”赵启明眼睛发亮:“现在就开始商议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西班牙女王的故事 波澜壮阔的航海时代,起源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来自西方的航海家通过殖民的方式把世界各地的财富带回欧洲,使得欧洲各国繁盛了数百年。在西方人的眼里,哥伦布是航海英雄。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航海英雄的背后,还有个伟大的女人。 历史上的哥伦布有着远大的志向,在发现美洲大陆之前曾经遍访欧洲各国,希望能得到皇室的资金支持,但当时的欧洲列强多数都不看好哥伦布的冒险,只有西班牙女王慧眼识珠,不仅帮助哥伦布得到了西班牙皇室的支持,还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支持哥伦布的航行。也正因为此,才有了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和后来的航海时代。 能让西班牙公主心甘情愿的拿出嫁妆,这绝对是对哥伦布有着爱慕之情的。甚至可以说西班牙女王和哥伦布之间肯定有男女私情,甚至还趁着夜黑风高的夜晚做过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实在就像是静安公主和赵启明之间的关系。 但赵启明至今也没有学会游泳,要是坐船的时候掉进了海里,他觉得自己用狗刨的方式很难逃生,所以他注定无法成为哥伦布。 静安公主倒是拥有成为西班牙女王的潜质。毕竟不是每个公主都关心国家的贸易情况,同时还拥有能办事,能办大事的能力。要是静安公主支持航海,那绝对会引发时代的变革。 可惜的是,静安公主不知道航海时代的波澜壮阔,也不知道海上贸易所能带来的惊人财富,正沉迷于海鲜特产所带来的味觉享受中,还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说:“要是支持航运,能带来这些海鲜,那也值得了。” 此时,静安公主正跪坐在赵启明的书房里。面前的书案上除了四姑娘豆腐坊的油条,还有厨房刚做好的海鲜粥。这海鲜粥用料简单,只是加入了干贝和葱花,就让这碗粥变得鲜美无比,让静安公主吃得很是享受。 “等你看到商船从菲律宾运出数不清的金矿,你肯定就不这么说了。”静安公主享用着海鲜粥的时候,赵启明正在书架上寻找着关于南越国的记载,听到静安公主满足现状,有些不满。 “怎么又多了个菲律宾?” “在南越附近,是群岛组成的国家,以盛产菲佣闻名。” “既然有数不清的金矿,为何还要累世为奴?” “估计是那里的百姓比较贱吧。”赵启明走到书案前坐下,然后无奈的说:“我忘记那本书放到哪里去了,你要是想知道关于南海的记载,我有时间再找找。” 静安公主用勺子盛粥,打量着浓稠的白粥里那些碎丁状的干贝:“关于南海的记载我自会去找饱学之士求证,不过我信得过夫君,继续往下说就是了。” “好。”赵启明说:“按照你刚才的意思,是要鼓动那些商人进行航运对吧?” “这话说得多难听。”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笑着说:“不是鼓动,去引导。” “那你打算怎么引导那些商人进行航运?” 静安公主继续吃着海鲜粥:“不管是泰国的水稻,还是菲律宾的黄金,那都是后话。让那些商人现在就造大船也不切实际,所以要想引导他们航运,要先从南越开始。” “让他们去找木料?”赵启明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让流金阁开始卖书房所用的家具,和包括镇纸在内的文玩。以流金阁的招牌,加上文玩之风已经兴起,很容易就能引起风潮。有了市场之后,作为原料的名贵木材,也就有了很大的需求。” 静安公主笑道:“但木料除了贵贱之分,还有产地的区别。” “什么意思?” “比如夫君喜欢的沉香。”静安公主说:“受夫君影响,妾身最近也买了很多的名贵木材,其中就有很多的沉香,这沉香虽然不错,但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出产,想找到并不难。” “你是说别的地方也能找到的木材,那些商人就不会舍近求远,去南越找了?”赵启明若有所思:“有道理,要引起需求的木材除了名贵之外,还必须是南越国所独有。” “这就要看夫君的学识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想了想说:“你可听说过黄花梨?” “黄花梨?” 赵启明笑了。 其实要说名贵木材,数黄花梨最值钱。这黄花梨只有海南岛才有,又刚好是南越国的势力范围。想来是海运不发达,黄花梨才没有那么出名吧。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即便是不知道木材行情的普通人,说起海南黄花梨,也知道是很值钱的木材。 “准确的说是海南黄花梨。”赵启明笑着解释道:“那种木材很名贵,并且最大的特点是带着浓郁的香味,即便是做成了家具,这股与生俱来的香气也不会消失。” “这是南越所独有的?” “当然。” 静安公主点头:“即是如此,那这黄花梨倒也合适。” “商人逐利,要是让他们知道黄花梨值钱,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去搜集。”赵启明笑着道:“就象你刚才所说的,他们可能会走陆运去南越,但陆运很浪费时间,运送木料时的运费也很不划算。”很不划算的时候,海运也就应运而生了。” 静安公主也笑了:“那么到时自然会有海运出现。” “我们可以从中引导,让他们知道除了南越之外,还有其他可以进行贸易的地方。”赵启明接着说:“可能都不需要我们引导,他们到了南越就会打听,到时候不管是暹罗的粮食还是菲律宾的黄金,只要是有利可图,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弄回来。”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这让赵启明很有成就感。 毕竟这计划是引导那些商人,通过利益的需求,带来真正的航海时代。这让他有种身处历史之中,却能指点江山,带领国家走向变革的力量感。明朝错过的航海时代,让西方人成为主宰,这是极大的损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总结了历史的经验教训,让公元前的汉朝走正确的道路,提前开始航海时代,让西方再也没有主导整个世界的机会。 “难得夫君如此用心,妾身也不能坐视不管。”静安公主吃完了海鲜粥,用毛巾擦手的同时,笑着说:“既然夫君的计划是从文玩开始,妾身可以让少府多出能工巧匠,做出精美的文玩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马上说:“这当然最好,文玩也是需要手艺的。” 静安公主点头:“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只要夫君有所需求,少府都会帮忙。” “那太好了,我这就告诉胡先生,让他开始行动。” 说完这话,赵启明让细柳去叫胡先生。 等静安公主吃完了海鲜粥,胡先生刚好进来,见到静安公主在场也不觉得惊讶,先规矩的行了个礼,然后才朝赵启明说:“在下正要去造纸作坊,不知小侯爷有何吩咐。” “问先生点事。”赵启明让钱管家先坐下,然后才说:“先生应该知道我最近喜欢文玩吧,现在我打算把文玩做成生意,胡先生觉得流金阁那边方便与否?” “文玩?” “对。” 胡先生想了想,然后说:“流金阁以前是卖瓷器的,后来也卖团扇,自从开始卖纸以后,士子们就更喜欢光顾,这文玩和书房的器具有关,想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太好了。”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才朝胡先生说:“既然是这样,那先生这就去找李老板,让他把之前为我制作文玩的工匠请来,然后尽快找人去搜集木料。” 胡先生点头,然后请示道:“不知小侯爷要什么木料。” “黄花梨。” 第四百二十七章新瓶装旧酒 在公元前的汉朝社会,受老庄学派影响贵族,以使用木质漆器居多。 然而这些漆制品其实并不朴素。其工艺繁琐,需要进行反复的上漆和阴干多达数十次,最后还要描绘以鲜艳的图案,以至于最终完成的器具,都是极尽奢华的艺术品。 更重要的是,复杂的上漆工艺,让木制品失去了原有本色。 品种不同的木料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花纹,产地的区别也会让木料拥有不同的香味。漆器工艺抹杀了木料与生俱来的气质,而文玩却很重视木制品原有的本色。 在赵启明的指引下,少府的工匠之用了几天时间,制作出了许多精美的文玩。 这些东西可能是日常生活中可以见到的物件,但是没有经过上漆工艺,更注重对原料本身的雕琢,让这些文玩拥有的独特的气质。 在这其中,赵启明最喜欢的是黄花梨的印章。 这印章造型简单,甚至比常用的印章要小。但是其表面的花纹如同流淌的溪水,独特的香味着使人提神醒脑却并不刺鼻,更重要的是黄花梨的材质特殊,拿着手里不像是冰冷的死物,反而带着让人舒适的温度。 “不错。”赵启明看着手里的印章,然后问:“原料还有多少?” 跪坐在面前的胡先生说:“黄花梨的原料很少,李老板多方寻找未果,最后还是少府的工匠四处搜集而来,估计像小侯爷手里的印章,最多还能制出几十枚。” “那也差不多了。”赵启明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印章:“这枚我就留下了,其他的黄花梨都要按照同样的风格制作,但是要记住节省原料,最好都是些不大的物件。” “是。” 赵启明把印章收了起来,又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其他文玩,随手拿起其中的念珠,朝胡先生说;“这种紫檀的东西也可以多做点,既然原料并不短缺就主要做大件。” 胡先生不解:“小侯爷的意思是,做家具?” “最好是书房里用到的。”赵启明解释说:“比如说笔筒,这种东西用料比较多,黄花梨肯定是不划算的,那就用紫檀来做,包括念珠也是同样的道理。” 胡先生这才道:“在下明白了。” “就这样吧。”赵启明放下了念珠,然后问:“流金阁那边怎么样了?” “李老板已经开始准备了。”胡先生想了想说:“这批文玩小侯爷满意,少府的工匠就开始赶制,最多不出半月时间,流金阁就能在最显眼的位置摆上这些文玩。” “好。”赵启明点头,然后叮嘱道:“记得告诉李老板,跟客人介绍这些东西的时候要反复强调这是产自南越的材料,尤其是说到黄花梨的时候,要说清楚这种材料只有南越独有。” 钱管家有些不解。 赵启明当然也不能明说。 毕竟他卖文玩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引发名贵木材的生意。通过这种方式,让南越的木料有价无市,最终带来繁荣的海上贸易,这几乎就是蝴蝶效应的过程,现在就算跟胡先生解释,也有些说不清楚。 “先生只管照办就是了。”赵启明再次叮嘱:“记住,价钱绝对不能便宜。” “是。”胡先生行礼:“那在下这就去办。” “好。” 胡先生退下了,赵启明重新拿出黄花梨来把玩,越发的爱不释手。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司马相如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赵启明/心情不错,直接抓起桌上的文玩,走到正厅也没跟司马相如打招呼,直接就放在了司马相如的面前。 司马相如正朝赵启明行礼,见到此举不免有些错愕:“小侯爷这是?” “特意给你赏玩的。”赵启明让司马相如坐下,然后指着桌上的文玩说:“这些都是最新的款式,先生要是喜欢的话,随便挑选。”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忙说:“上次小侯爷送的印章,在下还不知如何感谢,现在又有如此多精美的文玩,这让在下怎么好意思再拿?” 赵启明笑了:“那你老实说,上次给你的印章,嫂夫人是否喜欢?” “贱内的确如获至宝,日常起居总喜欢拿出来赏玩。”司马相如说到这里有些惭愧:“但要是贱内知道在下无功受禄,恐怕也会责怪在下,还请小侯爷收回成命。” “放心好了。”赵启明笑着坐了下来:“这次的东西不白给先生。” “不白给?” “我想让先生为我写几个字。”赵启明伸出手指,蘸了些茶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下“流金阁”三个字:“我也是受人之托,用先生的墨宝,为这家商铺做新的匾额。” 司马相如这才明白,然后有些不解的说:“流金阁的大名长安城无人不知,何需在下题字,就算真的有制作牌匾的需要,小侯爷是名动长安的大才子,岂不是比在下更合适?” “我写字丑。”赵启明如实相告:“这是实话。” 司马相如再次错愕不已。 赵启明的确是真心想求司马相如的墨宝,其目的倒也简单,打广告而已。 这次少府工匠制作出的文玩有十几件,他想按照之前的方式,先给那些有身份的长辈送去。比如说魏其候,韩安国,还有桑弘羊。这些长辈位高权重,并且都是文官出身,能用得上这些墨宝。有了他们的宣传,贵族阶层定然会趋之若鹜。 当初的瓷器也是这种套路,现在也只不过是新瓶装旧酒。 不过除了达官显贵,士子们也是主要的消费对象。 周启明需要借助司马相如的名气,利用其辞赋家的身份,引起年轻士子们的追捧,让文玩拥有更多的消费对象,加上那些达官显贵,才能形成真正的文玩之风。 “小侯爷当真要让在下题字?”司马相如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赵启明笑着说:“当然。” 司马相如还真有点摸不准。 毕竟赵启明写字丑这件事在他看来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如果赵启明真的有这样的难言之隐,他再追问下去难免有些得罪人,所以考虑了片刻之后,他无奈道:“当着小侯爷的面,在下本不该班门弄斧,但既然小侯爷看得起,在下也不好再推辞。” “这才对。”赵启明转头喊了声:“来人,拿笔墨来。” 很快,有丫鬟送来了笔墨。 司马相如跪坐在案几前,手腕长袖提笔,写下了“流金阁”三个大字。 “先生的字果然有大家风范。”赵启明笑着说:“比我写的可好看多了。” 司马相如汗颜道:“只怕是小侯爷谦虚,让在下献丑了。” “哪里的话。”赵启明把司马相如所写的字拿起来,反复的端详,然后满意的点头:“到时候牌匾做出来了,先生亲自过目,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就重做,绝不辱没了先生的题字。” “小侯爷说笑了。” 赵启明让人把字拿下去了,然后对死马先生说:“之前在造纸作坊,先生早的早了,没看到我用纸张换来了海鲜,这次先生不忙着走,尝过了海鲜火锅不迟。”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抱歉道:“只怕只能等下次了。” “为何?” “陛下要出行,在下作为郎官也要跟着去,临行前要做些准备。” “陛下要出行?”赵启明对汉武帝的事情很感兴趣:“要去哪?” “甘泉宫。”司马相如有些意外:“小侯爷不知道?” “知道什么?” “此次陛下去甘泉宫围猎,朝臣和宗族同行者众多,贵族公卿大半都要去。”司马相如解释说:“听说这样的出游,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连贱内都想跟着去。” “这么夸张?” “都是自愿同行的,小侯爷要是想去,到时候跟上队伍就行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真有点想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组团旅游 汉武帝要外出围猎,这本不是大事。 毕竟,在汉武帝的英明领导之下,汉军击败了左贤王,夺回河套失地,再加上乌桓臣服,奉汉朝为宗主,开创了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要知道,就算是成长在父母怀抱中的熊孩子,在期末考试中拿到了高分,作为奖励也应该让他放下学习,去外婆家玩上几天,何况汉武帝开万国来朝之先河,又为中原王朝夺回了河套失地,如此丰功伟绩,比熊孩子期末考试拿到高分可强多了,让人家年底出去玩上几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此次围猎的规模。 倒不是说汉武帝兴师动众,而是朝臣和宗族知道汉武帝要外出围猎,都以护驾为由请求同行,以至于汉武帝出发之前几天,整个长安城都在收拾车驾,准备跟随汉武帝出城。 原来自从有了橄榄球的比赛之后,长安城的围猎活动就少了很多。达官显贵痴迷于比赛,平时倒也没察觉到不妥,等到秋收之后比赛暂停,忽然发现没有比赛可看,让达官显贵们觉得实在无聊,这时候忽然听说汉武帝要去甘泉宫围猎,便也想去凑个热闹。 东乡侯府也在凑这个热闹。 当赵启明得知汉武帝要外出围猎,朝臣和宗族随从者众多时,他本不打算去。可是想到今年事情太多,都没怎么出去放松,趁着这个机会去甘泉宫游玩,倒也无可厚非。 汉武帝出行的日子是在明天,此时的东乡侯府就已经开始了准备。在秦文的带领下,家丁们收拾着将要远行的车驾,前院的丫鬟也在把赵启明需要用到的东西搬出来。 但赵启明还觉得不够。 他认为自己今年辛苦,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没闲着。有道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连汉武帝外出都能带着朝臣,他出去旅游的时候,也理所应当要带着自己的心腹爱将。 钱管家和胡先生就是赵启明的心腹爱将。作为侯府高层,他们领导有方,业绩干的很是漂亮。为了发扬这种风格,赵启明决定给钱管家和胡先生公款旅游的机会。 “去甘泉宫?”胡先生连忙摆手:“在下就不去了。” 此时,侯府的前院里正忙着搬运东西。赵启明找来胡先生和钱管家,告诉他们可以公款旅游的好消息,原以为他们会欣然接受,谁知胡先生立马婉拒,让赵启明很是意外。 “为何不去?”赵启明说:“那可是甘泉宫。” “造纸作坊还没有正常运作,文玩的事情也尚在筹备之中。”胡先生抱歉的说:“在下实在走不开,还请小侯爷见谅。” “造纸作坊已经在出货了,文玩的事情也有李老板负责,怎么就走不开?”赵启明不满道:“必须跟着去,这是侯府的福利,不接受都不行。” 胡先生无奈,求助的看着钱管家。 可钱管家也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却说:“既然如此,那就让胡先生去吧,老臣在家照应着,等小侯爷和胡先生满载而归。” 听到这话,胡先生忙说:“钱叔,您可别落井下石。” 钱管家难得露出笑容,朝胡先生说:“胡先生辛劳,侯府的生意全靠先生撑着,这眼看着到了年底,也应该跟着小侯爷出去玩几天。” “钱管家说的是。”赵启明抢过话:“不过侯府的生意是胡先生撑着,操持着这个家的却是钱管家,胡先生辛劳钱管家也没闲着,你们都应该跟着我去。” 钱管家正要说话,秦文忽然来禀告,说是韩世人来了。 还没等赵启明去请,韩世人就拿着马鞭快步走了进来,还好没忘记行礼,然后才兴奋的说:“启明兄,陛下明天要外出围猎,我可是代表大家来请你的。” “代表大家?” “灌英是郎官,要跟陛下同去,李敢和窦家兄弟想凑热闹,周福他们也刚好有空,更别说是小弟了。”韩世人眯起眼睛:“这次几乎倾巢出动,启明兄要是不肯赏脸,明天窦家兄弟就要来抓人了。” 赵启明无奈:“我本来也是打算要去的,不用窦家兄弟来抓我。” “当真?” “当真。” “那太好了。”韩世人大笑:“以前外出时请启明兄,启明兄总说有事在身,大家都以为这次围猎启明兄也不去了,便让我过来请启明兄。” “多大的事。”赵启明指着外面:“没看到我这也正在搬东西?” “还以为启明兄要搬家呢。”韩世人坐了下来,发现钱管家和胡先生也在,便打了个招呼才坐下:“今年大家都没出去围猎,开春踏青时启明兄没去,这次去甘泉宫可要好好过瘾。” “围猎就算了。”赵启明让人给韩世人上茶:“你们有护卫和猎犬,我可没有,去了之后顶多也就是看看风景,围猎的事情你们玩就是了。” “小弟府上的护卫和猎犬都可以给启明兄。”韩世人豪迈的说完,然后忽然话锋又转:“不过去甘泉宫除了围猎之外,还可以泡温泉,这才是真正的享受。” “温泉?”赵启明来了兴趣:“甘泉宫有温泉?” “当然。”韩世人有些兴奋的说:“甘泉宫里我们肯定是不能进的,但是弟兄们以前去围猎时发现了不错的野泉,小弟到现在还能记着位置,到时候想泡直接去就好了。” 这太好了。 赵启明对围猎真不敢兴趣,这次跟着去未央宫只当做是公司秋游,准备看看风景也就行了,现在得知居然连温泉都有,这可是不错的享受。 “胡先生没泡过温泉吧?”赵启明忽然问。 胡先生想了想,然后摇头:“在下倒是听说过温泉,但没那个福分享受。” “钱管家呢?” “倒是在南方见过,但当时在行军,只喝了些水就走了。” “那太可惜了。”赵启明引诱道:“温泉可是好东西,尤其对身体好,能补充身体所需的矿物质,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你们要是不去那可真就错过了。” 听到这话,胡先生有些动摇,看向了钱管家。 钱管家眼看着赵启明都已经请过他们两次了,再拒绝的话有些说不过去,加上温泉这种东西钱管家的确觉得新鲜,所以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老臣就跟着小侯爷去吧。” “好。”赵启明看向胡先生。 钱管家也看向胡先生。 终于,胡先生无奈道:“那在下也跟着去吧。” “这才对。”赵启明笑着说:“那你们快去收拾东西吧,明天我们就动身。” 钱管家和胡先生下去了。 韩世人忽然挤眉弄眼的赵启明说:“连钱管家和胡先生都去了,这次围猎肯定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只是可怜了启明兄,到时候恐怕没机会去找翁主了。” 赵启明现在听到“翁主”这两个字就汗毛倒立。 韩世人的话提醒了他。毕竟这次围猎盛况空前,刘陵作为宗室之女肯定也是要去的。到时候要是跟那个蛇蝎妇人碰上,那可就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站了起来,朝韩世人说:“你先坐,我出去吩咐点事。” “启明兄干吗?” “我去让人给我带上点鲍鱼。” 第四百二十九章东乡侯府代表队 清晨,东乡侯府旅游团出发了。 赵启明骑着金牙走在前面,作为贴身护卫的秦文在他的左边,后面是钱管家和胡先生乘坐的华盖马车,还有细柳等丫鬟们的厢车,以及门房大爷老金和他的后勤车辆。 难得出游,大家都很高兴。 赵启明和秦文说着闲话,不时把手里的小笼包喂给金牙。钱管家和胡先生乘坐的华盖马车视野开阔,欣赏着东乡亭的风景的同时,谈论着明年的工作目标,很有指点江山的气质。 丫鬟们乘坐在厢车里,不时传来嬉戏打闹的笑声和细柳悲痛欲绝的哭声,可见少女们除了心情很好之外,对细柳的暴力行为也没有停止。门房大爷老金难得有机会跟着赵启明出去,也想享受周围的风景,但他负责旅游团的后勤保障,要留意着后面几辆货车上的东西,还要提醒那些护卫别让村里的熊孩子靠近后勤车辆。 “前面那是长公主的车队吧?” 听到钱管家说话,赵启明往前看去,还真看到了静安公主的车驾。 此时,东乡侯府旅游团正走离开东乡亭,静安公主的车队也正从儿郎庄出来。比起东乡侯府旅游团,静安公主的车队规模更大,光是那些骑马的护卫就有数十人,就别说那些跑前跑后的细犬了。 “我们慢点走,等长公主过去。”赵启明朝秦文说道。 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再怎么不可描述,那也是见不得光的。这次围猎盛况空前,难免人多眼杂,当然是保持距离为好。 不过等到了甘泉宫,他肯定是要找机会和静安公主私会的。如果韩世人说的温泉真的存在,没准还能和静安公主趁着夜黑风高去洗鸳鸯浴,想想还真是让人激动啊。 “听说长公主的细犬都是极品,那些护卫也都是经验丰富老猎手。”钱管家看着静安公主的车队,捋着胡须说:“这次甘泉宫围猎,长公主的队伍肯定会大放异彩。” 听到这话,赵启明转头笑道:“钱管家也想围猎?” “老了。”钱管家叹息:“只想到当年老侯爷在世时,侯府也有很多的猎手和细犬,就算比不上长公主,每年的围猎也都是满载而归。”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虽说东乡侯府的旅游团是优秀员工的福利,只当是去甘泉宫秋游了,但这次毕竟是围猎的活动,朝臣和宗室贵族都带着猎手和细犬,东乡侯府也不能干看着。 “放心好了。”赵启明笑着说:“我们也有猎犬。” “恩?”钱管家有些意外:“旺财也来了?” “旺财这辈子也只能抓老鼠了,打猎的事可指望不上。” “那猎犬从何而来?” “昨天就跟韩世人说好了。”赵启明指着前面说:“他家的猎犬能借给我用,这会儿应该在长安城外等着。” 听到这话,钱管家来了兴趣:“御史大人虽说是文臣,但围猎也是好手,这韩公子借给小侯爷的猎犬,肯定是不差的。” “那还要看怎么用了。”赵启明说:“钱管家跟老侯爷多次围猎,肯定是经验丰富,到时候要怎么用,还要听钱管家的。” “不敢。”钱管家明显比之前更精神了些,只是仍然谦虚道:“老臣已经多年没有骑马了,但既然小侯爷要围猎,老臣自当效犬马之劳。” “那就好。” 旅游团继续往前,静安公主的车队已经逐渐看不到了。 随着距离长安城的越近,猎犬的叫声不断的传来,为数众多的贵族车队正从长安城出来,朝着正北方向而去,形成了很是壮观的队伍。 这让赵启明、心惊不已。 在此之前,他以为汉武帝围猎,朝臣和宗师贵族同行,只是闲来无事,所以才参加汉武帝的围猎。可能事实的确有这样的原因,但是当他真正的看到那壮观的队伍,感受最多的是汉武帝的威望。 若不是贤明君主,做出了丰功伟绩,恐怕外出围猎时都要被朝臣们指责其劳民伤财,而汉武帝的此次围猎,朝臣中没人反对,还都自愿跟随,这足以说明汉武帝已经坐稳了江山,在朝臣和宗室、贵族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真威风,不愧是我的小舅子。” 赵启明正感叹的时候,韩世人来了。 这家伙本来在城门附近,老远看到了赵启明,就扬鞭打马过来,有些着急的说:“启明兄来的晚了,陛下的行辕已经出发多时,现在应该都快要到霸上了。” “跟着队伍就行了,陛下到哪有何关系?” “可去晚了就没猎物了。” 赵启明看了眼望不到头的狩猎队伍,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整个长安城的贵族几乎倾巢出动,这么多的人奔赴甘泉宫,这哪里是去围猎的,简直就是去搞种族灭绝的,要是真的去晚了,别说像样的猎物找不到,恐怕就算是老鼠也抓不到了。 “那我们就快点走吧。”赵启明说:“你借我的猎犬呢?” “早就等候多时了。”韩世人说着,朝城门那边附近挥了挥马鞭。 很快,就有几个骑马的护卫,带着成群的细犬出现。 这些护卫都穿着常服,打着绑腿。在他们周围的细犬也都身形矫健,整个身体呈现出弓箭般的弧度,那无疑是力量的表现。更难能可贵的是,不需要那些护卫看着,这些细犬也绝不乱跑。即使是赵启明也能知道韩世人借给他的都是不错的猎犬。 “护卫也借给了启明兄了。”韩世人拿着马鞭,指着那群护卫:“都是些老猎手,今年没怎么出去,都想着立功呢。” “还是你想得周到。”赵启明满意道:“等抓到猎物,肯定给你送去些。” 韩世人笑道:“我听说启明兄府上有海鲜,送小弟些如何?” “这当然没问题。” “行。”韩世人调转马头:“那启明兄尽快出发吧。” “好。” 东乡侯府旅游团上路了。钱管家看着走围在队伍四周的猎犬,和那些经验丰富的猎手,不禁有些感叹。时隔多年,东乡侯府终于可以参加围猎崭露头角了。哪怕这些猎犬和猎手都是借来的,但钱管家看着高兴。 赵启明也很高兴。 东乡侯府难得集体出动,出去游山玩水本是无可厚非,但是参加“种族灭绝大会”,不能只是在旁边看热闹。现在有了这些细犬,可以真正参加围猎,东乡侯府旅游团就可以正式更名为“东乡侯府代表队”了。 第四百三十章旧疾发作 甘泉宫所在的云阳县深处关中腹地。既有别于长安城附近的百里平川,又不同于秦岭的高山险阻。其山势平缓,有众多水系环绕,颇具草原风情。 早在先秦时期,就有甘泉宫旧址始建于此。权倾朝野的宣太后曾在这里主持政务,秦始皇的母后赵姬也曾幽居于此。直到秦朝末年,甘泉宫毁于战乱,汉高祖时期又在原址的基础上进行复建,便有了新的甘泉宫。 随着汉武帝的车驾穿过原野,顺着笔直的甬道到达铜人所在宫门处,便是甘泉宫所在。那里的宫殿台基厚重,在最高处有观星之处,足以远望长安城。可见其高大雄伟,就算比起长安城的未央宫,也不逞多让。 可惜如此雄壮的宫殿只有汉武帝才能享用。跟随汉武帝来到这里朝臣和宗室留在了甘泉山下驻扎,形成了围绕着甘泉宫的营地。有正在点燃篝火的侍卫,有去溪流中取水的侍婢女,还有鲜衣怒马的贵族公子,迫不及待的驰骋追逐。放眼望去,甘泉山下竟然要更加壮观些。 东乡侯府代表队的钱管家经验老道,指挥着护卫很快就收拾好了营地,然后便和胡先生去看夕阳美景去了。作为东乡侯府代表队的队长,赵启明也想带着大家出去走走,但他实在有心无力,只能留在营帐里。 甘泉宫距离长安城足有百里,围猎的队伍早上从长安城出发,到了日落西山时才到达。赵启明从没骑马走过这么远的路,疲劳驾驶还是其次,主要是路上的颠簸引起旧疾发作,让他无法行走。 同样参加此次围猎的李敢和马建国闻讯而来,见赵启明卧病在床,饱受煎熬,难免于心不忍,特意让人去找医生过来,还对病床前的赵启明说了很多鼓舞人心的话。 “师兄的尾巴骨救过长公主,是荣誉的尾巴骨,代表了东乡侯府对国家的赤诚之心。”李敢看着不能动的赵启明,表情凝重的说:“围猎之事不用着急,师兄养伤要紧,定要让尾巴骨完好如初。” “故意的是吧?”赵启明眯起眼睛:“想笑就笑,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 听到这话,背后传来笑声。仔细看,竟然是细柳。 这让赵启明很受打击。他没想到首先嘲笑自己的居然是正在给自己按摩的人。果然革命堡垒都是从敌人从内部攻破的。他觉得遭到了背叛,失望的朝细柳说:“居然连你也嘲笑我。” 见此情景,李敢偏过头,脸色铁青,身体发抖。 “你果然是幸灾乐祸。”赵启明看着李敢怒骂:“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是吧?” “绝无此意。”李敢赶忙解释:“我是听说师兄旧疾发作,特意过来探望,只是没想到伤的是尾巴骨的旧伤,看上去也并不严重,让我不知道如何安慰。” “安慰个屁。”赵启明懒得搭理这家伙,朝马建国说:“你也想嘲笑我?” 马建国正坐着喝酒,听到赵启明的话,便答道:“小侯爷是文人,受不了颠簸之苦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事出有因,小侯爷旧疾发作,在下就更没有嘲笑的道理了。” “这才有句人话。”赵启明看了眼李敢,然后朝马建国说:“那些笑话我的人从今以后跟我再也别想去我家蹭饭,以后只准你吃我家的羊肉锅。” 听到这话,李敢才大惊道:“请师兄恕罪,我再也不笑了。” “还有你。”赵启明眯着眼睛看细柳:“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细柳不敢笑了,赶紧认真的帮赵启明按摩后腰。 “我这只旧疾复发,稍事休息就没事了。”赵启明假装若无其事道:“等明天我养足精神,照样能带着队伍去围猎,到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围猎小能手。” 正说话间,奴儿来了。 “老师怎么了?” 营帐的大帘还没掀开,就传来了奴儿翻身下马时关切的声音。这让赵启明感到很是欣慰,朝李敢数落道:“说起尊师重道,你还真不如奴儿。” 话音刚落,奴儿掀开营帐大帘走了进来,脸上的确带着焦急的表情。不过当他看到了马建国,焦急的表情就立即变成了惊喜:“马建国,你也在这。” 马建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奴儿。 看他们的表情,估计是之前在马场告别之后的初次见面。 奴儿很是高兴,马建国对奴儿也的确很有感情。毕竟当初在马场时,马建国跟奴儿说了很多草原上的事情,奴儿现在的骑射功夫了得,也全都是马建国的教导。 自从去年马建国进入新骑兵,算起来已经大半年过去。再次相见时,奴儿的笑容充满了惊喜,而马建国的笑容充满了慈爱。这重逢的场景实在让人动容。 但是赵启明感觉有点不高兴。毕竟他才刚表扬尊师重道,奴儿就无视他这个卧病在床的老师,让他受到了冷落,所以直接说道:“等会再重逢吧,这里还有个病人需要问候。” 听到这话,奴儿才意识到他的老师卧病在床,赶紧朝马建国和李敢行了个礼,然后就跑到赵启明的床前:“学生听说老师伤了尾巴骨,就赶紧过来了,不知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赵启明满意的说:“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担心我。” “当然担心。”奴儿说着,忽然有些好奇:“不过尾巴骨,到底是那块骨头?” 听到这话,正悔恨自己不应该笑场的李敢忽然来了精神,立即就要指出尾巴骨的确切位置,但赵启明制止了他,故作镇定的朝李敢说:“你别管在哪,总之没事就对了。” “当真没事?” “当真没事。” “那老师什么时候能够下床?” “明天就能。” 听到这话,奴儿明显轻松了不少,然后说:“老师满腹经纶,还有很多的学问没有教给我,要是从此卧床不起,那我就学不来老师全部的学问了。” “猴崽子。”赵启明大怒:“你是关心你自己的学业,还是关心我的身体呢?” 奴儿流着鼻涕,不解的说:“都关心啊。” 听到这话,赵启明背后再次传来偷笑的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革命的堡垒又从内部被攻破了。 赵启明怒视细柳,可紧接着李敢也笑出声来,这让他恼羞成怒,指着面前的奴儿和李敢说:“都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说话,光是看到你们就脑仁疼。” “老师怎么了?” “没怎么。”赵启明无力道:“你去跟马建国说话吧,毕竟很长时间没见了。” 奴儿高兴起来,擦掉鼻涕朝赵启明说:“那老师养伤,学生稍后再来。” 说完这话,赵启明还没来得及叮嘱,奴儿就跑到了马建国的面前,很是兴奋的说:“我骑了长公主的千里马出来,马建国你想不想看。” “长公主的千里马?”李敢来了兴趣,也走了过去:“听说长公主有匹马浑身金色,在阳光下光芒耀眼,即便是在千里马中也是极品,你骑得可是那匹?” “是。”奴儿兴奋的点头:“若不是急着来看望老师,公主也不会让我骑的。” “那我也去看看。”李敢说着,转身朝赵启明行礼:“等会再来看师兄。” 马建国也抱歉的朝赵启明行礼,然后他们就离开了营帐,去外面看马了。 赵启明重新变成孤家寡人,感觉很是悲凉。尤其是听到马蹄声渐远,李敢他们显然已经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遗弃。 “李敢和奴儿这两个不孝子孙,是时候逐出师门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叫花鸡 规模空前的围猎活动开始了。 汉武帝亲自带领新骑兵精锐,进入了甘泉山以北的高山猎场。随着秋意渐浓,那里的植被变得稀疏起来,使藏身在密林中的猎物无处遁行。 朝臣和宗室贵族所在的原野也是如此。此地位于甘泉山以南,其地势平缓,视野开阔。眼看着野草枯黄,在此繁衍的猎物失去了藏身之所,稍有秋风吹来就会立即暴露踪迹。 按照李敢的说法,今年少有围猎活动,原野中的动物得以休养生息,数量比往年围猎时更多。所以尽管原野上分布着很多的围猎队伍,但大家都能有所收获。再加上原野的面积很大,围猎的队伍意外相遇,打声招呼就迅速分开,也不至于拥挤。 此时,东乡侯府代表队也在这片原野上。 作为队长的赵启明骑着金牙,带着心腹爱将钱管家和胡先生,还有不放心他的李敢和马建国陪伴左右。再往后便是韩世人借给他的猎手和众多的细犬。 如此庞大的队伍,就算是和每年都参加围猎的贵族想比毫不示弱。想到侯府已经多年没有真正参加过围猎活动,赵启明本来也应该感到自豪才是,但此刻骑着金牙的他却坐立不安。 “师兄的尾巴骨没事吧?”李敢关心的问。 “当然没事。”赵启明赶紧坐稳,其实他的尾巴骨还是没有恢复好,但昨天都已经夸下海口,说今天要满载而归,所以尽管感到不适,也只能强撑着。 “老师还是休息会吧。”奴儿坐在马建国的马上,朝赵启明建议道:“既是旧疾,更应该好好疗养,不然以后反复发作,尾巴骨就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今天是来围猎的。”赵启明眯着眼睛:“再讨论我的尾巴骨我就要打人了。” 听到这话,李敢和奴儿赶紧闭嘴。 “小侯爷,去那边吧。”钱管家指着左前方不远的地方:“那里地势较低,必有水源,再加上野草还没有完全枯萎,是猎物藏身的好地方,定能有所收获。” 赵启明点头:“那就过去吧。” 东乡侯府代表队继续前进,很快就在钱管家所指的地方发现了河床。紧接着,跟着队伍前进的细犬忽然狂叫起来,这无疑是发现了猎物的信号。 赵启明紧张起来,赶紧朝那些猎手道:“快去。” 猎手早已经发现了情况,等到赵启明的话音刚落,他们立即扬鞭打马,那些细犬也冲了出去,并且速度快的惊人,如同利箭般略过枯黄的原野,很快就超过了那些骑马的猎手。 赵启明站在原地观望,始终没有发现猎物到底在哪。 他紧张的注视着,只看到那些猎犬在原野上扬起尘土,笔直的冲上前去,然后不约而同的改道,如同摩托车比赛中遇到了弯道,这显然是在追踪野兔之类的猎物。 果然,那些猎犬通过了好几次的改道,终于追上了猎物。 等那些骑马的猎手赶上前去,朝着这边举起猎物,的确就是只野兔。 赵启明很高兴,毕竟这是他的首次狩猎。虽然他没有参与到其中,但有所收获让他心情很好,所以立即朝着那些猎手喊道:“干得不错,快把猎物带来让我看看。” 很快,猎手带着细犬归队。 赵启明翻身下马,查看那只野兔。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那些细犬虽然已经把这只野兔给弄死了,但是并没有制造出伤痕,果然是训练有素。 “赶快生火。”赵启明说:“就在这吃了。” 听到这话,李敢提醒道:“师兄,猎物最好还是带去营地再吃。” “谁规定的?”赵启明莫名其妙:“当然要趁着新鲜的时候吃才对。” “我们才刚出发。”李敢无奈道:“再耽误下去,只怕会影响今天的收获。” “没事。”赵启明朝那些猎手道:“这片河床就是我们临时的营地,你们可以继续去围猎,但是不要走的太远,有了收获就立即拿来,等会大家就在这里吃午饭。” 猎手们领命,带着细犬离开了。 李敢和马建国还没过瘾,也跟着去了。赵启明索性让钱管家和胡先生也去了,只把秦文和奴儿流了下来,再加上那些随行的护卫,收拾出临时的营地自然不成问题。 在他的指挥下,护卫处理好了野兔的尸体,奴儿和秦文也很快点燃了篝火。 河床边的临时营地很快成型,那些猎手又有了新的收获。 “有野鸡。”奴儿抓起那些猎物,兴奋的朝赵启明说:“老师上次碳烤的野兔很好吃,学生自己做了几次也没有老师做的味道好,这次试试野鸡/吧。” 之前在马场捕猎时赵启明用炭火烤过野兔和鹿腿,看样子奴儿至今还记得当时的美味,恐怕也正是充满了期待,奴儿才心情甘愿的留下来,没有跟着去狩猎吧。 赵启明走了过去,发现野鸡同样没有明显的伤痕,不过比起野兔要肥,所以他说:“野鸡的肉质比较硬,烤起来没有野兔好吃,最好的烹饪方法是炖汤。” “炖汤?”奴儿有些失望:“可是这里没有锅。” 赵启明举目四望,发现河边有绿色的植物生长,走过去查看才发现,居然是芋头。虽然野生的芋头不能随便就吃,但这些芋头的叶子却大有用处。 他亲自动手,把叶子采下。 这些芋头的叶子很大,跟莲叶相似。关键是到了深秋时节,这里的芋头叶子仍然翠绿。在赵启明看来,身处野外能获取这样的材料,算是运气很不错了。 “老师要干吗?” “做叫花鸡。” “叫花鸡?”奴儿不解。 赵启明把叶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朝奴儿吩咐道:“你去弄些泥巴过来,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河床这边的肯定不行,最好是要找黄土。” 听到这话,奴儿立即去办了。他很喜欢玩泥巴。 “秦文,你去把火堆烧旺。”赵启明继续吩咐:“其他人把野鸡收拾赶紧。” 很快,材料准备完成。在赵启明面前的有收拾干净的野鸡尸体,还有清洗过的翠绿芋头叶子,还有让奴儿忍不住拿着玩的泥巴,以及秦文烧的很旺的火堆。 赵启明先用带来的调料均匀涂抹野鸡,再把葱姜塞进鸡肚里,然后朝奴儿问:“泥巴好玩不?” 奴儿不想承认自己喜欢玩泥巴,所以赶紧放下,擦掉鼻涕说:“不好玩。” “我教你玩。”赵启明说着,用芋头叶子把收拾好的野鸡抱了起来,然后用麻绳捆上,等野鸡被包裹的密不透风之后,他就抓起了泥巴,涂抹在芋头叶子上。 奴儿不知道赵启明意欲何为,但他觉得泥巴好玩极了,忍不住也跟着帮忙。 很快,包裹着野鸡的荷叶就成了泥球。 “这还能吃吗?”奴儿成了泥孩子,怀里还抱着泥疙瘩,觉得好玩极了,不过他总算没忘记这是要吃的东西,所以对赵启明表达了自己的疑虑:“泥巴好像不能吃。” “废话。”赵启明指着火堆:“扔进去就行了。” “扔到火堆里?” “恩。” 奴儿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照做了。 此时的火堆旺盛,有零星的炭火。包裹着野鸡肉的泥球被放在炭火中,水分不断蒸发之下逐渐变干,使泥球成为了灰色,并且逐渐出现了龟裂。 接下来就只剩下等待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侯夫人 等待叫花鸡的时间里,李敢和马建国满载而归。 他们没有带猎手,也没有细犬前呼后拥,但他们的骑射功夫了得,野鸡野兔之类的猎物根本就看不上,回到营地的时候居然扛着头马鹿,让秦文也忍不住佩服。 紧接着,钱管家和胡先生也回来了。 钱管家两鬓斑白,没有了策马奔腾的精神,但老头经验丰富,指引着韩世人的猎手和细犬,找到的都是猎物最多的地方,所以尽管没有猎到大的猎物,但也收获不小。 眼看着已经到了正午,钱管家招呼着猎手清理猎物,准备先烤些野兔。那边李敢发现奴儿正拿着树枝翻弄着火堆里的泥球,得知是赵启明准备的美食,顿时来了兴趣,也跟着坐在那等待烤熟。 马建国从马背上取下酒囊,朝山坡上说:“小侯爷喝点酒吧,自己家酿的。” “等会喝。”赵启明躺在山坡上,闭着眼睛说:“让我先晒会太阳。” 叫花鸡要用炭火的温度加热,需要很多的时间等待。赵启明有等待没事的耐性,却不愿意在营地里坐着,所以他把看管叫花鸡的任务交给了奴儿,便到了河床边的山坡上躺着。 深秋季节,长安城已经开始降温,但这原野上气候宜人,太阳很是温暖。 这让赵启明睡意袭来,觉得等待叫花鸡烤熟之前,在这睡会也不错。 但这时,忽然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赵启明睁开眼睛看去,发现不知是谁家的猎手和细犬,出现在河床下流。 钱管家也发现了这些猎手。原野上有狩猎的队伍相遇,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想来那些猎手是来河边饮水的。所以远远的彼此间抱拳,就算是打了招呼。 赵启明没当回事,重新比起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没注意的是,那支猎手中领头的是个姑娘。 这姑娘穿着猎装,头发扎的很高。 但要说她英姿飒爽,倒也有些不恰当。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年纪不大,皮肤白的仿佛从没晒过太阳,看上去根本就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喜欢这样的装束,有意为之罢了。 那姑娘也看到了钱管家,只不过并没有太注意。 直到其余的装好了水,准备重新上路时,那姑娘发现了营地这边居然有头马鹿,便带着队伍顺河床走了过来,想顺便看看,然后跟营地的人打听这马鹿是在那里猎到的。 结果随着这姑娘走近,还没等说话,钱管家忽然站了起来。 这让那姑娘有些意外。 钱管家的表情很激动,和旁边的胡先生说了什么,然后胡先生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着急的看着山坡上,但赵启明此时已经睡着了,焦急之下他们赶紧跑到了那姑娘面前,然后恭敬的行礼,朝那姑娘道:“见过侯夫人。” “侯夫人?”听到这话,那姑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这个时候正在河边的秦文站了起来,看着马背的姑娘,也赶紧行礼。 那姑娘不认识钱管家,但总算认识秦文。她终于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说话,赶紧东张西望,在营地的周围寻找。终于,她看到了正在山坡上睡觉的赵启明。 “解忧?”赵启明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个姑娘正是解忧。 去年冬天,赵启明去魏其候府推迟婚约,解忧曾经和他见过面。 那时,解忧站在大树上,隔着围墙目送他离开,痛哭了很久。 大半年过去,解忧长高了不少,满头的宝钗也不见了。更重要的是她比之前苗条了很多,有了骨感的下巴。再加上穿着猎装,头发扎的很高,给人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 赵启明差点没认出她来。 尤其是在猎装的包裹下,少女的身材显露无余,甚至胸前还有了隆起。 这样的发现让赵启明既觉得吃惊又感觉羞耻,竟然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解忧也终于确定,她看到的人是赵启明。 她慌乱不已,竟然扯动缰绳,想要掉头。 这样的反应钱管家大感意外,便赶紧朝解忧说:“侯夫人小心,别惊着马。” 说话间,解忧已经掉转过头。 可她并没有离开,只是背过身去,不想让赵启明看到她。 在此之前,她多次设下圈套,故意和赵启明见面,但今天纯属意外。她没想到会和赵启明在这里相见。她之所以慌乱不已,甚至于想要掉头离开,只是她觉得自己今天不好看。 毕竟在此之前,她每次埋伏赵启明之前都要精心打扮,今天的意外相见是她没想到的,所以她没有穿上好看的衣服,还为了方便把头发扎的很高,她不想让赵启明看到她这样的打扮。 “解忧?”李敢这时也站了起来:“你是来找师兄的?” “没有。” “那你这是?” “我谁也不找。”说话的时候,解忧觉得自己这样被盘问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她理直气壮的又调转过来,没发现自己脸色通红,还假装若无其事的说:“我是来围猎的,现在只是路过这里罢了。” 听到这话,钱管家全明白了。 有道是人老成精,钱管家看出了解忧的心思,再次行礼道:“刚才多有冒犯,在下是东乡侯府的管家,多年前曾经在魏其候府见过侯夫人,那时侯夫人还小,可能已经忘记了。” “原来是钱管家。”解忧偷看了眼山坡上,脸更红了。 她当然注意到了钱管家对他的称呼,但她不想去纠正。 “既然侯夫人路过,这也是有缘。”钱管家根本请示赵启明,就笑着朝解忧说:“刚好营地正在准备午饭,侯夫人要是不嫌弃的话,吃过了再走吧。” 听到这话,山坡上的赵启明马上站了起来。 他没想到钱管家居然要留下解忧。 尽管有些意外今天的见面,但他根本不想和这个未婚妻有任何的相处。钱管家的称呼本就有些过分,现在居然还自作主张,这是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过的事情。 钱管家这是要造反? 解忧也没想到钱管家居然要留下她。但现在的她和之前不同,她会去思考到底是钱管家自作主张的邀请,还是得到了赵启明的同意。这在她看来是很重要的区别。 所以她有些犹豫,还看了看山坡上的赵启明。 老实说,赵启明还真不好表态。 他不想和未婚妻相处没错,但钱管家既然已经都提出邀请了,他要是再拒绝,首先是不给钱管家面子,其次还让解忧难堪。真要是那么做了,恐怕李敢都要觉得他做得不对。 “那就吃完再走吧。”他说。 听到这话,解忧心里激动坏了,但表面上还要矜持,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那好吧,反正我也快要吃饭了,不过不能白吃你们的东西,我可以拿猎物跟你们换。” “这是自然。”钱管家笑着道。 解忧翻身下马,让其他人把礼物拿来,然后看了眼赵启明。 也就在这个时候,奴儿忽然站起来,朝山坡上喊道:“老师,好像快熟了。” “熟了?”赵启明赶紧跑到了河床边。 第四百三十三章侯府有很多好吃的哟 面对解忧的到来,钱管家表现的很是热情。 除了亲自牵马,特意找来草席之外,老头居然还要人去煮茶。 这在解忧看来并无不妥。毕竟她贵为魏其候的掌上明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享受这样的待遇。但她并不知道,即便是面对静安公主,钱管家也没有这样热情过。 所以面对钱管家的热情,解忧并没有想太多,只顾着偷看赵启明。 钱管家的用意很明显,在场的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连李敢也没有去找解忧说话,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要说最没眼色的,恐怕只有奴儿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奴儿没怎么注意。 从始至终他都看着火堆里的泥球,在大家都有意创造机会让赵启明和解忧说话的时候,这猴崽子居然把赵启明叫了过去,还期待的问:“是不是已经可以吃了?” “还要等会。”赵启明放下烧火棍:“等泥巴裂开才算好。” “还要等?”奴儿有些失望,拿过烧火棍,继续守着火堆里的泥球。 赵启明站起身来,看了眼解忧。 与此同时,解忧正偷看着他。 四目相对,解忧的视线很快躲开。但躲开之后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躲开,所以她鼓足了勇气,理直气壮的看向赵启明。可惜,这个时候赵启明已经没有在看她了。 其实从去年冬天开始,赵启明就没见过解忧,这让他忘记了自己还有未婚妻的存在。如今意外的在这里相遇,他重新开始审视和解忧的婚事,总有些心神不宁。 这些心思解忧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能看出赵启明/心神不宁,但她不知道赵启明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带着护卫走到了火堆的附近,却没有去跟赵启明说话,只是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拿出自己的石索,把装在里面的弹丸抛飞出去,落在了河水之中。 做完这些,她偷看了眼赵启明。 当他发现赵启明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便再次装上弹丸,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甩起石索,等弹丸再次落在水里,她又偷看赵启明的反应。 如此反复几次,赵启明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他当然明白,这姑娘是在吸引他的注意。他也知道,再不有所表示,解忧估计就要表演翻跟头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你的石索玩的不错。” “你要学吗?”解忧停下动作,高兴的说:“我可以教你的。” “那倒不用。” “哦。”解忧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石索,觉得赵启明可能有点不喜欢她。 “过来吃东西吧。”赵启明站了起来,走到了火堆面前。 这让解忧立即又开心起来,赶紧收好自己的石索。 但她发觉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要是就这么跟着赵启明走过去,肯定很没面子。所以她没有立即过去,若无其事的顺着河道走了会,然后才带着护卫到了火堆附近。 这时,叫花鸡已经做好了。 被烧的漆黑的泥球被奴儿从火堆里刨了出来,尽管其卖相很不好看,但李敢和奴儿都相信赵启明的手艺,此刻都围在赵启明的旁边,很好奇泥球里面到底有怎样的美味。 这在解忧看来,实在是很让人不解的画面。 毕竟很少有人会对着漆黑的泥球流口水。脸上挂着鼻涕的那个小孩子也就罢了,连上过战场的李敢都这幅表情,让解忧也忍不住打量着那个泥球:“这东西可以吃吗?” “吃的东西在里面。”赵启明说着,然后让奴儿找了块石头。 这石头大小合适,刚好能抓在手里。 赵启明拿着这块石头在泥球上敲击,很快就露出已经干燥的芋头叶子。紧接着,他把那些泥土清理干净,然后找到了捆着叶子的绳结,不需要太大的力道,绳子就被完全拉开。 失去了束缚的叶子,如同绽放的花朵般打开。与此同时,肉眼可见的蒸汽飘然升起,使人能闻到浓郁的肉味。此时再看那叶子中包着的,果然是已经焦黄冒油的熟肉。 这实在是很神奇的对比。毕竟焦黄冒油的熟肉是被/干枯的叶子包裹着的。而叶子外面是漆黑坚硬的泥土。没人能想到刚才从火堆里刨出来的泥球里,居然有如此鲜嫩的美食。 “好香啊。”解忧的眼睛亮了起来。 跟别说李敢和奴儿,早都已经目不转睛的看着,满脸的迫不及待。 赵启明知道他们心急,所以立即伸手去撕肉。刚做好的叫花鸡不停的往外冒蒸汽,让人感觉很是烫手,即使是赵启明也被烫的缩了好几次手,才成功扯下鸡腿。 “给。”他把鸡腿递给了解忧。 美食当前,解忧根本就忘记了矜持,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就吃了起来。 “好吃吗?”李敢问。 奴儿也看着解忧,不停的咽口水。 “好烫。”刚做好的叫花鸡的确很烫,但解忧急不可耐,被烫的都站起来了,还原地转了几圈,然后才眼睛发亮的说:“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香的肉了。” 听到这话,李敢和奴儿更加迫不及待。赵启明笑看了眼解忧,对品尝自己手艺的人有这样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他继续动手,扯下了剩下的那只鸡腿,给了奴儿。 奴儿也没有谦让,抱着鸡腿就啃。 赵启明动作不停,很快就把叫花鸡肢解,尽量做到在场所有人都有份。哪怕除了解忧和奴儿,大家都没分到多少,但总算是品尝到了味道,然后意犹未尽的回味着。 “真好吃。”奴儿舔着自己的手指头,闭着眼睛说:“再来两只我也能吃下。” 听到这话,李敢也笑着朝马建国说:“没错吧,跟着师兄肯定有好吃的。” 马建国深以为然的点头。 赵启明喝着酒,享受着大家的称赞,忽然发现解忧没说话。 他转过头,发现解忧正满脸的苦恼。 解忧的确很苦恼。 美食当前,她忘记了矜持,等吃完了鸡腿之后,她很快恢复了清醒,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还从没当着赵启明的面吃过东西。而刚才的吃相,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很后悔刚才的表现。她觉得赵启明觉得她吃相太丑,可能就不喜欢她了。 怎么办? 解忧很后悔。她觉得如有还有机会,绝对要展现出矜持的自己。 “野兔也快烤好了吧。”钱管家忽然朝火堆走去。 李敢和奴儿正意犹未尽,听到这话立即来了精神,朝着钱管家走去。可钱管家取下了烤兔,径直走到了解忧的面前,然后笑着呈上去:“侯夫人,还请先行品尝。” “好的。”解忧开心的接过了烤兔。 她很想有好的吃相,也很想让赵启明觉得她是大家闺秀。不过这是她刚才的想法。眼看着钱管家把金黄的烤兔拿过来,美食再次当前,她再次忘记了矜持,接过野兔就啃。 “真是太好吃了。” 钱管家笑看着解忧说:“侯夫人,好吃就多吃点。” “恩。”解忧继续啃着野兔:“钱管家,你可真是好人。” “咱们侯府里都是好人。“钱管家说着,还故意看了眼赵启明:“好吃的也多。” 赵启明怒视老不死。 还好,解忧面对美食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完全听不出钱管家的弦外之音,旁若无人的啃着野兔的同时,还客套的对钱管家说:“那钱管家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呀。” 第四百三十四章后继有人 吃完烤兔解忧已经没脸见人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除了吃香难看之外,食量也大得惊人,整只的野兔居然吃的只剩下骨架。这实在不是大家闺秀应该有的表现,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东西。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闻到了叫花鸡的香味,就忽然失去了理智。 她觉得那泥球里面的鸡肉有毒,才让她变成这样。 肯定是这样。 解忧这样安慰着自己,忽然看到了河水里自己的倒影。 让她大惊失色的是,她看到自己居然吃的满脸都是油渍。 这太可怕了。 解忧就像大白天看到了鬼,也顾不上去洗脸,赶紧拿手擦掉,接着又干脆把只剩骨头的野兔踢到了河里,真正做到了毁尸灭迹之后,她才若无其事的看了眼赵启明。 还好,赵启明正在喝酒,没有看她。 这让解忧松了口气。 但他忽然发现,赵启明虽然没有看她,但钱管家正观察着她。 这让解忧有些疑惑。 即便她贵为魏其候的掌上明珠,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礼遇,但她也能发现这个老人家对她有些过分热情了。并且这样的热情不是“钱管家真是个好人”就能解释的。 疑惑间,解忧想起了刚才的对话。 没有了美食当前,她逐渐恢复了理智,想到钱管家的话有点不对,重新思考之后她发现,钱管家是在跟他说东乡侯府的好,那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让她早点嫁过去。 想到这里,解忧惊呆了。 钱管家很喜欢她,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还没过门就叫她侯夫人。但她太不争气了,没有理解钱管家的话,居然还跟人家聊起了东乡侯府最近的天气。 没脸见人了。 解忧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愚蠢的事情。 她不知道赵启明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钱管家怎么看待她。总之她现在既没办法面对赵启明,也没办法面对钱管家。这地方简直没办法再呆了。 解忧根本不敢看人,直接转身走出了营地,然后翻身上马。 钱管家留意着解忧,见状忙问:“侯夫人这是要去哪?” 听到这话,解忧护卫也赶紧谢过了马建国的酒,起身跑了过去请示,但解忧根本没有理他们,这时已经骑着马调转方向,背对着营地这边说:“我要走了。” “这就要走了?”李敢指着火堆:“还有野兔没吃呢。” 听到这话,解忧转过头来,脸色通红,生气的说道:“我不吃了。” 说完这话,她扬鞭打马,顺着原路走了。 那些护卫也赶紧翻身上马,朝营地这边行礼道谢,然后就赶紧追了上去。 很快,他们就消失在了河床边。 钱管家目送着解忧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转过身来,刚好遭遇到了赵启明的目光。钱管家叹了口气,却没有立即上前解释,先吩咐侯府的护卫收拾营地。 很快,东乡侯府代表队重新上路,往原野的深处去了。 李敢和马建国说着军中的事情,不时提醒着纵情驰骋的奴儿不要跑远。秦文和胡先生带着那些猎手和细犬,留意着猎物的出现。直到这个时候,钱管家才主动靠近赵启明。 “老臣有罪。” 赵启明其实也在等钱管家的解释,听到这话便道:“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钱管家叹息道:“小侯爷是不理解,老臣为何自作主张吧?” “解忧和我有婚事这没错。”赵启明有些无奈:“但她还没嫁过来,您就叫人家侯夫人,这的确有些不好,更别说直接请她过来了,这可有失您的稳重。” “小侯爷可记得两年之期?” “您指的是和解忧的婚事吧?” 钱管家看着远处的原野:“当初小侯爷决定推迟婚约,老臣其实是反对的,毕竟娶妻生子,应该早办早好,可小侯爷执意要推迟婚约,老臣也没资格去表态。” 听到这话,赵启明沉默了。 “老臣已经这把年纪了,就算想为侯府尽忠也时日无多。”钱管家转过头来:“两年之期已经过半,小侯爷还是没有准备成亲的事,这让老臣有些担心。” 赵启明知道钱管家的意思。其实推迟了婚约之后,他没有再见过解忧,的确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婚事,更别说是为成亲做准备,他根本就连想都没有去想过。 在钱管家看来,用这样消极的态度对待婚姻大事,着实有些不妥。 甚至钱管家都已经开始担心,他可能要再次推迟婚约,甚至于悔婚了吧。 “两家的婚事是老侯爷在世时就已经定下的。”钱管家继续说道:“魏其候贵为当朝丞相,自然位高权重,但小侯爷声名在外,也不算高攀了魏其候府。” “这我知道。” 钱管家看着赵启明:“外人都说小侯爷是隐士,自然不会在乎身份地位,但至今没有准备娶亲,既不是身份芥蒂,老臣暗自猜想,大概是小侯爷对侯夫人有所误解。” “所以您才只做主张,把解忧请入营地,想让我见个面?” 钱管家点头。 赵启明无奈了。 看来这老头还不知道,他和解忧其实见过很多次面。虽说这次相遇,解忧的变化让人有些惊讶,但他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有过接触的,当然不能说全无了解。 “刚才小侯爷也看见了。”说到这里,钱管家沉默了片刻,然后接着说:“侯夫人虽说吃相难看了些,但的确是美人。” 赵启明叹息,钱管家说解忧是美人这的确也是事实,但解忧至今也还没有成年同样也是事实。钱管家可以忽略这点,但赵启明不能。这是他推迟婚约的主要原因。钱管家不知道他在意的是解忧还没成年,当然也不能理解他推迟婚约的举动。 “既然小侯爷不觉得高攀了侯府,侯夫人的容貌也配的上小侯爷。”钱管家看着赵启明:“如此郎才女貌,这婚事并无不妥,小侯爷应该不会再推迟吧?” 赵启明朝钱管家说:“您想多了,我和魏其候有过约定,自然会遵守承诺。” “这就好。”听到这话,钱管家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既然不打算推迟,那明年就把婚事办了,小侯爷早些娶妻生子,侯府也后继有人了。” 赵启明无奈:“现在就说生孩子的事,有点太早了吧?” 钱管家叹息:“前些年侯府家道中落,好不容易盼来了如今的兴旺,这份家业来之不易,若没有人继承下去,老臣这些年的卧薪尝胆,又有何意义?” 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理解了钱管家。 侯府如今的家业的确来的很不容易。 钱管吃了很多的苦,努力的让这个家不散。甚至就连现在的胡先生,在瓷器作坊和造纸作坊之间连轴转,为了侯府也可谓是呕心沥血。 但如果侯府没有继承人,等赵启明过世之后,无论是爵位还是食邑都将被收归朝廷所有,那么钱管家和胡先生的努力也就失去了意义。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钱管家保证说:“我会娶妻生子,让侯府有后继之人。” 听到这话,钱管家才露出笑容,捋着胡须点头:“如此,老臣也能安心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闺房密话 解忧没有了继续围猎的心思。 离开了河边的营地之后,她快马加鞭的赶路。让那些跟在后面的护卫提心吊胆,唯恐她从马背上掉下来。更可怜的是那些细犬,在队伍后面狂追,都快跑断了气。 终于到了甘泉山下的营地,猎犬全部倒下,那些侍卫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解忧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掀开了大帘,走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此时,李敢的姐姐李雪儿正跟身边的丫鬟说着闲话,看到解忧忽然走进来,脸色很是难看,也不跟她打招呼,便有些无奈的说:“这又是谁招惹你了?” 解忧没有理会白雪儿,穿过营帐走到了屏风后面。 这让李雪儿更加不解,便看了过去。 很快,解忧从屏风后面,头发已经放下了,原本的猎装也换成曲裾。 “怎么样?”解忧看着李雪儿。 李雪儿莫名其妙:“你穿成这样去打猎?” 解忧没有理会李雪儿,径直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马鞭,接着就要往外走。 “你这是干吗去?”李雪儿有点慌神了,实在不知道解忧想干什么,见她脸色难看怕他出去惹祸,便赶紧让身边的丫鬟把解忧拦住:“跟我说说,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赵启明。” “赵启明?”李雪儿走了过去:“怎么突然想起找他了?” “我刚见他了。” “在哪见的?”李雪儿眼睛发亮:“你有没有跟他打听红甲队如何了?” 解忧正生气呢,听到这话茫然起来:“我为什么要打听红甲队?” “马上就要进行冬季的冠军赛了。”李雪儿有些兴奋:“前些日子灌英就已经开了盘口,我把钱都压在红甲队的身上,当然希望他们正在努力训练,成为最后的冠军。” “雪儿姐姐。”解忧又生气了:“你怎么就知道赌/球。” 听到这话,李雪儿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之前支持自家球队,把嫁妆钱都快输光了,为了这事我还教训了果儿好几次,现在就等着红甲队成为冠军帮我翻盘呢。” 解忧怒视着李雪儿。 李雪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了重点,所以赶紧笑了起来,拉着解忧坐下,然后说:“翻盘的事情哪有你重要,快跟我说说,赵启明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见面,我都没有打扮自己。”解忧说到这里,有些难过起来:“都已经这么久了,我忍住不跟他见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还是我最不好看的情况下。” “说的也是。”李雪说打趣道:“好不容易身材窈窕了,让猎装给埋没了。” 说完这话,李雪儿还故意看了眼解忧的胸前。 解忧也看了眼自己的胸前,明白了李雪儿的意思,羞怒的站了起来,朝李雪儿说:“你幸灾乐祸,我不跟你说了,现在就去找赵启明,让他看到我真正的样子。” “所以你才故意换了衣服?”李雪儿拉住了解忧,好笑的说:“这怕是不妥。” “怎么不妥了?” 李雪儿把解忧手里的马鞭拿了下来,然后说:“意外遇见也就算了,故意换身衣服再去,这就显得不矜持了,你是个姑娘家,不能表现的太刻意了。” 解忧着急起来:“可我刚才的确不好看。” “放心,你就算穿着猎装,也是很好看的。” “但我吃相太难看了。”说到这里,解忧委屈的差点哭了:“叫花鸡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的满脸都是油,他肯定在背后笑话我了。” “叫花鸡?”李雪儿来了兴趣:“是他做的?” 解忧难过的点头。 “我听说东乡侯府的饭菜简直美味,连羊肉锅和大肉包都是从东乡侯府传出来了。”李雪儿说到这里,眼睛发亮:“这叫花鸡肯定很好吃吧,你有没有给我带点。” “总共也没多少,都吃完了。” “可惜。”李雪儿失望的说:“果儿经常去东乡侯府吃东西,还嫌家里的饭菜不好,我到现在也没机会尝过,每次听到果儿说东乡侯府有好吃的,我就总想打他。” “打谁?”解忧紧张起来。 “当然是打果儿。”李雪儿无奈:“我还能打赵启明不成?” “那倒是。” “现在只能等你嫁过去了。”李雪儿打趣的说:“等你成了侯夫人,到时候我就可以去看东乡侯的花园,再让侯府厨子把所有好吃的都做出来,我全部品尝完了再走。” 听李雪儿这么说,解忧有些害羞:“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那我等着就是了。”李雪儿看着解忧:“现在不生气了吧?” “我是生自己的气。”解忧又难过起来:“好不容易遇见,就应该让他看到我很好的样子,但刚才我穿的是猎装,还当着他的面吃相不雅,他肯定是会嫌弃我的。” “哪里的话。”李雪儿安慰道:“你刚也说了,那叫花鸡是他做的对吧?” “是啊。” “他做的东西,你吃的那么香,这是在捧他的场。” 解忧还真的没这么想过:“你是说,他应该会感到满意?” “当然。” 解忧眼睛亮了起来,不过很快她又说:“可我刚才穿的是猎装,的确不好看。” “猎装的确不是姑娘家穿的。”李雪儿说着,又打趣的看了眼解忧的胸前:“但你要知道,猎装比你现在的衣服紧,你这窈窕的身材让他看到,肯定眼睛都直了。” 听到这话,解忧看了眼自己的胸前,觉得李雪儿说的有道理,咬着嘴唇害羞的笑了。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很开心,所以马上朝李雪儿说:“你不许取笑我。” “这哪里是取笑了。”李雪儿笑着说:“这是在夸你呢。” 解忧有些害羞,干脆转过身去,然后偷笑。 “这下不生气了吧?” “恩。” “多亏我刚好在这。”李雪儿打趣:“真要让你这么去了,那才闹笑话呢。” 听到这话,解忧重新转过身来说:“你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冲动了。” “恩。”李雪儿笑着点头,然后忽然说:“对了,你知道这里的温泉吧?” “知道。” “你想不想去?” “当然想。”解忧说:“不过温泉在甘泉宫里,要是太皇太后也在的话,我就可以跟你去泡,但要是太皇太后不在,我们跟陛下又不熟,可能连甘泉宫都进不去。” “甘泉宫的温泉不好。”李雪儿说:“附近的山上有野泉。” “野泉?” “就是知道的人很少,没有被圈起来的温泉。”李雪儿眼睛发亮:“我听世人说起过,附近山上的野泉泡起来很舒服,关键是视野开阔,可以欣赏夜景和附近的山色。” 解忧马上说:“可没有被圈起来的地方,四周连遮挡都没有,我们怎么泡?” “让侍女在附近看着就行了。” 解忧想了想,然后点头:“那好,我们今晚就去。” “今晚就别去了。”李雪儿说:“世人他们要去,等他们围猎完了,都是满身的臭汗,我可不想用他们的脏水,还是等明天他们不去的时候,叫上其他姐妹再去吧。” 解忧点头,然后说:“我夫君不臭。” “恩?” “世人他们要去,我夫君肯定也在,他不臭。” 李雪儿好笑:“你怎么知道他不臭?” “我夫君是文雅之人。” “文雅之人就不臭了?” “当然。” “那别人都不要去了,就你跟他孤男寡的泡野泉,发着光你不嫌弃他臭。”李雪儿看着解忧的胸前说:“到时候也好让他看看,我们家解忧含苞待放的身体。” 解忧脸色通红:“你不要乱看了。” “意思是准我乱说?” “也不准乱说。” “我就说,怎么样?” “我挠死你。” “哎呀。” 第四百三十六章宫廷八卦 深夜,明月高悬。 朝臣和宗室贵族结束了围猎,正在甘泉山下的营地中收拾猎物。成群的火堆如同天上的星光,隐约间有人影晃动。意气风发的贵族把酒言欢,不时传出大笑声。 赵启明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的营地,眯起眼睛喝着热酒。 此时,他正和韩世人泡着野泉。 所谓野泉,也就是没有被圈起来的温泉。 此地距离营地有些距离,遍地都是乱石和杂草。上山的路很难行走,甚至还要留意着附近的野兽出没。但只要找到野泉所在,这里能够居高临下的看到整个营地,再加上明月高悬,对面的甘泉宫也仿佛触手可及,景观很是不错。 与甘泉宫里的温泉相比,这处泉眼更加完整保留了原有的面貌。 几块山石之间的缝隙地带,形成只能容纳数人的空间。中心处有泉水喷涌而出,带起大片的蒸汽。深秋时节山风刺骨,顺着山脊直扑过来,让置身于温泉的人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要不是年轻力壮,还真受不了如此的煎熬。 “还是启明兄懂享受。”韩世人也喝着酒,朝赵启明竖起大拇指。 在他们中间的水面上,有个漆盘漂浮着。从营地带来的酒具就放在这漆盘上。这漆盘工艺考究,有良好的防水效果,即便装着酒具也不会沉下去,让韩世人感到很是新奇。 但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的物件。在赵启明那个年代这其实是很普遍的东西。 “你眼光不错。”赵启明笑着说:“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启明兄还算满意?” “当然满意。” 以前赵启明也泡过的温泉,可都是被围起来的度假山庄。虽然设施都很不错,但泡起来总让人想睡觉。这野泉就不同了。除了抬起头就来就能看到壮丽的星空之外,深秋季节刺骨的山风,和随时可能从乱石背后冒出来的野兽,让人感觉很是刺激。 胡先生和钱管家其实也跟着来了,但是衣服还没脱就当了逃兵。老人家实在受不了这里刺骨的山风和高温泉水,赵启明也能够理解,便让秦文把他们送下山去。相比起这里的野泉,他那个年代的温泉山庄,应该更适合钱管家和胡先生。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忽然听到背后有些动静传来。 他起初以为是有野兽,但很快听到了脚步声,便知道这是有人来了。 “是灌兄吧?”韩世人朝黑暗中喊道。 话音刚落,那脚步声加快,伴随着熟悉的大笑声,窦家兄弟忽然冒了出来。 两兄弟估计跑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脱衣服了。等快到出现时已经脱掉了上衣,然后直接跳进了泉水中,强壮的激起水花四溅,惊的赵启明赶紧偏过头去,才没有被水花打脸。 韩世人慌忙扶住水面上飘着漆盘,赶紧道:“兄长慢些,别打翻了酒。” “有酒也不早说。”灌英这时也出现了。 这家伙没有跟窦家兄弟那样现身,抱着个坛子从黑暗中出现。 这时,窦家兄弟也从水里冒出头来,把剩下的衣服全部脱掉,畅快的大笑了几声,然后窦文朝韩世人说:“喝灌英的酒吧,他从甘泉宫拿来了,陛下也喝这酒。” “甘泉宫的酒?”韩世人马上道:“那我可要品尝。” 灌英走到了温泉岸边,把酒给了韩世人,便开始脱衣服。这边的韩世人和窦家兄弟泡在水里争抢,好不容易把酒倒了出来,灌英也脱好了衣服,从赵启明的旁边下水。 对甘泉宫的酒,灌英兴趣不大,估计平时也没少偷喝,只是看着这温泉里全是大男人,不免有些感叹:“这么好的地方,全都是大男人,简直太煞风景,要是有姑娘就好了。” 韩世人深以为然:“这样的地方,应该带上自己心爱的姑娘。” 听到这话,赵启明想到了静安公主,灌英想到了秦姑娘。 他们的的脑海里都是香艳的画面,表情也充满了遐想。然后他们彼此对望,都默契的露出了奸笑。估计此刻都在想着怎么把姑娘骗过来,和他们孤男寡女鸳鸯戏水吧。 “还是陛下舒服。”韩世人羡慕的说:“估计现在正抱着卫皇后泡温泉呢。” “卫皇后也来了?”赵启感兴趣的问道。 “当然。”韩世人说:“卫皇后眼下正得宠,这次跟着陛下来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转过头,看了眼对面的甘泉宫。 历史上有名的卫子夫就在对面。当然汉武帝也在对面。但是相比起来,赵启明其实对卫子夫更感到好奇。他很想知道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灰姑娘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同是皇后,这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韩世人有些感慨:“从前陛下去上林苑,从来没带过陈阿娇,来这甘泉宫却把卫皇后带上了,如此得宠也怪不得他能成皇后了。” “你以为卫夫人成为皇后,只是因为得宠?”灌英若无其事的接过话去。 韩世人马上道:“也有关内侯的原因,陛下想要培植外戚。” “还有?” “还有。”韩世人忽然想到了:“还有皇后无嗣。” “这倒是没错。”灌英享受着温泉,眯起眼睛:“但这还不是全部。” 听到这话,赵启明意识到,这灌英是汉武帝身边的郎官,对未央宫里的情况肯定是很了解,没准连卫皇后都见过,所以他也好奇了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些秘闻?” 灌英睁开眼睛,笑着道:“真想知道?” “当然。”窦文催促道:“快说,不然让你喝泉水。” “让你喝泉水。”窦武也跟着恐吓。 “你们可知道,废后风波之前,未央宫发生的大事?“ “什么大事?” 灌英说出了两个字:“巫蛊。” “巫蛊?” 听到这两个字,韩世人和窦家兄弟都不明所以,赵启明却忽然汗毛倒立。 汉武帝时期的巫蛊案,在历史上很有名。 据说受到巫蛊按牵扯的贵族和官员数不胜数,长安城还发生了长时间的暴/乱,甚至连当朝太子也在此事件中被逼死,可见当时情况的混乱。这是汉武帝人生当中最大的污点,也正是因为这次事件才有了汉武帝晚年颁布《罪己诏》,谢罪于天下。 不过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要知道汉武帝现在才刚成年不久,太子都恐怕还没出生,又怎么能被逼死? 难道灌英现在所说的巫蛊,不是历史上著名的巫蛊案? “到底怎么回事?”韩世人问:“这巫蛊是何意?” “是害人的巫术。”灌英拿起漆盘里的酒具,边倒酒边说:“其实早在废后之前,卫皇后便已经受宠,当时的皇后陈阿娇心生嫉妒,便让人找来了个叫楚服的人用巫蛊害人。” “害卫皇后?” “当然。”灌英喝着酒说:“这楚服专行巫蛊之事,在皇后的宫里埋设人偶,以至于后宫总有怪事发生,好在皇后意外发现,将此事告诉了陛下,经过彻查知道此事和陈阿娇有关。” “那后来呢?” “后来?”灌英笑着说:“废后的诏书中所说的‘失德’,指的就是陈阿娇行巫蛊之事,不然陈阿娇已经失去了后位,如果只是无嗣,又何至于被关进了长门冷宫?”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明白,这不是历史上著名的巫蛊案。 但他还是现在才知道,在汉武帝在位早期,也发生过巫蛊事件。 由此可见,这个年代的巫术,已经何其肆虐。 恐怕也正是这事件,为后来真正的巫蛊案埋下了伏笔。 现在的汉武帝有太皇太后压着,没有把陈阿娇处死,但到了汉武帝的晚年,再次发生巫蛊事件,那时的汉武帝已经大权在握,并且还有些年老糊涂,这才引起了腥风血雨。 “难怪陈阿娇有这样的结局,这也怪她活该。”韩世人估计听得有些瘆的慌,赶紧喝了口酒才道:“连巫蛊这种东西都能拿出来害人,看来未央宫里可真是凶险。” “不说这些了吧。”灌英忽然看着赵启明:“启明兄应该不是只带了酒吧?” 赵启明正想着巫蛊的事情,听到这话莫名其妙:“难道我还要带点别的?” “都说跟着启明兄总有好东西吃。”灌英指着面前的酒:“现在酒已经有了,还是甘泉宫里带出来的佳酿,启明兄要是没准备点好东西下酒,那可就太煞风景了。” “经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赵启明说着,转身去翻他的衣服。 “还真带好吃的了?”韩世人眼睛发亮。 窦家兄弟和灌英也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结果等赵启明转过身,他们失望了。 “鸡蛋?” “鸡蛋。”赵启明看着手里的鸡蛋说:“可以做温泉蛋吃。” 韩世人不解:“何谓温泉蛋?” 赵启明笑了。 要说最适合在泡温泉里时吃的东西,肯定要数温泉蛋莫属。这也是为何他泡温泉还要带上鸡蛋的原因。只不过刚才听着未央宫的八卦,忘了这件事,经灌英说起他才想起来。 “何谓温泉蛋,等会就知道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温泉蛋 温泉煮鸡蛋是种很独特的吃法,重点是掌握好温泉煮蛋的火候。 赵启明没有温度计,无从得知这温泉的准确温度,但泡温泉之前韩世人肤白貌美,现在已经拥有了虾米的颜色,可见这处温泉属于高温温泉,煮鸡蛋肯定是可以的。 温泉煮蛋的方法很简单,把鸡蛋放入温泉之中,静等片刻即好。 眼看着鸡蛋已经漂浮起来,韩世人惊呼:“真的熟了。” 赵启明点头道:“可以吃了。” 窦家兄弟迫不及待,立即抓起鸡蛋,在岸边的石头上磕了下。 鸡蛋的蛋清和蛋黄的凝固温度不同,温泉煮好的鸡蛋蛋清刚好凝固,蛋黄则不然。 随着鸡蛋被敲开,窦文用力过大,液态的蛋黄流出,也还好窦家兄弟眼疾手快,惊呼着伸嘴去接,然后还真接了下来。 “怎么样?”灌英比较无耻,拿着鸡蛋不吃,先等窦家兄弟的反应。 “有点腥。”窦文吧嗒着嘴:“但是不烫。” “不烫。”窦武赞同的舔着嘴唇。 “真没想到,这温泉能把鸡蛋煮熟。”灌英说着,也把鸡蛋敲开。结果他的蛋清没破,能清楚的看到里面流动的蛋黄,这让灌英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下嘴了:“这怎么回事?” “为何灌英的没有蛋黄流出来?”窦文立即告状。 赵启明无奈的说:“兄长下手太重,把蛋清弄破了,蛋黄自然就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窦家兄弟扔了手里剩下的蛋清,重新抓来温泉蛋,这次没有太用力,出来的蛋清果然没有被破坏,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还没有凝固的蛋黄,让窦家兄弟感到新鲜。 “也别光只顾着新鲜,味道也很重要。”赵启明说着,剥好了自己的温泉蛋,然后把漆盘拿了过来。这漆盘上有个碟子,是他准备好的酱油:“用这酱油蘸着吃。” 说着话,他已经蘸好了酱油。 凝固的蛋清洁白,蘸上漆黑的酱油,颜色让人很有食欲。 当蘸好酱油的鸡蛋送到嘴里,咬开吹弹可破的蛋清,使里面的蛋黄流了出来,和酱油有了接触,这鸡蛋便有了味道。虽说不至于很好吃,但的确风味独特。 赵启明眯着眼睛品尝,见灌英他们都等着他的反应,便说:“就这么吃。” 听到这话,韩世人立即效仿,用酱油蘸了鸡蛋,然后直接塞进嘴里。 “怎么样?” “不错。”韩世人嘴里喷着蛋清,还竖起大拇指:“以前没吃过这样的鸡蛋。” 韩世人发表评价的时候,窦家兄弟其实已经蘸好酱油,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时又拿了几颗温泉蛋敲开,正准备去蘸酱油的时候,忽然发现了漆盘里的甘泉佳酿。 “蘸酒怎么样?”窦文说着,已经用鸡蛋蘸了酒。 赵启明觉得新鲜,便说:“这倒没试过。” 窦文其实不需要他答复,蘸了酒就直接塞进嘴里,然后认真的品尝起来。 “怎么样?” 窦文大笑:“鸡蛋里有酒的味道。” “我也试试。”韩世人来了兴趣,伸手去拿鸡蛋,结果发现鸡蛋已经没了。 赵启明其实也准备尝试,便对韩世人说:“我衣服里还有。” 灌英正吃着蘸了酱油的鸡蛋。听到赵启明居然还有鸡蛋,不免好笑:“跟着启明兄就有好吃的,这话果然没错,谁能想到来泡温泉之前,启明兄还带了这么多的鸡蛋上来。” “这还是剩下的。”赵启明说:“上山的路难走,磕破了几个。” 说话的时候,韩世人已经把鸡蛋拿了出来。 这次不用赵启明动作,他自己走到了泉眼处,把鸡蛋放了上去。 泉眼处的温度最高,不断的翻腾着。鸡蛋被放下去之后,这泉水被压制的平静了不少。可泉水不再翻腾,里面的鸡蛋却滚来滚去,让人看着很是有趣。 等待温泉蛋的时间里,韩世人说起了冬季比赛的事情。 “盘口已经开了。”灌英说:“有之前的经验,这次进行的很顺利,不过现在的观众都学聪明了,小道消息可影响不了他们,所以现在的赔率都还算正常。” “还算正常?”韩世人不满:“难道支持黄金甲的人也很多。” “当然。”灌英眯着眼睛:“我也支持黄金甲。” 韩世人有些意外:“灌兄这是故意误导?” “不是。”灌英笑着说:“我的确认为黄金甲会在冠军赛中夺魁。” “这怎么可能?”韩世人大感吃惊:“灌兄的意思,是红甲队会输?” “黄金甲表现抢眼,很久没有败绩,再加上秋季比赛结束,他们还参加了很多的友谊赛,不停的磨砺战术。”灌英看了眼赵启明:“可红甲队最近却完全没了动静。” 赵启明还真没怎么注意红甲队的备战。但是听到这话韩世人不高兴了,立即朝灌英反驳说:“那也是表面上没有动静,灌兄如何知道,红甲队不是在秘密训练。” “那可说不好。”灌英笑着说:“总之,我觉得黄金甲更有胜算。” “你是有内幕消息?”窦文期待的问。 “没有。” 窦文还没表示,韩世人又不乐意了:“那灌兄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灭谁的威风?”灌英又看了眼赵启明:“红甲队以前是启明兄的球队,现在代表的是长公主府,启明兄连训练都不管了,这红甲队当然也跟启明兄没关系了。” “就算跟启明兄没关系,那也是代表长公主府出战。”韩世人说:“黄金甲毕竟是盖侯的,红甲队的背后是长公主府,我们应该支持哪支球队,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这是比赛,最好不要牵扯政治。”赵启明听到这里,提醒道:“球场上比的是两支球队的实力,无论球队代表的是谁,只要他们能拿下冠军称号,就是好球队。” “可就是这冠军的称号,不能让盖侯拿去了。” “这话没错。”窦文说:“明年之后,诸侯的球队也要参加比赛,规模肯定比今年还要大,但这毕竟是首次产生冠军球队,这样的殊荣,盖侯可配不上。” “配不上!” “那就到时候见分晓吧。”灌英无所谓的说:“反正我是支持黄金甲。” 赵启明看了眼灌英,总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但他刚想说话的时候,韩世人忽然道:“眼看着就快到冬天了,距离冠军赛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最终的决赛场地定在盖侯府,到时候人满为患,我们可要提前找好观战的位置。 “盖侯的球场没有观战台?” “有。”灌英笑着说:“但那都是老将和公卿的位置。” 韩世人点头:“我可不想跟家父同坐观战台,否则别说是呐喊喝彩了,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样看比赛太没意思,更别说是看最激烈的冠军赛了。” 说到这里,窦文忽然看着赵启明:“启明兄在盖侯的球场有观战台吧?” 赵启明不解:“我都没去过,怎么知道?” “肯定有。”韩世人眼睛亮了起来:“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红甲队是谁训练的球队,何况启明兄声名在外,盖侯预留的观战台里,肯定有东乡侯府的观战台。” “那到时候我们去启明兄的观战台就好了。” “没错。” 韩世人和窦家兄弟都高兴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的赵启明,却想到了红甲队如今的实力。 虽说奴儿训练球队很用心,到目前为止的表现也有目共睹,但赵启明毕竟很长时间没有去看过红甲队了,说到和黄金甲在冠军赛上的对决,他还真有些没底。 看来过些日子去马场,得去看看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远方的来信 围猎进行到第五天,东乡侯府代表队收获颇丰。 除了那天李敢和马建国猎到的马鹿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之外,近百只的野兔和野鸡都按照赵启明的吩咐抹上了盐,等结束围猎回到侯府挂起来风干,过年时就有吃不完的腊野味。 能有这样的收获,对于多年没有参加围猎活动的东乡侯府来说已经是算是不错的成绩。赵启明体验了猎杀野生动物的乐趣,过年的腊味也提前准备好了,便逐渐对围猎失去了兴趣。 今天的围猎他没有继续参加,只让钱管家和胡先生去了。 可营帐里实在有些无聊,所以吃过了午饭之后,他便带着细柳去营地里散步。 参加围猎的贵族和猎手都已经出发了,此时的营地里人不多,能看到熄灭的火堆,和正在收拾猎物的护卫。作为围猎活动绝对主力的细犬,为了贵族公卿的腊野味英勇作战,难免有受伤的时候,当队伍出发之后,营地里也能看到些休息的猎犬。 赵启明吃着柿饼,走过数不清的营帐。经过几天的围猎,其他公卿贵族同样收获不错,很多营帐旁边的树上都挂着野味,最让赵启明很感兴趣的是那几只大雁。 “这些天还真没怎么注意到天上。”他羡慕的看着那些大雁。 深秋季节,有迁移到南方的禽类路过这里,除了大雁之外还有很多丰富的食材,都是难得的美味。趁着还新鲜的时候炖汤是最好的,没时间处理做成腊野味当然也不错。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细柳吩咐道:“明天跟钱管家说,让他注意点。” 细柳东张西望,将手里的柿饼塞到赵启明嘴里。 这太无礼了。 “干吗呢?”赵启明拒绝了柿饼:“跟你说话,没听见?” 细柳这才不解的转过头来:“小侯爷说什么?” “说让你告诉钱管家,出去围猎的时候注意看天上,遇到有这些禽类路过就放上几箭。”赵启明说完眯起眼睛:“从营帐出来你就心不在焉的,琢磨坏事呢?” 细柳连忙摇头。 “不说就倒立去。” 细柳可怜的说:“奴婢有点害怕。” “害怕?” “野猪。”细柳说着,躲在赵启明身后:“怕有野猪突然冲出来。” 赵启明好笑:“这营地里哪来的野猪。” “上次围猎就有。”细柳担心的说:“差点害死小侯爷。” 听到这话,赵启明总算明白了。之前在秦岭围猎,他伤了尾巴骨,回到侯府的时候细柳哭了很久。估计从那时起,这姑娘就对野猪有了心理阴影。 怪不得细柳这几天总不愿意出来,原来是有这样的担心。 想到这里,赵启明安慰道:“没事,这里没野猪,山里的猎场才有。” “真的?” “真的。” 听到这话,细柳虽然还是在东张西望,但已经不往赵启明背后躲了。 “去营地外看看?”赵启明指着不远处。 细柳抓住了赵启明的袖子,然后点头说:“那里也没有野猪吧?” “没有。” “恩。”细柳东张西望,又往赵启明的嘴里塞零食。 但这次赵启明接受了。 深秋季节,野草倒伏,仍然有膝盖那么深。赵启明从营地出来,在到附近的山包上躺下。透过摇晃的枯草,他的看不到附近的围猎队伍,只能隐约看到远处平缓的群山。 此时阳光温暖,难得无风,让他有了些睡意。 倒是旁边的细柳忽然有了精神。自从得知这附近没有野猪之后,这姑娘就逐渐放松了戒备。当赵启明枕着手臂躺下来之后,她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在附近跑来跑去的捉蚂蚱,玩的不亦乐乎。 赵启明感到很欣慰,觉得细柳克服了对野猪的心理阴影。 不过他转念想到,细柳跑来跑去捉蚂蚱的行为,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想起了夏天时的夜晚,细柳总跑来跑去的抓蚊子。由此可见,抓蚂蚱的行为应该是后遗症。 “细柳。”赵启明喊了声。 细柳跑了过来,跪坐在赵启明的旁边,玩弄着手里的蚂蚱。 “还真抓到了?”赵启明偏过头。 细柳眉开眼笑,把手里的蚂蚱给赵启明看,结果没注意让蚂蚱给跑了,细柳便赶紧起身去追,可惜蚂蚱跟野草的颜色难以分辨,细柳便垂头丧气的又走到了赵启明的身边。 “觉得这地方怎么样?”赵启明枕着手臂。 细柳跪坐下来,手里玩着野草,想了想说:“要是没有野猪,就是好地方。” “那以后经常带你出来玩?” 细柳猛点头。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眯起眼睛说:“不过你要知道,这属于公司福利,是你们工作认真才有的奖赏,以后要继续努力,明年我还带你们出来。” “可春晓她们也来了。” “你觉得他们工作不认真?” “恩。”细柳小声告状:“总是偷懒,钱管家总说她们。” 赵启明点头:“既然这样,那我把他们开除了。” “开除?”细柳不解。 “就是不要她们了,把他们逐出侯府。” 听到这话,细柳脸色都变了,赶紧摆手说:“这不行。” “怎么不行?” “她们都还没有亲事,现在就让她们走,他们肯定要被家里人给卖了。”细柳有些慌乱的说:“就把他们留在侯府吧,只有留在了侯府,她们才能有好的婆家。” 赵启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侯府还管她们嫁人的事?” 细柳猛点头:“要给她们找婆家,还要给她们准备嫁妆,侯府就是他们的娘家,嫁过去以后有侯府的面子在,婆家人也不敢随便欺负他们。”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小侯爷不要把他们逐出侯府。” “可你说她们偷懒来着。” “他们来的路上打我,我才跟小侯爷瞎说的。” “真的?” 细柳猛点头。 “跟你说着玩呢,看把你吓得。”赵启明好笑:“毕竟在侯府这么多年了,哪能随便就开除了,该出嫁的时候侯府肯定把她们风光送出去,对你也是。” 听到赵启明不把春晓她们赶出侯府,细柳本来是松了口气的,没想到赵启明说到了她,这让她立马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去,扯着手里的野草说:“把春晓他们嫁出去就行了,我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 “我还小。” 赵启明看了眼细柳,这姑娘从去年就开始发育身体,现在已经比春晓她们要高了,并且身体还逐渐有了曲线,已经是大姑娘:“东乡亭有你这么大的都已经当娘了。” “反正我现在不嫁。”细柳仍然背对着赵启明。 赵启明笑了,其实他也就是故意开细柳玩笑。 就算这姑娘真要打算现在就嫁,他也不会现在就放人。毕竟细柳的年纪摆在这,就算在这个年代可以出嫁了,但在赵启明的眼里也还是未成年。 “那就再过两年再说?” 细柳转过头来,红着脸看了眼赵启明。确认赵启明没有骗他,赶紧转过身来,眉开眼笑的拿出柿饼,往赵启明的嘴里塞了颗:“这是在长安买的,味道和从前的不同。” 赵启明品尝后点头:“的确有些不同。” 细柳的心情好了起来,给自己也喂了颗,然后又跑去抓蚂蚱去了。 赵启明继续晒着太阳,没想到忽然看到秦文来了。 秦文今天也没有去围猎,钱管家想着家里没人管事,就让他回去看看。赵启明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并且还很着急的样子,直接骑着马直接追到了赵启明所在的山上。 “有事?”赵启明问。 秦文翻身下马:“有小侯爷的信。” “谁写的?” “薄西海。” 第四百三十九章乌桓朝贡 薄西海是乌桓人,不久之前作为使臣来到中原,商议分割匈奴草原事宜。 在见识了长安城的富庶之后,薄西海没能挡住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成为坚定的亲汉派。离开长安城时,他身兼重任,要让乌桓成为汉室的藩属国。 在那之后,赵启明始终都在等着薄西海的消息。 而如今,薄西海终于有了来信。 在信的开头,薄西海诉说了对繁华长安的思念之情,又反复提到了他和军侯大人之间的伟大友谊,使赵启明看信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这才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在信的中间部分,薄西海声称,乌桓王已经同意封汉朝为宗主国。 当然,薄西海同时也表示这是他反复游说的结果。但赵启明忽略了这段内容。 继续往下看,乌桓的使团已经出发了,并且已经过了朔方郡。等到了长安之后,使团会代表乌桓王朝拜汉朝皇帝,而薄西海作为使团的头领,也会重新来到长安。 在信的最后,薄西海再次提到了他和军侯大人的伟大友谊,并感谢了军侯大人对他的招待,还说曲江边的洗浴中心让他魂牵梦绕,这次来长安要请赵启明也去消费。 看到这里,赵启明放下了信件。 薄西海的这封信属于私人信件,不然也不会提到曲江边的洗浴中心。信中主要的意思应该是说,薄西海要来长安出差,再次享受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并希望能和赵启明增进伟大友谊。 对赵启明来说,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是乌桓王同意成为汉朝的藩属国。 乌桓王已经派出了使团,即将来长安朝贡。 按照薄西海的描述,使团带了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要献给汉朝皇帝以表诚意。赵启明猜测那些所谓的宝物应该都是些山货,不过他在乎的是乌桓臣服的态度。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但赵启明也没想到来的会如此之快。想必是薄西海太过想念曲江边的洗浴场所,才会说服乌桓王立即派出使臣,然后就朝着长安飞奔而来。 由此可见,糖衣炮弹果然很有效果。 赵启明问秦文:“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秦文说:“是前天送到的。” 赵启明点头。 薄西海在信中说到,乌桓的使团已经过了朔方,算上送信的时间,现在的确已经离长安不远了。如此重要的事情,稳妥起见,应该尽快让静安公主知道才是。 想到这里,赵启明站了起来,朝秦文问道:“你可知道长公主的营帐在哪?” “知道。” “那你前面带路。”赵启明说完,朝细柳道:“我先把你送到营帐。” 细柳乖巧的点头。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应该外出围猎了,但事关重大必须尽快通知,所以他打算先去静安公主的营帐,跟那些留守的侍女打听清楚静安公主去了哪个猎场,然后再追上去。结果当他来到静安公主的营帐外,却得知静安公主没有外出围猎。 此时,静安公主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当赵启明走进来时她才把书放下,然后让营帐里的侍女都退了出去。 “我有消息要告诉你。”赵启明走到静安公主旁边坐下。 静安公主给他让了个位置,然后支着头说:“是好消息?” “当然。”赵启明抱起静安公主的大腿,看上去是在帮忙按摩,其实是在乘机占便宜:“不过这个好消息是绝密情报,你必须要给我点好处我才能让你知道。” 静安公主早就习惯了赵启明的套路,无视了赵启明在她腿上不安分的手,仍然支着头,笑着问:“那妾身倒想先知道,夫君所说的好处,指的是什么?” “很简单。”赵启明挤眉弄眼:“跟我去泡温泉。” “恩?” “附近的山上有温泉,很少有人知道。”赵启明的手更加不安分了,顺着静安公主的大腿往上,还满脸诱惑的说:“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不是感觉很刺激?”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忽然轻笑着说:“不用卖关子了,夫君所说的好消息应该指的是乌桓派出使团,已经到达朔方郡,很快就要来长安朝贡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赵启明大惊。 静安公主这才若无其事的将赵启明的手拿开,然后重新看着书说:“昨天就收到消息了,夫君真以为乌桓使团到达,朔方郡没有人上报到长安?” 这太丢人了,以为有了绝密情报,可以来要点好处,结果自己收到的消息根本就不绝密,甚至还没人家的消息来得快,这让赵启明没有了继续继续占便宜的底气。 “还要去泡温泉吗?“ “不泡了。”赵启明马上说:“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好。”静安公主继续看着书:“眼下北方部落有很多使节都在观望,只要乌桓完成了朝贡,这些部落就应该有所行动,眼下乌桓使团即将到达长安,这的确是好消息。” 赵启明点头:“北方部落的那些使节,很多都没离开长安,只要乌桓使团进城了,他们马上就会得到消息,之后就等他们表态,看有多少部落愿意成为藩属了。” “恩。” 赵启明想了想:“陛下知道消息了吧?” “知道。” “可有所准备?” “应该有何准备?”静安公主笑着说:“藩国朝贡,递交国书,陛下册封乌桓王,再赏赐些东西便是了,这些事情鸿胪寺自会处理,到时候只要陛下接见即可。” “就这么简单?” “夫君应该会和薄西海见面吧?” “信上倒是说过。”赵启明没敢提薄西海邀请他去洗浴中心消费的事情。 “夫君和薄西海关系不错,想来也的确会见面。”静安公主继续看着书:“这薄西海在乌桓部很有地位,夫君和此人保持好关系,以后乌桓方面的事情夫君也能说得上话。” “我以为我的任务早就完成了。”赵启明眯起眼睛:“居然还要让我去陪客?” “乌桓王想要结交长安城的权贵,方便以后活动关系。”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说:“薄西海说东乡侯是在长安城能说的上话的人,乌桓王便准备了厚礼,看来是没地方可送了。” “这个任务我义不容辞。”赵启明立即起身:“就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那妾身的面子可真大。” “那是。”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明天围猎就结束了,夫君也好做些准备。” “明天就结束了?” “恩。” 第四百四十章吃货李雪儿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围猎结束了。 日出时分,汉武帝的车驾和仪仗从甘泉宫出发,顺着笔直的驰道往长安城而去。与此同时,营地里的朝臣和宗室贵族收拾好车驾和猎物,也正在陆续的离开。 赵启明骑着金牙,带领着东乡侯代表队,正准备上路。谁知这时李敢来了。 李敢带着些亲卫,没有下马,看上去形色匆忙,在马背上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说:“师兄,关内侯要去霸上视察,我和马建国现在就要赶过去,就不跟师兄一起回去了。” “卫青?”赵启明东张西望:“他也来围猎了?” “陪着陛下来的,去的是山中的猎场。” “怪不得没看到。”赵启明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他还没见过那位牛B大发的历史人物呢。 “后面是我家的车队。”李敢看了眼正朝这边过来的几辆马车:“师兄要是不麻烦,还请帮我护送到长安城外,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启明转过头看了眼,发现李敢家只有几辆马车,和不多的护卫和猎犬。这样的规模要是遇到了不长眼的,以侯府的武装力量应该可以应付得过来。所以赵启明大声答应道:“就交给我好了,你安心去吧。” “多谢师兄。”李敢再次行礼:“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 “是。” 说完这话,李敢便扬鞭打马,带着亲卫上了驰道。 很快,李敢家的车队跟了上来。赵启明确定没有遗漏,便带领着车队出发了。 甘泉宫距离长安城足有百里,加上参与围猎的车队很多,全部行驶在驰道之上,有点晚高峰的意思。前进的速度始终快不起来,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到东乡亭。 赵启明闲来无事,和秦文说着闲话。钱管家和胡先生却有些坐立不安,不停探出身体朝前面的路上张望,还埋怨车队走得太慢。想来是出来的时间长了,有些担心侯府和作坊,难免归心似箭吧。 果然是侯府的高层,封建主义的核心阶层,有这样的工作觉悟,这次公款旅游没有白给。 这样想着,赵启明很是满意。 车队继续往前走,很快离开了甘泉山。 赵启明和秦文聊着天,不知不觉间落在了车队的后面,正打算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马车打开了车帘,从里面钻出个挺好看的姑娘,笑着朝赵启明招手。 赵启明想起李敢的交代,便放慢速度。结果等靠近才发现,这姑娘他见过。 “赵家哥哥。”那姑娘用手掀着车帘,笑着说:“马车上不便行礼,还请见谅。” 赵启明想起来了:“是李敢的姐姐吧?” “我是雪儿。”李敢的姐姐说:“之前在灌将军的府上和赵家哥哥见过面。” “我记得。”赵启明笑着说:“果儿也经常提起你。” “说我坏话了吧?” 赵启明笑而不语。李敢还真跟他抱怨过很多次,说家里的姐姐有打人的习惯。 李雪儿看到赵启明的表情,更加确定李敢说了她的坏话,便笑着说:“果儿自小顽劣,父亲又经常在外,若是没人管束,只怕失了家教,赵启明哥哥说呢?” “这话不错。”赵启明点头:“该打就打。” “现在可不能打了,毕竟都已经成了将军。”李雪儿说着,居然有些遗憾。 赵启明好笑,这家人也真的挺有意思。 “赵家哥哥手里是什么?” “恩?” 雪儿指着赵启明的手,好奇的说:“刚就看到了,吃的很香的样子。” 赵启明这才明白,便把手里的鱿鱼干递给了雪儿。 雪儿接过鱿鱼干,先是闻了下,然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对于这个反应,赵启明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关中人的确不喜欢海鲜。 可能是在远古时代,关中人的祖先误食了有毒的水产,对腥味有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们的后代也有了恐惧水产的基因吧。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赵启明忽然有点想笑。 “这是何物?”雪儿忽然问。 还好,这姑娘没有立即把鱿鱼干给扔出去,这就值得鼓励。 所以赵启明解释说:“这是鱿鱼干,用手撕着吃。” 雪儿觉得很是新奇,好像忘记了鱿鱼干的古怪味道,明显有些生疏的撕着鱿鱼,还对着撕下来的鱿鱼丝打量了很久,这才塞进嘴里品尝,然后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真好吃。” “好吃?”赵启明笑了:“不觉得味道奇怪?” “闻起来奇怪,但吃起来不错。”雪儿说着,又撕下了很多的鱿鱼丝,动作比之前熟练了很多,还笑着道:“都说‘跟着东乡侯就有好吃的’,这话果然不假。 “跟着东乡侯就有好吃的?”赵启明最近总听到这样的话。 他不知道这话是谁传出去的,但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评价。 毕竟在不久之前,东乡侯还是名动长安的大才子,后来又有人说东乡侯是兵法家,甚至连东乡侯不参政的行为也被描述为生性高洁的隐士,这些评价都很让东乡侯感到满意。 跟着东乡侯就有好吃的,这是什么意思? 东乡侯成了厨师不成? 从大才子到兵法家,再从兵法家成为厨子,这样人生的轨迹实在有点奇怪啊。 赵启明无法接受这样的评价。 “要是解忧也在就好了。”雪儿忽然停下动作,有些可惜的说。 听到这话,赵启明立即紧张的看向马车。 这样的反应让雪儿笑了:“我这次其实是跟解忧来的,不过解忧有些不舒服昨天就走了,现在李敢也跟着关内侯去了霸上,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我了。” 赵启明松了口气。不过他不愿意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转移话题道:“没关系,果儿走的时候已经跟我说过了,这路上有我照顾着,保证把你平安的送到家。” “麻烦赵家哥哥了。”雪儿笑着说:“不过不用送到家,到长安城外就好了。” 赵启明点头:“那也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搅赵家哥哥赶路了。” “好,你先休息。” 雪儿笑着点头,然后放下了车帘。赵启明正准备离开,结果车帘忽然又打开了,雪儿探出头来笑着说:“赵家哥哥,鱿鱼丝吃完了,你那里还有没有?” 赵启明好笑,这个李雪儿真有点意思。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照应着,人家想吃东西那自然是要满足的。 他直接把秦文叫了过来,让他去找金叔拿些零食过来。其实金叔负责的后勤车辆,里面有大部分都是零食。这次去围猎赵启明吃了很多,但剩下的也同样不少。 很快,秦文就拿着个包袱过来。 赵启明接过之后给了雪儿,然后笑着说:“够你吃到长安了。” “这么多?”雪儿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有糖霜洁白的柿饼,有暗红色的牛肉干,还有闻起来很奇怪的海鲜,让雪儿眼睛都亮了起来:“居然全是好吃的。” “慢慢吃。” “好。”雪儿有些迫不及待,朝赵启明道了谢,就马上放下车帘。 赵启明离开之前,听到了雪儿在马车里欢呼的声音。 还真是有趣的姑娘啊。 这样想着,赵启明笑着看了眼马车,然后追上了侯府的车队。 第四百四十一章水到渠成 汉武帝的车驾赶在日落之前到达长安,朝臣和宗室贵族也陆续入城。赵启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长安城外和李家的车队分开,然后继续往东乡亭方向前进。 胡先生归心似箭,路过东乡亭村外就去了作坊。 等到了侯府,钱管家也忙碌了起来。 这次围猎赵启明带走了大部分人,留在侯府的本就不多。眼看着出去才几天时间,院子里的落叶就没人清扫,这让钱管家很是不满,觉得这是消极怠工的表现。 燕子夫妻对此深受同感。 每天清晨,侯府打扫的声音准时将燕子夫妻叫醒,让它们知道应该出去找吃的了。可最近总是见不到扫地僧,让它们时间错乱,等到饿得快不行的时候才知道要找东西吃了。 可惜钱管家顾不上燕子夫妻的申诉,让那些扫地僧马上开始清扫院子之后,要去吩咐厨房给小侯爷准备晚饭,当然还有这次围猎的收获,也要抓紧时间储存起来。 有了这样的管家,赵启明当然轻松不少。 此时他正在后院里,等待着细柳的按摩。 长时间的骑乘,让他的尾巴骨有发作的迹象,很需要细柳为他消除痛苦。 可细柳难得外出,还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让留守在家的旺财和大白鹅思念成疾,当看到细柳出现在后院,立即就跑上前去亲热,细柳也很想念这些宠物,所以就坐在门槛上,跟旺财和大白鹅嬉戏打闹,竟然忘记了赵启明还在等待着她的服务。 细柳是宠物管理员吗? 明显不是。 赵启明对此很是不满,朝细柳说道:“等会在亲热,先给我大保健。” 听到这话,细柳站了起来,告诉旺财和大金牙不准进来,然后就到了赵启明旁边,跪坐下来说:“小侯爷以后走远路不要骑马了,还是坐马车比较安全。” “那不可能。”赵启明果断拒绝:“既然是出去围猎,就要充满男子气概。” “可小侯爷是文人。” “文人就没有男子气概了?” “奴婢的意思是说,小侯爷是文人,可以不用骑马。 “你忘了东乡侯府是功勋之后?”赵启明眯起眼睛:“坐着马车出去围猎,这是在打老侯爷的脸,以后让我出去怎么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又怎么在长安立足?” “可我们又不住在长安。” “长安城外也算。” 细柳有点不服气,但赵启明态度坚决,她也只能嘀咕几句。 此时,庭院里还在搬运过去,能听到秦文招呼的声音。 赵启明想起了自己的野味,扯起嗓子朝外面喊话:“把野味都挂起来,不要受潮,今年过年咱们不买肉,就指望这些野味吃到年后,要是谁给糟蹋了,过年就不给肉吃。” 秦文听到了赵启明的喊话,跑到了院子外,朝赵启明说:“已经交给张婶了。” 赵启明对张婶还是很放心的,但也没忘记叮嘱道:“记住要让张婶撒点胡椒,在猎场的时候条件有限,只撒了些盐简单处理,想想做成腊野味还要多来点香料。” 秦文下去了,不过很快他又去而复返,带了封信给赵启明。 “李老板?”赵启明有点没想起来:“哪个李老板?” 按摩的细柳提醒道:“是小侯爷的远亲。” “我还有远亲?” 细柳担心的看着赵启明,觉得尾巴骨的旧疾复发,可能引起了小侯爷的失忆症,所以再次提醒道:“就是做瓷器生意的李老板,流金阁也是李老板的铺面。”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细柳松了口气,还好,尾巴骨没有引起失忆。 “应该是文玩的事吧?”赵启明想着,把信打开了。 果然,信里的内容就是有关文玩的事情。 李老板对东乡侯府吩咐的事情很上心,得知赵启明去围猎了,胡先生也正在公款旅游,就让人把事情的进展写信送到侯府,方便赵启明从猎场回来就能马上了解到情况。 信上最先说到的是司马相如题字的牌匾。 这个年代的生意人不理解名人效应,也不知道广告代言的价值。李老板只是反复称赞司马相如的书法写的好,自从挂起来之后每天都能吸引了很路人驻足点评,为流金阁吸引了些人气。 至于说到文玩的生意,其实早在挂上牌匾之前就已经开始。 眼下造纸作坊有了出产,流金阁有充足的纸张供应,正是顾客盈门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推出文玩,在李老板看来简直就是最好的时机。 理所当然的,文玩的销售情况非常不错。 尤其是以黄花梨为原料的文玩,按照赵启明的要求,店里的伙计反复说明黄花梨的珍贵,并且还声称这是连东乡侯和司马相如也视若珍宝的东西。 读书人喜欢附庸风雅,看到镇纸不错本就有心购买,只是价格实在有些太高,便有些迟疑,当听说这是东乡侯和司马相如也喜欢的东西,自然也顾不上价钱了,立即心甘情愿的慷慨解囊。 仅仅几天时间之内,流金阁卖出了以黄花梨为原料的文玩多达上百件,并且还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让文玩的生意日渐红火。 作为商人,李老板对于流金阁又多出这样的生意感到很高兴,甚至于在信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赵启明开始文玩生意的想法,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放心了信件,赵启明笑了。 文玩的生意进展顺利,但还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毕竟最近达官显贵都去围猎了,这些才是文玩的主要消费群体。等这些人结束围猎,听说了文玩这种新鲜东西,以这些的购买力,才是文玩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不过文玩的生意虽好,但毕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的是航海贸易。 黄花梨成为珍贵木材,长安城的商人很快就会闻风而动。 当黄花梨的生意真正做起来了,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很快就有商人去南越收货。也只有当商人去了南方,为了寻求便利开始海运,才能引起航海贸易的开始。 这不是很快就能办到的事。 但有了文玩生意的兴起,接下来的发展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腊野味 在钱管家的指挥下,侯府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秩序。扫地僧不敢消极怠工,每天都要清扫院子,厨房也准时备好饭菜,甚至连燕子夫妻也恢复了往日的作息习惯。 赵启明对此很是满意。不过相比起侯府的正常运作,他更关心自己的野味。 这次围猎的收获颇丰,有各种野味数以百计。 按照赵启明的意思,这些野味应该尽快处理好,然全部挂在侯府的屋檐下。经过处理的野味不会变质,秋冬季节的气候也适合风干,顺利的话等到过年前就可以吃到腊野味。 更重要的是,把这些猎物挂起来,有点枭首示众的意思,显示出了军侯大人的残忍本性,使侯府的下人知道消极怠工的的后果,也能让路过侯府的人再也不敢随地吐痰。 但小侯爷的先进理念遭到厨房张婶的强烈反对。 赵启明教张婶做豆腐脑,让养猪大户成为新东方毕业的顶级名厨,甚至还接受过静安公主的邀请,如此再造之恩张婶自当铭记在心。不过赵启明要这么糟蹋好肉,张婶也是不答应的。 常言道,术业有专攻。 相比起赵启明的胡乱指挥,张婶显然对制作腊肉更有经验。 按照张婶的说法,新鲜的肉类除了抹上盐之外,还要经过烟熏,之后才能挂起来。并且即便是要挂起来,也要挑选干燥的通风的地方。所以赵启明想在侯府门前枭首示众那是不可能。 赵启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制作出合格的腊肉,居然也有很多的讲究。 比如其中最关键的熏制过程,是不能用明火的,不然那就成了烤肉。 张婶告诉赵启明,熏制腊肉的火堆要在下面用明火,上面再用谷壳盖住,让明火不接触空气,所以始终就有烟。通过这些烟来熏制,才是制作腊肉的基本标准。 当然这只是普通的做法。 作为新东方名校毕业的顶级名厨,张婶有高端的做法,那就是松枝。 松枝附近是没有的,要去很远的地方运来,并且都要用长青的新鲜松枝。将这些新鲜松芝放在谷壳上,通过高温作用能产生松枝特有的味道,这股味道能经过烟熏的过程融入到腊肉中,使得腊肉吃起来带有特殊的清香,这才是真正的好吃的腊肉。 “真是让人期待啊。” 赵启明眯着眼睛,闻着从空气中的松枝香味,有些不可自拔。 此时他正抱着紫砂茶壶,站在庭院里晒太阳。 疑似着火的厨房那边,有熏制腊肉的白烟飘出。松枝的香味充斥着整个侯府。 这让赵启明对今年的腊肉充满了期待。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做的是腊野味。 生长着野外环境下的野鸡和野兔肉质很好,再加上经过了张婶的方法熏制,吃的时候肯定充满了松枝的香味。哪怕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吃到,但是现在想想就让人食指大动。 “看来今年真的没必要买新鲜肉了。” 想着这些,赵启明听到了脚步声。 睁开眼睛看去,是胡先生来了。 “这是在熏腊肉了吧?”胡先生走到庭院里驻足朝厨房张望,心情很是不错,直到看了赵启明,才走过来行礼,然后笑着说:“野味做成腊肉,想必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是当然。”赵启明嘬着茶壶:“等做好了,叫胡先生品尝。” “那在下先行谢过小侯爷了。”胡先生笑着,又行了个礼。 赵启明发现胡先生今天心情很是不错,便笑着道:“胡先生怕是有喜事吧?” “是侯府的喜事。” “喜从何来?” “文玩的生意做起来了。”胡先生眯着眼睛说:“尤其是围猎结束之后的最近几天,流金阁的文玩卖得很好,很快就要卖断货了,眼下少府的工匠正在抓紧赶工,只怕也追上出货的速度。”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这么快就能做起来,很不错了。” “小侯爷可能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这文玩是侯府所有的生意中,最赚钱的。”胡先生说着,摸了摸胡子。 “有这种事?”赵启明很是意外。 胡先生说:“瓷器和纸张也赚钱,但毕竟需要投资,卖的价钱也不贵,这文玩就不同了,之前收购的原材料都很便宜,只需要工匠稍作加工就能上市,价格却很高。” 赵启明恍然大悟:“胡先生说的是利润最高吧?” “当然。” “这倒是没错。”赵启明点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文玩顶多也就是不需要作坊,原材料的价格肯定不能永远便宜,估计长安城的名贵木材最近都在涨价了。” 听到这话,胡先生才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样子,朝赵启明说:“李老板也说过此事,尤其是黄花梨的货源,之前还有人卖给流金阁,最近几天忽然间就销声匿迹了。” 赵启明来了兴趣:“长安城的黄花梨都已经被没了?” “有可能。”胡先生说着,有些担心:“毕竟黄花梨并不多见,少府帮忙找到了些,后来流金阁的文玩生意做起来,贴出告示说要收购黄花梨,这就又搜集了些。” 听到这个消息,赵启明满意的笑了。 黄花梨成为名贵木材,以至于整个长安城都找不到货,这会更加刺激那些商人的积极性,当然也就可以诱使他们去往南越,对赵启明的计划来说这将是关键步骤。 “也有可能是不良商贩看到了商机,知道黄花梨可能还会涨价,所以趁机囤货。”胡先生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流金阁的原材料就真的成了很麻烦的事情了。” “没关系。”赵启明不在意的说:“让流金阁限制出货量即可。” “那黄花梨如何获取?” “不良商贩囤货也好,整个长安城真的没货也罢。”赵启明笑着说:“有需求就有市场,愿意赚钱的人太多了,只要流金阁继续收购,很快就有黄花梨出现在市面上。” 胡先生想了想,然后点头:“看来要留意木材市场了。” “这是当然。”赵启明吩咐道:“这件事就麻烦胡先生了,最近长安城的木材市场,和那些木材商贩的活动,胡先生多加留意,如果有情况就尽快跟我说。” 胡先生行了个礼:“在下这就去办。” 赵启明点头。 黄花梨已经有价无市,意味着事情仍然在他的计划之内。 按照现在的清醒,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商贩就会忍不住去南越了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很是满意。 “对了。”胡先生忽然朝赵启明道:“乌桓的使节已经来长安了。” “薄西海?”赵启明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到长安了?” “学着中原的规矩,持节出使,走在大街上很引人注意。”胡先生有说:“在下当时刚好路过华阳街,附近许多人都围着看,直到后来被鸿胪寺的人给接走了。” “持节出使?”虽然很意外,但赵启明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持节出使,是中原的外交礼节。没想到乌桓人薄西海居然学了去,还堂而皇之的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看来乌桓人真的很把朝贡当回事,这次也算有备而来了。 不过无论如何,来了就好。 第四百四十三章皇帝都是心机婊 建元三年,乌桓使团到达长安。 为显示对汉朝皇帝的敬意,乌桓王派遣的使团有接近百人的规模,还包括了乌桓部献上的贡品共计九车。如此庞大的使团,自汉朝开国以来尚属首次,尤其是薄西海持有符节,属于最高规格的外交礼仪,更显示出乌桓人对朝贡的重视。 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乌桓使团走过了长安城最热闹的街道。这引起了很多长安百姓的议论。尽管他们都没听说乌桓部落的存在,但也正因为名不见经传的远方部落也要来长安朝贡,更让他们感受到国家的强盛。 最终,汉武帝在未央宫接见了乌桓使团。 作为持节使,薄西海熟悉中原习惯,朝汉武帝行跪拜之礼。 这让满朝文武都很是欣慰,觉得乌桓人比起匈奴懂事多了。 随后,薄西海又亲手递交了乌桓国书,以及此次朝贡的物品清单,最后还转达了乌桓部落对汉武帝的敬意,祝愿中原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别致的问候让朝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桑弘羊和韩安国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直到想起这乌桓人薄西海和赵启明关系不错,他们才恍然大悟,想当初赵启明接诏书的时候也是这个腔调,估计这薄西海也是从赵启明哪里学来的吧。 汉武帝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 按照外交习惯,中原皇帝接下了乌桓国书,册封乌桓首领为乌桓王,就算正式接受了乌桓这个藩属国。真正成为宗主国之后,为了显示天朝上国的气度,和对属国的重视,汉武帝赏赐乌桓王丝绸粮食瓷器等物共计数千件,并着鸿胪寺妥善安置乌桓使节。 面对如此的礼遇,薄西海再次跪拜,高呼中原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万岁万岁万万岁,到底什么意思?”静安公主好奇的问。 此时,她和赵启明正在自家花园里晒太阳。 说起今天的朝贡,让静安公主至今也疑惑不解的,是薄西海谢恩的方式。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赵启明躺在软榻上吃着猕猴桃:“当然是觉得陛下对乌桓不错,希望陛下能健康长寿,活到万岁都觉得少了,要祝愿陛下活到万万岁才行。” “这话说的。”静安公主忍不住好笑:“古往今来,没听说过谁能活那么久。” “这叫奉承。” “奉承也不至于说的如此直白吧?” “那你觉得,祝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怎么样?” “这倒是不错。” “可惜陛下不是神龙教主。”赵启明为薄西海辩解:“再者说了,人家乌桓是少数民族,能说得清楚汉话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求人家委婉,人家也说不利索。” 静安公主无奈,总算接受这个说法:“不管是直白还是委婉,只要愿意来长安,国书和贡品就是臣服的最好证明,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话,这倒也没那么重要。” “我比较好奇的是陛下的赏赐。“赵启明来了兴趣:“算是薄来厚往吧?” “比起乌桓人进贡的东西,陛下的赏赐当然是丰厚很多。”静安公主也拿起颗猕猴桃:“并且早就已经开始准备,给他们的赏赐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赏赐还有讲究?” “当然。”静安公主说:“乌桓缺粮,陛下赏赐粮食,这是恩德。” “这话不假。” “至于丝绸瓷器和茶叶。”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之前也跟你说过了,这些东西到了乌桓,等于打开了市场,能增加以后的贸易往来,这些东西也不算是白给。” 赵启明点头:“你还跟我说过,金银这类东西尽量避免。” “难得你还记得。”静安公主接着说:“至于你之前说过的千里马,其实也在陛下赏赐的清单里,毕竟已经有过承诺,作为宗主国理应兑现,但也不会立马就给。” “这是当然。”赵启明说:“我当时也说过,要等上几年才能给,没有说明具体时间,等马场那边繁育成功,有了更多的千里马,到时候再给他们引种也不迟。” “这就要让你去跟薄西海周旋了。” “包在我身上。”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接着说:“赏赐清单最后还有诗书经典。” “诗书经典?”赵启明不解。 “就是些圣人的典籍。”静安公主想了想说:“应该也有几千卷的样子。” 赵启明忍不住好笑:“刚还在跟你说,人家少数民族同胞说得清楚汉话就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居然还要让他们看书,你就不怕人家带回去当柴火烧?” “送给他们的都是印刷监印出来的书。” “纸质书也能烧火。” “胡说。”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乌桓人里也有喜欢中原文化的,薄西海就是最好的例子,此人能说汉话,也懂中原礼仪,你怎么知道乌桓人都不爱看书?” “你还真打算让人家看诗书经典?” “当然。” 赵启明表情诡异:“想要教化那些乌桓人?” 静安公主点头。 听到这里,赵启明无奈了。 看来不仅是静安公主,连汉武帝也有相同的毛病,总觉得那些少数民族同胞都是没开化的蛮夷,需要诗书经典去拯救,这些少数民族同胞才能告别茹毛饮血的生活。 “乌桓人看似温良,但难保没有狼子野心。”静安公主说:“东胡部落和匈奴的习俗区别不大,同样是能征善战,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很快就能成为新的匈奴。” 听到这话,赵启明吃惊的看着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转过头来:“如果不能让他们移风易俗,即便眼下奉我朝为宗主,那也只是权宜之计,等匈奴离开了草原,东胡诸部有了更多的生存空间,迟早是心腹大患。” “你的意思,是通过诗书经典,让乌桓人变得温顺?” 静安公主点头。 赵启明这才明白,原来汉武帝想的如此长远。 看来中原王朝根本不在乎那些部落的茹毛饮血,也没有兴趣去拯救他们,所谓的通过诗书经典和圣人学说使其开化,只不过是让他们移风易俗,变得更容易控制。 这让赵启明他想起了鲜卑使者拓跋洪。 在分割匈奴草原的谈判结束前,乌桓等其他东胡部落的使者,都喜欢穿着华服在长安城招摇过市,只有鲜卑使者仍然坚持自己民族的装扮。甚至离开之际,拓跋洪还告诉过赵启明,如果鲜卑人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和习俗,就不再能征善战,最后的结果注定会被人打败。 拓跋洪的话说的没错。 因为现在汉武帝正在用这个办法对付乌桓。 历史上的东胡部落,在汉朝灭了匈奴之后迅速崛起。赵启明深知,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王朝最大的敌人是取代了匈奴的鲜卑人,所以他始终对鲜卑人有着防备之心。 但汉武帝和静安公主显然考虑的更加全面。 他们不仅防备着鲜卑,对臣服于汉室的乌桓人也没有放松警惕。 从册封乌桓王的时候开始,计划就已经展开了。可能这个计划需要很多年才能有效果,但如果能让乌桓人移风易俗,成为温顺的民族,那将意味着中原王朝能更有效的控制他们。 想到这里,赵启明很是佩服。 正如赏赐乌桓粮食,能显示中原皇帝的恩德,赏赐丝绸和茶叶能够展开和乌桓的贸易往来,汉武帝之所以送诗书经典,是为了用文化来驯化整个乌桓民族。 怪不得静安公主说赏赐的清单都是深思疏略的结果。 居然连赏赐给人家的每样东西都充满了小算盘。 由此可见,汉武帝绝对是个心机婊。 第四百四十四章乌桓归化 在匈奴草原的分割谈判中,赵启明始终以为自己左右了局势。在对待北方诸部的态度上,甚至是乌桓的朝贡,他都认为是自己从中引导,并且斡旋的结果。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的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并不是决策人。 以乌桓来说,赵启明觉得这个部落可以争取,并通过薄西海成功让乌桓臣服,但对于是否接受臣服,朝臣和汉武帝肯定也经过了商议,才最终决定准许他这么坐。 可能最让朝臣下定决心的,是薄西海穿着华服招摇过市。 这在朝臣看来是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表现,再加上薄西海对中原的富庶和文化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很容易就成了亲汉派。对汉武帝来说,这样的民族比鲜卑更好控制。 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汉武帝就有了通过中原文化来控制乌桓的计划。 “但这个计划怎么展开?”赵启明有些好奇。 “什么计划?” “通过文化控制乌桓的计划。” “说不上控制。”静安公主笑着说:“只是想让乌桓移风易俗。” “那最终目标呢?” 静安公主想了想:“归化。” “归化?”赵启明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乌桓能改变习性,生活习惯上更接近中原,同样使用小篆文字,说的也是汉话,自然也就成了汉朝的子民。”静安公主说:“到那时,也就无所谓控制了。” 高明。 赵启明真有点佩服这些政治家。 显然,汉武帝又想到了他的前面。按照他的想法,只是通过文化让乌桓变成温顺的民族,也就更好控制。但汉武帝的计划却是让乌桓归化,甚至让他们成为汉族人。 如果真能达到那样的目的,乌桓这个民族将不复存在。以后的乌桓人就算血缘上和中原王朝不同,但他们以汉朝的子民自居,乌桓的领土当然也就成为了汉朝的江山。 在赵启明看来,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毕竟乌桓的领地基本都在大兴安岭以南地区,是有着黑土地之城的松嫩平原, 和匈奴草原最本质的区别,是那里可以发展农耕。 事实上在赵启明那个年代,松嫩平原本就是著名的粮仓。 如此富饶的好地方如果能纳入汉朝的版图,就算以后汉朝已经不复存在,在大一统的思想指导下,对以后的中原王朝,也是价值不可估量的巨大财富,和堪称伟大的遗产。 赵启明激动起来。 他觉得自己正在参与重大的历史事件,所以马上建议道:“如果是这样的目的,除了文化之外,还要发展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在文化和思想上更亲近中原,才会对汉朝有归属感。” “何谓归属感?” “就是让他们认为自己是汉朝的子民,不需要别人强迫他们承认。” 静安笑了:“你有想法就说出来吧。” “给他们诗书经典,乌桓就能有读书人。”赵启明有点兴奋:“可以提供些奖励,让那些读书不错的乌桓人通过考试,然后来长安读书生活,让他们更好的认识中原。” “让他们生活这当然无可厚非。”静安公主不解:“但让他们到哪里读书?” “太学。” “太学?”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有些无奈:“太学还未创办。” “可以先有这样的计划。”赵启明解释说:“想让乌桓有读书人,那也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既然陛下现在就有创办太学的想法,等乌桓有了读书人就肯定已经完成了。” 静安公主点头:“你接着往下说。” “让那些读书不错的乌桓人来太学进修,在长安城里生活。”赵启明说:“等到他们有了很好的学问,还可以让他们成为地方官员,甚至是参知政事的朝臣。” “让他们当官?”静安公主皱眉。 显然,让乌桓的读书人长安生活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让那些外族人成为地方官员甚至是朝臣,即便是思想上不那么保守的静安公主,也觉得有些不妥。 “你认为这样不好,是觉得他们是外族。”赵启明笑着说:“只要你把他们当成外族,他们就永远不会归化,同样的道理,想让他们归化就不能把他们当成外族。”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笑了:“妾身是妇道人家,总归没有夫君想的长远。” “这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就接受的。” “且不管是否能够接受,夫君继续说下去便是。“ 赵启明接着道:“让他们来长安读书生活,是让他们的生活习惯更接近我们,让他们参与国家决策,是让他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治国理念。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静安公主点头。 “但这些人不能永远留在长安。”赵启明说到这里,看了眼静安公主的表情:“等重新回到乌桓,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治国理念,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其他的乌桓人。” “不如让乌桓的贵族来长安。” “恩?” “有道是上行下效。”静安公主说:“除了读书不错的,还应该让乌桓的贵族来长安读书生活,这些人控制着乌桓,会更加行之有效的带给乌桓以变革。” 赵启明点头:“这倒是不错。“ 静安公主笑了:“赏赐乌桓诗书经典只是起了个头,夫君的计划周全,如果真的按照这个办法进行下去,恐怕用不了多少年,乌桓就能真的归化了。” “这是长远的计划。”赵启明说的嘴有些干,便端起茶水来喝。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静安公主说:“其他的事情夫君不用管,妾身自会去找人商量,不过让乌桓的读书人来长安读书,甚至是做官的事情,这恐怕要麻烦夫君了。” 正如赵启明所说,这的确是长远的计划。 与此同时,这也是重大的历史事件。 赵启明很高兴自己能参与到这个阴谋当中,但他对自己的定位始终都是在暗中出谋划策,所以静安公主让他出面的时候,他立即拒绝道:“这种事情可不要找我。” “夫君有事?” “当然。”赵启明理直气壮的说:“我家正在熏腊肉呢。” 静安公主好笑:“你熏你的腊肉,和国策并不冲突。” “那怎么能行?”赵启明说:“我怎么觉得你赖上我了,之前分割匈奴草原的时候就说好了,事情办完就没我事了,怎么现在又让我去负责乌桓归化的事情了?” “没让夫君负责,只是去跟薄西海商量。” “找别人去商量。” “可除了夫君以外,没人和薄西海有交情。” 赵启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看来这差事真的是舍我其谁了。 “朝贡已经结束。”静安公主笑着说:“估计薄西海很快就要拜访夫君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神奇的外交官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乌桓人薄西海在完成了朝贡之后,很快就来拜访赵启明。 赵启明提前得到了消息,把司马相如也叫到侯府,很早就在正厅等候。 这时,秦文来报,说乌桓使臣到了。 赵启明整理好衣服,然后朝秦文说:“快请。” 的确要请。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也没过多长时间,但薄西海已经鸟枪换炮。这次来侯府拜访,他手持符节,穿着锦袍,这样的形象再也是少数民族同胞了,更像是钦差大臣。 如此装束,薄西海也精神了很多,带着些随从走进侯府,然后的朝赵启明行礼,心情很是不错的说:“军侯大人风采依旧,” 都学会说恭维话了,看来最近很有长进啊。 司马相如起身行礼,赵启明也笑着道:“西海兄这身行头真不错。” “当真不错?” “当真不错。” 薄西海很是受用:“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说的很对,我薄西海穿上这身衣服,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很多人都以为是替皇上办事的朝臣,老远就开始避让。” “是很威风。”赵启明好笑:“不过可能是因为西海兄手持符节。 薄西海也看了眼符节,然后恍然大悟:“这东西是我自己做的。 “这也能自己做?”赵启明很惊讶。 “乌桓没有这种东西。”薄西海不在意的说:“我也是为了让这次朝贡显得更加隆重,所以才学着中原符节的样子自己做了同样的,看来你们中原人真的很吃这套。” “难怪。”司马相如看了眼薄西海的符节说:“看上去的确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司马相说:“符节不应该这么短,应该更长些,并且最好是用竹木来制作。” “受教了。”薄西海行礼说:“等回去立马让人重做。” 说完了行头,就应该说正事了。 赵启明请薄西海坐下,笑着说:“现在很多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乌桓部的存在,陛下也对乌桓的朝贡很满意,西海兄的差事办的不错,乌桓王肯定有重赏吧?” 薄西海笑着说:“要不是军侯大人的赏识,我薄西海也没有这差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感到好笑。 薄西海以为和他有交情才有了乌桓臣服,其实他是为了乌桓臣服才和薄西海有交情。武帝就更厉害了,表面上看是想让乌桓成为藩属,其实根本就是想让乌桓归化,甚至还想让大兴安岭以南成为自古以来的我国固有领土,可以说是图谋甚大。 说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薄西海。 人家本来只是亲汉派,恐怕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成为乌奸了。 这让赵启明有些愧疚。但他知道以国家的利益为重,不能为了和薄西海的交情,就放弃乌桓归化的计划,至于对薄西海的愧疚,他也只能选择用美食作为补偿了。 得知薄西海要来拜访,赵启明就让人准备了羊肉锅。 薄西海很喜欢吃羊肉锅。不过之前吃过几次,都是在夏天。眼下已经进入深秋季节,正是吃羊肉的好时候。更何况这次所用的羊肉,还是来自河套的确的上好羊肉。 “河套来的?”薄西海很感兴趣看着面前的羊肉锅:“是匈奴人的财产?” “是汉军的缴获。” 听到这话,薄西海很高兴,拿起筷子说:“自从被匈奴人打败后,乌桓人世代都受到匈奴人的欺负,从来只有匈奴人抢我们的东西吃,今天总算吃到匈奴人的东西了。” 赵启明笑着说:“那西海兄多吃点。” “军侯大人也吃。”薄西海动了筷子,刚把羊肉塞进嘴里,还没有品尝味道,就立即称赞道:“匈奴人的羊肉就是不错,比我们乌桓人的羊肉还要更好吃些。” “既然如此,那西海兄走的时候带些。” “好。” 眼看着羊肉锅已经端上来了,酒也已经煮热,赵启明朝薄西海说:“这次朝贡,陛下的赏赐的物品中,没有包括之前承诺过的千里马,不知西海兄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薄西海赶紧说:“我可不是来跟军侯大人要千里马的。” “这是当然。”赵启明笑着说:“不过这毕竟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承诺过的事情,陛下赏赐的物品中没有千里马,无论如何我也应该给西海兄有交代,解释其中的缘由。” 薄西海似乎觉得赵启明跟他说千里马就是见外了,所以马上放下筷子,认真的说:“军侯大人不用解释了,我知道千里马正在进行繁育,现在连汉军都骑的是关中吗。” “西海兄怎么知道?” “我跟着军侯大人去过马场,知道千里马是军侯大人管着的。”薄西海说着,重新拿起筷子:“既然连汉军都骑得是关中马,现在不方便把千里马交给乌桓我可以理解。” “西海兄真这么想?” “当然。” “西海兄果然是通情达理。”赵启明试探着问:“不知乌桓王可知道此事?” “乌桓王知道中原皇帝要赠送千里马,很高兴。” “那西海兄没有把马带去乌桓,乌桓王不会责怪吧?” “我也会说服乌桓王接受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对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千里马是肯定会给乌桓的,这件事也不是此次谈话的重点,赵启明之所以要提起,其实是想抛砖引玉。但他完全没想到薄西海对待这个问题,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真是个神奇的外交官。 毕竟外交政治方面的承诺都有时效性,随着形势的变化随时都可能不认账。 薄西海对此居然毫无防备,就像根本没想过赵启明会反悔。 更重要的是,薄西海没有为了乌桓的利益据理力争,反而设身处地的为他国着想,还要为此事去说服乌桓王接受。这在赵启明看来,实在不是合格的外交官。 作为汉武帝的郎官,司马相如也有过外交经验。同样是持节出使,如果司马相如也像薄西海这样办事,估计汉武帝肯定会勃然大怒,等司马相如归朝就会立即将其腰斩。 “军侯大人和我薄西海有着伟大的友谊。”薄西海没发现赵启明的表情变化,吃着涮羊肉说:“我不能为难军侯大人,所以千里马什么时候给都行,只要军侯大人方便。”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司马相如才恍然大悟。 原来薄西海知道外交官应该为国家利益据理力争,之所以没有放在心上,还要说服乌桓王接受,是看在军侯大人的面子上,设身处地的考虑到了赵启明的难处。 多么淳朴的少数民族同胞。 把江湖豪情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实在是我等楷模。 赵启明肃然起敬。 不过很可惜,他马上就要开始忽悠模式,把淳朴的乌桓同胞引入圈套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物尽其用 酒过三巡,薄西海逐渐有了些醉意。 虽然穿着中原的锦袍华服,但渔猎民族的豪迈和血性仍在。作为持节使的薄西海早就不知道把自己的符节扔到哪里去了,此时正拉着司马相如不停的说着大话。 赵启明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薄西海除了使臣之外,还是乌桓王的亲兄弟。 “先生说。”薄西海拉着司马相如:“如果是在先秦,我这是什么身份?” 司马相如也有些吃惊,但还是答道:“如果是先秦时期,贵使应该是国公子。” “国公子?”薄西海摆手:“应该给我封号。” “西海君?”赵启明试着叫了声。 薄西海立马拍着大腿说:“没错,就是西海君。” 赵启明发现薄西海的确有点喝高了,所以笑着奉承道:“如果是先秦,叫西海君的确没错,但如果本朝,按规矩应该给西海兄土地,封西海兄为西海王。” “这个封号不错。”薄西海摇头晃脑:“不过我们乌桓地方小,没有你们那么多的土地,乌桓王给我的领地我也没去看过,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大。”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其实乌桓的面积不算小,不过都是些没人的地方,倒也难怪薄西海不去。 “告诉军侯大人这些,不是说我薄西海身份尊贵。”薄西海端着酒杯:“我是想让军侯大人知道,我薄西海乌桓王的亲兄弟,说的话乌桓王都能听得进去。” 这才说到了重点。 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对望,深知这样的贵族高层,对归化乌桓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赵启明说:“西海兄可知道这次陛下的赏赐里有许多诗书经典。” “纸质印刷书。”说到这里,薄西海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汉朝皇帝很大方,我听说现在的纸质印刷书很少见,只有宗室贵族才有,汉朝皇帝居然送了我们上千卷。” 赵启明笑道:“早就跟西海兄说了,这叫薄来厚往。” “军侯大人说的没错。”薄西海放下酒杯,满意的说:“比起乌桓朝贡的物品,汉朝皇帝的赏赐要丰厚的多,除了丝绸瓷器,那些诗书经典更为珍贵。” “看样子西海兄很喜欢书?” “当然喜欢。”薄西海说:“最喜欢墨家,孔孟也觉得不错。” 赵启明点头。 墨家有点侠骨柔情的意思,少数民族同胞喜欢也是理所当然,但墨家经典太少了,并且跟汉武帝以后的治国方针有所区别,所以他朝薄西海说:“还是多看孔孟比较好。” “为何?” 赵启明说:“陛下有意尊儒,孔孟学说将大行其道。” “有这种事?” 赵启明点头,端起茶来喝。与此同时,他看了眼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心领神会,这时若无其事的说道:“贵使可知道太学?” “太学?”薄西海不解:“何谓太学?” “太学是本朝最高学府。”司马相如解释说:“按照祖制,朝中选拔人才,都是以举贤良方正为主,等有了太学之后,选上来的贤良方先入太学,再入朝为官时便可身居高位。” 听到这话,薄西海很感兴趣的问:“何谓贤良方正?” “就是选出德行和才能出众之人,来治理国家。” 薄西海恍然大悟,然后说:“乌桓也有这样的制度,不过选上来的都是勇士。” “乌桓能征善战,选拔人才当然更注重武力。”赵启明接过话来:“不过乌桓也有西海兄这等才能卓越之辈,想必除了那些勇士之外,也有不少人喜欢读书的吧?” “是有。”薄西海说:“但不多。” “有就行。”赵启明故意朝司马相如说:“到时候也能来太学读书。” 听到这话,薄西海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也能进太学,入朝为官?” 看到薄西海的表情,赵启明马上意识到不好。 这家伙来了长安,以后谁还能在乌桓里应外合。乌桓刚成为藩属国,亲汉派正在培养,更何况薄西海是百年难遇的乌桓奸,没有了薄西海那可真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赵启明赶紧说:“如果西海兄能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西海兄身份尊贵,既是乌桓王的兄弟,又是乌桓部的持节使,恐怕乌桓王无论如何也不肯割爱。” 听到这话,薄西海有些失望。 赵启明便接着说:“不过西海兄可以举荐其他人。” 薄西海不解:“除了我之外,乌桓没有多少读书人,这要如何举荐?” “只要愿意读书,会说汉话就可以。” “会说汉话就行?”薄西海追问:“不会认字呢?” 司马相如笑着说:“太学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如果贵使举荐之人博古通今,有治理国家的才能,留在乌桓为国效力便是,又何需在来到长安求学?” “太学现在正在创立的过程之中。”赵启明继续引诱:“除了汉朝的读书人,只有乌桓有举荐贤良方正入太学的资格,毕竟乌桓已经奉汉朝为宗主,别的部落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薄西海马上表示:“我的孩子们或许可以。” “西海兄的孩子?”赵启明感兴趣的说:“可会说汉话?” “现在还不会。”薄西海想了想说:“但我可以教。” 赵启明点头,没有立即答应,想了想才说:“西海兄是乌桓王的亲兄弟,西海兄的孩子自然也有诸侯的待遇,让他们不远万里长安求学,只怕是太委屈了。” “军侯大人有所不知。”薄西海解释说:“按照乌桓人的祖制,我的孩子们只有长子才能继承领地,还有很多孩子没有这样的资格,如果能让他们来长安求学,那真是太好了。” “乌桓有这样的规矩?”赵启明有些意外,但这的确是好事,所以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西海兄的孩子当然是可以来的,其他没有领地的贵族子弟也可以考虑。” “太好了。”薄西海笑着道:“军侯大人为乌桓人着想,不愧是乌桓的好朋友。” 赵启明摆手:“这是这是乌桓人应有的待遇。” 听到这话,薄西海很是受用。在他看来,乌桓有这样的待遇,都是他的功劳。 “不过西海兄的孩子,和那些贵族子弟,最好能把陛下赏赐的诗书经典给看了。”赵启明提醒道:“这样的话将来进入太学,也不至于跟不上老师的授课。” 薄西海立即表示:“那是陛下的赏赐,纸质印刷书如此珍贵,更要物尽其用。” “说到物尽其用,我刚好有个建议。” “军侯大人请说。” “西海兄何不用那些诗书经典,创办图书馆?” “图书馆?” “就是把那些诗书经典,放在单独的帐篷里,贵族子弟都可以去学习,但是不能带走也不能破坏。”赵启明笑着说:“这样的话,想读书的人,随时都有书可读。”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也若有所思起来。 薄西海更是大笑道:“军侯大人果然是想的周到。” “这也不过是为了物尽其用罢了。” “的确是物尽其用。”薄西海点头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对望,然后笑着道:“西海兄已经有计划了?” “等我到了乌桓,马上创立图书馆,让愿意读书的贵族子弟学汉化,读诗书经典。”薄西海接着说:“等将来选择合适的人选,就送到长安来,让他们读书做官。” 赵启明满意的笑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字典 薄西海为人豪爽,酒量却让人不敢恭维。 用过了酒菜之后,赵启明和司马相如都没事,只有薄西海衣衫不整,需要随从搀扶才能行走。甚至就连身份象征的符节,也是司马相如从屏风后面找来交给了他。 离开侯府时,薄西海满嘴酒话,声称他处理完了公务,就请赵启明去曲江边的洗浴中心消费。如此形象,和来的时候大相径庭,想来长安城的百姓看到他也不会避让了吧。 看着薄西海远去的身影,赵启明转过身来,和司马相如对望,都觉得好笑。 薄西海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人。 不过更重要的是,归化乌桓的的事情,居然能如此顺利的取得薄西海的支持。 这在赵启明看来,是不错的开始。 “不过计划是否能顺利的推行,还要看薄西海的能力。”司马相如笑过之后,表达了自己的担心:“要是乌桓内部出现反对的声音,只怕薄西海的的推行将会受到阻碍。。” “先生不用担心。”赵启明笑着说:“可别忘了,那薄西海的身份。” 这的确是意外之喜。 赵启明没想到薄西海是乌桓王的亲兄弟。 有如此身居高位的亲汉派,乌桓归化的计划恐怕比想象中也更加顺利许多吧。 “恐怕还是有困难。”司马相如如此说到:“就算薄西海身居高位,能把事情办好,乌桓的贵族子弟也愿意来长安,但想让他们读书认字,恐怕没那么容易。” “为何?” “没有老师。”司马相如说:“读书要先从蒙学开始,有先生言传身教,以论语最多,陛下所赏赐的诗书中也的确有蒙学的经典,但如果没有老师,这些诗书也就失去了意义。” 赵启明笑着说:“没有老师也是可以读书。” “师徒相承,怎么能没有老师?”司马相如若有所思:“可能乌桓内部,只有薄西海能读懂诗书经典,可他毕竟精力有限,没办法教那么多的贵族子弟。” “先生多虑了。”赵启明说:“只要想读书,自学都不成问题。” “可乌桓没有读书的传统。” “有工具书就行了。” “工具书?”司马相如不解。 “就是把常用字都记下来,每个字怎么读,笔划怎么开始,还有不同的意思,都写出来。”赵启明解释道:“只要有了工具书,就算没有老师也能看得懂那些诗书经典。”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若有所思:“小侯爷说的是《尔雅》吧?” “《尔雅》?”赵启明没听过这本书。 “那是先秦时期的典籍,把很多的文字编著成书,用来教人识文断字。”司马相如沉思着说:“不过《尔雅》没有小侯爷所说的全面,只有同音和同义的注释。” “只有注释?” 司马相如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说:“并且那是先秦时期的古籍,现在的文字数量之浩瀚,远不是先秦时期可比,要将现在所用的文字全部编著整理,只怕工程巨大。” “这倒是。”赵启明点头:“这需要很多的人力。” 司马相如沉思着,然后朝赵启明道:“小侯爷所说的办法,对乌桓的确行之有效,并且还能在太学中使用,甚至连小侯爷刚才所说的图书馆,太学也应该设立。” “先生觉得可行?” “可行。”司马相如沉思了片刻,忽然站起来朝赵启明行礼道:“在下这就去未央宫,将图书馆和工具书的事情告诉陛下,只要有陛下的支持,便不是难事。” 听到这话,眼看着司马相如要走,赵启明赶紧道:“先生且慢。” 司马相如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没想到司马相如竟然这般冲动,无奈的说:“先生似乎忘了件事。” “何事?” “太学还没创立。”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拍着脑袋,惭愧不已。 他重新坐下,然后自嘲的说到:“跟薄西海说到太学,便顺着刚才的思路往下想,只觉得太学中应该有图书馆和工具书,竟然忘记了太学还没创立,真是闹笑话了。” “太学的事情很敏感。”赵启明提醒道:“先生最好不要提起。” 司马相如看着赵启明,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始后怕起来。 其实说到太学的事情,最开始还是汉武帝提出来的,只是因为太皇太后持反对意见,汉武帝才在静安公主的说服下暂缓此事,以至于朝臣也不敢旧事重提。 汉武帝现在的想法,包括静安公主的主张,都是等太皇太后过世以后,在兴办太学。毕竟以现在的形势来说,汉武帝就算掌握了军权,也不能和太皇太后在政见上有所分歧。 所以太学的事情,现在谁也不敢提出来。 毕竟这会使汉武帝难堪,说不定还会引起太皇太后的注意。 “还好军侯大人提醒。”司马相如有些后怕的行礼:“不然在下就闯祸了。” “无妨。”赵启明有点无奈的说:“只要先生不要说起太学就好了。” 司马相如点头,重新想了想,然后说:“就算不提太学的事情,陛下也能知道图书馆和工具书的价值,到时候别说是图书馆了,恐怕是工具书也不成问题。” “先生真打算编修字典?” “字典?”司马相如点头:“这称呼倒也贴切。” 赵启明无奈。 司马相如这才想起赵启明,赶紧解释说:“字典的作用很大,连乌桓的贵族都能拿来使用,我朝的读书人有很多都请不起老师,如果有了工具书用以自学,其价值不可估量。” 赵启明还真没想那么多,听司马相如解释,觉得有点道理。 “若是凭借在下之力,只怕穷尽毕生心血,也无法将字典编修成书。”司马相如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如果有陛下的支持,调动大量的人力,这将不再是难事。” 赵启明点头:“如果真的编修出来,现在有了印刷术,可以大量发行。” “的确。”司马相如点头:“这是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大事。” 赵启明好笑。 造纸的时候有人跟他说造纸是造福读书人的大事,钻研印刷术的时候也有人跟他说那是造福读书人的大事,现在居然连这字典也有造福读书人的价值。 这年头的读书人可真幸运,没事就被造福。 “在下这就去未央宫。”司马相如再次起身,朝赵启明行礼:“先告辞了。” 赵启明点头,不忘提醒道:“记得不要说太学的事情。” “明白。” 司马相如离开之后,赵启明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有了字典,那当然是很好的事情。 不过更重要的是,以司马相如的身份,的确适合来进行编修的工作。 汉武帝很有眼光,发现字典的价值不难。只要司马相如不要说起太学,让汉武帝觉得难堪,字典的事情没准真的能得到支持,甚至还能让司马相如来主持编修。 如果真的是那样,不管以后野猪皮混得怎么样,估计都没有康麻子什么事了。 汉武字典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很是不错。 第四百四十八章北极熊? 正如赵启明所想,司马相如真的开始了字典的编修工作。 虽然目前还在准备时期,但司马相如态度认真,连续好几天来侯府求教,还自备纸笔进行记录。其工作热情让赵启明也有些触动,面对请教自然是有问必答。 编修的准备工作并不困难,让赵启明感到有些为难的是读音的标注。 他尝试着告诉司马相如有着叫做汉语拼音的东西,只要明白字母的发音就能自己拼出每个字的读音,但司马相如看到那些拼音就头晕,赵启明最后也只能作罢。 拼音的事情没能立刻解决,但字典的编修纲领已经基本确定。 按照赵启明对字典的使用经验,以及司马相如结合眼下的实际情况,他们首先确定了初级版本的字典,总共需要录入五千个常用字,按照文字的笔划数量进行整理。 具体到每个字,包括了同音字,和简单的释义,以及最后的组词。 按照这种方式解释每个字,如果使用字典的人想找到某个字,只需要数出那个的字的笔划,然后翻看字典前面几页的目录,就能很快通过指引找到他想要找的字。 对于这样的设计,司马相如感到很满意,觉得比先秦的古籍《尔雅》更方便。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确定了编修纲领的司马相如就消失了踪迹,想来已经开始了编修工作。至于汉武帝抽调了多少人手给他,能多久将字典编修成功,那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司马相如的拜访,赵启明清闲了下来。 这天,心血来潮的小侯爷来到了侯府的仓库里。 连续两年的风调雨顺,已经让侯府的粮食爆仓,多的堆起很高。 钱管家看到这些粮食就笑,赵启明也有点感慨。 这么多的粮食堆在这里,居然没有被老鼠糟蹋的痕迹,可见旺财这个仓库保管员真的是鞠躬尽瘁,完全的展示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也能成为职业,实在是我辈楷模。 “不错。”赵启明赏了旺财两颗小笼包。 旺财高兴坏了,咬住小笼包就跑到了角落里,生怕赵启明跟他抢似得。 不过旺财只是保护了这些粮食,钱管家掌却管着东乡亭和西乡亭的农事,比起旺财更加居功至伟。连旺财都得了小笼包,钱管家要是没得到奖赏的话,那就是赏罚不明。 赵启明不想让人觉得他赏罚不明,所以他拿出的两颗小笼包,递给钱管家。 可钱管家看了看小笼包,又看了看躲在角落里旺财,竟然拂袖而去。 估计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吧。 可就算没有感到饿,也不用拂袖而去吧。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我的腊野味到底放在哪呢?”赵启明问。 他在忙着跟司马相如确定字典的编修纲领时,其实腊野味就已经熏好了。张婶按照新东方厨师学校的高端做法,把熏好的腊野味拿到了堆满粮食的仓库里进行风干。 考虑到储存粮食的必要,仓库里长年都保持干燥和通风,这也是存放腊肉的绝佳场所。和这里想必,把腊野味拿到侯府的屋檐下枭首示众的想法,果然有些愚蠢。 赵启明慕名而来,想看熏制完成的腊野味,到底有何不同凡响之处。 可他走进仓库很久,可粮食看到了不少,腊肉却始终不见。 “在这呢。”后面的秦文忽然说。 “哪?”赵启明转身去,发现秦文指着头顶,便抬起头来看。 结果不看还好,看完之后把赵启明惊的差点跪下。 数不清的野鸡被浑身没毛,脖子被粽叶拴着,全部挂在房梁上,真有点枭首示众的意思。这也还好是挂着的,如果是躺着的,那就可以形容为尸横遍野。 “居然有这么多?”赵启明很是惊喜。 “这里只是野鸡,前面还挂着野兔。”秦文指了指前面。 赵启明定睛看去,发现还真是如此。 想来之前围猎的的收获本来就很不错,只是没看到这些猎物全部挂起来的样子。老实说这画面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了,给人的感觉仿佛这辈子也别想吃完这些腊野味。 “快拿下来让我看看。”赵启明有些迫不及待。 秦文得令,拿着竹竿伸向仓库的房梁,取了只腊野鸡下来。 赵启明凑上去闻,发现松枝的味道明显。 并且这腊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黑,呈现出健康的暗红色,好像煮熟了似得。 赵启明已经等不住了,朝钱管家问:“这腊野味应该已经可以吃了吧?” 钱管家虽然拂袖而去,但并没有去的太远,听到赵启明的话便重新走过来,看了眼赵启明手里提着的腊野鸡,然后说:“熏好之后挂上几天就差不多了,可以吃。” 赵启明高兴坏了,马上朝秦文说:“快拿到厨房去,这就做出来让我尝。” 秦文也很高兴,接过拉野鸡就往出走。又能为小侯爷以身试毒了。 “不要用炖的,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住,炒着吃吧。”赵启明没忘记叮嘱。 话音刚落,旺财居然也跑出了仓库,跟着秦文往厨房去了。这狗东西守着仓库里的这些腊野味,估计整天伸着脖子望眼欲穿,估计也很想吃点腊野味的骨头吧。 “钱管家也尝点骨头?” 钱管家再次拂袖而去。 “那就吃点肉,咱们弄点烈酒。”赵启明伸着脖子,可惜钱管家头也不回。 真是让人费解啊。 赵启明/心情不错,准备去后院等着,还打算把胡先生也叫来品尝。 结果搓着手往后远走,忽然有人报告,说有客人来了,还说是外族人。 赵启明以为是薄西海,所以就过去了。 可谁知到了之后,他发现来的人脸生,根本就没见过。 此时,正厅里站着几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人,面前放着木箱子。 这些中年人听到赵启明来了,便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从赵启明的距离看去,可以发现他们的确是外族人的长相,虽然穿了中原的锦袍和华服,但还是很容易辨认。 薄西海也是这样的打扮。 不过这些人和薄西海不同。 他们见到赵启明没有行礼,先把面前的箱子打开,然后看着赵启明。 “请军侯大人过目。” 赵启明不解:“诸位是?” “我们是扶余使臣。” “扶余?”赵启明想了想,这扶余好像也是北方的部落吧。 “还请军侯大人过目。”扶余人汉话说得不好,但很直接,主动把东西拿出来展示。 赵启明看了眼,发现是狐皮之类的东西,只是成色不算太好。 老实说,他接触过很多的北方部落,也收了很多的礼,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寒酸的东西。狐皮在北方太常见了,拿这种山货来敷衍军侯大人,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赵启明有些不满,准备打发这些人离开。 “这是扶余部最好的东西。”扶余人介绍说:“白熊皮,送给最尊贵军侯大人。” “白熊?”赵启明不解,心说这世界上居然还有白色的熊? 直到他想到了北极大陆,他震惊了。 扶余是北方民族,但也没听说过他们生活在北极圈,居然能猎到北极熊? 这些家伙是俄罗斯来的吧? “话说。”赵启明吃惊的看着这些扶余人:“诸位到底有何贵干?” 第四百四十九章扶余和肃慎 能说着流利汉话的薄西海,在少数民族中实在太难得了。 就比如这两位扶余来的兄台,虽然穿着锦袍华服,但汉话说的实在让人纠结。赵启明都想请薄西海来当翻译了,基本上连说带比划,才勉强能听的懂个大概。 原来扶余没在北极圈。同样是北方部落,扶余的地盘比乌桓和鲜卑还大,位置也更靠近东边。赵启明根据鲜卑和乌桓的位置推测,扶余的位置应该是在后世的吉林和黑龙江一带。 但那地方只听说过东北虎,没听说过有北极熊啊? 还是说那不是北极熊,真的是有白色的熊存在? 这不是很复杂的问题,但是以赵启明和扶余人的交流方式,实在是问不清楚。 就当做是北极熊吧。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没有拿山货敷衍军侯大人,军侯大人也没理由把他们赶出去,笑脸迎人是应该的,还要客气的请他们坐下,并且让丫鬟煮茶伺候。 “诸位是扶余的使节吧?”赵启明没打算绕圈子,直奔主题。 赋予人答道:“我们是来扶余王派来的。” 这话赵启明是听清楚了。 不过他不记得自己跟扶余有过接触。之前来到长安的北方部落中没有扶余,跟随汉军袭击匈奴左贤王的北方部落中,也有没扶余参与,他自然也就没见过扶余的使节。 “我们听说五军之战的事情,特意来到长安。”扶余人接着说。 “五军之战?”赵启明糊涂了。 “鲜卑,乌桓,还有肃慎。”扶余人见赵启明不懂,便解释道:“再加上汉军和匈奴,总共五支军队,在漠北高原展开了决战,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我们扶余部。” 赵启明恍然大悟:“你们说的是漠北之战吧?” “对。” 这些扶余人可真有意思。 漠北之战就说漠北之战吧,说什么五军之战。 还好这是在公元前,如果是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他肯定以为这些人刚去电影院看完了《霍比特人3》,差点没忍住要跟这些扶余人聊聊指环王这部电影的艺术性。 更有趣的是漠北之战已经发生几个月了,扶余部居然现在才知道消息? “汉军带领东胡三部,击败了匈奴左贤王,让我们扶余人很佩服。”赋予人对望,然后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胸部说:“我们扶余人,也想和汉朝保持军事同盟关系。” “先等等。”赵启明莫名其妙:“你们是在鲜卑和乌桓的东北对吧?” “对。” “你们在乌桓和鲜卑的东边,跟匈奴并不接壤,所以当时的军事同盟的并没有你们参与。”赵启明不解的说:“那我就不懂了,你们和匈奴并不接壤,为何要防备他们?” “我们不是要防备匈奴。”扶余人说:“我们要防备鲜卑和乌桓。” “鲜卑?” “鲜卑和乌桓和我们都有领土之争。”赋予人说到这里,有些担心:“现在鲜卑和乌桓跟汉朝有了军事同盟的关系,如果来对付我们扶余,我们肯定会有很大的危险。” 听到这里,小侯爷想明白了。 这些人是害怕乌桓和鲜卑有了老大,会在老大的带领下去群殴他们,所以扶余人想了想,觉得应该也认汉朝当老大,这样的话,老大就不能带着乌桓和鲜卑打他们了。 这的确是很好的策略。 不过这些来自远方的朋友信息也太闭塞了。现在哪还有军事同盟,都是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关系。这边乌桓都已经完成朝贡了,他们居然还在寻求军事同盟。 这就好像元宵佳节,村长家发出邀请,住得近的张三李四都准时去了,唯独麻五家住得远,等到了翻山越岭来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家都已经吃月饼了。 这是在让人感到悲伤的故事。 赵启明很想告诉他们,元宵节结束了,现在正在过中秋佳节,汤圆是肯定没有的吃了,不过锅里还有现成的月饼,有肉馅的月饼和糖陷的月饼可以任君选择。 “你们来的有点晚了。”他有些惋惜的朝扶余人说。 这让扶余人有些不解。 正说话间,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人同样是外族人,穿着中原的服装。不过赵启明认识他们。 之前在分割匈奴草原时,赵启明和他们见过,只是印象不怎么深罢了。这些人自称肃慎部,也就是漠北之战中随同汉军作战,除鲜卑和乌桓之外人数最多的那个部落。 让赵启明有些不解的是,他们来东乡侯府有何贵干? 肃慎人很热情,被秦文带到正厅之前,就用肃慎人方式朝赵启明行礼,然后为首的中年人笑着朝赵启明说:“肃慎部带来了好东西,要献给最尊贵的军侯大人。” 又献? 赵启明有点糊涂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跑来送礼了。 “军侯大人有客人?”肃慎部发现了扶余人。 赵启明只能介绍道:“这是来自扶余的使节。” “扶余人?”肃慎人马上警惕起来:“你们来找军侯大人,有何图谋?” “我们来拜见军侯大人。” “你们都没有参加五军之战,也想来跟着凑热闹?”这肃慎人汉话不错。 但扶余人没有虚心请教发音的问题,反倒是立即拍案,说起了‘‘英语’’。 结果肃慎人听到扶余人说‘英语’,他们紧接着就开始说‘‘法语’’。 眼看着说‘英语’的和说‘法语’的吵了起来,赵启明很肯定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在说啥,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说啥,所以他只能劝道:“我希望你们能说汉语。” “军侯大人。”塑身人首先停下,表情难看的朝赵启明说:“我们的勇士跟着汉军打过匈奴,才有资格来长安面见军侯大人,这些扶余人没出力,绝不能让他们浑水摸鱼。” “那是我们不知道消息。”扶余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立即朝赵启明说:“要是汉军现在就和鲜卑开战,我们扶余人马上就会派出最好的猎人,追随汉军。” 打鲜卑? 听到这话,赵启明莫名其妙。 肃慎人更是干脆嘲笑说:“谁说汉军要打鲜卑了?” “鲜卑人可恨。”赋予人激动的说:“汉军要打鲜卑,我们绝对自愿追随。” “肃慎也和你们乌桓有领土之争,你扶余有本事来打肃慎?” 扶余人再次拍案而起:“打就打,扶余猎人不怕你们肃慎。” 看着这些人又吵了起来,并且再次出现‘英语’和‘法语’的对决,赵启明头皮发麻。 这可真是乱套了。 北方部落之间混乱关系远超过他的想象。 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这些肃慎人干吗来了。 “先打住。”赵启明制止了快要打起来的扶余人和肃慎人,暂时没有去理会目的已经很清楚的扶余人,先朝肃慎人说:“肃慎部来我侯府,不会是找扶余打架的吧?” “当然不是。”肃慎人也没有再理会扶余人,径直打开了他们抱着怀里的箱子,然后朝赵启明说:“这是肃慎王的心意,还请尊贵的军侯大人,能够赏脸笑纳。” “还是先说诸位有何贵干吧。”赵启明有些不耐烦,看了眼那些箱子。 结果不看还好,看完之后他眼睛都直了。 第四百五十章连锁反应 赵启明对收受贿赂之类的事情始终没有具体的概念。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首先他不是官员,没办法以权谋私,即便想进行权色交易都没有那个条件。其次收礼都是经过静安公主同意的,这基本等于是汉武帝的意见,所以他即便收礼那也是奉旨收礼。 在分割匈奴草原的谈判中,少数民族朋友入乡随俗,学会了求人办事要送礼的规矩。作为主持谈判的军侯大人来者不拒,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甚至就连扶余人刚才送给他的北极熊皮毛,他也已经打算收下。 但是此刻,看到肃慎人的东西,他忽然不敢收了。 因为肃慎人送的居然是马蹄金。 古代中国没有使用金币的习惯,流通在市面上的多是以金锭和金饼为主。但无论是金锭还是金饼,为了便于携带,重量都很有限。这马蹄金就不同了。用纯金铸造成马蹄的形状,本来就具有观赏性,更重要的是每块马蹄金都有酒盅那么粗,可见其分量。 而肃慎人拿出的盒子里,居然有九块马蹄金。 这太直接了。 跟直接送钱有何区别? 赵启明眼睛都直了。 相比起看到这么多的马蹄金,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少数民族同胞只学会了中原人办事送礼的规矩,没学到中原人的含蓄。直接送钱这种方式,这也太让人无话可说了。 “这是肃慎王送给军侯大人的。”肃慎使节自豪的说。 赵启明都不知道肃慎还有王,肃慎王却已经知道了他,并且还要给他送礼。如果是其他的礼品也就算了,面对这直接送钱的方式,赵启明即便脸皮再厚,也必须承认这是行贿。 “肃慎物产丰富,有很多的金矿。”肃慎人说着,看了眼扶余人的箱子,然后面带讥讽的说:“虽然比不上中原地大物博,但也不是那些只有山货的部落可比的。” 扶余人汉话不好,但肃慎当面嘲笑,他们还是听得懂的,所以马上站起来,气愤的说道:“这是白熊皮,即使是在扶余也不多见,比你的马蹄值钱多了。”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们这肯定是用狗皮冒充的。” “那你的马蹄金也肯定是用的铜镀金。” 眼看着扶余人和肃慎人又吵了起来,赵启明陷入了沉思。 他确定肃慎人送的就是马蹄金,不可能是铜镀金冒充的。至于扶余人的北极熊皮,倒是有些可疑,用狗皮冒充的可能性很大。看来完事之后要找皮货商来鉴定真伪才行。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抬手道:“诸位请先冷静,我有些话要说。” 扶余人和肃慎人立即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着赵启明。 “请先就坐。” 扶余人和肃慎人坐下来了。 这让赵启明很欣慰。 少数民族同胞虽然脾气火爆,但总算还是听话的。 赵启明首先看着扶余人说:“诸位是想达成军事同盟?” “军事同盟。”扶余人点头:“我们想和汉军有那样的关系。” “你们的消息可真是不灵通。”肃慎嘲笑着说:“现在已经没有军事同盟了。” “没有军事同盟?”扶余人对望,紧张起来。 “现在只有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关系。”肃慎人看了眼扶余人,然后站起来,朝赵启明行礼道:“肃慎愿意成为藩属,奉汉朝为宗主国,还望军侯大人能从中斡旋。” 听到这里,赵启明恍然大悟。 原来肃慎人是为这事来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赵启明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毕竟在薄西海启程前往乌桓的时候,包括肃慎在内的其他北方部落都选择了观望。赵启明就知道,这些北方部落是等着乌桓成为藩属国的事情确定下来,还要观察作为宗主国的汉朝对待乌桓的态度。 正常来说,这应该是个漫长的过程。 一般情况下,这些北方部落要看到结果才会决定怎样做。比如,作为宗主国的汉朝有没有像匈奴那样欺压乌桓;甚至如果乌桓和匈奴发生战争,汉军是否会出兵相救,然后才会做出自己的决定。 可眼下乌桓才刚完成朝贡,这些部落居然就来了。 这的确让赵启明有些意外。 “藩属国是什么意思?”扶余人忽然问。 赵启明无奈,解释说:“这是新的国家关系,是要奉汉朝为宗主国的。” 听到这话,扶余人互相议论,估计还是没有弄懂,所以简单粗暴的朝赵启明说:“如果我们扶余也愿意成为藩属国,以后乌桓人和我们有冲突,汉军能不能帮我们去打乌桓?” “这恐怕不行。”赵启明说:“乌桓也是藩属国,汉军不能帮你们打乌桓。” “那鲜卑呢?” “鲜卑不是藩属国。” “那如果鲜卑和我们发生战争,汉军是要帮忙的?” “可以这么说吧。” 听到这话,扶余人忽然看着肃慎人。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是想知道肃慎人和他们发生战争,汉军会不会帮他们。 肃慎使节显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立即拍案而起。 眼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赵启明承趁着肃慎人发火之前,朝扶余人解释道:“面对其他部落,汉军可以帮助你们,但如果是藩属国之间发生战争,作为宗主国也会出面调停。” “调停?” “就是公平的处理你们的纠纷。” 扶余人对望,然后直接站了起来,由领头的那个中年人朝赵启明说:“我们扶余部愿意成为藩属,奉汉朝为宗主国,还望军侯大人能从中斡旋,帮助我们促成此事。” “不要脸的。”肃慎人抱怨:“居然学我说话。” 扶余人的确学肃慎人说话了,但人家汉话说得不好,现买现卖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扶余人理直气壮的看了眼肃慎人,然后那个领头的朝赵启明说:“我这就去送信,等扶余王也同意了这件事,就会立即派人来长安,拜见汉朝皇帝。” “那叫朝贡。”肃慎人又多嘴了。 可扶余人还是不理他们,指着他们面前的箱子说:“这里的白熊皮还请军侯大人收下,等事成之后我们还有更多的白熊皮,到时候全都拿来送给军侯大人。” 说完这话,扶余人就告辞离开了。 “扶余人可真没规矩。”肃慎使节这时也站起身来,朝赵启明行礼道:“军侯大人是肃慎人最好的朋友,希望这次的事情军侯大人能为肃慎部办成,我等先行告辞,等着军侯大人的好消息。” 赵启明点头:“我会尽快给你们消息。” 肃慎人说着感激的话,很快也离开了。 直到扶余人和肃慎人离开,赵启明才端起茶来,面带思索。 老实说,肃慎和扶余想要成为藩属,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些部落太过迫不及待,这是赵启明所没有想到的。 扶余人连宗主国和藩属国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居然当场就表示要臣服,其原因是害怕乌桓成为了汉朝的藩属国,会联合汉军去欺负他们。 那么肃慎人是怎么想的? 乌桓才刚完成朝贡,肃慎就立即决定要成为藩属国,甚至为了此事还主动送了这么多的马蹄金,说明他们对于成为藩属国是很急切。 难道肃慎部和扶余部有着相同的想法? 赵启明忽然明白了。 肃慎可能不像扶余那样,担心汉军和乌桓联合去欺负他们,但随着乌桓和汉军有了很好的关系,以后肯定会在汉朝的扶植下壮大起来,到时候难免会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也和汉朝打好关系。 乌桓成为藩属国,他们也成为藩属国,这样的话就能有相同的待遇,起码不至于让汉军和乌桓联合起来去对付他们。老实说,肃慎做出这样的选择,恐怕也是逼不得已。 这就像是连锁反应。 随着乌桓成为藩属国,其他的部落都感觉到了危机,为了不至于受到欺压,他们只能和乌桓做出相同的选择,哪怕是要奉别的国家为宗主,他们也必须这么做。 “乌桓部还真是起了带头作用。”赵启明笑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扶余人送来的北极熊皮,和肃慎人留下的马蹄金。 老实说,他很想要这些东西。 可为了不被廷尉抓走,以贪污罪论处,保险起见,还是先请示静安公主为好。 第四百五十一章外交部长 “就为了这点事,还特意把妾身叫来?”静安公主好笑的说。 坐在对面的赵启明立即表示:“我虽然不是官员,但也要求自己做到清正廉明,有收受贿赂的嫌疑就立即上报,只有组织审批了我才可以收,这是我的原则。” 此时,在东乡侯府的书房里,静安公主和赵启明面对面坐着。 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便是赵启明拿出来的马蹄金。 “成色差了些。” “恩?” 静安公主看着桌子上的马蹄金说:“没有胶东铸造的马蹄金好。” “那是当然。”赵启明赶紧道:“那肃慎是没开化的野人,就算能开采出金矿,但没有我们这样的工艺,弄出来的金子肯定纯度不高,没有我们的马蹄分量足。” “分量再不足,那也是马蹄金。”静安公主笑道:“夫君不用故意贬低,这马蹄金收下便是,以前夫君也经常收礼,也没见何时请示过妾身,今天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不自然:“其实还有。” “还有?” 赵启明有点害羞,朝静安公主笑了笑,然后从桌子上拿出了礼盒。 仔细看,这礼盒中居然整齐的八块马蹄金。 即便是静安公主,也有些吃惊道:“这都是肃慎部送的?” “你已经同意我收了。”赵启明抱住了礼盒。 静安公主气笑了:“藏头露尾,刚才为何不全部拿出来?” “我怕你不让我收。” “这么说夫君还是想收的。”静安公主点头:“那既然如此,又何需请示?” “没办法,侯府最近都揭不开锅了。”赵启明表情凄凉的说:“作为侯府的精神领袖,我不忍心看着大家受苦,还指望着有了这些金子,就可以给细柳买衣裳了。” “细柳是你的贴身丫鬟,还能缺衣少食?” 赵启明却理直气壮的说:“食肯定是不少的,但衣服没得穿,缝补很多次了,那姑娘最近长身体,衣服总是不合身,我经常在烛光下替她缝补,日子实在过得清苦。” 静安公主打趣的说道:“每次哭穷总有新的理由,夫君可真是能说会道。” “那我收下了?” “收下吧。” 赵启明眉开眼笑,立即抓了快马蹄金,放在嘴边用牙去咬。 这让静安公主很是不解:“这是干吗?” “看看成色。” “如何看?” “不清楚。”赵启明说:“别人都这么咬的,估计咬起来牙齿疼就是真的吧。” 静安公主好笑:“那夫君去咬锄头,牙齿肯定也疼。” “我相信打铁的师傅不会缺斤少两。”赵启明说着,心满意足的把马蹄金放到盒子里,然后收到桌子下面去了。不过忽然间他想起什么,看着静安公主,又羞涩起来。 “难道还有?”静安公主吃惊的说。 “别误会,没有马蹄金了,只是些皮货罢了。” 听了这话,静安公主狐疑道:“只是皮货?” 赵启明羞涩的站起身来,去了趟屏风后面。 等他重新走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张白色的毛皮。 静安公主看了看这张毛皮,还特意拿来试了试手感,果然发现有些不对:“看起来没有狐皮颜色纯正,但摸起来要比狐皮厚实,要是做成斗篷应该会很暖和吧?” “这不是狐皮。”赵启明解释说:“是北极熊。” “北极熊?”静安公主不解,只是发觉赵启明拿着北极熊,充满了豪迈。 静安公主不知道,北极熊是北极大陆的王者,能穿上用王者的皮毛做成的斗篷,那就是王者之中的王者,所以赵启明说:“反正做成斗篷,穿起来很威风就是了。” “熊皮罢了,哪来的威风?” “你不懂。” “也没打算懂。” 赵启明讨好的看着静安公主:“那这熊皮,我也收下了?” “收下吧。”静安公主还真没把熊皮当回事:“还有什么东西,全拿出来吧。” “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赵启明赶紧把熊皮收了起来:“我们来说正事吧。”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然后点头。 “扶余的消息不灵通,去找我的时候说要参与军事同盟。”赵启明介绍说:“后来我告诉他们宗主国和藩属国的事情,他们立即表示愿意消防乌桓成为藩属国。” “那夫君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当然是同意。”赵启明说:“毕竟那人钱财替人消灾,我都收了人家的礼了。” 静安公主没说话,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感觉到了危险,便立即更正道:“我是说,扶余的位置偏远,如果和我们没有产生联系,鲜卑和乌桓的确有可能和他们发生战争,趁机扩张他们的领土。”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点头:“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只要他们成为藩属国,乌桓和鲜卑都不敢乱来。”赵启明接着说:“同样的道理,肃慎也想成为藩属国,我们也要同意,毕竟这对我们来说是更加很远的利益。” “何谓长远利益?” “话语权。”赵启明解释道:“只要这些部落都成为藩属,出现分歧的时候就会让我们出面调停,这样的话我们有了话语权,也就能更好的控制北方形势的变化。”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夫君的意思,是让这些部落互相制衡?” “那是其次,其实最上策是让他们归化。”赵启明接着说:“就算没能让他们移风易俗,也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对付现在的匈奴,和以后势必会强大起来的鲜卑。” 静安公主点头。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只要是北方部落愿意成为藩属,我们都可以同意。”说到这里,赵启明申明道:“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了那些部落的礼物,这是国际形势。” 静安公主笑了:“送礼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这些部落来得如此之快。” “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迫不及待?” 静安公主端起茶来,若无其事的说:“北方的形势已经逐渐明朗,那些部落谁也不想居于人后,只能选择消防乌桓部的决定,不然就会成为局外人。” “说的不错。” “我其实好奇的是,为何这些部落的使节想成为藩属国,都要找夫君?” “其实我也有点意外。”赵启明沉思了片刻,然后试着解释说:“可能乌桓成为藩属国,是我出面促成的,那些部落以为我是办这种事的,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恐怕这只是其次。”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说:“可能他们不知道鸿胪寺。” 赵启明眨眼,然后拍着大腿道:“说不准还真是这样。” 静安公主笑道:“如今这样的情况,这鸿胪寺倒真的成了摆设。” 赵启明大笑:“没准大行令正背地里骂我吧?” “那也是你活该。”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就算以后万国来朝,那些部落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朝贡,倒是来长安疏通关系,都要去给你送礼,你可真是划算。” “就算是那样,也是我的劳动所得。”赵启明理直气壮。 不过仔细想想,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来长安的外国使节不去鸿胪寺,先打听东乡侯府在哪,到时候就算赵启明没有当官,恐怕也是实际上的外交部长了。 如果真是那样,这该要收多少礼啊。 赵启明浮想翩翩。 这时,书房外传来了秦文的声音:“小侯爷,腊野味做好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清醒过来,拍着大腿说:“差点忘了,我还没吃腊野味呢。” 第四百五十二章帝王的爱好 赵启明平时经常吃野味。 毕竟这个年代还有很多人以打猎卫生,经常有猎户拿着野味来侯府兜售,何况达官显贵也有围猎传统,每次都能满载而归,所以野味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但腊野味不同。 用野味做成的腊肉,保留了原始的风味,又有腊味的口感。以野鸡来说,其肉质纤维很紧,但是经过烟熏之后,水分充满蒸发,肉质较紧的特点反而成为了优势。 按照侯府的做法,腊野鸡从仓库取出来要先洗净,煮熟放上木耳爆炒,等油脂充分渗透出来,使木耳也充满了油光,这时候的鸡肉纤维紧凑,已经变得很有嚼劲。 更难能可贵的是那股松枝的香味,没有想象中那么浓重,恰到好处的游荡在唇齿之间。再加上煮好的烈酒,和野鸡肉里的肉香和清香搭配,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真是美味啊。”赵启明舒服的眯起眼睛。 静安公主笑看着他:“真有那么好吃?” “那你也尝尝?” “这东西我经常吃。”静安公主说着,拿起筷子夹了片鸡腿肉,品尝之后点头说:“比我府上做的好,肉质更有嚼劲,另外还有那股清香味道,似乎是松枝吧?” “没错。”赵启明说:“这是张婶的手艺。” 静安公主点头:“的确不错。” “今天我是迫不及待的想吃,所以先拿来爆炒了。”赵启明夹了片木耳,则木耳上充满了油脂,但并不影响清爽的口感:“等明天炖了吃,那肯定是更有风味。” “这还没到腊月,你就吃上腊味了。”静安公主放下筷子,笑着说:“还是要多放些时间好,冬季的气候很适合形成风味,等年关前后再吃,应该会更加的不错。” 听到这话,赵启明惊奇道:“原来你也是行家。” “我府上每年都做。”静安公主说着,看了眼赵启明:“更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夫君身边久了,嘴也比从前变的更挑剔,对待吃的也有了些自己的讲究。” 赵启明满意道:“说明还是我影响了你。” “那你可要负责到底。”静安公主说:“等腊月了,让人给我府上送些去。” “行。”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说:“字典是怎么回事?” “恩?”赵启明没反应过来。 “司马先生最近为此事奔走,陛下还抽调了很多博士过去帮忙,朝中很多人都在议论,但没人知道陛下想干什么。”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听说此事和你有关。” “算是有关吧。”赵启明不解:“怎么了?” “朝臣担心陛下旧事重提,又在筹备太学的事。” 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心说这太学还真是敏感事件,朝臣有些胡思乱想,甚至连静安公主也被惊动了,所以他解释说:“跟太学无关,只是为了方便读书学习。”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点头:“只要和太学无关,那朝臣也放心了。” “你自己看吧。”赵启明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线装书过来。 静安公主点头,将那本线装书打开翻看。 其实这东西还是出自司马相如之手,是和他商量之后确定的字典格式规范。 以“川”字为例,先说明了这个字的比划的顺序,然后标注了同音字“穿”,接着对其进行释义,包括“河流”、“蜀地的简称”、“平原”三种解释,并考证了这三种释义的出处,比如“平原川”的意思,最早出现了《公羊传》,“河流川”的含义则自古有之。在规范的最后的位置,还有川字的组词,比如“山川”“平川”等。 “这是教人识文断字的?”静安公主看完之后,有些好奇。 赵启明喝着酒说:“其实就是工具书。” “司马先生最近就是为此事奔走?” 赵启明解释说:“确定下来的字典要收录几乎所有的常用字,每个字都要按着这样的标准去整理,如果没有陛下的支持,调集大量的人手,司马相如也无从下手。”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怪不得陛下的身边的几位博士都被派去给司马先生,如此浩瀚的编修工作,要想最终成书,的确需要有很多博学之人鼎力相助。” 赵启明点头:“司马先生喜欢,就让他折腾吧。” “这可不是折腾。”静安公主把那本线装书放下,然后说:“现在已经有了造纸和印刷术,如果司马能编修成书,这工具书大量发行,读书人的求学就能方便很多。” “这肯定。”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这件事的确应该支持。” 赵启明笑着打趣:“毕竟能造福天下读书人,对吧?” “也能造福后世的读书人。”静安公主说:“如此浩瀚巨作,必然能流传下去。” 静安公主居然说字典是浩瀚巨作,赵启明觉得有些无奈,那辞海是什么? 可事实是,这年代没有多少书可以读,东方朔读过百万字的书籍就能到汉武帝面前毛遂自荐,字典如果能编修成书,收录了那么多常用字,字数肯定不少,说是浩瀚巨作还真不为过。 不过更重要的,通过静安庄公主的态度,也不难看出汉武帝对字典的支持。 司马相如将字典的事情告诉了汉武帝之后,很快就到东乡侯府请教,等确定了编修纲领之后,汉武帝紧接着就派出大量的人手帮忙,可见司马相如已经开始了编修工作。 能有这样的效率,和汉武帝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但汉武帝为何如此支持呢?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这字典如果能编修完成,绝对的浩瀚巨作。 这是国力强盛的表现,也说明了汉武帝对文化的重视。 就如同明朝永乐皇帝时期的《永乐大典》,和清朝乾隆时期的《四库全书》,这两部真正的巨作,是以国家之力编写出来的。这也始终是那两位皇帝留下来的宝贵财富。 能有如此的功绩,后世文人对其歌功颂德是免不得的。 就算皇帝生前暴虐独/裁,只要以国家之力留下了巨作,读书人就总要为他说几句好话。要是稍微勤政爱民,那更加不得了,肯定是大肆吹捧,说成是千古名君。 所以说到底,汉武帝如此支持字典的编修,是为了流芳百世。 永乐皇帝还有乾隆皇帝也是相同的心态。 说起来,这也算是帝王共同的爱好了。 “编修工作不易。”静安公主朝赵启明:“夫君要是有时间,就多出些力。” “司马先生来过很多次了。”赵启明说:“能帮的我肯定是会帮的。”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点头。 老实说,赵启明感到很是庆幸。 好在他跟司马相如吹牛的时候,没有提起过《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 毕竟,以明朝和清朝的国力,编修这两部巨作也花费了十几年,并且最终成书的字数居然达到了惊人的数亿字。相比起字典的编修工作,那才是真正的工程浩大。真要让司马相如去编修那样的巨作,估计等到成书已经两鬓斑白了。 不过就算是字典的编修工作,恐怕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完成的。 说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司马相如。 有了如此忙碌的工作,估计连夫妻生活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卓文君独守空房,欲求不满,跟司马相如的感情问题肯定会继续恶化吧? 汉武帝也真是不地道。 为了帝王的爱好,影响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夫妻感情,真是让人不齿。 第四百五十三章空头支票 司马相如已经开始了字典的编修工作,赵启明也没闲着。 自从收下了扶余和肃慎的土特产之后,北方又有五个不知名的部落登门拜见,在表示了希望成为藩属国的诉求之后,留下了千年野山参,百年紫貂皮,宠物东北虎等来自北方的名优土特产。 赵启明不胜其烦,严肃的告诉他们不要给自己送礼。 但是考虑到如果不收就是不给人家面子,自尊心很强的少数民族同胞觉得受到了轻视,很可能联合匈奴南下中原。如此国破家亡的后果,显然是赵启明不能接受的。 所以为了世界和平,他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除了宠物东北虎之外的所有礼物。 都是些土特产,不怎么值钱。 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赵启明也是很讲究信用的人。 他已经和静安公主商量出了结果,朝中也同意了扶余和肃慎等部作为藩属国的诉求,所以这天他亲自在侯府设宴,要将朝中的意思转达给少数民族同胞。 司马相如要主持编修的工作,所以并没有到场。 乌桓已经成为了藩属国,西海君当然也没有过来的必要。 今天设宴款待的,主要是肃慎和扶余部的使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几个部落,但这些部落的存在感太低。赵启明只记得他们送的礼物是马哈鱼,和松茸野生菌这类东西,部落的名字他却死活也记不住。 但不管记不记得住名字,此刻各族使节都同坐厅堂,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各位在长安都住的习惯吧?”赵启明坐在主坐,笑着说道。 “习惯。”肃慎使节说:“长安是个好地方。”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要让我知道。”赵启明很喜欢肃慎使节,谁让人家送的是马蹄金呢,看到肃慎人总是控制不住的和颜悦色:“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听到这话,肃慎使节感动不已,立即放下筷子,起身拿着酒杯说:“军侯大人是肃慎最好的朋友,如果军侯大人以后到了肃慎部,肃慎肯定要用最高礼节接待。” 听到这话,扶余人不甘落后,也站起身来拿着酒杯说:“军侯大人是扶余最好的朋友,如果军侯大人到了扶余部,扶余人肯定用最高的礼节和最好的东西招待。” “猴崽子。”肃慎气急败坏:“我忍你们很久了。” “如何?” “不会说汉话就去学,不要总跟我说相同的话。” 扶余人理智气壮的说:“跟你说相同的话,就是在学。” 肃慎人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所以更加怒发冲冠,直接放下酒,朝赵启明说:“军侯大人,这些扶余人对肃慎不敬,我不和这些扶余人喝酒。” 扶余人朝赵启明举着酒杯:“那就不要喝,这是我们敬军侯大人的。” 眼看着这两边的人又要吵架,赵启明压了压手,然后无奈的说:“喝酒的事情不着急,诸位的争执也可以暂时搁置,今天叫大家过来其实是有好消息要宣布的。” 听到这话肃慎和扶余人都住嘴了,其他部落的人也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笑着说:“经过我的不懈努力,陛下已经同意你们成为藩属国了。” “当真?”扶余人立即说:“那以后和鲜卑发生冲突,汉军就会帮忙了?” 赵启明觉得扶余人的想法是所有北方部落中最单纯的,恐怕也是真的把汉朝当成大哥的。既然人家都已经认了大哥的,赵启明也有义务告诉他们行走江湖的经验。 “鲜卑的确是心腹大患。”赵启明说完看着肃慎使节:“对肃慎来说也是。” 肃慎人沉默,坐了下去。 “看来大家心里都明白。”赵启明没有了笑容:“但我还是要说,以后你们都是汉朝的藩属国了,互相之间要尽量避免发生冲突,毕竟我们都还有着相同的敌人。 “军侯大人说的是鲜卑吧?” “还有匈奴。” 听到这话,扶余人也沉默了。 赵启明为自己斟酒,然后若无其事的说:“肃慎和扶余的确有领土之争,但那都不算大事,匈奴东西两万里,如果能把他他们赶走,那么大的地方你们觉得应该归谁?” “归谁?” “当然是归你们。” 听到这话,肃慎人和扶余人都愣住了。 赵启明笑着说:“忘了匈奴左贤王被赶走之后,留下的草原都归谁了?” 其他人都看这肃慎人,这让本来也在沉思的肃慎人不乐意了,马上说:“肃慎只分到了很少的部分,左贤王的草原虽然很大,但是基本都被鲜卑和乌桓分掉了。” “漠北之战中他们出力最多。”赵启明说:“肃慎也出力了,但兵力太少。” 肃慎人点头:“军侯大人说的是事实。” “今后的情况也是如此。”赵启明接着说:“漠北的草原,中原人是不感兴趣的,到时候匈奴人被赶走,留下的草原东西两万里,诸位的部落都能分到新的领地。” 听到这话,即便是肃慎人和扶余人,也忍不住对望。 他们想要成为汉朝的藩属国,其实都是迫不得已,无非是希望能在北方有立足之地,不至于被鲜卑和乌桓灭掉。但军侯大人现在却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分割匈奴。 那可不是左贤王,是整个匈奴东西两万里的领地。 他们相信军侯大人所说肯定不是骗他们的。毕竟之前的漠北之战,汉朝皇帝按照约定,的确已经把左贤王的草原分割完成,鲜卑和乌桓也都因此得到了更大的领地。 让他们有些无法相信的,是汉朝皇帝居然有如此的雄心。要知道他们现在的想法都是怎么防备匈奴,而汉朝人居然已经想到了把全部匈奴人赶出漠北草原的事情。 这的确很有诱惑力。 如果真的能把匈奴人赶走,乌桓肯定能得到最多的地盘。鲜卑没有成为藩属,连参战的资格都不会有,恐怕再也不能像漠北之战侯那样,分割到面积最大的草原。 如此数来,那肃慎和扶余为何不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扶余人和肃慎人都眼睛发亮。 赵启明等的就是这个表情。他仍旧自斟自饮,等着这些部落的表态。 果然,肃慎部想明白了之后,立即起身走出席位,按照部落的礼节,单膝跪地:“汉朝是肃慎部的宗主国,肃慎人敬重汉朝皇帝,愿意永远追随汉军,打败匈奴。” 听到这话,赋予人对望之后,也赶紧行礼:“扶余人愿意追随汉朝皇帝。 很快,其他几个部落的使节也都表态支持。 这正是赵启明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早就想到这些部落奉汉朝为宗主国只是权宜之计,甚至可能是迫不得已。这样的朝贡关系在平时还没什么,但如果有了军事行动,对方还是心猿意马,那就危险了。 所以在他看来,宗主国和藩属国之间的关系需要稳固,必须要以利诱之。 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有了匈奴东西两万里的领地,宗主国和藩属国追求者共同的利益,那么两者之间的关系就能长期的保持下去。 至于匈奴的地盘,那也只是空头支票罢了。 能利用这张空头支票,使得朝贡体系更加稳固,这就是划算的买卖。 送走了北方部落的诸位使节,赵启明/心情很是不错。 从分割左贤王的草原开始,他和这些草原部落打了很久的交道,时至今日才算真正完成了任务。以后的事情有鸿胪寺负责,他这个外交部长自然也就不用再去担心。 至于在此期间他受到的各种礼物,有了静安公主的首肯,也就不用在上交了。除了肃慎的马蹄金,和乌桓的陨铁之外,其他北方部落的野山参和鹿茸也是不错的土特产。 事情顺利的办完,还能得到这么多的好处,自然可喜可贺。 赵启明准备让厨房弄点好吃的。没想到这个时候灌英忽然找他去看球。 第四百五十四章羊肉锅不错 “启明兄难道没吃午饭?”灌英看着狼吞虎咽的赵启明问。 此时他们正在盖侯王信府中。 球场上正进行着激烈的对决,虽然只是友谊赛,可两支球队都针锋相对,让观战台里的达官显贵看的很起劲。可惜赵启明到了这里就吃起羊肉锅,根本没看球赛。 “你这简直就是废话。”赵启明说:“我接待各部落使节只顾着说话喝酒,等事情结束准备弄点东西吃,结果被你拉出来,这么远跑到盖侯府,别说午饭了,我连早饭都没吃。” 听到这话,灌英无奈:“那就边吃边看吧。” 赵启明继续吃着羊肉过,看了眼球场中问:“哪支球队是黄金甲?” 灌英说:“自然是身披金甲的那支。” 赵启明看了眼然后,然后不满的说:“你硬把我拉来,就为了看场比赛?” “启明兄难道不着急?” “着急?” 灌英指着球场中说:“眼看着就要进行冠军赛了,黄金甲不停的打比赛,红甲队那边音讯全无,启明兄要是还不上心,那冠军称号怕是就要拱手让给黄金甲了。” “冠军赛?”赵启明不解:“要进行冠军赛了?” “也就这几天的事。”灌英说:“前些日子霜冻,趁着还没那么冷,年关前要把比赛完成,何况秋收后基本没有比赛,很多人都怨声载道,都等着这场巅峰对决呢。” 赵启明点头:“的确已经到冬天了。” “所以才更应对有所准备。”灌英说:“今天把启明兄叫来,就是想通过这场友谊赛,让启明兄有机会看到对手的战术,等到冠军赛的时候就能对红甲队做出更好的部署。”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着灌英,狐疑的说道:“你是支持黄金甲的吧?” “启明兄何意?” “围猎的时候你说黄金甲不错,很可能会赢过红甲队,还说已经在黄金甲的身上下了注。”赵启明眯着眼睛:“既然如此,你为何关心红甲队,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灌英这才明白赵启明的意思,笑着解释说:“我虽然支持黄金甲,但也更希望看到更精彩的比赛,要是红甲队能拿出最好的迎战姿态,冠军赛当然会更加好看。” “就为了看到更精彩的比赛?” “当然。” 赵启明怀疑的看着灌英,还是有些不信。 正好这时,球场中有有人得分。场外的欢呼声响起,吸引了赵启明的注意。 他继续吃着羊肉锅,眼睛却看着球场中的:“和黄金甲对阵的是哪支球队?” 灌英无奈:“是灌家军。” 这就尴尬了。毕竟这灌家军虽然是灌英家的球队,最早却也是赵启明训练出来的,这些日子他没去管球队的训练,去马场的次数也不多,以至于都认不全这支球队了。 “变化真大。”赵启明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让我都快认不出了。” 灌英无奈的说:“灌家军已经败在黄金甲手上了,今天我把球队带出来和黄金甲再次对决,为的是方便启明兄从中寻找出黄金甲的破绽。” “原来如此。” “可惜现在的灌家军仍然不是黄金甲的对手。”灌英看着球场:“尽管是为了方便启明兄更好的寻找黄金甲的破绽,但若是再输给黄金甲,恐怕对球队的士气不利。”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认真的看起了比赛。 此时场上的比分差距不大,黄金甲虽然处于领先,但毕竟只是暂时。 在联赛的球队的排行榜上,灌家军是仅次于红甲队和黄金甲的球队。甚至在角逐冠军赛的资格时,就是黄金甲以微弱优势击败了灌家军,才挺进了最终的决赛。 由此可见,两队的实力其实在伯仲之间。 所以今天的友谊赛进行的很是激烈,根本不亚于秋收之前的常规比赛。 不过让赵启明感到有些奇怪的是,看到灌家军和红甲队的激烈对决,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在马场里,奴儿带领的红甲队,和李敢所带领的灌家军,进行比赛的场面。 “这黄金甲怎么那么像红甲队?”赵启明有些疑惑。 听到这话,灌英露出笑容:“启明兄总算是认真起来了。” “你也发现了?” “当然。”灌英看着球场上说:“其实这也不是秘密,很多关注着球赛的观众都已经发现,这支横空出世的黄金甲,无论是战术打发还是排兵布阵,都是效仿红甲队。” “不仅如此。”赵启明皱眉:“连球员也很像。” “恩?” “红甲队的球员很有特点。”赵启明解释说:“负责冲撞的球队身体很强壮,负责传球的也都很轻盈,这是故意控制饮食的结果,所以球员的身材都各有特点。” 灌英点头:“这倒也是事实。” “黄金甲也是如此。”赵启明拿筷子指着球场中:“甚至比红甲队还要明显。” 灌英看着赵启明。 “怪不得能得到冠军赛的资格。”赵启明说到这里,有心担心起来:“这黄金甲用的是相同的训练方法,球员风格也跟红甲队没有区别,甚至球员素质还要更高。” “那启明兄觉得,红甲队现在应该如何应对?”灌英忙问。 赵启明沉思了片刻:“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调整战法。” “调整战法?” “既然黄金甲就是红甲队的翻版,那么只要是红甲队用过的战术,黄金甲肯定了如指掌。”赵启明说:“要打破这种僵局,最好的办法,是选用全新的战术和打法。” “黄金甲不知道的战术?” “对。” 灌英恍然大悟:“怪不得黄金甲不停的参加友谊赛,红甲队始终都没有露面,外界盛传红甲队正在秘密训练,看来的确是在演练新的战法,让黄金甲无法破解。”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这里。 听灌英说起,他才意识到,奴儿肯定早就发现了黄金甲的诡异之处,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除了要演练新的战法之外,恐怕整个球队的风格,都在进行着调整。 等到红甲队再次露面,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黄金甲对红甲队的模仿也就失去了意义,能形成优势的可能只剩下球员素质,红甲队在这方面完全可以用战术来弥补。 这样的策略,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了。 奴儿现在已经真正成长了起来,面对困难自己去想办法克服,甚至都没有去找过他,这说明奴儿早已经成竹在胸。对此,赵启明这个甩手掌柜当然是倍感欣慰。 “早知如此,我也不会把启明兄找来,还特意安排比赛,让启明兄寻找黄金甲的破绽。”灌英有些无奈:“原来红甲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看来今日的安排是多余了。” 赵启明.心情不错,重新拿起筷子:“起码盖侯家里的羊肉锅不错。” 第四百五十五章行走江湖靠演技 球场中,比赛仍在继续。 黄金甲为了在冠军赛中能有好的表现,抓时间磨练着着战法。而灌家军曾经输在黄金甲的手上,急切的希望赢得这场友谊赛证明自己,所以此刻也在全力以赴。 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场,比赛的激烈程度更胜之前。 可惜安排这场友谊赛的灌英已经失去了热情。 眼看着赵启明吃得香,他也拿坐了过去,和赵启明边吃边聊。 他们说起了北方部落集体臣服的事情,也说起了最近长安城正在流行的文玩。至于球场中已经进入尾声的比赛,只有在取得分数的时候,才会真正引起他们的注意。 此时,球场外忽然传来惊呼之声。 赵启明和灌英看了过去,发现灌家军的四分卫被撞倒在地。 下半场是灌家军的进攻时间,也是追上比分的最后机会。灌家军的四分卫完成了传球之后,被黄金甲的防守球员干扰,以至于橄榄球飞出了变现,导致传球失败。 更重要的是,在灌家军的四分卫传球之后,黄金甲的防守球员没能及时停下动作,径直朝着灌家军的四分卫撞了过去,让灌家军的四分卫后颈着地,可谓惊险万分。 如此危险的冲撞,让观众都很担心灌家军的四分卫会受伤。很多的观战台里都传出了惊呼之声,甚至裁判小许也中断了比赛,准确去查看灌家军四分卫的伤情。 但灌家军的四分卫身体素质不错,当然也要归功于护甲的保护,所以在被撞击了之后,只是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就很快在队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继续进行比赛。 这让观众都松了口气,正准备入场的裁判小许,也重新宣布比赛开始。 看到这里,灌英收回了视线,继续跟赵启明聊着北方部落的事情。 赵启明也重新吃着羊肉锅,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要是等会起来就好了。” “启明兄说什么?” “我说那个四分卫,不应该那么快就爬起来。” “这是为何?” 赵启明说:“刚那个球,裁判其实可以判恶意撞人的。” 灌英看了眼重新开始的比赛,然后说:“按照比赛的规则,四分卫传球之后还有撞击的动作,对方的防守球员就可以判定为犯规,但这种情况要能证明其恶意。” “证明其恶意还不简单?”赵启明说:“只要四分卫受伤就可以判定为恶意。” “但四分卫并没有受伤。” 赵启明无奈的看着灌英。 公元前的人太单纯了,尤其是对于竞技体育来说。哪怕是灌英这样的无耻之徒,居然都严格遵守竞技精神,根本没有专业球队的样子。赵启明觉得他应该给灌英上课。 想到这里,他放下筷子,朝灌英说:“你来看,我有新的印章。” “紫檀的?”灌英凑了过来。 赵启明从身上拿出印章,递给了灌英。灌英不知有诈,便伸手去接。 可就在灌英从赵启明的手里拿过印章的时候,赵启明忽然痛苦的倒地,脸色通红的抓着自己的手腕,牙关也紧咬着,让接过印章的灌英大惊失色,赶紧站了起来。 “启明兄,你这是怎么了?” 赵启明没有答复,仍旧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灌英意识到不好,急忙放下印章,走到赵启明的身边查看。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赵启明除牙关紧咬之外,身体居然还在不停的发着抖。 “快叫医生。”灌英朝观战台外大喊。 很快,就有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灌英的脸色难看,朝侍卫咆哮:“还不赶快去!” “不用了。”灌英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赵启明的声音。 这让灌英有些难以置信,那几个侍卫也都满脸茫然。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赵启明,赵启明却已经若无其事的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拿起筷子。 “启明兄这是?”灌英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赵启明继续吃着火锅,朝他说:“这叫假摔。” “假摔?” “没错,假摔。”赵启明若无其事:“你说要是刚那个四分卫,在被撞倒了之后,像我这样痛苦倒地,半天爬不起来,裁判是否应该会立即判对方的防守球员犯规?” “这么说,启明兄刚才是装的?”灌英这时才回过神来。 赵启明风轻云淡:“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可是用装病的方式,骗过了你爹。” 听到这话,灌英才站了起来,先把侍卫赶走,然后重新坐下,无奈的说:“我还真以为刚才拿印章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启明兄,启明兄刚才装的可真是以假乱真。” “那是你没遇见碰瓷。” “碰瓷?” “这不重要。”赵启明不在意的说:“总之出来混,没点演技可不行。” 灌英无奈:“启明兄这所谓的演技,也实在是吓了点。” “不吓人怎么骗过你?”赵启明看了眼球场:“怎么骗过裁判和观众?” 听到这话,灌英沉思起来,然后说:“黄金甲的球员的确存在犯规的嫌疑,但比赛中的冲撞在所难免,裁判的判罚也是根据被撞球员的伤情,灵活做出判决的。” “也就是说,裁判可以判犯规,也可以不判犯规。” “要是球员表现出受伤的样子,的确可以影响判罚。”灌英看了眼球场:“尤其是在比赛进入尾声的下半场,只要有关键性的判罚,足以改变最终的胜负。” 赵启明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可球员没有受伤,要是为了判罚,假装受伤离场,那岂不是球队的损失?” “谁说受伤了就要离场?”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受了伤的球员,虽然痛苦万分,但为了比赛还是要坚持,如此顽强的精神,应该得到所有人的掌声才对吧?” 听到这里,灌英才终于佩服的说道:“启明兄果然是好算计。” “客气。”赵启明继续吃着羊肉锅:“这种情况也分时候,如果对方的确有犯规行为,装作痛苦万分的样子也能算是策略,但如果对方没有犯规行为,这就很卑鄙了。” 灌英笑着说:“那样的话,确有些不地道。” “并且有违竞技精神。” 灌英点头。 可能按照赵启明的策略,灌家军的四分卫可以争取到判罚,甚至可以影响最后的胜负。但可惜的是灌家军不知道球场上可以玩假摔,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以灌家军再次输掉比赛告终。 虽然比分差距不大,但灌家军球员的信心受到了很大影响。 作为球队拥有者的灌英,需要过去说些鼓励的话。 这时的赵启明也吃完了羊肉锅,便在观战台外和灌英告别。 奴儿正在秘密的训练,这让赵启明对红甲队的备战并不感到担心。加上盖侯王信家里的羊肉锅确实不错,吃的他不停的打着饱嗝。所以离开长安的时候,骑着马很是悠闲。 到侯府时,已经是下午了。 赵启明翻身下马,刚好碰到了准备外出的钱管家,便闲聊了几句。 “过几天就要天凉了。”钱管家说:“趁着最近这几天时间,应该把莲菜收了。” “莲菜?”赵启明来了兴趣:“能收获了?” “已经让人去池塘排水了,等水差不多排干,就能去池塘挖莲了。” “那可好。”赵启明说:“到时候叫上我。” “小侯爷也去?” “我去看挖莲。” 第四百五十六章挖莲藕 挖藕是个技术活。 即使在赵启明那个年代,这项工作也没办法用机器代替,尤其是在莲藕产区的湖北等地,每年都有专业的挖藕人,在冬天里背井离乡,去很远的地方挖藕,整个冬天下来能赚很多的钱。 与此同时,挖藕是个辛苦活。 赵启明那个年代起码还有防水的衣物可以穿,公元前的挖藕人只能卷起裤腿,光着脚站在池塘里,遇到水比较深的地方,即使裤子卷到大腿上,也难免会被泥水打湿。 秋冬季节,池塘里的荷叶已经枯萎,看上去有些荒凉,但淤泥下面的莲藕已经长成。西乡亭请来的挖藕人艰难行走,正在干枯的莲梗下搜寻着淤泥中的莲藕。 他们弯腰摸索,表情专注。不用太多时间,等重新直起身来,手中便是完整的莲藕。稍微清理了淤泥,这些莲藕被放进竹筐里,等竹筐已经装满,便要运到不远处的河堤上。 难得遇上晴天,东乡亭和西乡亭的池塘都在挖藕。 赵启明闲来无事,便到西乡亭来视察。 他和秦文站在河堤上的柳树旁,那里也是堆积着莲藕的地方。 从池塘里挖出来的莲藕还沾着很多的淤泥,要清洗干净了之后才能运走。挖藕人带来的几个妇道人家坐在水渠旁,经过她们熟练的动作,莲藕从水里出来时已经变得干净清爽。 公元前的莲菜只有婴儿的手臂粗细,远不如赵启明所熟悉的莲藕那般粗壮。但这个年代种莲都是以观花为目的,根本不在意莲菜的出产。所以在品种没有经过挑选的情况下,能有这样的产量其实也算不错了。 赵启明满意的看着堆积成山的莲藕,想品尝味道如何。 秦文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用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赵启明叹息:“那你试毒吧。” 秦文领命,先从身上摸出匕首,然后选了根比较粗的莲藕。 从淤泥中清理出来的莲藕基本上都保持着完整,多数都有三节的样子,有的甚至有五节。秦文拿着刀将那根较粗的莲藕劈断,取下其中的两节,然后用匕首去皮。 堆放在河堤上的莲藕已经清理了淤泥,呈现出明显的米黄色。皮层也被去掉之后,莲藕充满的水分,并且已经变得很是洁白,让人看着就有很食欲。秦文刚去掉了半节莲藕的黄皮,就迫不及待的咬掉这半节,跟吃苹果似得发出脆响,然后满意的点头。 赵启明没指望他真试出毒来,所以这时也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取下两节。 莲藕刚从池塘里挖出来,孔洞里面还有些泥水,吃起来有土的味道。不过好在这莲藕新鲜,吃起来清脆的同时还充满了水分。的确不错。 “比萝卜好吃。”秦文说。 “废话,莲菜多少钱,萝卜才多少钱。” “这倒也是。” 正说着,有人走上了河堤,仔细看是四姑娘提着篮子来了。 秦文见状赶紧站起来,并且把米吃完莲藕藏在身后,紧张的看着四姑娘。 这太丢人了。 这莲藕虽然种在西乡亭,可按照和马老的约定,前几年的出产都归侯府所有。吃自家东西天经地义,没必要弄得跟做贼似得,实在太没出息了。 赵启明就比秦文坦荡,直接把没吃完的莲藕扔到了河里,真正做到了毁尸灭迹,然后严肃的朝秦文说道:“这些莲菜虽然归侯府所有,但西乡亭都还没有上交,你这就跑到人家的池塘边偷吃,这跟做贼有何区别?你这种行为简直是太恶劣了。” 秦文茫然的看着赵启明。 这时秦姑娘走了过来,先跟赵启明行礼,然后笑看着秦文:“秦护卫也来了?” 秦文点头。他本来想说话的,但嘴里全都是莲藕,要是说话就暴露了。 赵启明就比他聪明,吃东西没那么狼吞虎咽,说话很清楚,这时惭愧的朝四姑娘说:“侯府平时没有管束,到了外面也总是没规矩,让四姑娘见笑了。” “哪里。”四姑娘说:“这些莲菜本就归侯府所有。” “毕竟没交到侯府,就还是西乡亭的动静,现在就吃肯定是不太好的。”赵启明说着,看了眼四姑娘手里的篮子,有些好奇的说:“四姑娘这是来送饭的?” 四姑娘说:“这些人常年在曲江挖藕,请到他们实属不易,理应照顾好饮食。” “挖藕的工人是西乡亭请的?” “是。”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惭愧。 毕竟春去秋来,这池塘里都是西乡亭的人在照顾,好不容易等到冬天收获了,连挖藕的工人都是西乡亭负责,最后的收成却要归侯府所有。 虽然这也是按照规矩办事,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公平。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四姑娘说:“今年的收成,你们西乡亭自己留点吧。” 四姑娘看着赵启明,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让大家都尝个新鲜。”赵启明说:“今年的收成算是不错的,大家尽心尽力也该有所奖励,虽然不能坏了规矩,但西乡亭自己留点莲菜过年吃,还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四姑娘看了眼那些莲菜,还是有些迟疑。 “就这么办了。”赵启明说:“要是你们没留,到时候我让钱管家送过来。” 听到这话,四姑娘只能道:“那我就替大家谢过小侯爷了。” “客气。” 四姑娘感激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放下了篮子,从里面拿出了饭菜。 姑娘做事认真细致,即便是给那些挖藕人送饭,也要用蒸过的麻布把篮子盖住,起到很好的保温作用。所以当四姑娘把饭菜拿出来的时候,都还是冒着热气的。 “池塘里太凉。”四姑娘拿出那些饭菜,朝赵启明说:“吃点热乎的才有力气。” 赵启明点头:“还是四姑娘想的周道。” “哪里。”四姑娘客气着,然后朝池塘里挥手。 很快,那些工人直起腰来,在池塘里艰难移动,朝这边来了。 “小侯爷吃过饭了吗?”四姑娘问赵启明。 秦文立即答道:“早饭吃了,午饭还没。” “那不如妨去豆腐坊吃些吧。”四姑娘笑着说:“造纸作坊刚开张的时候小侯爷去过西乡亭,秦护卫还去买了豆腐脑,可等我想去跟小侯爷见礼的时候,小侯爷都已经离开了。” 赵启明想起四姑娘说的,应该是那天和静安公主在西乡亭视察的时候,所以朝四姑娘说道:“那天临时有事,让秦文把豆腐脑带去侯府了,味道很是不错。” “拿到侯府再吃,肯定已经都凉了。”四姑娘说:“既然小侯爷好不容易来了,不如去吃点热乎的,刚好现在还没到午饭的时间,作坊里还没人光顾。” 听到这话,秦文立即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其实也很想念四姑娘的豆腐脑,便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天有不测风云 四姑娘的豆腐坊在村子的南面位置。 虽然距离造纸作坊有些距离,但每天来的人不少。 小店用的是自家院子,做豆腐的地方也是在厨房里。每天来吃饭的客人虽多,四姑娘也没雇人,只是每到吃饭的时间都要提前准备好豆腐脑和作料,等作坊那边放工,把豆腐从锅里盛起来,再配上作料,其实也很方便。来光顾的多是熟客,也知道这里的规矩,按照顺序进去端走自己的豆腐脑,自觉的留下饭钱,然后到院子里坐着吃,也不用有人去招呼。 赵启明和秦文来的时候没到午饭时间,加上四姑娘去河滩送饭刚回来,院子里没有其他客人。他们自己搬来马扎坐下,等着厨房里的四姑娘准备好豆腐脑。 “委屈小侯爷了。”四姑娘从厨房里朝外说:“不如还是去屋里坐吧。” “不了。”赵启明其实很喜欢马扎:“就在这挺好。” 四姑娘没有强求,继续忙碌着。 做豆腐脑的厨房紧靠着院子,窗户开着能看到四姑娘的上半身。这豆腐作坊开了有些日子了,四姑娘已经做了不知多少碗豆腐,即便是赵启明亲自来吃,也没有显得慌乱。 “马老没在家?” “去内史府了,估计要晚点回来。” “又去内史府?”赵启明笑了。 之前西乡亭修建造纸作坊的时候,马老曾经去内史府,商量为西乡亭修路的事情。其实说的难听点,就是利用造纸作坊受重视,去敲诈那些不作为的内史府官员。 结果内史府还真就给西乡亭修了条路。 由此可见,西乡亭老流氓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 毕竟有了造纸作坊之后,西乡亭很受内史府的重视,甚至在造纸作坊开工的那几天还派差役维持治安。 这样的结果,让马老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频繁的去内史府敲诈,已经有些日子没去侯府了。估计是觉得内史府的官员比钱管家和胡先生更容易对付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四姑娘端着豆腐脑出来了。 看上去很干净的托盘里,两碗豆腐脑冒着热气。四姑娘走过来先把托盘放下,然后将两碗豆腐脑端起来,放在赵启明和秦文面前的桌子上,最后再从托盘里拿出勺子。 “谢过四姑娘了。” 秦文迫不及待,拿起勺子就吃,赵启明却没动。 四姑娘不知道这是秦文在以身试毒,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看到秦文吃起来,就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笑看着秦文,然后问:“味道如何?” “四姑娘的豆腐坊远近闻名,味道差不了。”秦文的吃香难堪,话也说的豪迈,但这人粗中有细,朝赵启明说:“已经凉了,不怎么烫嘴,小侯爷也请品尝吧。” 听到这话,四姑娘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赞许的看了眼秦文,然后也不再等待。 四姑娘家的豆腐的确不错,但其实秘诀在于为食客考虑。 能来这里吃东西的,不是造纸作坊里的工匠,就是来进货的伙计。 说起来都干着体力活的人。 四姑娘为了让客人能够吃饱,做出来的豆腐脑分量很足,并且还让客人能用少量的钱吃到很多不常吃到的东西,比如赵启明最喜欢的榨菜,甚至还有黑木耳,这些东西在豆腐脑里放的不多,但吃到嘴里总能让人觉得惊喜。 “好像还有点蕨菜?” 四姑娘笑着点头:“春天时从山上采的,晒干后可以吃到冬天。” 赵启明惊喜的在碗里寻找,结果还正发现了些切碎的蕨菜。 这让他赞叹不已。 虽然是四姑娘做豆腐脑的手艺,是跟东乡侯府的张婶学,但能搭配如此丰富的配料,肯定也是自己也下了功夫逐渐钻研出来的。说句让张婶伤心的话,四姑娘的豆腐脑比侯府做的还要好吃,很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不错。”赵启明给出了评价:“果然是热乎的更好吃些。” “小侯爷喜欢就好。” 赵启明和秦文吃着豆腐脑,四姑娘重新走到了厨房里,也不知在忙着什么。等秦文很快把那碗豆腐脑吃光,没等照顾四姑娘就又端了两碗出来,然后继续到厨房里忙碌。 “西乡亭最近挺好吧?”赵启明换碗的时候跟四姑娘闲聊。 四姑娘在厨房里说:“都挺好,人多了村子也热闹。” “热闹点好。”赵启明点头,然后继续吃着。 “这也就是有了造纸作坊,不然连我这家小店,也只是村里人光顾。”四姑娘继续忙碌着:“现在来往的人多了,生意也能做得起来,村子里现在都已经有客栈了。” “客栈都有了?” “这都已经是冬天了,那些排队的伙计熬不住,也是需要个睡觉的地方。” “说的是。” 闲聊着的时候,秦文和赵启明已经吃好了。四姑娘重新从厨房走了出来,收拾着桌子,还笑着跟赵启明打听:“眼看就要到年关了,侯府那边应该开始准备年货了吧?” 这事赵启明还真不知道,所以只能说:“应该在准备了。” “准备灯笼了吗?” “灯笼?” 四姑娘说:“平时总能看到侯府门前挂着红灯笼,张婶说那灯笼还不算大,等到元宵的时候全部挂起来,灯火通明的很好看,村里很多人都说等过年了去看。” “你喜欢灯笼?”赵启明点头:“那今年过年我让人给你送些过来。” “那可不好。”四姑娘说:“灯笼要用纸,那纸都不便宜,尤其是红纸。” 赵启明笑了:“西乡亭就是造纸的,自己用点也无可厚非。” 听到这话,四姑娘想想也是。 “反正是要做的。”赵启明指了指院子,又指了指外面的街道:“这院子挂上几个,外面的街道上也挂上几个,人来人往看着舒服,也能沾点喜庆,你觉得如何?” 四姑娘笑着说:“那就多些小侯爷了。” “客气。” 等四姑娘收拾完了碗筷,赵启明和秦文也该走了。 四姑娘从厨房里出来,把赵启明和秦文送到了外面,然后说:“小侯爷有时间的话多来西乡亭,村里人都念着小侯爷的好,看到小侯爷来西乡亭,大家心里也都高兴。” “行。”赵启明接过秦文递给他的马鞭:“没事我就来。” 四姑娘笑着点头:“那小侯爷慢些骑马,路上小心。” “你不用送了。”赵启明翻身上马,朝四姑娘挥手,然后离开了豆腐坊。 走得远了,他不经意的转过头,发现四姑娘还站在院子外面,朝他们挥手。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点奇怪的感觉。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四姑娘给他留下的影响很深。 很难想象西乡亭老流氓有这样的闺女。 看来生儿育女这件事,同样让人无法捉摸,就如同天有不测风云。 第四百五十八章新的未来 离开西乡亭之后,赵启明.心血来潮,来到了太平寨。 从西乡亭到太平寨其实不远,只是路上的变化明显,让人觉得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这里是关中平原和秦岭山脉的交汇处,顺着西乡亭的河堤往前走,等到平坦的农田逐渐出现起伏,以至于被群山所包围,就到了太平寨的地界。 冬季的太平寨显得有些荒凉。 收割完成的稻田里不见劳作的场景,进村的路也凌乱不堪。 但等到开春之后,这里的农田将会作为水稻杂交的试验田,开始伟大的事业。同样的道理,凌乱不堪的道路也是重新破土动工所致,不久之后就是可供马车经过的大道。 “开春之后就能通行了吧?”赵启明骑着马,经过难走的道路。 秦文解释说:“修路的事情是胡先生负责的,听说霜冻之前就已经重新开扩宽,等到开春之后稍作平整,就可以马上通行了。” 赵启明点头。 想致富先修路,这样的说法在哪个年达很有指导意义。 尽管东乡侯府对太平寨的规划充满了田园气息,但即便是种植水果和高产的水稻,也都需要有更好的道路。有了这样的道路,以后的太平寨就不会继续穷困下去。 想着这些,村子已经就在眼前了。 秋冬是农闲的季节。但农闲并不代表无事可做。水稻收割完成后留下的稻草被村民集中了起来,有很多村民利用这些稻草修缮屋顶,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 同样的道路,要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也需要多准备些柴火。 赵启明和秦文来到村外的时候,刚好是午饭的时间。有很多背着柴火的村民从山上下来。赵启明和秦文避开了他们,怕这些看到他们让他们进村,然后想办法招待他们。 看得出来,太平寨虽然成为了侯府的食邑,但很多规划没有实行,这里仍然过着艰苦的日子。至少赵启明看到了成群的孩子,居然也跟着大人上山砍柴,并且都没有鞋穿。 赵启明翻身下马,朝秦文吩咐道:“去帮我把孙里正叫来。” 秦文也从马上下来,然后徒步去了村子。 很快,孙里正跟着秦文出来了。 老远看到赵启明,孙里急忙快步走来,朝赵启明行礼。 “孙先生不用太客气。”赵启明笑着说:“有些日子没见了,家里都还好吧?” “都好。”孙里正很高兴,朝赵启明说:“正做午饭呢,小侯爷快进村吧。” “不用了。”赵启明说:“我就是过来看看,顺便找孙先生说点事。” “边吃边说吧。”孙里正很热情:“刚好,今天又做好了油渣,小侯爷之前说猪油拌饭不错,小人这就让家里的婆娘去做。” “还是下次吧。”赵启明的确很喜欢孙里正家的猪油拌饭,但刚吃了不少的豆腐脑,实在没胃口:“我这次来,主要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孙里正。” “好消息?”孙里正不解的看着赵启明,见他的确有事,觉得不愿意进村也不能站在这路边说,所以指着村外的磨盘说:“过去坐下说吧,小侯爷骑马来的,还是坐会比较好。” 赵启明点头,跟着孙里正过去了。 虽说前些日子霜冻了,但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也正因为此,西乡亭和东乡亭才开始挖莲藕。太平寨这会儿也有太阳,坐在被孙里正特意清理过的磨盘上晒会太阳,其实也很不错。 “孙先生还记得杂交水稻的事情吧?” “这是当然。” “那孙里正应该还记得,到时候需要用到村里的劳力吧?”赵启明接着说:“这些劳力要跟往常那样下地干活,但无论当年的收成怎么样,都要给你们粮食补贴。” “记得。”孙里正说:“这件事钱管家也说过。” 赵启明点头:“补贴的粮食已经下来了,我准备过几天就运过来。” 听到这话,孙里正有些吃惊,然后急忙摆手:“没有这个道理,庄户人家自古都是春种秋收,种完了地才有粮食吃,眼下都还没干活,怎么敢要侯府的粮食?” “这不是侯府出的。”赵启明说:“是朝中给的。” “朝中?”孙里正有些畏惧:“朝中为何要补贴我们粮食?” “自然是因为试验田的事。”赵启明觉得解释不清楚,所以说:“总之粮食已经下来了,过几天就能送过来,到时候孙先生做好准备,把那些粮食分掉。” “这不行。”孙里正有些倔强,再次拒绝说:“就算不是侯府的粮食,但庄稼人都还没下地就吃粮食,这种事情太平寨可做不出来。” “您想多了。”赵启明说:“其实这些粮食本来就是要提前给的,毕竟庄户从春种到秋收都要在试验田里干活,如果粮食不提前给,他们肯定会担心秋天之后的收成,毕竟种的不是自己的粮食。” 听到这话,孙里正似乎也有这样的顾虑,但他最终还是说:“小侯爷的对封地的百姓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不相信朝廷,小的也绝对信任小侯爷。” 赵启明笑着说:“那也只是您相信,若其他人不信呢?” 孙里正沉默了,然后说:“不管相不相信,只要到了春耕的时候,都要下地干活,谁要是觉得不相信侯府,就不肯下地去耕作,我就让他好看。” “那不行。”赵启明无奈的说:“要让人心甘情愿的干活,就要让人没有后顾之忧,这粮食最迟也应该春天就发下来,现在只是提前了些,也好让村里过个好年。” 听到赵启明说到“过个好年”,孙里正有些被触动了。庄户人虽然穷,但也有自己的脸面,总觉得还没种地就先吃粮,这事情比较丢人。但孙里正知道,村里今年的确有些困难。 “不瞒小侯爷说。”孙里正叹息道:“前些日子村里有几家人生病,说是风寒,为了治病卖了不少的粮食,都已经快撑不住了,这时候要是有侯府发下来的粮食,的确能解燃眉之急。” “好几家人同时风寒?”赵启明皱眉。 “已经好了。”孙里正忙说:“是侯府的神仙治好的。” “谁?” “老神仙。” 赵启明有些疑惑:“是诸葛大师?” “对。”孙里正说:“诸葛大师是好人,药到病除,把村里的病都治好了。” 赵启明无奈。虽然他知道诸葛大师有些本事,但发挥太不稳定。 即便是看手相这种事情,他都不怎么相信,更别说诸葛大师的丹药,他根本就没胆量去吃。这太平寨的病能被老神棍治好,那也真是福大命大了。 “粮食就收下吧。”赵启明说:“反正最晚到春耕的时候也要给,早点拿到这些粮食,那些生病的庄户也能吃得上饱饭,孙先生不为其他人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吧?” 听到这话,孙先生感激的朝赵启明说:“那小的就先谢过小侯爷了。” “客气。”赵启明站了起来:“今天就先这样了,过几天我就让人把粮食送来。” “小侯爷这就走?” “这就走。”赵启明拿起了马鞭:“不用送了。” 虽说已经反复说过不用送,但孙里正还是出来送了。并且直到离开了村子,孙里正还跟在很远的后面,挥手目送着赵启明和秦文离开,直到已经快看不到了,才把手藏进袖笼里。 老实说,这次来太平寨,让赵启明.心情很沉重。 虽然以前也来过,但都跟今天不同。 今天他是去了西乡亭,然后才来太平寨的。 两相对比之下,西乡亭人多热闹,正挖着莲菜,享受丰收的西域,甚至还有美味的豆腐脑可以吃。而太平寨看不到行人,村民们都在忙着打柴和修缮房屋,甚至还有因为生病卖粮食,导致过年都吃不饱饭这种事情。 幸运的是,这只是暂时的。 过了今年,太平寨即将迎来新的未来。 赵启明感觉很有信心。 毕竟包括孙里正在内,太平寨都的村民,都是些善良本分的人。 有这样的人在,只要肯吃苦,不用太长时间,太平寨就能拥有新的未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决赛分析 太平寨的村民善良本分,这话不假。 但西乡亭的村民过上了好日子,勤劳的本质也没有发生改变。 在他们的辛勤劳作之下,年初种下去的莲藕种子在春天里发芽,在夏天里开花,形成能够把曲江也比下去的十里荷花,已经成为西乡亭最好的景致。等到了秋天,荷叶逐渐枯萎,没有了诱人光顾,但淤泥下的莲藕悄然生长,直到寒冷的冬季,这里的收获喜人。 西乡亭的池塘清理完成。 加上东乡亭水田里的出产,运到侯府的莲菜多的让人吃惊。 侯府的菜窑都已经装不下了,赵启明给公主府送去了些,魏其候府,颍川侯府,还有李敢家里也都分到了不少,最后钱管家还让人给马场送去了些,剩下的仍然足够吃到年后。 包括钱管家在内,侯府的人都喜欢莲菜。所以当莲菜运到侯府之后,厨房就立即弄来炖肉,让厨房的人都能尝鲜。也正因为此,赵启明也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莲菜。甚至来到了静安公主的外宅,招待他的居然也是猪脚顿莲藕,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吃腻,仍然很给面子的狼吞虎咽。 “可惜每年只有冬天能吃到。”静安公主看着砂锅里的猪蹄莲藕,有些惋惜的说:“等过完了年,就再也没有莲藕可吃,只有等到来年冬天,才能吃上这猪蹄莲藕。” 赵启明啃着莲藕。静安公主外宅里的厨子虽然手艺不好,但人家很有耐心,这莲藕炖的很烂,吃起来很软:“你可以往地窖里藏些,说不定就能能吃到明年夏天了。” 静安公主笑着说:“就算是地窖也藏不了那么久。” 赵启明觉得也是。 没有蔬菜大棚的公元前可真不方便。即便是贵族也只能顺应天时,吃的都是些时令蔬菜。而冬天很少有可以吃的蔬菜,也就怪不得赵启明吃了好几天的莲菜也仍然不觉得腻了。 “不过这猪脚莲菜还是秋冬季节吃比较好。”静安公主喝着汤:“到了天热的时候,这猪脚莲菜恐怕太油腻了些,让人看着远不如秋冬季节有食欲。” “那是对你来说。”赵启明啃着猪脚:“只要夏天有,我绝对有食欲。” “夫君是有福之人。” “你是说我好吃懒做?” “那可不敢。”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然后尝了块莲菜,在咀嚼的同时,点头说:“这莲菜比去年曲江上的好吃,清香的味道浓郁了许多。” 赵启明说:“可能河滩上比较适合莲菜生长吧。”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说:“西乡亭的莲菜,太皇太后肯定会更加喜欢。” 赵启明点头。 他听静安公主说过,太皇太后年老多病,好些年前就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牙齿也不是太好,所以静安公主吃到了软糯了猪脚莲藕,就立即把手艺带到了宫里,结果理所当然的受到的太皇太后的喜欢,甚至在去年冬天期间,前后吃过很多次。 “那你也给太皇太后送去些吧。” “明天就送。”静安公主说着,放下碗筷,拿起毛巾擦手。 赵启明正啃着猪脚,见状不解的说:“这这就吃饱了?” “不宜多吃。” “怎么不宜多吃?”赵启明说:“你去年吃的比我都多。” “乱说。”静安公主气笑了:“我几时比你吃得多了?” “你忘了你跟我抢猪脚,还打我了?” “可最后那块猪脚不也是被夫君吃了?”静安公主笑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随手拿了块文玩印章在手里把玩:“去年没怎么注意节制,身上长了很多肉,今年可不能再那么胖下去。” 赵启明点头:“毕竟去年没人能看到你光着身体的样子,就算是长胖了,穿着斗篷也看不出来,今年情况就不同了,我随时可能把你脱/光,要是被我看到你长胖了,你肯定会害羞。” 静安公主笑着说:“夫君要是嫌弃,那等妾身瘦下来再见面?” “那不能。”赵启明说:“不嫌弃你,再吃点吧。” “饱了。” “不吃算了,那这锅全是我的。” “别。”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面前的碗:“给我留点,我晚上还吃呢。” 赵启明翻了个白眼。 “夫君刚说,前些日子去了太平寨?“ “对,跟那边打招呼了,现在就等你的粮食下来。” “放心。”静安公主笑着说:“答应过夫君的,最近几天就能下来了。” “那就好。”赵启明点头,然后说:“你知道我去太平寨之前去哪了?” “西乡亭?” “西乡亭之前呢?” “那妾身如何知道?” “我去看比赛了。”赵启明说:“特意去看了黄金甲。” “结果如何?” “很不错。” 静安公主笑了:“毕竟是横空出世,过关斩将闯进冠军决赛,实力当然不差。” “不过奴儿那边也没闲着。”赵启明说:“我猜测,他早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这些日子没有出面参加任何比赛,就是为了在冠军赛的时候,拿出新的战法对付黄金甲。” “恩?”静安公主来了兴趣:“我以为是夫君在帮忙献计献策。” “等我献计献策,那还不如认输好了。”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着赵启明。 “现在也说不好结果。”好其名啃着猪脚,若有所思:“奴儿肯定有所准备,黄金甲不断参加友谊赛磨练战术也不容小看,估计到时候的比赛肯定是险象环生吧。” 静安公主说:“那样也好。” “好?”赵启明奇怪的看着静安公主:“前些日子你还特意让我去看黄金甲的比赛,说红甲队是公主府的球队,必须要拿下这次冠军赛,现在怎么改变态度了?” 静安公主笑着说:“拿下冠军称号自然可喜可贺,但就算最后被黄金甲击败,也未尝不是好事。奴儿求胜之心太强,能早些接受失败,对他的成长也是有所好处的。” “你这话可别让奴儿听到。”赵启明眯着眼睛:“他肯定不会服气。” 静安公主无奈:“那夫君说,红甲队的胜算有多大?” “不好说。”赵启明啃完了猪蹄,也拿毛巾擦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奴儿的胜算可能更大些,但黄金甲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是赢了也肯定是险胜。” 静安公主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若有所思的点头。 “对了,冠军赛在哪里打?” “夫君何意?” “我是说,冠军赛在哪个球场进行。” “盖侯王信府上。” “主场?”赵启明想了想:“黄金甲在自己的主场,肯定比红甲队更有优势。” 静安公主好笑:“先说红甲队胜算更大,现在又说黄金甲有主场优势,那岂不是两相抵消,胜负仍然很有悬念?夫君说了这么久,等于什么也没说。” “比赛就是这样。”赵启明喝着茶:“很多细节都能影响成败,即便是实力悬殊也可能出现以弱胜强的情况,何况两支球队本来就在伯仲之间,本来就不好预测。” “有点悬念也好。”静安公主说:“场外的观众有支持红甲队,也有支持黄金甲,听说灌英已经开了盘口,红甲队和黄金甲的胜率也都差不多,说明比赛的胜负谁也没有把握。” “我都没把握,何况是别人?”赵启明说:“有点悬念,比赛才能更加精彩。” “夫君会去看吧?” “当然去。”赵启明站起身来,走到软榻上躺着,然后惬意的说:“虽然跟盖侯王信没太大交情,但人家也准备了我的观战台,实在是没办法,谁让我面子这么大呢?” 静安公主好笑:“只怕也是看在红甲队的面子上吧。” “不管看在谁的面子上,总之有面子就是了。” 静安公主无奈。 “你也要去吧?” “恩。” “那我们到时候就在场外观战。”赵启明眯着眼睛:“现在就静等结果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第四百六十章冠军赛 从红甲队和灌家军在马场诞生,到韩世人的黑甲队的正式成立,再到越来越多的球队组成职业联赛。橄榄球的发展迅速,已经取代了原本的围猎,成为风靡长安的运动。 在此期间,职业联赛走过了蹒跚学步的春季选拔赛,走过和精彩纷呈的夏季资格赛。当秋季的停赛终于结束之后,在观众们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冠军赛在千呼万唤下终于到来。 这天,长安城车水马龙。 数不清的马车行走在街道上,朝着盖侯王信的府邸中开进。那里是进行决赛的球场。但是能让盖侯王信特意准备观战台的,都是朝中大员,或者在军中威望极高的老将。 喜欢观赛又没有尊贵身份其他观众,只能聚集在观战台附近的围栏附近。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情绪高涨,比赛还没开始就互相讨论着红甲队和黄金甲的小道消息。 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走了各种关系才能有幸到现场观赛的。 鸿胪寺也走了很多的关系。 为了方便以后的交往,鸿胪寺的官员异想天开,请北方部落的使节前来观赛。 他们的想法是好的,但可惜面子不怎么好用,即使找到了很多的关系,也只只争取到了角落里的观战台。这也就是说,必须要让所有部落的使节都聚集起来看球。 让鸿胪寺的官员没想到的是,北方部落之间的矛盾如此之深,竟然还没等比赛开始,就已经发生的激烈的冲突。这让鸿胪寺的官员大为紧张,便想到了东乡侯。 听说东乡侯是北方部落的好朋友,这种情况应该让东乡侯来救场。 但是很可惜,东乡侯根本没功夫去调节北方部落之间的关系。 此刻,赵启明正和诸位纨绔同坐观战台中。 这观战台是盖侯王信提前准备的。虽然位置不算是很好,但能有这样的待遇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所以除了赵启明之外,很多纨绔都跑到这个观战台来观赛。 以这些纨绔的身份,当然能跟着家中的长辈,去位置更好的观战台。 但是他们希望能在观战的过程中放飞自我,尽情的喝酒吃肉甚至破口大骂,这是他们的长辈所不允许的,所以他们找了各种的理由,都跑到了赵启明的观战台里。 果然,没有了长辈的管束,纨绔都有点过于放纵了。 如此令人热血沸腾的食客,他们激动起来如同脱缰的野狗,互相之间勾肩搭背的唱着歌,喝起来也根本毫无节制,更要命的话,他们很容易就激动起来说脏话。 “泥玛的灌英怎么还没来?”赵启明问。 旁边的李敢恭敬的说:“刚才泥玛的见过了,这会不知道泥玛的跑哪里去了。” 赵启明不满:“泥玛的再不来就没他的位置了。 李敢附和道:“泥玛的说的对。 “恩?” 李敢赶紧说:“师兄说的对。” 赵启明这才点头。 不过连李敢这么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都被这群纨绔给带跑偏了,老是说脏话可不好。看来还是要尽量的控制下自己,不能过于放飞自我,这观战台可就真成了黑社会大本营了。 想着这些,秦文忽然带着司马相如来了。 这让赵启明有些吃惊,忙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以为先生不来了。” 司马相如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到道:“小侯爷派人去请,哪有不来的道理。” “先生最近不是忙着编修字典的事?” “的确忙了些。”司马相如笑着说:“不过就算再忙,比赛还是要看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肃然起敬。 这才是真的球迷,比起他可强多了。 赵启明没有理会那些纨绔,只是朝李敢介绍道:“这位是司马先生。” “司马先生?”听到赵启明如此介绍,李敢立即猜到了是谁,急忙起身行礼,然后说到:“在下李敢,曾有幸拜读过先生的《上林赋》,先生才华横溢,让人敬仰。” “哪里。”司马相如还礼道:“李将军为国征战,才是真正的英雄少年。” 客套了几句之后,赵启明和李敢请司马先生坐下。 然后赵启明东张西望的问:“嫂夫人没来?” “来了。”司马相如说:“不过遇上了静安公主,已经被请过去了。” “静安公主?” 赵启明有点不满,甚至觉得静安公主可恨。 毕竟他早就很想见卓文君了,今天派人去请司马相如,原以为司马相如忙着编修字典的事情不会过来了,没想到人家把卓文君也带来了,只是可惜被静安公主给拐跑了。 看来想见卓文君,还要重新找机会才行。 “对了。”赵启明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先生的字典编修进行的如何了?” “还算顺利。”司马相如说到这里,表情有些疲惫:“陛下重视编修工作,派去了很多饱学之士,共同进行字典的编修,只是这编修工作过于繁琐,只怕还需要时间。” “这是当然。”赵启明其实很关心字典的编修:“不知除此之外可还有难处?” 司马相如想了想,然后说:“可能还是注音的问题。” “先生说的是标注读音?” “按照小侯爷的意见,可以用同音字。”司马相有些无奈:“但很多的同音字比释义字本身还要麻烦,无法通过同音字来辨别,也就无法解决读音的标注问题。” 赵启明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有必要弄出拼音了。” “小侯爷说的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些符号?” “先生还记得?” 司马相如点头,然后陷入了思考。 赵启明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看到司马相如脸上的疲惫神情,有些不忍。 想来字典的编修工作繁重,司马相如最近很是辛苦,赶上冠军赛这个机会,正好放松心情吧。赵启明说:“标注读音的事情,我会想出办法的,先生不用着急。”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的表情轻松了些,朝赵启明说:“那就麻烦小侯爷了。” “哪里。”赵启明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然后朝司马相如说:“字典的编修功在当代,同时也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先生主持编修不易,但是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多些小侯爷关心。”司马相如接过了茶水。 正说话间,球场外忽然爆发出了欢呼。 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立即看了过去,发现是黄金甲队的球员出现在球场。 很快,伴随着同样的欢呼声,红甲队的球员也出现了。 他们已经穿好了护具,正在万人瞩目中走到场边的休息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比赛即将开始。这让等候多时的观众,不论支持的是哪支球队,此刻都激动起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突发情况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这让观众都激动了起来。 尤其是赵启明的观战台里,诸位纨绔简直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周福已经激动的摔了碗,朝着红甲队不停的呐喊助威。旁边的曹胜虽然家教很严,没有明显过激的举动,但是脸上刀疤已经在充血,足以说明他此刻心中的激动。 赵启明真想让他们冷静点。 毕竟这是他的观战他,这些纨绔大多酒色伤身,纵欲过度,要是太过激动心脏病发作死在了这里,人家的娇妻都来要求他负责,那他估计也要酒色伤身,纵欲过度了。 但是想到人家好不容易背着长辈跑出来,冒着比赛结束之后被家法伺候的风险,为的就是能在这里吃肉喝酒破口大骂,如果这里也容不得他们,那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只能由着他们。 司马仙姑倒是不在意,仿佛根本就没察觉,此时时特意站起来看了红甲队,然后坐下来,满意的说:“红甲队的球员精神都很饱满,想必赛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先生觉得红甲队能赢?”赵启明问。 “应该是吧?” “理由呢?” 司马相如惭愧的说:“在下没怎么看过黄金甲的比赛,但听说黄金甲是以红甲队为标准组建,训练和战术都是红甲队的方安排的,不知这样的床沿,有几分是真?” 赵启明说:“这的确是真的,也不是秘密。” 司马相如点头,然后到:“据在下所知,红甲队的训练和战术,都是根据比赛逐渐摸索出来的,黄金甲如果照搬过来,使用的时候肯定没有红甲队得心应手猜对。”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吃惊。 他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司马先生说的意思很明显,简单来说就是,山寨货肯定没有原版好。 这其实也是很简单的道理。只不过赵启明没想到那里。 “还是先生看的透彻。”李敢忍不住插嘴:“如此说来,先生肯定没少观赛吧。” 司马相如笑着道:“惭愧,从夏天开始每场比赛,在下基本都看了。” 听到这话,李敢充满了敬意:“看来这观战台中,数先生对比赛最为精通了。” “哪里。”司马相如谦虚的说:“只是略懂些规则罢了,不敢说精通。” 正说着,球员进场了。 与此同时,裁判也站在了球场的正中。 从马场走出来的裁判小许已经今非昔比。他是长安城中仅有的比赛裁判,承担了从春季赛到冠军赛的所有正式比赛。正式进入职业生涯之后,他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如今的小许,站在球场上有了掌控大局的姿态,再也不怕不安好心的球员故意把他他撞飞。甚至就算有人无意间撞到了他,他也能很快调整好姿势,不至于跌成狗吃/屎。 当然,这些变化都是随着经验逐渐累积的。 在小许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他的严谨。就如同当年在马场时,被灌夫派去监督赵启明,连赵启明对李敢的姐姐有没有男朋友产生兴趣都要记录下来,可见其工作认真。 如今的小许同样拥有者严谨的品质。站在球场正中的位置,等待着双方的球员入场,竟然弯下腰来把球场中的碎石捡起来,亲自扔到了场外,实在是让人佩服。 在他的指挥下,红甲队和黄金甲走进了球场。 他们已经换上了护具,在欢呼声中从不同的方向走来。 直到等到他们站定,杂乱的声音没有了,所有人都在等待比赛开始。 “灌英怎么还没来?”赵启明东张西望。 李敢紧张看着球场:“估计是去别的观战台了吧。” 赵启明想想也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有那么多的老将,以灌英的性格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去拍马屁。说起来的确很让人不耻,但这是灌英的爱好,赵启明也早已习惯。 想到这里,他重新看着球场。 随着裁判小许发令,场外的锣声响起,观众爆发出呐喊声,比赛开始了。 上半场是黄金甲的进攻时间。 黄金甲的战术是仿照红甲队进行的,其得分的手段主要是九号四分卫负责。 这名球员的身材和呼伦神似,但是更加高大强壮,以至于在球场上鹤立鸡群,比防守球员高了半个头。当传球手将球传给他时,场外的观众立即爆发出了欢呼声。 原因无他,此人是最主要的得分选手。 事实证明,其实力也的确名不虚传。 在顺利的接到了球之后,九号选手奔跑起来,动作很是很灵活,并且速度很快,在连续甩过了红甲队的两名防守球员,直接突破到第三防区,才终于被拦截下来。 “十分。”裁判小许朝着场外示意。 这让支持着黄金甲的观众都欢呼了起来。毕竟比赛才刚开始,面对红甲队的防线,黄金甲能突破到第三防区,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当然值得他们欢呼庆祝。 与之相对的,是支持着红甲队的观众失望的表情。 好在比赛才刚开始,并且现在是黄金甲的攻击事件,所以支持着红甲队的观众只是抱怨了几句,等到标志着比赛开始的锣声响起,他们又紧接着充满期待起来。 “现在只是试探。”司马相如忽然说。 赵启明正等着比赛开始,听到这话不解的问:“先生说谁在试探?” “双方都在试探。”司马相如看着球场:“黄金甲和红甲队未曾交过手,虽然训练和战术相同,但毕竟试过了才知道深浅,接下来无论攻击还是防守,应该都有所调整。”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惊讶地看着司马相如。 历史上有名的词赋家,似乎还是个很专业的球迷啊。 这样想着,锣声再次想起。 比赛重新开始,黄金甲将再次展开进攻。 当双方球员的撞击声传来,黄金甲的传球手不断的后退,似乎在寻找着环球的机会。谁料他们的进攻防线出现了问题,红甲队居然有两名防守球员直接冲了过来。 截杀? 很多人的脑海中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让支持黄金甲的观众都紧张起来,支持红甲队的球员也都满脸的惊喜。 黄金甲的传球手当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眼看着情况危急,他在仓促之下将球传出,可红甲队的防守球员已经冲到面前,并且即将和他发生了碰撞。 橄榄球在撞击之前就被传了出去。 但可惜的是,传球的位置有些不对,竟笔直的飞出了界外。 自然,这是无效传球。 但是还没等黄金甲的球员和支持他们的观众觉得可惜,那名被撞到在地的传球手忽然间发出了痛苦的惨叫,还原地翻滚了几圈,然后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小腹位置。 见到这样的转狂,裁判小许立即终止了比赛,进入场中查看伤情。 眼看着那名球员表情痛苦,很久都没有爬起来,这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第四百六十二章原来如此 谁也没想到比赛刚开始就发生这样的情况。 直到队医也赶紧入场,观众才意识到传球手的情况可能不妙。 想到刚才发生碰撞之前,传球手已经把球传了出去,这时候的碰撞存在犯规行为,这让支持黄金甲的观众都激动起来,大胜的指责红甲队防守球员犯规致人受伤。 甚至就连支持红甲队的观众,也有红甲队球员犯规的想法。 黄金甲的队医查看了传球手的伤情之后,表示传球手的伤到了腹部的要害。听到这个结果之后,裁判小许立即宣布,红甲队球员恶意攻击要害,存在犯规行为。 这在大家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即便是支持红甲队的观众也没有质疑。 包括支持黄金甲的观众在内,所有人都在担心传球手的伤情。毕竟如果真的无法继续参加比赛,需要替补球员入场,这对黄金甲接下来的比赛,势必会产生影响。 这时,黄金甲的队医检查了伤情,打着手势表示,传球手已经无法再比赛。 这让支持黄金甲的观众很是失望。 觉得失去这样的传球手是很大的损失,所以再次大声职责红甲队的红甲队的球员,这让那名防守球员有些无措的站着,想要去看那个球员,但是被自己这边的球员拉开。 “经过了试探之后,红甲队的防守策略发生了变化,不然也无法冲破对方的进攻阵型。”司马相如看到这里,有些遗憾:“这个时候有犯规行为,实在是没必要。” 旁边的李敢点头:“犯规之后得到出发,的确得不偿失。” 交谈中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坐在主位的赵启明,正若有所思。 场外的观众,包括场内的球员,此刻都在关注着那名传球手。 当队医宣布传球手不适合继续比赛之后,就立即要把那名球员抬出场外。甚至场外的候补球员都已经开始做热身的准备。但这个时候,那名传球手忽然推开了队医。 他居然挣扎的要站起来。 那些队医都有些慌乱,附近的队友也急忙赶来阻止。 但这名传球手拒绝了所有人的劝解,坚持要重新站起来。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跪在地上喘息。很快他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坚毅。 看到这名传球手有如此的执着,附近的队友和场外的观众都被打动。不管是黄金甲的支持者,还是支持红甲队的观众,此刻都在大胜的呐喊,为这名球员助威。 “站起来。” 整个球场都充满了这样的声音。 那名球员没有放弃,在此起彼伏的助威声中,他紧咬着牙关,用单膝跪地的方式支持者平衡。他剧烈喘息着,然后用手撑着膝盖,终于在欢呼声中重新站了起来。 整个球场都为之沸腾。 不管观众支持的是哪支球队,面对如此不服输的精神,他们都充满了敬意。 甚至就连赵启明的观战台里的纨绔,也都全部站了起来,朝着球场中的传球手高声呐喊。在他们的眼里,这名球员虽然还站不稳,但绝对算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整个球场都在被那名传球手的精神所触动。 只有赵启明沉思着,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跟灌英说过球场比赛中,有进行假摔的策略。 尽管他难以肯定那名传球手是否假摔,但这名球员现在表现的顽强,以及获得了全场所有观众的支持,全部都是他在几天之前曾经跟灌英描述过的策略。 告诉灌英的事情,黄金甲的球队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不仅知道,还真的用在了球场上。 这太让赵启明吃惊了。 此时,在万众瞩目中,那名传球手终于能够站了起来。他让自己的队医离开了球场,然后尝试着跳了几下,然后朝裁判小许表示,他可以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场外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裁判小许确定了那名传球手的身体可以继续比赛之后,便重新开始了比赛。 对红甲队防守球员的判罚仍然有效。这意味着刚才的传球出界被判定为无效,黄金甲将重新得到进攻机会。对于这样的判罚,彼此双方都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见。 甚至撞到了传球手的红甲队球员,还主动上前表现出了歉意。 所以随着锣声想起,比赛重新开始。 赵启明已经没心思看比赛了。 按照他的经验,现在所发生的状况,绝对就是通过假摔影响判罚结果。 黄金甲的球员为何能懂假摔? 赵启明疑惑间,忽然意识到,灌英到现在还是没出现。 他东张西望,先在观战台附近搜索,并没有发现灌英的踪迹。紧接着他开始观察着球场附近的球队休息区。忽然间,他看到了灌英的身影,那家伙居然就站在球场边。 这是红甲队和黄金甲的比赛,赵启明根本就没想过灌英会出现在那里。 他仔细看去,发现灌英不是在红甲队这边。 那家伙居然跟灌家军的防守球员站在场外,看样子好像还在吩咐着什么。 看到这里,赵启明难以置信,猛地站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 “师兄怎么了?”李敢发现赵启明站了起来,马上问道。 旁边的司马相如也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可赵启明没有心思理会他们,此时只顾看着球场边的灌英。 此时比赛已经重新开始,黄金甲球员开始再次展开进攻,刚才疑似受伤的传球手动作灵活,红甲队的球员和其他观众居然也没觉得不妥,开始重新关注比赛本身。 同样的道理,灌英也没发现赵启明正从对面看着他。 “果然是这家伙。” 赵启明全明白了。 虽然只是推测,但他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显然,通过假摔来影响判罚结果的策略,是灌英教给黄金甲的。 这也是为何灌英会出现在那些黄金甲防守球员的深浅。 其实事情很好解释。 正在跟红甲队比赛的,根本就不是黄金甲! 虽然说起来让人无法相信,但赵启明几乎已经肯定。 眼下正在球场中和红甲队进行比赛的,是汉武帝刘彻在未央宫组建的球队。 第四百六十三章打倒小舅子 正在和红甲队比赛的,是汉武帝的球队。 想到这个可能,连赵启明自己都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但是在他看来,这其实是最好的解释。 他至今还记得,灌英曾经告诉过他,汉武帝年轻好动,无法忍受未央宫里的枯燥,刚好那时兴起了橄榄球的运动,所以汉武帝抽调身边的侍卫,在未央宫组建了自己的球队。 这支球队是灌英负责的。 并且去年的时候,灌英也曾经说过,汉武帝的球队水平很高,但苦于没有球队切磋,所以如果长安城的职业联赛继续进行下去,汉武帝的球队很有可能会参加比赛。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赵启明很感兴趣,还想过汉武帝不会光明正大的参加比赛。只是后来没有这方面消息,他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直到刚才他才猛然间想起。 现在看来,汉武帝的确有那样的想法,并且真的那么做了。 长安城没有黄金甲这支球队。 或者可以说,黄金甲这支球队从开始职业联赛之时,就是挂在盖侯王信下面的皇家球队。这件事盖侯王信肯定是知情的,但是盖侯保守了这个秘密,没有跟任何人说。 同样的,灌英也没有宣扬过这件事。 如果不是赵启明看到刚才发生的突发状况,联想起他曾经告诉过灌英,可以通过假摔来影响判罚结果,恐怕直到现在他也蒙在鼓里,以为红甲队真的在和盖侯王信的球队交手。 他想起那天灌英安排比赛,让他去寻找黄金甲的破绽。 灌英可能的确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区别在于,他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找到破绽,让红甲队可以利用起来,而是是为了通过赵启明的观察,找到黄金甲的弱点,然后加以调整。 现在看来,那家伙的确得逞了。 至少通过通过假摔影响判罚结果这个策略,他学的很好,还骗过了所有人。 场外的观众和红甲队的球员都信以为真,根本没有人质疑裁判小许的判罚。 而此时,比赛仍然再继续。黄金甲继续进行着进攻,红甲队也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积极的防守。场外的观众也忘记了刚才的事情,紧张关注着比赛或是呐喊助威。 显然,现在只有赵启明识破了黄金甲的真实身份。 “师兄怎么了?”旁边的李敢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静下心来,重新坐下。 他想了想,然后朝李敢说:“你应该听说过,陛下也有支球队吧?” “师兄为何提起此事?” “你就说知不知道。” “知道。”李敢看着赵启明说:“听说是在未央宫组建的,球员也都是从未央卫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护卫,组建后不久陛下就带他们去了上林苑,很少有人再见到过。” “未央卫的人?”赵启明看着球场。 怪不得黄金甲的球员身体素质如此之强。要知道奴儿的球员都是从马场的匈奴人中选出来的,汉武帝的球员全部来自未央卫,显然应该比奴儿更加的千挑万选。 “师兄觉得有何不妥?” “我再问你。”赵启明笑了起来:“陛下的球队如果参赛,结果会如何?” “肯定会赢。”李敢不假思索:“甚至拿到冠军都不成问题。” 赵启明感兴趣的问:“为何如此肯定。” “陛下身边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李敢说:“有这些人辅政,陛下可以挥师北上,赶走左贤王,如果让这些人来训练球队,那陛下的球队,也肯定是最好的球队。”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着说:“那如果陛下输了呢?” 李敢想了想,然后说:“即便是输了,陛下也不会自暴自弃,肯定会找到失败的原因,加以改正之后训练出更好的球队,等以后有了比赛再赢得胜利。” “你确定陛下输了比赛,不会恼羞成怒,以至于想要人命?” 听到这话,李敢正色道:“陛下绝不是这等昏君。” 赵启明笑着点头。 他也觉得汉武帝不是那样的昏君。 不然的话,汉武帝也不会让自己的球队冒充黄金甲参赛。 显然,汉武帝希望能进行公平的决赛,看他训练出来的球队实力到底如何。所以他才让自己的球队冒充黄金甲,并且严格保守这个秘密,让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由此可见,汉武帝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眼球场便的奴儿。 多日不见,这熊孩子长高了不少,只是仍然留着鼻涕。和灌英不同的是,他的话始终不多,此时正关注着比赛本身。对于红甲队,这熊孩子付出了不少的心血。眼看着过关斩将,成功的进入到最终的决赛,其实为的就是最后的“冠军”称号。 要是让赵启明现在过去告诉奴儿,他正面对的是汉武帝的球队,考虑到汉武帝有着随时诛你九族的权利,最好让汉武帝赢得比赛,这肯定会奴儿受到很大的打击。 赵启明也没打算那么做。 与此同时,他也坚定的认为,汉武帝也想要公平的比赛。 如果真的因为输了比赛,就心中产生嫉恨,那这样的皇帝也称不上雄才大略。 想到这里,赵启明露出了笑容。 他不打算告诉奴儿他的发现,这样的话就不会影响奴儿对比赛的安排,所产生的结果肯定是公平的角逐。他希望看到公平的角逐,但特希望看到汉武帝被击败。 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打汉武帝的脸。 如此天赐良机,怎么能错过? 想到这里,赵启明差点笑出声来,再次因此了李敢的注意。 “师兄到底怎么了?” “没事。”赵启明整理好表情:“继续看比赛吧。”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要继续装作不知情。 他装作不知情,汉武帝就算被击败了,也能若无其事的离开,别人只当是盖侯王信输了比赛。但如果赵启明知情,汉武帝就等于在他面前吃瘪,就算不会恼羞成怒,也肯定是有觉得没面子。 赵启明不想让汉武帝没面子,毕竟那是能够随时诛灭他九族的人。 更重要的是,汉武帝是他亲爱的小舅子。 怎么能让小舅子没面子呢? 作为汉武帝的未来姐夫,赵启明的想法很是体贴。 他差点又笑出声来。为了掩饰自己,他忽然朝球场高喊:“打倒黄金甲。” 球场外的观众其实始终都在呐喊,这样的声音也时有出现,只是观战台里的其他纨绔没有想到以赵启明的稳重,居然也如此的自嗨。这让他们也马上来了热情。 “打倒黄金甲!” “打死他们!” 观战台中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声。 这让赵启明觉得有意思急了。 没人知道,他在喊着打倒黄金甲的时候,心里喊的却是打倒小舅子。 第四百六十四章装聋作哑 很快,上半场的比赛结束了。 黄金甲得到了四十分,算是不错的成绩。 但这是他们的进攻时间,下半场就轮到红甲队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里,大家都在讨论上半场的进攻,和红甲队可能采取的进攻策略。只有在赵启明在观战台里东张西望,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球场上,好像是在找人。 他觉得汉武帝应该今天也来了。 毕竟这是最后的冠军赛,是检验球队实力到底如何的比赛。汉武帝想要公平的进行角逐,无论最后的结果是输还是赢,能亲眼看到整个过程,那当然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眯着眼睛,朝司马相如问:“先生是陛下的郎官对吧?” 司马相如正和李敢讨论着比赛,听到这话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先生能否告诉我。”赵启明压低声音:“陛下可曾有过微服私访的经历?”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明显紧张起来说:“陛下的行踪,在下不敢妄议。” “那就是有了?” “在下不知。” “先生不用如此紧张。”赵启明好笑:“我也只是前些日子是听人说起过,陛下对橄榄球很感兴趣,经常出来观赛,便想跟先生求证,看陛下是否真的与民同乐。” 听赵启明这么说,司马相如无奈道:“小侯爷何必打听这些事情?” “这么说,陛下的确经常出来看比赛?” 司马相如没有说话。 但赵启明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平时的比赛汉武帝都要微服私访出来观看,那今天如此重要的冠军赛,那就更没有理由不来了。甚至如果换做是赵启明的话,他觉得自己可定也会到场观赛。 所以他确定汉武帝今天肯定来,并且就在这个球场附近。 但具体在哪呢?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盖侯王信的观战台里。毕竟盖侯是汉武帝的娘舅,也是利用了盖侯,他的球队才能参加职业联赛。所以汉武帝如果到场,最有可能是盖侯王信安排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静安公主那边。 不过卓文君能请过去,这说明静安公主那边的观战台里,没有比较重要的人。 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的还是盖侯的观战台。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了过去。 作为东道主,盖侯的观战台无疑是最好的。秋冬季节经常有风,烧着火盆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了防风就把纱帘挂上,这在赵启明看来,就是形迹可疑的直接证据。 汉武帝就在那里面。 隔着球场,赵启明无法看到里面的人,但此时的距离的确很近。 这恐怕也是他最近接汉武帝的时候。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有很多书籍和影视作品,都曾经为汉武帝歌功颂德,但此刻近在咫尺,赵启明最想要知道的,是这个年纪的汉武帝,到底有没有长青春痘。 当然,他的好奇心注定无法满足。 毕竟,他要是就这么过去,恐怕还打开那层纱帘,就已经当场被拿下了。 所以保留点想象空间,就坐在对方才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喝着茶,收回了视线。 “关内侯?”旁边的李敢忽然惊呼。 这让赵启明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了地上:“你说谁?” “关内侯。”李敢看着对面,表情很吃惊。 赵启明赶紧看了过去。他发现那是在距离盖侯的观战台不远的地方,有个穿着常服带着发冠的人正好走过,身后跟着的人虽然不多,但都都躬着身,可见其身份的尊贵。 “那就是卫青?”赵启明看着对面。 李敢点头,然后不解的说:“关内侯现在应该在军中才是,为何也来了。” 赵启明已经没时间理会李敢呢,他正使劲的盯着对面。这是他亲眼看到卫青的机会,可是距离太远了,他根本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甚至根本无法判断出年龄。 只是个背影。 正如同汉武帝正坐在对面的观战台里,可惜有纱帘遮挡。 能同时看到这两个著名的历史人物,赵启明这辈子恐怕只有这次机会。可他能看到的只有卫青的背影,和明知道汉武帝就在里面,却根本无法看到真容的观战台。 他伸长了脖子,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目送着那个可能是卫青的人走到盖侯的观战台外面,然后很快就进去了。等到纱帘重新合起来,他连卫青的背影都看不到了,这让他觉得很是可惜。 居然就这没错过了。 “估计也是来看比赛的吧?”李敢说着便要起身。 赵启明赶紧拉住了他:“你打算过去?” “当然。”李敢莫名其妙:“既然看到了,理应过去行礼。” “别去。” “为何?” “总之你别去就是了。” 赵启明还真不能让李敢去,他也不能告诉李敢汉武帝也在那观战台里。 但如果李敢真的过去行礼了,就肯定能知道汉武帝也在那里。这就等于让汉武帝的行踪曝光,到时候要是真的出了意外,就算是李敢也很可前途不保。 好在李敢虽然疑惑,但他很听赵启明的话,所以赵启明让他不要过去,他便重新坐下来,然后不解的看着赵启明说:“师兄今天实在有些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废话,让你捉摸透了,汉武帝的面子往哪放? 赵启明差点又笑了。 汉武帝现在肯定很怕被人认出来。毕竟能来这里的达官显贵,脑子都不笨。通过灌英在场外指挥黄金甲这件事就能联想到什么,如果再看到汉武帝,那就更能引发猜想。 汉武帝不想暴露,更不想让人知道黄金甲是他的球队。 或许等黄金甲赢了比赛,这件事才会流传出来,并且成为佳话。但要是输了,就算汉武帝再怎么有气度,也肯定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不愿意承认他的球队输给了红甲队。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有点期待,黄金甲被红甲队击败。 很快,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了。 双方的球员开始入场。黄金甲的防守球员取代了进攻球员,同样的道理,红甲队的进攻球员也取代了防守球员。尤其是其中的呼伦,终于在冠军赛中亮相,立即引起了欢呼声。 在很多场比赛中,呼伦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已经成为最受关注的球员。 有了他的出现,也让支持着红甲队的观众有了必胜的信心。同样的道理,看到呼伦来到了球场中,那些指挥着黄金甲的观众也都紧张起来。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们紧张了。 毕竟,现在是红甲队的进攻时间。 第四百六十五章千里走单骑 随着比赛进入下半时,球场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作为裁判,小许的感觉最为明显。 此刻的他正站在中场位置,两边是对峙状态中的双方球员。这些球员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睛注视着对手,虽然没有任何的交流,但眼神不停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站在这些球员的中间,即便是小许也感到很有压力。 眼看着观众已经安静下来,正紧张的等待着比赛开始,裁判小许走出了场外。 他看了眼双方球员,然后将举了起手。 几乎同时,两支球队蹲了下来,将手按在膝盖上,眼睛仍然盯着对方。 终于,裁判小许的手落了下来,场外的锣声紧接着响起。 伴随着球场外的欢呼声,黄金甲率先发难,如同洪水冲向红甲队。 作为防守方,他们反客为主,并且来势迅猛,以至于红甲队的进攻线都无法展开,首当其冲的几个进攻队员甚至已经被逼得的后足点地,开始缓慢的往后滑行。 由此可见,黄金甲球员的身体素质,的确超过了红甲队。 在他们的强势防守下,作为进攻方的红甲队变得很是被动。 当中锋从胯/下把球交给传球手之后,这名传球手没有马上找到传球的机会。在他视线锁定的地方,呼伦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突破防守球员的封锁。 面对这样的情况下,传球手只能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寻找着传球的时机。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进攻防线居然被突破了。 黄金甲的九号球员冲向传球手,而传球手仍然没有办法传球。尽管从他的旁边冲来了两名队友,将对方防守球员截抱,可与此同时,居然又有防守球员冲了过来。 眼看着红甲队的进攻阵型被破坏,场外的观众也激动起来。 支持黄金甲的观众大胜呐喊,支持红甲队的观众也急的大呼小叫。 “完了。”周福脸色大变:“连球都传不出去,这可怎么办?” “恐怕很快就要被截杀了。”曹盛脸上的疤痕更红了:“如果让黄金甲在防守时间得分,红甲队的士气肯定也会受到影响,那到时候再想缩小比分就更加困难了。” “未必。”司马相如也紧张的关注着球场中:“说不定有变数。” “变数?” “可能是新的战术。” 司马相如的话音刚落,球场中果然有了变化。 在场外观众的呐喊声中,黄金甲的防守球员冲破进攻阵型,红甲队的球员不停的截抱对方球员,传球手仍然没办法传球,只能不停的保持着移动和闪躲。 眼看着进攻阵型已经被撕裂,防守球员前仆后继的毕竟传球手,进攻球员都在防守截抱时,红甲队的七号球员在完成了截抱之后,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中场。 这名七号球员往对方的防区跑去。防守球员中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的举动。他们看了眼被包围的呼伦,知道他已经没办法接球,但还是朝着七号球员追了上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传球手终于将球传了出去。 场外响起了惊呼声,大家都看出他想把球给七号球员,但七号球员距离太远,已经跑到了第三防区,并且顺着左侧的边线笔直的前进,根本就没有回头去看橄榄球。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球的传的很高。 可能是红甲队的传球手太过着急,以至于用了很大的力道,导致橄榄球在在天空中划过夸张的抛物线,没有办法很快落地,这也就让防守球员有了充足的时间。 他们立即离开混乱的中场,全力朝着自己的防区奔跑,同时视线始终跟随者橄榄球。在他们看来,只要判断出橄榄球准确的落点,他们就能无比顺利的完成截杀。 与此同时,红甲队的七号球员仍然头也不回,根本就没有理会身后的橄榄球。 但是很快就有防守球员发现不对。 橄榄球的落点居然就在红甲队七号球员的正前方。 这也就是说,七号球员的前进,和传球手的传球,并不是仓促中的决定,更像是提前有过计划的行动。这让防守球员有些换乱起来,便更加全力的朝着防区冲去。 很快,场外的观众也明白了红甲队的意图。 支持黄金甲的观众不敢相信。支持着红甲队的观众虽然也有些吃惊,但至少有了希望。他们大声的提醒着七号球员准备接球,完成这惊为天人的绝妙配合。 终于,红甲队七号球员跑过了第四防区,橄榄球的抛物线也开始向下。 可这个时候的七号球员仍然没有回头。 他好像没发现背后正有橄榄球飞来,仍然顺着边线往前奔跑。如此诡异的场景,让红甲队的支持者已经紧张得头皮发麻,声嘶力竭的提醒他接球,甚至开始怒骂。 他们着急了起来,觉得如果红甲队的七号球员还不停下,就没办法为接球准备,这样的话浪费了传球手的接球不说,还有可能让紧随而来的防守球员完成截杀。 周福终于忍不住,直接起身跑出观战台,大喊道:“快接球!” 仿佛听到了他的嘶喊,那名七号球员转身,并利用惯性跳了起来。 时间仿佛禁止了。 七号球员的身体在半空中呈现出诡异的姿势,类似足球场上的门将扑救,居然将手朝向本来应该从他左边飞过的橄榄球,更诡异的是他居然真的把球给接住了。 他把球接住了。 不管是支持黄金价还是支持红甲队,场外的观众都惊呆了。 黄金甲的防守球员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紧追不舍,眼看着七号球员已经接到球,他们不想看到的红甲队完成触地得分,所以此刻都嘶喊着朝着七号球员飞扑过去。 七号球员接球的动作堪称经典,但他的姿势也让他已经失去了平衡。 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黄金甲的防守球员成功将其扑倒,并且抱住他的大腿。但是双方都是在奔跑的过程中起跳的,在惯性的作用下,他们的身体往前滑行了很远。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场外的锣声也再次响起。 此时再看那七号球员,虽然已经倒在了地上,并且大腿也已经被抱住,但他的橄榄球并没有脱手,正被他牢牢的抓着,并且已经按在了地上,完成了触地得分。 更重要的是,他触地得分的地方,是第五防区。 即便是红甲队的支持者也惊呆了。 那可是第五防区。 这个传球居然穿越了整整四个防区,在第五防区被接住。 没有任何的冲撞,也没有任何的突防动作,就是传球之后的接球,如此简单的配合,居然能以触地得分的方式完美结束,并且还能成功的推进到到了第五防区。 这太惊人了。 回过神来,红甲队的支持者热血沸腾,声嘶力竭的呐喊。 尤其是赵启明的观战台里,众纨绔经过了心情的大起大落,都有些精神崩溃了。曹盛朝着球场大声叫好,窦家兄弟疯狂的砸东西,周福甚至都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了。 “先生说的没错。”李敢激动的看着司马相如:“这果然是新战法。” 司马相如如释重负,然后说:“以前红甲队得分,基本上都是呼伦的推进,现在呼伦被包围了,用这种传球得分的方式,这也确是不错的战术。” “估计红甲队最近没有参加任何比赛,就是在训练这种新战术吧?”李敢看着球场,欢呼中的红甲队球员,认真的说:“这可真是出人预料的战术。” 这的确是出人预料的战术。 别说是其他的纨绔,就算是赵启明也没想到。 红甲队七号球员的前进,让他想起了关老爷的千里走单骑。那完全是在没有队友支援的情况下的长途奔袭,并且还能胸有成竹的完成接球,这实在是让人佩服。 不过当赵启明看到红甲队得分之后,他马上想到的是朝对面的观战台看去。 果然,当红甲队开始庆祝后不久,对面的观战台里有人出来了。 这个人走出观战台后先朝着里面的人行礼,然后倒退着离开,直到走得很远了才转过身去,接着便来到了观战台外面的球员休息区,最后在灌英的身旁停了下来。 那个侍卫在灌英耳边说了几句,灌英的表情就变得认真起来。 看到这里,赵启明露出了笑容。 他已经确定观战台里的人就是汉武帝。 这侍卫去找灌英当然也是汉武帝差遣过去传话的。 如此说来,汉武帝应该已经着急了。 毕竟这是新的战法,黄金甲根本没有防守的办法。 看样子,汉武帝这是想要直接指挥球队? 第四百六十六章名将卫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大多数观众眼中,红甲队的新战术只是简单的传球接球而已,但如果对橄榄球的比赛有更多的了解,就能知道在五个防区之外的传球,意味着传球手要提前判断出队友的行动路线,然后准确的把球传出去。而接球手要在五个防区之外判断出球的落点,还要准确的接住球。这显然是经过了反复训练才能完成的。 显然,红甲队的封闭训练就是为了这样的新战术。 面对这样的新战术,黄金甲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 如果这种情况继续这样下去,有了新战术的红甲队很可能会赢得这场比赛。 在场很多观众的心里都有着这样的看法。 毕竟黄金甲上半场的首次进攻机会,在人仰马翻之后也才推荐到第四防区,现在红甲队居然推进到了第五防区。接下来的红甲队只需要如法炮制,就能很快追上比分,击败黄金甲。 想到这里,支持着黄金甲的观众忧心起来。 尤其是站在球场附近的那些年轻贵族。在支持红甲队的观众欢呼庆祝的时候,他们在大声的给黄金甲献计献策。可惜灌英根本听不进,这会儿正无奈的看着对面的赵启明。 赵启明觉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灌英肯定以为这是他教给奴儿的,但他根本没教奴儿这种战术。 所以说今天的比赛,根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纯粹就是奴儿和灌英的对决。 想到这里,他幸灾乐祸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对面的观战台,又有人走了出来。 “关内侯怎么出来了?”李敢也看着对面的观战台,再次认出了卫青。 赵启明有点羡慕这家伙的视力。不过就算他看不到卫青的容貌,但至少可以看到卫青走到观战台外面,面朝着正在准备重新开始比赛的球场,跟身边的人吩咐着什么。 很快,站在他身后的侍卫便行了个礼,紧接着去了灌英身边。 这让赵启明很是惊奇。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汉武帝不可能亲自出来接管球队的指挥权,但卫青可以。 这也就是说,今天不是不是灌英和奴儿的对决,而是奴儿跟卫青的对决。 这太刺激了。 毕竟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大将军卫青。 奴儿能跟这样的人过招,简直就是提前走上了人生巅峰。 正如老将们所说,橄榄球运动的本质其实就是兵法。不管卫青是否懂得橄榄球,只要懂得排兵布阵,就能游刃有余的指挥球队。卫青现在发号施令,也的确有点接管球队的意思。 赵启明不确定卫青能否扭转形势,但即便是败在卫青的手上,奴儿也肯定不丢人。毕竟到目前为止,除了匈奴的军臣单于,还没有谁能有过和卫青真正过招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赵启明才更希望奴儿能赢。 哪怕只是侥幸得胜,这也是人生中最可贵的荣誉。就不提奴儿将来长大成人,去北方的草原征战,匈奴人听说他赢过大将军卫青,肯会定闻风丧胆的送上牛羊和老婆。就算是以后奴儿谈恋爱,只要让人知道这家伙居然赢过卫青,那肯定会招来数不清的姑娘投怀送抱。 真是羡慕这家伙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眼场外的奴儿。 这熊孩子完全不知道黄金甲的来头,也不知道汉武帝正在场外观战,更不知道未来的大将军卫青已经接管了黄金甲的指挥权,正沉浸在红甲队触地得分的喜悦中,激动的看着球场,忘情的流着鼻涕。 “为何是灌兄在指挥着黄金甲?”李敢忽然惊呼。 他注意到了卫青,自然也就注意到给卫青带话的护卫。眼看着那名护卫走到了灌英的身边,说了些话之后灌英立即请求比赛暂停,开始对球队接下来的防守做出部署。看到这里,李敢要是再不明白灌英和黄金甲的关系,那才真是奇怪了。 “那不是灌英。”赵启明意识到李敢已经有所发现,便赶紧纠正。 可李敢的视力比他好,确定那就是灌英,并且通过卫青给李敢带话,紧接着又有了其他的猜测,很是吃惊的看着对面的卫青,朝赵启明说:“难道关内侯也和黄金甲有关系?” “你看错了。”赵启明看着李敢道:“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肯定有关系。”李敢沉思着,忽然脸色都变了。 赵启明赶紧按住这家伙。果然,李敢惊得差点就站了起来,还好被赵启明给提前制止了,但也是不敢相信的转过头来,看着赵启明说:“难道和陛下也有关系?” “别声张。”赵启明压低声音:“看出来了也别说话,不然会有麻烦。” “原来师兄早就看出来了?” “比你发现的早点。”赵启明无奈道:“你就装作不知道,这样话的要是陛下赢了,自然会宣布今天的事情,但要是陛下输了,没人知道他来,也就可以装作没发生过。” 听到这话,李敢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但他仍然还是有些吃惊,这时重新转过头,看了眼对面观战台外面的卫青,表情很是复杂的说:“这也就是说,现在是关内侯在指挥球队?” “没错。” “真羡慕奴儿。”李敢叹息道:“如此年轻,居然能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他羡慕奴儿,是觉得如果赢了卫青可以出去吹牛,李敢羡慕奴儿,是羡慕奴儿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和卫青进行正面的切磋。在李敢看来,哪怕用的是球队作为比试,跟真正的两军交锋其实没有太大差距。 同样是汉朝的将军,李敢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卫青过招,更何况他还是卫青的部下。奴儿能有机会和卫青进行切磋,在李敢看来简直让人羡慕的眼红。 赵启明能够理解李敢的想法,但还是不忘叮嘱道:“记住,不要声张。” 李敢无奈道:“虽然很羡慕,但这件事的确应该装作不知道。”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点头。 与此同时,在观众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比赛重新开始了。 赵启明很快发现,黄金甲的防守球员被灌英叫到场边时,表情明显有些慌乱。那是因为红甲队的新战法出现的太过突然,他们根本就没有防守的办法,所以才会手无措。 可是当灌英重新做出部署之后,这些球员再次进入球场,表情变得不同了。 他们变得镇定下来,在中场位置等待比赛开始,每个球员都盯着自己的对手,眼神都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对刚才触地得分的红甲队七号队员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看上去,他们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眼对面的卫青。 他不知道卫青做出了怎样的部署,对接下来的比赛又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通过黄金甲的球员从立场到重新入场的心态变化,可以看出卫青接手球队的指挥权以后,的确起到了作用。 有卫青的出现,就如同定海神针般,稳住了黄金甲的军心。 第四百六十七章最后的对决 红甲队触地得分的位置,是在对方的第五防区。 按照比赛的规定,红甲队要从上次触地得分的地方重新开球,然后继续往前推进。在距离最终的达阵位置只有半个防区的情况下,新的进攻机会对他们来说将非常的有利。 但与此同时,黄金甲也没有任何的放松。 有卫青接手球队,这些球员都静下心来,此时正在第五防区形成防守阵型,和红甲队的进攻阵型展开对峙,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慌乱,每个球队都紧盯着自己的对手。 看到这里,场外的观众再次变得紧张。 毕竟红甲队重新开球的位置,距离最终的达阵区近在咫尺,两支球队摆开进攻和防守阵型,显得很是拥挤。在这样的距离下,红甲队随时都有可能推进到达阵区。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金甲也肯定会全力进行着防守。如果他们能够利用场地的拥挤,让红甲队难以施展,就可以使红甲队无法推进到达阵区,甚至还有机会完成断球。 “如果被断球,那红甲队的优势没有了,想赢得全场比赛只能在最后的进攻机会里完成达阵。”司马相如也紧张起来:“但如果没有被断球,那这场比赛就算是赢了。” 赵启明看了眼对面观战台:“现在就看红甲队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他的话音刚落,球场外的锣声忽然响起。 在紧张的气氛中,锣声忽然响起。 红甲队新的进攻机会开始了。 在观众此忽然爆发出的呐喊声中,两支球队的队员此起彼伏撞击。 红甲队的中锋把球交给了传球手,传球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把球传给呼伦。 在已经来到第五防区的情况下,传球得分的方式虽然还是能用,但距离太近反而会增加被拦截的风险,所以红甲队最终的策略,是按照从前的方式,让呼伦带球推进。 黄金甲显然判断出了红甲队的意图。 早在组成防守阵型的时候,就有多名球员盯防着呼伦。眼看这红甲队的传球手果然把球传了过来,他们立即展开行动,想要以包抄的方式,对呼伦完成夹击。 凭借着位置的的优势,成功抢先拿到了球。 但当他想要推进的时候,黄金甲的防守球员也已经逼近。 尤其是对方的九号选手,根本就是特意为呼伦安排的劲敌。 这名球员的身材比呼伦还要高大,灵活性上也拥有优势。在呼伦跑动的时候,其他的防守球员很快就被摆脱,唯独这名九号选手如影随形,眼睛也始终盯着呼伦。 在这种情况下,呼伦的跑动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无法利用身体的敏捷摆脱对方的防守球员,那就只能进行正面的推进了。 他做好了冲撞的准备,同时改变方向,笔直的朝着那名九号球员跑去。 如此重要的时刻,场外所有观众的心都悬了起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呼伦很快就和那名防守球员完成了碰撞。凭借着助跑的动作,呼伦顶着对方的防守球员,往前推进了五步,但对方利用体重的优势,很快就让呼伦无法在前进半步。 如同公鹿角斗,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僵持。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防守球员终于赶到。他们毫不犹豫的撞击呼伦,有好几名都被红甲队的球员截抱,但呼伦根本无法移动,所以很快就被更多的防守球员扑倒。 呼伦倒了下去,场外的锣声紧接着响起。 球场外的欢呼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紧张的议论,或是等待着结果。 压在呼伦身上的防守球员很快站了起来,这时候裁判小许也已经入场,直到这个时候观众才发现,原来在最后时刻,橄榄球已经在混乱中,滚到了边线以外的地方。 “出界。”裁判小许朝着观众宣布了结果,支持者黄金甲的观众立即欢呼。 “这怎么可能?”周福马上站了起来。 他附近的其他纨绔也都情绪激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毕竟出界球是不算得分的,这也就意味着红甲队无功而翻,浪费了这次的进攻机会,黄金甲仍然保持着很大的比分优势,而接下来红甲队只剩下最后的进攻机会。 对于红甲队来说,这当然不是好事。 周福等人没想到,刚才还保持着优势的红甲队,居然会出现如此额失误。 “恐怕不是失误。”司马相如虽然也感到可惜,但还算冷静的分析道:“对方的防守球员就是特意对付呼伦的,在身体上呼伦没有优势,出界球不算是最坏的结果。” “先生的意思是说,呼伦是故意让球出界?” “有这样的可能。” 李敢吃惊的看着司马相如。 “如果没有出界,黄金甲很可能完成截杀。”司马相如看着球场解释道:“让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得分,红甲队和黄金甲的比分差距将会变得更大,很难再被追上。” “按照现在的比分差距,如果让黄金甲再次得分,哪怕红甲队在最后的进攻机会完成达阵,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和黄金甲打成平手?”李敢明白了司马相如的意思。 “的确如此。”司马相如说:“红甲队不想打成平手。” “他们想赢。”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司马相如说的不错,呼伦的出界球很可能就是红甲队的策略。 但能把红甲队逼成这个样子,可见黄金甲的厉害。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卫青厉害。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着对面的观战台。卫青仍然站在那里,看着整个球场。 显然,卫青接管球队,的确带来了转机。 首先,他能临危受命,稳定住了黄金甲的军心,没有被七号球员惊人的接球能力所影响,仍然将注意力放在呼伦身上,并且凭借着那名防守球员,制止了呼伦的推进。 由此可见,卫青提前判断出了红甲队的进攻方法,并且很懂得利用优势。 黄金甲的球员最大的优势,是他们的身体素质。 他们是从未央卫中千挑万选的,这种优势无可替代。卫青利用了球队的优势,让那名九号防守球员盯着呼伦,结果也的确如他所料,那名球员制止了呼伦的推进。 “真是厉害。” 赵启明看着对面,眯起眼睛。 卫青果然不愧是大将军。有他接手黄金甲,奴儿的处境恐怕不妙。 这么想着,球场外的锣声再次响起。 比赛重新开始。 这是红甲队最后的进攻机会。 全场的观众几乎都站了起来,观战台里的人也走到了围栏边。没人想错过这决定成败的进攻。毕竟这是红甲队最后的机会,也关系到了冠军称号,究竟花落谁。 场外的观众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以至于连呐喊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同样的,在安静中的球场上,气氛也更加紧张。 对峙中的双方球员都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不管是红甲队的匈奴人也好,汉武帝的未央卫也罢,他们都想赢得这场比赛,但他们也都知道,不管是谁想获胜都不容易。 所有人都精神紧绷,认真的对待这至关重要的最后对决。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裁判小许走到了球场外。 此刻即便是他也嘴巴发干,紧张到了极点。 球场难得安静了下来。 裁判小许举起手来,随着锣声打破平静,最后的对决开始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赢了 比赛重新开始。 按照球场规则,出现界外球的情况,进攻方要退到中场重新开始推进。这也就是说红甲队的最后进攻机会需要从中场发球,而黄金甲的防守阵型也要从中场位置展开。 这是关系到冠军称号最终花落谁家的对决,所有的球员都精神紧绷。 对红甲队来说,最后的进攻机会从中场开始,有两种战术可以使用。他们可以通过长传的方式触地得分,也可以让呼伦按照之前的方法带球冲撞,以推进的方式得分。 同样的道理,黄金甲也有应对这两种战法的办法。 他们可以拦截呼伦,有能力阻止其带球推进。刚才呼伦的出界球就是最好的证明。与此同时,红甲队通过长传触地得分,他们也已经有所领教,当然也有相应的防守重点。 “可能还是会选择长传。”司马相如站在观战台外,看着球场中:“呼伦带球推进的方式风险很大,之前那名九号球员就是为他准备的,长传的方式至少更安全些。” 听到这话,旁边的李敢也说:“长传是新的战术,就算黄金甲有应对的办法,也不能保证绝对奏效,但他们为了阻止呼伦的推进,可能都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 “如果是我,我也会选长传。”周福难得冷静下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此时,场外的观众基本都已经站了起来,甚至很多人走到了观战台外面。 这是红甲队最后的进攻机会,也是今年之中最后的正式比赛。更重要的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将会产生冠军球队。如此重要的进攻,这些观众没有人愿意错过。 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比赛开始了。 在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两支球队的攻击阵型和防守阵型完成了碰撞。 红甲队的中锋传球交给了传球手,传球手在接球之后立即开始后退。与此同时,在混乱的中场位置,红甲队开始有人突破了黄金甲的阵型,从中场位置跑了出来。 “是七号。”周福喊了出来。 旁边的纨绔和其他支持红甲队的观众都欢呼雀跃。 果然如司马相如所说,红甲队仍然采用了长传的方式。 这也就是说他们打算故技重施,用长传的方式再次得分。 显然,黄金甲已经有了防备。眼看着七号球员冲出了防守阵型,开始按照之前的方式顺着边线往前奔跑,黄金甲的两名球员也离开了中场,朝着七号球员追了上来。 他们的速度快的惊人,显然是特意安排的,就像刚才对付呼伦的九号选手。 随着七号球员的奔跑,他们后发先至,很快就追了上来。 能够如此快速的做出反应,这也肯定经过了部署。 他们出现在七号球员的左右两边,形成夹击的态势。在这种情况下,七号球员就算有着很强的接球能力,但在这两名防守球员左右夹击的干扰下,也会无计可施。 观众显然也有这样的担心。 尤其是支持红甲队的观众,发现防守球员追上去之后,欢呼声立即变成惊呼。 在他们看来,就算红甲队能够完成传球,以七号球员现在的状况,也无法完成达阵。在最后的进攻机会里,红甲队要是无法完成达阵,就无法最终赢得这场比赛。 他们紧张的看着七号球员,希望他能摆脱困境。 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当他们关注着七号球员时,在球场的右侧居然又有红甲队的球员突破了防守线,并且立即以更快的速度顺着球场的右侧边线往后场狂奔。 这让很多观众都大感吃惊。 谁也没想到红甲队居然还有其他接球手。 并且这名街球手采用的是相同的方式,速度要比七号球员快了很多。 黄金甲同样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状况。 当他们发现这名球员跑到了后场之后,尽管已经有两名防守球员去追了,但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并且这两名球员的速度,根本就不如那名红甲队的八号球员。 这名八号球员的出现,让球场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支持者黄金甲的观众眼睛都直了,支持者红甲队的观众却惊喜的欢呼,尤其是赵启明的观战台外面,周福等人更是直接站在了围栏下,声嘶力竭的大喊:“快跑!” “快跑!”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呐喊,传球手终于将球抛了出去。 他的目标正是八号球员,并且同样是长传的抛物线。面对这样的传球,八号球员目视着前方,采用直线的方式狂奔,和刚才触地得分的七号球员没有任何不同。 如此雷同的情况再次出现,让黄金甲的球员立即变得慌乱起来。 眼看着八号球员的两名防守球员不断的被拉开距离,根本无法追上对手,那两名去追七号球的黄金甲防守球员有些急了,居然临时改变行动的轨迹,朝八号球员跑去。 他们的速度更快,并且距离八号球员更近,的确有机会形成阻挡。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很快就出现在了八号球员的附近。 但八号球员这时已经跑到了第五防区。眼看着防守球员出现在面前,橄榄球即将落下,八号球员纵身跳了起来,并且在空中转身,终于看到了朝他飞来的橄榄球。 他的判断有些失落,橄榄球还没有这么快落下,但他身体和地面几乎平行,伸出长度异于常人的手臂,居然在越过防守球员头顶的同时,成功的抓住了橄榄球。 整个球场都惊呆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八号球员在半空中抓住了橄榄球,然后落在了地上,连续的翻滚了几圈,最后借力站了起来。此时再看他的位置,居然已经到了达阵区。 他居然利用翻滚,完成了达阵。 场外的锣声响起。 支持着红甲队的观众沸腾了。 他们脸色通红的呐喊,声音盖过了宣布比赛结束的小许。尤其是赵启明的观战台外,周福等人更是直接从围栏上跳了下去,和同样沸腾起来的场外球员,发狂般跑进球场。 甚至就连八号球员自己,也激动的扔了橄榄球,欢呼着朝着自己的队友跑去。 红甲队赢了。 整个球场都在庆祝,以至于欢呼声响彻了整个长安城。 即使是吃着南瓜子的赵启明,此时也满脸笑容。 不过此刻的他没有去看球场中欢呼的场面,而是看向了对面的观战台。 以他现在距离,已经可以面前看到卫青。但此刻的卫青已经转过身去,他只能看到卫青转过身的瞬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卫青转过身去的瞬间,脸上的些许笑意。 这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卫青临危受命,没能赢得比赛,为何发笑? 赵启明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当他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卫青已经走进了观战台,再也看不到了。 赵启明行礼觉得奇怪,重新看这球场。此时的球场中,奴儿正坐在呼伦的脖子上,接受红甲队的全体球员,和所有支持红甲队的观众共同的呐喊声,激动的流着鼻涕。 第四百六十九章手下留情? 红甲队赢了。 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最高兴的当然是红甲队的球员。 他们从春季的选拔赛开始过关斩将,为的就是最后的冠军称号。眼看着最后的敌人也倒下了,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此刻用欢呼庆祝着胜利,那也是无可厚非。 除此之外,支持着红甲队的观众也发自内心的激动。他们看着红甲队成长起来,已经产生了特殊的情感,终于等到红甲队拿到冠军,他们的喜悦不亚于红甲队的球员。 所以比赛结束之后,球场中的红甲队球员在庆祝,场外支持者红甲队的观众也在庆祝。他们有的朝着球场欢呼,有的拿起酒来痛饮,有的指着黄金甲的球迷大笑。 司马相如就是这样的观众。 他有很好的修养,不能像周福等人那样直接翻过围栏,去球场中和红甲队的球员一起庆祝。以他瘦弱的身体,也不能冒着被打的风险,指着黄金甲的球迷嘲笑。 此刻的他正看着球场,欣慰的说道:“终于可以买个好笔架了。” “笔架?”赵启明刚好听到了司马相如的话。 司马相如心情不错,笑着答道:“之前没钱去买,现在有钱了。” “为何现在有钱了?” “惭愧。”司马相如行礼道:“比赛开始之前,在下在红甲队身上压了些钱。” “您是说赌/球?”赵启明吃惊的看着司马相如。 历史上著名的词赋家,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不是真的有过接触,赵启明不会相信司马相如怕老婆,更不会相信司马相如会成为忠实球迷,没想到著名的词赋家居然还玩赌/球,这可真是让人太意外了。 “起初只当是支持红甲队。”司马相如惭愧的说:“只是在下注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真的赢了,庄家要给的钱不少,最近流金阁新出的笔架,在下也能买得起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先生喜欢文玩跟我说就是了,何必自己花钱?” “小侯爷已经送给在下很多了。” “先生这是跟我客气?” “哪里。”司马相如笑看着球场,说:“用支持红甲队赢来的钱买了笔架,只要看到笔架,就能想到今天的比赛,和热血拼搏的球员们,这笔架就就有了更多的意义。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先生是为了纪念这场比赛。” 司马相如惭愧道:“那笔架当然也不错,黄花梨做的,在下已经喜欢了很久。” 赵启明笑着:“那就当做是庆祝好了。” 司马相如重新看着球场,表情欣慰。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什么,赶紧转过身来,朝赵启明行礼的同时,抱歉的说道:“今天多谢小侯爷款待,在下恐怕要先告辞了。” “先生这就打算去找庄家要钱,然后买笔架?”赵启明打趣:“太着急了吧?” “笔架肯定是要买的,不过不重要。”司马相如说:“今天出来看球,本就是临时起意,在下这些日子编修字典遇到了很多的麻烦,看完了比赛也该重新去整理了。” “原来如此。”赵启明说:“那先生去吧,拼音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那就太麻烦小侯爷了。” “哪里。” 告别之后,司马相如很快就离开了盖侯府。 赵启明继续看着球场。此时的红甲队仍然在欢呼,还有很多的贵族子弟跑进球场中,都忘记了家中的长辈就在附近的观战台里,今天结束之后肯定有他们好看的。 不过赢了比赛,心情太过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让他们疯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注意到了球场外,那些黄金甲的球员。 输了比赛的他们难免有些垂头丧气,正在灌英的带领下离开球场。 这让赵启明想起了汉武帝。 他看向对面的观战台,那里正有很多人离开。 他看到了盖侯,也看到了卫青的背影,两人的前面有个人,应该就是汉武帝。 “果然来了。”赵启明眼睛发亮。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对是走过路过不能放过。 他激动的爬上围栏,使劲张望,很想看到卫青的真容,更想看到汉武帝的长相。尤其是汉武帝有没有青春痘这件事让他困扰很久,如果今天能看到那就有答案了。 可帝王出行,哪怕是微服私访,也必定前呼后拥。此刻在汉武帝的的周围,与很多穿着便服的人。在这些人的簇拥下,别说是汉武帝了,连卫青的背影都看不到。 很快,这群人就离开了球场。 赵启明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再也没办法看到卫青和汉武帝了。 “真是可惜。” 他从围栏上下来,想起了卫青在比赛结束时候的笑容。 这让他越发觉得怪异。 尽管汉武帝不至于为了比赛就怪罪卫青,但卫青刚成为关内侯,是汉武帝最倚重的武将,当然想要有好的表现,让汉武帝高兴。没有得到胜利应该觉得可惜,为何发笑? “那不是关内侯。”李敢忽然说道。 刚才比赛结束时候,其他的人都激动的手舞足蹈,只有他保持着安静。甚至连司马相如跟他行礼告别,他都没有怎么注意,直到现在他的沉思才终于有了结论。 “不是关内侯?”赵启明看着汉武帝离开的方向:“难道你认错了?” “没有认错。”李敢说:“我是觉得刚才黄金甲的表现,不像关内侯的风格。” “什么意思?” “关内侯不会这样指挥。” “指挥?” 李敢解释道:“我跟着关内侯打过匈奴,关内侯既懂得全局的战略,细节上的考虑也很周全,不可能没有防备红甲队留了后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七号球员身上。”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刚才红甲队达阵,他也觉得有些意外。现在听李敢说起,他才意识到,红甲队完成达阵的过程,的确有些太过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黄金甲的失误所导致的。 红甲队有更加优秀的接球手,直到最后时刻才利用起来。这在普通观众看来,的确很让人吃惊。但如果有训练球队的经验,对于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都该有所准备。 尤其是防守时间,会提前做好全面的部署,防止可能发生的情况。 连普通的球队教练都知道的东西,未来的大将军卫青,又怎么可能犯错? “难道说管内是故意让红甲队赢?”李敢有了新的假设。 赵启明听到这话,认真的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可关内侯为何这么做?” “难说。”赵启明想着,然后自嘲的说道:“这也只是有可能罢了,别太认真。” 李敢没说话,仍然思考着。 赵启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想到卫青离开时的笑容,心中难免也有些起疑。 第四百七十章无耻老贼 比赛结束了。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体育赛事结束之后都会有颁奖仪式。 遇到国际性的大赛,升国旗唱和国歌是必不可少的,运动员还必须热泪盈眶,声音哽咽,才显得有仪式感。即便国家级赛事没有唱国歌的环节,也有美丽动人的礼仪小姐带着官员走到你的面前,跟你握手之后把奖牌戴在你的脖子,大家再合个影说些感谢领导的话,这事情才算完。 但公元前是没有这些的。 等红甲队庆祝完了之后,没人宣布他们成为冠军,只有个大箱子放在球场的中。这些红甲队的球员走上前去,扛起这个大箱子,前呼后拥的离开球场,就算是颁奖了。 赵启明知道箱子里是奖金。 按照比赛规定,所有的参赛球队都要提前支付报名费。把这些报名费收集起来,等到产生出冠军球队之后交给冠军球队,就算是奖金了。 但就算奖金很是丰厚,就这么被装在箱子里,还是被扛着离开球场,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成体统。这哪里像是在颁奖,分明就是土匪下山打劫成功之后的撤退。 赵启明觉得应该给点奖牌之类的。 就像他那个年代的奥运奖牌,所谓的金牌银牌并不是真的用纯净纯银,但上面有奥运会的图章,还有举办的时间和项目名称,让人觉得很庄重。 当然如果是跟静安公主建议的话,还应该有奖杯和获奖证书,那样的话就更有纪念意义。 或许等到明年,新的职业联赛可以弄出更多的花样来。 不过无论如何,今年的比赛结束了。 红甲队已经带着大箱子离开了球场,观众也在讨论着比赛的同时离开了盖侯府。赵启明也准备离开,谁知道这时候有个侍卫走到的他的观战台前,说颍川侯找他。 “谁是颍川侯?” 赵启明总记不住这些封号,想了很久才意识到,是灌夫找他。 灌夫和魏其候还有周建德等老将,正坐在球场南边的观战台里。这个观战台的位置很好,紧挨着盖侯的观战台。看样子就连这些老将也没发现,刚才汉武帝就在他们的隔壁。 赵启明和那名侍卫走到了观战台中,朝老将们行礼。 “周福是不是在你的观战台里?”周建德没等他说话,就不怀好意的问。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装作不解的样子。 “刚才都看见了。”周建德眯着眼睛:“比赛结束的时候,居然还跳到了球场里,张牙舞爪的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周叔叔不会看错了吧?” “废话,我是他老子,怎么可能看错?” 赵启明赶紧缩着脖子说:“可能的确是在,但晚辈的观战台里人多,没注意。” “你就装吧。”周建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朝魏其候说:“那不孝子简直太不像话,居然说今天要去军中拉练,结果还是来这里看球了。” 魏其候看了眼赵启明,笑着说:“难得高兴,跟着我们也的确是拘谨了些。” “那也好过没有管束。”周建德说着,笑看着赵启明:“红甲队是你训练出来的,现在让他们得了冠军称号,你应该很得意吧?” 果然是来者不善。 怪不得刚进来就兴师问罪,这周建德显然是觉得红甲队得到了冠军,他的红缨队连冠军赛的资格都没有,觉得有些没面子,所以才会故意发难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忙说:“不敢,那都是奴儿训练的。” “那孩子是你的学生,他训练出来的球队,不就是你训练的?” “红甲队的确和晚辈无关,晚辈实在不敢居功。” “也没让你居功。”周建德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看着赵启明说:“今天叫你过来,不是跟你说这些闲话的,毕竟比赛已经结束了,眼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听到这话,赵启明忙说:“周叔叔尽管吩咐。” “红甲队的那些球员表现得不错。”周建德若无其事的说:“尤其是那个叫四分卫的,比赛的时候很是勇猛,早在夏季的资格赛时,老夫就已经注意他了。” “四分卫?”赵启明说:“是呼伦吧?” “没错,就是他。”周建德严肃的说:“这样的勇士堪当大用,最好是去军中发展,这样的话以后建功立业,总不至于埋没在球场里。” 听到这话,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 红甲队的球员吸引了老将的注意,能进入军中有所前程,这当然是好事。毕竟马建国就是例子。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呼伦等人的人生就不同了。 这么想着,赵启明很是感激,差点马上就要跪下谢恩。 但忽然间他意识到有些不对。 这些事情,为何要跟他说。 毕竟他虽然训练了红甲队,但红甲队是在公主府名下的,老将们希望看上了呼伦这些人,希望他们能进入军中,也应该去跟静安公主商量,为何要找他来说? 想到这里,他有点怀疑的看着周建德。 周建德看到了表情,立即怒道:“有这样的机会,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晚辈不敢。”赵启明赶紧行礼。 但是他心中更加确定,这些老东西在套路他。 红甲队球员的表现有目共睹。老将们看上了不错的人选,希望调到军中,也是无可厚非。但除此之外,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赵启明猜测,周建德是拆散红甲队。 毕竟今年的比赛,除了灌家军之外,老将的球队几乎全军覆没。就算最后参加冠军赛的名额,也被公主府和盖侯府抢了去。对于老将们来说,这实在是很没面子。 现在他们想要把红甲队的球员弄走,可能的确会安排那些球员去军中谋职,但如果能把这些球员带走,红甲队没有了核心成员,明年的比赛老将们的球队就有希望了。 这太可怕了。 果然是无耻老贼,居然相处了如此臭不要脸的办法。 赵启明想断然拒绝,但他害怕断然拒绝之后周建德会恼羞成怒,当场把他扔出观战台,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装出为难的样子说:“这件事,晚辈恐怕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长公主。”赵启明说:“红甲队是代表公主府出战的。” “猴崽子。”周建德眯着眼睛:“你这是拿长公主压人?” “晚辈不敢。”赵启明忙说:“这件事晚辈的确不能做主。” “不能做主你来这干吗?” “不是周叔叔让我来的吗?” 听到这话,周建德拍案而起,指着赵启明道:“你还敢顶嘴?”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冠军队来了。 “冠军队?”周建德好笑:“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奴儿进来了,同行的还有呼伦等红甲队核心球员。 看到奴儿,赵启明立即意识到不好,这些无耻老贼骗不过他,要骗奴儿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熊孩子 正如赵启明所料,周建德的确打算骗奴儿。 眼看着奴儿进来行礼,周建德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问:“见过长公主了吧。” 奴儿流着鼻涕说:“见过了,长公主要我过来聆听将军们的教诲。” 听到这话,几位老将很是受用。 尤其是周建德,笑容变得更加慈祥,朝奴儿说:“长公主这话是抬举我们了,你的红甲队现在是冠军球队,我们的球队可没这个本事,哪里能给你教诲?” “几位将军为国效力,在外东征西讨,没时间训练球队,才会让红甲队侥幸赢了。”奴儿说:“如果老将们认真训练,出来的肯定是虎狼之师,红甲队肯定比不上。” 这话说的太漂亮了,就连魏其候也笑了。 “虽说童言无忌,但这也是事实。”周建德很是受用,朝魏其候说:“这孩子看待事情很有见解,对长辈也很有礼貌,只要调.教个几年,将来肯定能有大的作为。” 魏其候笑着点头。 周建德转过头来,看到了赵启明,马上变脸:“你再看看你。” 赵启明莫名其妙:“晚辈怎么了?” “你还是当老师的,居然敢当面顶撞长辈,连你的学生都不如。” 赵启明无奈的看着奴儿。 周建德却不再理会他,再次恢复和颜悦色的表情,朝奴儿说:“红甲队实力很强,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尤其是长传推进的方式,让人意想不到,的确是神来之笔。” “这是老师教的。” “老师教的?”周建德看了眼赵启明。 赵启明再次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奴儿:“我何时教你长传推进了?” “说球场如战场,战术如兵法。”奴儿吸了吸鼻涕,认真的说:“老师曾经给我讲过游击战,我觉得很适合球队的战法,就把游击战的精髓,拿来作为球队的进攻策略。” “游击战?”赵启明挠脸,他还真不记得自己给奴儿说起过游击战。 但是周建德感到很有兴趣,朝奴儿道:“何谓游击战?” “就是远离大部队,轻装上阵,然后深入敌军腹地。” “远离大部队,深入腹地?”周建德若有所思:“还有呢?” 奴儿也学着赵启明挠脸,然后才接着说:“要围点打援,在不攻占城池的情况下,保证小股部队的灵活机动性,随时寻找作战机会,让对手无法提前预测。” 听到这里,灌夫点头,朝魏其候说:“这战法不错,西域就应该这么打。” 魏其候没有接话,显然不太想谈西域的事情,此时笑着朝奴儿说:“你刚说球场如战场,战术如战法,既然这游击战不错,你又是如何用到球队的进攻中的?” 奴儿终于擦掉了鼻涕,说:“按照游击战的方法,球队安排了很多的接球手,通过长途奔袭的方式接球,让人永远不知道哪里是进攻点,这样才能出人预料的得分。” 听到这话,魏其候也满意的点头。 “果然学到了好东西。”周建德朝赵启明说:“看来你也没少教东西。” “哪里。”赵启明谦虚的笑着,但他还是不记得说过游击战的事。 更何况游击战是毛主席发明的,他可不敢拿来招摇撞骗。 “先不说兵法了。”周建德想起了正事,再次露出了拐卖儿童似得笑容,轻声细语的朝奴儿说:“红甲队里有不错的球员,要是能去军中有所作为,你觉得如何?” 奴儿毫不犹豫的说:“当然可以。” 赵启明无奈的看着奴儿。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居然就这么被人给卖了。 周建德也没想到奴儿答应的太爽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笑着提醒说:“可如果那些球员都去军中了,你的球队没有了核心球员,明年可就别想拿冠军了。” 听到这话,奴儿显得有些犹豫,看了看身后的球员,然后转过头来,鉴定的说:“红甲队的球员不能永远打球,他们有能力,去军中建功立业,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好个大丈夫所为。”灌夫夫很是满意:“既然如此,那就真的跟你要人了?” 奴儿点头:“除了呼伦,其他人都可以。” “为何要除了呼伦?” “长公主交代过,呼伦以后有其他的用处。” 听到这话,周建德和灌夫对望,脸上都有些错愕。 赵启明也有些意外,然后忍不住想笑。 看来静安公主早知道这些老东西图谋不轨,提前跟奴儿有过交代。别的球员都可以带走,唯独呼伦不可以。这其实就是在告诉这些老将,公主府明年还是要拿冠军。 不错,这的确是静安公主的风格。 把面子给你了,但自己也不能吃亏,真是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好老婆啊。 赵启明差点当场就笑了。 周建德和灌夫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奈,但既然静安公主都已经说话了,他们也不能在勉强,所以周建德朝奴儿说:“既然如此,那就把呼伦留下,其他人我们再挑选。” 奴儿点头。 周建德明显是想把呼伦给骗走的,虽然其他的球员也很不错,但红甲队的核心毕竟还是呼伦。眼看着目的没有达到,也不想和赵启明还有奴儿废话,很快就把他们打发了。 走出观战台,赵启明终于还是笑了。 他觉得周建德和灌夫机关算尽,先是威逼利诱他,然后拿出拐卖儿童的笑容去哄骗奴儿,结果还是没能达到目的,只要走了其他的球员,最重要的呼伦却没拿走。 这太解气了。 他忍不住大笑。 可奴儿不知道他为何发笑,激动的说:“老师是在为红甲队的球员高兴吗?” “高兴个屁。”赵启明马上收敛笑容,从前总觉得这孩子聪明,今天怎么看怎么笨,没好气的朝他说:“虽然呼伦留下了,但其他球员没了,这对红甲队也是损失。” “可他们离开球队,可以为国效力。” “就你爱国。”赵启明说:“那你告诉我,明年的比赛你打算怎么办?” 奴儿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重新组建。” “你有这个精力就行。”赵启明冷笑:“到时候不要找我帮忙。” 听到这话,奴儿天真的说:“红甲队平时的训练,老师也没帮过忙。” “敢跟我顶嘴?”赵启明踢了脚奴儿。 奴儿不服气的看着赵启明,不说话了。 “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赵启明眯着眼睛:“还不快把奖金给我?” “奖金?” “就是比赛结束之后,给球队的那几千金。”赵启明说:“你的那些球员都很辛苦,赢了比赛有他们的功劳,那些赏金分给他们百金,其他的让人给我送到侯府吧。” 奴儿天真的说:“可奖金不再学生这里。” “废话,不再你这还能在哪?” “放到静安公主那里去了。” “什么?”赵启明大惊失色:“为何给静安公主了?” 奴儿理所当然的说:“红甲队是公主府的球队,拿到奖金当然要给长公主。” “放屁。”赵启明气坏了,又踢了脚奴儿:“你简直就是个熊孩子。” 这孩子没救了,刚坑完了红甲队,连他老师也坑了。 静安公主也实在可恨,当初说好了不要那些奖金,居然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赵启明觉得自己心脏病又要犯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为了奸臣的复兴努力奋斗 早在春季选拔赛之前,赵启明让红甲队代表公主府出战,静安公主就有言在先,承诺球队训练的花费是长公主府负责的,但是最后如果得到了冠军,奖金是赵启明的。 也正是有这些奖金,赵启明把自己的球队给卖了。哦不对,是转让给了静安公主。可眼看着比赛已经结束,红甲队也拿到了奖金,奴儿居然把钱给了静安公主。 这太可恨了。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的行为涉嫌合同诈骗,但他更生气的是奴儿的吃里扒外。 “严格的说,奴儿现在是公主府的人。”灌英喝着酒,朝赵启明笑着打趣到:“要是真的分出个里外亲疏来,这公主府那头才是里,启明兄这头只能算是外了。” 此时冠军赛已经结束,赢了钱的众纨绔心情大好,特意在小梅园犒赏全军。 说是犒赏全军,其实是把红甲队的球队都叫了过来,让他们也来小梅园吃肉喝酒听曲子。而纨绔同坐在楼上,没多久就已经喝的群魔乱舞。 赵启明倒是很清醒,听到灌英唯恐天下不乱的分析,根本没有理会,朝站在墙角的奴儿说道:“站好了,不尊师重道就是这个下场,今天就让你长点记性。” 奴儿留着鼻涕,不服气的说:“大不了我要来就是了,长公主又不在乎那些钱。” “不用你去要。”赵启明说:“我自己会去,你就站着吧。” “反正你也不能喝酒,就先站着吧。”灌英见赵启明不搭理他,装起了老好人,还装腔作势的朝奴儿说:“等会涮羊肉好了你就过来吃,你老师不会不让你吃饭。” “你闭嘴。”赵启明看着灌英:“自己都是戴罪之身,还敢管闲事?” 灌英满脸无辜:“不知小弟哪里得罪启明兄了?” “你还装糊涂?”赵启明打量着灌英:“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是吧?” “承认什么?” “少装蒜,黄金甲是陛下的球队,今天是你在场外指挥,对吧?” 听到这话,李敢马上也凑了过来。 这让灌英有些无奈,压低声音朝赵启明和李敢说:“不要声张,今天输了比赛已经很丢人了,要是让人知道黄金甲是陛下的球队,陛下也要跟着颜面扫地了。” “那真的是陛下的球队?”李敢很是兴奋。 灌英下着说:“陛下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想让其他的球队拿出真实的水准,才让未央宫里的球队顶替盖侯府的黄金甲,可结果不尽如人意,陛下的球队输了。” “那陛下应该很生气了吧?” “这到没有。”灌英说:“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是笑着离开的。” 听到这话,李敢佩服道:“陛下心胸开阔,果然是明君。” 赵启明看了眼李敢。他可不关心汉武帝是明君还是昏君,他在意的是卫青离开时不同寻常的笑容,所以他朝灌英问道:“比赛进行到最后,是不是卫青指挥的?” “启明兄说的是关内侯吧?”灌英说:“后面的比赛的确是关内侯的指挥。” “果然如此。”赵启明立即追问:“那你告诉我,卫青是不是放水了。” “放水?” “就是手下留情。” 灌英看了眼墙角罚站的奴儿,然后笑着说:“比赛已经结束,这不重要了。” 赵启明看到灌英如此表现,更加确定这里面有事,所以他再次追问。 直到被问的没办法了,灌英才无奈道:“启明兄让小弟怎么说?” “如实说。” “我们的确输了比赛,这是事实。”灌英说:“难道我们输了比赛,还要说自己是手下留情,才让红甲队拿到了最后的冠军?如果真这么说了,只怕让人笑话吧?” 听到这话,李敢赞同的点头。 赵启明也觉得这家伙说的有点道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准备继续追问,灌英却忽然朝门外喊道:“还不快把羊肉锅端上来。”说完这话,又紧接着朝墙角那边的奴儿说:“过来吃点东西吧,你老师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听到这话,奴儿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无奈,只能点头,于是奴儿马上擦掉鼻涕,走了过来。 羊肉锅很快就端了上来,众纨绔和奴儿围坐着,吃的酣畅淋漓。 “冠军赛的事情就不说了。”灌英见附近的人没有注意,朝旁边的赵启明歉意说:“小弟隐瞒了实情,还骗启明兄去给陛下的球队献策,实在有些对不住启明兄。” “你说的是那天在盖侯府,让我观看黄金甲和灌家军的友谊赛?” “正是。” 赵启明吃着羊肉:“你让我找出黄金甲的弱点,就能为红甲队安排冠军赛的策略,但其实你是想让我找出黄金甲在防守和进攻的薄弱环节,然后再加以调整。” 灌英笑着说:“结果启明兄没找到薄弱环节,倒是教会了小弟假摔的策略。” “如果不是你用了假摔,我也不会联想到黄金甲是陛下的球队。”赵启明看了眼灌英:“并且在冠军赛上,你太早使用假摔策略了,那是在关键时刻才能用的。” “有这样的说法?” “当然。” “受教了。”灌英说:“这也算是偷师了,还请启明兄不要怪罪。” “这有什么可怪罪的,既然是比赛就应该有策略,你能让所有人蒙在鼓里,这也算是你的计谋。”赵启明说着,忽然朝灌英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别瞒着我。” “恩?” “比如这次的比赛。”赵启明说:“如果你告诉我了,我绝没胆子让陛下输,要是真让未央宫的球队拿到冠军,陛下想到你训练球队有功,肯定要给给你升官。” 听到这话,灌英笑了:“小弟其实也这样想过。” “这样想就对了。”赵启明打趣:“以后只要有比赛,你就让其他的球队假装不知情,故意输给陛下,陛下遇到比赛就赢,赢了就给你升官,那你很快就能混成高俅。” “高俅?”灌英不解:“高俅是谁?” “让皇帝玩物丧志的大奸臣。”赵启明说:“跟你的情况很像,人家的主子喜欢的是蹴鞠,他就苦练蹴鞠的技术,成为了皇帝的宠臣,以至于到最后都能权倾朝野了。” 听到这话,灌英很感兴趣的说:“或许小弟也能效仿。” “恩?” “利用橄榄球,成为奸臣。”灌英心情很是不错,还装腔作势的朝赵启明行礼:“小弟的仕途有了希望,如果以后真能权倾朝野,自然不能忘记启明兄的指点。” 赵启明无奈:“你还是没放弃成为奸臣?” “当然。”灌英眯着眼睛:“就像启明兄所说,这是奸臣的伟大复兴。” 第四百七十三章失败的讨薪 灌英的奸臣之路可谓任重道远,静安公主成为邪恶资本家却已经轻车熟路。 离开长安城后,赵启明还在想着自己的奖金。 他觉得静安公主违背了承诺,夺走本该属他的奖金,是典型的阶级压迫。作为生长在红旗下的无产阶级,他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决心要捍卫自己的利益。 所以他快马加鞭的来到静安公主的外宅,要找阶级敌人算账。 “长公主不在,在外面等着吧。” “好的。” 真没面子啊。 赵启明觉得有点后悔。 看来打倒资本主义的正义表情是不能随便用的,门房老大爷觉得他来者不善,肯定是来闹事的,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客气,居然不把他往里面请,让他在外面等着。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长公主家里的收发室主任,门房老大爷还真有点暴脾气,平时见多了朝廷大员甚至是宗亲贵族,还真没怎么把他东乡侯放在眼里。 赵启明不敢得罪收发室主任,人家让他在外面等,他就只能在外面等。 蹲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还真有点讨薪农民工的凄凉感。 想到这里,赵启明转过头,偷看门房老大爷。 门房老大爷显然知道他蹲在门外,但此刻正闭目养神,没有理会他。 这让赵启明知道了一个道理。 这年头就算是讨薪农民工,也必须讲究策略。至少不能得罪了收发室主任,不然人家让你在外面等,连小马扎都不给你,你就只能蹲着在门外,连讨薪都不如。 这简直就像是在讨饭。 赵启明看着自己面前的地上,觉得要是再有个破碗,应该更符合自己的气质。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静安公主回来了。 长公主的车队很豪华,还有很多的侍卫和侍女前呼后拥,连刚才眼高于顶的门房大老爷也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卑躬屈膝的伺候着静安公主从马车上走下来。 “家里没事吧?”静安公主整理着衣服,随口问了问。 门房老大爷陪着笑说:“没事,家里都很安好。” 安好个屁。 讨薪的都来了,居然都没事,如此漠视讨薪农民工,信不信去劳动局告你? 赵启明终于不再蹲着,他不服气的站了起来。 静安公主总算发现了他,笑着说:“东乡侯来了?” 赵启明表情不善的行礼。 “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吧。”静安公主发现了赵启明的表情,饶有兴趣的说道:“既然是有事要谈,就先去书房候着吧,等本宫沐浴更衣之后,就去和东乡侯见面。” 这太可恨了,居然故意摆谱? 赵启明很生气,但他不好发作,只能笑着说:“那在下就打扰了。”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也没理他,在侍女和侍卫的簇拥下走进了外宅。直到这个时候,那门房大爷才走到赵启明的面前,客气的说道:“小侯爷还请先到书房等候。” 请? 刚才怎么不知道请? 赵启明没给这老头好脸色,故意不理他,直接走了进去。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书房,然后躺在了软榻上。在等着静安公主的时间里,他想到今天受到门房的刁难,都是都是静安公主夺走他的奖金所导致,所以等会静安公主来了,他除了要讨回自己的奖金,还要给静安公主好看,最好能上大刑,让她哭着求饶。 想到这里,赵启明满意的笑了。 终于,静安公主走进了书房,似乎刚洗完了澡,香气宜人。 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舍得给她上大刑呢? 赵启明神魂颠倒,忘记了自己今天所受到的侮辱。 “夫君有事?”静安公主跪坐了下来,拿梳子收拾着头发。 “有。” 赵启明总算没有被静安公主的外表蒙蔽,他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重新拿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抢走静安公主手里的梳子,想要仍在地上表示自己此刻的愤怒。但静安公主眯着眼睛看他,让他有些担心那么做的后果,所以他又老实的放在了桌子上。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重新把梳子拿过来,然后说:“夫君这是怎么了?” “我很生气。” “看出来了。”静安公主笑着说:“谁惹夫君生气了?” “你。” “我?” “你拿走了我的奖金。” “奖金?”静安公主不解。 赵启明勃然大怒,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静安公主说到:“你还敢装蒜,之前就已经答应过我,说红甲队拿到冠军之后,奖金是归我的,你现在居然要违背承诺。” 静安公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无奈的说道:“既然已经答应过了,自然没有违背承诺的道理,那些奖金奴儿放在妾身这里罢了,刚才已经让人给东乡侯府送去。” “真的?” “当然。”静安公主梳着头发:“夫君要是不信,去侯府看看就知道了。” 赵启明没说话了。 “怎么?”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夫君觉得妾身会在乎那点钱?” 这太掉价了。 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人家只是帮奴儿收起来,还特意让人给东乡侯府送去,免费给你当银行,还特意让人给你押运,连手续费都没跟你要,居然还气势汹汹的来找人家的麻烦。 还要给人家上大刑? 这太过分了。 赵启明觉得有点羞愧。 “夫君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不是。”赵启明立即否认,然后眼睛乱转的说:“我是来恭喜红甲队的。” “恭喜红甲队?” “红甲队太不容易了。”赵启明煞有其事的说:“从春季的选拔赛,到现在的冠军赛,所有的球员都付出了奴隶,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这样的精神实在让人佩服。” 静安公主好笑:“红甲队虽然是代表公主府的,但那也是夫君训练出来的球队,别人来道喜也就罢了,夫君也来跟妾身说这些话,那只怕是有些见外了吧?” 也是,自己来恭喜自己的球队,这不是有病吗? 看来的有点口不择言了。 “夫君到底何事?”静安公主停下动作,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眼转乱转,他知道自己说瞎话的时候有这样的小动作,他也知道静安公主看出来了,这让他恼羞成怒,直接拍案而起,指着静安公主说:“我是来质问你的。” “坐下。” “好的。” 静安公主重新开始梳头:“夫君要来质问妾身何事?” “你为何拆散红甲队?” 第四百七十四章冠军杯 “拆散红甲队?”静安公主不解。 赵启明理直气壮的说:“你没经过我的同意,把红甲队的球员给卖了。” 静安公主好笑:“夫君说的是绛侯和颍川侯看上了球员,想带去军中吧?” “那明显就是想拆散红甲队,你居然也同意了?” “这怎么能是拆散红甲队?” “没有了那些球员,红甲队的实力肯定不如从前,明年别想拿冠军了。” 静安公主点头:“红甲队的实力的确会有所影响,但呼伦留下来了,他是球队的核心,只要他没有离开,就算有影响也不会太大,等明年重新开始组建便是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球队的离开,是红甲队的损失。” “可夫君也应该为那些球员的前程着想吧?” 赵启明忽然不说话了。 “夫君可记得马建国?” “当然。” 静安公主耐心的说:“当初马建国受夫君举荐,凭的是骑兵战术,有了去战场的机会,之后以军功封侯,这让很多的外族人看到了希望,那些球员也能走这样的路。” “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赵启明不服气的说:“能让那些球员像马建国那样,被老将发现,然后为军中效力,以至于建功立业,这当然是好事,可这次情况不同。” 静安公主笑了:“夫君是觉得他们想拆散了球队,目的不单纯?” “你不这么认为?” “红甲队没那么容易被拆散。”静安公主说:“更何况这件事应该往长远看,如果只是给红甲队带来些损失,却能让那些匈奴人看到希望,那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让匈奴人看到希望?” “夫君可记得北军带到长安的匈奴俘虏?” “记得。”赵启明说:“马场那边还接收了不少这样的奴隶。 静安公主点头:“这些匈奴人里也很多能人,要是让他们看到陛下唯才是举,连那些球员都能为军中效力,以至于建功立业,自然也就能为那些匈奴人看到希望。” 听到这话,赵启明沉默了。 “夫君可知道,那些匈奴俘虏的数量足有数万?”静安公主说:“早有朝臣建议,要将这些匈奴人收编,但魏其候担心这些匈奴人叛变,陛下也有这样的顾虑。”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从这些人中选出少数有才能的?” 静安公主点头:“选用这些匈奴俘虏,既能让他们为我汉军效力,也能给那数以万计的匈奴人希望,有了希望他们才不会聚众闹事,甚至在将来成为心腹大患。” 赵启明总算明白了。 其实静安公主的意思说的很清楚,让那些球员去军中效力,主要是为了宣传。 选用匈奴俘虏的人才还是其次,让那些匈奴人看到了希望,就能心甘情愿的继续当奴隶,希望着能为汉军效力的那天,稳住了这些匈奴人,就等于解决了潜在危险。 “高明。”赵启明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们这些玩政治的想的长远。” 静安公主笑着道:“这是特殊时期,红甲队受到些影响,也是不可避免的,等明年球员都稳定了下来,到时候就不会在随便拆散,当然也就不会影响冠军争夺。” “明年的冠军,你也想拿到?” “这是自然。”静安公主眯着眼睛:“我公主府今年能拿到,明年也必须拿到。” “霸气。”赵启明抱着静安公主亲了下:“果然不愧是我媳妇。” 静安公主笑着拿起梳子,继续梳着头发。 “不过明年的比赛应该要有点变化。”赵启明躺在了软榻上:“说起来今年的比赛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距离职业联赛还是差了点,只是我发现的问题就已经很多了。” “夫君有何建议?” “最重要的,应该有颁奖活动。” “颁奖活动?” “要有仪式感。”赵启明说:“这样才让球队感受到获得冠军的荣誉。” 静安公主不解的说:“都已经是冠军称号了,难道还不够?” “当然不够。”赵启明解释说:“要对冠军球队有很高的待遇,这样的话别的球队才能有积极性,做梦都想拿到冠军,竞争更加激烈,这样的话才是真的职业联赛。”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 “要有颁奖嘉宾。”赵启明说:“朝廷的官员肯定是最好的,但朝廷律法不允许,这样的话可以找那些有身份,又对橄榄球很感兴趣的人,比如已经退下来的老将。” 静安公主点头:“夫君继续说。” “还要有奖杯。” “奖杯?” “就叫冠军杯吧。”赵启明比划了下:“不用做的太精致,毕竟是象征意义的东西,只有冠军球队可以有,然后还应该有相应的奖牌,这些东西都要让颁奖的嘉宾颁发。”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笑了:“这简直都成了册封了。” “对,就应该让人有这样的感觉。”赵启明接着说:“汉朝以军功封侯,职业联赛当然没有这样的殊荣,但可以按照民间的方式,尽可能的给他们最大的荣誉。” “得了冠军,就好像被封了侯?” “没错。”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点头:“从明年开始,诸侯王的球队也会来长安参加比赛,如果能用这种方式,让他们更有参加的兴趣,也能增加宗室之间的交流。” 赵启明无奈:“怎么又说到政治了?” “那就不说政治了。”静安公主梳着头发:“就按夫君说的办。” “我媳妇有眼光。” “冠军杯就让少府去做,按夫君说的,强调的是强征意义,不用太好的材料,镀金的便可以了。”说到这里,静安公主停了下来:“夫君刚才所说的奖牌又是何物?” 赵启明比划了下:“就是用金属做成的牌子,上面有获奖球员的姓名,和获奖的年月日,也可以有象征性的图案,可以的话我帮你设计,保证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静安公主无奈:“夫君的花样可真多。” “那当然。” “就按夫君说的办吧。”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忽然笑看着赵启明:“不过从明年开始,参赛的球队更多,竞争也会更加激烈,到时候红甲队想拿冠军只怕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到。”赵启明说:“毕竟球队多了,奖金也多。” “夫君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 “既然如此,那明年可要去用心去训练球队。”静安公主眯着眼睛:“要是再像今年这样,到时候输了比赛,夫君不仅拿不到奖金,也要来给妾身个交代才是。” “怎么交代?” “夫君觉得呢?” “要是输了,我来陪你睡觉?” “滚。” 第四百七十五章甜品的魅力 冠军赛已经结束了,但有关冠军赛的话题仍在继续。 长安城的达官显贵见面,不聊未央宫里的花边新闻,说的都是冠军赛上红甲队的表现。纨绔子弟在大街上偶遇,不再讨论哪个洗浴中心的姑娘好看,而是红甲队的哪个球员威武雄壮。 随着冠军赛的结束,年关前已经没有比赛可看了。 这对长安城的达官显贵来说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但这些都和赵启明无关。 他就像江南皮革厂的老板黄鹤,带着吃喝嫖赌的奖金跑路了。在整个长安城都在谈论着已经过去的冠军赛时,他正在家里数着自己的奖金。 静安公主信守承诺,把红甲队赢到的将军全给送到了东乡侯府。那毕竟是所有参赛球队的报名费,即使除掉了分给球员的部分,也剩下了数千金。 这些钱本来都已经送到库房里去了,但赵启明却让人给他拿到后院里,每天躺在炕上没事干,就数着这些钱玩,让他从此过上了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很多钱的生活。 “小侯爷还是把这些钱放到库房吧。” “你说要是把这些金锭都弄成马蹄金,是不是更好看?”此时的赵启明正坐在炕上,裹着被子数钱玩,在他旁边的箱子里有很多的金锭,在他手边也散落着不少。 “奴婢不知。” “可惜私自铸造货币是犯法的,看来只能将就着看了。”赵启明自说自话,然后还很是可惜的说:“要是提前告诉静安公主,让他给我兑换成马蹄金就好了。” 听到这话,细柳担心的看着赵启明,仿佛赵启明已经疯掉了。 “我没疯。”赵启明把手里的金锭仍在火炕上,然后裹着被子说:“最近都是这样的天气,出去就觉得冷,在炕上没事可干,我数钱玩还不行?” 细柳这才放下心来,走过去给赵启明端了热茶过来,然后说:“马上到年关了,最近是有些冷,不过钱管家说了,等过上几天比现在还要再冷些。” 赵启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虽说没有下雨,但天空阴沉的可怕,还能听到风声呼啸,不用出去也能知道很冷,他裹了裹被子,然后说:“快到午饭时间了吧?” “还没。”细柳说:“不过厨房有肉包。” “今天不想吃肉包。”最近天气冷,连厨房老妈子都不认真做饭了,没事就蒸上很多的包子,连着吃上几天,尤其是最近,让人看见包子都怕:“弄些藕粉来吧。” “藕粉?” “之前让厨房把莲菜磨成粉,现在应该好了吧。” 细柳这才明白,然后说:“已经好了。” “那就给我弄点过来。” “小侯爷要怎么吃?”细柳有些为难:“厨房不知道怎么做。” “你拿来就行了,我自己弄。”赵启明说着,想了想,然后吩咐道:“用碗多装些藕粉过来,再找点蜂蜜,和刚烧开的热水,来的时候走快点,别把热水弄凉了。” 细柳领命,下去了。 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起床,但是感受到细柳出去的时候钻进屋子里的冷风,让他有些畏惧,觉得还是继续坐在炕上吧。毕竟在这寒冷的冬季,只有火炕最能温暖人心。 说到藕粉,其实赵启明很喜欢吃。只是去年吃的莲藕都是静安公主送的,数量实在不多,有些舍不得弄成藕粉。今天的莲藕是自家的出产,地窖里都已经藏满了,吃到开春都没问题,当然是可劲的造。 很快,细柳就端着藕粉和蜂蜜进来了。 赵启明仍然裹着被子坐在炕上,把装着藕粉的碗放在面前,又品尝了蜂蜜的味道,觉得不错。这个时候的细柳又去了趟厨房,再出现的时候带来了刚烧开的热水。 “给你变个戏法。” “变戏法?”细柳赶紧凑了过来:“小侯爷还会变戏法?” “小侯爷什么不会?”赵启明说:“你坐上来,仔细看着。” 细柳本来很兴奋的,听到这话忽然有点害羞。毕竟那是成年男子的床,她平时只在成年男子不在的时候才会爬上去收拾,成年男子在的时候就上去,那实在太让人害臊了。 “让你坐上来。”赵启明不满的催促:“做贼呢?” 细柳的确有点做贼,他红着脸往过挪,好不容易挪到火炕的边上,根本不敢往上坐,只把屁股挨在火炕的边缘上,好像随时都可能逃跑,这就算是坐下来了。 赵启明也没仔细看,见细柳过来了,便说:“看仔细了。” 细柳害羞的点头。 赵启明开始动手了。他先伸出手来,用凉水先冲散了碗里的藕粉。这时候藕粉是的灰色的液体。紧接着,他拿起热水,然后朝细柳说:“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细柳认真的看着。 赵启明说完话,就把滚烫的热水往碗里倒,与此同时他用勺子迅速在碗里搅拌,随着倒进去的热水更多,他搅拌的速度更快,碗里的灰色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糊状。 细柳眼睛都直了。 “怎么样?”赵启明说着,停止往碗里倒水,他搅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此时再看碗里,本来是灰色的液体,已经变成半凝固的状态。 “这是怎么弄的?”细柳很是惊奇的看着碗里。 赵启明搅拌的动作停了下来,这时候的藕粉已经彻底成型,用勺子已经搅不动了,并且之前的灰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的颜色,加上里面还有空气泡,看上去很是有趣。 “这是仙术,厉害吧?” “厉害。” “除了厉害之外,还很好吃。”赵启明朝细柳说:“尝尝吧。” 细柳马上挪了过来,都忘记自己真的已经坐在炕上了。不过好在她还有最后的理智,正要去拿碗的时候,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挪了回去,害羞的说:“小侯爷先吃。” “快吃。”赵启明眯着眼睛:“哪那么多废话。” 细柳不敢再废话,再次挪了过来,然后拿起碗吃了起来。 “怎么样?” “好甜。”细柳眼睛亮了起来。 赵启明笑着说:“当然甜,没看我放了多少蜂蜜?” 细柳不说话了,继续吃着,满脸开心的表情。 看来不管哪个年代,女孩子都很喜欢吃甜品。 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吃到其他美食的感觉截然不同。就拿细柳来说吧,要是让她吃羊肉泡馍,肯定狼吞虎咽,停不下来。但只有吃了甜品,她才小心的捧着碗,露出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开心的表情。 甜品能带来满足,怪不得形容幸福的时候,经常说甜蜜呢。 看着细柳开心的吃着甜品,那乖巧的样子,赵启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臭丫头,你都给我吃完了。” “啊?” “给我留点,我还没吃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小心糖尿病 为侯府工作是很幸福的事情。 待遇最好的厨房张婶,工钱跟瓷器作坊的师傅不相上下,就算是前院的扫地僧,算上每个月的工钱,再加逢年过节的打赏,不用几年就能存够钱娶媳妇了。 福利方面就不说了,每到换季都给做新衣服,更关键是侯府的伙食出奇的好。 只要是在侯府工作的,每天早上起来都有冒着热气的豆腐脑,要是不想吃豆腐脑了,过上几天又有大包子。姑娘家比较喜欢红糖馅的,壮丁则更偏爱肉包。 虽然现在长安城也能吃到肉包,但是用胡先生来说,只有侯府的肉包.皮薄馅多,咬上一口满嘴都是肉,和带着葱香味的猪油,早上吃几颗,中午都不带饿的。 不过就算中午不饿,出去办事的也要准时回侯府吃午饭。 毕竟侯府中午的伙食比早上更好。 最近的莲藕顿猪蹄就不说了,前些日子从河套.弄来的牛羊,到现在都没吃完,侯府从上到下每天都变着法的吃牛羊肉,弄得最后连秦文都嫌侯府的油腥太大,想吃点清淡点的。 等到最近牛羊肉吃的少了,最近又多了甜品。 藕粉是好东西。除了味道不错之外,在寒冷的季节里用滚烫的热水冲开,吃下去浑身都是热气,弄不好还要出汗,让人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能不能先说完了再吃?”赵启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满的抱怨。 此时他正在客厅里接见胡先生。 刚才胡先生说要汇报工作,他不情不愿的从火炕上下来,可到了客厅里,细柳端来了藕粉,胡先生就吃的不亦乐乎,都忘记了没有汇报工作。 听到赵启明的抱怨,胡先生赶紧放下来碗,然后舔了舔嘴唇,重新拿起账本,抱歉的说道:“今天在外面跑了半早上,想吃点热乎的,厨房送来这碗藕粉,实在是雪中送炭。” “说味道还行吧?” 胡先生看了眼碗里没吃完的藕粉,然后遗憾的说:“味道不错,就是吃不饱。” “这是甜品,哪能往饱了吃。”赵启明裹了裹被子,觉得公元前的人真的很喜欢甜食,他觉得这不是好的生活习惯,所以朝胡先生说:“这东西糖分高,没事吃点就行了,不然会得病?” “吃甜食得病?” “当然,你不知道糖尿病?” 胡先生不解:“何谓糖尿病?” “就是甜食吃的太多,就是尿出来的尿都是甜的。” 听到这话,胡先生无奈的看着赵启明,觉得赵启明在拿他开涮。 他不相信有人尿出来的尿能是甜的,就算是有那也是皇上才能得的富贵病,他这种人是肯定不会有的,所以他不再探讨糖尿病的话题,重新拿起账本,开始说正事。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外面的生意要提前安排好,才能安心过年。”胡先生朝赵启明说:“有些事情需要小侯爷拿主意,有些事情也要跟小侯爷汇报一声。” 赵启明点头:“最好快点,我还要到炕上去。” 胡先生应了声,拿着账本看了看,然后说:“瓷器作坊在淮南的分工厂已经开始出货了,产量能满足整个淮南国,要是经营得不错,其他的郡国也会有新的瓷器作坊。” 赵启明点头。 “现在的出货量有限,年底前的分红不多,预计明年会好些。”胡先生说完,翻了翻账本,接着说:“造纸作坊,也准备在胶东开作坊,已经和少府谈好了,侯府不用投钱。” “还是之前的说法,那工艺技术参股?” “对。”胡先生说:“明年开始会有出产,到时候侯府每年都能拿分红。”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 他很喜欢这种不用投资就能获利的生意。虽说只是凭借工艺技术参股,没有投资合伙的分红多,但侯府的钱已经用不完了,以后的生意会更加保守,也更安全些。 如果可能的话,他其实更喜欢当包租公,每天什么事情也不用干,就等着每个月按时收房租,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可惜公元前的长安城不是他那个年代的北京城,没有那么多的外来人口,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租房需求,所以当包租公的愿望是肯定没戏的。 “木材生意怎么样了?”赵启明问。 “正要和小侯爷说这件事。”胡先生放下了账本,汇报到:“现在黄花梨的价格已经起来了,长安城中的存货不多,很多商号都开始组织商队,准备冬天就出发。” “冬天就出发?” “冬天出发,到了南方就没那么多蛇虫鼠蚁。”胡先生说:“其实在此之前,也有很多想去南方做生意的人,但是南方多瘴气,去那边做生意风险很大,要不是现在的木材生意紧俏,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起来。 他还真没想到南方的瘴气和蚊虫会是如此严重的问题。 毕竟在他那个年代,南方象征着富庶,就算知道那里蚊虫多,也不觉得会影响做生意,但按照胡先生的说法,南方的瘴气和蚊虫让过去那里的人甚至有生命危险。 仔细想想,如果说是气候方面的问题,北方人有些不适应还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南方的瘴气所引发的传染病,喝了就问题的水都能腹泻致死,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 “看来要想办法解决。”赵启明这样想着,朝胡先生问:“商队已经出发了?” “出发了。”胡先生说完,然后朝赵启明请示道:“李老板也想组织商队,毕竟现在的文玩生意好,以后对珍贵木材的需求很大,要是能自己去南方买木材,会更划算。”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问:“那胡先生的意见呢?” “在下也觉得应该如此。”胡先生说:“如果其他的商号都有珍贵木材,李老板去跟他们买原材料,难免受制于人,既影响文玩的生意,还可能关系都以后的竞争。” 听到这话,赵启明说:“有道理,不过这件事不着急。” “小侯爷的意思是?” “南方的瘴气的确是个问题。”赵启明说:“别家的商队就算了,我们自己人过去没点准备可不行,等我想到办法能解决瘴气的问题,再派人过去吧。” “也好。”胡先生点头:“让那些商队投石问路,看看行情如何再行动。” 赵启明点头,然后裹了裹被子说:“还有其他事情没?” “没了。” “那就这样吧。”赵启明带上细柳,裹着被子站了起来:“我去炕上了。” 胡先生点头,然后重新拿起藕粉,心满意足的吃着。 赵启明带着细柳离开,看到胡先生吃着藕粉,自己也有了食欲,所以刚走出正厅,就朝身边的细柳说招呼说:“去给我弄点藕粉,多放点蜂蜜,我拿到在炕上吃。” “小侯爷还是少吃点蜂蜜吧。” “家里没蜂蜜了?” “有。”细柳担心的说:“但是小侯爷刚说了,吃多了甜食容易糖尿病。” “你倒是挺会现学现卖。”赵启明好笑:“没事,我不怕糖尿病。” “可是吃多了尿都是甜的,小侯爷不害怕吗?” “胡说。” “是小侯爷说的。” 这可真是作茧自缚啊。 赵启明无奈了,只能妥协道:“那就少放点蜂蜜吧。” 细柳开心的点头,然后朝着厨房跑去。 第四百七十七章大圣你好 所谓春生夏长,秋获冬藏。 老祖宗通过气候的变化,掌握了农作物的生长规律,并以此安排农事。 这是顺应天时的表现,赵启明觉得人的日常生活也应该以此为根据。 比如春夏时节万物生长,就应该走到户外,感受大自然的气息,调理自己的身体和心情。到了秋天就应该进补,吃些高热量的东西,为过冬做准备。 所以清明前后要去踏青,秋高气爽就应该吃涮羊肉。 再比如气候寒冷的冬季,树木都会让枝叶尽可能的落去,然后把力量都集中在根部,等待万物逢春时候抽出新芽。这就是所谓的冬藏,人也应该如此效仿。 至于人要如何效仿,按照赵启明的理解,就是尽可能的减少活动。 最好是整个冬天都躺在被窝里,享受着温暖的火炕,和贴身侍女的送来的饭菜,真正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等到春暖花开才有力量去跟静安公主交/配。 这就是他的冬眠计划。 可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影响着小侯爷的冬眠计划。比如马场里的差事。 秋收之后,赵启明做了很多的事情,先是造纸作坊开工,又有流金阁的文玩,再加上冠军赛和外交部长的工作,可谓是俗务缠身,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马场当差。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要是再不去的话,可能就要被取消编制了。 所以在后院里冬眠几天之后,他终于走出了侯府,来到了马场。 入冬之后,马场比东乡亭更加寒冷。 这里的天空布满乌云,压着已经荒芜的草场。 赵启明打算继续在自己的木屋里冬眠,可惜他不能像狗熊那样睡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这里既没有火炕给他温暖,也没有细柳的贴身伺候,更没有金锭给他数着玩。 他实在无聊,这天便带着奴儿去了马舍。 自从去年秋天开始,千里马和普通的关中马被分开来养,所用的马舍也不同。 赵启明来到的是千里马的马舍。这里要比关中马的马舍干净且透风。严寒的冬季已经很少放牧了,马儿在马舍里过冬,每天都要严格按照标准,投喂营养丰富的精饲料。 赵启明从马槽里抓了把精饲料,然后问:“这些精饲料对千里马有用没?” “有用。”奴儿说:“千里马都壮了不少。” “壮?” “刚来的时候虽然很高大,但根据大宛的养马奴说,长途跋涉之后很多马都瘦了。”奴儿吸了吸鼻涕:“用了精饲料之后秋天长膘,现在很多千里马都比以前壮了。” “不能太壮。”赵启明说:“将来是要作为战马的,不是负责辎重的运输马匹。 “育肥是秋天的事情了。”奴儿流着鼻涕说:“入冬以后有了新的饲料。” “这就好。”赵启明点头。 继续往前走,他查看着千里马的身体情况。 忽然间,他听到声怪叫,转过身来才发现,不知道从哪里跑出只猴子。 这猴子跑到了奴儿的头上,似乎已经很熟悉了,但奴儿不喜欢它在头上,便抓着他的腿扯了下来,结果那猴子不服输,有顺势爬到了奴儿的手臂上,这才停下。 看着他们的较量,赵启明眼睛都直了:“这是哪来的?” “上林苑找来的。”奴儿说着,嫌弃的看了眼肩膀上的猴子:“很讨人厌。” 那猴子似乎听得懂人话,朝奴儿呲牙,然后抓耳挠腮的看着赵启明。 “那你还带到马舍来?”赵启明说:“当成宠物自己玩就行了,别惊着马。” 奴儿马上说:“这不是玩的,是用来避马瘟的。” “你看过西游记?”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弼马温?” 奴儿理直气壮的说:“马舍里有猴子,能让马避开瘟疫,这是厩令大人说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明白,奴儿说的是避马瘟,不是他以为的弼马温。 “可猴子怎么能让马避开瘟疫? “不知道。”奴儿说:“这是厩令大人交代的,听说养马的地方有母猴子,的确没有瘟疫在发生,至于为什么有了猴子就没有了马瘟,厩令大人没说过。” 既然厩令大人说的,那恐怕不会有错。 毕竟厩令大人不会随便乱说大话。 这让赵启明忽然觉得有趣。在养马的地方有猴子存在就能避开瘟疫,西游记里面孙悟空有弼马温这样的官职也说得过去。他还真不知道弼马温还有这样的缘由。 不过他虽然相信了,但当着奴儿的面,他可不能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那是迷信。”赵启明眯着眼睛说:“你也是经过科学教育的,懂得基础物理也会背化学成分表,以后遇到这些事情不能人云亦云,不然就是给我丢脸。” “可就算不能避开瘟疫,也能起到驯马的作用。”奴儿争辩道。 “让猴子来驯马?” “猴子好动。”奴儿理直气壮的说:“在马舍里没有管束,总是到处乱跑,这些马和猴子生活得久了,习惯了猴子的存在,就不会轻易受惊,到了战场上也更加勇猛。”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还有点道理。 并且他觉得这样的说法,也能解释避马瘟的问题。 毕竟如果是野马,整天在草原上跑,没有那么容易出现瘟疫。出现瘟疫的都是圈养起来的马。这些马很那难有活动的机会,身体难以舒展,自然容易生病。 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出去放牧的机会少了,如果养只猴子在马舍里,总是招惹那些马儿,让它们能够活动起来,身体可以经常舒展,的确可以减少生病的可能。 这个解释让赵启明觉得好笑。 这可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连猴子手贱都能为帝国主义做贡献。 古人的智慧真是伟大啊。 赵启明笑了,看着那只猴子说:“既然如此,就干脆叫他弼马温吧。” “本来就是养来避马瘟的啊。”奴儿不解。 但那只猴子好像听明白了,忽然朝着赵启明呲牙,还作势要挠人。 这让赵启明觉得这只猴子肯定是孙悟空变的。 毕竟当年大圣爷在天庭,得知自己弼马温只是天庭的小官,也是这样的反应。 “有点意思。”赵启明笑看着弼马温,觉得自己要是有香蕉就好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大师失踪了? 眼看着已经快到小年了,很多马师都在准备过年。 入冬前赵启明让人送来的莲菜基本没怎么吃,被厩令大人省下来发给大家当年货,赵启明提前让人带信去东乡亭,没过几天秦文就带着很多的灯笼和红纸来了。 这些马师平时很少回家,就指望着过年能回去和家中老小团聚,能带上这么多达官显贵才能吃的莲菜,再加上象征着喜庆的红纸和灯笼,大家都很是高兴。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这些马师心情不错的带着自己的年货,赶着牛车陆续离开了。分完了年货的赵启明也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跟厩令老头请辞,然后离开了马场。 奴儿是跟着他走的。不过这熊孩子到长安城外就分开了。 赵启明本来还想让人给奴儿弄点年货,却意识到他不知道这孩子住哪。 按道理说,奴儿现在是公主府的人,就算有家人也理应住在公主府,但静安公主都不在公主府常住,平时基本上都在外宅,这孩子难道自己住在公主府里? 看来有机会要跟静安公主打听打听了。 这样想着,赵启明和秦文快马加鞭,赶在午饭之前到达的东乡亭。 钱管家知道他要回来,已经在门口候着,等他翻身下马,就迎上来行礼。 “家里都还好吧?”赵启明把马鞭交给了秦文。 他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钱管家有些迟疑,然后才说:“家里都好。” “恩?”赵启明不解:“难道有事发生?” “小侯爷先进来吧。”钱管家的表情有些忧虑:“外面风大,进屋暖暖身子。” 赵启明点头,带着钱管家走进了正厅。 正厅里烧着火盆,的确比外面暖和许多。赵启明脱了披风,在火盆边上坐下,暖着手的同时朝钱管家问:“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的年货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钱管家说:“年关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木炭,过年期间所需要的用度,这几天也要陆续运到,连同正月里要送出去的东西,胡先生也准备好了礼单。” 赵启明点头,见钱管家心不在焉,便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正说话间,细柳端着藕粉进来了。 赵启明接过藕粉,发现细柳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是诸葛大师。” “诸葛大师?”赵启明不解的看着钱管家:“诸葛大师怎么了?” 钱管家表情有些担心:“诸葛大师外出,至今未归。” “我当是多大的事。”赵启明笑着说:“大师经常出去云游,不用担心。” “小侯爷有所不知。”钱管家说:“这次大师出去云游的时间太长了。” 赵启明看了眼细柳,细柳也正看着他,脸上满是担心,这让他意识到诸葛大师这次的云游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便朝钱管家问:“诸葛大师这次是什么时候走的?” “去甘泉宫之前。” “围猎那次?”赵启明有些意外:“那是立秋前后的事了吧?” “正是。” “现在都快过年了。”赵启明皱了皱眉:“也就是说,已经离开两三个月了?” 钱管家点头。 这让赵启明也担心起来。 毕竟诸葛大师外出云游,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那诸葛大师身边有人跟着没?” 钱管家说:“大师走的时候说这次外出时间要长些,胡先生有些不放心,就让秦文派了两名侯府的护卫跟着,但当初谁也没想到,大师会离开这么长时间。” 听到这话,赵启明沉思起来。 要说诸葛大师总爱外出云游的习惯,他之前也没觉得不妥,现在仔细思量,才觉得危险。毕竟老骗子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要是去了人迹罕至的地方,随便出点意外,那也是很危险的事。 想到这里,他朝钱管家说:“赶快派人出去找。” “已经去了。”钱管家说:“但是仍然没有消息。” “让秦文去。”赵启明有些着急了:“侯府能行动的护卫都跟着去,只要是诸葛大师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要去打听,直到把人找到为止。” 钱管家其实也有这个意思,但秦文是小侯爷身边的人,让侯府的所有护卫都出去,这也是赵启明才能决定的事情,所以赵启明发话了,他才行礼退下,去召集护卫。 可即便如此,赵启明仍然有些担心。 毕竟诸葛大师至今未归,如果真的有意外,可能意外都已经发生了。 “不会有事的。”细柳跪坐在赵启明身边,轻声说:“小侯爷别太担心。” 赵启明好笑的看着细柳。 此时的钱管家正在前院召集护卫,外出需要用到的马匹也被牵了出来,颇有点兵荒马乱的意思,细柳的脸上满是担心,但轻声细语的安慰起了赵启明。 “大师是仙人,有神灵保佑,肯定能平安归来。”细柳如此说道。 可惜赵启明知道,诸葛大师不是仙人,只是个老神棍罢了。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老神棍就能吃得开,即便坑蒙拐骗,至少能不愁温饱,可问题是诸葛大师外出云游,去的都是些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要是遇到了大狗熊会算命也没用,毕竟你不能指望那些吃喝不愁的大狗熊来找诸葛大师算姻缘。 这样想着,赵启明也没了办法,只能希望诸葛大师平安无事。 “吉人自有天相。”赵启明朝细柳说:“我不担心,你也别着急。” 细柳乖巧的点头。 赵启明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马场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那床硬得真是没办法睡觉,大半夜还总是把人冻醒,真是很久没有睡过火炕了。” 听到这话,细柳赶紧起来说:“炕已经烧起来了,我去给小侯爷铺床。” 赵启明笑着点头,细柳很快就跑去后院了。 等细柳离开之后,他的笑容不见了,端起茶来想喝,却又重新放下。 他担心诸葛先生,侯府的其他人也担心。比如细柳,再比如钱管家。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作为主心骨的他越不能乱。 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担心,不然侯府的其他人就会自乱阵脚。 至于诸葛大师情况如何,他也只能希望秦文能打听出消息,把人尽快带回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诸葛大师的秘密 诸葛大师失踪是件大事,让侯府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阴影,加上年前的天气总是阴沉,既没有云开雾散的明媚阳光,也始终不见下雪,让人的心情无法好起来。 包括细柳在内,侯府的所有人都担心着诸葛大师。 这说明老神棍虽然来侯府的时间不长,但侯府从上到下没人把他当外人。 除了每天晚上都要爬到房顶上观星,替侯府充当避雷针之外,侯府的其他人都很喜欢诸葛大师。就算是成分不明的丹药,也只是推销给赵启明,从来没祸害过侯府的下人。 更何况作为老骗子,诸葛大师没事就免费看手相的习惯深得人心。跟细柳说她有当夫人的命,跟扫地僧说他这辈子注定是武林盟主,基本只要找他算过命的基本都能找到人生希望。 尽管赵启明不愿意承认,但诸葛大师有些时候真的有些让人无法解释的神通,比如厨房张婶的儿子生病,诸葛大师听说之后主动跑过去替人做法驱魔,张婶的儿子就奇迹般的痊愈了。还有前不久的太平寨出现的传染病,据说也是诸葛大师出马,帮住村民赶跑了妖邪。 如此种种,不管小侯爷信不信,反正大家都信了。 如此热心肠的老人家,谁能不喜欢? 侯府的人喜欢诸葛大师,所以对于他失踪,所有人都感到担忧。 赵启明其实也很担心。但是为了不让大家的心情受到影响,作为侯府精神领袖和主心骨,他不能乱。至少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不能乱。 去寻找诸葛大师的人已经出发了。有秦文在赵启明也能放心点。 但至今还是没有消息,让赵启明的心情始终没办法好起来。 这天,他实在心中烦躁,在火炕上也坐不住,干脆就穿上披风来到庭院里散步。走着走着看到了诸葛大师的院子,睹物思人的想起了诸葛大师。又想起了诸葛大师,便想到去那边的院子看看。 虽然诸葛大师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但院子里还很干净,扫地僧没事就来打扫,连落叶也看不见。只是没有诸葛大师坐在院子里神叨叨的炼丹,总觉得有些冷清。 “这些花草有人浇水的吧?”赵启明问。 站在他身后的细柳说:“冬天之后浇水浇的少了。” “有人照看就好。”赵启明打量着那些花草,发现到了冬天也还都是绿色的,可见诸葛大师比较偏爱长青的植物:“等到大师回来,看到这些花草都还活着,肯定也会高兴。” 细柳点头,帮赵启明穿上了披风。 赵启明打量着这个院子,目光忽然落在了诸葛大师的丹炉上。 “你说,大师的丹炉里面,到底有什么?”他看着丹炉,朝细柳问。 细柳忙说:“奴婢不知,诸葛大师从不让人靠近丹炉。” 听到这话,赵启明好奇起来。 虽然诸葛大师没事就给他炼丹,还把炼丹当成是作为侯府客卿的本职工作,但他对丹药这种东西有着强烈的抗拒心理,每次收了诸葛大师的丹药,都要让秦文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秦文也听了他的吩咐,每次都要在人迹罕至的挖出个很大的深坑,把丹药埋在里面,还要用石头盖上,就怕那东西有剧毒,即便荒郊野岭没有人,毒死了花草也总是不好的。要是再恰巧让小熊维尼他妈出来觅食的时候碰到了,毒死了小熊维尼他妈,让小熊维尼怎么活? 所以仔细说起来,赵启明还从来没有试过诸葛大师的丹药。 他忽然好奇起来,想趁着诸葛大师不再,看看那丹炉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么想着,他走上前器,然后抓住了丹炉的盖子。 “小侯爷。”细柳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丹炉:“大师说过不让人靠近丹炉。” 赵启明转过头,看着细柳说:“其实你很想看对不?” “奴婢没有。” “你分明就是想看。”赵启明说着,眯起眼睛:“既然你这么想看,刚好诸葛大师不在,我就打开让你看看,但你记住不能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听到了没有?” 细柳紧张极了,东张西望很怕被人看到,但他更担心赵启明会出意外,所以赶紧说:“可要是里面有危险的东西,若小侯爷被弄伤了,奴婢肯定会被钱管家赶出侯府的。” “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的东西?” “奴婢猜的。” “那就看看,你猜得准不准。” 话音刚落,赵启明转过头来,他把丹炉的盖子打开了。 伴随着细柳的惊呼,他表情充满期待的往丹炉里张望。 结果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细柳就惊慌失措的后退,连他自己也脸色大变。 没有想象中的紫气东来,臭气熏天倒是真的。 细柳捂着鼻子后退,赵启明也差点被熏了个跟头,赶紧把盖子关上。 主仆两人就这么跑出了老远,然后不停的喘着气,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太臭了。 赵启明更加坚信,诸葛大师的丹药绝对有毒。 不过正喘气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丹炉附近的废渣里,有点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东西有些透明,很像是玻璃,但没有玻璃那么好看,在那堆废渣里很是显眼。 “难道是钻石?” 赵启明走上前去。 他从废渣里捡起那块疑似玻璃的东西,结果发现居然是硝石。 既不是玻璃,也不是钻石。 说起来,赵启明对硝石并不陌生。以前他在基层工作的地方就有硝石矿,虽然存在经营不善的关系,那硝石矿已经快要倒闭了,但他也有幸看过硝石矿这种东西。 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矿主告诉过他,硝石是制造玻璃和黑火药的材料。 这让他忽然想起,黑火药就是古代的炼丹师弄出来的。 诸葛大师作为炼丹的术士,有硝石这种东西也可以理解。 不过诸葛大师用硝石干吗呢? 赵启明不得而知。 他四处寻找,从那些废渣堆里找到了很多的硝石,然后拿在手里沉思起来。 “如果要是有硫磺的话,就能造出黑火药了。” 这样想着,赵启明很感兴趣。 毕竟如果有了黑火药,就可以有鞭炮,有鞭炮就可以吓人玩了。 说起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侯府有了灯笼,如果再有鞭炮,那就更完美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诸葛大师至今未归,侯府连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最近他的心思都用在寻找诸葛大师这件事上了,也没心思去做鞭炮玩。 所以想了想之后,他把那些硝石暂时收下,然后站了起来。 “小侯爷发现了危险的东西吗?”细柳好奇的跑过来张望。 赵启明看了看手里的硝石:“还真是很危险的东西。” “那我们不要在这里了。”细柳有点害怕。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说:“好,我们去吃午饭。” 细柳点头。 赵启明又看了眼那堆废渣,然后便带着细柳离开了诸葛大师的院子。 第四百八十章平安无事 焦急的等待了几天之后,出去寻找诸葛大师的护卫终于传来了消息。 赵启明正在炕上躺着,得知诸葛大师已经有了消息,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拿上披风跑出后院,连细柳在后面叫他都没理会,直接到了正厅里。 传消息的护卫正在火盆附近暖手,见到赵启明立即行礼。 可赵启明却顾不上这些,直接朝他问:“可有诸葛大师的消息?” 这是钱管家急急忙忙走进了客厅。外面的扫地僧也停下动作,朝正厅里张望。 那护卫先朝钱管家行礼,然后对赵启明说:“有消息了。” “在哪?” “陇西。” “陇西?”赵启明有点吃惊。 毕竟陇西距离关中很远,都已经快到甘肃了。 钱管家也觉得有些意外,并且想到了赵启明没想到的细节,朝那个护卫问道:“陇西距离长安不近,你们才出发几天而已,如何追查到诸葛大师行踪的?” 那护卫解释说:“是我等遇到了跟着诸葛大师的护卫,诸葛大师担心侯府着急,让跟着他的护卫来报声平安,刚好和我等在路上遇到,秦护卫便让在下传消息回来。” “这么说,诸葛大师没事?” “没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钱管家都松了口气,但很快钱管家又想到了什么,朝那名护卫问:“就算没事,诸葛大师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报信了,他不是没人照顾了?” 那护卫解释说:“诸葛大师现在很安全,住在村子里,有很多人照顾。”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的看了眼钱管家。 看来侯府这边真的是多虑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以诸葛大师的职业素养,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他就能吃饱喝足,连陇西那么人生地不熟的,都有村民愿意照顾他,可见这老头坑蒙拐骗的能力。 不过无论如何,平安就好。 钱管家明显轻松了不少,外面的扫地僧也重新开始工作,看那精神抖擞的样子,的确有成为武林盟主的潜力。如果诸葛大师能够看到,肯定会感到很欣慰的吧? 赵启明坐了下来,有些抱怨的说:“诸葛大师也是,走了这么久没消息,居然还跑到陇西去了,那地方有什么可云游的,去昆仑山拜访西王母那还有段距离呢。” “诸葛大师这次外出不是去云游的。” “不是去云游?”赵启明见那护卫还站着,便说:“你先坐下,慢慢说。” 那护卫行礼,然后坐下,解释道:“秦护卫也详细的问过了,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从长安到陇西,诸葛大师沿途都在打听当地的庄稼,好像是要找种子。” “找种子?”钱管家马上问:“是水稻种子?” 那护卫说:“可能是。” 听到这话,赵启明深感吃惊。 他没想到,诸葛大师居然是为了杂交水稻的事情。 可能诸葛大师是听他说要找关中以外的水稻种子,才能有杂交后代,所以才会自己跑出去找,甚至还跑到了陇西那么远的地方,深冬季节那里可是非常严寒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很是感动。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其实陇西和关中都是以小麦为主要作物的,太平寨那种情况只是少数,整个北方能找到水稻的地方不多,诸葛大师去陇西寻找合适的水稻种子,只怕会无功而翻。 想到这里,他有些抱怨的说:“少府的商队已经在找了,去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比诸葛大师多,何况那老头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去那么远的地方,正让人担心。” “没事就好。”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只要不是出了意外,总会回来的。” 赵启明点头,然后朝那护卫问:“秦文怎么没回来?” “秦护卫让在下回来报信,他继续去找诸葛大师。”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是满意。秦文办事的确让人放心,这边让人传信,侯府就不用那么着急,与此同时还要去找诸葛大师,确保不会发生危险,幸亏是派了他去找。 “另外,诸葛大师让人说了,他可能年前不回来。”那护卫补充道。 “过年前不回来?” “传信的人是这么说的。”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朝护卫说:“你让秦文先找到诸葛大师,确认诸葛大师是否安全,可以的话尽量把人带回来,要是诸葛大师执意要到过完年才回来,也不用强迫。” 听到这话,那护卫站起身来。 赵启明继续说:“另外也告诉诸葛大师,陇西那边没有多少的水稻,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尽快回来吧,要是过年前的确不回来了,也要定时让人传信报告他的行踪。” “是。”那护卫行礼:“在下这就动身,保证把小侯爷的话带到。” “不用着急。”赵启明说:“你来去路上辛苦,还是吃了午饭再动身吧。” “在下怕去晚了找不到秦护卫。”那护卫说着,又指了指身上的行囊,然后说:“出发前带着的肉干还没吃完,在下刚喝了水,赶在天黑之前能再跑个几十里。” 说完这话,护卫退出了正厅,接着就跑走了。 赵启明看着他离开,感叹这是多好的属下。 有这样的人在,看来诸葛大师就算想出意外,也不可能了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如释重负。 老实说,他这几天很担心诸葛大师的安危,毕竟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其实也很喜欢那老头,全当做是家中的长辈走失,虽然派人出去找了,但还是有些寝食难安。 得知诸葛大师没事,他自然轻松了不少。 “这下不用担心了。”赵启明朝钱管家笑道:“您最近也没少提心吊胆吧?” 钱管家没有正面答复,只说:“别的还没什么,就是最近有诸葛大师的事情在,侯府上下都有些心不在焉,现在确定大师没事,也能安心的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的确要准备。”赵启明点头,然后说:“灯笼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钱管家心中没有了阴霾,心情很是不错的说:“那灯笼看着喜庆,去年云霄的时候,还有收复河套之后也挂起来过,今年干脆从年前就全部点起来” “好。”赵启明同意:“最好挂到过完年再拿下来。” 钱管家点头, 早起名忽然他想起了四姑娘,便朝钱管家说:“给西乡亭也送些去吧。” “西乡亭?” “如果有富余的话,给东乡亭和太平寨也都送去了。”赵启明说:“过年要有过年的气氛,侯府这边灯笼通明,封地和食邑也该喜庆起来,都送去些让他们跟着热闹。” 听到这话,钱管家说:“如果是这样,现有的灯笼只怕不够,还要多做些。” “那就多做些。” 钱管家点头,然后行了个礼,退下了。 赵启明笑看着钱管家离开,心情很是不错。 诸葛大师没事,这的确值得庆祝。过年要有喜庆的气氛,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要说到热闹,只是有这些灯笼可不够。 想到这里,赵启明在身上摸出了几块硝石。 这些硝石都是从诸葛大师的院子里找到的。当初他想过用黑火药做鞭炮的事情,只是诸葛大师的失踪让他没心思,既然现在确认诸葛大师平安无事,这鞭炮倒是可以试着弄出来。 毕竟有了灯笼和鞭炮的除夕,才算是真正的除夕。 第四百八十一章化学先驱 硝石这种东西在公元前的社会很难获取,用处其实也并不大,除了在中医上的应有,基本上都是炼丹术士才会用到的东西。 赵启明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学过有关硝石的基本介绍。 当时的化学老师曾经说过,硝石作为化学应有,最早是作为黑火药的成分。 古代的道人在炼丹时意外发现了黑火药,其主要成分是硝石和硫磺,再加上木炭粉末或者锯木粉混合而成,但黑火药在中国历史上不受重视,所以硝石直到很晚才有应用的记载。 赵启明意外的从诸葛大师的丹药废渣里找到了硝石,这让他立即想起了火药。 他知道黑火药的主要成分,但牵扯到具体的比例,他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毕竟他接受的是九年义务制教育,不是恐怖/分子的人肉炸弹学校,教科书上没有义务把火药这种作为武器原料的东西讲解的那么清楚,他之所以知道黑火药的成分,也只是化学老师提到过。 所以想要弄出鞭炮所需要的黑火药,他首选要解决的是原料和比例的问题。 作为主要成分的硝石,从诸葛大师院子里找到的那几块显然是不够的。硫磺这种东西虽然不多见,但如果去长安城的中药商铺找,也能找得见。 赵启明让胡先生去长安城办事的时候给他带上些硝石和硫磺。与此同时他也准备好了木炭灰和锯木粉,等到胡先生给他捎回来了硝石和硫磺,原材料就算准备齐全了。 “小侯爷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胡先生好奇的问。 此时赵启明的面前放着几个瓷碗,碗里分别是准备好的硫磺,硝石,锯木粉和木炭粉。他在不知道黑火药具体成分比例的情况下,只能进行反复的尝试,直到确认大概的比例。 “做点东西,过年热闹点。”赵启明.心不在焉的答道。 听到这样的答复,胡先生认真起来。 他觉得赵启明每次弄出来的东西都不简单,无论是瓷器还是造纸,都让人为之惊叹。虽然还不知道赵启明现在要做什么,但他不想错过这个时刻。所以即便刚从长安城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吃饭,但也没有急着离开,就站在旁边看着。 赵启明认真起来。 他记得硝石是黑火药的主要成分,所以他先按照五成硝石的比例去和硫磺还有木炭粉进行混合。完成调配之后的粉末被装在其他的碗里,呈现出明显的黑黄色。 “既然是黑火药,那颜色应该是黑色才对吧?”赵启明觉得有些不对。 但既然已经弄出来了,比例是否正确,只有尝试过才知道。 他用两根手指抓了些混合好的粉末,准备尝试。 “胡先生?” “恩?” “麻烦让开些。” 胡先生不解,但赵启明说话了,他便抱歉的行了个礼,然后后退了几步。 “再让开些。” 胡先生便再次后退。 这个时候,赵启明自己也站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火盆,觉得如果比例正确,这些粉末扔进去就会剧烈的燃烧。但是他不知道这种比例的粉末,是不是会弄出烈性火药之类的东西,所以如果真的成功了,他担心自己会被炸伤,所以后退了几步,直到确认了安全的距离,才朝着火盆探出身体。 这样的动作让胡先生也紧张起来,再次往后退了好几步。 在胡先生的注视下,赵启明把手伸向火盆,然后松开了手指。 当那些粉末朝着火盆飘落下去,赵启明撒腿就跑,直接躲到了屏风后面。 胡先生猝不及防,毕竟赵启明也没告诉他要跑,所以他只能吃惊的看着赵启明的逃跑。等他意识到自己也要跟着跑的时候,慌忙看着不远处的火盆,结果发现毫无动静,这让胡先生更加不解,便再次看向了赵启明所在的屏风后面。 “没事?”赵启明从屏风那边冒出头来。 胡先生茫然的说:“好像是没事。” 这就有点尴尬了。 赵启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然后整理好衣服,清着嗓子说:“现在还只是试验阶段,本侯刚才是在演戏,目的是要告诉先生,科学实验中要做好安全措施。” 胡先生表示完全不知道赵启明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他也对赵启明正在进行的实验失去了兴趣。他觉得即便是小侯爷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和当初的瓷器和造纸术相比,现在弄得东西很有可能是失败的,也就无所谓是否错过了这个时刻。 可即便这样想,作为侯府的首席财政部长,胡先生还是要给赵启明面子,所以行了个礼,然后说:“那在下就先打扰小侯爷了,等吃过了饭之后再来看小侯爷的成果。” 赵启明点头:“吃饭要紧,先生去吧。” 胡先生退下了。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重新坐下,抓耳挠腮的面对着桌子上的硝石和硫磺。 实验的结果表明,刚才的配方是错误的,但正确的配方又应该是怎样的? 赵启明能够肯定,几种基本的成分是不会错的,所以主要还是比例的问题。 这样想着,他再次开始了调配。 这次他按照七成硝石的比例,混合了木炭灰和硫磺,最后得到的粉末仍然是黑黄色。只不过比起之前的黄色不同之处在于,这些粉末中隐约间可以看到金属的光泽。 “这次应该没错吧?” 这样想着,赵启明抓了些粉末,然后站了起来。 他还是有些紧张,但他觉得没必要跑到屏风后面躲着,毕竟这是科学实验,不是亲眼看到化学反应发生,他就无法确定比例的问题。 所以他后退了几步,然后看着面前的火盆,同时把手松开。 结果那些粉末还没等落到火盆里面,就在空气中闪动着好看的白光,然后冒出了浓郁的黑烟,从火盆的上空,直接翻滚到了屋顶,然后才逐渐散去。 赵启明愣住了。 “这算是成功了吧?” 他看着逐渐散去的黑烟,忽然间大喜起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过年,经常去捡那些哑火的鞭炮,然后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点燃。刚才他把那些粉末仍到火盆里的反应,和他小时候点燃鞭炮里的火药并无区别。 这让他确定,这就是火药。 至于黑火药为何没有爆炸,只是出现了电光般燃烧反应,其实这也很好解释,毕竟黑火药的基本远离本就是燃烧,要是想让火药爆炸,必须要让黑火药在密闭的环境下被点燃。 把黑火药包裹起来的鞭炮,就是密闭空间下燃烧所引起的爆炸。 这样想着,赵启明高兴起来。 经过实验,他确定了火药的成分比例,也就掌握了火药真正的配方。 有了火药,那么接下来制作鞭炮的问题,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阴沟里翻船 确定了黑火药的成分和比例之后,赵启明立即开始制作鞭炮。 按照他那个年代的做法,用纸包起来肯定是最好的,但西乡亭造纸不容易,拿来制作鞭炮可不好,更何况用纸把火药包起来,总觉得做出来的鞭炮太小,不是那么过瘾。 深思熟虑之后,赵启明决定用竹子。 他让家里的护卫去找来茶杯那么粗的竹子,然后砍断成节,把调制好的黑火药装填进去,然后用泥土封起来,这就形成了封闭的空间,印象中鞭炮就是这样制作的。 做完这些,他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了。 看着面前茶杯那么粗的超级鞭炮,赵启明觉得这东西比蹿天猴可厉害多了。 不过忽然间他意识到,这超级鞭炮上,唯独缺了引线。 众所周知,引线是引燃黑火药的重要条件。有了引线这种东西,你才能在点燃鞭炮之后把鞭炮扔出去,不然的话你完鞭炮就不是为了热闹,而是为了自我伤害。 赵启明不想自我伤害,但他又实在不知道引线是怎么做的。 毕竟他知识有限,火药这种东西也只是化学课上老师说了几句题外话,刚好被他记下了,至于引线这种东西,老师没有提到过,他当然也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或许自己钻研,也能弄出来,但超级鞭炮已经有了,他可等不住。 所以左思右想之后,他采用了替代的办法。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把超级鞭炮往火堆里扔,让超级鞭炮受热,使火药在高温的坐下,自然就能起到触发的作用。 这样想着,他让人让院子里烧起了火堆。 这个举动引起了很多下人的注意。 事实上赵启明醉心于实验,侯府的人都发现了。没人知道小猴到底在做什么,但大家都知道小侯爷要做的东西,肯定惊天动地。所以见到火堆点起来,侯府的很多人都来围观。 扫地僧拿着扫把在旁边围观,前院的丫鬟也放下水桶。火盆的附近很快就围成了圈,这在赵启明看来是很危险的行为,所以他大声说:“都散开点,不要距离太近。” 听到这话,大家都兴奋起来。心说果然是小侯爷,如此的兴师动众,这次弄出来的东西绝对很厉害。所以扫地僧拿起了扫把往后退了几步,丫鬟也提着水桶往后走。 “再远点。”赵启明指挥着这些围观群众,直到认为他们的行为安全了,才拿起做好的超级鞭炮,走到距离火堆不远的安全距离,然后调整呼吸准备把超级鞭炮扔进去。 “启明兄?” 赵启明的手都伸出去了,正是紧张的时候,谁知忽然传来喊声,惊得他手里的超级鞭炮超级飞了出去,对来人怒目而视,结果发现是韩世人和窦家兄弟来侯府了。 “这都还没过年呢,侯府就如此热闹了?” “如此热闹了?” 窦家兄弟很喜欢热闹,看到院子里见到这么多人,显得格外的兴奋。 赵启明无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按照传统,来找启明兄要灯笼的。”韩世人穿着皮氅,手里拿着折扇,以这种怪异的造型穿过了围观的人群,走到了赵启明的面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这是多么无耻的人啊。 过来要免费灯笼,居然还说成是传统。 不知道红纸很贵,编制灯笼的人工费也很贵的吗? 简直臭不要脸。 “去找钱管家吧。”赵启明没好气的说:“以后再要,先把红纸送过来。” “启明兄家里的灯笼匠人手艺好,做出来的灯笼漂亮,给点红纸也是应该的。”韩世人收了折扇,直到这时才发现赵启明手里的超级鞭炮,便好奇道:“这是何物?” “炮仗。” “何谓炮仗?” “往边上站。” “恩?” “让你往边上站。”赵启明没给韩世人好脸色,这些古代人不知道点鞭炮时的心理压力,尤其是超级鞭炮,刚才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忽然被打断,又要重新开始了。 韩世人不解,但赵启明说话了,但便后退了几步。 窦家兄弟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赵启明身上,这时候也跑了过来。 “再往后点。” 韩世人和窦家兄弟对望,意识到肯定有大场面,便兴奋的后退到了墙角。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转过身去,看了看手里的超级炮仗,然后调整呼吸。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没有人敢打扰。 与此同时,侯府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包括厨房里的老妈子,本来正做饭呢,听说有热闹可看,马上擦了手出来,更过分的是居然有人拿着马扎,嗑着瓜子。 在围观群众的等待下,赵启明终于调整好呼吸,拿着超级鞭炮走到火堆旁。 众所周知,点燃鞭炮的瞬间,人总是很有压力的。 赵启明虽然调整好了呼吸,但仍然担心有些紧张,所以他站在火堆前面,先找好了自己的逃跑路线,然后才重新调整好呼吸,把手里的超级鞭炮仍到了火堆里面。 “跑!” 他扔完了炮仗,就立即跑到了墙角。 在场的围观群众被吓到了。没人知道要跑,但是看到赵启明反应这么大,他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连窦家兄弟和韩式人,也赶紧后退,身体都靠在了墙角上。 难道有妖魔鬼怪要从火堆里出来?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围观群众都有些惊慌失措。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似乎并没有妖魔鬼怪。 他们的表情变成了疑惑,不约而同的看着赵启明。 这个时候,赵启明也面露不解。 他虽然反应的确有些夸张了,但按照他的理解,火堆里面的温度很高,竹节里面的火药应该很快就被被点燃,所以等到他跑到安全距离的时候,就应该爆炸了才对。 可现在都还没动静,难道还要再等会? “启明兄。”韩世人不解的说;“怎么没动静?” “是啊。”窦家兄弟也开始抱怨:“装神弄鬼的,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 “别急。”赵启明看着火堆:“应该很快了,再等等。” 韩世人和窦家兄弟疑惑的看着火堆。 与此同时,侯府的其他人也等待着妖魔鬼怪的出现。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木柴燃烧的声音。 冷风吹过,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当然尴尬的只有赵启明,韩世人和窦家兄弟已经开始怀疑的看着他,甚至侯府的其他人也对他们的精神领袖没有了耐心,开始议论着今天到底能不能看到妖魔鬼怪。 “继续等?”韩世人拿出了折扇,看了眼赵启明:“午饭之前能完事不?” 这话太气人了,赵启明没理他,继续看着火堆。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围观群众的耐心也逐渐被消耗。 韩世人和窦家兄弟已经懒得再看火堆,竟然互相间开始聊天。连侯府的忠实观众也失去了兴趣。扫地等开始重新拿起扫帚,丫鬟也大失所望的提着木桶准备离开。 除了那些坐在板凳上的老妈子还在嗑瓜子,围观群众正在逐渐散去。 连赵启明也忍不住怀疑,超级鞭炮可能是哑火了。 有这个可能吗? 有,并且可能性很大,毕竟他是初次尝试。 更何况烧了这么久都没动静,竹节可能都已经烧开了,足以说明可能失败了。 “出师不利啊。”赵启明有些没面子。 不过小侯爷并没有丧失信心,毕竟失败是成功他妈,有妈才能生孩子,总结了经验教训才能接近成功。这么想着,他朝着火堆走去,想把哪支超级炮仗弄出来,寻找哑火的原因所在。 可就在他即将走到火堆前面时候,意外突然发生。 韩世人和窦家兄弟正在聊天,没有想到晴空中响起了霹雳,并且是“轰隆”的巨响,惊得韩世人和窦家兄弟直接抱住头卧倒,那些坐在板凳上的老妈子也差点摔倒在地。 已经走远的扫地僧吃惊的转过头来,结果发现那巨响并不是打雷。 围观群众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火堆的位置有无数的火星飞溅过来,惊得他们赶紧躲闪,有几个扫地僧的衣服还被烫出了窟窿,大呼小叫的赶紧拍打,才没有受伤。 混乱之中,火堆所在的地上升起黑色蘑菇云,翻滚到高空中才逐渐散去。 围观群众都呆住了。 空气中满是刺鼻的味道,所有人都看着火堆的位置,满脸的惊慌。 这场面,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 所有人都看着火堆,但妖魔鬼怪没有出现,但是小侯爷出来了。 侯府的围观群众这才想起,小侯爷还在火堆前面。 此时的赵启明的惨不忍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灰色,更重要的是他满脸是血,面无表情的从黑眼中走出来,说了句:“妈的,阴沟里翻船”,然后就仰面倒下。 “启明兄!” “小侯爷!” 第四百八十三章你才满脸是血 事实证明,化学充满了危险性。 有着大学文凭的赵启明,是整个公元前最了解黑火药到底有多危险的人。但他输给了那些不知道化学元素周期表,甚至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文盲。 那么多的人围在火盆附近,只有他受伤。说起来实在是很伤人自尊的事情。 可赵启明的确在最不合适的时候走到了火堆,近距离的感受到了爆炸的威力。 他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大家,火药是危险的化学物质,别说是不知道化学元素周期表的文盲,就算是有着大学文凭的基层党员,也请务必在父母的陪同下玩耍。 当看到他满脸是血的从黑烟中走出来,所有人都吓傻了。 侯府的那些扫地僧脸色发白,前院的几个丫鬟也不停的惊叫,但其实那时候赵启明没太大的事情,只是爆炸飞出来的竹片正好打在他的脑门上,打出了条伤口。 这伤口其实也不算大。 但赵启明刚经过了秋天的进补,血气旺盛,所以才会夸张的满脸是血。 至于晕倒这件事,主要是爆炸的声音太大,动能太强,震得他有点眼冒金星。 除此之外,他的伤倒并不要紧。 可他在爆炸的位置满脸是血的倒下,感觉有点像阵亡的英雄,所以眼看着他倒在了地上,包括窦家兄弟和韩世人在内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甚至连钱管家和细柳都被惊动。 钱管家还好,虽然看到小侯爷阵亡的惨状,吓得胡子都在颤抖,但在赵启明清醒过来后,钱管家就很快就平静下来,倒是细柳当场就哭的瘫坐在地,直到现在还哭的停不下来。 “你哭可以,但是你认真点给我包扎可以不?”正厅里,赵启明有点无奈。 跪坐在他面前的细柳抽泣着说:“奴婢的确在认真的包扎。” 赵启明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你为什么要把绷带打成蝴蝶结?” “好看。” “要那么好看干吗?”赵启明说:“我是成年男子,不要整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细柳看着赵启明,委屈的瘪嘴。 赵启明已经哄了细柳半天了,好不容易让她从天狗吃月式的仰天痛哭变成抽泣式的啼哭,眼看着细柳又有天狗吃月的苗头,他赶紧说:“我觉得你打蝴蝶结的手艺很好。” 细柳抽泣着,继续帮赵启明绑好蝴蝶结。 赵启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这就是无知的代价。 堂堂将门虎子,没有领军征战,在战场杀敌负伤,倒是被鞭炮炸得满脸是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炸倒,最后被抬到了正厅里,这简直就太丢人了。 更重要的是,细柳不懂得男人的尊严,居然还用包扎伤口的绷带绑成蝴蝶结。 你见过谁家将门虎子头上的绑带是蝴蝶结的款式? 这太丢人了。 赵启明觉得自己别说是出去见人了,见到旺财都不好意思去打招呼。 正想着这些,有人通报,说是静安公主来了。 赵启明脸色大变。 他觉得要是让静安公主看到自己的绷带是蝴蝶结的款式,肯定会质疑自己的男子气概,并最终影响到影响到以后的夫妻生活,这无疑是相当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立刻就想把绷带拆了。 可细柳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绑的,死活就是弄不下来。 等静安公主走了进来,他正用暴力的方式把绷带往下扯,由于绷带的负隅顽抗,如同狗皮膏药包在他的头上,和他僵持不下,导致他此刻把自己拉成了丹凤眼。 丹凤眼。 这就是静安公主走进正厅时,赵启明的样子。 四目相对,赵启明能从静安公主的眼神中看到吃惊和疑惑,甚至还有那么点嫌弃。估计静安公主看到赵启明这副尊容,应该很疑惑当初怎么就让这家伙爬上了她的床吧? 气氛有点尴尬。 赵启明赶紧松开手,然后若无其事行礼道:“长公主。” 静安公主把护卫和侍女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过来。 有丹凤眼分散她的注意力,她还没发现到赵启明头上的蝴蝶结,只是走过来跪坐在首座,然后打量着赵启明,表情有些难看的问:“你这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赵启明豪迈的说:“只是受了点小伤。” “可我听说你满脸血,伤的很重。” 静安公主说完,赵启明发现她有些担心,所以也不敢再装腔作势,有些无奈的解释说:“很小伤口的,已经上药包扎了,只是我血比较多,看着比较夸张。”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松了口气。 赵启明忽然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就这么点远,想不知道都难。”静安公主埋怨的说:“本来在家里读书呢,忽然听到这边传来巨响,害我手上的书都掉在了地上,以为你府上出了事情。” “那么远都能听到?”赵启明表示很吃惊。 静安公主无奈:“惊天动地的,还冒着黑烟,老远都能看到。” 赵启明挠了挠脸,还真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动静。 怪不得周围的狗都在狂叫,估计都以为侯府除了妖魔鬼怪吧? “宅子里的人过来看了,说你受伤,还满脸是血。”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我还以为真出了事情,急忙就过来了,没想到你根本就没事,还朝着我扮鬼脸。” “我那不是扮鬼脸,是想让你看我丹凤眼的样子。”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赶紧认错:“让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那你这怎么弄的,还有刚才那声巨响和黑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有点丢人。”赵启明说:“都是玩的。” “玩的?”静安公主气笑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玩成这样?” 赵启明有点不好意思。 他觉得如果自己还在收压岁钱的年纪,被鞭炮炸伤还情有可原,但他明明已经是给别人发压岁钱的年纪了,居然还能被鞭炮弄得满脸是血,这实在是不怎么光彩。 正想着这些,外边忽然传来轰隆巨响。 静安公主吃惊的看着外面。 趁着这个机会,赵启明站了起来,朝着院子里大喊:“没看到我都受伤了?居然还在玩,钱管家照顾着点,别让韩世人再玩了,把他也炸伤了我可没办法交代。”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侯府下人的欢呼声,还有韩世人豪迈的笑声。 显然,没人听到他的话。 “居然还不理我?”赵启明拍案而起。 静安公主吃惊的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鞭炮。” “鞭炮?”静安公主说:“就是弄得你满脸是血的东西?” 赵启明无奈的说:“能不能不提我满脸是血的事情了?” 静安公主好笑的站起身:“我倒要看看,把你弄得满脸血的到底是何物。” “不是告诉你别提满脸血了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爆破手 侯府的庭院里,护卫和丫鬟们捂着耳朵,兴奋的看着院子正中。 自从赵启明受伤退场,韩世人和窦家兄弟就接替了爆破手的工作。他们熟练的把超级鞭炮仍到火堆里,然后神情自若的退开,到墙角附近的安全距离站定。 伴随着巨响,火光四溅,黑烟腾空而起。几根竹节从某个扫地僧的身边飞过,惊得扫地僧跳了起来,然后很快又兴奋起来,拿着竹节使劲的朝着韩世人招手示意。 周围的人看到之后,都立刻欢呼着鼓掌。 “怪不得那么远都能听到。”静安公主放下手,笑着说:“这动静的确是大。” 此时他和赵启明正站在柳树下,远距离观看。 静安公主就不用说了,毕竟身份尊贵,当然不能距离危险太近。至于赵启明,刚才被炸的满脸是血,有过不光彩的历史,钱管家无论如何也不准他凑近去看。 这让赵启明有些怨念。 不过除了无法近距离观看之外,他更嫉妒爆破手的工作被别人抢走了。 喧宾夺主说的就是韩世人和窦家兄弟这种家伙。来要免费的灯笼也就罢了,居然还趁着正牌的爆破手受伤取而代之,在侯府大出风头,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容忍。 赵启明觉得要想办法把这些家伙赶走才行。 “就快过年了,热闹点也好。” “你是热闹了。”静安公主看了眼他的头:“还没过年就见红,真不让人省心。” “我都已经没玩了。”赵启明无奈的说:“吸取教训了还不行?” “那你以后也不玩了?” “那怎么能行?”赵启明说:“我可以保证在安全的情况下玩。” 静安公主无奈,然后重新看着庭院里,心情不错的看着火堆的火光。 嘴上说着危险,其实也很喜欢鞭炮的热闹吧。 赵启明笑了笑,然后朝院子里喊道:“再放两根,动静大点。” “好。” 窦家兄弟应了声,然后就跑去把装好火药的超级鞭炮拿了过来。两兄弟胆子比较大,神情自若的把超级鞭炮仍到火堆里之后,为了不错过爆炸,倒退着往后走。 还没等他们走到墙角,火堆再次炸开,紧接着就是围观群众的欢呼声。 静安公主放下手,很感兴趣的说:“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 “是火药。” “何谓火药?” “是化学物质。”赵启明说;“想看不?” 静安公主点头。 赵启明便再次转过头去,然后朝韩世人喊道:“帮我拿点火药过来。” 韩世人正收拾着那些炸开的竹片,和窦家兄弟探讨着鞭炮爆炸的威力,听到赵启明的话站起身来,朝赵启明喊道:“启明兄准备的火药已经全部用完,没有了。” “这么快?”赵启明痛心疾首:“你们到底放了多少?” “没多少。”韩世人讨好的说:“启明兄在弄点吧。” 弄个屁,正愁你们不走呢,再给你们弄火药出来,你们不是要继续出风头? 赵启明不想让韩世人在他家出风头,所以他说:“那算了,明天再弄吧。” “别啊。”窦文也站了起来:“还没过瘾呢。” “没过瘾。” “要准备的材料没有了。”赵启明说:“等明天才能弄出来。”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和韩世人都很是遗憾。 围观群众虽然意犹未尽,但得知火药没有了,也很快散去。 赵启明把静安公主带到了正厅里,然后说:“这火药的威力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刚才还好我离得远,只是被弄出了很小的伤口,要是离得再近点,肯定就要被炸伤了。” “何谓炸伤?”静安公主不解。 这让赵启明有些无奈。 公元前没有火药这种东西,不能理解爆炸,自然也就无法理解炸伤。 “主要是烧伤。”赵启明解释说:“瞬间爆发的火焰,能让人严重烧伤。” “能致人死地?” “可以。” “可夫君不是被烧伤的吧?” “我是被竹片打伤的。”赵启明说:“爆炸的瞬间,会有很强烈的冲击力,把破碎的竹片弹到了我身上,也正是利用爆炸的冲击力,那竹片才能把我打伤。”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这还只是竹片。” 赵启明正喝茶呢,听到静安公主的话,无奈道:“你想说什么?” “要是换成石头会如何?”静安公主说:“相比起来,竹片更脆,但即便如此也能让夫君受伤,如果换了更加坚硬的石头,那岂不是能够把人打的皮开肉绽?” “那你还不如用钢珠。” “钢珠?”静安公主感兴趣的说:“能致人死地?” “大过年的,能不能不要老想着致人死地。” “可难道夫君就没想过,这火药能有大用处?”静安公主说:“有如此的威力,连竹片都可以伤人,自然更胜于刀箭,要是只拿来炸着玩,岂不是埋没了?” 什么叫有眼光,这就叫有眼光。 古代的丹药术士很早就发现了火药,但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引起重视,直到唐宋时期才有真正的应用,可见历史上很多人都知道了火药,却没有想到军事价值。 静安公主这个妇道人家看出来了,并且是立刻就意识到火药的潜力。 这样的眼光,赵启明觉得很是佩服。 不过现在说这些显然不是时候。 “你要说军事价值对吧?”赵启明没好气的说:“我都被弄伤了,你也不说吸取教训,老想着用火药去干致人死地的事情,要是真出了危险,我还怎么过年?”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意识到现在的确不应该说这些。 所以他笑着朝赵启明道:“妾身失言了,还请夫君莫怪。” “不怪。”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又说了会闲话,比如年货的准备情况,和灯笼的制作等。直到静安公主发现天色渐晚,等会还要去未央宫探望太皇太后,才起身离开了侯府。 临行前,她朝赵启明叮嘱道:“火药的事情以后再说,但配方不可流传出去。” “知道了。”赵启明无奈:“快上路吧。”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离开了。 赵启明重新走进了侯府,看到细柳跑了出来,便问:“韩世人他们在哪?” “韩公子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赵启明感到庆幸。 难道这几个家伙没有死缠烂打,逼着他再弄出些火药,他也能清净了。 不过连个招呼都不大就走了,这实在是很没礼貌。 “走就走了吧。”赵启明.心情不错的说:“我们继续放鞭炮。” 细柳点头,然后说:“小侯爷等会再放吧,现在该换药了。” “住手。”赵启明眼看着细柳已经朝他的头上动手了,赶紧后退几步说:“换药可以,但这次不准打蝴蝶结,不然我以后就没脸出去见人了,你也不想这样吧?” 听到这话,细柳有些犹豫。 “有话就说。” “蝴蝶结比较牢固。” 当然牢固,那会为了扯下来,把自己弄成了丹凤眼都没能成功,那是真牢固。 赵启明无奈的说:“要是为了牢固,你可以打死结。” 细柳想了想,然后说:“那好吧。” 小侯爷如释重负。 第四百八十五章伤疤是男人最好的勋章 除夕将至,东乡侯府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钱管家有先见之明,早在涨价之前就开始囤货,库房里充足的木炭保证了各屋的火盆烧得旺盛,无论到了哪个屋子都很是暖和。深受广大人民喜爱的灯笼也陆续挂了起来,既有图案也有诗赋,每到晚上灯火通明,别说是路过侯府的行人总要驻足看上很久,就连胡先生也经常念着灯笼上的诗词,然后捋着胡须,满脸的笑意。 在如此欢乐祥和的日子里,赵启明头上的伤终于好了。 此时的细柳跪正坐在赵启明的面前,帮他剪掉头上的绷带,然后看着他受伤的地方,似乎想告诉实情,但有害怕赵启明知道了之后会发脾气,所以表情有些犹豫。 “是不是留疤了?”赵启明主动问。 细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头。 “太好了。”赵启明高兴起来。 “啊?”细柳不解。 毕竟这头上留疤也算破相了,她以为赵启明会发脾气,哪知道是如此反应? “快把镜子拿过来。”赵启明迫不及待的说:“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疤。” 细柳不解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起身拿了块铜镜过来。 赵启明拿着镜子仔细看,发现的确有疤痕,不禁自得的笑了起来。 都说伤疤是男人最好的勋章,这话不假。 在之前的几天里,头上总是扎着蝴蝶结走来走去,这让作为男人的他颜面尽失,就指望着伤口愈合之后能留下疤痕,让自己更有男人味,如今得偿所愿,自己看这张脸,有了额头的疤痕之后,的确更有男人味了。 “不过这疤痕有点太小了,款式也不对。”赵启明有点遗憾的说。 “款式?”细柳眨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赵启明在说什么。 “最好是月牙,那是包青天的款式。”赵启明充满遐想的说:“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再晒黑点,就可以在侯府摆上虎头铡,谁不听话就铡谁,该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煞气啊。” 听到这话,细柳惊恐的看着赵启明。 但还好,她觉得自己是听话的,所以应该不会被铡,这让她松了口气。 “要是再大点的月牙,那就是美少女战士了。”赵启明若有所思,觉得美少女战士不好,毕竟他说不出代表月亮消灭你这种台词,他比较喜欢说狗头铡侍候。 “可小侯爷的疤痕没有形状,不是月牙。”细柳提醒道。 赵启明点头,这正是让他失望的地方。 他头上的疤痕是竖着的,面积也不大,根本就没有包青天的那种月牙。 竖着的疤痕倒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二郎神杨戬,但是他没有哮天犬,家里的旺财除了看家护院只会抓老鼠,抓不住孙悟空,所以冒充二郎神的想法也只能遗憾放弃。 真是可惜啊。 赵启明重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既然没办法冒充包青天,也没办法让自己成为杨戬,那头上的伤疤就没什么气势了。要真正的拥有男人味,或许应该留个大胡子。有了大胡子,就可以跟头上的疤痕遥相呼应,让他文弱书生的形象荡然无存,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落草为寇的土匪。 想到这里,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很喜欢被人当成土匪,因为这样的话就能去东乡亭吓唬熊孩子,让襁褓中的孩童看到他就被吓哭,让妙龄少女听到他的名字就赶紧捂着胸逃走,这可比包青天威风多了。 “哈哈哈哈。” 在细柳不解的眼神中,赵启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豪迈的大笑了起来。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秦文回来了。 这让赵启明有些意外,毕竟他是让秦文去照顾诸葛大师安全的。 “难道诸葛大师也回来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他赶紧放下了铜镜,走出了内院。 这时秦文也正从前院走过来。赵启明老远看到了他,就停下了脚步。秦文走过来正要行礼,忽然听到不远的地方轰隆巨响,惊得他立即站在赵启明面前,按住了剑。 “不用紧张。”赵启明安抚道:“那是在放炮仗。” “炮仗?”秦文不解。 “等会再跟你解释。”赵启明看了看秦文的身后:“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秦文看着那边放鞭炮的人群,然后放下了按着剑的手,朝赵启明行了个礼道:“已经见到了诸葛大师,大师安然无恙,现在正住在岐山下的村子里,有当地的村民照顾。” “那诸葛大师不打算回来过年了?” 秦文点头:“大师说年后再回来,让在下给小侯爷带声好。”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失望。 他其实是希望诸葛大师过年前回来的。虽说凭借着老神棍的坑蒙拐骗的能力,在乡下肯定是吃喝不愁的,没准还能拐走几个当地的小姑娘,但是毕竟那么大的年纪了,本应该团聚的时候还漂泊在外,总让人放不下心。 “大师孤身在外,需要有人保护。”赵启明朝秦文说:“你应该留在大师身边。” “大师有当地的村民照顾,之前跟着去的护卫也过去了。”秦文又行了个礼,然后认真的说:“大师孤身在外需要有人保护,小侯爷身边也不能没人。” “我在侯府能有什么事?” 秦文看着赵启明头上的疤痕。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点无话可说。虽然他受伤的确是在秦文离开侯府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但这是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当时就算秦文在的话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这是玩炮仗弄得。”赵启明无奈的说。 “又是炮仗?”秦文看了眼不远处的庭院。 “不说这个了。”赵启明朝秦文道:“回来就回来吧,反正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等过完了年你再上路,到时候把大师安全接回来,也不耽误事情。” “是。”秦文行礼。 赵启明看了眼秦文,发现他比之前离开的时候消瘦了些,便吩咐道:“最近你风餐露宿也辛苦了,今天吃羊肉泡馍,自己去收拾洗漱,等着吃饭吧。” 秦文点头。 正在这时,巨响声再次传来,秦文再次条件反射的按剑转身。 赵启明无奈的说:“尽快习惯吧,过年期间每天都有这样的动静。” “那就是小侯爷所说的炮仗?”秦文看着那边的人群。 赵启明说:“别管这些了,准备吃饭吧。” 秦文转过身来,再次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退下了。 让赵启明没想到的是,秦文并没有离开,反而是走过去看炮仗了。 面对如此不听话的属下,赵启明眯起了眼睛。 他觉得是时候代表包青天消灭秦文了。 “我的虎头铡呢?” 第四百八十六章糖油果子 秦文是很好的贴身保镖。 为了避免他的老板中毒身亡,只要是侯府以外的食物,他都要身先士卒。以至于美食当前,他的老板都要等他以身试毒之后,确认了安全之后才能动筷子。 与此同时,为了让自己的老板远离危险,他也愿意挺身而出。 就拿玩炮仗这件事来说吧。当秦文得知赵启明被炮仗炸得满脸是血,觉得这是他的失职,并且为之深感愧疚。从那以后,每当赵启明想要玩炮仗,他都要代劳。 尽管赵启明多次表示炮仗很安全,但秦文仍然坚持原则,从赵启明手里的手里接过炮仗,然后郑重其事的仍到火堆里,引来欢呼声后,他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此尽忠职守的贴身保镖,实在让人佩服。 但赵启明最近总想代表包青天铡了秦文。 此时,他正站在院子里的柳树下,眯着眼睛看秦文放炮仗。 看着别人放炮仗,和自己放炮仗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当你观赏别人放炮仗的时候,除了听到爆炸声,你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自己放炮仗的时候,你总是精神紧张,唯恐自己把自己炸伤,有心跳的感觉。 无疑,秦文剥夺了赵启明精神紧张的权利。 作为旁观者,赵启明对观赏炮仗失去了兴趣,竟然感到很是无聊。 “出去走走吧。”他朝身后的细柳说。 细柳点头说:“东乡亭今天赶集。” “那正好,走吧。” 自从有了瓷器作坊,东乡亭就不时有赶集的活动,到了过年前尤其热闹。周围其他村子的人都要来买东西,商贩也在这里距离,除了常见的油盐酱醋,还有很多的年货。 赵启明带着细柳行走在集市上,买了些细柳喜欢的麦芽糖和柿饼。 这些东西侯府都有,甚至比外面做的还要好吃,尤其是柿饼的糖霜很厚,外面那些摊贩是舍不得这个成本的,随手买了些也只当是换换口味。 除此之外,赵启明就再也没什么想买的东西了。 可惜了细柳身上带着巨款,居然都没地方可花。 生活在古代的富人就是如此的孤独。 在赵启明那个时代,丰富的物质基础让人永远都觉得钱不够花。如果是个富豪,你可以买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艇,可以去酒吧消费,叫来全部的陪酒小妹陪着你打麻将。 但在古代,你除了能多娶几个媳妇之外,就连想多置办田宅,也要朝廷允许。所以有钱没处花的贵族吞服丹药上瘾,不仅对身体没有任何的好处,还把自己吃的铅中毒脸色发青。 这真是时代的悲哀。 值得庆幸的是,赵启明身处这个时代,却没有与那些脸色发青的贵族为伍,明明家里就有诸葛大师,可他从不吃丹药,每天的所思所想,都是换着花样给自己弄好吃的。 相比起吃丹药上瘾,这样的爱好无疑更加健康。 置身于如此不良的社会风气之中,赵启明觉得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实在让人佩服。他觉得汉武帝应该给他颁奖,表彰他有钱没处花也不自甘堕落的高尚情操。 “说起来我们还没吃午饭吧?”赵启明边走便朝细柳问。 细柳正吃着麦芽糖,听到这话点头说:“没吃,午饭还有一会呢。” “那你饿不饿?” 细柳看了看自己的手里的麦芽糖,又看了看赵启明,然后答道:“饿了。”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果然不愧是他的跟班,吃过好东西东西之后就知道怎么划分食物,这麦芽糖和柿饼就算再好吃那也是零食,用来当做填饱肚子的午饭显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细柳吃着麦芽糖,也能感觉到饿。赵启明也觉得要找点东西吃了。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他也不打算再回去吃午饭,想着就在集市上解决了,便开始注意起路过的摊位。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侯府有很多好吃的,学的最全的就是侯府周围的这些地方。包括包子油条豆腐脑这些东西,在寒冷的冬季里冒着热气,让人很有食欲。 可惜这些东西赵启明都吃腻了,所以他的注意力没有停留,继续寻找着。 “这是什么味道?”正想着,赵启明闻到了特殊的香味。 细柳正吃着麦芽糖,听到这话指着前面说:“是巷子里传出来的。” “恩?”赵启明有些吃惊的看着细柳:“鼻子这么管用,跟旺财学的吧?” 细柳羞涩的转过头去。 赵启明满意的看了眼细柳,然后吃着柿饼走到了那个巷子里。 这巷子很窄,有个年轻人,摆着孤零零的小摊正在炸东西,估计是在巷子里,所以没有多少人光顾,看到赵启明走过来,那年轻人赶紧说:“来尝尝糖油果子吧。” “糖油果子?”赵启明走了过去:“居然还有我没听说过的东西?” 听到这话,细柳也好奇的凑了上来:“小侯爷也没吃过吗?” 赵启明点头。 细柳顿时肃然起敬的看着油锅。在她眼里,小侯爷是最懂得吃的人,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小侯爷没有吃过的东西,这简直太神奇了,让她对糖油果子充满了兴趣。 “这不是长安的小吃吧?”赵启明问。 “是西南夷的手艺。”年轻人热情的说:“长安城都没有的东西,来两串吧。” 赵启明很感兴趣,对汉朝来说西南夷是外国,就算在他那个年代,西南夷也是云南贵州和四川以南地区,交通闭塞的地方,没吃过也正常:“那就来两串尝尝吧。” “好。”年轻人估计刚开张,马上利索的开始了。 赵启明观察着他的动作,发现是把糯米的丸子放进油锅里炸,不停的用筷子翻动,直到成为了焦黄色,然后全部捞出来,撒上了芝麻,最后再用竹签串起来,就算完成了。 “小心烫。”年轻人把串号的糖油果子给了赵启明,还不忘叮嘱。。 赵启明接过之后,先打量起来。 炸过之后的糯米的颜色很讨人喜欢,尤其是在如今这样寒冷的天气,刚出锅的糖油果子还冒着热气,正在冷却的油脂还在发出声响,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尝尝?”那年轻人满脸笑容,看着赵启明的同时,等待着评价。 赵启明点头,然后吃了起来。 现这糖油果子味道很重。既有油炸制品的油腻感,还有明显是加过糖的甜味。简单来说,这属于油炸之后的甜品,在公元前的社会,算是奢侈的小吃了。 “味道不错。”赵启明满意的说。 听到这话,那年轻人的笑容更灿烂了:“实不相瞒,在下这摊子今天刚开张。” “这么巧?” “刚学的手艺。”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还担心味道不好呢。” “过谦了。”赵启明问:“你说这是西南夷的手艺?” “对,我有个夜郎国的朋友,这糖油果子就是跟那位朋友学的。” 赵启明点头,然后再次夸奖道:“手艺不错。” 说完这话,他见细柳站在旁边,大眼睛正看着他,这才发现只顾着自己吃了。他把手里剩下的糖油果子给了细柳,细柳马上把麦芽糖收了起来,很快就吃的满脸是油。 “慢着点吃。”赵启明叮嘱道,然后让那个年轻人再给他炸了几串。 第四百八十七章夜郎人的戏法 离开了摊位所在的巷子,赵启明和细柳继续往前走。 糖油果子的味道很好,但糯米这种东西本来就甜,再加上用油炸过,难免会腻。赵启明吃了两串就有些无福消受了,便把剩下的就全给了细柳,结果细柳来者不拒,很快就吃的满脸是油,还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姑娘家都很喜欢吃甜食,细柳尤其如此。夏天时候的刨冰基本没断过,眼下侯府有了藕粉,每天晚上都要吃已经成为了习惯。赵启明作为领导,起初担心自己的女秘书坏牙,可是前几天看她啃牛棒骨时仍然牙齿有力,说明细柳牙齿很健康。 “牙好也不能这么吃。”赵启明朝细柳说:“这东西热量太高了。” 细柳正吃着糖油果子东张西望,听到这话不解的看着赵启明:“热量?” “就是吃多了会长胖。”赵启明继续恐吓:“太胖了你就嫁不出去了。” 结果细柳看了看糖油果子,又看了看赵启明。 赵启明本以为这丫头至少会内心挣扎。 结果细柳居然假装没听,继续吃了起来。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看着若无其事的吃着糖油果子还东张西望的细柳,赵启明无奈了。 都说甜食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到了细柳这就不管用了,这姑娘哪里是把甜食当成敌人,分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摆明了要跟甜食当好朋友。 冥顽不灵啊。 “嫁不出去可不管你。”赵启明数落着细柳,继续往前走。 他本打算接着寻找食物,填饱肚子在走。结果走了没多远,忽然看到前面有很多人,并且还有欢呼声,看上去很热闹,便带着细柳和走过去,发现这里居然有杂耍。 被人群包围的空地上,有个大冬天里赤膊上阵的汉子,手臂上居然还有纹身,正在答谢父老乡亲的捧场,不管是从打扮还是说话的口音来判断,明显不是汉族人。 “是夜郎国来的。”细柳忽然兴奋起来。 “又是夜郎国?”赵启明有点意外。 刚才那个年轻人说过糖油果子是跟夜郎国的人学的,难道就是这个纹身男? 细柳拿着糖油果子,眼睛发亮的说:“最近东乡亭来了些西南夷,其中有夜郎国的人,等着拿货的时候没事干,经常在东乡亭表演杂耍赚钱,听说都身怀绝技。” “身怀绝技?”赵启明看着那个夜郎国的人。 怪不得披发文身,这的确不是中原人应该有的样子。 所谓的拿货应该指的是来买瓷器的外国商人。随着瓷器的生意做大,很多周围国家的商人来拿货,前些日子甚至还有西域来的楼兰人,有云贵地区的西南夷也很正常。 不过做买卖的兼职表演杂技,这可有点意思。 就是不知道要表演什么? 赵启明感兴趣起来。 细柳也很期待,吃着糖油果子,眼睛都不眨。 终于,那个夜郎人开始表演了。 他先抱拳行礼,这是中原的礼数。想来是经常来往中原和夜郎国的人吧。 紧接着,他的同伴从旁边扔过来了两根火把,这夜郎人准确的接过之后,忽然喊了声,接着就左右开弓,拿着火把往自己身上有节奏的敲打,打的周围火光四溅。 这样的举动让围观群众都惊呼起来。 他们见过的杂耍基本上都是顶缸这类高难度的东西,这种自残的路数还真没领教过。本来还很是期待的细柳也没想到所谓的身怀绝技是这种表演,有点害怕的捂住眼睛。 倒是赵启明却很感兴趣的继续看。 等围观的群众意识到这个夜郎国的人如此自残,火把却没有将其烧伤的时候,那个夜郎人停止了拿火把击打自己的动作,肚子收缩的同时,朝着火把吐出了火焰。 这火焰很长,足有丈许。 围观群众猝不及防,尤其是那些离得近的,眼看着火焰朝着自己来的,惊得抱着头躲避,周围的群众也惊呼起来,但当火焰消失,包括细柳也露出的兴奋的表情。 叫好声此起彼伏,赵启明看着很新鲜。 老实说,这吐火的杂耍很普通,川剧里除了变脸之外,就数这喷火最为常见。但是这夜郎人居然能吐的那么远,可见其肺活量,的确是有那么点身怀绝技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这夜郎人很有表演天赋。 刚才故意朝着围观群众喷火,是为了调动气氛,目的达到之后就开始朝天上喷火,仍然能喷出丈许,喷出去的时候周围都暗下来了,看上去很壮观,又吸引来了很多人。 惊呼声仍然在继续,但叫好声也此起彼伏的传来。 刚才差点被火喷到的人大笑着,甚至连细柳也放下眼睛,看的很是认真。 “喜欢不?”赵启明朝细柳问。 细柳猛点头:“春晓说这些夜郎人都是火人,果然没错。” “火人?” “不怕火,还会从嘴里喷火。” “那不是喷火。”赵启明解释说:“喷出来的是油,被点燃了。” 细柳茫然的说:“可那样的话也会把嘴烧伤吧。”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正常来说,油被点燃了,是肯定会烧伤嘴巴的,甚至还有可能顺着嘴巴烧到喉咙。喷火的人显然没有把嘴烧伤,更没有受伤喉咙。其秘诀也很简单,嘴巴里没有空气罢了。 但空气和燃烧的关系,牵扯道物理知识,他是无法对细柳解释清楚的。 所幸他也就不去解释,朝细柳说:“不如让他去侯府表演?让大家也看看?” 细柳有些意外的看着赵启明,然后剧烈点头。 赵启明好笑。 看来是真喜欢这种东西,细柳看的认真,居然连糖油果子都忘了吃。 很快,夜郎人的表演结束了。 按照江湖朋友的惯例,这个披发文身的夜郎人先抱拳,然后拿着托盘过来。周围村子的人都有钱,难得看到这样的表演,尤其是那些差点被火喷到的人,给钱尤其积极。 那个夜郎人似乎也习惯了托盘里叮当作响,直到他走到了赵启明的面前。 赵启明让细柳直接给了碎银子。 那个夜郎人还没见过有人给这么多,所以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可知道东乡侯府?”赵启明问。 夜郎人有些敬畏的点头。 “你杂耍玩的不错。”赵启明笑着说:“有时间的话,去侯府表演如何?” “去侯府?”那个夜郎人眼睛亮了起来。 “要是愿意的话,晚些时候去找钱管家。”赵启明说:“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夜郎人立即抱拳道:“我会去的。” 历史上的夜郎国坐井观天,甚至问过汉朝使节“汉朝与夜郎国谁大”这种问题,留下了“夜郎自大”的典故贻笑大方,幸好赵启明遇到的夜郎人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没有问出“侯府和我家哪个更大”这种问题,还真是谦虚啊。 赵启明喜欢谦虚的人,所以他笑着点头,然后带着细柳离开了人群。 那个谦虚的夜郎人目送他远去,很快结束了表演,去跟自己的同伴收拾东西。 第四百八十八章吃货的世界 看完了杂耍,赵启明和细柳继续往前走。 细柳既吃到了喜欢的甜食,还看了精彩的杂耍表演,显得心情很好。赵启明见她还有兴致,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干,就打算继续逛下去,直到吃饱喝足的再离开。 可正走着,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转过头来,他马上看到了李敢在人群里朝他招手,边上还有灌英和曹盛。 这些家伙衣着光鲜,身材也很高大,在充满了乡下人的集市上如同鹤立鸡群。 不过他们来东乡亭做什么? 赵启明转过身去,等李敢走过来便问:“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李敢最先跑过来,朝赵启明行了礼,然后说:“眼看着就要除夕了,加上军中无事,想来看看师兄,刚好碰到了灌兄,就结伴来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师兄。” 说完这话,他跟细柳打了个招呼。 他经常去侯府,认识细柳。细柳也乖巧的回了个礼。 “既然是去找我的,怎么来村子里了?”赵启明有些不解。 “路上听人说东乡亭有热闹可看。”李敢笑着说:“就过来看热闹了。” 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说:“的确有热闹可看,那边也西南夷表演喷火。” “师兄也在?”李敢说:“可刚怎么没看到师兄?” 赵启明好笑:“看得太认真了,我也没发现你们。” 正说着,灌英和曹盛也走了过来。 难得这些狐朋狗友来东乡亭,赵启明也没打算回去,想到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糖油果子没有填饱他的肚子,刚好就带着灌英他们来到了村子里他经常去的酒肆。 说是酒肆,其实只是院子里有几张桌子罢了。 赵启明经常来这里,去年的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今年来还是这个样子,老板也没打算扩大规模,毕竟生意已经很好了,地方也刚好够用,没那个必要。 但也就是这样的酒肆,让灌英他们觉得很新鲜。 尤其是李敢,坐下来就东张西望的打量,还说赵启明以前没带他来过这里。 赵启明对这个酒肆早已经习惯,甚至是跟着他来过几次的细柳也见怪不怪,发现没人过来招呼客人,就自己去拿了茶水,然后站在赵启明身边倒茶。 灌英其实也认识细柳,知道这姑娘是赵启明的心头宝,也就没有拿她当丫鬟看,当细柳给他倒茶的时候还说了声谢,然后才朝赵启明道:“听说启明兄弄出来惊天动地的东西?” “惊天动地?”赵启明不解:“你说的是炮仗吧?” “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止知道。”灌英打开折扇,笑着说:“都已经看过了。” “是世人兄请我们去看的。”李敢接过话,朝赵启明说:“那动静当真是惊天动地,爆炸之后整个长安城的狗都在叫,当时在场的好些人都惊得脸色发白。” “韩世人有火药?”赵启明很吃惊。 “火药?”曹盛好奇的说:“启明兄说的,是倒进竹筒里的那些粉末?” “你也见过?” “世人兄那里有,说是启明兄给他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意识到什么,然后彻底无语了。 怪不得那天火药用的那么快,并且韩世人走的时候都没打招呼,这明显是趁着他和静安公主说话的时候,顺手牵羊的拿了些火药,怕被发现所以才会做贼心虚。 可你顺手牵羊就顺手牵羊吧,居然还拿去长安城显摆? 这太可怕了。 赵启明倒是不怎么在意那些火药,毕竟都不是值钱的东西,他在乎的是韩世人究竟拿走了多少火药。毕竟那家伙不知道火药的危险,要是火药的量太大了,保存不善,分分钟都能弄出人命。 所以他赶紧朝李敢问:“你可知道世人还有多少火药?” “已经没了。”李敢说:“当时大家还想看,可他已经没有火药可用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松了口气。 还好他调配的火药不多,就算韩世人顺手牵羊也没拿走多少。没事就好。 “既然都给世人了,启明兄可不能厚此薄彼吧?”灌英不怀好意起来。 赵启明眯起眼睛:“说是来拜访的,其实就是来要火药的对吧?” “哪里。”灌英笑着说:“当然主要是来拜访启明兄,其次才是要火药。” 果然是为了火药来的。 赵启明无奈:“那火药危险的很,之前连我都被弄伤了。” “世人都说了。”灌英笑着道:“不接触明火就没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想打韩世人了。 除了顺手牵羊,拿到长安去显摆,那家伙还撒播错误的言论,这是误人子弟。 “不接触明火是必须的,除此之外有火星也能让火药被点燃。”赵启明解释说:“还有碰撞和挤压,甚至是周围的温度升高,都能引发爆炸,不熟悉真不能随便玩。” “多些启明兄教导。”灌英嬉皮笑脸的说:“那就先谢过启明兄了。” “我还没说要给你呢。” 正说着,店老板亲自端来了几盘菜。 仔细看,其中既猪肝,也有爆炒的肥肠,还有凉调的猪肚。这都是细柳去点的,也只有她最清楚赵启明的喜好,这几个菜是赵启明来这家酒肆每次都要点的。 即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曹盛和李敢,看着这些菜也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东西眼熟。”李敢看着面前的那盘爆炒肥肠说:“我好像在侯府吃过。” “那是大肠。” “那这又是是何物?”曹盛指着另外的那盘菜。 赵启明看了看,然后说:“是凉拌的猪肚。” 爆炒肥肠也就算了,李敢从河套班师回朝之后,在侯府都已经品尝过了。但是这凉调的猪肚,卖相很是奇怪,并且寒冬时节用凉调的方法来做,让人觉得很新鲜。 “这也能吃?”李敢把注意力也放在了那盘猪肚上。 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有什么不能吃的?” 听到赵启明的答复,李敢话也不说了,直接拿起筷子就尝。 他是在赵启明说田螺可以吃之后,就立即把田螺嚼的嘎嘣脆的人。绝对的敬重,让他对赵启明有着很强烈的信任感,所以就算是猪肚这种东西,只要赵启明说可以吃,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动筷子。 “如何?”曹盛看着李敢,等待评价。 “有嚼劲。”李敢朝赵启明说:“凉拌起来很有风味,比大肠更好吃。” 赵启明笑道:“猪大肠更有嚼劲,不过猪大肠容易腻,这猪肚比较爽口。” 李敢赞同的点头,然后又夹了几片猪肚。 曹盛见他吃的有滋有味,也再也没有了迟犹豫,马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说。”灌英拿着扇子,脸上写满了嫌弃:“都是些有名有号的人物,居然坐在这吃猪下水,要是让人知道了传出去,你们就不怕声誉受损,让外面的别人笑话?” “吃个猪大肠都能让你声誉受损?”赵启明说:“那你的声誉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李敢和曹盛都笑了。 灌英倒是不在意,只是赵启明也吃了起来,就只剩下来他还坐着。 眼看李敢和曹盛吃的津津有味,灌英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东张西望,觉得这里不可能有人认识,所以干脆合上了折扇,拿起筷子先吃了块大肠,然后又吃了猪肚。 “这味道,就算是声誉受损那也值了。”灌英陶醉的说。 赵启明笑着看了眼灌英:“怎么样,味道还算不错吧?” “不错。”灌英嬉皮笑脸的说:“果然是跟着启明兄就有好吃的。” “就你话多。”赵启明不喜欢这样的传闻:“赶紧吃,完事了就走人。” “炮仗还没给呢。” 第四百八十九章闯大祸了? 这家酒肆的招牌菜就是猪下水。 最开始还是赵启明买了些猪大肠过来,让酒肆加工成下酒菜,后来酒家的老板学会了手艺,尤其是掌握了用香料处理异味的方法,并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了很多的特色菜。 都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钱人家是看不上的。这也是灌英嫌弃的原因。 但是酒肆里的猪下水价格低廉,大量的香料去除了猪下水的异味,风味也很受欢迎,所以瓷器作坊工人和进货的商号伙计,包括附近的村民,都成为了酒肆的常客 赵启明也经常过来光顾。 尤其是天气还没现在这么冷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带着旺财出来遛弯,有时候觉得肚子饿了,就走进酒肆,买上点猪头肉,等吃饱喝足了扔下些钱,然后再回侯府。 灌英他们来的巧,正好赵启明肚子也饿了,就带他们过来品尝。 可品尝完了,赵启明还觉得意犹未尽,就让酒肆的老板切了些猪头肉打包带走。结果李敢和曹盛看见了,又把酒肆里最后的那点猪耳朵和猪尾巴也给买走了。 可怜那些刚好过来吃东西的食客,被酒肆的老板告之今天的肉已经卖光了,只能失望的离开。没有肉菜可卖的酒肆也很快收拾了桌椅,干脆把门也给关了。 至于吃饱喝足的赵启明,这会儿正提着猪头肉,和灌英他们往侯府走去。 灌英他们是为了火药来的。 考虑到火药的不安全,赵启明不打算给他们,但是让他们看炮仗还是可以的。 有了猪头肉,到时候再烫上几壶热求,边吃边看炮仗,也是很享受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赵启明红光满面,走到了侯府外面。 这时秦文刚好出来,看到赵启明就在外面,先行了个礼,然后对赵启明说:“小侯爷请千万小心,颍川侯此刻正在侯府中,看样子是要来找小侯爷的麻烦的。” “颍川侯是谁?”赵启明不解。 旁边的灌英无奈的说:“是我爹。”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表情惊恐:“灌将军来找我麻烦?” 灌英知道他爹的恐怖,谨慎的朝秦文道:“我爹有没有说,是为了何事?” “好像是为了韩公子的事。” “韩公子?” “就是御史大夫家的公子,和小侯爷私交不错的那位。”秦文说:“颍川侯来的时候韩公子也来了,看样子是被颍川侯抓来的,这会儿正站在正厅里。” 听到这话,赵启明脸色都变了。 灌英刚才还在跟他说,韩世人手上有火药,现在听说他闯祸,灌夫抓着韩世人来到了东乡侯府,赵启明不用想也能知道,韩世人闯的祸肯定和自己的火药有关。 尽管他能肯定韩世人手里的火药不多,但那也是存在危险的。 要是真出了事情,韩世人说火药是从他这里来的,那他也肯定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他朝灌英问道:“你们刚从长安来,可听到世人出了事情?” “没听说。”灌英皱着眉:“可能我们来之后才发生。” “那就坏了。”赵启明说:“既然事情刚发生就找来了,那事情肯定不小。” 正说着,正厅里传来的灌夫洪亮的声音:“既然都来了,还不快滚进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脸都白了。 但他想到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所以咬了咬牙,朝灌英和李敢,还有曹盛说:“今天肯定是看不成炮仗了,你们先回去,过些日子再看。” “我跟师兄进去。”李敢也咬了咬牙:“要是有事,起码还能帮着求情。” “我也进去。”曹盛说:“虽然帮不上忙,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感动。 但他还没张嘴,旁边的灌英忽然说:“我要是告诉你们,我丢钱了,要回去找,你们信不?” 李敢和曹盛看着灌英。 “看来是不信的。”灌英叹息,然后无奈的说:“那我就没理由溜走了。” 说完这话,他还是没等赵启明说话,直接将折扇收了起来,然后朝正厅走去。 赵启明虽说感动,但其实是不想让灌英和李敢他们惹麻烦的。毕竟现在还不知道韩世人到底闯了多大的祸,要是灌夫来找他的麻烦,李敢和灌英冲动起来,那事情就更大了。 所以眼看着灌英往正厅走去,他着急的想要阻拦,急忙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李敢和曹盛对望着点头,也跟着走进了侯府。 此时的正厅里,灌夫穿着常服,表情不善。在正厅的中央位置,韩世人果然站在那里,看他垂头丧气的表情,的确像是闯了祸。这让赵启明.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不过出人预料的是,居然中郎将曹襄也来了。 看到此人的时候,赵启明觉得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有这样的人在,灌夫应该会讲道理些。 想到这里的时候,灌夫已经看到了他们。这时候再让灌英走显然是来不及了。赵启明只能主动的走上前去,朝灌夫和曹襄行礼。谁知这个时候,曹襄忽然说话了。 “你手里拿着何物?” “啊?” 曹襄指着赵启明的手:“里面包着的是何物?” 赵启明不解,低头看过了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提着猪头肉进来的。 “拿来让我尝尝。”曹襄道。 赵启明吃惊的说:“曹叔叔怎么知道是吃的?” “闻到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肃然起敬。 果然是为了羊肉泡馍,不惜蹲在侯府的墙角下掰馍的美食狂人。 赵启明赶紧拿了过去。 “你怎么还吃上了?”灌夫有点无奈:“我这可是兴师问罪来的。” “你说你的,我吃我的。”曹襄说着这话的时候,接过了赵启明的猪头肉。 这猪头肉是用荷叶包起来的,外面有绳子系着。 曹襄熟练的把绳子解开,再把荷叶铺平,就露出了里面充满有光的猪头肉。 “拿醋来。” 老家伙居然知道蘸醋吃,看来以前是吃过了的。 他把秦文招呼过来,让他去给中郎将拿醋过来。可中郎将已经忍不住,先抓了几片猪头肉尝过,然后露出的满意的表情:“这猪头肉味道不错,是哪里的手艺?” “是东乡亭酒肆里买的。” “没听说过。”曹襄看了眼曹盛,忽然皱眉:“你怎么也在这?” 曹盛估计也是怕他爹的,听到这话急中生智:“我给爹买了猪耳朵。” “猪耳朵?”曹襄的表情舒展:“拿来让我尝尝。” 曹盛赶紧把猪耳朵送去。 曹襄做着这些的事情,灌夫始终冷眼旁观。起初他还能面无表情,但眼看着曹襄要的醋来的,猪耳朵也摆在了桌上,弄得灌夫再也没办法保持严肃的表情。 “弄得我也有些饿了。”灌夫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说:“去拿酒来。” “啊?” “让你拿酒来,我跟平阳侯喝点。”灌夫看了眼赵启明:“你的事等会说。”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让人拿酒。 但看到两位老将的表现,他有些糊涂了。 就算平阳侯是出了名的爱吃之人,可灌夫毕竟是正常的,如果真的出了大事,这老匹夫肯定没心思坐在这吃猪头肉。可要说事情不大,又怎么能惊动当朝太仆和堂堂中郎将? 想到这里,赵启明百思不得其解,便看向了旁边的灌英。 可此时的灌英满脸笑意,居然跑去给灌夫和中郎将倒酒去了。 果然是长辈眼中的乖孙子啊。 赵启明羡慕的看着游走在灌夫和曹襄之间的灌英。 不过忽然间,他想起了今天的当中还有个关键人物。 所以他紧接着看向了站在他前面的韩世人。 然而这家伙正踮着脚,羡慕的看着桌上的猪头肉,居然还咽了咽口水。 ……这家伙没救了。 第四百九十章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灌夫是性情中人,就是那种说要欺负你的时候,就把你夹在腋下,任凭你再怎么求饶也没能,就是要让你颜面尽失,但要是想吃肉喝酒的时候,哪怕是有再大的事情,也不影响胃口。 当钱管家亲自把酒送来,灌夫干脆坐在了曹襄对面,吃着猪头肉的同时旁若无人的谈论朝中政事,总要大骂文官误国,等说到军中趣事的时候,又开始放声大笑。 面对如此豁达的长辈,作为晚辈的长辈都有些尴尬。 毕竟人家喝酒吃肉时候没有叫他们,他们就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 这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对韩世人来说尤其如此。 估计被抓来的时候还没吃饭,当然可能也是因为猪头肉和蘸醋的味道太过诱人,总之韩世人根本就没有了闯祸的觉悟,正羡慕的看着桌上的猪头肉,连赵启明给他使眼色都没看到。 赵启明无奈了。 趁着灌夫和曹襄没有注意,他走到韩世人身边低声问:“你是不是偷火药了? 听到这话,韩世人赶紧说:“都是自家兄弟,怎能说偷?” “好,那我换个说法。”赵启明说:“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拿了我的火药?” “是。” 赵启明就知道是这样,并不意外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恩?” “恩个屁。”赵启明有点着急:“你是不是玩火药惹祸了?” 听到这话,韩世人顿时哭丧着脸说:“小弟是无辜的。” “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是太大的事情。”韩世人眼珠乱转:“只是惊了灌将军的马而已。” “惊了灌叔叔的马?”赵启明怀疑道:“仅此而已?” 韩世人犹豫的看了眼赵启明。 “事到如今,你就别想隐瞒了,快说。” 听到这话,韩世人才充满了懊悔的说:“本来不是太大的事,但那马受惊之后跑到了大街上,撞伤了很多的行人,好在灌叔叔的护卫追了上去,才没有出人命。 赵启明惊呆了,赶紧问:“行人伤得重不重?” “有几个比较重。”韩世人垂头丧气道:“事情闹到了内史府,家父当着灌将军的面斥责了小弟,然后灌叔叔就小弟带到启明兄的府上了,说要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启明差点想打这家伙。 火药的确危险,他玩炮仗把自己炸伤,韩世人当时就在场,可这家伙没有吸取教训,居然还拿出去玩,惹出了这么大的祸,要是真闹出了人命,连他也难辞其咎。 显然,灌夫就是来查证火药来源的。 “可小弟并非有意为之。”韩世人解释说:“当时只是在自家院子里玩炮仗,没想到灌将军刚好来拜访家父,那马居然在围墙之外受惊,这才跑到街道上伤了人。” “谁让你臭显摆?”赵启明瞪了眼韩世人。 韩世人立马垂头丧气。 “你们说什么呢?”灌夫转过头来,看着赵启明和韩世人。 赵启明赶紧朝灌夫行礼,然后满脸懊悔的说:“晚辈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和在下没有太大的牵连,但火药的事情晚辈的确有责任,还请灌叔叔发落。” “你倒是机灵。”灌夫拿筷子指着赵启明:“还没问你就先招认了?” 赵启明无奈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晚辈知道规矩。” “这是谁家的规矩?” “派出所的规矩。” “派出所是谁?”灌夫有点好奇,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重点,所以表情不善的说:“少在老夫面前耍小聪明,别以为主动认错了,今天就能轻易的放过你。” “晚辈不敢。”赵启明赶紧行礼。 灌夫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看着韩世人说:“那么多行人受伤,就算不是你有意为之,但事情毕竟因你而起,定你个闹市行凶之罪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韩世人似乎还要争辩。 赵启明急忙给他使眼色,韩世人这才无精打采的说:“还请灌将军发落。” 灌夫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说:“至于你,虽然事情和你没关系,但火药是从你这来的,世人有错,你也是帮凶,至于你所犯何罪。”说到这里,灌夫停了下来。 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定罪吧。 赵启明可不想和韩世人的闹市行凶扯上关系,所以主动朝灌夫道:“虽然晚辈不知道世人拿走了火药,但东西是从晚辈这里出去的,在下应该犯了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罪。” “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罪?”灌夫不解:“汉朝律法还有这个罪名?” “应该有。” “那就非法那啥罪吧。”灌夫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看着两个犯罪嫌疑人说:“算上世人的闹市行凶,你们敢在天子脚下顶风作案,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韩世人忙说:“晚辈知错。” 赵启明也赶紧说:“晚辈听候灌叔叔发落。” 灌夫满意的点头,表情舒缓了些:“没有闹出人命,这也是算是万幸,再加上你们都是功勋之后,要是知错能改,这件事也无需内史府过问,更不必惊动廷尉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韩世人都松了口气。 内史府也就罢了,要真让廷尉插手,那可是要进天牢的。 由此可见,灌夫显然是照顾着这些晚辈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感激。 “但那些受伤的行人不能没个说法。”灌夫眯着眼睛,朝他们说:“毕竟是天下脚下,讲究国法的地方,就算不用廷尉过问,你们也应该为你们所犯之罪受到惩罚。” 韩世人忙说:“晚辈愿意接受惩罚。” 灌夫看着韩世人:“汤药和养伤的费你全出了,还要让人去照顾伤患直到痊愈,若是有何不周之处,或是伤患的解家属闹事,到时候廷尉插手,可有你受的。” 韩世人赶紧说:“理应如此,晚辈绝对负责到底。” “别高兴太早。”灌夫看了眼韩世人:“等伤患痊愈之后,你去军中住几天。” “去军中?”韩世人脸色都变了。 “去吃点苦头,也好改掉你这满身的顽劣。”灌夫表情不善的看着韩世人:“这已经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了,要是真让廷尉介入,你可是要进天牢里住几天的。” 听到这话,韩世人脸色又变了。 好在他分得清军中和天牢的区别,所以马上说:“晚辈愿意听从安排。” “这还差不多。”灌夫满意的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至于你。” 赵启明有点怕了。 他怀疑老匹夫让他去军中。 毕竟灌夫早就想让他去军中效力了。要是趁着这个机会强迫他去北军,那他的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就要结束了,贴身侍女的伺候和羊肉泡馍也将成为美好的过去。 对赵启明来说,这太可怕了。 “就罚你把火药的秘方交出来吧。” “啊?”赵启明始料未及:“火药的配方?” “没错。”灌夫看着赵启明:“火药的配方。” 第四百九十一章无耻的老流氓 赵启明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以为灌夫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韩世人的确用火药闯了祸,火药也的确是他弄出来的。所以当灌夫要治韩世人闹市行凶之罪的时候,他也为自己的下场感到担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灌夫对他的惩罚居然是交出火药的配方。 想到老匹夫的为人,这件事实在可疑。 赵启明甚至猜测,灌夫今天来到侯府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治他的罪,而是想要他的火药配方。 无耻啊,老流氓的无耻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不用如此吃惊。”灌夫眯着眼睛说:“你受伤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火药这东西太过危险,要是因为保存不善伤了你的性名,让我如何去跟你爹交代?” 这太无耻了。 害怕火药危险,你把火药拿去就好了,为何连配方也要了? 赵启明这样想着,心里更加怀疑灌夫的动机。 “这火药跟你的瓷器和造纸术可不同。”灌夫表情玩味的说:“要是用火药来赚钱,这恐怕是不能允许的,毕竟火药如此危险,绝对不能让这种东西流入民间。” 听到这话,赵启明忙说:“晚辈没有那火药做生意的想法?” 灌夫笑着说:“既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何要弄出火药?” “晚辈只是想过年热闹些,弄出来玩的。” “如此惊天动地之物,怎能拿来取乐?”灌夫说:“世人玩炮仗的时候我也看过了,连飞出来的碎石都足以伤人,这火药能有如此威力,当然不能只拿来取乐。” 这话让赵启明似曾相识。 他记得静安公主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在静安公主已经看出了火药具有军事价值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难道说,灌夫也看出了火药的军事价值? 想到这里,赵启明已经明白了。 显然,灌夫是看出了火药的军事价值,才动起了要走火药配方的念头。 但是这老匹夫是要面子的人,让他直接跟晚辈要东西,他肯定觉得有失风度,所以才故意把韩世人抓来,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然后就可以借助此事,要走火药的配方。 这太无耻了。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可考虑好了?”灌夫眯着眼睛:“这火药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启明行无可奈何道:“晚辈愿意把火药交给军中。” 站在小侯爷的立场,火药除了拿来做炮仗,根本就没有其他价值。他没有能力造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就没办法去做军火生意,更不能利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去造反。 所以就算是把配方拿出来,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更重要的是,静安公主对火药很感兴趣,加上灌夫的重视,火药到了军中肯定会发挥其价值,就算现在还造不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至少也算不错的开始。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配方写下来吧。”灌夫满意的说道。 “现在就写?” “现在就写。”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很快就有人来到正厅里,朝着灌夫和曹襄行礼。 赵启明仔细看去,发现是武库的江大人。 这下赵启明全明白了。 灌夫今天带着韩世人来到侯府,根本不是兴师问罪的。这老匹夫诡计多端,根本就是想要火药的配方,并且还是志在必得,不然也不会把江大人也叫过来。 江大人是谁? 负责热气球研发就是他,此人手底下有大量的工匠,专门为汉军生产军械。 灌夫来侯府之前就通知了江大人,这就是摆明了对火药的配方志在必得,并且还要在拿到火药的配方会后,立即通过江大人的武库,将火药投入到军事用途中去。 果然是被耍了。 赵启明无奈的看着江大人,江大人此时正朝他行礼。 “不用客套了,先说正事吧。”灌夫若无其事的喝着酒,朝江大人说:“你来的正是时候,眼下正在说火药的事情,也就是御史大人府上的炮仗,你可知情?” 江大人看了眼韩世人,然后道:“那火药惊天动地,令卑职震恐。” “可惜了好东西,被这群后生拿来取乐。”灌夫也看了眼韩世人,然后眯着眼睛朝江大人说:“火药的真正威力,绝对不是仅此而已,对此你可有何看法?” “卑职的确有些浅见。” “那就说来听听。” 江大人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火药的威力惊人,要是情况允许,可以在大量的埋藏敌军的城墙下,点燃之后炸出缺口,便可以起到攻破城池的作用。” 赵启明惊讶的看着江大人,果然是军工方面的专业人才。 只是看过了炮仗,就能有这样的应用,实在让人佩服。 不过说的挺像那么回事,不就是炸药包吗? 看来公元前的人想象力实在不怎么样。 别的不说,用直接埋藏的方式,怎么引爆就成了首要问题。 引线的问题连赵启明都没有解决,江大人更是连这种设想都没有,总不能让人拿着炸药包通过战场跑到对方的城墙下,然后用火石把炸药引爆,达到爆破的目的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简直太英雄主义了。 当年解放战争的董存瑞就是用了这种方式,难道汉朝也要有董存瑞诞生? “不错。”灌夫若有所思,然后大笑道:“真是妙招,江大人果然是动脑筋了。” 这还算妙招? 赵启明差点就忍不住笑了。 还好江大人比较谦虚,听到灌夫的夸奖之后,赶紧说道:“卑职只是看到韩公子将炮仗埋进土中,炸出了深坑,所以才有所启发,觉得这火药可以如此使用。” 赵启明恍然大悟,看了眼韩世人,这家伙还真是会玩。 居然用炮仗炸泥巴玩,这智商跟七岁的熊孩子已经不相上下了。 “的确是不错的想法。”灌夫说着,看了眼还在吃猪头肉的中郎将。 中郎将曹襄显然是被灌夫请来出谋划策的,说到了正题之后,此时灌夫看了过去,是想让曹襄也说说看法,可曹襄却继续吃着猪头肉:“还是让启明来说吧。” “恩?” “火药是他弄出来的。”曹襄看了眼赵启明:“怎么用,他比谁都清楚。” 听到这话,灌夫和江大人立即看向赵启明。 第四百九十二章炮 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有国富民强的盛世景象,也有驱除鞑虏的豪情壮志。后人通过史书追忆当年,总能为之热血沸腾。但在这些令人称赞的历史背后,还有那些即使已经成为过去,也仍然令人痛心扼腕的时刻。 比如元朝政权下的汉民族,被只有数百万人的蒙古人征服,被奴役了百年之久。再比如甲午战争时的大清朝,所谓的北洋水师竟然被弹丸之地的日本国打的全军覆没,更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奇耻大辱。 影响了世界的四大发明全部出现在中国,充满智慧的古代人民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但就是这样的民族在近代社会积贫积弱。生活在后世的人面对这样的历史,除了哀其不幸,便只剩下怒其不争。 想当年郑和七下西洋,却没能发现北美新大陆,最终让西方国家捷足先登,开启了光辉灿烂的大航海时代,并借此称霸世界数百年。而作为西方国家征服世界的武器,火药其实是中国人发明的,只是长时间没有去利用,以至于被西方国家发现,并成功开发出了影响世界的热武器,最终用枪炮轰开了闭关锁国的大清国。 生活在后世的人只要翻看历史,总会为之惋惜。更有甚者会在了解了全局之后,充满了指点江山的豪情,总觉得当时应该如何如何,仿佛生活在古代的人不如现代人,才会错过很多次征服世界的机会。 但是在公元前的社会生活久了,赵启明清楚的知道,古代的人不比现代人笨。 无论是静安公主还是灌夫,甚至是武库的江大人。如果他不是东乡侯,这些人都可以轻易的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赵启明没有任何智商上的优越感,只是觉得自己比这些古代人多了些知识而已。 他只是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既不能和扶植汉武帝的静安公主比智慧,也不敢和收回了河套的灌夫比运筹帷幄。但他的知识如果能被静安公主和灌夫这样的人有效的利用起来,就算不能改写整个民族的历史,但至少那些令人为之惋惜的时刻,应该不会发生在这个时代。 想到这里,赵启明忽然热血沸腾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灌夫看着赵启明:“都等着你出谋划策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抬起头来,结果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这让他重新开始思考火药的问题。 他先朝江大人说:“攻城的想法很好,但是怎么点燃火药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另外火药缺少稳定性,如果做得太大会发生危险,可能没有成功攻城,反而导致误伤自己。” 江大人是谦虚之人,听到赵启明的话,并不觉得冒犯,认真的思考之后,朝赵启明行礼,并惭愧的说:“在下的想法的确欠缺考虑,多谢小侯爷指正。” “看来你果然有自己的想法。”灌夫眯着眼睛笑道:“那就说说看吧。除了江大人所说的攻城方法,这火药到底还能有怎样的妙用,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其威力?” 听到这话,赵启明一股无力感。 他不是武器专家。 虽说没吃过猪肉也将过猪跑,战争电影里面用到的热武器,多数都是利用火药,如果只是让他说,他能说出几十种来,但问题是古代的技术水平有限,近代的武器根本没有办法还原。 别的不说了,就说枪械吧。 所谓的热武器,使用最普遍的就是枪械。 然而就算是如此普遍的技术,也需要高度精度工艺,公元前的社会才刚从青铜社会过渡到铁器社会,甚至很多贵族家里用到的器物都是以木器漆为主,这样的工业能力连齿轮都再不出来,何谈精度工艺? 所以说即便是近代社会已经很常见的枪械,公元前的汉朝也是做不出来的。 那么什么热武器是这个时代可以做出来的呢? 赵启明沉思起来。 忽然间,他抬起来说:“可以造大炮。” “大炮?”灌夫不解:“何谓大炮?” 赵启明想到了明清时代的红衣大炮。 电视剧《鹿鼎记》里面有过介绍,那种大炮虽然也需要精度,但是没有手枪那么复杂,并且体积大也容易造的出来,甚至根据史书记载,中国最迟到宋朝就已经有大炮的雏形了,那个时代的工业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公元前的汉朝是绝对可以效仿的。 “需要先制作炮管。”赵启明用手比划出炮管的形状:“然后再造弹丸,使用的时候把弹丸放进炮管,然后点燃火药,就可以利用火药产生的热量把弹丸射出去,达到杀伤的目的。” 听到这话,灌夫沉思起来。 毕竟刚才江大人所说的其实就是炸药包,那是火药最简单的利用,连这种东西灌夫都觉得很新鲜,更何况是现在说到的大炮。尽管同样的热武器,生活在现代的人知道其中的原理,便觉得理所当然,但要让生活在古代的人理解这完全陌生的事物,需要很好的想象力。 “火药是装进炮管中的吧?”不知何时,曹襄已经没有吃猪头肉了。 显然,他是聪明人,也有想象力。 与此同时,在赵启明身边时间最长的李敢也很快明白了大炮的原理,还没等赵启明给出答案,他就马上提出疑问:“既然是装进炮管中的,如何保证炮管不会被炸裂?” “可以用铜。”赵启明说。 “铜?”曹襄若有所思,然后点头。 听到这里,江大人也明白了,赶紧补充说:“铜比较软,不像铁那么脆。” 赵启明点头:“要足够厚重,才能起到密封作用,再加上铜的材质比较软,不容易炸裂,当火药被点燃之后,就能把热量集中在炮管之内,成功把弹丸射出去。” “也就是说,伤人的主要是弹丸?” 赵启明点头。 提出疑问的是灌夫,他仍然有些不解的说:“可这弹丸能有多大的威力?” “关键不在弹丸的威力。”赵启明解释说:“火药能让弹丸射出去,只要炮管是完好的,弹丸射出去的速度快,即便是碎石也能穿过血肉之躯,何况是弹丸?” “那这弹丸有多大?”就连最沉默寡言的曹盛此时也忍不住好奇。 “那要看炮管能做多大。”赵启明用手比划出了印象中的弹丸尺寸,然后说:“大小最好比较适中,这样的话既能保证弹丸顺利的被射出去,还能爆发出杀伤力。” “说了这么多。”灌夫朝赵启明问:“这弹丸到底有多大威力。” 赵启明想了想说:“要是在战场上,能把人打的四分五裂,并且速度仍然不减的继续往前,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乱飞,直到把对方的攻击或者防守阵型打出口子。” 听到这话,连李敢都难以置信。 倒是灌夫和曹襄见过了大世面,此刻正若有所思。 “这是实心弹。”赵启明接着说:“如果能做出来的话,可以考虑用火药弹,里面藏着火药,用抛物线的方式落下,然后引爆,也能起到杀伤的目的,但造出来的难度很大。” “难度你先不管。”灌夫豪迈的说:“先说你的设想。” “是。”赵启明应了声,然后说:“其实弹丸的形式有很多,主要是炮管,如果有了合适的炮管,可以做出各种弹丸,用在各种的战场上,既能远攻也可近距离杀伤。” “如何近距离杀伤?” “可以在炮管中放入铁砂碎石。”赵启明说:“这样的话,在敌军已经距离很近的情况下,射出去的铁砂碎石铺天盖地,能成片的放到敌军,增加杀伤面积。” “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韩世人忽然若有所思,然后惊喜的说道:“想起来了,那天启明兄被炸的满脸是血,就是那枚弹出来的竹片所致,那可真是皮开肉绽啊。” 听到这话,李敢脸色都变了。他还真不知道赵启明受伤的事。 见过大世面的灌夫也脸色微变。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赵启明满脸是血,只是听说连竹片都能让人皮开肉绽,那如果换成了铁砂碎石,将血肉之躯打穿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从炮管之中铺天盖地的射出铁砂碎石,将无数的匈奴人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再想象炮管之中射出巨大的弹丸,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击溃匈奴人进攻防线的场面,灌夫坐不住了。 “武库可造的出炮管?”他朝江大人问。 听到这话,李敢和曹盛看着江大人。 “如果是铜质的话,或许可以尝试。”江大人想了想说:“武库自当尽量去做。” “让你来就是立军令状的。”灌夫表情难看:“只是尽量去做可不够。” 江大人听到军令状,脸色都变了,立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定当拼尽全力,连同武库上下,抽调可用的人手,早日将炮管造出来,让将军过目。” “好。”灌夫道:“那就等着武库的大炮出师,将匈奴人打的血肉模糊。” 江大人点头。 灌夫大笑着着站了起来,然后朝赵启明说:“你也要尽快火药配方写出来。” “是。” “还有这大炮。”灌夫豪迈的说:“先不管用那种,只要是你想到的,无论什么样的炮管和弹丸,画出来也好,写出来也好,务必都讲解清楚,方便武库制造。” “是。” 第三百九十三章无法过年的江大人 拿到火药配方的灌夫心满意足的走了。 中郎叮嘱曹盛给他再带点猪头肉回去,之后也离开了。 作为模范晚辈的灌英自然陪同长辈,鞍前马后如同大太监李莲英。 赵启明站在门口目送灌夫离开,直到已经看不见了,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在他眼里,灌夫就是老流氓、活土匪。不管这老家伙是真的兴师问罪,还是为了黑火药的配方,总之让土匪心满意足的离开,不至于节外生枝,那就算是列祖列宗保佑了。 “真是惊险。”李敢站在赵启明身旁,收回视线的同时庆幸的说:“还好是灌叔叔来处理这件事,虽说今日兴师问罪目的不单纯,但总好过内史府或是廷尉出面了。” “启明兄倒是没事,我可就惨了。”韩世人哭丧着脸说。 李敢朝他笑道:“只是去军中住几天,世人兄何必如此惊恐?。” “那分明就是去军中受苦。”韩世人说:“恐怕不掉层皮是别想回来了。” “你就知足吧。”赵启明转过头来,没给韩世人好脸色:“如果不是你偷拿火药,也不会惹出这样的事情,自己罪有应得,还差点害我被你牵连,我才是最冤的那个。” 韩世人无奈:“偷拿火药的确对不起启明兄,但我今天也算自作自受了,被家父斥责不说,还被灌叔叔抓到这来,折腾了这么久,连早饭都还没顾得上吃。” “以后记住别再玩火药就行了。”赵启明说:“吃点东西再走吧。” “多谢启明兄。”韩世人赶紧行礼,然后朝李敢说:“你那还有猪头肉吧?” “啊?” “刚才见中郎将吃得香,可馋死我了。”韩世人说着,看了眼李敢的手上。 李敢手上的确还有猪头肉。 刚才中郎将把赵启明的那份要去了,曹盛把他那份也主动上交了,只有李敢的这份幸免于难。可没想到逃过了中郎将的虎口,这最后的猪头肉居然被韩世人给盯上了。 李敢有些无奈。 虽然他很想把这最后的猪头肉拿走,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拿出来当下酒菜,但是韩世人被抓到东乡侯府,折腾了这么久没吃饭,自家兄弟总不能眼看着兄长挨饿。 想到这里,李敢也只能把猪头肉给了韩世人。 回到正厅侯,赵启明让人弄了点饭来。猪头肉配米饭,味道很好,加上韩世人折腾了这么久的确是饿了,所以吃的很香,狼吞虎咽的样子没有半点骄奢淫逸的纨绔做派。 “其实今天来侯府,本也是打算跟师兄讨论火药的事情。”李敢坐下来之后,朝赵启明道:“只是没想到灌将军先到,还把火药配方给要走了,说起来也真是巧。” 赵启明倒了些茶:“你能看得出来军事价值,灌将军当然也能看出来。” “师兄说的是。” “火药这东西迟早是要给军中使用的,把配方拿出来也是应该的。” 李敢点头,然后说:“师兄刚才所说的铜炮不错,比江大人的想法更巧妙,要是武库那边真的能成功造出来的话,以后在大规模的战争中,应该能起到很大作用。” 赵启明喝着茶,看了眼李敢:“别绕弯子,有话就直说吧。” 李敢看了眼旁边的曹盛,然后朝赵启明说:“大规模的战争中的确很有用,但按照师兄的想法,那铜炮肯定很笨重,运输起来会是很大的问题,恐怕只适合步兵使用。” 听到这话,曹盛也点头。 “你是想让骑兵也用上热武器?” “热武器?” “就是以火药为原料的武器。” 听到这话,李敢忙道:“既然步兵能有,骑兵也应该尝试。” 赵启明无奈:“要是单兵装备的话,倒也不是没有。” “师兄请说。” “手榴弹。” “手榴弹?”曹盛好奇道:“那是何物?” “就是你们想要的单兵的装备。”赵启明解释说:“就是把火药封装起来,大小刚好能拿在手里,需要的时候就使劲扔出去,到了敌人的附近自动引爆,达到杀伤的目的。” 听到这话,曹盛试着想象。 李敢很快跟上了赵启明的思路,便朝赵启明问道:“那杀伤效果如何?” “既然是单兵装备,杀伤效果肯定是很有限的。”赵启明喝着茶道:”主要是利用爆炸之后破碎的弹片伤人,和铜炮里装上铁砂是同样的道理,都是近距离杀伤。” “也就是说,威力是不如铜炮的?” “也不能这么说说。”赵启明说:“单兵装备造价不高,携带也很方便,可以通过数量来弥补杀伤效果的不足,并且用起来更加灵活,和铜炮相比算是各有千秋吧。” 听到这里,李敢若有所思起来。 赵启明说完了,自己忍不住想象。 他想象着北方草原的战场,汉军的骑兵队伍,在开始冲锋之前先把手榴弹扔出去,把匈奴人的队伍炸的眼冒金星,然后展开墙式冲锋,把匈奴人骑兵冲散的样子。 那画面太好玩了。 连赵启明都忍不住觉得有趣,李敢也很快也跟上了他的思路,眼睛逐渐发亮,然后朝赵启明说:“这单兵武器很适合骑兵,还请师兄赐教,这手榴弹具体是何种形制?” “恩?”赵启明好笑:“你想造手榴弹?” “我马上将此时告之关内侯。”李敢认真的说:“由关内侯出面,让武库想办法弄出来,到时候有了实物就好办了,毕竟想知道真正的效果如何,只要试过了就能马上清楚了。” 赵启明点头。 李敢虽然善良温厚,但毕竟是李广的长子,比起很多纨绔都要更加有勇有谋,意识到单兵装备可能更有价值,就立即想要将其视线,这样的眼光和魄力的确不是普通人。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有这样的想法,赵启明当然是支持的。 更何况连他自己都认为,单兵装备的确很有价值? 所以他想了想说:“其实很简单,给你画个图,你马上就能明白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曹盛马上拿出了本子和铅笔,放到了赵启明的面前。 赵启明惊讶看着曹盛。 曹盛解释说:“这是军中给的配备,方便战场上的记录。” 赵启明好笑:“这么说,你也会铅笔字了?” “刚开始很不习惯,但用过了就知道方便,现在离不开了。” 赵启明点头,汉军有这样的学习能力,真让人欣慰。 他不是武器专家,没办法提供具体的设计图纸,只能凭借着从前的记忆,象征性的把外观和构造描述出来。至于接下来的制作工作,就要交给武库方便的江大人了。 说到底,他还是当了甩手掌柜。 可怜那江大人,先是被灌夫叫过来立军令状,要求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火炮给造出来。现在李敢又打算让卫青出面,要求江大人开始着手单兵武器的的制作工作。 眼看着除夕将至,江大人恐怕是没办法过年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又被骗了 “既是为国效力,不能过年又何足挂齿?” 听着赵启明的感慨,静安公主不在意的说道。 此时,她正在东乡侯府的书房里,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图纸。 根据记忆,赵启明把手榴弹的结构图画了出来。李敢对此极为重视,大过年的也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关内侯的府上。相信此刻的卫青,应该正看着手榴弹的结构图。 相比起来,火炮的结构就稍微复杂了些。 赵启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图纸完成。打算让人交给灌夫的时候,静安公主刚好过来,说起了火药的事情,赵启明便让她先过目,同时也对江大人表示的同情。 可静安公主居然毫不在意江大人的可怜,这让赵启明有些不满。 “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此时的他正在盘坐在火盆边上,翻动着还不够旺盛的炭火:“换做你是江大人的话,谁要是让你过不好年,你肯定背地里要骂人。”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抬起头来,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好笑的说:“有了此等国之重器,我汉军势必如虎添翼,江大人以后前程似锦,甚至封侯拜相,难道不值得?” 赵启明想了想:“算是值得吧,不过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那夫君是何意呢?” “我是说,武器这种事情要慢工出细活,既要设计完善还要进行反复实验保障安全性,这都是需要时间的。”赵启明说:“反正现在没有战事,就让武库慢慢来吧。” “既然需要时间,那就更应该早些开始。”静安公主重新看着图纸:“眼下虽然没有大的战时,但匈奴人对河套始终是贼心不死,恐怕北方很快就会有异动发生。” “恩?”赵启明转过头来:“匈奴人又开始作乱了?” “扰乱军心罢了。”静安公主说:“趁着过年这段时间骚扰,就是做出点样子,让当地的守军过不好年,可现在有李将军坐镇朔方,也不会让那些匈奴人生乱。”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放心,然后转过头,继续翻动着炭火:“虽说河套已经到手了,北方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不能轻视匈奴人。” “现在的主动权在汉军手上。”静安公主说:“已经有人提出明年继续北征的计划,绛侯是支持者,还声称热气球的陆空作战已经成熟,到时候要去前线检验效果。” “带热气球去前线?”赵启明有些意外:“这也太着急了吧?” “夫君也这么觉得?” “热气球才刚弄出来不久。”赵启明说:“不能这儿快就投入实战。” 静安公主无奈的说:“按绛侯的意思,战场上能发挥多大的用处,就是最好的检验方法,虽说的确让人有些不放心,但支持绛侯想法的武将,还真是不在少数。” “还有这种事?” “不然你以为颍川侯为何如此着急,让武库无论如何也要把火炮弄出来?” 赵启明不解:“颍川侯是谁?” “灌将军!”静安公主没好气的说:“都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老记不住。” “这不是重点。”赵启明感兴趣的说:“按你的意思,灌将军之所以立下军令状,要让武库无论如何也要把火炮弄出来,是因为绛侯打算把热气球投入战场使用?” “恩。”静安公主笑着说:“两位老将正在较劲呢。” “可这是国家大事,也能让他们胡来?” “都是军中出身,谁也不服谁。”静安公主好笑的说:“这半辈子都在争,以前争的是军功,后来开始争爵位,等现在有了些新花样,当然就更应该继续争下去。” “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还挺支持他们?”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放下了图纸,起身走了过来,跪坐在赵启明面前,边倒茶边说:“老将之间的争斗不影响大局,反而能激发士气,对军中来说其实也是好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了。 要说灌夫和周建德之间的争斗,其实谈不上派系之争,只是两个老顽固互相看不顺眼的斗气。他们争斗不休,手底下的人也互相竞争,说起来的确不算是坏事。 但现在他们居然要比热气球和火炮,这就有点玩的太大了。 “火药的配方已经交了吧?”静安公主把茶递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接过茶水说:“当天就交了,这图纸也马上要让人送过去。” “交了就好。”静安公主点头:“这种东西拿在手里不安全,灌将军不来要,绛侯也吃到会闻风而动,与其到时候重蹈覆辙,夹在中间难受,不如尽早些交出来。” “算是因祸得福吧”赵启明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稀里糊涂就给交了。” “稀里糊涂?” “韩世人闹市行凶来着,把我也牵扯其中。”赵启明现在说起来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冤:“当时那种情况,不想交也得交,灌将军明摆着就是拿那件事借题发挥的。” “闹市行凶?”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仍然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静安公主的消息向来都很灵通,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不知道,赵启明有点意外:“就是韩世人玩炮仗,惊了灌将军的马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件事我知道。”静安公主点头:“但要说闹市行凶,就言过其实了吧?” “罪名是是灌夫定的,虽说是有些夸张了,但毕竟伤了那么多的行人,听说还有人受了重伤,至今卧床不起。”赵启明有些自责:“说起来我也的确是有些责任的。”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将她不说话,有些莫名其妙:“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静安公主没说话,只是同情的看了眼他,然后开始给自己倒茶。 “什么意思?”赵启明忽然脸色都变了:“难道这都是假的?” 静安公主无奈:“夫君也不细想,要真是闹事伤人,内史府和廷尉肯定会出面的,毕竟是天子脚下,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御史大夫和颍川侯也肯定压不下去。” 赵启明眨了眨眼。 “再者说了,既然伤得是长安城的百姓,御史大人为何将韩世人交给颍川侯,让颍川侯发落?”静安公主同情的看着赵启明:“这么说,夫君应该能够明白了吧?“ “没有行人受伤?”赵启明惊呆了。 “有,但伤得是颍川侯的护卫。”静安公主说:“,那马受惊之后没跑多远,颍川侯的护卫就追了上去,受伤也是因为要控制那匹受惊的马,无意间摔伤罢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张着嘴,终于拍案而起:“老匹夫,我被他给骗了。” “夫君息怒。”静安公主笑着说:“虽说是上了当,但这火药的配方就算不交给颍川侯,也肯定会有绛侯来要,夫君自己也说了这是因祸得福,省去了许多麻烦。” “但老匹夫骗我。“赵启明怒从心起:“这性质太恶劣了。” 静安公主好笑:“只是用了些手段,还说不上骗吧?” “这就是骗。”赵启明.心中无限悲凉:“我居然又被骗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除夕的前奏 骗子是可恨的。 对于受骗上当这件事,赵启明很久无法释怀。 他想要报复,但是面对的是灌夫,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 毕竟他如果想使用暴力,可能连灌英都打不过。要是真的跟灌夫动起手来,就算持有武器也无济于事,被老匹夫夹在腋下也就算了,当众出丑那就有点自取其辱了。 毛主席要说过,要文斗不要武斗,小侯爷深以为然。 他觉得使用暴力这种事情为君子所不为,要报复灌夫应该用进行制裁。 制裁的方法有很多,不给灯笼算是效果比较好的。 别看灯笼这东西简单,其实原料就很难获取。除了未央宫里,造纸作坊就只给东乡侯府有少量的供应,其他地方基本上是找不到的,这就意味着你想做都找不到原料。 更别说制作灯笼的技术了。 东乡亭的篾匠是赵启明亲传的手艺,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做出来的灯笼精致美观,很受长安城达官显贵的欢迎,这样的手艺可不是随便找几个篾匠就能拥有的。 也正因为此,逢年过节总有些纨绔来索要灯笼,去讨长辈的欢心。 以前灌英来要的时候,赵启明都表现的很大方,今年他打算不给了。 到时候颍川侯府的邻居都挂着喜庆的灯笼,只有灌夫家挂不起来,到时候肯定会很没面子,而灌夫又是很爱面子的人,不给他灯笼就是不给他面子,等于让他出丑。 想到这里,赵启明很满意自己的心狠手辣。 侯府最近做了很多的灯笼,除了送出去的之外,基本都是自用。眼看着除夕将至,钱管家亲自指挥,侯府的大红灯笼高挂,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到了晚上尤其热闹。 公元前的古代社会物质贫瘠,普通人的家里到了晚上能点上油灯就已经很两趟了,侯府这么多的灯笼挂起来,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灯火通明,就像进了酒吧的舞池。 所以当侯府的灯笼挂起来之后,侯府的下人都高兴坏了。 篾匠拥有了比以前更成熟的手艺,年关前弄出了很多的新花样,有单独的大红灯笼,也有成串的小灯笼,还有画着红鲤鱼的彩灯,让家里的丫鬟看的眼花缭乱。 更重要的是,今天还有了夜郎人的表演。 那夜郎人是赵启明找来的。给钱的时候大方,夜郎人表演起来也卖力,不厌其烦的吐火,每次都能引来惊呼和掌声,更难得的是,那夜郎人还带来了自己的同伴。 这两人各自站在庭院的东西两面,多数时候都是各自表演,然后出人预料的转过身来,同时吐出很长的火焰,在半空中碰撞着,紧接着翻腾,美其名曰双龙戏珠。 这样的绝活是以前所没有的,想来也算是夜郎人的看家本领了。 别说是东乡亭看的惊呼出声,就连钱管家和赵启明也都出来观看。 还别说,这吐火的表演真是物超所值。 侯府的下人几乎倾巢出动,连老妈子都出来了,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喜悦。加上花样百出的彩灯,虽然除夕还没到,却让人觉得已经到了庙会。 什么是过年的气氛? 这就是过年的气氛。 看着夜郎人的表演,和这热闹的场面。赵启明很满意。 “要是再有炮仗,那就更好了。”秦文站在赵启明的身后,有些可惜的说。 此时的赵启明正坐在庭院里柳树下。这里不是凑热闹的最好位置,但是既能看到表演,手边的桌子上还有零食可以吃,还有细柳的服务,让赵启明感觉很不错。 秦文这时候说这话就有点扫兴了。 他显然别有用心,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在偷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有点无奈。 自从灌夫来找他麻烦,他就禁止侯府燃放烟花爆竹了。就算后来证实灌夫骗了他,他也担心火药这种东西会误伤别人,所以眼看着除夕将至,他也没有取消禁令。 这让侯府变得冷清了很多。 秦文的感受更为强烈。他是侯府首席爆破手,没有了炮仗给他爆,他自然也就不再是爆破手,最近说话总是透露出想放炮仗的想法,估计也是很想念当爆破手的威风吧。 “真想放?”赵启明问。 细柳猛点头。 “没问你。”赵启明看了眼细柳,然后朝秦文说:“不让你放就浑身难受?” 秦文点头。 还真是实诚人。 要换做其他时候,赵启明是要讲究原则的。毕竟作为精神领袖,和侯府的最高领导,朝令夕改可不好。但今晚难得热闹,群众的呼声如此之高,也不能扫兴了。 想到这里,他朝秦文说:“那就放吧。” 秦文等的就是这话,马上朝那边的人群招呼:“快去拿火药来。” 听到火药,侯府的其他下人都惊喜的转过头来。 “小侯爷说可以放炮仗了。”秦文朝跑过来的护卫说:“还不快谢过小侯爷。” 那护卫满脸惊喜,赶紧朝赵启明抱拳道:“谢主隆恩。” 赵启明嘴里的麦芽糖喷了出来,人差点从太师椅摔到地上,咳嗽了半天才勉强好了些,赶紧朝那个护卫说:“可不能乱说话,谢主隆恩那是对陛下说的。” “啊? “啊个屁。”赵启明差点想打人:“还不快去拿火药。” 那护卫不明所以,但知道要放炮仗,又重新高兴起来,马上跑去拿火药了。 “先说好。”赵启明换了个姿势,横坐在太师椅上,朝秦文说:“火药用了多少都要心里有数,不准谁偷拿,放炮仗的时候也要清场,让周围的人都尽量站远点。” “听小侯爷的。”秦文爽快的答应,然后就去准备了。 “还真是玩上瘾了。”赵启明看了眼细柳:“你也很想看吧?” 细柳正吃着牛肉干呢,听到这话害羞的点了点头。 “那就放到除夕。”赵启明抢走了细柳手里的牛肉干,心情不错的说:“去年就我们两个人守夜,实在是冷清的很,今年就算还是我们两个人,也能放炮仗玩了。” “奴婢不敢放。”细柳有些害怕的说。 “那就我放。”赵启明说:“到时候你就帮我装火药。” 细柳考虑了下,觉得装火药还算安全,不会弄得满脸血,所以高兴的点头。 很快,火药拿了出来。秦文熟练的装填火药,还能指挥周围的人散开,果然是侯府首席的爆破手,既能玩出花样还能镇得住场面,怪不得只有他能耍这个威风呢。 不过秦文是威风了,那两个夜郎人就尴尬了。 本来他们是最出风头的,连那些彩灯都没有他们收瞩目。 可现在周围的人都散开了,让两个人完全不知为何受到了冷落,起初还想通过双龙戏珠吸引人气,结果火焰翻腾还是没人理他们,让两个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就忽然把人打入冷宫了? 夜郎人觉得有点委屈。 他们觉得中原人真是有点花心。 可他们是收了钱的,就算再冷清,他们也只能委屈的继续表演。 第三百九十六章土烟花 就在夜郎人备受冷落的时候,奴儿来了。 最先看到奴儿的护卫指着他惊呼:“来了个耍猴的。” 正朝赵启明走过去的奴儿马上停下脚步,据理力争道:“你才是耍猴的”。 也难怪别人以为他是耍猴的,毕竟他来的时候骑了个猴。不对,是肩膀上骑了个猴。在今天晚上这样的气氛中,他带着只猴子出现,的确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来自马戏团。 但奴儿不是杂耍艺人。他肩膀上的猴子也不是马戏团来的。 显然,这是一只有着正规职业的猴子。 “弼马温?”赵启明很惊讶:“大圣你怎么来了?” 弼马温认得赵启明,不停的朝他呲牙咧嘴,还爬到了奴儿的身上,想居高临下的鄙视,可惜奴儿太不争气,见到赵启明就行礼,这猴子也就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老师,学生来看望你了。”奴儿朝赵启明说。 “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赵启明眯着眼睛看着正朝他呲牙咧嘴的弼马温,然后朝秦文招呼:“来人,把大圣抓到厨房去,今天不吃羊肉锅了,教你们怎么吃猴脑。” 那猴子显然不知道猴脑是怎样的美食,也不知道赵启明在威胁它。 但它始终对赵启明有着敌意,本来正朝赵启明呲牙咧嘴呢,忽然看到桌子上有吃的,就马上跳到桌子上把果盘里干果抱走,惊得细柳赶紧躲到了赵启明的后面。 “弼马温不伤人的。”奴儿擦掉鼻涕,朝细柳说:“姐姐不用害怕他。” “不伤人也不用带出马场。”赵启明说:“人家是有工作岗位的。” “那也是要休息。”奴儿理直气壮的说:“老在马舍里,容易生病。” 赵启明好笑:“那你就不怕猴子走了,马场里闹马瘟?” “过几天就送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赵启明无奈,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那你又是怎么回事,跑侯府来干吗?” “学生本是要给长公主请安的。”说这话的时候,奴儿东张西望。说这话的时候他东张西望:“可是听外宅的人说,侯府今天有热闹可看,就过来看望老师了。” “那你打底是看老师的还是看热闹的?” “都看。” 多么实诚的孩子,赵启明很满意。 正在这个时候,庭院那边已经准备好放炮仗了。秦文装好了火药,正朝着火堆走去,那些护卫此刻正在清场,围在四周的扫地僧和丫鬟们也都在捂着耳朵后退。 这引起了奴儿的兴趣,马上说:“那就是炮仗吧?” “这你也知道?” “听说动静很大,惊天动地的。”奴儿看着那边:“今天总算能看到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秦文,见他已经清场完毕,周围的人都退到了几十步之外,便朝奴儿说:“等会放的时候你可小心着点,要是被吓着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不可能。”奴儿流着鼻涕说:“学生将来是要上战场的,千军万马都不怕。” “那要是这炮仗比千军万马的动静还大呢?” “那学生也不怕。” 赵启明看了眼奴儿:“你就等着吧。” 说话间,秦文已经开始放炮仗了。 按照赵启明的要求,他制作的炮仗明显比之前要小,这是考虑到安全因素以后改进的。并且他把炮仗仍到火堆中去以后就立即退开,直到站在了墙角边才停下。 围观群众捂住耳朵,等待着。 奴儿也很期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火堆。 终于,炮仗爆炸了。 伴随着轰隆的巨响,地面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围观群众都欢呼起来。他们已经习惯了炮仗的爆炸声。奴儿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如他所说,他的确是不惧怕千军万马的人,但他肩膀上的猴子显然缺乏这样的勇气。 在炮仗爆炸的时候,弼马温正吃着干果。 当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弼马温受到了惊吓,手里的干果掉在了地上,还爬到了奴儿的头上,把奴儿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看的赵启明大笑,很满意大圣的反应。 谁知这时,围观群众发出了惊呼声。 赵启明看了过去,发现那是在火堆的上方,空气中出现了很多跳动的白色光点。虽然转瞬其实,但是却璀璨夺目。这显然是之前玩炮仗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的。 “好看不?”赵启明朝细柳问。 此时的细柳看着天空中,表情还像被融化了,听到赵启明的话才使劲的点头。 赵启明有些自得的说:“这叫烟花。” “烟花?” 的确是烟花。 虽然简单了点,但的确有烟花的效果。 其实这所谓的烟花,是他有意为之,特别交代过秦文的。 具体的方法是两个装着火药的竹筒套起来,当外面的竹筒受热爆炸,剩下那个没有被密封的竹筒被点燃,让里面的火药飘散在空气,就有了转瞬即逝的白色微光。 包括细柳在内,侯府的人都还从没见过烟花。虽然同样是火药做出来的,但之前的炮仗主要是为了听那惊天动地的声音,直到现在才真正有了视觉方面的享受。 细柳很喜欢这种炮仗,充满渴望的看着赵启明,明显是想接着看。 围观群众也不停的催促着秦文继续放。 只是可怜了奴儿,被头上的弼马温挡住了视线,根本没看到刚才烟花灿烂的瞬间,正不停的安抚着受惊的弼马温,还努力的朝着那边张望,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眼看着群众的呼声如此之高,赵启明也不能扫兴。 他换个姿势,然后便朝那边的秦文喊道:“继续放,今天晚上让你们过瘾。” 听到这话,秦文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去装火药了。 很快,新的炮仗准备好了。 按照赵启明的吩咐,秦文多装了些火药,这炮仗便比之前大了很多。随着仍到火堆里炸开,动静比之前更大了,与此同时也有了更多的白色光点,成片的跳动。 细柳都看呆了。 终于安抚好了弼马温的奴儿也仰望着火堆的上空,脸上的表情充满惊奇,甚至连他头上的弼马温,也正失神的看着天空之中烟花,竟然很是神奇的安静了下来。 “弄得我也也有点想玩了。”赵启明羡慕的看着那边的秦文。 细柳正少女心呢,听到这话赶紧阻止:“小侯爷不要玩,就在边上看着。” “我知道。” “不然又要满脸血。” “我都说我知道了。”赵启明无奈:“不要老提满脸血的事情。” 细柳点头。 此时烟花已经消失了,围观群众看上了瘾,催促秦文再放几次。安静下来的弼马温重新恢复本性,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干果继续吃着,只是眼睛仍然看着火堆那边。 “老师,火药还有吗?”奴儿转过头来,表情期待。 “没看见连我都不能玩吗?”赵启明没好气的说:“你就别打主意了。” “学生不是自己玩。” “在父母的陪同的下玩也不行。” “学生是想拿去给长公主。”奴儿认真的说:“长公主除夕夜不去未央宫了,要在外宅这边过年,学生怕长公主孤单,想拿些炮仗过去,让宅子里也能热闹起来。” 静安公主还有孤单的时候? 赵启明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找错了重点。 “你是说,静安公主今年在外宅过年?” “是啊。” 听到肯定的答复,赵启明转着眼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 第三百九十七章除夕夜 除夕夜,庭院里不时传来鞭炮声。 赵启明从热炕上醒来,朝窗外张望,发现已经天黑,便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今天除夕,他很早就起来祭祀,和祖先们聊完之后又要给侯府写春联,忙到了下午紧接着主持家宴,等事情都结束时候,他也已经精疲力尽,就干脆来到内院里睡觉。 本打算养足了精神守岁的,可睡到现在才起来,反而更加无精打采了。 赵启明摸了把脸,然后喊了声细柳。 此时的细柳正坐在火盆旁。除夕夜要把炭火烧到最旺,守岁要准备的东西也有很多,细柳忙到现在才刚结束,听到赵启明叫她,就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跑了过来。 “辛苦了。”赵启明裹着被子,拿出红包给细柳:“今年的压岁钱。” 他去年也发红包,但细柳只知道是赏钱,不知道为何要叫“红包”。今年有了红纸,这才有了真正的红包。虽然没有百元大钞可以塞,但装进去些铜钱是没问题的。 虽然装的钱不多,但细柳还是开心结果,然后欠身道:“多些小侯爷打赏。” “这怎么能是打赏?”赵启明不满。 “奴婢说错话了?” “这是压岁钱,有驱鬼辟邪,保佑平安之意。”赵启明认真的说:“你年纪还小,很容易受到邪灵侵害,每年都给你压岁钱,你才能真正的身体健康,吉祥如意。” 听到这话,细柳眼睛发亮的说:“怪不得奴婢今年没生病。” “是吧?”赵启明很满意:“这就是压岁钱的作用。” 细柳猛点头,然后认真的把压岁钱贴身收好,估计是打算当护身符用了。 “不过就算有神灵护体,自己也要多加注意。”赵启明露出坏大叔的表情说:“要努力吃饭,多张身体,等年纪到了我给你检查身体,就能知道你今年的发育情况了。” 听到这话,细柳害羞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捂着脸跑了。 去年除夕也是他们两个人过,细柳也算对守岁的经验,吃完了晚饭之后就开始准备,先是把要吃的零食摆放在桌上,再把火盆里的木炭烧到最旺,这会儿正准备棋盘。 赵启明裹了裹被子,也打算和细柳下棋,正巧这时,庭院里又在放炮仗了。 “怎么还没完了。”赵启明觉得有些吵闹:“秦文没回去过年?” “没呢。”细柳背对着赵启明,正准备着棋盘:“秦文今天当班,要到午夜才走,说除夕夜里不能冷清,要让侯府热闹起来,所以炮仗要放到午夜才能停。”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恐怕只是他自己想玩。” “小侯爷不喜欢吗?” “还行吧,就是刚才有点吵着我睡觉了。”赵启明看了眼窗外,见夜色已经很深了,没有想象中的万家灯火,让他觉得有些无聊,便朝细柳说:“我们也出去吧。” “恩。”细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去帮赵启明拿衣服去了。 除夕夜里很多下人都回去过年了,但侯府并没有冷清下来。各屋即便没有人也点着油灯,院子里的灯笼也很是亮堂,在加上庭院里的炮仗,让人能感觉到浓浓的年味。 赵启明穿着披风从内院走出来,秦文和几个护卫正在放炮仗。 见到赵启明,秦文走过来行礼,然后说:“没吵着小侯爷吧?” “你也知道吵着人了?”赵启明好笑:“玩你的吧,我只是出来走走,。” “那小侯爷要不要玩?” “不用了。”赵启明看了眼那边的护卫:“你们接着放,不过别玩的太晚了。” “是。”秦文答应着,然后重新走到了火堆旁。 赵启明带着细柳继续往前走,身后很快就传来了炮仗爆炸的声音。 除夕夜里,侯府灯火通明。然而即便如此,细柳也坚持提着灯笼。 赵启明漫无目的的走着,首先来到了钱管家和胡先生的院子。 两位侯府的老人工作认真,平时随叫随到,但都是有家室的人,安排好了除夕夜里的事情,家宴之后赵启明就让他们去跟家人团聚了,所以此刻的院子里很安静。 继续往前走,便来到了诸葛大师的院子。 赵启明停下角度,看着那丹炉,难免睹物思人,想起了诸葛大师。 老头身在陇西,独自在外,现在应该也很孤单吧? 这样想着,赵启明很快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诸葛大师那么吃得开的人,怎么可能有孤独的时候,现在肯定正在某个村子里里享受神仙般的待遇,说不定正被当地的村民围着,热闹的吃着最好的酒肉吧? 说起来自己还不如老骗子啊。 想到这里,赵启明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前走,便来到了厨房。 作为骄奢淫逸的贵族老爷,赵启明随时都有可能要吃东西,所以厨房里的老妈子平时都保持原地待命的状态,但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里,这里也已经找不到人了。 “张婶家里有儿女的吧?” “恩。”细柳提着灯笼说:“已经当奶奶了。” “还有这事?”赵启明有点惊讶。 其实平时叫张婶,也只是个称呼罢了,张婶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不到的样子,所以当赵启明得知张婶已经有了孙子,才会如此吃惊。不过公元前的社会都结婚早,想来也还算合理。 “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细柳说:“听说是个孙子。” “孙子好。”赵启明欣慰的点头。 其实要是个孙女他也会说好。重要的是在这阖家团圆的除夕之夜,人总会想到家人,张婶虽然只是下人,但此刻儿孙满堂,享受着齐人之福,说起来真让人羡慕。 “小侯爷快看。” “恩?”赵启明转过头来,发现细柳正看着天上。 他有些不解,便也朝天上望去。 “下雪了。”细柳开心的说。 其实现在已经不用她说,的确有雪落了下来。 夜里的雪是没有颜色的,在风中飘落如同棉絮,没有白天时飘雪的那种美感,反而让人觉得壮观,只有当雪落在身上,仔细去分辨颜色和形状时,才能知道这是白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吧?”赵启明看着天空。 “是。”细柳很开心的点头说:“钱管家之前就说要下雪,总算是盼来了。” “下雪好。”赵启明裹了裹披风,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小侯爷的祝酒词 除夕夜,大雪纷飞。 侯府屋顶上很快就有了积雪,借着灯笼的微光能看到飘落的雪花。 时间到了午夜,即便是秦文和那些护卫也停止了炮仗,各自回家守岁去了。风雪中的东乡亭虽然万家灯火,但却已经归于平静,已经很少看到有人出来走动。 赵启明和细柳重新回到内院,就像去年的守岁那样,打算用下棋来打发时间。可细柳今天过于忙碌,加上这下棋有很费脑子,所以没多久便有了睡意。 赵启明让她回去睡觉,等屋子里只剩下他的时候,便穿好衣服,走出了内院。 庭院里已经没人了,但大雪还在下。 赵启明裹了裹披风,然后牵着金牙走出了侯府。 静安公主今年不去未央宫,所以他早就和静安公主约好了,要去静安公主那过年。可家里有细柳,他不忍心让那姑娘自己在家过年,所以要先和细柳守岁,等午夜才出来。 风雪的天气不适合骑行,赵启明牵着金牙走到了静安公主的外宅。 看门大爷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提前安排好的。 赵启明拴好了马,然后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静安公主的书房。 推开门,屋子里炉火已经快要熄灭了,但余温仍然让人感觉到温暖。 油灯的微光中,静安公主睡在软榻上。 如此安详的样子,让赵启明产生了再次把她糟蹋的想法。 这样想着,他迅速脱掉了披风。 不过糟蹋姑娘之前,他要让屋子里暖和些。毕竟就算可以为所欲为也要当心身体,要是不小心受凉导致感冒,那是会影响发挥,所以他走到火盆边,翻动着炭火。 谁知这动静让静安公主醒了过来。 见赵启明来了,她看了窗外:“什么时辰了?” “午夜了。”赵启明起身,朝软榻走去。 “为何现在才来?”静安公主坐了起来,刚睡醒的样子很诱人。 “偷情当然要选后半夜。”赵启明抱住了静安公主,顺着她有些散乱的衣服,能看到胸前的雪白,这让赵启明.心猿意马:“就算再大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过来。” 静安公主发现了赵启明的偷看,故意笑着说:“除夕守岁,可不准乱来。” “谁说的?” “我说的。”静安公主整理好了衣服,然后自嘲的说:“等了许久,本打算要和夫君吃顿饭,结果不知何时就睡着了,醒来才想起还没吃饭,可现在酒菜都凉了。” “那我们先吃了饭再办事。” 宅子里的厨师没走,静安公主让人把饭菜重新热过,然后再端到书房里。 看得出来,静安公主的确准备的用心,端上来的饭菜都是赵启明喜欢吃的东西,有冒着热气的猪脚莲菜,也有暴炒的住肥肠,还有年关前就准备好的那些腊野味。 看着这些酒菜,赵启明食指大动,坐下来就马上动筷子。 没吃饭的静安公主却不怎么着急,坐下来亲自倒酒,然后递给了赵启明。 “真新鲜。”赵启明打趣的说:“你还从来没给我倒过酒。” 静安公主没理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让赵启明很感兴趣,所以阴阳怪气的说道:“从小都是被别人伺候,遇见我没有照顾别人的想法,如今知道给自己男人倒酒了,这说明我的调.教起到了作用。” 静安公主还是不理他,把自己的酒拿起来,然后才笑着说:“妾身敬夫君。” “敬我?”赵启明不敢调侃了,他有点担心的说:“你这就有点太反常了,平时别说给我敬酒了,就算是茶都没倒过,今天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绝命酒吧?” 静安公主拿着酒,无奈的看着赵启明:“今晚是除夕,为夫君敬酒是应该的。” “没打算把我毒死?”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 “我喝。”赵启明拿起了酒,不过他又说:“既然是敬酒,应该说祝酒词。” “祝酒词?” “就是说点好听的。” 静安公主无奈的说:“往年都是在未央宫里守岁,自从有了夫君之后,就不想去未央宫了,今晚只愿意跟夫君守岁,为夫君敬酒,难道这还不够表达妾身的心意?”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想起,静安公主不去未央宫,特意留下来和他守岁,准备了这么多的酒菜不说,等他到午夜也毫无怨言,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那么点感动。 这样想着,赵启明说:“就算你过关了吧。” “那夫君还不喝?” “我喝。” 静安公主重新拿起酒壶,给两人又倒了酒,然后再次举起酒杯说:“这杯还是要敬夫君,妾身是有福之人,能有夫君垂爱,这辈子就有了依靠,以后还望夫君多担待。”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长袖遮面,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别喝的太急了。”赵启明赶紧说:“时间还早,这顿饭我们可以慢点吃。” “是妾身失态了。”赵启明笑着说。 赵启明发现她眼睛有点红。 虽然静安公主喝醉酒的时候眼角也红,但以她的酒量显然不会这么快就醉。 想到这里,赵启明担心静安公主会伤感,所以不打算再让她敬酒,抢先把酒壶拿了过来,然后依次为两个人倒了酒,接着举起酒杯,朝静安公主说:“这杯我敬你。”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端着酒。 “说起身份,东乡侯实在算不上名门。”赵启明认真的说:“要是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到了而立之年,也应该取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可现在能爬上长公主的床。”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破涕为笑:“哪有人祝酒的时候说这些有辱斯文的话。” “我这是发自内心。”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动情的说:“能糟蹋长安城最好的姑娘,我这辈子就算值了,估计是祖坟头上冒青烟,才能有这样的福分吧。” “别家的祖先都希望子孙光宗耀祖,你家祖先保佑你糟蹋姑娘?” “可能我家祖先比较不正经吧?” 两人对望,然后都笑了。 “今晚是除夕,明天没有要紧的事情。”静安公主喝了赵启明敬的酒,然后又把酒壶拿了过来:“敬酒就免了,多少显得有些生分,但多喝几杯也是无妨。” “我怕你醉了。” “醉了就有夫君照顾着,丢不了。”静安公主说着,又开始倒酒。 这让赵启明忽然想起,静安公主上次醉酒时发生的事情。 意识到静安公主如果醉倒了,他就能为所欲为,他就再次动了心思,并且马上改变了立场,认真的朝静安公主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应该多喝点才是。”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把倒好的酒递给赵启明。 赵启明满意的接了过来,在静安公主喝酒的之后,他的表情更加的不怀好意。 看来今天晚上有得玩了。 这样想着,他迫不及待,拿起酒来就干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知识就是力量 窗外的风雪仍在继续。 静安公主的书房里火盆烧的旺盛,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难得有静安公主陪着守岁,赵启明心情很好,不知不觉间喝了很多的酒,此时已经衣衫不整,正倒在地板上说着胡话。 静安公主不比他喝得少,但却没有任何的醉意,正神色如常的坐在赵启明的对面,从汤锅里盛出炖好的莲菜。 赵启明抬起头看着她,口齿不清的说:“你怎么还没醉?” 静安公主若无其事道:“若是喝醉了,只怕夫君会趁人之危。” “恩?” “夫君打什么主意,妾身再清楚不过。”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今晚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夫君还是安分点比较好,不要动歪心思了。” 上当了。 赵启明本打算把静安公主灌醉,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静安公主也打算把他灌醉,然后就可以让他没办法为所欲为,最重要的是,静安公主还真的做到了。 可恶啊!这婆娘太欺负人了,酒量好了不起啊。 现在他已经醉的浑身无力,静安公主却还很精神。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静安公主宽衣解带,自己走到软榻上躺着,他也已经没有了脱掉裤子的力气。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作为男人,处心积虑的想把姑娘灌醉之前,要首先确保你比姑娘能喝。 否则你没能把姑娘灌醉,自己先倒下了,不能为所欲为还是其次,要是姑娘不怎么喜欢你,趁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拿走了你的手机和银行卡,还拍了你不穿衣服的照片勒索你。 这太丢人了。 要换了平时,赵启明肯定会表示抗议。毕竟这是静安公主在耍他。 可现在的他都已经爬不起来了,也没力气指责静安公主不按套路出牌,此时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说:“服了你了,我现在没力气动歪心思,给我弄点水喝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伸手准备倒茶。 “我想喝热水。”赵启明气若悬丝:“再加点蜂蜜,现在嘴里都是苦的。” “事情可真多。”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朝外面吩咐。 蜂蜜水很快就端上来了,赵启明在静安公主的帮助下,才总算是成功的坐了起来,然后就无精打采的喝着蜂蜜水,嘴里终于不再那么苦了,但眼神依旧有些涣散。 静安公主正吃着莲菜,看了眼赵启明想起什么,便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 等重新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件白色的裘皮大氅。 赵启明醉意朦胧,看着这裘皮大氅,总觉得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静安公主走到了赵启明的身边:“这是扶余人送给你的皮子。” 赵启明这才想起,之前扶余人为了纳贡的事情,曾经贿赂他了两张疑似北极熊皮,他当时拿给了静安公主,想让静安公主的作坊做成大氅,后来时间长了就忘记了。 “这么久才做好?” “慢工出细活。” 照明有点抱怨:“冬天马上过去了,都准备换春装了。” “那就明年穿。”静安公主看了眼他说:“这是妾身的心意,夫君收下就是了。” “恩?”赵启明有点意外:“这难道是你缝制的?”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帮赵启明把大氅披在身上,然后打量着着说:“夫君虽是文人,不跟那些武将比,但终究还是瘦了些,穿上这裘皮才显得大气。” “的确是暖和。”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辛苦了,手没事吧?” “妇道人家该做的,何来的辛苦。”静安公主笑着朝赵启明说,然后重新坐了过去:“作坊里今年的生意很好,卖出了很多的大氅,这里面也有夫君的功劳。” “有我什么功劳?” 静安公主解释说:“夫君和北方那些部落的关系好,自从之前有使节频繁来到长安之后,商路就算打开了,比以前拿到了更好的皮货,有充足的原料,产出自然也就多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继续喝着蜂蜜水:“如此说来,现在村子里应该过得不错。” “作坊中除了少府的人,基本都是本村教出来的工匠,作坊里生意好了,村子里当然也有好处。”静安公主喝着茶:“别的不说,至少在过年时能吃上肉了。” 赵启明欣慰的说:“能吃上肉也不错了。” “小打小闹罢了。”静安公主笑着道:造福乡里这种事情,还是夫君擅长。” 赵启明挤眉弄眼:“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夫君是谁?” “臭样子。”静安公主无奈:“醉了也不谦虚。” “我为何要谦虚?”赵启明笑着,忽然间站了起来。 静安公主没想到他还能站得起来。 毕竟蜂蜜水端上啦的时候,赵启明连做起来都费劲,所以眼看着赵启明站了起来,并且站的很稳,这让她感到很是意外:“你怎么突然就好了?” 赵启明没有说话,大笑着走了过去,然后直接把静安公主推到在地上。 静安公主惊呆了,回过神来使劲打了赵启明几下:“难道刚才醉酒是装的” “的确是被你给灌醉了。”赵启明抱住静安公主的大腿,不让她有机会挣脱,与此同时张狂的大笑,朝静安公主说:“可是你难道没听说过,蜂蜜水是解酒的?” 静安公主看了看赵启明,又看了看桌子上已经喝光的蜂蜜水,气的边笑边打赵启明:“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要喝蜂蜜水,原来是处心积虑,早就想着要解酒呢。” “难道你给我敬酒,不是为了把我灌醉?”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竟然忍不住笑了。 “你就笑吧。”赵启明这会儿恢复了力气,把她抱得很紧,还抓来了刚才脱掉的裘皮大氅,放在地上当成床,接着就和静安公主滚了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动。”静安公主按住赵启明的手,忍着笑说:“今晚除夕,可不能胡乱。” “这是谁家的规矩?” “我家的规矩。” “连你都是我的,你家的规矩也应该是我说了算。”赵启明已经压在静安公主的身上,开始上下其手:“你刚才灌我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失败的后果。” “这么说,夫君现在是要打算报复?” “当然。” “既然要报复,那夫君再把妾身灌醉就是了。” “你当我傻?”赵启明动作不停:“我算是知道了,我的酒量在你面前根本连提鞋都不够,再喝下去肯定也是我先醉,到时候你不给我蜂蜜水,我要等明天才能醒酒。” 静安公主再也忍不住,在赵启明身下,笑的前仰后翻。 “还敢笑?”抱着静安公主,在她娇俏的小脸亲了下:“今晚上要有你受的。” “别。”静安公主忍着笑意:“夫君用蜂蜜解酒,胜之不武。” 赵启明迅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这叫知识就是力量。” 所以说,兄弟们,努力读书很重要。 第五百章没事找抽 清晨,风雪终于停了下来。 赵启明骑着金牙走在东乡亭的路上,虽然寒冷刺骨,他却神清气爽。 昨天晚上的经历实在让人难忘。 静安公主外表冷漠,其实内心火热,知道他每年都独自过年,今年便不去未央宫,留在外宅陪着他守岁。尽管还是没有合家团圆的热闹,但却让赵启明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公元前有了家的感觉,就好像在外远行时,无论走多远都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人正在等着他回去。 这种感觉让他很温暖。 但他更让他满意的的是昨夜的反败为胜。 静安公主为了除夕夜不被糟蹋,使劲的灌他酒,他不明所以就真的喝醉了,可他发现上当之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成功利用蜂蜜水扭转了形势,充分展示了知识的力量。 他反败为胜的推到了静安公主,还让静安公主自知理亏,接受他得寸进尺的各种要求,他便更加肆无忌惮,让静安公主的脸上充满了潮红,才很有成就感的完成最终伟业。 人逢喜事精神爽,夫妻生活和谐也让人很爽。 赵启明骑着马,走在积雪的路上,到了侯府的外面。 路边的雪人引起了他的主意。 想来应该是村子里的熊孩子的作品,看上去很有成为雕刻家的潜力,把雪人的圆润和可爱充分的展现了出来,如果有合格的老师教导,应该可以成为不错的艺术家。 赵启明感到很欣慰,然后他东张西望,见四周没人,便踹翻了这件作品。 没办法,心情太好了。 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荡,做出了这种没事找抽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赵启明这样想着,神清气爽的走到了侯府门口。 金叔已经回来了,亲自过来给赵启明牵马,还给赵启明拜年。有这样的员工,赵启明的心情更好了,和老大爷聊了会儿,才拿着马鞭往侯府走去,路上碰到了钱管家。 “过年好。”赵启明笑着说:“除夕夜过得还行吧。” “多谢小侯爷关心,家中都好。”钱管家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说:“只是除夕夜人都走了,连张婶也不在,侯府这边没有伺候,想来昨晚应该是委屈了小侯爷。” 委屈? 小侯爷昨天晚上别提多快活了,还能委屈? 赵启明笑着安慰着说:“家里还有细柳,我除夕过得很好,钱管家多虑了。” “那就好。” “对了。”赵启明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今天应该是发赏钱的日子了吧?” 钱管家说:“侯府待遇好,这赏钱也不用每年都给。” “那可不行。”赵启明严肃道:“既然以前每年都给,就要按规矩来。” 钱管家无奈:“既然如此,那老臣这就把人召集起来。” 赵启明点头,然后走到了正厅里。 前院的丫鬟也回来了,这会正在正厅里收拾着,见赵启明进来,有人迎上前去帮他脱掉裘皮大氅,有的赶紧火盆烧旺,挪到他的面前,还有人倒了热茶送过来。 等了没多久,正厅外面逐渐有人聚集起来。 包括胡先生和秦文在内,都充满了喜庆的笑容。 每年年初这天都要给红包,这已经成为了惯例。侯府的员工有钱可以拿,赵启明还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很精神。 赵启明让钱管家准备了红包,按照顺序发了下去。 从胡先生开始,每个人都要先拜年,然后再拿红包。赵启明觉得很吉利。 但是吉利归吉利,遇到那些平时不怎么认真工作的,他也要教训几句。 “平时打扫的时候不要舞枪弄棒的。”赵启明朝扫地僧说:“已经有人跟我告了好几次状了,说你发癔症,差点打到了侯府的客人,这可是违反侯府治安条例的。” 听到这话,那扫地僧委屈的说:“小侯爷,我那是在练武。” “你拿的是扫帚,不是屠龙刀。” “可我心中有刀。” “你心中没有刀,你心中只有左心房和右心室。”赵启明耐心的劝解:“别把诸葛先生的话当真,他说你有成为武林盟主的命,那是客气话,你不用真的去习武。” “可如果不习武,怎么能成为武林盟主呢?” “我管你能不能成武林盟主。”赵启明失去的耐心,作势要打人,朝扫地僧恐吓道:“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拿着扫帚舞枪弄棒的,今年你就不要当扫地僧了,去给侯府种地去吧。” 听到这话,未来的武林盟主很没骨气服软了,赶紧接了赏钱告退。 真是不让人省心。 心情本来还不错的,就这么给毁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调整好心情,朝外面喊话:“轮到谁了,接着来吧。” 话音刚落,细柳进来了。 看到这个丫头,赵启明心情立马就好了。 毕竟细柳他的贴身女秘书,还是善解人意的小棉袄,每天就算心情再怎么不好,只要看到她马上就好了,所以他马上和颜悦色,朝细柳说:“快过来拿赏钱吧。” 细柳走了过来,听话的拿了赏钱,谢过赵启明之后,就准备离开。 “等会。”赵启明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了?” 细柳没说话。 “怎么不高兴的样子?”赵启明说:“你把头抬起来。” 细柳抬起头来,委屈的看着赵启明,看样子是哭过的。 赵启明勃然大怒:“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春晓?” “不是。”细柳拿着红包,吧嗒的掉眼泪。 赵启明心都碎了,赶紧朝细柳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听到这话,细柳委屈的说:“奴婢也不知道是谁。” “这是什么话,谁欺负你了都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细柳忽然就抽泣起来:“奴婢很早就起来堆雪人,眼看着就要堆好了,还想着给小侯爷看呢,结果去找树枝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给毁了。” “雪人?”赵启明眨了眨眼。 “也就是刚转过身的功夫,回来的时候雪人就被人给推倒了。”说到这里,细柳的委屈的擦着眼泪:“这人也太坏了,雪人也没挡着路,为何要毁了。” 赵启明想起,刚才在侯府外面,他没事找抽踹翻的雪人,心说这原来是细柳的作品,怪不得有雕塑家的潜质,毕竟这还是去年下雪的时候,他教给细柳的手艺。 可怜细柳天寒地冻的起来堆雪人,手都冻的通红,结果刚把雪人做好,眨眼的功夫就被人给毁了,这姑娘心里该有多大的委屈,对毁了雪人的家伙肯定恨之入骨吧。 赵启明不打算被细柳恨之入骨。 所以他赶紧表态,拍着桌子义正言辞的说:“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还是发生在我东乡亭,这件事必须彻查,不找出那个为非作歹之人,我决不罢休。” 听到这话,细柳感动的看着赵启明。 但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雪人,就这么没了,让细柳还是很难过。 “我能理解你。”赵启明有点心虚,尤其是看着细柳难过的样子,他抓了好几个红包,然后把细柳拉过来:“这些全都给你,都贴身收好了,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细柳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拿去给自己买点东西。”赵启明把红包塞到了细柳的手上。 可怜金钱没办法抚平细柳内心的创伤,她难过的说:“奴婢也不知道买什么。” “买零食。”赵启明说:“东乡亭最近的柿饼不错。” “柿饼?“听到这话,细柳的眼神才逐渐有了光彩。 正所谓不为金钱折腰,但是有好吃的,凡事皆可抛。 多么可爱的姑娘。 赵启明欣慰的点头:“快去吧,记得给我也买点。” “恩。”细柳点头,然后把红包收好,开心的跑出了正厅。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松了口气。 看来尽管心情激荡,也不能随便没事找抽,不然真不知道会让谁成为受害者。 想到这里,他调整好坐姿,然后朝外面喊话:“轮到谁了,还不快进来。” 第五百零一章厚礼 正月里来是新春。 赵启明觉得这话说的不对。甚至就连春节这个名字,他也认为存在错误。 正月里显然并不是新春,因为大树没有抽出新芽,路边的野草也没有变绿,有的只有反复无常的风雪,和化雪时候刺骨的寒意,让人根本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 昨天的风雪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停。 冰天雪地的天气,赵启明本来不打算外出,只想躺着热炕上等待着春天的到来,但今天要去给魏其候拜年,这在钱管家看来,是正月里除了祭祖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很早就起来。 好在北极熊的裘皮大氅很暖和,多少为他驱走了些寒意。 清晨的侯府存了很多的积雪。考虑到天气的反复无常,钱管家只让人把行走的道路清理了出来,至于屋顶和庭院里没人会去的地方,就没有去管。 此时的细柳穿着白色的斗篷,正在庭院里堆雪人,旺财和金牙跟在她的身后,等细柳转过身朝赵启明招手的时候,金牙和旺财也转过头来看着赵启明。 “你自己玩吧。”赵启明也朝细柳招手:“我要出去了。” 细柳离他有些远,没挺清楚他说的话,居然跑了过来。 “奴婢堆了雪人。”细柳的脸蛋已经冻的通红,手也缩在斗篷里面,但明显兴致很高,朝赵启明说:“小侯爷去看看吧,这次做的可好看了。” 老实说,赵启明其实是想过去的。 但他前些日子没事找抽,毁了细柳堆好的雪人,让他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尤其是看着细柳堆雪人的时候,让他有种犯罪分子回到作案现场的感觉。 更何况他还贼喊捉贼,声称要匡扶正义,为细柳找出那个为非作歹的嫌疑人,细柳要是想起这事,问他有没有查出嫌疑人的身份,他不知道是自己坦白,还是嫁祸给旺财更好。 所以他笑着朝细柳说:“我要出去了,你自己玩吧。” 细柳心情好,不觉得失落,还朝赵启明说:“那小侯爷回来了再看。” “好。” “小侯爷路上小心。”说完这话,细柳朝他行礼,然后就跑开了。 看着细柳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还有金牙和旺财在雪中嬉戏的样子,赵启明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要是自己没有为非作歹,就能带着他们玩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然后朝正厅方向走去。 钱管家正在招呼侯府的护卫,把礼品装上车,见到赵启明走过来,便行了个礼,然后说:“小侯爷还请稍等片刻,等这些礼品都装车之后,马上就能动身了。” “不着急。”赵启明看了眼马车:“我怎么觉得,今年的东西有点太多了。” “这话不可敢乱说。”钱管家严肃道:“魏其候和旁人不同。” “您是要说,魏其候很照顾侯府对吧。”赵启明觉得钱管家又要老调重弹了。 “东乡侯府和魏其候府是世交,尤其是老侯爷去世以后,魏其候对东乡侯府的照顾有加,不然东乡侯府只怕早已没落。”钱管家说:“如此恩情,当铭记在心才是。” “那当然。”赵启明无奈:“魏其候的恩情,我没忘记。” 钱管家还真有点担心赵启明忘了,所以再次提醒道:“小侯爷也别忘了亲事。” “亲事?” “小侯爷和魏其候的两年之期很快就要到了。”钱管家语重心长的说:“秋天就要去提亲了,所以今年拜年和往年不同,礼品要尽可能的丰厚,才会显得重视。” 听到这话,赵启明紧张了起来。 他本来只当成普通的拜年,但听了钱管家的话,他觉得距离亲事更近了,并且今天的拜年还和提前有某种关系,这就让他无法淡然处之了。 “您该不会告诉我,今天我就要去提亲吧?”他有些紧张的问。 “那倒不至于。”钱管家马上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就算已经定下了,自己去谈也太过唐突,到时候要有两边都认可的人出面,这才合乎情理。” 赵启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我我去说就行。” “小侯爷多虑了。”钱管家见赵启明紧张,便安慰道:“到时候老臣自会安排,无论是说媒的人还是提亲所需的聘礼,都不用小侯爷操心,小侯爷今天只管去拜年。” 赵启明点头:“既然如此,那礼品的确应该多准备些。” 说完这话,他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打量着这次要送的礼品。 他首先看到了很多精美的瓷器。钱管家既然能拿出来送给魏其候,想来肯定是经过了精挑细选,市面上是绝对买不到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的红纸。这算不上值钱的东西,但除了未央宫和东乡侯府之外很难找到,有道是物以稀为贵,这些红纸当然也能拿得出手。同样的道理,这些礼品中还包含了西乡亭的莲菜,和磨好的藕粉。 但是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礼品之中居然还有炮仗。 赵启明莫名其妙,指着那些炮仗说:“这就不用送了吧?” “要送。”钱管家说:“窦家兄弟年前就来要过火药,当时小侯爷没给。” “没给那是担心出危险,世人闯祸您也知道的吧。” “小侯爷不用担心。”钱管家解释说:“这里的炮仗都是以烟花为主,爆炸的时候动静没那么大,并且火药都已经装填好了,想拿出来做成更大的炮仗都办不到。” 赵启明无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礼品已经够多了,不给炮仗便是。” “窦家兄弟既然都已经索要过了,要是不给只怕得罪人。” “自家兄弟,哪能为了这点小事就给得罪了?” “事关重大。”钱管家认真的说:“眼看着就要过去提亲了,要是窦家兄弟对东乡侯府有所不满,在亲事上故意为难,那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不至于。”赵启明笑着摆手:“窦家兄弟不会做那种事。” “还是保险点好。”钱管家说:“这炮仗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赵启明无奈,见钱管家坚持,他也不好拒绝,便朝钱管家说:“那就听您的,带上些吧,不过这可不是为了讨好窦家兄弟,为了让东乡侯府在正月里也能热闹点罢了。” “是。” 正说着,秦文来了,朝赵启明行礼道:“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赵启明点头,裹了裹自己的大氅,然后说:“那就出发吧。” “是。” 第五百零二章公元前的西漂 长安城,魏其候府。 此地位于城南,是达官显贵的聚集之处。深宅大院的高墙下很少有行人经过,但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能看到地上面整齐的青砖,和积雪融化时留下的水渍。 赵启明带着整车的礼品来到侯府外,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魏其候府的管家已经等候多时,见赵启明出现,便立即迎上前去,伺候着赵启明翻身下马,然后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小侯爷路上辛苦,快里面请。” “好。”赵启明指着后面那整车的礼品说:“这些都是孝敬魏其候的。” “启明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什么好东西?” 没等魏其候的管家说话,侯府里传出了这样的话。 赵启明不用看也知道,是窦家兄弟来了。 的确是窦家兄弟。两人刚从球场出来,身上还穿着护甲,迫不及待的从侯府跑出来,根本就没有理会站在面前的赵启明,居然直接跑到了马车旁,查看着赵启明带来的礼品。 如此无礼的举动,连那管家也大惊失色,赶紧阻止道:“公子不可。” “有何不可?”窦文在那些礼品中翻来覆去,头也不抬的说:“都是自家兄弟,等亲事办完,就成了魏其候府的乘龙快婿,那更是自己家里人,不用那么见外。” “不用见外。”窦武赞同的说道,然后动作停下来,眼睛发直。 “怎么?”窦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找到了。”窦武从礼品里拿出了炮仗。 窦文看了过去,顿时大喜:“启明果然把霹雳火带来了。” “霹雳火?”赵启明不解。 “世人取的名字。”窦文打量着手里的炮仗,然后满意的朝赵启明说:“上次去东乡亭跟你要火药,你怎么也不肯给,拜年的时候却带来的,果然还是够意思的。” “够意思。”窦武说着,已经把全部的炮仗都抱在了怀里。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 说起来这窦家兄弟也是他的兄长,但这两人从来没有过兄长的样子,看到有礼品就上去乱动,发现了喜欢的东西就直接上手,要不是熟悉他们的性格,还真有点无法接受。 “今天绝对要好生招待你。”窦文心满意足,朝赵启明说:“快里面请。” 赵启明无奈的打趣道:“说得好像没带这炮仗,兄长就不招待我了?” “要是没带霹雳火,的确不想招待你。”窦文朝赵启明说:“上次没要到火药,我可生你的气呢,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既然今天带来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吧。” “不提了。”窦武抱着炮仗点头:“还是好兄弟。” 听到这话,赵启明只能苦笑。 那管家也有些无奈,朝赵启明道:“小侯爷里面请吧。” 赵启明点头。 窦家兄弟很有人情味,抱着炮仗的同时,还要和赵启明勾肩搭背,声称今天要好生招待赵启明。可他们所谓的好生招待,其实把赵启明带到侯府,走了没多久之后就消失了。 估计是去玩炮仗了。 赵启明有点无奈,只能继续跟着那管家,来到了魏其候府的正厅。 魏其候似乎有客人,正在首座跟人说话。 见到赵启明走进来,魏其候停了下来,笑看着赵启明,然后点头。 “窦叔叔。”赵启明行礼道:“晚辈来给您拜年了。” “恩。”魏其候笑着点头,然后朝那些客人说:“这就是东乡侯。” 听到这话,那些客人有些惊奇,然后赶紧起身行礼。 赵启明连忙回礼,但仔细看过,他发现这些人他全都不认识。 “在下主父偃。”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朝赵启明说:“军侯大人名扬四海,即使是在中山郡国,在下也听说过小侯爷的功绩,今日相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主父偃? 听到这个名字,赵启明忍不住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年人。 历史上的主父偃建议汉武帝颁布《推恩令》,解决了宗亲和封侯的势力问题,对汉朝的政治改革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但这主父偃也因此被刘姓诸侯恨之入骨,说起来也是个狠人。 不过听意思,这主父偃应该是刚从中山国来的,并且到现在为止赵启明还没听说过《推恩令》,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到发令颁布的时候,这主父偃也还没有被汉武帝重用。 想到这里,赵启明回礼道:“只是些虚名罢了,主父先生客气。” “是军侯大人谦虚了。”主父偃笑着说。 紧接着,其他人也开始自我介绍。 有了他们自报家门,赵启明很快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来路。 原来这些都是地方上的饱学之士,有的是郡国的官员,有的只是有名的贤士,但都是想来长安发展,希望得到魏其候的引荐,说白了就是初来乍到,找魏其候来拜码头的。 不过魏其候是当朝丞相,能得到如果人物的接见,只要表现优秀,以后必能得到重视。 就拿主父偃来说吧,历史上是成为汉武帝执政时期的重臣,其他人也难保不会冒出个权倾朝野的人物,这样的人就算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也不能随便就得罪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和他们说话时,都尽量客气。 “主父先生对国政很有见解。”等赵启明和这些饱学之士都认识了,魏其候笑容慈祥的朝他说:“可惜你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不然坐下来听听,也能有所启发。”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说:“晚辈资质愚钝,不敢妄议国事。” 魏其候笑着说:“要是不着急走,就去书房稍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是。”赵启明行礼:“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魏其候点头。 赵启明说话客气,给足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饱学之士面子,所以主父偃等人在他离开正厅的时候,都再次起身行礼,甚至重新开始议政之前,还对他称赞有加。 当然这些赵启明是不知道的。 走出正厅之后,他在管家的带领下,朝着魏其候的书房走去。 不过主父偃等人谈论他的时候,他也在想着主父偃等人。 想到刚才自我介绍时各种的口音,赵启明觉得很有趣。 这就好像在他那个年代,全国各地的人都希望去北京求学工作,形成了“北漂”这个群体,公元前的社会也有背井离乡,来到国家首都求前程的饱学之士。 不过在赵启明那个年代,那些人叫北漂。这个年代应该叫西漂。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叹。 看来不管哪个时代,都有为了前程而远走他乡的人。 第五百零三章有暴力倾向 在管家的带领下,赵启明来到了魏其候的书房。 不过还没等他们走进书房,院子外面传来了炮仗声,惊得管家停下了脚步。 赵启明并不意外,他知道窦家兄弟拿到炮仗,肯定会迫不及待要拿出来玩。再加上过年期间,侯府的炮仗声就没断过,他也早就习惯了炮仗的爆炸声。 可那管家毕竟没看过放炮仗,听到爆炸的声音,显然受到了惊吓,脸色都变了,此时正停下脚步朝着院子外面张望,看来是以为魏其候府出了什么事情吧。 “管家不用担心。”赵启明也停下了脚步说:“那是炮仗。” “是。”老管家也回过神来,抱歉道:“在下失态了。” 赵启明笑着说:“炮仗的动静大,没见过的人很容易受到惊吓。” 这管家点头,然后看着院子外。 其实从他现在的位置是看不到窦家兄弟放炮仗的,但是听到这爆炸的声音,就能想到炮仗的威力,让他忍不住感叹:“如此惊天动地植物,怪不得两位公子日思夜想。” “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赵启明说。 “小侯爷想看?” “反正我在书房里也只能等着。”赵启明无所谓的说:“还不如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那管家想了想,然后说:“小侯爷既然坐不住,在侯府走走也好。” 赵启明笑着点头。 那管家便把带着他离开书房,走到了窦家兄弟放炮仗的院子。 赵启明对这个院子很熟悉。他初次和静安公主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那是魏其候寿辰,这里安排过比武,而当时的比武,让秦文夺得头筹,还拿了很多赏钱。 后来这练武场改成了球场,作为球员训练的地方,举办的比赛赵启明也看过。 此时的独家兄弟正站在球场的角落,被很多人包围着,把炮仗扔进火堆里。 围观的人除了侯府的护卫,更多的是那些球员。 当赵启明和管家走到这里的时候,炮仗刚好在火堆里爆炸,场面要比东乡侯府里放的炮仗小,但是同样有火光四溅,引来那些护卫和球员的欢呼声,场面很热闹。 那管家把赵启明带到这里,就先告退了。 赵启明也没打算去球场,就站在远处看着,结果意外的发现了解忧的身影。 在窦家兄弟热闹的放着炮仗时,解忧正从对面的院子走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抱着盒子的丫鬟,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不像是过来看热闹的,更像是要找麻烦。 看到这里,赵启明饶有兴趣,打量着解忧。 之前在甘泉宫见面时,解忧穿着猎装和靴子,头发也绑成了马尾,给人的感觉充满了英气。当时赵启明还注意到了解忧的身材,意识到自己的未婚妻终于发育了。 但是今天解忧在自己家里,那样的打扮显然不合适。 今天她穿着披风,长发齐腰,明显走的是大家闺秀的路线。 赵启明想到了和解忧初次见面,是在曲江的荷花池旁。身材逐渐发育的解忧比起当时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身材变得修长之外,甚至就算是脸型也明显有了轮廓。 要说以前的解忧给人的感觉是可爱,那么现在应该是充满了少女的青春气息。 不过就算邻家有女初长成,她也仍然是未成年。 想到这里,赵启明对自己打量解忧身材的行为,换充满了负罪感。 解忧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打量,甚至连赵启明就在远处她也都不知道,此他走到了窦家兄弟的面前,很不客气的说:“你们真是太吵了,我在房间里都能听得到。” 听到这话,窦文挑衅道:“没见过吧,这可是霹雳火。” “霹雳火。”窦武点头:“惊天动地的霹雳火。” “我在世人家里见过,不用你说。”解忧东张西望,看到了那堆摆放在地上的炮仗,就走过去威胁道:“你们要是不安静点,我就把这些霹雳火全部给毁了。” “住手。”秦文脸色大变:“这可是启明拿来的。” “启明拿过来的。”窦武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你要毁了霹雳火,启明生气。” 听到这话,解忧犹豫了下,但很快她就重新坚定了立场,踩着那堆炮仗说:“爹爹正在跟我夫君谈事情,我不能让你们在这玩霹雳火,影响到他们说话。” “启明是来拜年的,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说有就有。”解忧说着,使劲的踢了脚那些炮仗。 这可把窦武吓坏了,赶紧朝解忧说:“那我们等启明走了在玩,这总行吧?” 解忧放过了那些炮仗,不过她仿佛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忽然走上前去,朝窦文踢了脚,然后说:“玩之前不打招呼,害我受了惊吓,毛笔都掉到地上去了。” 可怜窦文根本不觉得疼,但是为了让解忧满意,硬是做出了假摔的动作,忽然间怪叫着倒在地上,抱着自己被踢中的小腿翻滚着大喊:“真是疼死我了。” 窦武也很配合,赶紧跑上前去查看伤势,现场马上大乱。 解忧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朝窦武说:“以后要提前提前打招呼,不然还踢你。” 说完这话,解忧满意的转身离去。 看到这里,赵启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窦武的演技拙劣,他能知道是装出来的,解忧其实并没有真的踢伤窦文,但他还真是没想到,这个解忧如此厉害,除了爬树打鸟之外,居然还有踢人的习惯。 这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啊。 等以后娶过门,侯府肯定会鸡飞狗跳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无可奈何的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以后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正好这时管家过来了,朝他说:“老爷已经见完客人了,小侯爷过去吧。” 赵启明点头,跟着这个管家原路返回,路上他还在想着解忧的事情。 虽然有点无奈,但窦家兄弟配合的演戏,让他觉得有趣。说起来解忧还真是掌上明珠,有魏其候宠着,兄长也能对他如此溺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应该会很幸福吧。 还真是有趣的兄妹。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了笑。 第五百零四章栽赃嫁祸 重新回到客厅,赵启明发现主父偃等人已经离开了。 但此时的魏其候的右手边又多了个人。仔细看,居然是周建德。 老匹夫身着常服,看上去是独自过来的,正和魏其候把酒言欢。 赵启明走上前,朝周建德行礼:“很久没见周叔叔了,愿身体安好。” “真关心老夫身体,就应该去我府上拜访。”周建德看到赵启明,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在魏其候府关心我的身体,只怕少了点诚意吧?” 果然是老不死。 刚见面就发难,还是过年的时候,这人可真是坏到家了。 可赵启明也算有了经验,面对这种情况不再惊慌,笑着解释道:“晚辈正准备明天就去拜访,没想到在魏其候府遇上,既然如此那就提前给周叔叔拜年了。” 听到这话,周建德眯其眼睛:“提前拜年,明天就不过去了是吧?” “恩?” “现在拜年可不算,我只当没在这见过你。”周建德表情不善的朝赵启明说:“到了明天你老实点去我府上,要是没等到你给我拜年,我就去东乡侯府给你拜年。” 这太过分了。 即便赵启明饱经沧桑,被这些所谓的长辈欺负的死去活来,此刻也发自心内的觉得,周建德这个老匹夫简直就是个缺德鬼,刚见面就给他难堪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这种话。 长辈去给晚辈拜年? 这简直就是指着鼻子在骂他。 就算是魏其候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过头朝周建德道:“说话要注意轻重,别说启明是来给我拜年的,就算是在你府上,长辈之间的矛盾,也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周建德不说话了,但仍然看着赵启明。 这下赵启明算是听明白了。虽然周建德经常现场表演为老不尊,但和今天不同。听魏其候的意思,周建德可能是在灌夫那边吃了亏,故意给他难堪的。 “听管家说,你这次来带了不少的东西。”魏其候不打算让周建德胡闹,所以把话题给引开了,慈祥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朝赵启明说:“每年如此,你也算是有心了。” “这是应该的。”赵启明朝魏其候行礼,然后说:“都不是贵重东西,这次主要是瓷器作坊出了冰裂纹的瓷器,所以就顺便拿过来,想让窦叔叔赏鉴。” “冰裂纹?”魏其候很感兴趣:“这种瓷器我见过,听说那是在意外情况下烧制出来的,虽然瓷器本身完好,但其表面遍布裂纹,多数时候都被当做瑕疵品。” “的确如此。”赵启明点头,然后说:“现在瓷器作坊已经掌握了这种技术,控制裂纹的出现和分布,以后可以批量的烧出来,年前就已经有了出产,这次给魏其候拿来的,就是其中最好的几件。” “那等会我可要好好看看。”魏其候心情很好,让赵启明坐说话。 赵启明坐下之后,发现周建德还是表情难看。 觉得老是这样也不是事,他就主动朝周建德说道:“虽然不是贵重的东西,但为周叔叔准备的礼单中,也有几件不错的瓷器,明天去拜年的时候再给周叔叔带去。” “我不是魏其候。”周建德看了眼赵启明:“可没这样的雅兴。” 赵启明无奈了。 不过这也让他也更加好奇,周建德到底受了多大的气,才会如此软硬不吃? “该给的你不给,不想要你倒是大方。”周建德喝着酒,忽然说了这么句话。 赵启明莫名其妙,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魏其候。 魏其候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奈道:“绛侯说的是火药。” “火药?”赵启明眨了眨眼,然后全明白了。 前不久静安公主还跟他讨论过,说周建德和灌夫明争暗斗,他们的热气球和火炮也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如此说来,周建德应该是在怪他把火药拿出来给了灌夫。 想到这里,赵启明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火药的配方是灌夫骗走的,并非他所愿。 但如果当着长辈的面,说灌夫骗走了火药的配方,周建德肯定觉得他是在编瞎话。就算周建德相信了他,这话传到了灌夫那边,老匹夫也肯定也会给他脸色看。 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赵启明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连你的热气球都是东乡侯府出来的。”魏其候这时候朝周建德说:“热气球给了你,现在把火药给了颍川侯,当晚辈的也没有厚此薄彼。” 听到这话,周建德表情缓和了些。 但老不死心有不甘,朝魏其候说:“火药比热气球可简单多了,现在武库已经造出了火炮的关键的部件,要是成功的那可是万人敌的国之重器,比热气球厉害得多。” “关键部件?”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打听:“可是炮管?” “炮管?” “就是火炮的炮身。” “这我哪知道。”周建德见赵启明跟他说话了,马上朝他开火:“魏其候还说你没有厚此薄彼,我看你就是厚此薄彼,有火药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已经意识到,周建德对他的意见很大。 静安公主曾经跟他说过,周建德和灌夫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也只是互相较劲,赵启明也不至于被牵连到其中。但周建德如果觉得他跟灌夫更亲近,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别的不说,就算只是每次见面都要让他难堪,他应对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事。 想到这里,赵启明沉思起来。 他觉得面对这种情况,就好像看到父母打架。 作为天真可爱的好孩子,在无法胜任调停者的角色之前,应该谁也不帮。保持中立的态度,最好是能置身事外,这样才能让父母自己解决矛盾,不至于误伤天真可爱的Baby。 如果你的父母打算战个痛快的时候,你没有置身事外,还站在旁边为你的母亲呐喊助威,你的父母会觉得你这个孩子不懂事,那么他们可能立即就不打架了,开始不约而同的打你。 当父母的男女对打,变成了对你的混合双打,那你就大难临头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急中生智,朝周建德说:“这火药其实和晚辈无关。“ “恩?”魏其候也有些意外;“这是何意?” 赵启明说;“火药并非出自晚辈之手。” “那是出自何人之手?” “是诸葛大师。” “诸葛大师?”周建德不解:“就是你家那个方士?” “正是。”赵启明觉得自己找到了很好的栽赃对象,所以更加认真的说:“也正因为诸葛大师是方士,才会在炼丹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了火药。” 听到这话,周建德惊奇道:“还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赵启明真诚的说:“诸葛大师意外的发现了火药,可晚辈居然拿来取乐,这才有了炮仗,直到后来灌叔叔找上门来,晚辈才知道火药能有如此作用。” “这么说,你事先并不知情?” “正是。”赵启明说:“在此之前,晚辈并没有火药这种东西,不然早就拿出来了,甚至就算是后来作为军事用途,那也是灌叔叔发现,才来找晚辈要走了配方。” 听到这话,周建德表情总算缓和下来。 魏其候这时也笑道:“看来不是启明没有拿出来,是绛侯你去的晚了,被颍川侯捷足先登,要是你先发现火药的军事价值,先于颍川侯去找启明,启明也会将火药交给你。” 周建德点头,也觉得错怪了赵启明,但老不死没有认错的打算,转移话题道:“如此说来,这个诸葛大师还真有点能耐。记得没错的话,之前的热气球,也和此人有关吧?” 赵启明赶紧说;“的确如此,诸葛大师是世外高人,有通天彻地的学问。” 周建德点头;“既然的确有些本事,那就应该以礼待之,等明天我亲自去东乡亭好生拜访,免得以后又弄出来了惊天动地之物,再被那灌夫捷足先登。” 听到这话,赵启明遗憾道:“可惜大师现在外出云游了,最近不在东乡侯府。” “果然是世外高人。”周建德说:“那就等大师回来再说吧。” 赵启明点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还好周建德没有立即让人去把诸葛大师找回来,不然当面对质的时候肯定要露馅,只要不是现在就和诸葛大师见面,他就能提前跟诸葛大师串供,然后蒙混过关。 当然最好是等周建德忘记了这件事,那就蒙混过关都不用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庆幸。 周建德信了他说的话,不再为难他,今天就算是过关了。 第五百零五章战斗机 “火药出自方士之手,倒也合情合理。”周建德相信了赵启明的栽赃,还若有所思的说:“毕竟如此惊天动地的东西,的确不像是凡间所有,本就应该是仙家宝物。”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满意自己的栽赃。 公元前的大汉黄老学说大行其道,方士喜欢炼制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化腐朽为神奇,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再加上火药本就是化学合成物质,所以周建德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 但赵启明不觉得自己撒了谎。 毕竟火药这种东西,的确就是古代的炼丹术士发明的,他也只是物归原主。 “周叔叔说的没错。”赵启明赞同的说:“这火药的确就是神仙传入人间的。” 周建德点头,然后遗憾的说,只是可惜了,这仙家的东西,居然被灌夫这等凡夫俗子据为己有,就不说火药的配方了,连现成的火药都不让人看,实在是可恨。“ 听到这话,赵启明意识到周建德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便再次试探着问道:“火炮的制作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虽说不至于如此之快就能完成,但如今应该也有所进展吧?” 周建德果然已经不生气了,朝赵启明摆了摆手说:“火炮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今天过来除了给丞相拜年之外,主要也是为了打听火炮的事情。”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向了魏其候。 “不知丞相可去武库看过?”周建德朝魏其候打听:“那火炮到底如何?” “没这么快完成。”魏其候说:“现在还见不到实物。” “这么说,老匹夫是在吹牛?”周建德想到这里,忽然豪迈的笑了起来:“热气球现在连战法都有了,火炮却还没造出来,看来老匹夫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赵启明成趁着这个机会,朝魏其候问:“就算还没有实物,不知进展如何?” 魏其候笑着超他说:“江大人很重视火炮,除夕夜都是在武库里过得,进展算是顺利的,不过你所说的炮管,我也听江大人提起过,现在正面临难题,应该没这么快就造出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失望。 不过仔细想想,火炮毕竟是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陌生的东西。只凭借他的图纸,让那些连火炮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工匠就造出实物来,这的确不是这么快就能有成果的事。 更何况武库没有这方面经验,就更需要摸着石头过河。 想到这里,赵启明也算平常心了,便朝魏其候说:“火炮的确没那么容易造出来,不够单兵武器方面相对来说要简单些,如今应该有所成果吧?” “单兵武器?” “就是手榴弹。”赵启明说:“应该是关内侯去找武库帮忙的。” “手榴弹也和你有关?”周建德的笑容不见了:“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听说那是李敢弄出来的,也是要用到火药,我当时就觉得和你有关,看来我还真没猜错。” 赵启明哪知道又捅了马蜂窝,赶紧解释说:“手榴弹是晚辈和李敢讨论出来的,单兵武器的构想其实最先是李敢想到,然后晚辈加以完善,不全是在下的想法。“ “那你也不能交给关内侯。”周建德看着赵启明,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都不懂?就算给了灌夫那老不死,也总好过便宜关内侯。” 这话就有点欺负人了。刚才说起火药给灌夫的事情,你不也破口大骂来着? 赵启明这样想着,难免有些抱怨。 但老匹夫的意思,他其实听明白了。 相比起文臣,武将之间的政治.斗争没那么厉害,但派系却是始终存在。就算是周建德和灌夫明争暗斗,但毕竟是魏其候这个集团的,更何况都是老将,在他们的眼里,卫青这样的新贵,自然算不上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自家的东西就不能了便宜外人。 这就是周建德的看法。 “关内侯辅佐陛下,有大将风范,在军中也颇有威信,不用分的那么清楚。”魏其候有些不满周建德的成见:“何况关内侯是北军的人,也算是你的后生了,何必说他的不是?”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觉得要让周建德看开点。 毕竟以卫青将来的成就,周建德要是跟此人发生矛盾,以后恐怕会有麻烦。 赵启明灵机一动,赶紧朝周建德说:“其实手榴弹如果成功了,周叔叔也是能用的。” “废话。”周建德说:“军中的东西,不归他关内侯独有,老夫当然能用。”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晚辈是说,手榴弹这种东西,热气球上也可以用。” “恩?”周建德感兴趣起来:“单兵装备和热气球也有关系?” “周叔叔曾经提出过陆空作战的设想。”赵启明说:“但按照周叔叔的设想,所谓的陆空作战,其实是将热气球作为空中的指挥部,向地面部队发号施令,没错吧?” “我提出的理论我当然记得。”周建德如此说道,但还是重新坐下了。 魏其候也很感兴趣,朝赵启明说:“你有何看法,说出来听听。” 赵启明点头:“晚辈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了手榴弹,空中的热气球除了可以作为指挥部之外,还可以直接参与对地面的打击,和地面部队配合起来,形成更有效的杀伤。” “对地面进行打击?”魏其候若有所思:“你是说,手榴弹配合热气球使用?” “正是如此。” “可我怎么听说,火炮是为步兵所铸,手榴弹将来是要装备骑兵的?”周建德看了眼赵启明,有些怀疑的说:“你可不要和稀泥,让我知道你胡说八道,我可收拾你。” “晚辈不敢。”赵启明无奈的说:“其实热气球本就可以参与对地面的直接打击,但以往的弓弩需要很好的精准度,杀伤范围也很小,加上热气球的载重量有限,才没有真正实施。” 听到这话,周建德点头:“说的没错,以前我也想过把弓弩带上热气球。” “弓弩带不上去,但手榴弹可以。”赵启明说:“没见过的人可能不清楚,手榴弹的使用很方便,杀伤范围也大,这就意味着不需要很好的精准度,也能形成很好的杀伤效果。” “你是说,从热气球上扔手榴弹?”魏其候若愚所思。 “正是。”赵启明说:“虽然杀伤效果没有火炮那么强,但也远不是传统的弓弩可比的,所以热气球上不用带很多的手榴弹,是要用对了地方,就能起到打击地敌军地面部队的目的。” 听到这里,周建德已经明白了。 他仔细的思考,然后转过头,看着魏其候说;“丞相觉得如何?” 魏其候也想了想,然后道:“手榴弹到底是何物,我也只是听说过,连启明所画的图纸也没有亲眼看到,现在就下结论,只怕过于仓促了。” “如果真的按启明所说,手榴弹可以配合热气球使用,这才是真的国之重器。”周建德说着,然后看着赵启明:“你仔细说说,这手榴弹到底如何使用,尽量说清楚点。” 赵启明点头,继续解释着他的构想。 灌夫和魏其候没办法很快的理解,就像当时灌夫在东乡侯府,没办法想象火炮发出的弹丸,能把敌军打的残肢断臂乱飞的效果。当时赵启明也是说了很久,灌夫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只要让他们明白火炮和手榴弹究竟是怎么运作的,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理解热武器的威力,以这些人打了大半辈子仗的战场经验,其实很快就能明白他的理论。 至于他的理论,说起来很简单,就是飞机上扔炸弹。 可是公元前的社会没有飞机也没有炸弹,那就只能用热气球和手榴弹代替。 虽然简陋了点,但这也算是战斗机吧? 第五百零六章农科院专家 有关战斗机的构想,符合陆空作战的理论,让周建德很感兴趣。 当赵启明说完了他的想法之后,周建德马上就坐不住了,声称要去武库找江大人详谈。尽管魏其候觉得不用如此心急,大可以等过年完再说,但周建德执意如此,没说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周建德,赵启明对江大人充满了同情。 毕竟之前有了火炮和手雷,其复杂程度已经让江大人没办法过年了,现在又有了战斗机的计划,等周建德真的去了武库,江大人别说过年,恐怕连元宵都别想见到妻儿了。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愧疚。 他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参与军火方面的事情了,不然江大人很有可能会积劳成疾,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如果那样的话,大汉朝就要损失一位军工方面的专家了和国家级的劳动模范了。 “陆空作战的事情绛侯谋划了很久。”魏其候朝赵启明说:“你刚所说的想法,刚好能完善绛侯的陆空作战理论,也难怪绛侯如此心急。” 赵启明点头,然后解释说:“不过手雷能弄出来就很不容易了,在热气球上使用也需要反复的训练,等熟悉了用法之后还要有相应的战法,才能真正形成战斗力,这件事也急不来。” 魏其候点头,然后对赵启明说:“有时间的话你也去武库看看,江大人很重视你的意见,不管是热气球还是火炮,有你的指点,江大人也能少些麻烦。” “晚辈会去的。”赵启明说。 他的确想去武库,一方面是为了解火炮的研发进度,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给江大人带去了很多麻烦,难免心中有愧,所以如果武库方面真的遇到了难题,他愿意过去帮忙看看。 “不说这些了。”魏其候看着赵启明:“前些日子,我听御史大人说,你最近在忙着粮食增产的事情,御史大人还向我打听进度。” “粮食增产?”赵启明有些惊奇:“御史大人也知道杂交水稻的事情?” “御史大人也只是听说,知道的不多,也没怎么说明白。”魏其候笑着道:“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也想听你说说,这粮食增产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惭愧。 毕竟杂交水稻的事情,去年秋天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但到现在也还没准备好,可即便如此还是惊动了韩安国甚至是魏其候,面对询问,他觉得有些心虚。 “不瞒窦叔叔说,其实杂交水稻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只是想法。”赵启明惭愧的说:“虽然这个想法从去年秋天就有了,但现在还有任何进展。” “先不谈进展。“魏其候道:“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赵启明无奈,把杂交水稻的理论将给魏其候听。 听完之后,魏其候沉思了片刻,然后问:“你的想法要是实现,能增产多少?” “应该有五成左右。” “五成?”魏其候看着赵启明:“你可有把握?” “有是有的。”赵启明说:“不过需要时间。” 魏其候点头,然后理解的说:“不管是武器还是粮食,都是富国强兵的根本,若是能够成功,多花些时间也是可以应该,只要你能做好准备,然后全力以赴便是了。” 赵启明点头:“现在的确正在做准备工作。” “你可以去找大农令商量。”魏其候说。 “大农令?” “就是桑大人。”魏其候说:“桑大人为陛下掌管钱粮,农事你可以去找他。” 赵启明这才明白,魏其候这是在给他找帮手。 “你虽然有把握,但毕竟孤立无援,大农令为陛下掌管钱粮,能为你提供帮助。”魏其候解释说:“何况农田水利,是大农令职权所在,让他出面,也算出师有名。” 听到这话,赵启明明白了。 其实魏其候的意思,是在杂交水稻这件事上,把大农令拿来当靠山。 虽然他进行杂交水稻,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太平寨毕竟只是他的食邑,在没有治民权的情况下过多的干涉,会有逾越之嫌。但如果是掌管农田水利和财政的大农令出面,那就名正言顺的多了。 想到这里,他朝魏其候说:“晚辈最近就去拜访大农令。” 魏其候点头,然后忽然问:“你可知籍田?” “籍田?” 魏其候笑着说:“每年开春,陛下都要扶犁亲耕,以劝农事。这你应该听说过吧?” 赵启明点头:“这件事晚辈的确有所耳闻。” “天子亲耕之处,便是那籍田。”魏其候解释到:“这籍田中有很多精于农事之人,为陛下照顾田间的作物,每年都能有不错的收成,上交之后拿去太庙祭天,从没有歉收的时候。” 这件事赵启明还真没听说过。 他只知道汉武帝扶犁亲耕,还以为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说是为万民做表率,目的也无非就是作秀。听到魏其候说到籍田他才明白,原来汉武帝作秀之后,那土地中的作物还有专人照看。 “这些籍田中的人,对你应该有用吧?”魏其候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明白了魏其候的意思:“窦叔叔是说,晚辈可以向大农令借人?” 魏其候笑着点头。 “可那是陛下的人。”赵启明忙说:“让他们去太平寨,大农令能同意吗?” “你只管去说。”魏其候笑着道:“我也会提前跟大农令打声照顾,但粮食增产的事情,你总要跟大农令讲清楚,这籍田里的人才能名正言顺的借给你。” 听到这话,赵启明惊喜起来。 其实他之前就想过,太平寨的试验田那么多,就算有当地的村民充当劳力,但杂交水稻和普通的作物不同,所需要的专业技巧必须先传授给他们才行。而现在的杂交水稻工作组,只有郑国和诸葛大师,让他们管着太平寨好几百人,肯定有心无力。 但如果有籍田的人帮忙那就不同了。 按照魏其候的说法,作为天子亲耕的地方,籍田里有很多精于农事的人,每年都能保证丰收,毕竟这是我大汉天子的颜面所在,秋收后还要拿到太庙里去进行祭祀活动的,所以其专业技术毋庸置疑,就算说他们是农科院的专家也不为过。 有这些人的加入,杂交水稻工作组的人手问题,自然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赶紧朝魏其候说:“多些窦叔叔指点,晚辈明白了。” 魏其候笑着点头。 第五百零七章媒妁之言 说完了杂交作物的事情,赵启明又跟魏其候聊了会,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魏其候本想留他吃过饭再走,但也知道他今天还要去颍川侯府给灌夫拜年。作为晚辈,这月里的确有很多的人情往来,魏其候能理解赵启明的难处,所以稍加嘱咐了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可魏其候没留赵启明,解忧不高兴了。 当赵启明告辞离开之后,解忧紧接着就跑进了客厅里,着急的朝魏其候质问:“爹你怎么说话不算数,都答应过要把他留下来吃饭的,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无礼。”魏其候板着脸:“怎么跟爹说话的?” 解忧有点着急,但还是行了个礼,然后跑到了魏其候的身边焦急的说:“爹你快让人把他追回来,厨房都准备好饭菜了,既然他是来拜年的,就应该吃完饭再走的。” 看到解忧着急的样子,魏其候有些无奈的说:“启明要去颍川侯府。” “那也可以吃完饭了再去。” “这是什么话。”魏其候好笑的说:“既然启明是最先来这的,就已经表现了重视,再耽误人家去拜见其他长辈,那就是不通情理。” 解忧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姑娘。 听到这话也就理解了魏其候,只是好不容易能见到赵启明,就这么错过了机会,让她实在有些不甘。于是跺了跺脚之后,她跑到了客厅门口,伸长脖子朝着侯府外张望,直到确认赵启明不会再回来,才有些失落的转过身,无精打采的走到魏其候身边。 魏其候知道自己姑娘的心思,让解忧坐下的同时,轻声安慰道:“你让厨房准备了启明爱吃的菜,这爹是知道的,但就算是想表示心意,以后有的是机会。” 听到这话,要是换做之前,解忧肯定要矢口否认,还会故意表现出不在乎赵启明的样子。但现在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能正确对待自己的亲事,也没觉得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她只是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那就等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吧。” 魏其候点头,笑着说:“下次爹肯定留下他吃饭。” 解忧失落的点头。 但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赶紧在魏其候的身边坐下,还抱着魏其候的手臂,然后眼神充满期待的问:“爹,你和他刚才谈了那么久,都在说些什么呀?” “很久没见了。”魏其候笑着道:“自然有多话要聊。”。 “比如呢?” “比如陆空作战。” “陆空作战?” “这是军中的事情。“魏其候宠溺的看着解忧说:“你就别打听了。” 听到这话,解忧又着急了,本来还抱着魏其候的手来着,这下也立即松开,然后很生气的说:“我才不想打听,他又不是军中将领,爹为何要和他说军中的事?” 魏其候好笑:“谈论军中之事有何不妥?” 解忧站了起来,委屈的抱怨说:“爹你根本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我何时不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了?”魏其候莫名其妙。 “爹你自己知道。”解忧使劲坐了下来,但故意背对着魏其候,生着闷气。 魏其候想了想,然后笑道:“你说的是亲事吧?” 解忧没说话,仍然背对着魏其候。 “过完年之后,婚期的确是近了。”魏其候无奈道:“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爹来说,即便贫家小户的姑娘出阁,也没有主动去找男方商谈亲事的,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 听到这话,解忧转过身来:“那他也没有提亲事吗?” “启明也不应该提。” “这是为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亲事已经有过约定,也不该当事双方来谈。”魏其候笑着解释道:“这婚姻大事要按规矩来办,你年纪还小,不懂这其中的规矩。” 解忧着急的说:“那按照规矩,现在要怎么办?” “要先找双方都能满意,还要德高望重之人。”魏其候说:“有这样的人出面,和双方进行接触,商量好彩礼和嫁妆等具体事宜,等到达成了意见之后,启明才能来提亲。” “这也太复杂了。”解忧抱怨了起来。 “爹也觉得麻烦。”魏其候笑道:“亲事早就定下了,至于彩礼和嫁妆,也没什么可商量的,但这个形式必须要有,不然的话就坏了规矩。” 听到这话,解忧想了想,然后忽然道:“太皇太后可以。” “恩?” “太皇太后最德高望重。”解忧认真的说:“太皇太后出面,谁都要听她的。” 魏其候无奈:“太皇太后那样的身份,如何能来?” “也是。”解忧若有所思:“太皇太后有眼疾,身体也不便,的确不能出面。” “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魏其候安慰着说:“爹自有分寸。” “不能只是爹有分寸,我也要有分寸。”解忧认真的说:“究竟让谁来提亲,爹要早些定下,还要让我知道,这样的话我才能早作准备,为爹爹分忧。” “是为爹分忧,还是想早些嫁出去。” “爹你又笑话我。” “好好好,不笑话你。”魏其候笑着说道:“放心,保证让你风光的嫁出去。” 解忧这才点头,然后甜蜜的笑了。 随着两年之期将至,魏其候府已经开始做准备。除了解忧迫不及待的想嫁出去,魏其候也早就有过吩咐,让侯府提前开始为解忧准备嫁妆。 同样的道理,作为男方的东乡侯府,也在钱管家的主持下未雨绸缪。不管是说媒的长辈人选,还是提亲时要需要的彩礼,都已经在准备当中。但赵启明对此却并不知情。 离开了魏其候府之后,赵启明还要去颍川侯府,给灌夫拜年。 此时的他骑着马走过华阳街,正想着离开之前魏其候说过的话。 杂交水稻的事情要让大农令出面,借调籍田里的农科院专家也需要大农令许可。既然有求于人,正好赶上正月里的人情往来,这时候去给大农令拜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要带去的礼品很好解决,让钱管家按照其他长辈的规格,准备相应的礼单即可。真正让赵启明觉得有些麻烦的,是他和大农令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毕竟没有真正的来往,要是直接过去给人拜年,多少会显得有些唐突。 “如此说来,应该有个引荐之人才是。”想到这里,赵启明思考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笑了。 “怎么把胡先生给忘了?” 的确,胡先生和大农令桑弘羊是同乡,这是赵启明早就知道的事。 以胡先生和大农令的交情,充当引荐之人肯定是足够了,等拜访大农令的时候干脆把胡先生带上,说不定还能很快就热络起来,不至于冷场。 “就这么定了。”赵启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不过他转念又想,加上了桑弘羊之后,他过年需要去走动的人情关系就更多了。除了魏其候和桑弘羊之外,还有灌夫等长辈,以及对他很是照顾的韩安国等人。 “接下来可有的忙了。”这样想着,赵启明有些无奈。 第五百零八章老神棍回来了 春节,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无论是游手好闲的达官显贵,还是饱受压迫的市井百姓,都要在新年到来之际放下手中的事情,和亲人共同庆祝着节日,然后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迎接春天的到来。 孩子们喜欢过年,是因为走亲访友,总是很热闹。再加上有衣服和丰盛的饭菜,这对孩子们来说实在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是随着长大成人,当年的孩子们失去了对失去对新衣服的兴趣,对于农历新年也就没那么期待了。 显而易见,赵启明是成年人了。 他并不期待过年,除了对新衣服和丰盛的饭菜不感兴趣之外,主要是因为作为侯府的当家人,他要为农历新年付出很多的精力。其中最让他心力交瘁的,便是人情往来。 正月的前几天,赵启明基本没怎么在家里吃过饭。套用最时兴的话来说,他最近这段时间在做的事情,不是正在给长辈拜年,就是在去给长辈拜年的路上。 几天的时间里,他拜见了魏其候和灌夫,还有周建德和韩安国。甚至就连没有在家的李广,他也要亲自去拜访。等李广的家里去了,他紧接着又去了大农令桑弘羊的府上。 有胡先生作陪,的确很快就熟悉起来。 桑弘羊对赵启明印象很好,加上水稻杂交的事情魏其候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桑弘羊向他问了很多的细节,还说开春之前要去太平寨看看,至于借用籍田人手的问题,桑弘羊也大方的答应了下来。 这也算是这几天仅有的收获了。 毕竟赵启明拜年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给他发过红包。这可真是些小气的长辈。 拜见过桑弘羊,赵启明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尽管还有其他的人情关系需要去联络,但交情不怎么深的,基本都是礼到人不到,让钱管家送去些礼品也就是了。 至此,赵启明终于清闲下来。他开始享受自己的新年,每天在火炕上睡到午饭才起床。有人给他拜年的时候想见就见,不想见就称病不起,但是细柳让他去看雪人的时候,他总是不忍心拒绝。 昨天夜里又下雪了。 准确来说,正月里的风雪几乎没怎么听过。 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之后,细柳逐渐表现出了未来雕刻大家的天赋,刚开始还只是堆普通的雪人,今天却已经开始按照赵启明的样子,堆出更高难度的雪人。 “还真的有点像我。”赵启明当面朝细柳夸奖道:“你果然有艺术天赋。“ 听到这话,细柳很是羞涩,谢过了赵启明的夸奖,然后继续堆着。 “晚上没人的时候把雪人搬走。”趁着细柳没注意,赵启明压低声音朝秦文说:“虽然不能打击细柳的自信心,但这雪人真的是太丑了,放在这里有失东乡侯的威严。” 秦文理解赵启明的心情,不动声色的说:“可能不好搬走,不如毁掉吧。” “毁掉?”赵启明大惊失色:“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那小侯爷的意思,搬走就好了?” “搬是肯定要搬的,不然我颜面何存?”赵启明说着,看了眼细柳,然后别有深意的朝秦文说:“但是如果你在搬走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这个雪人,我也不会怪你。” 听到这话,秦文心领神会,朝赵启明点头。 赵启明重新打量着细柳堆的雪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老实说,细柳堆出来的雪人,真的跟他有些神似。他之所以这雪人惨不忍睹,主要是因为细柳没有掌握他的体型,堆出来的雪人很是魁梧,而他是出了名的手无缚鸡之力。 为何细柳会把如此温文尔雅的小侯爷,用如此虎背熊腰的形象表现出来呢? 难道在细柳的心里,小侯爷的形象就是如此的高大威猛? 想到这里,赵启明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能被少女崇拜,的确是很自豪的事情。 不过被少女打扮成这个德行,赵启明还是觉得,高大威猛不适合自己。 所以即便这就是细柳所理解的小侯爷,他也要坚决要把这个雪人铲除。 正想着,前院的扫地僧跑了过来,惊喜的朝赵启明喊道:“大师回来了。” “大师?”秦文有些吃惊。 赵启明也感到很是意外,赶紧朝那个扫地僧问:“谁传来的消息,人到哪了?” “已经到了,正在客厅里。”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秦文对望,然后急忙朝正厅走去。 对听到这话,赵启明和秦文对望,然后赶紧朝正厅走去。 等他们来到正厅的时候,诸葛大师正坐在火盆附近暖手。那几个被秦文带去陇西的护卫,也正从身上接下包袱和刀剑。诸葛大师最先见到赵启明,立即就要起身行礼。 赵启明赶紧制止,并走上前去:“大师不用多礼。” 诸葛大师很听话,的确没有多礼,只是面对很久不见的赵启明,他吃惊的说:“小侯爷面如桃花,看来是有喜事临门,按在下猜测,侯府可能很快就要有夫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被噎死。 哪有说男人面如桃花的? 而且侯夫人的事情,本来秋天就要成亲了,这还用来预测? “先不说这些。”赵启明请诸葛大师坐下,然后问:“大师怎么突然回来了?” “也该回来了。”诸葛大师抱歉的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离开了这么久,在下心中有愧,总担心小侯爷没有丹药可吃,就尽量早点赶回来,还要为小侯爷炼丹呢。” 赵启明无奈,看来诸葛大师还真的把算命和炼丹当成他的职业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这也算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员工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侯府的很多下人也闻风而至。诸葛大师也很久没见过这些熟悉的人了,所以心情很是不错的跟他们到了招呼。见到诸葛大师还能打招呼,想必身体并无大碍,侯府的这些下人都感到很惊喜。 他们和赵启明有着相同的顾虑,总觉得诸葛大师年纪大了,会在外面吃苦。 可现在的诸葛大师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就好像昨天晚上刚当了新郎官。 只是可怜了那几个被秦文带去的护卫,每个人都蓬头垢面,精神恍惚的好像几天没睡过觉,此时有气无力的站在侯府的正厅里,居然和丧家之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看到这里赵启明算是明白了。 看来这些护卫的确按照他的吩咐,把诸葛大师照顾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照顾的有些过头了。毕竟诸葛大师刚到侯府,身上却连点灰尘都没有,这可不像是赶路了样子。就算说这些护卫是背着诸葛大师从陇西回到长安,赵启明也并不觉得意外。 “你们下去休息吧。”赵启明同情的朝赵启明护卫说:“记得去库房领赏。” “是。”几个护卫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这些后生不错,路上对在下百般照顾,实属不易。”诸葛大师目送那些护卫离开,有些感叹。但忽然间,他又转过头来,朝赵启明道:“小侯爷应该还记得杂交作物的事情吧?” “知道。”赵启明无奈道:“但大师也不用自己去找种子。” “让小侯爷担心了。” “没事。”赵启明说:“只要大师平安就好。” “在下自然是平安的。”诸葛大师眯起眼睛:“但这次去陇西,也算不惜此行。” “恩?”赵启明有些意外:“大师找到种子了。” 诸葛大师点头:“的确找到了。” 第五百零九章爆米花 “这就是诸葛大师找到的种子?”静安公主看着手里的稻谷,满怀疑惑。 这稻谷没有去壳,比关中出来的水稻颗粒要小很多。但是当诸葛大师详细了说明了这种水稻的特点,赵启明立即确定,这就是可以作为杂交实验的水稻种子。 “饱满程度不如关中水稻,为何选择这样的种子?”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问。 此时的赵启明盘着腿坐在地上,背对着静安公主,把铁匠新做的铁锅放在火盆上,然后说:“虽然这陇西的水稻种子不如关中水稻饱满,但是陇西水稻的产量高。” “这是何意?”静安公主没明白过来:“颗粒不够饱满,产量如何能高?” 静安公主说这话时,赵启明忙着自己的事情。他认真观察火盆上的铁锅,等待预热的温度已经差不多了,便从旁边的罐子里取出已经去壳的大米,然后放进锅中去。 做完这些他才说:“陇西水稻的颗粒虽然不饱满,但稻穗粗壮,上面的稻谷数量远超过关中水稻,所以真正算起来,陇西水稻的亩产量和关中水稻是差不多的。” “稻穗粗壮?” “陇西水稻的的稻穗上,能收获五十颗谷粒,而关中的稻穗只能结出二十颗左右。”赵启明说:“这也是陇西水稻虽然不够饱满,但为何能进行杂交实验的最主要原因。” 静安公主成沉思道:“你是说,借这种水稻的高产的优势,和关中水稻的颗粒饱满的特点结合,进行杂交之后就得到颗粒更加饱满,同时稻穗也更加粗壮的水稻?” “没那么容易。”赵启明开始往铁锅里倒油:“中间还需要有复杂的过程,准确来的说起来,是陇西和关中的水稻品种存在差异,更容易产生真正的杂交品种。” “这我就不明白了。”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赵启明转过头,朝静安公主说:“所以要进行实验,看两种存在差异性的水稻品种是否能产生杂交品种,然后就可以根据实验的结果说话。” 静安公主看着那些稻谷,笑着说:“那就等着你的结果了。” 赵启明点了点头,忽然闻到了特殊的味道,转过头才发现铁锅里的油温已经上来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放入糖和蜂蜜,做完这些才继续问:“少府方面怎么样了?” “少府?” “就是让少府的商队去南方找水稻种子的事。” “你都已经有陇西的水稻种子了,为何还要南方的种子?” “都跟你说过了,要用存在差异性的品种进行杂交,实验的对象当然是越多越好。”赵启明盖上了铁锅的盖子:“所以就算有了陇西的种子,少府这边也要抓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无奈:“早我已经吩咐过了,找到就立即让人送回来。” “这件事都已经交给少府很久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动静?”赵启明背对着静安公主抱怨:“诸葛大师都能有找到种子,少府却音讯全无,这效率实在差了些。” “夫君说这话就不对。”静安公主好笑:“陇西才多远,南越又是多远,去一趟南越的时间,到陇西都能打几个来回了,少府行动慢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有点道理,所以就说:“反正你抓紧吧。” 静安公主点头,见赵启明仍然背对着他,有些无力的说:“刚进来的时候你就抱着那铁锅,说了这么久的话连头也不回,反倒是更忙活了,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铁锅可不得了。”赵启明自豪的说:“是东乡亭最好的老铁匠的杰作,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铁锅了,不过你要是觉得实在羡慕的话,我其实可以送给你。” 静安公主无奈:“我是问你在做什么,没问那铁锅。” “你马上就知道了。”赵启明转过头,眯着眼睛。 “装神弄鬼。”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有些不满意他故意卖关子。 正在这个时候,铁锅里传来啪的轻响,引起了静安公主的注意。可她正要说话的时候,铁锅里紧接着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动静,竟然让赵启明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快要成功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好奇,走过去跪坐在赵启明的面对。 此时,铁锅里噼里啪啦的正在平息下来,赵启明歪着头听着里面的声音,静默了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满意的说:“总算是成功了,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奇迹?” 赵启明没有说话,直接伸出手去,然后铁锅的盖子打开了。 扑鼻而来的香气让静安公主的很是惊奇,她着铁锅里面看去,发现全是些膨胀起来的白色东西。可她之前分明看到,赵启明放到铁锅里面的是大米。这让她很是惊奇。 “这是何物?” “爆米花。” “爆米花?” 赵启明已经迫不及待了,直接开始动手,从铁锅里抓了把爆米花过来。 这爆米花才刚出来,没有经过冷却的状态下,温度可不算低。赵启明不停的吹气,想达到散热的目的,然而根本没有什么效果,情急之下他便将爆米花塞到了嘴里。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静安公主轻笑:“你可真是急性子。” 赵启明的确是急性子,尤其是面对美食的时候。即便被爆米花烫的手舞足蹈,但他还是要朝静安公主竖其大拇指,称赞说:“虽然软了点,但是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静安公主相信赵启明的评价。其他的事情不好说,起码在美食这个领域,东乡侯可是大汉帝国的绝对权威。毕竟只要是赵启明说好吃的东西,还从来都没让她失望过。 这样想着,静安公主提着袖子,伸手从铁锅里也抓了半把爆米花。 她不是急性子的人,伸手去抓的时候,锅里的爆米花已经冷却,除了不再滚烫之外,冷却侯的爆米花也不像之前那么软。以赵启明的标准来说,这才是最佳口感。 静安公主将这些爆米花放在手里,稍作打量之后送进嘴里。 这些爆米花拿在手上就仿佛没有重量,但咬起来之后却很是酥脆。谷物经过加热之后特有的香气,混合着蜂蜜的香甜在嘴里扩散开来,让静安公主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怎么样?”赵启明又从铁锅里抓了把爆米花出来。 “酥脆的同时又很香甜,算是不错的点心。”静安公主笑看说。 这样的评价让赵启明很是满意,他继续吃着爆米花,觉得冷却过后的确更加好吃了:“以前我也试过做出这爆米花,但是没有合适的工具,直到今天才弄出来。” “你说的是这铁锅吧?” “当然。”赵启明感慨的说:“可惜材料不对,真正的爆米花应该用玉米。” “玉米?” “对!” 第五百一十章爱吃爆米花的杰克 虽然用大米做出来的爆米花味道也很不错,但总感觉差了点味道。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爆米花必须用玉米作原料,还必须有香醇的奶油作为辅助,才算是真正的爆米花。只可惜这个年代既没有奶油这种东西,也没有玉米这种原料。 “玉米?”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玉米是何物?” “玉米是粮食。”赵启明说:“不过你肯定是没见过的。” “又是我没见过的东西。”静安公主无奈:“不用说,肯定是只有你知道,即便把陛下身边所有的博士都找来,让他们翻遍了子、史、经、集,都找不到记录,对吧?” 赵启明谦虚的说:“不是我见多识广,主要是那些博士孤陋寡闻罢了。”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有多少真假。” “当然是真的。”赵启明认真的说:“这玉米很厉害,简直就是粮食作物中的战斗机,对土壤的要求不怎么高,但是产量出奇的好,同样情况的土地,小麦的产量只有玉米的五成。” “五成?”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那生长周期如何?” “那就更有优势了。”赵启明吃着爆米花说:“现在的小麦是春种秋收,以北方的气候来说,最少也需要七个月才能长成,而玉米这种作物周期短得多,只要四个月就能收获。” “这么快?” “当然。” 其实除了作为爆米花的主要原料之外,作为粮食的玉米还是很多地方的主食。要知道,正是有了玉米这种作物,明清时期的中国人口才突破了亿这个数字,并且从此之后始终保持着高速的增长。 由此可见,玉米这种作物的确有着很强的种植优势。 “那也就是说,只要有了这玉米,连杂交作物的实验都不用了,马上就可以让我汉朝的粮食产量增产五成?”静安公主显然很感兴趣:“既然如此,为何不想办法引入玉米这种作物?” “哪有那么容易。”赵启明愉快的给静安公主浇了盆冷水:“我们汉朝虽是地大物博,可惜就是没有玉米这种东西,真正有玉米生长的地方离我们很远,现在还没办法引种。” “有多远?” “泰坦尼克号的故事记得不?” “记得。”静安公主面无表情的说:“难等大雅之堂的画匠,让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脱.光了衣服才肯作画,那杰克就是个登徒子,最后落得个尸沉大海的下场也算罪有应得,夫君可不能学这种人。” “我不学。”赵启明无奈。静安公主对可歌可泣的爱情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让他有点后悔讲出这个故事了:“我其实是想跟你说,杰克搭乘泰坦尼克号要去的地方,就是有玉米生长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美洲。” “美洲?” “对。” “那杰克也是去美洲找玉米的?” “恩。”赵启明点头:“可能杰克比较喜欢吃爆米花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怀疑的看着赵启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杰克的故事可能是假的。”赵启明说:“但美洲的确有玉米,问题是那地方离我们太远,距长安最少也有十万里,孙悟空都要翻个跟头才能到,你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也是理所当然的。” 静安公主显然不信:“西域离长安很远,也不过几万里,来去需要一年时间,按你的说法,玉米所在的地方,距长安最少十万里,那岂不是说只是花在路上的时间,也需要十年?” “西域没那么远,距离比较近的楼兰也就上千里,远点的也不会超过万里。” “那美洲呢?” “美洲是的确很远的。”赵启明无奈的说:“不过去美洲也不用那么长时间,那毕竟是在海外,只能选择海路交通,坐船的速度当然要比陆地上快。” 静安公主想了想,然后接着问:“那可有人去过那美洲?” “应该没有。” “既然没去过,夫君又如何能知道,那美洲距离长安的有十万里?”静安公主好笑的说:“既然没人去过,夫君又如何能知道,那美洲有玉米这种粮食?” 听到这话,赵启明哑口无言。 以前他跟静安公主吹牛逼的时候,都声称自己是从古书上看来的。可现在自己把话说死了,根本就没人去过的地方,当然也就不可能留下文字记载。这还真让他没办法解释了。 “我想起来了,殷商遗民去过,现在生活在美洲的就是殷商后裔……” “还是别说玉米了吧。”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在胡说,对玉米也就失去了兴趣:“不管这玉米是否存在,总之现在是无法引种的,夫君还是脚踏实地些,准备好杂交试验的事情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 小侯爷没办法为自己辩护,毕竟他不是殷商遗民,也没去过美洲,更找不到玉米,于是索性也就不再为自己辩护,重新开始吃着爆米花:“杂交试验的准备工作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有了实验的种子,开春之后就能开始。” 静安公主点头:“大农令已经同意给你派人了吧?” “同意了。” “那你可要好生安顿,毕竟都是陛下的人。” “那是当然。”赵启明豪迈的说:“保证他们有酒有肉有姑娘,你就放心吧。” “恩?”静安公主表情不善:“还要有姑娘?” “我是说有酒有肉。”赵启明赶紧改口:“姑娘的话,要经过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才能有,毕竟我们这里是有王法的,即便是农科院的专家,也不能让他们任意妄为。” 静安公主这才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以你的宽厚,自会善待这些人,只是他们以前为陛下种皇粮,现在来到穷乡僻壤的太平寨,没个说法也不行。” “这还要说法?” 静安公主无奈说:“给陛下种地,和给你种地,那可是有区别的,毕竟身份不一样。” 赵启明明白了:“你是说给他们编制。” 静安公主点头:“你所举荐的郑国也可以借调过来,这些日子我让少府成立新的部门,到时候把这些人都编进去,这就算是为朝廷办事了。” “还要成立新的部门?”赵启明说:“不用这么复杂吧?” “成立新的部门倒是没什么,之前徐大人的印刷监就是这么来的。”静安公主说到印刷监,露出了笑容:“印刷监是陛下亲自确立的,现在为宗室印刷书籍,各郡国的诸侯也得到了赐书,说起来也是陛下有眼光,印刷监到目前为止发展的很不错。” 赵启明忽然问:“那什么时候能推广到民间?” “陛下的意思是先推广到官署,上行下效,民间的话应该也很快了。” “那就好。”赵启明欣慰的笑了。 毕竟只要推广到民间,生产力的提高就能带来文化创造的繁荣景象,到时候什么春.宫图,什么金瓶梅,什么西厢记就都能冒出来,能极大的满足小侯爷的精神文明生活。 “不说印刷监了。”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为杂交作物成立新部门,这不是太大的难事,只不过成立了新的部门,需要有人出任少监,不知夫君可有人选方面的建议。” “你不会是让我当少监吧?”赵启明赶紧摆手:“我可绝对不会当的。” 静安公主无奈:“既然如此,那到时候有人管着你,你可别跟我发脾气。” “就算有了新的部门,我也只是提供技术支援。”赵启明摇头晃脑的说:“所谓的技术支援,纯粹是在后面出谋划策的人,真正参与工作的是不是我,是郑国和诸葛大师。” “诸葛大师?”静安公主有些意外:“大师还懂杂交?” 小侯爷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因为能者无所不能。” 第五百一十一章诸葛大师的日常 东乡亭的风雪天气终于结束了。 荒芜的田野里积雪融化,侯府的扫地僧也开始清理房舍。 清晨时,诸葛大师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重新放晴的天空,表情有些忧虑。 都说瑞雪兆丰年,在开春之前有这样的降雪,对明年的作物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在诸葛大师的眼中,今年关中地区的降雪来得较晚,雪量也比从前更大,这绝对是反常的天气。 《道德经》里曾经说过,天地间的万物都有其演化规律。只要能认识到这样的规律,哪怕肉眼凡胎,也能通过星象和气候的变化,掌握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此,诸葛大师才能窥探天机。 通过看手相的方式,他已经算到细柳有当夫人的命,也看出了扫地僧能够成就武林盟主的霸业。当然最厉害的是小侯爷。在他看来,小侯爷的手相百年难遇,有着星君下凡的尊贵身份,只需要潜心修炼百年,便可以羽化飞升,从此以后长生不老,自在消遥,实在让人好生羡慕。 不过看手相只是诸葛大师的业余爱好,他真正精通的是预知天下大势。 就拿东乡亭最近的反常天气来说吧。天子脚下却有如此天象,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在不远的将来,长安城将会有大事发生,并且还是足以影响江山社稷的大事。 “这样的大事,是否应该告诉小侯爷?” 诸葛大师沉思了片刻,然后摇头。 他觉得自己虽然有能力预测天下大事,为朝廷将来的走势做出准确的判断也不在话下,但朝廷又不给他钱。说起来,小侯爷才是真正对他以礼相待之人。而所谓的天下共主,雄才大略的陛下,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他也没有责任为陛下效劳。 想到这里,诸葛大师穿上了道袍,来到了院子里。 他这次外出云游的时间很长,说起来已经很久没给小侯爷炼制丹药了。尽管小侯爷最近虽然面若桃花,但没有丹药的作用,这样的好气色绝对无法持续。如果是那样的话,小侯爷今年娶亲的事情可能就要受到影响了。 为了小侯爷娶亲的事不受影响,诸葛大师决定,要为小侯爷炼制特殊的丹药。 这样想着,诸葛大师来到了丹炉旁,整理好自己的道袍,然后在这冰天雪地里坐了下来。准确的说他是坐在冰天雪地里的蒲团上,尽管有着预测天下大事的能力,但诸葛大师也是爱惜身体之人,担心自己坐在地上可能会受凉,要是因此伤风那就不好了。 总而言之,诸葛大师要开始炼丹了。 今天他打算为小侯爷炼制“乌鸡白凤丹”。这乌鸡白凤丹能调息小侯爷的气血,使小侯爷脸色红润,始终保持面若桃花的气色。 虽然炼制此丹需要很多的名贵材料,诸如长白山上的乌骨鸡,秦岭南麓的紫林芝,都是少见的天才地宝。但是乌鸡白凤丹有如此功效,能让小侯爷始终面若桃花,就算需要再多的天才地宝,诸葛大师也绝不吝啬。 毕竟,这些炼丹材料都是从侯府库房里拿的。 将这些天才宝放入丹炉之中,诸葛大师终于开始了炼丹。 他盘坐在丹炉前,闭着双眼,同时还要持咒护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诸葛大师重新睁开眼睛,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丹药炼制好了,但取出丹药之前,有仪式法事要做。 诸葛大师先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道袍,然后要面朝西方尊位,持咒的同时顶礼膜拜。他先拜西方世界的瑶池圣母,再拜功德无量的元始天尊,最后再翻两个跟头,法事就算完成了。 诸葛大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挽起长袖,将丹炉打开。 诸葛大师表情严峻,仿佛看到了丹炉里的紫气东来。 但忽然之间,诸葛大师脸色大变,连续的后退的之后,他剧烈的喘息。 诸葛大师犯了个错误,他发觉自己忘记清理丹炉了。 这味道之可怕,即便是很有道行的诸葛大师也难以承受。 他赶紧盖上丹炉,坐下来调息了片刻,才将那股恶臭所带来的毒性排出体外。 做完这些,诸葛大师站了起来,有些可惜的看着丹炉。 丹药没有炼制成功,还损失了那么多的天才地宝,这实在是很浪费。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就算丹药炼制失败了,起码他还能为小侯爷观星。 想到这里,诸葛大师轻抚长须,然后拿起自己的法杖,走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在那里有直通屋顶的梯子。作为神仙方士,诸葛大师每天晚上都有夜观星象的习惯,不过以前都是顺着大树往上爬的。没人看到的时候,狼狈点也就罢了,要是有人刚好进来看到他爬树,场面总是让人觉得尴尬。好在秦文帮忙做了梯子,诸葛大师总算可以在屋顶和地面上来去自如,再也不怕被人看见。 此时已经天黑,夜空中有少数的星辰悬着。 诸葛大师手持法杖,站在屋顶的最高处,然后看向太白星所在的位置。 此星位于东方,在不多的星辰中,太白星最为明亮。这是不错的星象。说明最近这段时间就算有关乎天下社稷的大事发生,但陛下的帝位依然稳固,不会影响天下安定。 “天下安定就好。”诸葛大师说着,紧接着转过身,看着北方玄武的星位。 在那里是小侯爷本命星盘所在,看上去同样正常,只是稍微带了些红色。 “红色?”诸葛大师难得的满意的表情。 果然是面如桃花,这说明小侯爷今年成亲,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想到这里,诸葛大师轻抚长须,很是欣慰。 既然小侯爷今年能够成婚,那么肯定会始终拥有面若桃花的气色。如此说来,就算乌鸡白凤丹没有炼制成功,也无伤大雅,那些损失的天才地宝,其实也不算浪费。 “诸葛大师。”正想着,隔壁院子传来了胡先生的声音。 诸葛大师看去,发现胡先生正在隔壁院子,朝着屋顶上的他招手。 “又在观星?” 诸葛大师点头,然后轻抚长须说:“正在看小侯爷的本命星盘。” “那您看完了没?”胡先生朝这边说:“看完了过来喝酒,有酱牛肉吃。” “酱牛肉?”诸葛大师感兴趣的说:“我马上去。” “那可要快点来。”说完这话,胡先生转身走进了屋里。 诸葛大师迫不及待,嫌手上的法杖有些碍事,干脆仍到了院子里,然后才开始顺着梯子往下爬。这时候如果有人进来,看到他手忙脚乱爬梯子的画面,肯定又会产生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没人进来,所以诸葛大师很快就到了地上,重新捡起自己的法杖,然后整理好道袍和花白的胡须,很快恢复了大师应有的风范。 直到这个时候,诸葛大师才从容不迫的朝隔壁院子走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虚有其表的手雷 杂交水稻的实验开始了最后的准备。 在听取了赵启明讲解之后,大农令桑弘羊比很感兴趣,表示在春种之前要去太平寨,更好的了解杂交水稻的工作。但在此之前,他也同意了赵启明的请求,从籍田中借调了人手。 当这些人的名单送过来的时候,赵启明才知道原来籍田除了精耕细作之人,还有很多的官员。这些官员同样精通农田水利之事,区别在于这些官员都是读过书的。而桑弘羊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的原则,居然把这些精耕细作之人,连同读过书的农科院专家,全部借给了赵启明。 籍田中是由这些读过书的专家领导那些擅长耕作的农户,共同管理者籍田的粮食。太平寨的试验田里也可以采用相同的模式。尤其是那些读过书的农科院专家,可以和诸葛大师还有郑国进行交流,那么这些人就绝对能够成为杂交试验的骨干。这对赵启明来说当然是好事。 大农令如此慷慨,静安公主那边也没闲着。 农科院专家和郑国的编制问题,静安公主在征求了赵启明的意见之后,很快就有了决定。少府方面成立新的部门,取名为“农事监”。这个名字的取自是陛下的扶犁亲耕,以劝农事之意。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谁让汉武帝是整个国家的老大呢。 有了农事监,那些农科院的专家和精耕细作的种田能手都被借调过去。包括以前内史府的小吏郑国,也在农事监有正式的编制。至于农事监的少监之职,赵启明不愿意去干,静安公主也没有强迫他,只是需要令选贤良,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至此,杂交实验的人员问题,就算解决了。 与此同时,新年也快要过完了。 元宵将至,春节进入到尾声。虽然多少有些欢送新年的意思,但是元宵佳节也算是重要的节日,所以最近的时间里,无论是长安城的达官显贵还是市井百,姓都在为佳节做准备。 东乡侯府的灯笼过年前就已经挂起来了,但赵启明还嫌不够。他让人又做出了很多的灯笼,想把整个庭院的上方都装点起来,到时候让整个侯府都灯火通明,肯定很是壮观。 此时,他正站在庭院里,指挥着挂灯笼的工作。 谁知这时,金叔走了过来,对他说江大人来了。 “江大人?”赵启明赶紧转过身说:“快请。” 江大人来了,赵启明知道武库方面肯定遇到了难处。事实上他也早就想到武库会遇到难处。对于江大人,他其实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害人家没办法过年,所以江大人遇到了难题,他肯定要想办法解决。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来到了正厅里。 此时的正厅,除了江大人之外,同行的还有李敢。 看到赵启明走进来,江大人和李敢都站起身行礼。赵启明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发现江大人的面容不堪,厚重的眼袋都快垂到下巴上了,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这副尊容哪里还是汉军总后勤部的高管,分明就是在网吧连续的熬夜的高中生。 这让赵启明大感吃惊:“江大人多久没休息了?” 江大人惭愧的说:“已经立下军令状了,没有完成任务,自然不能休息。” 这太可怕了。 赵启明忽然意识到,是灌夫那个老不死让人家立的军令状,这简直就是害人。 “江大人为了火炮和手雷的事情,连除夕都是在武库里过的。”即便是李敢,也有些同情的朝赵启明说:“现在武库有了难处,如果没办法解决,恐怕还是不愿休息。” 听到这话,江大人忙道:“要是能把火炮和手雷弄出来,此等国之重器,定能壮我大汉军威,别说是今年的除夕,就算是永远不过除夕,在下也心甘情愿。” 赵启明无奈道,让李敢和江大人都坐下来,然后才对江大人开导说:“其实不管是火炮还是手雷,都不用如此着急,毕竟武库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多花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惭愧。”江大人朝赵启明说:“虽然武库方面夜以继日,不敢有任何的但满,但即便倾注了全力仍然有难解的问题,今日才不得不来请教军侯大人。” 赵启明就觉得江大人遇到了难题,不然不会来找他。而他如果不能帮助江大人解决的话,江大人和那些武库的工匠,可能连元宵也不能去跟家人团聚了,所以江大人直奔主题,他也赶紧表态:“江大人有何为难之处,尽管说出来,我自当全力相助。” “那在下就谢过军侯大人了。”江大人没打算绕弯子,直奔主题的说到:“眼下有火炮和手雷两项任务,在下和武库的工匠商量之后,觉得应该有先后顺序,不应同时展开。” 赵启明觉得有点道理,便朝江大人说:“理应如此安排。” “在下的意思,是把手雷的任务放在前面。”江大人接着说:“要是成功的话,便可以取制作手雷之经验,去完成火炮的任务,到时候自然就能驾轻就熟,更有效率。”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 怪不得魏其候说火炮没有进展,原来根本就还没开始。 不过能集中力量,先把手雷弄出来,的确能积攒经验。 所以他朝江大人问:“既然如此,那优先研究的手雷,目前进展如何了?” “眼下已经有了雏形。” “雏形?”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江大人是说,已经有了实物?“ 江大人有些为难的说:“虽说有了实物,但其实虚有其表,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现在弄出来的手雷雏形,只是和军侯大人所设计的外观上的相近,实际还差得远。” “那也不错了。”赵启明有些迫不及待:“江大人这次可把东西带来了?” 江大人点头,然后从身上拿出了手雷。 赵启明大惊失色,这家伙居然把手雷藏在身上,这要是引爆了可怎么办。 “军侯大人请放心,这手雷虚有其表,不会炸的。”江大人赶紧解释。 旁边的李敢也朝赵启明说:“这手雷我看过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引线,这也是江大人来找师兄请教的地方,如果引线不能得到解决,这手雷的确只是虚有其表。”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放心下来,然后朝江大人说:“拿来让我先看看吧。” 江大人点头,然后就将这虚有其表的手雷拿到了赵启明的面前。 仔细看过了这所谓的手雷之后,赵启明很快就放下心来。 这的确只是虚有其表的手雷。 第五百一十三章引线是最大的问题 这是一个虚有其表的手雷。 正如江大人所说,这手雷只是雏形,甚至根本连火药都还没有装,这样的东西当然也就不会被引爆。 拿着这样的东西,赵启明有些无奈。 武库的手艺的确很好,即便只是虚有其表,也把虚有其表做到了极致。 起码外观上是完全按照他的图纸做出来的。在手榴弹的前半部分,是铁质圆柱形,而下半部分则是木质的手柄,拿在手里能充分的握住,能很方便的扔出去。如此说来,那些工匠的确用了功夫,可谓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东西。 可惜除了外观精美之外,这手雷基本就是个空心货。既没有火药也没有引线,更加复杂的拉环和引火装置当然也没有。所以严格说起来,武库距离他的设计要求,还差得很远。 “怎么样?”李敢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抬起头来说:“外观是没问题的。” “可是除了外观之外,其他方面都毫无进展。”江大人惭愧的说:“尤其是是军侯大人在图纸上画出的拉环和引火装置,在下虽然明白了,但始终没办法做出来。” 赵启明点了点头。 其实他为武库画出来的图纸的确有些复杂。 如果按照他那个年代的工艺水平,即便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手榴弹,也是通过拉引线的方式完成引火,之后还必须有引线的延迟效果,才能充分的留下时间然后才引爆。 这样的复杂工艺,即便是赵启明也不太明白,在图纸上只是提出了相应的理论。他本以为提出了理论,武库的工匠就能实现,可现在看来,这些技术对武库仍然存在难度。 “引火装置的确不容易实现。”赵启明若有所思:“不过我们可以先不管。” “不管?” “就是绕开引火装置,不追求便利性,先把引线做出来。”赵启明朝江大人说:“只要有了引线,就能达到延迟的效果,虽然有不方便的地方,但至少可以作为武器了。” “的确。”江大人点头说:“没有军侯大人的引线,这手雷里即便装了火药,也没有扔出去的时间,若只是原地点燃,这就是大号的炮仗,根本不能算是手雷。” “那就先解决引线的问题。”赵启明说:“江大人可想过怎么做引线?” “想过。”江大人遗憾的说:“但是材料很难找。” “材料?” “没有燃烧得那么快的材料。”江大人解释说:“在下最先想到的是麻绳,可是用麻绳做成了引线,点燃之后把手雷扔出去,要很长时间才能引爆,根本没办法达到要求。” 听到这话,李敢跟上了江大人的思路,若有所思的说:“江大人的意思是说,如果从引火到引爆的时间太长,即便把手雷扔了出去,对方知道此物危险,也能即使躲开?” “甚至是把手雷扔回来。”江大人补充道:“在下也考虑过,可以等待快要引爆的时候再扔出去,但战场上根本难以控制,也来不及发现是否快要引爆,如果是这样的话,同样可能误伤自己。” 李敢明白了江大人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这的确是个问题。 “让江大人头疼的,主要是材料对吧?”赵启明看着江大人。 江大人点头:“如果材料能找到,有了引线之后,拉环和引火装置就能迎刃而解,但眼下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没办法做出引线,所以在下才斗胆来请教军侯大人。” “这个简单。”赵启明说:“我这就给你解决引线。” “师兄有办法?”李敢赶紧问。 听到这话的江大人也充满了期待。 要说到引火装置,赵启明还真没办法,只能让武库方面的专业人才去实现,但是说到引线的问题,他小时候可没少把鞭炮拆开,既然知道鞭炮的内部构造,对鞭炮的引线当然也有些了解。 想到这里,他朝秦文吩咐道:“去给我那些纸来。” 秦文领命。 可听到这话,江大人却失望道:“军侯大人如果打算用纸作为引线,恐怕要无功而翻了,这纸的燃烧速度太慢,并且很容易就熄灭了,无法成为引线的的材料。” “我可没说只用纸。” 江大人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再弄点火药来。”赵启明朝秦文补充道。 秦文领命,很快就拿来了赵启明要的纸和装在罐子里的火药。 “其实很简单,江大人看过之后就明白了。”赵启明说着,将材料摆好。 江大人和李敢都有些好奇,所以此时也顾不上礼数,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赵启明开始动手了。 他先用刀将纸裁成了长条状,然后将罐子里的火药倒在长条形的纸上,涂抹的很是均匀。等到长条形的纸上充满了火药,他紧接着将纸拿起来,然后在手心里搓起来。 看到这里,李敢和江大人对望,仍然不得其解。 赵启明也没打算结束,在他的动作下,涂满了火药的枝条很快成为了捻子。这捻子已经没有了纸的颜色,成了黑灰色的长条状,被赵启明用两指夹着,像是少女头上的小辫子。 “这就是引线。”赵启明将做好的引线拿起来,朝江大人和李敢展示。 看到实物,江大人很快明白了关键,眼睛亮了起来。 李敢也很快跟上了思路,指着这引线说道:“师兄是以白纸易燃的特性,加上火药快速燃烧的优势,做出燃烧起来的速度很快,但同时又不容易熄灭的引线?” “没错。”赵启明笑道:“这就是最简单的引线。” 听到这里,江大人有些迫不及待道;“恳请军侯大人实验,看效果如何。” 赵启明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引线伸向火盆。 这引线虽然是纸做出来的,但是沾满了火药。 在还没接触到明火的情况下,引线就被点燃,发出嗤嗤的声音,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续到了尽头,等到赵启明把手松开,那引线的最后部分便化为灰烬了。 看到这里,江大人激动起来说:“这才是真的引线。” “的确能满足要求。”李敢也很兴奋的说:“燃烧的速度刚好,师兄可以从容的松开手,这引线装在手雷上,会用手雷的士兵便可以掌握好时间,从容的将手雷扔出去。” “这是自然。”赵启明朝江大人说:“不过这只是为江大人提供思路,武库可以用同样的原理,制作出更优质的引线,我现在做的这种引线,毕竟是没有引火装置的。” “在下明白。”江大人朝赵启明行礼,然后感激的说:“多些军侯大人指点。” “指点说不上,只是你们思路不对,没想到用火药作为辅助材料。”赵启明朝江大人说:“这火药除了可以作为武器,还有很多的用途,武库以后需要多动些脑筋。” “是。” “好了。”赵启明笑着说:“既然已经有了引线,我们不如来做实验吧。” 听到这话,李敢不解:“师兄不是刚做了实验吗?” “那是引线的实验。” “那现在师兄打算做何种实验?” “虽然还没有引火装置,但是现在引线的问题解决了,可以通过手动引火的方式。”赵启明看着面前的那虚有其表的手雷说:“既然是这样,为何不做出个简单的手雷,看威力如何?” “做手雷?” “现在?” “没错。”赵启明笑着说:“就是现在。” 李敢和江大人对望,既有些吃惊,与此同时还有些期待。 看来都很想看真正的手雷啊。 赵启明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也不用再问,直接说:“开始装火药吧。” 说完这话,他让秦文拿来了更多的火药。 第五百一十四章土制手雷 装好了火药之后,赵启明重新拿起手雷,感觉比刚才有分量了很多。 “这就可以了吧?”李敢已经站在了赵启明的明前,表情期待的问。 江大人此时也看着手雷,眼睛发亮。 “没有引火装置,这只能算是土制手雷。”赵启明说着,已经站起身来:“不过就算是土质手雷,那也是真正的热武器,至于威力如何,试过之后就自然能知道了。” 听到这话,李敢和江大人赶紧替他开路。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侯府门外。 也不知道是谁,看到赵启明拿着手雷经过,以为小侯爷要亲自放炮仗,就这么喊了几声之后,前院的下人很快就聚集起来,躲在侯府的侧片边兴奋的朝外面张望。 可此时站在门外的赵启明却犯了难。 手雷的分量比刚才要重,这是装了火药的缘故。 也正是装了火药,让这土质手雷有了真正的杀伤力,让人感觉很是危险。 他连炮仗都玩不好,被炸的满脸是血的事情历历在目,当然不想重蹈覆辙,所以他看着李敢和江大人说:“我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们,你们谁愿意替我代劳?” 江大人义不容辞的说:“手雷的事情是在下负责的,这实验也应该在下来办。” 赵启明点头,正准备把手雷给江大人,但是忽然间他又有些犹豫。 看着江大人都快垂到下巴的眼袋,他有些担心这个连续熬夜的工作狂身体状况可能不好,要是点燃了引线的同时,江大人忽然猝死,那就真的要成为汉朝董存瑞了。 “还是我来吧。”李敢这时朝江大人说:“这手雷将来是要给北军的,若是成功的话,我理应亲自试过了威力,到时候向关内侯汇报,也能把手雷的准确情况说清楚。” 听到这话,江大人似乎还要争取。 可是在赵启明看来,江大人身体状况不好,不适合扔手雷,他自己又有心理障碍,看到装着火药的东西就提心吊胆,那就只能交给年轻力壮还心理健康的李敢了。 “既然如此,还是你来吧。”赵启明把手雷给了李敢。 李敢接过了手雷,然后然后让秦文帮忙,从正厅里夹了块引火的木炭来。 “可以开始了吧?”李敢转过头来,却没有发现赵启明。东张西望了半天才发现,原来赵启明已经跑到了侯府的大门里面,这让他有些金牙:“师兄为何站那么远?” “前车之鉴。”赵启明指着自己的伤疤说:“我可不想再被炸的满脸血。” 李敢觉得有理,便朝赵启明说:“那师兄照顾好自己。” “这你放心。”赵启明说着,朝秦文说:“保险起见,快把门也给关上。” 秦文领命,很快就找来了些护卫。 伴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吱呀声,侯府朱红色的大门合了起来,只留了条很小的缝隙。就如同面对敌军攻城时,打死也不出来的防守策略。 可怜李敢和江大人,就这么被留在了外面。本来他们并不害怕手雷,可现在看到赵启明兴师动众,居然连大门都给关上了,这让他们对望时多少有些面面相觑。 “快放吧。”赵启明从那条小缝里朝李敢说:“没什么危险,别怕。” 明明就是你最怕好不好。 李敢无奈,然后朝江大人说:“那就开始吧。” 江大人点头,然后夹着木炭伸向李敢手里的手雷。 在赵启明探头探脑的注视下,那块被烧的通红的木炭逐渐伸向手雷,在引线接触的瞬间,高温坐下的火药立即被引燃,以至于也开始燃烧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手雷的末端。 躲在大门背后的赵启明见状大喊:“赶快扔。” 李敢反应很快,并且身手矫健,赵启明的话音刚落,他就把手雷抛了出去。 看到这里,躲在侧门的围观群众觉得很新。毕竟放炮仗都是仍到火堆里的,没见过像现在这样点燃之后才扔出去的,所以他们捂着耳朵的同时,都兴奋的等待着爆炸。 眼看着手雷已经落在了侯府外面的路上,李敢和江大人都谨慎的后退,直到站在了大门边上才停下,然后便紧盯着正在冒烟的手雷,想要观察爆炸的真正威力。 终于,轰隆的巨响传来,脚下的地面也猛地震动。 满脸期待的围观群众惊呆了。 李敢和江大人也脸色大变。 爆炸的响声超过了他们的预料,脚下的震动更是让他们的心脏也为之紧缩。 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黑烟夹杂着地上的泥土冲天而起,竟然超过了快到门口大树的树顶。紧接着边有无数的泥土和碎石落下,打在地面上,也在侯府的屋顶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是在下冰雹。 门外的李敢和江大人首当其冲,眼看着泥土和随时落下,赶紧用袖子遮挡。 侯府的围观群众更直接,刚听到有泥土和碎石落在门前的时候,就大呼小叫的推到了偏门里面,然后捂着眼睛的同时,连眼睛都紧闭着,等待着尘埃落定的时刻。 终于,爆炸的声音平息下来。 那些被炸起来的泥土和碎石,这时也全部落在了地上。 李敢和江大人放下袖子,满脸震惊的对望。 与此同时,侯府的围观群众也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的冒出头。 “让你们躲远点,没骗你们吧?”赵启明的声音传来,侯府的大门打开了。 他从门后面走了出来,同情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李敢和江大人。 直到这个时候,李敢的心情至今没有平复,难以置信的看着侯府门外。在手雷爆炸的核心位置,原本平整的地面,已经被炸出来深坑,看上去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江大人也发现了情况,立即走上前去查看。 火药的刺鼻味道还没有消散,土壤中弥漫中黑烟。江大人认真的观察,发现手雷爆炸的地方,居然有个脸盆那么大的深坑。这让江大人的脸色开始变幻了起来。 “虽然早就有过猜测,但也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威力。”李敢这时也走了过去,然后蹲下来抓起深坑里的泥土,然后朝朝江大人说:“这泥土居然烫手。” 听到这话,江大人也抓了把泥土在手中感受,结果发现真的有爆炸的余温。 在他们看来,这同样也是杀伤力的表现。 “你们好像看错了地方。”这时,身后传来了赵启明的声音。 他们转过头去,发现赵启明正正在侯府的大门附近,表情有些无奈。 见到李敢和江大人看了过来,赵启明抬起头,指向侯府的左侧的大门。 在那朱红色的大门上,有块明显的痕迹,引起了李敢和江大人的注意。他们走上前去仔细的观察,结果赫然发现,有块黑色的生铁碎片,钻进了木质的门里。 看到这里,李敢脸色都变了。 他立即伸出手,抓住了那块碎片,尝试着将其拔出来。可这块碎片太小,并且钻的很深,只凭借李敢两根指头的力量,竟然无法立刻将其从中拔出。 “还好我把门给关上了。”赵启明感慨的说:“要是打在我身上,那就完了。” 听到这话,李敢和江大人对望,想起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冷汗都下来了。 五百一十五章手雷的真正威力 重新回到正厅里,李敢和江大人看着手里的生铁碎片,心情始终无法平复。 过了很久之后,李敢首先打破沉默,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连射出来的碎片都能有如此威力,这要是在脚下爆炸,岂不是当场就能使人毙命?” “你现在才知道要人命?”赵启明看了眼李敢:“也不知道扔远点,把我大门前炸那么大个坑,出来进去多不方便?还有这弹片在我门上打出来的洞,重新刷漆都是要花钱的,回头我可去派人去你家要账。” “侯府的损失,应由武库补偿。”江大人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赶紧朝赵启明道:“不过在下愚钝,还有些事情不明白,还请军侯大人赐教。” “武库给我大门重新刷漆?”赵启明很关心这个问题:“江大人能做主?” “能做主。”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心满意足的点头:“那江大人就问吧。” “是。”江大人拿起那生铁碎片,朝赵启明问:“在下还是想不明白,同样装了火药,炮仗顶多能把火堆炸开,弹出来的竹片也只能带来皮外伤,而手雷却能有如此威力,能在地上炸出这样的土坑,这碎片更是能直接洞穿侯府的大门,这是何故?” 听到这话,李敢情不自禁的点头,想来也有同样的疑问。 “不难理解。”赵启明解释说:“先说炸出来的土坑,那是因为手雷的封闭性好,火药的威力能集中起来,爆炸在瞬间产生,炮仗就不同了,竹子缺少封闭性,火药的威力其实是散开的。” “那碎片洞穿侯府大门呢?” “同样是因为封闭性好,爆炸的威力集中起来了。”赵启明继续道:“并且竹片被炸开那是纯粹没有规律的,手雷就不同了,江大人应该记得手雷的设计,装火药的生铁都被刻出了纹路吧?” “记得。”江大人赶紧说:“可军侯大人在设计图中没有说明缘由。” “那现在就告诉你。”赵启明说:“之所以要在装火药的生铁上刻出纹路,就是为了在爆炸的时候,利用火药瞬间产生的威力,顺着那些纹路让生铁肢解成大量的碎片。” 听到这话,李敢点头道:“师兄曾经说过,手雷的真正威力,就是这些弹片。” “我们的火药不好。”赵启明解释道:“要是有更好的火药,产生的热量也能致人死地,但现在只有黑火药,所以要最大限度的发挥威力,只能依靠这些弹片。” “还有更好的火药?”江大人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赵启明好笑的说:“有是肯定有的,但我不知道配方,这还指望武库以后研究出来呢,江大人要是感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发挥余热,造武器的同时也能研究出更好的火药来。” 听到这话,江大人失望了:“连小侯爷都不知道,武库就更没有这个能力了。” “不着急。”赵启明说:“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有手雷也够了。” “的确,这弹片的杀伤力就已经很惊人了。”李敢看着手里的弹片,感慨的说:“连门都能打入半寸,要不是用了工具,想取出来都难,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别说血肉之躯,身披重甲也挡不住。” “其实打不穿。”赵启明说:“弹片会留在身体里。” 他没必要推波助澜,过分的夸大土制手雷的威力。 其实在他那个年代,能把血肉之躯打穿的都是步枪之类的武器,常见的手枪,子弹多数都留在了人的身体里,何况是手雷弹那些乱飞的碎片,动能肯定是比不上符合空气力学的子弹。 所以别说是土制手雷了,就算是真正的手雷弹片,也打不穿血肉之躯。 “那就可惜了。”李敢失望的说。 “可惜?”赵启明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敢:“你觉得是打穿好,还是打不穿好。” “当然是打得穿好。”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意思,那我就换个说法。”赵启明笑着问:“你觉得弹片是留在敌人的身体里效果更好,还是直接穿透过去,不留在身体里效果更好?” 李敢见赵启明问的认真,没有立即回答。可想了想之后,他还是说:“要是以威力来说,弹片能穿透血肉之躯,自然是要比留在身体里的威力更大。” “我没问你威力。”赵启明摆手:“我问你效果。” “效果?” “杀伤效果。” 李敢不解:“难道师兄的意思是,难道留在人的身体里杀伤效果更好?” “要是弹片直接穿过了身体,只要不击中要害,这样的伤势其实不能致人死地。”赵启明说:“但如果弹片没能穿透身体,你觉得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李敢和江大人都用充满求知的眼神看着赵启明。 “就拿生铁来说吧。”赵启明指着面前的生铁碎片:“生铁很脆,容易产生碎片,如果进入身体没办法穿透,撞到人体的骨骼,就能在人的身体内部产生更多的碎片,然后到处乱撞。” 听到这话,李敢和江大人的表情都沉了下来。 “不用我说了吧?”赵启明笑道:“割伤身体里的血管,产生内出血这样的伤情,那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搞不好大腿上的弹片能跑到腹腔中,把五脏六腑撞得乱七八糟,那样的伤情就算是白求恩在世,恐怕也束手无策了吧?” “白求恩是谁?”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为了拯救我军烈士,因手术感染牺牲。” 听到这话,李敢的嘴动了动,估计是想追问白求恩的事情。 “说到感染。”赵启明接着道:“就算伤者幸运,侥幸逃过了那无数的碎片伤及要害,但这么多的碎片留在了身体里,根本没办法取出来的话,很容易就能引发感染,所以就算弹片击中的位置不是要害,这个人也有很大可能会因为感染而死。” “又是感染?”李敢最终还是没忍住;“既能让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牺牲,这手雷的碎片也能带来感染让人丧生,这感染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能如此的厉害?” “你理解刀剑之类的创伤,导致的伤口腐烂就行了。” “伤口溃烂?”李敢有点明白了:“师兄要是说的是刀剑伤,这在战场上的确时有发生,伤口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就会发生腐烂,要是遇到了炎热的气候,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小侯爷的意思是,这弹片不仅能打的人皮开肉绽,还能让人得病?”江大人若有所思:“如果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弹片留在身体里,效果的确是要更好些没错。” “明白了吧?”赵启明说:“弹片不能打穿血肉之躯,其实是有好处的。” “受教了。”江大人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郑重的说:“这手雷的的确威力强劲,有了这此物,对我大汉军队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要是能推广到全军,以后的战争形势就更加不同了。” “先别急。”赵启明说:“这样的手雷还不算成功。” “这还不算成功?” “刚才那只能算是土制手雷。”赵启明说:“我做的引线存在受潮的问题,战场上点燃引线也不方便,所以最好是按照之前的设计,做出真正的手雷才能用于实战。” “小侯爷说的是延迟装置,和摩擦点火吧?” “对。”赵启明说:“这两种东西都很重要。” 江大人点头:“虽然点火装置都很复杂,但如今有了引线,又有小侯爷亲自指点,让在下茅塞顿开,知道了手雷的真正威力所在,今天回去之后,定然全力以赴,尽早将引火装置做出来。” “那就好。”赵启明笑着点头。 说完这些,李敢和江大人带着弹片和手雷残骸离开了。估计李敢是想拿去给关内侯卫青看的,江大人可能要拿给灌夫看,当然也有可能迫于压力,要拿去给周建德看。 赵启明这里也留了块弹片。 不过当他看着这弹片的时候,想的却是炸药。 他忽然意识到,有了引线之后就真正解决炮仗的安全问题。 这也就是说等夏天之后,可以造出炸药包这种东西,去东乡亭炸鱼了。 虽然他的爱好是钓鱼,但炸药的效率高啊。一炮下去,成片的鱼儿翻着白肚子飘出来,只要在下游捞就行了。到时候每天都能十几斤的收获,回到家里声称是自己钓的,多么的有面子。 细柳应该会更加崇拜小侯爷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点期待了起来。 五百一十六章全民包汤圆 为武库江大人解决了引线的问题后,赵启明继续为元宵节做准备。 在钱管家的指挥下,东乡侯府已经挂满了彩灯。尤其是庭院里,除了传统的大红灯笼,还有今年新做出来的彩灯,让侯府每到晚上都灯火通明。 但有了灯笼还不够。 所谓的元宵佳节,必须要有汤圆才算完美。 赵启明喜欢吃汤圆。 尤其是在他成长时期的童年,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种类丰富的生活物质,像是冰激凌和巧克力这些东西,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享受的。没那么有钱的家庭如果想要吃到甜食点心,冰激凌和巧克力就别想了,只能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品尝传统的甜品。 比如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这在赵启明的童年时期是很珍贵的东西。 可自从他长大之后,对甜品没有童年那么渴望,想吃的时候也能花钱买到,更多的时候还要为了身体健康,避免过多的摄入糖分,这就让传统甜品也成了高热量的不健康食品。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对甜品有那样的感情。结果造物弄人,老天爷让他来到了物质贫乏的公元前,即便腰缠万贯也没有那么多的甜品可以吃,甚至连藕粉也能让他感动到哭,那些传统甜品就再次成为了让他魂牵梦绕东西。 去年元宵赵启明就想过要吃汤圆,可他以为芝麻这种东西是张骞出使西域后才有,只能遗憾作罢,直到过年的时候吃完了夜郎人的糖油果子,他才意识到这个年代是有芝麻的。 今年他又想起了汤圆。 保险起见,他提前找到钱管家,让老头去给他找糯米。 好在这个年代的关中地区虽然很少有糯米,但他提前吩咐下去,给了钱管家时间,所以最终还是找到很多的糯米,加上早就准备好的芝麻,制作汤圆的材料就准备好了。 可厨房的张婶不会做汤圆,这又成了新的难题。 无可奈何之下,赵启明再次发扬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精神,只能亲自上阵,打算把包汤圆的手艺传给了细柳,然后再经过细柳,让厨房的老妈子掌握包汤圆的技术。 细柳很喜欢包汤圆。 刚开始的时候,赵启明还以为细柳把糯米团当成泥巴玩,觉得有趣才会很喜欢包汤圆,可后来他才发现,细柳之所以喜欢包汤圆,是因为可以偷吃芝麻糖馅。 果然是喜爱甜食的少女。 无论如何,细柳最先学会了包汤圆这项技术,并且经过她的传道,厨房的老妈子,甚至是那些丫鬟也都学会了这项技术,使得元宵节当天,厨房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侯府也因此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全民包汤圆运动。 “小侯爷,糖馅又没了。”秦文来到正厅里,朝赵启明报告。 此时的赵启明正和细柳在正厅里包汤圆,听到这话直接勃然大怒:“这都已经第几次了,今天早上调好的糖馅,被你们偷吃得重做了几此,就这还不知道收敛,简直太过分了。” “的确过分。”秦文认真的说:“在下绝对会给小侯爷找到偷吃糖馅之人。” “你是应该注意了。”赵启明脸色难看,放下手里的团子,抓了把糖馅塞进嘴里,然后含糊不清的说:“也不知道哪来的习惯,包汤圆的时候老偷吃糖馅,让我知道是谁教的,看我不收拾他。” 细柳和秦文听到这话,都看着赵启明。 这表情引起了赵启明的注意。 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发现自己在包汤圆的时候有抓糖馅吃的习惯,侯府的其他人很可能就是从他这里学走了偷吃糖馅的习惯。连他也没注意自己竟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那根上梁,可是这糖馅太好吃了,既有甜味也有芝麻的香气,让人吃的嘴里干的上火,但就是停不下来。 “这不是好习惯。”赵启明意识到错误之后,及时的放下了手里剩下的糖馅,然后义正言辞的朝秦文说:“之前就算了,从现在开始,闲杂人等想去帮忙包汤圆是可以的,但如果趁机偷吃糖馅,抓到之后立即向我汇报。” 听到这话,秦文领命下去了。 “真不让人省心。”赵启明重新坐下,又抓了把糖馅准备吃,发现细柳正看着他,犹豫了下又把糖馅放了回去,然后好细柳说:“既然我都不吃了,那你也不准吃。” 细柳失望的点头,然后继续包汤圆。 正说话间,胡先生提着灯笼进来。 “请小侯爷过目。”胡先生展示着灯笼:“这是按照要求做出来的新灯笼。” “我看看。”赵启明拍去手上的灰尘,起身接过灯笼,然后打量起来。 这灯笼的外形跟现在的彩灯比起来差不多,最大的区别是灯笼上的那行子。 “这字是出自钱管家之手。”胡先生看着灯笼,称赞的说:“字体苍劲有力,说是书法大家也不为过,不愧是钱管家,在下从前竟然没有发现,钱管家能写得出如此的好字。” “胡先生也不差。”赵启明继续打量着灯笼:“先生账记得好,字也写的好。” “在下可不敢在钱管家面前卖弄。”胡先生谦虚着,忽然间想起什么,看着这新的灯笼朝赵启明说:“不过这字虽好,所组成的诗句在下却看不懂。” “您当然不懂,这就不是诗。” “不是诗?” 赵启明指着灯笼上的字,笑着说:“先生读出来听听。” “那在下就献丑了。”胡先生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对着灯笼上的字依次念道:“钱管家写的是,‘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人在人上流’。” “不错。” “可这到底是何意?” “这叫灯谜。”赵启明解释说:“写出来的都是在进行提示,也叫做‘谜面’。既然有谜面,那就自然有谜底,如果想要知道谜底,就要根据这些提示,猜出谜面所指的答案。” “原来是字谜?”胡先生听明白了,然后笑道:“如此有趣,在下可要猜猜。” “先别着急猜。”赵启明说:“等会还有很多的字谜灯笼,今晚上都挂起来,包括先生在内,只要谁能猜出最多的谜底就有奖励,我可早就准备好了今晚的彩头。” “还有彩头?”胡先生很感兴趣的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更要猜了。” “都猜。”赵启明心情不错:“最好把侯府外面也挂起来。” 胡先生笑着点头,然后拿着灯笼下去了。 “奴婢包完了。”细柳见胡先生离开,也要跟着去。 赵启明也没拦她,只是取笑道:“你是去看新鲜,还是也想猜灯谜?” 听到这话,细柳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害羞的跑了。 看来的确是想猜灯谜拿彩头。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然后东张西望。见周围没人,他又抓了把糖馅塞进嘴里。 第五百一十七章灯谜 刚出锅的汤圆冒着热气,从厨房里飘了出来。站在外面排队的侯府下人都伸长脖子,闻到了让人陶醉的芝麻香,变得更加急不可耐。 排在前面的已经端着滚烫的汤圆出来,在厨房前面的柳树下,借着灯笼的光亮,欣赏完了汤圆讨人喜欢的外形之后,才开始和品尝美味。 也有人刚参加了全民包汤圆的活动,身上白色的面粉还没洗掉,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吃汤圆,被烫的脸都皱了起来,但是只要把汤圆咽进了肚子里,都要朝旁边的人竖起大拇指,夸奖汤圆的香甜。 与此同时,赵启明也在吃汤圆。 为了不错过元宵佳节的气氛,他干脆让人把太师椅搬到了庭院,坐在这里能吃上汤圆,还能欣赏庭院里的各种灯笼,对他来说这才算是真正的过节。 让人遗憾的是,糯米有些黏牙,这可能是因为厨房的老妈子不会处理糯米,所以没有很好的技术所致。不过除了糯米之外,糖馅算是做的非常不错。 公元前的材料好,芝麻的味道很重,香味很是浓厚,加上在白糖没有出现之前,使用红糖的情况居多,这就让糖馅的颜色变得很黑,和洁白的糯米团形成鲜明对比,所谓的色香味中的色自然是做到了,味道就更不用多说,能让侯府全民包汤圆的同时集体偷吃糖馅,就足以说明糖馅的香甜,经过煮熟之后的糖馅,当然更加的美味。 这久违的味道让赵启明吃得停不下来。 他想起了成长时期,曾经对传统甜品充满期待的情感。能在遥远的公元前品尝到让他充满时代记忆的东西,这让他感觉很有成就感。 同样吃得停不下来的还有细柳。 此时的她正拿着碗站在赵启明的身后。姑娘家吃东西的动静小,但效率却是极高的,赵启明这边都没吃下多少,细柳碗里的汤圆很快就没几个了。 “吃完了就没了。”赵启明有点担心细柳的健康问题,这姑娘真的是太喜欢甜食了,虽然现在的身材还是很瘦,但糖分摄入太多,对身体毕竟不是好事,所以他眯着眼睛朝细柳说:“每人只有这么几颗,连我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细柳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有些舍不得吃那最后的几颗汤圆,居然犹豫着端起碗来,先把汤给喝了。 这汤里有糯米的甜味,但是和糖馅相比,味道要淡了很多,刚好能冲走吃汤圆时的甜腻,反倒让细柳又有了胃口,所以尽管有些不舍,但她还是很快就把其他的汤圆给吃掉了。 赵启明没再理她,也跟着喝了些汤,然后朝前面说:“都不要只顾着吃汤圆了,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是猜灯谜,要是还没有人猜出来,那今晚的彩头可就作废了。” 他说这话时,侯府有很多人都聚集在庭院里,边吃着汤圆边看头顶的灯笼。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说:“小人猜出来了。” “恩?”赵启明看了过去,发现是扫地僧。 难道未来的武林盟主还在文学上有所建树,是难得的文武全才? 想到这里,赵启明不免有些惊奇。 那扫地僧生怕赵启明现在就把彩头作废,所以赶紧跑了过来,然后把只剩下汤的碗放在地上,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说:“小侯爷,我猜出了谜底。” “说清楚点。”站在赵启明旁边的胡先生说:“灯谜那么多,你猜的是哪个?” “小人猜的人是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扫地僧还真有点本事,居然把谜面给背了下来,然后肯定的说:“小人猜的是这个。” 连胡先生也饶有兴趣起来,笑着朝赵启明说:“那就让他试试吧。” “恩。”赵启明继续吃着汤圆:“把谜底说出来。” “谜底是桥。” “桥?” “准确说应该木桥。”扫地僧以为赵启明没见过桥,连说带比划的说:“木桥是不用砖瓦的,这就应了谜面中的那句没瓦没砖头,所以小人猜的谜底,就是木桥。” 听到这话,赵启明莫名其妙:“你这谜底只能结束谜面的那句没瓦没砖头,可谜面还有其他的部分,像是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如何能用木桥来解释?” “小人也很费解。”扫地僧若有所思道:“按道理说,人应该是隔着木桥,在水上走的,水也应该是隔着木桥在人下面留的,所以小人觉得,这谜面可能出错了。” “谜面出错?”赵启明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扫地僧。 “应该是出错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指着这个扫地僧,朝旁边的胡先生说:“麻烦先生叫护卫过来,把这个浑水摸鱼的给我弄走,要是再敢过来胡说八道,今天就别让他吃晚饭了。” 听到这话,扫地僧赶紧捡起自己的碗,居然就这么跑了。 看到这里,胡先生也笑了起来,朝赵启明说:“这也算很不容易了,侯府这些年教下人读书认字,已经卓有成效,起码这谜面都能看得懂,并且还能背得下来的。” “背谜面有何用。”赵启明无奈:“我是让他们猜谜底。” “应该是伞。” 赵启明吃惊的转过头,发现说话的居然是细柳。 此时的细柳正吃着汤圆,似乎无意间说出了答案。但就是这个答案,这让胡先生觉得有些惊奇,所以赵启明朝细柳问:“你如何知道谜底是伞?” 听到这话,细柳抬起头来,将赵启明胡先生都看着他,有些好怕说:“奴婢乱猜的,说的肯定不对,小侯爷只当奴婢多嘴,奴婢再不说了就是。” “别。”赵启明说:“你说清楚,你是怎么猜的。“ 细柳见赵启明没有怪她多嘴,开始变得害羞起来:“奴婢觉得,独木造高楼,说的是伞骨撑起了伞盖,伞是用竹字做出来的,也用不上瓦片和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游,这就是遇到了下雨天,撑伞行走时的情形,所以奴婢才说谜底是伞。” 听到这话,胡先生笑了:“果然是小侯爷身边的人,这题还真就答对了。” “不错。”赵启明打量着朝细柳说:“没看出来,你还有猜谜的本事。” “奴婢猜对了?”细柳有些疑惑。 赵启明无奈:“的确猜对了。” 听到这话,细柳开心起来,然后害羞的问:“那小侯爷说话算数的吧。” “恩?” “小侯爷说谁猜对了要给奖赏。” “当然算数。”赵启明笑着说:“等会就给你赏钱。” 细柳忙说:“可奴婢不要赏钱。” “那你要啥?” “奴婢想再要碗汤圆。”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真不感到意外,他当即大怒的表情:“不准再吃了,这东西不好消化,晚上容易肚子疼,到时候让你在床上躺个好几天,难受死你。” 听到这话,细柳委屈的看着赵启明。 这可真是甜食狂魔,连身体健康都能不在乎了? 赵启明痛心疾首,可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所以干脆把自己碗里剩下的汤圆给了细柳,没好气的说:“这里还有两颗,吃完就不准再要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细柳猛点头,然后开心拿起赵启明的那碗汤圆。 “既然细柳都猜出谜底了,在下也打算试试。”这个时候,胡先生笑着说到。 “我可等着先生呢。”赵启明躺在了太师椅上:“就按之前说过的规矩,只要能猜中就有赏钱,猜的最多的还有彩头可以拿,我就在这等着先生来拿走今晚的彩头。” “那在下就献丑了。”胡先生笑着行礼,然后去看灯谜去了。 “你也去。”赵启明朝细柳说:“既然你会猜灯谜,也别浪费了才能,今晚的彩头那可是不少的钱,你要是能帮我迎过来,等下次出去给你买糖吃。” 听到这话,细柳猛点头,然后端着汤圆跑过去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殖民者的区别 “细柳还会猜谜?”静安公主吃着汤圆,听到赵启明说到昨晚的事情,感觉很是有趣:“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姑娘有这本领?” “也不看是谁身边的人。”赵启明躺在软榻上,吃着静安公主的点心:“去年就已经能认字了,猜灯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最后结果如何?”静安公主笑着说:“难道细柳真能赢了胡先生?” “那倒没有。”说到这里,赵启明有些丧气:“细柳的道行还是差了点,胡先生猜中的灯谜比她多,所以最后的彩头没省下来,还是进了胡先生的腰包。” “理应如此。”静安公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继续吃着汤圆说:“胡先生虽然是明算家出身,但也也满腹经纶之人,要是这猜谜输给了细柳,那才真的奇怪了。” “也不能这么说。”赵启明辩解道:“细柳只顾着吃汤圆,没心思猜谜,所以才让胡先生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当时要是不准她吃汤圆,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夫君说的是。”静安公主好笑:“你身边的人都厉害,成了吧?” “那是。” “不过这汤圆的确不错。”细柳经过看着碗里说:“连我也没吃过这样的甜品,更别说细柳了,喜欢吃这汤圆也能理解。” “不错吧?”赵启明得意的说:“你吃的这碗说不定这还是我亲手包的。” “当真?” “我只是说可能。”赵启明摇头晃脑:“侯府全民包汤圆,所有人都亲自动手了,但谁让你和我有缘分,没准那么多人包的汤圆里,你就偏吃到了我包的那几颗呢?” “那我可要谢过夫君的心意。”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说:“这汤圆柔软爽滑,很适合老人。等下次我去未央宫时,给太皇太后也带些过去。” “带吧。”赵启明习惯了静安公主的孝顺:“我等会就把做法交给你。”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放下碗说,见自己吃的只剩下些白汤,不免有些自嘲的说:“把午饭也给吃了,怕是晚上肚子又要难受。” “那你可要多活动,这样才能有助消化。”赵启明转过头来,眯着眼睛说:“不然我们现在运动,这样你的肚子就不会难受了,你觉得如何?” 静安公主知道赵启明的意思,没好气的说:“刚吃完东西,经不起你折腾。” “我可以轻点。” “免了吧。”静安公主站起身说:“今天让你来,主要是让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静安公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了书架旁旁,然后拿起个袋子,然后走过来朝赵启明说:“你总埋怨少府的商队动作慢,可人家为了办好差事,都去到了南越,终于找到了这高产水稻。” “高产水稻?” “高产水稻。”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兴趣的走过去,打开袋子看到了很多没有去壳的稻谷,颗粒不如关中水稻大,但是要圆润些,看上去有些像糯米。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经常吃的泰国香米。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静安公主抓起这些稻谷:“这些水稻的亩产虽然不高,但生长在南越那样的环境下,每年能收获两季,算下来的总产量要远超过关中的水稻。” “这很正常。”赵启明说:“我还知道有每年三季的。” “夫君知道?”静安公主先是有些惊奇,然后很快想到什么,有些好笑的说:“也是,夫君连没人去过的美洲玉米都知道,这每年两季的水稻,当然也是知道的。” “讽刺我呢?” “妾身可不敢。” 赵启明抓了把水稻种子,朝静安公主说:“我还知道即便能在南越种两到三季,在关中也只能春种秋收,在种植周期上和关中的水稻种子并没有太打优势。”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笑着道:“看来夫君是真的知道。” “当然。” “这些水稻刚拿到我这,我就请农事监的人看过了。”静安公主介绍说:“虽然少府的商队对这些种子评价很高,但农事监表示这种子之所以在南越能种出两到三季,是气候的原因,和种子的关系不大。” “这说明农事监的人有学问。”赵启明很满意。虽然农事监刚成立,现在连少监都没有,他也没见过农事监的专家,但是从静安公主所说的这件事上可以看出,那些人的确在农业方面很有研究,以后会成为他的好帮手。 “既然连夫君也这么看,想来这水稻种子的确是没用了。”静安公主有些无奈的说:“可惜了少府的那些商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却还是没有满足夫君的要求。” “我可没说不能用。”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道:“能找到有优势的种子当然最好,但如果没有优势,只要地理环境的限制,让种子产生了差异性,也能达到杂交的目的。” “夫君的意思是说,这种子可以拿来杂交?” 赵启明看着手里的种子说:“关中和南越相隔数千里,种子的差异性太大了,这样更容易产生杂交品种,更别说还有陇西的水稻种子,和南越的种子,差异性更大,产生新品种的机会也更高。”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笑着点头:“既然如此,商队也算没白去,既找到了这样的种子,还知道了南越的粮食产量如此惊人,这说明南越对我朝来说还有不错的价值,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恩?”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你可别打坏主意。” “妾身是妇道人家,能干什么坏事?”静安公主笑着说:“也就是想到夫君之前所说的海运,如果能顺利的实行的话,可以去南越运粮食,建大粮仓储存起来,以后遇到灾年,或是前线物资紧缺的时候,就可以从容应对。” “你说的运粮食,指的是买吧?”赵启明谨慎的问道。 “当然是买。”静安公主好笑的说:“难道还能去抢不成?” 听到这里,赵启明松了口气。 想当年的航海时代,那么多的列强热衷于殖民开发,可都是拿着刀枪去的。而静安公主始终都是坚定的民族主义者,这让赵启明有些担心,静安公主在知道南越盛产粮食以后,会让汉武帝派遣大军过去烧杀抢掠,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可不是当老大该有的作风。 毕竟南越迟早是中原王朝的,要想让那边的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可不能为了点粮食就留下不好的影响。 好在静安公主是有远见的人,就算想要殖民也没打算用暴力。 “既然你对粮食贸易有兴趣,其实可以让少府加入。”赵启明确定静安公主是想进行海运,这符合他的构想,所以他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年前的木材市场就已经红火起来,有很多的商队从路上出发前往南越,以少府的能力也可以进行组织,去南越买木材和粮食。” 静安公主点头:“以前只知道南越有木材,让那些民间商队去也就是了,但现在有了粮食,少府也没有道理不加入,毕竟就算以生意来说,这也是赚钱的买卖。” 赵启明点头。 商人觉得有理可循,并为此去南越赚钱,在利益的驱使之下,贸易才能长久的进行。这就是打开航海时代的钥匙。也正是因为此,他才和静安公主商量,通过木材来诱使商队南下。 而如今除了木材之外,有多出了粮食。连少府都动了心,更何况是其他商人? 这让赵启明很欣慰,觉得距离航海时代又有所进展了。 不过与此同时,少府的加入也让他看到了航海时代的进程正在加快。 毕竟以少府巨大的财力,和强大的政治背景,基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只要静安公主想要去南越买粮食,就算明天就开始建造海船,赵启明也丝毫不觉得吃惊。 第五百一十九章桑弘羊 吃完了汤圆,热闹的春节就算过完了。 眼看着大地复苏,气温逐渐升高,东乡侯府开始为今年的春耕做准备。 钱管家很早就去了东乡亭,主持春耕之前的工作动员,胡先生也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西乡亭了解春播的准备情况。 赵启明也难得走出侯府,来到了太平寨。 有关粮食杂交的实验,大农令桑弘羊和静安公主全力支持,既提供了雇佣劳动力的粮食,还为赵启明借调了许多的农业专家。但这些资源都不是白给的。 大农令让人来通知,说今天要来太平寨视察,拿人手短的赵启明理应接待。 在钱管家面对着东乡亭的村民慷慨激昂的演讲时,在胡先生带着米面去西乡亭的困难户送温暖时,赵启明亲自来到了太平寨,找到了孙里正和郑国,和他们愉快的吃了顿久违的猪油拌饭。 不过在此期间,他也了解了太平寨在春耕之前的准备情况。 等他临时抱佛脚的做好了功课之后,大农令桑弘羊到了。 赵启明亲自来到村外迎接,他发现桑弘羊是乘坐马车来的,不过同时发现还有个人,跪坐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让赵启明有些眼熟,但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暂时还没想起来。 “久等了吧。”大农令还是老样子,既有文官特有的威严和风度,也不失和善,面对着过来迎接的赵启明,关心的说:“天气还是有些冷,在村里等就是了,何必站在村外,要是受凉了可不好。” 赵启明还真不冷,毕竟刚吃完了猪油拌饭,这会正暖和呢。 不过为了表示诚意,他朝桑弘羊说:“大农令能来太平寨视察,是百姓之福,在下理应代表村民前来迎接,还请大农令到村子里休息片刻,里正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些吃食。” “免了。”听到这话,桑弘羊笑着说:“今天主要是来视察的,还是正事要紧。” “当然。”赵启明知道桑弘羊的性格,的确不是那种喜欢吃喝的人,所以也不强求,直接朝桑弘羊说:“既然如此,那桑大人先去看试验田吧。” 桑弘羊笑着点头,然后看了眼身后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始终没有说话,除了刚才朝赵启明行礼之外,基本都跟在桑弘羊的身后。赵启明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也就没有在意,带着两人来到了试验田里。 太平寨的水田得天独厚,足以满足杂交作物的试验需求,所以水田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随着立春之后,开始为耕种做准备,现在正有人在荒芜的田野中进行着堆肥作业。 “桑大人请看。”赵启明指着面前荒芜的田野说:“眼前的这片就是育种田。” 听到这话,桑大人停下脚步,眺望着田野说:“此处靠近水渠,有大量的的淤泥堆积,应该是这片水田中最肥沃的,作为育种的地方,倒也合适。” “桑大人连着也知道?”赵启明惊奇道。 “哪里。”桑大人不在意的说:“在其位谋其事,我为陛下掌管钱粮,这传统的农田水利我的确看得多,不过你这杂交水稻我却所知甚少,今天来还要继续听你说呢。” 赵启明点头:“今天也正打算要跟桑大人汇报接下来的安排。” 桑大人点头。 继续往前走,赵启明说:“桑大人应该还记得,上次说到的杂交理论吧?” “记得。”桑大人走在田埂上,重复赵启明之前去给他拜年时说过的理论:“你说水稻是雌雄同体的植物,通过自花繁殖的繁衍,用两个品种进行人工的杂交,就能达到改善品种的目的。” “桑大人好记性。”赵启明真有点佩服桑大人了,所以解释起来他也不敢大意,认真的说:“以关中水稻和南方水稻来说,想要进行杂交实验,就必须用关中水稻的雄株所产生的花粉,和南方水稻的雌株进行授粉,才能达到杂交的目的。” “但你也说过,道理虽然简单,但实际进行起来却没那么容易。”桑大人笑看着赵启明:“比如人工授粉的工作,要是每株水稻都要切除雄株或者雌株,工作量将会异常繁重,对吧?” 赵启明暗自心惊,以前没怎么真正打过交道,还没发现这桑大人如此厉害,居然把他说过的话全都记了下来,并且还能明白意思,在适当的时候提出疑问。 “桑大人说的没错,这也是这片育种田的价值所在。” “怎么说?” 赵启明解释道:“其实这片育种田的目的,就是培养出雄株退化,或者没有雄株的母本,让他们繁衍下来,明年就能得到大量没有雄株的母本,用母本来进行杂交,就不用再人工去除雄株,免除了工作量。” “原来如此。”桑大人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你是说雄株退化的母本,没办法自行繁殖,今年进行杂交之后,明年就没有母本可用,所以要先保证母本能繁殖下去,才能进行接下来的实验。” 赵启明五体投地,赶紧说:“的确如此。” “要是如此的话,那应该还有父本吧?”桑大人笑着说:“既然有了雄株退化的母本,没有雄株健康的父本进行授粉,母本也无法繁衍下去。” “的确如此。”赵启明发现自己只会说的确如此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解释说:“这个父本同样需要培育,在品种的选择上要求它跟母本是近亲,但他的雄株是健康的,进行杂交之后,就能在秋收之后,得到仍然是雄株退化的不育品种。” “具体怎么做我不懂,既然你有自己的理论,想来也错不了。”桑大人摆手说:“不过按照这样的方法,母本就可以繁育下去,方便明年以后的杂交实验,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安排” 赵启明指着远方说:“那里是培育田,要种上和母本截然不同的水稻品种,用这样的品种和繁育出来的母本进行授粉,得到的后代就是雄株健全,拥有自行授粉能力的杂交后代,这个后代就是能继承两个品种水稻优势的杂交品种,也就是我们的实验目的。” “和母本截然不同的品种?” “的确。”赵启明介绍道:“现在有关中地区的本地种子,还有陇西种子和南越种子,以等到春雨下来之后,就可以进行育种田和培育田的耕种。” 桑大人点头,然后说:“也就是说,今年只能算是准备。” “这种事急不来。”赵启明说:“今年要把母本培育出来,同时要研究陇西和南方水稻的优劣,等明年有了真正的母本,陇西和南方水稻的种植面积也足够了,到后年就可以进行真正的杂交。” “工程不小。”桑大人打趣的说:“看样子想吃到杂交水稻,最少也要三年。” 赵启明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今年就拿出成果。” “不急。”桑大人笑着说:“利国利民的好事,多花些时间也理所应当。” 赵启明点头。 “杂交作物的事情,全天下只有你懂,你全力而为就是了。”桑大人开了个玩笑:“其实今天过来,除了试验田之外,也想看看这太平寨的建设。” “建设?”赵启明不解。 “我可听说了。”桑大人笑着道:“都说你是治理地方的能手,东乡侯府的封地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东乡亭靠瓷器作坊成了客商云集之地,西乡亭造纸作坊里的出产更是卖到了南越,这些其实我都见过了,唯独这太平寨,我还是头次过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是没明白桑弘羊的意思。 好在跟在桑弘羊身后的那个中年人,这时朝赵启明提醒道:“桑大人听说,太平寨正在大兴土木,要利用农田水利之事,成为不输给东乡亭和西乡亭的富庶之地,便想来看看,这里有何不同之处。” 赵启明恍然大悟:“桑大人是想看果园和鸡鸭吧?” “鸡鸭?”桑大人好笑:“养鸡养鸭这些事,也是你的安排?” “惭愧。”赵启明说:“可太平寨除了试验田,也就只有果园和鸡鸭可看了。” “无妨。”桑大人说:“那就去看你修的果园,和你养的鸡鸭吧。” 赵启明无奈:“那还请桑大人先往山上走。” 第五百二十章养殖大户赵启明 经过了秋天季节的建设,太平寨已经有了新的道路。 除了进出村子的主路平坦干净之外,村民上山打柴时踩出来小路也经过了扩宽,现在足以容纳马车上下,并且铺上碎石之后很方便行走,即便昨夜刚下了雨这里也不显得泥泞。 桑大人捡起脚下的碎石,然后直起腰来,表情欣慰说:“这路修得不错。” “去年新修的。”赵启明指着这条路说:“在老路的基础上经过了平整,再铺上石子,才解决了泥泞的问题,毕竟这条路要负担运送的责任,要是下雨就不能走,或是马车上来就陷进去,那就不方便了。” “不错。”桑大人笑着朝赵启明说:“花了不少钱吧?” “哪里。”赵启明谦虚的说:“要致富先修路,这是最基本的建设。” “要致富先修路?”桑大人笑着点头:“这说法有点意思。” 说完这话,桑大人继续往前走。 这山路修的很宽,铺上了石子也很赶紧,但毕竟是盘山路,南面曲折蜿蜒。赵启明边走边说,花了不少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山腰上的果园。 立春后不久,树木还没有长出叶子,看上去有些荒凉,但是透过树木之间的间隙,能看到去年盖起来的鸡舍。虽说简陋了些,都是些茅草房子,但胜在位置通风,并且面积够大。 “这就是养鸡的地方吧?”桑大人停下了脚步。 “那是鸡舍。”赵启明说:“也是去年刚修的。” “过去看看如何?” “那晚辈前面带路。” “好。” 鸡舍所在的地方是果园的中心位置,这里有新修的水渠经过,相应的库房也在很近的地方。早在去年冬天,钱管家就开始在附近的村子里收购鸡仔,等到开春之后就可以送来。不过除了鸡仔之外,过年期间钱管家还买了不少的母鸡,全部送到了这里。 眼下正是外出觅食的时候,果园里能听到鸡鸣和拍打翅膀的声音,有时还能看到远处树林中母鸡觅食的身影。也正是因为母鸡都放出去觅食了,此刻的鸡舍空了下来,让桑大人看得很清楚。 “有点意思。”江大人站在鸡舍的前面,感兴趣的说:“有那么多平坦的地方不用,却要舍近求远,把鸡舍盖在这山腰上,想必也是有说法的吧?” “的确。”赵启明解释说:“这是新的养殖方法,有很多的好处。” “比如呢?” “比如虫害问题。”赵启明指着附近的果树说:“听太平寨的老人说,果园里每年都有很多果树被虫蛀,即便能长出果子,也很容易被虫子糟蹋,在这里养鸡能起到降低虫害的作用。” “军侯大人的意思是说,如果把鸡养在果园里,树木周围的害虫被会这些鸡所捕食?”那个跟着桑大人的中年人终于说话了:“与此同时,鸡也有了虫子可以吃,也可以达到果腹的目的,对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吃惊的看了眼这个中年人:“的确如此,但除此之外,鸡在果园中行走,留下的粪便也对树木有好处。“ “军侯大人说的是施肥吧?”那个中年人笑着说:“这的确算是好处。” “还有鸡舍里。”赵启明指着鸡舍说:“鸡舍里有收集鸡粪地方,有人定期去收拾,这些鸡粪处理好之后,除了可以为果树上肥,水田里也能用上。” “真是奇思妙想。”桑大人心情不错,朝赵启明夸奖道:“你有如此出身,却能对这些事情有如此理解,看来东乡亭和西乡亭的富庶,也不仅是凭借那两个作坊。” 听到这话,那个中年人也看着赵启明,笑着点头。 “大农令谬赞。”赵启明谦虚的说:“我也只是多跟村民聊天,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些外道,真正的农田水利,在下可没有大农令知道的多。” 听到这话,桑大人不置可否的笑了。 “不过这鸡舍如此之大,看样子这要养不少鸡吧?” “刚开始不会养太多,顶多几百只。” “几百只?”桑大人有些意外:“这么多的鸡,难道不怕鸡瘟?” “怕。”赵启明笑着说:“不过只要做好预防,就能把发病的可能性降低,另外如果真的有鸡生病,也有相应的处置措施,能把伤害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 “可这鸡瘟如何能够预防?” “主要是卫生问题。”赵启明解释道:“正如刚才所说的,经常清理鸡粪是为了收集肥料,其实也是考虑到卫生问题,没有了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就能减少鸡瘟发生的可能性。” 他其实还想说这里要用石灰水进行日常的消毒工作。不过说到消毒就必须要说病菌和传染病,这要是解释起来就真的成为妖言惑众了,所以他干脆就没有提起这件事。 “如此说来,你是既有防治措施,也有处置的办法。”桑大人感慨的说:“看来你的确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现在我所能看到的问题,恐怕你早就已经想到了。” “哪里。”赵启明谦虚的说:“晚辈还想让大农令多提意见。” “意见没有,只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办成。”桑弘羊笑着摆手,然后打趣的说:“要是真能成了,每年能养出这么多的鸡,这也算是奇闻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无奈。 在他那个年代,真正的养殖大户动辄几万几十万只鸡,也只能出现在扶贫建设之类的电视栏目上。但公元前的生产水平有限,没办法做到科学养殖,连疫苗都没办法解决,这就带来了鸡瘟的隐患。 这也是公元前的没办法形成规模养殖的原因。 赵启明按照科学的养殖办法,也只能把鸡瘟的隐患降到最低,所以如果今年真能成功,让这几百只鸡能够基本存活下来,东乡侯府没准真的能够成为远近闻名的养殖大户。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桑弘羊说:“眼下也只是尝试,结果如何还不能确定。” “你是做大事的人。”桑弘羊不在意的说:“不管是杂交作物,还是这新的养殖产业,不成功也就算了,要是真能实现,这可都是造福万民的善举,多尝试总是没错的。” 赵启明点头,然后说:“那晚辈就借大农令吉言,希望能成吧。” 桑弘羊笑了笑,指着前面的果园说:“既然来了,顺便也看看果树吧。” 赵启明点头,然后继续在前面带路。 这个时候,果园外面忽然有人经过。等赵启明看过去才发现,是胡先生来了。 想来是西乡亭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好,胡先生特意赶过来支援的吧。 看到胡先生,赵启明轻松了不少。 毕竟桑弘羊和胡先生是同乡,说起话来更亲近些。之前去桑弘羊的府上拜年,也是因为带上了胡先生,才使得谈话顺利的进行。再加上太平寨的情况,赵启明也是临时抱佛脚,只是知道个大概,而经常来太平寨的胡先生,对这里的情况自然要更加了解。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胡先生招手。与此同时,胡先生也正朝这边行礼。 第五百二十一章激进的主父偃 立春之后,气候仍然寒冷。从山中流下来的溪水,经过山腰上水渠时流速放缓,有白色的寒气缭绕,透着刺骨的凉意。想来应该是立春侯消融的雪水。 桑大人站在水渠旁,用溪水洗手,然后直起腰来,顺着水流,看着消失在山坡尽头的水渠,笑着朝胡先生道:“这也是为了这果园特意修建的吧?” “这是小侯爷亲自吩咐的。”胡先生和桑大人私交不错,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说起话来也随意:“有了这水渠,山上很多的荒地就能重新利用起来,成为新的果园。” “不容易。”桑大人环视着附近的果园:“这也算是为太平寨做了好事了。” “小侯爷是目光长远之人。”胡先生指着前面的果园:“就不说将来了,就这片果园,去年缺水的时候都快死了,有了这水渠之后马上就能活,这是在修水渠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想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水渠能照顾到这山上的所有果园?” “大部分都能照顾的到。”胡先生笑着说:“别看这些山地面积不大,其实这里的水渠比山下的水田水渠还要长,这都是小侯爷不惜成本,为村民办出来的好事。” 听到这话,桑大人看着胡先生,好笑的说:“先生本是心高气傲之人,自从到了东乡侯府,每句话都不离东乡侯,就算值得称赞,也不用如此吧?” “桑大人有所不知。”胡先生并不觉得惭愧,郑重的朝桑大人说:“小侯爷有如此才能,还能全心全意为百姓办事,的确让人心悦诚服,在下刚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知道你是发自内心。”桑大人无奈的看了眼胡先生,结束这个话题,然后指着左边的果园说:“你刚说这条水渠能照顾到山上所有的果园,可我前面这片荒地,好像没有水渠经过啊。” “水渠能经过的地方都会经过,要是存在地势较高,水渠无法通过的问题,也会修出蓄水池。”胡先生跨过了面前的水渠,然后转过身来说:“桑大人随在下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桑大人笑着点头。 两人边说边聊,往旁边的果园走去。 与此同时,赵启明和那个中年人正跟在后面。 胡先生跟桑大人说的话,赵启明全听到了。除了胡先生不遗余力的为他说好话,让他觉得有些欣慰之外,胡先生所介绍的很多情况,他的确知道的没有那么详细。 看来胡先生及时出现,的确更适合陪同。 “军侯大人可还记得在下?” 正想着这些,赵启明的身边那个中年人,忽然如此说到。这让赵启明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发现那个中年人正笑看着他。可即便如此,他也想不来到底在哪见过这个人。 “前些日子在魏其候府,在下和军侯大人见过。” “魏其候府?”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主父先生。”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中年人就是去魏其候府拜码头的西漂。他之所以记得主父偃这个名字,是因为历史上的《推恩令》,但当时在魏其候府还有其他的西漂,所以他忘记了主父偃的样子。 “看来军侯大人没忘记在下。”主父偃笑着说:“方才见面的时候,在下本想和军侯大人说话,但是看军侯大人没有认出在下,便没有主动说起。” “是我记性不好。”赵启明惭愧的说:“还要主父先生主动说起,实在抱歉。” “哪里。”主父偃说:“在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军侯大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觉得奇怪。 毕竟主父偃才刚来长安,之前也没此人和桑弘羊有过私交,不然也不会去找魏其候拜码头。可今天桑弘羊却带着此人来太平寨,难道说魏其候觉得这主父偃不错,便把此人推荐给了桑弘羊? “军侯大人是觉得,以在下的身份,不应该跟着大农令来这里吧?”主父偃很直接的说出了赵启明心中的疑惑。 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但的确让赵启明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自然的说:“跟身份无关,但是的确没想到先生会和大农令来这里,方才还以为先生是大农令身边的官员。” “其实在下现在是陛下身边的郎官,今日是跟着大农令来见见世面的。”主父偃解释完,然后笑着说:“没想到刚离开长安城,就能看到军侯大人治理封地的成绩,这也算不虚此行了。” 赵启明并不意外主父偃成为郎官,毕竟此人在历史上本就是权臣。说起来,司马相如和灌英也都是郎官,这些人都是汉武帝身边的人,跟他们说话要尤其小心,所以主父偃刚说完,赵启明就纠正道:“其实太平寨只是我的食邑。” “食邑?” “这里的建设是东乡侯府出钱。”赵启明解释道:“但只能算是给予帮助,为的是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严格说起来这太平寨其实是内史府的管辖范围。” “原来如此。”赵启明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然后有些感慨的说:“王侯公卿都有封地,但即便是对待自己的封地,也没见谁如此认真的治理,小侯爷对食邑也能如此重视,实在难能可贵。” 赵启明以为主父偃是在奉承他,便客气的说:“主父先生客气了,其实我也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相信这天下间的诸侯,有很多人都比我做的更好。” “军侯大人有所不知。”主父偃不客气的说道:“许多王侯公卿连受封就国都不肯,长年居住在长安城,所谓鞭长莫及,对封地的治理更无从谈起。如此这般,封地的百姓要这些诸侯何用?”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惊奇。 他总算明白了,主父偃不是在跟他客气,是对诸侯本来就有意见。虽然早就有过预料,但主父偃毫不客气地指责天下诸侯,还是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怪不得历史上的此人主导了《推恩令》的颁布,让天下诸侯对他恨之入骨,看来这家伙早就看诸侯郡国不顺眼,听刚才的语气又哪里是颇有微词,看样子明显积怨已深。 主父偃也发现了自己语气有些不对,先朝赵启明行礼,然后感慨的说到:“在下只是看了太平寨的光景,想到天下诸侯郡国,要是都能像军侯大人这般体察民情,治理好封地里的事务,天下百姓何愁不能富强?” “主父先生说的是。”赵启明有点不自然,毕竟他也是诸侯,主父偃觉得他可以另当别论,但他自己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所以他使者解释说:“其实现在的诸侯都没有治民权,何谈治理百姓,恐怕很多的诸侯即便有心,也是无力施展。” “可诸侯郡国都有声望和财力。”主父偃马上说:“军侯大人同样没有治民权,太平寨连封地都算不上,却仍然能如此治理有方,这天下的诸侯郡国都应该效仿军侯大人,不然那些封地要他们又何用,如此尸位素餐,国家要这些人又有何用?” 听到这话,即便是赵启明,也有些慌了。 主父偃敢说天下诸侯尸位素餐,的确勇气可嘉。但他担心主父偃继续说下去,就要提出削藩这种话来,所以他赶紧说:“今日只说这农田和水利,尽量不谈国事,先生以为如何?” “在下失言。”主父偃明白赵启明的顾忌,歉意的说道:“让军侯大人为难了。” “哪里的话。”赵启明笑着看了眼前面的果园,然后说:“桑大人已经走远了,想必现在正在说果园的情况,主父先生要是感兴趣,我们还是加快脚步,跟上去看看吧。” 主父偃点头,然后和赵启明往前面的果园走去。 在此过程之中,赵启明看了主父偃好几眼。 这家伙说诸侯郡国尸位素餐,这也的确也是事实。但这话就连汉武帝都不敢随便表态,这家伙居然说的慷慨激昂。要说现在的王侯公卿,有哪个没有封地,就算是他赵启明不例外。主父偃指责诸侯不作为,还说诸侯尸位素餐,这些话打击面太大。 汉武帝让主父偃留在身边,有可能是处于警示的目的,想利用此人让那些诸侯郡国能有所收敛。但他赵启明也是诸侯,没道理跟主父偃持有相同的意见,更不打算和天下诸侯为敌,所以主父偃有关诸侯的言论,他是不能参与的,更不打算支持。 好在刚才的话题已经被绕了过去。并且除了今天之外,两人也没怎么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私交。大农令今天的视察结束之后,估计就没机会见面了。遇上这样的人当然还是离远点好。 想到这里,赵启明暗自决定,以后见到这个主父偃,要绕着走。 第五百二十二章张骞的消息 离开了果园之后,赵启明又带桑弘羊和主父偃去了河边的鸭舍。 同样采用的是循环养殖的方式,让桑弘羊很感兴趣,尤其是得知放养鸭子的地方可以是在水田里,觉得充满了田园的乐趣,声称等夏天的时候还要过来。 在此期间,主父偃没有再谈论诸侯封地的事情,这也让赵启明轻松了不少。 直到正午时,桑弘羊才结束了视察,带着主父偃离开了太平寨。赵启明也找到郑国和孙里正,了解了太平寨春耕之前的准备情况,不久之后便和胡先生往东乡亭走去。 到东乡亭的时候已经中午。 胡先生去了瓷器作坊,赵启明独自走到侯府的门前,正想着午饭吃什么,忽然听到路上传来了马车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去,发现是静安公主,便站在门外等候。 马车停下的时候,赵启明就迎了上去。 可静安公主下了马车,没有理会他的行礼,直接说;“有好消息告诉你”。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就直接走进侯府。 看来是心情不错,不然也不会如此不顾仪态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无奈,只能跟着静安公主走进正厅。 “坐下吧。”静安公主走到正厅,接下了身上的斗篷,见赵启明还打算行礼,便说道:“不用装模作样的,人都留在了外面,看不到你这些礼数。” 赵启明转过头,发现那些侍女和护卫的确都留在了马车的外面,便坐了下来,朝静安公主打听说:“难得见你如此高兴,还行色匆忙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是张骞。”静安公主笑着说:“是张骞的消息。”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眼睛亮了起来。 要说他这两年内关注时间最长的,就是离开长安已经许久的张骞。尽管传回来的消息不多,但每次接到张骞的传信,他都能高兴很久。现在连静安公主都抑制不住的高兴,想来应该是他最期待的消息。 “难道张骞已经回来了?” “没有。”静安公主说:“不过也快了。” “还真要回来了?”赵启明激动起来,赶紧问:“那我要的瓜果蔬菜呢?” “瓜果蔬菜?” “西域带的瓜果蔬菜。”赵启明迫不及待的问:“张骞答应过我,要给我尽量搜集,你也说过要全部送给我,既然张骞已经快要回来了,他是否搜集到了西域的瓜果蔬菜?”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好笑的说:“别人知道这个消息,关心的都是张骞是否联合了西域诸国,即便是利益熏心的商人也希望知道和西域能否通商,为何到了你这里关心的却是些瓜果蔬菜?” “瓜果蔬菜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赵启明激动的说:“我刚从太平寨回来,那边的杂交作物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有大量的山地果园,要是西域的瓜果传过来,也能马上开始试种了。” “你有理。”静安公主无奈道:“种子的事情张骞答应过你,并且陛下也曾经有过嘱咐,让张骞搜集西域的物产,就算是忘记了对你的承诺,陛下的嘱咐他总不能忘。” “那就是的确带回来了?”赵启明激动坏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这太好了,之前说过的黄瓜肯定会带,现在种的话夏天也能吃上凉拌黄瓜了。” “乱七八糟的。”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张骞应该给你带了种子,但具体带了哪些,你要等张骞到了长安才能知道。” “那张骞现在到哪了?” “阳关。” “阳关?赵启明想了想说:“那的确是不远了。” “是不远了。”静安公主笑着说:“张骞没有在阳关久留,让人送消息的同时,也在继续赶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现在距离长安应该已经很近了。“ “这的确是好消息。”赵启明说完,紧接着又问:“那阿克哈呢?” “谁?” “阿克哈。”赵启明用手比划着国际友人的外貌:“就是那个西域商人,帮我们走私汗血马的那个,他是去年秋天出发的,说今年要来长安的时候要带上张骞,他是否也回来了?” 赵启明想起来了,但却告诉赵启明说:“张骞传来的消息中没有提起此人。” “这是为何?” “想来应该是从安全考虑吧。”静安公主无奈的说:“要是交代的多了,传消息的人若被匈奴抓住,通过那些消息就能猜出很多事情来,这样的话张骞就危险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明白了张骞的顾虑。 虽然阳关在汉朝的控制之下,但那毕竟是西域的前哨战,周围有大量的匈奴人活动,要是被匈奴人知道汉朝得到了千里马,张骞还去西域联合西域诸国,那是肯定会有所反应的。 历史上这也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当时的张骞被抓了好几年,现在的张骞有阿克哈带路,平安的到达西域还能顺利的回到阳关,说起来这也算是改变了历史了。 “那就等张骞回来再说吧。”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说:“除了瓜果蔬菜,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张骞说,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找机会安排我和张骞见面。” “这是当然。”静安公主点头,然后说:“不过这要等张骞到达长安以后再说,眼下我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你今天去过太平寨了吧?” “去过了。”赵启明欣慰的说:“试验田已经准备好了,果园也正打算种树。” “果园的事请先不说。”静安公主说:“我马上要去未央宫,就长话短话了吧,负责杂交作物的农事监已经有了少监,虽然你不归这少监管辖,但杂交试验以你为主,这些日子你们最好先见一面,商谈好接下来的工作。” “少监?”赵启明感兴趣的:“新成立的农事监终于有少监了?” 静安公主点头:“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另选贤良也该选出来了,何况杂交试验马上就要开始,农事监没有个当家做主的人可不行。” “也是。”赵启明点头,然后问:“那这少监是谁,我认识不?” “刚从齐国来的,估计你不认识。” “齐国?”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那估计我真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 “以后就认识了。”赵启明笑着说:“那人叫什么,多大年纪?” “年纪不小了,名字有些奇怪。”静安公主说:“好像是叫主父偃。” 赵启明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看着静安公主:“啥?你说谁?” 第五百二十三章危险的少监大人 “你说谁?”赵启明不敢相信的看着静安公主。 “主父偃。”静安公主有些奇怪赵启明的反应:“难道夫君认识此人?” “我何止是认识,我今天刚和此人见过面。”赵启明激动了起来:“这个人太危险了,当着我的面发表反动言论,绝对不能让他当这个少监。” “反动言论?”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何谓反动言论。” “就是挑起阶级对立,让陛下和诸侯之间产生猜忌,甚至还想让百姓群起攻之。”赵启明认真的说:“据我所知,此人可能还有削藩的想法。” “不至于吧?” “当然至于。”赵启明表情严肃的说:“你应该知道,先王尝试削藩,引起了八王之乱,导致战乱四起,以至于民不聊生,这样的人难道还不算反动分子?”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此人的政见我也有所耳闻,绝无建议削藩的可能,顶多只是想建议陛下推出新政,削弱诸侯在地方上的势力。” “你是刘氏宗亲,你当然不在意。”赵启明急了:“可我是诸侯,虽然只是个乡侯,但我有封地也有食邑,并且还是世袭罔替的诸侯,我怎么能不在意?” “原来夫君担心自己的诸侯身份。”静安公主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解:“可朝中很多文臣都对诸侯有看法,夫君为何对此人如此在意?” “我怎么能不在意。”赵启明指着太平寨的方向说:“别的文臣跟我没关系,可主父偃要是当了少监,以后经常来往太平寨,以他对诸侯的偏见,肯定对我在太平寨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到时候要是去陛下面前告我的状,那我不是有麻烦了?” 静安公主看着激动起来的赵启明,故意打趣的说:“夫君造福百姓,对封地治理有方,这是出了名的,连御史大夫说起夫君也是称赞有加,谁还能告夫君的状?” “太平寨大兴土木,以后还有试验田和西域的瓜果蔬菜,村子里的事务我难免要去插手。”赵启明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直接质问静安公主:“要是主父偃说我越权,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同情的看着赵启明。但她并不是同情赵启明所谓的危险处境,而是同情他的智商。作为妇道人家,她保持着耐心,让赵启明先坐下,然后温柔的开导:“夫君说今天主父偃去太平寨了对吧?” “去了。”赵启明坐立不安:“还发表了反动言论。” “先不管这些。”静安公主给赵启明倒了杯茶,然后道:“夫君先仔细想想,那主父偃除了对诸侯有所成见之外,对太平寨评价如何?” “还行吧。”赵启明没明白静安公主的意思:“我治理有方,是为百姓谋福。” “那就对了。”静安公主笑着说:“主父偃就算想法激进了些,但也不是疯狗,要是看到谁就咬谁,连长安城都进不来,又怎么能道陛下身边?” “这倒是。” “何况夫君治理地方有功,他钦佩还来不及,怎会对夫君有看法?”静安公主接着说:“这说明这主父偃在对诸侯的看法上,是将夫君另当别论了,不然也不会当着夫君的面说起对诸侯的看法。” 老实说,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说的有点道理。 事实上《推恩令》的实行也是顺应天下大势,历史上必然会发生的政治变革,以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他的封地比以前更多,以诸侯的身份自居,就难免开始关心自身利益,担心这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所以尽管觉得静安公主说的有道理,他还是没有放弃的说:“就不能换个人,这主父偃总让我觉得心虚,除了这个人之外谁都可以。” “要是换了别的事情倒没什么,可这次不行。” “为何?”赵启明又激动了起来。 “主父偃当这个少监是钦定。”静安公主说:“既然是陛下选的,任命也已经定下来了,主父偃很快就将上任,这时候想变也没有可能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知道大势已去,顿时惨嚎道:“我怎么这么倒霉。” “这件事我可问过你的意见。”静安公主笑了,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还摊开手说:“让你当这个少监你不肯,我才另选贤良,结果这件事不知为何被陛下知道了,少监的任命就这么定下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静安公主没说错,当初有关少监的人选问题,赵启明的确是最合适的。可赵启明哪里知道会杀出个主父偃,要是早料到是眼下这种情况,他还不如自己当这个少监呢。 想到这里,他悔不当初,无精打采的朝静安公主问:“真的没有余地了?” 静安公主摇头。 赵启明面如死灰:“既然如此,等主父偃上任之后,我就尽量少去太平寨吧,免得他跟陛下谈起诸侯事务的时候,拿我举例子,那我就真的成了活靶子了。” “即便以夫君为例,应该也都是些褒奖之词,夫君不用妄自菲薄。”静安公主笑着安慰:“农事监除了杂交实验,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那主父偃不会总来太平寨,何况杂交试验没有夫君,恐怕也是不行的。” “我让郑国出面就是了,反正我是尽量避免和主父偃接触。” 静安公主无奈,见赵启明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嫌弃的说:“看你这点胆量,难道还真怕了这个齐国来的主父偃?” “不是怕。”赵启明无力的摆手:“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楚,总之就这么办吧。” “那就这么定了。”静安公主喝了点茶,然后接着说:“另外郑国也有了安排,既然是你举荐之人,农事监也不能轻视,对他的任命是监丞。” “监丞?”赵启明想了想:“这算是升官吧?” “这是当然。” “也好。”赵启明点头:“让人从内史府过来,不给升官可不行。” 静安公主点头,又喝了些茶,然后放下杯子,起身说:“我还要去宫里,在你这已经耽搁了,张骞的事情我要去跟陛下详细了解,今天就先不跟你说了。” 赵启明无精打采的点头:“有消息了跟我说声。” “精神点。”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张骞马上到长安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可要做好准备。” “知道了。”赵启明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去吧。” “好。” 第五百二十四章焦急等待的产妇家属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张骞马上就要到长安了,这是个好消息。 张骞肩负着联合西域诸国的重任,赵启明以国家利益为先,期盼真正的外交部长能带来好消息。作为利益熏心的商人,他也期待着赵启明能打通长安和西域之间的商路,为汉朝的经济繁荣做出贡献。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正等着张骞带来丰富的瓜果蔬菜,特别是心心念念的黄瓜。 春节结束之后,气温逐渐温暖起来。 赵启明回到马场,赶上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便拿着紫砂茶壶在站在山坡上,享受久违的温暖阳光,与此同时他也正在沉思着,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瓜果蔬菜做准备。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张骞的确带了很多的种子回来。 虽然具体种类不得而知,但西域常见的瓜果蔬菜,赵启明都不觉得陌生。 果树之类的不用多说。像是葡萄这种水果,去年阿克哈就已经带到了东乡亭,只是季节的关系不适合播种,所以要等开春之后种出小苗,再移栽到太平寨的果园里。 同样的道理,如果带回来了核桃和石榴,也会被安置在果园里,先进行试种。以太平寨多年种植果树的经验,照顾好这些来自西域的珍稀品种,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赵启明现在真正需要思考的,是那些蔬菜和瓜类。 西瓜是很适合夏天的水果,但不适合种在山上,同样的还有胡萝卜和黄瓜等蔬菜,这都需要比较好的土壤。东乡亭和西乡亭都没有多余的土地,太平寨的果园肯定又不适合,那就必须在别处安置。 “其实仔细说起来,这些瓜果蔬菜进行引种,也算是做实验吧?”赵启明若有所思,很快就有了结论:“既然都是实验,种在太平寨的试验田里,应该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想到这里,他满意的点头。 毕竟如果那些蔬菜种在太平寨,就可以让太平寨的村民来照顾,而这些村民是农事监雇佣的,这也就为他省了人力。更重要的,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在关中地区肯定有些水土不服,要想让这些蔬菜茁壮成长,肯定需要有专业人士的指导。农事监的那些农业专家无疑是很合适的。如此这般,就又省了专家的咨询费用。 “看来我真是个天才。”赵启明笑了。 不过很快他又有些忧虑。 毕竟杂交试验是朝廷出资的,他要想用试验田,就等于占了朝廷的便宜。如此薅帝国主义的羊毛,还是在主父偃的眼皮子地下。以这个人对诸侯的成见,到时候要是去找汉武帝告状,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又开始为主父偃的事情烦恼。 这个时候,奴儿来了。 这孩子快马加鞭,从山坡那边过来,老远就朝着这边招手,等到了跟前更是连马都没下,表情激动的朝赵启明说:“老师,快去看产崽。” 赵启明没好气的说:“这里是马场,那么多的马要生儿育女,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如果不是厩令大人要产崽,就没必要跟我报告。” “不是厩令大人产崽。”奴儿惊喜的说:“是千里马产崽了。” “千里马产崽?”赵启明来了兴趣:“在哪呢?” “在马舍。” “过去看看。”赵启明把手里的茶壶交给了奴儿,然后快步朝马舍走去。 其实也难怪奴儿如此兴奋,就连赵启明也忍不住要去看新鲜。毕竟千里马自从去年来到马场,这还是首次有母马产崽,这对马场来说意义重大,赵启明必须亲眼见证。 显然,马场的那些马师也不想错过关键的时刻。 当赵启明赶到的时候,马场的马师基本上都到齐了,此刻全部都聚集在马舍中,简直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如此多的男同志,居然全程围观孕妇的生产过程,这真是太羞耻了。 赵启明走上前去,结果看到了更加不忍直视的画面。 此时的母马还没有完成生产,小马驹被薄膜包裹着,刚把头露了出来。有那层薄膜的遮挡,还看不清小马驹的样子,但是在那层薄膜上,却充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粘稠不堪的不明液体,让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赵启明,差点当场就吐了。 他以为都已经完成了生产,自己过来就能看到可爱活泼的小马驹,然后还能利用职务之便,给小马驹起个名字什么的。可现在他来的似乎有些早了,非但没有看到可爱的下马驹,眼前还正上演着如此血腥的场面。老实说,没点心理承受能力,看到这里真的会头皮发麻。 显然,围观的马师没有头皮发麻,他们都拥有不错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们不光围观者母马生产,还密切的关注着生产的全部过程,生怕母马出现什么闪失,那表情就如同孕妇临产之际,在手术室外着急转圈的孩子他爹。 赵启明理解他们的心情。 正如他之前所想,千里马在马场产崽,有着重要的意义。作为照顾着千里马的这些马师,面对着这历史性的时刻,心情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也很快克服了心理障碍。 “马丞大人,这母马应该不会有事吧?” 站在赵启明身边的马师紧张的注视着生产情况,想从赵启明这里寻求安慰。 可赵启明既不是接生婆,也没有身体力行的生过孩子,这个问题他实在无法从经验的角度表达自己的看法,只能毫无意义的安慰说:“应该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千万不能有事。”个马师抓着围栏,紧张的说:“要母子平安啊。” 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爹了? “使劲。”奴儿用充满接生婆的与其给母马打气:“就快出来了,要坚持住。” 看到这里,赵启明有些犹豫。 作为这孩子的老师,他觉得自己应该阻止祖国的花朵看到这样的画面。 正想着这些,厩令大人来了。 东北老大爷人还没到,就指着马舍,朝赵启明问:“情况如何了。” 赵启明见厩令大人脚步有些凌乱,赶紧上去搀扶:“下官也是刚过来,不过看样子应该还算顺利,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难产的迹象。” “应该早点把我叫过来的。”厩令大人扶着栏杆,心疼的看着痛苦着的母马:“这马是我照顾的,也只跟我最亲,没看到我就生产,这马她心里肯定慌。”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了点头。 他觉得厩令大人的角色应该是母马他爹,也就是孩子他外公。 这下算是来齐了,就好像临盆在即的产妇亲属,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画面。 作为亲属,大家的心情充满了期待和担心。就连弼马温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居然神奇的安静下来,此刻正站在栅栏上面动也不动的看着母马。 估计它也被如此血腥的画面惊呆了吧。 焦急的等待中,小马驹的头完全露了出来。 作为孩子外公的厩令大人抓着围栏,不停的安抚着孩子他妈。而数量众多的孩子他爹们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在他们的旁边,还有没什么经验的接生婆奴隶,用陈词滥调反复的助威呐喊,让人心烦的想要打他。 “前蹄出来了。”有马师忽然惊呼。 包括厩令大人和赵启明在内,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去看,见到马驹的前蹄的确已经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生产将会更加顺利。 这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甚至还有两个马师喜极而泣,然后深深相拥。 在孕妇生产的手术室外,上演着如此温情的画面。数量众多的爹居然能和谐共处,没有为孩子的抚养权打起来,这让赵启明深感欣慰。 第五百二十五章孩子他外公 马的生产过程跟人很像。 同样是胎儿的头先出来才算正常,要是屁股先出来的话那就肯定会难产。 有这么多的爹在旁边助威呐喊,小马驹也还算争气,在那层薄膜包裹下先把头露了出来。这也就是赵启明刚走进马舍时看到的血腥画面。 当马驹的前蹄也出来了,母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马驹的平安度过危险期。 厩令大人经验丰富,知道这时才派了个马师进去,抓住了小马驹的两只前蹄顺势往外拉拽,包裹在那层薄膜里的马驹就伴随着大量的不明液体掉在了稻草上。 仔细看,那层薄膜已经被撕开,小马驹正从里面冒出头来,身体颤动着想要伸长脖子。正虚弱的母马也转过头来,舔食着刚出生的小马驹,看样子是在鼓励着新生儿努力站起来。 面对如此鲜活的生命,手术室外面的老爹们喜得贵子,更加激动了起来。 “快去告诉太仆。”厩令大人满脸笑容,就像饱了孙子老干部,朝身边的马师道:“就说马场产下了千里马幼崽,让太仆大人把这桩喜事告之陛下。” 那个马师领命,兴奋的跑了。 “陛下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厩令大人重新看着小马驹,感慨的说:“西域的千里马,在我关中大地上出生,全仰仗陛下文治武功,上天才会降下如此祥瑞。” 要换做其他时候,如此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厩令大人的狗腿子们肯定会跪倒在地,高呼陛下万岁。但这个时候的马师们显然更关心母马,早已经把汉武帝忘记了。所以厩令大人说话的时候,马师们都忙着查看马驹的身体状况,或是安抚虚弱的母马,没空歌功颂德。 “马丞大人当居首功。”厩令大人转过身来,朝赵启明说:“要不是马丞大人带来了千里马,这幼崽便无从谈起,要说功劳,马丞大人功不可没。” “厩令大人哪里话。”赵启明谦虚的说:“千里马成功繁育,都是马场照顾有加,不然下官就算带来了千里马也无处安置,何谈成功繁育。” “现在还说不上繁育成功。”厩令大人心情不错,指着母马说:“这母马是怀着孕来到关中,我们也只是让这母马顺利的生产,还不算成功的繁育。” “的确如此。”赵启明说:“不过那也是时间问题,我可听说马场里有很多的母马都怀孕了,接下来会大量的生产,那时便可以确定繁育成功了。” “希望如此吧。”厩令大人说完,将很多马师都跑到了母马的身边,便提醒道:“母马刚完成生产,要注意饲料的喂养情况,另外幼崽也要细心照顾,尽量不要让其离开母马。” 正如母马刚完成了生产,正是虚弱的时候。就好比人要坐月子,生育有功的母马也理应得到更好的照顾,所以很快就有马师开始收拾马圈,或是为母马准备饲料。 直到这个时候,厩令大人才放下心来,离开了马舍。 “听说陛下派去西域的使团快回来了。”走出马舍的时候,厩令大人把手藏进了袖笼,恢复东北老大爷的形象,朝赵启明问:“马丞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 “听说了。”赵启明有点奇怪,厩令大人怎么关心起张骞了,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厩令大人:“前些日子有消息传到,说是刚过阳关,眼下距离长安应该已经不远了。” 厩令大人接着问:“既然如此,那西域商人阿克哈,是否也跟着使团来长安?” 厩令大人还记得阿克哈? 这要是让阿克哈知道,肯定又要在长安城吹牛了吧。 赵启明笑了:“阿克哈去年走的时候,的确说过要和张骞一起回来,不过从阳关传回来的消息没有提到此人,现在还不能确定。”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点头,然后说:“我可等着他的千里马。” 赵启明恍然大悟,原来厩令大人关心使团的原因,是阿克哈走私的千里马。 的确,东乡侯府和阿克哈的生意还在继续,去年秋天阿克哈带着不少的瓷器离开,按照约定应该至少走私两千匹汗血马。 看来厩令大人不仅知道此事,并且始终期待着阿克哈早些把千里马带回来呢。 想到这里,赵启明说:“其实这也不用太着急,要是能带回来当然最好,就算没这么快赶到,最迟秋冬季节也能到了。” 厩令大人摇头,然后说:“你可记得,千里马要交付给军中的事。” “记得。”赵启明没明白厩令大人意思:“可当时说好了要给马场两年的时间,让千里马的数量增加,才能交付给军中。” “军中催得紧,恐怕期限要提前了。” “有这种事?”赵启明脸色难看起来。 毕竟当时都已经说好了要给马场时间,这还是军中的老将亲自答应的,现在现在要求提前交付,别说千里马的繁育还没有真正成功,就算是充作军用也应该预留驯马的时间,不然就太胡来了。 “不是马上就交付。”厩令大人见赵启明脸色难看,解释说:“现在有这样的风声,说是明年开春之前就要完成交付,我觉得应该是事情。”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表情缓和了些。 如果不是最近就交付,说明军中还不算胡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朝厩令大人说:“就算是明年春天,也还是早了些,按照当初的期限,应该是明年秋天才是。” “这我知道。”厩令大人说:“可马场毕竟是养军马的地方,怎能抗命?” “这倒也是。” “现在就看那阿克哈了。”厩令大人说着,停下脚步,眺望着远处说:“如果此人带来的千里马数量充足,到时候先将那一批汗血马交付给军中,马场这边就能安心繁育,不用往出送了。” 听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眼厩令大人。 怪不得这老头说到阿克哈,紧接着又说起千里马交付的问题,原来是对这些千里马有了感情,知道最迟明年就要上交,所以把希望放在了阿克哈这次的走私上,为的是不把马场的马交出去。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点好笑。 以前也没发现厩令大人对这些马有这样的感情。 看来刚才想的没错,这老头真是孩子他外公。 第五百二十六章匈奴人是小白鼠 母马的生产得到了整个马场的重视。 正如厩令大人所吩咐的那样,母凭子贵的母马有专人照顾,从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让没有怀孕的其他母马嫉妒不已。 与此同时,小马驹也已经能奔跑了。 面对如此鲜活的生命,马场的马师们除了悉心照料之外,每天都还要来看上几眼。甚至就连灌夫也被惊动,特意从长安城来到马场,亲切的看望了小马驹。 “就这点破事,还让我专门过来。”灌夫手拿马鞭,指着围栏里的马驹说:“我还以为到了产崽的季节,能有大量的母马生产,原来让我亲自来马场,就是为了给我看这对孤儿寡母了?” 这太过分了。 站在旁边的赵启明有点想打灌夫。 这老东西不知道千里马在关中地区出生意义也就算了。马师们对千里马的感情他无法感同身受也可以理解,但是当着人家母子的面说人家是孤儿寡母,这是要把那些产房外的家属置于何地? 那么多的孩子他爹过来打爆你信不? 孩子他外公也能找你单挑信不? 赵启明心里这样想着,有点暗爽。 “我说赵家小子。”灌夫这时转过身来,朝赵启明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整天闲的没事做,这么远让我赶过来,就给我看这个?” 听到这话,赵启明冤死了,赶紧解释说:“并不是晚辈让灌叔叔来的。” “那是谁?” 赵启明张了张嘴。他差点就说是厩令大人派人去通报的,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出卖领导了。所以他赶紧换了个说法:“晚辈的意思是,马场有这样的好事,理应让灌叔叔知道,可没想到灌叔叔关心马场,居然亲自就过来了,真是关心属下的好领导。” “我关心个屁。”灌夫看了眼赵启明,不客气的说:“以后等你们马场真的繁育成功的时候再跟我说,再拿这些在西域就怀了孕的母马充数,小心我收拾你。” 赵启明赶紧说:“晚辈记住了。” 说完这话,灌夫又看了眼马驹,然后走了出去。 “听说那个帮你贩马的西域商人要跟张骞一起回来,这次他给你带了多少的马?”走出马舍的过程中,灌夫打听起了这件事。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一起回来。”赵启明跟在灌夫的后面说:“不过就算现在没回来,秋冬季节也能到了。至于数量方面,应该不会比上次少。” “要抓紧。”灌夫停下脚步,还转过身来,朝赵启明说:“这马场的千里马我不动,但最迟明年春天,北军就要将千里马充作军用,你可别耽误事。” 赵启明已经听厩令大人说过了这件事,此时将灌夫主动提起来,他便立即说到:“晚辈还请军中酌情考虑,毕竟之前确定的期限是两年,最好还是等明年秋天再交付。” “等不了那么久了。”灌夫转过身去,走路带风的离开了马舍:“边境上那些匈奴人不老实,自从汉军撤出河套就没停过,最初明年就会有战事,到时候这千里马无论如何也要去战场。” “晚辈觉得不能如此着急。”赵启明有点追不上灌夫的脚步了,只能跟在后面说:“从长远考虑,千里马的数量还不够,当务之急是要进行繁育,不是立即带去战场。” “这千里马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只有在战场上试过了才能知道,不然就算大量繁育又有何用,让这些马来负责辎重,他们还不如关中马。”灌夫说打这里,猛然间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笑看着赵启明说:“差点忘了件事,听说你给周建德弄出了手雷?” 赵启明就知道灌夫要提起这件事,所以赶紧解释说:“其实这是晚辈和李敢讨论出来的东西,关内侯觉得有用就让武库方面负责制作。” “别管是关内侯还是周建德。”灌夫眯着眼睛说:“现在手雷都有了实物,火炮却连点消息都没有,就算火炮难造有情可原,但你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手雷已经有实物了?”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灌夫笑了,拿马鞭指着赵启明说:“我就知道是有你暗中相助,不然武库没这么快的进度,那江大人肯定没少去东乡侯府跟你请教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真不能否认。毕竟知情江大人找他解决了引线的问题,这是实情,所以他说:“江大人的确找晚辈商量过,但晚辈并不知道手雷已经有了实物。” “实物我没见过,只知道那是好东西。”周建德认真的朝赵启明说:“但火炮也很重要,你既然能在手雷的制作上提供帮助,就要把火炮也放在心上,争取把东西早些弄出来。” 赵启明见周建德表情认真,也不敢推辞,便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说话间,灌夫亲卫已经把他的马牵了过来,但灌夫没有理会,继续朝赵启明说:“跟千里马是同样的要求,手雷和火炮最迟明年要去战场检验,如果今年有战事,那今年就必须做出来。” “今年肯定不行。”赵启明赶紧说:“千里马就不用说了,明年都不确定有足够的规模,这火炮和手雷更是还没到上战场的时候,如果没有经过反复的实验,到时候会误伤自己人。” “刚才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战场上就是最好的检验。”灌夫这时才接过了战马的缰绳,朝赵启明说:“千里马我可以先帮忙压着,等那个西域商人到了长安之后,最迟明年必须交付。”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知道灌夫是给他面子了,所以在千里马的事情上不再强求,只是听到了灌夫的弦外之音,忍不住说:“那火炮和手雷,是否也能再多给些时间?” “火炮和手雷,今年之内必须装备北军,随时准备上战场,这没什么可商量的。”说话间,灌夫已经翻身上马:”还有热气球,这东西已经训练好了,周建德那老匹夫巴不得现在就用上,今年战事肯定立马就要拉到前线去,也好让匈奴人看个新鲜。” 说完这话,灌夫策马扬鞭,就这么离开了。 看着这老不死远处的身影,赵启明无奈了。 热气球其实还好说,毕竟已经弄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只是作为侦查工具或是作战的指挥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可火炮这东西太复杂了,别说现在连炮管都没弄出来,就算是弄出来了也还有炮弹的问题需要解决,何况还有测试和交付军中以后的训练问题。 要汉军今年就用上火炮,甚至还要在战场上使用,这在他看来实在有些仓促。 可那又能如何? 灌夫想要让火炮今年就交付军中,周建德甚至还想着让热气球今年就上战场,就算排除这两个老将之间的争斗不谈,这两人作为老资格的将领,也能代表军中大多数老将的意见。 好战分子都想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把能用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赵启明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甚至就算当面对灌夫提出反对此表示反对,灌夫也没有理会他的建议。 可怜了那些匈奴人,火炮都还没做出来,都已经被选定为小白鼠了。 听灌夫刚才的口气,明显是想拿匈奴人做实验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新的战争方式 军中老将想让火炮和热气球今年就上战场,对这样激进的想法,赵启明无法认同。 但灌夫说手雷已经有了实物,这件事他却记下了。 等灌夫离开之后,他让奴儿去找李敢打听,结果奴儿还没走,李敢已经来了。 原来手雷的确已经有了实物,并且昨天晚上刚实验成功,灌夫也是今天才听到消息。想来在马场时的心神不宁,就是想着手雷的事情。 可惜这老东西要是没那么着急走,说不定就不用去武库了。 因为李敢带着实物来了。 “师兄请看。”李敢从身上摸了颗手雷出来。 此时的赵启明正在马场的山坡上晒太阳,看到李敢直接掏出经过了实验的手雷,他再次受到了惊吓,站起来惊恐说:“你们这都什么习惯,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要贴身带着。” “师兄误会了。”李敢赶紧说:“这手雷还没装火药。” “那你不早说。”赵启明没好气的夺过了手雷,然后打量了起来。 “之前师兄提到了引线受潮的问题。”李敢指着手雷的尾部:“武库的工匠加装了个盖子,可以把引线藏在里面,战时提前打开,也不影响效率。” 赵启明点头,重新坐到了草地上,然后试着把盖子拧开。结果他发现根本拧不开,而李敢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看到有人用筷子喝汤。 知道这时赵启明才意识到,这不是康师傅冰红茶,当然没有螺旋纹的盖子。 想到这里,他若无其事朝李敢说:“经过我的测试,这盖子很牢固。” 李敢怀疑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点头说:“师兄打开看,拉环就在里面。” “恩。”赵启明换了个角度,果然把盖子给扯了下来。 “这就是拉环。”李敢指着那根麻绳解释说:“江大人受师兄指点,回到武库侯后茅塞顿开,将引火装置的问题解决了,就顺势装上了拉环。” 赵启明对拉环没兴趣,毕竟这不是核心技术,关键的是引火装置,所以他看着这手雷说:“之前去我府上的时候,江大人对引火装置毫无头绪,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其实同样是材料的问题。”李敢说:“按照师兄的要求,拉环要带动引火装置,通过摩擦的方式点燃引线,这就需要很容易就能起火的材料。” “江大人找到了?” “找到了。”李敢点头:“江大人通过引线,想到可以用火药作为引火的材料,可后来发现火药不稳定,后来也想过用火石,但那成本太高了,所以江大人最终选择了磷。” “磷?” “红磷。”李敢说:“这种材料不容易燃烧,但通过摩擦就能产生火星,比火石的成本要低,与此同时也比火药更加稳定,只要摩擦就肯定会点燃引线。” 听到这话,赵启明忽然想起,火柴上用到的化学材料就是红磷。 火柴上的红磷通过摩擦就能被点燃,用作手雷的触发装置当然是可行的。更重要的是,武库那些人解决了引火装置的问题,居然还提前发明了火柴,这太让人吃惊了。 “江大人请教了长安城有名的炼丹术士,才知道的材料。”李敢见赵启明很感兴趣,便主动说到:“武库的工匠基本都不知道红磷为何物,直到试过了才知道原来如此好用。”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是佩服。 这江大人的确聪明,知道不耻下问,去请教了专业人士。 要知道,公元前的炼丹术士基本等于化学家。也正是有这样的原因,赵启明才让诸葛先生成为东乡侯府的客卿,结果他真就在诸葛大师的丹炉里找到了硝石,并因此弄出了黑火药。 既然长安城的那些炼丹术士知道红磷,诸葛先生肯定也能知道。虽然赵启明有点后悔没早些去跟诸葛先生请教,不然引火装置的问题早就能得到解决,不过说到红磷的应用,现在还不算晚。 毕竟,如果能在诸葛先生的帮助下用弄出火柴来,以后就不用火镰了。 想到这里,他满意的笑了:“解决了引火装置,这手雷就算成功了。” “的确。”李敢这时也坐了下来,朝赵启明说:“通过拉环上的麻绳,带动引火撞击,让红磷燃烧起来,就能点燃引线,给使用手雷的人留下充足的时间。”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手雷,然后将其放在草地上。 其实之前他做的土制手雷也能用,但单兵装备还要通过点火的方式引爆未免有些缺乏效率。武库的江大人显然也这么认为。所以在他土制手雷的基础上完成了引火装置,并加上拉环。 虽然还是很简单,但这的确已经是真正的手雷了。 “灌将军刚来过,还说到了手雷的事情,要求今年就要交付。”赵启明欣慰的说道:“武库能有这样的效率,今年交付看来也是有可能的。” “今年交付问题不大。”李敢似乎不觉得意外,还主动说:“主要是训练的问题,现在正进行地面的训练,配合热气球的空中训练还没开始,这需要时间。” “你们这么快开始训练了?” “主要是投掷训练,尽量扔的远,仍的准。”李敢解释说:“自从有了土制手雷之后,训练就开始了,用的当然不是手雷,是用木头雕出来的替代物。” “你是说,你们的训练早就开始了?”赵启明惊呆了。 连实物都没有就开始做投掷训练,这已经不是效率高了,简直就是迫不及待。 “热气球和手雷的配合也快了。绛侯已经同意北军联合训练,最近就要开始了。”李敢说到这里,朝赵启明邀请道:“师兄要是有空可以去观摩,到时候也能给点意见。” “连空中的训练也要开始了?”赵启明惊喜起来。 这可是战斗机。 他原以为战斗机的想法只是美好的愿望,兴许很多年之后才能实现,可现在看来,这战斗机已经不再是想法,如此凶猛的镇国神器,正在汉军惊人的效率下变成现实。 “匈奴人对北方的侵扰没停过,最迟明年就会有战事,在此之前理应做好准备。”李敢认真的说:“现在有了手雷,就应该尽快交付,让军中能够使用,火炮也是同样的道理。” 听到这里,赵启明冷静下来,朝李敢说:“我怎么听你的意思,手雷和火药提前交付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并且还支持火炮和手雷今年内就交付军中?” “这是军中普遍的想法。”李敢说:“大家都希望能早点用上火炮。”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慨不已。 如果是灌夫和周建德这些老将的意思,他还能想办法去周旋,但如果军中都希望今年就用上火炮,他就没办法了。甚至以他的身份也根本没理由去阻止。 李敢说明年就要有战事,所以最好今年就要用上火炮,开展相关的训练。想来这就是军中对待千里马和火炮,甚至是手雷的交付问题上,忽然变得如此急切的原因吧。 赵启明理解了灌夫的做法。 与此同时,他竟然还有些期待。 尤其是想到这些东西全都被带到了漠北,当两军交战的时候,匈奴人先被热气球的侦查发现了主将的位置,紧接着被地面上的火炮和热气球上的手雷狂轰滥炸的样子,等到溃不成群的时候还有千里马组成的墙式冲锋。 面对这样的全方位打击,匈奴人必败无疑。就好像面对美军的伊拉克国民军。 显然,这是新的战争方式。 第五百二十八章美军的套路 武库成功的制造出了真正的手雷,让赵启明改变了看法。他觉得如果武库能始终保持这样的效率,今年之内把手雷和火炮都交给军中也并不是绝无可能。 但值得注意的是,李敢和灌夫对于手雷和火炮的交付都很急切,甚至整个军中都是这样的态度,这让赵启明有些猜测,可能今年真的有战事发生。 尤其是在见过了李敢之后,他甚至猜测军中现在已经开始了战争动员。所以在马场当差的日子到了之后,他连侯府都没回,直接来到静安公主的外宅打听消息。 “现在还不确定。”静安公主看着书说:“现在军中的确都在做准备,但陛下还没有旨意下来,不算是战前的动员,只是军中的自发行为,夫君应该也能感觉到。” 赵启明的确感觉到了。但他没想到静安公主竟然没有否认战争发生的可能性,所以他扔了手上的点心,接着又问:“你说陛下可能有旨意下来,这么说今年的确可能有战事?” “只是有这个可能。”静安公主仍然在看书:“所谓忠臣良将,文死谏武死战。军中的反应强烈点这也可以理解,但是不是今年动手,还要看陛下和群臣商议的结果。” “为何如此突然?”赵启明觉得很意外。但转念他又想起了灌夫和李敢所透露出的信息:“难道是因为最近匈奴袭扰边境的事,让朝中有了再次发兵北上的想法?” “不是最近袭扰,自从北军从河套撤出之后,匈奴的小动作就没听过。”静安公主说:“朔方郡是主要目标,忠勇侯已经数次领兵出战,前些日子还因此负伤。” “忠勇侯是谁?” “李广。” “李广受伤了。”赵启明直接坐了起来:“为何我没听到消息?” “那都是小规模的冲突,忠勇侯多次领兵,真正和那些匈奴人作战也就那么几次。”静安公主见赵启明关心这件事情,便放下书来说:“放心,忠勇侯并无大碍。” 赵启明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 但他肯定李敢是知道的,这也就能结束为何在手雷和火炮的事情上,李敢为何表态支持,并且还有点想要说服他的意思。现在看来,李敢分明是想替父亲李广报仇。 “你也知道匈奴人的作战方式。”静安公主说:“尤其是河套之围以后,短时间内无法组织大军,所以对边境都是以骚扰为准,等他们烧杀抢掠之后,忠勇侯领兵赶到,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赵启明的表情阴晴不定。 和之前的战争相比,小范围内的冲突的确不算严重,但是听到边境被匈奴人恣意烧杀抢掠,难免让人有些窝火。尤其是李广负伤消息,连赵启明都忍不住关心,何况是李敢? 这下事情全明白了。 之所以军中如此急切的想要手雷和火炮,甚至要求千里马提前交付,都是受到边境的冲突影响,所以眼下还没有汉武帝的兵符,军中却已经自发的开始了准备工作。 “现在边境上的战事,都是忠勇侯和五原郡守王恢去应对。”静安公主见赵启明脸色难堪,便安慰说:“以忠勇侯的本领,只要匈奴没有大军集结,边境上出不了大事。” “河套之围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那军臣单于休养生息了一年,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赵启明脸色阴沉的说,毕竟河套被我们夺回来了,还有左贤王的故地,军臣不可能善罢甘休。” “夫君何意?”静安公主笑容玩味:“也想今年就发兵北征?” “现在我还真有这个想法。”赵启明站了起来,在火盆附近转了几圈,然后抬起头朝静安公主说:“这种事情最好是先下手为强,要是早知道边境上的事情,我也肯定会支持军中做准备。” “那夫君觉得,应该如何做准备?” “没有陛下的许可,现在谈战争动员还为时尚早,估计这也是灌将军和李敢不把情况跟我明说的原因。”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继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但战争动员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静安公主彻底把书放了桌子上,然后看着赵启明,洗耳恭听。 “先要确定兵力。”赵启明停下脚步:“马邑之战和河套之战,基本都是骑兵的战功,步兵虽然也有贡献,但后勤的压力太大,这次要是再出兵,应该尽量减少步兵。” “军中的老将也是这个意思。”静安公主点头:“真正开始全面战争才知道,步兵遇上那些草原民族,除了弓弩之外,对匈奴骑兵的伤害有限,但伤亡却也不少。” “也不能不让步兵上。”赵启明接着说:“弓弩手必不可少,何况除了步兵之外,北军其实也没多少骑兵可用,要是不带上步兵,北军的骑兵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当然不能不带。” “不如这么安排。”赵启明走到静安公主面前坐下:“弓弩手必不可少,这是必须要有的,后勤当然也需要保障,但除此之外就只要负责火炮。” “火炮?”静安公主感兴趣道:“我刚听说手雷实验成功了,现在武库正在准备大量生产,可火炮到现在也没消息,夫君觉得真要今年开战,火炮能交付军中?” “应该可以。”赵启明认真的说:“江大人如果遇到难题来找我,到时候我也会帮忙,总之要在战争开始之前,起码把火炮弄出来,让那些随行的步兵有东西可用。” 静安公主点头:“那陆空作战呢?” “恩?” “就是热气球。”静安公主笑着道:“听说最近绛侯有了新的想法,打算把刚试验成功的手雷弄到热气球上去,在天上对地面部队形成打击,听说这还是你提出来的。” “这叫空袭。”赵启明解释说:“两军交战之前,先让热气球带着手雷压上去,看清楚了对方的部署,就立即将情报传到后方,之后可以开始扔炸弹,展开斩首行动。” “斩首行动?” “就是清除重要目标,比如对方的主将。” 静安公主感兴趣的说:“这斩首行动真能在百万军中,斩杀敌军主将?” “情况允许的话,有这个可能。”赵启明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可能在说大话了,便摆手道:“那要看战场上的情况,现在就说这话为时尚早,有点纸上谈兵的嫌疑。” “纸上谈兵也是战争动员之前的必要过程。”静安公主道:“夫君把这新的战法说清楚,毕竟热气球和火炮这些东西出自夫君之手,没人比夫君更懂得新战法的安排。” “那我接着说?“ “先把这空袭说清楚?” 赵启明点头,想着美军在伊拉克的战法,然后说:“空袭的目的是摧毁重要目标,除了斩杀对方的主将之外,还可以袭击大营,烧毁对方的粮草。”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笑了:“夫君说胡话,那匈奴人哪来的粮草?” 这太丢人了。 赵启明忘记了匈奴人的作战特点,根本是不带粮草,这是军事上的基本常识。可他只顾着套用美军的战法,居然还要静安公主这个小妇人来提醒他,这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事。 “那就烧他们的草场,杀他们的牛羊。”赵启明不喜欢没面子,所以他给自己又找了个目标:“最好能发动夜袭,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的马肯定要集中起来,那就乘热气球从空中炸他们的马。”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说:“那热气球我见过,在高处行动自如,地面上的人根本无计可施,在这样的优势下,就算不能袭击对方的马,也能让对方的整个大营夜不能眠。” “就是这个道理。” “那然后呢?” “然后?”赵启明想了想,然后接着说:“等空袭结束,清除了重点目标,就可以让地面部队进攻,但地面部队进攻也要有先后顺序,正确的做法是让炮兵先上。” “炮兵?” “就是那些用火炮的步兵。”赵启明解释说:“那才是真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让他们进行火力覆盖,射程之内的敌军马上就溃不成军。”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道:“夫君竟然谈笑间为我汉军又加了个兵种,这也算开历史之先河,要是真能让这些人在战场上立威,只怕夫君也要名垂青史了。” “我本来就要名垂青史。”赵启明得意道:“李敢那可是我学生。” “原来夫君是打算借岸头侯的名号,用裙带关系被写进史书?” “要你管?”赵启明眯着眼睛:“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扯什么史书。” “夫君教训的是。”静安公主笑着拿起毛笔:“夫君接着说,妾身都记下来。” “恩。”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接着说:“等炮兵的火力覆盖之后,地方肯定就已经东倒西歪了,这个时候再让骑兵上,冲散敌军最后的组织,剩下的就是割人头,清点军功了。” 静安公主点头,提笔书写。 第五百二十九章大炮兵的设想 其实赵启明所说的新战术,都是现代战争的基本理论。虽然公元前的军工业还很落后,但既然已经有了热气球和即将出现的火炮,就必须要有全新的战争方式。 这在公元前是完全陌生的理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静安公主,也只能通过她所看到的热气球,和设计图上的火炮,去想象赵启明所描述的战争方式。 好在静安公主勤学好问,在赵启明讲解现代战争的理念时,她把内容完整的记录下来,还能提出很多有水平的问题,让赵启明能在不断的回答中,将理论补充完善。 “现在说关于炮兵的问题。”赵启明在屋子里走动着,边想边说:“最好让他们从步兵中独立出来,至少在选拔方式和日常训练的内容上,要有别于步兵。”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停止了书写:“夫君的意思是,这些人不需要作战,就不需要按照孔武有力的要求去选拔,也不需要这些人日常的训练中熟悉兵刃?” “说到重点了。”赵启明停下脚步;“这炮兵首先必须熟悉火炮的性能,既懂得火炮的维护,也要懂得怎么使用火炮,比如掌握火炮的精度和射程。” “精度?” “就是打得准。”赵启明比划了下:“这需要算学方面的知识,懂得计算攻击地点和火炮发射地点的距离,然后调整好火炮的角度,更好的命中目标。”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无奈的说:“能懂得算学的人整个长安城都没有多少,更别说是军中了,夫君的这个要求恐怕太过苛刻了些。” “不需要所有的炮兵都懂得计算。”赵启明解释说:“这个人可以是军官,作为发号施令的人,等计算出了以后,让他来决定怎么发射,同样的道理,也要有专门的人负责装填弹丸,和最后的点火工作。” “夫君说的是分工吧?”静安公主好像明白了 “没错。”赵启明说:“弹药这东西很笨重,同时也是危险品,要保证运输和装填的过程中不出意外,这需要技巧,还有最后的点火工作,也讲究掌握最佳时机,同样需要相关技能。”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 这让赵启明有些不解;‘说正事呢,你怎么还笑起来了?” “夫君见谅。”静安公主重新开始书写,与此同时也说道:“妾身只是想起瓷器作坊,觉得那里面的工人师傅,和夫君所说的这炮兵分工,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恩?” “流水线。”静安公主边记录边说;“这是夫君提出的概念,讲的是瓷器作坊里的的各司其职,不同的工匠负责不同的程序,让他们配合起来就能烧出精美的瓷器。” “就是这个道理。”赵启明满意的说:“果然不愧是我媳妇。” “多些夫君夸奖。”静安公主抬起头,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继续说:“这些人只需要少量的战斗训练,多数时候只要让他们掌握好各自的技能,计算的人就专门研究计算,点火的人就掌握好点火的技能,负责装填弹丸的处理好弹丸就是了。” “有道理。”静安公主点头,继续书写。 “另外还要配备随行技工。” “技工?” “就是负责火炮维护和保养的人。”赵启明解释说:“火炮这东西别看塔笨重,但其实金贵的很,需要有人进行擦拭和保养,包括调试的工作,这些事情炮兵自己也可以做,但如果遇到火炮受损的情况,就必须有专人负责修理,让火炮能重新使用。” “夫君所说的后勤方面军需人员。”静安公主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战场上的兵刃和铠甲损耗的厉害,需要有专人负责修复工作,保障军需的正常使用。”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想了想:“这我没听说过,但是只要火炮离开武库,就必须有技工陪同,最好是直接从武库里那些熟悉火炮性能的工匠。”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继续书写。 “最后就是日常的训练了。”赵启明重新坐了下来,躺在太师椅上的同时,抓了把点心吃着:“这就没什么技巧了,只有通过反复的训练,才能掌握好火炮的性能,说白了就是要舍得花钱。” “舍得花钱?” “弹丸都是要钱的。”赵启明说:“这和冰刃可不同,冰刃损耗了可以修复,炮弹射出去就没了,所以这好的炮兵,都需要用弹丸给堆出来。” “有意思。”静安公主笑着,把这段话都记了下来。 “就这些吧。”赵启明吃着点心说:“今天就想到了这么多,已经说得我口干舌燥了,以后还有补充的再告诉你。”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放下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 赵启明随意的看了眼,有些意外的说:“居然写了这么多?” “你以为呢,手都写酸了。”静安公主拿起这张纸,打量完了之后,重新放下来,朝赵启明说:“不过也难为夫君了,竟然能吃着点心就弄出了新的兵种,连人员编制都事无巨细,讲的如此清楚,要是让军中那些老将看到,恐怕又要争相传阅了。” “这些战法没什么特殊的。”赵启明说:“要让军中那些老将老组建刨冰,我说到的东西他们也能想得到,只是需要些时间,我现在提前帮他们整理清楚,是为了让以后的炮兵组建少走弯路。” “难得夫君谦虚。”静安公主笑道:“这组建炮兵的纲要,妾身可交出去了?” “交吧。”赵启明吃完了点心,拍去身上的碎屑:“至于制作火炮的事情,过些日子我去武库看,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就想办法解决了,让火炮早点做出来,就能组建炮兵了。”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说:“夫君现在气消了吧?” “恩?” “刚说到边境上的事情,尤其是忠勇侯负伤,夫君看上去很生气。”静安公主感兴趣的看着放松下来的赵启明:“说完这些对付匈奴人的新战法,夫君心里的气就消了吧?” “那是当然,没见最近军中都在做战争动员,都想着今年之内就去找匈奴人算账。”赵启明眯着眼睛说:“我不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替李广将军和边境上的军民手刃敌人,出谋划算还是能做的。” “早知如此,就应该把边境上的事情告诉夫君。”静安公主好笑的说:“没准夫君盛怒之下,早就把这火炮都已经做出来了也说不定。” “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我是如此厉害的人。”赵启明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朝静安公主问:“对了,张骞现在到哪了?” “这谁知道?”静安公主整理者桌子上的纸笔说:“过了阳关就没传消息了。” “怎么能没消息?”赵启明紧张的说:“不会出事了吧?” “过了阳关就是我大汉的领土,能出何事?”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本来也没多远了,总不能每天都传消息,夫君关心则乱,还是不要太着急了。” “我还真有点着急。”赵启明说:“马上都春耕了,还等着那些种子呢。” “到了自然会告诉你。”静安公主说:“在此之前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恩。”赵启明点头:“的确要做好准备了。” 第五百三十章侯府新成员 说完了组建炮兵的组建,赵启明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 得知了边境上的事情,尤其是李广受伤的消息,让他受到了很大的触动。除了对火炮的提前交付采取了支持的态度之外,他还为组建炮兵部队提供了意见,都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边境上的军民,还有在战场上负伤的李广报仇。 可如果没有把火炮弄出来,再多的理论也只是纸上谈兵。 所以他决定,接下来应该多关注火炮的锻造工作。 江大人最近没来找他,想必是刚结束了手雷的实验,还没开始对火炮的研究。如果接下来遇到了没办法解决的难题,让江大人再次来侯府请教,赵启明愿意帮忙。但就算江大人没来找他,他最近也要去武库,去了解火炮研发的进度,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刚好最近有空,不如就找个时间过去吧。”想到这里的时候,赵启明来到了侯府外。 前院里有嘈杂声传来,似乎很多人都聚集着,听起来很是热闹。 “难道是知道今天要回来,特意组织起来迎接我的? 赵启明很是欣慰,毕竟不是所有的老爷都能受到如此的爱戴。 他他翻身下马,然后特意整理了衣衫,打算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接受大家的欢迎,然后亲切的和大家挥手致意,展现出深受群众爱戴良好形象。 可等他整理好了衣衫,他在外面站了半天,也没等到群众的迎接,倒是扫地僧走了出来,结果看到他的时候很是吃惊的说:“小侯爷,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不知道小侯爷要回来啊。 赵启明有些失望。看来院子里也不会有人迎接他了。 想到这里,他朝扫地僧问:“院子里吵什么呢?” “是鸡苗。”扫地僧高兴的说:“钱管家把收的鸡苗送来了,大家正在看呢。” “鸡苗送来了?”赵启明很感兴趣,但大家宁愿去看鸡崽子也不来迎接他,让他觉得受到了冷落,认为这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他面无表情的朝扫地僧说道:“鸡苗有什么可看的,我那么老远都听的到吵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侯府是赶集的街市,简直是不成体统。” 听到这话,扫地僧赶紧闭嘴。 “以后注意点。”赵启明把马鞭交给了扫地僧,然后走进了侯府。 如他所想,院子里的确没有人迎接他。 这些不务正业之人,此刻正聚集在院子里。当看到赵启明走过来,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惊喜。可赵启明表情难看,他们也赶紧收敛了笑意,然后互相间提醒着,然后朝小侯爷行礼。 赵启明表示很不满。 他本想当面这些人的面训话,让他们知道不务正业的后果。可是当人群散开,他看到了那些鸡苗,就顾不上教育自己的员工了。 难怪侯府的人都跑来看热闹,这么多的鸡苗的确让人觉得新鲜,连赵启明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些小生命。 老实说,这么多的鸡苗的确是吵了些,再被这么多的人围着,侯府的院子的确有点乡村赶集的意思。但仔细看这些小东西,身上还带着出生时柔软的绒毛,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黄色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这让赵启明感觉很有意思,便弯下腰来问:“这怎么还有的大有的小?” “这是钱管家从附近的村民家里收上来的。”说话的是细柳,他看到赵启明表情不再难看,就重新蹲了下来,把跑出来的鸡苗抓住,然后放到装着鸡苗的筐子里:“有的村民送来的鸡苗昨天才刚破壳,有的是开春之后就已经开始养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终于明白。 在他的那个年代,包括他曾经工作的基层农村,鸡苗都是从养鸡场里买的。 养殖场里有孵化机,能保证小鸡破壳而出的时间,这就叫养殖工业化。 养殖户从养殖场里引种,到手的鸡苗育龄都差不多,生长的状态也很相近,所以看到的鸡都很相似。而公元前的社会没有养殖场,更没有孵化机,钱管家不得不从村民的家里收鸡苗。这些鸡苗破壳的时间不同,喂养的方法不同,当然就显得没那么相似。 从体型上判断,那些黄色的似乎是破壳不久的,白色则应该喂养了些时日。 “还是稍微大点的比较好。”赵启明说着,从竹筐里抓了只小鸡出来。 这只小鸡身上是黄色的绒毛,说明是刚出壳的小鸡。可这小鸡年纪不大,但性情很是刚烈,不停的拍打着没有充满绒毛的翅膀,还用嘴去啄赵启明的大拇指。 “小侯爷留心。” “没事。”赵启明笑着说:“有点意思,还敢跟我动武呢。” 他打量着手里的小鸡,金牙从他背后神过头来,似乎也对这小生命感兴趣。 “金牙很喜欢小鸡。”细柳开心的说。 “估计是没见过。”赵启明笑着,把小鸡伸向金牙:“比你好看吧?” 金牙的确没见过这种小生命,所以她打量着赵启明手里的小鸡。然后她做出了出人预料的举动。她竟然张开嘴,然后朝着小鸡伸去。 “不准。”细柳眼疾手快,赶紧挡住金牙的嘴,着急的说:“这不是吃的东西。” 赵启明好笑,看来金牙是把这小鸡当成小笼包了。 “不过仔细看,这家伙还真有点像小笼包。” 赵启明继续打量着小鸡,可这时他感觉脚上有点动静,低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旺财也来了,这会儿正踮着脚伸长脖子。 看来这家伙也对小鸡很感兴趣。 赵启明深知,旺财表面凶悍,实则外强中干,内心其实是个温柔的美男子,绝对不会像金牙那样把小鸡当成食物,所以他弯下腰来,把小鸡递到了旺财的面前。 旺财果然没有把小鸡当食物,只是好奇的闻着,然后兴奋起来,不停的跳着。 赵启明觉得有趣,便把小鸡放在了地上。 旺财兴奋坏了,围着这小鸡转个不停,还发出兴奋的叫声。 “这是把小鸡当成玩具了。”赵启明好笑的说。 细柳也满脸的开心。 可谁知这个时候,围观群众忽然发出惊呼,赵启明刚转过头去,就看到大白鹅不知从哪里杀了出来,直接朝着旺财的屁股啄下去。 这下旺财也顾不上玩伴的,夹着尾巴就跑,还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见到这样的情况,赵启明赶紧想把小鸡护住,谁知大白鹅赶走了旺财之后,就站在小鸡的面前,看着赵启明叫个不停。看样子,居然还有点想保护那小鸡的意思。 “这家伙不会把这小鸡当成同类了吧?”赵启明莫名其妙,细柳也有些茫然。 可看着那大白鹅的样子,的确是在保护那只小鸡,并敌视的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小鸡恐怕别想送去太平寨果园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侯府花园恩仇录 正如赵启明所猜测的那样,被命运眷顾的小黄鸡最终还是没有被送去果园。 作为侯府花园的精神领袖,横行无忌的黑社会分子,大白鹅信奉“老子就是王法”的霸权主义。被它所霸占良家妇女,哦不对,是被它所霸占的小黄鸡,即便是侯府的扛把子赵启明也无法将其救出火海,只能眼看着小黄鸡沦为黑社会分子手中的玩物。 “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赵启明看着鱼池边,痛心疾首的说:“那是多么天真烂漫的小黄鸡,她本来应该在自己父母的保护下健康快乐的成长,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可谁知这大白鹅目无法纪,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逼良为娼的事,落入魔掌之中的小黄鸡此刻该是多么的绝望?” 听到这话,站在赵启明身后的细柳茫然的说:“可小黄鸡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细柳没看错,小黄鸡的确很开心的样子。 在花园的水池边,大白鹅正带着小黄鸡出来遛弯,有了跟班的大白鹅神清气爽,背着翅膀的同时还停着肚子,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很像学校里的训导主任。 而小黄鸡小步快跑的跟在后面,本来就追不上大白鹅,还经常心不在焉的停下来啄食地上的嫩草,直到发现大白鹅已经走远了,才叽叽喳喳的追上去。每当这个时候,大白鹅就停下脚步,转过头朝小黄鸡叫上两声,然后继续往前走,就像带着孙子出来纳凉的老干部。 “这都是假象。”赵启明坚持认为小黄鸡是被大白鹅绑架了:“如果不是因为被大白鹅霸占,这小黄鸡这时应该跟她的父母快乐的生活,又怎么会沦落到成为大白鹅的跟班?” “可小黄鸡是钱管家从村民手里收上来的,那时候就离开父母了。” “你难道想说,钱管家才是拆散别人家庭的罪魁祸首?” “可钱管家也是听了小侯爷的命令。” “大胆。”赵启明恼羞成怒,指着细柳说:“你到底是哪头的。” 细柳闭了嘴。 “你居然还帮着大白鹅?”赵启明失望的说:“你简直太对不起旺财了。” 旺财最近很抑郁。 不管这小黄鸡是玩具也好,是天可真爱的宠物也罢,总之是人家旺财先看上的,结果大白鹅横刀夺爱,赶走旺财的同时还霸占了小黄鸡。如此恶劣行径,如同夺妻之恨,杀父之仇。可旺财是出了名的外强中干,没胆子去跟大白鹅决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黄鸡被大白鹅抢走。 在大白鹅带着小黄鸡出来遛弯的时候,旺财就站在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看到小黄鸡和大白鹅的亲密无间,旺财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原本见谁都摇的尾巴垂了下来,耳朵也耷拉着,表情沧桑的目视远方,连赵启明仍在他身后的石头都不理睬。 “这以后还怎么看家护院?”赵启明看着可怜的旺财,同情的叹息道:“多好的老狗,就这样被击垮了,带着如此的耻辱,正不知他将来要怎样面对绝望的人生。” 正说话间,钱管家来了。 “恐怕小黄鸡是带不走的。”赵启明朝钱管家说。 钱管家行礼,然后也看着鱼池边,点头说:“留下来也好。” 此时的大白鹅已经把小黄鸡带到了鱼池边上,停下脚步之后这大白鹅朝小黄鸡叫了声,然后就走到了水里,先清洗了身上的羽毛,接着朝小黄鸡叫了两声,便紧接着朝鱼池中游去。 “这是在让小黄鸡跟他去水里?”赵启明找到了证据,刚好钱管家也在,他便义正言辞的说:“这简直就是虐待,人家小黄鸡根本不会游泳,强迫小黄鸡去水里,就是想要人家的命。” 小黄鸡的确不会游泳。 眼看着大白鹅已经到了鱼池的中央,小黄鸡有些着急的叫着,尝试着下水但始终不敢。等到大白鹅已经快到对岸了,小黄鸡终于有些害怕,开始沿着岸边朝对面的大白鹅跑过去。 可谁知刚跑没多远,小黄鸡慌不择路,撞在了金牙的腿上。 此时的金牙正在岸边吃草,感觉到腿上的动静,便转动天鹅般的脖子。当她看到可怜的小黄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便把头垂了下来,用鼻子推着小黄鸡,使小黄鸡终于站了起来。 小黄鸡很感谢金牙,站起来之后就朝着金牙愉快叫着,似乎很喜欢金牙。 金牙也很喜欢小黄鸡。她亲昵的用鼻子碰了碰小黄鸡,小黄鸡也朝她叫着表示自己的喜欢。在如此温馨的气氛之下,金牙似乎有了的食欲,便忽然间张开嘴,吧唧一声含住了小黄鸡。 赵启明倒吸一口凉气。 细柳也惊呆了,赶紧就往过跑。 这一幕刚好也被快要上岸的大白鹅看到了。黑社会分子急眼了,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如同铁掌水上漂的裘千仞那样,拍打着翅膀略过鱼池,紧急赶去支援。 金牙没想到自己吃个小笼包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疑惑间她看了看跑过来的细柳,又看了看突然成为武林高手的大白鹅,犹豫了下之后她又吧唧一声把小黄鸡吐了出来。 小黄鸡惊呆了,身上充满口水的滚在草地上。而金牙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刚好发现了几只春天里的蝴蝶,便又迈着优雅的步子,去跟蝴蝶玩去了。 大白鹅终于来到了小黄鸡的跟前,用嘴帮助小黄鸡站了起来。 这时候细柳也过去了。 于是大白鹅激动的朝细柳告状,还想去找金牙打架,好在细柳抓住了它的脖子,把它给拽了回去。于是大白鹅就不再理会金牙,开始安慰着受惊之后不停叫着的小黄鸡。 看到这大白鹅如此疼爱这小黄鸡,赵启明已经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泼脏水了。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转过身来,朝钱管家说:“对了钱叔,您找我什么事来着?” 钱管家看了眼大白鹅,然后捋了捋胡须说:“马上就要到清明了,东乡亭和西乡亭都做好了春耕的准备。至于太平寨那边,虽然鸡苗和鸭苗送了过去,果园也开始剪枝上肥,唯独这水稻还需要小侯爷拿主意。” “杂交水稻?”赵启明莫名其妙:“难道农事监的人还没过去?” “过去了,但杂交水稻的事情,除了诸葛先生之外,只有小侯爷懂。”钱管家解释说:“那农事监的主事之人今天就在太平寨,说是想来拜访小侯爷和诸葛先生,请教这杂交水稻的学问,但又怕贸然拜访过于唐突失礼,所以便请老臣先来请示。” 听到这话,赵启明没有急于答复,先沉思了片刻。 对于那农事监的主父偃,他至今还是有所忌惮,不想过多的接触,更不想在此人的眼皮子底下干涉太平寨的事务。但是人家主父偃也说了是亲自过来拜访,还是为请教学问而来,还真不能不见。 想到这里,赵启明才朝钱管家说:“那就见吧,这件事钱管家您来安排。” “是。”钱管家点头,然后说:“还有件事。” “什么事?” “坊间传闻,张骞的使团已经到达长安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马上站了起来,满脸的惊喜:“张骞真的已经到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出使西域的收获 公元前一百三十四年春,张骞结束了对西域的出使之后,回到国都长安。 在此之前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张骞和堂邑父所带领的使团深入西域腹地,带去了中原的丝绸和瓷器,也带回了西域的奇珍异货,让汉朝的百姓终于了解到,匈奴之外还有如此物产丰富的国家,也西域的国家知道,在遥远的东方还有汉朝这样的强大的国家。 毫不夸张的说,张骞为东西方文明的交流起到了历史性的作用。 但与此同时,代价也是惨重的。 张骞出发时有百人规模的使团,重新回到长安却只剩下二十余人。在艰难的行军当中,张骞和堂邑父所带领的使团穿过戈壁滩和荒漠,时常遇上人烟稀少和水源奇缺之地,甚至在无法补给时必须以猎杀野兽为食。 在经过了如此艰难的跋涉之后,许多的随行人员都客死异乡,甚至就连张骞也在乌孙国重病,险些命丧黄泉。 “是挺不容易的。”赵启明点头。 张骞已经到达长安的传闻被静安公主所证实。这让赵启明终于放下心来。但听到静安公主说到使团的死伤惨重,他也不免有些唏嘘,感叹张骞此行的艰辛。 “所以更加应该有所封赏才对吧?”他看了眼静安公主。 此时的静安公主正坐在自家花园的软榻上,听到赵启明的话笑道:“这就不用夫君费心了。陛下有感于张骞的不畏艰险精神,封张骞为博望侯,赐食邑千户。作为向导的堂邑父虽是匈奴人,也被封为奉使君,所有死难者也都有抚恤。” “只是嘉奖博望侯不畏艰险的精神?”赵启明注意到了静安公主的措辞,从软榻上做起来说:“如果使团完成了使命,就应该论功行赏才对,现在只说精神不说使命,难道使团此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夫君说的是联合西域诸国,抗击匈奴的使命吧?” “当然。” 静安公主想了想说:“按照陛下的意思,是让博望侯去找到大月氏,这大月氏和匈奴有世仇,更容易和我朝联合起来,但正如你之前所说,大月氏已经从西域迁移离开,张骞这次没有找到大月氏。” “意料之中。”赵启明不在意的说:“我关心的是其他国家。” “比如夫君之前提到过的乌孙?”静安公主笑了:“连博望侯也觉得匪夷所思,夫君从没去过西域,却对乌孙的态度如此清楚,这乌孙的确是西域诸国之中,对我朝最感兴趣的国家。” 赵启明感兴趣的说:“你的意思是,乌孙答应了联合?” 静安公主解释道:“其实刚到西域,那些国君都对使团以礼待之,但说到联合起来抗击匈奴,基本都把话题绕了过去。毕竟匈奴在西域经营多年,那些国家才刚接触我朝。” “那然后呢?” “然后河套之战发生,博望侯有意散布消息,那些西域国家才知道,我朝有击败匈奴人的实力。”静安公主说到这里,脸上有了笑意;“从那时起,才有些国君对联合我朝产生了兴趣,其中尤其以乌孙的态度最为强烈。” “太好了。”赵启明说;“我就知道河套之战以后,会影响到西域的形势。” “先别急。”静安公主笑道:“那些对联合我朝感兴趣的国君,也只是感兴趣,并没有立即答应,甚至就算态度最为强烈的乌孙国,其王后本就是匈奴人,这乌孙国君希望和我朝保持良好的关系,目的是想在两方之间权衡,说白了就是两边都拿好处,两边都不得罪。”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沉思起来。 其他的国家很好理解,毕竟刚开始接触汉朝,只是听说了河套之战的消息,还不能使他们立即倒向中原。可乌孙有了匈奴人的王后,还想和汉朝建立良好的关系,这就有点复杂了。 简单来说,这乌孙现在应该没有联合汉朝抗击匈奴的意愿。正如静安公主所说,当汉朝和匈奴势均力敌的时候,这乌孙两边都不想得罪,又想两边都建立良好的关系,要让他们出力恐怕没那么容易。 “但如果他们知道我朝国立远胜匈奴,应该就不同了吧?”赵启明说:“到时候其他的国家不会再观望,乌孙国这种墙头草的国家,应该也会背信弃义,马上倒向我朝了。” “博望侯是这样的想法。”静安公主说:“所以他带了很多商队过来。” “商队?” “西域的商队。”静安公主笑着说:“博望侯带去的丝绸和瓷器,在西域诸国很受欢迎,加上那些国家的国君,也有意试探我朝的情况,所以博望侯提出通商的建议之后,那些国君中有很多都响应了号召。” 听到这话,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博望侯这次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很多的西域商队,而这些西域的商队此刻就在长安城中?” “这也是博望侯最大的贡献。”静安公主说:“按照陛下的想法,博望侯到了西域,最好能带来西域诸国的使节,可眼下西域诸国大多持观望态度,这些投石问路的商人,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这话没错。”赵启明说:“通过这些商人,西域能了解到我朝的国立,对联合起来抗击匈奴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当然更重要的是只要有商人的频繁往来,这商路就打开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先不说商路,就说博望侯这次的使命,虽然没能找到大月氏,联合西域诸国的的想法也未能成行,不过也算是不错的开始,陛下理应嘉奖。” “不容易了。”赵启明说:“这年头没有军功就封侯,也很少见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打趣道“夫君升爵,不也没有战场上的军功?” “我哪能跟博望侯比。”赵启明摆手,然后说:“刚才谈到的都是博望侯出使西域的主要任务,但除此之外我还关心其他的收获,你要知道情况的话就先告诉我吧。” “夫君说的是西域的物产?” “也就是那些瓜果蔬菜。”赵启明期待的看着静安公主:“种子可带回来了?” “带了。”静安公主笑着说:“我虽然没见过,但传闻带了不少的东西,连陛下也对西域的物产之丰富感到意外,那些商人也投其所好,献给了陛下很多的种子。” “这太好了。”赵启明难忍激动的问:“那些种子现在在哪?” “陛下知道博望侯和你的约定,准许博望侯将种子交给你。” “那博望侯现在在哪?” 静安公主无奈道:“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博望侯刚从西域回来,昨天才拜见了陛下,今天紧接着就去看望魏其候,之后无论如何也应该休息些时日,调养好身体。” 赵启明抓耳挠腮:“那我就只能等着?” “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何必在乎这几日?” “也是。”赵启明搓着手:“我就边等博望侯调养好身体,边准备菜地吧。” 第五百三十三章别有目的 随着张骞被赐封的消息流传开来,使团回到长安的传闻终于被证实。 有消息灵通的权贵讨论着出使西域的收获,也有好事之徒捕风捉影,散布着此次出使西域的所谓“详情”。有很多人直到这时才知道,汉武帝居然派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讨论。 汉武帝联合西域诸国抗击匈奴的意图已经不再是秘密,长安城里多出来的西域商人,也使得通商的消息在坊间流传。传说中张骞带回了很多中原的确所没有的西域物产,更是引起了广泛的猜测。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对西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别说是市井百姓了,就连农事监的主父偃,在说起张骞出使西域时也不禁感慨:“听说那西域诸国,距离长安最近也有上千里,远的甚至有上万里。博望侯文人出身,却能不畏艰险,实在让人佩服。” 此时的主父偃正和赵启明走在太平寨的村子里。 眼看着清明刚过,东乡亭和西乡亭的小麦都已经开始了播种,太平寨的水稻也到了应该有所准备的时候。主父偃作为农事监的管事,本想亲自去东乡侯府拜访,请教杂交作物的学问,谁知赵启明这天自己过来了,于是两人便到了太平寨的村子里。 在静安公主的推动下,农事监前些日子正是成立。这个下属少府的部门在长安城办公,但因为要负责杂交作物的事情,经常往来太平寨,所以孙里正让人整理出了一个院子,供农事监的人居住。 赵启明今天之所以来太平寨其实别有目的,但为了表现出礼贤下士的作风,他在跟主父偃说起正事之前,必须象征性的来视察农事监的居住情况。当主父偃谈到了张骞出使西域,他当然也要应付几句。 “的确让人钦佩。”赵启明走在院子里,查看着农事监的住宿情况,随口说道:“听说过戈壁滩的时候,渴死的人就有好几个,即便是博望侯也在乌孙国染上重病,险些客死他乡。如今能平安归来,真可谓是死里逃生。” “还有这种事?” “少监难道没听说过?”赵启明煞有其事道:“那还不是最可怕的,听说使团在路上经常遇到野兽,尤其是在野外遇见成群结队的狮子,使团中的马夫为了保护受惊的马匹,当着其他人的面被狮子拖走,博望侯和堂邑父不准任何人去追,只能眼看着那马夫被狮子拖到远处,分而食之。” 主父偃毕竟是斯文人,赵启明原以为说到野兽吃人这种事情,能把这主父偃给吓住。可没想到主父偃听完之后,表情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点头说:“那马夫尽忠职守,也算死得其所。以陛下的仁慈,必定善待其家人,让亡灵在九泉之下安息。” 这是多么无趣的人。 赵启明生平最痛恨这种坐怀不乱的家伙。就好像你带着他去看恐怖片,只有你被吓得脸色发白,这家伙却神色如常的坐在你的旁边,告诉你说今天的爆米花不好吃。 “不过这狮子是何物?”主父偃忽然问。 “是西方的野兽。”赵启明说:“也就是传说中的麒麟。” “麒麟?”主父偃感兴趣的说:“那西域诸国,竟然能有如此祥瑞之兽?” 还别说,西域那边真有狮子。 听静安公主讲起来的时候赵启明也觉得吃惊。因为按照他的记忆,狮子好像是只有在非洲大草原上才有的野兽,不可能出现在现在的西域,也就是后来的新疆和中亚地区。 但后来他忽然想到,印度是有狮子的。 如此说来,中亚地区在古代也有狮子也可以理解。说不定就是因为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增加了东西方的文明交往,才让那里的狮子逐渐灭绝,以至于到后来只剩下印度才有狮子。 “少监难道忘了,千里马也是从西域来的?”赵启明如此回答。 主父偃觉得有道理,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说:“看来这西域的确物产丰富。” “那是。” 说着这话时,郑国来了。 这家伙成为了农事监的监丞,这太平寨的住所就是他负责的。赵启明当面跟他了解了农事监在此处的生活情况,这慰问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之后他就和主父偃,还有郑国走到了村外。 此时太平寨的农田里正在为春播做准备。从去年秋收之后就已经干涸的水田重新放水,站在太平寨的高出看去,能亲眼目睹那泾河之水,顺着四通八达的水渠,逐渐流进水田之中。 “这水渠修的好。”主父偃背着手,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也不吝啬夸奖:“听说是监丞大人带领太平寨的村民,经过了反复的修缮,才有如今的规模。作为地方官,监丞大人也算尽职了。” “少监大人过奖。”郑国谦虚的说:“这只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听到这话,主父偃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若这满朝文武之中,全是军侯大人这样的诸侯,少监大人这样的地方官,甚至是博望侯这样的持节使,匈奴何愁不灭?我大汉江山又何愁不能富强?” 又来了。 赵启明发现这个主父偃很喜欢唱高调,这同样是他不喜欢的地方。 不过他今天有求于人,还真不能无视了人家,所以他叉开了话题:“若不久之后这杂交水稻能够成功,使我大汉的粮食增产做出贡献,农事监的功劳只怕比起博望侯出使西域,也不逞多让了。” “军侯大人客气。”主父偃背着手,不为所动的说:“这杂交作物如果能够成功,全靠军侯大人的学问,要说论功行赏,农事监指挥略尽绵薄之力,军侯大人才是那当居首功之臣。” “少监客气。” “扯远了。”主父偃这是放下了背着的手,转过身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在下今日本想去侯府拜访,请教军侯大人这杂交水稻之事,难为军侯大人亲自过来,刚好看看这水田中所做的准备,也请军侯大人找出其中的不妥之处,让农事监做出整改。” 赵启明知道主父偃找他的目的是为了杂交水稻,不过这些事情他已经交给诸葛先生了,等明天老神棍过来了,主父偃自然就有了专业的理论指导。至于他今天为何要亲自过来,其实是有其他的目的 “那我就随便看看。”赵启明说着,若无其事的看了眼距离太平寨比较近的那块地,然后不解的说:“为何水渠没有修到这里,如果不能灌溉,只怕会影响杂交作物的生长。” 听到这话,郑国还以为赵启明责怪他有所疏漏,赶紧走上前行礼道:“小侯爷有所不知,这块农田地势较高,暂时还无法完成引水,已经闲置了多年了。” “那也就是说,这块地现在没用?” “的确如此。” 赵启明当然知道这块地现在没用。事实上他今天过来,就是在打这块地的主意。所以他若有所思的说:“既然已经划归到试验田之内了,朝廷也给了应该给的粮食,要是放着不用就太可惜了。” “的确是可惜,但这是也没办法的事。”郑国解释说:“这块地面积不小,以前是村民种豆的地方,可现在划归到了试验田中,也没有让村民继续种豆的道理。” “说的有道理。”赵启明看了眼主父偃,然后说:“不知少监有何看法?” 听到这话,主父偃道:“军侯大人若有良策,还请明示。” 赵启明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还是假装沉思了片刻才道:“少监可知博望侯带回来的西域物产?” 第五百三十四章借鸡生蛋 清明之后,万物复苏。 太平寨村外的大树长出了新叶,去往南方过冬的鸟儿也重新出现在枝头。 赵启明和主父偃盘坐在大树下,面前是孙里正派人送来的粗茶,两人颇有些坐而论道的意思,可主父偃始终都在倾听,没怎么说过话,倒是赵启明说的口干舌燥。 “要说这这西域诸国,最举世闻名的就是羊肉串。”赵启明煞有其事的说:“那里有很多的游牧民族,养出来的羊不比匈奴人的羊差,关键他们还有孜然。” “孜然?”主父偃感兴趣的说:“孜然是何物?” “是种香料,和羊肉串是绝配。”赵启明笑着说;“我手上就有点种子,那是西域商人去年给我带来的,今年开春已经在房前屋后种下了,等到夏天就能收获。,到时候做成孜然粉,洒在烤好的羊肉上,少监肯定喜欢。” 主父偃点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等着军侯大人的羊肉串了。” “小事情。”赵启明豪迈的摆手,然后接着说:“不过这西域诸国,除了千里马和羊肉串之外,还有更好的东西,那就不能不说这吐鲁番的葡萄干了。” “吐鲁番?” “也就是现在的鄯善国。”赵启明再次煞有其事起来:“那鄯善国气候炎热,不适合耕作,但那里阳光充足,最适合葡萄的生长,所以那里做出来的葡萄干,也是举世闻名的好东西。” “原来如此。”主父偃看了眼赵启明:“军侯大人果然是见多识广,所说的这些东西别说是亲眼见到了,就算是在书中,在下也从未听闻过。” “我也是听那些西域人说的。” “难得。”主父偃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不过军侯大人说了这么多,连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都讲的如此清楚,可在下还是不明白,这和这太平寨闲置的空地有何关系?” 终于说到重点了。 赵启明没有急着回答,先端起茶来喝了两口,等重新把茶放回去才笑着说:“可能我说的有些太多,但我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少监,西域的物产丰富,这次博望侯带回来了很多珍贵的种子,但那其实那都只是西域诸国的少部分物产。” 主父偃点头,然后也端起茶来说:“有关博望侯带回长安的物产,坊间有很多的议论,但多数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至于博望侯到底带了些什么,恐怕知道的人不多。” 听到这话,小侯爷笑了。 主父偃有些不解的困难着他说:“难道军侯大人知道?” 赵启明笑着说:“具体带了些什么,我也不能全知道,只是大概能猜出几样。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博望侯这次带回来的种子,都是要给我东乡侯府的。” “还有这种事?” “其实早在博望侯出发之前,就和我有过约定,我为他的使团帮了些小忙,作为交换,他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都要给我。”赵启明其实不渴,但是为了营造气氛,他重新把茶端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道:“这件事陛下也知道,并且也准许博望侯将种子交给我,让东乡侯府来进行试种。” 听到这话,主父偃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小侯爷的意思是,那些从西域来的种子,可以种在太平寨的闲置农田中?” “的确如此。”赵启明解释说:“我本是想种在东乡亭或者西乡亭的,那里有我东乡侯府自己的土地,但博望侯回来的有些晚了,那些土地都已经播种,所以等我拿到种子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土地可以试种了。” 主父偃点头,然后说;“可太平寨毕竟是军侯大人的食邑,何况那闲置的农田已经划归为试验田,暂时是农事监在使用,要是东乡侯府在这里耕种,只怕不合规矩。” 赵启明知道主父偃会这样表态,但对此他有早有准备,所以笑着道:“少监误会了,其实即便少监同意,也不是东乡侯府来耕种,准确来说我是打算让农事监来种。” “军侯大人的意思是说,让农事监让出农田,还让农事监的人来出力?”主父偃的表情变得严肃:“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会触犯了朝廷律法吧?” “少监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赵启明放下了茶杯;“少监可知道,少府为何要组建农事监,大农令又为何抽调籍田中的人手,来到这太平寨?” “自然是为了杂交水稻。” “这只是农事监眼下的任务。”赵启明认真的说:“少监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杂交水稻的实验成功了,这农事监应当何去何从,难道要就地解散,从少府中除名不成?” 听到这话,主父偃思考起来。 “当然不能让农事监就此除名。”赵启明慷慨激昂的说道:“杂交水稻成功之后,还可以进行杂交小麦的研究,除此之外还有五谷。农事监里遍地都是精于耕作的人才,有了杂交水稻的经验,理应继续下去,改善其他的粮食作物,这是农事监的使命。” 主父偃的表情舒缓了些,朝赵启明说:“是在下浅薄了,以为农事监的任务就是这杂交水稻,经军侯大人提点,才知道农事监的未来,将大有可为。” “少监手底下有这么多能人,理应让他们物尽其用。”赵启明接着道:“除了要改善所有的粮食品种,以后还要让瓜果蔬菜也能达到增产的目的,这就能在造福了种粮食的百姓之后,又为那些种植瓜果蔬菜的百姓做贡献。” 听到这话,主父偃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道:“军侯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农事监不能只想着杂交水稻,既然现在又闲置的土地,就应该利用起来,种植些蔬菜瓜果,试着改善其品种。” “从西域来的种子就是最好的选择。”赵启明说;“这些瓜果蔬菜以前都生长在西域,要是能在气候大不相同的关中地区成功的试种出来,然后推广到更多的地方,让我们大汉的子民都能吃上西域的瓜果蔬菜,这对农事监来说又何尝不是贡献?” 主父偃点头,但没有立即答复,仍然在喝茶。 “少监其实也知道,杂交作物的研究需要很多年才能成功,在此期间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这恐怕会让人轻视。”赵启明继续引诱道:“如果在进行杂交作物的实验期间,能成功试种西域的瓜果蔬菜,陛下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朝中也不会有人轻视农事监。” 主父偃还是喝着茶,没有说话。他显然还在思考。 赵启明知道主父偃的想法,便坦诚的说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毕竟这些从西域来的种子,如果不适合关中的气候,种下去却没有收获,那就太浪费了。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要交给更专业的人来照料。农事监人才遍地,如果能让这些人来照料,比东乡侯府的人去种,当然更加安全。” “既然是博望侯不远万里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而除了陛下之外也只有军侯大人手上才有,自然不能就此浪费。”主父偃的思考有了结果,这时放下了茶杯,然后说:“但在下有要求。”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毕竟能提要求,就说明主父偃同意了他的要求。 所以他道:“少监尽管说,能答应的我肯定都尽量满足。” “对军侯大人来说不是难事。”主父偃看着赵启明道:“要让农事监在试验田里种植这些瓜果蔬菜,军侯大人需要保证有了出产之后,要留下部分的种子,方便农事监以后能继续改善品种。” 这太狡猾了。 赵启明差点没忍住想笑。 主父偃看出了他的如意算盘,也知道他是想用试验田的土地,还想用农事监的人手,然后等到收获的时候坐享其成。所以这主父偃只同意他用试验田的土地,也愿意让农事监负责照料,但等到有了收获的时候却不能让他全部拿走。 按照主父偃的意思,农事监也要分走部分的收获。这自然不是让赵启明最满意的结果。可他根本就是想借鸡生蛋,要是坐享其成,还要拿走全部的收获,让农事监没有半点好处,这恐怕也不现实。 想到这里,他笑着道:“让农事监在有了收获之后留下少部分种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我还要指望农事监不断改善品种呢。不过我也想让少监答应,农事监用这些种子研究出来的改良品种,必须优先提给东乡侯府。” 主父偃考虑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可以。” 第五百三十五章阿克哈的消息 所谓不劳而获,以现代社会的标准来说,是指在北上广拥有住房,还贪得无厌的购买不动产,等到房价飙升之后再把它以高价卖出去,这就是所谓的不劳而获。 但同样的情况在公元前显然是行不通的。 毕竟这里没有大量的流动人口,也没有疯狂的房地产开发商。 以农业社会的标准来说,想要不劳而获,你需要有大量的土地,让别人来为你精耕细作。这样的话即便你好吃懒做,也能在秋收时拿走大部分的粮食,这就是古代的不劳而获。 作为封建贵族,赵启明的确是大地主,拥有很多的土地,但劳动力不是免费的。 按照大汉律法,村民租用东乡侯府的土地,每年只需要上交部分粮食,也就是所谓的交租。而除此之外的更多的粮食,村民要用来作为全家的口粮,也可以拿去换些日常用度。 所以别看东乡亭和西乡亭每年丰收,其实交给侯府的粮食只是很少的部分。 在赵启明看来,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这只是针对穷苦百姓而言。 如果面对的是农事监,有免费使用劳动力的机会,赵启明当然不能放过。 他声称西域的瓜果蔬菜种在试验田,是为了支持农事监的研究,和可持续发展。但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让农事监的农科院专家提供免费的劳动力,为他照料好那些西域的瓜果蔬菜,等到有了收成的时候就能理所应当的拿走别人所有的劳动成果。 主父偃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是种植瓜果蔬菜这件事,的确对农事监有利。 正如赵启明所说,杂交作物的实验要好几年才能有成果,在此期间如果能成功试种西域的瓜果蔬菜,甚至还能继续改良其品种,这对农事监来说也算不错的成绩。 有这样的考虑,主父偃就算知道赵启明的目的,也只能答应他的建议,仅有的要求也只是在瓜果蔬菜有了收获之后,留下些种子方便明年的研究,和以后的改良工作。 就这样,小侯爷拥有了大量免费的劳动力,并且还是农科院专家那种级别的劳动力。有这些人的悉心照料,西域的瓜果蔬菜肯定能丰收。而丰收之后他还能名正言顺的拿走绝大部分的收获。 什么叫不劳而获? 这就叫不劳而获。 想象着瓜果蔬菜丰收的场面,赵启明心情不错的回到了东乡亭。 结果刚到侯府,他就听到了博望侯前来拜访的消息。 “张骞来了?”赵启明满脸的惊喜,然后立即翻身下马,走进了侯府。 此时,博望侯张骞,还有奉使君堂邑父,正坐在正厅里。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使团历经艰辛才回到长安,张骞和堂邑父都吃了很多的苦,即便已经调养了数日,他们依然面黄肌瘦,跟出发前相比,简直就让人认不出来了。 看到赵启明走进来,张骞和堂邑父都起身行礼。面对如此功臣,赵启明受之有愧,赶紧阻止了张骞,然后道:“先生已经贵为博望侯,再行礼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听到这话,张骞笑着点头。 赵启明招呼张骞和堂邑父坐下,看着身材消瘦的他们,不免有些感慨的说道:“看来先生的确吃了很多的苦,这路上的艰辛和磨难,只怕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万幸,总算没有客死异乡。”张骞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好像忘记了历经艰险的是自己,想来是最近说的太多,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了吧:“也多亏了小侯爷的引荐,有阿克哈同行,让使团免去了很多的麻烦。” “举手之劳罢了。”赵启明说完问道:“不过阿克哈为何没来长安?” 静安公主告诉过赵启明,这次随张骞来到长安的西域商人中,没有贩马之人。按照阿克哈的性格,如果真的跟张骞回到长安了,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来到东乡亭。如今张骞已经在长安城修养数日,而阿克哈始终没有露面,赵启明就已经知道那家伙应该是还没到。 不过面对他的询问,张骞和堂邑父的表情有些异样。 “阿克哈对使团有恩,和我等历经艰险到达西域,也早已是患难之交。”张骞叹息道:“可离开西域之前时间紧迫,使团没能将阿克哈救出来,只能先回到长安,实在是愧对小侯爷。” “救出来?”赵启明赶紧问:“阿克哈怎么了?” “阿克哈他,被抓走了。” 赵启明急了:“难道是遇见了匈奴?” “是大宛国王。”张骞道:“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等远在乌孙,对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千里马的事情败露了,那大宛国王震怒,让人将阿克哈抓了起来。” 赵启明脸色都变了。 他想起当初游说阿克哈的时候,阿克哈就说到过,那千里马是大宛国宝。 为了瓷器的利润,阿克哈还是铤而走险,将千里马安全的走私到长安。他以为这样的生意能顺利的继续下去,现在听到阿克哈被抓的消息,他才意识到走私国宝之罪,足以让阿克哈丢掉性命。 “听说大宛国的千里马,总共也只有数万匹。”张骞有些惋惜的说:“想来阿克哈买的千里马太多,太过引人注意,才会被大宛国发觉。”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是痛心。 他要是早知道大宛国的千里马数量有限,也不会急着让阿克哈继续走私。毕竟正如张骞所说,整个国家也才几万匹。阿克哈之前送到长安的千里马就有两千,如果这次回到大宛也是按照相同的数量购买,如此大规模的走私不被发现那才怪了。 “那大宛国王打算如何处理阿克哈?”赵启明自责的说道:“虽说商人逐利,但阿克哈走私千里马毕竟是为了和我交易,要是被大宛国王处死了,那就等于是被我简接害死。” “小侯爷不用自责,毕竟阿克哈走私来的千里马,小侯爷都献给了陛下。”张骞安慰道,然后若有所思的说:“至于那大宛国王会如何处理阿克哈,我倒觉得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先生何出此言?”赵启明重新燃起希望;“难道大宛国王赦免了阿克哈?”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张骞说到这里看了眼堂邑父,然后才朝赵启明道;“不过阿克哈被抓的消息,是他自己派人来到乌孙向使团报信的,以我猜测,阿克哈身在狱中还能传消息出来,应该在大宛国认识不少的权贵,所以事情应该有所转机。” “他能自己派人传出消息?” “除了告诉使团他的处境之外,还有话带给小侯爷。”说到这里,张骞朝赵启明道:“阿克哈说他被大宛国王抓了,走私千里马的事情要受到影响,他可能无法那么快到达长安,但他同时也保证过了,肯定会把千里马带到长安,这事关商人的信誉,也是和小侯爷的伟大友谊,更重要的是他要对得起小侯爷送的绿豆糕。” 这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绿豆糕? 赵启明气的快冒烟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阿克哈还能想着绿豆糕,没准事情真的没那么糟糕呢?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等也曾经想过,走私千里马的事情已经败露了,阿克哈说还能把马带到长安,恐怕是过于自信了。”张骞若有所思道;“不过后来反复的思考这件事,阿克哈让人传给小侯爷的话中,言语中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那语气也好像根本不在乎被抓,所以我大胆猜测,阿克哈可能有办法脱身。”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若有所思起来;“阿克哈在大宛国肯定也是认识些权贵的,不然也不能买到那么多的千里马,要是他能利用在大宛国的关系,说不定真的不会死?” 张骞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第五百三十六章通往西域的秘密通道 如果你刚认识阿克哈,因为语言的障碍和民族习惯的不同,你会觉得阿克哈是奇葩。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你和阿克哈有了更多的接触和了解,你会逐渐发现,阿克哈的确就是个奇葩。 赵启明很了解阿克哈,也知道这家伙行为异于常人。甚至早在阿克哈初次来到侯府拜访,把绿豆糕当做汉朝国宝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和自己做生意的国际友人可能脑子不好使。 但阿克哈脑子真的不好吗使? 要知道这家伙能带着张骞平安到达西域,敢冒着杀头的危险走私千里马到长安,还能在被大宛国王抓进大牢的时候,让人传消息给远在乌孙的张骞。这足以说明阿克哈除了比较奇葩之外,还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如果真的大难临头,阿克哈的当务之急肯定是保命要紧,又怎么会让张骞传话,说千里马要晚些才能送到长安?如果真的马上就要被杀头了,又怎么会有闲心说起绿豆糕? 这些迹象表明,张骞的猜测的确是有道理的。甚至赵启明也同意张骞的观点,觉得阿克哈就算的确已经被大宛国王给抓了,但应该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 “离开长安时静安公主有过交代,说使团不能卷入走私千里马的事件当中,不然很可能在西域诸国中留下不好的影响,所以明知道阿克哈被抓,我等也不能去大宛国救援。”说到这里,张骞朝赵启明告罪;“阿克哈是小侯爷举荐之人,也是小侯爷的朋友,使团愧对小侯爷。” “先生哪里话。”赵启明静下心来,朝张骞道:“刚才也已经说了,阿克哈可能有脱身的办法,应该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何况静安公主有过交代,使团的确身负重任,需要顾全大局。” 张骞点头,然后感慨道:“有阿克哈同行,使团去往西域时走的很顺利,既既保全了使团成员的安全,少府准备的货物也没有损失,也正是有了这些货物,使团才能在西域有所作为,不负陛下的期望。” “先生也很不容易了。”赵启明道:“使团去往西域的时候有阿克哈引路,走的顺利也可以理解,但回来的时候没有阿克哈同行,仍然也能平安的到达长安,这全都是先生的功劳。” “其实还是有损失的。”张骞解释道:“回来的时候有很多使团的官员客死异乡,随同使团的西域诸国商队,也有很多人不适应长途跋涉,中途放弃了来长安的想法,更重要的是途中遇到的那些异族,没有阿克哈去交涉,使团为此付出了很多的货物。”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解道:“先生所说的那些异族,指的是匈奴?” 张骞道:“要是让匈奴人遇到,使团根本没有周旋的余地,肯定会被抓走,所以阿克哈选择的路线,都远在匈奴人的势力范围之外,正是有了这条阿克哈所选的路线,使团去往西域的时候才能一路平安。” “还真有秘密通道?”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这很可能就是名留青史的丝绸之路,这让他很感兴趣的问道:“既然先生已经跟阿克哈走过那条路了,想必已经记住了具体的路线,回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秘密通道吧?” “的确有安全的路线。”张骞道:“但这条路线始终在变化。” “变化?”赵启明不解:“这是何意?” 张骞解释道:“阿克哈所选的路线,是从羌人的领地经过,这羌族居住在西海附近,每年都和匈奴人有冲突,但他们的领地始终没有被匈奴人控制,所以使团去往西域的途中,没有真正的遇到匈奴人,只需要和那些羌人打通关系,就能安全通过。”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感兴趣道:“那先生所说,路线始终在变化是何意?” “这也是使团回来时发现的。”张骞看了眼堂邑父,然后朝赵启明道:“堂邑先生记住了阿克哈的路线,回来的时候使团也按照这条路线走,但走的很不顺利,很多次都差点正面遭遇匈奴人,甚至连之前阿克哈去打通关系的羌人,也不是去的时候遇到的那些羌人。” 赵启明若有所思:“先生的意思是说,那条路线的周边,形势发生了变化?” “羌人被匈奴人击败了。”张骞感慨的说道:“使团回来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等到差点正面遭遇匈奴人时才急忙往南走了数十里,险险避过。但羌人内部的势力划分也已经发生了变化,阿克哈之前打点好关系的人已经离开了,使团要想经过就必须用更大的代价,和新来的羌人部落打通关系。” 听到这里,赵启明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秘密通道,并不是固定的线路,而是根据形势的变化,始终都在移动的路线。阿克哈能提前安排好路线,是因为有准确的消息来源,对路上的形势早有了解。甚至就连路上可能遇到的势力,阿克哈也能通过他自己的方法打通关系。 张骞所带领的使团显然不知道这些。他们按照之前的路线通过,结果因为当地形势的变化,差点被匈奴人给抓走,即便最后平安的到达了长安,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也算是吸取了教训。”张骞道:“如果还有必要再去西域,出发之前最应该做好准备的,就是掌握好长安到西域诸国的路上,各方势力的分布的情况,也应该找到了解羌族等游散部落语言和习惯的翻译,才能在经过的时候和这些部落打好关系。” 赵启明点头:“这的确很有必要。” 说起来,这安全通道应该算是阿克哈的商业机密了。张骞的使团记住了路线,阿克哈却没有提到安排路线的方法,这自然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考虑。好在张骞虽然没有安排好路线,但运气还算不错,至少能平安的到达长安,这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更重要的是张骞吸取了教训,以后提前安排好路线,完全有能力再次去往西域,到那时也就不再需要阿克哈带路,而所谓的秘密通道,当然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想到去年秋天,阿克哈提到安全通道的时候,那支支吾吾的样子,赵启明忽然觉得好笑。为了这商业机密,阿克哈打死都不肯说,结果张骞因祸得福,掌握了所谓的秘密通道。这下就算阿克哈在大宛国大难不死,以后也别想用秘密通道借题发挥了。 “无论如何,使团不辱使命,并且总算回到了长安。”张骞看着赵启明道:“临行之前,小侯爷有过许多的嘱咐,现在看来真可谓深谋远虑,尤其是小侯爷所举荐的阿克哈,若没有此人同行,使团绝对无法顺利的到达长安,所以使团能平安归来,也都亏了小侯爷的帮助。” “先生客气了。”赵启明笑道:“这只是举手之劳。” “对小侯爷是举手之劳,对使团来说却意义重大。”张骞认真的说道:“这次我和奉使君亲自拜访,除了要当面感谢小侯爷的无私帮助之外,也是为了兑现临行前的承诺,将西域带回来的种子交给小侯爷,也算是为小侯爷表示酬谢。” “西域的种子?”赵启明的眼睛亮了起来:“先生都带来了?” “带来了。”张骞道:“本来其中有些是要给献给陛下的,但陛下知道使团和小侯爷的约定,同时也说到了小侯爷最近在做粮食的学问,便让使团把所有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都交给小侯爷,同时也希望小侯爷能将西域的物产都成功的种出来。” “这太好了。”赵启明迫不及待:“不知先生从西域,带回了哪些种子?” “都在外面的马车上,小侯爷可以去看。” 第五百三十七章物质生活将得到空前的满足 关于公元前的生活水平,赵启明曾经做过有趣的对比。 他发现公元前的诸侯贵族,其实过得还没有他那个年代的基层公务员好。 当然你可以说诸侯贵族拥有特权,可以光明正大的养很多的老婆。但如果只是从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比较,诸侯贵族能享受到的物质条件,的确比不上后世的公务员。 赵启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以前在基层当公务员的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奢侈的山珍野味,想吃的东西基本都能用钱买到。但生活在公元前的汉朝首都,除了酒肉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 就拿蔬菜来说吧。 赵启明早就发现,公元前餐桌上出现次数最多的蔬菜,基本都是他那个年代没有人愿意吃的野菜。比如说马齿苋和鱼腥草这些东西。唯一让他觉得还算熟悉的,居然是他以前很不喜欢吃,但现在却不得不吃的韭菜。而那些经常出现在市场和超市里面的蔬菜,这里根本就没有。 为了餐桌上的事务更加丰富,作为美食爱好者的赵启明不得不自己动手,把有限的食材都开发成美味。比如莲菜这种东西,以前的达官显贵之所以种植,主要是为了观花,很少有人知道莲菜可以食用,经过他的尝试之后,莲菜才在长安城逐渐流行了起来。 这就是物质匮乏的公元前。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外交官和冒险家,丝绸之路的开创者,博望侯张骞为东西方文明的交流做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贡献,与此同时他也为美食爱好者带来了福音。 那装在麻袋里的瓜果蔬菜种子,几乎放满了整辆马车。 赵启明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好像被压在五行山下几百年的孙猴子看到了唐三藏,就好像单身多年的老光棍来到了洗脚城,他激动的都快呼吸加快,迎来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这是‘寒瓜’。”张骞抓了把种子给赵启明看:“此寒瓜形似冬瓜,西域诸国都有分布,多生长在气候炎热之地。每到盛夏时节,此寒瓜成熟,西域人便将其放入井水之中静放半日,之后再开瓜食用,其果实水分充足,味道甘甜可口,在西域广受欢迎。” 看着这些可爱的种子,赵启明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其实不用张骞介绍,他就已经认出了这种子。这如同南瓜子的形状,和漆黑的颜色,他再熟悉不过。这哪里是张骞所说的寒瓜,分明就是西瓜。 即便是在他还没有工作赚钱的学生时期,每年夏天也要吃上不少的西瓜,这西瓜里的西瓜子更是满地乱吐,从来没有睁眼看过。来到了公元前的汉朝,他才意识到这西瓜的种子是如此的珍贵,能让张骞不远万里从西域带到长安,也让他在孤独的盛夏的夜晚,求之而不得的黯然神伤。 “太好了。”赵启明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多么可爱的西瓜。 看着这些种子,他仿佛想到了今年的仲夏之夜与冰镇之瓜的完美组合。那时候的自己将独自坐在侯府的花园里,对着满天繁星吃完整颗西瓜,然后用袖子擦掉嘴上的红色西瓜汁,再把剩下的瓜皮扔出老远。 正如同麻婆豆腐里面的花椒是这道菜的灵魂,西瓜也是盛夏时节不可或缺的存在。没有西瓜的夏天就不是完整的夏天,就如同没有花椒的麻婆豆腐是假冒伪劣的麻婆豆腐。 有了西瓜的夏天,那该是多么幸福的夏天。 “还有小侯爷所说的黄瓜,使团没能在西域诸国找到。”张骞没发现赵启明的异样,此时又抓了把种子向赵启明展示:“但是根据小侯爷的描述,使团找到了这‘刺瓜’,同样是在盛夏时节成熟,既可作为水果也可以佐食,不知是否是小侯爷想找的东西?” “没错。”赵启明激动的说:“这就是黄瓜。” 多么可爱的黄瓜。 如果说冰镇的西瓜是盛夏时节必不可少的水果,那凉拌黄瓜便是气候炎热没有食欲的情况下,居家必备的开胃菜。尽管很少注意到黄瓜的种子,但赵启明还是认了出来,这就是他曾经重点和张骞说到过的黄瓜。 面对着黄瓜的种子,赵启明的情绪已经失控。 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当着张骞的面哭出声来。 “看来奉使君猜得不错。”张骞还是没有发现赵启明的表情变化,此时又抓了把种子介绍道:“这是之前小侯爷没有说过的,即便在西域也是新的果树品种,叫做‘苹果’。听说是距离西域诸国更远的极西之地,通过海路传来的。我品尝过这苹果,味道的确不错。” “苹果?”赵启明赶紧抓了把种子看,然后他多年的疑惑总算有了答案。 这的确是苹果的种子。但问题是他始终以为苹果是原产中国的本地水果,以前还专门跟钱管家打听过,得知关中地区没有这种东西,他还以为是产自南方的水果。可现在看到张骞带来的种子他才知道,这苹果原来不是原产自中国,甚至也并不是原产于西域诸国。 “这苹果酸甜适中,并且产量很高,如果能在中原试种成功,对果农来说也是好事。”说到这里,张骞又抓了把种子;“同样的还有这石榴,产量同样不错,只是需要多付出些时间,要等几年之后才能结果。” “这没关系,只要有种子就行。”赵启明欣慰的说。 太平寨的果园早已饥渴难耐,就等着这些种子呢。 为了能吃到苹果和石榴,还有旁边那袋子里的核桃,多花些时间也是值得的。 “其他的就不做介绍了。”张骞说着,从身上拿出了份竹简,然后交给赵启明说:“听说现在都用纸进行书写,我刚到长安还不习惯,就用这竹简写下了所有种子的名字和种植方法,小侯爷看过之后自会清楚。” 赵启明急忙接过了这份竹简,连道谢都忘记了。 他迫不及待的看着上面的名录,除了张骞已经说过的西瓜等水果,剩下的基本都是以蔬菜为主。就如同西瓜在西域的名称是寒瓜,黄瓜在西域被叫做刺瓜,这名录中的很多名字赵启明都猜不出来,唯一能认出来的是菠菜。 多么可爱的菠菜。 赵启明心中感慨,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喜欢吃菠菜。 “陛下说小侯爷最近在做粮食的学问,对这些瓜果蔬菜想必也有所研究,这些种子交给小侯爷是最合适的。”张骞朝赵启明道:“我虽不知道小侯爷在做的学问,但回到长安以来也听说过小侯爷的诸多事迹,小侯爷的确是见多识广,照料好这些西域的种子应该不在话下。” “先生放心。”赵启明收好了竹简,认真的朝张骞道:“这些种子是使团不远万里从西域带回来的,还为此付出了很多的艰辛,我若是没有照料好这些种子,那便是对不起先生和使团了。” “小侯爷言重了。”张骞笑道:“使团去西域诸国,是为了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这些西域的物产和种子只是举手之劳,小侯爷若能种的出来,让我大汉子民也能享受到西域的物产,这自然最好,但如果没能成功,想必也是中原气候和西域诸国不同所致。” “气候的原因肯定是存在的,但我也应该尽力而为,争取今年夏天就能种出点东西。”赵启明充满希望的看了眼那整车的种子,然后朝张骞客气的说到:“到时候让人通知先生,先生可要过来品尝。” 张骞笑着点头,然后看了眼天色,朝赵启明道:“既然东西已经带到,我和奉使君也该告辞了。使团刚到长安,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办,等有了时间我和奉使君再来侯府拜访。” “好。”赵启明道:“到时候我也好聆听先生在西域诸国的见闻。” 张骞和奉使君离开了。 赵启明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没。 没有了张骞在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怪叫着纵身跃起,整个人爬在了那些装满种子的麻袋上,还尽情的拥抱着,放肆的大笑。 有了这些种子,他几乎可以预见,他的物质生活将迎来空前的满足。 第五百三十八章东南西北瓜 未来的物质生活需要满足,眼前的现实问题也要解决。 蔬菜的种子比较好处理,直接种下去就可以了,比较难办的是那些果树。 从西域到长安,路途遥远。为了保证存活率,张骞不可能把幼苗回来,所以即便是核桃那样的果树,也只带了种子回来。如何行让这些种子出苗,就成了现实的问题。 太平寨那边有很多经验丰富的果农,对普通的果树自然手到擒来,但西域的果树可能不适应关中的气候和水土,是否能共成功的育苗,还要看那些果农的本事。至于那些蔬菜和瓜类的种子,农事监的那些农科院抓夹都是些有学问的人,可是他们以前都以种粮食为主业,是否能把蔬菜也种好,很让小侯爷担心。 除此之外赵启明自己也留了些种子。 纯粹是兴趣使然,他想体验种植的乐趣,便在钱管家的帮助下,在花园里开辟出了新的土地,然后亲手将西瓜种子洒在侯府的花园里。他没有那些果农的丰富经验,也没有农事监那些人的学问,怎么让自己的种子出苗,也成了他需要面对的问题。 等待着西瓜苗破土而出的日子,他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总是见不到那些种子有出苗的迹象,便每天都要跑到瓜园里,翻看土壤看那些种子的生长情况。 就好比现在,他正蹲在瓜园的东南角,本想查看种子的是否出苗,结果连那些种子都不见了踪影,气的他站起身来,朝鱼池边的细柳叫道:“这里的种子怎么不见了,难道被小黄鸡当成瓜子给吃了?” 细柳赶紧跑了过来,然后看着瓜园说:“没有小黄鸡的脚印,应该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销毁犯罪证据?” “小黄鸡没有小侯爷聪明。” “废话。”赵启明东张西望:“那鸡崽子在哪呢,抓过来让我审问?” 正说话间,大白鹅从假山里走了出来,挺胸抬头的看着赵启明,叫了两声。被赵启明列为犯罪嫌疑人的小黄鸡正跟在大白鹅的身后,朝赵启明叽叽喳喳的叫着,像是在问:“你找我有事?” “没事,你们继续玩,我就随便说说。”赵启明陪着笑。 他前些日子来找小黄鸡玩,不小心把这小鸡崽子弄疼了,大白鹅当时就来找他理论。以前他最多被大白鹅追着满侯府跑,那次他直接被追到了侯府外面,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大白鹅见赵启明没有找小黄鸡的麻烦,就背着翅膀带小黄鸡离开了。 赵启明目送他们远去,眯着眼睛道:“看来这家伙才是幕后黑手。” “谁是幕后黑手?”静安公主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启明转过头去,看到静安公主正在钱管家的陪同下走进花园,便赶紧跑过去行礼。钱管家也很有眼色,让细柳去给静安公主上茶,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听说博望侯已经把种子拿过来了。”静安公主坐下来,打量着赵启明说:“看夫君这样子,最近肯定没少费心吧,都快成菜农了。” 赵启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形象欠妥,所以先把锄头放下,然后把自制的草帽给拿了下来:“种子已经种下了,我这几天没事,就经常过来看,可是把我搞得灰头土脸,也没见到种子出苗,我都怀疑自己博望侯给我种子,可能是假冒伪劣产品。” “刚进来的时候还听你说,是谁把你的种子给偷走了,现在又怪博望侯的种子不对。”静安公主看了眼满是脚印的瓜园,然后好笑的说:“看来夫君可能没有当菜农的命。” “就算没这个命,我也要参与科研工作。”赵启明走到了亭子里,然后拍着身上的泥土说:“如果连我也能成功的种出来,说明难度没有那么大,以后推广起来也方便。” “同样的道理,如果连夫君都能种的出来,那恐怕对旺财也没难度。“ “这话过分了。”赵启明不满道:“怎么能拿我和旺财相提并论。” “说得在理,夫君可比旺财厉害多了。”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笑着道:“我这些日子忙,听说博望侯给你送种子的事,本想来看个新鲜。可听钱管家刚才说,种子大都送去太平寨了?” “前些日子就送过去了,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出苗了。”赵启明有些嫉妒,然后喝着茶水:“我这留下的种子基本也都种上了,不过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就从土里刨除来,反正都还没出苗。” “哪有你这么种菜的,种下去了再刨出来,就算出苗了也活不成。”静安公主埋怨道,然后端起茶来喝:“还是不看了吧,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到时候可要遭天谴。” “那不至于。”赵启明想起什么,然后从身上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说:“这是张骞给的种子名录,上面记录所有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农事监那边也有抄录的副本。” 静安公主点头结果,不过看了没多久她就说:“全是些没见过的东西。” “当然,这可都是西域的物产,你当然没见过。” “那夫君这花园里种了些什么?” “主要是西瓜。” “西瓜?”静安公主看着名录说:“为何名录上没有?” “名录上写的是寒瓜。”赵启明指着名录上记载寒瓜的地方:“这是张骞在乌孙国买到的种子,不过寒瓜在西域很常见,很多国家都有种植。” “既然是叫寒瓜,为何夫君说成是西瓜?”静安公主不解的问道。 这就难住赵启明了。 他也是按照之前的习惯称呼,至于为什么要叫西瓜,他没有仔细去想过,面对静安公主的疑问,他不确定的说:“这寒瓜是西边来的,所以应该叫做西瓜。”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了:“哪有这样的说法,按夫君的意思,难道从西域来的蔬菜都应该叫西菜,从西域来的水果也应该叫做西果不成?” 静安公主说的很有道理。赵启明也觉得自己解释比较牵强,所以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忽然说:“其实之所以叫西瓜,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南瓜和冬瓜。” “那北瓜呢?” “北瓜的话,可能要等我们打败了匈奴人,就能在漠北找到了。” “还真有这样的说法?”静安公主有些怀疑。 “当然。”赵启明认真的说:“所以我们要早点赶走匈奴。” “就为了北瓜?” “你难道没有听过那个传说?”赵启明神秘的说道:“找到了北瓜,我们就凑齐了东南西北瓜,到时候召唤神龙,你可以许下容颜永驻的愿望,神龙肯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胡说八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歪理邪说 静安公主没有被容颜永驻迷惑,不相信召唤神龙的传说,还放下手中的名录,饶有兴趣的朝赵启明道:“我可听说了,你私自使用试验田种菜,还差使农事监的人当劳力,可有此事。 “怎么从召唤神龙说到这了?”赵启明有点心虚:“主父偃告诉你的?” “太平寨的试验田,少府已经支付过粮食了,农事监也是少府组建起来的。”静安公主表情不善:“难道夫君私自使用试验田种菜,还差使农事监的人当劳力,少府不应该过问?” 听到静安公主的哈,赵启明义正言辞的纠正道:“我这也是为了让农事监以后的发展积累经验,如此大公无私的奉献,居然被你说成别有用心,这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妾身可没说夫君别有用心。”静安公主笑着道:“不过要真是为了农事监好,为何人家种出来的东西,只能留下小部分,其余的都要交给东乡侯府,这道理恐怕说不过去吧?” “怎么说不过去?”赵启明理直气壮的说:“种子是我的,收获当然要给我。” “种子是夫君的,但农事监的人出了力。”静安公主说:“太平寨虽是夫君的食邑,可少府已经给过粮食,现在是农事监的实验用地,跟夫君可没关系,为何有了收成就都要给夫君。” “那我们打个比方。”赵启明指着静安公主的肚子说:“要是你哪天我把你娶了,让你成为我东乡侯府的侯夫人,然后你怀上了我的孩子。” “谁说要当你的侯夫人了。” “这是在举例子。”赵启明严肃道;“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那孩子跟谁姓?” 静安公主没反应过来:“那自然是跟夫君姓赵。” “这就对了。”赵启明摊开手:“生娃这件事也是我提供了种子,你提供了生产用地,怀孕和临盆也都是你出的劳力,但这不能改变你娃姓赵的事实,种菜也是这么回事,虽然试验田是农事监的,但种子是我的,你说以后有了收成,那些蔬菜跟谁姓?“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有些发愣,终于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之后,气的对着赵启明又踢又打,最后自己还忍不住笑了:“这都是些哪里来的歪理邪说,哪有这么打比方的。” “本来就这么回事,我们要讲道理。” “我就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道理。”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无奈的说到:“要换了我绝没道理答应你的要求,但主父偃是农事监的主事人,他答应的事情我也不能再多加干涉。” “那是。”赵启明赶紧凑上去,抚摸着静安公主的手,还陪着笑说:“虽然种出来的蔬菜都归我,但你们之间从来不分彼此,到时候咱们分了,保证你能吃到冬天去。” “我可不和你狼狈为奸。”静安公主打开了赵启明的手:“农事监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不过以后你要再有事,不要直接去找主父偃,先跟我谈过之后再说。” “好的。” 静安公主站起身来,笑着道:“走吧,去看看你种的东西。” “我也正想带你过去看呢。” 或完这话,赵启明重新戴上了草帽,带静安公主来到自己的瓜园里。 虽然静安公主只能看到土壤和脚印,别说是现成的瓜果了,就连种子也见不到。但竟敢在公主还是热情的他热情的介绍,比如西瓜是多么清凉解暑的水果,黄瓜是多么如何开胃的凉菜。 “可能你现在来的早了点。”赵启明拿起了锄头,看着这片瓜园充满希望的说:“等过段时间你再来,这里的西瓜都出苗了,到时候绝对生机盎然。“ “能生机盎然才怪。”静安公主失去了兴趣,朝赵启明取笑道:“这都还没出苗呢,你就用上了锄头,没准那些种子都被你弄得夭折了。” “不会吧?”赵启明赶紧放下锄头,准备再次把那些种子翻出来查看。 “别看了。”静安公主说:“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武库的事情。”静安公主顺着瓜园继续往前走:“听说江大人受了你的指点之后,有了新的思路,最近的进度很快,现在火炮已经有了雏形。” “火炮做出来了。”赵启明忘记了种瓜的事情,跟上静安公主。 “还没全部做出来。”静安公主说:“但你之前经常说的炮管,应该已经有了。” “这可是好消息。”赵启明若有所思的取下草帽,完成了从失败的农夫到军火专家的转变:“火炮的关键就是炮管,如果炮管能够完成的话,那就基本等于是成功了。” “可夫君不是也说过,还有很多种弹丸要做?” “弹丸比较简单。”赵启明说:“和炮管比起来,那不算难办。” “若是如此,那就的确是快要完成了。”静安公主停下脚步,然后朝赵启明说:“你最近要是有空的话,就去武库看看。” “恩。”赵启明点头:“我也想看看,这火炮他们是怎么做的。” “不是让你去看新鲜。”静安公主无奈道:“武库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除了你没人知道这火炮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现在把东西弄出来了,没有你的肯定,他们也心里没底。” 赵启明若有所思:“原来我这么厉害。”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最近有空就去吧,我只是听到消息来告诉你,就算今天我没跟你说,武库方面也很快就要来请你。” “行。”赵启明说:“不过要等太平寨那边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再去。” “太平寨有何事?” “当然是种菜的事情。”赵启明说着,忽然间停下脚步,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菜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然后跪在菜地里叫道:“出苗了,这里有种子出苗了。” 看到赵启明撅着屁股跪在菜地里,那欢呼庆祝的样子,静安公主陷入了沉思。 “我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家伙?” 第五百四十章逃荒的韩世人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赵启明能在公元前烧出瓷器,还可以利用有限的条件帮助武库发展军工业,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无所不能。起码在种菜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农事监的。 有这些农科院专家的细心照顾,种在太平寨的蔬菜和瓜类基本已经出苗,并且存活率还能达到很高的水平。与此同时,经营果园多年的果农也发挥出了他们的本领,把果树的种子进行处理之后,也在最近几天开始陆续长出嫩芽。 相比起来,赵启明种在花园里的那些西瓜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虽然钱管家看不过去,帮他重新整理土壤,拯救了很多的种子,但是跟太平寨那边的进度相比,还是有些距离。 意识到自己的技术不足之后,赵启明亲自来到太平寨,然后在郑国和孙里正的陪同下视察了果园和菜地。当看到那些长势喜人的瓜果蔬菜,他感到很是欣慰。 “虽说现在只是开始,但只要能照料得好,以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郑国看着生机盎然的菜地,充满希望的说:“这些西域的物产,迟早能在中原大地上成长起来。”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赵启明从地上站起来,朝郑国说:“有陛下的信任,这些来自西域的种子才能在太平寨试种,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在下自当全力为止。” “恩。”赵启明转过身,眺望着太平寨的田野。 随着插秧季节的临近,现在的农田里已经放好了水,太平寨的耕牛很多都已经下地,被那些扶犁的农夫赶着,缓慢的穿行在农田中。不远处的田埂上有玩闹的孩子,还有已经长出嫩叶的野草。 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赵启明本应该感慨,但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所以转过身朝郑国说:“你要是有空,就写个工作报告出来,明天之前给我。” “工作报告?” “就是把农事监最近的工作,包括那些种子出苗的过程都写出来。”赵启明不打算当面请教,所以他需要郑国的教材:“还有以后如何照料,也要尽量说清楚些。“ 郑国不解:“小侯爷有这些有何用?” 赵启明当然不能说自己想要学习,便朝郑国道:“我拿去给少府的那帮人看。” 听到这话,郑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那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做事。” “是。” 离开了太平寨,赵启明和秦文往东乡亭而去。 他本想着顺路,可以去西乡亭吃四姑娘的豆腐脑,结果去了才发现四姑娘走亲戚去了,豆腐坊今天没有开张,所以他和秦文只能失望的离开,然后回到东乡亭。 刚到侯府,门房大爷就探出身来,朝赵启明说:“小侯爷,韩公子来了。” “哪个韩公子?” “就是御史大夫家的那位公子。” “是韩世人吧?” “是。”门房大爷看了眼正厅方向,然后说:“这位韩公子可真不好伺候。” “怎么?”赵启明眯着眼睛:“他还敢在我侯府耍横?” “那倒没有。”门房大爷无奈的说:“就是太能吃了。” “能吃?” 赵启明不明所以,和秦文走到了正厅前,结果看到韩世人正在狼吞虎咽,并且吃得很是专注,居然连赵启明走到他的面前都没发现。 “你这是怎么了?”赵启明看着韩世人的吃相,好笑的说:“逃荒过来的?” 听到这话,韩世人抬起头,看到赵启明赶紧行礼,然后说:“启明兄见谅,小弟实在是太久没吃过外面的东西了,这些日子可真是太遭罪了。” “恩?”赵启明发现韩世人身上穿着兵甲,这才想起这家伙前些日子被灌夫发配到军中去了,这让他有些吃惊的说:“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从军中出来?” “哪有这么快。”韩世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饭菜:“小弟能坐下吃不。” 赵启明无奈的点头。 韩世人重新坐了下去,然后继续狼吞虎咽。其实只是很普通的饭菜,估计是厨房临时炒出来的,但韩世人吃的很香,让赵启明也有点饿了。 “启明兄可不知道,这军中真不是人去的地方。”韩世人吃着饭菜,抱怨道:“小弟我虽不用参与训练,但这饮食也够受的,那火头军做出来的东西,别说跟启明兄家里的饭菜比了,就算是跟长安城随便找个馆子都不如。” “那是肯定的。”赵启明也坐了下来:“从军哪有不吃苦的道理?” “反正我是受够了。” “你还是认了吧。”赵启明安慰道:“估计也没多少日子了,出来就好。” “小弟可没说想出来。”韩世人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朝赵启明道:“虽说军中的饮食不习惯,但小弟这些日子思来想起,也觉得这往后不能在游手好闲,是该有个正业了。” “正业?”赵启明好笑:“你还有务正业的时候?” “小弟我谋了个好差事。”韩世人挤眉弄眼:“以后肯定比李敢还要威风。” “什么意思?” “启明兄以后就知道了。”韩世人重新开始吃饭,但与此同时也朝赵启明说:“武库江大人有事情找启明兄,小弟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来启明兄家打秋风,但话还是要带到的。” 赵启明并不意外的说:“是想让我去武库看炮管吧?” “是的。”韩世人纠正道:“炮管已经造出来了。” “这我知道。” “既然启明兄知道,那就省事了。”韩世人接着道:“江大人的意思是,这火炮是启明兄的学问,没人比启明兄了解,所以虽然已经造出来了,江大人心里还是没底,就想启明兄能去武库一趟,看过了之后再确定。” 赵启明点了点头。 其实静安公主来的时候也跟他说过这件事,他当时就答应去武库看看,只不过是要等太平寨那边种菜的事情办好了再去。现在他刚从太平寨回来,那边的菜地和果园都进展不错,也的确应该去武库了。 想到这里,他朝韩世人说:“我知道了,你告诉江大人,我明天就过去。” “有这话就行。”韩世人还是没有回去复命的意思,重新拿起筷子,还朝外面路过的扫地僧喊道:“那个谁,帮忙去东乡亭给我买点猪头肉来,你们侯爷说的。” 扫地僧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正厅啦。 赵启明也算看出了,这韩世人在军中过得可怜,说是来侯府逃荒还真不为过,所以他朝扫地僧道:“我刚好也要吃午饭了,你多买点回来,另外告诉厨房准备点酒。” 扫地僧领命,下去了。 韩世人满足的朝赵启明说:“还是启明兄仗义。” “你慢点吃。”赵启明说:“不着急回去复命,就吃了晚饭再走。” “那不行。”韩世人说:“江大人还等着消息呢,小弟我这就要回去复命。” “那你猪头肉怎么办?” “带着我路上吃,要是吃不完就藏在身上,等带到军营里,就能和弟兄们私开小灶。”韩世人说着看了眼正厅外面,然后说;“最近天气还不是很热,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坏。”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免有些感慨。 要说韩世人这家伙,以前那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纨绔子弟。 虽然他和灌英也不是正经人,但韩世人那才叫纸醉金迷。就是这样的家伙,居然沦落到买点猪头肉还要藏着掖着的地步,可想而知军中是有多苦。 不过既然都已经这么苦了,居然还想继续留在军中,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军中机密 秦岭脚下,五道原。 此处地形复杂,有众多水系环绕,本是最适合军中野战训练的场所。但自从去年开始,这里就成了进行热气球演练的地方,甚至干脆成了武库的地盘。 作为绝密的军管场所,这里比之前更加戒备森严,有数不清的防御工事,还有成群结队的巡逻士兵,无处不透出“你要敢往里硬闯,我们就把你当场击毙”威严气势。 赵启明去年来的时候还有点胆寒,甚至还因为形迹可疑差点被抓,然而事实证明他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不仅武库的江大人亲自吩咐过要好生招待他,甚至还能允许他带其他人进去。 如今再次来到戒备森严的兵营前,他不再担心被人当成奸细,只是仍然在东张西望,发现这里比之前要更加戒备森严许多,便知道这是热气球存放于此的缘故。 “此处是军中重地。”快到兵营的时候,同行的李敢朝赵启明说:“等到了之后,师兄要先说明身份,经过此地的守卫通告,方可进入营中。” 赵启明奇怪的看了眼李敢。 他上次来的时候,灌英和韩世人就是借了他的面子,才没有被拦在军营外面,看来李敢对此并不知情,还以为他没来过这里。 “除此之外,按照军中的规矩,师兄还需下马。”李敢说着,看了眼赵启明的腰间,然后补充道;“师兄今日没有佩剑,要是带了兵刃,进入营地之前也要取下。” 赵启明好笑:“不用这么夸张吧?” “我多次来过这里,都是这样的规矩。”李敢认真的说道。 正在这时,从兵营里出来一个军官打扮的壮汉,身后还跟着执戟的守卫。赵启明认出了这个军官,正是去年他来这里的时候,请他入营的那位屯长。 此时的李敢已经停了下来,见到那位屯长,正要请人通报。结果那位屯长看到了赵启明,赶紧抱拳道:“原来是小侯爷到了,在下是此地的屯长,不知小侯爷可记得在下。” “当然记得。”赵启明笑着道:“上次我还差点被你给抓了。” 听到这话,李敢吃惊的看着赵启明。他还真不知道赵启明以前来过这里。 “职责所在,还请小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赵启明说:“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听到这话,李敢准备翻身下马,同时还要把身上的佩剑给取下来。 可那位屯长却摆摆手朝赵启明道:“江大人所在之处,离此地还有些距离,小侯爷要是觉得麻烦,可以骑马入营,只需管好马匹,不要误入训练场即可。” 听到这话,李敢再次吃惊的看着赵启明。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启明说着,便径直往军营而去。 李敢来过此地多次,还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听到这话有些犹豫,直到发现赵启明已经骑马入营了,他才朝那位屯长抱拳,然后翻身上马,追上了赵启明。 “师兄以前来过这里?”李敢看了眼身后:“那位屯长似乎认识师兄。” “去年热气球实验的时候就来过了,当时你还在河套战场呢。”赵启明不在意的说:“何况我跟韩世人说过今天要来,江大人也打过招呼了。” 听到这话,李敢羡慕的说:“还是师兄的面子大,我来这五道原多次,还从来没有骑着马进来过,那屯长对师兄说话这般客气,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是。”赵启明自得的说:“也不看我是谁?” 听到这话,李敢佩服不已。 可李敢并不知道,这五道原现在已经成了武库的地盘。虽说比以前更加戒备森严,但其实防备的是有人打热气球的注意。只不过,这热气球本就是赵启明弄出来的,武库就算是对北军的胡骑校尉李敢也要按规矩办事,但对赵启明却不敢有冒犯之举,甚至还要故意表现出高规格的待遇,目的是让赵启明以后能经常过来指导生产设计。 赵启明心里其实也明白,别看江大人表面稳重老实,其实也是很精明的人。 但李敢没看出来,他也就心安理得的耍了次威风。 继续往前走,赵启明发现这里的人比之前更多了。 除了在附近走动的士兵之外,还有随处可见的营帐,让他有点好奇,便朝李敢打听:“既然这里已经都是武库的地方了,为何还有这么多当兵的,总不能全都是守卫吧?” “师兄有所不知。”李敢解释道:“这里虽然是武库的地方,但之前热气球的实验,还有手雷的制造,包括现在进行的作战训练,都在这里进行,所以除了武库,还有很多北军的人马也驻扎在这里。” “手雷的作战训练也在这里?”赵启明有些惊奇。 “正是。”李敢看着前方说:“现在这五道原已经是军中最为绝密的场所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感兴趣的东张西望。 他知道这里是军中机密重地。正如李敢所说,这里已经有热气球的实验了,再加上他今天是来看火炮的,说明火炮现在也在这里。这么多的东西都在这五道原,说这里是绝密的场所也的确不为过。 但是他还真没想到,除了热气球和火炮之外,手雷的作战训练也在这里。 “这作战训练是怎么回事?”他朝李敢问:“之前我倒是听你说过投掷训练,那好像是手雷有了实物之前就开始的,并且按你的说法那是在北军中进行。” “作战训练和投掷训练不同,已经分开进行了。”李敢解释道:“投掷训练是步兵的事情,眼下正在北军的步兵营中推行,至于作战训练,那是根据绛侯的陆空作战理念延伸来的新战法,便是在这五道原中进行。” “陆空作战理念的延伸?”赵启明惊奇道:“难道是战斗机的构想?” “战斗机?” “就是热气球上扔炸弹。” 听到这话,李敢赶紧道:“师兄知道训练细节?” “只知道理论。”赵启明没说这个理论是他提出来的:“训练方法就不知道了。” “那师兄去看看如何?”李敢压低声音朝赵启明道:“这新的战法,军中早有许多的传言,我也早就听到过消息,可惜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既然师兄在这五道原有这样的面子,要是师兄想看,江大人肯定会答应。” 赵启明笑了:“怪不得你要跟我来,原来是有这样的目的?” 听到这话,李敢惭愧道:“本想想跟师兄来看炮管的,没想到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五道原方面的人对师兄如此看重,便也想顺便看看那手雷的作战训练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受用。 毕竟武库方面对他这个军火顾问的确很尊重,别说他去跟江大人提出要求了,没准江大人还想让他去提意见呢。所以面对李敢的请求,他风轻云淡的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等会看完了炮管我就跟江大人说,咱们都去看。” “多谢师兄。”李敢赶紧行礼。 第五百四十二章炮管 尽管李敢没看过热气球上仍炸弹的训练,但这五道原的确已经来过多次。在他轻车熟路的带领下,赵启明骑着马走过戒备森严的外围,逐渐来到了五道原最核心地带。 这里有很多巨大的仓库,还有此起彼伏的打铁声,有点军工作坊的意思。由此可见,现在的五道原的确已经成了武库的地盘,而不再是北军野战拉练的场所。 赵启明对这里感到好奇,很想去看看那些仓库装着何物,也想知道那打铁的声音从何而来。所以走过来的途中始终打量着四周,结果意外的看到了江大人。 此时的江大人正从其中的仓库中走出来,身后跟这些官员和铁匠打扮的人,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商议。当赵启明看到江大人的时候,江大人也看到了赵启明,赶紧带着那些官员和铁匠迎了上来,而这时的赵启明和李敢也翻身下马,朝江大人走去。 “军侯大人。”江大人朝赵启明和李敢行了礼,然后道惭愧的说道:“这次情况特殊,在下实在不方便去东乡亭请教,便只能请军侯大人过来,还请军侯大人见谅。” 赵启明知道江大人的意思,之前的土质手雷还能带到东乡侯府,这炮管可不是随便就能带过去的,所以他笑着道:“江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毕竟当初早就有过约定,要是制作这火炮的过程中有为难之处,我自当尽绵薄之力。” “多些军侯大人理解。”江大人说着,为赵启明和李敢让开路,然后道:“军侯大人和李将军从长安来到这五道原,想必已经劳累困顿,前方营地中准备好了酒菜,还请军侯大人和李将军稍作消息。” “不必了。”赵启明道:“还是看过了炮管再说吧。” “对。”李敢也朝江大人道:“师兄想早点看到炮管,这酒菜还是等会再说吧。” 听到这话,江大人也不再客气,朝赵启明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怠慢了。” 在江大人的带领下,赵启明和李敢真正走进到了五道原的最核心地带。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除了执戟走过的巡逻士兵之外,还有负责把守的护卫。正如赵启明之前所见,这里被众多的仓库所包围,在中心处搭建着很多的营帐,那些护卫便是把守在这些营帐和仓库外面。与此同时还有武库的官员从营帐和仓库中进出,看上去很是繁忙。 江大人在其中某个营帐前停下,然后朝赵启明道:“军侯大人里面请。” “炮管在此处?” 江大人点头,并亲自掀开账帘。 赵启明定睛看去,果然发现营帐中有个炮管样的东西。他立即走了进去,很快就发现那的确是炮管,并且是被放置在木架上,炮口直接朝着外面,看上去很是威武。 没等江大人介绍,赵启明就主动走上前去,认真的观察。 他发现这炮管正如他所要求的那样,用的是铜质结构。其外形最明显的特征是炮身很长,并且从远到近逐渐加粗,更难能可贵的是丝毫不在乎用料,炮管的厚度惊人。 “军侯大人觉得如何?”江大人看着赵启明的表情,有些紧张的问。 结果赵启明直接道:“比我想象中要好。” 听到这话,江大人如释重负。 李敢赶紧道:“这么说,师兄觉得这炮管可行?” 赵启明点头,然后指着这炮管说:“这炮身采用了逐渐加粗的形状,对弹丸的发射大有好处,另外炮身很长,也能稳定弹丸的轨迹,炮身用了足够的铜,和就更不用说了,厚重的炮身即使在高温的作用下,也不会轻易的炸膛,能很好的增加使用寿命。” 李敢不解道:“其他的都好理解,就是师兄所说弹丸的轨迹,不知有何深意?” “之前交过你抛物线吧?” “和抛物线有关?” “弹丸飞出去的轨迹就是抛物线。”赵启明继续打量着炮管,随便的解释道:“炮管够长的话,弹丸走的比较直,落点就能掌握的好,要是炮管短了,弹丸还没调整好轨迹就离开了炮管,就很容易打偏。” 听到这话,李敢才总算明白了。 甚至就连江大人,听到赵启明的解释之后,才知道炮管的长度还有这样的考虑,有些庆幸道:“还好制作的时候没有理会用料,要是为了节省用铜,把这炮管的长度缩短,恐怕就达不到军侯大人的要求了。” “这些东西就不能在乎用料,不然很容易成为残次品。” 赵启明正说着,营帐外传来了议论的声音。江大人抱歉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朝营帐外面道:“既然来了那就都进来吧,听完军侯大人的之间,以后也知道如何改进。” 话音刚落,很多的官员走了进来,朝赵启明和李敢行礼,然后就安静的听着。 赵启明也没在意他们,此时打量着炮管,有了新的发现,便绕过炮管走到了尾端,然后朝江大人莫名其妙的说:“为何此处还有雕刻?” 听到这话,江大人还没说话,刚进来的某个官员就急着解释道:“这是特意刻上去的虎头,为的是让火炮显得更加威武,让敌军看到这火炮之时,便望而生畏。” 赵启明好笑道;“这火炮有惊天动地的威力,还需要有这虎头锦上添花?何况这火炮是远程武器,敌军在挣钱根本就看不到火炮的样子,别说这面上刻得是虎头了,就算是妖魔鬼怪,也吓不住别人。” 听到这话,那官员赶紧闭了嘴。 江大人看了眼这个官员,表情有些难看,想来刻上虎头的主意就是此人的主张:“军侯大人的设计图中的确没有这样的安排,要是果真没有必要,在下这就让人铲平。” “既然已经有了,那就算了吧。”赵启明把手放在这炮管上,感受着那厚重的分量,然后说:“这铜炮的造价本就很高,再刻上这些东西又增加了成本,既然对火炮的威力没有帮助,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最好还是别要。” 江大人点头:“军侯大人教训的是。” “对了。”赵启明朝江大人说:“既然炮管有了,这炮架也应该开始做了吧。” “炮架?”江大人不明所以,看向身边那些官员,得到的也都是茫然的表情。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可能自己的设计图没有说清楚的炮架的事情,便临时补充道:“这炮管笨重,运输很不方便,尤其是战场上,遇到需要转移火炮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徒手搬运,所以必须有这个炮架,最好还是带轮子的,这样的话就能方便战场上的移动,另外也是为了更好固定住火炮。” 江大人若有所思,然后道:“军侯大人说的有理,在下这就让人去做。” “那就好。”赵启明点头,然后忽然道:“现在可造出弹丸了?” “还没有。”江大人解释道:“这炮管才刚做出来,没得到军侯大人的认可,接下来的事情在下不敢贸然进行。尤其是这火炮的弹丸,按照军侯大人的要求,是要和火炮匹配。” 赵启明有些失望,李敢也是如此。 毕竟有了弹丸的话,把这炮管拉到试验场,就能亲眼见证火炮的真正威力。但武库还没有来得及造出弹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以现在的进度来说,武库方面已经表现的很是不错了。 “那就等下次再吧,不用那么着急。”赵启明朝江大人和这些工匠说:“虽说有了弹丸之后,进行真正的实验才能确定这炮管的性能,但是诸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按照要求把这炮管造出来,连我也感到很佩服。” 听到这话,江大人表情欣慰,那些官员也赶紧行礼道谢。 赵启明的话既是对炮管的认可,也是对他们的认可。从年关前开始,他们就在这里日夜奋战,如今炮管已经有了,距离火炮的目标就已经不远,这让他们感觉之前的辛苦没有白费,也看到了接近目标的希望。 在他们看来,这是值得庆祝的时刻。 第五百四十三章兴趣使然? 炮管的成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在江大人看来,眼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匈奴人在朔方边境作乱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长安,军中最近都在为今年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作为后勤方面的武库当然不能松懈。再加上火炮的事情江大人已经立下了军令状,当务之急理应是尽早把火炮制作出来,也免得军中的老将怪罪。 所以当炮管得到了赵启明的认可之后,武库的官员和工匠很快就离开了营帐,开始准备着手弹丸的事情。至于江大人,本应该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赵启明,可弹丸的事情没有安排好,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去吃饭的路上,赵启明发现江大人心不在焉,便主动让他去忙。江大人起初还有些不肯,但赵启明和李敢都在劝说,江大人便抱歉的离开了。 赵启明和李敢独自走进营帐,本打算吃过了饭之后,就去看热气球上扔炸弹的训练,结果他们才刚坐下来,就有个人东张西望地走进营帐,还径直坐在了两个人的对面。 这让李敢都有些吃惊,因为这个不速之客居然是韩世人。 “江大人可算走了。”韩世人穿着守卫的衣服,坐下来的同时还把身上的刀放了下来,然后给自己倒水:“我还正愁没机会跟你们说话呢。” “你怎么在这?”李敢莫名其妙的问。 “自然是在军中受罚。”韩世人朝李敢道:“果儿你还不知道吧,我过年之前玩火药闯了祸,颍川侯怪我惊了他的马,便将我发配到军中,说要我改掉身上的恶习,你说我冤不冤?” “还有这种事?”李敢看向赵启明。 赵启明结果韩世人递过来的茶,然后解释说:“虽说这件事的背后,是灌叔叔借题发挥,给我设了圈套,但世人的确有点不像话,让他来军中受苦也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韩世人急了:“启明兄怎么还帮着别人说话了?” “慢着。”李敢打断了韩世人的话:“既然世人兄被颍川侯带到军中去了,即便不在北军也应该在南军,为何会出现在这五道原,为武库办事?” 经李敢这么说了,赵启明也觉得有点不对,便也看着韩世人道:“也是,昨天你去我府上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武库江大人传话,为何是你领了差事,难道你现在是武库的人?” 韩世人见李敢和赵启明都对他很好奇,便卖起了关子,先朝赵启明道:“启明兄应该还记得,小弟我昨天说过,最近谋了个不错的差事,以后定然会风光无限吧?” “记得。”赵启明指着李敢道:“你的原话是要比李敢更威风。” “那就有点说大话了。”韩世人讪笑道:“果儿现在是胡骑校尉,关内侯的心腹爱将,还是陛下大力提拔之人,小弟我马背上的功夫不行,恐怕这辈子都比不上果儿了。” 赵启明好笑的看了眼韩世人,不过韩世人的话让他得到了提醒:“既然你不能像李敢那样在马背上建功立业,又刚好出现在五道原,难道你所谓的好差事和武库最近在做的事情有关。” “还是启明兄厉害,连这也能猜到。”韩世人朝赵启明竖起大拇指,然后道:“直接说了吧,我是除了启明兄之外最先尝试火药应用的,前些日子意外的听说了火炮的事情。” “所以你打算玩火炮?” “要是能利用火炮建功立业那当然很好。”韩世人挤眉弄眼:“就算不行,每天都能玩火炮也不错,要说这火炮其实也就是大号的炮仗,这东西可有意思得很。”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李敢对望,都有些无奈。 “你可知道,这火炮也不是好玩的?”赵启明朝韩世人解释说:“危险性就不说了,我当时被炸伤你就在边上,那还只是炮仗罢了,这火炮的威力可是百倍于炮仗的。” “启明兄是怕我出意外吧?”韩世人不在意的说:“就算真的死了,那也是为国捐躯。这同样是为国捐躯,果儿是家中独子都能英勇无畏,我上面还有兄弟传宗接代,那就更怕不用担心了。” “有为国捐躯的想法这没错。”赵启明点头,然后接着道:“但你就没想过,军中要不要你接触火炮。就算你满腔热血,这火炮也不是单凭勇猛,就能玩得转的。” “还需要分工对吧?”韩世人说着,从身上摸出了张竹简:“启明兄请看。” 赵启明很久没看过写在竹简上的东西了,拿过来的时候感觉很不适应,但即便没有真正打开,只是看名字就让他很是吃惊:“这是《算术入门》,难道你想学算术?” “这还是昨天去东乡侯府,跟钱管家借的,听说这《算术入门》是启明兄所编,整个长安城只有东乡侯府才有。”说到这里,韩世人呲牙咧嘴:“还别说,这算术还真不好学。” “先别说好不好学了。”赵启明放下竹简:“你学算术是为了玩火炮?” “我听人说过,这火炮如果成功了,马上就要组建炮兵。”韩世人压低声音道:“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我已经打听出来了,这炮兵的征收条件有很多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算术。” 听到这话,赵启明并不吃惊。 他之前就已经跟静安公主讨论过组建炮兵的事情,当时静安公主还做过记录。关系到新的兵种,自然要让那些军中老将讨论。以韩世人的家庭关系,想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难。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李敢这时看着赵启明:“刚才师兄提到炮管的长度和抛物线的关系,刚好提醒了我,这火炮的操作中的确需要算术,如果猜得不错,这些建议应该是师兄提出来的吧?” “抛物线?”韩世人好奇的打听:“何谓抛物线?” “你要想玩火炮,这抛物线是你首先要搞清楚的东西。”赵启明看了眼韩世人,然后说:“组建炮兵的事情的确是我提出来的,但是现在连火炮都还没有实物,应该没那么快组建。” “这可太好了。”韩世人站了起来:“既然是启明兄提出来的,这玩火炮的事情肯定没有人比启明兄更了解,招收炮兵的条件启明兄也应该最清楚吧?” “你先别急。”赵启明把韩世人按了回去,然后认真的说:“你可要先考虑清楚,这炮兵什么时候组建都说不好,就算能够组建,那也是要上战场的,跟你以前纸醉金迷的生活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启明兄你就放心吧。”韩世人笑着道:“我好不容易想务正业了,老不死的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说呢,但我自己的决定我清楚,炮仗就比长安城的姑娘好玩了,这火炮比炮仗还好玩。”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感慨。 最幸福的工作必然是从事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比如从小喜欢拆收音机零件的,长大就应该让他去做修电器的,小时候喜欢编瞎话骗父母的,长大就应该让他去写,这是对兴趣爱好者来说最好的工作。 可韩世人这算怎么回事? 通过玩鞭炮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然后通过这个兴趣开始玩火炮? 这跨度也太大了点吧? 第五百四十四章不务正业 “世人兄你可要想好了。”李敢朝韩世人道;“火炮这种东西,若只是拿来取乐,也总有玩腻的时候,说不定很快就失去兴趣了,到时候再想从军中全身而退,怕是就迟了。” 听到这话,韩世人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不满道;“都已经说了,这火炮是比长安城的姑娘更好玩的东西,既然我连长安城的姑娘都没玩腻,又怎么会对火炮失去兴趣?” 韩世人这话还真有点道理,竟然让李敢无话可说了。 “那你怎么过你爹那关?”赵启明朝韩世人道:“老爷子不会同意的吧?” “小弟是家中幼子,本就应该出来闯荡。”说到这里,韩世人无所谓道:“只是小弟自小顽劣,家中老母又心疼的很,才瞎混了这么多年,要是有正经事做,老不死不会阻拦。” “这是上战场。”赵启明有点无奈:“你爹就真的放心?” 听到这话,韩世人笑了,还压低声音道:“虽说小弟赤诚之心,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但其实当炮兵这种事有没有生命危险,小弟在做决定之前就已经打听好了。” “胡说八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可别心存侥幸。” “启明兄细想。”韩世人嬉皮笑脸的说道:“这炮兵是在远处放炮的,和敌方根本没有正面冲突,所以小弟我骑射的功夫不到家,也能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赵启明不敢相信的看着韩世人:“你居然连这也知道?” “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当然不能大意。”韩世人说完这话,便不打算在继续讨论下去,给自己倒了杯酒:“启明兄就不要劝了吧,要是真为了小弟好,就想办法让我当炮兵。” 赵启明和李敢对望,知道是没办法说服这家伙了。 所以赵启明说:“你还是先过了你爹那关,要是老爷子同意了再说吧。” “那老不死要是同意,启明兄就告诉我抛物线是怎么回事?” “行。” “那就先谢过启明兄了。”韩世人赶紧帮赵启明倒酒,然后还不忘记招呼道:“都说了这么多了,启明兄肯定饿了,还是先吃菜吧,这些酒菜早就准备好了,怕是都快凉了。” 赵启明点头,其实也觉得饿了,就没理会韩世人倒的酒,直接拿起了筷子。 可他筷子没动记下就停了下来,有些吃惊的看着其中的那个大汤碗。 “怎么了?”韩世人莫名其妙。 “这是羊肉泡馍?”赵启明感兴趣的说;“武库还有人会做羊肉泡馍?” “羊肉泡馍?”韩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拿起筷子夹了羊肉品尝,结果他也诧异的看着这个大汤碗,然后不敢相信的说:“竟然不难吃,这可真是见鬼了。” 赵启明好笑:“是你太夸张了吧,昨天在我府上跟逃荒似得,我就觉得军中伙食不至于那么差,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连羊肉泡都给做,这伙食可好得很。” “见鬼了。”韩世人嘴里重复着惊叹,又夹了些羊肉吃了,觉得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然后就直接站起来,朝营帐外凄厉的大叫:“今天的饭菜是谁做的,给我带过来。” 话音刚落,营帐的大帘被打开了,紧接着就有两个人跑进来跪下了。 韩世人没想到做饭的人这么快就来了,有些吃惊,但很快他就想起自己所受的苦,拍着桌子朝两人道:“你们能把饭菜做好,连这羊肉锅都会做,为何以前的东西那般难以下咽,是不是故意的?” “是羊肉泡馍。”李敢在旁边纠正:“这是师兄家的手艺,和羊肉锅不同。” “没错。”韩世人气坏了,朝那两人问:“以前为何不见你们做过羊肉泡?” 听到这话,那两人也不敢抬头,左边的那个惊恐的说:“我们兄弟是听说小侯爷来了,才想办法做了这餐饭,绛侯平时是不准我们兄弟做饭的。” “开玩笑吧?”韩世人气笑了:“既然不是火头军,为何要做饭,何况绛侯那等人物,我都没见过几次,难道他还会自降身份,来管你们做不做饭的闲事?” “等等。”赵启明看着这两人:“你们先抬起头来。” 听到这话,两人胆怯的把头抬起来了。 “赵四?”赵启明吃惊的看着刚说话的那人,认出他们就是之前周建德给他选的飞行员,这羊肉泡馍还是他教给这两人的,这让他有些惊喜:“你们居然也在五道原?” “赵四?”韩世人想了想,然后睁大眼睛:“你们是热气球上的那两个人?” “快起来说话。”赵启明亲自走过去,把赵四和张三扶了起来。他还真没看错,这两人的身材太有特点了,瘦小的跟猴子没区别,抓着他们的时候差点直接把他们直接提了起来。 这两人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和赵启明很熟,现在见面却恢复了初次见面时的胆怯,仿佛觉得今天特意给赵启明做羊肉泡馍是犯了大错,行了礼之后就不说话了。 “怪不得。”韩世人总算明白了,赶紧走过去朝赵启明说:“这两人可是绛侯的心头宝,我来五道原这么久也只是听说这两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还觉得是绛侯把他们藏着呢。” “就是他们操作的热气球?”李敢也放下了筷子,感兴趣的看着赵四。 兄弟两人怕生,除了赵启明之外的李敢和韩世人他们还根本就没见过,就这样被包围住了,别说不知道如何说话,就连刚抬起来的头也紧张的重新低了下去。 “我就说那羊肉泡馍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自家手艺。”赵启明知道两人的性格,所以主动说起了他们的手艺:“你们两个人做的羊肉泡馍,比我侯府做的还好,我可很久没吃到过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两人抬起头来,眼睛发亮。 尤其是赵四,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很是满足的朝赵启明说:“我们知道小侯爷今天要来,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招待,就做了这羊肉泡馍,这是五道原最好的伙食。” “没错。”韩世人深以为然的说:“那些火头军做的饭菜真不是人吃的。” “他们不行。”赵四挺直腰杆,充满自信的说:“要是让我们兄弟两人做饭,就别说这羊肉泡馍了,就是随便做个素菜汤,也比他们做的肉菜好吃。” 话音刚落,张三也站直了些,还嫌弃的说:“他们的手艺的确是差。” 看着他们自信的样子,赵启明想起了之前在东乡侯府,两人拿着站在羊肉锅旁边,拿着铁勺指挥秦文和胡先生蹲去墙角掰馍的风采。只要说到做饭,这两人才像是活过来了。 “那你们为何不做?”韩世人痛心的说:“要是早让你们做,我何必偷着从外面带猪头肉,昨天晚上没舍得吃,今早就已经馊了,悔的我把大腿都给拍青了。” 听到这话,赵四的气势没有了,垂头丧气的说:“绛侯不许我们做。” “不许你们做?” “绛侯说我们不是火头军,做饭是不务正业,只有熟悉热气球的操作才是我们该做的。”说这话时,赵四看着赵启明,委屈的说:“我们喜欢在热气球上,但我们也喜欢做饭,不明白绛侯为何不许我们做。” 很神奇,赵启明竟然能理解赵四心中的苦闷。 站在绛侯的角度来想,这两人可是飞行员,整天想着做饭那肯定是不无作业,但他和绛侯不同,他见过两个人拿着勺子做饭时的自信,所以能知道他们其实更喜欢做饭。 在赵启明看来,就算当飞行员是他们的工作和责任,绛侯也不能剥夺了人家爱做饭的兴趣。毕竟只有做饭的时候,身材矮小的两个人才能感觉到自己的“高大”,那是乘坐热气球,站在云端之上也无法满足的体验。 “这事的确有些不妥。”赵启明理解的看着赵四,然后说到:“绛侯那方面我会试着去商量,只要你们能照顾好日常的训练,绛侯应该也会答应的。” “小侯爷所言当真?”赵四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赵启明笑着点头。 “这太好了。”赵四高兴的不知道怎么表达,看着赵启明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小侯爷还请先坐,我们兄弟再去做几个菜,今天就算受罚也认了。” 说完这话,两个人也没顾上行礼,转身就跑出了营帐。 赵启明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情很是不错。虽然他不想和周建德那个老匹夫有任何的接触,但为了这两个‘不务正业’人,他就算要被周建德那个老不死敲诈,也心甘情愿。 第五百四十五章革命分工不同 尽管武库准备的饭菜已经很丰盛了,但赵四还是送来了更多的拿手菜。 赵启明的确已经饿了,加上赵四的手艺好,所以吃的很香。韩世人同样食欲大开,可他担心被江大人发现,所以在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之后,很快也离开了。 面对着这满桌子的菜,只有李敢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便朝赵启明问:“师兄怎么看?” “恩?”赵启明吃着饭菜:“什么怎么看?” “世人兄的事。”李敢道:“世人兄觉得火炮好玩,所以想要成为炮兵,看上去有些缺乏考虑,但正如刚才所见,火炮很快就要做出来了,连手雷都能有如此威力,这火炮将来只怕会成为北军中最强的战力吧?” “所以呢?” “所以,可能世人兄想要成为炮兵的决定,阴差阳错的成了明智之举?” “这些事情他肯定也想过。”赵启明边吃边说:“要是火炮制作出来了,很有可能会组建炮兵部队,以火炮的威力,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是早晚的事,他想抓住这个机会也很正常。” 李敢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世人兄还真选对了路。” “怎么?”赵启明看了眼李敢:“你也对炮兵有想法?” 听到这话,李敢笑着摇头。 他现在是胡骑营的校尉,等卫青不再掌管北军,接班的很可能就是他。那可是真正的将军,守卫京师的精锐,既然以后能有这样的发展,他当然不会被炮兵所局限。 “不过要是真的有了火炮,这新组建的炮兵营肯定很吃香。”李敢感慨的朝赵启明道:“到时候步兵需要他们,我们胡骑营也要借助他们掩护,要是世人兄以后能当上炮兵营的校尉,以后的确是要比我们胡骑营威风了。” 赵启明好笑,韩世人自己也说过,他以后要比李敢更威风,现在连李敢也这么想,赵启明就必须要解释了:“火炮是远距离的攻击武器,要想真正发挥威力必须有其他的兵种配合,就比如说你们骑兵吧,没有你们守护,他们根本就是活靶子。” “活靶子?” “只要他们没能利用炮火的打击,让敌军全军覆没,那敌军只需要冲锋到炮兵的阵地,就能轻易俘虏他们。”赵启明朝李敢说到:“所以你们胡骑营需要火炮营,火炮营也需要你们,对彼此来说对方都很重要。” 听到这话,李敢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然后认真的点头道:“师兄说的是,以后有了火炮营,我们胡骑营就不用单打独斗,能施展优势彼此配合,才能将战力发挥出来。” “这就叫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李敢笑着点头。 两人说着这些的时候,营帐的大帘再次打开。 可进来的却不是端菜的人,而是江大人。 江大人理应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赵启明这个客人。可江大人离开了很久,现在才解决完事情,所以刚进来就朝赵启明赔罪道:“让军侯大人久等了,在下实在失礼。” “江大人哪里话。”赵启明请江大人坐下,然后问:“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江大人没有吃饭的意思,摆在面前的筷子根本就有去动,直接答道:“弹丸的形制之前就已经确定,现在只需要安排开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弹丸造出来。” “那江大人打算先造哪种弹丸?” “是军侯大人之前说过的实心弹,此弹丸更适合草原上的战场。”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 其实军中最近的战前动员,包括武库方面夜以继日的赶制手雷和火炮,都是因为边境上的事情。既然本就是把匈奴人当成目标,这弹丸的确要考虑到北方的作战情况。 在没有城池攻防战的情况下,双方的骑兵在开阔的草原上对阵,好比秋风扫落叶的实心弹所能发挥出的威力,的确要比其他的几种弹丸更好。并且这实心弹是所有的弹丸里最好造的,武库方面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必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早些让火炮成型。 “这就好。”赵启明点头:“要是做出来了,就尽快进行试验。” “是。” 赵启明招呼江大人吃饭,可他自己还没动筷子,就发现李敢朝他使眼色。想起了之前已经答应过的事情,他朝江大人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请江大人帮忙。” “岂敢。”江大人赶紧把筷子重新放下,然后道:“军侯大人尽管吩咐。” “我听说手雷和热气球的作战训练,是军中机密。”赵启明看了眼李敢,然后笑着朝江大人到:“虽然训练早就已经开始了,但闲杂人等不准观看,可有此事?” 江大人点头,然后说道:“确有此事,这是绛侯亲自下过的命令。前些日子有很多军中老将想来观看演练,结果人都已经来了五道原了,却还是被绛侯给挡下来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李敢对望。连军中老将都不准看,这保密级别还真高。 “军侯大人想看?”江大人看出了赵启明的意思,然后考虑了起来。 赵启明也知道江大人的为难,便不在意的朝江大人到:“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吧,我其实也只是想看个新鲜,江大人不用觉得为难。” “军侯大人误会了。”江大人忙道:“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军侯大人是这方面的专家,看过了训练之后,肯定能提出不少的意见,武库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为难?” 赵启明不解:“既然如此,那江大人刚才在考虑何事?” “军侯大人也知道,热气球升空要考虑到天气的因素,所以作战训练不是每天都有,”江大人解释道:“今天早晨起了大风,作战训练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原来如此。”赵启明有点失望:“那今天肯定是看不成了?” “军侯大人想看的话,可以等明天。” “明天?”赵启明看了眼李敢。 “刚好时候也不早了。”江大人有了主意,朝赵启明建议道:”军侯大人就算现在动身回长安,也免不了要走夜路,不如今晚就留在武库休息,等明天看过了训练再走?” “这怕是不好吧?”赵启明有点为难:“这毕竟是军中。” 江大人笑了:“五道原现在是武库的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 听到这话,李敢急忙朝赵启明使眼色。 赵启明其实也知道,李敢确实想看作战训练,错过了这次机会之后,没有他跟着过来,江大人还真不会同意让李敢去看,所以他朝江大人道:“既然如此,那今晚就打扰了。” “军侯大人客气了。”江大人立即站起身来,朝赵启明道:“在下这就让人收拾营帐,小侯爷今晚就在营帐中休息,等明天作战训练开始之前,在下亲自过来,陪小侯爷去看。” “那就麻烦江大人了。” “不敢。”江大人行礼:“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夜访小侯爷 五道原的夜晚寂静无声。 赵启明和李敢住在武库待客的营帐里,没有天真可爱的侍女来伺候,有的只是带刀的护卫。好在赵四兄弟两人想着赵启明,趁着江大人不在的时候过来,带了夜宵过来。 “包子?”赵启明看着面前的食盒,有些惊奇 “这也是在东乡侯府学来的手艺。”赵四放下了食盒,依次从里面拿出包子和粥,除此之外还有蘸料和酱菜,已经算是很豪华的包子套餐了,但赵四还是不太满意,遗憾的说:“能用的材料有限,这里的厨房也没有侯府那么多的工具和调料,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小侯爷将就着吃吧。” 赵启明点头,然后拿起包子打量。 其实这包子做的不错,按照他给侯府厨房定下的标准,好的包子要先有好面,表现出明显的奶白色,才能有食欲。眼前这包子就很白,并且明显是皮薄馅多,能通过包子里的褶皱,看到里面流出来的馅。 这包子馅既不是葱肉,也不是红糖,赵启明还真没认出来是用了什么材料。所以打量完了之后就咬了口,等尝到了味道之后,他眯着眼睛,很是享受道:“这是春笋吧?” 赵四点头道:“这五道原靠近秦岭,现在又刚好是采笋的季节,我们兄弟两人喜欢吃笋,就在有空的时候上山采笋,刚好小侯爷来了,就干脆用这采来的竹笋做了包子。” “我还真没吃过竹笋做的包子。”赵启明吃了半颗,然后竖起大拇指说:“这竹笋清爽,没有肉包那么油腻,也不像红糖包子吃着烫嘴,味道很不错。” 听到这话,赵四心满意足的笑了。 好的厨子也需要会吃的食客,就好比是千里马和伯乐的关系,赵启明是会吃的人,在赵四的眼里就是伯乐。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能得到赵启明的认可,赵四很高兴。 不过除了赵启明这个会吃的伯乐之外,也要照顾到凡夫俗子的感受。所以赵四又招呼着正在打量着包子的李敢说:“李将军也尝尝吧,要是不合胃口,我再重新做。” “连师兄都没吃过的东西,我当然不能放过。”李敢笑着道。 等他也品尝了包子,并且给出了不错的评价,赵四这才神清气爽的朝赵启明道:“既然如此,那小侯爷和李将军吃着,我就先退下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朝赵四说:“从午饭到现在,你也辛苦了,我吃完了包子和粥就准备睡了,明天你也有自己的事情,不用再费心了,我到时跟江大人他们随便吃点就行。” “对小侯爷可不能随便。”赵四很认真的说:“小侯爷是会吃的人,能让小侯爷满意,才能说明我们兄弟的手艺,所以就算明天有训练,也该提前把小侯爷的饭菜做好。”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奈,但也知道这赵四对做饭这件事的坚持,所以只能道:“那你就尽量简单点,还是训练要紧,今晚没有别的事情,就早点休息吧。” “是。”赵四行了个礼,然后就退下了。 赵启明和李敢吃着包子,继续聊着炮兵的事情,这个时候营帐的大帘被拉开,韩世人冒出头来,看着两人面前的包子问:“我说启明兄,你们吃好东西也不叫我?” “你属狗的?”赵启明没给好脸色:“怎么还闻着味道来了?” “果然有好吃的。”韩世人走了进来,再次把身上的佩刀放下,然后直接动身去抓包子,还没忘记朝赵启明抱怨:“启明兄远来是客,吃的当然是好,可怜我晚饭吃的实在不像话,尤其是午饭吃过了羊肉泡馍之后,哪里还愿意吃那些猪食,午饭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到底是有多难吃?”赵启明朝李敢问:“胡骑营也这样?” “果儿是胡骑校尉,战时也就算了,平时肯定有专人照顾饮食,哪里像我。”韩世人说着,吃了颗包子,然后看着剩下的包子说:“味道还真不错,看来赵四的确是做饭的料。” “人家现在是飞行员。”李敢吃着包子,朝韩世人打趣:“我们也是沾了师兄的光,不然那赵四可是绛侯的心头宝,哪能让他来给我们变着花样,从午饭开始忙到宵夜才算完?” “还是启明兄面子大。”韩世人又拿了颗包子,然后坐下来朝赵启明说:“我刚打听了消息,武库现在已经在造弹丸了,这火炮很快就能进行试验。” “这很正常。”赵启明说:“虽说现在已经有炮管了,弹丸也正在造,但只有等试验有了结果,才能知道这炮管的性能,还有弹丸威力。” “这话没错,不过有启明兄亲自坐镇,这火炮肯定能成功。”韩世人说着,开始压低声音:“小弟我关心的是,只要试验成功,按照军中的意思,应该就要组建炮兵了吧?” “你还想着这事呢?” “这怎么能忘?”韩世人认真的说道:“我是绝对要成为炮兵的。” 听了这话,赵启明无奈道:“可我之前也说了,当炮兵也是有要求的。” “所以小弟我才夜访启明兄,特意前来请教。”韩世人凑到了赵启明的旁边,讨好的笑着说:“午饭时启明兄说过的抛物线有什么讲究,是不是弄清楚这抛物线,就符合征收炮兵的条件了?” “抛物线也是算术知识,你学过了算学就能明白。”赵启明吃完了包子,觉得还没吃够,可他刚伸出手准备去哪,韩世人就赶紧给他拿来,这样的态度让他很满意,所以就大度的多说了几句:“简单点说就是计算,知道火炮所在的位置,同时还要算出弹丸需要打击的位置距离,再计算装药和角度,算出来了之后,发射的弹丸就能尽可能的增加打击的精准度,毕竟火炮再利害,打不中也是瞎忙活。” “就像射箭?”韩世人又给赵启明端来了茶。 “射箭那是瞄准之后,往前射的,火炮是瞄准之后,往天上射的。”赵启明解释说:“飞出去的弹丸要有抛物线的弧度,才能射的更远,并且落下去的时候重力加速度,威力也能更大。” “重力加速度?”韩世人茫然。 “这是物理知识了。”李敢提醒赵启明道:“世人兄恐怕不懂。” “那就不说重力加速度,就说这抛物线。”赵启明吃完了包子,终于觉得饱了,才拿起茶水:“当你计算出距离打击位置的距离之后,按照抛物线的轨迹,调整火炮的仰角,也就是火炮指向天空的位置,弹丸才能听你的话,真正的做到指哪打哪。” 听到这里,韩世人若有所思:“启明兄的意思是,这炮兵之所以要抛物线和算术的知识,其实是就是为了能在战场上控制火炮,让弹丸打击目标的时候能有很好的准头。” “你总算明白了。”赵启明吃饱喝足,舒服的躺了下来,翘着腿说:“其实不学算术也可以,只要敌军足够密集,弹丸飞出去就能形成杀伤,但如果有更加准确的目标时,就需要用到算术知识,起码要知道利用仰角和抛物线,才能在节省弹丸的情况下,迅速的打击准确目标。” 韩世人点头,然后感慨道:“如此说来,这算术知识的确要学。” “不用着急。”赵启明说:“反正炮兵还没组建。” “就怕组建的时候再学就来不及了。”韩世人说完这话,紧接着朝赵启明问:“小弟我手上已经有了《算术入门》,听人说这还只是最基础的算术,这可是实情?” “的确。” “那我何时才能学有所成?”韩世人紧张起来:“那算术入门我随便翻看,也能看出其文字浩瀚,不是短时间就能速成的,到时候可别学完了《算术入门》还弄不清楚抛物线和仰角。” “这你就想多了。”赵启明看了眼李敢,然后朝韩世人打趣道:“算学很复杂,李敢学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掌握了算术的应用,真要说他把算术都学明白了,长安城的明算家估计都要站出来,骂他欺世盗名,所以你只是想掌握抛物线和仰角的关系,那本《算术入门》足够用了。” “当真?” “当真。”赵启明说:“不然你以为,军中这些人有多少能在算数领域学有所成,你能懂得计算就已经符合征收炮兵的条件了,要是把《算术入门》都学好,恐怕到时候所有的炮兵里就数你最厉害。” “这太好了。”韩世人站了起来,激动的说:“我这去读书,学《算术入门》。” 说完这话,他匆忙行了个礼,就拿着佩刀跑出了营帐。 看着这家伙离开,赵启明不免有些感慨,这家伙看来是真的很想当炮兵。 第五百四十七章空军? 清晨,营帐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赵启明正在梦里和静安公主缠绵,被吵醒后不免有些伤感,正要找人来问是谁在扰人清梦的时候,李敢走了进来,朝他道:“师兄起来的正是时候,等会就能去看训练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指着营帐外说:“外面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有马队经过?” “是绛侯来了。” “绛侯?”赵启明清醒了不少:“他不知道我在这吧?” “知道。”李敢说:“还让师兄马上去训练场。” 赵启明无力的看着李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家伙主动跑上去行礼,周建德才知道他也在五道原。不过就算没说,江大人肯定也会主动报告。并且这热气球的事情始终都是周建德在负责,既然今天五道原有训练,绛侯出现在这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开始穿衣服起床。 有周建德的命令,他不敢耽搁,连早饭也没吃,就和李敢朝训练场走去。 “听说绛侯经常过来。”去往训练场的路上,李敢在路上朝赵启明道:“尤其是有训练任务的时候,绛侯都要亲自坐镇,可见对热气球的确是很重视。” 赵启明没说话,不用李敢说,整个长安都知道绛侯对热气球的重视。 毕竟这老家伙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灌夫去北方战场的时候,周建德就在长安闲着,总应该找点事情做。别的老将喜欢种花遛狗,周建德没这方面爱好,就来指导热气球的训练,也算是发挥余热了。 “听说灌叔叔在前线立了功,还被陛下封侯的事情,绛侯始终不服气。”李敢也听到了些传闻,好笑的说到:“想来指导这热气球的训练,也是想在后方做出点成绩吧。” 这个观点赵启明很认可:“说白了就是两个老流氓在暗中较劲,看谁的功劳大。” 李敢笑着道:“从现在的情况下,火炮还没有造出来,组建炮兵的事情现在也只是有了初步的想法,绛侯这边的热气球却已经进行了长时间的训练,应该是占据上风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头。 热气球的训练从去年就已经开始了,他还真有点好奇,热气球在军事上的应用,在周建德如此用心的指导下,已经发展到哪种地步了。尤其是有了手雷以后,让热气球增加了打击能力,他也很想知道,绛侯是按照什么方法进行训练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来到了训练场。 这里是当初进行热气球攻城训练的地方,从山顶观战台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河谷平原上的全部情况。此时的绛侯正坐在这观战台上,除了那些护卫之外,还有江大人在旁边跟着。 看到赵启明,江大人迎了上来,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没顾得上跟江大人说话,只点了点头,就和李敢去向周建德行礼。 “听说你昨天就来了?”周建德坐在太师椅上,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问:“到了今天为何还不走,难道是火炮方面遇到什么麻烦事,需要你留下来帮忙解决?” 赵启明知道周建德是在套他的话,所以赶紧说:“火炮方面进展顺利,但晚辈也想看看热气球,听江大人说昨天没有热气球的作战训练,所以就在这五道原住了下来,想等今天看完了再走。” 听到这话,周建德理所当然的说道:“来看热气球是应该的,那火炮有什么好看的,听说刚做出来的炮管,也就是根破铜烂管子,颍川侯那老匹夫居然还到处吹嘘,真是可笑。” 赵启明和李敢对望,都识趣的没有接话。 显然,周建德是听说了火炮的事情,并且还是从灌夫那里听来的,估计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最重要的是,这老匹夫在小辈面前都能说火炮的坏话,和灌夫遇上的时候肯定也没少冷嘲热讽吧。 “都说这火炮多厉害,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周建德看着正前方的河谷,不在意的说:“所谓点燃火炮,利用推力发射出弹丸,就跟我正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喷嚏,把满嘴的饭粒给喷了出去是同样的道理。” 这太过分了。 说火炮威力不行也就算了,居然还拿吃饭的时候打喷嚏来做比喻。 没见旁边的江大人脸都绿了吗? 赵启明有点无奈。 不过仔细想来,这火炮要是发射散弹,和吃饭的时候打喷嚏还真有点像。都是通过强大的气压,把东西喷/射出去。 “火炮这东西,银川侯那老贼当回事,我可不觉得有多厉害。”周建德说到这里,眯着眼睛看着赵启明:“起码这火炮比不上我的陆空作战,对吧?” “周叔叔说的是。”赵启明很没原则的选择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好像遇到了灌夫,他也会说热气球上仍手雷比不上火炮威猛:“陆空作战的确更厉害些。” 听到这话,李敢也点了点头,朝周建德说:“何况火炮现在还没造出来,自然不能跟已经训练了这么久的热气球相比,现在就谈火炮的威力,的确是为时尚早。” “还是热气球比较厉害。”江大人也认真的说道。 赵启明欣慰的看了眼这两人,果然是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同道中人。 “说到这,我可正要问你。”周建德很受用大家的吹捧,不过他这时看着赵启明,很感兴趣的问道:“我听说火炮要是成功之后,立即就要组建炮兵,那么依你之见,我这热气球已经训练了这么长的时间,是不是也有必要组建新军?” 听到这里,即便是赵启明也不敢再吹捧了。 尽管知道这是在周建德在跟灌夫较劲,但炮兵就算组建也只能是新的兵种,最多是跟胡骑营和步兵营同等地位,这周建德上来就说要用热气球组建新军,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想要组建空军? 这步子太大,也不怕扯着蛋? 赵启明都有点怕了周建德了,所以只能道:“晚辈并不在军中任职,只是替热气球和火炮的制造出谋划策,无论是组建新的兵种,还是成立新军,晚辈都无权决定。” “你当然无权决定,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紧张什么。”周建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把视线重新转移到山下:“还是以后再说吧,今天你就先看看这作战训练。” 赵启明如释重负,然后和李敢站在了周建德的身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朝这下面的河谷平原看去。 让他没想到,这次的作战训练只有少量的步兵参与,这和去年的时候看到的演练是不同的,不过步兵的数量虽然少了,但河谷的上空同时出现的居然是两个热气球漂浮着。 武库现在居然有两个热气球? 赵启明忍不住小吃了一惊。 第五百四十八章空袭开始 随着传令官举起旗帜,作战训练开始了。 眼看着热气球已经从河谷方向飘来,周建德表情平淡,甚至头也不抬的吃着面前的瓜果,想来应该是看过很多次的作战训练了吧。 但赵启明毕竟初次见到,同时他也很想知道现在的热气球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也想知道周建德是如何利用气球利和手雷进行空中打击。而李敢此刻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任何的细节。 在他们的注视下,热气球朝着近处飘了过来。 赵启明的注意力转移到山脚下的土城里。 去年他看到的演练,是以这土城为进攻目标的,现在同样也是如此。不过此时的土城和去年不同,早已经千疮百孔不说,还随处可见焦黑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手雷炸出来的痕迹。 由此可见,这所谓的作战训练应该已经进行过多次了。 但问题是之前的演练中,土城里是有守城士兵的,现在却根本看不到人,只有土城的城楼上有很多的整齐的草垛,看上去有点像是有意放置好的。 难道这些都是热气球进行空中打击的靶子? “你们可看好了。”绛侯这时终于看向了山下,但话却是对赵启明和李敢说的:“这是军中机密,不能让你们白看,等结束之后我有话要问你们,若是答不出来,今天就别想走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赵启明和李敢回应,热气球已经快飞到土城上空。 与此同时,山上的传令官举起了小旗,朝着热气球挥舞了几下。 “旗语?”赵启明认出了举旗的动作。 之前周建德想把热气球作为空中指挥部,他就提出过旗语的概念,可后来没有了消息,他就以为军中有其他的考虑,没有采用这种指挥部队的方法,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亲眼见到了,并且近距离的看到了传令官的整套动作,他都没能明白旗语所传达的意思。 李敢就更不用说了,之前热气球进行演练的时候他还在河套战场上,根本就不知道这旗语为何物,见赵启明看了过去,也注意到了那些传令官的动作,赶紧朝赵启明问:“这是新的传令方式?” “这个晚点再告诉你。”赵启明重新看着山下:“现在先看作战训练。” 李敢点头。 随着旗语的命令下达,热气球很快就到达土城上空。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赵启明能看到热气球里面站着的人,这时正不约而同的扶着吊篮,做出投掷东西的动作,并且还能看到他们的手里正在冒着青烟。 “难道这就要开始扔手雷了?”赵启明这样想着,很快就有了答案。 从热气球上飞出了些小黑点,密集的落向城楼上,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火光和黑烟冲天,甚至连远在观战上的赵启明,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地面传来的轻微晃动。 “好强的威力。”赵启明看着燃烧起来的城楼,表情吃惊。 相比起他之前在侯府做过的土质手雷,江大人造出来的东西威力要大的多。 不过在场的周建德和江大人都见过手雷爆炸的威力,甚至就连李敢也对手雷的爆炸没有太大的反应,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热气球现在的作战意图。 “攻城的时候,弓箭手基本都在城楼上,热气球重点打击城楼,应该是为了压制敌军的弓箭手,影响他们的远程攻击能力。”李敢看出了热气球的作战意图,对接下来的作战训练充满了期待。 与此同时,那边的传令官再次举起旗帜,并伴随简单的动作。 紧接着,攻城的步兵出现了。 他们迅速接近城墙,没有带兵器,却抬着根圆木。 这种作战方式在攻城战中很常见,圆木是用来撞开城门的,但这支攻城小队抬着的木头却要细了很多,根本没有撞开城门的威力。 “难道不是用来撞门的?”赵启明有所猜测,立即看向江大人。 平时成熟稳重的江大人,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让赵启明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果然,攻城小队没有朝城门的方向去,正以狂奔的速度靠近左边的土墙,然后拼尽全力将这跟木头扎进了土墙中,紧接着他们就快速撤出了战场。 “这是怎么了?”李敢还没有看明白攻城小队的意图,表情吃惊的看着那些撤退的步兵:“有了热气球的空中掩护,他们完全可以继续攻城,为何突然间就撤退了?” 话音刚落,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周建德面前摆放的果盘都晃动了几下。 赵启明猝不及防,吃惊的看了过去,发现山下已经是尘土飞扬,只能透过那些灰尘和黑烟,隐约间看到,在烟雾笼罩之中的土墙,居然被被炸出了洞。 看着这个洞,赵启明有些不敢相信:“手雷何时有如此威力了?” “这可不是手雷。”绛侯眯着眼睛道:“这是出自江大人之手的攻城利器。” “出自江大人之手?”赵启明想起了什么,紧接着看向江大人。 而江大人正谦虚的朝他抱拳。 显然,这是在他提出火炮之前,江大人说到过的攻城概念。简单点说就是用大量的火药,对敌军的城墙进行爆破,在赵启明看来那就是古代版的炸药包。 至于为何要用到那根木头,他猜测很可能是用来固定炸药包的, 根据刚才的情况判断,江大人很可能是用装满火药的炸药包绑在那根木头上,攻城小队要做的就是把这根木头扎进土墙里,等火药爆炸的时候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事实也的确如此。 攻城小队撤退后不久,那炸药包就直接在土墙上炸出了个洞。 由此可见,赵启明当时提出的质疑,江大人都已经解决了。 有热气球对城楼的压制,炸药包的确可以起到攻城的目的,并且不需要古代版的董存瑞举着炸药包为国捐躯,这除了要感谢江大人的奇思妙想,还要感谢这个年代没有钢筋混凝土,包砖的也极少,不然那根绑着炸药包的圆木,别想进城墙里去。 但这个年代没有钢筋混凝土,公元前的城墙除了长安这种级别的城池之外,多数都是以土墙为主,就算能用到砖那也是简单的土砖,所以江大人的办法显然是有用的。 “这么快就达到攻城的目的了?”李敢吃惊的看着土墙上那个被炸出来的洞,然后不敢相信的说:“真没想到,攻破守军的城池,居然变得如此简单快速。” “这可不算完。” 听到这话,李敢看向周建德。 周建德正眯着眼睛看着山下:“可别忘了,今天的主角是热气球。” 难道作战训练还没结束? 想到这里,李敢立即看向山下。 赵启明也得到提醒,重新开始观察土城上空的热气球。 在此之前,热气球对城楼的打击始终没有停止。而此时,它们又有了新的动作。 第五百四十九章轰炸机 按照赵启明的理解,让热气球从空中打击城楼,其目的在于消灭或者压制对方的弓箭手,给地面的攻城小队提供掩护。就好像是攻城战时,对着城楼进行压制的弓箭手。 事实上热气球也的确发挥了压制和掩护的目的。 城楼上的草垛基本都燃烧起来,这代表对方的“弓箭手”都被手雷所杀伤。而与此同时,得到掩护的攻城小队扛着爆破用的炸药包来到了城墙脚下,成功的炸出了一个小缺口。 如果是在战场上,这时候会有大量的步兵蜂拥而至,冲进城池之后展开最后的巷战,那么热气球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但此刻热气球却没有离开,反而继续朝着土城上空开进。 赵启明很快就发现,飞行员再次做出抛射的姿势,但目标已经不再是城楼。 随着密集的手雷落在城池的各处,爆炸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土城各飘出了大量的浓烟。要是仔细看,会发现热气球现在的打击目标,是土城中的主要通道。 如此说来,这仍然是在为攻城的步兵做掩护。 不过让赵启明感到吃惊的是,热气球从城外开始投弹,打击城楼时就已经用了不少的数量,现在居然还能如此大规模的投弹,就好像在城池的上空下了场冰雹。 这哪里是战斗机,这分明就是轰炸机。 “这到底扔了多少的手雷?”李敢也同样感到难以相信。 “应该有上百颗。”旁边的江大人答道。 “说起来,这已经是所有的库存了。”周建德看着山下,接过话来:“你们那些工匠的效率还是慢了点,这上百颗的手雷真要拉到了战场上,用不了多久就要全部打完。” 听这意思,老流氓对这么先进的战法还有些不满? 江大人表情有些无奈,李敢却已经惊呆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也有些不解,所以主动朝周建德请教道:“热气球的载重量有限,为何能携带如此多的手雷?难道热气球有了新的改进,增加了载重量?” “改进肯定是有的,但载重量没有变化。”周建德说着,指向热气球上说:“你仔细看,应该能发现,现在这热气球的训练,和之前的演练有何不同之处?”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过去,但他并没有发现,所以疑惑的看着周建德。 “人少了。“周建德说。 “人少了?” “把飞行员的数量减少,不就腾出了更多的重量?”周建德理所当然道。 如此简单粗暴的道理,让赵启明惊呆了。 他再次观察着热气球,这才留意到,那吊篮里的确居然只有一个人。 不怪他之前没有注意。 毕竟热气球在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按照两个飞行员的标准来建造的。 考虑到具体任务的不同,热气球升空之后需要有专人操作,另外的那个人才能去做其他的事,比如最早时曾经设想过的侦查工作,就需要有视力好的人负责去瞭望。 热气球掩护地面不对进攻城池也是这种情况。 照理说需要有人控制热气球,另外的那个人才能专心朝着地面进行投弹作业。可现在这热气球上只有一个人,难道说这个孤独的飞行员既要控制热气球,也要完成投弹? “这就是从去年开始到现在,所训练的成果了。”周建德露出笑意,显然很满意赵启明和李敢吃惊的表情:“如今我手下的飞行员,对热气球的控制早已经炉火纯青。” 的确是炉火纯青。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赵启明很感兴趣,便仔细观察飞行员的动作。 这个时候的热气球已经结束了投弹任务,开始平缓的爬升,离开土城的上空。 赵启明忽然明白了。 他觉得飞行员之所以能在控制热气球的同时还能投弹,是因为热气球升空之后先到了高空之中,然后找准风向让热气球朝前方滑行,这个时候就基本不用人手去控制了。 在这种情况下,飞行员就可以投弹了,很可能是把很多的手榴弹捆绑着,同时拉开再扔下去,等到投弹的任务结束,或者手雷用光的时候,就立即控制热气球爬升,离开城池。 老实说,这的确是不错的办法。 但在赵启明看来,这也充满了危险。 更别说完成整个过程的飞行员有多累了,升空的时候要使劲的搅动鼓风机,让热气球飞起来,等到了城池的上空紧接着就要开始投弹,最后还要重新搅动鼓风机撤离。 估计等到任务完成,那些飞行员都要体力透支,当场虚脱吧。 真是可怜的飞行员。 赵启明本应该同情,但他竟然觉得有点搞笑。 毕竟在他那个年代,战斗机飞行员那都是高富帅般的存在,这五道原的飞行员却要求身材瘦小才能减少热气球的载重量,更别说徒手完成投弹工作,扔完了肯定满头大汗,跟东乡亭那些种地的庄稼汉没多大区别,这可没有半点高富帅的样子。 想到这里,赵启明就忍不住笑了。 “启明何故发笑?”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惊觉周建德正表情不善的看着他。 他可不能让周建德知道他心里在取笑飞行员,所以赶紧收敛笑容,煞有其事的感慨道:“晚辈是觉得欣慰,这热气球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要是能保持如此强大战斗力,这对汉军来说真是件大喜事。” “这是在进行演练,城池里连人都没有,当然对攻城的热气球更加有利。”周建德眯着眼睛道:“要是连这也不能拥有优势,你当我这么长时间训练热气球是玩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识趣的闭了嘴。 这个时候,作战训练已经结束了。 热气球离开了土城的上空,飞到不知哪里去了。经历狂轰滥炸的河谷平原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土城中冒出的浓烟,和随处可见的火光,让人觉得有些煞风景。 “真是可惜。”李敢看着山下,有些意犹未尽道:“这作战训练虽然精彩,但也只展示了热气球在空中的战术,要是地面上也能有守城的士兵,进行攻防战,应该会更加精彩纷呈。” “训练也是要钱的。”周建德接过江大人为他倒上的茶:“我还想再造个大点的城池,用更多手雷投入到训练中去,那也得军中愿意拿钱出来。” “军中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吧?” “钱还好办,可人怎么办?”周建德道:“这手雷的杀伤力如何你们也知道,真要在城池里安排守城的士兵,搞出人命算谁的?到时候可没办法跟军中交代。” 李敢也觉得自己要求有些过分了,便惭愧道:“是晚辈想的太简单了。” “也没那么难。”周建德喝着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很快你就能看到实战了。” “实战?” 周建德笑着道:“要不了多久,热气球就要上战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也期待了起来。 最近这两年他为军中做了很多事情,墙式冲锋已经在河套战场上大放异彩,现在又轮到了热气球,甚至很快连火炮也有了,到时候全都带到战场上,的确激动人心。 在他看来,有了热气球和火炮的汉军,将足以让匈奴人经历前所未有的惨败。 第五百五十章充满生机 离开五道原时已经是下午了。 赵启明和李敢抓紧时间赶路,到长城外分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有着少女心的金牙很害怕走夜路,在通往东乡亭的官道上一路狂奔,颠得马背上的赵启明东倒西歪,只能极力安抚着金牙,保证路上不会遇到尾随的歹徒,怕黑的少女才终于放慢速度。 就这样,赵启明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钱管家看到小侯爷这个时候才到家,想让人去把张婶叫起来给他做晚饭,但赵启明路上吃了很多的灰,现在根本就不想吃东西,所以他没让钱管家去叫张婶,只是不停的喝水。 “这两天家里没什么事吧?”赵启明坐在正厅里,朝钱管家问。 钱管家披着衣服,亲自给赵启明倒水:“没事,就是司马先生来找过小侯爷。” “司马先生?”赵启明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司马相如了,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司马相如应该很忙才对:“那司马先生有没有说,找我何事?” “没有。”钱管家道:“听说小侯爷不在就走了,离开之前说过几天再来拜访。” 赵启明点头。 他觉得应该是有关字典的事情。 司马相如在汉武帝的支持下,从去年冬天开始编修字典,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司马相如突然来找他,如果不是字典已经做出来了,就是遇到了麻烦,想找他帮忙来着。 不过看样子不是很着急,也没必要亲自去找司马相如,等着他再来侯府也好。 想到这里,赵启明喝光了水,然后起身道:“天色很晚了,钱管家早些休息。” “小侯爷还是吃点晚饭吧。” “不了,明天再吃吧。” 连续赶路对体能的消耗很大。 赵启明平日里养尊处优,除了糟蹋静安公主以外基本没有体力劳动。从五道原回东乡亭的这段路他疲惫不堪,根本不想吃饭,只觉得浑身都透着想睡觉的急切。 他离开正厅,来到了后院。此时的后院已经熄灯,说明细柳也已经下班休息了。他不想打扰细柳,也不想洗漱,所以到了房间之后,他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连衣服也没有脱。 这天晚上,赵启明睡的很香。 大概隔天中午的时候,燕子夫妻吵醒了他,他发现自己穿着衣服躺在炕上,便想招呼细柳进来。可是喊了两嗓子也没见动静,这让他有些疑惑,便披上衣服走出门外。 春天已经进入了尾声,侯府庭院里的树木翠绿,门廊前面那些被细柳照料的花草也充满了生机,除了燕子夫妻的争吵声让人有些煞风景之外,这也算是美好的早晨。 赵启明呼吸着新鲜空气,想起自己的瓜苗,便打着哈欠来到了花园里。 擅离职守的细柳也在花园里,当赵启明走进来的时候,这丫头正跪坐在草地上,给季节性脱发的旺财刷毛,与此同时还朝鱼池里的大白鹅训话,看样子这位社团大哥应该是又犯错误了。 看到赵启明走来,细柳很吃惊,拿着刷子赶紧说:“小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启明莫名其妙:“你不知道我回来。” “奴婢不知。” 赵启明笑了。 怪不得勤劳的细柳今天没叫他起床,也没给他端茶倒水,原来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不过想想也是,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谁也没惊动,细柳没去房间的话,还真不知道他在里面睡觉呢。 “昨晚就回来了。”赵启明走到了鱼池边,朝背对着他的大白鹅竖起中指,然后在大白鹅敏锐转过头的时候,及时把手收了回来,然后若无其事的朝细柳继续说:“知道你已经休息了,就没把你叫起来。” “可奴婢为何没看到金牙。”细柳放下了刷子,跑到了赵启明的身边,有些自责的说:“要是看到了金牙,奴婢就知道小侯爷回来了。” “金牙估计现在应该还在睡觉。”说到这里,赵启明觉得好笑。从五道原到东乡亭,这段路即便是金牙也会觉得精疲力尽,更别说走夜路的时候提心吊胆,肯定是心力交瘁,看来是要休息到下午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伺候小侯爷洗漱。” “等会再说吧。”赵启明背着手说:“我先去看看我的瓜苗。” 细柳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瓜苗基本都已经长出来了。” “都长出来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狂喜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往瓜园跑去。 他离开的时候其实也有瓜苗长出来,但那只是可怜的那么几根而已,同时埋进土盎的其他的种子都没什么动静,让他甚至怀疑那长出来的嫩芽,会不会是其它野草派过来的卧底。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出现在赵启明眼前的,是无数的瓜苗破土而出,整个瓜园中几乎随处可见。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启明很高兴:“总算长出来了。” “昨天就长了很多出来。”细柳也跑了过来,看上去有些无法理解赵启明的兴奋,只是认真的报告着情况:“等今天早上再来看的时候,整个瓜园就都是嫩芽了。” 赵启明点头,看着那些充满了生机的嫩芽,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是他辛勤劳动的成果。以后他也会用心照料着这些瓜苗,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再把可爱的西瓜给吃掉,这实在是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直接跳进了瓜园,然后卷起袖子朝细柳说:“把我的锄头拿来。” “锄头?”细柳不解:“小侯爷要锄头做什么?” “那锄头当然是要松土。”赵启明弯腰看着那些瓜苗:“再把我的草帽拿来。” “松土不能用锄头的。”细柳使劲摆手:“小侯爷别乱动,不然瓜苗都会死掉。” “不能用锄头?” 溪流点头,然后提醒道:“现在也不是松土的时候。” “那现在我该干点什么?”赵启明虚心的请教。 “现在应该浇水。”在细柳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赵启明既然还需要请教,这让细柳实在有些担心这些瓜苗,所以主动朝赵启明说:“不然还是奴婢来浇水吧。” “不用。”赵启明充满自信的说:“能让这些种子长出瓜苗,这些瓜苗将会在我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完全可以照顾好他们,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吧。” 说完这话,他开始为可爱的瓜苗洒水。 第五百五十一章《西域志》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赵启明的确没有当菜农的命。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启明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充满生机的瓜苗在被他浇了水之后,隔天就出现了集体性的萎靡不振,让满怀希望的他惊呆了。 他强烈怀疑那些瓜苗对他怀有成见,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让他下不来台。 他觉得很生气。尤其是金牙和旺财也跑过来围观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奇耻大辱。愤怒之下他把自己的锄头扔进了鱼池里,那顶为了种瓜特意做出来的草帽,也被它给扔到了围墙外面,就这他还觉得不够,为此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夫君息怒。”静安公主看着书,听到赵启明的抱怨,敷衍的安慰道:“遇到困难应该迎难而上,这才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夫君自己说过的话,可不要忘记了。” “我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但那些瓜苗不是社会主义好瓜苗。”赵启明枕着静安公主的大腿,眯着眼睛说道:“简直臭不要脸,我照顾它们的时候不出苗,我出去两天让细柳帮忙照料,就争先恐后的钻出来了,你说它们是不是搞性别歧视?” “何谓性别歧视?” “就是觉得细柳长得好看,喜欢被细柳照顾。” “夫君又胡说了,这瓜苗还能分得出男女。”静安公主拿开书,温柔的安慰道:“夫君连杂交水稻都懂,种些瓜果当然也不在话下,想来应该是没找对方法,不然那些瓜苗也不会死。” “关键就在这。”赵启明坐了起来,从桌上抓了把南瓜子,然后说:“我浇完水之后隔天就蔫了,等细柳再去抢救之后,过了几天居然又重新活了过来,现在长得还算不过,你说这些瓜苗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对。”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细柳便是了,姑娘家终究是心灵手巧些。”静安公主继续看着书:“夫君也只是为了好玩,这些西域来的种子,只要太平寨那边不出问题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启明吃着恶狠狠的吃着瓜子:“既然是成心我和作对,我还懒得伺候了,等以后有了收获,我把那些西瓜连皮也吃了,这就是和我最对的代价。” 静安公主笑着转过头来,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书本上。 清明过后,气温逐渐升高,夏天就已经不远了。 静安公主在外面成熟端正,但在自己家里穿着随意,尤其是怕热的时候,身上穿着白色的薄纱衣服,性感的大腿露在外面,就算是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也可以透过那层薄纱,看到她的皮肤,随着呼吸起伏着,还忍不住遐想。 赵启明记起了那天在五道原的营帐里做过的梦。在那个梦里,静安公主也是穿着这身衣服。再看到此刻静安公主没有注意仪容,春光乍泄的诱人的样子,赵启明忽然来了兴趣。 他把手里的南瓜子扔了,然后双膝跪在软榻上,接着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静安公主有所察觉,拿开了手里的书,看着他不解道:“夫君这是干吗?” “你说我能干吗,都老夫老妻了。”赵启明说着就要给静安公主脱衣服。 谁知静安公主直接抬起头,把赵启明给踹到了地上。 “那些瓜苗跟我作对,你也不让我好过,都多久没亲热了,你就这么对我?” “天还亮着呢。”静安公主继续看着书:“别胡思乱想。” 可怜赵启明腰带还没完全解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着静安公主道:“从进来的时候你就爱答不理的,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看书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夫君重要。”静安公主说到这里,温柔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笑着补充道:“不过书也挺好看的,妾身昨天才刚拿到,夫君就让妾身先看完吧。” “哪那么好看,这还能是《金瓶梅》?”赵启明走到软榻上,然后把书拿了过来,发现没有书名,便怀疑的看着静安公主:“老实交代了,这到底是哪来的不良刊物。” “夫君可小心别弄坏了。”静安公主无可奈何的说:“这是博望侯所著的《西域志》,现在还没有开始印刷,这是司马先生所写的手抄本,妾身也是借过来的。” “《西域志》?”赵启明来了兴趣,坐下来认真的翻看。 他发现这本书是游记的性质,基本上是走到哪写到哪,静安公主正在看的是一个叫做精绝国的地方,赵启明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想来应该也是西域的某个小国吧。 “这真是张骞所作的?” “当然。” “借我看几天怎么样。” “我才刚拿到。”静安公主笑着道:“等我看完再给夫君。” “也行。”赵启明把书还给了静安公主,然后若有所思的说:“手抄太麻烦了,既然现在都有印刷监了,像这样的话就应该印刷出来,让天下人都能了解西域的风土人情。” “自然是要印的,现在正在整理校对。”静安公主接过书,发现被赵启明弄乱了,便翻着书页寻找自己刚才看过的地方:“不过就算印出来,也只能是小范围内流传,民间是看不到的。” “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这是印刷监负责的事情,印出来的书自然是要给王侯公卿的。” “又是特权主义。”赵启明失望的摇头:“你们何时能有经济头脑。” “经济头脑?”静安公主终于拿开了书:“何谓经济头脑。” “就是投机倒把,寻找机会赚大钱。”赵启明指着静安公主手里的这本书说,“这本书记载的是西域诸国,中原有多少人去过?尤其是最近张骞刚从西域回来,充满了英雄主义和传奇色彩,坊间本来就很好奇张骞在西域到底干了什么,要是这本书印出来,在坊间拿出来卖,那肯定能卖脱销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坐了起来,看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的确在考虑。 赵启明很了解静安公主,知道除了经济利益之外,还要有政治方面的好处,才能真正的引起她兴趣,所以他再接再厉,感慨的说道:“坊间如果知道张骞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带去了我们中原的物产,在西域大受欢迎,肯定会觉得陛下威名远播,你说是吧?” “胡说八道,中原的物产在西域大受欢迎,和陛下威名远播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西域的百姓对陛下歌功颂德。”静安公主识破了赵启明的诡计,然后接着说:“不过要是民间反映强烈,对西域产生了兴趣,那以后张骞再去西域,就有了民意基础,并且西域的商人来到长安通商,也肯定会获得支持。” “说的没错。”果然是静安公主,不用别人连哄带骗,自己就能从这件事当中寻找到政治利益,这样的眼光赵启明望尘莫及:“那你看,要不要在民间发行?”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然后点头。 这就算是表态支持了。 赵启明可以肯定,这件事有静安公主支持,基本就算成了。 有趣的是,张骞的西域志要是能在民间发行,这也算是历史上第一部批量发行的书籍。谁能想到,历代先贤留下了那么多的浩瀚巨著,第一部批量发行的书籍既不是《论语》、《诗经》,也不是大行其道的黄老学说,而是外交部长的探险类的游记。 这太有意思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风流和尚俏寡妇 “印刷《西域志》的确是件好事,不过在民间发行,还要丞相同意。”静安公主重新躺了回去,然后继续看着书说:“最近我让印刷监的徐大人去找魏其候谈,夫君等消息便是。” 赵启明点头。 魏其候现在是丞相,朝中的大小事务都能管,刚好这魏其候又是开明之人,更何况张骞以前还当过魏其候府的门客,所以这件事想让魏其候同意,应该不难。 与此同时,只要确定《西域志》可以印刷发行,以印刷监现在的生产力,很快就能让《西域志》随处可见,到时候静安公主手里的这本手抄本《西域志》,并且还是辞赋家司马相如亲手书写,那肯定会更加值钱。 想到这里,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手里的书,动起了歪念头。 他觉得这本书如果当成传家宝肯定不错,毕竟谁也没办法保证后世子孙不是败家子,当东乡侯府的万贯家产被子孙们吃喝嫖赌的花光之后,没准还能指望这本《西域志》翻身呢。 正胡思乱想间,静安公主说话了。 “其实丞相早就有印书的想法,夫君也早就说过,这造纸术和印刷术都是为了方便天下间的读书人。”静安公主似乎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思,随手把这本可以当成传家宝的《西域志》放在了软榻上,然后朝赵启明道:“印刷监自从成立之后,只为宫中印刷,可王侯公卿也用不了那么多书,这印刷监停工是常事,留着那么好的工艺不用,多少是有些浪费了。” “既然知道浪费,那为何不印?” “还不是学术之争。” “学术之争?” 静安公主有点无奈:“印刷监开始对民间发行书籍,先印哪本书就成了问题,要是先印了《诗经》、《论语》,肯定有人要跳出来反对,到时候牵扯到学说正统的问题,免不了又要起冲突。” 赵启明明白了。 静安公主说的那些可能跳出来反对的人,应该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保守势力。那些人以学术划分阵营,其实还是带有强烈的政治倾向,其目的是想对汉武帝进行压制。 随着河套之战和陈皇后被废,汉武帝无论在朝中还是在民间都有着空前的威望,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保守势力已经很少出来作乱,但这学术之争牵扯到他们立足的根本,说是核心利益也不为过。在太皇太后还没有过世的情况下,要是那些人借题发挥,到时候恐怕又要产生冲突。 说起来的确让人无奈。 文化产业本来不应该受到限制,但古往今来总要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这就好像当你想看《东京/热》的时候,能找到的却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尽管你的父母告诉你这是为了你的将来,但是当你考上大学,出任CEO,迎娶白富美,回想当年夕阳下奔跑的学生时期,你仍然觉得无法看到《金瓶梅》的青春,是悲惨的青春。 “夫君刚才说到印刷这《西域志》,我就想到这或许可以成为契机。”静安公主笑着道:“这《西域志》只是游记,不牵扯学说正统,刚好张骞现在名声很大,无论是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还是长安城里的士兵百姓,都喜欢谈论张骞的西域执行,要是能借着眼下的民意,打开印刷发行的大门,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是说,利用《西域志》开了这个先例?” 静安公主点头:“若是如此,以后的学派之争,那就是后话了。” “怪不得你答应的这么爽快。”赵启明凑上前去,盘坐在静安公主的旁边,然后动建议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印书可能引起冲突,那就先不要印那些比较敏感的书,像是什么《诗经》、《论语》,黄老学说之类的,都先不用去管,可以先印刷些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书籍,更容易受到欢迎,并且还能赚钱。” “何谓喜闻乐见的书籍?” “比如这《西域志》,通俗易懂,谁都能读的明白,关键是书中介绍了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让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类猎奇探险的书籍最受欢迎。”赵启明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不怀好意:“再比如说《风流和尚俏寡妇》,《我和大嫂风流艳史》,这些书我看也挺好。”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书。”静安公主拿书敲打赵启明的脑袋:“还说是为了天下读书人,真要让读书人整天看这些书,岂不是要误国?” “这是权宜之计。”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等以后方便了,再印刷那些学问,你自己不也说了,那些正经严肃的书容易引起学术之争,那就应该曲线救国,先出这些书。” “那也不代表可以印《我和大嫂的风流往事》。” “是《我和大嫂的风流艳史》。”赵启明纠正道:“这是一本绝世好书。” “又开始胡说八道。”静安公主重新拿起书:“先不说这些了吧,反正这件事要跟陛下商议,还要得到丞相的支持,等印刷监那边有了消息,再说《西域志》以外的其他书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大感失望。 不过仔细想想,《西域志》又何止是开了向民间发行书籍的先例,公元前的社会基本都是些正经严肃的学术思想,像是这种东西根本就还没有诞生,要是《西域志》这种书籍能在民间受到欢迎,那接下来就等于是打开了“不正经文学”的大门,以民间的创造力,诞生《风流和尚俏寡妇》这种书那是迟早的事,没准《春宫图》小册子这种让人无法直视的东西,也会很快出现。 说起来真是让人有点期待啊。 “想什么呢。”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五道原了?” “去了。”赵启明擦掉哈喇子,然后躺了下去,对这个话题没有太大兴趣,所以又抓了把南瓜子开始嗑:“看望了奋战在一线的军火贩子,还在绛侯的亲切陪同下检阅了飞行表演队,总的来说算是不虚此行吧。” “你说的是热气球的作战训练吧?” “你也看过?” “妾身妇道人家,怎么能去兵营?”静安公主道:“只是听人说起,绛侯的作战训练很有成效,朝中很多武将都做出表态,支持绛侯的热气球直接上战场。” “我看也差不多。”赵启明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要是今年有战事,绛侯完全可以带着热气球出征,把匈奴人炸得连匈奴他妈都不认识,那才是真的扬我国威了。” “那火炮如何?” “火炮也快了。” “是否也能上战场?” “那要看实验结果。”赵启明解释道:“要是成功的话,马上组建炮兵,就算还不能很快掌握操作方法,带去战场乱轰也能带来很强的杀伤效果,当然前提是操作火炮的人没有精神病,不会对着自己人轰。”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感兴趣的说:“夫君的意思是,今年要是真有战事,热气球能直接上前线,这火炮也可以直接参战?” “可以。”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道:“那到时候,匈奴人就真的要措手不及了。 “这是新的战争方式。”赵启明眯着眼睛,充满期待的说道:“只要军中能发挥出热气球和火炮的作用,就算不把匈奴人彻底消灭,也至少能把这些草原狼打成哈士奇。” 第五百五十三章插秧忙 击败匈奴人是汉武帝的历史使命。要完成这个目标,他需要举国家之力发动战争,还要卫青这样的伟大将领替他带领军队出征。 经过了河套之战,汉武帝在民间有了空前的威望,卫青这个小舅子也正在紧锣密鼓的掌握军权,就连火炮这种开挂的武器都已经快要成功了。对于汉武帝来说,前方的道路无疑是光明的。 所谓天降大任便是如此。 掌握着国家力量的汉武帝,能调动大量的资源,无数绝顶聪明的人追随着他,为他出谋划策。有这些客观条件的存在,汉武帝才能为国家和民族做出历史性的贡献。 同样的道理,赵启明拥有的现代农业知识,为大汉帝国的粮食增产做出贡献,便是他的使命。有身居高位者的静安公主和魏其候的支持,他有充足的土地资源可以使用,与此同时他的身边还聚集了主父偃和郑国这样的能人,有这些人的鼎力相助,对于未来他同样充满了希望。 随着气温逐渐升高,河水也没有那么冰凉,这就到了插秧的日子。 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光着脚从村子里出来,挑着满担子翠绿的秧苗。在村外的水田里,同样光着脚的男女老幼正弯着腰,飞快的将秧苗插进泥水中。当清风从泾河吹来,这些稚嫩的秧苗摇摆着,在水中点起涟漪。插秧的人却不受影响,忙碌的同时互相谈笑,在从远处看很是热闹。 赵启明喜欢热闹。 尤其是看着光脚的小媳妇,和那些未出嫁大姑娘之间有说有笑的样子,他觉得插秧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更何况他作为诸侯,与民同乐才能彰显出东乡侯府的豁达与仁爱,所以他打算去给那些小媳妇和大姑娘帮忙插秧,也能体现出他与民同乐的精神。 “这可不行。”钱管家听到赵启明的提议,赶紧阻止了他,并认真的说道:“这是泥腿子做的事,小侯爷乃是万金之躯,可不能自降身份。” 这就有点扫兴了。 赵启明不认为去田里插秧会自降身份,还觉得这是件很有乐趣的事情。但他也知道,钱管家是侯府的教导主任,主抓精神文明建设,不可能同意他站在水田里,全身都是泥点子的形象。 “那我就在旁边看着就是了。”赵启明失望的说。 钱管家这才点头。 刚好这个时候,太平寨的孙里正迎了上来。 钱管家好像有话要说,便和孙里正去村外的大树下说话去了。 赵启明眼看着有了机会,赶紧从官道上下去,然后坐在田埂上脱鞋,准备朝光脚的小媳妇和大姑娘飞奔过去。可秦文不学好,居然也当上了教导主任,跟过朝他道:“小侯爷,这水田里有蚂蝗,还是别下去了吧,免得弄伤。” “开什么玩笑。”赵启明不理会:“我可是功勋之后,将门虎子,我会怕小小的蚂蝗?” “就算不怕蚂蝗,这水田里有人畜粪便,小侯爷总不能不在意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脱鞋的动作停了下来,怀疑的问:“为什么有人畜粪便?” “是为了肥地。” “你欺负我读书少?”赵启明不满道:“肥地也不用粪便吧,你当是种菜呢?” 看样子秦文还要解释,但这个时候,主父偃和郑国走了过来。 赵启明能当着钱管家的面脱鞋,那毕竟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要是在主父偃和郑国的面前脱鞋,那在公元前的社会来说是几位无礼的事情,基本相当于现代社会让女孩子看你的屁股。所以他只能重新把鞋穿上,然后站了起来。 主父偃背着手走在田间地头,应该是带着郑国来视察的,走在田埂上的同时还讨论着什么,等到了赵启明的跟前,才行礼道:“这田埂上有些湿滑,军侯大人还请留意脚下。” “少监大人提醒的是。”赵启明笑看着面前的农田:“今天插秧还算顺利吧?” “太平寨的村民都是种稻的能手,插秧自然不在话下。”主父偃道:“在开始授粉之前,这些村民该做的农事和往年无异,只是牵扯到往后的工作,只怕免不了要军侯大人帮忙。” “这是当然。”赵启明转过身去,眺望着热火朝天的水田:“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今年完成了育种的任务,就算不错的开始,这以后的事情自然就能水到渠成,杂交试验成功那也是早晚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主父偃也走了上来,背着手看着前方说:“虽说这些年风调雨顺,少有大的天灾,但北方战事旷日持久,只要匈奴未灭,免不了要打仗,做臣子的不能战场杀敌,如果能让粮食增产,也算是为前线的战事做了贡献了。” “少监有如此抱负,实在让人佩服。”赵启明看了眼主父偃,然后笑着说:“可惜这杂交水稻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有成果,少监要在这太平寨浪费大好年华,就不担心仕途埋没于此?” “在其位谋其事,只要有为国效力的忠心,无论身居何职都能有所作为。主父偃表情平淡,说到这里看着赵启明,笑道:“军侯大人没有任何官职,不也为国家做出了很多贡献?” “我只是会动嘴皮子。”赵启明客气的说道:“就比如这杂交水稻吧,我其实只是出了主意,要是没有少监和农事监的诸位,这杂交试验恐怕也只能是纸上谈兵了。” “军侯大人谦虚了。”主父偃道:“即便是在下也无法事必躬亲,何况是军侯大人能为杂交试验出谋划策,如此贡献,比那些尸位素餐的朝臣自然强多了。” 又开始愤世嫉俗。 赵启明真有点怕了主父偃,也怪他自己开了个头,不应该提到的仕途,让主父偃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官场的风气,这都已经成了指责官员和诸侯不作为的专用套路了。 他不想参与继续这个话题,所以看了眼面前的水田说:“少监大人也不比我差,这农田经过了重新的整理,杂交试验到现在为止进展的也还算不错,看到这里我就放心了。” 主父偃也知道赵启明的意思,所以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明媚的阳光下,看着插秧的庄稼人,和波纹荡漾的水田,也是不错的美景。 赵启明很喜欢这山水田园的画面,就是没能拖鞋下水插秧让他觉得有些遗憾。如果能和那些小媳妇光着脚站在水里,追逐嬉戏的同时还能互相扔泥巴玩,那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第五百五十四章野竹笋和鸡饲料 随着日头高升,田间停止了劳作。 留守在家的妇女戴着头巾,提着竹篮,把做好的饭菜带到了田埂上,自家的男人和孩子放下秧苗,踩着泥泞走到田埂边坐下,洗完了手就开始拿起碗筷吃饭。 刚结婚的小夫妻有说不完的话,吃着饭的时候还不忘记笑着打闹,结婚多年的老夫妻没这么恩爱,但有孩子在田埂周围调皮,也充满了家庭的温馨。可怜那些没有成家的光棍,只能坐在田埂上吃着自带的干粮,和同样没有成家的其他光棍隔着田垄聊天喊话,互相比较着谁插的秧苗整齐,借此来麻痹自己娶不上老婆的悲惨现实。 此时的赵启明也在吃午饭。 尽管主父偃和郑国走开了,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去插秧,更没能和那些小媳妇光着脚站在水里扔泥巴玩。等钱管家和孙里正说完了话,他就被请到了村里吃午饭。 孙里正早上也去插秧了,考虑到要招待赵启明才回到家里。不过虽然回家了,但孙里正懒得穿鞋,干脆就光着脚走到了村子里,身上还沾着很多的泥点,就这么在自家院子里忙活了起来。 “知道小侯爷要来,特意准备了些饭菜。”孙里正亲自倒了茶,笑着朝赵启明和钱管家道:“虽然不能和侯府相比,但也比之前的粗茶淡饭强,今天总算是能好生招待小侯爷了。” 此时的赵启明带着钱管家和秦文坐在孙里正院子的马扎上,听到孙里正的话,赵启明说道:“过来吃饭已经很打扰了,要是再让孙先生破费,那可就太不应该了。” 说话的时候孙里正的媳妇把饭菜端了上来。赵启明喜欢吃猪油拌饭,即便是春夏之交的季节也不觉得腻。孙里正也知道他喜欢吃,所以每次他过来都要准备,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和往常相比,今天除了猪油拌饭之外还多了几个菜,赵启明观察着孙里正的媳妇放下的菜,很快就认出来了,指着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那盘菜说:“这是野竹笋吧。” “小侯爷好眼力。”孙里正笑着眯起眼睛:“都是刚从山上采的,新鲜得很。” 其实赵启明前几天在五道原刚吃过了竹笋。不务正业的赵四为了招待他,特意做了竹笋馅的包子,他当时就觉得味道很好,今天在又看到竹笋出现在餐桌上,他便知道现在应该正是竹笋生长的季节。 既然是从山上采来的,这当然不是值钱东西。只是这炒竹笋里面放了肉,让赵启明有些意外。要知道在公元前的寻常人家,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宰杀牲畜才能吃上肉,更别说特意拿钱去买肉了,这种吃食在太平寨这样的村子里,应该能算得上是很奢侈的行为。 他有些惭愧的说道:“孙先生实在没必要为了招待我特意去买肉。” “买点肉是应该的,小侯爷每次过来都没吃上好东西,在下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孙里正拿着茶壶,笑着道:“钱管家年前就把粮食补助送来了,现在村子里都有饭吃,不缺这点买肉钱。” “孙先生说的是。”钱管家也朝赵启明道:“这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好,别说是去买肉待客了,就算是自己吃也舍得花钱了,既然是孙先生的心意,小侯爷就不要多想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了点头:“那这次就算了,以后我再来可不要再破费。” “行。”孙里正笑着道:“在下就听小侯爷的。”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拿起筷子。 他先尝过了竹笋,发现味道很是清爽,并且比起在五道原吃过的竹笋包子要来的更加的鲜美。尽管只是很粗糙的处理,但却好像放了味精调料,想来这应该是和肉同炒的缘故吧。 “味道很好。”赵启明放下了筷子,笑着朝孙里正说:“嫂夫人的手艺不错。” 听到这话,孙先生的眼睛都笑成了缝,朝赵启明介绍道:“其实这炒菜的手艺还是特意跟东乡亭那边的亲戚学传的,听说侯府都这么做菜,我就让自家婆娘学了两手。” “那我就谢过孙先生和嫂夫人的招待了。” “小侯爷客气,还请慢用。” 赵启明点头,重新拿起筷子。 竹笋的清爽和鲜美让他很有食欲,干脆把猪油拌饭给钱管家品尝,自己则要了碗白米饭,在此同时他朝孙里正打听道:“对了,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了地里的蔬菜长得不错,但山上的果苗我还没看过,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小侯爷误会了。”孙里正笑着解释道:“这果树还没称植到山上,现在还在村子里的农田育苗,要等长成树了才能往山上移栽。不过现在长得都很好,请小侯爷放心。” “种在农田里?”赵启明还真不知道有这个说法:“可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菜地边上。” “那等会我过去看看。”赵启明吃完了碗里的饭,等着孙里正的妇人给他重新盛饭的时候,他继续问道:“那山上的鸡舍,还有河边的鸭舍怎么样了?” “都好。”孙里正说到这里,表情有些犹豫道,但最终还是赵启明道:“不过小侯爷,这鸡鸭吃的饲料是不是太好了点,我可听说那里面居然还有麦子和豆饼,这些东西怎么能给鸡吃?” 这个问题赵启明已经见怪不怪了。其实鸡饲料的配方,也是以马场精饲料的成功案例作为参考的,当时马场的人也对马饲料提出过相同的质疑,所以孙里正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那是在育雏的时候。”赵启明道:“吃的好点长得快,等长大了就不这么喂。” “我就说呢。”孙里正看了眼在屋子里忙碌的媳妇,然后道:“要是按这个喂法,那鸡就算养成了也没那些粮食值钱,村里人还以为小侯爷在给陛下养鸡,才不惜成本。” “那不至于,养成了大家都能吃,不比散养的鸡贵多少。”说到精饲料,赵启明想起了在马场的遭遇,所以压低声音朝孙里正问:“看守鸡舍的人没偷吃饲料吧?” 听到这话,孙里赶紧道:“这可绝对没有的事情,村里人就算再怎么嘴馋,也不敢偷吃侯府的东西,这要是传了出去,太平寨的所有人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看到孙里正认真的样子,赵启明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所以解释说:“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想提个醒,那饲料虽然以粮食为主,但也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了容易得病,希望孙里正也注意。” “那是。”孙里正保证道:“小侯爷放心,太平寨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 赵启明欣慰的点头。 同样是以粮食为主的精饲料,马场里的人在喂马之前抓起精饲料就吃,还说是要替马尝尝咸淡,而东乡亭的村民就老实多了,没有尝咸淡的爱好,也绝对不会偷吃饲料。 什么叫做民风淳朴,这就叫民风淳朴。 能有这样的子民,赵启明觉得自己很有面子。 第五百五十五章四姑娘的日常 午饭时间过去了。 四姑娘的豆腐坊里,随着造纸作坊重新开始上工,那些经常来吃豆腐脑的熟客留下了饭钱,和四姑娘打完招呼就走了。剩下的都是那些拿货的商人和伙计。虽然早就已经吃完了豆腐脑,但他们还是坐在院子里谈着事情。 四姑娘正在厨房里洗刷,隔着打开的窗户,他看了眼院子里坐着的那些商人。 西乡亭现在已经有了客栈和酒家,但是瓷器作坊的工匠最喜欢来的还是豆腐坊,很多商人都想来这里找机会结交能说得上话的人,希望能提前拿到更多的货。时间长了就经常有商人坐在豆腐坊的院子里谈生意。 四姑娘早就习惯这些人的存在,真正吸引她注意的是那些人里的胡商。 听说博望侯从西域回来的时候,有很多的胡商和使团同行,说是要在中原和西域之间做生意,所以这些人经常在长安城的东西两市走动,到了最近开始出现在东乡亭和西乡亭。 四姑娘也是打听过了才知道,这些人是来求购瓷器和纸张的。 西乡亭的人没见过胡商,刚开始还拿这些人的长相开玩笑,甚至还有不懂事的孩子站在老远的地方朝人家丢石头,可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四姑娘之所以注意这些人,是其中有个商人觉得他的豆腐很好吃,就找了个本地的伙计来跟她打听这豆腐的做法。 自从东乡侯做豆腐脑的手艺传出来以后,这豆腐的做法也就不再是秘密,四姑娘没有隐瞒,包括豆腐脑的做法都的很清楚,那个商人对她表示感谢,还行了个很古怪的礼,让四姑娘觉得有趣。 正想着这些,那些商人好像已经谈玩了事情,站起身准备离开。本地的伙计认识四姑娘,也是这豆腐坊的熟客,所以站在院子里跟她打了声招呼。见她看了过来,那些胡商也行了个礼。 四姑娘站在厨房里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等到碗筷都已经收拾好了,才擦干手去收拾那桌胡人剩下的碗筷。结果等他过去的时候,发现留在桌上的钱多给了不少,这让她有些奇怪,便追出了院子,结果已经看不到那些胡人了。 “该不会是告诉了他们豆腐的做法,才故意多给了钱吧?” 想到这里,四姑娘朝着街道尽头又看了看,确定那些胡人已经走了,便重新回到了院子。他想着等下次在看到那些胡人或者那个本地的伙计,就把这些钱还给人家,所以也并没有太当回事,开始继续收拾着碗筷。 豆腐坊的生意始终都很好,但基本都集中在早午饭之间。那些造纸作坊的熟客早午饭都在西乡亭里解决,但是放工之后的晚饭大都回家吃。所以等午饭时间的过去,豆腐坊今天的生意就算结束了。 从早上忙碌道现在,四姑娘也有些累了。她把最后的那些碗筷收拾好,再把桌椅收紧屋子里,最后还没忘记把院子也收拾干净。做完了这些,她才提着篮子离开了豆腐坊。 过了午饭时间,西乡亭的街道上也少了很多的嘈杂。闲下来的酒家和客栈老板都跟四姑娘打招呼,带着农具去田里的村民也停下来跟四姑娘聊上几句。尽管豆腐坊就在她家隔壁,但四姑娘还是花了些时间才走到自家门前。 收拾干净的院子里摆放着很多的花草,到了春天有很多都开放了。马老正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看样子已经在院子了坐了很久了。在老头不远的地方,小书童正趴着睡觉,旁边还有只野猫在打着瞌睡,听到四姑娘进来的声音,那野猫叫了声,马老便睁开眼睛,朝四姑娘问了句:“豆腐都卖完了?” “卖完了。”四姑娘走到了草席前,刚好小书童也醒了,就把篮子里的两碗豆腐脑拿了出来,然后让书童端到了草席的矮桌上:“今天来了些胡人,除了谈论去造纸作坊拿货的事情,还打听了豆腐的做法。” “豆腐?”马老接过四姑娘递来的筷子,面无表情的说:“那些蛮夷住在西北苦寒之地,哪里比得上我中原物产丰富,恐怕连黄豆都没有,告诉了他们也种不出来。” 四姑娘跪坐在草席上,笑着和马老聊天:“太平寨现在种的那些瓜果蔬菜,都是小侯爷托博望侯从西域诸国带回来的,听说都是中原所没有的物产,想来西域诸国也不是苦寒之地。” “这件事我听说过。”马老正准备动筷子,听到四顾姑娘的话又停下动作,想了想然后道:“刚好最近我要去侯府,到时候跟小侯爷打听,这些西域的特产到底比起我中原的瓜果有何差别。” “打听自然是可以的。”四姑娘笑着说:“可爹不许再为难小侯爷。” “我怎么会为难小侯爷?” “那爹保证,没有想过要让西乡亭也种上那些瓜果蔬菜?” “就你多嘴。”马老不满的看了眼四姑娘,没有否认,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豆腐脑:“我这也是为了西乡亭,要不是我豁出这张老脸,哪有西乡亭如今的光景,只怕小侯爷到现在还只想着东乡亭,早就把西乡亭给忘了。” 听到这话,四姑娘无话可说了。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西乡亭能有今天的富庶,都是老爷子亲自去找小侯爷才得来的。包括夏天就要开花的莲菜,已经成了比曲江的芙蓉池更好的景致,吸引了很多读书人过来赏花,让西乡亭也跟着出了名。 更别说是这造纸作坊,让西乡亭的的村民都能得到实惠,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就算是比东乡亭也差不了多少。这些都是马老去争取来的,村子里是人除了对小侯爷感恩戴德之外,最感激的就是老爷子了。 “还是不要等以后了。”马老仿佛得到了提醒,这时朝旁边的书童说:“稚儿,你去村外等着,小侯爷今天去太平寨,回去的时候肯定要从西乡亭经过,看到了就跟我说,我晚点就去侯府拜见。” “小侯爷去太平寨了?” “早上就去了,就是不知道何时回去。” 四姑娘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看稚儿放下筷子就要走,她赶紧给拉了过去,抱在怀里逗弄的同时,笑着朝马老说:“爹还是不要去了吧,侯府是讲规矩的地方,小侯爷就算回去也该下午了,那时候还去拜访,除了是紧急的事情,不然就太失礼数了。” 听到这话,马老点头。 他到底是读过书的,对礼数方面很重视。别说是主动去拜访了,就算是去做客,按照礼数也应该是午饭之前去。过了午饭之后再登门,这的确失了礼数。而这失礼的事情,马老当然不能做。 所以马老就不再坚持,开始继续吃饭。 四姑娘也知道马老的脾气,不说话就表示被他说服了。所以跪坐在草席上,逗着怀里的书童,然后小声朝他说:“你若是吃饱了,等会还是要去村外等着,我有事情交给你办。” “何事?”那书童很聪明,也把声音压低,怕马老听见。 “给我带些东西给小侯爷。”四姑娘说着,见书童满脸的不乐意,所以笑着引诱道:“你若是把东西交给了小侯爷,等我今天忙完之后,晚上就给你做灯笼玩。” 听到这话,书童立即点头,还主动要求说:“要红灯笼。” “好。”四姑娘答应道:“做大红的灯笼。” “那就说好了。”书童开始站了起来,开始给自己穿鞋,与此同时随口问了句:“不过四姑娘要给小侯爷带什么,我听说侯府里的日子过得最好,什么都是不缺的。” “自然是侯府没有的东西。”四姑娘也站了起来:“我带去你看。” “恩。” 四姑娘拉着书童朝厨房走去,没忘记朝马老说:“爹你先吃,等会我再收拾。” 马老点头,也没说话,继续吃着豆腐脑。 但是等四姑娘走进了厨房之后,他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厨房里走动的四姑娘,若有所思起来。大家以为他老眼昏花,但其实刚才四姑娘和书童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胡商又来堵门了 用过了午饭之后,赵启明和钱管家又去河边看了鸭舍,见育雏工作进行的还算不错,鸭舍的建造和卫生情况也达到了他的要求,这才在下午之前离开了太平寨。 临行之前,孙里正又些竹笋和油渣个赵启明带上。说起来都不是值钱的东西,除了孙里正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土特产送给赵启明,他都能心安理得的收下。所以谢过了之后,他就走出了村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路过西乡亭的时候,居然又有人给他送东西。 是那个总跟着西乡亭老流氓的小书童,正在村外的磨盘上撅着屁股逗蚂蚁玩,结果看到赵启明和秦文骑马经过,就扔了手里逗马蚁的树枝,还提了个篮子跑到路便,朝赵启明大声说:“小侯爷稍等,四姑娘有东西要给你。” 听到这话,赵启明停了下来,不解的说:“四姑娘送东西给我?” “就是送给你的。”那书童初生牛犊,面对着赵启明也不害怕,还提着篮子抱怨的说:“你快接过去,我都快拿不动了,要是倒在地上糟蹋了东西,四姑娘就不给我做大红灯笼了。” 听到这话,秦文翻身下马,接过了篮子的同时,打趣的朝书童说:“这哪里有多重,你这孩子可真金贵,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动,以后还怎么成家立业?” “我将来是要读书的。”书童不服气,还扶正自己有点歪的帽子。 秦文笑着:“就算是读书人,也总得有点力气吧。” “秀才遇上兵,我不跟你说。”书童哼了声,然后朝赵启明说:“既然东西已经交给你了,等四姑娘问你的时候你可要如实相告,不准说我私藏了四姑娘的东西。” 说完这话,书童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然后就跑了。 赵启明还想问话,可是没能叫住那书童,只能朝秦文说:“看里面装了什么。” 秦文点头,打开了篮子外面的那层布,看了看然后朝赵启明说:“是野菜。” “野菜?”赵启明让秦文拿过来给他看,然后才认出来:“是蕨菜吧。” “应该是。”秦文笑着说:“想起来了,之前和小侯爷去吃豆腐脑的时候,四姑娘往里放过干蕨菜,这次给的却很是新鲜,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山上才摘下来的。” “这还真是到了季节了,先是在太平寨吃了竹笋,现在又有蕨菜。”看着那些水灵的蕨菜,赵启明心情很好,朝秦文吩咐道:“拿给厨房的张婶,按照竹笋的做法,用肉炒着吃。” “那小侯爷的意思,晚饭能加餐了?” “少不了你的,都尝尝。” 正说着,钱管家的马车跟了上来,朝赵启明问:“刚才那是谁家孩子?” “马老?”听到这话,钱管家看了眼村子。 同样是附近村子里很有威望的人物,钱管家却瞧不上马老的为人,总觉得此人品德有问题,随时都有去侯府耍赖的可能,所以说起马老的时候,钱管家总是保持戒备。 赵启明也看了眼村子。 这蕨菜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像孙里对他的心意。只要不是四姑娘把自己的身体作为特土产送给他,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只是拿了人家的东西,本应该过去当面道谢,考虑到钱管家也在,总不能让老人家在村外等着,他便便想着下次来的时候再道谢,所以转头朝钱管家说:“没什么事,继续上路吧。” 钱管家点头。 回去的路上,赵启明想起他之前吃豆腐的时候,说过豆腐脑里放的蕨菜很好吃,看来四姑娘以为他喜欢,并且还把他的话记下了,所以等春天有了蕨菜以后,就摘了些给他。 还真是个有心的姑娘。 要是真的把身体作为土特产送给小侯爷就好了。 这样想着,赵启明在马背上转过头,朝后面的钱管家说:“今天在太平寨吃的野竹笋还不错,还有蕨菜也是挺好的东西,为何侯府以前从来就没做过?” 听到这话,钱管家捋着胡须道:“竹笋倒是哪里都有,不过也要分种类,家竹笋味道酸涩,不适合食用,太平寨的野竹笋是长在山上的,那是秦岭脚下才有的东西,东乡亭没有这些食材,所以基本上没做过。至于蕨菜,到了晚春随处可见,厨房之所以没做过,想来是不知道小侯爷喜欢这些吧。” “原来如此。”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到了东乡亭。 秦文老远就发现侯府外面聚集了很多的人,跟赵启明说过之后就策马扬鞭先过去打探,等到回来的时候朝赵启明禀告道:“小侯爷,侯府外面来了很多的胡人。” “胡人?”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是阿克哈来了?” “不是。”秦文回头看了眼侯府的门前,然后说道:“阿克哈带的人都是他的亲戚,之前来过侯府,我基本都见过。虽然这些胡人都长得一个样子,但我看这些胡人不像阿克哈的亲戚。”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失望。 自从听博望侯张骞说过阿克哈在大宛国被抓,他就牵挂着这个少数民族兄弟,虽说通过张骞所掌握到的情况,基本上能肯定那家伙没有杀身之祸,但只有真的平安无事,并且还能来到长安,他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真正落地。 这样想着,赵启明朝秦文问道:“既然不是阿克哈,那这些人都是从哪来的。” “从西域来的。” “你都说了是胡人,我当然知道是从西域来的,我是说他们来侯府有何事。” “就不清楚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已经到了侯府外。 不用仔细看,那股熟悉的味道也让他知道,这些胡人确都是西域来的。 阿克哈身上也有这种味道,那是种让人很没有食欲的羊肉味。以前闻到阿克哈身上的味道,赵启明总是要屏住呼吸,可现在重新闻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他想起了阿克哈,却没有那么抗拒了。 同样是西域来的少数民族兄弟,这些胡商也有着和阿克哈的亲戚同样的习惯,直接就在侯府的台阶上放着毯子就坐,还有人居然睡起了午觉。 这就太影响市容了。 看来早在秦文过去打探之前,门房大爷就已经过去交涉了。只是似乎交涉的结果并不顺利,已经有了动武的迹象,连秦文手下的那些护卫都被叫到了门外,看这架势,赵启明还真不怀疑门房大爷要开始清场。 毕竟这老爷子以前差点就跟阿克哈动过手。 好在他及时的出现了,门房大爷让那些护卫拦住胡商,然后走过来朝行礼,然后请示道:“小侯爷,这些胡人来侯府闹事,护卫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赶走?” “没那么夸张。”赵启明看着那些已经发现他,并开始陆续站起来的胡商,然后朝门房大爷道:“人家就是这样的习惯,没有闹事的意思。您问过他们的来意没有?” “问过了。”门房老大爷说:“他们声称是西域人,特意来拜见小侯爷。” “那就见一见吧。”赵启明很干脆的说:“远来就是客,不能因为人家身上有养殖场的味道就要赶人。您过去说声,然后他们稍安勿躁,我等会在正厅会见他们。”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拿着马鞭走向侯府。 那些胡人看到他是走在前面的人,并且穿着和其他人不同,就知道了他就是东乡侯。尤其是在互相讨论了之后,他们马上都赶紧聚集上去,说着没人能听明白的西域话,尝试着和赵启明沟通,让场面差点就失去了控制,好在秦文手下的那些护卫反应迅速,把这些人挡在了侯府外面,才没有让他们冲撞到赵启明的面前。 看到如此混乱的场面,赵启明很是头疼。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改变要见他们的主意,走进侯府之后就去了正厅里等着。 与此同时,钱管家也从马车上下来,赶紧去跟看门大爷了解情况。 第五百五十七章多么可爱的阿克哈 赵启明要见那些胡商其实有他的考虑。 俗话说得好,愿来就是客。想当年唐僧从大唐去往天竺,如来佛祖为了尽地主之谊还请唐僧吃咖喱来着,这些胡商不远万里从西域来到长安,哪怕身上的味道很不好,侯府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些胡商应该是张骞从西域带来的,虽然这些人来侯府之前张骞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这也是让赵启明不解的地方,但人家既然已经来了,就算是给张骞的面子,也应该以礼待之。 钱管家也是这样的意思。 不过老头在了解的情况之后,觉得这么多人都去客厅有些拥挤,就让这些胡商选个代表出来。与此同时,老头也担心看门大爷脾气火爆,跟这些胡人发生了冲突,所以就亲自过去和那些胡商沟通。 门房大爷则在正厅里,跟赵启明说明了情况。等说完了之后,门房大爷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试探着问道:“小侯爷,那大宛国来的阿克哈,是不是出事了?” “恩?”赵启明觉得有些惊奇:“您还知道阿克哈的名字?” “来侯府的人里就数他最没礼数,想不记住都难。”门房大爷嫌弃的说道,然后想了想,接着说:“不过这些人要来找小侯爷做生意,我就觉得不对劲,这西域的生意往来,从前都是阿克哈跟小侯爷来谈的,现在怎么换了这些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其实知道,门房老大爷虽然脾气火爆,但其实也是个好人,之所以问起阿克哈,估计是担心少数民族兄弟的安危,所以他如实相告:“阿克哈的确出了点事,这次没有跟博望侯来长安。” “怪不得。”门房大爷点头,然后感慨的说:“这阿克哈带着千里马来到侯府的情景我至今也记得,听说那些都是西域的宝马,连陛下都给赐了名的,如此说来,这人虽然无礼了些,但也的确为中原带来了好东西,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了些。” “您就别瞎猜了,那阿克哈还没死,那天突然出现在侯府外面都说不定。”赵启明无奈的说完,想起门房大爷刚说的话,便问道:“您刚才说,这些胡商是来找我做生意的?” 门房大老爷点头,正要解释的时候,钱管家带着个胡人来了。 那个胡人身材高大,体毛旺盛,看上去是个很鲁莽的人,进来的时候就直接看着赵启明,直到钱管家咳嗽他才想起来,朝赵启明行礼道:“我叫克里胡,见过军侯大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略显失望。 虽然阿克哈的汉话说得不好,总是带着股孜然味,但这位连阿克哈都不如,完全就是会说话的羊肉串,听他的都有些饿了,所以尝试着问道:“你这汉话是从哪学的。” “跟使团。” “怪不得。”赵启明明白了,这人的汉话是跟张骞他们学的。 阿克哈的情况他比较了解,是早在张骞去西域之前就来往长安和西域的商人,所以汉话说的还算是不错的,另外也通晓中原的利益和习惯,只是自身恶习难改,才总是让人嫌弃他。 相比起来这个叫克里胡的就差太多了,只是在来长安的路上跟张骞学过汉话,这么短的时间的确说的不太清楚,当然也就更不能奢望他们能学会中原的礼仪习惯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接着问道:“听说你们是从西域来的?” “乌孙,我是从乌孙来的。”自称克里胡的壮汉看了眼门房大老爷,然后说:“听说是你为西域带去瓷器的,我们过来谈生意,不过你们不欢迎我们。” 听到这话,门房老大爷的脾气上来了,说着就要跟这个克里胡吵架,好在赵启明阻止了他,朝克里胡笑着道:“没有不欢迎你们,只是中原的规矩你们不懂,难免产生误会。” “这个没关系。”克里胡摆手,然后朝赵启明道:“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赵启明点头,并不感到吃惊。毕竟这些胡人来长安就是为了做生意,最近经常能听说他们在长安城游荡,来到东乡亭也可以理解,想来应该是为了瓷器吧。 “瓷器和扇子。”克里胡用有限的表达能力说清楚他的意思,还补充道:“听说你还有纸,我们都要很大的量,价钱方面好好商量,只要给我们拿到货,就可以来谈。“ 听到这话,即便是钱管家也露出不悦的表情。 更别说门房大爷了,直接拂袖而去,懒得再听这个胡人说话。 对此赵启明表示理解。 毕竟东乡侯府是钟鸣鼎食的诸侯贵族,做生意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没有这么直接就谈钱的,就算是阿克哈来了,那也是用瓷器换马的方式进行交易,让汉军拥有了珍贵的千里马,也对通商西域起到了开拓的作用,并没有如此直白露骨的谈钱。 由此看来,这人的确是莽撞了些。 估计这人不是胡商的代表,只是汉话说的比较好所以才让他进来的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着说:“瓷器和纸张的生意,以前都是阿克哈跟我谈的,我还没跟你打过交道,现在才刚知道你的姓名,这就开始谈生意,恐怕为时尚早。” “阿克哈不能来了。”克里胡直接道:”他被大宛国王给抓了,掉了脑袋。” “掉了脑袋?这是你亲眼所见。” “没有,但是他犯了大罪,肯定活不成。” 听到这话,赵启明松了口气。 他还真以为这人有小道消息,证明阿克哈的确命丧黄泉了,看来也只是猜测。相比起这位体毛旺盛的仁兄,赵启明觉得还是张骞的话比较可信,所以他有些失去了兴趣,朝克里胡说:“阿克哈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瓷器的生意恐怕不方便跟你们谈。” “可阿克哈肯定是活不成了。”克里胡有些不解:“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人,阿克哈掉了脑袋,你们在西域的生意没有人做,就应该找其他的人,我们就是最好的人选,你应该跟我们谈。” “那就等确定阿克哈已经活不成了再说吧。”赵启明的心情也开始变坏,所以委婉的下了逐客令:“生意的事情我和博望侯谈,你们就先回去等着消息吧。” “博望侯?”克里胡明白了:“就是那个张骞吧,我就是跟着他来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信得过博望侯吧?” 听到这话,那克里胡想了想,然后说:“那好吧,博望侯还是不错的,我们在路上跟他有很好的交情,就让他先跟你谈,等谈好了之后,我们再来说价钱的事情。” 说完这话,那个克里胡也不行礼,转身就走了。 即便是赵启明也有对这个人感到莫名其妙,更别说是钱管家了,等克里胡离开之后,直接朝赵启明行礼道:“让小侯爷为难了,此人本不应该让他进来,按金老的意思,就应该把他们打发走。”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想笑。 连重视礼数的钱管家都对克里胡印像如此之坏,甚至都打算支持门房大爷动手把这些人赶走,这足以说明这个叫克里胡的西域胡商是有多么的不讨人喜欢了。 这让赵启明想起来最初见到阿克哈时的场景。 那时虽然发生了误会,但钱管家对阿克哈这个人没有太大意见,尤其是看到阿克哈被东乡亭的人打伤之后,还亲自找了医生过来给阿克哈看病。相比起这个克里胡,阿克哈就算是失礼,其实性格中也透着有趣。 准确的说,应该是可爱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也怕钱管家的态度影响了以后和西域的关系,所以摆手道:“没关系,这个克里胡可能性格就是如此,下次如果再来的话就让那些胡商换个代表来谈。” 听到这话,钱管家才点头。 “不过那些胡商的意思,钱管家应该明白了吧?”赵启明眯起了眼睛。 钱管家看了眼赵启明:“此事,还请小侯爷能够谨慎。” “恩?” 钱管家走上前来,郑重的对赵启明行礼,仿佛在处理侯府的重大事务:“关于西域的生意,无论是瓷器还是纸张,小侯爷都绝对不能交给这些人来操办。” 第五百五十八章伟大友谊 “既然都是胡商,这瓷器的生意能交给阿克哈,为何不能交给克里胡?”静安公主笑着道:“难道就因为克里胡无礼?可我怎么记得,那阿克哈在礼数方面也好不到哪去。” “阿克哈何时对你无礼?”赵启明不满:“初次见面还说你是美丽的公主呢。” 此时,两人正坐在侯府花园里的亭子里,吃着太平寨的竹笋和西乡亭的蕨菜。 本来赵启明是打算吃独食的,但是静安公主刚好过来找他,他就让静安公主过来品尝。只是吃着野菜大餐的同时说起了今天的那些胡商,静安公主的立场让赵启明有些不满。 “妾身还真没想到,夫君还有帮阿克哈说话的时候。”静安公主放下了手里的檀香扇,拿起筷子的同时若无其事的说:“也不知道是谁,说那阿克哈身上充满了养殖场的味道,还说此人唯利是图,绝对不可深交。” “这是谁在说我的坏话?”赵启明放下筷子,朝院墙外面大声说:“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和阿克哈有如此深厚的友谊,我何时嫌弃过他臭了,谁要是再敢破坏我和阿克哈的友谊,就是破坏民族团结和稳定,看我不收拾她。” “夫君这指桑骂槐的教训谁呢。”静安公主好笑:“那瓷器的生意关系到中原和西域的来往,不是你东乡侯府的家事,我不能站在你这边也是从大局出发,夫君可别不讲道理。” “这我知道。”赵启明有点无奈。 关于新的胡商接手瓷器在西域的生意,钱管家和胡先生都持反对意见,他其实也不支持。但这牵扯到通商西域的事情,既然那些胡商一心只想要瓷器和纸张,所以他需要静安公主同意。 “你也不用混淆视听,拿阿克哈和你的关系说事。”静安公主说:“你私人的交情,在国家大计相比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得清楚。” “可瓷器的生意不能给克里胡。”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道:“就算不拿我和阿克哈的交情说事,从长远的利益来看,这瓷器的生意还是必须要跟阿克哈做下去。” “那些胡商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本就是为通商来的,让他们拿到在西域最受欢迎的商品,建立起往来通商的基础,才符合长远的利益。”静安公主继续说到这里点了点头,然后说:“这蕨菜炒的不错,以前还真没吃过这种做法。” “那是当然,整个长安城没有哪里能比得上我家的饭菜。” “这倒是。” 赵启明很快他就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就放下筷子道:“这瓷器的生意关系到通商西域的布局,这我明白,国家大事当然也不能是我说了算,但我们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吧,你可别忘了阿克哈拿走了瓷器,带回长安的是千里马,这样的事情除了阿克哈谁能办到?” “可阿克哈现在已经被大宛国王抓了。”静安公主看上有些无情的说:“何况只要有利可图,有的是愿意冒险的人,没有了阿克哈,其他的胡商也可以办到。” “那我们的信誉何在?”赵启明想起了钱管家和胡现身跟他说过的话,很认真的朝静安公主道:“现在阿克哈的情况不明,要是他没有杀身之祸,我们就这样单方面结束了和他的生意,岂不是失信于人?”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放下了筷子,笑着道:“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我和你商议本就是想找到双方都满意的办法,夫君刚才声称和阿克哈情比金坚的样子,就多少有些胡搅蛮缠了。” “没想胡搅蛮缠。”赵启明起身走到了静安公主的身边,还拿起那把檀香山,像李莲英伺候慈禧太后那样扇着风,还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仔细想想,要是阿克哈突然被大宛国王给放了,听说我们把瓷器的生意交给了别人,那之前的交易就算结束了。可你要知道,他这次本应该是跟着张骞来到长安,再交付给我好几千匹的汗血马。”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眯着眼睛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同赵启明的理由,还是享受赵启明的伺候。 “真要是那样,也是我们先失信于人,让其他的胡商对我们产生不好的印象,与此同时阿克哈可以以此为借口,不交付那好几千的汗血马,从此不来长安了。”赵启明继续道:“那其他的胡商同样可以效仿,用同样的方式和我们做生意,回了西域就不来了,长此以往那通商西域也没有意义了。” 静安公主终于听不下去,笑看着赵启明道:“夫君这是歪理,那阿克哈和东乡侯府的交易情况特殊,才会先把瓷器给他,等他从西域回来再交付千里马,其他的胡商没有这种特殊情况,自然是应当见了钱再给货。“ “但我们肯定失去信誉了对吧?” “不是妾身无情。”静安公主有些无奈:“夫君也知道,博望侯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打通和西域之间的路线,眼看着通商之事就要促成了,而这瓷器是那些胡商最感兴趣的商品,要是让他们空手而归,通商西域的事成为泡影,那博望侯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启明停下了动作,把扇子放了下来,然后坐在对面认真的说道;“我是说不用这么着急就解除和阿克哈的合作,起码瓷器换马的计划仍然还要继续,那么瓷器就是绝对不能交给克里胡的,但是纸张的生意我从来没和阿克力有过约定,所以纸是可以少量提供的。” 静安公主笑着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折中办法?” “要是按照钱管家和胡先生的意思,纸张的生意也是绝对不能给的。”赵启明装模作样的看着静安公主,故意叹息着说道:“我这也是从大局考虑,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那要是确定了阿克哈已经身亡的消息,夫君又该如何?” “要是确定阿克哈死了,那瓷器和纸张的生意就可以交给那些胡商。”赵启明拍着胸脯道:“这件事我可以跟你保证,到时候都不用你亲自过来找我商议。” “那就这么说定了。”静安公主重新拿起筷子,然后看着赵启明,做了最后的嘱咐:“明年之前,如果确定阿克哈还能再来长安,并继续之前的生意,那瓷器的生意仍然归他,但如果确定他已经身亡,那夫君就不要再坚持了。” “这是自然。”赵启明赶紧说,给静安公主扇风的样子充满了李莲英的气质。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阿克哈卑躬屈膝成这幅德行。 好在静安公主总算答应了他的折中办法,好歹以现在算是暂时保住了阿克哈和侯府的瓷器生意,只要那家伙能在明年之前来到长安,瓷器生意就还能继续下去。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阿克哈能不能在明年之前来到长安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走私野生动物 确定了和克里胡的纸张生意,赵启明当天就找到了胡先生和钱管家。 关于和克里胡的生意往来,胡先生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既然已经为阿克哈保留了瓷器的生意,胡先生和钱管家也勉强接受了。那么接下来就剩下和克里胡的谈判了。 让赵启明没想到的是,确定纸张的生意之后没几天,克里胡居然就来提货了。 按照胡先生的说法,这些胡商给出的价格不错,谈生意时也很果断。 更重要的是这些商人对待生意的态度,让胡先生也刮目相看。 原来这些人早在去东乡侯府之前就做好了准备,等到生意谈好之后就立即来提货,说是把货物准备好了就要尽快离开长安,还提前和胡先生定好了下次的交易。 这让赵启明想起了薄西海。 作为汉朝人民老朋友,这位东胡的使节来到长安就跟来旅游一样,不仅穿着中原的华服在打街上招摇过市,还对长安城的洗浴场所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相比起来,那些胡商就太不懂享受了。 听说来长安的这些日子,他们整天早出晚归,没有去看长安的美景,也不曾去风花雪月的场所厮混,整天就知道去东西两市寻找商机和洽谈生意,住的也是长安城里藏污纳垢的地方。并且完成了生意之后,他们立即就要抓紧时间启程,为的也不过是多跑几个来回,赚更多的钱。 “还真是善于经商的民族。”看着作坊外面的拉货的队伍,赵启明有些感慨。 那些胡商的队伍天刚亮就来了,并且直接是带着骆驼来的。 这让赵启明感觉有点新鲜,胡先生和西乡亭的村民也觉得新鲜。尤其是村里的那些孩子,觉得如此的庞然大物跪在地上实在好玩极了,此时都聚集在四周好奇的围观。 有些胆大的孩子试着走过去打量,结果被旁边的大胡子西域人直接抓起来,然后放在骆驼背上,那孩子慌忙抓住那高耸的驼峰,竟然被吓得哭出声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媳妇赶紧跑过来,笑着把孩子抱走,周围的村民和那些胡商都笑了起来。 “虽说是邋遢了些,但心地都不坏,跟阿克哈很像。”看到这里,胡先生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然后说:“更难得的是这些人头脑好用,很会做生意。” “我听说他们连好点的旅店都舍不得花钱,做生意当真能如此爽快?”赵启明朝胡先生的问:“先生说他们在谈判的时候都没有还价,并且还是直接用现钱交易?” “其实这才是他们的精明之处。”胡先生笑着道:“没有讨价还价这是实情,给钱的时候很利索这也不假,但也提出了很多的条件,比如出货数量,下次提货的时间。” 听到这里,赵启明饶有兴趣的笑了。 原来这些胡商是先做出让步,然后在出货的数量和下次的交易提出要求,让胡先生无法拒绝,这就得到了更加长远的利益。相比起货物的数量和以后的交易后,价钱还真不是问题,毕竟纸张这东西阿克哈已经带去西域了,按照张骞的反馈,纸张在西域的受欢迎程度仅次于瓷器。 “只要阿克哈没有来到长安,整个西域就他们手上有货,到了西域要卖多少钱就是他们说了算的,所以进价多少他们根本无所谓,关键在于手上要有货。”胡先生感慨的说:“没有在价钱上计较,用最短的时间拿走货物,这才是他们的精明之处。” 赵启明点了点头。 从这些人来到长安只顾生意,吃住都不怎么讲究就能看出,这些人的确有着很好的经商素质。这些人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还有利弊之间的考量,和这些人做生意想必也是很省心的事情。 正想着这些,有几个胡商看到了赵启明和胡先生,就走了过来。 赵启明认出了领头的那个,就是之前去侯府的克里胡。 “军侯大人。”克里胡朝赵启明行了个礼。 “听说你们这就要走了?”赵启明对这个克里胡印象不怎么好,所以随意问了句:“既然不远万里从西域来到长安,为何不多停留些日子再上路?” “要赚钱。”克里胡很直接的说:“不是所有人都走,要留些人和骆驼准备秋天拿货。我本来也是要走的,但是剩下的人都不会说汉话,所以我要留下来,等秋天再走。”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胡先生。 钱管家朝他压低声音道:“下次的交货时间是秋天,留下来的人等秋天拿了货再走,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在今年之内就能赚两次钱。” 赵启明这才明白,笑着朝克里胡说:“你们还真会做生意。” “西域地方小,要去到很远的地方才能赚钱。”克里胡说:“长安没有白来,张骞不骗人,你们中原遍地都是生意,我们可以把你们的东西带去西域赚大钱。” “赚钱就好。”赵启明点头:“赚到了钱,以后就经常来长安。” “有钱就要赚,我们最先出发的骆驼明年春天就能回来。” “那就好。” “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想跟军侯大人做更多的生意。”克里胡说:“军侯大人是有钱人,阿克哈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千里马我们弄不到,大宛国王已经不准交易了,但是除了千里马之外,只要是西域有的东西,军侯大人如果需要,我们都能带来。” 赵启明这才明白,克里胡是来给他搞推销的。 可西域的物产他基本都通过张骞得到了,现在西瓜正在他家后院和太平寨充满生机的生长着呢,还真没什么要跟着克里胡交易的,所以他笑着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军侯大人喜欢马,那你应该喜欢我们的骆驼。”克里胡没有放弃,指着作坊外面老实巴交跪在地上的骆驼说:“这骆驼你们中原没有,能吃苦耐劳,我给你带几千头吧。” 赵启明好笑:“骆驼就算了吧,我用不上。” 克里胡继续争取道:“那军侯大人说,只要是西域有的,我肯定让人带来。” 赵启明开玩笑的说道:“除了你能带狮子过来,其他的东西我都没太大兴趣。” “狮子?” “就是你们西域的猛兽。”赵启明笑着解释道:“长得跟猫差不多,但是体型要大得多,公的脖子上有毛,母的就没有,在你们西域的草原上生存。” 克里胡听明白了,然后点头说:“原来你们中原把那东西叫狮子,既然军侯大人想要,那我们就约好了,我给你带狮子过来,到时候你给我们钱或者货物都可以。” 说完这话,克里胡转头就走了。 还是如此的无礼,但这次赵启明却有些想笑。 他只是随便说说,这家伙看样子真的想带狮子给他。 如果说之前的阿克哈为了瓷器,用用千里马来跟他交换,可以说是走私“军火”,那这克里胡让人把狮子从西域带到长安,那就可以归纳为走私濒危野兽动物了。 这要是被抓到也会判刑的吧? 第五百六十章乌桓驻长安大使馆 西域的商队出发了。 尽管还有更多的胡商和他们的骆驼停留在长安,在东西两市和中原的其他地方寻找着更多赚钱的商机,但随着通商西域先遣队带着纸张离开,有着历史意义的通商西域正式开始了。 这是值得庆祝的大事。 在后世的史书中,会记住这个东西方文明发生实质往来的日子,这关系到更大范围的商业关系,也关系到西域和汉朝共同抗击匈奴的开始。这是赵启明支持张骞出使西域的最主要原因。 但西域的胡人很低调,居住在长安城中的藏污纳垢之地,平时的走动都是以谈生意为主,甚至连先遣队出发时也是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还在发生着另外的一件大事。 司马相如前些日子来过侯府,当时赵启明去了五道原看火炮。听钱管家说起司马相如来过侯府,他原以为是要找他说编修字典的事情,结果等司马相如再次登门拜访,他才知道司马相如是为了春季的朝贡。 “虽然朝贡的事务已经交给鸿胪寺负责,但那些北方民族都和军侯大人有不错的交情,到时候来了肯定要来麻烦军侯大人。”司马相如跪坐在侯府的正厅里,说明他的来意:“在下担心到时候来的部落和藩国太多,军侯大人会疲于应对,便想着为军侯大人分忧,提前把事情商议好了,到时候也能有所准备。” 老实说,如果不是司马相如提起,赵启明都忘了自己还当过外交部长这回事。 那些北方民族的使节和他关系比较不错这也是事实,就算他没有官方的身份,到时候为了民族团结和国际友谊,带着各国使节去看球赛,或是去洗浴场所消费,也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他还等着各国使节来给他送礼呢。 “让司马先生上心了。”赵启明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司马相如道:“不过这种事有我就行了,司马先生忙着编修字典,这各国使节来朝贡的事情,有怎敢打扰了先生?” “编修字典的事情进展顺利,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慢慢磨。”司马相如说道:“可朝贡的事情就不同了,此次万国使节齐聚长安,坊间都在议论此事,丞相也说过不能有任何的差错。既然前几次接待使节都是在下辅佐军侯大人,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 “连丞相都过问此事了?” “朝野上下,都在商谈此事。”司马相如笑着道:“此次万国来朝和之前乌桓朝贡不同,来长安的还有扶余肃慎等藩国和部落,递交国书和册封都要在同时进行,这样的盛况的确是本朝从未有过的大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明白了。 也难怪司马相如如此上心,宁可放下编修字典这样的事情,也要过来提前商议,实在是作为辞赋家的司马相如,对这万国来朝这样的盛况有着同样的自豪感。 汉武帝好大喜功,对万国来朝这种事情有独钟还算情有可原,但朝野上下连普通百姓都在议论,这足以说明天朝上国的思维已经深入人心,连普通老百姓也有了当大哥的想法。 果然是邪恶的帝国主义。 如果现在有新闻媒体,那肯定是连续好几天持续跟踪报道,搞不好递交国书和册封的时候还会进行现场直播之类,然后整个长安万人空巷,都坐在家里观看这难得的盛况,就像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吸引了全世界所有目光的北京奥运会,能带给国家公民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说起来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盛况。”赵启明理解司马相如的心情,就如同背景奥运会的时候他也为之自豪过,只是还有些疑惑,所以朝司马相如问:“不过我记得之前已经有扶余和肃慎了,其他部落和藩国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陆续加入的,他们没有找到军侯大人,就自己去找鸿胪寺。”司马相如解释道:“除了鲜卑之外,北方的部落基本都已经选择了臣服,这次也是纷纷出动,都会来到长安。” “乌桓也来?” “薄西海应该会最先来长安。”司马相如说到薄西海,笑了起来。 这让赵启明大感意外:“乌桓去年秋天刚完成了朝贡,为何今年又来?”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笑道:“想来应该是忘不了长安的繁华,或者是想多要些陛下的赏赐吧,北方那些藩国和部落的使臣之中,唯有此人是朝贡之事最为热心。” 赵启明也觉得好笑。 这薄西海果然不愧是乌桓人中的亲汉派,彻头彻尾的乌奸。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那家伙说不定要游说他们的国君在长安建立“乌桓国驻长安大使馆”,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赖在长安不走了。 “但是这好像不合规矩。”赵启明苦笑道:“去年秋天刚来长安朝贡,今年又跟着其他的藩国和部落来了,就算他们自己愿意,朝中应该也不会允许他们坏了规矩吧?” “按道理说应该是每年春天朝贡即可。”司马相如道:“不过远来便是客,即便是来了,也只不过是鸿胪寺负责接待,面圣之后再给些赏赐罢了,倒也无伤大雅,朝中对此没有意见。” 赵启明无奈:“朝中没意见,可连薄西海来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找我。” “扶余和肃慎的使节,连同其他的部落和藩国,都会来侯府拜访,所以此次朝贡应该早作准备。”司马相如朝赵启明行礼,然后主动建议道:“在下以为,接待薄西海等各国使节,应该按照之前的方式接待和宴请,并且最好让那些西域的商人也能参与。” “西域的胡商?”赵启明不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据在下所知,那些胡商中有很多都是以商人身份来到长安的西域诸国使节。”司马相如道:“这些人看到万国来朝的盛况,对我朝联合西域抗击匈奴,绝对大有好处,军侯大人私下里的接待,也能让他们看到北方部落和我朝的友好关系,自然也能有利于到他们以后和本朝的交往。”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吃惊。他还真没想到那些胡商里面居然有使节。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正如司马相如所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让那些西域人看到汉朝的强大和影响,等他们回到西域诸国,向各自的国君禀告,说不定就能让西域诸国都从摇摆不定的态度,变成支持汉朝。如此这般,联合西域诸国的计划就算达成了。 “那些使节没有暴露身份。”司马相如隐晦的说道:“表面上看他们还是商人,鸿胪寺的接待自然不合适,所以只能利用军侯大人的私人宴请,让那些西域人亲眼看到北方藩国和部落和我朝的关系。” “有道理。”赵启明点头:“到时候就都请过去,带着他们去看球赛。”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还可以让那些使节看到汉朝的军事力量。 比如说把他们带去五道原,现场表演热气球的空中打击,再让他们看到火炮的惊天动地,北方部落和藩国肯定会更加坚的抱汉武帝的大腿,西域那些使节也必然大惊失色,然后赶紧报告给他们的国王,从此以后西域诸国便再也不敢和匈奴单于过分亲近,开始转而投入汉武帝的怀抱。 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 赵启明很满意自己的聪明才智,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间谍 “这计划是司马先生的主意?”静安公主听到赵启明的讲述后问道。 “当然是我的主意。”赵启明躺在软榻上抖着腿:“很厉害吧?” “怪不得。”静安公主低下头,做着针线的同时,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说呢,司马先生好歹也是陛下身边的郎官,还出使过西南夷,绝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马上不乐意了:“这怎么能是馊主意?既能让西域人通过万国来朝看到我们的强大,还能让北方部落看到我们联合西域的事实,这是多完美的计划?” “朝中本就是这样的安排,不然夫君以为朝贡的时机为何如此凑巧,刚好就在西域人在长安的时候?”静安公主继续道:“只是那些胡商之中,有些西域诸国的使节,因来长安之前就隐瞒了身份,所以鸿胪寺无法接待,只能利用私人关系来进行接触。同时,还要让那些北方藩国的使节也到场,这件事也只有夫君能办到。” 赵启明不明白了:“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 静安公主继续做着针线:“我指的是让那些人去五道原的主意。” “那就更没错了。”赵启明道:“让他们都看到我们汉军的强大,有何不可?” “军中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你以为只是空话?”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有些埋怨道:“别说那些西域诸国还没有联合,就算是联合了,又能肯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赵启明不解的看着静安公主。 “匈奴人在西域经营多年,那些使节中难保没有匈奴人的眼线,甚至有些国家表面和中原进行接触,实际却是匈奴人的附庸。”静安公主解释道:“要是这些人看到了军中机密,被北方的匈奴人掌握了,岂不是适得其反?” 赵启明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里。 静安公主说的很有道理,那热气球的作战方式已经确定了,要是让匈奴人提前知道,并且还掌握了训练的情况,没准就会有所防备,就算仍然还是无法设防,让他们提高警惕,那也是汉军的损失。 看来的确是自己想的不够周全。 赵启明挠了挠脸。 不过运筹帷幄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坚持朝静安公主说:“就算热气球的作战训练不方便给他们看,至少火炮这种威力强大的东西是无法设防的,让他们看到也无所谓。” “这倒是。”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道:“不过夫君忘了件事。” “何事?” “火炮还没造出来,让各国使节上哪看去。。” 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泄气了。 虽说武库的效率高的惊人,最近已经开始制作弹丸了,但毕竟还没有完成,何况就算弹丸做好了也需要进行实验和训练,各国使节要是现在来了,总不能用炮管吓住他们吧? “去五道原是不可能的。”静安公主继续做着针线:“但要是有办法让他们亲眼目睹火炮的威力,又不至于泄密的话,这件事还可以考虑。” “那就等火炮造出来再说吧,反正各国使节还没到。”赵启明没有了兴趣,躺下来看到静安公主还在做针线,便随口问道:“你这是给谁做衣服呢?” “还能给谁?”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开春之后太忙了,没顾得上,这眼看着就要入夏,就想着抽出时间为夫君做身夏装,这眼看着就要做好了。” “给我做的?”赵启明心情好了起来,之前静安公主给他做过冬装,针线做的很密,比外面裁缝做的还好,不过他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那你可要做好看点,太丑的话我可不穿。” “男人家要那么好看做什么。”静安公主笑着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道:“夫君可知道,这次随同博望侯来到长安的西域胡商中,有个叫克里胡的人?” “克里胡?”赵启明不解:“当时去我府上拜访的人就是他,你知道这个人?” “夫君要注意此人。”静安公主道:“这个克里胡应该就是个使节。” “克里胡是使节?”赵启明眨了眨眼,他想起司马相如跟他说过的话,有些不敢相信的说:“我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克里胡居然还是个间谍?” “间谍?” “就是奸细。” “没那么严重,胡商里还有许多这样的人,只是来各自的国君之名,来探查中原的情况,并没有包藏祸心。”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动作停了下来,然后朝赵启明道:“不过这个克里胡有些特殊,如果消息没错的话,他应该是乌孙国的使节。” 赵启明点头:“乌孙我知道,在西域也算大国了。” “乌孙国和匈奴的关系比较亲近,却又最积极想要和我朝建立联系。”静安公主认真的说道:“这样的国家很不好掌控,夫君和克里胡打交道的时候尤其是要注意。” 赵启明若有所思:“按照博望侯所说,这个乌孙国就是个骑墙派,想在匈奴和我朝之间左右逢源,让他们死心塌地恐怕有点难。” “所以震慑他们是没错的。”静安公主继续做着针线:“要让他们心中有比较,知道我朝更加强大,并且有能力发兵西域诸国,如此在这般,就算他们不会死心塌地的臣服我朝,也绝不敢私通匈奴。” 赵启明点头:“这个人我会重点注意。” 说完这话,他意识到自己的确轻视了这个克里胡。 看样子静安公主也是刚知道不久,以公主府的情报能力,肯定是在暗中对那些西域的商人进行了监视之后,才逐渐甄别出了那些使节的身份。但没有情报能力的赵启明,的确被蒙骗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克里胡只是个粗野之人,并且还留下了很不好的影响。可现在看来,这粗野的表现很可能是种伪装,为的是在长安城走动的时候让人不注意他。 事实上这个克里胡的确已经达到了目的。 别说是赵启明没看出此人的真实身份,就算是人老成精的钱管家也被骗了过去,甚至连张骞可能都对此毫不知情,不然的话早就提醒他要注意了,又怎么会让克里胡两次找他,而他却毫无防备。 想起此人故意装出来的粗野样子,还有在造纸作坊外面居然说要走私狮子过来,赵启明都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城府如此之深的家伙,差点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的确应该重点注意。 “不过除了注意之外,也应该适当敲打。”赵启明有种被骗的感觉,所以表情不善的说:“最好能给左右逢源的乌孙国传递信号,让他们知道私底下做小动作的风险。” “这就要看夫君的本事了。” “放心,我肯定要给他点颜色看。” “不要有过激的行为。” “这是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静安公主点头,刚好这时已经做好了针线,他便把衣服拿起来,然后朝赵启明道:“还有些针脚没做好,夫君先穿上,让妾身看看腰身是否合适。” “说什么呢。”赵启明生气的说道:“我媳妇做的肯定合身,不用试也知道。” 静安公主好笑:“就你嘴甜,快穿。” “好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群魔乱舞 和静安公主结束谈话之后,赵启明将再次承担起外交部长的重任,接待各国使节在长安旅游的同时,还要组织他们深入贯彻国家元首的最新讲话精神。 只不过,因为时间关系,北方藩国使节正在赶往长安的路上,不需要他去接待的各地诸侯却陆续的到达了长安。 按照大汉律法,诸侯“受封就国”以后,如果没有得到调遣,轻易不能来往长安。尤其是七国之乱以后,限制各地郡国的政令开始实施,那些诸侯王就很少再有机会进京。 但今年和以往不同。 随着窦太后的寿辰降至,各地诸侯先后上表,请求来到长安为老祖母祝寿,以尽孝道。汉武帝考虑到刘氏宗族之间的感情,便同意了诸侯的奏请。所以从开春之后,已经陆续有多位诸侯来到长安。 更重要的是,这些诸侯的公子和翁主也与之随行。 这些诸侯的公子和翁主每年夏天都能来到长安,尤其是那些诸侯王的掌上明珠,基本上每年代表各诸侯向窦太后请安,今年却要比从前更早的来到长安,这让长安城的贵族公子都激动了起来。 随着各地诸侯陆续到达长安,曲江上的游船多了起来。 翁主们喜欢在曲江泛舟,贵族公子也闻风而至。 就拿周福来说吧。每年夏天翁主们来曲江泛舟,他都要在站在船头东张西望,只要有哪位翁主留意到他,就开始可以表现自己。不是站在船头施展屠龙刀法,就是表演诗朗诵《大海,我的母亲》,为的是能展现出自己文武双全的优良品质,借此吸引翁主们的青睐。 不甘寂寞的窦家兄弟也站在船头。和周福有所不同的是,他居然现场表演起了广播体操,还不经意间掀起袖子,展示自己恐怖的肌肉,让坐在附近游船中的翁主们捂住眼睛,然后痛骂他流氓。 美丽的曲江上,就如同到了交/配季节的非洲草原,充满了各路妖魔鬼怪,让赵启明不忍直视。他坐在船舱里,指着外面诗朗诵的周福,和展示肌肉的窦家兄弟,朝灌英问道:“这些家伙每年都要站在船头鬼哭狼嚎,都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翁主注意到他们?” “那谁知道?”灌英躺在船舱里打着哈欠说:“周福到现在还没成家,要是没准被哪个眼瞎的翁主看上,这婚事就有着落了,来试试总没坏处。至于窦家兄长,虽然已经有了家室,但如果能获得某位翁主的青睐,同游曲江也是值得吹嘘的事情。” 这还真是单身男青年的狂欢。 赵启明有些感慨。 他其实没兴趣参加这种联谊活动的。 毕竟有了静安公主,他要是有胆子在外面沾花惹草,静安公主就能微笑着让人去东乡侯府抄家,这无疑是很可怕的后果。不过周福和灌英都亲自去侯府请他,想到和这些纨绔朋友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他就跟着过来了。 本来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参加联谊活动,只当做是来游船泛舟,感受曲江之美,可谁知曲江的美景虽好,都被这些群魔乱舞的家伙给毁了,让他根本无心欣赏曲江。 “真不知道那些翁主哪里好了。”赵启明无法理解的摇头:“去年夏天也是这德行,今年居然还来这套,都是些名门望族出来的,看到姑娘就前仆后继,也不怕丢人?” “师兄有所不知。”李敢也没有出去,喝着酒的同时笑道:“虽然各地诸侯郡国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但毕竟是刘氏宗亲,这些翁主即便是在长安也是顶级的名门闺秀,要是能得到哪位翁主青睐,这也是让人羡慕的事情,长安城的这些公子自然是趋之若鹜。” “就为了人家的身份?”赵启明不解:“各地的诸侯王都混成那样了,这身份也只是虚有其表,长安城还有那么多的出身不错的姑娘,家中还都是有实权的,为何对这些姑娘没有现在的热情?” “你们都想错了。”灌英坐了起来,朝赵启明挤眉弄眼的说道:“要真是说起身份,长安城的名门闺秀遍地走,就连真正的公主都不难见到,何况是这些郡国的翁主,这些公子哥可不是奔着人家的身份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灌英摇头晃脑,指着视野开阔的曲江说:“长安也有美人,虽然容貌不尽相同,但都是关中的水土生养出来的美人,看得多了其实也就那样。” 赵启明觉得自己听懂了:“你是说这些公子哥都已经看腻了关中美人?” “这是自然。”灌英说着,指着附近往的游船:“现在这曲江上,有长袖善舞的胶东女子,也有温婉柔情的楚国女子,更别提风姿卓越的淮南女子,如此花样百出,难道不值得观赏品鉴?” 听到这里,赵启明才算彻底明白,原来这些家伙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不过说来也是,即便是赵启明那个年代,各省份的美女在性格和长相上也有所区别,比如川妹子的火辣,东北姑娘的豪迈,还有江南美女的秀美,何况是交通不便的公元前。 长安的公子哥早就习惯了关中美人,有机会看到从各地来到长安的各式美女,就如同行走在姹紫嫣红的万花丛中,虽说没那么容易采下这些花,但只是看看也不错了。 “原来是有这样的说法。”赵启明感兴趣的看着曲江上:“这还真有点意思。” “启明兄可知道对面游船上是谁?” “是谁?”赵启明还真认真的观察了起来。 灌英神秘的说:“那可是江都王的掌上明珠,同样有着翁主的身份,还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去年在这曲江上,连武安侯的长子都不理会,可见其清高。” “江都王的翁主?”赵启明想起了去年的传闻:“之前有个石公子,为了个翁主神魂颠倒,在曲江上从开春等到寒冬,都快成了痴人,所等之人就是这个江都王的翁主吧?” “师兄说的那是江都王的长女。”李敢插了句嘴:“那位翁主早已经婚配,去年在球场上石公子见面,两人隔着观战台痛哭,后来被江都王带走,就再也没有来过长安。” “怪不得。”赵启明有些感慨:“那石公子还真是痴情。” “正是有了去年在球场上的闹剧,让这曲江上的游船相会成为佳话。”灌英重新躺了下去,然后饶有兴趣的说:“今年来到这里游船泛舟的翁主比往年更多,来这里碰运气的贵公子也成群结队,都是为了寻找石公子和江都王女那样的游船相会。” 赵启明笑了:“如此说来,这曲江上的游船相会,还是有典故的。” “跟风罢了。” “左边那是胶东王的船。”李敢这时指着外面:“好像正朝这边看。” 听到这话,灌英赶紧站了起来,拿着羽扇轻摇,忽然间诗兴大发。与此同时,赵启明也甩起了自己砖头那么大的玉佩,霸气的按着要将的青铜剑。甚至就连李敢也站了起来,整理好发冠,然后看着远方做出惆怅的神态。 事实证明,无论是那个时代的男人,都改不掉在姑娘面前表现自己的臭毛病。 第五百六十三章汉武帝的套路 “我说启明兄,为何连你也跟着凑热闹?”周福走到了船舱里,随手扔了手中的折扇,然后坐下来猛喝水,完了还不忘记抱怨到:“好不容易有翁主朝这边看,结果都朝你打量,小弟我站在船头都没人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赵启明见胶东王的船走开了,按着青铜宝剑重新坐下来,若无其事的说:“这么多人就我长得最好看,人家情不自禁的往我这看,你总不能让那位翁主视而不见吧?” “启明兄此言差矣。”灌英也扔了折扇:“那位翁主分明看的是我。” “我觉得应该是我。”李敢也不甘寂寞的表达了他的看法。 “真是太气人了。”看着他们这幅德行,周福拍案而起,指着赵启明说:“启明兄今年秋天就要娶亲,未来的侯夫人还是魏其候府的掌上明珠,我连婚约都没有,启明兄却要来抢姑娘?” “就是。”灌英附和道:“小心让解忧知道了,到时候又追着你跑。” “还有灌兄也是,连孩子都有了,外面还有秦姑娘那等姿色的大美人,难道还嫌不够?”周福说着看了眼正要说话的李敢:“还有果儿,你现在成了大将军,还被陛下封了岸头侯,多少姑娘想嫁入李家,平时看你最老实,为何也跟我抢风头?” “看你把你气的。”赵启明也知道自己不该抢人家风头,毕竟周福站在船头诗朗诵了半天,早都已经口干舌燥,却根本没有哪位翁主理会他,看着实在可怜的很,所以他主动安慰道:“等会我帮你作首诗,只要是你看上了哪位翁主,到时候让人送去,虽然不能保证就有因缘,但见个面总还是可以的。” “启明兄当真?”周福的眼睛贼亮:“那还等什么,启明兄快作诗。” “快作诗。”窦家兄弟也跑了进来:“我们要和喜欢的翁主见个面。” “见个面。” “这可不能着急。”赵启明说:“我作诗也是要时间的。” “这怎么能不着急。”周福抓耳挠腮:“再晚点翁主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你当这是拐卖妇女呢,哪还有先下手为强的说法。”赵启明嗤之以鼻。 正说话间,韩世人来了。 这家伙也不知是坐了谁的游船,在湖心位置靠拢过来,然后喊了几声,发现船舱里的人都看着他,才潇洒的直接跳到了船上,然后豪迈的大笑:“怎么样,都没想到我能来吧?” “你这是从哪来的?”赵启明有些吃惊。 “刚从五道原出来。”韩世人朝赵启明和窦家兄弟行礼,然后坐了下来。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在曲江上东张西望:“有如此盛会,我当然也不能缺席,在五道原的时间长了,连母猪都看不到,还真没机会看到这么多的美人。” “你可长点心吧。”灌英坐了下来,给韩世人倒了茶,然后说:“既然想在军中发展,这擅离职守可不是好习惯,更别说是为了来看美人,要是御史大人知道了,只怕又要责罚你。” “我可没那个胆子。”韩世人转过头说:“这次是回长安省亲的,本来下午才能到,我听说翁主们都进京了,所以天刚亮就出发,结果还真没想到,今年有如此热闹的场面。” “说到热闹。”李敢朝道:“听说这次除了诸位翁主,郡国的诸侯也来了?”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赵启明说:“都是来给太皇太后祝寿的。” “可我听说。”李敢压低声音:“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灌英和周福也看着李敢,大家都对宫廷八卦很感兴趣。 “今年并不是太皇太后的整寿。”李敢继续道:“本来没有大操大办的打算,连太皇太后自己也不想过这个寿,结果还是王太后以尽孝为由,坚持为太皇太后祝寿,才有今年的寿宴。” “这是什么意思?”周福不解。 倒是灌英若有所思,这时说道:“这件事的确有些反常,太皇太后去年刚过完整寿,之前没听说过要举行寿宴,宫中也是突然开始为寿宴做准备,很多人都觉得意外。”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李敢朝赵启明道:“往年太皇太后的寿诞,同姓诸侯都会上表,请求来长安祝寿,陛下基本上都没有准许,这也是为何那些诸侯已经多年不在长安城走动的原因,但今年诸侯的奏请,陛下居然全部准许。” 听到这里,赵启明才意识到,各地诸侯来到长安,的确有些不正常。 先是王太后形迹可疑,以尽孝为名坚持为太皇太后操办寿宴,紧接着是汉武帝反常的准许了诸侯的奏请,允许这些刘氏宗亲齐聚长安,这说明母子两人都是有意为之。 那么汉武帝和王太后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难道是以贺寿为名,有意将这些诸侯都骗到长安。”周福凑了过来,故意制造恐怖气氛,还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然后趁着夜黑风高,将这些刘氏宗亲除之后快吧?” 听了这话,韩世人脸色都变了,赶紧东张西望,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然后在桌子底下直接踢了脚周福:“这种话也能乱说,要是被人听了去,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这也只是猜测。”周福不服气道:“那你们说,为何突然准许诸侯入京?” “让那些诸侯来到长安,的确是有意为之,不过也并不是有什么阴谋。”灌英似乎已经有了答案,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不紧不慢的说:“我猜想,诸侯入京,可能与朝贡和西域使节有关。” 听到这话,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头。 其实他也有这样的猜测,这也是最好的解释。 汉武帝的反常举动,和诸侯入京的时间点,都指向藩国朝贡和西域使节。 正如同朝贡的盛况能让那些西域使节知道中原的国力,那些西域使节的到来也能让北方部落和藩国知道宗主国的影响力,汉武帝准许诸侯来到长安,让他们能亲眼目睹如今的盛世,也能对不安分的诸侯和各地郡国起到威慑的作用。 想来,这应该就是汉武帝的目的。 “各地诸侯虽然不能在长安随意走动,但互相间始终都有联系,听说去年河套之战期间,长沙国就出现过密谋叛乱的事,可见各地郡国和诸侯都伺机而动。”灌英笑看着在座所有人的表情,然后接着道:“这时候让他们看到这朝贡的盛况,还有博望侯打通西域的成果,自然能让那些诸侯有所联想。” 说到这里,大家都相互对望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灌英分析到这里,接下来的话虽然已经不方便继续再说下去,但是大家其实心里也已经明白,所以识趣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只是都在心里暗暗佩服汉武帝的高明。 倒是赵启明却觉得好玩,还笑了起来。 既有藩国朝贡,又有西域的使节在长安走动,还有各地的诸侯入京。不久之后的长安城将变的无比热闹,这还真是让人无法错过的年度大戏。 汉武帝当然也值得钦佩。 尽管这样的主意更有可能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文臣的出谋划策,但是汉武帝能采纳这样的意见,将北方的藩国和西域的使节,连同各地诸侯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要给他们上演年度大戏,这也是能力的表现。 说起来,汉武帝这家伙的套路还真是玩得不错。 第五百六十四章热闹了 “不说这些了吧。”灌英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讨论下去,所以开始转移话题,朝赵启明道:“启明兄可知,那些诸侯王此次进京,除了带着翁主,还带来了球队?” 赵启明很配合,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去年我听说过,各地郡国和诸侯有很多都组织了球队,想参加今年的冠军比赛,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带着球队来了。” “小弟也听说了。”韩世人激动了起来:“据说今年的比赛将盛况空前,江都王和淮南王的球队都已经报名参赛,还说从春季赛开始他们就要和长安的球队进行角逐。” “这可真是有点意思了。”听到这话,周福脸上露出得志的表情:“这些球队没怎么参加过比赛,我们的球队却是身经百战,就算比不上冠军红甲队,打败这些地方上的球队还是很轻松的。” “这叫强凌弱。”灌英眯着眼睛,志得意满道:“远便是客,总不能让他们还没到夏季赛就铩羽而归,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听到这话,众纨绔都豪迈了笑了起来。 去年的球赛他们都有过参与,只是红甲队和横空出世的黄金甲太过强大,让他们都在夏季赛被挫败,总觉得心中有股子憋屈,今年突然来了些缺少比赛经验的诸侯球队,让他们也有了可以去欺负的对象,自然是很享受这种持强凌弱的感觉。 “那我们可说好,到时候不能让那些地方上的球队输的太难看,不然以后他们不来了,那就没意思了。周福不怀好意的笑道:“各位以为如何?” “这是当然。”韩世人也开始出坏主意:“最好在不那么关键的比赛中适当的放水,让地方上的球队可以产生角逐夏季赛的名额,给他们点希望。” “然后夏季赛刚开始就联手对付他们,让这些球队的积分垫底。”韩世人大笑:“如此这般,这实力最差的宝座就甩给了地方上的球队,不用让我们长安的球队出这个丑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奸诈的笑了起来。 赵启明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之外,这些人都有球队,并且实力都还不错。 说起来算是俱乐部的老板了。这些人在赛前就开始使坏,好在只是联合起来欺负外地球队,要是让他们知道可以通过暗箱操作的方式打假球,然后就能外围赢钱,那就太可怕了。恐怕长安城的头号球迷司马相如会立即变身长安城头号愤怒球迷把。 想到司马相如举着横幅在外面抗议的画面,赵启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正当大家笑着的时候,韩世人忽然脸色变了:“好像楚王的船过来了。” 听到这话,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赵启明熟练的甩起砖头大的玉佩,按着自己的青铜宝剑,韩世人和灌英也折扇轻摇,不知何故诗兴大发,窦家兄弟也处于某种神奇的原因,身体不受控制的搔首弄姿,展示自己的肌肉同时使劲朝对面抛媚眼。 当楚王的游船经过,那位翁主看着“长安城头号男子偶像组合”的群魔乱舞,忍不住轻笑起来。但这位翁主并没有停留,只是用用团扇轻掩着嘴,然后就飘然而过了。 “这次绝对是看我的。”灌英的视线如影随形,看着远去的游船坚定的说,“这位翁主对我有意思,要不是这么多人让人家姑娘害羞,肯定要招呼我过去了。” “胡说。”赵启明眯着眼睛:“这里我长得最帅,怎么可能看你?” “还是算了吧。”周福坐了下去,看上去已经想通了,喝着酒说:“反正没看我,诗都没来得及念出来就已经过去了,真是可惜。” “真是可惜。”窦家老大也说:“我大腿都没露出来。” “没露出来。” 说到这里,纨绔们见楚王的船已经走远,便重新坐下来,喝酒的同时说着闲话。 李敢朝韩世人打听道:“世人兄还在五道原吧?可知道火炮制造的如何了?” “正要跟启明兄说呢。”韩世人放下了酒杯,然后认真的朝赵启明道:“武库现在的进度快的惊人,经过那些工匠的连夜赶制,实心弹眼看着就要造出来了。” “这么快?”赵启明也有些吃惊。 要知道他上次去五道原的时候才刚把炮管弄出来,接下来的实心弹看起来简单,其实要经过反复的加工才能和炮管的尺寸契合,才能把威力完全发挥出来。按照他的理解,实心弹应该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雕琢的,没想到他从五道原回来没几天,武库居然就快把实心弹给弄出来了,这样的效率让他再次感到始料未及。 “武库有各种工匠,听说水平都是顶级的。”韩世人解释道:“有这些人的努力,再加上江大人亲自监督,几乎就住在五道原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连其他的弹丸也有了。” “其他的弹丸不急。”赵启明忙问:“主要是有了实心弹之后要进行实验。” “应该就在最近。”韩世人说:“要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里,周福有些不甘寂寞,朝韩世人打听道:”火炮的事情我有过耳闻,听说那火炮如果造出来,比我们新骑兵还要厉害,这传闻不知有几分真假?” “没那么夸张。”李敢作为胡骑营的校尉,当然不能认同这种说法,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朝周福道:“师兄跟我说过,革命没有贵贱之分,只是分工不同。” “怎么还革命了。”周福茫然:“这是要革谁的命?” “当然是军事革命,意思就是说,这火炮再厉害,那也需要其他兵种的配合。”李敢解释道:“不然的话无法发挥出真正威力,还很可能轻易就被敌军俘虏,成为没有作用的摆设。” “那也就是说,以后这些火炮,也能跟着我们新骑兵共同作战?” “这是当然。”李敢道:“不过就算火炮造出来了,接下来还要组建炮兵,有了炮兵之后还要进行反复的训练,合格之后才能真正去参加作战。” “说到这里我还要跟启明兄打听呢。”韩世人朝赵启明问:“军中对于组建炮兵的态度模棱两可,到现在还只是老将在讨论,根本就没有事迹行动,这是怎么回事?” 赵启明好笑:“无论如何也要等火炮实验成功,证明的确有强大的战斗力,才能组建炮兵,哪能在火炮还没有实物的情况下就开始组建炮兵的,那就太仓促了。” “师兄说的没错。”李敢也朝韩世人道:“组建新的兵种,这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军中的确应该慎重对待,现在的态度不是模棱两可,是等着火炮的实验成功。” “原来是这样。”韩世人想了想,然后期待的说道:“那我就抓紧时间学算术,争取到时候能被选入炮兵吧。” 赵启明点头。 只是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让各国使节去五道原观看火炮的事情。 静安公主跟他说过,只要火炮弄出来,在不泄密的情况下,可以考虑让各国使节观看。他当时觉得时间肯定来不及,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的情况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要是火炮真的能在最近实验成功,汉武帝有意利用这次的藩国朝贡,威慑地方上的诸侯和郡国,应该也愿意支持拿出火炮耀武扬威,那到时候除了北方的藩国和隐藏了身份的匈奴使节,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让那些诸侯王也同去观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热闹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立夏时的期待 汉武帝有意利用这次朝贡的机会,让西域的使节和各地的诸侯看到汉朝的国力之强盛,可以把各方面的力量团结起来,合力抗击匈奴,汉军所面临的阻碍就能减轻很多。 甚至就算没有达到这样的战略目的,也可威慑西域各国和各方诸侯,让他们不在再汉军和匈奴作战时有任何的图谋,也算是免除了汉军出征北伐的后顾之忧。 在赵启明看来,汉武帝的套路实在是太深了。 不过无论是团结各方力量,合力抗击匈奴,还是起到威慑的作用,让西域诸国和各地诸侯不敢和匈奴走的太近,都需要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赵启明期待已久的万国来朝。 汉武帝在等待着这个契机,西域使节和各地诸侯也在确定万国来朝的消息是否属实,赵启明就更不用说了,他还想看热闹起来的长安城将会上演怎样的年度大戏。 随着天气变得更加炎热,北方的藩国使团陆续到达长安。 此次的朝贡盛况空前,鸿胪寺的大行令想必也是提前和汉武帝有过商议,所以提前接待了这些北方的藩国使团,然后让他们在同时完成朝拜仪式。 这天的朝贡,有包括已经确定关系的藩国乌桓,也有初次朝贡的扶余等部。 为了显示对藩属国的重视,汉武帝亲自会在未央宫见了他们。 扶余和肃慎等部是刚加入朝贡体系的藩国,汉武帝理解接受了他们的的国书,然后正式册封其汉朝藩属的地位。与此同时,去年刚接受册封的乌桓再次朝贡。 汉武帝对汉朝人民的老朋友印象深刻,除了赏赐大量的奇珍异货之外,还问候了乌桓王的近况,让薄西海大受感动,五体投地的同时,还痛哭流涕的讲述了乌桓王对汉朝皇帝的思念。 那些没有经验的扶余和肃慎等部使节,见薄西海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不禁感慨还是前辈比较高明,所以紧随着薄西海之后,也表达了他们部落领袖对汉朝皇帝的情感。 未央宫里变得热闹非凡,而宫外的整个长安城也都在谈论着这次的朝贡。 百姓自豪于国家的强盛,这是理所当然的。 利用商人身份在长安城走动的西域各国使节,其实也密切关注着今日之盛况。 更别说是那些诸侯了,他们其实心知肚明,知道汉武帝准许他们来长安的意图。随着中央权力的稳固,和强大的民意支持,这些诸侯本来就对汉武帝产生了畏惧心理,本打算暗中联合,那也是为了在削藩之前自保。 眼看着如今汉武帝在文治武功上的成就,住在天子脚下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和长安城的权贵有任何接触,甚至很多诸侯来到长安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住处,只是暗中让自己的子女亲信外出打探消息,当听说北方部落基本全部到齐,都在未央宫中朝贡,他们心中的滋味,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 在如此盛况空前的时候,赵启明却无事可做。 朝贡仪式完成之前,那些北方藩国的使团都是鸿胪寺负责接待的,按照之前的惯例,薄西海也都是在完成了对汉武帝的正式朝见之后,才会和他在私下里增进的阶级感情。所以他这个没有头衔的外交部长,起码要等到今天的朝贡结束才能有用武之地。 无事可做的他趁着阳光晴好,此刻正在花园里,观察着着自己的瓜苗。 有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之后,他已经放弃了成为瓜农的梦想。基本没怎么用过的锄头被他扔进了水池里,特意为自己精心制作的草帽,也在盛夏的猛烈阳光到来之前失去了作用。 可没有了他的照料,这些瓜苗疯狂生长,尤其是随着前些日天立夏,阳光长时间的照射,让这些瓜苗得到了光合作用的充足养分,开始逐渐的开枝散叶,今天再看的时候,居然都已经有翠绿的藤蔓了。 “还真是对我有着意见。”赵启明背着手,看着瓜园感慨道:“认真照顾你们的时候你们无精打采,不理会你们却长得这么好,你们这些外国水果,怎么就这么贱呢?” 细柳正在给瓜苗浇水,没有听到赵启明对瓜苗的人格侮辱,这时候站了起来。 立夏之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直射下来,细柳的脸有些发红,但表情却开心的朝赵启明说:“这些瓜苗很厉害,不用特意去照顾也能长得很好,只要收拾好周围的杂草就行了。” 赵启明的态度比较冷漠,看着这些瓜苗说:“那就别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不会灭的。”细柳赶紧说:“现在长得很好,很快就能开花了。” “这么说不用我管,他们也能自己结果了。” 细柳点头,然后好奇的朝赵启明说:“不过小侯爷,这瓜苗什么时候能结果?” “夏天吧。” “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也是。”赵启明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大树。阳光投下的斑驳有些晃眼,隐约间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虫鸣,看来夏天的确就要到了。他重新朝细柳说:“要是这样的好天气继续下去,开完花之后很快就能结果,等果实长大就能吃了。” “好吃吗?”细柳擦掉了鬓角的汗珠,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小心的看了眼那些瓜苗,好像怕被它们听到,然后重新朝赵启明问:“那果实是什么样子的呀?” “有南瓜那么大吧。” “那么大?”细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都可以吃的吗?” “除了瓜皮不能吃,其他的都能吃。”赵启明看着充满期待的细柳,得到了些许安慰,所以笑着道:“不过就算再大,你应该也能吃掉整颗。” 听到这话,细柳害羞的说:“奴婢食量小,应该吃不完。” “你还食量小?”赵启明好的说:“今天早上是谁把我的豆腐脑也给吃了?” 细柳都没脸见人了,赶紧着急的解释说:“是小侯爷让奴婢吃的。” “那你不也吃下去了?”赵启明摊开了手。 细柳知道说不过赵启明,拿起水桶红着脸就跑了。 “到时候可不准来花园里偷吃。”赵启明朝这逃跑的细柳喊:“有多少颗瓜我提前记住,要是被我发现少了,我绝对不会怀疑别人,连审问都不用了,直接去找你。” 细柳觉得赵启明在笑话她,有点生气的停下来看着赵启明。 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反驳的话,所以只能委屈的跑了。 赵启明得意的看着细柳离开,然后站在立夏之后的瓜园前面,看着那些在阳光下充满生机的叶子和藤蔓,想到了西瓜成熟之后被切开的诱人样子,让他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 虽然这些瓜苗有点犯贱,并且很不给他面子。但是如果真的能长出果实,那么很快就能吃上西瓜了。能在公元前收获青皮红瓤的大西瓜,还是在立夏之后天气逐渐炎热的时候,这在赵启明看来,实在是夏天真正到来之前,最让人期待的事情了。 正想着这些,花园外面有人进来。 赵启明重新睁开眼睛,钱管家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司马相如来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奔跑吧,西海兄 薄西海和乌桓使团的驻地,是城南的驿馆。 这驿馆隶属于鸿胪寺,从去年开始便成了汉武帝接待藩国使团的地方。随着北方部落和藩国陆续来到长安朝贡,这驿馆逐渐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藩国的使节和鸿胪寺的官员进出,让薄西海不胜其烦。 作为汉朝人民的老朋友,坚定不移的亲汉派,以及日渐腐化的乌桓奸,薄西海在驿馆中本来享有特权,无论饮食起居都得到了最好的优待。可是随着肃慎和扶余等部也成为汉朝皇帝的藩属,今年的朝贡过程中出现了很多像他这样的使节,鸿胪寺那些官员也就不可能再全部围着他转。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薄西海昨晚就已经知会过驿馆方面,说今天出行需要用到马车,要换做是去年朝贡的时候,驿馆方面很不得连夜给他找到最好的马车,还要派出大批的随从护送,可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却还是没人送过来跟他商量马车的事情,这让薄西海很是不满。 此时的他穿着华服,站在自己的别馆中,冷眼旁观着院子里走动的各国使节。 这些使节的穿着打扮都各不相同,除了都披散着头发之外,有的人穿着兽皮,还有的人头上戴着翎羽。看着这些妖魔鬼怪,穿着中原华服的薄西海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藩国的使节虽多,但是得到华服赏赐的只有他,并且也只有他知道怎么穿。 这让他觉得自己有别于其他藩国使节。 想到这里,薄西海更加注重仪表,整理好宽袍大袖之后,才走到院子中去。 他看到了中原人打扮的鸿胪寺官员,便主动上前行中原礼,然后按照中原的方式,谦逊有礼的问道:“我是乌桓王的使节,昨天夜里请驿馆准备马匹,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那官员是鸿胪寺新来的的译官,并不认识薄西海,看到这个外族人把中原话说的如此流利,还懂得中原的礼节,不免有些意外,所以回了个礼,然后才说道:“贵使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若是现在需要,在下这就让人停放于驿馆外。” “那就有劳了。” “贵使客气。” 谢过了这位译官之后,薄西海叫来自己的副手,让随行人员去找到驿馆方面提供的马车,并让他们搬运提前准备好的礼品和货物。而他为外出做准备,又回了趟别院。 等他用过了早饭,走出驿馆的时候,乌桓的随行人员已经把货物装满。 薄西海满意的看着这些礼品,觉得今天的出行肯定会相当顺利。 刚好这时,肃慎的使节也走了出来。 这位肃慎的使节叫阿古那,在去年和薄西海打过交道,也算是老相识了,所以看到薄西海之后,就主动走上前,朝薄西海道:“西海兄这么早就出去?” 薄西海看了眼阿古那的打扮,心里有些戒备。 这肃慎的使节上次来的时候汉话说的很不流利,穿的华服也很难看,可现在再看,此人的汉话已经很流畅了,华服还是春夏时的轻薄长款,和薄西海的打扮很相近。 这说明肃慎人为了办好朝贡的差事,在来之前花了很多的功夫。 可乌桓才是最先成为藩属的国家,汉朝人民的老朋友也是他薄西海才对,这个举止和打扮都如此接近中原人的阿古那,很容易引起中原人的好感,这让薄西海感觉到了威胁。 他装作如无其事的说道:“我要去见军侯大人,这些都是给军侯大人的礼品。” 他说这话本来是想表现出他和军侯大人的关系,和同为藩属国使节的阿古那区别开来,让对方知道他在身份上和其他各国的使节都是不同的。可阿古那听到这话却笑了:“这可真巧,昨天我也传了拜帖,今天也要去见军侯大人。” 听到这话,薄西海警惕起来,试探着问道:“你要去东乡侯府?” “当然不是。”阿古那的笑容充满了自得:“礼品是直接送到东乡侯府的,不过军侯大人请我们去看球赛,见面应该是在盖侯的府邸。想必西海兄也得到了邀请吧?” 听到这话薄西海才知道,原来军侯大人今天还要接见其他各藩国的使节。 这让他不胜其烦,就像在驿馆里看到了其他各国使节来往。 以前来长安的时候,他都是单独和军侯大人见面的,这也是有别于其他使节的主要体现,而现在那么多的藩国都来到长安,和他同去朝见汉朝皇帝,还要和他同住在鸿胪寺的驿馆,现在居然连和军侯大人见面这些人也要参与,实在是让人烦恼。 想到这里,薄西海面无表情的朝阿古那道:“那就在盖侯府再见了。” 说完这话,他吩咐马车将礼品送到侯府的同时,在随从的簇拥下坐上了马车。 临走之前,他看了眼阿古,结果发现啊刻骨正羡慕的看着他。 这让薄西海很是受用。 乘坐中原的马车是要保持跪姿,这对北方民族来说是很难受的体验。薄西海刚开始也很不习惯,不过他觉得保持跪坐姿势,能显示出他的高贵,所以他克服了身体的不适,逐渐习惯了乘坐中原的马车。 可阿古那等使节就不同了。这些人来中原的次数不多,在长安停留的时间也没有他长,现在还没办法习惯中原马车,这就是薄西海和这些使节的区别。 他找回了自信,对车夫道:“出发吧,去盖侯府。” 鸿胪的车夫看了眼薄西海,然后开始扬起马鞭,朝着盖侯去了。 薄西海习惯了乘坐马车,保持着标准的姿势,和街道上来往的长安贵族没有区别,甚至还有士大夫乘坐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朝薄西海行礼,这让薄西海很得意。 不过得意了没多久,身后传来马蹄声。 薄西海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是阿古那来了。此人不习惯乘坐马车,就干脆骑着马追上来,同行的还有扶余和其他藩国的使节,同样是以骑马的方式雏形。 看着这些竞争者正在追上来,薄西海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乘坐马车的弊病是没有骑马快,要是今天比其他使节晚到,他和军侯大人最亲密的关系就会受到挑战,这是薄西海从国家利益和个人情感上都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赶紧转过身来,朝车夫道:“加快速度。” 车夫不知何故,但也扬鞭打马。 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连薄西海那些随从都已经被甩开了。但薄西海还嫌不够,大声朝车夫道:“再快点,等到了之后我给你赏钱。” “再快你就坐不住了。”车夫提醒道。 “我没事。”薄西海直起身来:“再快点,不用在意我。” “这可你说的?” “我说的。” 得到了薄西海的保证,车夫也很干脆,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扬起马鞭加快频率的打马,还不停的大声提醒前方的行人避让,在混乱中如风驰电掣般穿过街道。 如此这般,马车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但薄西海也被晃得东倒西歪,撅着屁股在车厢里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重新抓着围栏坐起来,却还是没有办法保持好平衡。 他观察着阿古那和其他的藩国使节,结果发现对方速度竟然也快了起来。 这明显是故意追赶的举动让薄西海很生气。 虽然被晃得东倒西歪,很难保持平衡,但是在他的心里,和军侯大人的亲密关系不能收到任何的挑战,所以尽管肚子里翻江倒海,产生了孕妇的妊娠反应,也仍然不能停下。 他转过头,大声朝车夫喊道:“再快点,我赏你金子!” 第五百六十七章有备而来? 今年了春季赛早已经开始。 经过了去年的成功之后,橄榄球的比赛已经成为长安城最为热闹的盛事。 除了长安城的本地球队激增之外,各地诸侯的球队也开始陆续进京参赛。如此众多的球队争夺冠军,比赛的激烈角逐更胜于从前,自然也就吸引了更多的观众。 好比此时,在盖侯举行的比赛其实还没到开始的时候,但是达官显贵早已经入场,盖侯府外只停着大量的马车,让站在街道边上的赵启明和司马相如显得格外显眼。 等待各藩国使节的此刻,司马相如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站在赵启明的身边的时候,频繁的张望着侯府里面,唯恐球赛已经开始,错过了精彩的角逐。哪怕他知道今天的任务是配合赵启明接待各国使节,但球赛本身对他的吸引力仍然是巨大的。 赵启明发现了司马相如的异样,转过头来笑着道:“先生要是等不住,先去观战台也可以,不用和我在这里等,等各藩国使节到了,我带去球场边就是了。” “不敢。”司马相如见赵启明发现了他的不安,赶紧集中注意力,歉意的朝赵启明说道:“军侯大人身肩重任,在下既然要为军侯大人分忧,应该心无旁贷才是。让军侯大人见笑了。” “先生客气了。” 正说着,街道上忽然传来的惊呼和嘈杂之声。 不解的转过头去张望,结果在公元前的长安城,亲眼看到了酒驾。 准确来说,是疑似酒驾的马车正在以随时都有可能出车祸的速度狂奔,所过之处的行人无不紧急避让,在鸡飞狗跳般的混乱中,正朝盖侯府这边驶来。 “小心。” 秦文站在了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的身前,护着他们推到了台阶上。与此同时,随着醉酒驾驶员潇洒的横刀立马,那辆马车完成了刹车制动,在盖侯府外停了下来。 赵启明已经惊呆了。 看着那辆从尘土飞扬中出现的马车,好半天才认出了坐在里面的人。 “西海兄?”他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 结果那还真的是薄西海。 准确的说,是狼狈不堪的薄西海正从马车里爬起来。看样子已经也饱受醉酒驾驶员的摧残,此刻脸色发白的抓着围栏,艰难的站起来之后,哆嗦着腿从马车上下来。 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对望,然后赶紧迎了上去,把险些摔倒的薄西海搀扶住,见这位乌桓的持节使没有缺胳膊少腿,他们才松了口气。不然的话恐怕要酿成外交事故了。 “西海兄这是怎么了?”赵启明看了眼满脸无辜的车夫,然后朝薄西海问。 “我没事。”薄西海中就像刚从船上下来,终于在陆地上保持了平衡,然后脸色发白的朝赵启明行礼,虚弱的问候道:“很久不见了,不知小侯爷身体是否康健?” 赵启明可以保证是自己康健的,但薄西海这样子就不好说了。 这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样子分明是晕车的体现,可这年头坐马车居然还能晕车,赵启明也真是服了:“先别说这些了,快找个地方休息片刻。” 正说着,马蹄声传来。 赵启明停下脚步,转过头之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去年送给他北极熊皮毛的那位扶余使节,还有送给他马蹄金的肃慎使节正在盖侯府外翻身下马,朝这边走过来。 薄西海也发现了这些人,只不过面对这些竞争对手,他就算再晕车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立即站直了身体,看着阿古那露出风轻云淡的表情,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怎么样,还是我先来吧,你们的速度太慢了。” 而阿古那也看着他,满脸:“你厉害,我服了”的表情。 赵启明看着薄西海,又看了看阿古那,不知道这些人你追我赶是为了什么。 没等他说话,肃慎和扶余的使节相继行礼道:“军侯大人有礼,我们来迟了。” “不迟,比赛还没开始。”赵启明见薄西海已经没事了,就朝他们道:“从去年到现在,已经很久没见了,我和诸位使节有很多话说,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先去观战台,边看球赛边聊吧。” “理应如此。”薄西海首先答道。阿古那和扶余的使节也笑着点头。 就这样,他们经过了盖侯府,来到了热闹的球场外。 此时比赛还没开始,但气氛已经很是热烈,除了观战台里的达官显贵,球场边还有站着观赛的年轻人,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今天的比赛,真可谓人声鼎沸。 只可惜东乡侯府的观战台里,除了司马相如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心思观赛。 尤其是那些明争暗斗的藩国使节,都急于表现自己,这才刚坐下不久,扶余的使节就让随从递交了礼单给赵启明,然后用明显顺畅了很多的汉话道:“扶余往说了,军侯大人是扶余部在长安城最好好朋友,听说你们中原刚过完了新年,扶余特意准备了些土特产,让在下带来长安,现在已经送到了东乡侯府,还请军侯大人笑纳。”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 这都已经要到夏天了,这送年货的说法也太草率了吧? 不甘落后的阿古那这时候也亲自送来了礼单:“听说军侯大人是辞赋家,还做出了‘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此等佳句,真可谓才情惊艳。适逢中原的中秋佳节临近,又到了赏月的时候,肃慎部为军侯大人准备些薄礼,还往军侯大人能够喜欢。” 听到这话,连司马相如都表情诡异起来。 中秋佳节,现在还早了点吧? 并且没记错的话,这阿古那应该是从茹毛饮血的部落出来的人,知道中原的中秋佳节就罢了,居然还知道赵启明为中秋佳节所作的诗词,让人觉得实在太诡异了。 “听说军侯大人的生日是在秋天。”没等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反应过来,薄西海看了眼阿古那和扶余的使节,简短的说道:“肃慎距离中原路途遥远,恐怕无法来为军侯大人贺寿,所以就提前准备了寿礼,同样已经送到了东乡侯府,希望军侯大人满意。” 这下别说是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大感意外了,就连阿古那和扶余的使节也吃惊的看着薄西海。这家伙居然连赵启明的生日都知道,这感情牌打的实在是让人佩服。 薄西海看了眼阿古那和扶余的使节,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想和我争,还是我和军侯大人更亲密吧。”阿古那和扶余使节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给了薄西海:“你够狠”的表情。 至于赵启明,此刻正陷入沉思:“老子的生日是几月来着?” 至于赵启明,此刻正陷入沉思:“老子的生日是几月来着?” 最终他还是没想起来自己的生日是不是秋天。。。 不过薄西海的心意他是知道的。当然肃慎部和扶余部也足够热情。 仔细说来,肃慎部去年送的是马蹄金,今年也是这东西,只不过按照礼单上的数量要比去年更多。扶余部去年送给他的是疑似北极熊皮毛的东西,今年也增加了很多张。 这让赵启明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 要知道在去年,这些部落送给他的礼品,那是为了请他出山,帮助这些部落成为汉朝的藩属国,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惜血本,那么今年比去年的礼品更多,又该如何解释? 他知道这些藩国的使节如此有备而来,肯定又要请他办事了。 但是能比册封为藩属国还要重要的,这究竟是多大的事? 想到这里,赵启明都有点不敢收这些礼单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好机会 “军侯大人还请慎重。”就在赵启明犹豫间,坐在旁边的司马相如借着起身倒酒的机会,压低声音朝他提醒:“这次各国使节所求之事,只怕会很棘手,即便是军侯大人也应该避免麻烦。”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意外,也压低声音问道:“先生知道他们所求何事?” 司马相如故意放慢了倒酒的速度,同时低声说道:“各国使节几乎是同时到达长安城,鸿胪寺并没有召集他们,说明他们自发前来,除了朝贡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事。” “那又如何?” “诸国使节来长安城的这段时间里不安分,他们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尤其是汉军的战前动员。”司马相如接着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他们应该是为了今年可能发生的战事而来。” “今年的战事?”赵启明想到了什么。 “主要是战后匈奴草原如何分割,此事朝中还没有任何的商议,军侯大人还请小心处理。”说到这里,司马相如已经倒完了酒,不便再多说下去,就转身重新落座。 听完了司马相如的话,赵启明也算得到了提醒,明白了薄西海等人的来意。 原来这些人是听说汉军今年可能要对匈奴动手,来找他商量如何瓜分匈奴人的地盘。就像河套之战后汉军得到了左贤王的故地,然后赏赐给鲜卑和乌桓等部落那样。 说起来,这的确是比成为藩属国更重要的事情。 相比起奉汉朝为宗主国之后所能得到的赏赐和保护,分割匈奴人的草原领地显然是更为现实的利益。说不定各国使节之所以如此凑巧的同时来长安朝贡,就是听到了风吹草动,才会急不可耐的来到长安,提前来争取到更多的匈奴人领土。 至于为何这件事没有跟鸿胪寺说,更没有直接和汉武帝当面谈,恐怕正如司马相如所说的那样,朝中连战争动员都还没有开始进行,不可能现在就商量战后土地分割的问题,所以薄西海等人才会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如此说来,倒是能解释他们这次准备的礼物如此丰厚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了。 汉军今年是否要对军臣单于动手,恐怕连汉武帝都还没做出决定,更何况是战后的利益分割了。这些生存环境恶劣的部落想要得到更好的土地,赵启明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现在就谈这件事只怕为时尚早。 更何况这件事他还真帮不上忙。薄西海等人以为他能影响朝政,之前的事情也都是他出面帮忙才让薄西海等人得到满意的结果,但其实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的话带给静安公主,然后再静安公主让汉武帝知道。如果是在汉武帝和朝中文武都没有表态支持的情况下,他的作用其实很有限。 所以这些礼品,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收。 这样想着,赵启明拿起了礼单。可就在他正准备把礼单退还的时候,留在观战台外面的秦文进来通报报,说是胡商克里胡来了。这让赵启明改变了主意。 克里胡是他请来的,本来是打算让克里胡通过他和薄西海等人的交情,看到中原和北方民族的关系。现在谈起分割匈奴人领土的事情,有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要好好利用。 想到这里,赵启明把礼单暂时放下,然后朝秦文道:“那就请进来吧。” 此时,克里胡正站在观战台外等候。 球场里的景象虽然壮观,但是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他早已对汉朝的强盛有过领略,这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公卿,还有他们所参与的娱乐活动,已经无法带给他太多的惊讶。 此时的他正思考着军侯大人请他过来的目的。 他很确定,自己上次给这位军侯大人留下了不是很好的印象,如果不是有生意要谈,那位军侯大人是绝对不想再见到他。但今天军侯大人让人请他过来,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在这进行着比赛的地方,显然不是要谈生意的。更何况随着商队出发,他和东乡侯的生意已经暂时结束,下次拿货的时间是秋天,在那之前他已经和这位军侯大人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位军侯大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对于这个可能性,克里胡其实早就想到过。 毕竟他是来打探汉朝的情况,免不了在长安城各处走动,就算有再好的掩饰,也肯定会暴露身份,被发现真实身份也是迟早的事。为此他也提前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此刻他真正关心的,是知道了他身份的军侯大人会怎样对待他。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过损害汉朝皇帝利益的事情,不然来找他的肯定是这里的差役了。事实上他也没打算做出不轨的举动,临行前乌孙国王对他的嘱咐,是了解汉朝的真实情况。 他来长安城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尽可能观察这个国家的各方面情况,然后以这些情报为基础,决定乌孙国是否有必要跟汉朝交好,甚至联合起来抗击匈奴的事情。 克里胡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对这个国家有任何冒犯,如果只是因为隐瞒的身份,就让这个国家的君主降罪于他,那中原和匈奴也没有多大区别。 正想着这些,秦文走了出来,朝克里胡道:“军侯大人让你进去,请吧。” 克里胡点头,然后直接走进了观战台里。 让他有些吃惊的是,此时的观战台里除了军侯大人之外,还有很多外族人。 这些外族人的长相和中原人有很大的不同,与此同时也和西域人存在着明显的区别,所以克里胡能够断定,在做的这些外族人,既不是中原人也不是西域人。 联系起最近在长安城盛传的万国来朝,克里胡明白了,这些人应该来自汉朝的藩国。但这些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军侯大人又为何把他也叫来,克里胡仍然毫无头绪。 他不动神色的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军侯大人,我来了。” 赵启明笑着点头。 克里胡摸不清楚赵启明的真实意图,也有些怀疑自己身份是否保存,但他伪装出的本就是粗野之人,所以直接问道:“军侯大人找我来这里,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赵启明道:“阁下还请稍等片刻,等我和诸位使节说完了事情,再和你谈。” 听到这话,即便克里胡伪装成了粗野之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道理,刚好这里司马相如走了过来,他便在司马相如的指引下入座,打算先静观其变。 赵启明说完了这话,就当真不再理会克里胡,而是直接拿起了礼单,朝在座的薄西海等人道:“诸位使节见谅,关于分割匈奴人领地的事情,我恐怕做不了主。” 听到这话,克里胡脸色都变了,甚至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在桌子上。 这些汉朝人和他们的藩国使节,居然在讨论分割匈奴的领土? 克里胡简直难以置信。 第五百六十九章顺水推舟的装逼 听到赵启明说到分割匈奴的领土,克里胡脸色都变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启明。但赵启明神色如常,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正表情为难的朝薄西海等人道:“各位使节跟我都是朋友,为各位奔走,我自然义不容辞,但匈奴人的领地如何分割,那是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恐怕我有心无力,帮不上诸位。” 听到这里,克里胡确定了。 他没有听错,这位军侯大人的确在说分割匈奴人领地的事情。 尽管他神色如常,还将茶杯轻放到了桌子上,但心中早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汉朝人居然已经要分割匈奴王庭的领地了,并且看样子还是要分给北方那些部落国家,这太让人吃惊了。克里胡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听到如此有价值的消息。 要知道乌孙在西域也算是大国了。但是按照中原人的说法,带甲之兵也不过十万,别说是和匈奴王庭正面抗争了,就算是匈奴人的右贤王的骑兵队伍,都能随时让他们灭国。 也正因为如此,乌孙国依附匈奴人多年,甚至还将本国王子质押在匈奴王庭,以表示对单于的忠心,才能在匈奴人的威压下保全国家。但是在遥远的东方,汉朝人不仅在去年的战争中击败了匈奴人,在西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现在居然都开始和他们的藩国讨论着分割匈奴人领土,只怕把这个消息带到西域也不会有人相信。 为何汉朝人有如此自信。 难道说匈奴人已经被汉军给灭掉了? 克里胡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他隐藏身份的目的,就是在长安城打听消息。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他也的确搜集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比如汉军正在进行站前动员,以及边境上的汉朝将军受伤的事情,但如此众多的消息之中,却从来没听说过匈奴人已经被汉军彻底打败的情报。 “军侯大人误会了。”就在克里胡的心中惊疑不定时,薄西海朝赵启明解释道:“这些礼物只是为了乌桓人送给军侯大人的寿礼,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和匈奴人的领土绝不存在任何关系。” 阿古那也急忙表态:“我们肃慎人的礼物也是没有其他的意思。” “扶余人的礼物就更别说了。”扶余使节很诚恳的说到:“那些都是年货。” 赵启明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些人的目的如此单纯,就算关系再好,他也觉得没有莫名其妙在夏天给他带来年货,还要给他送生日礼物,连带着中秋节也要提前给他过的事情发生。 他眯起眼睛:“如此说吧,诸位没想过战后分割匈奴人领土的事情?” 听到这话,薄西海有点犹豫的说道:“我和军侯大人有着伟大的友谊,既然话说到了这里那我也不能继续隐藏,其实这次找到军侯大人,的确是为了匈奴领土的事情。” 赵启明笑着没说话。 “但事情不是军侯大人所想的那样。”薄西海激动了起来,朝赵启明道:“军侯大人是我们乌桓人最好的朋友,乌桓人不会为难自己的朋友。关于匈奴人的领土如何分割,这是汉朝皇帝决定的,军侯大人的确有心无力。所以兄长只是希望汉朝皇帝能按照河套之战后的方式,把匈奴人的领土拿出来分割即可,至于如何分割,乌桓人能得到多少,全听汉朝皇帝做主。” 听到这里,赵启明其实已经明白了。 薄西海其实没有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战后的匈奴人领土,能按照之前的方式进行处理。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他决定顺水推舟,在西域人面前装个逼。所以他看了眼旁边的克里胡,然后朝薄西海问道:“那西海兄可知道,河套之战以后,陛下之所以拿出匈奴人的领地赏赐给北方诸部,是因为河套之战时北方诸部都曾经派出过军队?” “这次也是如此。”薄西海认真道:“军侯大人有所不知,自从河套之战以后,军臣单于始终都没有放弃过右贤王的草原,尤其是分给乌桓的领地,匈奴人多次烧杀抢掠,承蒙汉军多次救援,但每次赶到时匈奴人都已经远遁,兄长对此事大为头疼,要是汉军决定彻底铲除匈奴,乌桓愿意举国之力,策应汉军在漠北的战事。” 阿古那见薄西海的话说的漂亮,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所以这时候也站起来,朝赵启明道:“肃慎部也愿意出兵,只求战后能参与分割匈奴人的领土。” 扶余使节也忙道:“扶余部也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话,赵启明满意的点头,这个逼装得不错。 当然更重要的事,乌桓和肃慎等部的要求并不过分。 让他决定如何分割战后的领地,他却是没有这个能力,这要看汉武帝对北方各方势力的权衡。但如果只是确保战后仍然按照分割的方式处理匈奴人的土地,他还是能和静安公主去商量的,更别说乌桓等部落愿意出兵,减少汉军的伤亡数字,还能增加战争的胜率,这也是很划算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朝薄西海等人说道:“现在还不确定是今年是否用兵,更别说是战后的匈奴人的土地分割了,此事还要等朝中商议,我可以先帮诸位打听消息,至于这些礼单,各位还是拿回去吧。” “不能拿回去。”薄西海有点着急:“这是乌桓人的心意,也是我薄西海和军侯大人友谊的表现,朋友之间互相馈赠礼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阿古那唯恐输了诚意,见薄西海已经表态,也义正言辞道:“小侯爷千万不要多想,这些礼品只是表示对军侯大人的问候,和肃慎所求之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都已经送到侯府去了。”扶余人也在角落里发声,不过他们的理由比较务实:“要再拿回来的话,我们孤身在外,连马车都没有,还要麻烦驿馆方面帮忙,军侯大人就收下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沉默着的克里胡,考虑了片刻之后,然后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收下,不过要是事情办不好,到时候还要退还给诸位。” 听到这话,薄西海等人难免又客气几句,然后接受了赵启明的处理方式。 “正事说完了。”赵启明放下了礼单,朝薄西海等人道:“刚好比赛即将开始了,旁边这位司马先生是长安城最熟悉球赛之人,诸位使节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司马先生解疑。”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很配合的朝在座的使节致意,然后主动介绍道:“诸位请看,现在入场的球队,出自是河套之战中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颍川侯府,而与之对阵的则是南方诸侯,淮南王的球队。” 司马相如的讲解很有意思。故意强调灌家军是灌夫的球队,让这些对河套之战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各国使节大感兴趣,再加上穿插着介绍了汉朝的诸侯王,很快就吸引了薄西海等人的注意力。 眼看着薄西海等人关注起了比赛,赵启明若无其事的喝了杯茶。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看向了克里胡。 第五百七十章大功告成 在赵启明和薄西海等人说话的时候,克里胡始终置身事外般沉默,但他其实听得很认真,并且在赵启明和薄西海等人谈话的内容中,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汉军和北方的藩国要出动联军,和匈奴人作战的事情。 虽然克里胡已经确定,现在汉军还没有打败匈奴人,只是在商议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但汉朝人和汉朝的藩属国都相信联军能打败匈奴人,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商量分割匈奴人的土地,丝毫没有考虑到汉军可能会失败这种可能,足以说明汉军的强大。 当然更重要的是,汉军对匈奴人的作战,已经得到了很多藩国的支持,甚至这些藩国在战争还没有开始之前就表示愿意出兵,这在克里胡看来,是很有价值的情报。 对于这些藩国的存在,克里胡其实自从来到长安就已经听说过了。他原以为汉朝和这些藩属国的关系,就像匈奴和西域诸国的关系。可现在看来,这些藩国是心甘情愿奉汉朝为宗主国,并且宗主国有战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还都愿意出兵帮助,这就不是简单的附庸关系了。 作为乌孙王的使节,克里胡很重视这个发现。 因为这些藩国的绝对效忠,意味着汉军能发动的力量比他能看到的还要强大,这将直接影响到对匈奴人作战的成败。与此同时,这些国家能心甘情愿为汉朝皇帝出兵,还能在战后得到匈奴人的土地,这足以说明藩属国和宗主国的关系很紧密,从中也不难看出,汉朝虽然很强大,但对于周边的藩属国,却远比匈奴人要来的仁慈。 而这些,也正是乌孙国王最关心的事情。 克里胡没想到,自己来到长安打探了这么久的消息,直到今天才算得到了真正有价值的情报。他觉得这些消息可以作为乌孙国未来国策的参考,来决定是否和汉朝皇帝保持紧密的关系。 “让阁下久等了。”就在克里胡沉思的时候,赵启明转过头来。 克里胡道:“军侯大人正事要紧,我只是西域来的商人,时间有的是。” 赵启明点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重要的事情,看着克里胡的同时,试探着问道:“阁下的汉话讲得不错,想必我刚才和诸国使节的谈话,阁下都听到了吧?” 克里胡明白赵启明的意思,是担心他泄露了今天谈话的内容,所以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朝赵启明道:“我的汉话说的不好,军侯大人和诸位使节谈话,我听的不是很明白。” 赵启明重新露出笑意:“其实听到也没关系,汉军即将开始对匈奴的作战,这在长安城已经不是秘密了,只要阁下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匈奴人,并无大碍。” 克里胡心中发紧,暗想道这军侯大人不会把他当成匈奴人的奸细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接下来他在长安城的处境就不妙了。所以他表面神色如常,朝赵启明道:“军侯大人想多了,我不认识匈奴人。” “可我听说,你们乌孙的王后是匈奴人。” “那是为了保全国家,让匈奴人觉得乌孙国可以得到控制,百姓才不会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克里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商人,不能过多的讨论政治,所以紧接着说:“更何况我只是商人,既不认识王后,也没接触过其他匈奴人的机会。” “那就好。”赵启明点头。 克里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主动问道:“小侯爷今天让我过来,所为何事?” 赵启明也不再废话,直接朝克里胡道:“让阁下过来,是为了纸张的生意。” “纸张的生意?”克里胡虽然关心情报,但是对于通商的事情他也很在意,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向赵启明推销乌孙国的特产,甚至还要从西域运狮子过来,所以听到赵启明的话,他马上道:“之前拿到的纸张,我们的商队已经运走了,剩下的纸张要等秋天才能拿到货,小侯爷要说什么?” “就是这些剩下的纸张。”赵启明遗憾的说:“今年可能有战事发生,各种物资都将紧缺,纸张的供应恐怕要受到影响,所以西域商队拿货的时间,恐怕要推迟。” “汉军今年就要攻打匈奴?”克里胡马上问道。 赵启明不解的看着克里胡:“既然阁下是生意人,为何如此关心战事?” 听到这话,克里胡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所以解释道:“正如军侯大人所说,如果汉朝真的有战争发生,各种物资都会变得紧缺,眼下还有很多胡商在长安城搜集货物,如果物资紧缺,肯定会影响到我们胡商的生意。” “这倒也是。”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克里胡刚才的问题,只说:“纸张的生意确实要受到影响,不知延期交货,阁下能否接受?” 克里胡已经确定,汉军今年可能真的要对匈奴人用兵了。他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乌孙国王,但现在还是要继续生意的话题,所以他朝赵启明问道:“大约要推迟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赵启明想了想:“就推迟两个月吧。” “两个月?”克里胡松了口气,推迟两个月其实可以接受,所以他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推迟两个月吧,只要到了时间能保证交货,我克里胡没有意见。” “阁下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赵启明笑着道:“不过这件事肯定影响到阁下和其它西域商人的行程,为了表示歉意,今天我特意请阁下过来观赛,阁下想必还没领教过长安城最受欢迎的运动吧?” “听说过。”克里胡看着球场:“的确是很热闹。” “既然如此,要是阁下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留下来观赛把。”赵启明笑着道:“没准阁下也能喜欢上这项运动,以后带去了西域,也能受到欢迎。” 克里胡点头。 他对比赛其实兴趣不大。正如来到长安城之后,他没有去看过曲江,也没有感受过汉朝国都的繁华。作为乌孙国王的使节,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这个军侯大人应该还会和藩国的使节继续讨论和匈奴作战的事情,要是能留在这里,得到更多的情报,那当然是不能错过的。 正是有了这样的考虑,克里胡才同意了赵启明的邀请。 他不知道的是,赵启明其实也不在乎他的去留,哪怕克里胡拒绝他的邀请,立即离开球场他也无所谓。反正他顺水推舟的装了个逼,在无形中展示出了汉朝的强大国力,尤其是让克里胡对汉军的实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可,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那么接下来,就安心欣赏比赛吧。 这样想着,赵启明抓了把南瓜子,心情不错的朝球场中看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为国收礼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双方球队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比赛的过程说不上激烈,跟去年的冠军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是难得有外地的球队参赛,整个球场几乎全都是灌家军的支持者,除了少数淮南王府的人之外,整个球场都在为灌家军诸位呐喊,这让球场的气氛前所未有的高涨。 没有任何悬念,本地球队大获全胜。 观众们心满意足,讨论着刚才的比赛,陆续离开了球场。 至于对比赛缺乏兴趣的克里胡,虽然没有得到更多的情报,但就算是之前听到的内容,也足以让他不虚此行。所以比赛离开之后,他立即向赵启明请辞,打算回到了住处之后,就立即将今天听到的情报记录下来。 薄西海等藩国的使节也在跟赵启明道别。 只是看到先行离开的克里胡,他们互相对望,最终还是和赵启明关系比较亲近的薄西海主动问道:“军侯大人,刚才那位是西域人吧?” 赵启明就知道薄西海会问,但还是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拍着脑袋说:“刚才都忘了介绍了,这是在是失礼,不过那的确是西域人。” “看来我猜得没错。”薄西海其实有自己的猜测,不相信普通的西域人能够成为赵启明的座上宾,所以他若无其事的试探道:“最近长安城的确经常见到胡商。” “刚才那人可不是胡商。” “不是胡商?”薄西海装作吃惊的样子。 “告诉了你们可不能到处说。”赵启明煞有其事的东张西望,然后凑到薄西海等人面前说,压低声音说到:“那其实是乌孙的使节。” 听到这话,薄西海仍然装作吃惊,不过他心里却并不意外,只是必要的表情要做出来,直到表现出了自己的吃惊之后,他才满脸喜色的说:“如今就连西域也开始向长安派遣使节了?” “人家只是来打探消息的。”赵启明笑着解释道:“为了不被匈奴人发现,特意隐藏了身份。不过西域诸国的水深火热谁人不知,等他们看到了我朝的强大,自然不会再害怕匈奴人,以后光明正大的以使节来往长安,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真是太好了。”薄西海豪迈的大笑:“有汉军主力的千里奔袭,北方还有我们乌桓等藩国的策应,再加上西域诸国联合抗击,匈奴何愁不灭?” “的确如此。”阿古那也欣慰的说:“我知道西域,听说距离我们肃慎有好几万里,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都派遣使节来到长安,贵国果然是威名远播。” 赵启明笑道:“匈奴已经不是威胁,只要各方团结同心,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军侯大人说得对。”薄西海郑重其事的表态:“只要汉军对匈奴作战,乌桓愿献犬马之劳,不敢说成为汉军的左膀右臂,但至少能以绵薄之力,尽全力支持汉军。” 阿古那也道:“肃慎也会以举国之力,追随汉军去漠北作战。” “扶余也是如此。” 看到这些藩国使节如此慷慨激昂的表现,赵启明很是满意。这其实也是他今天的目的。他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战事开始之后,再看诸位的表现了。” 说完这些,赵启明带着薄西海等人来到了盖侯府外。 此时还有很多的观众陆续乘坐马车离开,看到如此车水马龙的景象,各国使节心中不免再次生出感慨,和赵启明告别之后,也都离开了。 赵启明目送着他们的远去,朝身边的司马相如道:“我们的目的应该达到了。” “的确。”司马相如也看着远去的各国使节:“军侯大人与谈论分割匈奴的领土,那克里胡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想必心中早已经掀起滔天巨浪,至于这些藩国使节,亲眼看到了西域的使节侯,支持汉军作战的表态也比之前更加坚定了许多。” 赵启明好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来之前我也没想到,薄西海会说起分割匈奴领土的事情,刚好就让克里胡给遇上了,要让我来安排,可真想不过还能用这种方式展示汉军的实力。” “这还多亏了军侯大人急中生智,利用了这次机会。”司马相如佩服道,如“果当时就把礼单还给薄西海等人,并把话说清楚,克里胡走进观战台也只不过是看到藩国使节和军侯大人的亲密关系,绝不会有现在这般奇效。” “那克里胡现在肯定以为我们已经稳操胜券。”赵启明眯着眼睛笑道:“连战后分割领地都已经开始商讨,克里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肯定很吃惊,只是表面装作没听懂吧。” 司马相如点头,然后接着道:“不过军侯大人借故把克里胡找来,说是战事将起,长安城的物资紧张,纸张的生意会受到影响,这也真是巧妙。” “先生也想到了?” “就算的真的有战事,物资的供应变得紧张,纸张不属于军需品,自然不会受到影响。”司马相如笑着道:“但能以此为借口,让克里多在长安停留些时日,对我朝了解的更多,就更加有利于西域和我朝联合起来抗击匈奴的目的。” “这是当然。”赵启明眯着眼睛:“虽说长安的情况,相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只是管中窥豹,但是我朝的强盛,随处都能得到体现,那克里胡本就是为了打探虚实而来,在长安城停留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 “还是军侯大人想得周到。”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赵启明说着拿出了薄西海等人给的礼单,有些为难的说:“那些藩国使节送来的礼品实在是太贵重了,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留下来。” “恩?” 司马相如笑着道:“军侯大人方才没有退还礼单,目的就是让克里胡知道,我朝今年的确有征讨匈奴的想法,所以才会谈论战后领土的分割事宜,要是退还这些礼品,那薄西海等人胡肯定会有所动摇,甚至乌孙国的使节克里胡,也会怀疑汉军对匈奴作战的决心。” 赵启明看着司马相如,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位辞赋家的爱国心。 其实他哪里想了那么多,单纯就是觉得分割匈奴领土的事情他能办得到,舍不得那些土特产罢了。但司马相如居然理解为他是为了时局着想,还建议他不要退还这些礼物。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要听辞赋家的建议。 这样想着,赵启明配合着说道:“我其实很讨厌收礼,每次都要给我送礼,好像我很喜欢收礼的样子,难道在世人眼里我是如此庸俗之人?” “当然不是。”司马相如认真的说道:“现在要是退还礼单,肯定会让那些藩国使节产生怀疑,军侯大人就算再不喜欢,也只能收下。这是为国收礼,和那些贪官污吏有本质的区别,还请军侯大人以时局为重。” “那先生的意思,我应该收下?” “正是。” 听到这话,赵启明叹息道:“既然如此,我就为了国家,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第五百七十二章用身体抵债 “我还真是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静安公主把赵启明从软榻上踹了下去,然后忍不住笑:“拿了人家的好处就算了,居然还有脸说是为国收礼,难道要让国家感激你的勉为其难不成?” “我们是文明人,不要随便动手。”赵启明熟练的的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还若无其事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这才朝静安公主道:“为国收礼这话是司马相如先生说的,他觉得我在当时的情况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说的也是实情。” “长本事了,现在说瞎话眼珠子都不转。”静安公主气的坐了起来,差点要把赵启明直接踹到软榻边上的瀑布池子里:“我就看你办不成这件事,到时候这些礼你怎么还给人家。”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赵启明认真的朝静安公主道:“我觉得我们在战后,在匈奴人的领土问题上,还是要采用分割的方式,赏赐给我们的藩属国。” “那是。”静安公主重新躺了下去:“夫君可是收了人家礼金的,要说不应该把赏赐那些国家,那不是让人指着你列祖列宗的鼻子骂,说他们的后世子孙丧尽天良?” “你这是拐着弯骂人呢?” “夫君说笑了,妾身这是指名道姓的骂人。” “无所谓。”赵启明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躺了下来,还翘着腿若无其事的说:“反正赶走了匈奴人之后,那些草原我们也没办法耕种,留下来让鲜卑人钻了空子,几年之内成为取代匈奴的草原霸主。” 静安公主不说话了。 赵启明继续若无其事的说:“到时候鲜卑人成了比匈奴更加强大的存在,对我们的边境产生更大的威胁,那也是群臣和陛下的事情,跟我这个没有小地主也没有任何关系,反正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胡人崛起了。” 静安公主清楚赵启明的意思,但就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又知道这家伙是为了人家的礼金才说这些话,让他觉得有些无奈:“你就是算准这是最好的选择,才如此的心安理得的把礼金收下?” “这是为国收礼,司马先生说的没错。”赵启明再次强调,还得意的抓了几颗点心吃着:“再者说了,只要汉军出了上郡,乌桓等部立即以举国之力发兵,跟着我们的军队去漠北作战,到时候死伤无数,你能不给人家点好处?”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着赵启明。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国家等着我们呢,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对自己的藩属国不好,以后谁还跟着咱们混?”赵启明吃着点心,若无其事的说到:“万国来朝的年度大戏没有人跟我们玩,那也没意思不是?” “知道你说的有道理。”静安公主没好气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笑着道:“但是陛下都还没开始决定的事情,你就敢收人家的好处,还美其名曰为国收礼,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敢收的。”赵启明有点担心静安公主误会,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要我们还想控制北方的局势,就不能看到任何的部落强大起来,就像之前我们讨论的那样,与其让那些无主的土地产生新的威胁,不如将那些草原分割,让所有北方部落都能得到好处,但又不至于真正强大起来。” “不用你说,这其中道理我都明白。”静安公主明白赵启明的意思,所以说道:“不过即便如此,这件事还需要群臣商议,陛下也没有做出决定,你可不能现在就答应那些使节。” “这是当然。”赵启明抚摸着静安公主的大腿:“我等你的好消息,要是对待匈奴领土的事情,陛下要是有其他安排,这件事我没办成,那些礼金我退回去就是了,但陛下和群臣的也支持我的看法,那这礼品我也就收下了。” “拿开你收了脏钱的臭手。”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的手,却没有拒绝他的动作,然后笑着说道:“虽然收礼的事情厚颜无耻了些,但这次的差事你办的不错,让克里胡得到了威慑,也能藩国使节看到了我朝联合西域,抗击匈奴的成果。” “你交代的事情我还能办砸了?”赵启明的手开始肆无忌惮,还顺势躺了下来,从静安公主的大腿摸到了腰上:“不过要说起到威胁作用,光是动嘴皮子可不行,要让藩国使节和克里胡看到真家伙,让他们知道汉军的战斗力,那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又想说五道原参观火炮的事情?” “这还不是为了你交代的差事?”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听说火炮的实验已经成功了,这件事的确可以考虑。” “成功了?”赵启明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最近几天吧。”静安公主说:“你忙着藩国使节的事情,就没告诉你。” “这可是好消息。”赵启明欣慰道:“真是值得庆祝,让我摸个奶如何?” “去。”静安公主打掉了赵启明得寸进尺的手,然后问道:“在长安城停留的那些诸侯,最近也在打探火炮的事情,夫君觉得观看火炮,是否应该把他们也算上?” 果然。 赵启明还真没猜错,汉武帝有意威慑那些诸侯。 静安公主也是是聪明绝顶的人,自然知道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让那些诸侯看到汉军的强盛。不过到底是刘氏宗亲,说起来也都是自家人,这种明摆着是威胁别人的事情,静安公主有点不方便直接表态,所以才问他的意见。 说不定汉武帝也是经过别人之口,才有了威慑各地诸侯的想法吧? 说起来还真是盆脏水。 不过赵启明不是刘氏宗亲,就算娶了静安公主他也还是跟着祖宗姓赵,自己的老婆有了为难的事情,他当然要站出来帮忙,所以他心领神会的说道:“我觉得可行,反正藩国使节和克里胡都要去,再加上些诸侯也是可以的。” 静安公主点头,很满意赵启明的配合,不过她还想要自己的夫君继续表现,所以接着问道:“那夫君觉得,应该邀请那些诸侯同去?” “淮南王吧。”赵启明随意的说道:“诸侯的实力之中,此人的实力最强,其他的诸侯也大有为他马首是瞻的意思,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那其他的诸侯就好说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道:“那夫君可要失望了。” “恩?” “淮南王年老,受不了颠簸之苦,这次诸侯入京贺寿,淮南王根本没来。” “没来?”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那就随便谁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那到时候夫君也会去?” “这是当然。” “那可真辛苦夫君了。” “不辛苦。”赵启明说着,不怀好意的看着静安公主:“不过请我办事是要给好处的,人家肃慎人还知道送我马蹄金来着,你这个妇道人家身无长物,应该付不起那么多礼金吧?” “夫君说的是。”静安公主委屈的说:“妾身的公主府都快支持不下去了,只能来这穷乡僻壤的外宅勉强度日,夫君应当体谅妾身的难处。” “既然如此,那也好办。”赵启明挤眉弄眼:“那就用身体来抵债吧?” “可这是在花园里呢。”静安公主有些害羞。 “那才刺激呢。”看着静安公主有人的样子,赵启明已经开始猴急的解腰带。 没有任何意外,静安公主再次把他从软榻上踹了下去,然后侧躺着身体,用手支着头,笑看着地上赵启明说:“妾身可是清白人家,夫君还请自重。” 第五百七十三章旺财的日常 天还没亮,旺财就从库房里走了出来。 作为侯府的首席仓库保管员、小侯爷亲自赐封的捕鼠大臣,旺财很重视自己的事业。自从前年跟着小侯爷去田里收麦之后,旺财发现了自己的捕鼠技能,从此以后就将铲除鼠害作为它的职责。 他每天都要到库房里去。 侯府的粮食很多,即便严防死守仍然鼠害严重,可是自从旺财成为仓库管理员,经过了好几天的血腥屠杀之后,鼠害问题就得到了有效遏制。尽管库房里还是有少数漏网之鱼趁着夜黑风高出来作祟,但只要旺财听到风吹草动,就能立即将其灭杀。 也正是这样的工作效率,让旺财成为侯府有了劳动模范的美称。 小侯爷还亲自接见过它,并称赞他是人民的好土狗。 为了不辜负小侯爷的称赞,以及劳动模范的美称,旺财昨天夜里又在库房里厮杀,而现在它已经下班,正站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对着满天的星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天还没亮,侯府有些无聊。但旺财是侯府的老狗,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它走出伸手不见五指的库房,穿过挂着灯笼的庭院,来到了诸葛大师的院子。 诸葛大师是侯府起的最早的人。虽然比不上旺财,但旺财还是很佩服诸葛大师的。最起码诸葛大师能站在屋顶上,小侯爷也没骂过人,但如果旺财想要去屋顶,小侯爷就要说它要上房揭瓦,旺财知道那是要挨打的前兆,所以他从来没有上过房顶。 此刻的诸葛大师正盘坐在屋顶上,面朝着正在亮起来的田边,眯着眼睛。 旺财的脚步很轻,将诸葛大师没有发现它,便朝着诸葛大师叫了声。 诸葛大师果然睁开眼睛,看到是旺财也不意外,只是轻抚长须,看着远处的田边说道:“清晨的玉露是充满了日月精华,尤其是破晓时分,此间的天地灵气无比充沛,是修道之人打坐冥思的最好时机。” 旺财表示完全不知道诸葛大师在说些什么,所以它又叫了声。 “不可聒噪。”诸葛大师慈祥的朝旺财说道:“你虽是家畜,但如果能潜心修道,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威震东乡亭的绝世妖孽,切不可浪费光阴,整天只知道狂吠。” 听到这话,旺财很神奇的听明白了。 它觉得这个老头有毛病,所以连叫也懒得叫,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和诸葛大师的聊天不怎么愉快,但也的确打发了时间。等到旺财走出来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发亮了。没到这个时候,侯府的其他人就会陆续起床,然后忙碌起来。 旺财在前院遇到了刚好经过的钱管家,控制不住的尾巴,欢脱的跑了上去。 果不其然,钱管家手里拿着包子。 旺财使劲的拿鼻子嗅着,希望能通过自己的面部表情告诉钱管家,他对这颗包子有着强烈的感情,并且殷切的盼望钱管家能把这颗包子给他,让他能和包子进行灵魂层次的交流。 钱管家显然是性情中人,理解旺财对这颗包子的感情,所以笑着弯下腰来,摸了摸旺财的头,然后把包子给了旺财:“我有事要出去,你就在侯府看家,不能乱叫吵醒小侯爷。” 说完这话,钱管家又摸了摸旺财的狗头,然后走出了侯府。 钱管家是旺财在侯府除了细柳之外最喜欢的人。至于为什么钱管家没有超过细柳,那是因为细柳每天都给旺财肉包子,钱管家只有在吃饭的时候遇上旺财,才会给他肉包子。 在旺财的心里,钱管家是个好人。 所以尽管达到了目的,他也要摇晃着尾巴追着钱管家,表示自己对好人的感激,直到走到了门口,钱管家走了出去,旺财就再也不敢往前了。 众所周知,旺财是只好狗。 但同时大家也知道,旺财有着严重的“出门恐惧症”。 那是在很久之前,当时旺财还不是捕鼠大臣,没有自由行走的权利,被拴着厨房外面的大树下。每到夜深人静,旺财就会引吭高歌,提醒大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为此他还被小侯爷派人殴打了好几次。 那时候的旺财没有去过侯府外面,某天被小侯爷带出去散步,让旺财看到了侯府之外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在外面的世界有笔直的道路,还有看不到头的田野,以及绵长的河堤。 这太可怕了。 旺财坚持认为还是侯府比较安全。起码他发现可疑人员的时候,知道侯府的护卫是它的坚强后盾,就敢追着可疑人员狂吠甚至撕咬。但如果走出了侯府,没有侯府的护卫随时赶到,旺财觉得随意对别人狂吠,有被人抓起来殴打的风险。 但如果不对人狂吠那就是哑巴狗。 旺财不愿意当哑巴狗,所以他选择了不出门。 眼看着钱管家已经走远了,旺财叼着包子跑到了花园里,在他最喜欢的草地上享受难得的美食。他吃东西的方式很有特点,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要先用舌头舔。 可就在他舔着起劲的时候细柳进来了。 作为旺财最喜欢的人,细柳和旺财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尽管舔着包子正起劲,旺财也立即摇着尾巴扑了过去,想让细柳能跟他玩闹,最好还能抚摸他的狗头。 细柳善解人意,同时也善解狗意。她放下了水桶,蹲下来摸着旺财的狗头,让旺财得偿所愿,还笑着说:“你自己早上有肉包吃,以后不能再跟钱管家要了。” 旺财晃着尾巴,眯着眼睛,敷衍的叫了两声。 这个时候,花园里的小黄鸡忽然出来了,却没有大白鹅的陪同,细柳有点担心小黄鸡再次失足落水,所以停止了和旺财的互动,走过去把小黄鸡赶到离水池比较远的地方。 看着小黄鸡,旺财的眼神有些幽怨。 小黄鸡曾经是它的好朋友。虽然他和小黄鸡当时也是初次见面,但他知道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但是大白鹅横刀夺爱,霸占了小黄鸡,让他连和小黄鸡相处的机会也没有,这让它至今仍然觉得委屈。 他知道小黄鸡对它也有相同的感情。 可是大白鹅无处不在,旺财屡次被大白鹅啄的浑身是伤,已经到了谈鹅色变的地步,所以尽管大白鹅没在场的现在,它也不敢去和小黄鸡亲热,生怕大白鹅忽然跑出来啄他。 正想着这些,小侯爷走进了花园。 旺财知道小侯爷是整个侯府的老大,所以特别热情的凑上去。 他始终希望能和小侯爷打好关系,这样的话就能取代花园的大白鹅,成为在侯府横行无忌的存在,那时候小黄鸡自然也就能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当他心有灵犀的好朋友。 可惜一直以来,小侯爷都没有认可他的老大地位,所以他就必须更加热情的讨好才行。 这样想着,旺财使劲的晃着尾巴,朝小侯爷飞奔过去。 小侯爷心情很好,直接把旺财踹飞,然后满意的说道:“真是条好狗。 得偿所愿的旺财被踹的翻了好几个跟头,然后神清气爽的从地上站起来。 侯府这么多的宠物,小侯爷却只踹他,这说明他和小侯爷的感情是特殊的。他明白小侯爷对他的感情,就像小黄鸡和他的心有灵犀,虽然不用说出来,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 看来小侯爷还是很喜欢自己的。 这样想着,旺财心情很好,重新跑到草地上舔着包子。 这真是美好的清晨。 “细柳,给我找鱼竿,我要去钓鱼。” 第五百七十四章捕鱼能手 钓鱼是不错的业余爱好,既能让感受到户外的景色,还能让你体验捕猎的乐趣。当然更重要的是,钓到鱼那种满足感,跟你去洗浴场所消费是截然不同的享受。 对垂钓者来说,其实每个季节都能钓鱼。 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河里的鱼开始进入冬眠状态,也仍然有进食的需要,在这个季节钓鱼很容易有所收获。 春天的鱼也很比较好钓,这个季节的鱼虾刚从冬眠中苏醒,身体里的脂肪消耗殆尽,急于补充能量,总是饥不择食。但是刚结束冬眠的鱼儿都太瘦了,吃起来不够鲜美,而秋天就不同了。河里的鱼儿在这个时节要为冬眠做准备,大量进食的过程中很容易咬钩,秋天的鱼儿也是最为肥美的时候。 可惜赵启明秋天要忙着主持秋收,没有时间里河里钓鱼,冬天气候严寒,整天躺在炕上他都嫌冷,可惜赵启明秋天要忙着主持秋收,没有时间里河里钓鱼,冬天气候严寒,整天躺在炕上他都嫌冷,更不会跑到冰天雪地的河边垂钓,春天的鱼就更不用说了,瘦的跟就像变态女模特,让人根本没有食欲,所以赵启明最喜欢的还是夏季垂钓。 河边的杨柳抽出万千的柳条,随着夏天的热风吹拂变得张牙舞爪,赵启明如约而至。他吃着西乡亭送来的蜜桃,扛着自己最心爱的鱼竿,手里还提这个充当午饭的食盒,此时正行走在河堤行。 观看火炮的事情最终还是得到了静安公主的同意,准确的时间是在这个月末。在此之前,赵启明无事可做,便重操旧业,来到没有渔业保护法的河边祸害这里的生物。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旺财也来了。 有着出门恐惧症的旺财本来是不愿意跟着赵启明来钓鱼的,但赵启明觉得旺财有着捕鼠的能力,没准也可以培养出下河抓鱼的天赋,所以他利用食物成功的把旺财骗了出来。只是旺财仍然无法克服对外面世界的而恐惧,始终紧张的东张西望,还夹着尾巴走路。 顺着河堤往前走,新修的台阶很是平整。 去年钱管家亲自出马,从侯府的库房里支出经费,还找来了最好的石匠,把年久失修的河堤重新休整,比之前自然更加坚固了很多,并且看上去很是整齐,也能方便来往同行。 赵启明再也不用在乱石中穿行,轻车熟路的走到的那颗河边的柳树下。 每次钓鱼他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带了很多精心调配的鱼饵。用钱管家的话来说,这鱼饵的用料之讲究,是可以直接当成午饭吃的,但赵启明不想把鱼饵当午饭,他的午饭在细柳精神准备的食盒里,好几种点心还有干果,既能填饱肚子也不失美味,足够他吃到下午。 柳树下的石板还在那里,赵启明舒服的坐着,熟练的为钓鱼做准备。他先上了饵料,然后选了个水流比较平静的地方,把鱼钩扔进去,接下来就等着鱼虾咬钩了。 “旺财,快过来。”他握着鱼竿,转过头召唤旺财。 可惜旺财表示不想过去。 跟着赵启明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本就让它感到恐慌,面前居然还有河流穿过,这让旺财感到很害怕,所以自从来到河边,它就始终躲在柳树后面,紧张的东张西望。 “别害怕。”赵启明劝说道:“你既然能在仓库里捕鼠,那也肯定能在这河边有所作为,我要把你培养成捕鱼能手,这是你职业生涯的巨大转折,你可别错过了机会。” 听到这话,旺财有点犹豫。 赵启明没有失去耐心,继续劝道:“你其实是会游泳的,狗刨这种游泳姿势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你本来就拥有捕鱼的天赋,只要克服心理的恐惧,你就能发现真实的自己。” 旺财动摇了。 他希望自己的职业生涯中除了“捕鼠大臣”之外还能有“浪里白条”的称号。这个称号对他来说有着很强的诱惑力,使他战胜了心中的恐惧,终于鼓足了勇气,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河岸边。 “果然是好狗。”赵启明满意点头。 可旺财看着水面的波纹,心中的恐惧再次占据上风,竟然转身跑了。 “站住。”赵启明勃然大怒。 可是任凭他威逼利诱,旺财夹着尾巴的躲在柳树后面,死活不肯再出来。 这让赵启明很失望,之后就再也不理会旺财,开始专心的看着自己的鱼竿。 他觉得没有旺财的帮忙,他也能满载而归。 所以他静下心,等待着鱼虾上钩。 夏天的河风变幻莫测,有时凉爽宜人,有时带着炽热。加上天上始终不动的云层,还有知了在耳边的鸣叫,让背靠着柳树的赵启明困意袭来,竟然就在河边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旺财的叫声把他吵醒。 赵启明睁开眼睛,立即观察水面的鱼漂。结果发现并没有动静,再看旺财,那狗东西此时正在下游的位置,先是朝着柳树下狂叫,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 “那里有鱼?”赵启明明白了旺财的意思。 旺财又冲他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赵启明把鱼钩拉了起来,发现的确没有鱼咬钩,倒是鱼饵已经被吃光了,难免有些失望,加上旺财不停的叫着催促,他索性重新上饵,然后起身把鱼钩扔到了旺财面前的水面。 他打算继续睡觉,可谁知刚坐下没多久,旺财就又叫了起来。 果然,鱼漂有动静。 赵启明赶紧起身收线。随着他的动作,旺财助威般更加大胜的狂叫,等把鱼钩提起来看,上面真的有鱼,这让他赵启明欣喜若狂,哪怕钓上来的不是河鱼,而是泥鳅。 “泥鳅也是鱼,今天这就算开张了。”赵启明心情不错。虽然这泥鳅实在是小了点,但也算是收获了,他满意的朝旺财说:“没想到你眼神还挺好用,快过来我赏你吃的。” 旺财晃着尾巴过来了。赵启明从食盒里拿出了点心,塞进旺财的嘴里。 这让旺财高兴坏了,很快就把点心吃完,然后又跑到了河岸边,观察着水中的动静,并不停的走动。等到发现了鱼群之后,他接着转过身来,朝着赵启明狂叫。 赵启明没有了迟疑,刚好已经穿上了鱼饵,就顺势把鱼钩扔到了那片水域。 结果没有过去多久,鱼漂又动了。 赵启明马上提起来看,发现又是泥鳅,多少有些失望,但是这足以说明旺财的确有发现鱼群的能力,所以对旺财刮目相看的说:“你还真是捕鱼能手,这天赋不错。” 说完话他又拿了块点心给旺财。 旺财也明白了他的任务,吃完之后继续观察水面,然后告诉赵启明哪里有鱼。 都说兄弟同心其力断金,赵启明和旺财配合起来越发得心应手,鱼篓很快就装满了鱼,只是看着这前所未有的收获,赵启明陷入了沉思。等到鱼漂再次有了动静,他提起鱼竿看过之后,终于朝旺财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你是跟泥鳅有仇吧,就不能为我找点其他的鱼?” 第五百七十五章吃泥鳅 旺财对钓鱼产生的误解,以为只有找到了,抓到才会得到点心,所以寻找鱼群的时候专挑泥鳅下手,让赵启明的鱼篓里别说是其他的鱼了,就算是螃蟹和河虾都没有。 拿着这些收获回家,的确是让人有些难堪。 但不可否认,泥鳅也是不错的美食,并且营养丰富。 赵启明以前也吃过泥鳅,这东西在城市里算是特色的美食,如果处理的方法得当,的确是很有风味。所以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他便收拾好东西,到了侯府直接把泥鳅送去了厨房。 有赵启明这个对美食充满探索欲的老爷,张婶处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食材,包括味道难闻的猪下水,还有根本就没有肉的田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面对泥鳅这种东西,张婶还真没有被难住。 有其他的老妈子打下手,张婶很快就把泥鳅收拾干净,然后按照做鲫鱼的方法下锅,先用各种材料去除腥味,然后再用文火慢炖,等到快好的时候再放下今天早上刚打出来的豆腐,锅里的汤汁很快变成了奶白色,这道“泥鳅豆腐汤”就算是完成了。等到快出锅的时候再撒上的葱花,让人只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赵启明坐在庭院里的门槛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享用。 泥鳅的肉少,吃起来很费劲,但也自有乐趣。就像是拿着牙签吃田螺,让人感觉很有滋味。并且除了这些泥鳅,还有已经炖烂的豆腐,充满了泥鳅的鲜美,让赵启明食欲大开,最后连汤都喝光了,然后浑身舒畅放下碗,满足的说道:“果然不愧是我钓上来的,味道真是不错。” 此时细柳也端着泥鳅豆腐汤坐在他的身边。只是这姑娘表情有些为难,眼看着赵启明都已经吃完了,她有些没办法理解赵启明对泥鳅的喜爱,再看着自己碗里的鱼汤,她的表情依然很是为难。 “你怎么还不吃?”赵启明朝她说:“多好的鱼汤,还不趁热喝了。” “这是泥鳅。”细柳苦着脸说:“泥鳅不是鱼。” “谁说泥鳅不是鱼了。”赵启明教育道:“泥鳅也是鱼,我们不能以貌取人,虽然人家长得跟黄鳝差不多,但是人家的确就是鱼,并且还是营养丰富的鱼。” 细柳为难的看着赵启明,还把碗端起来,看样子是想把自己这碗给赵启明喝。 “自己喝。”赵启明不满道:“这是我的劳动成果,在河边坐了那么久才钓上来的,厨房的张婶也花了时间,你要是敢随便浪费,那等会我就让你穿着裙子倒立去。” 听到这话,细柳只能求饶的看赵启明,可是赵启明不为所动,他也只能重新看着碗里的鱼汤,然后认命般闭上眼睛,仰起头来开始喝汤。 “又没在里面给你下毒。”赵启明好笑的说:“搞得跟慷慨就义似的。” 细柳终于把碗放下了,但此时已经没有了喝毒药的表情,有些惊奇的看着碗里的鱼汤,然后朝赵启明说:“泥鳅原来不腥,吃起来跟鲫鱼很像,味道还挺不错的呢。” “当然不腥,里面放了很多的姜。”赵启明恢复笑容:“味道不错吧?” 细柳猛点头,然后不用赵启明说话,又开始喝了起来。 这姑娘很喜欢鱼汤,但平时只吃鲫鱼。赵启明所热爱的田螺和鳝鱼从来不碰,说是受不了土腥味,今天品尝了泥鳅的味道,这也算是伟大的进步了,没准以后就能接受田螺和鳝鱼那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赵启明不怀好意的笑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风让人感觉凉爽。 侯府的下人正在为晚饭做准备,门廊下的燕子夫妻也外出觅食去了。 赵启明坐在门槛上,看细柳吃的很有滋味,就让厨房再给他盛些过来。 “今天旺财立功了。”他看着脚边的旺财说。 听到赵启明说到自己,旺财爬了起来,朝赵启明晃着尾巴。 做好的泥鳅它已经尝过了,没有肉也没粗大的骨头,无法让它产生兴趣,但赵启明的夸奖让它很满足,所以尾巴晃得很激烈,打算让赵启明赏给它其他的东西吃。 “不过以后不能只跟泥鳅过意不去,也要学着去找其他的鱼。”赵启明摸着旺财的狗头,鼓励道:“要是学会了找鲫鱼,让我每次都能满载而归,那以后的早饭就给你加鸡蛋。” 旺财听懂了,兴奋的朝赵启明晃着尾巴,看样子是打算明天就开始新的尝试。 正说着这些,厨房已经把鱼汤送来了。 刚好钱管家从庭院里经过,赵启明老远喊了声:“钱叔,快过来和鱼汤。” 听到这话,钱管家走了过来,朝赵启明行礼。 细柳表现的很积极,主动拿起碗来,给钱管家看。 “这是泥鳅吧?”钱管家见多识广,哪怕张婶已经把泥鳅炖烂,连泥鳅他妈也认不出来,但钱管家马上就看出这是泥鳅,还笑着道:“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对身体好。” “听见没有。”赵启明朝细柳说:“营养丰富的好东西,多吃点能长身体。” 细柳表示很想长身体,听到赵启明这么说,她赶紧抱起来碗来接着喝。 看着她充满使命感的的样子,赵启明笑了,然后朝钱管家说:“钱叔也尝点?” “不急,马上就吃晚饭了。”钱管家看了眼天色,然后朝赵启明道:“刚从太平寨回来,正要跟小侯爷说呢,那边的蔬菜长势不错,有很多都已经开花了。” “开花好。”赵启明笑着道:“开了花之后很快就能结果了。” “应该是快了。”钱管家心情很好,捋着胡须,欣慰的说道。 赵启明喝着鱼汤:“除了蔬菜还有瓜果,今年夏天可是有得吃了。” 钱管家笑着点头。 正说话间,胡先生也下班回来了,经过庭院的时候,正跟身边的伙计说着话。 赵启明看到了胡先生,便也招呼道:“胡先生,快过来喝鱼汤。” 听到这话,胡先生和身边的伙计多说了几句,然后走了过来。还没顾得上行礼,胡先生就看见了赵启明碗里的东西,然后朝赵启明道:“看来今天又有新花样了。” “这是泥鳅。”细柳主动说道:“小侯爷从河里钓上来的,旺财还帮了忙。” “泥鳅?”胡先生有些惊奇,还朝着细柳的碗里看。 “钱管家说对身体好。”细柳有些卖弄:“吃多了长身体。” “长身体就免了吧。”胡先生笑道:“不过既然是小侯爷钓上来的,那自然是要好生品尝。” 第五百七十六章女扮男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参观火炮的日子。 赵启明作为武库的顾问,在火炮的建造过程中给出了很多的建议,当火炮的建造终于取得成功的时候,他自然是应该到场的。 更别说这次参观火炮的活动,基本等同于军事演习,有那么多的藩国使节,还有隐藏了身份的西域的奸细,再加上各路诸侯王到场,如此热闹的年度大戏,又哪有错过的道理? 所以这天赵启明起了个大早,刚吃过早饭离开侯府,往长安城去了。 早在几天之前,他就和司马相如约定过,要在长安城外见面,然后同去五道原。等赵启明经过长安城外,司马相如正站在马车上,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 “让先生久等了。”赵启明在马背上行礼:“若早知如此,我该早些出发才是。” “哪里。”司马相如也行了个礼,然后笑着道:“在下也只是刚到,不过西海兄诸位藩国使节,已经在鸿胪寺的带领下先行出发了,我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先生说的是。”赵启明握住了缰绳:“那就出发吧。” 司马相如点头。 说完这话,赵启明调转马头,司马相如上了马车,两人便往五道原去了。 他们本是打算追上薄西海等人,路上方便交代些事情。比如五道原是汉军的机密,不能随地大小便之类的。谁知薄西海等人没追上,倒是在离开长安城不远的地方,有人拦住了他们。 赵启明老远就发现了那些人,看样子应该都是些穿着便装的的护卫,在他们中间的位置有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正坐在马背上,面带微笑的朝着他和司马相如来的方向。 这驾势如果不是在等人,那就只能是打劫了。 赵启明放慢了速度,打量着拦路之人,那拦路之人也正看着他,还露出笑意,等到他走进之后,那个瘦小的年轻人抬手行礼道:“公子来晚了,在下已经等候多时。” 听到这话,赵启明吃惊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竟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那年轻人笑了:“公子认出在下了?” 赵启明的表情还是很吃惊。 但是那年轻人只是笑着,这时看向司马相如,然后道:“没想到司马先生也来了,在下最近正想去先生府上请教辞赋,既然今天在这里遇上,也免得登门打扰了。” “公子客气。”司马相如笑着回了个礼,然后求解的看着赵启明,看样子是根本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又是不想让人觉得尴尬,所以才会让赵启明出来为他介绍。 那年轻人说完话也笑看着赵启明,好像也在等着他介绍。 赵启明其实已经认出了这个年轻人,只是太吃惊了,所以才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此时将司马相如正看着他,才说道:“这是淮南王府的翁主,先生之前在球场见过。” “翁主?”司马相如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正如赵启明所说,这人的确就是刘陵,也就是那个疑似对他图谋不轨的蛇蝎女人。说起来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这位翁主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以女扮男装的形象出现,并且还在长安城外守株待兔的等着他,这让他大感意外。 他原以为男扮女装只是古装剧里才有的情节,没想到在真实的公元前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他不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当然不会也绝不会意外的碰到对方胸部,然后再捏一捏,才惊觉情况不对。 尽管刘陵穿着男装,腰上还别着折扇和玉佩,但五官轮廓还是很有特征的,再加上刘陵翁主对他说话时的声音是没有进行过伪装,所以他很容易就认出了刘陵。 只是他有些疑惑,刘陵到底为何要女扮男装,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长安城? 想到这里,所以他试探着问道:“翁主为何这身打扮?” 刘陵笑着答道:“女子不能进军营,妾身也是不得已,才扮成男儿身。” “翁主要去军营?” “公子和司马先生,不也是要去五道原。”刘陵展开扇子,看着五道原的方向道:“今日之盛会,有许多诸侯参与,奈何家父年老,没有来长安,那妾身就只能代父出席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对望,然后说:“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这是陛下恩准的,武库方面也知会过江大人,只要没人声张就可。”说到这里,刘陵翁主轻笑起来,转眼又有了姑娘家的样子:“只是妾身这身男装,如此轻易就被公子识破,看来稍后去五道原的时候,免不了要露馅了。” 赵启明有点不相信,汉武帝会让刘陵去五道原。 不过转念他又想到,这次观看火炮的活动,最主要就是为了给那些各地的诸侯下马威。这种场合,当然是到场的诸侯越多越好。 正如他之前和静安公主说过的那样,淮南王的实力很强,各路诸侯也以其为马首是瞻,既然要威慑这些刘氏宗亲,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当然是有淮南王府的人到场效果才最好。 可能汉武帝也是有这样的想法,才会同意刘陵去五道原。只是古往今来,女人都是不能去军营的,汉武帝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所以才会同意刘陵女扮男装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观察着刘陵的打扮。 还别说,以女扮男装来说,刘陵的这身打扮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身体的线条经过了明显的隐藏,除了胸前稍微有些隆起之外,基本看不见破绽。 要说美中不足的,应该就是那张脸了。要知道关中男人都长相粗犷,刘陵是南方的美人,要让本来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更像男人,那是很难办到的事情。起码在赵启明的眼里,刘陵穿上这身男装仍然可以说是美人,只是有些显得另类,多了些英姿飒爽的感觉罢了。 “公子怎么了?”刘陵笑看着赵启明。 听到这话,赵启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明目张胆的打量可能会让刘陵误会,所以赶紧答道:“我是在看翁主这身装扮,的确是以假乱真,只要不是认识翁主的人,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当真?” “当真。” “那就好。”刘陵翁主潇洒的将折扇合上,然后朝赵启明行礼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和公子同去五道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犹豫。 毕竟他知道淮南王企图谋反的事情,这个刘陵翁主对他也是别有用心,本应该尽量远离才是,只是刘陵已经明确邀请他了,又都是要去五道原的,他还真没理由拒绝。总不能说家里煤气没关,然后原路返回吧? “公子不愿意?”刘陵翁主发现了赵启明沉思的表情。 赵启明无可奈何,只能朝刘陵翁主道:“翁主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翁主女扮男装有些不妥,但如果陛下同意的,武库的江大人也对此事之情,那翁主和在下同路也无妨。” 听到这话,刘陵翁主重新笑了起来:“那我们就快些上路吧。” 赵启明点头,看了眼司马相如,然后就开始重新出发。 刘陵翁主和赵启明并马前行,司马相如乘坐的是马车,速度自然要慢些。 只是赶路的途中,刘陵始终都在看周围的风景,便没怎么找赵启明说话。这让赵启明更加心里没底,总是忍不住观察刘陵的表情,思考对方今天去五道原,到底有何意图。 第五百七十七章各路人马 通往五道原的道路平坦,加之清晨的微风凉爽,赶路途中说不上辛苦。 约莫正午时分,赵启明到达的目的,江大人正等候着他。 寒暄之后,江大人看了眼赵启明身边的刘陵翁主,然后和司马相如打了声招呼,亲自在前面引路,把他们带到了观看火炮的地方,也就是周建德进行热气球演练的观战台上。 今天的观战台上多了很多的案几和茶座,甚至还特意摆放了精致屏风。想必是考虑到今天的场合,与很多身份尊贵的人到场,所以才有意为之吧。 此时也确有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到场。 比如说胶西王刘端,还有赵王刘彭祖,都是带着亲卫直接进入到五道原的,面前的矮桌上也摆放了花样繁多的点心和瓜果,可见其平日里的养尊处优。 赵启明对这些同姓诸侯王闻名已久,但久居长安的他没有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机会,要不是江大人说起,他还真不知道这些人身份如此尊贵。但好在彼此都不认识,他也就没有必要过去打招呼。 除此之外,张骞也来了。 那是在观战台的东边,有很多胡人和张骞同坐。赵启明在那边的人群中看到了克里胡,便可以断定这些人的身份,应该就是已经被发现的西域各国使节。 赵启明只知道克里胡是隐瞒了身份,没想到除了克里胡之外还有这么多的使节。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就主动走上前去,借着和张骞打招呼的机会,观察着这些西域使节。 果然,除了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的克里胡之外,其他西域的胡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想必是张骞带他们来到五道原,让他们意识到身份已经暴露,多少有些恐慌吧。只是克里胡属于例外,那天赵启明找他去看球赛的时候,他就知道身份已经暴露,所以今天在五道原,他是真的对传说中的火炮感兴趣。 想到这里,赵启明也和克里胡打了招呼,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江大人告诉他,和他同坐的除了司马相如之外,还有薄西海等人,只是鸿胪寺的人来的比较早,现在正在武库官员的带领下在五道原参观,应该要晚点才能到。 这让赵启明意识到,今天的座次安排,明显是泾渭分明的。 就像是张骞接待那些西域诸国的使节,他负责照顾好薄西海等人,至于赵王刘彭祖等同姓诸侯,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不过赵启明发现空出来的位置是主坐,想来应该是位身份尊贵之人。 “公子可知道火炮的展示何时开始?”坐在赵启明旁边的刘陵东张西望的问。 听到他说话,赵启明有些无奈。 按理说刘陵代表的是淮南王,应该去跟赵王刘彭祖等人同坐才是。 但刘陵声称今天是女扮男装,故意隐藏的身份,要是去和那些叔伯同坐,就会让武库方便感到为难,所以她只能装作是赵启明身边的人,在他这边坐着。 赵启明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江大人没有说话,他也不好拒绝。 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刘陵的出现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至少赵启明发现有人看过来,关注的都是他和司马相如,很少有人的视线在刘陵翁主身上过多的停留。可能胶西王和赵王老眼昏花,没认出女扮男装的侄女,当然也有可能是认出来了,不方便明说吧。 “应该快了。”赵启明说:“没有明确的时间,等人到齐就差不多可以开始。” “原来如此。”刘陵晃着扇子,继续东张西望,看上去心情很好,还感兴趣的朝赵启明道:“听说这火炮实验成功,很快就会有新的兵种,名为火炮营,可有此事?” “翁主连这也知道?”赵启明有些吃惊。 “我还知道火炮出自公子之手。”刘陵轻笑道,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是女扮男装,不应该招来太多的关注,所以用折扇遮住脸,压低声音朝赵启明道:“关于火炮的事情,长安城有许多传闻,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赵启明当然不相信,刘陵随便就能听人说起组建火炮营的事情。 要知道连这五道原都是军中的机密,寻常人根本不知道火炮的存在,更别说是组建火炮营的消息了。他也只是前几天听到李敢说起,才知道火炮营已经开始组建,刘陵能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有意打探。 想到这里,他答道:“组建炮兵营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听到这话,刘陵翁主看出了赵启明的谨慎,虽然笑着点头,没有继续打听。 说着这些的时候,观战台上陆续有人到场。 赵启明看了过去,发现多是些武将。 其中的周建德和灌夫自不必多说,只要是五道原这边有事,他们是肯定会到场的。真正让赵启明有些意外的是,武安侯和魏其候居然也来了。并且田蚡和魏其候都没有和这些群臣同坐,而是直接走到了胶西王和赵王刘彭祖等人那边,然后相互寒暄着坐下。 看到这里赵启明也明白了,今天负责接待那些诸侯应该就是武安侯和魏其候。 事实上这样的安排也的确合理。毕竟那些刘彭祖等人是刘氏宗亲,有着尊贵的身份,能有资格他们同坐之人至少也应该是位高权重。而魏其候和武安侯都是外戚,和这些诸侯多少带着些亲戚关系,又能以平辈论交,要是换做其他的朝臣,还真没有这样的资格。 想到这里,赵启明过去跟魏其候见礼。 但魏其候刚好看了眼这边,笑着朝他点头,示意不用过去了。 赵启明心领神会,便重新坐下。 显然,魏其候不想让他过去和那些诸侯打交道,他也的确不想跟武安侯行礼,所以能不过去的话,他当然是不想过去的。估计魏其候也是有这样的考虑,才示意他不用过去吧。 这老头还真是想得周到。 “不过魏其候和武安侯都到了,看样子应该是快开始了。”赵启明东张西望,然后朝司马相如说:“先生说薄西海他们应该早就到了,为何现在还没出现,让这么多人等着只怕有些不好。” 话音刚落,薄西海他们来了。 这帮人还和从前那样穿着宽袍大袖,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走来,路上大声说话也就算了,还不停的东张西望,直到发现了赵启明,他们变得很是热情,还争相朝着这边热情的喊道:“军侯大人,你可算是来了,这五道原的风景真是不错。” 这帮人还和从前那样穿着宽袍大袖,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走来,路上大声说话也就算了,还不停的东张西望,直到发现了赵启明,他们变得很是热情,还争相朝着这边热情的喊道:“军侯大人,你可算是来了,这五道原的风景真是不错。” 听到这话,魏其候那边的诸侯,还有张骞那边的使节都表情异样的看了过来。 这让赵启明觉得有点丢人。 毕竟今天这样的场合,所有人都都正襟危坐,心中也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唯独薄西海等人搞不清楚情况,居然还有心情出去闲逛,难道以为今天是来请他们来郊区游玩的? 赵启明充满了无力感。 但人家都朝这边喊话了,他也只能站起来朝他们招手,然后带他们入座。 第五百七十八章小娘子 “这五道原真是好地方。”阿古那快步走来,先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心情很好的说道:“既有群山也有河流,还有古树参天,跟我们肃慎部世代居住的长白山很像。” “你们肃慎部除了山就是山,也能和中原相提并论?”紧接着走来的薄西海讥讽的说道:“中原的美景不胜枚举,除了这五道原还有百里秦川,这等丰饶沃土你们肃慎可没有。” “我只是说这五道原的山水和我肃慎相似,无意拿来比较。”阿古那的表情有些难看:“西海兄也不用看不起我们肃慎,要说到领地,我们肃慎远胜于你们乌桓。” “苦寒之地,要之何用?”薄西海哼了声道:“你们肃慎那些领地,要是我们乌桓想要,就如同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只是乌桓人看不上那些地方,才到了你们肃慎手里。” 听到这里,阿古那脸色都变了,眼看就要反击,赵启明害怕他们在这打起来了,所以头疼的抬起手说:“两位都不要吵了,这里是军中重地,不要大声喧哗,那样太失礼了。” “说的是。”扶余使节吃着点心,赞同的说道:“我们都是客人,不要吵了。” 有赵启明出来劝解,薄西海也有了台阶,不再理会阿古那,笑着朝赵启明道:“之前军侯大人在球场设宴,现在又带我等来到这五道原,领略中原的山河美景,真是有心了。” “没错。”阿古那也笑着朝赵启明道:“我等远道而来,却能在长安城享受如此款待,虽然已经是老相识了,但还是应该多谢军侯大人的盛情招待。” 这些家伙还真以为今天带他们来郊外游玩的? 赵启明有点想笑。 同样是来观看火炮,薄西海等人的心情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赵王刘彭祖等人知道汉武帝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却还是迫不得已来观看,心情多少有些沉重,这也是他们只顾着喝茶,彼此间却不怎么说话的原因。 那些西域使节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既担心身份暴露可能带来的危险,但与此同时也心存侥幸,想尽可能的收集关于火炮的情报,然后让人传到西域去,所以此时的心情说不上轻松,甚至还有些紧张。 至于薄西等人,既然他们的部落都已经成为了藩属国,汉武帝认可他们的存在,对待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跟班,自然不会想要威慑他们,让他们来观看火炮的目的,其实是想让他们知道汉军的实力,然后就能对宗主国比以前更加的死心塌地。 这就好像社会青年的大哥最近买了豪宅,特意带这些社会青年过来参观,让他们知道只要跟着大哥,以后也能买得起豪宅,从此过上纸醉金迷的日子。 所以薄西海等人带着来参观大哥豪宅的心情来了。 和其那些诸侯和西域使节相比,他们的心情最为轻松。想来刚才之所以跑着到处参观,就是觉得在场的其他人都很沉闷,才想起要去周围游玩吧。 赵启明其实也希望看到薄西海等人心情放松,所以主动说道:“中原的景色还有很多,有机会我带你们进秦岭围猎,那才是真正的好山水,保证让你们满意。” “中原人也围猎?”阿古那惊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的随从之中有不错的猎手,只要给他们配上弓箭,定能满载而归。”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着点头:“那有时间我就带上你们去秦岭。” 始终没说话的刘陵翁主此时晃着扇子,微笑道:“诸位使节如果想体验我朝的风土人情,不妨去更远的地方游玩。我朝地大物博,除了关中之外,还有很多的美景,保证诸位能大开眼界。” “更远的地方?”薄西海忍不住问了句:“长安城之外,还有什么好去处?” “那可多了。”刘陵笑着说;“比如盛产渔盐的胶东,还有山清水秀的岭南,当然还有人杰地灵的淮南,都是很好的去处,也是北方所没有的风景,诸位肯定能喜欢。” 听到这话,即便是司马相如,此时也忍不住的看了眼刘陵,别说是对这个刘陵有过了解的赵启明了,此时虽然不动神色,但心中却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要知道薄西海等人作为藩属国的使节,属于朝廷的外交事务,淮南王府是同姓诸侯,是不应该和这些外交使节有任何接触的。作为淮南王女的刘陵和薄西海等人说话也就罢了居然有点想邀请薄西海等人去淮南游玩的意思,这就有点犯忌讳了。 “淮南我知道。”就在赵启明想着该如何制止的时候,薄西海换嫌弃的说:“那地方太远,并且瘴气很多,听说很容易就全身生疮,被蚊虫叮咬致死,如此危险的地方,我可不想去。” 听到这话,刘陵晃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薄西海。 谁知薄西海话音刚落,阿古那也赞同的说:“淮南我也知道,听说那里至今还在刀耕火种,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根本就还没有开化,比肃慎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刘陵虽然还能保持微笑,但心里肯定想把薄西海和阿古那打死。 这些家伙居然敢说淮南没开化? 就算淮南气候湿热,距离中原距离遥远,也不至于遍地是野人。长安人不愿意去淮南也就算了,这些从蛮夷之地来的人,居然也有胆量嫌弃淮南?北方的那些部落才是真正的茹毛饮血吧? 这实在太无礼了。 可惜赵启明的家乡不在淮南,所以没办法设身处地的理解刘陵的心情。 他没想到薄西海和阿古这么实诚,把中原人对淮南的偏见信以为真,还当着淮南国翁主的面说出来。这实在太有意思了,他实在忍不住想笑,便赶紧装作喝水的样子来掩饰。 结果这故作姿态的伪装,让刘陵脸上有些挂不住,收起扇子嗔怒的看着赵启明,像是怪他袖手旁观,没有出来说明她坏难过翁主的身份,或是制止薄西海和阿古那的无礼。 话说到这里,薄西海也总算发现气氛有些意向,他想起自己并不认识刘陵,所以压低声音,朝赵启明打听道:“军侯大人,这细皮嫩肉的公子是谁,看上去不是藩国的使节,为何与我们同坐?” 阿古那也打量着刘陵,然后也凑了过去,小声朝赵启明说:“我刚就有些奇怪,就算是鸿胪寺的官员也不应该如此年轻,看模样简直就像小娘子,身段比小梅园的舞女还好。” 虽然薄西海和阿古那都压低了声音,但距离如此之近,刘陵全都听到了。 这些家伙说淮南是茹毛饮血的地方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她是洗浴中心的舞女,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可她也知道是自己女扮男装才引起对方的猜疑,有些责怪自己没有伪装的更好,此刻再也没办法保持微笑,委屈的看着赵启明,希望赵启明能帮她救场。 可此时的赵启明再也忍不住,竟然笑出声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左贤王残部 正当赵启明放声大笑的时候,武库的江大人来到了观战台上。 在请示了魏其候之后,江大人朝传令官点头,那传令官便扬起手中的小旗。 看到这里,赵启明立即意识到,火炮就要出现了。 他东张西望,果然在山下发现了火炮。 那是在好几个人推着的木车上,有根明显的管状物,看样子很是笨重,即便有好几个人推着,也仍然前进的很慢。看到这里,他的笑声停了下来,开始认真的观察。 在场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山下的情况。包括那些诸侯和各国使节,此刻无论心情如何,都开始观察着火炮,想知道传闻中威力强劲的武器,到底是如何的不同凡响。 薄西海自然也看到了火炮,只是他眯着眼睛,还伸长了脖子,仍然看不清楚,所以有些不解的朝赵启明道:“军侯大人,既然是要展示火炮,为何不拿近点来看,这么远根本就看不清楚。” 赵启明好笑。 今天根本就不是让这些人来看火炮的,起码展示火炮不是根本目的,只是让他们知道火炮的强大,起到威慑的作用就够了,对于火炮本身,那当然是神秘些好。 所以他朝薄西海道:“今天是要进行实战演示的,在这里纵观全局,可以看到火炮的真正威力,另外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避免距离太近,以防这火炮伤人。” “有那么厉害?”薄西海有些怀疑。 观战台上的达官显贵和其他使节基本都看到了火炮,只是都看的不够清楚,再加上那火炮看上去实在笨重,前进如同归宿,所以他们表情各异,心中也有不同的看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火炮终于被推到了提前准备好的位置,然后那些疑似是炮手的士兵将重新调整了方向,背对着那座土城的同时,将火炮对准了河边的平原。 赵启明这个时候才发现,推着火炮来到现场的士兵之中,居然有韩世人。 这让他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很快就释然了。 毕竟韩世人调来五道原的目的就是想成为骑兵,也的确很早就开始了算术的学习,等火炮实验成功之后,自然很容易就成为首批炮兵,参加这次对外的火炮战事。 这样想着的时候,山下传来了马蹄声。 赵启明的视线离开火炮,朝着河边的平原看过去,发现有很多的骑兵入场。 这些骑兵没有作战时的逼人气势,走的也很散漫。仔细看才发现,这些骑兵用绳子拴着很多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是身穿囚服之人,将他们带到了河边的平原上。 看上去,那里刚好是火炮对准的地方。 这让赵启明大感吃惊:“难道这些人是,要来给火炮当活靶子的?”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的表情也变了。 虽然他不知道火炮的威力,但活靶子这种东西,无论如何都过于残忍。用这种方式来战事火炮的威力实在没有必要,更别说今天有各国使节在场,要是让他们觉得以文明著称的中原王朝如此凶残,这对以后的交往将会很不好的印象。 “公子误会了。”刘陵翁主忽然道:“这些人并不是用来当当靶子的。“ 赵启明有些吃惊看着刘陵:“翁主怎么知道?” “我来之前听说过。” 又是听说。 赵启明可不会相信,连他都不知道火炮展示的细节,刘陵翁主能随便听说,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怀疑,赶紧朝刘陵问:“既然不是当靶子,那江大人让火炮对准这些囚徒,到底有何意图?” “这些不是普通的囚徒。”刘陵翁主看着山下:“他们是左贤王的残部。” “左贤王的残部?”别说是赵启明,连薄西海和阿古那也吃惊的看着刘陵。 “公子可知道,忠勇侯在上郡受伤之事。”刘陵忽然问。 赵启明当然知道这件事。事实上,最近汉军开始动员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李广受伤,以及边境不断受到匈奴的骚扰,让军中将领群情激奋,这才开始为今年可能发生的战事做准备。 “这些俘虏,就是袭击忠勇侯之人。”没等赵启明回,刘陵如此说道。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没反应过来,薄西海就立即激动道:“既然是袭击了忠勇侯之人,又是残害我乌桓的左贤王残部,那就应该让他们当活靶子。” “贵使又误会了。”刘陵笑着道:“即便是死罪之人,也不应该如此残忍的对待,我刚才也说过了,这次火炮展示不是要把他们当活靶子,是给他们求生的机会。” “求生的机会?” “要是他们能赢得了火炮,就让他们保全性命,从此终生为奴,但如果他们输了,廷尉会将择期将他们处决。”刘陵看着山下,表情却没有任何的怜悯:“这是陛下在给他们活命的机会,要是能赢,他们就能活。” 听到这话,赵启明已经明白了。 虽然刘陵对火炮有些误解,觉得这种武器是可以直接跟对方进行厮杀的,不知道这是单方面进行火力打击的武器,没有赢得过赢不过的说法,但是经过刘陵的解释,他差不多明白了今天火炮演示的内容。 刘陵的意思是,这些人将会在火炮的打击下进行冲锋,如果能在火炮的打击中活下来,那他们就能保全性命,从此成为奴隶,而如果他们没有成功,那下场就只能是被处决。 这的确是求生的机会。 但如果说这是武库对他们的关怀,或者是汉武帝的怜悯,那也不尽然。按照他的猜测,武库很可能是觉得用这种实战的方式进行火炮演练,能尽可能的将火炮的威力体现出来,威慑的效果自然也会更好。 想到这里,赵启明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残忍,但已经没有任何的同情。 正如薄西海所说,这些人袭击了李广,还在边境地区烧杀抢掠,本就是死罪。现在让这些人来到这五道原,就意味着有了求生的机会。 别说赵启明不同情这些匈奴人,甚至薄西海和阿古那还有些不满,仿佛觉得这些人理应被当成活靶子,或者立地将其处决才是正确的,给他们求生的机会,反倒对这些人太宽容。 但不管他们的看法如何,这百人规模的俘虏,此时已经来到了河边。 在观战台上各种目光的关注下,那些骑兵坐在马背上,用手里的刀剑斩断了匈奴俘虏身上绳子,让这些匈奴人恢复了自由,然后这些骑兵就调转马头,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最后离开的那名骑兵,将马背上的放着巨大包裹推到了地上。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观战台的人都能猜到,那里面包着的,应该都是兵器。 果然,随着骑兵推到两边,那些匈奴人犹豫着走上前,尝试着翻看那个巨大的包裹,然后当真从里面拿出了各种的刀剑兵器。 尽管这些兵器被擦的很亮,和这些匈奴俘虏褴褛的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任谁都能看出,这些拿道了兵器的匈奴人,已经不再是囚徒。 此刻的他们,拥有了战斗的能力,就重新成为了豺狼。 第五百八十章实心弹 拿着兵器的匈奴人,用豺狼般阴险的眼神观察着周围,希望找到求生的机会。 在他们的两边,是集结起来的骑兵,如同围墙般堵住了他们两边。作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步兵面对骑兵时的劣势,是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的。 尽管他们有着很好的骑射功夫,但如果是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他们恐怕连汉军的步兵还不如,更别说面对的是将他们打败的新骑兵,他们根本没有突围的可能。 与此同时,他们的背后是奔腾的河流,如果强行涉水,他们很可能溺毙。 那么剩下的选择,也就只有正前方了。 这样想着,拿着兵器的匈奴人看向了火炮所在的地方。在不知道火炮为何物的情况下,他们的眼中就只有那可怜的五个人。这显然是很容易完成突围的地方,并且那些骑兵跟他们说过,只要能冲破这五个人的防线,就可以免于死罪。 这是他们仅存的生计,也是最好的选择。 从战场上生存下来的他们,有着很好的战斗经验,很快就做出了最河里决定,并且逐渐完成了集结,所有人都拿着兵器面朝着火炮所在的方向,眼神充满了凶狠。 终于,他们开始了行动。 在观战台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逐渐奔跑起来,显然是想将韩世人等人击杀。 但这个时候,韩世人他们也有些行动。 作为汉军的首批炮兵,他们没有任何的作战经验,但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慌乱,眼看着匈奴人已经开始拿着武器奔跑气啦,他们很快就调整好了火炮的位置,然后就开始为发射做准备。 有人点燃了火把,对准了火炮的尾端。 但这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在韩世人的指挥下,其他的两个副手在不断的调整火炮的角度,等到终于停下来之后,韩世人举起了小旗,等待着远在河边的匈奴俘虏走进火炮的射程之内,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将小旗放下。 “开炮!” 话音刚落,拿着火把的炮兵点燃了引线,伴随着火炮猛地往后收缩,炮口出现了喷射的火焰。经过了几乎难以察觉的延迟之后,观战台上在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轰隆的巨响,让观战台上的各国使节始料未及。他们之中根本没人知道火炮为何物,听到火炮轰鸣的瞬间,他们中甚至有人条件反射弯下腰来,吓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正发生着更让他们惊吓的画面。 伴随着火炮的骤然收缩,以及炮管喷涌出来的火焰,一颗黑色的弹丸射了出来,在天空中滑出了不是很明显的抛物线之后,没有直接落下来爆炸,反而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开始朝着匈奴俘虏滚去。 这些匈奴人同样毫无准备。面对着滚过来的弹丸,位于前面的人想要躲开,事实上也的确有人成功躲开,但更多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先后被弹丸所击中。 从观战台的视角看去,这颗弹丸就像石头掉进了草地。有的人被撞断了膝盖或是大腿,发出骨折的脆响,然后惨叫着倒下,也有的人双腿被同时撞断,然后身体朝前方倒下。 但弹丸在自身重量和惯性作用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阻碍,所过之处无人可挡,竟然从火炮所在的位置,滚到了河水之中,最后在激起了大片水花之后,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那些没有被弹丸击中的匈奴人停了下。他们转过头朝身后看去,目光所及,很多人倒在地上,既有鲜血淋漓,也有穿透皮肤的断骨。 即便是上过战场的他们,看这里也脸色发白。 与此同时,观战台上的人也回过神来。 在他们的位置,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弹丸所造成的破坏。就好像是秋收之时割麦子的场景,弹丸所过之处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周围的其他人却完好无损,才能够观战台上看去,甚至能清晰的发现那道空白的痕迹。 这是很有震撼力的画面。 就算经常来五道原的周建德,在初次领教火炮威力的情况下,也不禁脸色围边。其他甚至不知道为何物的诸侯和各国使节,更是脸色发白,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那些诸侯,炮声传来时那巨大的动静就足以让他们惊讶,现在如此清楚的看到弹丸所带来的破坏力,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要是自己的军队遇上了火炮,会是怎样的死伤惨重。 在场所有人中,最了解火炮性能的灌夫,此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笑不止。 但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笑声,并不是狂妄的嘲笑其他受惊的人,而是仿佛看到了在未来战场上,真正的匈奴骑兵在火炮的打击下溃不成军的场面,这让他忍不住豪迈的大笑。 这样的心态赵启明是没有的。 在此之前,他是公元前最了解火炮的人,但他以前只会基层公务员,别说是真正的火炮了,就算是手枪也没亲眼见过,对火炮的了解,其实基本都是对电视上的印象,直到今天才是有机会亲眼目睹。 火炮的威力让他吃惊。尤其是实心弹在没有爆炸的情况下,也能带来如此惊人的破坏力。看着惨叫中的河边,让他甚至觉得实心弹这种东西有些残忍。 司马相如更不用说了,本就是没有见过战场厮杀的文人,即便是血腥残忍的画面就让不忍直视。而刘陵翁主无论如何只是个妇道人家,看到这样的场面,已经是脸色发白。 唯有薄西海和阿古那,在痴呆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几乎是狂喜。 薄西海直接站了起来,眼睛发直的看着山下,大笑道:“想不到传说中的火炮,真的有这等威力,汉朝皇帝有如此宝物,想要将匈奴人从草原上赶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真厉害。”阿古那也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今天没白来。” 至于说不好汉话的扶余使节,此时的反应却最有意思。 他们在火炮发射的瞬间对桌上的食物产生了兴趣,等到炮声传来时他们再看,河边已经哀鸿遍野,所以此刻他们的表情茫然,还拉着阿古那说:“刚才发生了何事?” 其余的各国使节和诸侯清醒过来。 看着匈奴俘虏的惨状,再想起刚才的轰鸣声,他们只感觉心有余悸,甚至还有人用袖子擦汗,可见亲眼看到火炮的威力,让他们心中产生了恐惧。 但这还不是火炮的全部威力。 今天的展示,其实才刚开始。 在匈奴俘虏阵脚大乱停止冲锋的时候,那些炮兵的动作没有停止,很快就把后炮重新推到了原先的位置,然后在韩世人的指挥下,开始重往火炮里装填新的弹丸。 这时,那些匈奴俘虏也恢复了冷静,开始转过身来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散弹 那些匈奴俘虏重新转过身来,眼神中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恐惧了。 准确来说,他们的恐惧被侥幸心理所取代,觉得火炮所发出的弹丸打击范围有限,他们完全可以在付出部分伤亡的情况下,冲到火炮所在的位置,然后将那些炮兵击杀。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理,他们留下惨叫的同伴,举着兵器朝着火炮的位置冲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火炮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在这些匈奴人停止冲锋的时候,韩世人就指挥着其他的炮兵完成了弹丸的填充,甚至连炮管的角度也已经调整好,正对准那些匈奴俘虏。 可是随着匈奴俘虏举着兵器喊叫着冲来,韩世人手中的小旗却没有立即落下。 很快,匈奴俘虏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尽管刚才的弹丸威力惊人,但如此距离之下,面对人数众多的匈奴俘虏,很容易就能暴露出火炮阵地的势单力薄。 那里只有五个人,而重新冲过来的的匈奴俘虏却有数十。如此悬殊的差距,足以让那些匈奴人到达火炮阵地的瞬间,就将这五名炮兵淹没,然后全部击杀。 但面对这种情况,韩世人手中的旗子还是没有落下。 就好像海啸即将到来之前,在海面静止不动的孤舟。火炮阵地没有任何动静。 这让薄西海等人担心起来,本来已经坐下的身体,随着匈奴俘虏的冲锋,他们逐渐站了起来。尤其是薄西海,此刻山下喊道:“快点发射,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司马相如也有些担心起来。 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却是绝顶聪明之人,能看出炮弹落下之前,是要先冲到天上的。随着匈奴人的靠近,如果现在还不发射,那么炮弹就因为距离太近,无法打击这些匈奴人。 这让他也担心起来,紧张的看着山下。 从火炮发射之后就没说过话的刘陵朝赵启明问道:“公子可知道怎么回事?” 老实说,赵启明刚开始也有些奇怪,但随着匈奴人已经跑到了很危险的距离之下,他已经不再担心,这时居然笑着朝刘陵翁主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不同的弹丸。” “不同的弹丸?” 赵启明点头,看上去并不担心,还很是欣慰的说:“没想到武库的进度如此之快,居然在有了实心弹的基础上,开始发展其他的弹丸了。” 听到这话,刘陵翁主和司马相如仍然不得其解。 匈奴俘虏已经距离火炮阵地很近了。以他们冲锋的速度,看上去马上就能将火炮阵地淹没。这让观战台上那些见过大场面的武将,也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炮声意外的响起了。 又是让人胆寒的轰隆声,伴随着炮管的火焰,火炮终于完成了发射。 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炮管角度明显偏低,笔直的朝着那些匈奴俘虏,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射出来的也不是弹丸,更没有抛物线,而是无数铺天盖地的黑点。 那些匈奴人已经距离火炮阵地近在咫尺,在火炮发射的瞬间根本无法闪躲,几乎就在炮声传递到观战台的同时,大量的匈奴人应声倒下,然后不停的翻滚惨叫。 在观战台上看去,这是很诡异的画面。 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些铺天盖地的黑点,只听到火炮发射的巨大声响,就看到那些匈奴人应声倒下。并且倒下的匈奴人惨叫着,有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脸,有人捂着肚子,还有人捂着胸口,都在声嘶力竭的惨叫,还在地上不停的翻滚。 这让观战台上的很多人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怎么回事?”薄西海表情痴呆的看着山下:“这些匈奴人为何倒下了?” “没看到弹丸。”阿古那转过头来,朝赵启明问:“这火炮是如何伤人的?” “不是没有弹丸。”赵启明解释说:“这应该是散弹。” “散弹?” “就是数量很多的弹丸。”赵启明只能如此解释。 与此同时,观战台上的诸侯和使节,也意识到那些匈奴人不可能无故倒下,他们很多人都在认真的观察,希望找到蛛丝马迹,但他们看到的只有不停翻滚和惨叫的伤者。 正如赵启明所说的那样,这次火炮发射的弹丸,的确就是散弹。 观战台上的人不明所以,但山下那些冲在后面的匈奴人,却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再次停下了脚步,看着地上翻滚的同伴,发现他们的身体千疮百孔,有很多的铁砂和铜片,甚至是碎石,密集的打进了这些同伴的身体,看起来就象是一眼一眼的蜂窝。 如此密集的伤口充满全身,几乎到处都在流血,让这些被击中的同伴成了马蜂窝。那些还站着的匈奴人亲眼看到同伴如此惨状,让他们的心中再次充满了恐惧。 然而韩世人根本没有等待他们回过神来的意思。 在他的指挥下,火炮开始重新装填弹药,同时调整角度。 当那些匈奴人看到漆黑的炮口重新对准他们,尽管双方距离已经很近,甚至很快就能冲到跟前。但他们谁也无法知道,对准他们的火炮接下来会射出怎样恐怖的东西。 前所未有的恐惧,战胜了他们心中的侥幸。 哪怕距离火炮阵地近在咫尺,那五名炮兵也的确势单力薄,但他们已经没有了拿下火炮阵地的把握,强烈的恐惧战胜了他们心中的侥幸心理,让他们毫无战意。 随着队伍最前面的幸存者扔下了兵器,开始发疯般的转身往后跑,其他的匈奴俘虏也脸色惨白的开始逃跑。火炮阵地前很快就只剩下那些不停翻滚和惨叫的伤者。 刚才还充满杀气的队伍转眼间溃不成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从刚才冲锋时途径之地原路逃走,路过在地上翻滚的同伴也不理会,竟朝着河里跑去。 眼看着他们冲进了奔腾河水中,直到这个时候,守在附近的骑兵才开始出动。 在他们的骑马涉水的围堵下,那些慌不择路的匈奴人很快就被围了起来,没有了任何逃生的机会,被那些骑兵重新赶到了河岸上,再也没有了拿着武器时的凶狠。 看到这里,赵启明知道,火炮的展示结束了。 他不确定武库是否还有其他的弹丸,但是随着这些匈奴俘虏的狼狈逃窜,已经没有了和火炮正面抗衡的能力,所以现在就算是有弹丸,恐怕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在实心弹和散弹相继出现的此刻,火炮完成了在公开场合的展示。 第五百八十二章开花弹 火炮的展示虽然结束了,但刚才的场面让人记忆犹新。 尤其是那些应邀到场的诸侯王。看着河边被抬走的伤者,他们耳边全是着火炮的巨响,和匈奴俘虏的惨叫。他们知道,如此惨烈的场面,都是火炮所造成的。 在此之前,他们也听说过火炮的传闻,甚至还有意让身边的亲信四处打探,但得到的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也没人说得清楚,作为军中机密的火炮,到底为何物。 现在他们亲眼所见,看到了火炮的真正威力。 这让他们在盛夏时节,如坠冰窟般胆寒。 哪怕刚才的火炮打击的是匈奴俘虏,他们也仍然忍不住去想,如果汉武帝刘彻的火炮对准自己的城池,会是怎样的场景,以及自己的军队迎着火炮冲锋,又能有多大的衡算。 刘彻让他们来观看火炮的展示,目的其实很明确。 赵王刘彭祖和胶西王刘端都是人老成精,清楚的知道汉武帝是有意敲打他们。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去思考,汉武帝刘彻是不是已经将他们这些长辈视为威胁。 众所周知,七国之乱以后各地诸侯郡国实力大减,甚至无法拥有自己的军队,但要是诸侯联合起来,仍然可以招兵买马,有着割据地方,甚至进击长安的能力。 刘彻如果将同姓诸侯视为威胁,将会继续削弱郡国的实力,甚至产生裁撤诸侯国的想法。正是有这样的猜测,各地诸侯为了自保,经常互通消息,甚至还有诸侯王提出过,要在削藩的诏令下达之前联合各地诸侯,进取长安的同时将刘彻罢免。 这样的想法有的诸侯反对,也有的诸侯支持。 但是从他们此次来到长安的所见所闻来看,就算诸侯都同意联合,恐怕也无法威胁到刘彻。 自从马邑之战以后,刘彻以重新夺回河套之功,在民间得到了空前的声望,说是民心所向也不为过。再加上击败了左贤王,还击退了匈奴单于的北军,现在已经成为卫青麾下的精锐部队,其凶猛善战和丰富的作战经验,是诸侯组织的军队根本就无法匹敌。 更别说现在又有了火炮,对刘彻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如果刘彻只是拥有了火炮,这些诸侯还不至于如此悲观,毕竟这火炮能挡得住百人,却挡不住百万雄师。但除了火炮刘彻还有北军的精锐,和百姓的支持,那这火炮成了了压倒骆驼的稻草,让他们心中侥幸心理化为泡影。 他们清楚的意识到,想要在将来联合诸侯,威胁刘彻的想法已经失败了,至少以眼下的情况来说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他们必须去思考,如何让刘彻不觉得他们是威胁,方可保全自己。 看完了火炮之后,这些诸侯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他们虽然正襟危坐,但显然已经心不在焉。在祝贺过了武库的江大人之后,他们表情凝重的离开了五道原。 同样准备离开的还有那些西域的使节。 他们还不至于视火炮为威胁,但是亲眼看到东方的汉朝皇帝有这样的武器,再加上最近在长安的所见所闻,足以让他们的心中震撼,开始思考和汉朝关系的发展。 带着沉思,克里胡跟着张骞来到了赵启明的席位。他们本是想在离开之前打声招呼,可谁知道却意外的听到了更加让他们感兴趣的情报。 “虽说已经很不错了,实心弹和散弹的威力都让人满意,但是没能看到真正的杀伤性弹丸,真是有点遗憾。”张骞带着克里胡过来的时候,赵启明正跟司马相如闲聊。 意外的听到了这话,即便是张骞也有些心动,所以装作打趣的说了句:“看来军侯大人对刚才的展示不是满意?” 看到张骞走过来,赵启明和司马相如都站了起来。赵启明先行了个礼,然后有些惭愧的说:“只是看完之后,有些肤浅的看法罢了,武库这次的表现很让人满意。” “军侯大人自谦了。”张骞道:“听说这火炮出自军侯大人之手,只要有军侯大人指点,武库方面就能进步神速,军侯大人的意见可不能说肤浅。” 听到这话,克里胡偷看了眼赵启明,心中着实吃惊。 关于这个军侯大人,他听到过很多传闻,却没想到连这火炮也和这个军侯大人有关,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很有价值。看来以后在长安城中行走,要多跟这个军侯大人接触才是。 克里胡这样想着的时候,赵启明也看了眼这些西域使节。 刚才的火炮展示,肯定让这些人心中震撼,看到了汉军的实力,汉武帝的目的达到了,但如果能锦上添花,那又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他便朝张骞笑着说道:“我也只是提出设想,造出实物的还是武库,现在的火炮符合我的设想,但其实弹丸方面,的确稍微有些遗憾。” 张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当着这些使节的面问道:“不知军侯大人所说的遗憾之处,指的是哪里?” “博望侯有所不知。”赵启明遗憾的说道:“其实当初考虑制作火炮的时候,我建议武库做出的弹丸很多,远距离的实心弹,近距离的散弹都在其中,但其实最厉害的开花弹,武库这次没有展示出来。” “开花弹?”说话的是刘陵,火炮的展示之后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听到赵启明讲起有关火炮的事情,她才主动说话:“何谓开花弹?” 赵启明也不在意,直接解释说:“实心弹是利用撞击的力道伤人,散弹也是同样的道理,但开花弹不同,这种弹丸不需要借用力道,只是安静的放在地上,引爆之后就能造成大量的死伤。” “放在地上就能伤人?”克里胡皱眉。刚才所见的弹丸已经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范畴,这放在地上就能带来大量死伤的东西,更是他想象不出的。 刘陵也若有所思:“既然是如此神奇的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做出来吧?” 听到这里,赵启明意识到刘陵在套他的话,所以不轻不重的说道:“的确不容易,但我相信武库有这个能力,至于说现在有没有实物,这次有没展示出来,我也说不清楚。” 听到这话,刘陵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赵启明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说出制作开花弹的方法,也没说清楚开花弹存在与否,让她的目的落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再追问下去,那意图就太明显了。 但是从赵启明的口中,她起码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威力更强大的弹丸存在。 克里胡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开花弹为何物,但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那也就是说今天火炮的展示还不是全部,这让已经对火炮大感意外的他来说,实在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此刻的刘陵和克里胡都在思考,接下来要多方打探,这开花弹的消息。 可惜张骞结束了这个话题,朝赵启明道:“如此说来,开花弹没有展示,的确有些遗憾,但即便只是看到了火炮,对我等来说也算不虚此行了。” “博望侯说的是。”赵启明笑着道。 又聊了会之后,张骞和赵启明告别,带着克里胡等使节,离开了观战台。 赵启明表示自己和江大人还有话要说,就先留了下来。 刘陵此刻满腹心事,估计正打算将今天所看到的用书信的方式告知淮南王,也没心情和赵启明同行,所以在其他诸侯和西域使节离开后不久,也很快告辞了。 赵启明和司马相如还有薄西海还留在观战台。 他本是想等其他人都走了,再去找江大人,谁知这个时候,江大人亲自来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看个究竟 江大人亲自过来,是想听取赵启明对火炮的意见。 但这个时候的赵启明,已经绝口不提开花弹的事情。 在他看来,开花弹这种东西能唬住人就行。他故意泄露开花弹,并且夸大其威力,让刘陵和克里胡等西域使节产生联想,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至于说把开花弹造出来,那还真不是简单的事情。 受到工业水平的限制,武库就算云集了各种优质的工匠,也没那么快就把真正的炮弹造出来,甚至能造出实心弹来,也需要克服很多难题,比如和炮管尺寸要达到契合的标准,这就要求了炮弹的精度。能造出来实心弹的武库,在赵启明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他当然不能再施加压力。 所以当着江大人的面,赵启明只说对刚才的展示很满意,还说武库的工匠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造出实心弹和散弹,很出乎他的意外。 这番话让江大人感到很是欣慰。 毕竟火炮和弹丸的制作,都是按照赵启明的要求来的,即便试验成功之后,颍川侯很是满意,也不如赵启明的认可,更让他欢欣鼓舞。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江大人还是朝赵启明道:“火炮已经完成了展示,军侯大人要是方便的话,还请近距离观看,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武库也能立即做出整改。”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有些为难。 他当然是想看火炮的,作为武库的军火顾问,他也有资格看到真正的火炮实物。让他有些为难的是,薄西海等人也在,这些人和他关系再好,那也是外人,要是让他们看到火炮的细节,恐怕会泄露机密。 “当真能近距离观看火炮?”阿古那没等赵启明说话,就惊喜的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想搞清楚这火炮是为何有如此威力,要是能近距离观看机会,那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听到这话,江大人笑着点头。 “古那兄说的不错。”薄西海这时笑着道:“本使经常中原的诗书经典,比起你们的文官也不差,只要让本使近距离看到,定肯定能看出究竟,到时候再与江大人探讨,兴许也能提出些浅见。”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头疼。 这家伙还真当诗书经典能解释世间万物,不知道除了文科的正人君子之外,还有智商惊人的工科和理科宅男,果然是没有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文盲。 说起来这些少数民族同胞还真是比较直接,都没觉得这是军事机密,还当着后勤总参首长的面,表达他想要研究军事机密的意图,反倒让人觉得他没有窃取机密的想法。 更别提江大人所说的那样,这火炮的技术没那么容易被看明白,甚至就算能看明白,武库都要大费周章才弄出来的地方,乌桓和肃慎还有富余这等蛮荒之地还真没那么工业能力。 想到这里,赵启明说:“既然如此,那就都去看吧。” 这让阿古那期待起来,薄西海也欣慰的点头。 江大人也没觉得不妥,行了个礼之后,就带着赵启明离开了观战台。 赵启明和司马相如,还有薄西海等人来到了五道原的核心地带,也就是之前赵启明在五道原过夜的地方,在某个营帐外面,赵启明看到了韩世人。 这家伙仍然穿着甲胄,正从营帐里走出来,看到赵启明之后,马上惊喜的迎了上来,都忘记了行礼,直接说道:“启明兄,你可算是来了,我在五道原等你很久了。” 赵启明看到韩世人也笑了。 这家伙之前就说过,想要成为炮兵,并且心甘情愿放弃纸醉金迷的纨绔生涯,从此过上充满辛苦的军旅生活,如今得偿所愿,终于成为了首批炮兵,这的确是让人欣慰的事情。 “你还真有点本事。”赵启明停下来,打量着韩世人,然后夸奖道:“刚才你临危不乱,面对那些匈奴俘虏也能从容镇定,等到他们进入射程才开炮,平时的训练肯定没少吃苦吧。” “那可是火炮,比姑娘还有意思的东西,玩起来只有作乐,哪有苦楚?”韩世人心情大好,说到这里才想起在场还有其他人,便依次行礼或是打了招呼。 “军侯大人是来看火炮的。”江大人见韩世人还在说闲话,便主动说明赵启明的来意,然后朝韩世人道:“机会难得,你要是有难题,可要记得清教。” “江大人说的是,我肯定抓住机会。” 说完这话,韩世人和江大人带着赵启明等人走进了营帐里。 火炮完成发射已经有些时间了,但是仍然带着热膛的温度,让营帐里比外面更加炎热,但这丝毫没有打击阿古那和薄西海的热情,尤其是阿古那,看到了火炮之后,就立即惊呼:“想不到这火炮,竟是如此的庞然大物。”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火炮的尺寸其实并不是很大,起码炮管他之前是见过的,现在和之前的炮管想必,多了铁木结构的炮车,所以看上去很是霸气,这也是阿古那觉得这火炮是庞然大物的原因。 阿古那说完这话就快步上前,然后抚摸着炮管,动情的说:“原来是青铜所铸,如此威武雄壮,别说是对着敌军发射了,只怕放在战场上,也定能让人闻风丧胆。” “也没有那么夸张。”赵启明也打量起了炮管。 只是抚摸着炮管,感觉到温度还有完全退去,让他想到了散热的问题。刚才只是发射了两颗炮弹,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有温度,说明冷却做得不是很好,在战场上如果频繁发射,恐怕还是有炸膛的风险。 可就在他准备过问此事的时候,江大人朝薄西海问:“贵使可看出究竟了?” 可怜薄西海刚才放出豪言,说要看出火炮的究竟,可是进来之后围着火炮走了好几圈,仍然满脸的茫然,听到江大人的问话,才装作镇定的说道:“中原的诗书典籍之中,不曾提起过火炮,要明白其中的奥秘,本使要去搜寻古籍,从中得到答案。” 听到这话,阿古那嘲笑的说:“西海兄求知若渴,真让人佩服。” 薄西海自觉受到奚落,但也不好发作,只能装作没听见,继续打量着火炮。 赵启明也在打量着火炮,此时然后朝江大人说:“这火炮恐怕有散热的问题。” “散热?” 第五百八十四章保密技术 其实早在建造火炮之初,赵启明就考虑过散热问题。 在火炮所用的材质上,选择铜质是由于其材质较软的优势,不容易发生断裂的情况。但如果炮身的温度过高,仍然存在炸膛的可能。那么散热的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至于武库为何没有重视起散热的问题,赵启明猜测,火炮从开始建造到现在,包括中间的实验和今天的战事,可能总共也没有发射几次,所以江大人还没有察觉炮身过热的情况。 见到江大人表情不解,他提醒道:“如果到了战场上,频繁的使用火炮,会导致炮身过热,铜质结构很容易发生软化,影响发射的精度还是其次,要是存在堵塞的情况,甚至还能让整个火炮发生爆炸。” “就像炮仗?”韩世人听懂了,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赵启明的话。 “就像炮仗。”赵启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比喻,所以顺着往下说:“炮仗被点燃之后,如果发生爆炸都能伤人,用了这么多火药的铜炮就更不用说了,要是发生炸膛,操作火炮的人很可能会受重伤,当然火炮造价高昂,如果被炸毁也是很大的损失。” 听到这话,韩世人和江大人对望,都意识到这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 尤其是韩世人,此时忧心的说:“其实我也察觉到了,每次火炮发射之后,都变得很烫手,要是接触炮管的时间长了,都有被烫伤的可能。” “所以要注意散热的问题。”赵启明说,能做好散热的工作,减少炸膛的可能,既能保证炮兵的安全,火炮本身也没那么容易软化,使用寿命当然就能更长。” “那要如何做到散热?”江大人问。 其实赵启明也不知道怎么散热。 军工方面的事情他都是凭借从电视上看来的知识,他那个年代的火炮很先进,反复进行发射也没有大的问题,所以可能不需要散热。至少中央台的“农业军事频道”没有播出过相关的画面。 不过从他看抗日电视剧来看,日本鬼子的很多机关枪在连续使用之后,都会用水往机枪上泼,然后才能继续使用,由此可见,这应该就是散热的方式吧。 想到这里,他朝江大人说:“可以先用浇水的方式,利用水温来对火炮进行散热,可以的话当然最好,如果不合适那就重新想办法,反正散热的问题必须要解决。” 江大人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立即朝韩世人说:“那就先用浇水的方法,刚好过几天还有其他的实验,到时候把工匠都叫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启明和江大人还有韩世人继续说着火炮的事情。薄西海和阿古那逐渐有些失去了兴趣,司马相如便主动请命,带着薄西海和阿古那去吃饭了。 直到赵启明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准备向江大人请辞。 谁知他刚张嘴,灌夫和平棘候进来了,同行的还有很多的武将。 赵启明和江大人赶紧行礼。 灌夫看到了赵启明心情很好,直接大笑着走过来,然后朝赵启明说:“这火炮不错,胶西王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五道原这次真是露脸了。” 赵启明赶紧道:“这都是武库的功劳,晚辈也只是提了些意见。” “当然是武库的功劳,你顶多只能算是戴罪立功。”灌夫心情不错的说:“不过你用火药做出炮仗,惊了我的马,才有了这火炮的面世,也算是因祸得福,功过相抵,此事就此不提。” 听到这话,作为犯罪嫌疑人的韩世人惭愧不已,赵启明却差点翻白眼。 他可是知道,灌夫是利用所谓闹市纵马伤人的事情,从他这里骗走了火药的,现在却说功过相抵,这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但这些话他当然是不可能告诉韩世人,也不会当着灌夫的面拿出来说的。 “武库表现也不错。”灌夫笑着朝江大人说:“那群老匹夫都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刚才死活说要来想仔细看看这火炮,都被我给打发走了,这火炮可是北军的机密,哪能让他们随便看?” 说这些话的时候,平棘候等人已经快步走到了火炮前面。他们也是今天才有机会近距离观看火炮。除了埋怨灌夫不肯早点把火炮拿出来示人之外,也在不停的打量着火炮。 “既是将军交代的事情,武库方面当然要用心办好。”江大人看到灌夫心情好,说了冠冕堂皇的话之后,试探着问道:“只是火炮既然已经成功了,武库的工匠已经很久未曾休息,现在是否应该准假,让他们回去看望家中老小,休息数日再回五道原?” “立功就应该奖赏,金银财宝,甚至是功名利禄都可以给,准假也是应该的。”灌夫转过身来,满意的打量着火炮,然后说:“不过看望家中妻儿就免了吧,这五道原有的是地方,既然已经不是军营,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将妻儿接过来便是。”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江大人。 江大人起初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明白了灌夫的用意。 这火炮经过了展示之后,虽然已经不是秘而不宣的机要,但至少在技术上还是要保密的,现在的长安城各方势力云集,除了各国使节还有地方上的诸侯。尤其是刚火炮完成了展示,那些诸侯和各国使节都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时候让那些工匠回长安,存在技术泄露的可能。所以按照灌夫的意思,干脆就不许那些工匠离开,起码是最近这段时间不能离开。 江大人也知道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的马虎,何况他只是为那些工匠和官员争取看望妻儿的时间,至于在哪里看也没那么重要,想到这里他便朝灌夫道:“全听将军吩咐。” 听到这里,旁边没说话的赵启明对灌夫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看上去大老粗的家伙,原来还有如此心思细腻的时候,居然还知道保密协议。有了这位大将军的表态之后,武库方面自然不敢大意,甚至还会在其他方面防微杜渐,避免让引起灌夫的责问。 如此这般,恐怕那些工匠最近是别想去长安城了。 不过这样的话,也的确最大限度的做到的对火炮技术的保密。 就算那些诸侯王和各地的使节有心想要打听火炮的技术,也仍然是雾里看花,得到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如此这般,火炮就能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中央军独有的武器出现。 这就是保密的重要性。 第五百八十五章组建炮兵营 宽敞的营帐中,诸位将领围在火炮四周,讨论其威力。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在思考,如果自己的部队要是也用上火炮,在漠北战场上的驰骋,将是何等的攻无不克。 听着这些话,灌夫意气风发,还没事找事的问道:“刚才火炮的展示,观战台上已经看得很清楚的,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知这火炮比起老匹夫的热气球,孰强孰弱?” 在场除了平棘候之外,其余人基本都是灌夫嫡系的这些将领,有的甚至还是灌夫的门生,当然是不能说火炮不行,更何况他们还指望以后自己的部队也能用上火炮,既是有求于人,那就更应该大肆褒奖,声称这火炮绝对比周建德热气球厉害。 这无疑让灌夫觉得很有面子,但只是得到这些将领的恭维,他还觉得不够,所以看了眼赵启明说:“既然火炮和热气球都是出自你手,你不妨来说,火炮和热气球到底谁的威力更强?” 在赵启明看来,火炮和热气球是不同性质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比如火炮的作用是大规模的火力覆盖,在不同距离下对敌军形成有效的杀伤,而热气球的作用是作为制空的工具,最主要是起到侦查和搭载作用,和火炮有着不同的职能。 但这也不能说热气球比不上火炮。 单纯以制空来说,火炮根本不具备热气球的作用,如果真的要和火炮进行直接对抗,以现在周建德配合手雷的训练方法,直接进行狂轰滥炸般的空中打击,地面上移动缓慢的火炮根本无法闪躲,而火炮是对地的武器,炮身的仰角决定其只能对地面进行的打击,面对天上的目标根本束手无策,所以如果是真的单打独斗,火炮其实不是热气球加手雷的对手。 这是赵启明理智分析,以旁观站的身份得出的客观结论。 但他除了旁观站之外,还有身为晚辈这种很憋屈的身份。面对这些不讲理的老匹夫,他早就已经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有这样才能明哲保身。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朝灌夫道:“当然是火炮更厉害,灌叔叔有了这样的武器,只要等到了两军交战的时候,绝对能横扫漠北,将匈奴人打的溃不成军,对灌叔叔举手投降。” 听到这话,灌夫按着自己的佩剑,豪迈的大笑。 正附身观察炮口的平棘候头,也不回道:“赵家小子恭维你呢,这也能当真?” 这就让赵启明有点尴尬了。 人生如此艰难,看穿也不要说穿,平棘候为何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 好在灌夫根本就不在意,大笑着走到营帐里的屏风前面,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把江大人叫到跟前问:“既然火炮的威力强于热气球,现在连热气球都已经有两颗了,火炮没道理比热气球数量少吧?” 江大人明白灌夫的意思,所以马上接过话道:“将军说的是,火炮的实验已经成功,接下来本就应该铸造更多,正如军侯大人所说,这火炮要完成火力覆盖,需要有足够的数量。” “那么以武库现在的进度,今年之内能造出多少火炮?” “铸造火炮并不难。”江大人解释道:“只是没有弹丸的火炮就成了摆设,所以要保证火炮铸造的同时,还要造出相应数量的弹丸,以武库现在的效率来说,这仍然是很繁琐的工作。” “这不成问题,等我上书陛下,为武库多要些人手便是了。”灌夫不在意的说道:“江大人直说,如果人手充足的情况下,武库在今年之内,到底能造出多少火炮。” 江大人沉思了片刻,然后答道:“应该能造出三门。” “三门不够。”灌夫很干脆的说:“至少也应该有五门。” “五门?”江大人有些吃惊,然后为难起来。 “如何?”灌夫眯起眼睛:“难道江大人没把握。” 江大人还真是没把握,但他担心灌夫又给他下军令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道:“武库自当尽力,早日将五门火炮铸造出来,让将军满意。” 听到这话,灌夫满意的点头。 仍然在观察火炮的平棘候此时直起身来,朝灌夫提醒道:“只有火炮可不够,没有指挥火炮之人,这火炮就是堆废铜烂铁,当务之急还是让火炮形成战斗力最为要紧。” 灌夫也的确正要说这件事,所以紧接着把赵启明叫到跟前,然后问:“之前你提过组建炮兵的事情,现在火炮的实验已经成功,也是时候开始着手了吧?” 听到这话,韩世人的眼睛发亮。 显然,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 所以他不停给赵启明使眼色,希望赵启明表他支持。 赵启明也本来就是支持组建炮兵营,所以他没理会韩世人,直接朝灌夫道:”时机的确已经成熟,火炮要发挥战斗力,除了火炮要抓紧铸造之外,也必须要有相应数量的炮兵。“ “我看过你写的炮兵纲要。”说到这里,灌夫感兴趣的问:“其中明确说到了选拔炮兵的条件,必须掌握算术,这是为何?” 赵启明想起,之前对静安公主说过组建炮兵的事情,静安公主都记录了下来,便知道灌夫应该是看过静安公主的记录,所以解释道:“需要掌握算术的是负责指挥的军官,目的在于利用算术得出发射轨迹,然后才能精准的命中目标,至于负责装填弹药和点火的其他炮兵,则没有这个要求。” “你的意思,军官需要利用算学控制好发射,让弹丸准确落在要求的位置?” “的确如此。” 灌夫若有所思,然后点头:“的确有点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要求来吧。等我到了长安就去找魏其候商议,到时候上书陛下,就能开始炮兵营的组建了。” “这炮兵营,应该是隶属北军的吧?”韩世人忍不住打听。 灌夫大笑道:“这是当然的,不给北军,难道要给那些只知道巡防的南军?” 听到这话,韩世人激动了起来。 他早就想成为炮兵,现在也的确有了炮兵的身份,要是炮兵营组建起来,并且隶属于北军,那他能和李敢还有周福等人,既是朋友也是袍泽,还能有并肩作战的机会,这在他看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组建了炮兵之后,还有训练的事情。”灌夫没有理会韩世人的喜形于色,此时笑着朝赵启明问道:“没人比你更了解火炮,以你之见,这炮兵的训练应该如何安排?” 赵启明想了想说:“日常的训练主要是练习发射,再有就是联合其他兵种,进行协同的演练,尽最大可能掌握命中的效率,同时也要和其他兵种形成有效的配合。” “和其他兵种协同演练?” “就是把和骑营或是步兵营进行联合演练。” 灌夫笑着点头:“这可有点意思。”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没有进行三军联合演习的说法。 不过好在灌夫接受了他的建议,并且还嫌不够,朝他道:“既然你对炮兵的训练如此熟悉,那把内容整理成训练大纲,我看过之侯再决定。”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为难。 他以为火炮成功之后,就不用他管了,可现在灌夫居然又让他写材料。 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哪有那么多时间写材料,这简直就是虚度光阴。 “怎么,你有难处?”灌夫眯起眼睛。 赵启明想起了江大人立下军令状之后的凄惨,所以赶紧道:“没有任何难处,我今天就开始写,到时候交给灌叔叔过目,要是灌叔叔觉得差强人意,我再认真修改。” 听到这话,灌夫满意的点头。 第五百八十六章盛夏 正如汉武帝期望的那样,火炮的展示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各地诸侯离开五道原之后,比之前更加深居简出,好不容易等到祝寿活动之后,都尽快离开了长安,唯恐在天子脚下停留的时间过长,引起汉武帝对他们的猜疑。 在此期间,包括克里胡在内西域使节,也正在陆续离开长安。 他们伪装成商人的目的,就是要亲眼看到汉朝的真实情况。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个东方国家的富庶,如今又领教了汉军的实力,最重要的情报收集工作便已经完成。所以他们要尽快返回西域诸国,向他们的国君说明情况。 在这些西域的使节中,唯独克里胡留了下来。看样子此人还并为死心,打算得到更多的情报,确保没有任何的遗漏,完全的掌握了汉朝的所有情况,然后才会在秋天拿到了剩余的纸张侯,带着商队上路,将所见所闻告诉乌孙国王,然后商讨和汉朝的关系发展。 至于薄西海等人,依旧停留在长安城中,没事总喜欢找赵启明去洗浴场所消费。赵启明远以为这只是单纯的消费,却没想到酒足饭饱之后,薄西海和阿古那,甚至连那个扶余的慧姐,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火炮,甚至透露出希望汉武帝能送给他们火炮的想法。 这在赵启明看来,起码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将这些火炮送给藩国是不可能的。至少刚确定了对工匠技术保密的灌夫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每次都敷衍过去,只说火炮的发展还不成熟,要等到经历了战争,确定火炮的确有改变战场形势的作用,再赠送给藩属国。 薄西海和阿古那自然是大受感动,自此之后也没有再提及火炮的事情。 然而这还只是火炮所起到的政治作用。 至于说到火炮自身的发展,其实才刚开始。 有了灌夫站台,再加上魏其候和军中老将的支持,组建火炮营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汉武帝的同意,并且已经开始从北军八营中抽调士兵,让他们成为汉军的首批炮兵。 至于炮兵营扛把子的人选问题,尽管韩世人很想成为火炮营的校尉,可李敢都是凭军功,再加上汉武帝有心提拔,才成为胡骑营的校尉,以韩世人的资历,自然是不合格的。 卫青委派的火炮营校尉,是漠北之战中涌现出来的青年将领,名字叫做陆离。赵启明没见过此人,也没听说过此人的事迹,但灌夫都放心的把炮兵营交给此人,他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至于火炮营的训练大纲,灌夫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赵启明,虽然这让他是有些不情愿,但组建炮兵营的想法本就是他提出来的,这个年代也只有他看过中央电视台的农业和军事频道,所以这训练大纲让他负责,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写好这份训练大纲,赵启明已经在后院里奋笔疾书了好几天。而与此同时,随着盛夏来临,天气比之前更热了,庭院了总是传来知了的叫声,起初让他觉得吵闹,但适应了之后,也能静下心来。 细柳为赵启明准备好了笔墨,本是跪坐在旁边,为赵启明扇风的,但是盛夏的使节总有些蚊虫,所以她放下了扇子,在屋子里跑来爬去,忙着赶走那些打扰赵启明用功的蚊虫 至于赵启明,此刻并没有受到干扰,正爬在地上,飞快的书写。 等他终于放下了毛笔,将材料拿起来观看,然后满意道:“总算是写好了。” 听到这话,细柳也跑了过来,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和散落在附近的其他纸张整理起来,还心疼的朝赵启明说:“小侯爷最近辛苦了,今天还没吃午饭,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 “颍川侯府每天都派人过来,我不抓紧点就要被他们给烦死了。”赵启明站了起来,伸展身体筋骨:“先让钱管家派人把材料送去颍川侯府吧,趁着那边的人还没来。” 听到这话,细柳乖巧的点头,然后拿着整理好的材料,跑出了后院。 至于赵启明,伸展完了身体,就跑到了正厅吃饭。 刚好钱管家从外面回来,他和老头聊了几句,听说西乡亭的荷花开放了,想到最近总在家里写那些训练大纲,没怎么出去过,现在完成了任务,自然是应该休养生息。 所以等吃完了饭,他不顾午后的太阳猛烈,叫上秦文就出发了。 西乡亭的河滩生机盎然,的确正如钱管家所说的那样,已经有荷花开始开放了。但让人觉得有些遗憾的是,现在的荷花还没有完全到最佳的观赏季节,只有很多的花骨朵。 和去年荷花盛放的美景相比,今天所见自然是要差了些。 “要是过几天再来,应该能好看些。”秦文看着河滩,如此说道。 赵启明也觉得有些遗憾,但其实成片的花骨头,同样让人赏心悦目。所以他翻身下马,拿着站在河堤上,然后看着河滩说:“现在的景致也还不错,让人看着舒服。” 河滩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在此间劳作的庄稼人销声匿迹,恐怕要等太阳快要落山之后,才会重新来到田间。 但西乡亭的那些熊孩子却并不怕热,去往河边玩耍的途中经过荷花池,很没有环保意识的扯下荷叶,然后举过头顶挡住阳光,还互相攀比谁的荷叶比较大,分明已经晒成了埃塞俄比亚儿童,却还能欢声笑语,追逐打闹,让那些原本比如在荷叶下觅食的白鹭,受惊般展翅高飞,这才让人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看到这里,赵启明坐在了柳树下的石头上,心情很是不错。 “过些日子就能吃到莲子了。” “莲子?”秦文想起了去年吃过的莲子,也眯着眼睛期待了起来:“张婶去年做的莲子粥很是清香,听说还有解暑的功效,今年应该再采些莲子回去,让厨房多做些。” 赵启明点头。 张婶去年的确做过这道甜品,在侯府很受欢迎,但这个年代的人都太喜欢吃甜了,莲子粥里面放了很多的糖,其实已经掩盖了莲子的清香,反正他是不怎么喜欢吃的。 “今年让张婶做清淡点,当成午饭后的甜品,应该不错。” “小侯爷说的是。” 去河边玩耍的熊孩子已经走远了,刚才被惊飞的白鹭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重新落在了河滩上,转眼消失在密集的荷叶中,让河堤上的人很难发现其踪迹。 清风吹来,阳光透过柳叶在地上洒下的斑驳光影,轻微的晃动着。 赵启明眯起眼睛,享受着从泾河吹来的凉风,不知不觉间睡意袭来。 在盛夏时节,午睡是很美好的事情。 在赵启明看来,看着田园美景,在树荫下午睡,则是更加难得的享受。 显得高这里,他背靠着河堤上的柳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马老的心愿 赵启明做了个梦。 在他的梦里,同样是盛夏时节,荷花开放的场景。他独自泛舟前行,在荷花深处,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相遇。 这少女体态婀娜,穿着粉色的纱裙,同样泛舟而行。猛烈的太阳让少女的脸颊发红,少女光着的脚上也充满水渍。但更让赵启明怦然心动的,是那位少女踮起脚来,脸上带着笑意,在荷花深处向他挥手。 他也朝少女挥手,然后穿过大片的荷花,逐渐朝着那位少女靠近。 少女放下手来,站在荷花深处的船头,安静的在等待着他。 可是当他快要过来的时候,少女却转过身,留下窈窕的背影,走进了船舱中。 他唯恐错过了少女的邀请,更加反卖力的划桨。 等到终于很近了,他便迫不及待的跳上船,却意外的看到了少女宽衣的画面。 这少女站在船舱之中,尽管是背对着他的,但明显已经感觉到他的靠近。此时少女身上粉红色罗衫已经开始往下退去,露出白皙的脖颈,出现在赵启明的眼前。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艳遇,便心动的走上前。 那少女的罗衫已经逐渐褪下,露出了背部。船舱的顶棚有些漏风,阳光从缝隙中落在少女的北上,让少女的整个背部隐约在发光,皮肤也变得更加白里透红。 这实在是很诱人的画面。 赵启明继续往前走去,来到了船舱之中。 那少女已经娇羞的转过身来,从头到脚再也没有任何的衣物,赵启明能看到他的脚趾和柔美的肩膀,但是其他的重要位置,却被少女手捧的莲花遮挡。 少女的容貌也变得清晰起来。赵启明惊讶的发现,少女脸上的娇羞消失不见了。站在他面前没有穿衣服的好女,居然是用手指挽起鬓角的长发,笑容温柔的四姑娘。 这让赵启明始料未及,忍不住踉跄后退,紧接着跌倒在船上。 与此同时,四姑娘消失不见,周围的场景也变得模糊不清。 赵启明被四姑娘给吓醒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西乡亭的河滩,才让他意识到刚才是做梦。可还没等他回味刚才的美梦,旁边传来了逐渐清晰的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转过头头,首先看到了秦文,紧接着看到了西乡亭老流氓。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可是再看之后,坐在秦文旁边的仍然还是西乡亭老流氓。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风吹来很是凉爽,马老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手里还杵着拐杖,正和秦文闲聊着。就好像西乡亭村外的磨盘上,那些在晚饭之后出来纳凉的老人。 只是看到这老头,赵启明再想起刚才做的梦,感到很是羞愧。 他没想到自己是如此的变态。 居然坐在老流氓身边不远的地方,梦到了老流氓的女儿。 并且这还是四姑娘手捧莲花,没穿衣服的春梦。 这太变态了。 “小侯爷醒了。”西乡亭老流氓看到了赵启明睁着眼睛,撑着拐杖想要起身。 赵启明本来无法接受老人的行礼,更何况他刚才还在梦里看到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强烈的羞愧让他抢在老流氓的前面站了起来,然后搀扶着老流氓重新坐下:“马老不用多礼,这里没有外人。” 马老顺从的重新坐下,然后充满感慨的说:“想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我跟着老侯爷走遍了整个西乡亭,那时身子骨还好使,可现在连起身行礼都力不从心,看样子是真的老了。” 西乡亭老流氓的确老了。但就是因为对方已经老了,赵启明才更加觉得,自己在梦里对人家女儿欲行不轨,就像是村里的恶霸,欺负人家孤女寡爹,简直就是禽兽行径。 “马老还能从村子里走到河堤上散步,说明身子骨还算硬朗,起码比起这个年纪的其他老人,那可是可好多了。”秦文安慰的说道。 这让赵启明意识到,马老可能是饭后散步走到了这里,意外的遇到了他和秦文。只是看到他已经睡着了,就没有打扰,倒是和秦文聊了起来,直到他结束美梦。 想到这里,赵启明重新坐了下来,看了眼河滩上才发现,那个经常跟着马老的书童其实也在,只是此刻正在荷花深处抓泥鳅玩,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意识到这祖孙俩再次出现,他想起了之前在东乡侯府,这对黄金搭档对他的敲诈和勒索,这让他有些怀疑,今天在这河滩上的谈话,可能不会只是巧合的偶遇。 “不服老不行。”老流氓看着西乡亭的河滩,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村子,表情给人以饱经沧桑之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想开了,只是这西乡亭的风景,恐怕到死的那天也还是看不够。” 马老这次没表演病入膏肓,也没有厚着脸皮的敲诈勒索,只是看着西乡亭的河山,脸上充满了留念的神情。这反倒赵启明对自己的猜测产生的怀疑。 难道这老头真的只是和他意外相遇? 之所以有这番感慨,也只是看着西乡亭的山水,有感而发罢了? 赵启明有些狐疑,但还是安慰的说道:“马老身体康健,是西乡亭之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山河风景还能继续看。” 马老知道赵启明在说客气话,也没当真,只是眯着眼睛点头,然后仿佛想到了伤心事,接着叹息道:“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没能让西乡亭过上富足的日子,实在愧对乡亲父老。”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马老说的不对。 首先西乡亭的虽然还是不能跟东乡亭比,但村民起码能吃上肉了,日子过得其实很不错。并且西乡亭能有今天的光景,都是因为马老豁出老脸,去东乡侯府敲诈勒索,强行争取来的。从这点来说,马老是真的为村民办了好事,自然能算是尽职尽责。 “现在想起当年,年轻时只顾读书求学,不曾照顾好家中妻小,以致膝下无子,家中独女也未曾出阁。”马老就好像明天就要死了,居然开始回忆此生,然后感慨的说道:“这恐怕也要成为遗憾了。” 听到这里,赵启明再次想起了刚才的春梦,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马老仿佛发现了他的异样,眯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有种调戏人家女儿被当场抓住的窘迫敢。 他开始出汗,目光也变得躲闪,甚至不敢直视马老的眼睛。但马老仍然看着他,然后有些渴求的说道:“小侯爷能否答应,在我临死之前,替我完成心愿?” 第五百八十八章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当西乡亭老流氓提出请求之后,四姑娘的样子出现在了赵启明的脑海之中。 尽管四姑娘没有静安公主那样的高贵身份,也没有解忧那种天真可爱,但她却是赵启明所接触的所有女性当中,最能让人心生好感,并且印象深刻的姑娘。 作为老流氓的独女,四姑娘在西乡亭长大,能和村里的庄稼人在街边闲聊,面对邪恶的地主阶级赵启明也能大方的交谈。无论走到哪里,她的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有着让人难忘的亲和力,使得每个和她说话的人,都很享受和她的交谈。 当然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自己的事业。 西乡亭的豆腐坊在四姑娘的经营下远近闻名,即便是美食达人的赵启明,在吃过了她的豆腐脑之后,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并且生意红火的豆腐坊里,四姑娘里外操持,没有请人帮忙。可见这又是个能做好家务的贤惠姑娘。 按照娶妻生子的标准,四姑娘绝对是贤妻良母的最佳人选。更别说四姑娘本就生的好看,是标准的美人。如果赵启明梦中所见具有参考价值,那么四姑娘的身材也无可挑剔。 如此完美的妻子,谁要是能把她娶,恐怕睡觉都能笑醒。 事实上赵启明也的确有过非分之想,不然他也不会梦到不穿衣服的四姑娘。这足以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始终都隐藏都想要把四姑娘“糟蹋”的想法。 但是很可惜,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要和他白头到老的静安公主,又多了个早有婚约,并且今年就要娶进门的解忧,要是再把四姑娘娶进门,那侯府恐怕就要鸡飞狗跳了。并且四姑娘进入侯府的深宅大院,会失去在西乡亭经营豆腐坊的快乐,并不见得比现在更幸福。 所以尽管有着非分之想,他也绝对不能付诸于行动。 这也是他始终与四姑娘保持距离的原因。 西乡亭老流氓提出这样的要求,让赵启明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西乡亭老流氓如此精明之人,居然想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他这种人。这可真是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他知道东乡侯府不是四姑娘最好的归宿,所以没有经过太多的挣扎,他就硬着头皮朝老流氓道:“马老的心愿,恐怕我没办法完成。” 西乡亭老流氓没想到赵启明会拒绝,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以至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接着开始咳嗽起来。这让站在旁边的秦文赶紧上去,帮着老流氓顺气。 赵启明也站了起来。虽然有些不忍心,但他还是说道:“马老如果还有其他的心愿,我赴汤蹈火也会帮忙,但这件事我恐怕真的无能为力,还请马老能够谅解。” 马老终于停止了咳嗽,只是脸色也变得更加灰暗,仿佛的确已经是大限将至,此时有气无力的朝赵启明摆手,然后声音沙哑的说:“小侯爷是心怀天下之人,我的心愿只能算是小事,只可惜了西乡亭的村民没这个福气,没办法过上真正的好日子,怪不得小侯爷。” “这是马老的遗愿,都怪我无能为力,让马老失望了。”赵启明有些愧疚的说道,但忽然间他意识到有些不对,眨了眨眼朝老流氓问:“您所说的心愿,指的是西乡亭?” “我当里正多年,没能让西乡亭过上好日子,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马老遗憾的说着,完了之后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不解的朝赵启明问:“小侯爷以为我所求之事,是哪件心愿?” 河风吹拂,天空中飞过孤雁。 赵启明站在河堤上,面对着马老越发诡异的神情,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这太尴尬了。 同样是生前的遗愿,他以为马老说的是四姑娘没出嫁的事情,想请求他娶了四姑娘,解决终生大事。可没想到马老记挂的是西乡亭,要让他带着村民们“奔小康”。 遭遇到如此误会,赵启明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夏天,很想把头埋进裤裆。 马老知道赵启明误会了他的意思。这个时候他作为女方家长,有充足的理由站起来,质问赵启明为何看不上四姑娘,但马老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意味深长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转过头去,眯着眼睛说道:“没能带领西乡亭的村民过上好日子,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其他的心愿和西乡亭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要是小侯爷能在我死后,照顾好西乡亭的百姓,我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赵启明意识到马老是有意回避,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就是等于在给他台阶下,他又哪里能不领情,所以装作沉思的样子坐了下来,然后郑重其事的朝老流氓说:“西乡亭的百姓也是我的子民,马老请尽管放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绝对义不容辞。” “现在就有机会。” “恩?” 马老道:“听说太平寨种了西域的瓜果蔬菜,可有此事?” 赵启明冷静的看着马老,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虽是苦寒之地的物产,却也是整个中原都没有的东西。”马老看着西乡亭的河滩,欣慰的说道:“要是西乡亭也能种上这些西域的物产,到时候拿到长安贩卖,也能换些钱贴补家用了。” 赵启明恍如回到了造纸作坊兴建之前,老流氓去侯府敲诈勒索的那天。 那天的阳光普照,和今天的风和日丽,何其相似? 这是多么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味道? 老流氓故技重施,用年迈的身体来强迫他就范,这样的套路他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钱管家和胡先生也提醒过他,对待看似年迈的西乡亭老流氓,绝对不能有同情心,不然很容易就被敲诈。 赵启明原本以为自己对老流氓已经所防备,可他终究还是太年轻。 他再次走进了老流氓的圈套。 可这又能怪谁呢? 谁能想到出来散步的马老,随手就丢出个圈套让人钻? 自从西乡亭有了造纸作坊,得到了内史府的重视之后,老流氓就没有再找过赵启明,开始转战内史府。西乡亭的那条路就是老流氓发挥演技,利用敲诈勒索给要来的。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赵启明感到很是欣慰,以为老流氓以后只会去为难内史府,不会再找他的麻烦,可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西乡亭老流氓王者归来,再次施展了其瞧着勒索的深厚功力。 赵启明始料未及。 他就这样走进了圈套,对临死之前还有遗愿没有完成的老流氓产生了怜悯之心,还明确表示过要让西乡亭过上好日子。这等于是自己钻进圈套里的行为,让马老找到了机会,立即提出了索要瓜果蔬菜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赵启明已经没有了委婉拒绝的理由。 他看着功成身退,等待他答复的马老。尽管心里很清楚,马老是在套路他,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这是马老的心愿,那我自然应该尽力为之。” 第五百八十九章臭不要脸 离开西乡亭的时候,赵启明垂头丧气,如同霜打的茄子。 好不容易出来游玩,结果荷花没看成,还被老流氓给套路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这就好像周末节假日,当你带着女朋友兴高采烈的去开房,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摔倒的老奶奶,作为社会主义好青年的你决定伸出援手,让这个人情冷漠的世界充满正义,结果你遇到了传说中的讹人老奶奶,导致你身上的钱都没有了,也无法再和女朋友开房。 说起来这可真是很是让人伤感的事情。 不过西乡亭老流氓要的不是现金,而是瓜果蔬菜的种子。 按照赵启明的计划,太平寨今年种出来的西域特产,他打算自己享用,或者送给亲朋好友,等明年了再去找农事监要种子,让侯府的自留地也能种上些瓜果蔬菜,可是现在答应了老流氓的所谓临终遗愿,那侯府自留地的种子就要分给西乡亭。 太平寨的种子有限,连东乡亭都还没照顾到,现在却被西乡亭老流氓捷足先登,这要是让东乡亭的里正钱管家知道了,恐怕又要有意见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点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他今天绝不会出来看荷花,或许在家看细柳也同样赏心悦目。 但时光没办法倒流,后悔又有什么用? 要不是他做了那个春梦,脑子里全都是四姑娘,也不会误解老流氓的请求,以为是让他娶了四姑娘,最终导致他自乱阵脚,然后在尴尬的气氛下,被迫的答应了老流氓的请求。 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梦。 但睡觉做梦本来是没错的。要是能梦到点弘扬社会正能量的东西,比如居委会大妈在广场上唱红歌,人民教师在烛光下批改学生作业这些事情,既能培养自己的社会责任,也能提高自己的爱国情,这么多好梦不去做,为什么偏要梦到没穿衣服的四姑娘,这下不承认自己是臭流氓都不行了。 “小侯爷刚才误会了马老的意思。”秦文看到赵启明魂不守舍,提起了刚才的事情,还压低声音朝赵启明解释说:“马老的临终心愿是东乡亭,不是还没出嫁的四姑娘。” “你闭嘴。” 赵启明觉得秦文有点马后炮,这些话当时就应该提醒他,现在说又有何用? 并且连秦文都猜出他当时的想法,马老肯定也看出来了。以为他看不上四姑娘这还算好的,这个年代的社会阶级很严重,马老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要是被马老看出他有贼心没贼胆,想要糟蹋了四姑娘又不想娶了四姑娘,那他的形象可就彻底败坏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更加垂头丧气。 说来也巧,正当他和秦文经过西乡亭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春梦的女主角,也就是四姑娘。当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四姑娘是穿着衣服的,看样子是在等着马老和书童回家,正站在村外张望着。 赵启明老远看到了四姑娘,马上想起了那个春梦。 尤其是四姑娘面对着他,手捧着莲花,遮住身体重要部位的诱人样子。虽然那只是个梦,但无论如何也算是未经对方同意,就擅自看光了人家的身体。这让他有点没办法无颜面对四姑娘,便赶紧停下来,朝秦文说:“我们换条路走,不从村子外面过。。” “那好像是四姑娘吧?”秦文不是赵启明的贴心小棉袄,当然不知道他现在不能去和四姑娘说话,发现四姑娘也就罢了,居然还朝四姑娘招手,这简直就是缺心眼啊。 “我的屠龙刀呢?”赵启明左顾右盼,在身上摸索,想找出自己的匕首,把秦文就地正法,然后换个聋哑人当贴身护卫。 可惜他的屠龙刀放在书房当切水果的刀用了,没办法把秦文就地格杀,刚好这时候四姑娘也朝这边挥手,他虽然没办法面对,也只能走上前去。 “小侯爷。”四姑娘仍旧大方的朝赵启明行礼,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前些日子还说呢,西乡亭的荷花快开了,到时候小侯爷肯定会来,没想到这么快小侯爷就来了。” “荷花开的的确不错。”赵启明看着河滩的方向,掩饰自己的心虚,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不过这才刚出花苞,等过些日子应该能更好看些。” “最近天气好,花开的快。”四姑娘也看着河滩方向,笑着说:“长安城里的那些才子应该也快要来了,现在村子里有很多的酒馆和客栈,比去年也方便了。” 鬼使神差的,赵启明转过头来,看了眼四姑娘。 今天的四姑娘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依然穿着简单,但赵启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透过四姑娘的衣服,猜测那里面的身体,是否也像他梦里那样,充满曲线的同时,皮肤还能如此白皙。 也不知是否有所察觉,四姑娘挽着鬓角的头发转过脸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接触,让赵启明始料未及,但是他急中生智,装作打量四姑娘的样子,然后关切的说:“很久不见,四姑娘消瘦了很多,最近豆腐坊很忙吧。” 四姑娘笑着说:“前些日子的确有些忙,但最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赵启明点头,然后嘱咐说:“要注意身体。” 四姑娘点头,然后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现在最怕这个。虽然四姑娘不可能想到那么多,但他总有种春梦事件马上就要被发现的感觉,所以忙说:“你是在等马老吧,我刚看到他在河堤上散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四姑娘的确是在等马老,但赵启明之所以提起来是为了转移话题,所以和四姑娘简单的说了几句,问起了马老的身体情况,之后就以家中的煤气还没有关为由,告别了四姑娘。 秦文搞不清楚情况,眼看着赵启明走得急,提醒说侯府没有煤气这种东西,可以赵启明根本没听见,很快就骑着马走远了,秦文才朝四姑娘告辞,然后追上赵启明。 “往常来的时候都要吃过豆腐脑了再走,今天小侯爷为何如此着急?”秦文还真是没眼色,追上赵启明之后还认真的问:“难道侯府今天的晚饭有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赵启明觉得自己的确应该换保镖了,这个家伙虽然在吃的方面和他是同道中人,但根本不懂揣摩领导的心思,这样的属下还不如聋哑人好使。 这样想着,不满的看了眼秦文,然后转过头来,朝西乡亭村外张望。 四姑娘还站在那里,目送他的离去,好像是发现他转过头来,正朝这边挥手。 这让赵启明更加的羞愧难当。 他其实能看出来,四姑娘对他肯定也有点意思,不然也不会每次告别,都要在后面目送他离去,直到看不到他了才转身。这是多好的姑娘,对于侯府大帅哥多么真挚的爱。 可自己居然只想把人家糟蹋。 梦到人家没穿衣服的样子就算了,连人家穿着衣服的时候,都忍不住乱看。 哪怕这是男人都有的毛病,但赵启明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臭不要脸。 第五百九十章大军压境 女性物理学家居里夫人曾经说过,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 赵启明对此深有感触。 他初次见到静安公主是在魏其候府,那时的静安公主躺在软榻上,让他觉得此生如果睡了静安公主,那将会是前所未有的愉快体验。 只不过,小侯爷从来都不觉得想要和静安公主睡觉是可耻的,甚至在成功的爬上了静安公主的床以后,他比以前更加贪恋静安公主的身体,很不得每天晚上都和静安公主睡觉。 这是因为他在知道静安公主还没有嫁人之后,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迟早会娶了静安公主。有这个信念存在,他觉得静安公主既然迟早是自己的老婆,那么对方的身体拿过来让自己赏玩,也就不用太客气。 时至今日,赵启明仍然坚定和静安公主白头到头的想法。但就在今天,他梦到了没穿衣服的四姑娘,让他意识到自己出了想和静安公主白头到老之外,还想和四姑娘睡觉。 这在他看来是可耻的想法,并且也是个危险的念头。 因为他根本就不能让四姑娘嫁进侯府。 如果说解忧的存在,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定下的亲事,对静安公主来说还可以接受,甚至还能做到和解忧和平共处,但是如果赵启明在外面沾花惹草,那在静安公主看来,就另当别论了。 别说把四姑娘娶进侯府,就算是让静安公主知道四姑娘的存在,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要知道静安公主其实也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不然也不能亲手将少府变成如此强大的存在,更不能在暗中将汉武帝培养成如今这样的明君。这么厉害的女人在处理国家大事上很有能力,对付情敌的时候,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赵启明不想四姑娘遭受无妄之灾,更不想和静安公主的关系破裂,所以就算梦到了没穿衣服的四姑娘,并且内心深处存在着想和人家睡觉的想法,负责任的来说,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四姑娘保持距离,把那个春梦忘记,甚至连四姑娘的存在也不能让静安公主知道。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东乡亭。巧合的是,静安公主也刚好在马车上下来,正在钱管家的迎接下走进侯府,看到赵启明和秦文骑着马过来,才停下脚步。 看着静安公主,赵启明想到了四姑娘,这让他有些心虚的走上前去行礼。 静安公主打量着他,显然发现了他的神情异常,但是当着钱管家的面也没表现出现,只是笑着点头,然后简单的聊了几句,然后就如同往常那样,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侯府的书房里。 钱管家和秦文都退下了,书房里再也没有外人。静安公主拿出扇子摇着,放在面前的茶也不喝,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然后问道:“夫君这是从哪回来?” 赵启明意识到不好,觉得静安公主肯定看出了他的心虚,所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坐下来喝了茶,然后才说:“去西乡亭看荷花来着,现在还没到季节,去的早了些。” “只是看了荷花?”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就没看点别的?” “哪还有别的。”赵启明不解:“西乡亭除了荷花,也就是造纸作坊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着,没有说话。 这是多么恐怖的沉默。 赵启明有些怀疑四姑娘是不是已经暴露了,甚至还猜测自己的春梦是不是也被静安公主知道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是自乱阵脚,静安公主根本没理由知道四姑娘,更不可能知道他做的梦。 所以他镇定下来,问静安公主:“今天过来有事没?” 他本来也就是为了转移话题的,没想到静安公主说道:“有。” “何事?” “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匈奴方面有所异动。”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河套之战以后,静安公主首次主动说起边境上的事情。能值得静安公主亲自来说,那匈奴人的动作肯定很大,所以他赶紧问道:“难道他们再次进犯边境?” 静安公主放下了扇子,喝着茶说;“左贤王携其旧部,与匈奴单于的联军正大举进犯,目标很可能指向河套地区的五原和朔方,现在已经快要到漠南了。” “有这种事?”赵启明很吃惊。 “消息应该是准确的。”静安公主放下茶杯:“朔方和五原告急,忠勇侯正在养伤,守军的人数也处于劣势,无法应对匈奴的大军,现在群臣和陛下正在商议,应该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赵启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 他知道朔方和五原的守军的确不多,基本都是应付小股匈奴散骑对边境进行掠夺的,如果正的是左贤王和君臣单于的大军压境,那些守军根本就不够用,更别说李广最近在养伤,五原郡守王恢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谋,但作战勇猛真不如忠勇侯李广,尤其是面对大规模的战争,恐怕难以应对,所以现在边境上所面临的情况,的确是很棘手。 想到这里,他朝静安公主说:“看样子应该是有备而来,河套之战以后,那些匈奴人休养生息,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我相信他们的的目标,很可能是河套。” 静安公主点头:“河套好不容易才拿到手,不能再丢了。何况匈奴人屡次袭扰边境,还击伤了忠勇侯,坊间早已经是民怨沸腾,陛下和群臣商议的结果,应该是出兵。” 听到这话,赵启明并不意外。 虽然发生战争就必须会有伤亡,还可能导致国库空虚,影响正常的经济运转,但既然匈奴人已经打来了,现在早已经不是和亲时代,汉武帝不能用自家的公主,去解决和匈奴的矛盾,那么所能选择,也就只能是应战了。 “朝中很快就会有决定。”静安公主道:“现在就告诉你,也是让你有所准备。” “我也要准备?” “要是大军压境,到时候很可能要用到乌桓等部作为策应。”静安公主解释说:“薄西海等人已经离开长安不久,要是战争开始,暂时只能以书信的方式传递消息,虽然有朝臣和鸿胪寺主持联军之事,但你也能发挥出作用,确保乌桓等部会竭尽全力。” “这你放心。”赵启明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肯定做好。”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看着屋外,笑着说道:“汉军刚打完河套之战,现在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再加上北方其他部落的归顺,西域诸国也和中原产生了联系,匈奴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前来进犯,汉军定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听到这话,赵启明意识到,这次的战争规模,可能比去年的马邑之战还要大。 并且听静安公主的语气,这次很可能会演变成和匈奴的决战。这关系到汉武帝能否解决匈奴这个心腹大患彻底解决,也关系到国家的安定,结果如何就看交战双方孰强孰弱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新的战争 正如静安公主所料,汉武帝和群臣商议的结果,是正面迎敌。 汉军将开进朔方和五原,目标将是击败来犯的大军,并且匈奴人彻底赶出漠南。 按照赵启明的理解,汉武帝可能早在结束河套之战时,就有了乘胜追击的想法,只是战争劳民伤财,发动新的战争需要何时的机会。左贤王旧部在边境上烧杀抢掠,还击伤了忠勇侯李广,本就让民意沸腾,军中的将领也在不断的请战,就在这个时候匈奴人居然大军压境,无疑正中汉武帝下怀,给了汉军再次打击匈奴的机会。 现在举国上下都支持对匈奴佣兵,和当初的马邑之围何其相似? 或许在这种情况下和群臣商议都是多余的。可能汉武帝只是坐下来,安静的看着朝臣群情激奋的样子,等大家都捶胸顿足甚至跪下来主动请战,汉武帝就顺理成章得到了战争的机会,还能让人觉得这是在国家面临侵略,才选择用劳民伤财的战争方式来保家卫国。 显而易见的是,汉武帝的目的达到了。 有了朝中的命令,举国上下热情高涨,很快就开始了战争准备。 长安城周围的军队和粮草频繁调动,每天都有大量的车马经过,即便是旺财都能感觉最近气氛紧张,开始出现在前院,警惕的朝着侯府外面张望。但是有关这次的战争的细节,诸如谁是主帅,军队的数量规模等问题,赵启明都缺少消息来源。 战争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很忙,他也没有主动去打听消息。 直到李敢等人来到了东乡侯府,他才知道了大概的战争部署。 这天的侯府外刚走过运粮的车队,引起了侯府下人的围观,对匈奴大军压境之事,也有所讨论。不久之后李敢和马建国,还有韩世人都快马加鞭的来了,赵启明便在客厅和他们见面。 刚坐下来李敢就朝赵启明问:“师兄可知道匈奴大军压境的事?” “想不知道都难,你们来之前还有运粮的车队经过。”赵启明看着李敢和马建国,心里知道他们的来意,便主动问道:“这次北军还是主力,你们胡骑营要上战场吧?” “的确如此。”李敢看了眼马建国,然后朝赵启明说:“我们这次来是跟师兄辞行的。北军作为主力,很快就将出发,胡骑营更是先锋部队,已经确定后天动身。” “这么急?”赵启明有些吃惊。 “军中在春末夏初时就已经开始了战争动员,应该准备的基本都到位了,等到陛下的虎符到了,大军就能出发。”李敢说话的时候,明显在压制着自己躁动的心情。 赵启明其实也能理解。之前李广受伤的事情,连他都知道了,李敢肯定也是知情的。没有当他的面说起过,不代表人家不在意。战场上下来的人都很有血性,眼看着老父亲被敌军击伤,李敢的心中肯定也憋着股劲,想要去战场上为父报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机会,李敢现在虽然是来侯府拜访的,但心肯定已经飞到了河套。 在赵启明看来,这样的心理状态可不好,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必须提醒李敢,所以认真的朝李敢道:“不可急躁,战场上要听从上级指挥,千万别冒进。” 李敢能听进赵启明的话,所先平复了心情才道:“师兄的话我自当谨记。” 赵启明点头,然后问:“你这次受谁指挥,关内侯现在还是掌管着北军吧?” 李敢答道“陛下封关内侯为车骑将军,北军的骑兵都归将军调遣。”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 之前的河套之战,卫青这个小舅子还太年轻,也没有军功和资历,所以只能所胡骑营校尉的身份上战场。好在卫青很争气,在突袭白羊部和娄烦王的时候表现抢眼,甚至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形势,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刚班师回朝就被封了关内侯,现在以军侯的身份再次出征,成为车骑将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汉武帝对这个小舅子的扶植和栽培,应该也很谨慎。从刚开始的校尉到现在的车骑将军,可能下次战争才会让他作为统帅。想要成为历史上有名的“长平侯”和“大司马”,恐怕还需要时间历练。 “我之前跟你说过,要跟着关内侯,以后才能前程似锦,现在明白了吧?”赵启明朝李敢道:“其他的根本就不用你管,只要听从关内侯指挥,就等着得胜归来论功行赏吧。” 李敢点头。 赵启明正想着除了卫青之外,其他的将军都有谁,忽然意识到韩世人居然也在这里,心说难道这家伙也来跟自己告别,便不确定的问道:“难道你也要上战场?” 韩世人的表情有些焦虑,自从坐下来就不停的喝茶,听到赵启明的话才垂头丧气的说:“我也没想到,刚成为炮兵没几天,这么快就要打仗了,我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过几天就要开拨,到时候我可怎么办?” 赵启明能理解,韩世人跟李广这些人不同,去年这个时候还在长安城醉生梦的享受纨绔的愉快生活,现在就让他上战场去杀敌,这样的人生轨迹就跟直接过了个弯道差不多。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想到炮兵也要去战场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朝李敢问道:“这次抗击匈奴,火炮营也要上战场?” “的确如此。”李敢点头,还同情的看了眼韩世人,然后说:“这是骠骑将军主动要求的,虽然有些过于仓促,但陛下同意了骠骑将军的请求,火炮营也在后天开始出发,同行的还有绛侯的热气球。” “骠骑将军?” “就是颍川侯。”韩世人有些激动的说:“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马革裹尸也能光宗耀祖,但但启明兄都说了,没有经过训练的炮兵,很难发挥出战斗力,搞不好还会成为活靶子,被敌军俘虏都有可能,颍川侯执意要让炮兵营现在就上战场,这怎么能让人放心?”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韩世人之所以焦虑,并不纯粹是因为怕死。 热气球也就罢了,在手雷没有大规模的储备情况下,热气球的主要用途是作为侦查手段,直接参与战争的情况,可能只会发生在“夜袭敌营”这种风险性很小的行动中,不需要太多的准备。 但火炮就不同了。 事实上他的训练大纲才刚交上去,炮兵营根本还没开始训练,甚至组建起来也是最近才完成的事情,现在就让韩世人他们去战场,正面遭遇那些匈奴骑兵,的确是有些太着急了。 “按照骠骑将军的意思,火炮营要在奔赴战场的过程中,先熟悉火炮的性能,等到战争开始之后,火炮营会被大军保护起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说到这里,李敢关心的朝赵启明问:“师兄以为如何?” 赵启明若有所思,他明白灌夫是想让火炮营在战场上有所表现,这些炮兵也必须经历过了真正的战场,才能算是合格的炮兵,至于缺乏训练的问题,路上先熟悉火炮的性能,只要避免发生炸膛的情况,在战场上保护起来,也的确是可以勉强参与作战的。 想到这里他朝韩世人安慰道:“你们离战场很远,如果不是前面的部队全线崩溃,你们不会有危险,只要听从指挥,操作好火炮,多经历几场战役,其实比训练管用。” 这话显然没有起到作用,但韩世人被他的关心,还有李敢同情的眼神激起了血性,这时候干脆放下了杯子,站起来说:“管他那么许多,真正到了战场再说吧。” 说完这话,韩世人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告辞离开,看样子是要去炮兵营报道。 这个时候李敢和马建国也站了起来,朝赵启明说:“我们即将出征,家事就拜托启明兄代为照顾了,我们争取早日凯旋,到时候再来拜见师兄。” “放心吧。”赵启明点头,然后叮嘱道:“记住我刚说的话,不可冒进。” 李敢点头,然后就走出了侯府。 看着他扬鞭打马的绝尘而去,赵启明有些担心,但同时也有所期待。 他期待汉军这次出动,能将匈奴之患彻底解决。并且在他看来,北军在名将卫青的带领下,有火炮进行支援,还有乌桓等部作为策应,的确有很大希望将匈奴人彻底击溃。 第五百九十二章前方消息 正如赵启明所猜测的那样,汉武帝的确有彻底消灭匈奴人的打算。 根据他掌握的消息,这次出征的军队规模之大,甚至超过了马邑之战。其中骑兵就有七万,基本上全部都是来自北军中的精锐。经历了河套之战的他们有着极强的战斗力,并且全军上下都士气高涨,在这次抗抗击匈奴的战争中,他们将成为绝对的主力。 除此之外,还有负责辎重的步兵,以及其他兵员二十五万。 汉武帝明显是吸取了马邑之战的教训,觉得在面对匈奴的时候,步兵能发挥的战斗力有限,所以这次的大军出征,特意将步兵的数量进行收缩,用更多的兵员负责粮草运送。 有这些后勤兵员的存在,可以保证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将运输线能延伸到漠北,甚至大军直捣匈奴王庭,后勤线也能跟得上。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再加上初次参与战争的热气球,还有刚组建没多久的炮兵营,这次的大军出征可谓是声势浩大。毫不夸张的说,这应该是高祖开国之后,除了白登之围以外,对匈奴最大规模的作战。 除此之外,军队的将领也是名将云集。 包括赵启明知道的车骑将军卫青,材官将军周建德,还有左将军公孙贺,前将军李息,以及后将军程不识,当然也有汉武帝亲授虎符的骁骑将军灌夫。这些将领有的不是和匈奴人有过正面交手的经验,就是参与了平定七国之乱的反叛,灌夫等人甚至还亲自指挥了河套之战,几乎全都是汉武帝麾下最能征善战的将领。 比较遗憾的是,这次的作战行动中,忠勇侯不在将军之列。 想来应该是李广应伤势未愈,只能担任朔方郡的防务工作吧。 但李广的伤情坊间早有传闻,缺席这次作战,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除了这些将军之外,张骞也以校尉身份随军出征。 起初赵启明还觉得有些意外,觉得张骞是外交官,不适合领兵作战,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张骞能带着使团远赴西域,途中既要躲避匈奴,也要指挥使团对付野兽和强盗,早就已经不是纯粹的文官,虽说让他带着骑兵冲锋陷阵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出谋划算,作为行军途中的谋士,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汉武帝交给了张骞其他的任务,比如考察匈奴草原之类的。 赵启明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只能做此猜测。 无论如何,包括张骞在内,这次汉武帝所派遣的将军,可谓是大手笔。 在这些名将的带领下,大军陆续离开长安,此刻正在赶往五原和朔方的途中。与此同时,匈奴大军仍然在前进。根据前方所打探道的消息,就在汉军离开长安时,匈奴正大举南下,已经快要毕竟五原郡。 “为何乌桓方面还是没消息?”赵启明放下前方的情报,大为不解的道:“匈奴大军南下,后防肯定空虚,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要先压制住乌桓等部,防止他们和汉军遥相呼应,形成夹击才对,为何乌桓方面还是没有遇袭的消息传来?” 听到这话,同样在看军报的静安公主好笑的说:“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消息的传递肯定会受到影响,可能乌桓已经受到了匈奴的进攻,只是消息还没有传来。只是听夫君的意思,好像很希望乌桓被匈奴袭击?” “这是当然的。”赵启明眯着眼睛道:“乌桓只要受到匈奴的袭击,存亡之际肯定要拿出全部的力量,全力策应汉军的作战,这样的话才能真正牵制住匈奴人。” “夫君想多了。”静安公主也放下了手里的军报:“既然夫君和乌桓等部有过约定,匈奴的领地在战后的划分,要按照各部出兵多少来决定,匈奴人的草原如此肥美,领地的诱惑就足以让他们奋勇作战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匈奴人分出兵力来袭击乌桓等部,漠南的汉军就能减轻压力。”赵启明若有所思的说:“乌桓等部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肯定会拼尽全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用他们去漠南支援,只要他们在后方牵制匈奴,保证坚持到河套方面取得大胜就可以了。” “主要还是河套。”静安公主道:“夫君觉得河套战场应该如何迎敌?”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走到书桌旁,把上面的东西都拿开,然后用毛笔摆出了黄河的样子:“虽说是正面迎敌,但匈奴人先到河套,刚开始肯定是以防守为主。调兵遣将我不懂,但火炮这东西我熟悉,只要架设在黄河南岸,看到北岸发起冲锋就开火,他们就绝对没办法渡河。”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有些惊奇:“火炮还能用来防守?” “这是当然,我也没说过火炮只能进行进攻。”赵启明解释说:“火炮既可进攻也可防守,架设在黄河岸边,可以利用天险来拒敌,除此之外也可以架设在城墙上,比如五原和朔方的城池,如果能架设火炮,那可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按夫君的意思,那未央宫里也应该架设火炮。” 赵启明无奈:”我是在说战场保家卫国的事情,你怎么说起看家护院了?” 赵启明没有国君既是国家的观念,觉得静安公主想要架设火炮在未央宫是小家子气,这话要让别人听到,恐怕都能去告发他了,但静安公主并不在意,还笑着书:“夫君教训的是,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些的会后,不过现在的火炮数量有限,战场上都不够用,要架设在五原和朔方,恐怕还需要武库继续赶制。” “现在的效率应该不错了。”赵启明说:“有了之前的经验,接下来的制造肯定要快得多,再加上战争期间,军工方面都是全天运转,相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火炮,从长安城运往前线。” “那就好。”静安公主点头:“夫君接着说。” “也就这样了。”赵启明手里拿着扇子,同时看着桌子上说:“能拒匈奴与黄河北岸,就能为其余的部队争取到时间,到时候匈奴人的兵力不占优势,就看汉军骑兵的本事了。” “河套之战中北军骑兵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面对的是当时的手下败将,再加上有火炮和热气球的配合,击退匈奴大军应该不是问题。”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正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有侍卫来报,说是有最新的军情。 静安公主把军报拿了过来,只是粗略的看完,就笑了起来。 “前方有消息传来了?” “正如夫君所料,匈奴人已经开始袭击乌桓。”静安公主把军报放在桌子上。 “这可是是好消息。”赵启明收了扇子,然后起身拿过军报,看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瓜熟 匈奴人袭击乌桓的消息很快就被证实。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北方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消息的传递受到影响,其实匈奴人是在大举南下时,就已经开始袭击乌桓。其目的是为了防止乌桓等部和汉军首尾相连,对匈奴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从乌桓的来信来看,乌桓所拥有的左贤王故地,正在经受匈奴铁骑的践踏,但乌桓提前得到了消息,甚至比汉军得到的情报更为准确,对匈奴人的进犯自然已经有所准备,所以现在只是将消息传递到中原,让汉军知道他们正在后方和匈奴作战。 这对汉军来说自然是好事。 但赵启明知道,乌桓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当今之际汉军也没有太多选择,要是乌桓告急汉军就必须进行支援,此举能巩固对匈奴大军的牵制,另外汉军也可以在黄河岸边使出全力,将匈奴大军击溃,到时候乌桓方向的匈奴骑兵自然不攻自破。 至于采用哪种方法来应对,就要看骁骑将军灌夫的决断了。 根据最新的军报显示,虽然是盛夏时节,汉军仍然顶着烈日行军,现在已经过了上郡,很快就要到达五原,而此时的匈奴大军,也已经开始对五原和朔方展开进攻。 面对强敌,养伤期间的李广也是披挂上阵,连同五原郡守王恢,都在全力抵抗。 在这种情况下,匈奴无法渡河,便是为汉军争取了时间。 “如果能坚持到汉军支援,大规模的交战很可能会发生在黄河边上,到时候就像河套之战时那样,汉军可以利用黄河天险,确保匈奴无法渡河。”赵启明放下军报,欣慰的说道。 对于这次战争,他的态度很是乐观。 无论是汉军在盛夏时节的急行军,还是五原郡和朔方的坚壁清野,都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意志。尤其是五原和朔方还在手中,为汉军争取到了黄河天险作为有利地形,从战略上来已经形成优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汉军很可能会在黄河边取得胜利,甚至将匈奴大军击退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赵启明激动的站了起来,在书房里不停的踱步。 想到汉军击败匈奴所取得的大胜,他的心中也不免生出豪气,刚好看到了书架上挂着的青铜宝剑,便忍不住走上前去,将铜剑抽了出来,然后豪迈大笑:“今天本军侯要亲自舞剑,为前线的将士助兴。” 说完这话,他发现面前就有个匈奴人,便脸色微变的耍起了屠龙刀法,先用平沙落雁拒敌,然后顺势来了招驴打滚,躲过了匈奴人的进攻,等站稳之后紧接着又用了招高山流水,见到匈奴人躲了过去,对他展开进攻,他便再次使出了驴打滚。 正在这时,秦文走了进来,看到赵启明的样子,表情疑惑:“小侯爷怎么了?” 小侯爷在舞剑。但其实小侯爷根本就不会舞剑,顶多只是在没人的时候对着空气张牙舞爪的挥舞,来宣泄心中的豪情。可是有人的时候就不行了,那样会显得他脑子不好。 所以当秦文出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然后装模作样的打量着手里的宝剑,并夸奖道:“果然是绝世神兵!”说完这话他又把宝剑插进了剑鞘,这才朝秦文道:“我刚才在思考锻造工艺,觉得我这把青铜剑应该是百炼成钢的宝贝。” “原来只是在做学问。”听到这话,秦文遗憾的说道:“小侯爷是武学奇才,要是能多花时间,自创出更多的招数套路就好了。可惜我资质愚钝,连第八套广播体操都学不会,实在是愧对小侯爷的栽培。” “不用灰心,只要继续努力,你肯定能超过我,成为武林高手。”赵启明摇头晃脑,把手里的宝剑放了回去,然后朝秦文道:“对了,你找我有事没?” 秦文羡慕的看了眼赵启明的宝剑,行礼道:“太平寨的郑国来了,说是带了刚种出来的西域寒瓜,想要给小侯爷品尝,还说要亲手交给小侯爷才放心,现在正在院子里等着。” “西瓜种好了?” “是寒瓜。”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赵启明完全不知道西瓜已经成熟的事情,甚至连西瓜什么时候结果的他都不知道,哪里还管的上西瓜还是寒瓜,直接就把手里的宝剑给扔了,然后朝书房外跑去。 此时侯府的前院里,郑国正抱着两个瓜站着。 侯府的下人是出了名的爱看热闹,发现侯府来了这么个陌生人,怀里还抱着个奇怪的瓜,就都跑过来围观,并且对郑国怀里的瓜产生了讨论。有人说那是南瓜,也有人说那是冬瓜,郑国有心想要解释,但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所以只能原地站着。 当赵启明出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那两颗大西瓜。 准确来说应该不能算是大西瓜,因为这西瓜没有水果摊上的西瓜大,但是西瓜应该有的特征,比如青色的瓜皮和黑色的纹路,这两颗西瓜都有。所以赵启明便确定,农事监真的把西瓜给种出来了。 他欣喜若狂,直接分开人群,然后走到了郑国面前。 “军侯大人。”郑国看到赵启明轻松了不少,准备放下西瓜朝赵启明行礼,但他行动不便,也知道这西瓜的宝贵,不敢轻易放下来,唯恐摔碎了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宝贝,所以动作看上去有些怪异。 西瓜当前,赵启明哪里还顾得上礼数,直接就把西瓜给拿了过来,也免了郑国为难。这两颗西瓜不大,分量也比赵启明吃过的西瓜要轻,但是能在公元前亲手触摸到这种充满现代气息的水果,让赵启明百感交集,有些激动的朝郑国问道:“为何没有提前告诉我,西瓜已经种出来了?” “少监大人说等成熟了再说,加上小侯爷最近事忙,也就方便来打扰。”郑国有些不舍的看着那两颗西瓜,就像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别人:“这是昨天刚发现的,瓜园里就这两颗长得最好,少监大人觉得差不多了,就采摘了下来,让在下给小侯爷送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赵启明看着这两颗西瓜,就好像看到了穿着吊带和热裤的美女,给人以清凉的感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公元前的西瓜,刚好这个时候胡先从院子里经过,发现这边有热闹可看,就走了过来。赵启明老远就朝他喊道:“胡先生,没事的话别急着走,我们吃西瓜。” “西瓜?”胡先生走了过来,也觉得这西瓜新鲜,忍不住打量起来。 “郑国也留下来。”赵启明说着,将郑国犹豫,便说道:“西瓜是你们农事监种出来的,这也算是你们的心血了,既然到了成熟的季节,理应让你们品尝,知道这西瓜的滋味。” 郑国也不好推辞,也的确想知道西瓜的味道,所以行礼道:“那就打扰了。” 赵启明已经迫不及待,秦文喊道:“快给我拿去冰镇,老爷我要吃个尽兴!” 第五百九十四章这才是生活 在吃西瓜前必须要经过冰镇,这就好像吃羊肉泡之前亲手掰馍,然后才能倒入羊肉羹。你要是吃西瓜之前不冰镇,吃羊肉泡前也不想掰馍,那你基本可以被判定为邪教分子。 冰镇能让西瓜更有风味,其实也是让食物趋于完美,尽管最终的下场还是被吃掉,但如果能实现作为食物的价值,也算是死得其所。所以吃西瓜之前必须冰镇,这是对西瓜的尊重。 以前赵启明喜欢把西瓜放在冰箱里,等到想吃的时候拿出来,要比刚买回来就直接切更美味。尽管这个年代没有冰箱这种东西,但办法还是有的,比如说放到井水里。 盛夏时节的水井幽暗,外面的阳光无法触及。只要你能保证自己不跳井自杀,把头伸进去,就能感受到凉意,甚至还能看见井水之中的水雾,在公元前这就是低配的冰箱。 当西瓜刚从瓜园里采下来,还带着烈日烘烤的温度,甚至有些烫手,但只要盛放在木桶之中,然后用绳子放去深井里,不用太长的时间,就能起到冰镇的效果。 农事监送来的西瓜有两颗,有颗颜色较浅但体积更大,另外的那颗颜色深点但是个头比较小。虽然赵启明也想吃大的那颗,但前院的钱管家和胡先生,还有被他留下来的郑国,都应该让人家也尝个鲜,在僧多肉少的情况下,他只能把大的那颗让秦文拿去给大家分,自己则带着小的那颗,拿到后院里和细柳分享。 刚从水井里捞出来的西瓜冒着寒气,表皮上有很多的水珠,比冰箱的效果好。 细柳从秦文的手里接过西瓜,觉得有些凉手,就赶紧拿到屋里,放在了桌子上。她习惯了伺候赵启明,想把西瓜处理好了才送过去,最好是能亲手把西瓜喂进赵启明的嘴里,她才觉得满足。 可是面对着桌子上摆着的西瓜时,细柳却犯了难。 在她的眼里,西瓜和南瓜长得很像。 处理南瓜的时候是要先去皮,然后把南瓜切成片,就可以用来做香甜美味的南瓜粥了。但西瓜不是蔬菜,细柳从前也没见过这种东西,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正确方法。 她为难的对着西瓜比划来比划去,始终没办法确定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刚好这时赵启明的声音从花园里传来:“怎么还没拿过来,动作快点,我都要等不住了。” 细柳不想让赵启明等的着急,但也知道西瓜是很宝贵的东西,她不想错误的处理,让赵启明吃不了西瓜,所以在情急之下,她干脆把西瓜抱了起来,然后往花园跑去。 这西瓜在赵启明看来是有点小的,但对细柳来说可是个大家伙,怀里抱着颗西瓜跑到花园,已经让细柳累出了汗,站在赵启明面前,表情还有些着急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赵启明正坐在躺椅上等着。 细柳却委屈的说:“奴婢不知道怎么切。” “瞧你这点出息。”赵启明数落道:“我还以为你把西瓜给摔碎了。” 细柳可怜的看着赵启明,她觉得自己没能伺候赵启明吃水果是失职的表现。 赵启明看她可怜,便把西瓜放在了石桌上,然后说道:“西瓜再大也是水果,不要用有色眼镜来看待它,吃的时候没那么多的讲究,但是为了吃起来更方便,切的时候的确要有方法,我先教你怎么切出来好看,以后就会了。” 听到这话,细柳才意识到没有把刀带过来,所以赶紧又跑去拿,虽说很快就回来了,但经过这么折腾下来,鬓角的头发都已经汗湿了,把刀递给赵启明的时候正用手擦掉鬓角的汗。 “看好,这可是标准的切法。“赵启明站了起来,按着西瓜熟练的下刀,先横着切下去,西瓜就立刻被分成了两瓣,露出了里面鲜红的果实,在石桌上晃动着,还有随着刀切之后流出来的红色的汁水,染红了石桌,让赵启明看着竟然有点心疼。 “里面是红色的。”细柳惊呼。 西瓜当然是红色的,只是细柳没见过。 “红色的说明已经成熟了,现在吃是风味最好的时候。”赵启明已经习以为常的说道。不过能在公元前切开西瓜,仍然让他有些兴奋,所以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动作没停,很快就把整个西瓜分成了九瓣,然后朝细柳问:“看清楚没有,现在知道怎么切了吧?” 细柳犹豫着点头,然后说:“好像看清楚了。” “那就是没看清楚。”赵启明坐了下来:“下次再切的时候再学吧。” 说完这话,他已经迫不及待,但表面还要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随意品尝。 刚成熟的西瓜很紧实,加上井水冰镇的效果,吃起来感觉很脆。 对于赵启明来说,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但来到公元前这么久,他都已经快遗忘了西瓜的美好,如今重新找回了记忆,他觉得仿佛整个人生都功德圆满。 他不想说话,但他不说话细柳就看着他,想等他发表对西瓜的评价,也想得到他的首肯,才能从石桌上拿西瓜吃,所以他朝细柳说:“你也吃吧,味道还可以。” 细柳等的就是这话,所以立即拿起西瓜,然后站在了赵启明的身后。 她观察着赵启明拿西瓜的姿势,觉得自己的方法没错,才打量起手里的西瓜。 这是西域的水果,整个长安城除了赵启明之外,根本没人真正品尝过,细柳当然也是初次见到。对他来说这西瓜的样子有些陌生,尤其是青色的表皮上居然有黑色的纹路,让人觉得很是怪异。但是怪异的同时,切开的西瓜充满水分,颜色也很让人舒服,让人很想品尝,所以她很快也行动了起来。 清爽的味道通过嘴巴进入喉咙,然后充满全身。细柳的头发分明已经湿了,但却神奇的感觉到凉爽。这就好像太阳落山之后,在河边享受着清风拂面,让人整个身体都充满了清爽。比起往年侯府吃的刨冰时的透心凉,虽然的确很过瘾,但细柳觉得自己更喜欢西瓜的清爽。 “味道不错吧?”赵启明已经吃完了手里的西瓜,转过头来看着细柳。 细柳猛点头。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吃相很难看。本以为站在后面赵启明看不到她的吃相,没想到赵启明转过头来,刚好看到她满脸都是红色的西瓜汁水,这让她有些害羞,赶紧用袖子擦着下巴,然后才说:“很好吃,感觉凉爽了许多。” “没擦干净。” “啊?” 赵启明好笑的指着细柳:“最边上没擦干净。” 细柳这才明白,赶紧那袖子再擦,结果掉下来的居然是西瓜子。这太丢人了,吃的时候居然把西瓜子吃到了脸色,细柳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转过身去,背对着赵启明继续吃。 “慢点吃,这还有。”赵启明看着石桌上剩下的西瓜:“这全是咱们的。” 细柳顾不上说话,继续吃着。 赵启明也不想说话,重新拿起块西瓜,开始享受夏天的味道。 刚好这时有风吹过来,花园里树影摇晃,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蝉鸣也更加刺耳。 赵启明坐在躺椅上,吃着久违的西瓜,不仅感慨:“这才是他娘的夏天。” 第五百九十五章留瓜不留种 天气比之前更热了。 太平寨西瓜成熟,每天早上都要送来几颗,这也成了赵启明最大的享受。 细柳终于学会了怎么切西瓜,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比赵启明好更好看。每次当西瓜送到后院,赵启明就算正准备吃完,看到摆放在盘子里的西瓜那诱人的样子,也要坐下来吃完再走。 不过古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要成为高尚的人,有道德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就必须学会分享。 赵启明喜欢分享,尤其是好吃的东西。眼看自己有西瓜吃,他就不能让侯府的其他人看着,所以每天送来的西瓜,他都让钱管家那几颗拿到前院,让侯府的其他人分着吃。 除此之外,作为赵启明的准老婆,静安公主也能吃上西瓜,并且静安公主所吃的西瓜,还是从早上就放到井水里冰镇,然后等到天气最热的中午,再送过去的。 赵启明两边胳膊下面夹着西瓜,没办法骑马出行,从东乡亭走到静安公主的外宅,中途好几次在树荫下休息,等感觉没那么热了再继续走,等到来到静安公主的外宅,已经是满头大汗,这会正不停的扇风,还朝静安公主抱怨说:“这西瓜不远万里从西域来到中原,经过了我的悉心栽培,终于开花结果,等成熟之后马上就给你拿来品尝,你说这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去?” 静安公主也拿着扇子,本来正打量着已经切好的西瓜,听到赵启明这话,却笑了:“可妾身怎么听说,东乡侯府的下人早就品尝了西瓜,现在逢人就说这西瓜只有东乡亭才有,连陛下都还没吃过?” “是谁?”赵启明扯起嗓子朝外面叫喊:“谁在胡说八道,连我都还没品尝过西瓜,侯府的其他怎么可能吃过,这简直就是在造谣,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乱说话,我肯定报官抓他。” “人家说的是实话,你报官有何用?”静安公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那切好的西瓜说,觉得红色的果实很好看,便朝赵启明问:“这西瓜要怎么吃?” “当然是用嘴吃。”赵启明直接拿了块西瓜,递给了静安公主:”拿着吃就是了,还能怎么吃,真以为这是天才地宝,吃之前先沐浴斋戒,然后打坐运功不成?”。 “从前没吃过,还以为吃起来有个讲究,看来是妾身没见识了。”静安公主自嘲的笑道,然后放下扇子,接过赵启明递过来的西瓜,开始品尝:“夫君也吃吧。” 东乡亭最近越发的炎热了。赵启明大中午抱着西瓜走到静安公主的外宅,早就已经口干舌燥,见静安公主开始品尝,他也拿了块西瓜啃了起来,还不忘记朝静安公主问:“味道不错吧?” “不错。”静安公主拿着西瓜,笑着朝赵启明说:“清凉解暑,很是凉爽。” “喜欢就行。”赵启明继续啃西瓜。 没有当着细柳的面,他无所谓为人师表和侯爷的风度,吃起西瓜嘴里发出声音,西瓜汁也流到了脖子上,然后直接用手抹掉,然后重新拿起块西瓜,接续啃着。 静安公主其实也习惯了他的吃相,只是觉得这西瓜的确不错,便打趣的说道:“还真让你们侯府的人说对了,如此清凉解暑之物,连陛下都未曾品尝过,倒是先让你们东乡侯府的人尝了甜头。” “都说了,那是谣言,这西瓜刚收获我就给你拿来了。”赵启明再次声明,然后朝静安公主说:“想让陛下也品尝也还不简单,等明天我让人去瓜园采,你送去未央宫就是了。” “那可要多拿些,宫里人多,到时候要是不够分,那可就闹笑话了。”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娘家人。” 正说着,静安公主好像是吃到了西瓜子,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正准备拿手去接,谁知赵启明动作更快,将手直接伸到了静安公主的嘴边,然后说:”吐到我手上。“ 看到赵启明做出这样的举动,静安公主也没拒绝,把西瓜子吐到了赵启明的手上,然后用笑着说:“真没看出来,夫君还能如此体贴,倒是让妾身很显得无礼冒失了。” 赵启明的确是体贴,但不是对静安公主体贴。 等静安公主刚说完话,他就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在桌子上随手拿了块丝巾,把这些吐出来的西瓜子都给包了起来,还认真的朝静安公主说:“不体贴不行,现在西瓜的产量有限,这些种子都宝贝着呢,不能随便浪费。”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气坏了,放下西瓜打了赵启明好几下:“你可真是没良心,我还以为你是照顾我呢,原来是关心这些种子,到底谁才是跟你过日子的人?” “别动手。”赵启明护住那些丝巾里的种子,理直气壮的朝静安公主说:“是你跟我过日子没错,但这些种子也要照顾的好,明年种下去才能收获好几颗大西瓜,这是多划算的买卖,浪费了这些种子是要遭天谴的。” 经过了这样的插曲,静安公主也不想吃西瓜了,重新拿起扇子,朝赵启明数落:“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可真是发挥到了极致,给妾身送来了西瓜,却要把种子带回去,夫君好算计。” “这哪里是算计你。”赵启明解释道:“我就算把种子留下来,你也种不出西瓜来,与其给你浪费,那还不如拿去太平寨,这叫合理利用,跟算计是两回事。” “就你道理多。”静安公主道:“把种子留下来,你看我明年能不能种出瓜来。” “还是算了吧。”赵启明担心静安公主抢了他的种子,把包好的丝巾贴身收好才放心,然后从新吃着西瓜,煞有其事的说:“人家西瓜从西域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在穷乡僻壤的太平寨生根发芽,经过了风吹日晒和春去秋来,才开花结果有了传宗接代的机会,你要是把人家的种子给毁了,就是让人家断子绝孙,这种事情我们可不能做。” “哪来的春去秋来,春天种下夏天就收获,拿来的春去秋来。”静安公主气急了,拿着扇子在赵启明脑袋上敲了好几下:“分明就是你不想让别人拿到了种子,把西瓜种出来,到时候整个中原就只有你东乡侯府有西瓜,想吃还要求着你,就这点心思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居然还敢找来那么多的理由?” 赵启明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西瓜这种清凉解暑之物,受欢迎是肯定的,但以太平寨现在的产量,根本还没到可以卖钱的地步,以他现在的身价其实也不缺那点钱,所以如果能让所有想吃西瓜的人都去找他,这在他看来是很威风的事情。为了这样的威风,他必须要保证西瓜只有东乡侯府才有,那么西瓜的种子当然是不能外传的。 静安公主揭穿了他的心思,他其实也不觉得惭愧,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眯着眼睛朝静安公主威胁道:“反正我的规矩是留瓜不留种,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以后你只能去我家里,在我的监视下品尝西瓜,别想我再给你送过来。” “夫君当真如此狠心?” “这是规矩。” 静安公主居然笑了,还风轻云淡的晃着扇子说:“既然如此,那以后前线的军报夫君也别看了,按规矩夫君是不能参与军情讨论的,妾身这个身份也应该按规矩办事。” “军报?”赵启明吃西瓜的动作停了下来:“前线有消息传来了?” “可能是吧。”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说:“这是军情机密,妾身可不能泄露。” “敢跟我来这套?”赵启明很干脆的放下西瓜,然后朝静安公主走了过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粮食的问题 赵启明为了东乡侯府的垄断权,不允许别人得到西瓜种子,这是他作为邪恶资本家的规矩。静安公主遵照汉律,不把前线军情透露给赵启明,这是她作为帝国长公主的规矩。 良好的夫妻关系正是如此,双方都有自己的原则,并且还能做到彼此尊重,这样的夫妻才能相敬如宾,成为羡煞旁人的模范家庭,然后在幸福中中走向终老,从此白首不分离。 但赵启明通过实际行动告诉了静安公主,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拥有绝对实力的人才能制定规矩,而弱者就算拿出国家律法也无济于事。毕竟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弱者只能选择妥协。 “服不服?”赵启明能着身下的静安公主,恐吓的说道:“不服我接着来。” “别。”静安公主衣服散乱,正艰难的喘息,听到赵启明的话赶紧说:“前方的军情这就告诉夫君,妾身绝不敢有任何的隐瞒,还请夫君开恩,这次就放过妾身吧。”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满意的从静安公主身上下来,然后继续拿起西瓜啃。 可怜静安公主艰难的爬起来,全身无力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表情幽怨的看着赵启明说:“夫君好歹也是名动长安的隐士,这动不动就挠人痒痒的习惯,可不算是君子所为。” “你显然没学过兵法。”赵启明吃着西瓜,摇头晃脑的说道:“有位兵法家里曾经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的就是好猫,只要能让你屈服,不当君子又能如何。” “这是哪位兵法家说的?”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小平同志。” “革谁的命,这话夫君以后少说,免得落人话柄。”静安公主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马上恢复了常态,摇着扇子笑道:“兵家之事居然能拿猫抓老鼠来比喻,有如此真才实学的兵法家,恐怕也只有夫君了。” “你还是别废话了吧。”赵启明无所谓的说:“愿赌服输,把军报给我吧。” 静安公主显然还不愿意服输。 听到这话,他笑看着赵启明,看样子是在思考对策,想继续和赵启明交手。 结果赵启明看到她这副表情马上明白了,于是再次把西瓜放下,然后站起身。 “别。”静安公主有点怕了,赶紧伸出手中的扇子,像是在投降,然后自己都忍不住笑的说:“军报在公主府,现在不方便去拿,夫君想知道前线军情,夫妾身说便是了。” “那就说吧。”赵启明重新坐下:“前线形势如何了。” “乌桓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静安公主整理着头发:“前些日子正式开始向汉军求援,鸿胪寺也收到了乌桓国君的信件,希望陛下能派出持节使,联合北方诸部和汉军,共同抗击匈奴。” “北方的藩国还没联合起来?”赵启明并不意外乌桓的求援,但是对于乌桓到目前为止还在孤军作战有些意外:“肃慎和扶余以前在乌桓以北,和匈奴并不接壤,自从左贤王败走漠北,留下的草原苏很和扶余都得到了分割,现在他们应该也和匈奴有边境才对,难道匈奴只打乌桓,没有对肃慎和扶余动手,肃慎和扶余才袖手旁观?” “应该是想逐个击破。”静安公主笑道:“匈奴人以为只对付乌桓,肃慎和扶余不会出兵,但可惜肃慎和扶余还等着战后分割更多的匈奴草原,即便匈奴没有对他们动手,他们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参战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更加不解:“既然肃慎和扶余也想参战,乌桓眼下情况危急,为何舍近求远,让汉军来组织联军,直接去联合肃慎和扶余,不是能更快的解决匈奴之围?”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没有说话。 这让赵启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单纯,所以不确定的说道:“乌桓和肃慎还有扶余之间存在领土之争,本就有多年的恩怨没有化解,现在正是互相猜忌的时候,所以难以达成联合?”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那乌桓国主很聪明。”静安公主补充道:“他以为自己去联合北方部落,会让我朝心生忌惮,将乌桓视作威胁,汉军也不想乌桓成为新的匈奴,所以乌桓国主没有直接接触肃慎和扶余,也是为了避嫌。” “的确是个聪明人。”赵启明若有所思:“鲜卑就是个例子,他们没有成为藩属国,在之前左贤王领地的分割中,得到的草原少的可怜,现在匈奴人大势已去,北方部落都在等着分割匈奴人的草原,这时候要是让汉军对他们产生戒备,那可比现在的领地受到匈奴人的打击更加严重。” “不管怎么说吧。”静安公主适当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是战时,这些事情可以先不考虑,既然乌桓已经开始请求联合,扶余和肃慎也有心参战,这时候理应组成联军,继续对匈奴人形成牵制。” “没错。”赵启明点头:“朝中也是这个意思吧?” “已经派出持节使去前线了。”静安公主说:“等持节使到前线的时候,汉军应该已经在河套和匈奴人交手了。到时候究竟是直接派出军队救援,还是只让持节使去北方组成联军,就看河套方面的战场形势,如何做出决断了。” “就应该这么办。”赵启明觉得汉武帝考虑周全,如果河套方面打了胜仗,自然可以拿出更多兵力,直接让汉军去解乌桓之围,如果战况比较激烈,那就让持节使单枪匹马去北方,利用宗主国的威望组建联军,然后带领北方部落继续牵制后方的匈奴人。在他看来这都对战场形势起到很好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继续啃着西瓜。 静安公主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晃着扇子思考着,看上去有些心事。 赵启明发现了她的异样,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是在担心?”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妾身最近始终在想,就算这次汉军联合北方部落,能将匈奴大军彻底击败,但只要这些匈奴人能够休养生息,恐怕不用太长时间,就就能卷土重来。” 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的意思:“你是说就像去年那样,河套之战虽然击败了左贤王,还让军臣单于元气大伤,但今年他们却能再次大军压境,重新堆我们的边境产生威胁?” 静安公主点头:“汉军作战勇猛,不惧匈奴大军南下,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何况兵强马壮的现在?我只是担心,这种情况如果反复下去,我朝势必连年征战,兵员的损耗还是其次,主要是运往前线的粮草,只怕时间太长的话,国库方面也难以维系。” 赵启明理解的点头:“现在都战事都是以举国之力在支持,但如果连年征战,战争成本的确是太高昂了,即便现在正是国富民强的时候,也无法长时间的消耗下去。” 说完这话,他放下西瓜,然后若有所思起来。 “你的考虑很有必要,这的确是个必须解决的难题。” 第五百九十七章殖民地 中国历史上曾经多次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无数中原男儿为了抵御外敌抛头颅洒热血,产生了为数众多的英雄事迹,和名留青史的爱国将领。在这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抗击匈奴的汉朝。 根据历史上的记载,汉武帝刚继位就断绝了耻辱的和亲政策,并很快开始了对匈奴的作战。但直到汉武帝在位的后期,匈奴人才被彻底赶出北方草原。 在此期间,汉军历经了李广和程不识的时代,又在卫青和霍去病带领下驰骋于北方草原。直到卫青和霍去病都已经去世,年少有为的汉武帝熬成了老态龙钟的长者,驱除鞑虏的誓言才终于实现。 后世说起汉武帝总要谈论其除灭匈奴的功绩,但很少有人谈起汉武帝在位期间,连年征战所带来的民生凋零,以及国家入不敷出的负担,。 赵启明曾经对乌孙国使节克里胡说过,对匈奴作战时国内的物资短缺,将会影响到平时的生意,这绝不是无的放矢。驱除鞑虏的豪情壮志自然威风八面,但青壮劳力去了战场,田间的庄稼没人耕作,前线的军队却要张嘴吃饭,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以汉朝的地大物博,也需要历经文景之治,使得国库充盈,有了大量的马匹粮食,才有了汉武帝对匈奴的全面战争。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无法支持汉军的连年征战。历史上的真实情况,是汉武帝后期,汉朝国内百废待兴,百姓苦不堪言,这也成为了汉武帝在位期间的污点。 生在帝王家的静安公主,已经提前看到了对匈奴长年作战的风险,赵启明作为后来者,知道这段历史,也深感忧虑。但即便是卫青和霍去病这样的名将,也无法让汉军马上就将匈奴彻底除灭,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所能做的,其实相当有限。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说;“这不是我们能处理好的事情,现在只能看前线的作战,如果能尽快把匈奴人除灭,国家的负担也不会太重。” “夫君可知道蜀地的灾情?”静安公主忽然道:“这是去年的事情了,当地官员在秋收之前上表,说蜀地已经长时间没有降雨,陛下知道以后马上开始救灾,好在灾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秋天之后就开始有所缓解,今年已经恢复正常。” 听到这话,赵启明理解的点头。号称天府之国的蜀地自古就有粮仓的美誉,虽然比不上关中地区,但也是朝廷征粮的重点,汉武帝能如此之快的进行救灾,也能反映出朝廷对蜀地的重视:“不过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为何此时提出来?” “妾身的意思是,蜀地有灾情还能从关中运粮,那么我朝连年作战所消耗的粮草,应该也能从别处运来。”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笑了起来:“此事夫君怎么看?” “别处?”赵启明不解:“你所说的别处,指的是哪里?” “夫君说过杰克要去的地方。”静安公主解释说:“虽然杰克是登徒子,但他的眼光很好,夫君所说的玉米如此高产,要是能去那美洲做粮食生意,肯定能成为富商巨贾,到时候买下产业,有了自己的宅院,何愁那露丝家人反对?” 听到这里,赵启明都忍不住笑了。 泰坦尼克号是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静安公主居然给杰克设计了新的发展方向,讲述的是来自英国的农家子弟,去美洲当了贩卖粮食的小贩,从此发家致富,当上总经理,迎娶白富美的励志故事。 说起来,这应该是泰坦尼克号最理想的结局了。 不过静安公主的意思,赵启明是明白了,便有些有些好笑的说:“你还真的是对玉米没放弃希望,当时我都跟你说过了,那美洲很远,我们根本就去不了,更别说是从那里运粮食了。” “当真去不了?”静安公主还是有点不死心。 赵启明无奈的说:“我也想做粮食生意,成为富商巨贾,能去的话我早去了。” “这倒也是。静安公主自嘲的笑了:“那岭南如何,夫君也说过那里的水稻,能每年成熟三季,如果能将那里的粮食运来,虽然比不上我朝的产量,但应该也不至于杯水车薪。” “你说的是东南亚吧。”赵启明解释说:“那里的粮食产量的确很高,可是住在那里的人太少了,粮食产量也就跟蜀地差不多,现在还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他说的没错,虽然东南亚水稻产量,在世界上也能排的上号,但那是在工业革命以后。现在的东南亚没有足够的人口数量,无法形成规模化的农业,粮食产量其实根本不怎么样。 “蜀地天府之国,我朝除了关中和山东各地,蜀地的粮食产量最好,如果南方的水稻产量和蜀地相当,这生意就能做。”静安公主若有所思:“更何况如果贸易进行下去,总会有人愿意过去种粮,再不济也能从中原移民过去,到时候借助当地的气候条件,产量自然能比现在更好。” 赵启明好笑:“你果然是想发展殖民地。” 老实说,静安公主还是很有眼光的。赵启明承认自己鼠目寸光。他想到的是东南亚的情况,静安公主看到的却是未来。能长时间为汉朝运送粮食,这属于国家的长远之计,的确可以不在乎眼前的得失。 “如果是平时,妾身也不会理会那弹丸之地。”静安公主不明白殖民地的意思,但也知道赵启明是在取笑她,所以说到:“但是想到我朝连年作战,粮食肯定会出现短缺的情况,为了南方的粮食,必须要去接触,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的确是未雨绸缪。 如果真正发展出粮食贸易,除了我朝对匈奴的连年作战所需要的粮草,还能在国家大面积出现灾情的时候,缓解粮食的短缺情况,这就是国际贸易所带来的好处。 要知道即便是赵启明那个年代,中国还是世界最大的粮食进口国,所以就算再地大物博,粮食方面也还是有需求的,如果能提前开始发展海外的粮食种植地,对汉朝来说绝对是功在千秋的好事。 “想法是好的。”赵启明说:“但是你忽略了个关键的问题。”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 “还是要海船。”赵启明道:“现在已经商队去南越通商,做的是珍贵木材的生意,还能走陆运,南越以外的东南亚,必须走海运,不然的话时间太长,陆运的成本也高,如果没有海船的话,这就肯定是亏钱的买卖。” “又是海船?” 真说起来,赵启明对粮食的生意其实也很有兴趣,所以朝静安公主说:“去年计划进行的不错,已经有商队从南越买到木材回来了,往后肯定还会去,如果真的能把海船造出来,既能运粮食也能运木材,哪怕只是租船也有的赚。” 听完这话,静安公主笑着道:“但正如夫君所说,前提是要有海船。” “这就是现在要解决的难题。”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沉思起来。 看样子,这位汉朝公主是真的想要发展东南亚的殖民地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准没好事 静安公主对东南亚的粮食产生了兴趣,甚至还想将其发展成为海外殖民地,以便汉朝在在特殊时期,从东南亚得到至关重要的粮食,和其他各种生产物资,来稳定中原的局势,不至于让连年的征战和大面积的灾荒动摇国本。 老实说,这个想法赵启明是支持的。甚至如果静安公主有了可行的计划,他还可以考虑投资,和静安公主合伙,所为的当然还是开发殖民地所能带来的利润。 但不管是发展殖民地,还是单纯的进行贸易往来,海船都是必须有的前提,而他对造船业没有太多的知识储备,静安公主更是连波涛汹涌的海洋都没见过,更别说是海船了。 所谓徐福出海,为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便带上了无数的童男童女,去往海上寻找传说中的仙岛。这样的传说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也流传甚广,这说明当时的清朝是有海船的。 可赵启明来到了汉朝,却没有听说过这里有真正意义上的海船,至少没有那种进行远海航行的大型商船。在他看来,公元前的社会,不管是民间还是官方,都缺乏制造海船的经验。 好在静安公主作为少府的首席执行官,手上既有钱也有人。只要静安公主想要发展海外殖民地,就算是从中原移民去东南亚都能办到,那造船的事情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静安公主开始着手准备造船的事情,整天不见人影。 至于赵启明,在造船上的事情帮不上忙,再加上天气太热,便很少外出。 农事监还是每天送来西瓜。细柳已经熟悉了这种水果的食用方式,每天拿到西瓜就放到水井里,等中午最热的时候拿出来给赵启明解暑,没吃完的就重新放进水井离去,等到太阳落山之后再拿出来继续吃。 赵启明也习惯了有西瓜可吃的日子。 每天中午最热的时候,他总要坐在花园里的躺椅上,享受着花园里的凉爽,吃着细柳切好的西瓜,然后眯着眼睛把嘴里的瓜子吐出去,然后感慨道:“真是凉快啊。” 每当这个细柳总是站在他身后,同样享受着西瓜的香甜,只有当赵启明把西瓜子吐在地上,这姑娘才吃着西瓜跑到前面,然后从地上把赵启明吐掉的瓜子都捡起来。 “等会吃完了再扫就行了。”看着细柳弯腰捡起瓜子,赵启明有点无奈。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在他以身作则的要求下,侯府的所有人都很珍惜西瓜的种子。就算是钱管家和胡先生,在吃瓜的时候也把每粒瓜子精心挑选出来,然后整齐的放好在桌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吃的其实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瓜子,要是吃瓜的时候没注意,把西瓜子吞进了肚子里,那更要为之自责很久,总觉得自己糟蹋了东西,还要来找赵启明谢罪。 细柳更就更夸张了,自己吃瓜的时候把种子收集起来就算了,连赵启明随地乱吐的瓜子她都要捡起来。有几次大白鹅路过,好奇之下品尝了西瓜子的味道,细柳就立即尖叫着跑过去跟大白鹅打架,死活要让大白鹅将瓜子吐出来才肯罢手。这也让大白鹅怀恨在心,和细柳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裂痕。 为了细柳和大白鹅的关系,赵启明当然也可以在吃瓜的时候把瓜子放好,不随地乱吐也就省得细柳在地上捡。但如果那样的话,就影响了他享受吃西瓜的乐趣。在他看来,享受西瓜所带来的满足感中,就包含了随地乱吐西瓜子。这是西瓜爱好者的权利,不能随意妥协。 “打扫的时候容易踩坏。”细柳说:“那样的话明年就种不出西瓜了。” 赵启明觉得细柳很有道理,但他不愿意改正自己乱吐西瓜子的恶习。 所以他开始转移细柳的注意力,若无其事的说道:“太平寨的西瓜马上就要全部采收,我们花园里种的西瓜还是没动静,看样子应该是失败了吧?” “没有。”细柳把地上的瓜子都捡起来了,重新跑到了赵启明的身边,边吃西瓜边开心的说:“奴婢昨天去看的时候,瓜园里已经有西瓜长出来了,可能被西瓜藤盖住了才没有被发现。” “长出来了?”赵启明有些意外:“在哪呢,快指给我看。” 说这话时,他已经站了起来,然后朝瓜园走去。 在此过程之中,他仍然很没素质的乱吐西瓜子。这要是去步行街上散步,如此任意妄为会引来环卫工人跟他讲道理,但这是在他自己的家里,作为侯爷没人敢跟他讲道理,所以只能可怜细柳跟在他后面,不停的从地上捡起西瓜子,还满脸开心的样子。 赵启明很快就走到了瓜园,尝试着从各种角度去观察,也没有发现细柳所说的那颗西瓜。最后还是细柳走进了瓜园里,把藤蔓剥开,他才看见那里的确有颗西瓜。只是这西瓜太小,只有拳头那么大,连黑色的纹路都才刚出来,根本就还没有可以吃的地步,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旺财总是过来,奴婢担心西瓜被吃了,就藏起来了。”细柳看着那颗西瓜,很期待的说:“最近天气很好,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长大了。” “那可有的等了。”赵启明走上前去,用手指头就能轻易的将那颗西瓜给抬起来,嘲笑的对细柳说:“恐怕到时候太平寨的西瓜都吃完了,这里的西瓜也长不大。” 话虽如此,但他也能知道,花园里能种出西瓜,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这是西域的物产,在没有生物技术的情况下,品种还没有经过改良,难免会产生水土不服的情况。农事监的人有很好的种植技术,加上很用心的照顾,种出西瓜那是不惜成本。 侯府花园里的这片瓜园,没有那么充足的阳光,平时也主要是细柳来照顾,再加上旺财和大白鹅经常过来搞破坏,就算种下去的瓜苗全部死光都不奇怪,能长出果子那才是侥幸。 “总会长大的。”细柳吃着西瓜,表现出了她的乐观。 “晚点长出来也好。”赵启明重新站了起来,有意安慰细柳,也是想对细柳把西瓜种出来表示鼓励,所以满意的说:“等太平寨的西瓜都吃完了,还能从花园里采西瓜吃,那样的话就能吃到秋天了。” 听到这话,细柳果然更开心了。 只是看到赵启明啃着西瓜,又开始乱吐瓜子,她便赶紧又跑过去捡起来。 吃完了西瓜,赵启明打着饱嗝离开花园,准备去房间睡觉。最近天气太热,他已经习惯了吃完西瓜午睡。每到这个时候细柳也很自觉的不去打扰他,留在花园里跟旺财玩耍。 结果赵启明刚走出花园,就听到钱管家来报,说是灌英来了。 “灌英?”赵启明问:“他找我何事?” “这就不清楚了。”钱管家道:“只说是找小侯爷有事要谈。” 听到这话,赵启明眯起眼睛:“有这家伙的地方,肯定没好事。” 第五百九十九章上林苑来人 正如赵启明所料,有灌英的地方的确就没好事。 别的不说,这家伙刚坐下来就吃完了整颗西瓜,已经很让赵启明心疼了,关键是吃完了整颗西瓜之后,灌英还好意思说:“这西瓜不错,就是吃的不过瘾,不知启明兄府上是否还有剩余?” “要是觉得不过瘾,我带你去太平寨,坐在瓜园里吃?”赵启明表达了自己的热情好客,还眯着眼睛笑道:“但你要是不把瓜园里的西瓜吃完,我就让人打死你,你觉得如何?” “那还是不用麻烦了吧。”灌英客气了说道,然后打量着桌子上西瓜皮,有些感慨的说:“想不到那西域苦寒之地,居然还能有这等清凉解暑之物,真是让人意外。” “没文化了吧?”赵启明把玩着自己的文玩印章:“最近出版的《西域志》里面都写过了,西域还是有很多好地方的,风土人情各不相同,有些地方甚至比我们中原还要富庶。” “受教了。”灌英笑着说道:“小弟最近也听人说起过,这《西域志》是博望侯所著,并且还是印刷监用印刷术印出来的,小弟本就打算找人去卖,现在听启明兄说起,那就更应该买了。” “的确应该买。”赵启明点头:“不过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灌英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然后自嘲的笑道:“只顾着吃瓜了,都忘记为启明兄介绍。这位是少府的李大人,眼下在上林苑当差,任苑中丞之职,和小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上林苑?” 赵启明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那位李大人。 苑中丞这个官职他从来没听过,但上林苑还是知道的。 说起来,这还是他初次接触到上林苑里的人。只是这位李大人有些奇怪,在灌英吃西瓜的时候,李大人也在吃,并且吃的很细致,还不时把西瓜放在下来打量,看样子不是在品尝,更像是在研究。 如此怪异的举止赵启明其实发现了,对这个江大人也就多了些留意,此时听到灌英的介绍,他便抬手道:“原来是王大人,刚才多有怠慢了,还请见谅。” 那王大人放下了手里的西瓜,然后起身朝赵启明行礼道:“哪里,在下对军侯大人慕名已久,今日能有机会拜访,实在是生平之大幸。” “李大人在上林苑当差,负责照顾那些苑中的奇花异草。”灌英主动介绍道:“启明兄的太平寨正在进行杂交试验,李大人很感兴趣,农事监方面也有李大人的朋友,时常听说启明兄的事迹,尤其是对杂交实验,让李大人很是佩服,这可绝不是客套话。“ 听到这里,赵启明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这个李大人是真的对西瓜这种植物感兴趣,没有将其当做食物,所以刚才吃西瓜的时候才会举止怪异。说白了,这就是汉武帝的花匠,在侯府看到了没见过的植物,犯了职业病。 不过对于上林苑的花匠,赵启明还是很感兴趣的。 要知道上林苑这地方,汉武帝平时就很喜欢去,甚至到了晚年都是在上林苑的建章宫处理军国大事。 坊间谈论上林苑,总要说起从那里走出来的名将,还有汉武帝亲自训练的羽林军,当然也有人说到里面美景,比如司马相如所作的《上林赋》。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那里面还有很多的珍奇异兽和奇花异草,照料着这些动植物的官员,也就更加不为人所知了。 如果换做平时,赵启明肯定将其当成座上宾,甚至还要把郑国等人找过来当面请教。要知道能为汉武帝照顾奇花异草的,至少也算是植物学家了,对待农作物方面当然也更具权威性,甚至比起农事监的那些专家也不逞多让。 但问题是,这位花匠是灌英带来的,这就有些可疑了。 “想来启明兄也猜到了。”灌英在有外人的时候表现的很有礼貌,这时笑着朝赵启明说:“小弟和李大人这次拜访,是为了太平寨的西瓜,不知启明兄是否愿意割爱,拿出些西瓜种子?” “西瓜?”赵启明并不意外。 “上林苑其实也有很多的西域物产,唯独缺少西瓜。”灌英的表情很真诚:“要是启明兄能同意,将这西瓜移栽到上林苑,以后也好方便陛下赏玩,所以还请启明兄能够割爱。” 赵启明暗道果然,有灌英的地方肯定没好事。 但他还是谨慎的问了句:“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并不知情。”灌英神色如常:“只是李大人听说了西瓜,才知道西域还有这样的物产,小弟也是受李大人的委托,特意来找启明兄,希望能讨要些西瓜种子,将其载种到上林苑去。” 听到这里,赵启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汉武帝的意思就好。 不过灌英说自己只是受人之托,恐怕也不尽然。 这个苑中丞没有任何的实权,看样子也不像是有背景的样子,这样的身份和官职,如何能请得到汉武帝身边的灌英?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灌英自己想要讨好汉武帝,所以才来找他帮忙的。至于为何要带上这个李大人,估计也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掩盖他讨好汉武帝的嫌疑。 赵启明还记得,灌英的愿望是实现奸臣的伟大复兴,并且做的还很不错。去年的汉武帝的球队杀进了冠军赛,让刘彻都亲自到场观战,这球队便是灌英所带领。 虽说最后还是没能拿到冠军,但这支球队深受汉武帝的喜爱,灌英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到了现在,这家伙亲自拜访,想移栽西瓜和西域其他的物产,自然也是为了献殷勤。 赵启明当然不能为虎作伥,所以有些遗憾的说:“这恐怕会让我很为难。” “为难?”李大人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便赶紧看着灌英。 灌英也发现了,赵启明不想给汉武帝献殷勤,但还是朝赵启明道:“这西瓜移栽之事,为的是让陛下赏玩,如果启明兄能行这个方便,陛下知道侯肯定会称赞启明兄。”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灌英以为他也想讨好汉武帝呢。 可他既没有实现奸臣伟大复兴的愿望,作为汉武帝的姐夫他也没必要讨好自己的小舅子。更何况就算是要讨好,也不用拿出西瓜这种东西。如果要让汉武帝满意,他至少也要拿出征服东亚地区的谋略来。 不过这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是很方便说。 再加上提起上林苑,他想到了些事情,觉得是个机会,能为东乡侯府带来好处。所以他没有立即拒绝,反倒是朝那位李大人说:“李大人既然对西瓜感兴趣,侯府花园里刚好有瓜园,现在正在结果,李大人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先去花园观看。” “当真?”李大人站了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还朝赵启明行礼道:“在下这次就是为了西瓜来的,如果今天就能亲眼看到,那就太感谢军侯大人了。” “哪里。”赵启明朝外面喊了声:“钱管家,麻烦带李大人花园。” 钱管家很快就进来,把李大人请走了。 可能灌英逐渐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在李大人去花园的之后他也站起身道,笑着朝赵启明说:“小弟也对西瓜很感兴趣,既然能有如此机会,还请启明兄准许,让小弟也能前去观看。” “你给我老实点坐着。”赵启明眯着眼睛。 灌英吃惊的看着赵启明。 “这会儿没人了。”赵启明看不惯灌英有礼貌的样子,所以不怀好意的说道:“再跟我装模作样,小心我关门放狗,让你有来无回。你可知我府上的旺财是出了名的恶犬?” “抓田鼠的旺财?” “人家还会抓泥鳅。”赵启明恐吓道:“咬死你很轻松,信不?” “信。”灌英坐了下来,没有外人在场,他本就没有了顾忌,听到赵启明的话,便更不想伪装下去,所以马上拿出平时的作态,直接盘起腿来,边吃着桌上的点心,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都是自家兄弟,这次讨要西瓜种子的事情,启明兄可要帮我。” “帮忙可以。”赵启明没有拒绝,也把话说明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让李大人给我从上林苑带点东西出来。” 第六百章以物换物 “从上林苑中带些东西出来?”灌英是性情中人,很快就明白赵启明的意思,然后竟然笑了起来:“那里面的东西可都是陛下的私产,从那里带东西出来,小弟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既然如此,那移栽西瓜的事情就算了吧。”赵启明若无其事的把玩着自己的印章:“我想啊,要是拿西瓜的种子是陛下的意思,我自当义不容辞,但可惜陛下对此并不知情,这只是你的的想法,那我是不是,不帮你这个忙也行?” “启明兄这话就见外了。”灌英坐了起来,有些伤感的说:“自从北方战起,李敢去了前线,曹盛和周福也走了,就连游手好闲的韩世人也当了炮兵,从前整天厮混的那群朋友,现在只剩下了我们兄弟两人,但即便如此也都忙着各自的事情,从去年到现在已经长时间没有见面,以至于关系疏远,恐怕早晚要形同陌路。” 赵启明知道这是灌英在打感情牌,所以不为所动的说:“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相处的时间的确是少了,但还不至于各奔东西,至于形同陌路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你吃我家西瓜的时候可没当自己是外人。” “当然不能拿自己当外人,小弟的意思其实是说,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现在只剩下我和启明兄。”灌英看着赵启明,动情的说:“如此相依为命,启明兄难道不觉得,我们应该相互扶持?” “是应该相互扶持。”赵启明点头,然后说道:“你要是有难我肯定帮你,比如你出去大保健被警察抓走了,我肯定拿钱去赎你,要是你在外面保养请人被自己老婆发现,我也肯定帮你打掩护,但现在你只是想讨好陛下,那我们就应该亲兄弟明算账。” 听到这话,灌英感动的看着赵启明:“虽然不明白启明兄打的比方,但小弟看出启明兄的确是真心,的确会在小弟落难时施以援手。看来启明兄还是拿我当朋友的。” “别废话了。”赵启明摆手:“继续说西瓜种子的事情。” “好。”灌英放弃了打感情牌,很果断的重新躺在了地上,吃着桌子上的点心说:“既然如此,那启明兄说吧,想要从上林苑带出何物。” 赵启明好笑:“你这脸变的可真是够快的。” “谁让启明兄是铁石心肠,既然兄弟之情没用,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灌英吃着点心,不在意的说道:“上林苑的东西虽然都是陛下的私产,但其实也没人仔细看管,启明兄想要何物,我想办法带出来也不难。” 听到这话,赵启明沉思起来。 “难道启明兄还没想好?”灌英看出了赵启明的心思,便笑着说道:“上林苑很大,有奇花异草,也有珍惜野兽,启明兄感兴趣的应该是这些吧,不过小弟奉劝启明兄,不要打那些白鹿的主意。” “白鹿?”赵启明不解。 “那是陛下意外所得,发现之后便引为至宝,想把那些白鹿带出来,小弟恐怕就要被杀头。”灌英看了眼赵启明:“只要启明兄不是对那些白鹿感兴趣吧,小弟就有办法。” 赵启明的确对那些白鹿感兴趣,不过也只当做是奇闻异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些奇花异草,所以对灌英说:“活物不会让你往出带的,只是些花草。” “花草的话也有些陛下钟爱的品种。”灌英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这些事情还要请教李大人,现在就看启明兄想要哪种,然后我再和李大人商议,看能不能带出来。” “这样吧。”赵启明说:“你告诉李大人,去找那些中原没有的花草植物。” “那太麻烦了。”灌英脑子很灵活,主动朝赵启明建议道:“李大人也不知道启明兄想找何物,既然如此那不妨找机会让启明兄去上林苑,亲自去找。” “去上林苑?”赵启明有些惊喜:“我能进得去?” “平时肯定是进不去的,但小弟有办法。”说到这里灌英有些得意:“小弟我经常跟随陛下去上林苑,跟那里的守卫都很熟悉,更别说还有李大人里应外合,带启明兄进去自然不是难事,只需要里外打点即可。” “那太好了。”赵启明期待的说道:“有消息了就告诉我。“ “这是自然。”灌英坐了起来,朝赵启明说:“那西瓜种子的事情,就算成了?” “放心吧,只要让我进去,找到有价值的东西,立马就把西瓜种子给你。”赵启明喝着茶,心情不错的说道:“亲兄弟明算账,这叫做以物换物,很公平。” “那就这么定了,只要启明兄别把白鹿带出来就好说。”灌英伸着懒腰,说完这话讨好的看着赵启明,“既然正事说完了,启明兄再拿颗西瓜过来,让小弟带走如何?” “你自己吃也就罢了,这连吃带拿成何体统?”赵启明有些怒了。 可灌英厚着脸皮,重新拿出伤感的表情说:“现在的长安城只有我们兄弟相依为命,本应该互相照顾才是,启明兄如此见外,真是让小弟心痛。” “别演了。”赵启明嫌弃的说:“这就让人给你取。” “启明兄果然慷慨。”灌英心满意足,大笑了起来。 很快,上林苑的李大人回来了,看样子很是高兴,当着赵启明的面,对花园里的西瓜称赞有加,更加坚定了想要移栽上林苑的想法,还主动请求了赵启明。 可灌英已经和赵启明达成交易,只是不方便说出来,所以很快就制止了李大人,然后带着赵启明给他的西瓜,和李大人离开了侯府。想来应该会在离开侯府的路上和李大人商议赵启明的条件。 对于能去上林苑,赵启明其实很是期待。 事实上自从听说那位李大人在上林苑当差,他就产生了想办法去一趟上林苑的想法。 正如他对灌英所说的那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找什么,但他知道上林苑相当于公元前国家级动物园,再加国家级的植物园,其中难免会隐藏着很多价值的东西。 张骞去西域能带回大量的物产,都是中原所没有的东西。汉武帝虽然把这些种子都给了赵启明,但上林苑搜集了全天下的奇花异草,甚至是从海外流传过来的特产,其中很可能出现经济类的作物。 比如在他那个年代最为常见的茄子,木瓜这些东西,甚至是后世最为常见的梨,这些东西在传入中国的时候,基本都是被当成奇花异草,种在皇家园林里的。在这其中有赵启明最喜欢吃的茄子,张骞没有从西域找到,就说明其原产地不是在西域。 包括茄子在内,很多后世生活中常见的经济作物,如果通过其他的途径传入了中原,那么最有可能在上林苑中找到。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赵启明就从上林苑中将有价值的经济作物带出来,利用他超前的只是,再加上农事监的精耕细作,太平寨的经济作物作物将会变得更加丰富。 理所当然的,侯府的餐桌上也会有更多的选择。这才是赵启明最为看重的。 想到这里,他期待了起来:“现在就等着去上林苑淘宝了。” 第六百零一章战船 赵启明的上林苑之行要等灌英的消息,静安公主造海船的事却有了新的进展。 经过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之后,静安公主显然对造船的有所了解,把赵启明叫去外宅之后,就直接拿出了海船模型,然后笑着朝赵启明道:“这就是要建造出来的海船。” 赵启明啃着西瓜,很佩服静安公主做事情的章法。 造海船不是简单的事情。 面对如何建造的问题,前期的设计是很有必要的。虽然这个年代没有精密的计算,不可能追求绝对的比例,但只要有了模型,至少前期的设计是能得到实现的。 难能可贵的是,这模型做的还很不差,甚至在赵启明看来还有点艺术性。 他打量着这艘海船模型,发现这模型体积很大,甚至占据了整个书桌。 在造型上,船身用松木雕刻完成,上面能清楚船首的造型和船尾的弧度,甚至就连船舱的夹板都用纹路来体现,给人的感觉很是精致。 更重要的是船舱上面的船帆,看样子应该是用到了特殊的纸张,连船帆的褶皱都刻画的很清楚,再加上船帆的朝向不同,彼此间用丝线连起来,表现出了扬帆起航的姿态,看上去很是生动。 “夫君觉得如何?”静安公主扇子,很满意赵启明的表情。 赵启明很喜欢这模型,手上的西瓜都不吃了,此时正痴迷的看着模型说:“的确很不错。这要是放在我书房里,肯定能把那些精致的文玩都比下去,成为我最好的收藏。” “夫君眼光不错。”静安公主打着扇子,笑道:“这模型出自少府资格最老的雕刻匠人之手,要不是然时间有限,没办法精雕细琢的时间,恐怕还能做的更好。” “送给我吧。”赵启明眼神狂热,已经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好在静安公主用扇子打开了他的手,然后埋怨的说道:“这是从哪学来的习惯,看到好东西就想着拿到自己家去,让你过来是提意见的,没有不由分说就要东西的道理。” “我都已经说了,做的很好,连我这样的收藏家都能如此喜爱,说明制作的的确很精致。”赵启明讨好的的朝静安公主道:“不然你就让给我吧,反正你少府都是你家的,再让人做就是了,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要钱还是要粮随便你说,只要是我能拿得出来的,我保证都给你。” 静安公主好笑:“这不是拿来赏玩的书房摆件,今天叫夫君过来也不是把这模型当成收藏品,称赞其如何精致,妾身是想让夫君是看这海船按这个样子造出来,是否适合远海航行,夫君可别误会了。” “那我要是说了,你把这模型送给我?” “这可不行。”静安公主说:“如果确定这海船的设计合理,接下来就要要按着模型的样子进行建造,船工那边还等着消息呢,模型却被夫君拿走了,这让那些船工如何造船?”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知道这模型自己不能拿走,心里多好有些惋惜,便重新转过身去,抚摸着模型的船舱说:“多好看的东西,要是我府上的木匠,也有这样的手艺就好了。” 静安公主还真没想到赵启明对模型有这样的兴趣。想到自己的夫君难得有求与自己,多少有些心软,便无奈的说到:“夫君先看模型吧,把正事说完了,妾身让少府的重新做,然后亲自送到夫君府上,保证比这艘更加精雕细琢,让夫君满意。” “这是你说的。”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是讲信用的人。”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很喜欢看赵启明对模型如此着迷的样子。 赵启明的确对这模型很着迷。 他从前也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爱好,今天看到了这模型就喜欢上了,不过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住着个喜欢玩具的熊孩子?即便已经是成年人了,喜欢模型也可以理解的。 “既然答应了,过些日子就给你送去,到时候你怎么赏玩都可以。”静安公主那扇子打了下赵启明:“但今天过来,是让你看这海船的设计,船工方面还等着意见呢。” “这就看。”赵启明压抑了了自己对这模型的贪恋,忽略了其可玩性和艺术性,开始从实用的角度来研究,他放下了手里的西瓜,然后认真的观察这只模型,结果表情很快就变得怪异起来:“这海船的设计有些不对,你当真打算按照这个样子造海船?” “这叫楼船。”静安公主也看着模型,解释说说:“先秦时越国就用此船进行水战,不过那都基本都是江河湖泊之中,没有太过的风浪,所以船舱建的比较高。” “的确是有点高。”赵启明发现了问题,这也是他觉得古怪的原因,此时指着船舱说:“船舱设计的不合理,建的太高,居然还分了还几层,看样子都能住人了,这哪里是建造海船,分明就是盖房子。” “建房子?”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的比喻有些好笑。 “这要是到海上航行,肯定是不行的。”赵启明认真的货:“海上的风浪很大,别说是海啸那种灾难了,就算是起了大风,卷起的海浪也能把船打翻。” “夫君是觉得这海船的重心太高?” “你还知道重心。”赵启明有些惊奇,这婆娘的物理学得不错啊。 静安公主不喜欢赵启明的语气,用扇子敲打着他说:“妾身也跟夫君学过物理的学问,虽然不如李敢学得多,现在也只是掌握了些许皮毛,但这最基本的理论还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知道,重心太高不适合在海上航行。” “这方面妾身早就想到了。”静安公主解释说:“传统的楼船要更高,多者船舱就有五层,为了适应海上的风浪,妾身已经将其缩减到两层。“ “剩下两层也高了。”赵启明从实用的角度观察这艘模型,满脸的嫌弃:“进行海运的船要尽可能的多装货物,船舱设计的太高没有实用性,并且还占据了装载货物的地方。”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没有说话。 赵启明没有发现他表情的异样,还继续对着海船模型进行批判:“还有这船身下面密集的船桨,在海上利用季风就可以航行,何须用人力来划桨,这也是多余的。”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还是没说话,只是笑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终于发现了不对,转过头来看到静安公主笑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你可别告诉我,这些缺点你都都已经想到了,但还是打算用这种设计来建造海船?” “夫君考虑的周全,但可惜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静安公主笑着说:“利用海风的确可以海船远行,但如果没有船舱的空间,如果在海上遇到袭击,船员如何能够应战?” “啊?” “还有船桨。”静安公主接续说到:“如果遇到敌情,必须应战或者撤退,在没有船桨的情况下,只能凭借海风,让船保证正常的航速,又如何能做到进退自如?” 听到这话赵启明惊呆了。他觉得静安公主所说的这些情况,商船不可能经常遇到,这让他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我怎么觉得,你造船的目的,好像不是去做生意的。” “是做生意没错,但这不是商船。” 赵启明惊恐的看着静安公主。 “夫君可能误会了。”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说:“妾身要造的是战船。” 第六百零二章天朝上国的威仪 在公元前的生活的久了,赵启明逐渐发现这里的社会风气有些奇怪。 在他那个年代,大家谈到自己的国家时,经常说中华民族是热爱和平的民族,但公元前的汉朝人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史书上没有留下这样的文字,赵启明亲眼看到了公元前的社会百态,生活在这里的汉朝人民,也绝对没有爱好和平的概念。 即便是侯府的下人,也都有着强烈的大汉民族主义倾向,觉得除了汉朝之外的其他地方都是没开化的蛮夷之地,生活在那里的民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而面对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是根本不用讲究仁义道德,所以在公元前的汉朝还存在着奴隶制的情况,并且在赵启明看来这种情况还很普遍。 要是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那就不是民族主义倾向了,完全都是军国主义分子。 所谓的“武死战,文死谏”,在这个年代的解读方式,是在中原王朝和蛮夷效果发生冲突时,武将主张通过武力,将蛮夷小国从地图上抹掉,让生活在那里的民族成为奴隶,让那些领地成为我朝的疆域,真正做到了帝国主义的霸权主义。 至于为数众多的文官,他们的方法倒是比较含蓄,主张将蛮夷之地的敌对势力全部消灭,尤其是要把蛮夷匪首带到长安受刑,让蛮夷知道天朝上国的威仪不容冒犯,然后大军就应该班师回朝,接受国家元首的嘉奖。至于蛮夷民族的地盘,在文官的眼中都是些化外之地,天朝上国当然是看不上的。 总之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以和平的民族自居,静安公主当然也不能免俗。 早在谈到东南亚的粮食问题时,赵启明就已经发现,静安公主可能对发展海外殖民地产生了兴趣。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静安公主居然在造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算要建造战船。 这明摆着是要过去跟人家打海战的,说中华民族是热爱和平的民族,赵启明突然没有了信心。起码公元前的汉朝公主,在对待东南亚国家的时候,绝对不怎么友善。 “我说媳妇。”赵启明有些犹豫,但还是朝静安公主劝道:“我们是礼仪之邦,有朋自远方来不易乐乎的友好民族,难道就不能点文明点,就单纯的去做生意,为何要去跟人家海战?” “生意肯定是要做的。”静安公主晃着扇子说:“但夫君如何能知道,那些蛮夷之地的乱民不会包藏祸心?要是对我们的商船起了歹念,没有战船前去镇压,我大汉的商人对岂不是有去无回?” 赵启明没话可说了。 这都还没去呢,就已经料定了东南亚的百姓都是乱民,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就基本已经可以判定,能和人家当地的民族和平共处那才真奇怪了。 不过天朝上国的单边主义心理,在公元前的社会相当常见,他根本没办法改变汉朝人的民族主义倾向,更没办法告诉静安公主,在对待其他民族的时候要尊重对方国家主权和公民的人/权。因为要是真的这么说了,静安公主可能会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 “夫君也别想多了。”静安公主笑着说:“这战船只是以防不测,如果贸易能展开,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不用战船出动的,让其出海也只是为了护航。” 听到这话,赵启明除了希望那些东南亚的百姓别招惹汉朝的船队,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此时只能指着模型说:“如果是以战船的标准,如此庞然大物也能保证商队在海外横行了,可以适当的缩减船舱的面积,保证船体的重心,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静安公主点头:“那除此之外,夫君还有何意见?” 赵启明总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但是为了自己的媳妇,东南亚的国家主权和公民人/权还是见鬼去吧,所以他重新打量着战船,然后说:“船帆的面积可以增加,这样有利于航速,另外也要让船帆保持灵活,可以在特殊情况下逆风航行。” 静安公主点头:“妾身已经让人拿给船工看了,以商船的标准来进行参考,船工给出的意见也是建造更灵活的风帆,既然夫君也有这样的看法,这战船设计确应该有所改动。” “那商船你打算如何建造?”赵启明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商船南方本来就有,只是体积太小。”静安公主见赵启明已经说完了,便重新坐了下去:“少府的船工有建造商船的经验,只是增加商船的体积,这不算太难,可以一步步来,夫君大可以放心。” 赵启明点头。 看来历史上的传说没有错,秦朝的确有派遣徐福出海的能力,这个年代也是有海船的。按照静安公主的说法,在具有建造经验和造船技术的情况下,只是增加商船的体积,这的确不难办到。 说完了正事,他也坐了下来,然后重新开始啃西瓜:“既然是海船,那就应该在海边建造,方便随时进行‘海试’,最好还能有个造船厂,方便海船进行翻修和日常的护理工作。” “少府方面也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不过以前的楼船都是在江边造出来的,海船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同。夫君觉得,这造船厂应该设在何处?” “上海吧。”赵启明建议道:“也就是现在的江都。” “江都?” 赵启明点头。 江都包括了今天的苏杭地区和上海,尤其是其中上海,在他那个年代已经超过了新加坡,成为世界第一大港口,如此有利的条件,自然应该利用起来,为帝国主义服务。 所以他啃着西瓜朝静安公主解释说:“江都是长江出海口,不管是建造商船所需要的物资,还是以后销往海外的商品,都可以通过长江运到海边,这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运费。” 静安公主点头:“少府现正在各地考察何时的造船厂,江都的情况我虽然不了解,但如果夫君觉得江都的条件最好,妾身这就让少府多加留意,只要确定何时,就立即开设造船厂。” “那就抓紧些考察吧。”赵启明道:“不管是商船和战船都没那么容易造出来,也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要抓紧些才能早点把船造出来,也好方便商队去东南亚耀武扬威。 “夫君这话就不对了。”静安公主笑着说:“商队是去做生意的,只要当地的乱民不触犯我天朝威仪,商队就绝对不会轻易动武,又何来耀武扬威的说法?” 赵启明支持静安公主难得的和平主义,但是这话里面有着明显的漏洞。 什么叫当地乱民不触犯天朝威仪,就尽量不动武? 如果商队里面有汉朝的将军或者官员,当地的村民听到汉武帝的国号没有下跪,是不是也算触犯天朝威仪?要是那样的话,那战船上的人岂不是有理由暴打东南亚诸国,然后将某个国王带到汉武帝的面前邀功,声称天朝海军征服了冒犯天威弹丸之岛? 老实说,这种事情赵启明可真没办法保证。 第六百零三章上林苑 确定了战船的设计方案之后,少府方面很快就开始准备修建造船厂。 早在静安公主有了造船的念头之后,赵启明就想和少府合伙投资造船厂,甚至是以后的航运商队,在汉朝和东南亚的商业来往,他也希望东乡侯府能够参与其中。 毕竟不管是海运还是发展殖民地,都是很赚钱的买卖。 欧洲国家靠着航海时代的福利,繁荣了几百年仍然屹立不倒。作为爱国主义青年的赵启明不会让汉朝和航海时代失之交臂,与此同时,他作为邪恶的资本家,也不会放着钱不赚。 但这一切都要等少府确定了造船厂在江都的选址,之后再跟静安公主去谈。 至于最近,更让赵启明期待的是上林苑之行。 商量好了“以物换物”的条件之后,灌英很快就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权力,打点好了上林苑里的守卫,让赵启明可以有机会去上林苑,寻找有价值的经济作物。只是灌英最近老家有事,所以并没有亲自陪同。 尽管到了上林苑有李大人接应,但赵启明还想在路上找个说话的人,所以他便约上了司马相如,声称要去上林苑游玩。刚好司马相如最近和卓文君有点夫妻矛盾,正想出去散心,收到赵启明的邀请自然欣然应允。 所以这天,两人在长安城外会和,然后就朝着上林苑去了。 上林苑始建于秦朝,楚汉争霸之际一度荒废,直到汉武帝继位,在原址上进行了扩建,才有了如今的面貌。根据史书上记载,汉武帝对上林苑青睐有加,市场来此游玩骑射,尤其是春秋两季,经常带领大批随从流连于此。 赵启明原以为汉武帝经常回来的地方肯定戒备森严,却没想到他和司马相如聊着编修字典的事情,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上林苑的范围之内。 经过司马相如的介绍他才知道,原来上林苑扩建之后的规模很大,地跨长安、周至、蓝天、咸阳、户县,纵横足有三百里。如此规模的园林自然不能全部围起来,只有汉武帝来此游玩的时候,才会有南军的护卫跟随,平时的守卫自然要松散一些。 “军侯大人请看。”司马乘坐马车,指着对面群山:“那里是‘昭台宫’,陛下在上林苑时在基本都在那里休息起居,即便是平时也有守卫把守,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昭台宫?”赵启明停了下来,刚好觉得有些累了,就翻身下马,走到了视野开阔的地方观察,结果的确看见了崇山峻岭之间隐约可见的宫殿,不过所谓的昭台宫他没听说过,所以朝司马相如问:“我听说上林苑里最出名的是建章宫,这建章宫在何处?” “建章宫?”司马相如也从马车上下来,听到赵启明的话有些不解:“在下跟随陛下来过上林苑多次,从没听说过建章宫。” “没听说过?”赵启明意识到,可能建章宫现在还没建出来。 历史上的建章宫可是跟未央宫齐名的宫殿,甚至在汉武帝末期,建章宫还超过了未央宫,成为汉武帝居住时间最长的宫殿。相传汉武帝晚年在建章宫处理政务,也在这里接见过文官武将和外国使节,使得建章宫成为整个汉朝的军事和政治中心。 听司马相如的意思,现在建章宫应该还没开始建造。但即便对面就是建章宫,那样的地方赵启明也是进不去的,顶多只能远观。事实上他这次的上林苑之行,也没把参观汉武帝的豪华宫殿纳入其中。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赵启明转过身来,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拿出细柳给他准备的银壶,喝了口然后给了司马相如:“太阳出来了,先生休息会再动身。” 司马相如行礼,接过赵启明的银壶,喝了口然后满脸惊奇:“这里装的是?” “西瓜汁。”赵启明拿出扇子给自己扇风:“清凉解暑,先生喜欢就多喝点。” “西瓜?” “西域来的,也叫寒瓜。” “原来如此。”司马相如把银壶还给了赵启明,然后也坐了下来:“在下前些日子拜读过博望侯的《西域志》,书中提到过鄯善国的寒瓜,没想到如今在中原也能尝到了。” “除了寒瓜,以后还会有黄瓜和石榴。”赵启明收好了银壶,继续打着扇子:“过些日子西瓜就全部成熟了,到时候给先生府上送去些,虽然产量有限送不了几颗,但是也能让先生和嫂夫人尝个鲜。” “那就谢过军侯大人了。” “先生客气。” 坐在路边的大树下,赵启明喝着西瓜汁,将上林苑的美景尽收眼底。 他发现这上林苑和他想象中的皇家园林有所出入。 他原以为上林苑体现出了汉朝的富强,应该到处是豪华的宫殿,有身穿金甲的禁卫行走巡查,也有身穿绸缎的宫女来往期间,可他看到的只有原始风貌,甚至还能发现农田。如果不是孤悬在远处的宫殿建筑,这上林苑和长安城外的其他地方并没有明显区别。 老实说,赵启明是有些失望的。 但按照司马相如的说法,他们才刚进入上林苑,还没有真正到达核心地带。 所以上林苑究竟如何,就看接下来的沿途所见了。 休息好了之后,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继续上路,途中也见过了类似昭台宫的宫殿群落,但更多的仍然是没经过开发的山河美景。 终于,当眼前再次出现了建筑群,便是赵启明和李大人越好的见面地点。 这里有南军的人负责守卫,但李大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是,见面之后拿出了腰牌,那护卫也只是随意的检查,还和李大人说笑,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就顺利的走了进去。 “军侯大人远道而来,想必是辛苦了。”走进这片建筑群之后,李大人朝赵启明客气的说:“要是想要休息的话,在下可以带军侯大人找地方歇脚,休息片刻再动身也不迟。” 走进这片建筑群之后,赵启明就在东张西望。这里的建筑都很普通,不像是昭台宫那样的宫殿,不然也不会让他随意进来,听到李大人的话,他说道:“休息还是免了吧,不过我听说此处名为‘象观’,司马先生也说过这里是观象的地方,不知大象关在何处?” 李大人对赵启明的要求并不意外,笑着道:”观象的地方还有些远,不过刚好顺路,反正时辰还早,军侯大人如果想去,那便同去吧。“ “那就麻烦李大人了。” “哪里。” 说完这话,李大人在前面带路,并且充当导游,开始讲解象观里的情况。 赵启明是见过大象的。以前他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同学去过动物园。工作之后他也去过动物园几次,所以别说是大象了,就算是狮子老虎这些,他基本也都见过。 但现在不同。 能在公元前的长安看到大象,这就有点意思了。 这样想着,他有点期待起来。 不过旁边的司马相如很淡定的样子,想来应该和汉武帝来过这里吧。 第六百零四章象观 赵启明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本里面有篇文章叫做《称象》。 这篇文章讲的是三国时期的吴国孙权,从国内抓了一只大象,送给了他的好基友曹操。刚好当时的曹操不知何故,失去逐鹿中原的野心,开始对基础物理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一天心血来潮,想称出这只大象的重量,还召集了国内的饱学之士,请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 同样不知为何,能够料理好天下大事的群臣,竟然对一只大象无计可施。这个时候曹操的儿子曹冲跳了出来,还是不知为何,竟然无师自通的掌握了“阿基米德定律”,声称自己可以替没事找事的曹操“称象”。 按照“阿基米德定律”,曹冲的办法是先用船来装大象,刻下船体没入水中的刻度,然后把大象牵走,再船里装入煤炭,直到船体没入水中的痕迹和刚才的刻度吻合,最后再把这些煤炭的重量称出来,就得出了大象的重量。 曹操得偿所愿,知道了大象的重量,满足了自己对于基础物理的好奇心,从此成为了我国历史上的著名物理学先驱。当然更重要的是,曹操觉得自己儿子解决了让群臣束手无策的难题,让他的很有面子,当场对自己的臣子们表示了嫌弃,同时也拿出了一辆兰博基尼,奖励了自己的好儿子。 曹冲是如何能知道“阿基米德定律”,没有人知道。 值得注意的是,那时候的吴国的是有大象的。 按照当时的国界划分,吴国的势力范围大部分是在长江流域,能在自己的国家捕捉到野生大象,并且当做礼物送给曹操,这就能说明当时的长江流域有大象生活。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亚洲象的活动范围已经退到了靠近东南亚的云南边境,想要在野外的环境看到大象,你需要去西双版纳。如果你住在长安城,想去武汉品尝最地道的“绝味鸭脖”,可能在途中遭到野生亚洲象的袭击。 好在赵启明对绝味鸭脖没兴趣,想看大象的话也不用去武汉。 在李大人的带领下,他和司马相如来到了“象观”的中心地带,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很多人走动,看上去应该都是照顾大象的象师。李大人跟这些象师很熟,互相打着招呼,很快就来到了关着大象的地方。 让赵启明有些吃惊的是,这居然是个四面合围的院子。 他原以为大象应该是关在笼子里的,但现在看来这些大象应该都住在院子里。只是这院子没有太多的建筑,就是四面合围的走廊,并且还在走廊附近开挖了很深的水沟。这让赵启明便意识到,这应该是为了防止大象逃跑,故意挖出来的水沟。 果然,随着李大人停下脚步,赵启明马上就看到了大象。 那是在院子的角落里,几颗菖蒲树下,有几头大象正在休息。 从赵启明的位置看去,那些大象的体型庞大,身上披着红色的布匹,有点类似马鞍,同时头上还系着颗红球,在这样的打扮之下,让这些大象看上去很是漂亮。 “平时都有象师驯象,这些日子有些热了,就尽量让这些象多休息。”李大人站在走廊上,看着远处的大象,心情很好的说:“小侯爷来的不是时候,不然能看到这些大象表演金鸡独立,很是有趣。” 赵启明还真没见过大象表演金鸡独立,至少没在动物园里看到过。 在他那个年代,只有在马戏团能看到这种把戏,想不到居然在公元前也有。由此可见,这些大象和他那个年代动物园里的供游人观赏的大象不同,应该是在汉武帝来的时候,要表演杂耍的。 “那些是象师吧?”赵启明指着正在角落中打扫的人:“大象好像不怕他们。” “的确。”司马相如这时也笑着道:“听说这些象师都是南方来跟,大象自从跟着他们长大,早已经彼此熟悉了,这大象虽然提醒庞然,却还从未发生过伤人的事。” 看着院子里的大象和象师,赵启明觉得很有意思。 能在公元前看到这一幕,确是很有趣的事。不过正如李大人所说,现在那些大象都在休息,正午最热的时候基本不怎么动。这象观里也没有那种游客向野生动物投食的服务,所以没看多久赵启明失去了兴趣。 “除了象观之外,这上林苑中还有走马观,和鱼鸟观。”走出象观的会后,司马相如很有经验的朝赵启明介绍道:“小侯爷送给陛下的汗血马便是在走马观中,至于鱼鸟观,顾名思义,便是养着鱼鸟的地方,都是些各地郡国献给陛下的珍稀品种。”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是神往。 要知道东乡侯府的花园花了他不少钱,也只是有鱼池和亭台而已。汉武帝有养大象的地方,甚至给鱼鸟都能单独的弄出地方观赏,实在让人羡慕。 他很想参观整个上林苑,学习汉武帝骄奢淫逸的生活经验。 但正如司马相如所说,这上林苑面积太大,除了走马观和与尿管之外,还有无数可以游玩的地方,恐怕连汉武帝都不敢说全部去过,要想把整个上林苑全部走完,恐怕要用上几个月时间。 赵启明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游玩,并且他今天的目的是去寻找经济作物。 “要是想看奇花异草,应该是去扶荔宫。”司马相如朝李大人问:“没错吧?” “没错。”李大人笑着说:“小侯爷想看的奇花异草,都在那扶荔宫中。” 赵启明欣慰的点头,看大象和花鸟鱼虫那都是小事,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所以马上朝李大人问:“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扶荔宫,就是不知还有多远?“ “不远,就在前面。” “那还请李大人前面带路。” “军侯大人客气。” 说完这话,李大人便带着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往扶荔宫走去。 路上赵启明充满期待,还朝司马相如问道:“先生可去过那扶荔宫?” “去过。”司马相如笑着道:“多是南方的花草和瓜果,现在正是观花的时节,小侯爷是大诗人,看到百花齐放的美景,想来应该又会有大作问世。”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司马相如还以为他真是来看奇花异草的。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寻找有价值经济作物,然后通过见不到光的交易,用西瓜种子把这些经济作物换回去,让太平寨进行种植。 当然,这也是他为了自己食谱多加几个菜。 第六百零五章“离枝” 上林苑的规模之大,远超赵启明的想象。 他原以为李大人声称“扶荔宫就在前方”的意思,就像是在那个年代出门左拐走过红绿灯,去超市买瓶酱油然后回家的距离。谁知道走出了象观之后,司马相如告诉他,要去扶荔宫,还需要骑着马前进。 骑马,好吧。 就这样,赵启明翻身上马,重新上路。走过了还算平坦的道路,中间还停下来在河边歇脚河水,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当前面的李大人停了下来,这才算真正来到了扶荔宫。 扶荔宫就像个巨大的花园,充满了各种花草树木。 至于为何叫扶荔宫,赵启明不得而知。起码“扶”这个字的意思他是不明白的,但名字中的这个“荔”字,说明这里应该有很多的包括荔枝在内的南方水果。 赵启明对此充满了期待。因为在公元前的社会,荔枝只在南方才有种植,不对,就算两千年后,也只有南方才有,所以生活在长安的他根本没机会品尝到荔枝。所以走进了扶荔宫他就东张西望,希望能马上看到荔枝树,然后品尝一番。 结果荔枝树没看到,他倒是发现了很多的温泉。 “正是有了这些温泉,这扶荔宫才能种出南方的水果来。”李大人心情很好,指着前面的那眼温泉朝赵启明说:“此泉名为神农,早在先秦上林苑旧址时便已经存在,这也是扶荔宫中的主泉。” 如果是在冬天,赵启明肯定忍不住要跳进温泉中,拿着毛巾为自己提供搓澡服务,然后享受温泉煮鸡蛋的风味。就像去年在甘泉宫,和李敢等人泡温泉那样。 但现在是盛夏,本就已经很热了,看到温泉就更热了三分,根本没有兴趣靠近。虽然有温泉就可以种植南方水果的说法让人很感兴趣,但赵启明现在没心思请教,只是关心的朝李大人问:“这扶荔宫中当真有荔枝?” “扶荔宫中自然有荔枝,不然也不会叫扶荔宫。”李大人知道赵启明对荔枝感兴趣,便笑着带领他继续往前:“军侯大人请看,前面就是荔枝树了。” 赵启明随着李大人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在花园的正中位置,荔枝树就像是其他的果树那样,被单独隔离出来,作为观赏之用。生活在北方的他不认识荔枝树,但荔枝树上结出来的红儿的果子,他却一点也不陌生。 老远看到红色的果子有人的挂在树上,他也没等李大人说话,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然后伸手就从树上摘了荔枝下来,让想要阻止的李大人措手不及。 这时的赵启明就已经熟练的剥开了荔枝,把玲珑剔透的白色的果肉塞进了嘴里,然后眯着眼睛感慨的说道:“这股荔枝的香气真浓,果然是刚摘下来的最新鲜。” 李大人张着嘴,看着赵启明吃掉荔枝,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赵启明终于发现了李大人的异样,便疑惑的问道:“这荔枝不能吃?” 李大人心痛不已。 这荔枝当然能吃,但平时基本都是作为观赏植物,就算是成熟了,也都要送到宫中去。不过赵启明既然已经采了,李大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强颜欢笑的说道:“没事,军侯大人吃吧。” “那就好。”赵启明说着,又采下了几颗,还边采边说:“这南方水果,我都没吃过,钱管家和胡先生,还有细柳肯定也没吃过,多采些拿回去给他们尝鲜也好。” 这下连司马相如都能听到李大人心碎的声音,所以委婉的朝赵启明道:“军侯大人有所不知,这荔枝也叫‘离枝’,说的是荔枝离开了树枝,味道就会发生变化,从这里带去东乡亭,恐怕就失去了原有的风味。” “原来如此。”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激动的说道:“怪不得水果摊卖的荔枝偶带着树枝,原来是有这样的原因,我还以为那是不良商贩为了多卖钱故意掺进去的,看来是错怪人家了。” “水果摊?” “没什么,不过司马先生果然很有学问,我知道怎么做了。”赵启明佩服的说道,然后直接伸手,把荔枝连同树枝折断,从树下扯了下来,然后满意的说:“这样就不算‘离枝’了。” 李大人差点晕过去。 要知道他平时照料这些荔枝树,就算是不小心上刮伤了树皮都能心疼半天,更何况是直接把树枝折断。眼看着赵启明还要继续,他赶紧阻止道:“军侯大人手下留情!” “恩?”赵启明不解的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司马相如也顾不上委婉了,笑着朝赵启明解释道:“这荔枝是南方水果,在关中不容易种出来,扶荔宫也是凭借着温泉,才能面前维持,这里的每棵荔枝树都是宝贝,军侯大人就这么摘下来吃了,恐怕李大人要心疼了。”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看到了李大人心痛的表情,便停下了自己的破坏行为,走过来诚恳的朝李大人行礼道:“是我鲁莽,不知荔枝的珍贵,还请李大人见谅。” “哪里,是在下没有说清楚。”李大人强颜欢笑,并回了个礼。 要是换了别人,他还真不会这样的好脾气。但他知道赵启明和灌英的约定,既然早就说好了要以物换物,为了西瓜的种子,李大人觉得牺牲这些荔枝,应该是值得的。 “既然把荔枝种出来不容易,那我就不采了。”赵启明把那株折下来的荔枝拿在手里,然后朝李大人说:“我们继续去看其他的奇花异草吧。” “还看?”李大人惊呆了:“小侯爷难道不想移栽荔枝?” 赵启明当然不会要荔枝。 诚然,荔枝是中原地区很少见的水果,但是这样的水果对气候的要求很高,即便是在上林苑,都需要有温泉才能种出来这么几棵,他可不打算用“以物换物”的机会,拿走很难会有收成的荔枝。之所以停下来采摘,也只是纯粹想品尝荔枝而已。 所以他他朝李大人说:“这荔枝采来吃还行,移栽就不必了吧,整个扶荔宫就这么几颗,还都是李大人的宝贝,我可不能夺人所爱。” 李大人心都凉了。 他以为赵启明看上了荔枝,想用西瓜换走荔枝,那么移栽之前吃几颗果子,也算是验货了。早知道赵启明没看上荔枝,他可绝对不会让赵启明如此糟蹋东西。 “还请李大人前面带路。”赵启明拿了几颗荔枝给司马相如,自己也在吃着:“我们接着往下看吧,感觉前面还有很多南方水果的样子,今天可真是又口服了。” 李大人本就有些为难,听到赵启明这么说,再看那棵可怜的荔枝树,不得不硬着头皮朝赵启明说:“前面还有其他果树,但这些东西都很珍贵,军侯大人有兴趣品尝,这自然无可厚非,但是还请小侯爷要手下留情,不要伤了果树和花草。” “这是自然。”赵启明吃着荔枝说:“我又不是没素质的游客。” “没素质的游客?” “就是在文物古迹上刻字的游人。” 李大人心说,你这采荔枝的行为,还不如在文物古迹上刻字呢。 “我保证控制住自己。”赵启明诚恳道:“没有李大人的同意,绝对不乱碰。” 李大人这才放心,然后带着赵启明和司马相如继续前进。 第六百零六章蒙牛绿色心情雪糕 让赵启明有些遗憾的是,继续往前虽然还有其他的南方果树,在公元前的中原的确都没有大规模的种植,但在他看来,这些南方水果也都不是他寻找的经济作物。 就拿芭蕉来说吧。赵启明老远看到芭蕉树的时候,还以为那是香蕉。有了李大人的介绍他才知道那是芭蕉。和真正的香蕉相比,芭蕉可以在长江以北种出来,只是产量根本不如香蕉,也很少有人喜欢吃这种水果。 并且现在正是盛夏,芭蕉已经过了成熟的季节,现在根本看不到果实,有的只是根香蕉树没有区别的芭蕉叶子。让赵启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便跟着李大人继续往前走去。 “南方的水果就这些了。”李大人朝赵启明问:“军侯大人可有看上的?” 赵启明可惜的说:“都是不错的果树,但都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听到这话,李大人有些失望。 但既然说好了以物换物,赵启明没有找到合适的经济作物,他当然也拿不到西瓜的种子,所以只能带着赵启明继续往前,并介绍道:“前面就是种植着奇花异草的地方了。” 老实说,这是片不错的花园。 正是盛夏时节,有很多花朵开放,吸引了很多的蜜蜂流连忘返。如此景色竟然比赵启明的花园好看多了。他也看的认真,东张西望的同时,听着李大人的讲解,时不时也驻足停下脚步,认真的打量。 让他觉得惊奇的是,这处花园里居然有“彼岸花”这个品种。 赵启明虽然对花卉认识的不多,但也知道“彼岸花”跟佛教有关,是原产于印度的品种。稍微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佛教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才传入中原的。能在几百年前的汉朝看到具有原产印度的彼岸花,让赵启明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从何处来?”面对赵启明的问题,李大人也有些说不清楚,只道:“这株是从滇国来的,不过听说滇国的彼岸花,也是从别处传来,至于这彼岸花的原产地,在下就不知道了。” 滇国,那就是云南了。 要说云南和印度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只是隔着青藏高原的天然屏障,如果有商人可以有办法通过青藏高原,把印度的东西通过西藏传到云南,再从云南传到中原,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事情。恐怕也只是因为没有官方的记载,所以史书上才没有提及把。 正想着这些,赵启明被脚边不远处的植物所吸引。 在他看来,这植物有豆荚,应该是很常见的豌豆。但这也让他不解,便蹲下来朝李大人问:“这花园中基本都是些奇花异草,为何这里还有豌豆这种很常见东西?” “这不是豌豆。”难道看到赵启明感兴趣,李大人热情的介绍说:“这是绿豆,开出来的花是很好看,只是现在过了季节,便只剩下成熟的绿豆,等过些日子就可以采集种子,作为明年种植之用。” “绿豆?”赵启明重新打量着株植物,很快发现这还真有可能不是豌豆。 从豆荚来看,豌豆是比较扁平的,这株植物的豆荚更加狭长。 他想剥开豆荚,看里面的种子,到底是绿豆还是豌豆,但是又担心让李大人心痛,所以停下动作,笑着朝李大人请示道:“能不能让我打开看看里面的种子?” 李大人也是觉得赵启明真的感兴趣,觉得这绿豆可能让赵启明满意,然后就能换回西瓜的种子,所以赶紧说:“不妨事,这绿豆多得是,并不珍贵,小侯爷可以采下来看。” 赵启明点头,然后吧豆荚采了下来。 打开看过之后,他终于明白了绿豆和豌豆和完区别。 所谓绿豆,就是“蒙牛绿色好心情”的那种绿豆,至于豌豆,就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那种豌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绿豆可以做成绿豆粥,在天气热的时候煮来吃那是真的解暑,甚至还可以在中暑的当成药膳来吃。至于豌豆,就仍然只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豌豆。 这让他对绿豆产生了兴趣,也想道自己在长安生活了这么久,的确从来没有吃过绿豆粥。可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常见的作物,原以为应该就是中国的本地作物才是,没想到这在公元前也算是奇花异草。 他朝李大人问:“这绿豆是从何处来的?” “南洋。”李大人这次回答的很准确:“传入中原的时间已经难以考证,想来应该是南洋的渔船带来的,扶荔宫中已经种植很多年了,现在有大量的种子库存。” 赵启明点头,看来他说的没错,很多在后世常见的作物,在古代都还没有大规模种植,基本都作为观花植物来栽培,并没有成为食材,这在他看来实在是种浪费。 说起来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先是看到了印度的彼岸花,然后得知绿豆的原产地是东南亚,看来史书上很多的记载都不准确,其实中国和周围国家民间的交往,要比官方记载的时间要造的做。 不过抛开历史不说,赵启明的确对绿豆很感兴趣。 正如没有西瓜的夏天是不完美的夏天,没有绿豆粥的中暑也是悲惨的中暑。 他希望天气热没胃口吃饭的时候能喝上绿豆粥,更希望能用侯府地窖里的藏冰,做出蒙牛绿色好心情雪糕,让静安公主吃完之后,称赞他的手艺,然后和他睡觉。 想到这里,他朝李大人说说:“这些绿豆让我采些如何?” “军侯大人相中了绿豆?”李大人高兴坏了。 “当然不是。“赵启明笑了:“只是拿回去品尝罢了。” 听到这话,李大人明显有些失望:“这附近的绿豆很多,军侯大人采便是。” 赵启明也不客气,直接开始动手,很快手上就装满了绿豆夹,然后站起身来。 “前面还有其他的花草。”李大人以为赵启明采完了,便想继续往前。 可赵启明却笑着说:“这可不够吃,我再采些,李大人稍等。” 说完这话,他把衣服兜了起来,然后重新蹲下来,风卷残云般采集豆荚。 李大人表情诡异,他怀疑赵启明这是在收集种子,不然为何要采这么多。 但他有言在先,赵启明只要得到他的同意,就可以任意的品尝。赵启明也的确声称自己是品尝的,所以就算怀疑赵启明是在采集种子,他也无话可说,还是表情有些无奈。 司马相如也忍不住苦笑。 他原以为和赵启明来上林苑是来游玩的,两人一个是辞赋家,一个是大诗人,同游上林苑势必成为佳话,要是还能写下诗词,那绝对能流芳千古,可谁知道赵启明根本不是来游玩的,就像是来扫荡,折了荔枝不算还要采人家的豆荚。 实际上赵启明也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他的确想要绿豆的种子,但这绿豆还不能算真正的经济作物,用西瓜换绿豆他肯定是不划算的,所以只能靠耍赖,以品尝为名采集种子,然后拿去让太平寨种植。 “马上就好。”他怕李大人着急,兜着衣服手采集的时候手忙脚乱。 司马相如有点看不下去,便也蹲了下来,朝他说:“我来帮军侯大人吧。” “那就谢先生了。” 就这样,辞赋家开始齐动手,合伙搜刮李大人。 李大人已经确定了,赵启明就是在耍赖。 但他没办法说赵启明耍赖,再加上时间不早,他还想赵启明找到愿意交换的植物,怕再耽误下去时间不够了,所以强颜欢笑的朝赵启明建议道:“军侯大人要是不方便拿,在下让人取篮子过来。” “这多不好。”赵启明有点惭愧,然后认真的说:“不过李大人一定要拿,那就拿大点的。” “……” 第六百零七章甘蔗 赵启明为了能在以后能吃的上绿豆粥,本想把这里的绿豆种子全部采走,然后在太平寨进行大规模的种植。但是李大人比较实在,当真让人取了篮子过来,赵启明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赶尽杀绝。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留下还没有成熟的那些绿豆,为李大人延续香火。 夏天是绿豆成熟的季节,藏在黑色豆荚里的绿豆可以食用,也可以保存起来作为种子。赵启明的目的是在太平寨进行种植,理应把豆荚去除,只带走种子即可。但是为了更好的保存,他直接把豆荚采下来,直到篮子已经装满,才朝李大人说:“好了,我们继续参观吧。” 李大人看着角落中那些惊恐发抖的绿豆苗,多少有些心疼。但是想到赵启明能给他带来西瓜,也只能继续强颜欢笑,还主动朝赵启明说:“军侯大人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再采些。” 赵启明觉得李大人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他也很想对那最后的绿豆苗下手,但是看到李大人的表情,明显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为了老人家的身体考虑,他客气的说道:“已经够吃了,不用再采,李大人就别客气了。” 李大人表示根本不想客气,所以听到赵启明的话立刻如释重负,然后热情的朝赵启明道:“既然如此,那军侯大人还请随在下继续往前,这花园深处还有很多珍惜品种。” 扶荔宫的面积很大,与其说是汉武帝的花园,不如说是国家级的植物园。 赵启明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后世常见的花卉,比如洛阳的牡丹,还有云南的杜鹃。在李大人的照料下,这些花卉充满了生机,正赶上开放的季节,繁花似锦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赵启明不认识的珍贵品种。比如最让李大人引以为傲的几种兰花。为了介绍这些兰花,李大人突然变得博学起来,还引经据典,讲述这些兰花的特殊。 连司马相如也忍不住驻足欣赏,聆听着李大人的介绍,不时还要称赞几句。可惜在赵启明看来,这些所谓的珍惜品种,和其他的兰花并无区别。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兰花再好看也不能吃。作为美食爱好者,他很难理解这些兰花的宝贵之处。 “军侯大人不喜欢?“李大人发现了赵启明的意兴阑珊,有些激动的讲述这些兰花是如何的珍贵,如同商场里的导购小姐:“这株独花兰来自岭南,相传是生长的背阴的悬崖峭壁之下,堪称绝品。” 赵启明东张西望,等李大人说完才转过头说:“那还真是很珍贵。” 李大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但还是不遗余力,拿出了金牌卖家的热情,朝赵启明说道:“此花每年夏季开放,只结出孤花一朵,正如军侯大国士无双,要让在下来说,天底下再没有其他的花卉,和军侯大人如此相配。” 赵启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就好像导购小姐对着你服务了半天,你要是不买点东西就会觉得对不起人家。他决定给这株兰花一次机会,所以试探着朝李大人问:“这花,能吃不?” “……” 李大人放弃了推销。 在他看来,如此珍贵的兰花都无法让赵启明满意,那么接其他的所谓奇花异草,应该也难入赵启明法眼。他多少有些失望,在接下来对其他花草的介绍中逐渐失去了热情,只剩下了例行公事般的无精打采。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赵启明停下了脚步,发现在不远处的地方,有片芦苇。按照他的判断,扶荔宫中不可能有芦苇这种常见的东西,所以他马上朝李大人问:“那里种的是何物?” 李大人看了眼过去,然后无精打采道:“那不是芦苇,是甘蔗。” “甘蔗?”赵启明马上想到了甘蔗的甜美,所以径直的走了过去,仔细观察。 果然,这的确不是芦苇。 甘蔗基本上都是黑色的,但那是成熟之后的颜色。在生长的时期基本都是绿色,加上外形特征的确很芦苇很像,所以赵启明才会混淆,近距离的辨认之后他才确定,这真的是甘蔗。 有了这个发现,他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 “军侯大人对甘蔗感兴趣?”李大人有些不理解赵启明的飘忽不定的选择标准,但是难得有赵启明感兴趣的奇花异草,所以也重新升起了希望,走到赵启明的身边介绍说:“这也是南洋传过来的,但只在南方等地有种植,比如闽越和南越,以及南洋诸地。此甘蔗能耐酷暑,很是喜阳,每年秋天成熟时将其斩断,便可食用其浆汁。” “李大人说的是蔗汁吧?”司马相如也走了过来,感兴趣的看着面前的甘蔗说:“楚国有食用蔗汁的传统,据说每年都会从南越购入大量的甘蔗,当地的富贵人家喜爱食用甘蔗汁,尤其是用甘蔗汁淋在烹煮好的食物上,作为调味之用。” “还能用甘蔗汁解酒,近些年北方有这样的说法,关中的确尤甚。”李大人见赵启明和司马相如都感兴趣,赶紧热情的介绍:“这甘蔗榨汁味道甜美,与蜂蜜无异,比‘饴糖’风味更佳,军侯大人肯定会喜欢。” 司马相如和李大人的话,刚好说到了点子上。 赵启明之所以对甘蔗感兴趣,不是为了吃甘蔗,而是想到了蔗糖。 李大人所说的“饴糖”,其实就是麦芽糖所熬制成的糖浆。饴糖是这个年代最主要的糖分摄取来源,细柳经常吃的“麦芽糖”也是同样的东西。在赵启明看来,这种糖的味道比较淡,所以他平时需要用糖的时候,基本都是用蜂蜜来替代。 在他以前生活的年代,最佳的糖类是白砂糖,就是以甘蔗为原料提炼的蔗糖。按照李大人和司马相如的说法,这个年代已经发现了蔗糖,甚至还在南方成为调味品,在北方也成为了解酒的良药,但是还没有真正做到普及,不然细柳也不会整天就知道吃着麦芽糖。除此之外,甘蔗作为原材料,还更没有熬制冷却成固态的砂糖,恐怕最主要的原因,是长江以北不适合种植甘蔗。 糖是生活的必需品。在公元前的社会,糖也是珍贵的生活物资,别看细柳平时把麦芽糖当零食吃,其实普通人家很难有机会能吃到糖,这也是关中人噬甜如命的原因。 赵启明还记得吃藕粉的时候,即便是钱管家和胡先生也拼了命的加蜂蜜,赵启明尝过之后被甜的好几天不敢吃藕粉,这都是糖分短缺的体现。 看到了甘蔗,赵启明就想到了糖,紧接着想到了商机,所以他立即朝李大人说:“今天果然是不虚此行,李大人带我看了这么久,最有价值的就是这里的甘蔗了。” 听到这话,李大人惊喜起来,但很快他又有些遗憾的说:“可惜甘蔗现在还没有成熟,移栽的话要等明年,并且就算能移栽成功,军侯大人也需要找专人照顾,不然很难存活。” “我可没说要把甘蔗种在关中。” “不种在关中?”李大人有些不解:“那军侯大人想种在何处?” “李大人觉得这甘蔗适合种在何处?” “那自然是南方。”李大人理所当然的达到:“并且是越往南方越好。” “那我便种在南方。”赵启明笑着道。 李大人仍然不解,旁边的司马相如却想到了关键,试探着问道:“小侯爷打算种植甘蔗,并且还想在南方种植,难道和最近少府所主张的南洋贸易有关?” 赵启明笑着点头,没有详细的解释,只朝李大人说:“这甘蔗不用引种,李大人只需要让我取一根带走,西瓜的种子便可尽快送来。” 听到这话,李大人高兴坏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根本没想到赵启明看上的是甘蔗,能换回西瓜这样的东西,这一根甘蔗算得了什么,马上朝赵启明说:“多些军侯大人,在下这就让人来取。” 说完这话,李大人有些害怕赵启明反悔,等不急叫人过来,干脆亲自动手,挽起长袖去要把那根甘蔗跟折下来,可惜李大人过于激动,一只手脚有些不听使唤,看上去有些狼狈。 无奈之下,赵启明和司马相如只能上前帮忙。 第六百零八章论糖 此次上林苑之行,赵启明收获很大。 他在公元前看到了能够表演杂耍的大象,还收获了可以做成蒙牛绿色心情雪糕的绿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上林苑的奇花异草中,搜寻到了甘蔗这种经济作物。 正如他对李大人所说的那样,他对甘蔗感兴趣的原因不是将其移栽到太平寨,然后进行大规模的种植,而是想到了南方的蔗糖贸易。临走之前带上了一根甘蔗,也是为了让静安公主知道,蔗糖生意的有利可图。 司马相如是汉武帝身边的郎官,消息自然比李大人更为灵通。对于少府最近推行的南洋海运政策有所耳闻,但是赵启明的蔗糖生意和南洋贸易的关系,他知道的并不清楚,所以离开上林苑之后,他多次欲言又止,想请教赵启明却又怕自己不该多问。 最后还是在离开上林苑,在距离长安不远的河边歇脚时,赵启明然后主动说道:“关于甘蔗的种子,先生是不是有些不解的地方?若果真如此,先生只管问便是了。” “惭愧。”司马相如见赵启明并不避讳,便直接说道:“在下的确想不明白,既然南方已经有了甘蔗,为何小侯爷还打算去南方种植?” “我就知道先生要这么问。”赵启明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把手里的银壶递给了司马相如:“其实道理很简单,先生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南方形成了饮用甘蔗汁的习惯,而北方却只拿来作为解酒之物?” 司马相接过银壶却没有打开饮用,坐在石头上如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想来是因为南越适合种植甘蔗,富庶的楚国可以轻松获取,所以才会形成饮食习惯,北方距离南越太远,很难获取甘蔗,所谓物以稀为贵,自然无法普及到日常的饮食当中。” “那为何闽越和南越的甘蔗,只能运到楚国,而无法运到中原?” “自然是山高路远,商道阻隔。”司马相如认真的说道:“南越的甘蔗运到楚国已经很是不易,再往北的中原距离南越太远,加上交通不便,自然难以运到中原。” “这就是关键。”赵启明笑着道,现在少府正在修建造船厂,很快就会有去往南洋的商船,到时候南越的甘蔗很容易就能送到中原来,中原也就可以形成使用蔗糖的习惯,食用的人多了自然会增加需求,那么南方就需要更多的土地,来种植更多的甘蔗,填补对蔗糖的需求。”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解之处,所以接着问道:“所谓蔗糖,在下也曾品尝,味道的确要比饴糖更甜美,但中原地区已经有饴糖,可以很方便的获取,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从南方买入蔗糖?” “我先问先生,饴糖的原料是何物?” “是小麦。” “的确,饴糖的原料是小麦。”赵启明点头,然后说:“小麦是最常见的粮食作物,风调雨顺的年月,可以有多余的粮食来制作饴糖,但如果是遇到灾年,或是战乱的时候,粮食供应本就不足,又何来小麦提炼饴糖?”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沉默了。 “现在汉军正在和匈奴作战,谁也无法保证战争何时结束。前线所需要的粮食不能断,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也不能受到影响,这粮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赵启明意味深长的说道:“少府推行对南洋的海运,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获取南方的粮食,为长久的战争做好充足的准备。” “是在下浅薄了。”司马相如感慨的说道:“在下原以为少府推行海运,只是想展开贸易,为国库赚取更多的钱粮,没想到这贸易的背后,还有这等事关国家安定的隐情。” 赵启明笑着道:“饴糖的产量不会真的影响到粮食的供应,我这么说是想告诉先生,如果能从别处获取到蔗糖,为国内省下制作饴糖的粮食,朝廷肯定是愿意支持的,这也是南方蔗糖肯定能胜过本地饴糖的最主要原因。” “军侯大人言之有理。”司马相如沉思起来:“如此说来,军侯大人的计划,应该是先利用海运将南方的蔗糖带到中原,形成大规模的海上贸易,然后让南方更多的种植甘蔗,直到取代本地的饴糖?” “除了中原本地,还有北方诸部。”赵启明拿出了那根甘蔗枝,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包括鲜卑和乌桓在内,都是渔猎民族,根本就没有粮食的出产,连饴糖这种东西都没有,糖份的获取主要来自羊奶,蔗糖在那些部落之中,自然很是珍贵,到时候用这些糖换来他们的金银,再拿去南洋买入更多的粮食,如此便能形成良好的循环,通过商业来保证本朝的粮食储备。” 听到这里,司马相如若有所思,然后敬佩的说道:“朝中文臣谈论国事,多是从时政和军情出发,军侯大人却另辟蹊径,通过蔗糖和贸易谈到了粮食储备,成为影响对匈奴作战和国家安定的战略,实在让在下大受启发。”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 其实他对谈论国事毫无兴趣,之所以用这种方式解释,也是为了改变古人对商业的态度。 司马相如是著名的辞赋家,对做生意这种事情肯定有所偏见,不然也不会从上林苑出来之后,就始终欲言又止。 赵启明要直接说蔗糖的贸易很赚钱,司马相如肯定无法接受,但如果说蔗糖的贸易关系到粮食储备和国家安定,那就不同了,绝对会全身心支持。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司马相如相信了他的说法,并且佩服的五体投地。 “先生客气了。”肯定赵启明站了起来,伸展自己的身体:“其实说到底这也只是生意,如果少府的计划进行的不错,我们不光能有取代饴糖的蔗糖,充足的粮食储备,还能有各种便宜的生活物资,通过海运来运到我朝,到时候国家安定,百姓生活成本降低,才是真正的国富民强。” “军侯大人说的是。”司马相如也站了起来,还朝赵启明行礼:“今日上林苑之行,在下受益良多,这还要多谢军侯大人的指教。” “先生再这么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赵启明看了眼天色,然后朝司马相如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上路吧,最好在天黑之前赶到长安,不然就要走夜路了。” 司马相如点头。 重新上路之前,赵启明想起了那些荔枝,便亲手采了些下来,然后充满深意的朝司马相如说道:“这些荔枝香甜美味,先生也拿些去吧,嫂夫人尝过之后,肯定会很喜欢。” 司马相如平时没少和赵启明交流讨老婆欢心的经验,之前赵启明给他的文玩印章就的确达到了很好的效果,所以听到这话,他心领神会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第六百零九章吃不起的荔枝 当赵启明回到东乡亭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本来想立刻拿着甘蔗荔枝去找静安公主的外宅,告诉少府的首席执行官,有关蔗糖的生意是很有搞头的。但是想到今天已经太晚,静安公主可能已经休息,便只能作罢。 他带着甘蔗枝和绿豆,当然还有荔枝出现在侯府门外。 门房老大爷看到他回来,立刻上去帮忙拿东西,还让人去通知了钱管家和厨房。等钱管家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厨房特意为赵启明留着的晚饭也跟着端了上来。 赵启明没吃晚饭,所以脸也没洗就吃了起来。 在此同时,他也没忘记告诉钱管家他今天的收获。 “绿豆?”钱管家瞧着赵启明带回啦的包裹,捋着胡须道:“听说过这东西,有人当成粮食来吃,尤其是饥荒的年月,能救人性命。只是可惜这绿豆产量不高,种起来恐怕不划算。” “本来也没绿豆当粮食,只是夏天的时候吃比较解暑。”赵启明狼吞虎咽,不在意的说:“反正种子就这么点,让太平寨随便找快地,种出来侯府自己吃也是可以的。” 钱管家点头,接受了赵启明的说法。 “还有南方水果。”赵启明吃着饭说:“我放在外面了,等会让金老带进来。” “小侯爷说的是这东西吧?”门房大爷挑着灯笼出现在前院里,手里还拿着跟荔枝树枝,边打量边到正厅里说:“这红果子倒是讨喜,就是看着有点硬,怕是吃起来不方便。” “好吃就行。”赵启明示意让金老把荔枝拿进来。 说话的时候,细柳也听说赵启明回来,开心的跑到了前院,打算伺候赵启明吃饭。谁知道钱管家和金老也在,刚好秦文巡夜路过前院,也好奇的过来打量,让细柳好半天才挤到赵启明的后面,也忍不住伸着脖子张望。 “还真没看出来,这红果子居然是上林苑里的东西。”金老听说了这荔枝的来路,有点不相信,抬头来朝赵启明确认到:“这当真是小侯爷从皇上园子里采的?” “当然。”赵启明继续吃饭,风轻云淡的说道:“不是我吹牛,我的面子就是这么大,陛下的园子都能随便进。别看那上林苑戒备森严,你们猜我进去的时候怎么着?” “怎么着。”金老和秦文不知不觉被赵启明的描述所吸引,想知道下文。 “根本就没有人拦我,看到我就直接放行,这也就是我东乡侯,换了别人可没这个待遇。”赵启明煞有其事的胡说八道:“不仅没有人拦我,还让我去看大象,你们可知道大象哪来的?” “大象?”秦文眼睛亮了起来:“可是那南方来的祥瑞之兽?” “大象怎么会是祥瑞之兽,那顶多能算是体重超标之兽。”赵启明纠正道,然后风轻云淡的说道:“反正我就去看大象了,除了看大象还采了荔枝,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果子。” “难道小侯爷明目张胆的从上林苑里拿东西,也没人拦?”秦文简直不敢相信赵启明如今已经猖狂到了这种地步:“上林苑是陛下的园子,那里种的东西也应该是陛下的私产吧?” “当然没人拦,谁敢拦我那是不要命了。”赵启明摇头晃脑,刚好已经吃完了饭,所以擦着嘴手:“反正我就是这么大的面子,这荔枝就这么拿出来了,让大家都尝个鲜。” 听到这话,秦文和金老已经迫不及待,但钱管家的咳嗽声制止了他们。 “不是老臣多言,只是这上林苑里的东西,乃是陛下的私产,可不能随便往外拿。”钱管家捋着胡须,开始训话:“如果东窗事发,陛下追查起来,东乡侯府难道要因此蒙羞?” “钱管家说的是。”赵启明知道老头的脾气,就是喜欢教训人,所以在钱管家说的时候,亲手剥了颗荔枝,然后递给钱管家说:“以后我肯定注意,绝对不从上林苑带东西,这次就算了吧。” “还望小侯爷注意。”钱管家认真的说完,然后谢过了赵启明的赏赐,接过荔枝先打量着,然后在秦文的注视下品尝,很快就忍不住满脸惊奇:“这荔枝竟然能如此清香,实在让人好生意外。” 赵启明当场就笑了,朝钱管家说:“味道不错吧,这可是南方来的。” “难怪我从没吃过。”钱管家品尝着荔枝,然后把里面的果核吐在手心,满意的说道:“如此美味的南方水果,太平寨也应该有,这些种子保存下来,来年让太平寨试种。” “钱管家说的是。”赵启明没有告诉钱管家,荔枝这东西在北方是种不出来的,现在也没机会解释这些,看到秦文都已经望眼欲穿了,便笑着道:“也别看着了,都吃吧。” 听到这话,秦文忍不住要去拿。 但是想到了旁边还有长辈,所以就让金老先拿,然后才抓了颗荔枝。 赵启明已经展示过剥皮的方法了,秦文学的也很快,很快就把暗红色的果皮去掉,露出了里面灵通剔透的果肉。可他素来是粗野之人,根本没心思大量,直接就放进了嘴里,然后竖起大拇指道:“味道酸甜还是其次,主要是那股异香,真是沁人心脾。” 赵启明满意的点头。 秦文跟着他的时间长了,也学走了他贪吃的毛病,现在说起食物来有点美食家的驾驶。可惜粗野之人改不掉狼吞虎咽的毛病,不会欣赏荔枝本身的美感,注定无法成为合格的美食家。 细柳显然也无法成为美食家,因为她每次都要先伺候赵启明,然后自己才吃。 “你自己也吃。”赵启明吃了细柳伸到他嘴里的荔枝果肉,然后又拿了几颗荔枝给细柳:“上林苑总共就几棵树,每年的产量都有限,我也只能带回来这么几颗,再不吃可就没有了。” “奴婢不喜欢吃荔枝。”细柳看着桌子上的荔枝,明显很想品尝,但她还是剥好了皮,然后把果肉塞进赵启明的嘴里:“小侯爷吃就是了。” “都没吃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赵启明识破了细柳的谎话,豪迈的说道:“让你吃就吃,我们侯府这么大的家业,又不是吃不起,让来让去的,那是贫家小户过日子。” 细柳看着手里的荔枝,又看着赵启明,然后不解的说:“小侯爷刚说这荔枝只有上林苑有,并且这次就带回来了这么几颗,还说吃完了就没有了,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好像的确是吃不起。” 细柳点头,然后认真的剥好手中的那颗荔枝。 可正当他要喂给赵启明的时候,赵启明抢先出手,抢过了细柳手里的荔枝,然后强行塞进了细柳的嘴里。可怜细柳脸都红了,很害羞赵启明喂他吃东西,但是真的当细柳到了嘴里,那股异香马上充满了口鼻,让细柳也忍不住惊呼:“真的很香呢。” “是吧?”赵启明又拿了颗荔枝给细柳:“接着吃。” 细柳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赵启明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拿起荔枝,开始认真的剥,然后享受的放进自己的嘴里,享受着连汉武帝都很少有机会能吃到的荔枝。 看着她享受的样子,赵启明感觉很是欣慰。 侯府虽然有的是钱,但也有贫家小户过日子的温馨,这也正是让喜欢的地方。 第六百一十章祸国殃民 说起荔枝这种水果,就必须说起历史上的杨贵妃。 相传在唐玄宗时期,宠妃杨玉环尝过了荔枝之后,立即喜欢上了这种南方水果,甚至达到了为了荔枝茶饭不思的地步。可当时的荔枝产地距离长安足有千里,交通很是不便。 为了让杨贵妃吃上新鲜的荔枝,唐玄宗差人快马加鞭,从南方采集荔枝,然后日夜不停的运往长安。晚唐诗人杜牧在谈起这这件事,写下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诗句。 由此可见,在疼老婆这方面,唐玄宗无疑是我辈之楷模。 毕竟后宫千里三千,唐玄宗只跟杨玉环这一个美女睡觉,甚至为了讨好自己的老婆,连家国天下都能不要,对心爱之人能如此宠溺,实在是万世之表率。 每当说起这位奇男子,赵启明都觉得在疼老婆的方面,自己该向唐玄宗学习。 “夫君可不能跟着学。”静安公主吃着荔枝,看着书说:“堂堂一国之君,为了区区宠妃,竟如此劳民伤财,这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何区别。那杨贵妃也是红颜祸水,后宫中要是有这样的妃子,就应该立即杖毙。” 正剥着荔枝的赵启明停下动作,平静的看着静安公主,他觉得这婆娘有毛病。 然而静安公主没发现他的不满,还接着说道:“那国君沉迷于美色而不可自拔,弃祖宗国法于不顾,既不曾以身作则,也没有为臣民做表率,这样的国君下场肯定好不了。” “人家的下场跟你有何关系。”赵启明把荔枝扔到了桌上,然后朝静安公主说道:“家国天下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个妇道人家只管吃荔枝就是了,哪那么多话。” 静安公主这才看向赵启明,然后笑着道:“夫君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说到那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妾身便一时口快,没有针对夫君的意思,还请夫君莫怪。” “我这是在讲关于荔枝的奇闻轶事,你听着故事品尝荔枝就行了,没让你发表看法。”赵启明觉得以后不能再跟静安公主讲浪费的爱情故事了,之前说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就是个例子,意气风发的流浪画家杰克被静安公主说成了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他本来应该吸取教训,这次说到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简直就是失策:“就说这荔枝味道怎么样吧。” 静安公主笑着道:“既是夫君亲自送来的,自然是美味。”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重新拿起荔枝,剥完了皮之后把晶莹剔透的果子放在盘子里,然后擦着手说:“这是最后的几颗了,就算上林苑是你家的,再想吃荔枝要等明年。”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道:“荔枝是吃完了,接下来夫君该拿甘蔗出来了吧?” “甘蔗。”赵启明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甘蔗。” “何止是妾身知道,满朝文武都知道。”静安公主拿起毛巾擦手,然后饶有兴趣的问:“去上林苑的时候,司马先生和夫君同行,还听夫君谈论过蔗糖,对吧?” “难道是司马相如说出去的?” 静安公主笑着道:“司马先生把夫君所说的话都写了下来,以《糖论》上书陛下,陛下看完之后很是欣慰,还拿出来读给身边的大臣来听,说是要让群臣学习东乡侯,尤其是在制定国策时不用引经据典,作长篇大论,要从国家的实际需求出发,制定良策。” 制定国策的事情赵启明真不关心。 这就像当初告诉司马相如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的其实是从国家战略层面,来解释南洋的海运,改变以往重农轻商的态度,可他没想到司马相如居然把这些话说给汉武帝了。 “看来以后要离这家伙远点才行。”赵启明有点无奈,他最近表现得很低调,让外界对他逐渐失去兴趣,这司马相如做糖论也就罢了,还说那些所谓的国策是出自他手,这就再次把他暴露在汉武帝的视线中,这自然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 “司马先生也是好意,夫君可不难错怪人家。”静安公主笑着说:“何况司马先生作出糖论之后,少府的南洋海运已经取得了陛下的支持,虽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但的确已经改变了态度。”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有点意外:“那也就是说,陛下支持南洋海运的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前线的战事,陛下没精力去管南洋的海运,只说让少府酌情处理。”静安公主笑道:“能如此表态,也基本等于是支持了。” “那太好了。”赵启明站了起来,然后笑着道:“早知是这样,那我就应该亲自找到司马先生,让他写下《糖论》,最后再写下《荔枝论》,都拿过去让陛下看才对。” “夫君又说胡话了。”静安公主埋怨道:“那蔗糖如果真的能从南洋运来,的确能有诸多的好处,既然能取代饴糖节省粮食,又能用蔗糖远销北方部落换取金银财货,又岂能是那荔枝可比的?” “我的意思是多说点好处,陛下就能更支持南洋海运了。“赵启明重新坐下,心情很是不错,便忍不住打趣道:“要是陛下也有喜欢吃荔枝的妃子,那不是也能成为千古佳话。” “夫君可别再说那故事,不然妾身以后都不爱吃荔枝了。”静安公主拿起盘子里最后的那几颗荔枝:“都说自古红颜祸水,想不到这水果也能祸国殃民,妾身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祸国殃民的东西还没吃完,我们要抓紧点。” 说完这话,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把最后的那几颗荔枝也给吃了。 直到这个时候,静安公主才重新躺了下去,在软榻上支着头,朝赵启明道:“荔枝也吃完了,夫君现在应该说蔗糖的事情了吧,妾身还等着听夫君的《糖论》来着。” “《糖论》司马相如都已经上书了,还用我来说?” “上书只说了理论,没说实行。”静安公主笑着道:“起码妾身还没看到甘蔗。” “那好说,你等着吧。”赵启明说完跑出了书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跟甘蔗枝,只是甘蔗本就没有成熟,经过一夜相比起昨天要萎靡了许多,但这不影响他充满希望,朝静安公主道:“这就是甘蔗,我们今后开发南方,甚至是整个南洋希望。” “这就是甘蔗?”静安公主表示很感兴趣,然后让赵启明那近点给她看。 第六百一十一章要吃童男童女的妖怪 生活在关中的静安公主初次见到甘蔗这种南方植物,本来应该感到很是新奇才对。可惜赵启明所拿的甘蔗枝卖相实在差了点,所以静安公主拿在手里打量了很久,最终还是道:“没发现有何特殊之处,看上去和芦苇没有区别,蔗糖当真是以此为原料提炼出来的?” “你吃过蔗糖?” 静安公主继续打量着手里的甘蔗枝,然后说:”公主府有楚国来的庖厨,做甜品的时候喜欢用来调味,我觉得味道不错就找来庖厨询问,才知是南方来的蔗汁。” 赵启明想起了司马相如说过,楚国有这样的饮食习惯,没想到原来长安也有。 不过听静安公主的意思,这种使用蔗汁的习惯应该还没有流传出来,不然也不会只有楚国的厨师才会做。他解释道:“你说的甘蔗枝就是从这株植物中提炼出来的,只不过现在的甘蔗还没到成熟的季节,等到秋天之后才会真正变得饱满多汁。” 静安公主点头,算是相信赵启明的说法。当然她也有自己的渠道,来证实甘蔗和蔗糖的关系,所以她在这个话题过多的纠缠,放下了甘蔗枝,然后朝赵启明问道:“那夫君的意思是,只需要通过海运,从南方甚至南洋收购甘蔗,带回中原,即可生产处大量的蔗糖?” “运甘蔗回来就太不划算了。”赵启明解释说:“要节省成本,最好的做法是直接在南方建设糖厂,这样的话当地的甘蔗就能加工出来,我们只需要用海运把成品蔗糖运回来,然后在港口转运到各地即可。”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若有所思起来:“那路上的损耗如何,我听公主府的庖厨说过,蔗汁存在挥发的情况,难以长时间保存。航运途中如果出现挥发,对生意会有多大影响?” “挥发?”赵启明起初不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思,大笑道:“哈哈,你误会了,加工出来的成品蔗糖,是像食用盐那样的颗粒,不存在挥发的可能性,当然是能够长时间保存的。” “还有这等事?” “当然。”赵启明解释说:“你吃到的甘蔗汁和蔗糖是不同的,虽然都是用甘蔗作为原材料,但在工艺前者只是简单的处理,后者牵扯到真正的加工,才能得到真正的蔗糖。” 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道:“那南洋是否有这种工艺?” “那我就不清楚了,估计就算有也比较低级。”赵启明不在意的说:”不过这并不是复杂的工艺就算南洋没有这种工艺,只要能建造糖厂,我也能想办法把工艺找出来,这方面你可以放心。“ 听完这话,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很久没说话,眼神逐渐有些怀疑。 赵启明都被看的发毛了,有点心虚道:“跟你说正事呢,你老看着我干吗?” 静安公主还是打量着赵启明:“认识夫君的时间长了,妾身也经常会想,夫君就好像无所不能,就算是再少有人知的东西,夫君都能说上几句,这些学问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松了口气:“你是好奇我怎么知道制糖工艺的吧?” “夫君自小在关中长大,妾身也没听说夫君去过南方。”静安公主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为何这生长在南方的甘蔗,夫君能如此熟悉,还能通晓制糖的方法?” 对于类似的疑问,赵启明在过去已经找了很多的理由。最开始他说自己的仙人的弟子,后来他又说自己是古书是看来的,这些显然都骗不过静安公主,这次他索性也懒得再找理由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朝静安公主道:“你就当我是妖怪吧,反正我就是知道,就是,明白的了吗?”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明显是不知道就是的梗,无奈之下,也终于收起了怀疑的目光,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笑着道:“只要能为国家富强献策,便要唯才是举,即便夫君当真是来路不明的妖怪,妾身也认了。” “你有这个觉悟,本侯爷很欣慰。”赵启明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然后说道:“我看现在天色不早了,还请你回避,等会我要变身,去村子里抓童男童女,带去山洞吃肉喝血。” “那夫君可要走远点,去抓你东乡亭的童男去。”静安公主笑着说:“我这二郎庄子不如东乡亭兴旺,村子里的劳力本来就不够用,要是把童男都抓走了,以后可就没人种地了。” “那行。”赵启明很给面子的说:“那我就不祸害你这村子了。” “多谢夫君开恩。”静安公主调整好了姿势,然后接着道:“说到劳力。既然制糖的工艺夫君是知道的,那么建设糖厂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妾身有些担心,夫君曾经说过南洋人少,粮食产量都有所不足,如今又要种植蔗糖的原料,难道真要往南洋移民?” “其实都不用你刻意的移民。”静安公主说过移民的事情,当时赵启明没当回事,现在如果还要大规模的获取蔗糖原料,那就是必然的举措了:“南洋有粮食这是肯定的,去年我们推波助澜,让南越的木材也成为好东西,现在再加上蔗糖,以后的商业往来频繁,自然有人愿意去南洋发财,不要你去号召他们也会去。”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果真如此,也能压得住当地的乱民,到时候整个南洋都是我天朝子民,这粮食和蔗糖的获取,便也能紧握在手里,不会被那些乱民染指。” “我们还是文明点好。”赵启明无奈道:“虽然这的确是在发展殖民地,但是尽量不要说得那么露骨,要知道现在长安城还有西域的使节在,要让他们知道了,以为我们要把西域发展成殖民地,没准立即就被吓跑了。” “西域诸国早已存在。”静安公主不在意的说道:“南洋却是无主之地。” “我怎么听你这话,有点先到先得的意思。”赵启明怀疑的说道。 静安公主笑而不语。 赵启明知道自己的猜测肯定是没错了。想到他没办法改变静安公主对东南亚民族的看法,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说道:“不管是占山为王也好,发展海上贸易也罢,前提是海运能够展开,这就牵扯到了海船的事情。” 他今天来找静安公主,除了给静安公主品尝荔枝,再加上蔗糖的事情之外,还想说参与南洋海运的事情,所以他恰到好处的把话题引到了这里,让静安公主告诉他造船的进度。 “海船自然是最重要的。”静安公主说到这里,若有所思起来。 这让赵启明有点奇怪:“少府应该都到了江都了吧,难道进展的不顺利?”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表情变得玩味起来:“的确已经有人去江都了,但选址的事情还没消息,我现在考虑的,是除了船厂选址以外,更急需解决的麻烦事情。” 赵启明不解的看着静安公主的表情:”可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遇到了麻烦。” “夫君是想参与南洋海运吧?”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 第六百一十二章稳赚不赔 赵启明没想到静安公主识破了他的想法。 但他今天来找静安公主,本就是要商量参与南洋海运的事,既然静安公主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反正我有的是钱,拿出来支持你也是应该的。” “只是为了支持妾身?”静安公主表情玩味。 “当然。”赵启明理直气壮的说:“都说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个有钱的老男人,你是成功的女人这毋庸置疑,但我也愿意成为你背后的那个有钱的老男人。” “夫君这话说的漂亮。”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妾身也权当是夫君拿钱出来,是为了支持妾身。既是好意,当然没有回绝的道理。那么此时就这么说定了把。” “这就定了?”赵启明始料未及。他完全没想到静安公主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这让他觉得有些反常,便怀疑的看着静安公主道:“我怎么觉得,你该不会是想坑我吧?” “夫君这话是何意?”静安公主不解:“妾身何时坑过夫君?” “真不是坑我?”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那难道是少府没钱了?” 听了这话,静安公主笑道:“少府自然是有钱的,只是现在前线战事才刚开始,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钱粮,谁也不知道何时能结束。少府在这个紧要关头,拿出大笔资金去投资南洋的生意,就算有陛下的支持,恐怕也会招来群臣的反对。” “所以少府的确是拿不出钱了。”赵启明若有所思的坐在静安公主的身边,然后抬起自己的大腿示意静安公主给他按摩:“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应该是你的天使投资人。” “天使投资人?”赵启明没理会赵启明的大腿。 “就是大学生想创业,有不错的资源,但是没有资金支持,所以只能寻求有钱老男人的支持。”赵启明把腿直接放在了静安公主的怀里:“作为有钱的老男人,我现在腿有点酸,你觉得自己应该怎么做?” 静安公主丝毫没有寻求投资的姿态,面对天使投资人的时候居然没有低声下气,无视了赵启明放在他怀里的腿,还笑着说道:“夫君可能误会了,少府推行南洋海运可不用求着谁,长安城中很多的权贵都很感兴趣,就算没有东乡侯府,也有的是资金支持少府。” “权贵?” “夫君当真以为,长安城里只有东乡侯府在做生意。”静安公主笑道:“如果只有陛下所赏赐的食邑,再无其他的进项,那些权贵拿来的钟鸣鼎食和妻妾成群?” 赵启明还真以为偷着做生意的只有东乡侯府,没想到这居然是普遍现象。这让他有些好奇:“你是说有很多的权贵参与那这次的南洋海运?那现在都有那些人加入?” 静静安公主晃着扇子说:“就说夫君知道的吧。魏其候府和颍川侯府都有参与,现在基本已经谈妥,过些日子就能拿钱出来,他们也是最早支持南洋海运的权贵。” “魏其候和颍川侯也参与了?” “魏其候和颍川侯可能不知情,这些投资都是他们扶持的商号参与的。”静安公主说到这里,饶有兴趣的说道:“就像夫君的那位远房亲戚李老板,长安城中除了流金阁之外,也有其他权贵的产业在经营。”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种跻身权贵阶层,大家共同进退的感觉。 要知道,不管是魏其候府还是颍川侯府,都在朝中拥有话语权。有这些所谓股东的支持,南洋海运肯定能顺利进行,大家都能赚得到钱,甚至就算真的出了乱子,也有魏其候府和颍川侯在前面顶着,都轮不到东乡侯府出面,这对赵启明来说自然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参与南洋贸易的想法。 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答应的太快会显得不够矜持,所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即便如此,那我也是大股东。作为股东我想知道和少府的合作是以哪种方式进行,你先把想法说出来让我听,然后我再考虑投资的事情。” “夫君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静安公主知道赵启明在装蒜,所以很配合的说道:“其实其他的股东拿出来的钱基本也够,东乡侯府即便不参与也无伤大雅,妾身也不想夫君为难。” “不为难。”赵启明赶紧放低姿态:“其实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静安公主没说话,看了眼赵启明放在她怀里的腿。 赵启明很识趣,赶紧把自己的腿拿开,然后还殷勤的给静安公主按摩:“很久没有给你马杀鸡了,我的手艺日渐生疏,实在是对不住。但是说到南洋海运,既然是大家合伙的生意,总该有个计划吧,我们这些股东要怎么和少府合作?” 静安公主很满意赵启明的服务,眯着眼睛说:“从现在的情况来说,股东负责造船就是了,拿出多少钱到时候都有相应的粉红,至于码头方面股东不管,这是少府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少府出钱建码头,我们这些股东负责造船?”赵启明有点不理解:“那船队方面怎么办,商队谁来组建,有了码头和商船之后,如果没有商队去南洋做生意,我们怎么赚钱?” “商队可跟少府没关系。”静安公主笑着说:“少府建了码头,商船和货物不管是进出还是停泊,都要拿钱给码头,这就是少府的进项。至于商队,少府可不会去组织。” 听到这里,赵启明终于明白了。 原来静安公主这是习惯了当地主婆,把地主和租户的模式转移到了海洋贸易中,赚的是低价和租金。所谓的来往进出和停泊的船只都要给钱,还真有点“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栽,要想此处过,留下买路财”的意思。 事实上这生意也只有少府能做。要是换了其他人,还真没权利在汉朝的土地上,修建出商业码头。这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叫做垄断经营,有的时候也叫“国有企业”。 理所当然的,利用码头收钱的生意属于少府,其他股东肯定是别想参与。 “那其他股东怎么赚钱?”赵启明说完,看到静安公主理所当然的表情,很快就意识到,股东也可以采用相同的方式赚钱:“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股东可以把手上的海船出租给那些商号,然后跟他们收钱?” “这叫抽成。”静安公主纠正了赵启明的说法:“建造船厂需要用钱,海船也需要日常维护,这些都是你们股东负责,至于商船出航,去南洋做生意,你们只要把船租给他们,他们赚钱之后给你们分成,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们股东管了。” 静安公主说到了重点,这让赵启明都有点佩服她了。 股东只管造船,其他的都可以不管,无论商队赚钱还是亏损,反正租船的钱要给,这就成了几乎没有任何风险。这就像少府经营码头,不管商船的生意进展如何,只要进出码头或者停泊,都要收取费用。不夸张的说,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以后繁荣的海上贸易,每艘进出码头的海船都要给东乡侯府拿钱,赵启明就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抽筋,甚至还产生了点钞的冲动。当然这种赚钱的方式不可能让侯府暴富,但的确是细水长流,关键是稳赚不赔,没有任何的风险,这真是太合赵启明的胃口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朝静安公主道:“这个计划很好,我觉得我不用考虑了。” “这么说夫君是答应了?” “当然。”赵启明很有诚意的表态:“少府何时需要钱,我这就让账房备好。” 第六百一十三章细水长流 “不错的生意。”胡先生在听赵启明说完了投资南洋贸易的事情后,肯定的说道:“少府推行南洋海运的消息,在长安城早有流传。没想到东乡侯府也能参与其中,这的确是难得的机遇,东乡侯府应该参与。” 赵启明对胡先生的支持并不意外。毕竟只要是做过生意的人,都能看到其中的商机。胡先生是侯府的“财政部长”,当然能看出南洋贸易的潜力,表态支持也是情理之中。 “可能先生不知道,无论是少府还是船厂的股东,都不打算组建商队,直接参与南洋的生意。”赵启明比较在意这个问题:“以这种方式参与南洋海运,在先生看来是否过于保守?” 听到这话,胡先生笑道:“去南洋都是大型商船,没有深水码头,根本难以停泊。少府在江都修建码头,位置得天独厚,来往商船必须在此停泊,利用码头就能比任何去往南洋的商队都要赚钱,自然没有必要组建船队其余股东参与造船。” 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 “至于包括东乡侯府在内的股东。”胡先生接着说道:“造船所需要的大笔资金,也不是普通的商号拿得出来的,要想利用商船去南洋做生意,就必须租船,这就是股东的优势。对股东来说,租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不能算是保守。” 坐在旁边的钱管家显然很支持胡先生的观点,此时捋着胡须道:“以侯府如今的家业,就算商船去南洋发了大财,也比不上造纸作坊和瓷器作坊的进项,更别说去南洋做生意还有很多风险。侯府现在不缺赚钱的生意,没有必要富贵险中求,这种细水长流的买卖反而最为妥当。” “少府的情况也是如此。”胡先生点头道:“如今少府的生意已经从长安发展到了各国君,每天的进项即便是东乡侯府也难以相提并论。南洋海运虽是少府的主张,但是以少府现在的情况来说,稳中求进才是良策。这种稳中求进的方式,值得侯府效仿。” 赵启明其实已经确定要投资造船,还和静安公主商量好了要在少府确定了码头的选址以后,谈论更多的合作细节。现在之所以要和胡先生还有钱管家商量,其实只是想告诉侯府的高层,他打算参与南洋海运的投资。 可是听到胡先生和钱管家的分析,让他终于明白,为何少府和长安城的权贵,都选择以保守的方式参与南洋海运。 正如胡先生所说,包括东乡侯在内的权贵,其实都有各自的生意,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赚大钱,去南洋冒险。即便是对南洋海运充满希望的赵启明,也不能否认海上贸易的风险。所谓富贵险中求只适用于那些缺少资本,迫于无奈才选择放手豪赌的商人。 少府有汉武帝这样的背景,可以通过修建码头来赚钱;长安城里的权贵同样可以通过自己的关系,以及雄厚的资金去建造商船,通过租赁商船来盈利。这种方式可能不如亲自组织商船赚钱,但对于船厂的股东来说,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商船来往南洋所赚取的利润,少府和长安城的权贵情愿让给那些商号,只是让出了利润的同时,进行南洋海运的潜在风险,也要全部转移到了那些商号身上。 所以只要南洋海运能够长久的存在,不管是少府还是股东,都能细水长流。以少府和长安城那些权贵股东的情况来说,相比起富贵险中求,细水长流才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情况好的时候,侯府也可以选择合适的时机,利用手上的商船,直接组建船队去南洋,可谓进退自如。”胡先生说到这里,笑着朝赵启明道:“小侯爷可能不知道,去年就有商号利用海船去南越,购买当地的珍贵木材,这些人也是去往南洋的所有的商号中,赚的最多的。” 赵启明有些意外:“先生是说,去年就已经有人进行海运了?” 胡先生点头,解释道:“商船同样是在江都出发,航行至南越,然后再从南越返航,重新返回江都。虽然商船太小,路上还遇到了风浪,损失不小,但彼时的长安城中,黄花梨木已经奇货可居,所以这些商号还是赚了大钱。”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是欣慰。 这正是他当初炒作文玩的目的,通过木材生意引诱商号去海外做生意,然后为了减少成本进行海运,从而带来繁荣的海上贸易。他原本以为多少需要些时间,才能达到最终目的,没想到从刚开始就已经有人通过海运去往南越了。 这对少府推行的南洋海运当然是好消息。 让其他的商号知道海运的好处,自然就会趋之若鹜的投入到海运浪潮当中,这能让修建码头的少府赚钱,也能让参与造船的东乡侯府盈利。更重要的是随着商船频繁的去往南方,以后能带回来大量的蔗糖和粮食,以至于将南洋发展为殖民地,这都已经触手可及。 想到这里,赵启明心情很好,朝胡先生吩咐道:“既然如此,先生最近让帐房准备好钱,我们要尽可能拿出最多的至今,投入到南洋海运中去。” 胡先生笑着点头,然后和钱管家下去了。 赵启明想着造船的事情,没有急着走出客厅。 结果刚好这个时候,灌英那家伙来了。 “启明兄的上林苑之行可真是高调。”没有外人的时候,灌英不跟赵启明客气,直接坐下来,然后笑着说:“带上了司马相如也就罢了,还作了《糖论》,让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知道启明兄去了上林苑,差点让小弟惹上麻烦。”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这里。听灌英说起问:“陛下没有追究此事吧?” “自然是没有的。”灌英喝着茶,若无其事的说道:“要是真的追究起来,陛下就知道启明兄拿了上林苑里的东西,那样的话小弟哪里还能来启明兄府上喝茶?” “那就好。”说到这里,赵启明笑了:“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要知道,他带回来的荔枝除了自己吃,静安公主也品尝过了。 汉武帝总不能追查静安公主吃了上林苑的荔枝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奸诈的笑了。 汉武帝就算能追究赵启明的责任,难道还能去调查自己的亲姐姐? “启明兄为何无故发笑?”灌英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没事。”赵启明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来是要拿西瓜种子的吧,我和李大人已经说好了,最近几天就让人把西瓜种子准备好,然后给上林苑送去,你不用专门过来。” “只给种子可不行。”灌英伸着懒腰说:“李大人已经跟我商量过了,除了拿到种子之外,还要去太平寨学习如何种植,不然就算有了西瓜种子,上林苑也种不出西瓜。” 赵启明点头:“理应如此,那你告诉李大人,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明天就来。”灌英说到这里,若无其事的说道:“刚好明天小弟也来。” “你也来?” “听说太平寨的西瓜要采收了。”灌英的表情不怀好意:“小弟打算来帮忙。” 第六百一十四章吸取教训的匈奴人 灌英和赵启明的关系很好。 尽管除了灌英之外,他还有很多狐朋狗友,比如周福和韩世人等人,以前没事的时候经常和他出去游玩。很多洗浴场所都留下了他们友谊的痕迹。但是随着周福和韩世人等人参军,和赵启明相处的机会变少了。 赵启明和李敢的关系也比较亲近,甚至李敢在前线的时候,也经常给赵启明写家书,可惜李敢和赵启明的更像是老师和学生,至少李敢面对赵启明的时候是很有礼数的,这就让朋友之间的关系不是特别的纯粹。 所以和赵启明关系最为亲近的,就只剩下了灌英。 灌英称赵启明为兄长。 既然是兄长,赵启明遇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灌英理所当然要来帮忙。比如之前赵启明被灌夫抓去马场当差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赵启明要去战场为国捐躯,当时在场的灌英甚至硬着头皮站在他父亲的面前,差点被灌夫给踢飞,这足以说明赵启明在灌英心中的地位。 如今赵启明家里的西瓜要采收了,灌英听说太平寨的劳动力不足,觉得这可能影响到西瓜的采收,便觉得无法坐视不管,所以不请自来,还带上了窦家兄弟,亲自到太平寨帮忙。 遗憾的是,灌英和窦家兄弟都是纨绔出身,根本就没有做过农活,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不小心打碎了西瓜,赵启明当然不能埋怨他们,破掉的西瓜也不能带走,所以就让他们把打碎的西瓜给吃了。 要是换了其他人,肯定吸取教训,更加认真的对待西瓜。可灌英和窦家兄弟,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从早上到中午,接连打碎了五颗西瓜,并且不再请示赵启明,直接就把打碎的西瓜给吃了。 “吃不动了。”窦文瘫坐在瓜田里,摸着肚子说:“让我歇会再接着吃。” “不是接着吃,是接着采西瓜。”窦武看了眼表情不善的赵启明,提醒的朝窦文说道:“我们手脚不够灵活,总是把采来西瓜打碎,觉得浪费了可惜,才硬着头皮吃瓜。” “对。”窦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站了起来,认真的朝赵启明说道:“我们还能继续坚持吃。不对,是我们还能继续采西瓜,启明兄就放心吧。” “放心吧。” 说完这话,窦家兄弟重新走进瓜田,对着成熟的西瓜不停的敲打,谈论那颗西瓜比较好吃。发现赵启明还看着他们,又开机装模作样采收,然后和农事监的人谈论着西瓜的收成。 赵启明已经确定了,这些家伙根本是故意的。 此时的他正坐在瓜田旁边的草棚里,吃着西瓜打着扇子。他原本是想来体验菜瓜的乐趣,结果意外的发现了窦家兄弟的反常,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他怀疑窦家兄弟是为了吃西瓜,故意把西瓜打碎。 要知道,窦家兄弟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武学奇才,所谓“肩上能走马,胳膊能当车”的绝世猛男,居然连西瓜都拿不稳,赵启明当然是不信的。 所以他怀疑窦家兄弟故意打碎西瓜,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吃掉西瓜。 如此意图不轨,让赵启明很气愤。他打算找灌英的麻烦。 结果这个时候,在他不远处的灌英在检查采过来的西瓜时,也不小心将最大的那颗西瓜失手打碎,将赵启明看了过来,遗憾的说道:“我果然不怎么擅长农事,连西瓜都拿不住,真是太对不起启明兄了。” 赵启明东张西望,他想找自己的屠龙刀。 “不过这西瓜既然碎了,这么大的太阳恐怕很快就要坏了,我只能勉为其难吃掉了。”灌英没发现赵启明的杀机,说完这话,就站在牛车的旁边,开始挽起袖子准备吃。 “既然这么为难,那还是留在瓜田里,当肥料也好。”赵启明表情难看。 “可要是不吃,小弟又觉得过意不去。”灌英已经将西瓜分开,然后很负责任的说:“这西瓜既然是小弟打碎的,小弟就必须吃掉。启明兄不用再劝了,这事关原则。” 原则个屁。 赵启明昨天就觉得怀疑,灌英这家伙不可能那么好心,来太平寨帮他当劳力。何况现在瓜田里除了农事监的人,还有很多的村民过来帮忙,没有人手不足的问题。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这家伙带着窦家兄弟过来不是帮忙,根本就是来吃瓜的。 正想着,秦文来了。 赵启明立即朝秦文说:“你来得正好,这就给我传令下去,告诉所有菜瓜的劳力,包括魏其候府的两位兄长,就说谁再打碎西瓜就给钱,不给钱的话不准走,我看谁还敢再给我失手打碎西瓜。” 听到这话,秦文看了眼瓜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朝赵启明道:“静安公主让人送军报去侯府,钱管家觉得可能有重要军情,就让人送了过来,还请小侯爷过目。” “前线军情?”听到这话,灌英也吃着西瓜走了过来,朝赵启明说:“前线已经很久没消息了吧。相比起西瓜,前线的军情更重要,启明兄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用灌英说,赵启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接过了军报。 自从大军到达上郡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军报传回了。 赵启明担心前线的形势发生变化,也担心李敢和韩世人等人的安危。这自然不是西瓜可比,所以接过了军报之后,他就坐在瓜田外的棚子里,打开军报看了起来。 这次的军报有两份,赵启明先打开看的比较短的那份。 根据军报所显示的时间,应该是在半月之前。那时的大军刚到河套,正准备迎击匈奴,可谁也没有料到,此时的匈奴大军已经退走,并没有继续在黄河边作战。 “退走了?”灌英吐掉了嘴里的西瓜子,有些不解的说:“既是大军南下,摆出了要和汉军决战的架势,为何还没有交手就退走,这些匈奴人到底有何图谋?” “匈奴人的作战方式就是如此。”赵启明沉思道:“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消息,原本根本就没打起来。不过匈奴的作战特点本来讲究进退自如,上次在河套之战中强行渡河,和汉军正面冲突,那才是例外。” “那说明匈奴人吸取了教训。”灌英玩味的说道:“经历了河套之战的失利之后,这次他们卷土重来,想用不同的方式和汉军作战,这次退走应该也是早有计划。” 赵启明点头。 根据军报上所显示的内容来看,汉军没有在河套迎击匈奴人,也没有就此停止进军,而是派出了小股部队,去寻找匈奴大军的踪迹,希望能进入黄河以北,和匈奴大军作战。 写到这里,军报就结束了。 赵启明若有所思,想着匈奴人的退走,和汉军接下来的战斗部署。 结果这时,灌英却吃着西瓜提醒他说:“还有份军报启明兄没看。”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想起,军报有两份。他看的比较短的那份,剩下那份军报的内容更多。这让他意识到,这份没看的军报,可能汉军继续进军之后,遇到的最新军情。 他急忙打开这份军报。果不其然,上面写着汉军发现了匈奴主力,并与之作战的消息。 第六百一十五章汉军中的妖物 在完成了对五原和朔方的围攻之后,匈奴人赶在汉军到达河套之前撤到了黄河以北。其策略明显是想诱敌深入,先退兵诱使汉军深入草原,然后匈奴人便可利用地理的优势,将汉军击败在草原深处。 事实上汉军也的确选择了继续追击。 作为统帅的骁骑将军灌夫坐镇军中,先后从军帐中派出了卫青、公孙贺,还有李息各自率领五千骑兵,命令他们深入草原,寻找军臣单于大军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匈奴王庭所在。 与此同时,匈奴人也派出小股部队,试图继续诱敌深入。 如果不出意外,匈奴人只要避免昔日河套之战当中的错误,不和汉军展开正面的交战,就可以利用地形的优势,更早发现汉军所在,然后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占据主动。 但匈奴人怎么也没想到,卫青所率领的北军精锐,竟现他们。 那是军报传回长安之前五天,军臣单于左部谷蠡王,派出五百散骑寻找汉军。当这些散骑离开匈奴王庭,行至阴山脚下时,意外的陷入卫青所率五千骑兵的包围。 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匈奴散骑仓促应战,结果毫无悬念的惨败,并且五百散骑全部命丧阴山脚下。紧接着,卫青所率领的北军精锐,就此消失在银山脚下,等到再次出现时,是在谷蠡王的大营之外。 那是在草原的夏夜,左部谷蠡王的大营已经休息,卫青所带领的北军精锐毫无征兆的出现,拿出了突袭河套时的气势,直接对左部谷蠡王的大营所在地展开冲锋。 匈奴人怎么也没想到,孤军深入的卫青能以这种方式出现。 谷蠡王毫无战意,在乱战中躲走快马逃走,其部下八千骑兵死伤大半,余下不到两千人成功突围。消息传到匈奴王庭,军臣单于大怒,然而谷蠡王为其宠妃之子,所以并没有将其处决。 值得注意的是,谷蠡王虽是败军之将,为匈奴人所不齿,但这谷蠡王却带回来了很有价值的情报,让军臣单于知道了卫青,如何能在草原中两次找到匈奴人的踪迹。 根据谷蠡王的描述,他的大营在发现了卫青的骑兵之后,就立即发现敌情立即将消息传至军帐。此时军帐中的谷蠡王已经休息,听到汉军出现的消息立即冲出营帐,结果还没来得及找到汉军的踪迹,却首先看到了天空中有庞然大物,漂浮在大营的上空。 谷蠡王大惊失色。加上此时的大营中兵荒马乱,麾下的骑兵溃不成军,谷蠡王便再无战意,为求自保夺马而逃,甚至在赶到王庭之后仍然惊魂未定,声称汉军有会飞的妖物。 军臣单于自然不信谷蠡王的妖言惑众,只是在经过调查了之后,很多谷蠡王的部下都声称看到了会飞的妖物,这让军臣单于也重视起来,便马上召集账外群臣商议。 他们虽然最终还是无法判断那会飞的妖物到底什么来头,但基本已经肯定,正是这会飞的妖物在帮助汉军,使其能在草原中发现匈奴骑兵所在。甚至阴山脚下那五百散骑全军覆没,也是汉军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故意灭口所致。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军臣单于寝食难安,唯恐汉军发现王庭所在,故而下令王庭远退百里,躲开汉军的妖物,同时也派出了更多的匈奴散骑,去寻找汉军所在,尤其是卫青的准确位置。 “那所谓的妖物,应该是武库的热气球吧?”看到这里,吃着西瓜的灌英嘲笑的说道:“军中盛传,那热气球能起到发现敌情的作用,没想到还能被当成妖物,让那谷蠡王受惊之下逃到了王庭,这可真让人意外。” 赵启明放下了军报,欣慰的说道:“我原以为在战场上最能发挥作用的应该是火炮,没想到最先崭露头角的是热气球,能连续两次找到匈奴骑兵,还能在匈奴人的搜寻下来去无踪,看来关内侯已经很熟悉热气球的用法了。” “关内侯是有眼光的人。”灌夫对前线的战事不太感兴趣,也不怎么担心他爹灌夫,看完了军报便坐了下来,享受着西瓜的美味:“我听说当初果儿拿着手雷的设计图找到关内侯,关内侯在详细了解之后,就立即请武库制作出来,可惜这次的军报上只说了热气球,没说到手雷,想来应该是没用上。” “再好的武器,也要根据战场的情况合理的使用。”赵启明放下了军报,很是佩服的说道:“热气球是机密,关内侯肯定严防死守,阴山脚下将那五百匈奴散骑全部杀死,为的就是封锁消息,袭击谷蠡王大营的时候,要是使用了手雷,那些匈奴人肯定四散奔逃,把热气球的消息泄露出去。”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保守住秘密,让谷蠡王逃走了。”灌英笑着说道:“不过关内侯也真是胃口大,五千骑兵想吃掉对方七千人,这样的气魄恐怕整个北军中也没有几个吧。” 赵启明点头,算是对卫青的认可,然后道:“热气球有侦查的作用,通过敌军大营的规模就能判断出其兵力,关内侯想要吃掉谷蠡王的七千骑兵,的确有些勉强了,但当时那种情况,孤军深入肯定没有援军,所以就算很勉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现在匈奴人肯定已经有所防备。”灌英居然有点幸灾乐祸:“恐怕热气球再也没办法出奇制胜,至少没办法突然出现在匈奴的营地上空,让匈奴人望风而逃。” “没那么简单。”赵启明自信的说道:“匈奴人迟早会知道热气球的存在,但他们只能看得见热气球,看不到汉军,而热气球只要升空,就能把他们的情况看的很清楚,这就是情报上的区别,至于说是正面的战斗,其实热气球就算在他们的头顶,他们也不能把热气球怎么样,要知道热气球的飞行高度,已经超过了他们的弓箭射程。” “还有这种事?”灌英感兴趣道:“如此说来,那热气球还能继续发挥作用?” “用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失去作用。”说到这里,赵启明重新打开军报,然后若有所思的说:“热气球已经起作用了,就是不知道火炮的表现如何,军报上没说卫青的部落带着火炮,该不会给了李息或者公孙贺他们吧。” 正说着,瓜田那边传来了惊呼。 赵启明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的发现,窦家兄弟又把西瓜打碎了。 “真是不小心。”瓜田里的窦文眼睛看赵启明这边,却装模作样的对窦武埋怨:“居然又把西瓜打碎,现在没办法,只能吃掉了,你可真是让人头疼,启明兄就不应该让你来帮忙。“ 说完这话,窦武表示了惭愧,然后两兄弟就坐在田埂上,开始吃瓜。 “我的屠龙刀呢。”赵启明东张西望,顺利的在桌子上发现了自己匕首,然后立即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说:“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欺人太甚,就算对方是兄长,今天我也要砍死他们。” 说完这话,他便拿着匕首走出曹鹏,朝窦家兄弟去了。 灌英大笑,但是站在的立场,他可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扔了吃完的西瓜皮,大笑着追上去的同时,还装腔作势的朝赵启明喊道:“启明兄息怒,都是自家兄弟,可不能闹出人命。” 第六百一十六章纳彩之礼 看完了前线的军报,赵启明心情很好。 虽然窦家兄弟明目张胆的偷吃西瓜,让他产生了砍人的冲动。但这些西瓜的损失,跟前线的胜利相比,实在无足轻重。经历了对谷蠡王的袭击之后,汉军已经能将热气球运用自如,这让赵启明对接下来火炮的表现,以及汉军迎击匈奴的全面战争,都充满了乐观。 前线的军报传来时,正赶上西瓜采收完成。 赵启明为了表现庆祝前线作战的胜利,决定拿出西瓜送给诸位将军的家眷,以及侯府的亲朋好友。比如颍川侯府和绛侯府,当然还有忠勇侯府和御史大夫韩安国的府上。除此之外还有马建国的家里,赵启明也打算让奴儿给送去尝鲜。 采收的西瓜装满了五辆牛车,此时全部停在侯府外,看上去很是喜人。 胡先生听说钱管家外出,便接过了入库的工作,让人把西瓜从牛车上取下来,然后将每颗西瓜称重,等到详实的记录下来,才让人将西瓜带去库房,暂时保存起来。 “为何还要称重?”赵启明看见了忙碌的胡先生,便好奇的问。 胡先生放下笔,起身行了个礼,然后道:“小侯爷有所不知,钱管家前些日子就已经吩咐过了,说这西瓜采收之后,要根据重量和卖相,分出等级并且详实等级下来。” “还有这样的讲究?” 胡先生笑道:“这也是为了妥善处理好这些西瓜。比如说分量最足,品相最好的西瓜,应当去祠堂祭祀,告慰祖先英灵。再有就是送给魏其候和颍川侯,公主府也该送去写,分量稍有不足的归类为次级,便可以送去马场,还有和小侯爷关系亲近的诸位公子。” 听到这里,赵启明才意识到,钱管家比他想的周全。 把最好的西瓜给祖宗,符合这个年代的社会风气。毕竟这个年代祖宗最大,像是侯府这样的人家,每年的祭祖活动最少也有五次,有了西瓜当然应该先让祖先尝个鲜。 还有魏其候和灌夫。侯府前些年受了这些长辈的照顾,每年过年都要备下厚礼送去,以示晚辈的孝敬,当然也是为了保持人情关系。现在西瓜有了收成,给这些长辈的西瓜自然也不能差。 赵启明支持钱管家的安排,但他没忘记朝钱管家提醒道:“给颍川侯府还有魏其候府送的西瓜,等级自然是要选最好的,但是胡先生注意,数量上不能送得太多了。” “这是为何?”胡先生有些不解。 说到这里赵启明就生气,表情不善的朝胡先生道:“灌英和窦家兄长,今天在瓜园里没少吃,这些都要算在他们自己头上,所以原本应该给多少,要减去他们糟蹋掉的。” 胡先生也听说了窦家兄弟和灌英今天在瓜园的事,所以心领神会的笑着点头。 “另外太平寨那边还有农事监也送去些。”赵启明最后还补充道:“西瓜是他们种出来了,他们理应品尝。‘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种事,可不能发生在东乡侯府。”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胡先生念着赵启明的话,然后行礼笑道:“小侯爷的形容很是贴切,养蚕人理应穿得起绫罗绸缎,种瓜人也应该知道西瓜的滋味。” 说完这话,胡先生重新坐下来,开始继续登记。 赵启明也没离开,就站在侯府外面,看着这些饱满的西瓜称重,然后搬进侯府里,让他觉得喜欢。准确来说,只要有东西搬进侯府的库房,都能让地主的他高兴。 侯府那些下人也很高兴,抱着西瓜咧嘴直笑,还互相攀比谁的西瓜大,搬运的时候自然是轻手轻脚,绝不会像窦家兄弟和灌英那样,失手将西瓜打碎。 “说起来,西瓜都已经收成,小麦也快了吧?”赵启明和胡先生闲聊起来。 正说着,钱管家回来了。 赵启明正想招呼老头过来看西瓜的收成,结果意外的看到了钱管家的手里拿着两只鹅。这让他有些疑惑。太平寨那边的河边养的是鸭,没听说过还养了鹅,所以他朝钱管家问道:“钱叔,您手上这鹅是哪来的?” 钱管家走到侯府外面,起先看着牛车上的西瓜,欣慰的说道:“收成看起来不错,明年应该比今年更多。”正好这时听到赵启明的话,便走上前去,然后笑着说:“这是大雁,特意让人打来的,眼看着秋天到了,这大雁也长得肥。” “大雁?”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这可是上好的野味,炖汤应该不错。” “小侯爷说笑了,这大雁可不是吃的。”钱管家笑道:“这是纳彩之礼。” “纳彩之礼?”赵启明不解:“何谓纳彩之礼?” “看来小侯爷是真不知道这些规矩”钱管家和胡先生相视而笑,然后朝赵启明道:“这纳彩之礼是要交给媒人,拿去魏其候府的,为的自然是小侯爷的婚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愣住了:“我的婚事?” “人生大事,自然不能轻率。”钱管家心情很好的样子:“小侯爷不愿意理会这些礼节,我和胡先生却不能乱了规矩,这眼看着就要娶亲了,现在也该开始准备,这纳彩便是开头。” 说到这里,胡先生满脸笑容,还放下笔来,朝赵启明解释道:“这纳彩之后,还有问名,纳吉,纳徽,请期,到最后的迎亲,才算办完了婚事。正所谓‘六礼,’便是如此了。” 赵启明早就知道,他和解忧的婚事要在明年之前举行,他也的确说过这些事全权交给钱管家负责,不用来请示他的意见。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有些措手不及,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朝钱管家说:“不用如此着急吧,我的婚期应该还早着呢。” “婚期还没定。”钱管家说道:“虽然早有婚约,还是老侯爷和魏其候定下的,但具体的婚期,要等请期之后才能确定。明年之前要把亲事办好,现在开始纳彩正是时候。小侯爷不懂这些礼数,老臣可要按着规矩办事。” 听到这话,胡先生也点了点头,显然是支持钱管家的。 作为侯府的家臣,不管是钱管家还是胡先生,都很关心赵启明的婚事。甚至可以说钱管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完成老侯爷的意愿,看到赵启明成家的那天。 只是钱管家和胡先生不知道,在赵启明的行礼,和解忧的亲事除了除了关系到东乡侯府,还牵扯到静安公主。所以提起和解忧的心事,静安公主的脸孔立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小侯爷。”钱管家发现了赵启明的异样,表情认真的说道:“婚期不可再拖。” 胡先生也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让钱管家和胡先生紧张起来了,便心不在焉的说道:“我没事,既然纳彩之礼是风俗规矩,钱管家去办就是了,我没有意见。” “当真?” “当真。”赵启明笑着道:“钱管家就放心吧。” 第六百一十七章婚事 关于东乡侯府和魏其候的亲事,赵启明曾经做出过错误的判断。 正如钱管家所说的那样,东乡侯府受过魏其候府的恩惠,成亲的事关系到两家的关系。赵启明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悔婚,让魏其候府受辱。除此之外,赵启明也不希望无辜的解忧,从此生活在被退婚的阴影中。 有了这些考虑,他决定和静安公主保持距离。这既是为东乡侯府和魏其候府考虑,也是不想静安公主不被他耽误。但当时静安公主却告诉他,即便永远没有名分也不会后悔,只希望能和赵启明长相厮守。赵启明没想到作为女人的静安公主能有这样的魄力,这也让当时的他改变了想法。 时至今日,赵启明还是希望能和静安公主白头到老,甚至只要静安公主愿意,他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迎娶静安公主。但与此同时他也必须尊重东乡侯府和魏其候府的约定,和解忧成亲。 眼看着迎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钱管家开始准备找人说媒,他不想让静安公主经过别人之口知道这件事,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去告诉静安公主。除此之外,他也想和静安公主商量应对之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静安公主能在解忧之前,成为他的侯夫人。 想着这些的时候,侯府外西瓜已经全部拿到了库房。 赵启明也无心理会那些西瓜,在考虑了很久之后,他离开了东乡侯府。 此时天已经黑了。 赵启明独自骑着马,走过河上的跳石桥,来到了对面的河堤上。 从这里看过去,静安公主的外宅刚挂起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很是安静。 赵启明不确定静安公主是不是在家,也不知道静安公主知道了说媒的事情,将会是有怎样的反应,也不知道静安公主是不是能像他希望的那样,答应嫁进东乡侯府。 他有些不安的翻身下马,然后顺着河堤行走,用了很长时间才穿过河边的麦田,来到了静安公主的宅子外面,看到了静安公主的马车,便知道静安公主今晚是在外宅过夜的。 门房大爷已经习惯了赵启明造访,说了声长公主刚回来,就继续喝茶看报纸。 赵启明把金牙留在外面,然后走进院子,接着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书房里。 正如门房大爷所说,静安公主刚从外面回来,看样子已经洗过澡,正坐在软榻上擦拭头发。这个时候的静安公主穿着清凉,跪坐在地上擦头发的样子也充满了女人味。 如果换做平时,赵启明肯定是边解腰带边往过走,然后把静安公主推到。但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直接走了了过去,然后躺在了静安公主的大腿上。 静安公主继续擦着头发,问道:“都这么晚了,夫君过来可有事?” 赵启明还是没说话。 静安公主终于意识到他有异样,便停下动作,把毛巾放在桌子上,然后笑着说:“军报已经给你送去了,前线大胜应该高兴才是,夫君为何愁眉不展?” “前线说不上大胜。”赵启明心不在焉的说:“阴山脚下那五百散骑,加上谷蠡王部下没逃走的那些俘虏,最多只能算是小胜,要是能把谷蠡王,那还差不多。” “夫君这话要是让前线的将士听到,只怕会心寒。”静安公主重新拿起毛巾,然后朝赵启明说:“快起来,腿都压麻了,这头发还湿着呢,让妾身先把头发擦干。” 赵启明没说话,却也坐了起来,然后拿过静安公主扇子。 “战场的形势多变,即便是夫君也难以预料,取得大胜又谈何容易。”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动作停了下来,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笑道:“大军出征之时,夫君曾以为两军将在黄河岸边决战,到那时汉军有火炮压阵,定能让匈奴人魂飞魄散,夫君可还记得?” “记得。”赵启明点头。 “结果匈奴退至草原,没有和汉军发生正面交战,反倒关内侯的左路兵马在寻找匈奴人踪迹的过程中,让热气球大放异彩。”静安公主继续擦着头发:“夫君当时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所以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关内侯差点生擒谷蠡王,已经是很挫的战绩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前线,转过身盘腿坐在地上,然后还打着扇着说:“我还想跟你打听来着,武库的火炮现在在哪,为何前线的军报中,没有使用火炮的记录。” “军报上没说,自然就是没用过。”静安公主沉思了片刻说:“要说火炮现在在哪,如果不在骁骑将军所在的中军,那就应该是在前将军李息的手上。” “这你是如何知道的?”赵启明感兴趣的问道。 “夫君看军报不认真。”静安公主起身拿过了桌子上的军报,递给赵启明说:“前线的汉军化整为零,右路公孙贺北上驰援乌桓,自然不可能带上火炮,左路关内侯行踪飘忽不定,要在草原中快速移动,带上热气球已经勉强了,笨重的火炮自然不方便带着。” “那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中路的前将军李息了。”赵启明接过了军报,听静安公主说出了分析的过程,已经有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把军报打开。所以他将军报拿在手里,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难怪前将军李息没有军情传来,如果火炮是在他们的手上,想来应该是灌将军对他们有更重要的安排。“ 静安公主笑着说:“只要能找到匈奴王庭所在,火炮自然能发挥出作用。夫君自己也说过,火炮要用在正面迎敌的情况下,如今连匈奴王庭在哪都不知道,自然用不上火炮,夫君不用着急。” “我不着急。”赵启明若有所思:“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前线的部署就已经很明确了。关内侯带着热气球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匈奴王庭所在,剪除其周围的兵力,使军臣单于孤立无援,前将军李息的中路兵马,应该会选择最好的时机和关内侯会师,然后从正面和军臣单于交战。” “也别忘了公孙贺的右路。”静安公主道:“乌桓告急,早就有消息传来,此次灌将军派出公孙贺北上,其作用必然是驰援乌桓,组织北方诸部联军,清除左贤王的残余势力,也能对军臣单于起到牵制,甚至包抄的作用。” “都很重要。”赵启明点头:“如果前线是这样的部署,那么李敢和马建国应该是在卫青的左路,至于初次上战场的韩世人,应该跟随炮兵营在前将军李息的麾下效力。”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看了眼静安公主。 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此时的静安公主正看着他。 安静的书房中,变得安静下来。 静安公主的心思何其细腻,其实早已经发现了赵启明的异样,此时虽然继续擦着头发,但却已经开始主动进入正题:“夫君今晚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前线的事情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孤儿寡母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良久,知道是时候说出来了,便叹息道:“今天钱管家让人打了大雁,说是作为纳彩之礼,要让媒人送去魏其候府。这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没有再擦头发,先把毛巾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轻声道:“纳彩用雁,取大雁失去配偶,终生不再成双之意。钱管家知道这些讲究,夫君的亲事自然能办的圆满。” 赵启明没说话,看着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取过了桌上了梳子,没看赵启明,继续说道:“这纳彩之礼要媒人送去才作数。我听说钱管家给夫君找的媒人是中郎将。曹将军是开国功臣之后,又娶了平阳公主为妻,身份自然高贵,再加上身居中郎将之要职,位列九卿,如果真能为夫君说媒,这也是很风光的事。”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你知道我的意思。”赵启明放下了手中的扇子,看着静安公主说:“我的亲事明年之前必须要办,在那之前我想把你娶进侯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想办法求亲。” 静安公主明白赵启明的意思,但她没有急着表态,此刻安静的用梳子整理着头发,然后笑着说:“其实妾身从公主府搬来这外宅,早就已经有过盘算,要是这肚子争气,有子女承欢膝下,到老的那天也不至于凄苦,能为夫君留下血脉,也算对得起夫君垂爱。” 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不解道:“你说这话是何意。” “真到了那时候,夫君如果还在世,时常来看望妾身自然最好。”静安公主没理会赵启明,接着说道:“若是夫君不在了,等妾身老死的那天,不必大兴土木建造陵寝,就埋在这外宅后面的山包上,不敢说死后能看得见夫君,只想着能离夫君近点,也就知足了。” 赵启明听不下去了,抢过了静安公主的梳子,然后道:“你这都说到哪去了,我不可能让你过那种日子,这你是知道的。我是问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要是愿意我就要开始准备了。” “夫君的心意妾身知道,但夫君不知道妾身的心意。”说完这话,静安公主重新把梳子拿过来,然后继续整理着头发:“就算不能朝夕相对,只要夫君心里还有妾身,妾身也就知足了,至于嫁进侯府当侯夫人,妾身恐怕无福消受,至少现在没这个福气。” “你这是在拒绝我?”赵启明有点生气:“当初你刚搬来这外宅的时候,我就让你嫁给我,当时你已经拒绝我了,事到如今解忧都要嫁过来,你还不肯答应,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 静安公主看着生气的赵启明,轻声说道:“无论公卿贵族还是坊间的百姓,都以为我身份尊贵,即任意妄为也无人责难,可妾身从记事开始,从不敢放纵,那是妾身看的清楚,知道除去这尊贵身份,高墙之中尽是些孤儿寡母。” 听到这里,赵启明笑了:“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刘彻,没错吧?” 静安公主没有理会赵启明直呼其名的大不敬,接着说道:“现在外有匈奴为患,内有宗室诸侯狼子野心,彻儿根基不稳,祖母却已经年事已高,若妾身也无法尽心辅佐,就真的只剩下陛下和太后孤儿寡母。” “这些话你之前就已经跟我说过。”赵启明有些激动的说:“我当时就表态会支持你,让你能帮助陛下,尽早控制朝纲。可如今陛下已经大权在握,还能发动对匈奴的战争,朝野内外民心所向,难道你我做的还不够?” “夫君的付出妾身知道。”静安公主平静的说:“如果没有夫君,不会有河套之战,也不会有万国来朝的盛况,甚至张骞远交西域诸国,通商南洋也都有夫君出谋划策,这些妾身都记得。” “但你觉得还不够。” 静安公主知道赵启明这是责怪她,但还是点头说道:“只要匈奴未除,宗室诸侯的威胁还在,彻儿的根基仍然薄弱,这个时候我怎能安心,去夫君身边相夫教子。” 其实,静安公主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理由,如果现在她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对老刘家的事就没这么方便插手。 听到这里,赵启明叹息道:“来的时候我就想到过你的反应,当时感到很不安,觉得你可能还是放不下刘彻。果不其然,你就是这样想的。可你难道就没考虑过,刘彻现在面临的威胁,可能永远都会存在,没有了匈奴还会有鲜卑,没有了宗室诸侯还会地方上的豪强割据,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为他保驾护航。” “彻儿自己争气,这些年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基业。”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认真的说道:“不用太长时间,妾身就能功成身退,但是在那之前,还请夫君能够体谅。” 赵启明能体谅静安公主。 站在静安公主的立场,现在的刘家的确是孤儿寡母,哪怕汉武帝在将来能够成为千古名君,但至少现在根基还不够稳固。 静安公主控制着少府,身边还有韩安国这样的权臣,是支持着汉武帝的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果让汉武帝来表态,这位千古名君也希望静安公主能尽心辅佐。 如果换做其他的女人,自然不用为娘家如此付出。可静安公主和这个年代的女性,在性格上有着很明显的区别,自然无法坐视。这也是赵启明内心深处最欣赏静安公主的地方。 尽管他现在就希望静安公主就嫁给他,成为他的侯夫人,和他白头到老。但他不想让静安公主在他和刘彻之间做出选择,这会让静安公主很为难,对静安公主来说这也是很残忍的事情。 所以他看着静安公主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设身处地的为静安公主着想。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赵启明坐了起来,无所谓的朝静安公主道:“我就继续当你背后的有钱老男人,帮你支持陛下建功立业。但真的等到你功成身退的那天,你就立刻到我身边相夫教子。” 静安公主点头:“这是自然。” “有这话就行。”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的下巴,有些心疼她现在处境的为难,但嘴上还是油腔滑调的说:“不过你也别让我等太久,别到时候你人老珠黄,我可不想娶你。” 静安公主温柔的看着赵启明,然后笑着点头。 “你那会说,想给我生孩子,老了能有子女承欢膝下,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建议。”赵启明觉得气氛有点紧张,想让静安公主知道,他的确可以等,所以放弃了成亲的话题,装作若有所思的朝静安公主道:“这件事要早作打算,你觉得如何?”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着赵启明。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赵启明就把她推倒,然后不怀好意道:“我听说有种姿势比较容易怀孕,今晚我们就来做实验吧,如果能成功的话,我就能当爹了。” 换做平时,赵启明说这些话,静安公主肯定要数落他不知廉耻。 但这次,静安公主没有说话,紧抱着赵启明。 第六百一十九章媒人 这天晚上,静安公主和赵启明说了很多话,却唯独没有提起过解忧。 这是因为静安公主有意淡化解忧的存在,其目的不让这个未来的侯夫人影响她和赵启明的关系。仔细说起来,在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平时的相处中,静安公主也很少提到关于解忧的任何话题,想来也是相同的目的。 但无论如何,解忧已经确定要嫁进侯府,而迎亲之前的准备也正式开始。 钱管家让人找来了大雁,想作为纳彩之礼,让媒人送去魏其候府。 至于这个说媒之人,正如静安公主所料,的确就是中郎将。 在赵启明看来,中郎将也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抛开开国功臣之后,如此尊贵的身份不说,赵启明的这些长辈之中,灌夫和周建德都在前线作战,剩下的除了魏其候之外,也只有中郎将了。 看得出来,中郎将对这事情也很上心。在赵启明不知情的情况下,钱管家去平阳侯府拜访,中郎将便就答应了东乡侯府的请求,正式成为了魏其候府和东乡侯府之间的媒人。 既然是关系到婚姻大事的媒人,接下来的“问名”、“纳吉”、“纳征”、包括最后的“请期”、“迎亲”,都要在中郎将的主持下进行。作为男方的东乡侯府,理应在事先和中郎将进行沟通,所以在准备好了纳彩之礼之后,钱管家亲自去平阳侯府,把中郎将请到了侯府,赵启明也在家里准备好了酒席,要好生招待中郎将。 “主要是有好菜。”中郎将曹襄没跟赵启明客气,落座之后就拿起筷子,然后打量着面前的饭菜,指着离最近最近的那盘菜说:“这猪头肉,是东乡亭的酒馆买的吧?” “中郎将好眼力。”作陪的钱管家亲自为中郎将倒酒,然后说:“中郎将上次来侯府的时候,就喜欢吃这猪头肉,这次小侯爷请中郎将过来,自然要提前准备好,让中郎将吃的痛快。” “其实侯府的酱牛肉也不错。”赵启明和中郎将不同桌,但面前的饭菜是同样的,所以指着面前的酱牛肉说:“用了同样的方法,都是经香料处理,还加进去了很多的药材,味道自然是不差的。” “你对吃的确很有研究,这点整个长安城都没人比得过你。”曹襄说着这些话,已经动了筷子,先夹起猪头肉品尝,然后点头道:“是这个味道没错,不过比上次吃的要新鲜。” “这是早就打过招呼,刚做好就拿来的。”钱管家见曹襄顾不上喝酒,便将酒壶放下,然后笑着说:“除了桌上的这些,还让肉铺打包了许多,曹叔叔走的时候带着。” “是钱管家安排的吧?” “这是应该的。” “那就谢过钱管家了。”曹襄很满意钱管家的安排,只是此时看到了面前有盘菜比较陌生,所以紧接着又朝赵启明问道:“这是何物,看样子眼生的很,我还从来没见过。” “这是西域来的特产。”钱管家见赵启明和曹襄已经热络了起来,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所以此时说话的是赵启明:“叫做黄瓜,很是清爽可口,曹叔叔尝过就知道了。” “黄瓜?”中郎将感兴趣的看着盘子里青色的黄瓜,然后朝赵启明说:“当初张骞离开长安时,你就说过这黄瓜,没想到还真让张骞找到,给你带到了长安?” “不仅找到了,还种出来了不少。”说到这里,赵启明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黄瓜早就应该种出来的,但这种蔬菜还没有改良品种,有些不适应中原的水土,即使在农事监的细心照料下,也长得不是很好,大片的黄瓜地只有很少的收成。尽管说起来比较遗憾,但西域的特产拿到中原来种植,有失败的情况也在所难免:“收成虽然不是很多,但曹叔叔如果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我让人带些。” “那我先尝吧。”中郎将说着,已经夹起了黄瓜,塞进了嘴里,然后仔细品味着说道:“的确很是清爽,用凉调来处理最为合适。只是有股辛辣的味道,这是用了哪种香料?” “那不是香料,是蒜。”赵启明解释道:“同样是从西域来的,虽然不能算作蔬菜,但其实作为调味之用,也是不可缺少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赵启明还是很欣慰的。 辣椒这种东西其实要到明朝的时候才传到中国,那是原产美洲的作物。张骞去西域自然是找不到的,但好在带回来了大蒜。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毕竟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大蒜的原产地是在西域。 “蒜?”中郎将感受着嘴里的味道,良久之后终于道:“闻起来很不讨喜,但吃起来辛辣,让人觉得爽快。” 赵启明笑着点头。 其实多数人对大蒜都有这样的评价,不喜欢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喜欢的人同样趋之若鹜,哪怕味道不怎么好也还是喜欢吃。他是无福消受的,但是看样子中郎将是属于能吃蒜的类型。 “的确是好东西,等走的时候,也给我来点。”中郎将还真没客气,吃了不少的黄瓜,然后朝赵启明问:“这道小菜虽然简单,但也让人喜欢,可有名字?” “叫蒜蓉黄瓜。” “蒜蓉黄瓜。”中郎将点头:“不错,除了黄瓜就是蒜,倒也贴切。” “曹叔叔喜欢就行。”赵启明说着,看了眼外面,然后朝曹襄道:“这些都还只是开胃的小菜,等会还有主菜,晚辈可以先和曹叔叔喝酒,等主菜上来了再继续品尝。” “酒就免了,我来时就想着你府上的羊肉锅。“中郎将动作不停,嘴里说道:”可惜现在是夏天,羊肉吃多了燥热,我这肠胃也不是很好,这次恐怕没这个福分了。” “今天没有羊肉锅。”赵启明解释道:“不过其他的主菜也很不错。” “那就好。”曹襄继续吃着,然后道:“既然主菜还没来,那就先说正事吧。” 赵启明点头。 中郎将是作为媒人被请到侯府来的,所谓的正事当然也就是他和解忧的亲事。 经过了前些天和静安公主的谈话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在等着静安公主功成身退的同时先迎娶解忧,算是给钱管家和魏其候有个交代。事关老侯爷的脸面,也关系到了魏其候府和东乡侯府往后的关系,他自然不能大意。 “中郎将要是有交代,他自然要配合。”赵启明朝曹襄行礼道。 “没那么严重。”中郎将示意赵启明坐下,然后道:“先问你个问题。” “曹叔叔请说。” “我听说,你已经见过解忧了。”曹襄继续吃着采,头也不抬:“可有此事?” 第六百二十章脑残粉 赵启明的确见过解忧,他不想隐瞒这件事。 再加上这个年代的社会风气也没有那么封闭,尽管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深入人心,但还不至于男女之间不能见面,所以他如实的答道:“晚辈的确是见过解忧。” 中郎将终于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道:“解忧我是看着长大了,这姑娘的姿色如何我这个当长辈的不好议论,你既然已经见过了,就应该知道那姑娘不错。” 赵启明点头。中郎将说的没错,解忧的确长得好看。 他最开始见到解忧的时候,是在曲江边的荷花池,那时候的解忧还很小,跟他那个年代刚开始早恋的初中女生差不多,但即便是那个时候的解忧,也已经长得很讨人喜欢。 后来在甘泉宫附近的猎场,赵启明再次见到解忧,那时候的解忧已经出落的很是标致,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好看的下巴,和穿着猎装时充满曲线的身材,让当时的赵启明大跌眼镜。 所以尽管他对这个未成年少女没有任何感觉,心里也始终装着静安公主。甚至就算是对四姑娘,也比对待解忧更有好感。但至少客观来说,解忧的确青春无敌,也算是很漂亮的美女了。 “窦家出来的姑娘都很讲究礼数。”说到这里,中郎将停顿了了片刻,然后接着道:“解忧虽然好动,但至少能识大体,这点你可以放心。” 显然,让中郎将的停顿,是想到了解忧的性格。 事实上赵启明也的确听说过,解忧生性活泼,喜欢爬树和打鸟,甚至他还在甘泉宫亲眼看到过那姑娘骑着骏马,穿着猎装的样子。不过也正如中郎将所说,窦家是皇亲贵族,能经常进出未央宫,就算性格好动了些,至少家教和礼数是不差的。 “你对解忧的看法如何,我是不知道的。”中郎将看样子很喜欢是蒜泥黄瓜,转眼的功夫已经快吃完了:“但解忧的确早就相中你了,总喜欢打听你的事,你东西她也都要有,魏其候还时常笑话她,但那姑娘也不觉得害羞。” “我的东西她都要有?”赵启明听到这话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流金阁的扇子上面有你的诗词,她就每个款式都要买。”说到这里,中郎将也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会心的说道:“你这侯府有了新的花园,魏其候府的花园她也要改成同样的风格,马镫刚出来的时候那姑娘还不会骑马,可是为了能用得上马镫,开始在练武场苦练,最后还真就学会了。” 老实说,这些事情赵启明以前还真不知道。 可是听中郎将说起来,他并没有觉得感动,倒是觉得那姑娘有点脑残,像是那些那些韩国明星的粉丝。对正常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姑娘多少有那么点让人觉得恐怖。 “听说武库造火炮的时候,解忧也想让人也给她打造出来。”说到这里,中郎将都忍不住笑:“这件事惊动了魏其候,最后说了很多好话,那姑娘才放弃了念头,为了这件事,我可没少拿魏其候开玩笑。” 赵启明点头。他确定了,那姑娘就是个脑残粉,没错。 好在中郎将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也觉得说这些事情,会让解忧的形象受到影响,所以这时放下筷子,喝着茶道:“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人家姑娘对你很有好感,魏其候对你也很看好,所以这亲事自然不会有问题,只是要按照规矩办事,难免要花费些时间。” 赵启明点头,理解的说道:“这是应该的。” 中郎将终于停下了动作,然后看着赵启明道,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把话说到前头,既然当了这个媒人,也不只是帮你办好亲事,要是成亲之后有不好的传闻,我的面子也没处放,到时候我可要找你的麻烦。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赵启明当然明白。 中郎将都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这等于就是在警告他,成亲之后要好生对待解忧,至少不能闹出休妻这种事情,不然的话作为媒人的中郎将肯定就要来揍他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表态道:“晚辈自当谨记,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怠慢。” 中郎将这才点头。 正说着,厨房让人端来了主菜。 钱管家很早就开始准备今天这顿饭,张婶的手艺也自然不用多说。送上来的这些主菜中,既有关中人喜欢的炖菜,也有张婶最为拿手的炒菜,当然还有老少咸宜的蒸菜。 看到如此多的花样,中郎将显然有些无处下手。 不过最让能引起他注意的,却是个土疙瘩。 “这是何物?”中郎将打量着这些土疙瘩,在满桌子精致的美味佳肴之中,这个土疙瘩的造型过于抢先,让人不注意都难,所以曹襄打量着着这个土疙瘩,感兴趣的问:“难道这也是主菜?” “那是叫花鸡。”赵启明示意边上的丫鬟过去帮忙:“要打开来才能吃。” 那丫鬟点头之后就跪坐在中郎将的面前,然后从那个盘子里拿出了精致的木槌,还有剪刀。中郎将也是很会吃的人,看到那丫鬟拿出来的工具便明白了,居然亲自拿起了木槌,开始敲击叫花鸡外面的泥土,结果那些泥块应声剥落,却有露出了被麻绳捆着的荷叶。 “果然如此。”中郎将觉得有趣,朝赵启明道:“那现在要接着剥开荷叶?” 赵启明笑着点头,并示意那丫鬟退下,让中郎将享受打开叫花鸡的乐趣。 中郎将也的确很感兴趣,这时看到了桌子上的剪刀,便拿了起来,亲手将麻绳剪断,那荷叶便开花般散开,露出了里面冒着热气和油脂的鸡肉,看上去很是诱人。 “有趣。”中郎将看着这叫花鸡,刚好那股热气飘了出来,让中郎将眯起了眼睛,朝赵启明道:“这种吃法我还从来没见过,不过闻起来味道很不错。” 赵启明笑着点头,然后把自己面前的叫花鸡也给打开了。 这叫花鸡他之前在甘泉宫做过。当时用的是刚打来的猎物为食材,同去围猎的钱管家和胡先生吃过都很满意。尤其是胡先生情有独钟,回到侯府之后让张婶给做,起初张婶觉得麻烦,但也架不住胡先生的纠缠,最后真的给做了出来,还改良了吃法,让人准备了木槌和剪刀,这就让所谓的叫花鸡成了能够登堂入室的主菜。 “吃起来可有讲究?”中郎将看着面前的叫花鸡,虚心请教。 “直接吃。”赵启明说:“动手就是了,保证不会失望。“ “连你都这么说了,想来应该不错。”说完这话,中郎直接扯下了鸡腿。 鸡肉的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中郎将也没管赵启明,开始品尝起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来提亲了 长安城,魏其候府。 正是每天清晨的早课时间,侯府的掌上明珠解忧,此刻正跪坐在书房里,认真的抄写《女训》。她的坐姿端正,字迹清秀,和爬树打鸟时的顽皮样子判若两人。 魏其候规定她每天完成早课,吃过了午饭之后就可以去骑马,这也是每天之中最让解忧为之期待的时刻。 尤其是中郎将答应教她射箭,这让她很是开心。但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前提都是认真完成早课,所以每天抄写读书抄写,解忧都很认真。 正如赵启明所说,这几年解忧的变化不小。除了长相和身材之外,魏其候对她的管束也更加严格。尽管他生性好动,时至今日也仍然热衷于爬树和打鸟,但除此之外,她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清晨的早课,还有晚饭前的女红。这些功课让解忧很不情愿,但魏其候告诉她,这是嫁进侯府之前必须要修的功课,如果想东乡侯府满意,就必须严格要求自己。 意识到只有做好了早课,学会了女红才能让赵启明喜欢自己这个夫人,解忧的态度才开始认真起来。 从那以后,她逐渐适应了出嫁之前的生活,即便是抄写了很多遍的女驯,让她觉得很是枯燥,但她还是坐姿端正,没有任何的马虎。这是为了嫁进东乡侯府,也是为了每天午饭后的骑马和射箭。 可惜正如书上说的,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解忧认真抄写,正是心无旁骛的时候,窦武忽然从门外面冒出头来,看着解忧,幸灾乐祸的嘲笑道:“整天学人家读书,脑子都不够用了,等会骑马可别掉下来。” 听到这话,解忧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很干脆的直接拿起了桌子上了印章,打算扔出去打窦文。可是刚把印章拿起来她就后悔了,这是流金阁买来的文玩,除了很值钱之外,还是和赵启明同样的款式。 这让他她有些舍不得,所以赶紧把印章放下,然后东张西望着抓住了书架上的毛笔,朝外面的窦文威胁道:“我早课马上就完了,要是再打搅我,我就要打人了。” 听到这话,窦文的脑袋也从门边冒了出来,不怀好意的说:“不想让我们打搅你可以,只要把你的西瓜给我们吃,我们这就走,保证不打搅你做早课。” “不打搅你早课。”窦武故作姿态的奸笑:“只要把你的西瓜给我们吃。” “你们想得美。”解忧说:“谁让你们在太平寨帮忙的时候偷吃西瓜,原本夫君应该给我很多西瓜,结果被你们吃掉了,所以就剩下了那几颗,那全都是我的,别想我再分给你们。” “那是摔碎的西瓜,不吃就浪费了。”窦文有些激动的争辩道:“再说了,那分明就是启明孝敬爹的,你吃自己的那份就行了,我们吃爹的那份,跟你有何关系?” “跟你有何关系?” “那你们跟爹说去。”解忧作势要把手里的笔扔出去:“再不走我就真打人。” 窦文赶紧把头缩了回去,结果解忧并没有把笔扔过来,还嘲笑的看着他们,让窦文气的直叫,可是解忧早课的时间,他们是不能进书房的,不然被魏其候知道,又要去祠堂跪着,所以只能朝解忧道:“你等着,不给我们吃西瓜,以后就不帮你买文玩。” “我自己买。”说完这话,解忧就放下毛笔,继续抄写。 窦家兄弟见她无动于衷,也没了办法,很快就离开了。 就这样,解忧认真的书写,继续着自己的早课。 终于,《女训》在午饭之前抄完了。当解忧结束早课,放下毛笔的时候,外面等着的丫鬟都跑了进来。有人卖力的给解忧按摩,也有人心疼解忧早课辛苦,给她带来了甜品。 解忧其实也没那么累,所以很快就在这群丫鬟的簇拥下走出了书房。 她不打算吃午饭,正要去练武场骑马,结果这个时候她听人说中郎将来了。 “曹叔叔来了?” 解忧高兴坏了,赶紧从书房跑到了前院,果不其然遇见了中郎将。 “曹叔叔。”看到中郎将,解忧很开心,飞奔过去然后拉着中郎将的手臂说:“爹说你昨天要来,我还等着曹叔叔教我射箭,结果等了很久都不见曹叔叔,让我很失望呢。” “你又长高了。”看到解忧,中郎将也笑了起来,跟面对赵启明和那些老将的时候截然不同,充满慈祥的朝解忧说道:“昨天本来是要来的,但是身子不舒服,就改成今天来了。” “哪里不舒服?”解忧关心的问道:“不要紧的吧?” “不要紧。”中郎将拍着自己的肚子说:“我就这毛病,看见好东西就停不下来,前天在东乡侯府,好吃的饭菜太多,没留神撑坏了肚子,在家休息到今天,现在已经好多了。” “东乡侯府?”听到这话,解忧眼睛亮了起来:“曹叔叔去我夫君家里了?” “怎么又叫上夫君了。”曹襄应该早就听到过解忧对赵启明的称呼了,此时打趣的笑道:“你跟启明现在只能算是有婚约,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就自己改了口,让人听到也不怕被笑话?” “笑话就笑话。“解忧不服气的说道:“反正平时没少笑话,我就是要叫夫君。” “恩,让他们笑话去。”曹襄笑道:“不过别让你爹听到,不然的话可要罚你。” “不会的,当着我爹的面,我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爹还觉得我不喜欢夫君呢。”解忧无所谓的说道,然后紧接着就迫不及待起来:“曹叔叔快说,我夫君最近怎么样。” “你夫君让人做的叫花鸡不错。”中郎将眯着眼睛道:“鸡肉肥嫩,油而不腻,很是美味。要不是这叫花鸡,我也不会撑坏了独自,在家里躺倒现在,差点误了大事。” “叫花鸡我也吃过,是在甘泉宫围猎的时候,还是夫君亲手给我吃的,味道的确很不错呢。”解忧开心的说着,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是重点,所以生气的朝曹襄道:“曹叔叔拿我开心,我问的是夫君怎么样的,不是夫君家的好吃的。” 曹襄笑了“你夫君好得很,还准备了纳彩之礼,我这就要给你爹送去了。” “纳彩之礼?”解忧有些不明白:“何谓纳彩之礼?” “你连纳彩之礼都不知道?” “有点耳熟。”解忧狐疑的说道:“不是奇怪的东西吧?” “那你自己想吧。”曹襄大笑:“我先去见你爹了。” 或完这话,曹襄就大步往客厅走去,留下解忧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旁边的丫鬟没忍住,开心的朝解忧提醒道:“小姐,中郎将所说的纳彩之礼,意思就是来提亲的。” “提亲?”解忧紧张起来:“替我夫君求亲?” 那丫鬟猛点头。 这让解忧有些慌张起来。虽然赵启明提亲的时间本就是在最近,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些措手不及,不知道现在自己改怎么办,所以赶紧朝身边的丫鬟说:“快去叫雪儿姐姐,告诉她我有要事。” “现在就去?” “就是现在,快去。” 那丫鬟看出了解忧的着急,行了个礼之后就跑了。 解忧还是有些不知所措。面对赵启明的提亲,她有些怀疑自己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所以她想把李雪儿找来,帮她出主意。 但很快,他也意识到赵启明终于来提亲,这是喜事。 “终于等来了。”经历了紧张之后,解忧开心起来,开始原地转圈,还拉着自己丫鬟的手,开心的说:“我夫君终于来提亲了,我以后不用早课,也不用再学女红了。” 听到这话,丫鬟们有些无奈。原来是为了这种事高兴啊。 “我很快就能嫁给夫君了。”解忧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最开心的事,然就飞奔着朝客厅跑去。看样子她应该是打算去偷听中郎将和魏其候的谈话,确定中郎将是不是真的为提亲而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战争的背后 中郎将到访魏其候府,让解忧以为这是赵启明正式的提亲。 但其实真正的提亲要等完成了“纳彩”之后的“问名”,确定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没有相克的迹象,这时男方才会带着聘书和彩礼,正式来女方家中求亲。 尽管赵启明和解忧早就婚约,但是为了显示对女方的重视,东乡侯府务必按部就班,按规矩办事。甚至就连作为媒人的中郎将,在纳彩时是严格遵守“六礼”,不能有任何的改动。 对赵启明来说,从纳彩到迎接,是一个复杂且漫长的过程。 在他那个年代,男女双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要丈母娘确定你有房有车,而你又刚好能相信自己的未婚妻没有怀上别人的孩子,那么你们很快就能走入婚姻的坟墓。 但是在公元前的社会,严格遵守“六礼”的结果,别说是正式提亲的“纳吉”了,就算是完成了纳彩之后的“问名”,就已经让东乡侯府从初夏等到夏末。 老实说,赵启明对自己的亲事并不怎么感兴趣,更谈不上有任何的积极性。再加上按照乡俗,他现在还不用去魏其候府,所以在中郎将为他操办婚事的视乎,他正在家照顾着东乡亭的秋收。 正如钱管家去年在秋收时的许愿,今年的关中大地风调雨顺,再次迎来丰收。 承蒙老天保佑,东乡亭的小麦长势良好,麦穗饱满且挺拔,练成金黄一片。不管你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农民,还是趁着周末出来游玩的城里人,看到这小麦金黄的景象,都会为之欢喜。这是在进入工业社会之前,历经数千年农业文明,通过基因传递到你身上的情感。对粮食和丰收的情感。 此时的夏天还没有完全结束,头顶的骄阳依旧,麦田里的庄稼人没有任何抱怨,每张脸都满是节日般的喜庆。尽管东乡亭的村民已经过山的富足的生活,但粮食仍然是他们的根本。 只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东乡亭今年的收麦,没有往年热闹。这具体反应在收割小麦的村民中以老弱妇孺居多,年轻的劳力相对来说已经不是收割小麦的主力。 “侯府的护卫都来了吧?”赵启明坐在麦田边的草棚里,晃着扇子朝钱管家问,表情多少有些忧虑。这自然是因为今年收麦时,劳动力明显不足的情况所致。 钱管家也有些忧虑的样子,朝赵启明答道:“能来的都已经来了,别说是护卫,就算是厨房的老妈子只要有劳力,都已经在田里帮忙了,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人手不够。” 赵启明点头,他的确看到了张婶。 准确的说,是包括厨房的老妈子在内,侯府的护卫和扫地僧都来了,除此之外能用上的也就只剩下侯府那些丫鬟。可这些细皮嫩肉的大姑娘,平时端茶倒水可以,让她们拿着镰刀收麦,她们还真不会,所以这会儿正在麦田的边上准备茶水和午饭,同样忙的不亦乐乎。 “我还真没想到,今年会是这样的情况。”赵启明有些后知后觉自责:“要是早知如此,就应该去外面请劳力,哪怕多花点钱,也要尽快把麦子收完。” “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没有多余的劳力。”钱管家有些感慨的说道:“往年收麦的时候,都有岐山等地帮人收麦的‘麦客’,往年都要自己去找老雇主老东家,今年还没到秋收就已经被请走了,现在的劳力还真是不好找。” 其实钱管家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包括今年困扰赵启明都劳力问题,源头都是起于汉军对匈奴的作战。 赵启明早就知道大规模的战争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也没想到青壮年去了战场之后,东乡亭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劳动力短缺。事实上去年汉军也有对匈奴的作战,但秋收之前战事就已经结束,汉军班师回朝之际刚好赶上了秋收,所以并没有出现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从春种到秋收,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麦子,要是错过了抢收的时间,坏在麦田里,那可真是可惜了。”赵启明有些担心,手里的扇子也放了下来,朝钱管家问:“观众各地,其他地方也是这个情况?” “其他地方要好点,也就是东乡亭,情况有些特殊。”说到这里,钱管家的表情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觉得可惜:“这些年东乡亭的日子过得好,年轻人都身强力壮,上了年纪的也能多活几年,要是放在平时,这些好劳力能让东乡亭种出更多的麦子,自然是好事,但是遇到有作战的时候,这些劳力就要去前线作战,让东乡亭的劳力流失也就更大。” 听到这里,赵启明也算听明白了。 其实简单点说,就是富足的生活让东乡亭有更多的劳动力,具体表现在年轻人吃得更好,得病之后也有药可医,身强力壮自然更符合征兵条例。 至于上了年纪的老者,在人均寿命很低的公元前,可能还没到不用服兵役的年纪就去世了,但是在东乡亭,不能说最近几年就能让人均寿命提高,但至少没到服兵役就去世的情况有所减少,所以这些上了年纪但还能服兵役的老人,也跟着汉军去了战场。 根据汉朝的征兵条例,男子年满二十三岁就必须服兵役,至五十六岁兵役可止。东乡亭符合条件的青壮年本就很多,再加上关中民风彪悍,以作战骁勇著称,关中户籍的青年多进入京师部队,也就是北军和南军的精锐服役,所以更有可能被调入战场。 “别的地方我们也管不了。”赵启明站了起来,看着收麦的场景,朝钱管家吩咐道:“东乡亭的秋收不能受影响,既然侯府的人都来帮忙,劳力还是不够,那就去太平寨,请那边的村民过来帮忙抢收。” 听到这话,钱管家并不意外,捋着胡须道:“老臣之前也想过,但太平寨是小侯爷的食邑,再加上那边的村民为农事监种水稻,吃的是皇粮,恐怕不方便让他们来帮忙。” “水稻还没到收获的季节,太平寨的劳力现在也不是农忙的时候。”赵启明摆手:“至于封地和食邑这些事情,特殊时期特殊对待,钱管家带上我的话去太平寨,先找农事监,然后再去找孙里正,尽量把那边的劳动力请过来。” 听到这话,钱管家考虑了片刻,然后行礼道:“老臣这就去办。” 说完这话,钱管家就离开了麦田。 赵启明看着远处缓慢推进的收割队伍,表情有些复杂。 当地主的时间长了,他早已经对粮食有了感情,这么多的小麦要是因为耽误了秋收糟蹋,他肯定是不允许的,但与此同时他也必须承认,历史上驱除匈奴的丰功伟绩,的确已经开始对普通百姓的生活产生影响。 尽管最近传回来的军报都是好消息,甚至卫青还在草原深处取得了多次胜利,让赵启明和所有关心前线作战的人都感觉形势乐观。但这也只是基于多作战的判断。 赵启明知道,汉军作战胜利的背后,是关中子弟的抛家舍业。在此之前他只是有这样的模糊概念,等到东乡亭的劳动力不足的问题表现出来,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战争所带来的影响。 而这还只是战争刚开始不久,那些劳动力也只是去了战场,并没有马革裹尸而还。在不远的将来,随着汉朝深入草原,对匈奴展开更大规模的作战,劳动力的减少,和对国内民生的影响,恐怕会成为了不可回避的大问题。 第六百二十三章江都港 让赵启明欣慰的是,东乡亭劳动力不足的情况,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当孙里正在得知了东乡亭的情况后,立即就组织村民过来帮忙抢收,对此主父偃也表态支持,所以让郑国带队,派来了农事监的官员,来指导东乡亭的村民更有效率的收割。 事实上,关中各地劳动力短缺的情况在今年格外普遍,只是东乡亭的比较严重,孙里正和主父偃事先并不知情,等到钱管家亲自过去,才知道东乡亭的劳动力短缺已经影响到了秋收。 得知情况后,西乡亭也派来了不少的劳力帮忙。 尽管受到战事的影响,西乡亭的劳动力也不够,派来的人和太平寨相比实在是少了点,但是考虑到西乡亭最近也在收麦,这已经是很慷慨的举动了。 赵启明对此很是欣慰,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封地百姓互相帮助的场景,让他也受到了鼓舞,开始每天他到抢收现场坐镇指挥,天刚亮就来到麦田,然后道很晚才回侯府。 这天的东乡亭依然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抢收,赵启明正在和钱管家讨论着最近的天气,得知明后天有可能下雨时正有些忧虑。 结果这时侯府有人过来传报,说是静安公主来了,赵启明便先行离开了麦田,回到了家里。 此时的静安公主没有去书房,正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上去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正忙着收麦呢。”赵启明还没顾得上吃饭,坐下来就抓心吃着,然后朝静安公主道:“现在到处都在秋收,你怎么还有时间来这?说起来你的食邑比我的还多,应该很忙才是吧?” “食邑的秋收跟我可没关系。我可不像夫君,对食邑所在之地如此上心。那都是内史府人在主持,还不至于让我去管。”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眼下东乡亭正在抢收,妾身也算是夫君的相邻了,理应过来看看。” “你要真有心,就带着劳力过来。”赵启明吃着点心,觉得有些噎着,就拿起茶来喝,口齿不清的说道:“要是就你自己过来,那还不如别给我添乱。” “夫君说这话就让人心寒了。”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然后轻声问道:“我听钱管家说,东乡亭现在劳动力短缺,连西乡亭和太平寨的村民都帮忙来了,要是还有需要,我让二郎庄也派人过来。” “现在是好多了,只要天气好,最迟明天就能入库。”赵启明放下了茶,朝静安公主道:“二郎庄最近也在秋收,同样有劳动力不足的问题,我可不愿意让这些庄稼人为难。”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知道赵启明不是在跟他客气,所以笑着点头。 “不说这些了。”赵启明有些坐不住,直奔主题的问道:“你有要紧的事情没,要是没有我可要下地去了,等会午饭我要在地里吃。现在侯府的人都在收麦,如果错过了午饭,还真没人来伺候我的温饱。” “知道你忙,不敢耽误你时间。”静安公主说着,拿出了张折子,放在桌上。 “什么东西?”赵启明走了过去,拿起来看发现是两份地图,有些看不出究竟,便坐下来边吃点心边看:“我怎么看着有点像海图,这是从哪来的,标注的是哪片海域?” “夫君说的前面那份。这的确是海图,并且还是从江都到南越的海图。”静安公主解释道:“少府根据去过南洋的船员所描述的情况,将这份海图绘制了出来。虽说并没有标注到更远的南洋,但以此作为基础,以后再继续补充,航运路线便能逐渐清楚了。” “江都到南越?”赵启明很感兴趣:“现在已经确定在江都建造码头了?” 静安公主点头:“少府已经传回消息了,说江都的条件得天独厚,适合建造深水码头。夫君仔细看后面那张地图,这便是长江出海口附近的地形情况,少府打算在图中所标注的地方建造码头,那里原本就有海船停泊,所以只需增加面积,满足大船停泊的条件即可。” 赵启明看着地图,不难发现,在现在的长江出海口,也就是他那个年代的上海,现在还只是荒郊野岭的渔村,这让他鬼使神差的有了个投资的念头:“要是现在就能在上海买地,那以后的陆家嘴,甚至整个浦东,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岂不是都是我赵家的产业?” “买地?”静安公主有些不解。 但这时的赵启明的热情来得快,取得也快。此时他已经打消了买地的念头。 如果现在能去上海买地,以后的确能赚大钱,但那基本上要到两千年以后。真到了那时候,别说赵启明已经成为化石,恐怕就连后世子孙都有断了香火的可能。这在赵启明看来,投资周期实在有点长,还不如存进银行吃利息 想到这里之后,他便就放弃了买地投资的打算。 “我胡说呢,你就当没听到。”赵启明把折子重新放下,然后吃着点心问:“江都虽然有‘江都王’,但军政民生都在当地官的管辖范围之中,少府想要拿到土地应该很容易,那接下来就应该开始建造了吧?” “这就不用夫君劳心了。”静安公主笑着道:“少府本就掌管盐铁和山海地泽之收入,不需要当地官员认可,少府也能拿到土地。眼下少府已经传信去了江都,少府将在当地督造,工匠也已经开始准备。” “这进度也算是很快了,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抓紧。”通过东乡亭的劳动力短缺,赵启明已经开始体会到战场对国内民生的影响。 而这还只是战争刚开始,以后旷日持久的战争,势必会带来更严重的劳动力短缺,如果再遇到天灾,粮食的确会成为问题,所以他朝静安公主道:“既然现在已经开始修建码头,航海图也已经准备好了,那么造船的事情也应该抓紧,最好能同时进行,争取早日开始海运。” “这就是妾身来找夫君的目的了。”静安公主笑着道:“造船厂,以及以后所需要的商船,这是诸位股东的事情,少府可以从中照应,但具体如何建造,还需要得到首肯。” “现在已经有了造船的模型,少府在江都办事也很方面,建造船厂的事情让少府拿主意就是了。”赵启明豪迈的说道:“至于钱的事情,我已经让库房准备了,需要的话随时都能送去。” “有夫君这话,那妾身就能让少府放手去办了。”静安公主站了起来:“知道夫君忙,今天就不打扰了,关于船厂和码头的事,大的方面让少府先酌情处理,至于具体的细节,等秋收后再详谈吧。” “也好。”赵启明也拍去了身上的点心碎屑,站起来说:“那今天我也不留你,反正留你也没人给我们做饭吃。等最近忙完了,到时候我去找你,江都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就离开了正厅。 赵启明把静安公主送走了,正准备去地里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发现有乌云飘过来了,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妙,所以赶紧朝地里跑去。 看来钱管家作为天气预报员的权威是不容质疑的。 这让赵启明有点后悔,刚才没让静安公主带劳力过来帮忙。 第六百二十四章怪力乱神 所谓的粮食抢收,就是要在天气晴好的情况下,完成对粮食的收割,然后赶在出现恶劣天气之前,将粮食进行脱粒然后放入仓库。 东乡亭今年的情况特殊,存在劳动力严重短缺的问题,如果没能及时完成收割,遇上了恶劣的天气,别说是完成脱粒和入库了,小麦可能在麦田中就出现倒伏的情况,要是在碰到了连绵的阴雨,成熟的小麦还可能出芽,严重的影响粮食的产量。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就劳动力不足的东乡亭,遇上了本应该在秋收之后才会来临的降雨,这让本来就很严峻的抢收工作,变得更加艰难。 在乌云飘来之前,田间劳作的村民抓紧最后的时间,将已经收割的粮食收集起来,手忙脚乱的等到运到了村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农具,大雨就紧接着落了下来。 这场雨从当天晚些时候就已经开始,到了隔天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甚至等到了午饭时间,东乡亭还在持续降雨,让作为地主的赵启明也逐渐有些担心起来。 此刻的他已经吃过了午饭,实在坐不住便走到正厅的外面,伸出手去解屋檐上滴落的雨水,表情很是忧虑的说道:“看样子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很快就会天晴的。”细柳站在赵启明的旁边,见赵启明去接雨水,便拿出丝巾派过来,认真的给赵启明擦手,还认真的道:“钱管家说明天能放晴,明天就肯定艳阳高照。”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看来钱管家人体气象站的威名还真是让人信服。他其实也相信那老头的权威性,不过还是要故意问道:“那要是钱管家算错,这雨明天不停又当如何?” 细柳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听到赵启明的质疑,考虑了片刻才道:”要是小侯爷不放心,可以让诸葛老神仙请做法事,那样的话不用等明天,说不定今天就能放晴了。” 说的也是。堂堂东乡侯府,那是出了名的藏龙卧虎,除了堪比人体气象站的钱管家,还有负责云布雨施的老神仙。有这样的两位长者在,东乡亭无论如何也能渡过难过。 赵启明也知道细柳是好心,但这姑娘满脑子牛鬼蛇神,对诸葛老神仙拥有法力深信不疑。 尤其是从老神棍给她看过手相,说她这辈子有当夫人的命时,细柳就对老神棍的神通广大,产生狂热如信徒般的执着,这让灵魂已经深入贯彻科学发展观的小侯爷很是无奈。 “那要是老神仙做法也不管用呢?” “诸葛大师肯定管用,只要让诸葛大师多跟老天爷说好话,明天之前肯定就能放晴的。”细柳觉得赵启明不相信她,所以立即拿起了雨伞,然后过来跟赵启明说:“奴婢这就去找大师,求大师开始做法。” 说完这话,细柳就举着伞跑去诸葛大师的院子了。 赵启明知道细柳是好心,也没拦她。 刚好这个时候,钱管家穿着蓑衣从外面回来了。 赵启明生怕钱管家生病,赶紧让人从厨房端来了姜汤,然后让钱管家坐下,这才问道:“情况如何,地里的粮食怎么样了,没有出现倒伏的情况吧?” “还好。”钱管家行了个礼,脱下蓑衣的同时坐了下来,然后欣慰的说道:“虽然这雨下着没停,但好在没有刮风,已经算是万幸,地里的小麦都没有出现倒伏的情况。”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中稍安,刚好厨房的姜汤送来了,他便亲自拿给钱管家。 “前几天抢收的进度还算不错,现在已经收了七成,地里的庄稼只剩下三成。”钱管家端着冒热气的姜汤,看着外面的天气说:“只要明天能放晴,应该很快就能收完了。” 正说着,秦文也穿着蓑衣,从外面跑了回来。 不用赵启明来问,秦文也没顾得上脱掉所以,站在外面就主动汇报道:“西乡亭那边的粮食早在昨天中午就收完了,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脱粒,但至少粮食现在是安全的。” “收完了就好。”赵启明点头。 和钱管家不同,秦文是他特意派出去的打听消息的。 昨天下雨的时候他只担心东乡亭的粮食,今天早上才想起西乡亭也在收麦,要是因为组织了劳动力来东乡亭帮忙,影响了西乡亭自己的秋收,那就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既然西乡亭已经收完的粮食,那接下来就好办了。”赵启明说到这里,朝钱管家道:“如果明天能放晴,接下来也都是好天气,那自然最好,如果没有完全放晴,那就把太平寨和西乡亭的所有村民都组织起来,抓紧放晴的时间全力抢收,争取在恶劣天气再次出现之前,把粮食全部收割。” 听到这话,钱管家点头:“最近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多端,理应抓住时,老臣这就去西乡亭,找马老商议。既然西乡亭的粮食安全,接下来又是农闲,应该可以发动村民过来帮忙。” 说完这话,钱管家就准备穿上所以,然后去西乡亭安排。好在赵启明阻止了钱管家,然后道:“还是让秦文出去吧,您上了年纪,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可别染上了风寒。” “我这就去。”秦文反正也没脱蓑衣,听到这话行了个礼,就重新跑进雨里。 赵启明和钱管家继续商议着抢收的事情,等钱管家喝完了姜汤,实在是坐不住,就打算去东乡亭,想安排好放晴之后的抢收工作。赵启明也知道拦不住这老人家,只能让他离开。 可钱管家刚走出正厅的时候,院子里分明还下着雨,却有阳光穿透乌云,照在了院子的地上,让行色匆忙的钱管家停下了脚步,然后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如此这罕见的天气,即便是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此时看着天上有些刺眼的阳光,伸手去接却还是有雨水,便有些茫然的说:“这到底算是放晴了,还是算没放晴?” “这真是祖先保佑。”钱管家反应很快,急忙朝赵启明道:“这是马上就要放晴了,我这就去组织抢收,立即下地。”说完这话,钱管家健步如飞,身上的蓑衣分明还在滴水,却又顶着艳阳走出了侯府。 侯府的下人也难得见到如此怪异的天气,很多人走出屋子,朝着天空张望。 看到这里,赵启明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诸葛大师。 “这老神棍,该不会真的在做法事,跟老天爷说了好话吧?” 老实说,作为生长在红旗下的有为青年,赵启明是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细柳刚说要找诸葛神棍做法事,天空就如此诡异的放晴,这也实在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好在这个问题没有困扰赵启明太久,当他意识出现如此反常的天气,这是天气剧烈变化的表现,哪怕现在的确是放晴了,但在不久之后,有很大可能是要重新开始下雨的。 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赵启明决定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站着,去纠结诸葛大师到底是不是牛鬼蛇神的问题。所以他立即开始叫人,把侯府的劳力也重新阻止起来,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麦田。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抢收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比粮食更重要的事 根据侯府流传的消息,在天气转晴的当天,诸葛大师的确做了法事。 这让侯府那些的善男信女,对诸葛大师的法力无边更加深信不疑。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不再满足于看手相,开始请求诸葛大师给他们做法事,希望上天能让他们像细柳那样,拥有当夫人的命,或者像赵启明那样,在不远的将来封侯拜相,走上人生巅峰。 如此不良风气,让钱管家很是不满。注重侯府精神文明建设的老人家觉得不应该让这些的不良风气大行其道。 但是对于天气转晴一事,钱管家坚持认为这是侯府每年的祭祀都很隆重,所以祖先才会保佑侯府渡过眼前的难关。这五十步笑百步的理论,也得到了钱管家等知识分子的支持。 好在赵启明比较清醒,既不相信诸葛大师的牛鬼蛇神,也不支持钱管家的祖先崇拜。他在意的是天气转晴之后,东乡亭的粮食抢收。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天气是放晴了。 得益于东乡亭所有劳动力的倾巢出动,以及太平寨和西乡亭的援助,麦田里剩下的粮食终于全部完成了收割。 之前的雨水没有影响到粮食的产量,关中大地的也重新回到夏天时的艳阳高照,这也给了小麦提供了充足的条件去晾晒。在完成了脱离的工作之后,村民们很快就将粮食入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关中各地再次出现大面积降雨,并且连续下了五天,甚至在渭水下游地区还传消息,说是当地出现了水患。当这个消息传到长安,东乡亭的百姓无不惊出一身冷汗,觉得今年的小麦枪收,可以用险象环生来形容。 但无论如何,西乡亭的粮食已经抢收成功。 在粮食入库之后,很快就到了村民交租的时候。 这天的东乡侯府外,大路上站满了赶着牛车来送粮食的村民。 其中既有东乡亭的老弱妇孺,也有西乡亭的友好相邻。在经过了今年的采收之后,本就沾亲带故的两个村子,关系更胜从前。再加上今年的粮食产量不错,丰收总是能带给人喜悦,所以交租的过程中,不同村子的庄稼人欢声笑语,气氛很是不错。 平日里帮侯府处理生意的钱管家,见惯了真金白银,但是收租的时候仍然推掉了作坊的工作,心情很好的坐在侯府门前,统计着收上来的粮食,还不时和村民聊天,问候没能来到这里的其他乡亲父老。 “今年真是多亏了这些相邻。”胡先生在工作间隙,感慨的说道:“如果没有太平寨和西乡亭的劳力帮忙,赶上昨天之前那连续的降雨,东乡亭恐怕要损失惨重。” 听到这话,站在附近的赵启明也欣慰的说道:“的确是万幸,要是再晚几天,刚好碰上连续的恶劣天气,恐怕有不少的粮食都要烂在地里。别说东乡亭的村民了,就算是侯府也要蒙受损失。” “这也是祖先保佑。”胡先生朝赵启明认真的说道:“明天钱管家要祭祀祖先,到时候祭品肯定比往前更多,小侯爷也应该跟祖先英灵说些感激的话。” 赵启明好笑。 胡先生是果然站在钱管家这边的,相信天晴放晴是祖先的功劳。不过瑰丽孪生也好,祖先崇拜也好,怎么说也是封建迷信,比起诸葛大师,钱管家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想着这些,钱管家回来了。 这老头本来是很重视收租的,哪怕现在的侯府不靠这点粮食度日,瓷器作坊和造纸作坊的进项比这些粮食更为客观,但钱管家还是很看重粮食,这也是赵启明很欣赏的地方。 以往收租的日子,钱管家都会到场,监督着粮食称重,没事也和村民谈论着粮食的收成,和明年的安排。但在钱管家的心里,既然粮食比侯府的生意重要,就肯定有其他的事情,比粮食还要重要。 早上赵启明就没看到钱管家,这会儿才看到露面,还是从外面回来,让赵启明有些不解,便主动问道:“钱管家这是上哪了?” “去平阳侯府了。”钱管家走到了赵启明的面前,笑着行礼道:“有好消息。” “平阳侯?”赵启明已经猜出了钱管家要说的话,所以笑着道:“既然钱管家是去找我的媒人,现在又说有好消息,那想必是我的亲事有了进展吧。” “小侯爷明察秋毫。”钱管家心情不错的说道:“中郎将今天再度登门,去跟魏其候问来的侯夫人的闺名,魏其候都如实告诉了中郎将,老臣亲自去平阳侯府,就是取来侯夫人的闺名。” “侯夫人的闺名?”听到这话,刚好从旁边经过的秦文停下了脚步,过来好奇的问道:“侯夫人的名讳侯府上下无人不知,为何还要麻烦中郎将亲自去问?” “秦护卫这就不懂了。”胡先生抽空道:“这所谓的‘问名’,问的不是名讳,是男方想知道的是女方的生辰八字,然后拿去占卜,若是天作之合自然最好,要是命里相克,就需要再斟酌考虑,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说的如此直白,所以才用‘问名’这种含蓄的说法代替。钱管家说求来了侯夫人的闺名,其实说的就是侯夫人的生辰八字。” “还有这种事?”秦文佩服抱拳道:“果然还是胡先生学问多,受教了。” 秦文说这话的时候,钱管家已经拿出了红纸,然后交给赵启明说:“这上面便是侯夫人的生辰八字,要是小侯爷许可,可以立即让人来占卜,然后送去祠堂,拿给祖先英灵过目。” “既然规矩是这样的,那就按照规矩办事吧。”赵启明接过红纸,也看不懂上面写的鬼画符,所以重新交给了钱管家:“这种事诸葛大师比较在行,就请大师来占卜吧。” 钱管家点头。 虽然诸葛大师做法事,为东乡亭秋雨的事情,钱管家不相信,但是看生辰八字这种事情,还不至于出差错,侯府也的确只有诸葛大师能看,所以他朝赵启明道:”老臣这就去请诸葛大师,另外也要将小侯爷的生辰八字准备好,这要合起来看才管用。“ 说完这话,钱管家健步如飞的走进了侯府。 显然,在钱管家的心里,侯府通过生意赚来的真金白银,其实没有从春种到秋收的粮食更重要。但是在钱管家看来,粮食也不是最重要的。至少赵启明的亲事,或者更准确来说,未来的侯夫人了是无论如何也要比粮食更重要的。这也是钱管家放着收租不管,亲自去平阳侯府拜访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启明觉得很是有趣。 他回忆起去年的甘泉宫之行,那时候的钱管家就对解忧表现出了强烈的热心和关怀。当时钱管家甚至还利用美食作为诱饵,想骗解忧早点嫁进侯府,而解忧也没意识到这是个阴谋,居然当真对侯府更多的美食产生了向往。 时至今日,赵启明和解忧的亲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距离迎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钱管家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如此的关心,其实也可以理解。要知道在侯府所有人的心目中,包括在赵启明看来,钱管家除了料理家务事之外,同时也扮演了家长的角色。 这就像是年迈的老人,对女早日成家的盼望。 赵启明能理解这份心情,所以对于迎娶解忧,他也从始至终都在尽量的配合。 第六百二十六章纳吉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生辰八字所代表的命理学,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其理论的根本,是指的是出生的准确时辰,所对应的天干和地支。这就好像古代的劳动人民通过自然规矩,总结出了二十四节气,并以此安排农事。在公元前的古代社会,男婚女嫁也对生辰八字极其看重。 所谓的“三书六礼”,在“问名”之后的“纳吉”,便是通过生辰八字计算男女双方的命理,只要没有“犯六冲”,基本就可以判定夫妻双方的命理能够互补,这也就是常说的“合八字”,重点在于“合”字。 正所谓“阴阳相合,其气自合”,便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作为媒人,早在说媒之前,就会暗中拿到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提前请人去计算,确定没有“犯冲”或是夫妻相克的命格,才能去做这个媒。 中郎将事先当然也有过这样的准备。 所以在“问名”之后拿到了女方的生辰八字,在诸葛大师看自然没有相克的迹象。不过只有诸葛大师的计算还不够,所谓“问名”之后的纳征,还需要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拿到祖庙宗祠中进行占卜,如果祖先英灵首肯,确定这桩婚事为“吉”,那么纳吉的步骤才算完成。 正赶上秋收祭祖,钱管家的意思是把祭祀和占卜同时进行。所以这天的侯府停止了所有工作,上到钱管家下至侯府外的扫地僧,此刻都站在祠堂外,表情庄严的站着。 赵启明也算轻车熟路了。他每年都要去祠堂和祖先牌位聊天,已经成了惯例。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在细柳的伺候下,船上了隆重的祭祀服装,然后迈着八字步走到祠堂外。 见到他出现,钱管家带头朝祠堂跪下,后面的胡先生等人也都依次行跪拜礼。 只是在此期间,有两个丫鬟同样跪着,但手里还拿着红布托盘,让赵启明觉得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祭品难道不是都应该拿进祠堂?” “这不是祭品。”钱管家解释道:“这是小侯爷的侯夫人的庚帖,要带进祠堂中,拜访与祖宗灵位前,如果五日内家宅平安,没有异象出现,那便可以判定为吉兆。” 听到这话,赵启明大失所望,原来这就算是纳吉的占卜了。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纳吉”,是有神棍神婆,或者礼官跟着他进入宗祠,先模仿鬼上身,然后现场表演推进,在引来满堂喝彩之后,再讲事先准备好把龟甲扔到火力,通过受热之后裂开的龟背纹路,来判定凶吉。可谁知道所谓的纳吉占卜,只是原来只是把庚帖放进去,静等五日即可。 这可真是无聊的纳吉占卜。 这样想着,赵启明对今天的祭祀也失去了兴趣,朝钱管家道:“那我知道了,就按钱管家的意思,你们在外面等着就是了,我很快就出来。”说完这话,他就随手把庚帖取了过来。 钱管家虽然是跪着的,但还是认真的提醒赵启明道:“正所谓心诚则灵,既是请祖先英灵过目,小侯爷务必诚心祈告,纳吉的结果才能灵应,即使多花些时间,那也是应该的。” 赵启明其实无所谓,他既不相信怪力乱神,也对祖先崇拜毫无兴趣,只是觉得外面跪这么多人,自己要是在里面的时间长了,外面的人也会跪的更久,尤其钱管家上了年纪,不好意思让人家保持这种不健康的姿势太久,所以尽管钱管家这么说了,他也只是敷衍道:“既然心诚则灵,也不用在乎时间长短,总之我按规矩来办,尽快出来就是了。” 说完这话,他也没等钱管家说话,就甩着宽袍大袖,带着庚帖走进了祠堂。 正如钱管家所说的那样,今天既是纳吉的占卜,也是秋收后的祭祀。每年这个时候,钱管家都要准备大量的祭品,其中既有寓意五谷丰登的各种主粮,也有还冒着热气的整只猪羊,除此之外还有太平寨的特产西瓜。 虽然西瓜这种东西只是水果,但这在钱管家看来,这是赵启明支持张骞远通西域的表现,象征了侯府为朝廷的贡献,自然也能算是赵启明的光耀门楣的成就。 既然是赵启明的成就,按照钱管家的逻辑,那就绝对离不开祖宗的保佑。 所以西瓜虽然早就已经收获,钱管家还是很早就让人将几颗西瓜送去了冰窖进行保存,以至于现在的侯府早就已经把西瓜吃完,唯独祭祀的时候还有几颗西瓜。 这让赵启明感到很惊喜,所以走进祠堂之后,就立即开始吃了起来。 “钱管家果然是想的周到,怕阴曹地府有管制刀具的规定,担心你们没有吃西瓜的工具,所以特意切好了给你们送进来,这样的管家上哪找去。”赵启明坐在地上,吃着西瓜的同时,和往年一样,开着祖宗的恶俗玩笑:“不过这也是钱管家的心意,为的是告诉你们,太平寨现在有西瓜了,这西瓜还是西域的特产,现在的中原除了太平寨,想吃都吃不到,是不是觉得很有面子? 说着这话,赵启明把嘴里的西瓜子屠宰了地上。 这让他想起了细柳,觉得那丫头喜欢收集种子的毛病恐怕已经没用武之地了,因为细柳是不能进祠堂的,所以就算想要手机西瓜的种子,也绝对不敢贸然闯进来。 “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今年东乡亭和西乡亭虽然劳动力不足,天气也不是很好,但东乡亭和西乡亭的收获还算不错,太平寨的水稻也快要收获了。”赵启明继续吃着西瓜说:“侯府上下都在竭尽心力,为的是过上更富足的生活,你们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说完这话,赵启明已经吃完了西瓜,手上满是西瓜汁,让他东张西望的半天,也没找到能擦手的东西,最终决定在自己身上擦。毕竟这身祭祀的服装不是经常会穿,弄脏了也无所谓。 把手擦干净之后,他便起身拿起了庚帖,按照钱管家的要求,放在了祖先的灵位前,然后道:“这是我和未来侯夫人的庚帖。虽然我也很希望你们能利用法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未来侯夫人的庚帖吹到地上,让钱管家觉得纳吉的结果是不吉利的,我也就可以不跟解忧成亲,继续守着静安公主了,但既然这是钱管家的心愿,中郎将也为此事奔走,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其他人于不顾,所以你们就看着处理吧。”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把庚帖放在了牌位前,然后上了香。 做完这些,他便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心情不错的继续吃西瓜。 “如果你们没有动用法力,这庚帖不会掉在地上,侯府也家宅平安,那钱管家就可以说纳吉的结果很好,按照规矩记下来就要提亲,也就是所谓的纳征了。”说完这话,赵启明停了下来,想到了静安公主。 所谓的纳征,就是正式提亲,到时候虽然他还是不用出面,但媒人要带去侯府的聘书和聘礼,这亲事就等于确定下来,除非他突然暴毙,否则没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看着祖先的牌位说:“之前我对你们许愿,希望你们能让我睡了静安公主,可能你们的确帮了忙,让我成功和静安公主干了没羞没躁的事情,但你们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可以的话还是要加把劲,争取让我早点把静安公主娶进来。” 说完这话,祖先牌位没有答应,当然也就没有拒绝。 “那我就当你们是同意帮忙了。”赵启明很满意沉默的祖先,继续和这些牌位聊了会儿,然后起身道:“今天就到这了,五天后钱管家来取庚帖,我就不到场了,等过年的时候再来跟你们聊天。” 说完这话,他起身收拾了西瓜皮,也算是毁尸灭迹。 想到细柳那丫头有收集西瓜子的习惯,便也把自己吐的西瓜子捡了起来,然后才走到祠堂外面。而这个时候,保持着不健康姿势很久钱管家等人,也终于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钱管家关心的问道。 赵启明没忍住,打了个饱嗝,见钱管家表情难看,便赶紧说:“进行得不错,已经把庚帖放在牌位前了,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过几天来看的时候,肯定是吉兆。” 听到这话,钱管家的表情才缓和下来道:“确是如此。” 第六百二十七章不育系母本 事实证明,赵家的列祖列宗正在阴曹地府过着美好的生活,每天都在忙着打麻将赢钱,或者和其他人的列祖列宗在奈何桥上跳广场舞,根本没心思理会赵启明娶了谁家姑娘。 经过了让钱管家坐立不安的五天时间之后,摆放在祠堂里的庚帖既没有掉在地上,也没有神奇的漂浮在天空中,就只是安静的停放在祖先的牌位前,就像赵启明五天前放过去的时候一样。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只要你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怪力乱神的现象,就能冷静的判断出祠堂这种地方平时没人进去,最近也没有大风或者地震等自然灾害,静放在祖先牌位前的庚帖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可是在有着祖先崇拜的钱管家看来,庚帖放入祖先牌位之前没有出现异样,侯府也家宅平安,就意味着祖先同意赵启明和解忧的婚事,那么占卜结果也应该吉利的。 这让钱管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侯府的其他人也如释重负。 于是六礼中的“纳吉”也算完成了,接下来的“纳征”也就是正式的提亲,需要让媒人带着聘书和聘礼去魏其候府,开始正式的提亲。 好在所需要的聘书和聘礼,钱管家早在春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完全不需要赵启明关心,甚至就连下聘这个环节,也依然不需要他出面,这其实也正合他意。反正他对自己的亲事不感兴趣,最近也的确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秋天已经很近了。关中大地的秋收基本都已经完成,只有太平寨是例外。 众所周知,太平寨种的是水稻,而水稻的种植周期相比起小麦要略长,采收的时间自然也就要相对晚些。不过这毕竟已经快到秋天了,当关中大地上的小麦基本都已经采收完成的时候,太平寨的水稻也已经稻穗金黄,迎来了收获的时候。 尽管太平寨只是赵启明的食邑,但是为了表现出他对杂交水稻的重视,这天他还是亲自来到了太平寨,视察了这里的水稻采收情况,就像几天之前在东乡亭麦田边坐镇指挥一样。 “这是西乡亭的麻五吧?”此时的赵启明正走在田埂上,忽然从在收割水稻的村民之中,认出了瓷器作坊的工匠,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也在这里?” 麻五发现了赵启明,直起腰啦擦了把汗,同时把手里割好的水稻放下,然后朝赵启明憨直的解释道:“回禀小侯爷,瓷器作坊还没复工,之前太平寨给东乡亭帮了忙,小的家里有亲戚是东乡亭的,就跟着来太平寨帮忙了。” 说完这话,又有人认出了赵启明,开始陆续的放下水稻,过来行礼。这些人里还真有不少的熟悉面孔,无一例外都是东乡亭的村民,想来应该就是麻五所说的那些来自东乡亭的亲戚了。 赵启明对此并不意外,他也早知道东乡亭有人来太平寨帮忙收水稻。毕竟在东乡亭抢收的时候,太平寨的所有劳动力几乎倾巢出动,现在到了太平寨收割水稻的时候,就算这里的劳动力没那么短缺,东乡亭的人也应该过来帮忙。 事实上钱管家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赵启明没想到西乡亭的麻五也来了,所以才觉得有些奇怪,听到了解释之后,此刻见到很多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跟他行礼,除了东乡亭的村民,还有那些太平寨的人,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人家的农活,便赶紧道:“都各自忙着吧,我就是从这路过,随便看看。” 听到这话,麻五擦了把汗,然后重新拿起镰刀,其他的村民也开始继续干活。 “说起东乡亭的村民,那可都是些讲究人。”走在赵启明旁边的孙里正,此时有些感慨的说:“之前太平寨的村民过去帮忙抢收小麦,东乡亭拿出来招待的午饭居然还有鸡蛋,那可是太平寨过年都吃不上的东西,别说是过去的村民了,就算是农事监的那些官员,也着实觉得吃惊。” “这是应该的。”赵启明看着金黄的田野,心情很是不错:“太平寨的劳力过去帮了大忙,拿出好东西来招待大家,也是人之常情,孙里正不用放在心上。” “可太平寨没有好东西来招待西乡亭的村民,这就有些失礼了。”说到这里,孙里正有些歉意的叹息道:“其实在水稻收割之前,我就担心东乡亭来人,怕没有好东西招待,结果东乡亭的人还是来了,不但带着镰刀过来帮忙,还根本不在乎吃喝,干起活来却很是卖力,让在下实在心中有愧。” “孙里正不用计较这些,东乡亭在意的是雪中送炭的情谊,至于吃喝那都是其次的,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赵启明能理解孙里正的心情,所以主动安慰道:“再者说了,太平寨也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等以后宽裕了再招待西乡亭的相邻,到时候也能拿的出鸡蛋。” “这倒也是。”说到这里,孙里正的脸上有了笑意:“现在太平寨已经不用为吃的发愁,有了这试验田,以后村民只管种地,不怕灾年饿肚子,吃着官府的皇粮,真可谓是旱涝保收。要是等再过些日子,山上的鸡场和河边的鸭舍到了屠宰的时候,除了要交给侯府的,村里还能富余不少,到时候别说是鸡蛋了,自己能吃得上肉,也能拿出来招待客人,这日子的确就好过了。”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山上了。”赵启明眯着眼睛,停下了脚步,朝着村子后面的山上看去:“等会过去看,当初那些鸡崽子长得如何。” “长得很好,在下等会就带小侯爷去看。” 说着这些,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时赵启明发现了成片的稻田中,某些地方有着很明显的标识,看样子应该是钉在水田里的木桩。这让他有些好奇,便等走过去细看,结果发现那些木桩的所标注的地方,都有水稻被红绳捆着,这让他想到了什么,便立即蹲了下来,认真的观察:“这不会就是农事监培育出来的不育系母本吧?” 听到这话,站在赵启明后面始终没怎么说话的郑国走了过来,脸上出现了光彩,此时笑着道:”小侯爷好眼光,这的确就是小侯爷想要的不育系。“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也就是说,今年的任务完成了?” 郑国点头:“今年的实验,目的就是要培养出不育系母本水稻,多亏了农事监的同仁,还有诸葛大师的努力,培育出了这些母本之后,我们用到了不同的父本水稻,成功的进行的授粉,现在已经得出了新的后代。” “这就已经有后代了?”赵启明有些惊喜,他看着那些饱满的水稻,然后朝郑国问道:“不育系的母本培养出来了多少?还有通过不育系的母本水稻进行授粉所产生后代,有多少成功的?” “成功率还算可观。”郑国指着前面的麦田道:“小侯爷请看。” 赵启明站起了起来。刚才走过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他认真的观察,发现存在木桩标识的地方虽然不集中,分散在正片稻田的各处,但数量还真不少。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好消息。 要知道农事监最当务之急的工作,就是要培育出母本水稻,并且利用父本进行繁育,明年就可以产生充足的不育系母本。这样的话接下来杂交工作才能在此基础上展开。 赵启明原本以为这个过程需要好几年。毕竟这个年代没有任何的生物技术,只是培育不育系母本就需要大量的工作,所以他也没指望太平寨今年就能把不育系母本培育出来。 可现在太平寨不仅培育出了如此多的母本,并且还成功通过授粉产生了后代,让正式的杂交实验明年就可以展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比东乡亭的粮食成功完成抢收更值得庆祝的喜事。 “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培养出不育系母本水稻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先天不足 其实关于杂交作物的理论,赵启明也只是知道些皮毛。 他既没有相关的科学知识,工作后也没有参与过这类项目,只是刚好当年下基层的时候,认识了省城来的农林专家。从那位将杂交作物当成业余爱好的长者口中,他听说了关于杂交作物的基本的知识,才能在公元前的社会,借助他人之手,用光说不练的方式,做到了学以致用。 其实所谓杂交作物的核心理论,就是根据作物雌雄同体的特性,通过人工干预的方式,进行不同品种的作物结合。 这就像是山东的驴和山西的马相结合,能产生骡子这样的后代。杂交作物之间进行杂交所产生的后代,便是所谓的杂交品种。 具体到方法,简单点说就是先培育出雌蕊正常,但是雄性退化,无法繁殖的母本。这种不育系的母本是水稻杂交的基础。 但是在进行实验的时候,每年都利用人工方式来进行母本的培养,显然是不划算的。这就需要用正常的水稻,也就是杂交理论中的父本,来和母本进行授粉,然后通过自然繁育的方式,产生大量不育系的母本。 有了充足的母本水稻之后,就能正式开始杂交工作。 当雌蕊正常的不育系母本,和和其他存在优势的水稻品种进行花粉的受精,这就达到了人工繁殖的目的。如果通过这种方式所产生的后代,具有优良的特性,就能算是成功的杂交品种。如果其后代较为平庸,那就用相同的母本,和其他存在更明显差异的品种进行尝试。 赵启明的理论基础有限,好在家里还有个对“格物”感兴趣的生物学爱好者。他也是在和老神仙讨论了多次植物学以后,才逐渐确定了以上理论。这也是农事监从事杂交实验的理论依据。 至于具体的技术,以及实验过程中的操作,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也是他找来农事监的专家,主持杂交实验的目的。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实验可以在逐渐摸索中找到杂交作物的技术,所以并不急于成功。这是杂交实验的基础,农事监如果能在两年时间之内,成功的培育出母本水稻,就已经算是不错的成果了。 可谁知道农事监居然在刚开始进行实验的今年,就成功的培育出了母本水稻,并且还成功的和相同品种的水稻进行了授粉,产生了大量的不育系母本后代,这让他很是意外。 “其实那些不育系的母本,不是培育出来了。”郑国解释道:“培养不育系的技术,农事监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不过老神仙发现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主动去找。” “主动去找?”赵启明莫名其妙:“上哪找找?” “自然是在太平寨找。”郑国笑着说:“老神仙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水稻抽穗的当天开始,发动农事监和所有的村民下地,观察所有水稻的发育情况。太平寨的稻田有数百亩,其中的水稻不计其数,总能找到那些先天不足,发育存在问题的水稻。” 听到这里,赵启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先天不足,发育存在问题的水稻之中,就有雌蕊正常,雄性退化的母本。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不育系母本,就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自然产生的不育系母本水稻。”郑国看着这片农田,欣慰的说:“要是换做平时,这样的水稻被发现之后都要立即拔出,防止其浪费养分,影响其他水稻的生长,但是在这片试验田里,这种先天不足的稻株却成了宝贝,不仅放任其生长,还要保护起来。” 赵启明全明白了。 老神仙的方法还真是很简单,但也的确行之有效。 他也是现在才意识到,在公元前的农业社会,没有经过生物技术改良的水稻,品种都不算优良,尤其是基因的稳定性,肯定不如他那个年代的水稻。 不算优良的水稻,自然更容易产生先天不足的情况发生,农事监只需要从这些先天不足的稻株中,找到雌蕊发育健康的同时,雄株退化的水稻,就能发现他们想要的不育系母本。 说起来,这样的办法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农事监有的是人力,所以搜寻起来并不困难。 至于培育母本的技术,其实无足轻重,毕竟有了母本之后,就可以通过授粉的方式产生大量的不育系后代,以后也用不上这种技术。所以老神仙的方法,等于让农事监绕过了技术难题,直接找了条捷径。 “有了母本之后,接下来就很好办了。”郑国指着这片水田说:“根据杂交理论,利用相同品种但是发育正常的水稻,给不育系母本进行授粉,这些雌蕊正常的不育系母本就成功的产生了后代。” 赵启明点头,他观察着面前这株绑着红绳的水稻,感到很是欣慰。 要知道,有了如此多的不育系后代,明年就能进行正式的杂交工作。 对农事监来说,这就是粮食增产的希望。 “既然是从所有水稻中找到的,那这些不育系母本应该既有关中的品种,也有陇西和南方的品种。”赵启明重新站了起来,看着这片水田说:“明年进行杂交的时候,要注意识别这些母本的品种,只有不同品种之间进行杂交,才有可能产生真正的优质后代。” “老神仙也是这样说的。”郑国在讨论田间农事的时候,没有了平时待人接物的拘谨,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农业专家的自信,此时笑着道:“明年会是新的开始,这片水田必将大有作为。” “希望如此。”赵启明说着,眺望着远处,期待着明年的秋天,这里除了丰收的喜悦,还有成功产生杂交作物,为汉朝的粮食增产做出贡献的历史性时刻。 这样想着,他转过身来,打算继续往前走。 可是刚好这个时候,他的视线扫过那些正在收割水稻的村民,看到了太平寨村外的路上,正有很是豪华的车队停下来,看样子像是很有身份的人来太平寨了。 其他的马车赵启明不认识,但走在前面的那辆,赵启明再熟悉不过。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可以确定是静安公主来了。 “我要过去迎接了。”赵启明停下了脚步,确定是静安公主的马车,便朝郑国道:“你最好也跟着去,让长公主知道农事监有你这个人,这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长公主?”郑国刚才的专家气质烟消云散,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别怕,不会把你怎么样,到时候问你什么,只管回答就是了。”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带着郑国离开了稻田,往太平寨村子外面去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思念成疾 正如赵启明所料,的确是静安公主来了。 不过除了静安公主外,来太平寨的还有御史大夫韩安国,还有大农令桑弘羊。 他们的身份高贵,还带着很多的亲卫和侍从,如果换做平时,穷乡僻壤的太平寨能有这样的大人物光临,肯定会引起村民的围观,但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村民基本都在农田中收割水稻,所以静安公主等人的到访,并没有引来骚动。 当赵启明带着郑国走过去的时候,静安公主带着韩安国和桑弘羊,正站在村子外眺望着正在采收的农田,农事监的主父偃也来了,此刻正在静安公主的身旁,看样子应该是在介绍着今年的工作情况。 赵启明走上前,朝静安公主行礼,然后道:“不知长公主大驾,有失远迎。”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有些无奈,他知道赵启明是在怪他没有提前打招呼,故意拿这些话恶心人,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反唇相讥,所以只能客气的笑着道:“东乡侯关心农事,何罪之有。主父大人刚才还说,东乡侯时常过来视察,还为杂交作物提供了理论基础,才让农事监今年的工作有如此迅速的进展。” “的确如此。”桑弘羊笑着点头,然后朝韩安国道:“之前我来这太平寨时启明也在,还带着我去看了新修的路,没想到大半年过去,这山下的杂交作物也有了成果,真是让人欣慰。” 主父偃此时也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说道:“其实杂交作物的理论,农事监从刚开始就有质疑的声音,觉得这些粮食不可能有雌雄之分,通过杂交增产更是无稽之谈,直到发现了先天不足的不育系母本,通过授粉之后也能长出水稻,这才确定了军侯大人的理论没错。” “主父大人和大农令都太客气了。”赵启明朝桑弘羊等人也行了个礼,然后笑着朝静安公主道:“其实我也只是提出了理论,能有如此进展主要还是主父大人,还有农事监的诸位,尤其是农事监的这位监丞。” 赵启明着重提到郑国,目的很明显,其实就是想引荐郑国。 静安公主也心领神会,看向郑国的同时问道:“这位就是农事监的监丞吧?” 郑国有些紧张,但静安公主已经看着他了,也不能不说话,便赶紧再次行礼,然后道:“在下郑国,原是这负责太平寨农田水利的地方官,农事监组建时调派至此,现任农事监监丞。” 静安公主其实早就知道这个郑国,当时也是因为有赵启明的举荐,她才让人去安排内史府的调动,把郑国要了过来。 甚至可以说郑国现在的监丞之职,也是她的收益,但这些都是他和赵启明之间的事,自然不方便拿出来说,所以只当是初次听说此人,笑着朝郑国点头道:“如此年轻,却能在这太平寨有所作为,也算难得。” “的确年轻有为。”韩安国对郑国的兴趣不大,所以在象征性的夸奖之后,便直奔主题的问道:“不过既然原本是负责农田水利的地方官,现在又是农事监的监丞,这杂交作物想必也最为了解,不如就由你来说,这杂交作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到现在还糊涂着呢。” 听到这话,桑弘羊心领神会的笑了:“其实这杂交实验,启明虽然和我详细的说过,但我也不是很清楚,有精于此道之人来讲,自然最好。” 韩安国和桑农田作为文官,自然关心粮食的生产,对能够让水稻增产的杂交实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赵启明有心引荐郑国,他们也能看得出来,自然也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干脆让郑国带着他们走到了稻田中,边说边看。 至于静安公主,穿着裙子自然不方便下地,加上天气实在太热,所以主父偃将她请到了农事监的院子里,赵启明当然也跟着去了。 “农事监便是在此处办公?”静安公主坐在院子里,感兴趣的打量着周围。 主父偃本打算把静安公主请到屋里,但静安公主觉得院子里就挺好,所以他就让人煮了些茶过来,然后说道:“是在这里办公没错,但其实平时基本都在田间地头,这院子其实是起居的场所。” “条件是差了些。”静安公主让主父偃也坐下,然后叹息道:“委屈诸位了。” “哪里。”主父偃行礼道:“只要能有所作物,不管在哪,都是为国效力。”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刚好这个给她递来了茶水,她也自然的接过去,然后朝主父偃到:“说正事吧。既然农事监现在已经有了母本,母本的后代也已经有了,那明年就可以开展正式的杂交工作,农事监打算如何安排?” 听到这话,主父偃有些吃惊。根本没想到这位对杂交作物如此了解,居然还知道母本有了后代,明年就可以正式杂交。这让他有些感慨,大汉居然还有这样的公主。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静安公主绝对不是来太平寨看风景的,对待起来自然马虎不得,所以详细的介绍道:“明年的主要任务是杂交和授粉。但不育系的母本有关中的品种,也有陇西和南方的品种,这就需要分别进行杂交,农事监打算在春种之前,把试验田重新划分,把不育系的母本,和需要进行杂交的其他品种组合,种植在距离相近的田垄里。” “这也是为了方便授粉。”赵启明补充道。静安公主知道多少杂交理论他最清楚,当他觉得静安公主有些听不太懂的时候,就适当的解释道:“距离比较近,只要顺着夏季的风向,通过吹来的河风也能完成授粉,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进行人工的干预。” “如何进行人工干预?”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道。 “用竹竿。”赵启明答道:“既然距离是相近的,到时候用竹竿作为工具,晃动那些需要传份的水稻,就能最大限度的完成授粉,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力和时间。” 静安公主听明白了这些话,此时欣慰的笑道:“我原以为杂交作物还有很多难题,没想到进展的如此顺利,现在就把明年的杂交工作安排好了,即是如此,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正说着这些,农事监有人进来,告诉主父偃田里有事,希望主父偃能过去。 这让主父偃有些为难。 他觉得静安公主还在这里,他不应该就此离开,但他职责所在,秋收又使观众在,如果田间的确还有其他事,他不能坐视不管。 好在静安公主并不在意,朝主父偃道:“既然有时,主父大人就先去忙吧。” “这恐怕怠慢了长公主。” “哪里。”赵启明看了眼赵启明:“这里还有东乡侯。” 主父偃也看了眼赵启明。虽然不知为何,但赵启明的确和静安公主很熟悉的样子,有赵启明在这作陪,的确也不算失礼。想到这里,他便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军侯大人了,在下先行告辞。” “去吧。”赵启明笑着点头。 主父偃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就退下了。 如此一来,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了静安公主和赵启明两人。 这边主父偃前脚刚走,赵启明就抓住了静安公主的手,然后满脸感动的说:“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我看你都瘦了,肯定是对我思念成疾吧,居然还就找了个视察的理由来看我,真是让我感动。” 第六百三十章手无缚鸡之力 “我可不知道你也在这里。”静安公主拿起扇子,看了眼被赵启明抓着的手,然后笑着说:“早知道就不来了。这身边才刚没人,就开始过来动手动脚,大热天的也不觉得难受。”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就用扇子打掉了赵启明的手。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赵启明有些不满,他觉得静安公主不解风情:“既然不是来找我的,这太平寨穷乡僻壤,哪能惊动长公主大驾?难道你真是来看秋收的?” “为何不能?”静安公主晃着扇子笑道:“这太平寨的村民吃的是少府给的粮食,农事监也是少府组建起来的,连夫君举荐的农事监监丞郑国,也是妾身跟内史府要来的人。现在杂交实验有了进展,我还不能来看了?” 赵启明很不服气:“你以为给了粮食,组建了农事监,这太平寨就是你家的?” “难道不是?”静安公主理所当然反问。 赵启明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的问题很愚蠢。 这整个天下都姓刘,这太平寨还真就是人家娘家的。 “就算是你娘家的,那也是我的食邑。”赵启明眯着眼睛:“试验田归你管,但太平寨除了试验田还有菜地,还有果园,那可都是我东乡侯府的产业,跟你长公主没有任何瓜葛。” “我可没跟你争这些。”静安公主好笑道:“就当这些都是你东乡侯府的产业,妾身是从长安来的客人,这都还没欣赏这太平寨的山水风景,夫君也不能赶妾身走吧?” “当然不能让你走。”赵启明很满意静安公主的态度,喝完了茶,突然心血来潮的说道:“农田里你就别去了,我带去你看果园,顺便还能采点果子吃,你觉得如何?”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我也想看夫君在太平寨的作为,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就这样,赵启明带着静安公主出发了。 两人平时相处的地方,不是在东乡侯府,就是在静安公主的书房,难得有机会来户外游玩,也算是很特别的经历。正是有这样的考虑,赵启明才没有带静安公主去人多眼杂的农田。 静安公主也心领神会,没有带她的中南海保镖,就这样独自和赵启明上山了。 “前面就是果园了。”赵启明跳过了水渠,然后站在对面,朝静安公主伸手:“当心点,别掉进去了,要是让你把衣服打湿了,当着桑大人他们的面,我可不好交代。” 静安公主其实身手很好,平时没事还会出去骑马,这点山路当然难不住她,但她也愿意受到赵启明的照顾,所以很顺从的伸出手来,被赵启明拉了过去。可她没想到赵启明得寸进尺。 “这山上野兽比较多。”赵启明煞有其事的说着,还故意看了眼静安公主,他以为说这里有野兽,静安公主肯定会受到惊吓,然后钻进他的怀里。 可静安公主根本就无动于衷,本来还站在水渠边看风景,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笑着道:“那这次夫君可要当心,要是像猛虎山上那样伤了尾巴骨,当着桑大人他们的面,妾身可不好交代。” 听到这话,赵启明当时就气的冒烟了。 要知道,之前在猛虎山遇到野猪,静安公主其实根本就不用他帮忙,本来就能用身上的暗器对付的,结果他英雄救美不成,自己被野猪顶到了溪水中,还摔伤了尾巴骨。这虽然是他和静安公主奠定感情基础的受伤,但同时也是他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 静安公主故意提起这件事,还学他说话,明显是在讽刺。这让他有些很生气,所以表情不善的恐吓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次要是遇到野兽,我可不救你。” “山下就是村子,这种地方哪来的野兽?”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啰嗦,把手里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枯枝给了赵启明:“顶多就是些蛇鼠,遇见杂草丛生的地方用棍子打几下,要是有蛇鼠,受惊之后自然离开。” “你还真有经验。”赵启明有点不服气,但还是接过了棍子,没好气的朝静安公主道:“我在前面给你带路,你可跟紧了,要是走丢了,别想让我去漫山遍野找你。”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精神抖擞的往前走去。 虽然没能让静安公主受到惊吓,钻进他的怀抱,显示出他的男子气概,但是为心爱的女人在前面开路,让他有着“爱妃别怕,千军万马我也要保护好你”的豪情壮志。 这样想着,他更有精神了。 可惜理想总是丰满,而现实却残酷的。 赵启明平时养尊处优,以前没事还练习第八套广播体操,到了夏天怕出汗,连跳操也日渐荒废,以至于他现在体力不足,刚走没多久就气喘如牛,等到快到果园的时候,居然停了下来,朝静安公主说:“我说媳妇,你能不能走慢点,我怕真的有野兽,到时候我就来不及救你了。” 此时的静安公主已经走在前面,那根交给赵启明的棍子也到了她的手里,只是棍子用途已经不再是“打草惊蛇”,而是用来让赵启明抓住棍子的尾巴,防止这家伙不慎失足。 “这都马上到了,夫君等会再歇脚。”静安公主停了下来,将赵启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笑着道:“夫君果然是读书人,天下间恐怕再也没人能跟比夫君更加手无缚鸡之力。就这体力还说让妾身下不来床,夫君也就脱衣服的时候虚张声势。” “你居然敢质疑我的生育能力?”静安公主的激将法起到了作用,事关男人的尊严,让赵启明有如神助,忽然就有了力气,抓着棍子的同时用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爬上了面前山坡。 “这才有点样子。”静安公主欣慰的点头。 可话音刚落,赵启明就瘫坐在了地上,无论如何也不肯继续再走。 静安公主也是没办法了,索性就放开了棍子,然后转过身去,打量着面前的果树说:“看样子应该已经进了果园里,这是太平寨的果农种的柿子吧?” 赵启明瘫坐在地上,不停的流着汗,喘着气道:“的确是柿子,但是还没到成熟的季节,要等霜降之后。侯府去年做的柿饼,都是用的太平寨的柿子,味道很不错。” “可惜来的不是时候。”静安公主转过身来,用充满诱惑的口吻朝赵启明道:“夫君刚说前面有梨,现在应该正是成熟的季节,走了这么久夫君也渴了,快些过去吃梨解渴吧。” “梨?”赵启明仿佛闻到了水果的芳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应该很快就到了,有流水声传过来,想来应该是流进果园里的水渠吧。”静安公主继续引诱着,还把棍子重新伸给赵启明:“快些动身,我拉着夫君便是了。” ”那你可别走太快。”赵启明锁着,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就这样,他们穿过果园,来到更深处,可还是没找到种着梨树的地方。 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的赵启明,在体力嫉妒消耗的情况下,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居然对从没来过这里的静安公主问:“怎么还没看到,这到底还有多远?” 而从来没有来过这果园的静安公主,居然笑着答道:“就快到了,夫君坚持。” 第六百三十一章青梨 坚持是可贵的品质。 在此之前,赵启明执着的想要糟蹋了静安公主,并为此穷追猛打,找到机会就对静安公主上下其手,最后的结果是静安公主实在无法忍受他的骚扰,让他最终得偿所愿,成功的爬上了静安公主的床。 所谓天道酬勤,这就是坚持的结果。 同样的道理,已经快要渴死的赵启明克服了难走的山路,和烈日下的高温,终于在垂死之前被静安公主带到了果园的深处,找到了可以让他起死回生的梨树。 “看起来还怎么熟透。”静安公主站在树下,来自河边的清风吹动她的衣衫,让她觉得凉爽。除此之外,经过跋涉之后看到了水果,也同样让人心旷神怡:“应该还不能吃。” “好不容才到,不能吃我也要吃。”赵启明已经饥渴难耐,几乎爬到了梨树下,然后艰难的站起来,那些树上的青梨在他看来已经不是水果,而是传说中的人生果。 “就是这树长得有点高。”静安公主挑选着树上的青梨:”恐怕不太好采。” 赵启明都快渴死了,想立即采下青梨解渴,但刚才体力的不足,让他觉得有点没面子,为了重拾男人的尊严,他再次有如神助,忽然间挺直了腰杆,然后豪迈的朝静安公主道:“媳妇你要是够不着就跟我说,随便你要哪个,你高大威猛的男人都能给你摘下来。”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然后拿起手里的棍子,朝着梨树的枝桠伸去。 “你这是作弊。” 赵启明有点急了,好像静安公主要用棍子打下来的不是青梨,而是他的自尊心。所以他赶紧助跑起跳,终于在静安公主之前,将距离最近的那颗青梨给采了下来。 “这青梨看着就好吃。”他心满意足,拿衣服擦着青梨,然后坐下来,拿出了自己的屠龙刀,笑得合不拢嘴的说:“这果园环境好,也没打农药,不用洗就能吃。” “农药?”静安公主也坐了下来,见赵启明满头大汗的样子,手也不是很灵活,就把青梨拿了过来,然后掏出自己的倚天剑:“农药是何物?” “农药就是给果树上药,能防止虫害,不过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多少带着点毒素。”赵启明拿衣服擦汗,等着静安公主把青梨切好,就像在等着静安公主宽衣解带。 “有毒的东西可不能乱用。”静安公主把青梨切好,然后分出一块,塞进赵启明的嘴巴:“还是宁愿不给果树上药,哪怕虫害多点,至少吃着安全,不会闹出人命。” 站在赵启明的立场,他觉得有必要进行科学普及,让静安公主知道科学的使用农药毒不死人,并且农药对果树生长好处的要多过风险。 但是现在他忙着吃梨,感受香甜的果汁滋润喉咙的滋味,根本没时间进行科普,只顾着眯着眼睛,享受的说:“这青梨,果然是还没熟。” “真没熟?”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品尝了青梨,然后就再也不吃了,皱着眉道:“味道酸涩,离成熟还早着呢,夫君也别吃了。” “我宁愿酸死,也不愿意渴死。”赵启明见静安公主不打算吃,干脆把剩下的青梨都拿了过来:“你显然没看过野外求生类的节目,真要到了快死的时候,别说是没成熟的果子,就算是自己的尿那也要喝。” “说的恶心。”静安公主也没理他,此时站起身来,站在梨树下眺望着远处。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泾河,还有隔着河堤的稻田,只是那些忙着收割的村民,只能看到些模糊的身影。想必静安公主是看到了成片的睡到金黄,才在此时感慨的说道:“看来是真的快到秋天了。” “当然快到秋天了。”赵启明吃着青梨,解渴之后也发现了酸涩的味道,所以表情有些扭曲的说:“这青梨本就应该秋天成熟,现在能吃就说明秋天已经不远了。” “我说的不是这青梨。”静安公主看着远处说:“去年汉军出征,历经马邑之战,又收复了河套地区,秋收时刚还班师回朝,今年恐怕要晚些了。” “我前段时间也看了些军报,都是些小规模的作战。”赵启明吃着酸涩的青梨,有些心不在焉的说:“最近应该会有大胜的消息吧。” “关内侯险些生擒谷蠡王,便是大胜。” “你也说了那是险些活捉,那还是没有捉住。”周启明终于把青梨吃完了,擦了把嘴说,精神了很多,说话也变得狂妄:“何况我说的大胜,指的是袭击王庭,让匈奴大军受创。” 静安公主笑道:“匈奴王庭所在,关内侯应该没那么快找到,现在两军正在草原上互相寻找,等找到了,自然会有大规模的交战。” “那可要小心。”赵启明提醒道:“匈奴人的战法现在已经很明确了,他们袭击五原和上郡,就是为了诱敌深入,我军在草原作战,时间长了肯定会出现后勤问题,要是匈奴再想办法袭击汉军的运输线,到时候汉军的处境可就不妙了,这方面尤其需要提防。” “骁骑将军有河套之战的经验,自然知道以防不测。”静安公主笑着道:“何况这次汉军出征,粮草充足,虽然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但还不至于现在就难以保证运输线。” “你的意思是,粮草最近不会问题。” “汉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匈奴王庭。”静安公主看着远处:”只要找到匈奴王庭,挫败其主力,匈奴人自然退至漠北,汉军也不会有粮草问题。现在就怕战事拖到冬天。” 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在草原作战,匈奴人本就占据了地利之便,如果到了冬天,关中子弟肯定无法适应草原的寒冬,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对汉军最大的不利之处。 “如你所说,现在的当务之急的确是找到匈奴王庭。”赵启明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说:“不过这要看关内侯如何作战,我们后方再怎么担心也没用。” “夫君说的是。”静安公主转过头来,笑着道:“现在只能等着前线的捷报。” “这就对了。”赵启明结束了这个话题,朝静安公主道,这青梨不好吃,再往前走有水渠,也有枣树,我们接着走吧。难得出来,虽然没能照顾好你,但是机会难得,哪怕是你在照顾我也行,反正没有别人看见。”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把手里的棍子伸给赵启明。 赵启明是真的不愿意握着这根棍子,但是当他看到前面陡峭的山路,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垂头丧气的握住了棍子,跟在静安公主后面说:“今天的事情你可绝对不能说出去。” “没必要说给旁人知道。”静安公主在山坡上温柔的笑着“妾身记着就是了。” “你记着干吗?”赵启明怀疑道:“难道你想用今天的事情嘲笑我?” “那就要看夫君怎么想了。”静安公主朝前走去。 赵启明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带你来果园是个错误,现在我有点后悔。” “别那么多话,快些走。” “好的,媳妇等等我……” 第六百三十二章聘礼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象小侯爷在床上的表现。 从山上的果园下来之后,静安公主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形象,再也不是如履平地般行走在山路上,还能拿着棍子牵着赵启明前进的运动型美女。 她恢复了长公主的威仪,举手投足都充满了端庄,在赵启明如同李莲英的伺候下走到马车旁,然后转过头来道:“劳烦东乡侯了,太平寨的景色宜人,今天算是没有白来。” “欢迎长公主再来。”赵启明点头哈腰:“太平寨永远欢迎长公主。” 好恶心。 静安公主仿佛忽然间没有了继续演戏的兴趣,转身就走进了马车里。 “怎么也不说声再见?”赵启明有些不解,便朝着静安公主招手。 谁知这时那侍女没眼色,直接过来把车帘拉上,让赵启明再也看不见了。 赵启明正不爽的时候,韩安国和桑弘羊也从农田里上来了。 看的出来,陪同着他们的郑国已经不再拘谨,还笑着和韩安国说着什么,这让刚好看到的赵启明很是欣慰。他觉得韩安国和桑弘羊如果能记得郑国这个人,他举荐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让长公主久等了。”韩安国朝已经坐上马车的静安公主行礼,然后朝赵启明笑道:“我和大农令去看了水稻,听完了郑国的详细解释,才知道杂交作物是怎么回事。这理论很有意思,更难能可贵的是理论已经得到了证实,要是明年的杂交实验能成功,当真能为我大汉的粮食增产做出贡献,启明可是立下旷世奇功啊。” “这都是农事监,尤其是郑监丞的不辞辛劳的结果,就算真的能种出杂交作物,那也是农事监和郑监丞的之功。”赵启明谦虚道:“至于晚辈的理论,其实也没起到太大作用。” “你这是贬低自己,来抬高郑国。”韩安国识破了赵启明的想法,笑着道:“郑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杂交作物能成功,以后的成就自然不可限量,这不用你来褒奖,陛下也自然会有重用,但你所做的贡献也不能忽视,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陛下绝不会忘了你。” 赵启明等的就是这话,笑着朝韩安国道:“有韩大人这话我也就放心了,等以后杂交实验成功,还望韩大人能向陛下举荐郑监丞,也算是对郑监丞坚守在太平寨多年的嘉奖了。” 韩安国笑道:“不过前提是农事监能把杂交作物种出来。” “这是自然。” 说完这些,韩安国笑着上了马车。 话不多的大农灵桑弘羊,此时捋着胡须朝赵启明道:“今天时间有限,就不去山上了。那里的路和水渠,让我念念不能忘,今天没这个机会,等明年得空,我到时候再来。” 说完这话,桑弘羊也上了马车。 很快,静安公主就带着韩安国和桑弘羊离开了。 赵启明送走这些大人物,也没有在太平寨久留,见过了刚从农田中赶来了主父偃,告知静安公主已经离开的消息,接下来便也和主父偃还有郑国告了别。 回到东乡侯府时已经是午后了。 赵启明独自外出,也是独自回来,危险没有遇上,只是的确有些饿了。 他思考着侯府应该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可刚到侯府外,还没闻到饭香,倒是看到了很多的护卫正在往外装货,看样子已经装满了两辆马车,旁边还有钱管家在指挥着。 钱管家上前行礼,然后道:“小侯爷去太平寨主持秋收,不知进展如何。” 赵启明其实也没主持秋收,只是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钱管家问起来自然也要体面的答道:“完成的不错,那边的劳动力很多,今天就已经收了不少,估计最多再有两天就能全部入库了。” “那就好。” “不说这些了。”赵启明本来是想问,这些护卫在往马车上搬什么东西,看着钱管家手里拿着的红纸,有些明白了:“钱管家这是在准备聘礼吧?” “聘礼早就准备好了。”钱管家心情很不错,捋着胡须说:“今天是要给平阳侯府送去,中郎将明天就能正式下聘,这也算是东乡侯府正式提亲。” 赵启明点头,这些事情他是不管的,只是对聘礼的数量感到好奇,便朝钱管家打听道:“看样子聘礼准备了不少东西,最近侯府要拿出钱来投资南洋海运,不会影响生意上的支出吧。” “这自然是不会的。”钱管家解释道:“魏其候府是富贵人家,对聘礼的多少没有要求,除了按照乡俗准备的礼金之外,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谈不上影响侯府的开支。” 礼金是应该的。即便是赵启明的那个年代,平常人家娶亲也应该给彩礼,何况钱管家也说了,是按照乡俗给的,那自然不会太高,真正让他觉得好奇的其实是聘礼:“钱管家手上这红纸,应该就是礼单吧?” “小侯爷想看?”钱管家把手上的礼单给了赵启明,然后笑着说:“这礼单上的聘礼都有讲究,不能多也不能少,但小侯爷如此关心,也算难得。” 赵启明还真不关心。别说是对聘礼了,就算是亲事本身,他也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奇,所以才多问了几句,既然钱管家手上就有礼单,一目了然自然是最好的。 等看过之后,他的感受是这些聘礼还真是不怎么值钱。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礼单上所列的物品可谓五花八门,很多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朝钱管家问道:“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双份,这我还能理解,毕竟好事成双,金银首饰也无可厚非,但是为何还要准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侯爷是觉得哪里不妥?” “不是不妥。”赵启明指着礼单说:“只是不明白,聘礼为何要有木梳?” 听到这话,钱管家明白了,然后笑着解释:“既然是梳子,梳的自然是头发,有结发之意,又指夫妻和睦,白首不分离,这也是极好的寓意。” “那剪刀怎么解释?”赵启明都笑了:“既然梳子是梳头发的,那这剪子就是剪头发的。都剪断了的可就没办法白首不分离了,这么说来剪刀应该不算是好的寓意吧?” “这剪刀也是乡俗,聘礼中必须要有的东西。”钱管家解释道:“梳子梳的是头发,这剪刀剪的却是绫罗绸缎,象征婚后前程似锦,荣华富贵。” “还有这说法?”赵启明感慨道:“还真是怎么解释都能说得通。” 钱管家捋着胡须道:“既是乡俗,都是由来已久的说法,小侯爷不用深究。” “行吧。”赵启明对这些所谓的聘礼失去了兴趣,将礼单还给钱管家,然后道:“既然都已经准备了,那就送去吧。只是这聘礼下完,接下来就应该讨论婚期了吧?” 钱管家笑着点头:“讨论婚期便是‘请期’,请期之后就是迎亲了。” “那就迎吧。”赵启明无所谓的说道:“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先去吃饭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看门大爷的日常 天还没亮,金老就已经起床了。 都说钱管家是侯府的顶梁柱,平时里外操持,既要料理侯府的家务,还要外出办事,每天都是侯府起的最早的人,可钱管家早起办事,如果金老没把侯府的门打开,钱管家也出不去。 所以侯府起的最早的,除了旺财之外,应该是金老。只是金老平时总是坐在门房里,没有怎么参与侯府的事务,很容易被人忽视,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他的早起。 正要说起来,金老不仅是侯府起的最早的人,也是所有下人中,资历最老的。甚至比钱管家更早来道侯府。当年老侯爷受封就国,金老就被招来看门。只不过当年是给老侯爷看门,现在是给小侯爷看门。至于说钱管家,那是在老侯爷受封就国的第二年,才辞了军中的官职,来侯府当的这个管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侯府的这些下人都怕钱管家,唯独金老不怕。 钱管家也知道金老是侯府的老人,平日里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要和金老打声招呼,没事的时候也要叫上胡先生,来找金老喝酒聊天,这自然是看重金老在侯府的资历。 反倒是那些年轻后生没规矩,平时在侯府进来,经过门房的时候都不正眼看金老,甚至很多不怎么外出的下人,在侯府生活了很多年之后,都不知道有金老这个人。 对这些金老其实是有些在意的。 但年纪大也不愿意计较,所以日子还是照常过着。 到了秋天之后,天亮的比较晚。 金老为侯府看大门,每天早出晚归,都要提着灯笼。 虽说从住处到门房这条路金老每天都要走,几十年来已经再熟悉不过,即便是摸黑也不会走错。但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怕遇上阴雨天气,或是积水没有清扫干净,要是脚下湿滑,不慎失足伤了身体,还要侯府拿钱买药,金老可不愿意给小侯爷添这个麻烦。 来到前院之后,金老就要开门了。这也是他每天都要进行的工作。 虽然这只是件小事,但也是有讲究的。 像是东乡侯这样的大户人家,其实都有两道门。平时不管是小侯爷,还是外出办事的下人,走的都是侧门。至于朱红色的大门,那是只有在有重大事件,或是贵客登门时才会开启。 金老在侯府看了几十年的门,这朱红大门也只开过两次。 第一次是老侯爷受封就国那天,金老至今还记得当天的气派,那是钱管家也没见过的场面。至于第二次,便是前年长公主来的时候,小侯爷带着全家上下亲自迎接。 静安公主身份尊贵,亲自来到东乡侯府,自然应该打开大门迎接。可是从那以后,静安公主经常进出侯府,为了不至于兴师动众,还亲自跟门房大爷说过,以后再来的时候不用再大门。 这让金老多少有些失望,但好在静安公主来的次数多了,也认识了金老,进出的时候都要跟金老打声招呼,让金老觉得很是自豪。 今天没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朱红大门自然是不用开的。 所以金老如同往常一样,只打开了侧门。 要是换做平时,打开了侧门之后,金老就可以回门房了。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因为金老打开了侧门,习惯性的看了眼侯府外面,结果发现侯府的大门边上躺着个人。 这老头也是胆大,拿起灯笼走了过去,朝那人踢了脚,感觉到那躺着的人身体还没硬,便知道是个活人,便有些犯嘀咕:“最近也没听说那里闹天灾,怎么还有逃荒的跑到这来了?” 也是被他踢了这脚,那躺着的人动了,看样子已经是醒来了。 金老拿着灯笼,用微弱的光亮打量着那人,发现这人头发披散着,把脸也给遮住了,看不清相貌,便朝那人说道:“不管是哪来的,也不能在侯府外面睡着,快点起来走了。” 说完这话,那人又动了动,显然是不高兴自己被人赶。 金老本还想催促,这时听到前院有人走动的声音,便拿着灯笼转身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钱管家也起来了。 金老从厨房打开了白粥和肉包,在庭院里遇上了钱管家,聊起小侯爷迎亲的事情。钱管家说迎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侯府最近要做好准备,金老想的却是迎亲当天,侯府的朱红大门应该要打开。 这样想着,金老回到了门房,心情不错的吃着白粥和肉包。 负责打扫的丫鬟和家丁这时也起来了。吃过了早饭之后,那些丫鬟端着水盆去正厅,有说有笑的跪着擦地,手里的活自然是轻松。年轻力壮的家丁自然应该多做点事,到了秋天开始有落叶,前院要清扫干净,就算是侯府外面也应该收拾整洁。 负责打扫侯府外面的家丁出去了,明显是没睡醒的样子,经过门房的时候也没跟金老打招呼,让金老多少有些感慨,这些后生果然还是不懂规矩。可谁知没过多久,那后生就拿着扫帚跑了回来,表情慌乱的朝金老说:“死人,外面躺了个死人。” “哪来的死人,那是逃难的。”金老放下了手里的肉包,站了起来。 他本以为那乞丐已经走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还在外面,看来是要赶人了。 这样想着,金老和那家丁走了出来。 那乞丐果然还没走,看样子睡得正香,还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翻过身去。 看到这里,那家丁松了口气说:“原来没死啊。” 金老当然知道这乞丐没死。 这老头想在小侯爷起床之前把这人赶走,但是要来硬的又不妥当,所以让那家丁把自己剩下的那颗肉包拿了过来,然后放在那乞丐的旁边说:“给你口吃的,填饱肚子就赶紧走,别等这侯府里的护卫起来了,不然可要打你。” 听到这话,那乞丐翻了个身,脏兮兮的手剥开散乱的头发,露出了白色的眼珠子,看上去还算精神。可是这乞丐在看了眼碗里的肉包之后,居然重新转过身去,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道:“肉包子的,不吃。” 听到这话,金老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肉包子,你不吃这,那你吃啥?” “要吃绿豆糕。”那乞丐说。 金老气笑了:”我还真是头回听说,逃难的不吃肉,想吃点心。”不过话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脸色微变之后,便立即冲上前去,把这乞丐散乱的头发掀开。仔细的打量之后,金老马上朝身后的家丁说:“快去请小侯爷。” “请小侯爷?”那家丁没有回过神来。 “快去!”金老的语气严厉起来。 那家丁这才丢掉扫帚,连滚带爬的往内院跑去。 “你是那个胡子吧?”金老看着那个乞丐,见他其实并没有大碍,便有些好笑的打趣,都这副德行了,还想着吃绿豆糕。小侯爷总说你没死,结果还真活着回来了。” “我死不掉的嘛。”那乞丐坐了起来,朝金老说:“绿豆糕拿来没有。” “绿豆糕管够,正厅里放着呢。”金老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个乞丐,然后笑着说:“要换做其他人,这身打扮是怎么也不能放进侯府的,但你和其他人不同,想吃绿豆糕的话,就随我进来吧。” “这还差不多。”那乞丐过着羊皮起来了:“不过绿豆糕要吃,小侯爷也要见。” 第六百三十四章死里逃生? 阿克哈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启明还在睡觉,如果换做平时,他应该在午饭的时候才会起来。所以扫地僧朝内院里的喊叫他根本就没听见,最后还是细柳把他摇醒,他才知道这个消息。 “阿克哈?”赵启明还有些没睡醒,无精打采的问道:“何时回来?” “现在在就在侯府。”细柳有些不确定:“是金老让人来说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彻底清醒了过来:“当真回来了?” 细柳猛点头。 赵启明也顾不上多问,直接披上了衣服,就朝外院跑去。 此时的正厅里,阿克哈正裹着羊皮,吃着绿豆糕。旁边的金老提醒他要喝点茶水,不然容易噎着。本来要外出办事的钱管家也来了,觉得阿克哈这个样子不能只吃绿豆糕,所以让人去厨房拿了白粥和肉包子过来。 当赵启明来到正厅的时候,阿克哈正狼吞虎咽。再加上披头散发,身上还裹着羊皮,就跟逃荒的没区别,也就是起色还算不错,整个人看着精神,才能和乞丐区分开来。 在赵启明看来看来,阿克哈被大宛国王抓了起来,如今还能活着就已经算不错了,所以他笑着走上前去,然后打量着阿克哈说:“你这家伙还真是命大,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结果你还真就活着回来了。” “我死不掉的嘛。”阿克哈看到了赵启明的时候,也有些激动,端着盘子站起来,充满英雄气概的说:“就算是为了我和小侯爷的伟大友谊,也要活着回来,继续跟小侯爷做生意。” “做生意哪有命重要。”赵启明打量着阿克哈,见他能吃能走,的确没有大碍。再看他面前已经有了白粥和肉包子,连绿豆糕也有了,也就不用再让人来照顾,便让阿克哈先坐下:“我听博望侯说,你被大宛国王抓起来了,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吧?” “博望侯是谁?”阿克哈有点不解。 “就是张骞。” “张骞我知道。”阿克哈好奇的说:“不过他怎么还改名字了。” “博望侯是封号,不是名字。”赵启明没心思解释,所以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道:“你就说你被抓之后,是怎么逃出来,并且还能来到长安的。” “我不用逃。”阿克哈坐了下来,继续吃着绿豆糕:“被抓是我手底下的人没注意,大宛国王想要把我砍头,但是我阿克哈也是有朋友的人,有的是大人物帮我,最后国王就把我给放了。” “你是被放出来的?”赵启明有点意外:“快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克哈用充满孜然味的汉话开始了讲述,赵启明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阿克哈之所以被抓,的确是因为贩马的事情败露,大宛国王就让人把阿克哈给抓了起来。但阿克哈在被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消息,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 他先让人去通知了和他关系不错的大宛国贵族,然后让人把已经买到的汗血马都藏了起来。这样的准备,也的确帮了阿克哈很大的忙。 而大宛国的贵族,他们既是瓷器的买家,也得到了阿克哈的分红,以往的孝敬没有少给,这些贵族为了以后还能有更多的好处,就通过各种关系,尤其是找到了国王的宠妃,在反复的说情之后,加上大宛国王始终没有找到阿克哈贩卖汗血马的特证,所以就让阿克哈交了大笔的赎金之后,就下令放人了。 “国王太黑心,赎金要的很多。”阿克哈说到这里,心痛得没有了食欲,这时放下装着绿豆糕的盘子,朝赵启明抱怨:“那么多的赎金,我阿克哈的命也不值那么多钱,我就跟国王说我不活了,把我头砍了,国王觉得我有病,就不跟我说话了。” “你这不是有病,是胡来了。”赵启明有点不能理解少数民族同胞的思维,虽然同样的奸商,他肯定是愿意给赎金,也要保住小命的,所以朝阿克哈说道:“钱没有了还能赚,你在中原吃得开,以后有的是钱,人没了可就再也没钱可赚的。” “我叔叔也这么说。”阿克哈想到了自己的叔叔,重新有了食欲,所以继续吃着绿豆糕:“我跟国王说不想活了,国王就不理我,可我不知道我叔叔很快就筹到了钱,国王拿到赎金就把我放了,走的时候还让人告诉我,只要不走私金马,我还是能来中原做生意的。” “这就不错了。”赵启明点头,然后欣慰道:“你当初也说了,替我搜集汗血马,那是这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在做生意,既然都已经被抓了,就算把你砍头都不过分,你能保住性命,还能得到允许来中原,算是你命大。” “赎金给了嘛。”阿克哈说到这里,有点失落:“那么多的钱买我的命,国王捡了便宜,我要是再来中原做生意,回大宛的时候肯定要我交税,把我当成有钱人。” “你本来就是有钱人。”赵启明好笑,见阿克哈的确有点难过,才安慰道:“不过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赎金没有了还能赚,只要你还愿意做生意,以后还是有钱人。” “那就要看你了。”阿克哈看着赵启明。 “看我?”赵启明不解。 “我听说有很多的西域商队来长安了,还有人买走了纸。”阿克哈很是痛心的说:“纸是我和你的生意,你交给了其他的人,我们是有着伟大友谊的朋友,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赵启明就知道阿克哈会说起这件事,当时做出这个决定他也是迫不得已,面对阿克哈的责怪,多少有些惭愧,所以叹息着解释道:“你要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博望侯说你被抓了,生死不明,但是和西域的生意还要做,把纸张的生意让出去,我也不想。”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怪你了。”阿克哈重新开始吃绿豆糕。 “恩?”赵启明有点措手不及,他还没表示歉意,这家伙怎么就原谅自己了。 “纸张的生意没有了,我不怪你,但瓷器的生意不能给别人。”阿克哈认真的说道:“我在路上听人说,还有西域的商队留在长安,我怕那些人跟你要瓷器,所以我就加快速度,好几天没有睡觉,终于到了长安,到了侯府外面的时候再也没撑住,就睡过去了。” 赵启明听出来了,可能在阿克哈的心里,能保住瓷器的生意就不错了,所以并没有在意纸张的生意交给其他西域商队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理解的说道:“瓷器的生意我给你留着,虽然以后你都没有千里马了,但只要你还能拿得出和瓷器等价的货物,我就愿意拿瓷器跟你换。” “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阿克哈点头,然后补充道:“但是我还有金马。” “恩?” “我还有金马,这次还是用金马跟你换瓷器。”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吃惊,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想到阿克哈刚才说过,大宛国抓阿克哈之前,阿克哈就把买来的千里马藏起来了:“你是说,在差点被大宛国王砍头之后,你还是把马给我带到长安了?” “我是先来的。”阿克哈对钢都拿来的油条产生了兴趣,拿起来打量着,然后朝赵启明说:“千里马我和叔叔在后面,等过些日子到了长安,我就和你换瓷器。” 第六百三十五章新鲜血液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阿克哈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的事情败露,或是因为其他不可饶恕的事情被汉武帝给抓了起来,他肯定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来换自己的性命。 甚至就算是路上遇到了持刀歹徒,他也愿意拿出自己的钱包和手机,绝对不会为了钱包里的钱,和手机里的美女微信号,不自量力的尝试着去和持刀歹徒进行搏斗。 但同为奸商的阿克哈却不愿意这样做。 面对大宛国王,这个视财如命的胡子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精神,居然宁愿被处以极刑,也不愿意缴纳赎金。在赵启明看来,这是不明智的,但阿克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被释放之后,居然重操旧业,带着差点害死他的千里马,再次开始了走私生意,并且还成功的来到了长安,打算像去年那样,用千里马跟赵启明换瓷器。 赵启明是在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视财如命的精神。 他觉得作为商人的阿克哈,是做大事的人。但这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性格,很可能让阿克哈在功成名就之前,就客死异乡。所以赵启明又觉得阿克哈可能成不了大事。 总而言之,阿克哈没有说谎。从大宛出发的走私队伍,在阿克哈之后五天到达长安,并且就像去年秋天那样,直接把走私来的商品,人赃并获的出现到了东乡亭,。 这天的侯府外,聚集了成群的千里马。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同行的胡人,在经历过艰难的跋涉之后,他们急需休息,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在侯府的围墙边上睡了起来。 面对如此盛况,侯府的下人都跑出来围观,甚至东乡亭和西乡亭的村民也跟逛马市似得,不管对马有没有了解,此刻都要站在远处,评价着这些千里马的优劣。 “这都是最好的金马,不信的话看这牙口。”阿克力经过几天的休息,已经不再是逃难的饥民形象,只是此时穿着宽袍大袖,多少显得有些猥琐,还不如饥民的形象讨喜,此时的他正掰开了马嘴,对着赵启明展示,还自信的说道:“我给小侯爷带来的金马,品相绝对是最好的,绝对不弄虚作假。” 赵启明不会看牙口,也不知道怎么从牙口来判断马的好坏,但是这些汗血马高大威猛,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这的确是优良的宝马。所以他点头道:“是好马,不比去年秋天送来的差。” “这是当然的。”阿克哈豪迈的说:“既然已经验货了,小侯爷也知道这些金马不比去年差,那我这就去找胡先生拿瓷器,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拿去年那么多的瓷器。” “你等会。”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成群的千里马,然后不确定的朝阿克哈问:“认识的时间挺长的,今天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你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进水了?“ “脑子怎么能进水嘛。”阿克哈不在意的说:“你脑子好着呢,不用担心。” “如果你没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赵启明指着这些千里马:“那你应该不会觉得我看不出来,这次送来的马没有去年多,别说是两千匹了,就算是一千匹都没有,我说的没错吧?” “我们是有着伟大友谊的朋友。”阿克哈激动起来:“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赵启明平静的看着阿克哈:“你就老实说吧,这次送来的千里马到底有多少。” 阿克哈见赵启明没有被骗,只能垂头丧气的说:“五百。” 赵启明点头:“那你只能拿走同等价值的瓷器,不能按去年的数量来给。” “金马现在少了。”阿克哈着急的说:“大宛国的金马就那么多,以后就更少了,你们中原人说物以稀为贵,我的金马很少,就应该卖的贵点。”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赵启明眯着眼睛道:“看在你差点被砍头的面子上,我让作坊多给你点瓷器,但这只能算是送给你的,不能算是涨价,我们要说清楚。” 虽然都是要多给,但当做礼物来送,和涨价是两回事,这关系到以后的合作,阿克哈也明白,所以不服气的朝赵启明说:“你学坏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算计我就不是好朋友了。” “这么说你不想让我送你瓷器?” “我没那么说。”阿克哈生怕赵启明改变主意,赶紧就叫人去瓷器作坊,然后朝赵启明道:“今天我先把瓷器拿走,以后我再找你,到时候我们有事情要接着谈。” 说完这话,阿克哈就把自己的族人叫了起来,然后朝着瓷器作坊去了。 赵启明看着这些千里马,心里还是欣慰的。 他原以为阿克哈这次就算能活着回来,千里马的生意也要泡汤,结果那家伙真把千里马给带来了。尽管数量上有些不尽人意,但是至少能为千里马在关中的族群注入新鲜血液,也是不错的好消息。 想到这里,赵启明把钱管家叫来,然后吩咐道:“阿克哈拿到货之后应该就要去长安了,他们有自己的落脚点,不用侯府去管,不过这些马是要留在侯府外过夜的,今天大家辛苦点,把这些马先安置好,可绝对不能出差错。” 钱管家点头。 上次阿克哈也是直接把马送到了侯府,让赵启明手忙脚乱,最后还是灌夫带着亲卫来帮忙,侯府的护卫也过来守夜,再加上这些马本来也有奴隶跟着喂养,所以并么有出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钱管家也算有了经验,自然能处理好。 “只要过了今晚就行了,等明天我就去马场。”赵启明抚摸着面前的千里马:“这些千里马还是要交给马场来喂养才行,另外我也的确有日子没当差了,再不去的话恐怕厩令大人有意见。” 听到这话,钱管家捋着胡须道,朝赵启明道:“马场的差事既然不去也行,那小侯爷还是别去了吧。中郎将明天就将去魏其候府请期,到时候就能定下迎亲的日子。” “迎亲之前我肯定回来就是了。”赵启明转过头来,不在意的朝钱管家说:“等中郎将和魏其候府商量好了日期,让人去马场告诉我,就这么定了,钱管家就放心吧。”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去看马了。 钱管家虽然有些无奈,但赵启明执意如此,他不好再多说。 第六百三十六章纪律严明 赵启明今年的事情比较多。 太平寨的扶贫工程需要他主持,张骞从西域带到长安的的瓜果蔬菜也要他来处理,再加上武库的火炮需要他的意见,这让他根本就没时间去马场。 仔细算下来,赵启明已经半年多没去当差了。 好在厩令大人也知道,赵启明在马场只是挂职,对他也没有任何的要求,能去的话自然是最好,要是有事耽误了,也不会让人来提醒。 赵启明原本也是打算等秋收之后,事情没那么多了再去马场,谁知这个时候阿克哈带来了千里马,赵启明要送去马场才能放心,这才决定去马场象征性的住上几天。 这天清晨,他带着秦文出发了。 同行的还有侯府的所有护卫,以及阿克哈走私到长安的那些千里马。 保险起见,赵启明天刚亮就带着队伍出发,路上也没遇见特殊的状况,快到午饭时就来到了马场外,他就放松了戒备,加上的确有些累了,就在马背上打去了瞌睡。 这时前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让赵启明立即睁开了眼睛。 他定睛看去,发现是很多的白皮肤、高鼻梁的匈奴人骑着马成群结队的出现,让意识还有些不清楚的他大惊失色:”难道前线的汉军溃散,匈奴人都已经打到长安了?” “那好像是呼伦。”走在赵启明旁边的秦文这时说道。 赵启明定睛看去,发现冲过来的那些匈奴人里的确有呼伦。 这让赵他放松下来,然后继续张望,果不其然发现了奴儿。 有呼伦的地方就有奴儿,这就像是物理定律。 奴儿和呼伦显然也看到了赵启明,此时让队伍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 “老师。”奴儿上前行礼,然后抬起头来,兴奋的说:“学生来接你了。” “恩。”赵启明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怎么带这么多人?” “学生听厩令大人说了,老师这次要带千里马过来。”奴儿朝着赵启明的身后张望,然后解释道:“学生也是觉得老师带着这么多的千里马不安全,才带人过来护送的。” “我侯府的护卫就够了、”赵启明看了奴儿的身后。 虽然这些人都是奴隶,但长安城的百姓不知道。眼下正是汉军和匈奴人作战的时候,要让这些人骑着马出现在长安城外,肯定会引起恐慌,搞不好还会把内史府和廷尉的人招来。 奴儿年纪还小,不太明白这些,可赵启明当着呼伦的面,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所以看了眼奴儿,然后道:“前面带路就是了,我还想着早点到马场,赶上食堂的午饭。” 奴儿来了精神,尤其是在看到赵启明身后成群的千里马之后,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行了个礼之后便翻身上马,然后朝呼伦说:“都走吧,不过路上要注意警戒。” “诺!” 听到这话,其余的匈奴人也都骑上了马,然后井然有序的调转马头前进。 赵启明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刚才奴儿翻身下马的时候,不仅是呼伦跟着下来,其余的匈奴人也都是站着的。只有当奴儿传令之后,这些匈奴人才重新翻身上马。 还真有点军纪严明的意思。 赵启明眯着眼睛,开始思考起来。 马场里有最好的战马,也有精于骑射的匈奴人,奴儿这孩子自从成为他的学生,整天都在马场里生活,加上本来也打算在军中有所作为,看到马场有这样的条件,才会想起训练军队吧? 奴儿能收服这些匈奴人,让他们表现出军队般的纪律,站在老师的立场,赵启明其实是很欣慰的。但他同时也有些担心,奴儿的行为可能带来麻烦,所以他决定到了马场之后,要跟奴儿说明利害关系。 这样想着,他也重新上路,很快就到了马场。 奴儿和那些匈奴人已经等着了,站在马场外的还有厩令大人和其他的马丞。 赵启明出发之前就打过招呼,厩令大人亲自来迎接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看到了厩令大人之后他便翻身下马,主动走上前行礼,然后主动说道:“最近忙着家务事,没能来马场当差,还请厩令大人责罚。” 厩令还是老样子,秋天虽然不是很冷,但还是把手藏进了袖子里,笑着朝赵启明说:“既是家中有事,那也情有可原,马丞大人不用放在心上,能记着回来当差就好。” “老师带来了千里马。”奴儿生怕厩令大人老眼昏花,看不清那成群的千里马,这时候主动说道:“很多的千里马,不比马场的差,既适合作为战马,也能拿来繁育后代。” “看到了。”厩令大人笑看着那些停在马场外的马群,然后关心的朝赵启明道:“我听说那位西域的胡商出了意味,甚至有性命之忧,可能无法再来长安,没想到这些最终还是把千里马给带来了,这胡商现在无恙吧。” “那胡商没事,就是这次带来的千里马,数量没有之前多。” “无妨。”厩令大人笑着道:“这些千里马都是无价之宝,更别说是那胡商死里逃生,不远万里从西域带来的。不管能带来多少,对我朝来说都是好事。” 赵启明点头:“那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些千里马交给厩令大人了。” 厩令大人笑着转过头去,朝身边的其他马丞笑道:“知道你们都着急了,既然昨天就已经开始准备,马丞大人也说了要进行交接了,你们就快些将这些千里马住进马舍吧。” 听到这话,不仅是那些马丞,就连那些马师也眼睛发亮,走到了赵启明带来的千里马面前,然后就开始掰开马嘴,或是抬起马蹄查看,每个人的脸上都跟娶了媳妇般高兴。 这让赵启明想起了去年在马舍之中,千里马生产时大家焦急万分的样子。 说起来,都是些爱马如命的人。 如今马场中又来了这么多的千里马,他们应该才是最高兴的人吧? 第六百三十七章少年郎 马场所在的秦岭脚下正迎接着秋天的到来。 远处的密林还没有开始变色,脚下的青草也依旧翠绿,但是温度已经悄无声息的降低,让人感觉很是凉爽,尤其是站在山坡上,时常有秋风吹过,使人心旷神怡。 千里马的交接还在继续。 马场的马师要检查所有千里马的身体状况,将其记录在案。好用根据年龄的不同,将这些马分开。完成了这些之后他们才会将千里马带进马舍,用精饲料进行喂养。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用赵启明去管的。 此时的他已经吃过的午饭,正躺在山坡上看着马场里的忙碌。 这时奴儿骑着马上来了,看样子是早就知道赵启明在这,翻身下马之后先行了个礼,然后朝赵启明说:“老师,厩令大人刚才说了,有老师带来的这些千里马,繁育后代的母马就够了,既然如此,那千里马是不是就能在明年之前马上战场?” 其实刚才在马场外面赵启明就发现,跟他很久没见的奴儿有很大的变化。 和之前相比,最大的不同是,这孩子居然不流鼻涕了。再加上正在青春期,奴儿明显长高了些,肩膀也变得更宽,让这孩子的身上少了稚气,终于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应该是吧。”赵启明抓了跟狗尾巴草,咬在嘴里,打量着奴儿身上的变化:“马场如果能保证繁育不受影响,让千里马作为战马奔赴战场也是应该的,繁育千里马的后代也是为了将其作为战马使用。” “那老师觉得,这些千里马是不是应该先给北军精锐?” 赵启明眯着眼睛:“千里马是不是交付给北军使用,这跟你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奴儿理直气壮的说,习惯性的擦鼻涕,结果发现自己已经没鼻涕了,所以就重新把手放下说:“学生再过两年就要去北军了,到时候要是能用到千里马,自然更加得心应手,说不定还能冲锋陷阵,屡立战功。” “屡立战功?”赵启明眯着眼睛:“没有我的同意,谁敢让你参军?” 听到这话,奴儿张了张嘴。 他知道赵启明没有吓唬他,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东乡侯的亲传弟子,没有老师的许可,说他学有所成,还真就没人愿意要他。 想到这里,这让他有些不服气,便不说话了。 “先跟我说,你最近都干吗了。”赵启明想跟奴儿带着匈奴人去马场外迎接他,觉得是时候说这件事了:“我看你在这马场很悠闲的样子,交给你的功课都做完了?” 听到这话,奴儿看着赵启明,有些郁闷道:“老师已经半年没给学生备课了。” “有那么久?”赵启明有点意外,不过仔细说来,他也的确有半年没来马场,自然也就有半年没给奴儿上课,所以他道:“那你就不能自己复习,数学和物理都熟悉了没有?” “已经熟悉了,学生现在能解方程。”说到这里,奴儿充满了自信:“老师可以来考学生,要是学生说的不对,老师尽管责罚,学生也愿意重新去学,让老师满意。” “还是算了吧,我是来度假的,没心情跟你讨论方程式。”赵启明看了眼奴儿,觉得从功课的角度不能让这孩子自知理亏,便紧接着问道:“那红甲队的训练如何了,今年有更多的球队参加联赛,既然去年是冠军,你今年要是落后,那不仅是让我这个当老师的没面子,公主府也脸上无光。” “夏季赛已经结束了,红甲队现在积分最高。”奴儿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神采,不知何时学走了赵启明的臭嘚瑟的习惯,居然枕着手臂靠在树上,看着远处道:“长公主都说了,红甲队只要能得到冬季冠军赛的资格,就肯定能击败对手,再次拿到冠军。” 赵启明没办法了。 这孩子还真是无懈可击。学习方面的功课完成的好,还指挥俱乐部球队打进了总决赛。在他那个年代,这样的学生简直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真没有能责备他的地方。 眼看着已经没办法挑毛病了,赵启明索性眯着眼睛直接道:“就算你功课做完了,红甲队的表现也很好,但这也不能代表你可以在马场任意妄为,是你让那些匈奴人骑马的吧?看样子平时没少训练他们,军纪严明的样子都能立马拉去战场了。“ 听到这话,奴儿终于有点心虚,原本枕在头上的手放了下来,有点担心的朝赵启明说:“这件事的确没有提前告诉老师,学生本来是想给老师惊喜,没想到老师不喜欢。” “你打算在军中有所作为,我从来都不反对。”赵启明见奴儿认错,也不想过于责怪他:“但马场也不是军营,那些匈奴人更不是关中子弟,你把他们训练的跟军队一样,还带到了马场外面,要是让别人看到了,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可学生那是为了去迎接老师,护送千里马。” “你还敢狡辩?”赵启明重新眯着眼睛。 奴儿马上不敢说话了。 “厩令大人不好说你,因为你是从公主府出来的,还是我的学生。”早起名接着道:“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注意自己的行为。让那些匈奴人骑着马离开马场,这要是有人追查起来,厩令大人岂不是要受你连累?” “可是学生出去的时候,厩令大人是同意的。”奴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朝赵启明解释说:“并且学生训练那些匈奴人,厩令大人也是知情的,还常去观看,还称赞学生训练的匈奴人纪律严明。” “厩令大人同意?”赵启明犯糊涂了。 厩令大人虽然平时和蔼可亲,但毕竟也是官场上混了多年,这在马场训练军队的事情,明显不合规矩,照理说厩令大人不可能同意,更不会放任奴儿乱来,带着那么多骑马的匈奴人离开马场。 “老师不在马场,学生没有功课,每天训练球队也很枯燥。”奴儿害怕赵启明生气,开始说明他的理由:“刚开始只是带着那些匈奴人打猎,时间长了他们有了纪律,学生就试着让他们遵守军队,但也仅此而已,学生从来没有带他们进行作战训练。” “你确定没有作战训练?” “的确没有。” 赵启明沉思了片刻,然后说:“不管厩令大人是怎么想的,我这个老师不能坐视不管,以后不管你跟那些匈奴人怎么玩,最重要的地方你记住,绝对不能再把他们带出马场,更不能给他们任何兵器,听到没有?” 见赵启明说的认真,奴儿赶紧道:“学生知道了。” 赵启明这才点头。 其实他也明白,奴儿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流着鼻涕玩泥巴的熊孩子,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可以策马奔腾,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这样的孩子已经不再满足于训练球队所带来的容易,开始幻想着领军作战,封侯拜相。 显然,这是他无法阻止的。 所以他只能提前定下规矩,不准奴儿触犯汉律,免得惹上麻烦。 至于训练那些匈奴人,他已经不打算过问。 其实从刚才马场外的迎接,赵启明就能看得出来,奴儿手底下的这些匈奴人军纪严明,没准将来还真能成为拥有战斗力的军队,跟随奴儿去北军征战沙场,那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老实说,赵启明其实也很希望奴儿能领军作战,成为当世名将。 所以如果现在奴儿有这个条件,他还是支持的。 第六百三十八章阿克哈的新目标 正如赵启明所料,奴儿已经长成了少年郎,对领军作战的兴趣更胜从前。 尽管有赵启明定下的规矩,奴儿已经不敢再训练那些匈奴人,但也时常带领他们去军中打猎。在赵启明看来,那其实也能算是训练,好在奴儿并没有违反他定下的规矩,给那些匈奴人武器,或是带着他们离开马场,所以他也没有主动去干涉。 除此之外,奴儿也正式开始学习兵法,尤其是赵启明去年提到过的游击战术。 老实说,赵启明对游击战术的了解并不详细,能告诉奴儿知识有限,甚至在去年说起游击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倾其所有,把游击战术的核心理论全部讲完了。 但奴儿觉得游击战应该是很伟大的兵法,不会如此简单就能讲完的,还以为是赵启明不愿意说,所以每天结束了对球队的训练之后,总要去找赵启明讨教游击战的学问。 刚开始赵启明还能应付,但时间长了他也觉得烦,干脆让奴儿去打猎,说是想做碳烤野兔和叫花鸡,只有这个时候奴儿才放弃对他的纠缠,精神焕发的带着手底下的匈奴人去了山林。 不过打发走了奴儿之后,赵启明没有清净太长时间,阿克哈就来了。 之前阿克哈就来过马场,还在启程去往西域之前,在这里跟赵启明告别。赵启明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侯府没多久,这家伙就追到了马场,但他知道阿克哈这次来应该不是跟他告别的。 当他走到山坡下的时候,阿克哈正席地而坐,和那些马师说着话。 赵启明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那些关于走私千里马如何艰难危险的陈词滥调。 上次来马场的时候,这家伙就用这些这种方式,让那些马师爱屋及乌,以至于神魂颠倒,对克里胡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如今阿克哈故技重施,再次讲述他的经历,让那些可怜的马师如痴如醉,不可自拔。 “我死不掉的嘛。”阿克哈穿着华服,宽袍大袖的样子很猥琐,但说出来的话却豪情万丈:“大宛国王让人打我,给我上大刑,让我说出千里马的下落,这我怎么能说,当然是要保护好千里马,绝对不能告诉国王。” 听到这里,马师们都很感动,觉得作为外国人的阿克哈能如此为汉军着想,是在是可贵的精神,甚至还有人激动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大宛国王实在是过分,我汉军应该远征西域,抓住大宛国王,为阿克哈报仇。” 正走过去的赵启明都想打人了。 眼看着勤劳朴素的马师正在成为好战分子,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远征就不用了嘛。”阿克哈动情的说道:“虽然我是汉朝人民的好朋友,但大宛也是我的故乡,何况我没有被国王处死,虽然在路上死掉了我几百个兄弟,但只要能把千里马带到长安,这都是值得的。” 话音刚落,潮水般的掌声响起。 大家纷纷对阿克哈报以敬佩的目光,好似是在看着民族英雄。 好在赵启明及时出现,阻止了阿克哈的传教活动,直接把他拉到了边上,让他离勤劳朴素的马师们远点,然后直奔主题的问:“说吧,这次来马场,找我何事?” “不用这么着急嘛。”阿克哈有点没过瘾,朝那些马师示意,他等会再过去,然后朝赵启明抱怨道:“我是汉朝人民的好朋友,正在讲述我的死里逃生的故事,怎么能把我拉走?” “你差点被大宛国王给处死,那是你不愿意给赎金,这个故事我知道就行了,不用让别人知道。”赵启明盘坐了下来:“就在这说,到底找我何事,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这就说。”阿克哈也坐了下来,然后学着了老学究的习惯,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们是有着伟大友谊的好朋友,也是亲密无间的合伙伙伴,我好不容易从大宛死里逃生,带着千里马来到长安,还没有和你把生意做完,联络好以前的感情你就来马场了,我当然只能追着来了。” “说了这么多。”赵启明无奈:“那你到底是想联络感情,还是想谈生意?” ”当然先联络感情的,再谈生意的嘛。”阿克哈说着,变得认真起来:“不过我们有着伟大的友谊,不需要联络感情,所以我们可以直接谈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再好不过。”赵启明理也不愿意跟这个胡子谈感情,所以直奔主题到:“不过生意我们已经谈好了,你带来了千里马,我给了你的瓷器,也说过不把瓷器的生意给别人,还有哪里没谈清楚?” “谈清楚的是这次的生意嘛。”阿克哈解释说:“我想跟你谈以后的生意。” “以后的生意?” “大宛国的千里马已经不多了。”阿克哈有些忧虑的说:“我差点被大宛国王处死,再也出不起赎金,这以后应该就不能给你找千里马了,就算能找得到,也不会太多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其实并不意外。 得知阿克哈被大宛国王抓了,他本来就已经对千里马不再抱有希望,如今阿克哈能活着回来,还能带着千里马到达长安,这完全是意外之喜,不可再强求的事情。 至于说到对千里马的需求,马场现在的母马数量已经足够繁育后代,甚至还能从明年开始小规模的交付给北军,说起来也已经不需要再走私新的千里马,所以千里马的生意到此结束,他也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没办法给我千里马,但还是想和我做瓷器的生意?” “我们有着伟大的友谊,当然是要和你做生意的。” 赵启明点头,然后说:”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可以直接拿真金白银来买瓷器。” “谈钱就伤感情了嘛。”阿克哈豪迈的说:“还是用东西换吧。” 这个为了不给赎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胡子,居然觉得谈钱伤感情? 赵启明都笑了。 不过他其实也明白,阿克哈其实是在耍滑头。 如果是真金白银的话,价格是死的,阿克哈就没办法赚取更多的中间利润,但如果通过商品进行交换,那么就更加的有利可图。所以站在阿克哈的立场,自然是不希望用真金白银来买瓷器的。 “可是如果没有真金白银,你能拿什么东西给我换?”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质疑道:“现在中原已经和西域通商了,以后会有很多的商队来往,西域的东西我想要的都能买到,何必用瓷器给你换?” “我听说你收集了很多西域的特产。”阿克哈显然有所准备,说这话立即引起了赵启明的兴趣,还故意压低声音,充满神秘感的说:“我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嘛,给你带更多的物产,不管是粮食作物还是货物,都拿来给你交换瓷器,只要你有兴趣。”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真的有感兴趣:“但是除了西域,你还能去哪?” “只要有生意的地方,我都能去嘛,我不能去的地方,也能通过别的商队,找到想要的东西。”阿克哈显然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比如说是安息国,那是比大宛更远的地方,还有西南边的孔雀国,虽然没有你们汉朝富强,但也是物产丰富的地方。” 听到这里,赵启明心动了。 要知道,安息国就是后来的波斯,那是在公元前和汉朝还有罗马并存的强大国家。至于说孔雀国,赵启明觉得那应该是印度,虽然在他那个年代,印度混的比较惨,已经成为中国人民取笑的对象,但那的确是风水宝地,有很多的好东西。 想到这里,赵启明马上朝阿克哈问:“你能从安息和孔雀国给我带来何物?” “那就要去了才知道嘛。”阿克哈理所当然的说:“前提是你同意交换。” 赵启明不用仔细思考,也知道这是件好事。 哪怕他自己也不确定,印度和波斯能有多少汉朝需要的好东西,但这种贸易的往来,对汉朝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更别说他所要付出的,只是些瓷器,却能让阿克哈为此不远万里,到达印度和波斯那么远的地方,这自然是很划算的买卖。 “如果你真的能去安息和孔雀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我当然和你换瓷器。”赵启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不过为了防止阿克哈偷奸耍滑,他补充道:“前提是你带来的东西,是中原没有的。” “就这么定了。”阿克哈生怕赵启明反悔,立即站了起来,然后朝赵启明说:“我这次不着急动身,在长安还有事情要办,等过些日子我去东乡亭,再找你详谈,今天就这样了。” 说完这话,阿克哈也不给马师们讲故事了,立刻就离开了马场。 至于赵启明,此刻仍然在思考,波斯和印度,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虽然还是没想出来,但他已经忍不住期待。 第六百三十九章下月迎亲 千里马的接收工作终于完成了。这时马场也正式迎来了秋天。 当马场已经不适合放牧,青草也逐渐变得枯黄之前,马场新接手的千里马都被安置在了干净的马舍里。有马师们的细心照顾,这些千里马将开始食用马场的精饲料。在逐渐适应中原的水土之后,它们会安全的渡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在那之前,厩令大人还需要将这批千里马的详细情况上报给朝廷。 尽管作为太仆的灌夫在前线作战,但仍然会有其属官“未央令”来到马场,在完成了正式的接收之后,将由国库拿出专门的款项,支付买马的费用。 东乡侯府不会直接接受这些买马的费用。考虑到“受禄之家,不可与民争利”,东乡侯府在名义上不能直接参与商业往来,所以国库的这笔养马钱,要交给代表东乡侯府的流金阁李老板。 虽然具体的数目赵启明不是很清楚,但国库交给李老板的这笔买马钱,包括今年的这五百匹千里马,也包括了去年秋天那两千匹,东乡侯府这次绝对不少赚。 考虑到侯府最近要投资南洋海运,还有江都方面船厂的兴建,有了这笔钱之后就可以足够应付,不需要账房从瓷器作坊和造纸作坊拿钱。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好生意,以后恐怕不能继续做下去。 随着阿克哈的死里逃生,大宛国王已经有所防备,接下来势必会严格管控国内的马匹交易,所以不管是阿克哈,还是其他愿意铤而走险的商人,以后都不太可能走私大量的千里马到中原。 “有这些也差不多了。”厩令大人走在马房里,看着正在吃饲料的千里马,表情欣慰:“现在马场的千里马数量充足,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马场留种的千里马,繁育后代自然不是难事。” 赵启明跟在厩令大人的旁边。名为弼马温的小猴子正在不远的地方朝他呲牙咧嘴。发现厩令大人没注意,他从身上摸出颗柿饼丢过去,吓得弼马温赶紧跳到了房梁上:“留种自然不是难事,就怕要交付给军中战马,这样的话,马场的千里马族群数量就会大大降低了。” “这本也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厩令大人停下脚步,把手从袖笼里拿出来,抚摸着面前的千里马:“明年之前,马场就要正式开始交付战马,有了这五百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知明年之前要交付的战马数量是多少?” “至少也应该上千。” “上千?”听到这里,赵启明有点心痛。 要知道阿克哈给他带来的千里马总共两千五百匹,除去寄养在其他马场的五百匹,现在的三河马场只剩下两千匹,明年要交付给军中一千匹千里马,就意味着马场的千里马数量将会降低一半。 这让他有点舍不得。 “马丞大人舍不得,马场里的其他人也舍不得。”厩令大人知道赵启明的想法,转过身来重新把手放进袖笼,然后笑着安慰:“但是饲养战马,是马场的天职,这些战马交付给以后,汉军很快就能拥有全部由千里马组成的骑兵队伍,上千的规模足以让汉军在战场上来去如风,他日若能建功立业,威名远扬,这也是我们这些养马人的荣耀。”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头。 千里马是良种马,比匈奴人的战马还要优秀,就算明年只有千骑,但全部都由千里马组成,不仅是汉军中最精良的骑兵,甚至还能超过匈奴人,大幅提升汉军的作战能力。 他也希望看到汉朝铁骑驰骋在草原,将匈奴人踩在马蹄下的雄风,这其实也是他和阿克哈进行商业往来,不惜从万里之外的大宛国,将这些千里马走私到汉朝的初衷。 想到这里,他朝厩令大人行礼道:“厩令大人以大局为重,令下官钦佩。和汉军驱除鞑虏的千秋大业相比,马场的得失的确无足轻重。” 厩令大人笑着点头,这才继续往前走:“战马的训练从今年春天就已经开始,这件事是马丞大人的学生负责的,到现在为止进行的还不错。等秋天育肥之后,战马安全过冬,明年就能交付给军中,往后的繁育就要指望这些剩下的种马了。” 说着这些,赵启明和厩令大人走在马房里,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例行巡查。 走出马房的时候,厩令大人正说着过冬的安排。这时有养马奴过来,对赵启明说东乡侯府来人了。赵启明便离开了马房,骑着金牙来到了马场外,看到了秦文。 “小侯爷。”秦文翻身下马,朝赵启明行礼,然后从马上取下了一个包裹。 这包裹里装着赵启明喜欢吃的肉包,和侯府的点心,算是日常的补给。赵启明在马场当差的时间里,秦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给他运送补给,同时也是为了报告侯府的情况。 “家里都还好吧。”赵启明结果了包裹,随口朝秦文问道。 秦文点头道:“都很好。中郎将前些日子已经将聘礼送到了魏其候府,经过钱管家和中郎将的商议,迎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迎亲的日子定下了?”赵启明动作停了下来:“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五。” “这么着急。”赵启明皱眉,他以为明年之前把亲事办完就行了。 “这是老神仙算出的日子,放进祠堂占卜的结果也是大吉。”秦文朝赵启明解释道:“老神仙说这是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不然的话就要等到年后,钱管家不想夜长梦多,侯府在迎亲之前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到时应该不会显得太过仓促。”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无奈。看来钱管家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婚期再次延迟,影响到侯府的传宗接代。尽管赵启明觉得不用着急,但既然是钱管家和老神仙定下的,所谓黄道吉日也得到了魏其候和中郎将认可,他也不好再干预,所以朝秦文道:“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去,记得路上多加小心。” “不知小侯爷何时回侯府?”秦文朝赵启明问:“下个月就要迎亲了,小侯爷应该早些回去主持大局。钱管家也说了,如果马场不忙的话,还请小侯爷在下月之前就能回侯府。” “告诉钱管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说完这话,赵启明就拉着缰绳,朝马场中去了。 秦文也知道赵启明对迎亲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所以看到赵启明已经走进了马场,他也就重新上马,顺着原路回侯府去了。 第六百四十章决战时刻 迎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但这并没有对赵启明产生影响。 钱管家知道他对亲事不怎么热心,通知了迎亲的日子之后,便没有再让秦文过来。马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赵启明的亲事,所以更没人过来祝贺。 赵启明依然在马场里游手好闲,过着如同旅游度假般的生活。 不过在此期间,前线方面传来了最新消息,让他振奋不已。 根据之前的军报显示,在匈奴撤出河套之后,汉军也随之进入了草原。 在骁骑将军灌夫的指示下,右路公孙贺北上,驰援藩国乌桓的同时,负责组建北方梁军,起到牵制作用。中路李息所带领的骑兵是大军主力,其任务是寻找匈奴王庭所在。唯有卫青所带领的左路兵马,在阴山脚下成功袭击了谷蠡王的部队,算是仅有的战果。 随着时间到了深秋,草原上的气候即将发生巨变。汉军无法在这种环境下进行作战。所以如果战场上的形势还是没有出现转机,汉军将不得不开始冬季休战。 就在这个时候,卫青的左路兵马为战事带来了转机。 在逐渐了熟悉了对热气球的操控之后,卫青的左路骑兵每次前进之前,都要放出热气球来侦查前方情况。在掌握了详细的地形情况之后,卫青能更效率的安排行军。当发现敌情之后,他们更是立即进行追击,每次都能成功袭击敌军的小股部队,让匈奴人的军队持续受到蚕食。 但是如此反复,匈奴人也知道了热气球不是妖怪,开始让专人负责瞭望,注意天空中有可能出现的敌情。 终于,在入秋后的某天,就在匈奴王庭正准备转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漂浮在天边的热气球。 匈奴人大惊失色,没想到汉军真的找到了王庭所在。 但很快,他们就欣喜若狂。 在军臣单于看来,汉军的热气球虽然能起到侦查目的,但也暴露了其地面部队的位置,以及行军的路线。 军臣单于觉得如果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能予卫青致命的打击。所以在发现热气球后不久,他就派出了自己的庶子,也就是不久之前被卫青击败的谷蠡王,令其所领三万匈奴骑兵主动出击,去进攻卫青的地面部队。 谷蠡王刚经历了战败,也想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让自己找回威信,所以得到命令之后,他立即带领兵马离开匈奴王庭,然后根据热气球最后消失的位置,去追击卫青的地面部队。 可是当他们到达预定位置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卫青的地面部队。而当谷蠡王环顾四周时才发现,他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竟然追着热气球,将骑兵带劲了山谷中。 “匈奴人居然没发现这是埋伏。”奴儿看到这里,眼睛变得发亮,食欲也好了很多,直接从烤架上扯下了鹿腿,开始吃了起来:“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进行深秋之后,马场外的山林里树叶飘落,视野变得清楚,加上动物开始为过冬做准备,都尽可能的觅食,这个季节的猎物也是最肥美的时候。在马场感到无聊的他这天带上了奴儿,来到秦岭的山中狩猎,同行的还有奴儿手上的那些匈奴人。 这些草原民族在奴儿的训练下,已经具有了严格的军纪,即便赵启明和奴儿现在正在享受猎物,他们也面朝着营地外围,面无表情的放哨。 看到这里,赵启明对奴儿手下的这些匈奴人再次刮目相看。不过表面上他反对奴儿训练这些匈奴人,不能直接夸奖,所以只当做没看见,起身翻看着烤架上的烤全鹿,朝奴儿道:“接着往下念,谷蠡王这次应该是跑不掉了。” 奴儿点头,边吃着鹿腿边继续往下读。 谷蠡王的确没想到这是卫青的埋伏。 事实上卫青早就熟悉了热气球的使用,又怎么会不知道热气球在侦查的同时,会暴露大军所在的位置?军臣单于以为这是难得的机会,却没想到这是卫青有意为之,特意为军臣单于设下的圈套。 当谷蠡王带领五个万骑,追着热气球赶到山谷中的时候,看到严阵以待的卫青部。到了这个时候,谷蠡王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但可惜为时已晚。 本来,谷蠡王还可以借助优势兵力,在不算狭窄的山谷中完成突围,但是让谷蠡王没有想到的是,材官将军李息居然已经和卫青完成了会师,此刻同样埋伏在山谷之外。 所以当谷蠡王展开突围的时候,他所要面对的除了卫青的北军骑兵之外,还有刚组建不久的火炮营。 “火炮果然在李息的部队。”听到这里,赵启明放下了烧火棍,欣慰的说道:“不过对面是三万骑,火炮营现在总共也只有两门铜炮,恐怕没那么容易全部吃下。” “铜炮虽然不够,但如果利用山谷的有利地形,再加上北军骑兵的配合,效果应该是很好的,”奴儿嘴上说着这话,还要忙着吃鹿腿:“就算不能全部歼灭,也能让那三万骑死伤惨重。” 赵启明点头,重新拿起了烧火棍,然后道:“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突然出现的火炮,是匈奴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谷蠡王的三万骑根本没有任何防守意识,加上被合围的紧迫感,让他们的惊慌之下开始奋力突围。与此同时,火炮营也没有任何犹豫,随着卫青的一声下令,火炮便开始发起进攻。 在赵启明看来,实心弹最适合在敌军密集排列时使用,匈奴三万骑拥挤在山谷中,汉军可以利用这样的地形状况,让实心弹发挥出接近完美的威力。 事实上卫青也的确选用了实心弹。 在匈奴人全无防备的情况下,伴随着火炮的巨响,实心弹直射进匈奴人的大军中,所过之处如同秋风落叶,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大量的匈奴人坠马,冲锋的阵型顿时溃散。 火炮的巨响,和先头部队的溃散,让匈奴人魂飞魄散,以至于谷蠡王也惊慌失措,无法沉着冷静的指挥,其手下的骑兵队伍的突围自然也停了下来。 可卫青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随着火炮再次发出巨响,更多的匈奴人应声坠马。谷蠡王竟然被压制在山谷中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应该围点打援。”奴儿看到这里,激动的站了起来:“不用击溃谷蠡王,应该让他们有求援的机会,等军臣单于的大军赶来救援,汉军就可以再次合围。”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围点打援那是小股部队的游击战,关内侯和材官将军李息已经完成会师,这几乎就是汉军的主力了。更何况军臣单于就在不远的地方,对战场形势的判断如果不出问题,想要埋伏恐怕已经很难。” “老师的意思是说,这是进行决战的时刻?” 赵启明点头:“也是时候决胜负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班师 秋风吹来,数不清的树叶飘落,这是关中地区的深秋。 千里之外的漠北草原,此时也应该吹起了北方,天空还可能飘着乌云。对草原民族来说,这个季节已经不适合放牧,远道而来汉军,自然也不想在这种环境下继续作战。 在即将到来的冬季休战期,难以承受北方寒冷的汉军面临着恶劣的天气状况,极大的影响了军队的战力。而经历了败绩的匈奴人,同样想取得胜利,借此机会犒赏全军。 在这种情况下,两军相遇了。那是在离候山下,弓闾河畔。 这本是两军正面交战,决出胜负的时刻。 但匈奴人怎么没有想到,卫青和利息所带领的汉军主力,居然在匈奴人的草原上,利用地形的优势,埋伏了谷蠡王的三万骑,让匈奴主力收尾不能相连。 得知谷蠡王被困的消息,军臣单于退无可退,只能带领大军前来决战。 此时的山谷中,谷蠡王的三万骑仍然被火炮压制,无法完成突围。眼看着军臣单于的五万骑赶到,关内侯卫青当机立断,留下李息带领五千骑留在山谷外,借助火炮的压制,将谷蠡王的三万骑堵死在山谷中,而他则带领北军的精锐骑兵出动,迎击赶来的军臣单于五万骑。 “果然是正面决战。”奴儿看到这里,开始变得热血沸腾:“没有热气球,也没有火炮,这就要看汉军铁骑遇上匈奴人,到底孰强孰弱了。” 赵启明听着军报,本来是在翻烤着鹿腿,这时忽然停了下来,朝奴儿问道:“既然已经是决战了,骁骑将军何在,军报中可有提及?” “骁骑将军?”奴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便赶紧继续往下看。 当卫青决定在山谷外迎击君臣单于时,就意味着这将是两军的正面决战。这个时候火炮在山谷中,热气球也难以起到太大的作用,汉军无法拥有绝对优势,交战时凭借的是勇猛的拼杀。 但战场形势很快就再度发生了变化。让军臣单于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战况激励的时候,灌夫居然带着三万骑赶到,并且毫不停留的冲进战场,让正在作战的汉军士气大振。 “有点奇怪。”看到这里,奴儿若有所思道:“在草原上作战,关内侯和材官将军兵分两路,本应该各自为战才对,能在茫茫草原上会师,这就已经很让人不解了,为何骁骑将军也能穿越辽阔的草原,在如此紧要关头及时出现?” “估计匈奴人也没想到。”赵启明笑着道:“这就是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汉军如何能如此顺利的会师?” 赵启明坐了下来:“最有可能情况,是关内侯早就发现了匈奴王庭所在,甚至是在袭击了谷蠡王不久,就已经找到了军臣单于,但是考虑到左路兵马势单力薄,无法击败军臣单于的大军,所以选择了按兵不动,等联络上了材官将军和骁骑将军,这才有最后的决战。” “可要是如此,为何前些日子传来的军报,是关内侯在距离离候山以南百里作战的消息?”奴儿发现了问题:“如果关内侯早就发现了匈奴王庭,在援军到来之前按兵不动,为何会在百里之外主动出击?” 听到这话的赵启明却笑了:“可能就是为了故布疑阵,装出还在寻找匈奴王庭的样子,让军臣单于放松警惕。这份军报刚开始的时候,说军臣单于正准备转移,应该就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才决定转移,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 “当真如此?”奴儿有些不确定。 赵启明也没想立即讨论清楚,所以朝奴儿说:“先不说这些,接着往下读吧。” 奴儿点头,然后重新拿起军报。 这次汉军集结明显是灌夫的命令,其野心也是极大,刚进入战场就封锁了匈奴人的退路,竟然打算将军臣单于击杀与此。如此明显的意图,军臣单于自然也发现了。 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汉军,接下来都陷入了苦战。 这场战斗持续了两天,眼看着匈奴即将战败,军臣单于成功的完成了突围,没有让灌夫如愿以偿的将其击杀。不过成功突围的代价,是留下了三万匈奴骑兵的尸体,还有匈奴“屯头王”以及将军数名,再加上其相国,当户,都尉数十人被汉军俘虏。 而这还只是山谷外的战况。 早在谷蠡王在发现军臣单于赶来支援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重新展开突围,即使有火炮的压制下,利息所带领的五千骑兵也有些难以招架。在这个关键时刻,后将军程不识带领五千骑及时赶到,重新将谷蠡王压制在山谷中,使其无法和君臣单于会和。等到君臣单于兵败,这山谷中的谷蠡王更是成为瓮中之鳖,其结果自然也是成为俘虏。 “斩首三万人,俘虏包括谷蠡王在内的匈奴人共计四万。”看到军报结尾,奴儿抬起头来,激动的朝赵启明道:“老师,这应该是汉军和匈奴开始作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了。” 赵启明取下已经烤好的野兔,仔细的打量着,然后笑着说:“即便是算上先秦时代,也没有这样的大胜。不过要是能把军臣单于抓住,那才是振奋人心的战果。” “可军报上说,骁骑将军已经派出新骑兵,对军臣单于进行追击。”奴儿充满期待的说:“新骑兵是精锐部队,如果让他们负责追击,想来应该可以把军臣单于俘虏。” “可汉军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是为何?”奴儿不解:“经历了此战之后,军臣单于的主力殆尽,汉军已经拥有了绝对的优势,这时候应该乘胜追击,将军臣单于彻底消灭才是。” “关内侯利用热气球,找到匈奴王庭所在,就已经很不容易,现在匈奴人已经战败,军臣单于谷蠡王和自己的相国都不要了,逃到更加荒凉的漠北,天高地远哪那么容易找到?” 听到这话,奴儿沉默了。 赵启明开始享用自己的野兔,充满油脂的兔肉味道很好,就是有点烫嘴:“过些日子就要过冬了,匈奴人都无法再草原的冬天作战,更别说是汉军,恐怕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奴儿有些不甘心:“老师是说,对匈奴的作战就到此为止了?” “起码今年是这样。”赵启明拿起酒囊,笑着说:“那些老将比你还不愿意在这时候撤退,但是考虑到恶劣的天气,汉军必须进行冬季休战,等开春之后再做打算。” 听到这话,奴儿觉得很失望,吃着鹿腿不说话了。 赵启明却心情极好,看着山中的秋色,眯着眼睛说:“也是时候回来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回家 “的确是该回来了。”静安公主看着远处的群山,那里刚经过了秋雨,有雾气翻腾。这种在关中平原上很少出现自然现象,让静安公主很感兴趣:“陛下已经已经传诏,命令大军从即日起撤出漠北,务必要在入冬之前班师回朝,要是行军途中不出意外,应该下个月就能到达长安。” 从赵启明和奴儿外出打猎那天开始,马场所在的秦岭脚下阴雨连绵,让人仿佛进入了寒冬。静安公主来马场的时候穿的单薄,身边的侍女拿了斗篷给她,才驱走了凉意,赵启明也翻出了那件熊皮做成的披风,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能感觉到清冷。 “理应如此。”赵启明本来走在静安公主的身后,发现已经来到了没人的山坡上,这才到了静安公主的身边:“汉军这次出征漠北,用了太多时间去寻找战机,好不容易才有了如此大胜,哪怕撤退是形势所迫,但这也的确是班师回朝的最好时机。” “虽然没有成功击杀军臣单于,多少有些可惜。”静安公主笑着道,然后继续往山坡上走去:“但是斩首四万也算战绩斐然,再加上俘虏匈奴人的相国和将军无数,这些人都要带到长安献伏,朝中文武和坊间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此次汉军班师回朝,也算是载誉归来了。” “那些所谓的相国和将军也就罢了,身份再怎么特殊,也是带来长安当奴隶的,关键是战场上的其他缴获。”赵启明眯着眼睛:“我现在很想知道,汉军这次缴获了多少牛羊。” 静安公主好笑:“汉军去年在河套缴获牛羊无数,班师回朝之后,整个长安城走到哪里都能闻到牛羊肉的味道,好些人都得了看见牛羊肉就想吐的怪病,夫君难道今年还想吃?” “当然要吃。”赵启明理所当然道:“这是分享胜利的果实。” “话虽如此。”静安公主无奈:“不过夫君今年恐怕要失望了。” “这是为何?”赵启明仿佛听到晴天霹雳:“难道今年没有牛羊肉可吃了?” “去年之所以缴获了牛羊无数,那是突袭白羊王和娄烦王的缘故,河套地区水草丰美,缴获大量的牛羊也是理所当然。”静安公主解释道:“可汉军今年去的是漠北。” 听到这里,赵启明忙道:“漠北也是有牛羊的吧?” “当然有。”静安公主笑着道:“不过在决战之前,汉军始终都在寻找匈奴王庭所在,虽然也有所缴获,但肯定无法和去年相提并论,只怕到时候带回来,应该是比去年更多的奴隶。” “那我不管,只要有缴获就行。”赵启明理直气壮道:“奴隶我不感兴趣,反正我家里也不买,但是汉军作战胜利,我家里必须吃上匈奴人的牛羊,这是东乡侯府的传统,关系到我全家上下的爱国心。” “夫君是去年吃了匈奴人的牛羊肉,至今不能忘怀吧?”静安公主转过头来。 “恩?” 打趣的朝赵启明说道:“好在匈奴人的奸细,没有渗透到东乡侯府,不然的话只要向夫君许诺,每年给东乡侯府送来河套的牛羊肉,说不定就能成功策反夫君,为匈奴人效力了。” “你居然质疑我的爱国感情?”赵启明大惊失色:“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是为了那几斤牛肉羊就能折腰的人,看来你真的不了解我,无论如何也要加上匈奴人的马奶酒,我才会和他们谈吧?” “胡说。”静安公主气笑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都够廷尉治你的罪了。” “就算廷尉给我上大刑,今年缴获的牛羊肉我也是吃定了。”赵启明眯着眼睛,期待的说道:“李敢是胡骑营的校尉,肯定有不少的缴获,到时候不分给我些他也过意不去,所以就算我不想吃,那也必须要吃。” “李敢尊师重道,有了缴获要献给你,这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静安公主接着往前走去:“陛下已经传诏,让汉军从即日起班师回朝,要是走得快的话,应该能赶得上。” “赶得上?”赵启明正想着牛羊肉,没明白静安公主的意思:“赶得上什么?” “自然是你迎亲的日子。”静安公主转过身来,有点无奈的看着赵启明:“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下个月就是你迎亲的日子,可你却还在这马场住着,这只怕说不过去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坐了下来,然后无趣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来马场,是跟我讨论前线的战事,原来是为了这个,不会是钱管家找你了帮忙,让我回去的吧?” “这是你的家务事,钱管家就算再心急,也不至于让我这个外人来过问。”静安公主轻声朝赵启明道:“东乡侯府和魏其候联姻,长安城那么多人看着,要是让人知道你住在马场,只怕到时候会有流言蜚语,传到魏其候的耳中就不好了。” “那没办法。”赵启明扯了根枯草咬着,然后躺在了地上:“我在马场有差事,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亲事就擅离职守吧。这就像是前线作战的将士,不能因为家中有事就当逃兵,你说对吧。” “谁都知道,你在这马场的差事可有可无,平时不见你当回事,这个时候倒积极了?”静安公主踢了脚赵启明的老腰:“我已经问过厩令大人了,马场里近来无事,你可别拿这份差事当挡箭牌。” “这事你就别管了。”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迎亲的日子还没到,侯府有钱管家照应着,他老人家肯定能把差事办好,不用我去主持大局。” “没人让你主持大局,是让你表现出认真对待的态度。”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既然亲事已经确定下来了,就算夫君不愿意,也不应该如此逃避。” “逃避?”赵启明坐了起来:“难道我是那种逃避现实的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着赵启明,然后轻声道:“那夫君随我回去可好?” 赵启明也看着静安公主。 他其实也明白,静安公主不想讨论他的亲事。 在此之前,静安公主和他之间也尽量避免这个话题,不想因为解忧影响他们的关系。可即便如此,静安公主还是来马场说服他,这显然担心他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以至于万劫不复。 赵启明也知道,静安公主让他回去成亲时,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这就像是他对自己的亲事,从开始就充满了抵触心理,但是为了大局考虑,他必须迎娶解忧。同样的道理,静安公主就算心理不好受,也必须来马场劝他,让他回侯府。 想到这里,赵启明不在意的朝静安公主道:“既然你都说了,我总是要给你面子的。不就是回侯府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动身。” 静安公主帮赵启明整理着披风:“那夫君快去,妾身在这等着。” “你去马车上吧,外面太冷了。”赵启明站了起来,吐了嘴里的草根,然后朝静安公主说道:“我东西没多少,很快就收拾好了,到时候我去马场外面找你就是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第六百四十三章准备迎亲 离开马场之前,赵启明去跟厩令大人辞行。 厩令大人也知道他即将成亲的消息,所以准许了他回家的请求,还亲自将他送到了马场外,然后笑着道:“马场里近来无事,不用急着回来,把亲事办好了再说也不迟。” “多谢厩令大人体谅。”赵启明背着包裹,牵着金牙,在马场外朝厩令大人行礼:“如果方便的话,迎亲当日还请厩令大人到时能赏光,到时我会让人将请帖送来马场。” “既然如此,那我到时就去侯府讨杯喜酒。”厩令大人朝赵启明回了个礼。 说话间,马场里其他的马师也来了。 得知赵启明将要成亲的消息,他们都觉得有些吃惊,埋怨赵启明没有告诉他们之余,也觉得这是件大喜事。所以在赵启明离开之前,他们都前来道喜。 奴儿这时也来了。 只不过有赵启明定下的规矩,他不能带着身边那些匈奴护卫离开马场,所以此刻站在马场里的山坡上,老远朝赵启明喊道:“老师迎亲那天,学生要骑着战马替老师开道,还请老师准许。” 听到这话,赵启明转过身来,朝奴儿笑道:“哪有老师迎亲,学生开道的说法。你去凑热闹还行,不过在那之前你要留在马场学习,这次给你留下的功课够你学到开春了。” “老师放心好了,学生肯定完成好功课。”奴儿朝赵启明挥手,算是告别。 赵启明也朝奴儿挥手,然后转过很来,看着厩令大人。 尽管他还是马丞,但他总有种感觉,以后可能不会经常来马场当差,所以这次离开,让他有些难舍,觉得以后恐怕很少会有机会,能和这些人朝夕相处了。 “快些上路吧。”厩令大人笑着说:“长公主已经等着了。” 赵启明点头,再次行礼道:“厩令大人,还有诸位,还请多保重。” 厩令大人笑看着他,其他马丞也笑着朝他挥手,还有山坡上的奴儿。 赵启明后退了几步,然后看着眼前的马场。 那里有红甲队的球员,还有他熟悉的养马奴,不管身份如何,都能算是他的朋友。不过红甲队的球员去参加友谊赛了,那些养马奴也不能离开马场,让他没办法跟所有人告别。 他转过身去,然后翻身上马。 随着静安公主的车驾驶离,赵启明也调转马头,然后在厩令大人的目送下离开。 去往东乡亭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静安公主没有跟赵启明说话,赵启明也全当自己是静安公主的护卫,骑着金牙走在最前面开路。 就这样,他们到了东乡亭。 静安公主的马车调转方向,没有和赵启明告别,就驶离了东乡亭,朝着二郎庄去了。赵启明也知道,静安公主最近不方便出现在东乡侯府,所以他目送着静安公主的马车走远了,便重新上路。 到达东乡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如果换做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在准备晚饭。 但现在的侯府,除了厨房升起炊烟之外,却还有很多人在忙碌着。 赵启明看到了侯府的扫地僧,正拿着工具平整侯府门前的路面。还有秦文手下的护卫,现在正在粉刷侯府的围墙。甚至是侯府门前的那棵老树上,也有人修剪树枝,看上去已经快要完工的样子。 赵启明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他的婚事所做的准备。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这么多人都在为他的事情忙碌,他却置身事外般在马场里度假。说起来,这的确是有些不应该。 “小侯爷。”刚好出来的钱管家看到了赵启明,表情很是意外。 其他人也发现了赵启明,此刻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担心的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意识到,自己这次离开的时间太长,加上又是迎亲之前的特殊时刻,这难免会让侯府中的人产生猜测,觉得他对待自己的亲事没有认真负责的态度,只怕要再次推迟婚约,甚至悔婚的可能。 显然,赵启明要有所表态,才能稳住人心。 想到这里,他笑着钱管家道:“迎亲之前准备,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他对自己的亲事不怎么热心,钱管家是知道的。难得看到他表情轻松,关心起迎亲之前的准备,这让钱管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欣慰。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终于放心,开始有说有笑的忙着自己的事。 “既是小侯爷的终身大事,自然要考虑周全。”钱管家捋着胡须道:“侯府里外要做的准备还很多,只是乡俗礼节过于繁琐,让老臣料理即可,就不用小侯爷费心了。” “这样也好。”赵启明点头,发现钱管家的气色有些不好,便主动说道:“您也不要太辛苦,有时间要多休息,可以的话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办,可别累坏了身体。” “有胡先生还有诸葛大师分担,也没那么辛苦。”钱管家眯着眼睛,欣慰的说道:“等侯夫人嫁过来,能主持好侯府的日常事务,老臣到时候也能轻松些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笑了。 看来钱管家还是对解忧没有足够的认识,那姑娘要是进门了,只能让侯府鸡飞狗跳,绝对不可能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 不过钱管家既然充满了期待,他也不能泼冷水,所以笑着道:“希望如此吧。” 说完这话,他就和钱管家走进了侯府。 此时的前院里,同样也在为迎亲做准备。 有人在擦拭廊柱,甚至屋檐上也有人架着梯子仔细清理,更别说是是那些灯笼了,平时为了照明和美观本来就挂着,现在再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不少的数量,灯笼上的图案也诗句也有着美好的主题。 侯府的人几乎清朝触动,连胡先生也亲自指挥,让侯府内外显得忙碌又紧张。 看到这里,赵启明也不好继续当甩手掌柜,所以刚走到前院,就朝钱管家说:“虽然具体事宜都交给钱管家料理的,但如果需要我出面的,钱管家尽管开口,我绝对配合。” 听到这话,钱管家捋着胡须,眯起眼睛道:“还真有些事情需要小侯爷配合。” 第六百四十四章棉花 立冬之后,关中地区迎来了严寒天气。 已经完成收割的麦田里飘着大雾,到了午间才逐渐散去。天空中也总是阴沉,常有北风呼啸,让人走出屋外总要缩着脖子,在刺骨的寒意中艰难前行。 住在屋檐下的燕子夫妻离开了侯府,看样子是去南方旅游去了。没有他们清晨时的争吵,早起的赵启明还有些不习惯。好在花园里的小黄鸡已经“长大成鸡”,最近取代了燕子夫妻的工作,天没亮就站在假山上打鸣,提醒侯府的大家不可贪睡。 寒冬时节,不管是山中的野兽,还是房前老树,都已经开始冬眠。理所当然的,人在这个时候也应该休养生息,为饱受奴役的明年做好准备。但侯府为了赵启明的大婚做准备,正是紧张忙碌的时候,别说是侯府的下人了,即便是赵启明也别想偷懒。 迎亲之前的准备已经进入制作服饰的环节。钱管家要给赵启明准备新的礼服,考虑到侯府的裁缝手艺差强人意,便请来了长安城的老师傅,亲自来给赵启明量身。 等到立冬这天,精心裁剪的礼服送来了,细柳迫不及待的伺候着赵启明穿衣,想知道这身礼服是否合身,只是礼服穿法复杂,赵启明就像是提线的木偶,被细柳摆弄着做伸展运动,好不容易才穿戴整齐,连细柳也累得气喘吁吁。 “这礼服做的不行。”赵启明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对这身礼服不怎么满意:“既没有体现出本侯爷的威武雄壮,也没办法让人知道我很有钱,还不如我那身熊皮做的披风呢。” 这礼服刚送来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想穿的。除了宽袍大袖很麻烦之外,关键这里富的还是黑的。如果不是款式上很宽大,都能直接当成夜行衣,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打家劫舍的那种。 赵启明以为结婚时要穿上象征着喜庆的红色,那才有新郎官的样子,但钱管家却告诉他,迎亲时的服装都是黑色,没有红色礼服的说法。由此可见,电视剧里那种古代的婚服,应该还没有在公元前的汉朝出现。 “披风也是可以穿的。”细柳很喜欢打扮赵启明,尤其是知道赵启明对这身礼服不满意之后,她立即跑去拿来了赵启明的披风,还顺便把青铜剑给抱过来了。 “难道我迎亲的时候还要佩剑?”赵启明有点怀疑,他觉得细柳可能是想玩cospy:“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这都已经很唬人了,再提着剑过去,我到底是去明媒正娶还是去抢压寨夫人?” “小侯爷有军功,理应佩剑。”细柳说着,已经帮赵启明把宝剑装好,然后还嫌不够的跑去柜子里,拿来的砖头大的玉佩,给赵启明挂在腰上:“这样就行了。” “果然深得我心,知道这玉佩才是我最爱。”赵启明欣慰的拿着这块玉佩:“这玉佩能体现出我的有钱,很符合我的气质。你应该也很喜欢看我财大气粗的样子吧?” 听到这话,细柳羞涩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有了这块玉佩,赵启明再看铜镜里的自己——穿着黑色的礼服,披着熊皮大氅,左手按着祖传的青铜宝剑,右手甩着砖头那么大的玉佩,果然是富贵逼人,有钱到家了。 “我很满意,迎亲那天就穿这身了。” “还有呢,小侯爷稍等。”细柳说着跑出了屋子,等到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个木匣,还开心的朝赵启明说:“奴婢去找春晓借来的,小侯爷只要涂些再脸上,就能更好看了。” “放下你邪恶的手。”赵启明如同见到了鬼,差点当场就跳起来了,指着细柳说:“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想在我脸上涂胭脂水粉?” “小侯爷最近气色不好,涂上些胭脂能更精神。”细柳没有放弃,还推销般说道:“这胭脂粉是暗红色的,很适合小侯爷呢。奴婢也跟春晓学了涂抹胭脂的方法,保证涂的均匀。” “你当时摊煎饼呢,我命令你马上拿走。”赵启明按着青铜宝剑,做出随时拔剑的架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再不拿走的话,休怪本侯爷拨剑无情。” 听到这话,细柳有点委屈,但是看到赵启明以死相逼的样子,知道今天是别想用胭脂水粉来打扮赵启明了,便只能失望的把胭脂粉放下,然后委屈的看着赵启明。 “怎么想的?”赵启明眯着眼睛,开始教育细柳:“我可是堂堂军侯,正儿八经的功勋之后,要是在脸上涂胭脂,我的威严何在,东乡侯府的门风何在?” “可是奴婢听人说,长安城很多的贵公子都涂胭脂,唇红齿白的样子很讨姑娘喜欢呢。”细柳生怕赵启明没有紧跟时尚,皱着鼻子解释:“小侯爷涂上胭脂肯定比那些公子好看。” “那都是些娘炮,贵妇人包养的面首,我能跟他们学?”赵启明也听说了长安城最近的时尚,对此他当然嗤之以鼻,还故意按着青铜宝剑说:“本侯爷威武雄壮,腰缠万贯,长安城的哪个姑娘不想和我耳鬓厮磨,用得着要胭脂水粉去讨姑娘欢心?” 正说着这些,外面有人来报,说是阿克哈来了。赵启明便停止了对细柳的教育,责令她把胭脂粉拿去还给春晓,彻底清除了影响他男子气概的潜在威胁,这才朝屋外走去。 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现在的侯府已经变了样子。廊柱和屋檐颜色鲜亮,围墙也重新经过了粉刷,甚至就地上青石板之间的地缝也清理的干净,再加上随处可见的灯笼,让人置身其间心情很是愉悦。 阿克哈发现了侯府的变化,赵启明走到正厅的时候,这家伙正拿袖子擦拭廊柱,然后眯着眼睛凑过去观察。正在旁边清扫的下人有些好奇,也走过来对着柱子打量,结果毫无发现。 见到赵启明走来,那莫名其妙的扫地僧行了个礼就走开了,阿克哈也走进了正厅,羡慕的朝赵启明道:“你的侯府真干净,柱子上的红漆都能看到人影子,我的家里只有帐篷,还是你比较有钱。” “你就别跟装穷了。”赵启明也没跟阿克哈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然后说:“以你现在的身价,长安城的宅院你随便买,没必要羡慕我。” “长安的宅院太贵了嘛,我可没有那么多钱。”说到钱,阿克哈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了个钱袋子,然后走过来交给了赵启明:“听说你讨了个女人,在大宛这是喜事,作为你的朋友,我要给你钱。” “你就不能说的委婉点,我这是娶妻,不叫讨女人。”赵启明不满意阿克哈的说法,但是当阿克哈的钱袋子落在他的手里,那压手的分量让他感觉到了两人深厚的友谊,便原谅了少数民族同胞的用词错误:“你们大宛的风俗我很喜欢,迎亲当日希望你能来,到时候我跟你喝酒。” “我等不住了。”阿克哈发现桌子上摆着绿豆糕,就直接拿起了盘子,坐下来吃着:“反正你以后还要娶很多的女人,总有机会来喝你的喜酒,这次就算了吧。” 这话说的还是有点不讨人喜欢,但赵启明还真不能保证以后再也不办喜事,起码静安公主他是肯定要娶的,所以他认可了阿克哈的说法:“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吧。不过按照你们大宛的风俗,如果我再娶亲的话,你还是要给我钱的,对吧?” “要给的嘛。”阿克哈不在意的说:“按照大宛的风俗,不管你讨多少女人,都要给你钱表示祝贺,就是往后讨的女人,没有这次讨的女人给的多就是了。” “这就好。”赵启明点头,少数民族同胞的风俗很人性化,这让他感到欣慰:“不过你刚才说等不住了是何意?难道你这就打算动身,要离开长安了?” 阿克哈吃着绿豆糕,朝赵启明说:“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来是跟你告别,告诉你我要走的消息。再有就是临走之前,你要给我点绿豆糕,这象征着我们的友谊。” “绿豆糕肯定给你,不过之前你说要去安息和孔雀国,现在可确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嘛。”阿克哈说:“最近我在长安走动,看到了很多的西域商人,这些人把中原的东西带到了西域,我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安息国的距离近,他们带的东西能卖的过去,所以我要去更远的孔雀国,这样的话我的瓷器生意才能好做。” 听到这里,赵启明总算明白了阿克哈的真实想法。 这家伙之前说是要为他找到有价值的特产和经济作物,用来交换瓷器,这可能只是次要的。阿克哈的主要目的,是想继续做垄断的生意。 随着西域商人来到长安,阿克哈的商队已经没有了优势,哪怕他能拿到大量的瓷器,其他胡商在流金阁也能少量的买到,到时候西域的市场上瓷器多了,难免出现竞争,甚至出现利润的下滑。 为了仍然保持垄断的优势,阿克哈决定去打开新的市场,在其他商人不去的孔雀国,瓷器的交易没有其他人来竞争,阿克哈就能保持垄断的优势,赚取丰厚的利润。 不过阿克哈能开辟出印度的市场,也就间接促成了中原地区和印度的通商,对汉朝来说这自然是好事,所以赵启明朝阿克哈道:“孔雀国距离比较远,等你到了西域之后,要先做休整再上路,不要太急着赶路。”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嘛。”阿克哈说:“我的商队能从西域道中原,就能从西域到孔雀国。中原的东西我是肯定能卖过去的,印度的东西我也能带到中原,只要你还能跟你换瓷器就行。” 赵启明点头,这本来也是他跟阿克哈商量好的交易方式。只是当时没有确定到底是用那种商品来交换瓷器。 自从上次说到安息和孔雀国之后,他在马场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波斯和印度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是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或者是中原地区所需要的。 想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有了答案。 所以赶在阿克哈启程之前,他朝阿克哈问道:“你可听说过棉花?” 第六百四十五章铺床 说起印度这个国家,总是很容易想到佛教。 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其创教者“释迦摩尼”生活在后来的尼泊尔境内,传教活动却是在印度。在公元前的孔雀王朝,佛教已经在印度流行开来,甚至还被当时的阿育王封为国教,成为印度的全民信仰。 更重要的是,在后来的发展中,佛教也对周边国家产生了影响。这其中尤其是以古代中国受其影响最为深远,甚至本土的道家学说也吸收了佛教的理念,这才发展成为了后来的“道教”。 根据史料记载,佛教传入中原的时间,应该是在东汉末年。 彼时的中原王朝还是儒家的天下,但佛教的发展极为迅速,尤其是在民间拥有了很大影响力,甚至还在有心人的利用下,使得佛教发展成为可以威胁政权的强大力量。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北朝时期曾经发生了数次灭佛事件,险些让佛教从此在中原王朝绝迹。 不过佛教的传入中原,除了带来了印度的文化之外,也让很多出自印度的物产来到了中原。 南北朝时有印度高僧乔达摩,通过海路登陆广州,之后前往当时的洛阳弘扬佛法,后来的禅宗便是此人所创。达摩祖师是得道高僧,生前有弟子无数,其死后留下了“木棉袈裟”,也成为佛教圣物,甚至在很多野史记载当中,围绕着木棉袈裟的归属,还牵扯道了很多王侯将相的争夺。 根据后来史学家的考证,这所谓的木棉袈裟,就是以棉花为原料制成的袈裟。 赵启明也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相关的传说,才想到印度可能是棉花的原产地,所以当得知阿克哈要去印度之后,他很快就想到了可以把棉花从印度引种到中原。 “棉花?”阿克哈想了想,然后说:“没听说过这种花,你找这种东西何用?” “棉花不是花。”赵启明试着解释,发现自己的说法不恰当,因为棉花的确就是一种花,所以又说:“就算那的确是花,也不是拿来观赏的,棉花有更好的用处,比如可以用来来纺织。” 赵启明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中原地区正式开始棉花种植,并且将其作为织布材料的时间其实很晚,要到明朝的时候才形成了规模。这也就是说,中原地区的百姓要到明朝的会后才能穿上用棉布制作的衣服。 他当时还有些奇怪,觉得在利用棉花织布之前,古代的中原文明难道都是用丝绸来做衣服不成? 当他真的来到公元前生活他才知道,丝绸和绢丝都是奢侈品,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并且不管是丝绸还是绢布都不保暖,真到了秋冬季节,即便是贵族也只能穿麻布,其保暖的效果主要依赖于夹层里填充物,效果自然不如棉花,这也是乌桓的皮毛大氅,在长安城的秋冬季节深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能拥有棉花,别说是做成棉衣了,就算是直接填充到被褥里,冬天也能暖和很多。所以棉花的原产地如果真的是在印度,赵启明无论如何也要让阿克哈给他带回来。 “你们的丝绸在西域很受欢迎,为什么还要用其他的东西来纺织?”阿克哈没办法理解棉花的好处,莫名其妙的朝赵启明说:“这个生意肯定不划算,丝绸是最好的衣料,棉花比不上的。” “这你就别管了。”赵启明摆了摆手:“要是你真的能找到棉花就带来,到时候我拿瓷器跟你换就是了。不过你最好是带种子来,那样的话带的比较多,棉花的话太远了,运过来太费事。”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我带过来了,你不跟我换瓷器,那我可就亏钱了。” “放心好了,只要你能找到,我就肯定跟你换。” “那可以嘛。”阿克哈见正事说完了,就拍了拍手,然后站起来说:“能找到的的话我就给你带来,现在就不跟你多说了,我明天就要出发,在这跟你告别了。” 赵启明让人拿来了绿豆糕,把阿克哈送到了侯府外,然后叮嘱道:“此去孔雀国路途遥远,如果遇到了意外,切记保命要紧,不要为了些身外之物以身犯险,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人没有了可就没办法做生意了。” “这我知道的嘛。”阿克哈背起了装着绿豆糕的包袱,朝赵启明道:“你就等着我就是了,只要别和其他人做瓷器的生意,我阿克哈肯定活着回来,继续跟你做生意。” “那就好。” 说完这些,阿克哈就走了。 赵启明目送他离开,心里想着去往印度的路上可能出现的危险,当然多少也有些期待。毕竟阿克哈如果真的能把棉花带回来,到了那个时候,冬天可以铺上两床棉被,就算没有火炕也不怕了。要是有足够的种子还能大规模的种子,替代原来的麻木,侯府就再次拥有了赚大钱的买卖。 想着这些,他心情不错的朝着后院走去。 迎亲之前的准备还在继续。钱管家每天都要带人进行卫生专项整治工作,这会儿正带着人走在庭院里,发现了从柳树上掉下来的枯枝,老头便开始批评负责这个片区的扫地僧。 赵启明有些看不过去了,觉得钱管家有点吹毛求疵,过于严格要求了。 所以等那个扫地僧垂头丧气的离开之后,他便朝钱管家走了过去。 “小侯爷。”钱管家看到赵启明,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心情很是不错的捋着胡须道:“听说小侯爷的礼服做好了,不知小侯爷试过没有?” “已经试过了,还不错吧。”赵启明出来是换了衣服的,没办法展示给钱管家看,他现在也没想讨论礼服的问题,所以朝钱管家说:“最近侯府在做迎亲之前的准备,钱管家的辛苦我是知道的,但还是不要太过严苛,免得下面的人都精神紧张。” 听到这话,钱管家意识到赵启明是看见了刚才的事,所以行了个礼解释道:“迎亲之前的准备,都是按照乡俗礼数进行,让侯府看上去干净整洁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随着迎亲的日子临近,很快就有魏其候府派人过来铺床,这就更需要把侯府收拾妥当,让魏其候府的人知道小侯爷对娶亲的重视。” “铺床?”赵启明不解:“我自己的床,为何要让魏其候府的人来铺?” “以前是小侯爷的床,成亲之后便是小侯爷和侯夫人的床。”说到这里,钱管家眯起眼睛:“按照乡俗礼数,迎亲之前女方家人要选取父母双全,配偶健在,还必须儿女成双的妇人,便是所谓的‘全福之人’,让这些全福之人来整理被褥,为新人铺床,也是想借来全福之人的福气,讨的是个吉利。” “还有这个说法?”赵启明挠了挠脸:“那也就是说,这些人还要进我房间?” “是去小侯爷和侯夫人的新房。”钱管家再次纠正:“这铺床的习俗为的是讨来福气,但也是女方有意派人侯府查验。大到男方家里为迎亲所做的准备,小到女方进门时要过的门廊和台阶,都要详细的记下来,回去之后告之女方,为的迎亲当日不出意外。” 听到这里,赵启明已经无奈了。 这结婚的规矩也实在是太多了点,他这最近半个月基本上什么事也没干,全为迎亲的事情做准备。原以为随着迎亲的日子将近,接下来就等着就是了,没想到还有铺床这个环节,找来一群七大姑八大姨,间谍似得来侯府四处打量,这就已经很让他头疼了,关键是这些大婶还要去他的床上乱动,这让他实在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就算心理有些微词,他也不能当着钱管家的面表现出来。毕竟这老头将侯府的传宗接代视为神圣的事业,最近这段时间可谓是劳心又劳力,在这个最后关头总不能打消了人家的积极性。所以赵启明呲牙咧嘴了半天,也只能朝钱管家说道:“既然这是乡俗规矩,那就照办吧,等铺床的人来了您提前告诉我,我让细柳先把床上收拾好。” “这是自然。” 说完这些,赵启明郁闷的回后院去了。 钱管家继续开展卫生专项治理工作,吹毛求疵的寻找着没有清理干净的犄角旮旯,在侯府上下掀起了一轮腥风血雨。但是赵启明这个当家的都没脾气,其他的下人尽管怨声载道,却也也只能乖乖配合。 就这样,在钱管家的主持下,侯府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么接下来,就等着迎亲的日子到来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让人期待的床 迎亲的日子就快到了。 当赵启明为此忙碌的时候,魏其候府也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既是家中独女,又是掌上明珠,魏其候自然要亲力亲为,让解忧嫁的体面。随着前线战事结束,朝政事务不再繁忙,魏其候最近基本都在家中,主持着嫁女的事宜。 在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嫁妆了。 其实早在开春的时候,解忧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魏其候出手很是大方,为解忧预备的嫁妆可谓相当体面,但解忧总觉得不够。在她的要求下,礼单上的物品反复追加,直到前些日子才最终确定,眼看着后天就要送去侯府了,作为兄长的窦文和窦武,现在正做最后的清点。 魏其候本想抽出时间,在解忧出嫁之前和她多相处,教导她到了东乡侯府要如何为人处世,如何相夫教子。可是从昨天开始,就已经陆续有亲朋好友前来祝贺,魏其候忙于接待,也就没办法和解忧多说。 至于将要成为人妻的解忧,此刻正坐在自己的闺房中,被众多的女眷所包围。 这些女眷中有窦氏家族的亲戚,也有朝中文武的贵夫人,当然也有和解忧关系亲近的姐妹。他们都能算是解忧的娘家人,在解忧即将出嫁之际,她们特意过来探望。 女性长辈不宜凑在解忧身边,所以此刻都跪坐在不远的地方交谈,年轻些的嫂子没有顾忌,都聚集在解忧左右,分享自己出嫁时的经验,以及成为人妻之后的注意事项。 可惜解忧对这些不感兴趣,此刻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说:“当真要如此打扮,才能出嫁吗?” 今天的她只是先确定发型和服饰,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跟当初赵启明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除了长相的变化之外,她的发型也有所改变。以前她留着垂鬟,两鬓有头发自然垂下,要外出时就戴上些宝钗装束,想去爬树骑马就束发结成燕尾。现在的她留的飞仙髻,虽然鬓角还是留着鬓角,但其余的头发都盘了起来,用发簪来进行固定,这让生性好动的解忧有种被束缚来的感觉,便总是忍不住深受,想把投行的发簪取下。 坐在远处的李广夫人看到这里,笑着提醒道:“你已是‘及笄之年’,夏天生日的时候就应该更改发饰,只是你太过好动才没有强求,如今马上就要出嫁了,迎亲时要是还不改发型,走出去可让人笑话。” 听到这话,年轻些的女性长辈也都来相劝。 解忧虽然有些不适应自己发饰,但也知道这是礼数,不能由着性子,所以只能垂头丧气的说:“那好吧,就梳成这样,不过出嫁之后你们可不能管我,到时候不出侯府我想留垂鬟就留垂鬟。” 听到这话,周建德两个女儿嬉笑着说:“李夫人是不能管了,就怕到时候赵家哥哥要管,解忧肯定比现在听话。” 正说笑的时候,李雪儿跑了进来,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娘亲,还有很多的女性长辈才慢下脚步,走去跟娘亲和长辈行了礼,才跑到解忧的旁边。 “雪儿姐姐去哪了?”解忧看着镜子里的李雪儿说,抱怨的说道:“从中午就见不到人,我都马上要出嫁了,你也不多陪我。” 李雪儿满脸神秘,凑到解忧的耳边小声说:“我刚去东乡侯府了。” “你去我夫君家了?”解忧惊呼,想到今天是铺床的日子,便赶紧转过身来:“难道是你去给我铺床的?” 解忧的话被那边的女性长辈听到了,尤其是李夫人,得知李雪儿去了东乡侯府,马上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语气有些责怪的问道:“雪儿你没进启明和解忧的新房吧?” “没有。”李雪儿没想到解忧这么大声的说了出来,赶紧解释说:“我知道规矩,没成亲是不能去新房的,我也只是跟着铺床的几位大婶去了侯府,绝对没有乱动。” 听到这话,李夫人有些无奈:“即便如此也不合规矩,等解忧成亲你随时都能过去,也不急于现在。” “我知道了,解忧成亲之前再也不去,我保证。” 听到这话,李夫人和那些女性长辈才没有接着交谈起来。 “雪儿姐姐你真的去我夫君家里了?”解忧太惊喜了,拉着李雪儿的手说,快告诉我,我夫君怎么样了,我和夫君的新房是什么样子的?” “我好心帮你过去看,结果你害我被娘亲责怪。”李雪儿有些埋怨,但是看着解忧期待的样子,又忍不住到了嘴边的话,干脆坐了下来,从身上拿出了几个红包说:“你猜这是何物。” 解忧立即接了过去,刚到了手里就发现有些有些压手,好像里面装的有东西,便朝李雪儿问:“这是哪里来的,里面装的是何物?” “这是红包。”李雪儿忍不住笑:“你夫君让人给的,铺床的人都有份,虽然不是很多的钱,但是让人觉得有趣的很。” “红包?”解忧眼睛亮了起来:“我听人侯府的人说过,没到逢年过节夫君都要给红包,里面都会装钱。” “去侯府还要给钱?”周建德的女儿也坐了下来,抢过红包打开,发现里面真的有些钱,羡慕的说道:“早知道我们也去了,都怪雪儿姐姐不叫我们。” “我这可是去侦查,要保密的,当然不能让你们知道。”李雪儿解开了身上的斗篷,然后朝解忧说:“好在没人认出我来,进去的时候我可紧张坏了。” “你还没告诉我呢。”解忧有些等不急了:“我和夫君的新房是什么样的?” “这也是我正要和你说的。”李雪儿生怕那边的长辈听到,便压低声音说:“你绝对想不到,你以后要睡的床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话,即便是解忧也有些害羞,打了下李雪儿,然后脸红着说:“我可没问你床是什么样的,不用你来告诉我,我问的是新房。” “说新房就必须要说那床。”李雪儿煞有其事的说:“你可不知道,那床实在居然是砖头堆起来了,比我见过所有的床都大,别说是在上面睡觉了,在上面打滚都可以。” “真有那么大?”周建德的女儿有些好奇。 “去铺床的叔婶也没见过这种床。”说到这里,李雪儿又笑了:“进了新房站了好半天也无处下手,最后还是钱管家进来解释才知道,原来那叫火坑。” “火炕?”除了解忧和周建德之外,那些家族中的小媳妇和未出嫁的姑娘也凑了过来,很感兴趣的听着。 “我也没听说过,但的确很暖和,钱管家还带着我们去看了烧炭的地方,正赶上最近天气冷,火炕烧的很热,我们进去的时候就感觉暖和,站久了还觉得热。”李雪儿说着,忍不住羡慕起来:“你可真是好命,以后可以睡那么暖和的床,秋冬季节也不怕冷了,这也就是在你夫君家里,要是我想把自己的床该成那样,娘亲肯定是要责怪的。” 听到这话,周围的女眷也笑了起来,有人朝解忧打趣:“这新姑爷果然是奇人,连睡的床都如此别致,等解忧嫁过去了,以后的生活肯定充满乐趣。” 听到这话,解忧有点害羞。但其实她自己也充满了期待,期待着成为侯夫人,在侯府开始新的生活,当然也期待着自己能感受那别致的火炕。 “那雪儿姐姐还看到什么了。”周建德女儿也对解忧的新房产生了兴趣,所以抓着李雪儿的手问:“除了火炕之外还有呢?” “那可就太多了。”李雪儿收获颇丰的样子,笑着朝解忧说:“我还去了侯府的花园,那里面很是热闹,赵家哥哥的马平时就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大白鹅,还有条大黄狗。” “这些我都知道。”解忧说有些得意的说:“我在侯府也是有眼线的,这些事情我早就听说了,我还知道大黄狗叫旺财,是夫君给起的名字。” “那你肯定不知道,那只大白鹅连钱管家不敢管,赵家哥哥的马是每天都要吃肉包的,还有那条大黄狗居然还会抓鱼。”李雪儿忍不住笑:“这些你都没听说过吧?” “旺财还会抓鱼?”解忧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新世界,开心的朝李雪儿说:“那我以后嫁过去,也能带着大黄狗去河边玩耍了?” “有趣吧?”李雪儿接着说:“我还没告诉你侯府的饮食,我们去的时候吃的都是侯府特意准备的饭菜,有很多从来没见过的食材,听说好些都是西域的物产,还有侯府那些庖厨的手艺也很好,吃的我根本停不下来,要不是旁边的人提醒,今天肯定要撑坏肚子了。” “这我知道。”解忧猛点头:“窦文和窦武吃过侯府的饭菜,曹叔叔前些日子也过去做客,都说侯府的庖厨身怀绝技,做出来的饭菜都是美味呢。” “等你以后嫁过去了,可要经常招待我。”李雪儿说着,想起更加有趣的事情,没等解忧答应,就紧接着眼睛发亮的说道:“差点忘了说了,临走的时候我还去了太平寨,这还是你告诉我的,那里当真有养鸡养鸭的地方,还有很多的果树种在山上,听说在秋天有很多的果子,赵家哥哥经常过去采摘,有时候还坐在树上吃。” 听到这话,解忧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她现在已经可以想到,成为侯夫人的生活会比深居闺中有趣万倍。这让她充满期待,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到东乡侯府,所以赶紧转过身去,重新对着面前的铜镜:“雪儿姐姐继续说,我边梳妆边听。” 第六百四十七章嫁妆不能动 明天就是迎亲的日子了。 在钱管家的主持下,侯府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此期间,作为新郎的赵启明也尝试着提出过自己的意见,但是公元前的迎亲仪式,和他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每次当他提出自己的意见时,都会让钱管家觉得莫名其妙,他的意见自然也就没有被采纳。 就拿迎亲时要用的交通工具来说吧。 赵启明原以为古时候娶亲都要用花轿,结果钱管家根本不知道花轿为何物,并告诉赵启明娶亲应该要用墨车。 所谓墨车就是不加纹饰的马车。就像赵启明迎亲当日要穿的礼服,从头到脚基本都是黑色,只在腰带上用红色点缀,看上去丝毫不会让人和喜事联系起来。 经过钱管家的解释,赵启明才知道,原来公元前的服饰普遍以黑色为美,甚至汉武帝上朝时穿的礼服也是黑色,这是自先秦是就有的习惯,也是受到了黄老学说的影响,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市井百姓,都以朴素为美的社会风气。 所以即便是结婚也不应该过于铺张,礼服必须是黑色的,迎亲所用的交通工具也应该选用墨车。 在赵启明看来,这实在是无聊透顶的迎亲。 不过随着迎亲的日子临近,魏其候府的嫁妆就要送来了,这成为了赵启明心中仅有的期待。他觉得如果魏其候送来的嫁妆能超过他送去的聘礼,自己不至于亏本,那迎亲的时候无聊些也能忍。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正在厨房检查着酒宴的菜单。说了也巧,他正想着嫁妆,秦文跑过来跟他说窦家兄弟来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来送嫁妆的,所以立马扔了手上的菜单,带着秦文跑去迎接。 此时窦家兄弟正站在侯府外,路上是好成群结队的马车,和盖着红绸的箱子。 赵启明眼睛发亮,很想立即冲上去,把那些箱子打开,然后抓起里面的金银珠宝扔着玩,好在钱管家此时正在门外和窦家兄弟交谈,及时的制止了他无礼的举动。 赵启明也只能忍住冲动,朝窦家兄弟行礼,然后客气的说道:“辛苦兄长了。” “不辛苦。”窦文说着,把礼单交给了钱管家了,然后说:“最近总在家里,难得出来也能透透风,不过既然家父有过交代,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理应如此。”赵启明矜持的点头。 窦文便将礼单交给了钱管家,然后说:“这这些便是嫁妆了,还请过目。” “过目。”窦武附和的说道,然后朝钱管家伸出手:“看完了给钱。” “给钱?”钱管家都糊涂了,没听说过送嫁妆的人还跟男方要钱的,还想说难道自己忘了有这样的规矩不成?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规矩,钱管家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才是。 好在这是窦文用眼神制止了窦武,然后朝赵启明伸出手:“应该是启明给。” “那就启明给。”窦武也朝赵启明伸出手。 可赵启明也糊涂着,莫名其妙的看着窦文:“兄长这是何意。” “给红包。”窦文眯着眼睛:“你们东乡侯府有这样的规矩,我们都听说了,连铺床的人走的时候都给了红包,我们大老远从长安送嫁妆过来,难道还不应该个?” “难道不应该给?” 听到这话,钱管家听明白了,然后叹息着的看了眼赵启明。 其实铺床的时候赵启明要给红包,钱管家是不同意的。侯府也不在乎这些钱,是在钱管家看来,铺床之后给红包不是原有的乡俗规矩,最后还是赵启明坚持要给,钱管家也只能默认。 果不其然,这件事让女方知道了,送彩礼的也开始要红包,还真就乱了规矩。 “原来是要红包,我还以为欠了兄长的钱呢。”赵启明却不怎么在意,反正他逢年过节发红包已经成了习惯,所以笑着看了眼秦文,拿过红包,然后亲手交给了未来大舅子,最后还没忘记客气的说道“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个意思,辛苦两位兄长了。” 窦文和窦武当然也不是在乎这点钱,就是觉得有趣,拿了红包就心满意足的笑了,然后朝赵启明说:“既然嫁妆送到,红包也拿了,我们就先告辞,明天就是迎亲的日子了,你到时候可要早点去。” “早点去。”窦武把红包收好,然后心情很不错朝赵启明说:“早点把解忧接走,我们也能完事,早些出去找乐子,最近忙着解忧的亲事,可把我们辛苦坏了。” 听到这话,窦文踢了脚窦武,然后就告辞了。 等到他们走远,钱管家本想和告诫赵启明,红包以后不要乱发。 但赵启明没等钱管家说话,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过礼单,然后眼睛发亮的说:”不知道嫁妆怎么样,以魏其候府的财力,应该不能比我们送去的聘礼少吧?” 他仔细看了起来,发现礼单最上面的部分都跟他送去的彩礼差不多,比如说梳子剪刀酒具和茶叶,但是到了礼单的后面忽然间峰回路转,开始出现了很多很贵重的东西。 比如金银漆器,绫罗绸缎,数量都比东乡侯府的聘礼要多,到了最后甚至还有长安城繁华地段的宅院和铺面,看的赵启明都忍不住惊呼,没想到魏其候当真如此豪迈。 钱管家也发现了异常,仔细看过了礼单之后,这老头没觉得高兴,只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魏其候准备的嫁妆如此丰厚,这倒是东乡侯府的彩礼就显得小气了。” “这就等于把我们的彩礼全送回来,还追加了好几处的宅院和铺面。”赵启新欢怒放:“原来娶媳妇还能赚钱,看来以后我要多娶几次才行,没准连生意都不用做。” 听到这话,钱管家赶紧朝赵启明道:“嫁妆是侯夫人的东西,即便是今后嫁过来了,小侯爷也不能乱动。这是自古以来的乡俗,要是让人知道男方用了的嫁妆,那传出去可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还有这个说法?”赵启明有点意外。 钱管家认真的说道:“侵占女方嫁妆,连官府都不坐视,可千万不能坏规矩。”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遗憾,不过很快他就不在意的摆手道:“反正我也不会把那些地产拿出去卖,只要是我侯府的东西就行,再不济还能租出去,往后收租金总行吧?” 钱管家无聊,也不好在多说,只朝赵启明道:“小侯爷还是谨慎些好。” “知道了。”赵启明把礼单重新交还给钱管家,然后看着侯府外的那些马车,心情不错的朝秦文说道:“既然嫁妆都来了,这就让人搬进库房吧,本侯爷要亲自清点。” 第六百四十八章充满狐朋狗友的迎亲队伍 赵启明要清点解忧的嫁妆,这在钱管家看来有些不合规矩。 事实上这些嫁妆也不用清点,只要礼单要有东西基本都送了过来,就连那些宅院和铺面也有地契,全部存放在精致的木匣里。 赵启明本想拿到自己房间,可钱管家说了这些东西是解忧的嫁妆,男方不能乱动,更不能有任何的侵占行为,所以他也只能坐在库房里先过眼瘾。 正看着地契的时候,秦文再次走了进来,告诉赵启明说李敢到了。 “李敢?”赵启明有些意外。 他记得汉军结束作战是在上个月,照理说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到长安。不过李敢能在他迎亲之前赶回来,这也让他惊喜。所以他赶紧放下了装着地契的匣子,然后走出了库房。 当赵启明来到前院的时候,李敢正从侯府外走进来,同行的还有曹盛和马建国。他们都穿着战场上的铠甲,脸上也是饱经风霜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赶路,刚到长安就过来了。 “你们可真是赶上时候了。”赵启明心情很好,看到李敢他们就立即迎上前。 “师兄。”李敢朝赵启明行礼,尽管连夜赶路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心情很好的笑着说:“我们在路上的时候还总担心,怕赶不上了师兄迎亲的日子,没想到时候刚好。” 曹盛和马建国也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贺。 “能赶回来就好。”赵启明见他们都面带倦容,也不好继续在院子里站着,便带着他们走到正厅坐下,然后问道:“我听说汉军上个月才结束作战,为何这么快就到长安了?” “汉军现在还在路上,是骁骑将军让我们先到长安的。”李敢解释道:“骁骑将军说了,师兄迎亲的时候要有北军的人,所以就让我们先到长安,等骁骑将军回来之后,再来喝师兄的喜酒。” 听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感慨。 尽管灌夫是个活土匪,没事就给他找麻烦,还喜欢把他夹在腋下,让他当中出手,但是那老不死能在行军途中牵挂着他成亲的事,也算是难得了。看来到底还是长辈,总归是对晚辈有所关心的。 “周福和世人兄也让我们带话了。”曹盛朝赵启明道:“他们不方便跟着我们,现在还在行军途中,恐怕喜酒吃不上了,说是等到了长安以后,让启明兄给补上。” “这是自然。”赵启明点头,周福和韩世人都是活宝,如果迎亲的时候他们也在,那肯定是更加热闹。不过既然还在行军途中,没办法过来参加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他曹盛问道:“周福他们现在如何,都没受伤吧?” “都好。”曹盛答道:“经过河套之战,都有经验了,战场知道怎么杀敌,也知道如何自保,虽然都有小伤,但都没有大碍,还是从前那样生龙活虎。” “没事就好。”说到了周福和韩世人,赵启明就想到前线作战的大胜,便忍不住朝李敢打听:“前线的军报我都看了,能有如此大胜自然难得,不过后来的作战如何,可知道那君臣单于逃到了哪里?” 听到这话,李敢有些遗憾:“那君臣单于连自己的相国都可以不要,离候山战败之后只顾着逃命,北军的骑兵最终还是没有将其找到,只是大概知道他逃到了漠北。” “的确有些可惜。”赵启明点头,见李敢也在叹息,便又安慰道:“不过能有斩敌首四万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经过此战之后匈奴人元气大伤,起码最近几年是没办法再威胁漠南。” “只怕小规模的袭扰还会持续。”李敢看上去不是很乐观,皱着眉道:“所以军中的看法,是明年还要继续作战,甚至是主动出击,也要将军臣单于的残余力量彻底清除。” 听到这里,赵启明心说果然。 即便今年的作战汉军取得了很大的胜利,甚至让匈奴单于元气大伤,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谁都懂,要彻底扫除匈奴人的威胁,就必须连续的作战,以后的连年征战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如此说来,静安公主从今年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粮食危机,的确有先见之明。 “还是不说前线的战事了吧。”李敢也觉得话题有点沉重,所以舒展了眉头,笑着朝赵启明道:“既然是师兄成亲,我们也赶到长安了,明天迎亲的时候,我们也加入迎亲的队伍,师兄觉得如何?” “这当然最好。”赵启明也笑了起来:“你们也知道我赵家没什么亲戚,迎亲的队伍要想体面,有你们在自然最合适。我原以为你们赶不上,既然现在都来我侯府了,自然应该让你们参加。” “既然如此,那还要麻烦师兄帮我们准备礼服。”李敢看了眼曹盛和马建国,然后主动说道:”我们今天就在侯府帮忙,等明天时候到了,就直接穿上礼服去迎亲。” “不用着急。”赵启明摆了摆手:“你们刚到长安,应该先去拜见父母,看望自己的妻儿。何况今天侯府也没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等明天早上再来也不迟。” 听到这话,李敢沉吟了片刻:“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先回去,养足精神再来。” 赵启明点头,然后起身道:“那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敢行了个礼,然后带着曹盛和马建国走出了正厅。 赵启明把他们送到了侯府外,李敢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灌英也来了。 “明天迎亲,可不能少了我。”灌英是直接穿着礼服来的,还带着很多的身份不明的人,老远看到赵启明就说出了来意,直到发现了李敢,便笑着道:“我还觉得迎亲的队伍不够热闹,特意带了些过人过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已经赶回长安了。” 赵启明莫名其妙的看着灌英带来的那些人,结果发现这些人他都面熟。 都是些长安城的纨绔。其中有组建橄榄球队参加比赛的贵族公子,也有跟着灌英去和赵启明喝酒吹牛的富家子弟。尽管这些人很多他都记不住名字,但如果出去吃喝玩乐,找这些人就绝对错不了。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灌英居然把这些人叫来了。 “灌兄。”李敢等人看到了灌英,自然要过去行礼。 灌英这时也翻身下马,打量着李敢他们,然后笑着说:“到底是前线下来的军侯,看着就是比我带来的人精神,等明天让你们走在前头,这迎亲的队伍就体面多了。” 这话还真没说错。 还好有李敢,不然这迎亲的队伍都没正经人,全都是些狐朋狗友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迎亲上 说起赵启明的亲事,钱管家其实从春天就已经开始筹备,作为媒人的中郎将负责迎亲之前的所有环节,至今还在奔波。甚至就连当惯了甩手掌柜的赵启明自己,也尽力配合迎亲之前的准备,很久没有离开过侯府。 钱管家和中郎将都能算是长辈,他们愿意看到赵启明成家立业,哪怕最近忙碌奔波,也是毫无怨言。但赵启明的确已经身心疲惫,只盼着早点把侯夫人娶进侯府,让事情早点结束。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迎亲的日子到了。 这意味着只要过完了今天,成亲的事走到了最后的环节,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休息,所以迎亲的当天,赵启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想着自己早点开始准备,就能尽快把亲事办完。 可是当他起来的时候,本应该为迎亲紧张忙碌的侯府,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小侯爷起的太早了。”细柳拿着油灯,看上去还没睡醒的样子,眼神涣散看着穿戴整齐的赵启明说:“迎亲是在晚上进行的,根本不用如此着急,这个时间连厨房的张婶都还没来呢。” “晚上迎亲?”赵启明惊呆了。 在他的印象当中,迎亲要选在白天进行,没听说过晚上迎亲的。要知道迎亲的队伍都要穿着黑色的礼服,如果是在晚上去迎亲,那就真的有点打家劫舍的意思了。 即便是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之间的爱情,也是在武大郎不在家的白天进行,为何明媒正娶的自己要在夜黑风高的晚上行动,搞得好像要去抢劫良家妇女似得。 “迎亲本来就是在晚上的。”细柳把油灯放下来,然后揉着眼睛朝赵启明说:“小侯爷还是再睡会吧,奴婢去把火炕烧热些。” “不用了。”赵启明有点无奈,但夜间迎亲如果是公元前的风俗,他也没办法去改变,所以只能妥协的朝细柳说:“你去睡吧,我坐着等会,天亮之后应该就要开始准备了。” “奴婢已经睡好了。”细柳说着,有些神志不清的去给赵启明煮茶。 赵启明无事可做,只能在房间里坐着。 此时的侯府寂静无声,让他有机会静下心来来思考。 今天就要迎亲了。作为新郎官,赵启明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且不论他对自己的亲事本来很不情愿,关键是这个未来的侯夫人他也只见过几次,连交谈的机会都屈指可数,更谈不上了解。 他不知道解忧嫁进来侯府后,会不会对细柳不好,也不知道这个侯夫人和钱管家还有胡先生等人的能不能融洽的相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至今也知道要如何对待这个还没成年的夫人。 他想到了静安公主。 自从那天从马场回来,他始终在侯府紧张的忙碌,静安公主也没有再来找了找他。不过东乡侯府最近办喜事,静安公主在外宅肯定是能听见动静的。不知道当侯府挂起红灯笼,迎接魏其候府的嫁妆时,住在对面的静安公主会作何感想。 应该会觉得失落吧? 这样想着,赵启明忍不住叹息。 这个时候细柳已经煮好茶端来了,见赵启明没有其他吩咐,就在旁边跪坐下来。看样子昨天应该忙到很晚,今天这么早起来明显睡眠不够,居然跪坐在赵启明的旁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赵启明重新思考起来。 他觉得解忧出身魏其候,又是家中的独女,肯定是娇生惯养,没那么好相处的。以细柳这样的性格,又是伺候他的妾身丫鬟,会经常出现在解忧的视线范围内,以后恐怕南面要受解忧的欺负。 以他和细柳的感情,解忧如果对细柳不好,他肯定是要替细柳出头的,这不用他有太多的担心。但他迎娶解忧,静安公主行礼的难过,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赵启明觉得自己在迎亲之前,应该去看望静安公主,让静安公主他的牵挂。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去见静安公主,晚上却紧接着去迎接解忧。等到天黑之前分别的时候,就算嘴上不说出来,但心里肯定还是会更加失落,这就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如此说来,不去的话反倒更好。 这样想着,赵启明便打消了去看望静安公主的念头。 此时,外面已经天亮了。 院子里传来了钱管家指挥若定的声音,看样子已经开始迎亲前最后的准备了。细柳也终于睡醒了,有些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眼神涣散的看着面前的赵启明,看样子是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睡在这里。 “梦到羊肉锅吧?”赵启明指着细柳嘲笑:“脖子都湿了。” 听到赵启明的话,细柳花容失色,还真以为自己真的在赵启明的面前流了口水,便赶紧用手去擦,结果发现脖子上很干净,赵启明是骗她的,便跺着脚害羞的跑出房间,给赵启明准备早饭去了。 “我也该准备了。”赵启明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走出了坊间。 就这样,东乡侯府开始为迎亲做最后的准备。 大概天亮之后不久,奴儿来了。 尽管没有赵启明的同意,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赵启明去迎亲,所以他很早就来到东乡侯府,还故意躲着赵启明,不停的跟钱管家打听,给他准备的迎亲礼服在哪。 吃过午饭后不久,李敢带着马建国和曹盛也过来了。 为了配合礼服的颜色,他们都骑的是黑马,穿着黑色的靴子。 作为刚在前线立功的军侯,他们的形象让人看到了汉军的威严,但如果夜黑风高夜晚的带着他们外出,姑娘们还是会担心成为压寨夫人,所以在狭路相逢时会哭着逃跑。 对此,奴儿显然有不同看法。 他觉得李敢他们都是战争英雄,应该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 更何况这是李敢他们回到长安之后,奴儿和他们的初次见面。作为军事爱好者,奴儿也顾不上自己的礼服在哪了,开始追着李敢和马建国打听前线战场上的事情,让李敢和马建国不胜其烦。 就这样,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灌英也来了。 这个时候赵启明已经开始组织迎亲队伍,等到灌英他们到达侯府,人就齐了。 不过迎亲的队伍要在媒人的带领下才能出发,所以现在还需要等中郎将。 李敢等人已经穿上了礼服,在奴儿的强烈要求下,赵启明最终还是同意了让李敢加入应对的队伍。细柳还特意选了套备用的礼服,经过了裁剪之后,奴儿才有了自己的行头。 等到这些都准备妥当之中,中郎将在侯府吃过了晚饭,终于从正厅里出来了。 作为美食爱好者,中郎将即便马上要带着后生去迎亲,手上也拿着没吃完的叫花鸡,见赵启明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才说道:“既然时辰已经到了,那就出发吧。” 第六百五十章迎亲下 迎亲的队伍出发了。 经过反复的纠缠,奴儿为自己争取到了在前面开路的机会,和曹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也是有代价的,他们都要拿着火把,为迎亲的队伍照亮前面的路。 其实准确来说,他们手里的火把应该叫“烛”,用的是裹上蜡油的芦苇捆扎而成。按照公元前的礼仪,拿着火把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便是所谓的“持烛前行”。 走在奴儿和曹盛后面的,是新郎赵启明,还有带领迎亲队伍的没人中郎将。 除此之外,李敢和马建国,还有灌英等人也在此列。 作为赵家在长安城仅有的亲戚,瓷器作坊的李老板也让自己的儿子过来参加迎亲的队伍,同样穿着礼服骑着黑马,走在李敢等人的旁边。可惜赵启明的这些表亲都比较腼腆,在这样的场合下很好说话,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们。 在李敢等人的后面,还有灌英找来了纨绔子弟。这些天赵启明也跟他们混的很熟悉了。在周福和韩世人没办法赶来参加迎亲的情况下,这些人作为朋友出席也无伤大雅。 在这些年轻人的后面,便是迎亲要用的墨车了。 这墨车没有任何的纹饰,看上去造型质朴,但这也只是表面。 考虑到侯夫人要坐着马车离开魏其候府,去往侯府的途中可能会觉得冷,钱管家提前让人从仓库找来了很多布料,把车厢里漏风的地方全部封上,还在里面铺上了赵启明心爱的北极熊皮,这样的话既能起到保暖的作用,坐在里面也能免受颠簸之苦,可谓是奢华至极。 不过从表面上看去,这只是普通的墨车,行驶在黑夜中很难让人注意。 从东乡亭到长安城的路上很少看到行人,迎亲的队伍便没有太注意“军容”。中郎将坐在前面吃着叫花鸡,其他的这些后便再也没有顾忌,赶路的途中谈天说地,气氛很是轻松。 奴儿跟曹盛打听前线的战事,听到激动的地方还要喊上两声,每次都是当师叔的李敢出声制止,但其他人李敢就管不住了。 尤其是灌英身边的这些纨绔子弟,参与今天的迎亲让他们很兴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说到未央宫里的八卦消息,就连赵启明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跟他们打听汉武帝和为皇后的夫妻生活是否和谐。 这段路走的还算轻松,直到中郎将吃完了叫花鸡,朝前面的曹盛说:“尽量走快些,等会宵禁的时辰到了,要是迎来了新娘子没办法出城,那可是要闹笑话的。” 曹盛正想着摆脱奴儿的纠缠,听到这话赶紧挺起胸膛,开始加速前进。 只是赵启明有些不解,便问道:“长安城为何要宵禁?这是从何时开始的?” “启明兄很久没去来安城了吧?”走在后面的灌英朝赵启明笑道:“从汉军开始匈奴作战,举国上下都处在战争状态,从那时就已经开始宵禁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解除。” 旁边的李敢也点头道:“汉军虽然已经结束作战,开始班师回朝,但现在还在途中,眼下仍然是战时,所以天黑之后都要关闭城门。恐怕要等汉军到达长安之后,宵禁才会解除。” 听到这话,赵启明才恍然大悟,原来现在还是紧急状态。 不过在战争形势下,这也是必要的举措。毕竟随着汉军对匈奴作战,保卫长安的北军出征在外,城中没有足够的卫戍部队,很难保证未央宫和长安城百姓的安全,这时候实施宵禁,防止内乱和外敌的趁虚而入,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赵启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走快点吧,免得城门关闭。” 就这样,迎亲队伍停止了交谈,开始加快了速度。 不管在哪个时代,办喜事的迎亲的队伍总是很显眼的。长安城的百姓知道迎亲的习俗,不会像赵启明以为的那样,把迎亲的队伍当成下山的土匪。这个时间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看到迎亲的队伍还是停了下来,站在道路的两边看热闹,有点夹道欢迎的意思。 要是让他们知道迎亲的队伍中,除了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之外,还有刚从前线下来的军侯,恐怕就真要夹道欢迎了吧? 想到这里,赵启明笑了。 当迎亲的队伍走过长安城的街道,来打城南的时候,魏其候府也挂起了灯笼。赵启明还记得,这些灯笼是过年的时候钱管家提前准备,让他亲自送来的。在鲜艳的火光中,窦家兄弟站在门前迎侯,附近还站着魏其候的下人,还亲朋好友中的年轻后生。 中郎将首先翻身下马,赵启明和李敢等人紧随其后,来到了魏其候门前。 这时,魏其候的大门缓缓打开。窦家兄弟行了个礼,然后道:“请。” 虽然这个礼是朝中郎将行的,不过即便如此赵启明和李敢等人还是回了礼。 在窦家兄弟带领下,迎亲的队伍被那些年轻的后生簇拥着,走进了魏其候府。 让赵启明感到吃惊的是,侯府里的人比外面还要多。 看上去都是达官显贵,既有留着留着穿着锦袍的朝中文武,也有雍容端庄的贵妇人。他们站在院子里,对迎面走来的赵启明报以微笑。赵启明不敢大意,对着这些人依次行礼。 他知道,能站在这里的不是朝中文武的家眷,就是窦氏家族的成员。说起来都能算是解忧的娘人家,给这些人行礼也是理所当然。甚至在他行礼的时候,中郎将也停下脚步,等他行完了礼再走。 就这样,迎亲的队伍来到了客厅里。 站在院子中的亲友也聚集起来,站在了客厅的外面。在他们的跟随下,赵启明刚走进客厅,老远就看到了魏其候,当然还有他的侯夫人解忧。 客厅里是身份更为尊贵的亲友,在他们的簇拥下,魏其候和解忧就跪坐在客厅尽头的屏风前。不知何故,正厅已经撤走了全部的桌子,亲友全部都是站着的,只有魏其候和解忧跪坐着,等待赵启明的到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那我先走了哟 在封建保守思想还有形成的公元前,社会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不管是公卿贵族还是寻常百姓,出嫁的姑娘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亲友面前,既不用藏头露尾,也没有男女之别。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自然也就不会出现红盖头这种东西的。 也好在公元前没有红盖头这种东西。不然男女结亲,关乎人生大事,却只能在进了洞房之后才能有见面的机会。这也意味着作为新郎的你,只能在完成了拜天地的仪式,才知道你媳妇的长相。 如果当你揭开红盖头,发现自己的媳妇其丑无比,无法和对方愉快的过好福气生活,并因此产生了退亲的想法,那么女方的家长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你——”商品售出,概不退货。” 作为消费者,没有当场验货就签收,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失误,所以如果和娘家人发生了纠纷,即便打消费者投诉热线也不管用,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你选择认栽,和其丑无比的媳妇共度余生。 好在公元前没有红盖头这种东西。 所以走进正厅之后,赵启明马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解忧的样子。 跪在魏其候旁边的解忧坐姿端正,以前那种少女的发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妇女的盘发和发簪。再加上略施粉黛之后的风情,让解忧看上去温柔秀丽,有了新娘的气质。 赵启明甚至产生了错觉,以至于差点忘记自己前来迎娶的夫人还没有没成年。但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不能过分的观察解忧的样子,所以他只能偷着观察。 在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解忧也是如此。 看上去她好像没有成为人妻的觉悟,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害羞,在赵启明走进来的时候,她喜出望外,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从魏其候的身边站起来。 好在她总算没有失去理智,也知道迎亲之前长辈反复叮嘱他的规矩。在没有父亲许可的情况下,她绝对不可以乱动。所以当他直起腰来之后,很快又重新坐了下去。 附近的亲友都关注着走进来的赵启明,没有发现解忧的这个动作,但迎面走过去的赵启明看到了。 一开始,小侯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即将出嫁的姑娘应该都是喜忧参半才是,不应该表现出如此的洗出省外,何况他都还没有过去行礼,解忧居然想要站起来,这就更不对了。 赵启明想知道解忧为何想站起来,但是在这么多亲友的关注下,他也不能总盯着解忧看,所以他很快就低下头,走到了魏其候和解忧的面前,然后停下了脚步。 作为媒人的中郎将已经站定,先朝魏其候行礼,然后看着赵启明。 临走之前,钱管家已经把迎亲的规矩都告诉了赵启明。所以当中郎将看向他之后,他马上郑重其事的跪了下来,朝着魏其候行跪拜大礼。在没有媒人许可的情况下,他还不能起来,这自然是为了体现出女婿对老丈人的尊敬。 亲朋好友也希望看到新郎的诚意。所以当赵启明跪拜之后,周围的人就开始不约而同的议论,说着“解忧的未来夫君不错”,“魏其候从今往后有了乘龙快婿”之类的话。 就像是预定设计好的程序,魏其候等周围的人停止议论,才示意赵启明起身。 赵启明站了起来,站在魏其候面前安静的等着。中郎将和亲友也在等待。 这时魏其候看向了解忧。作为即将送走独女的父亲,魏其候眼神中明显有些不舍,但是却用笑容掩饰的很好。他没有说话,先是站了起来,然后拉过解忧的手,将她带到了赵启明的面前。 解忧也知道了规矩,走到了赵启明的身边后就转过身来,伴随着中郎将高声宣布“新人谢过父母”,赵启明也跪了下来,和解忧一起朝朝魏其候行跪拜之礼。 魏其候没有阻止他们。多年的养育之恩,让当父亲的也当得起今天的跪拜。所以等赵启明和解忧都伏在地上,完成了跪拜之离之后,魏其候才用双手将他们分别搀扶起来,然后感慨的说道:“从今往后,就是自家人了,以后再见时不用再行如此大礼。” 听到这话,中郎将高声宣布:“礼成。” 话音刚落,魏其候就领着赵启明和解忧朝屋外走去屋外。 在场的亲友也跟了上来。 多愁善感的女性长辈舍不得解忧,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起了年轻时出嫁的自己。他们拿着丝巾,偷偷抹着眼泪。年轻的后生不知轻重,只想着热闹,便开始起哄,但迎亲的时候需要依依惜别,也需要热闹的气氛,所以即便是在场的家族长辈,也没有出声阻止他们。 在众人的簇拥下,魏其候把赵启明和解忧送到了侯府外,待站定之后看着解忧说:“去了侯府就是赵家的人了,以后要听你夫君的话,不可再像以前那般顽劣。” 解忧难得乖巧的答应道:“女儿记住了,爹爹放心。” 魏其候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这亲事是我跟你父亲定下来的。东乡侯府和魏其候府是世交,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解忧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要夫妻和睦,要是有空的话,记得带解忧常回来看看。” “小婿记住了。”赵启明是再次行礼。 魏其候放开了解忧的手,然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早些出发吧。” 赵启明再次朝魏其候行礼,然后便带着解忧走到了墨车前。 直到此时,解忧还是没有表现出难舍,更没有害羞的样子,在走进墨车之前,她在贴身丫鬟的伺候下转过身来,然后朝魏其候挥手,心情很好的笑着说:“爹,那我就先走了哟。” 听到这话,亲友哄笑出声。 不管是已经成家的长辈,还是那些年轻的后生,从前也见多了迎亲的场面。在他们看来,解忧今晚的表现根本不是出嫁,更像是出去走亲戚。好在他们早就知道解忧的秉性,所以也并没有大惊小怪。 临别之际,本来还有些难舍的魏其候,见到解忧心情很好的跟他告别,对娘家没有任何的不舍,心里多少些无奈,便朝解忧道:“走吧,路上小心。” “好的。”解忧开心的钻进了马车,亲友中又传来哄笑。 尽管赵启明也觉得,自己这个侯夫人好像没有已经出嫁的觉悟,但到此为止,新娘就算接到了。随着窦家兄弟带领着的送亲队伍翻身上马,解忧的陪嫁丫鬟也上了墨车,迎亲的队伍便已经准备返回了。 中郎将翻身上马,高声道:“启程”。 在娘家人的目送下,迎亲的队伍开始离开魏其候府,在夜色中往城外走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礼成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迎亲的队伍离开了即将宵禁的长安城。 回去的路上,有了送亲队伍的加入,自然要比出发时更为热闹。 作为兄长,窦家兄弟本应该带着送亲队伍跟在墨车左右。但兄弟两人耐不住寂寞,尤其是看到了刚从前线回来的李敢和曹盛。许久不见,窦家兄弟还没有跟他们所以叙旧,所以离开了长安城之后,兄弟两人就跑到了应对的队伍中。 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有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的区别,只剩下作为媒人的中郎将带着些纨绔子弟组成的乌合之众,护送着墨车里的侯夫人,在夜色中朝着东乡亭走去。 深夜时,迎亲的队伍来到了东乡亭。 得知赵启明今天迎亲,很多村民提前聚集在村子外。他们之中有坐在马扎上的而老人,也有磕着南瓜子的妇女。 在迎亲的队伍返回东乡侯府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想凑个热闹,感受小侯爷迎亲队伍的气派他们没敢奢望能看到侯夫人的风采,所以面对经过的墨车,他们也只是互相谈论着,墨车里的侯夫人究竟是明艳动人,还是端庄秀丽。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墨车的车帘突然打开,作为新娘子的解忧居然探出身体,东张西望着眼前的村子,然后有些失望的说:“这就是东乡亭啊,可是乌漆麻黑,根本看不清呢。” 村民们没想到侯夫人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们意料之外的看到了侯夫人的容貌,这本是羡慕的事情。但他们对此根本好无助内,所以当侯夫人探出身体东张西望,甚至还朝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表示受到了惊吓。 坐在马扎上的老人们目瞪口呆,年轻的妇女嘴上的瓜子皮都忘了吐掉,就这么目送着墨车远去,短时间内还无法回过神来。只有那些熊孩子胆子大,居然还敢追着墨车跑。 好在这个时候的解忧,已经被墨车里的陪嫁丫鬟拉了回去,墨车的车帘也重新关上,所以当听到了动静的赵启明转过头来时,并没有看到解忧半个身体都在墨车外面,不然的话即便是他恐怕也要大吃一惊。 就这样,迎亲的队伍经过了炸开锅的东乡亭,来到了侯府外。 钱管家和胡先生,还有很少露面的老神仙,此时都已经等候多时。 除了他们之外,同行的还有马场的厩令大人,以及农事监的主父偃。 原本御史大夫韩安国,还有大农令桑弘羊也是要来的。赵启明甚至还打算把尚在长安的平棘候等长辈请来。但是经过中郎将和魏其候商议,长安城最近要宵禁,韩安国和桑弘羊如果来东乡亭的话,晚上就不方便回去了,所以中郎将最后决定,韩安国和桑弘羊,包括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将,都作为女方的亲友,参加魏其候的婚宴,东乡侯府这边就只请了马场里的厩令大人,还有本来就住在太平寨的主父偃。 当迎亲的队伍到达魏其候时,钱管家表情颜色,带着侯府的其他人走上前去,对着停下来的墨车行跪拜大礼,然后毕恭毕敬的高呼:“恭迎侯夫人。” 话音刚落,在门房大爷精神抖擞的指挥下,侯府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 解忧的陪嫁丫鬟先走了下来,然后搀着解忧走下墨车。 尽管侯府的人都还在跪拜,但是除了钱管家和胡先生之外,年轻的基本都悄悄抬起头,偷看着侯夫人。直到这个时候,解忧才难得表现出不好意思,有点羞于见人的低着头。 赵启明却要自在很多。毕竟这里已经是他的侯府,随着离开魏其候府,他已经不再紧张,所以他翻身下马,朝钱管家等人摆了摆手,然后说道:“都起来把”。 说完这话,他也朝厩令大人还有主父偃行了个礼,感谢他们作为客人来到东乡侯府。互相寒暄之后,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和已经来到他身边的解忧,共同跨入了侯府的朱红大门。 按照乡俗规矩,赵启明和解忧要在媒人和亲友的见证下去祭拜祖先,所以他们要先去祠堂。 随着走进东乡侯府,解忧安静了很多,尤其是侯府的人都在打量着她,让她甚至有点害羞,所以尽管她很想看看雪儿姐姐说的歪脖子柳树,还有屋檐下的燕子窝,现在也不能东张西望。 就这样,赵启明和解忧在亲友的簇拥下来到了祠堂前。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祭祀的用品。作为媒人的中郎将负责主持祭拜,等赵启明和解忧都站在祠堂前,周围的亲友也安静下来之后,中郎将高声道:“新人拜黄天厚土。” 赵启明和解忧转过身,朝着南方尊位行跪拜之礼,然后站起身。 中郎将紧接着走进了祠堂里,然后再次高升宣布:“新人拜祖先英灵。” 赵启明和解忧便走进祠堂中,跪拜祖先的灵位。 “再拜公婆父母。” 赵启明便重新站起来,找到父母的灵位,再次跪拜。 “礼成。”中郎将的脸上出现了笑意,气氛也从严肃变得轻松。不过在礼成之后,作为媒人的中郎将还是要象征性的朝赵启明和解忧说:“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祝新人良缘永结,白头偕老。” 话音刚落,祠堂外传来了叫好的声音。 赵启明和解忧谢过了媒人,然后在欢呼声中走出了祠堂。 钱管家带着胡先生和老神仙,来朝赵启明和解忧行礼,厩令大人也主父偃也过来道喜。从祠堂走出来之后,解忧已经比刚才好多了,但多少还是有些害羞。她朝钱管家等人依次回礼,然后就在侯府内院丫鬟的搀扶下,离开祠堂朝新房去了。 “厩令大人,还有主父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这院子里太冷,还是随我去正厅吃酒吧。”中郎将朝厩令大人和主父偃笑着说:“虽然主要是喝喜酒,但侯府的庖厨是出了名的身怀绝技,今天可算是有口福。” 听到这话,厩令大人和主父偃便笑着回礼,然后就朝着正厅走去。 东乡侯府今天没有身份尊贵的长辈,作为媒人的中郎将自然也就充当了这一角色。 临走之前,中郎将朝赵启明使了个颜色。赵启明也心领神会,便朝着李敢和窦家兄弟说:“诸位也都辛苦了,尤其是来送亲的兄长,大晚上的走了这么远,都请随我去偏厅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只暖身子可不行。”灌英朝赵启明笑道:“喜结良缘,自然可喜可贺,但是从今往后,启明兄就是有家眷了人了,再不能带着大家外出厮混,今晚可要不醉不归才行。” “灌兄说的是。”李敢也笑着点头:“今晚上师兄要陪大家尽兴。” 随着迎亲仪式的完成,赵启明就算正式迎娶了解忧,这让他心情很复杂,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不能表露出来,这时也有借酒浇愁的想法,灌英的起哄无疑正和他意,所以笑着朝灌英等人说:“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就这样,东乡侯府的热闹了起来。 数不清的美酒和佳肴从仓库和厨房搬出来,送去正厅和偏厅。中郎将作为男方的长辈,和厩令大人还有主父偃欢声笑语,偏厅里的赵启明和灌英等人,也是醉生梦死。 迎亲的仪式到了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可能在旁人看来,喜结良缘的赵启明和解忧,即将开始幸福的生活。但赵启明却并不这么看。他游走在宾客之间借酒浇愁,以至于忘记了新房里的侯夫人,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醉倒在酒宴上。 第六百五十三章侯夫人 清晨,赵启明在新房中醒来。 经历了昨晚酒宴上的嘈杂,此时的侯府安静下来,从房间里能听到院子里清扫的声音,这让赵启明有着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知道昨晚的酒宴是何时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醉的有多厉害,只觉得醒来后头痛的厉害,便呲牙咧嘴的坐在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旁边,发现这里有人睡过的痕迹,便立即想起昨天是他迎亲的日子,酒宴结束后应该就是洞房花烛的时刻。这让他紧张起来,心情也变得沉重。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烂醉如泥的自己没酒后乱性的可能性,花季少女的解忧也不可能反客为主。所转移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自己不省人事之后,被抬到了炕上,然后相安无事的睡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赵启明庆幸不已。 尽管他已经迎娶了解忧,但在他的眼中,解忧仍然还只是背着书包的高中生,作为守法公民,他不能让自己成为猥亵幼女的嫌疑人。 “不过幼女现在去哪了?”这样想着,赵启明在新房里东张西望。 刚好这时,细柳端着热水走进房间。见到赵启明睡醒,她急忙跑过来,然后给赵启明按摩:“小侯爷到天亮才躺下,应该多睡会才是。” “天亮才睡?”细柳的按摩在经过他的指导之后技巧突飞猛进,让他身上的酸痛有所缓解,便眯着眼睛来享受:“便那李敢和灌英他们呢,现在还在侯府吧?” “诸位公子也都喝多了,能走的就自己走了,不能走的被钱管家派人送走的。”细柳说着,开始帮赵启明按摩头部:“厩令大人是在侯府的客房睡的,天亮之后就走了,农事监的主父大人是昨天夜里回的太平寨。” 赵启明点头,虽然他已经烂醉如泥,但钱管家还能管事,照顾好这些客人自然不用他来担心:“不过解忧去哪了,为何不在房间里?” “夫人去东乡亭了。”说到解忧,细柳很是喜欢的样子,笑着朝赵启明道:“夫人还叫奴婢也去,但是小侯爷身边要有人,奴婢就没去。” “去东乡亭?”赵启明莫名其妙:“夫人去东乡亭做什么。” “说是要熟悉地形。” “这又不是前线战场,有什么可熟悉的。”赵启明觉得自己成亲之后就是家主了,便拿出了侯爷的威严,表情不善的说道:“难道侯府今天难道没有事情可做了?” “亲事已经办完了。”细柳解释说:“本来钱管家和侯府的老人要拜见夫人的,但是小侯爷还没起床,钱管家觉得可以不用着急,所以就跟着侯夫人去东乡亭了。” “钱管家也跟着去了?”赵启明有些意外。 要知道钱管家都很重视规矩礼数,解忧刚嫁到侯府就往外跑,钱管家应该阻止才对,可这老头居然还跟着去了,这实在让人想不通。 “按照乡俗,亲事办完之后,夫人要去娘家省亲,不过也不用今天就去。”细柳说着,有点为解忧开脱的意思:“反正今天也没重要的事,侯夫人去看东乡亭,也能尽快熟悉环境。” “熟悉侯府就行了,东乡亭归内史府管。”赵启明嘴上这么说,但是的确已经接受了细柳的解释:“不说这些了,给我找点吃的过来,我这肚子还空着呢,料想昨天晚上应该只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吃东西。”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不过厨房给小侯爷留了肉包和米粥,奴婢这就去拿。” 说完这话,细柳就跑出了房间。 吃早饭的时候,赵启明想了很多事。 让他觉得欣慰的是,细柳很喜欢解忧的样子,再加上钱管家对解忧的纵容,虽然让他有些不理解,但至少能说明钱管家对也很喜欢解忧。如此说来,开始新生活的解忧应该能和侯府的其他人相处的不错。 除此之外,亲事顺利的办完了,中间没有出乱子,这也让赵启明感觉欣慰。 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既完成了老侯爷和魏其候当年的约定,也达成了钱管家的期望。不过为了准备迎亲,他最近基本没怎么出过门,既然现在亲事已经办完了,他应该去做自己的事。 准备迎亲的这段时间,赵启明始终没有跟静安公主见面。对此他始终有些不安和愧疚。他无法想象,当侯府办喜事的时候,对面的静安公主作何感想,所以在亲事办完,对魏其候和钱管家都有了交代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望静安公主。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吃好了造反。 跟细柳打了声招呼之后,他带着金牙离开了侯府,想去静安公主的外宅。 可谁知刚走出没多远,他意外了遇见了解忧。 让他吃惊的是,坐着墨车嫁进侯府的解忧,居然骑着青牛走在路上。有秦文在前方开路,后面还有钱管家跟着,更别说那名陪嫁仕女了,这会也跟在青牛的旁边,怀里还抱着不知有何用处的宝箱,跟骑着青牛的解忧有说有笑。 赵启明带着金牙站在路边,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秦文也就算了,保护侯夫人的安全也是无可厚非,不过那东张西望如临大敌的样子,赵启明都没有被如此认真的保护过。更让人吃惊的是钱管家。 这老头平时喜欢背着手,俨然老学究的样子,对侯府的其他人都很严厉,甚至连赵启明犯错的时候,钱管家也要直言不讳的指出来,让侯府里的人都有点怕他。可现在的钱管家居然纵容侯夫人骑着请求招摇过市,还在旁边笑着提醒说“外面风大,夫人应该多穿衣服出来”。 赵启明都没看到过钱管家笑的这么灿烂过,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公平。 “是我夫君。”解忧骑着青牛,正和钱管家说话,意外的发现了赵启明,便很是惊喜的打招呼,然后问:“夫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启明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就答道:“我去找静安公主。” “是长公主吧?”钱管家和秦文在朝赵启明行礼,解忧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骑着青牛从赵启明经过,还朝他说:“长公主是很好的人呢,夫君见到长公主记得帮我问好。” “好。”赵启明有些僵硬的应着,然后目送着解忧从他身边走过。 等到解忧骑着青牛已经走远,赵启明才回过神来。 尽管他知道这个侯夫人生性好动,但也没想到会胆大到这种地步,居然东乡亭的牛都敢骑。钱管家也是,也不说拦着点,居然还在旁边跟着,这简直就是纵容。 赵启明觉得不解。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无论是细柳还是秦文,亦或是是钱管家,都很喜欢解忧的样子,甚至对待解忧时的态度,比对待他这个侯府还要用心。 这实在是奇怪的现象。 但赵启明转念想到,解忧能和侯府的其他人很好的相处,这很让人欣慰。 何况解忧听说他去找静安公主也产生怀疑,甚至还让他带声好,说明这位侯夫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城府,不可能成为那种有着超强的第六感,通过丈夫身上的香味,就能识破婚外情的家庭主妇。 有这样的媳妇,赵启明还真不担心自己的静安公主的关系会被发现。那么他和这个侯夫人以后的相处,肯定也能风平浪静,至少不会鸡飞狗跳。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唱着歌骑着牛的解忧,竟然觉得很是欣慰。 当看到解忧已经骑着牛走远了,他便翻身上马,朝着静安公主的外宅去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家主的威严 冬季是农闲的时候。 这个时候田间已经没有人劳作,经过了昨天夜里的霜降之后,天气又寒冷了几分,村民们都在家中取暖,路上也少有行人走动。 这让东乡亭看上去有些荒凉。但荒凉的背后,是劳动人民的休养生息,预示着明年的繁忙。就好像河堤旁的柳树已经休眠,但只要春天到来,就能抽出新芽,带给东乡亭勃勃生机。 想着这些,赵启明离开东乡亭,走过跳石桥,便来到了静安公主的外宅前。 宅子里的看门大爷正在清扫宅子外的台阶,看到赵启明走过来,便停下手里的事情,笑着行礼道:”小侯爷很久没来了,听说侯府昨天迎亲,现在道喜应该不迟吧?” “借您吉言,晚点让人送喜糖过来,让您也沾点喜庆。”赵启明说着客套话,往宅子里走,随口朝门房大爷问道:“这个时间长公主应该起床了吧。” “长公主外出,最近不在外宅。”门房大爷有些不解:“难道小侯爷不知道?” “外出了。”赵启明还真不知道,所以停下脚步问道:“长公主去了哪里?” “说是去江都,视察海边的船厂和码头。”说到这里,门房大爷感慨的说道:“这也就是长公主,不辞辛劳关心国事,最近南洋海运的事情说的人多,但真的去江都视察的,只有长公主。” 门房大爷后面的有感而发,赵启明没有听进去。他在乎的只有静安公主去江都这件事。这让他觉得很是意外。 虽然江都的确在修建码头和船厂,静安公主作为少府的掌门人,去视察工作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静安公主理应给他打声招呼才是,为何走的悄无声息? 这让他有些不安,便接着问道:“长公主是何时走的?” “是上个月动的身。”门房大爷重新拿起扫帚,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说:“算上来回的路程,料想应该也快回来了,小侯爷过些日子再来,应该就能见到长公主。” “上个月?” 赵启明算了算时间,那应该是在静安公主把他从马场带回来之后的事。 很有可能是那次见面之后,静安公主就离开了长安,去往江都视察。这也能就能解释静安公主最近为何没有跟他联系。虽然看门大爷已经说了,静安公主最近就会回来,不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他,然后从此浪迹天涯。但即便如此,还是赵启明有些担心。 他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回到侯府的路上,他思考着静安公主离开的原因。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可能江都方便兴建码头和船厂的事情,静安公主的确很上心,亲自过去视察也是理所当然。但静安公早不去晚不去,选了他迎娶解忧的时候离开,这个时机本来就很值得推敲。 赵启明猜测,静安公主是不想住在对面的外宅,眼睁睁的看着东乡侯府办喜事。当然也有可能,是静安公主是不愿意和赵启明在这段时间见面,免得心里失落,还可能引起外界的流言蜚语。 或许可以更直白的说,静安公主选择在这样的时机离开,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赵启明意识到这是无奈之举。他能理解静安公主的处境,知道在这样的时机离开,是正确的做法。但与此同时他无法原谅自己。毕竟是他迎娶解忧,静安公主才不得不离开长安。这让他感觉愧疚不已。 门房大老爷说静安公主最近这段时间就会回来,这让赵启明的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他觉得在静安公主从江都回来之后,自己应该常去看望,弥补对静安公主的亏欠。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回到了东乡侯府。 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午饭。 赵启明还有些宿醉,加上没见到静安公主,让他心情有些不好,便直接回房间休息。 等到下午睡醒的时候,他觉自己身体的不适已经好多了,只是心里还是想着静安公主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闷。 细柳照顾着赵启明。等他醒来之后,细柳说夫人午饭时回来过了,准备叫赵启明起来吃饭,但是细柳知道赵启明有起床气,没有让解忧打扰,所以解忧自己吃过了午饭,就带着护卫去西乡亭了。 “又出去了?”赵启明莫名的烦躁,刚拿到手里的筷子直接仍在了桌子上,然后表情难看的说:“还真是没点规矩。早上说熟悉环境,其实是去东乡亭玩的,现在换了地方,又去西乡亭?” 细柳没见过赵启明这样发脾气,本来正跪坐在旁边给赵启明夹菜,眼看着赵启明扔了筷子,她自己手里的筷子也差点掉了下来,然后有些害怕的看着赵启明赵启明。 “跟你没关系。”赵启明将细柳受惊,也不好再发作,便朝细柳问道:“那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去西乡亭做什么,不会是骑过了东乡亭的青牛,打算再去骑西乡亭的青牛吧?” 细柳看着赵启明,帮他把桌子上的筷子捡了起来,然后担心的答道:“夫人听说西乡亭的豆腐脑好吃,就想亲自过去品尝,还说回来的时候要给小侯爷带些。” “豆腐脑?”赵启明觉得有点头痛。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也知道自己的侯夫人是个高中生,但也没想到这个侯夫人如此的不规矩。为了吃豆腐脑去西乡亭这没错,他自己也经常为了吃豆腐脑跑去西乡亭,但是解忧才刚嫁到侯府,这时候应该去熟悉侯府的日常事务,为以后的生活做好准备。可解忧不是想着去东乡亭骑牛,就是去西乡亭吃豆腐脑,这在赵启明看来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他表情难看起来,忧朝解忧道:“你这就让人去西乡亭,让夫人回来。” 细柳觉得赵启明真的是生气了,便赶紧劝道:“小侯爷还是不要责怪夫人了,夫人也是想熟悉环境,就算做的不对,夫人也刚嫁过来,小侯爷就原谅夫人这次吧。” “你让她回来就是了。”细柳亲自说好话,让赵启明脸色缓和,平静的朝细柳说道:“她刚嫁到侯府,我还不至于对他发脾气,只是让他知道侯府的规矩。你放心好了。” 听到这话,细柳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赵启明说要让夫人知道侯府的规矩,让她觉得不安。因为在他看来,侯府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小侯爷连侯府的下人都没有训斥过,现在居然要教侯夫人“懂规矩”,这让细柳预感不妙。但是赵启明的话她也不敢不听,所以犹豫之后,他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去让人找解忧了。 赵启明坐在房间里,已经没有心情吃饭。 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不好,主要是觉得静安公主受了委屈。他也知道静安公主去江都,不应该迁怒于解忧。但解忧刚来侯府,他想借这个机会,跟解忧定下规矩。不说男主外女主内,起码要让解忧明白,既然已经嫁进了侯府,就不能只想着玩,起码要考虑为钱管家分忧,试着主持侯府的事务。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拿出家主的威仪,便穿上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正厅给人的感觉比较正式。 赵启明就坐在这里等解忧回来,让这个侯夫人知道侯府的王法。 可能是他脸色太难看了,端茶倒水的下人也发觉情况不对,所以进出时都心惊肉跳,格外的小心。可即便如此,赵启明也没立刻等到解忧回来,倒是钱管家闻讯而来,说是要向他请罪。 第六百五十五章家庭地位 为了让解忧知道侯府的王法,赵启明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 他坐姿端正,面无表情,像是要要审案子的包青天。 但他觉得现在的主题不是审案子,而是“重振夫纲”,所以他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体现出了家主的高深莫测,甚至还想把自己的青铜宝剑拿来,更好的起到震慑作用。 当钱管家听到消息来到正厅的时候,发现赵启明表情有些难看,便先行了礼,然后才道:“听说小侯爷要让护卫去请夫人回来问罪,老臣觉得此事可颇有些蹊跷,便让派去的护卫留在了门外,等确认的确是小侯爷的意思,再让他们去西乡亭。” 听到这话,赵启明眯着眼睛看着细柳。 这个通风报信的家伙正跪坐在旁边伺候,担心的看着同谋钱管家,见赵启明忽然看向了她,知道自己也暴露了,便赶紧缩着脖子,可怜的看着赵启明,脸上满是求饶的表情。 “有这事。”赵启明打算等会再清算细柳对他的背叛,所以朝钱管家道:“侯夫人刚来侯府,不了解这里的规矩,今天我就让夫人知道,在侯府里不能任意妄为,所以那些护卫的确是让去的。” “既然如此,老臣便知道了。”钱管家再次行礼,然后道:“不过在让那些护卫出发之前,老臣要先来请罪。侯夫人去东乡亭是老臣陪同,侯夫人去西乡亭老臣也知情,要是小侯爷为此事责怪侯夫人,老臣也难辞其咎,还请小侯爷即刻发落。” 赵启明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解忧知道他在家中的地位,没打算追究解忧跑出去玩的事,更没想过要责怪钱管家。所以听完钱管家了表态之后,他不在意的说道:“这件事不怪钱管家,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只要要让夫人知道侯府的规矩罢了。” “既然小侯爷觉得侯夫人有错,老臣身为钱管家没有及时阻止夫人,自然也有失职之嫌。”钱管家道:“小侯爷不用感到为难,老臣有错自会领罚,只是去祠堂之前,老臣还有话说。” 侯府里有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下人犯错,只要不是眼中到需要赶出侯府,一半的惩罚方式都要去祠堂外跪着,为的是以儆效尤。当年赵启明在猛虎山被野猪顶伤了尾巴骨,秦文便是去祠堂跪了整晚,可钱管家已经是花甲之年,哪经得住整晚的罚跪。赵启明可不想体罚老人,所以赶紧说:“我没有责怪钱管家的意思,钱管家不用受罚。” 听到这话,钱管家看着赵启明,叹息道:“小侯爷宽厚,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侯府的下人犯错,小侯爷还时常跟老臣求情。只是对下尚能宽厚,为何要对侯府如此严厉?” 其实赵启明今天心情不佳,是觉得解忧公主去江都肯定受了委屈,并为此迁怒解忧。经过了细柳的劝说,他已经不打算发脾气,只是想让解忧知道侯府的规矩。 但是钱管家的话让他意识到,他对待解忧可能的确有些不公平。 他自知理亏,这个时候便不说话了。 “既然已经嫁进来了,便是这侯府中的夫人。”钱管家看着赵启明劝道:“小侯爷如此兴师动众,侯府的下人都看在眼里,私底下难免会互相议论,觉得小侯爷动辄斥责,定是轻视这位新来的侯夫人。若是如此,侯夫人如何能在侯府立足,以后若遇到小侯爷外出,需要侯夫人担当重任,又如何能够服众?”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犹豫了。 钱管家说的有道理,他的确有些兴师动众,既不打算避开下人,也没考虑到给解忧留面子。也还好派出去的护卫被钱管家拦下了,要是真的直接把解忧叫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加以斥责,让侯府的下人知道解忧这个夫人没有地位,那可真就坏了。 “侯夫人有错,小侯爷自然可以指出来。”钱管家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然后才接着说:“但是居家过日子,夫妻和睦最重要,侯府有了不错的家业,但小侯爷没有子嗣,这根基就难以稳固。承蒙祖先保佑,小侯爷已经成家,这传宗接代之重任将系于侯夫人一身,小侯爷应该善待侯夫人,又怎么能为此小事便大动干戈,严加斥责?”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莫名其妙。 “传宗接代之重任系于侯夫人一身”是怎么个意思? 没有小侯爷这张银行卡,侯夫人的提款机还能取出钱来? 这是明显的常识性错误,钱管家已经这把年纪了,不可能不知道。恐怕也只是为了体现侯夫人的重要性,才夸大其词吧?何况赵启明根本没打算跟解忧有身体接触,更别说是生孩子了,所以传宗接代的事情,那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好在钱管家的意思赵启明知道,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确兴师动众,没有考虑周全,所以朝钱管家摆手道:“钱管家说的我知道了,夫人有做得不对的我关起门来跟她说,绝对不跟他发脾气。至于那些护卫,既然还没出发,就让他们都回来,钱管家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钱管家欣慰道:“小侯爷能听得进老臣的话,老臣也能安心了。” “您是老臣,我得给您面子。更何况您说的有道理,我要是执迷不悟,那就有点不像话了。”赵启明朝钱管家说:“您也别去祠堂跪着了,我不责怪夫人,您自然也没错。” 听到这话,钱管家欣慰的点头。 正说着这些,外面传来了噪杂声,刚才还捋着胡须钱管家马上转过身去,朝外面说:“是侯夫人回来了吧,赶紧让人准备晚饭,夫人应该玩累了,晚饭就早点吃吧。” 说完这话,钱管家朝着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赵启明都傻眼了。 他还真没想到,钱管家居然也有如此“狗腿子”的时候。 刚还跟小侯爷训话呢,听说侯夫人回来就立马变成了李莲英,可解忧是魏其候府的三小姐,东乡侯府的侯夫人,不是叶赫那拉家族的慈禧,钱管家为何如此的丧权辱国? 难道真的因为传宗接代的重任将“系于侯夫人一身”? 这让赵启明的胸口遭受了重击。 多年来的相互扶持,共创家业的感情,竟然还不如刚嫁进来的侯夫人。 钱管家从来没有在赵启明的面前如此满脸堆笑,却在对待解忧的时候表现出了“狗嘴子”的形象。联系起秦文也对解忧鞍前马后,如临大敌的保护安全,甚至忠心耿耿的细柳也有了背叛的举动,冒着穿裙子倒立的风险去给钱管家通风报信,这所有的现象都已经表现,侯府中“人人都爱侯夫人”的事实。 难道侯府有重女轻男的思想在兴风作浪? 赵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家庭地位正发生着变化。 第六百五十六章反应迟钝 正如钱管家所料,的确是解忧回来了。 赵启明以为自己的这位侯夫人只是去西乡亭吃豆腐脑,但是看这位侯夫人满载而归的样子,此行的收获绝对不只是品尝了豆腐脑。 保护解忧安全的秦文是赶着牛车回来的。这牛车上满载着西乡亭的村民送给侯夫人的各种土特产,其中有西乡亭老流氓送的茶叶,也有村民送的糯米、水果甚至是为过年准备的蜡野味。 解忧的贴身丫鬟当然也没闲着,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的是从四姑娘送的火棘果。 这火棘果只有绿豆那么大,火红的颜色很讨人喜欢,只是火棘果长在布满荆棘的火棘树上,要把这些小果子采下来不仅很费时间,还可能把手扎伤。四姑娘送了一篮子的火棘果,足以说明其心意。 显然,西乡亭的村民都很喜欢这位侯夫人,以至于解忧本打算过去吃豆腐脑,结果回来的时候却带上了满车的土特产。 想当年赵启明去西乡亭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待遇。 作为刚嫁进侯府的解忧,感受到乡亲们的热情,应该很开心才是。但是当钱管家满脸堆笑去迎接侯夫人的马车时,走下来的解忧却情绪低落的样子,跟钱管家问了声好,便失魂落魄的走进了侯府。 侯夫人心情不好,这在钱管家看来可是大事。 所以钱管家赶紧让人把侯夫人请到了客厅里,至于外面的马车和马车里的各种土特产,钱管家根本就没理会,只顾着表情严厉的责问秦文,夫人到底在哪受了委屈。 刚好这个时候赵启明还没离开正厅,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解忧,他本来有些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坐在正厅里,钱管家特闷却都围着解忧,这是对他明目张胆的冷落。 但是看到了解忧情绪低落的样子,跟早上那个骑牛的少女判若两人,这也让他也有些疑惑,便朝钱管家问:“这是怎么了?” 解忧看到赵启明,难过的表情让人心碎,眼圈也开始发红,像是随时可能哭出来。 赵启明最怕的就是这个。他本来是打算斥责解忧的,但经过钱管家的劝说他已经改变了主意。自己都还没“重振夫纲”呢,解忧却已经哭起来了,让他摸不着头脑,也跟着心急起来,便朝着解忧招手:“到底怎么了,快坐下说。” 解忧听话的跪坐在了赵启明的旁边,然后就不说话了。旁边的陪嫁丫鬟无声的安慰着她,还捧起了篮子里那些诱人的火棘果,但解忧没有胃口,只是看了眼那些火棘果,然后就红着眼睛低着头。 看到侯夫人如此难过,钱管家也是着急了,直接当着赵启明的面责问秦文:“到底怎么了?为何走的时候还好好地,回来的时候成了这样?” 看样子秦文也正糊涂着呢:“西乡亭的村民都很热情,夫人起初心情很好,还去四姑娘的院子里吃了豆腐脑,马老还亲自过来行礼,可是从豆腐坊出来之后,夫人就突然心情不佳,说是要回侯府了。” “突然间心情不佳?”钱管家问:“难道马老对夫人说了难听话?” 钱管家不喜欢马老的为人,所以得知解忧是见了马老才情绪低落的,便下意识的以为是马老对侯夫人不敬。要真是如此,恐怕就算是向来稳重钱管家,也要去找马老算账了。 “那可没有。”秦文忙道:“当着夫人的面,马老说的全是小侯爷的好话,还送给了夫人很多特产,当时侯夫人还说马老是好人,从豆腐坊走出来之后才开始心情不佳,这我可以保证。” “那这到底是怎么了?”眼看着细柳也在旁边安慰解忧,赵启明索性朝解忧问:“跟我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解忧看着赵启明,眼泪落下来:“夫君,我想我爹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呆住了。 钱管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老头就叹息起来。 “夫人是看到了马老和四姑娘这对父女,想起了老爷。”解忧旁边的陪嫁丫鬟心思细腻,当然也可能是照顾解忧的时间长了,能看出解忧的心思:“夫人以后可能都无法和老爷经常见面了,这让夫人觉得难过。” 此时不用她说,大家也都明白了。 在钱管家看来,侯夫人刚嫁过来,想娘家是理所当的,也是每个出嫁的姑娘都要经历的。但是钱管家没有跟着迎亲,不知道离开魏其候府时解忧的样子,也就没有赵启明此时的感慨。 显而易见,当赵启明去迎亲的时候,解忧还没有意识到出嫁意味着和他爹的分别,当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舍,尤其是走上墨车时的那句“我就先走了哟”,让在场的亲友都哄笑不已。 但是随着嫁到了侯府,开始了新的生活,尽管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也有东乡亭的青牛,还西乡亭的豆腐脑,让解忧过得还开心,但想起了魏其候,终于还是感受了离别。 这的确是出嫁的姑娘都会有的情感。 赵启明迎亲时还有些不解,觉得为何解忧出嫁时没有表现的不舍。现在谜底终于揭开,不是解忧没难过,是当时的她还没意识到从此以后要离开她爹,直到嫁过来以后,看到了马老和四姑娘,才出现了难舍的情感。 这让赵启明有些感慨,这姑娘还真是有点反应迟钝。 钱管家理解解忧的心情,但这样的分别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不知该如何安慰。 解忧和那个陪嫁丫鬟也只知道帮着擦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启明沉吟了片刻,然后朝钱管家和秦文说:“没你们的事,都忙去吧。” 钱管家和秦文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也知道帮不上忙,便带着秦文离开了。 看着解忧流泪的样子,赵启明叹息道:“想家是应该的,娘家那边肯定也记挂着你,迎亲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爹,有机会的话要经常带你去娘家看看,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说话不算数,既然你想家了,那我明天就带你回门。” 结婚之后要回门,带着东西看望娘家人,这是赵启明那个年代的风俗,公元前的社会也有这个规矩。钱管家说过,回门要在新婚之后的第三天,既然解忧现在就想家了,提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话,解忧看着赵启明,红着眼睛点头。 “现在没事了吧?”赵启明让细柳拿来丝巾,虽然解忧身边的丫鬟就在帮忙擦眼泪,他也应该有所表现,所以亲手把丝巾交给了解忧,然后说道:“我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原来只是想家了,看把钱管家给吓得,都差点要让秦文去跪祠堂了。” “不能让秦文跪祠堂,他又没犯错。”解忧带着哭腔说,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不跪。”赵启明朝解忧说:“没事的话就回内院去,跑了一整天也累了吧?” 解忧点头,然后委屈的朝赵启明抱怨说:“妾身脚疼。”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没表态呢,解忧就赶紧朝解忧说:“奴婢会马杀鸡。” 解忧脸上还挂着泪,但也忍不住抽泣着问:“马杀鸡是什么鸡?” 第六百五十七章寄养在侯府的大青虫 解忧回娘家省亲的事情确定了下来。 赵启明让钱管家准备好要带去的礼品,然后让秦文去跟魏其候府打声招呼。 按照公元前的婚俗,出嫁的女子首次回娘家探亲也叫‘归宁’,归宁之日多是迎亲之后的第三天。解忧突然想家,提前去魏其候府省亲这也是可以的,但是也得提前通知,让魏其候府有所准备。 赵启明当着解忧的面安排好这些事。晚饭之后,解忧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便准备就寝。 没事总是在房间里的细柳凭空消失,解忧的陪嫁丫鬟也不知所踪。不知何时,房间只剩下了赵启明和解忧。 显然,新婚之日赵启明烂醉如泥,连酒后乱性的力气都没有,即便是未经人事的细柳也知道,赵启明和解忧作为新婚夫妻,还有没完成的事。既是洞房花烛,细柳肯定是不能留在这里的,所以她选择了这个时候人间蒸发,解忧的陪嫁丫鬟也因此下落不明。 赵启明识破了他们的意图。但身为女主角的解忧再次走神,根本就没有洞房花烛夜的觉悟,这会儿正在火炕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就像是大青虫般躺在火炕上,只把脑袋留在外面,还朝赵启明招呼道:“夫君快来。” 赵启明表示不愿意过去。 别说他不打算残害未成年少女,就算他有这个嗜好,窈窕淑女变成了大青虫,也无法让他产生兴趣,所以他朝解忧答道:“我睡得晚,等会还要吃夜宵,你先就寝吧。” “可我有东西要给夫君呢。”解忧没有灰心,还煞有其事的营造出充满神秘感的氛围,保持着大青虫的形态,朝赵启明说:“也是可以吃的东西,夫君肯定喜欢。” 赵启明对解忧要给他的东西不感兴趣,但他也总是要睡觉的,不能整晚都坐在房间里。想到这里,他索性站起身来,边脱衣服边走过去,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不打算吃夜宵,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长安呢。” 看到赵启明脱衣服,解忧有点害羞,但很快她就从被子里伸出捏紧的拳头,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刻意营造出的神秘气氛自然也就烟消云散:“夫君伸手。” 赵启明无奈,只能伸出手。等解忧松开拳头,赵启明看到的是很多的黄豆那么大的红色小果子,便想起了这是解忧从西乡亭带回来的:“是火棘果吧,刚在客厅里就看到了。” “很好吃呢。”解忧其实已经脱了衣服,有点害羞不想让赵启明看到,所以把野果给了赵启明之后,就很快把手缩进了被子里,重新恢复大青虫的形态:“是豆腐坊的老板娘给的,夫君肯定没吃过吧。” 赵启明还真吃过。 这火棘果的看上去很像山楂,味道也和山楂近似,却只有黄豆那么大,加上果核也可以直接吃,所以赵启明直接把手里这把火棘果喂进嘴里。 火棘果的味道酸涩,没有山楂好吃,但是这个季节没有其他水果,这野果也能解馋,所以赵启明嘴里还在嚼着,却已经再次朝解忧伸出手:“还有没,再给我拿点。” 解忧猛点头,然后在被子里摸索,没过多久就重新伸出拳头,抓了把给赵启明:“豆腐坊的老板娘是很好的人呢,还告诉我这些野果是哪里采的,等省亲了之后,妾身也要跟着豆腐坊的老板娘上山去采。” “人家还没成家呢,不能叫老板娘。”赵启明嘴里嚼着火棘果,也脱了鞋子躺在了火炕上:“更何况你才认识人家多久,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好人,还打算跟着人家去采野果,就不怕人家把你给卖了?” 解忧生性好动,这个年纪也难有城府,不知为何觉得静安公主是个好人,现在四姑娘也有了相同的评价。虽然静安公主和四姑娘都是不错的女人,但解忧不知道静安公主和赵启明的关系,更不知道四姑娘和赵启明的暧昧不清,错把自己在侯府外的情敌当成好人,这让赵启明有些愧疚,便想把四姑娘说成是坏人,让解忧和她保持距离。 “夫君就答应妾身吧。”解忧不知道赵启明的良苦用心,开始在火炕上乱动,像是在撒娇,但随着她的蠕动,形状更像是大青虫了:“妾身出嫁之前每天都在家里,既要读诗书也要学女红,到了这里才终于有了自由身,夫君可不能再管着妾身。”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解忧。 在此之前,他只要看到自己的这位夫人,就会立刻想到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对于他来说,解忧是介入他和静安公主之间的第三者。他不想让解忧的到来影响到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甚至在知道静安公主去了江都之后,他还为此迁怒解忧,打算借题发挥想要给解忧下马威,也还好钱管家阻止了他,他才没有当着侯府那么多人的面让解忧难堪。 当看到解忧从西乡亭回来时情绪低落的样子,他意识到自己对解忧的确很不公平。 在他以前生活的年代,解忧应该还是背着书包早恋的女高中生,在公元前却要待嫁闺中进行婚前培训,等到良辰吉日终于可以成为嫁出去了,却要告别熟悉的家庭,来到陌生的东乡亭生活,这对解忧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的确很不容易。 赵启明只想着解忧的到来,可能会影响到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解忧着想,去体会解忧来到陌生环境时的感受。哪怕对解忧没有任何的感情,他也实在不忍心让解忧受委屈,更何况解忧和侯府其他人的关系不错,东乡亭和西乡亭的村民也很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子即便是他也实在没办法讨厌。 想到这里,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给解忧“定规矩”的想法,当然也不想解忧对侯府的新生活感到失望,便叹息着朝解忧说:“既然你想去,那就带上些护卫,只要不要跑的太远,注意安全就是了。” 解忧停止了在炕上的蠕动,赶紧朝赵启明说:“多谢夫君,妾身肯定注意。” 赵启明点头。从现在开始,他便已经确定了自己对待解忧的方式。 其实只要这位侯夫人不会影响到他和静安公主,他也只当解忧是魏其候寄养在他家里的人。即便是为了报答魏其候这些年对东乡侯府的照顾,只要解忧喜欢出去玩,那就由着她吧。 就这样,赵启明对解忧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解忧虽然毫无察觉,但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便在这夜深人静时,和赵启明聊起东乡亭的青牛,还有西乡亭的见闻,最后还没忘记还打听太平寨的果园,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宣告结束。 看着大青虫似得解忧,赵启明的心中有充满了感慨。 这姑娘没心没肺,对他来说很值得庆幸。至少在洞房花烛夜时,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解忧不会因此怀疑他存在着生殖系统方面的毛病。更别说是在对待静安公主的问题上,解忧没有任何的猜忌,还觉得静安公主很好的人,这让赵启明感到很是欣慰。 解忧的到来没有让东乡侯府鸡飞狗跳,这是他没想到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侯府的到来,还为侯府增添了些乐趣。 至少钱管家面对解忧时满脸堆笑的样子,赵启明是从来没见过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省亲 侯夫人要省亲,这在钱管家看来是件大事。 为了让娘家人知道解忧在东乡侯府受到了重视,省亲时自然要做到体面,除了要带上整车的礼品之外,侯夫人出行时也要更好的交通工具。迎亲时的墨车肯定是不行的,小侯爷习惯骑马之前打造的豪华马车才合适。 钱管家找来了赋闲在家却工资照拿的车夫,还把拉车的马都换成了黑色,迎亲时用到的北极熊皮自然也搬进了马车里。可惜解忧昨天夜里跟赵启明聊天太晚,没怎么睡好,上了马车就睡了过去,自然也就没顾得上感谢钱管家的准备。 赵启明当然还是骑马,带着秦文和其他的护卫走在前面。这也是钱管家的意思,为的是让娘家人知道东乡侯府对侯夫人安全的重视,当然也要体现出小侯爷对侯夫人的以礼相待。 就这样,车队离开了东乡亭,到长安时正好赶上了午饭。 得到消息的魏其候府已经做好了准备。窦家的两位兄长正在外面迎侯,见到赵启明,窦文首先迎上前去,感慨的说道:“这些日子解忧不在,我们兄弟好生自在,你可真是帮魏其候府除害了。” “除害了。”窦武也道,不过他的表情有些警惕:“说话算数,娶走了可不能再送回来,不然就是把我们兄弟重新推进火坑,到时候可要跟你拼命。” 听这话,赵启明有种商品售出,概不退货的感觉。 窦文窦武对解忧如此的“关爱”是他没想到的。只是这明目张胆的恐吓让他有些始料未及,觉得这还不如用红盖头行骗来的委婉。也好在他也没打算“退货”,所以朝窦家兄弟说:“兄长放心,我会照顾好解忧,今天过来只是省亲,别无他意。” 说话间,解忧从马车上下来,明显有些没睡醒的样子,正在揉着眼睛。 窦家兄弟看到她马上迎了上去,围着她不停的打量,然后嬉皮笑脸的嘲笑她说:“都已经是侯夫人了,还不知道注重仪容,脸上都睡得起印子了,等会爹又要说你。” “让你管。”解忧来了精神:“别以为嫁出去了就可以欺负我,小心我打你。” “启明,你夫人要跟兄长动手。”窦文朝赵启明告状:“当家主的可要管。” “要管。”窦武躲在秦文后面:“不然明天就上房揭瓦。” 见赵启明看过来,解忧着急了。她不敢当着赵启明她打人,那样的话赵启明肯定会害怕她。她不想让赵启明害怕她,所以看着兄长跺了跺脚,然后就生气的走进了魏其候府。 窦家兄弟高兴坏了。他们好像得到了免死金牌,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居然不理会赵启明,追着解忧不断的挑衅,气的解忧脚步加快,干脆跑进了魏其候府。 赵启明对此深感无奈,好在有管家陪着他,便也跟着走进了魏其候府。 当赵启明走进去的时候,解忧正跪坐在魏其候的身边撒娇,窦家兄弟则垂头丧气的站着,看样子是被教训了。至于是因为解忧告状,还是窦文和窦武撇下赵启明先走,那就不知道了。 赵启明朝魏其候行礼。在场除了魏其候之外,还有很多窦家的长辈。 魏其候亲自帮赵启明介绍,按辈分在场都是他的叔叔伯伯。赶上了午饭的时间,解忧被家族中的女性长辈叫走了,赵启明和魏其候等人同坐在客厅,边吃边聊。 “听说长公主去了江都。”酒过三巡,席间的某位窦家的长辈朝赵启明打听道:“说是为了江都船厂的事情,启明对此事怎么看?” 听到这话,赵启明本来还有些奇怪,这“回门宴”上为何突然说到了江都的事情。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只提到了船厂,却没有静安公主应该去着重考察的码头,这就说明这位窦家的长辈,应该是关心着船厂建设的股东。 赵启明没想到出了魏其候之外,窦家还有其他人参与南洋海运。不过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宜谈论生意,所以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南洋海运有少府牵头,还有长公主的支持,足以说明朝廷的重视,等船厂造出大型商船,展开南洋贸易,对我朝来说的确是好事。”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谈论生意,自然不合时宜,但是赵启明把话题从船厂扯到了南洋海运,而南洋海运是汉武帝默许的国策,在场的长辈都是长安城的权贵,在酒席上谈论国事也不为过。 “听说船厂还准备造战船。”问话的这位窦家长辈显然对军事感兴趣,在赵启明说到南洋海运的时候,他将话题引到了对外战争上:“有了战船,那岂不是可以发动海战,收回南越国土也将指日可待?” 听到这里,魏其候终于还是出来表态,笑着对那位窦家的长辈说:“南越已经称臣,既是内附于我大汉,本就以君臣想称,自然也就没有收复国土之说了。” “的确如此。”赵启明对那位长辈解释道:“战船应对的是海盗,为的是保护航行安全,事关南洋海运之国策,船厂方面自然应该优先建造战船。” 那位窦家的长辈追问:“既然是为了保护航运,那战场上应该架设火炮吧?” 话音刚落,魏其候也感兴趣的看着赵启明,可见军事的话题总能引起重视。 可赵启明看过战场的模型,没听静安公主说起过架设火炮的事情,所以朝那位长辈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应该会架设,不过晚辈现在还没有听说这方面的消息。” 听到这话,那位长辈有些失望。 但是在场的长辈中,也有对军事话题不感兴趣的。 比如跟赵启明赵启明船厂情况的那位长辈。经过了刚才的讨论,这位长辈也知道了直接谈论生意不合时宜,所以委婉的朝赵启明问道:“那在启明看来,南洋海运之国策,未来的前景如何?听说马先生所作的《糖论》乃是启明首先提出,那南方当真能有足够的粮食,和方便运输的蔗糖,来在特殊情况下缓解我朝对物资的需求?” 这位长辈其实是想问赵启明,这南洋海运到底能不能赚钱,他要回答长辈的问题,当然也要尽可能的委婉,所以沉吟了片刻才道:“国家有政令,粮食交易实施管控,不容许囤积粮食哄抬物价,但是南边的确有很大的开发潜力,有很多的土地可以种植粮食和甘蔗,只要南洋海运能发展起来,不管是紧急情况下还是平时,都可以运到中原来,这对我朝来说自然是关系到民生的好事。” 赵启明的意思很简单,考虑到国家对粮食的管控,参与南洋海运恐怕无法实现暴富,但这种贸易可以长久的进行,积少成多也是很有赚头的生意。所以听到这里,那位窦家的长辈心满意足的笑了。 但赵启明却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长安城的权贵作为股东,只参与了船厂的建造和未来的商船租赁,静安公主也说过这些股东很喜欢稳赚不赔,细水长流的生意。可这位窦家的长辈似乎有直接参与南洋海运的意思,难道说随着静安公主去往江都,给这些权贵传递了乐观的信号,让他们的想法不再保守? 想着这些的时候,魏其候适当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着朝赵启明道:““今天是回门宴,南洋海运的国策,还是留到朝堂上去说吧。在座都是长辈,既是初次见面,启明应当敬酒,以示对长辈的敬意。” 听到这话,赵启明当然要有所表示,所以他开始拿起酒杯,朝在场的美味长辈道:“既是长辈,那晚辈也该是在座诸位的女婿。今天回门宴,当女婿的为诸位长辈敬酒,也是理所当然。” 他这话让在场的窦家长辈很受用,魏其候也觉得他的话说的得体。 如此这般,南洋海运的话题便到此,剩下的就只是赵启明轮番敬酒的家宴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娘家人的关心 赵启明和魏其候等人讨论着南洋海运时,解忧也正和窦家的女性长辈聊天。 这些女性长辈基本都已经到了相夫教子的年纪,对于居家过日子有很多的经验,在赵启明迎亲之前她们没时间跟跟解忧细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自然要好生叮嘱。 在她们看来,既然已经嫁到了东乡侯府,解忧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夫妻和睦,让赵启明对她产生感情,这夫人的地位才能有所保障。除此之外,解忧还要在下人的面前保持夫人的威严,最好能做到恩威并施,侯府的下人才不敢阳奉阴违,曲意迎合。 这些都是当夫人的经验,可惜解忧根本没进去,还朝着跟长辈说:“侯府的人都很好,根本就没有对我阳奉阴违,尤其是钱管家,还带着我去东乡亭骑牛呢。” “骑牛?”窦家的某位夫人有些无奈:“你已经是侯夫人了,以前的顽劣性子应该有所收敛,骑着青牛招摇过市,即便侯府的管家顺着你的意思,但是让东乡亭那些庄户看到,该如何看待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山野女子,怎会当你是魏其候府嫁过来的侯夫人?” “东乡亭的村民也很好,还帮我牵牛呢。”解忧不服气的说道:“还有西乡亭的村民,都是很好的人,见到我的时候很规矩的行礼,走的时候还送给我很多的特产,都装满了牛车。” 听到这里,还是李广的夫人比较有经验,笑着朝解忧问道:“你去东乡亭骑牛,还去西乡亭游玩,是启明同意的,还是你自作主张?” “是我要去的。”解忧如实答道:“但夫君也没觉得不妥,事后还同意我去西乡亭采野果,说只要我带着护卫,注意些安全,想怎么玩都可以。” “启明当真同意?” “是呢。” 得到这样的答复,李夫人和其他几位年长的夫人交换了眼神,然后彼此都心领神会的露出了笑意。 其实她们告诉解忧当夫人的经验,也是为了让解忧能在东乡侯府能更有地位。 既然赵启明都能由着解忧的性子,不阻止她出去玩耍,说明赵启明对解忧的还是不错的。就算现在还说不上宠爱,但只要夫妻和睦,侯府的下人不敢轻视了解忧,这侯夫人就能有地位。 意识到新婚夫妻的关系不错,让在场的女性长辈都感觉欣慰。 但是也只有“过来人”的她们能从解忧的话中看出夫妻间的关系,至少还待嫁闺中的李雪儿是无法理解的。 听完了解忧的话,李雪儿单纯的觉得解忧嫁到侯府的生活充满乐趣,所以此时朝解忧埋怨道:“我还说今天就去找你,感受东乡侯府的生活呢,结果你却回来了,害我昨天夜里白高兴了。” 李夫人笑道:“解忧这才刚嫁过去,你这时候就去看望,恐怕不合规矩。” “雪儿姐姐是我的好友,当然可以去,我都问过钱管家了。” “那你夫君可同意?” “当然,我夫君是很好的人,不会不让我见雪儿姐姐的。”说着这话,解忧抱着李雪儿的手臂,亲昵的说说:“等明天了雪儿姐姐就去,我们去太平寨采野果,肯定很好玩。” “采野果?”李雪儿很感兴趣:“太平寨有野果?” “有呢。”解忧煞有其事的说:“有火棘,可好吃了。” 看到解忧跟出嫁前没有区别,还是那么没心没肺,李夫人也算放心了,这时跟其他的长辈嘲笑的说道:“去了东乡侯府都忘了娘家,回来只说东乡亭的好,让你爹知道恐怕要伤心了。” “我爹才不会呢。” “那我再问你。”李夫人笑看着解忧:“这次你可要如实回答。” “好呀。” “你告诉婶娘。”李夫人拉着解忧的手,“启明跟你行房没有?” 听到这话,其他的女眷也都笑看着解忧。 这让解忧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看到这些长辈都饶有兴趣的样子,解忧觉得害羞急了了。他红着脸却装出生气的样子,朝李夫人说:“这种事情哪里怎么能拿出来说,我不跟你们聊天了。” 说完这话,解忧就站起身来准备跑。李雪儿未经人事,听到长辈们的问题也有点脸红,但是她也想听解忧回答,所以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解忧,然后嘻笑着说:“不说清楚你可别想走。” “我不说,快放开我。”解忧红着脸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厅里的回门宴上,轮番敬酒让赵启明有些招架不住。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酒宴结束,他已经有了些醉意。 可是当解忧告别了女眷,来到客厅找他的时候,这位侯夫人的脸比他还红,看样子应该也喝了不少的酒。 回门宴已经结束。魏其候带着诸位亲友,把赵启明和解忧送到了客厅外。解忧的脸仍然红着,别说是和赵启明说话了,就算是两位兄长对她挑衅,她也置之不理。 魏其候最后交代了几句,赵启明便带着解忧离开了魏其候府。 临行前,赵启明发现解忧身边的丫鬟没有跟来,反倒正站在魏其候府的门外流着泪朝解忧挥手,他便朝还有些脸红的解忧问:“你这陪嫁丫鬟怎么不跟我们回去?” 此时的解忧正朝马车走去,听到赵启明的话转过身来,看了眼站在侯府外的丫鬟,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要把喜儿留在娘家,以后就不让她去魏其候府了。” “这是为何?”赵启明有些意外。 “喜儿的父母也都在魏其候府。”解忧不在意的说:“妾身嫁到东乡亭,时常想念爹爹,喜儿跟着我陪嫁过去,离开了她的爹娘,肯定也很舍不得,所以我就不想带她走了。” 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解忧能如此善良。但他来不及感动,就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马上朝解忧问:“可是你如果不带上喜儿,侯府之中哪有称心如意的丫鬟伺候你?” “有细柳啊。” “细柳?” 赵启明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觉得细柳是他的根本,不应该让解忧霸占。 但是解忧已经把人留下,他也不能再去带走。 所以他开始盘算,等回到了侯府,应该就让钱管家重新给解忧调教个丫鬟。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意识到解忧身边没有了伺候的人,便伸出手来扶着解忧上马车。想到解忧从离开魏其候便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了句:“好像你也没喝酒,刚才为何脸红?” 听到这话,解忧的脸又红了,有些生气的朝赵启明说了句“我没有”,就搭着赵启明的手上了马车,还红着脸把车帘也给拉上,让赵启明看不到她脸红的样子。 赵启明莫名其妙,但眼看着就要出发了,也不好多问。 他转过身,朝后附外送别他们的亲友行礼,然后便骑着马出发了。 第六百六十章很久不见 离开长安城之后,赵启明骑着马走在前头。回门宴上的轮番敬酒让他有些醉意,好在老马识途,习惯了往返长安的金牙能知道回家的路,也就无需让人牵引。 赵启明醉意朦胧的坐在马背上,随着金牙行走时的颠簸而起伏。等到快到东乡亭村外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看了眼二郎庄的,结果意外的发现了静安公主的马车,正在去往外宅的路上,这让他瞬间变得清醒,再也没有了醉意。 他确定那是静安公主的马车。想到外宅的门房大爷说过,静安公主最近就会结束江都之星,这让他立即便意识,到可能是静安公主从江都回来了。 自从他开始准备迎亲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静安公主了,心中的思念让他连回到侯府安置好解忧都等不住,想立刻见到静安公主,便立即停了下来,朝着身后马车里的解忧说:“夫人先回去,我要去二郎庄,跟长公主谈事情,晚些再回去。” 解忧掀开了车帘,看了眼二郎庄方向,不知何故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点头说:“那夫君快去快回,妾身在家等着夫君。” “知道了。”赵启明跟车夫打了声招呼,然后朝解忧说:“路上小心些。” 马车启动,解忧探出身子朝赵启明挥手:“夫君记得给长公主问好哟。” “好。”赵启也明挥了挥手,看着解忧走远,他骑着马朝二郎庄去了。 到外宅的时候,静安公主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了。这个时候门房大爷探出身来,看到赵启明笑道:“小侯爷来的可真是时候,长公主刚回来,在下这就让人通报。” “不用通报了,我这就进去。”说完这话,赵启明迫不及待的走进院子。 他轻车熟路的穿过庭院,来到静安公主的书房前,然后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此时的静安公主正在屏风前穿衣服。赵启明突然之间推门而入,她也没有觉得吃惊,仍然在穿着衣服,只是转过身来,笑着朝赵启明说:“可真是赶巧,妾身才刚到,夫君就来了。” “你还真好意思说。”赵启明把门关上,然后脸色难看的走过去,直接躺在软榻上说:“走的时候不打声照顾,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这事办的可不妥。” “夫君教训的是。”静安公主穿好了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衣架上:“临走之前,妾身本来是打算让人告之夫君,但想到东乡侯府办喜事,也就不方便打扰了。” “这是借口。”赵启明说:“你心里还是有怨气的对吧?” 静安公主没有正面回答,走过来坐在软榻上,然后看着赵启明,叹息道:“其实刚走出关中妾身就后悔了,总觉得心里牵挂着夫君,平时没觉得,突然看不到了心里就空落落的。” 赵启明没说话。 “要不是已经出了关中,真想掉头回来。”静安公主说着,帮赵启明拍去深航的灰尘,然后柔声道:“哪怕是看着东乡侯府办喜事,知道夫君就在对面,也能心安。” “我知道你这也是不得已。”赵启明也看着静安公主说:“虽然你的做法很明智,但我知道你离开长安的时候也不好受。好在现在你已经回来了,以后可不能不辞而别。”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打量着很久没见赵启明,把手伸了出来,抚摸赵启明的脸说:“到底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夫君脸上的胡子都长出来了。” “最近没怎么刮脸。”赵启明最近其实是有点憔悴的,只是不想让静安公主知道,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看来你不喜欢体毛旺盛的大汉,回头我还是经常剃须,让自己把持美男子的形象。” “美男子就算了。”静安公主笑着说:“妾身本来就比夫君年长,看到夫君嘴上没毛,就更觉得自己老了几分,还是有些胡茬比较好,既显得成熟稳重,也能去些稚气。” “那以后我就留胡子。”赵启明拉起静安公主的手,然后轻声说:“我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常的时间,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今晚上我就留在这不走了。” “那可不好。”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打趣的说道:“夫君才刚娶亲,得了如花似玉的魏其候大小姐,又来妾身这外宅占便宜,这怕是要坏了夫君的名声。”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赵启明坐了起来,然后做出起誓的动作,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绝对没碰那个大小姐,要是我有虚言,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好笑:“那是你自己的夫人,就算碰了那又何错有之,不至于降下天罚,何况你今天不碰,能保证永远不碰,那可是你这辈子的枕边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张了张嘴。 他像反驳静安公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正如静安公主说的没错。解忧毕竟是他的侯夫人,以后有传宗接代的责任,还真不能保证永远不碰解忧。 “我知道你的心意,无需多做解释。”静安公主拉着赵启明用来起誓的手,然后轻声说道:“今晚就别留宿了,不能让那侯夫人独守空房。何况妾身为了今天就到长安,最近都在赶路,现在这身体可经不住夫君折腾。” “也好。”赵启明重新躺下,然后说:“我还以为你不再的这段时间,我肯定欲壑难填,看到你就要解开腰带,然后把你推倒,结果现在觉得跟你说会话也很满足,不急着和你办事。” “那说明夫君对妾身有真感情。”静安公主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笑着说:“要是到了妾身这外宅就想占便宜,妾身也容不下夫君。” “也难为你了。”赵启明摸着静安公主的脸:“没有我的滋润,看你憔悴的,皮肤都没有以前好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肯定也很想念我没穿衣服的样子吧。” 静安公主没理会赵启明的胡言乱语,这时也躺了下来,然后支着头打量着赵启明:“夫君可想知道,妾身去江都的见闻?” “当然想。”赵启明也支着头:“快跟我说,现在的江都风土人情如何?” 第六百六十一章江都码头 江都所属的江南地区,在后世有鱼米之乡的美称。那里有诗情画意的美景,也有文雅的江南文化。但是在公元前的汉朝,江都还是远离中原的边远地区,是吴、越等少数民族杂居之地,既没有成为经济中心,没有形成特有的江南文化。 直到汉室衰弱之后的魏晋南北朝,随着黄河以北失陷,中原氏族跟随晋元帝迁都“建康”,也就是后来的南京,这才开始了对江南的开发。历史上把这次度南方的开发称之为“衣冠南渡”,虽然过程充满了屈辱,中原王朝也难得如此浪费,但是能使江南地区得到开发,形成特有的文化,这对后世子孙来说也算是很大的贡献了。 静安公主此去江都,是在衣冠南渡之前数百年,自然无法领略诗情画意的江南美景,也看不到衣冠南渡之后才形成的风土人情,甚至带回来的特产,也和赵启明想象之中那些极具江南特色的东西相去甚远。 “这些蜜饯倒是不错。”赵启明吃着静安公主带回来的特产,有些遗憾的说:“不过会做蜜饯的地方多了,江南真正的特产,应该是更为精致的桂花糕,还有花雕酒女儿红,可惜你没带回来。” “花雕是见过的,也就是黄酒罢了,没觉得有何值得称道之处。”静安公主支着头,感兴趣的问道:“至于桂花糕又是何物,难不成是桂花做成的点心?” “也能这么说吧。”赵启明其实以前去过杭州,也看过当地的古镇,但那都是后世保存起来的象征物,他很想看到真正的江南,便有些心驰神往的朝静安公主说:“除了吃的还有风景,你要是再往南走,还能看到西湖,面积比曲江池大,景色也很秀丽。” “夫君说的是钱塘湖吧?”静安公主笑着说:“在江都就听当地的官吏说过,但是当时有事在身,再加上去往钱塘湖的路上交通不便,也未能成行。” “那真是可惜。”赵启明感慨的说道:“现在的西湖肯定还没有被开发,周围没有那么多的建筑,西湖也保持了最原始的风貌,如果能亲眼所见,肯定别有风味。” “夫君没去过江都吧?”静安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能如此了解?” “我从书上看来的。”赵启明习惯性的说出了自己的台词,但是觉得这样有点难以说服静安公主,便补充道:“看完了古书后我有感而发,晚上睡觉的时候灵魂出窍,神游了江都的美景,也算是亲眼所见了,当然比你更了解。” “夫君还会灵魂出窍呢。”静安公主笑着说道:“诸葛大师教的吧,夫君可要好生跟诸葛大师谭娇,等以后成为长安城有名的方士,便是指日可待了。” 静安公主其实也知道,诸葛大师根本就是老骗子,说这话也是讽刺赵启明鬼话连篇。但赵启明脸皮很厚,还谦虚的说道:“你说的很对,以后我会再接再厉的,终于早日继承诸葛大师的衣钵。” 静安公主懒得理会赵启明,起身去拿桌子上的军报。那都是他离开长安之后他没看到的前线军情:“妾身没有夫君这般雅兴,江都的美景如何,我可无心观赏,这次去江都是视察码头的,夫君要是问这方面的事情,妾身还能说道说道。” “正要问你呢。”赵启明吃完了蜜饯,觉得太腻,便不想多吃。也难怪他吃的时候静安公主都没反应,看来是在江都吃的太多,都有点吃伤了:“说吧,码头建造的如何了,作为股东我现在需要听取你的汇报。” “这话就不对了,东乡侯府是船厂的股东,可不是码头的股东。”静安公主拿着军报躺了回来,还故意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若无其事的纠正:“码头的建设如何,妾身可不用跟夫君汇报。” “你还真是跟我请兄弟明算账。”赵启明无奈,便摊开手说:“那我作为船厂的股东,关心母港的建设,希望你能透露些消息给我,这总可以吧?” “理应如此。”静安公主笑着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才说道:“码头的选址是经过实地勘察的,那里本就是在有渔船停靠的地方,以后的商船吃水比较深,现有的码头也能满足需求,所以建设起来也很简单,建造工作基本都在岸上,再有就是码头附近需要陆运交通,花钱的地方主要是在修路上。” 听到这里,赵启明点头。 其实码头的建造要考虑其用途。好比中原内陆的确的小河也有码头,但那些码头为渡船服务,停靠在那里的基本都是小船。同样的道理,后世的港口为货轮甚至军舰服务,就必须选择沿海地带的深水港,才能满足大型船只的要求。 不过在公元前,能造出的大型船只最多不过千吨,这样的船只停靠不需要天然的深水港,江都的原始码头就可以满足,这也是他当初建议静安公主把码头修建在江都的原因。 “码头的兴建现在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以后的维护。”静安公主看着手中的军报说:“码头所在的地方是长江出海口,常有顺江而下的淤泥,根据当地人说,要是遇见上流洪水,堆积起来的淤泥更多,甚至形成浅滩,要想港口正常运作,到时还需要耗费人力去清理。” 赵启明只知道黄河携带淤泥,原来长江也有这种现象,这让他有些忧虑:“如果真的有淤泥形成的浅滩,那还真的会对港口的运作产生影响。少府打算怎么解决?” “现在的浅滩面积有点,还说不上是隐患。”静安公主想了想说:“如果有能工巧匠知道防范于未然,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想不出办法,等以后定期清理,应该也不会影响到码头的运营。” “那船厂方面呢?”赵启明紧接着问,这才是关乎他实际利益的地方,毕竟是已经拿钱投资了,还指望着以后的商船租赁细水长流呢:“如今建设的怎么样,是否也遇到了问题?” “船厂的建造也很顺利。”静安公主说:“南洋海运要尽快开始,建造商船也是当务之急,少府带去的工匠都在赶工,最迟到明年夏天,码头建设完成的时候,船厂方面也能造出商船了。” 赵启明惊喜道:“也就是说,明年夏天就可以出海,开始南洋海运了?” “夫君难道忘了季风?”静安公主笑道:“出海只能选在冬季,借着季风远航,等到夏天再利用夏季风回来,不然的话就真的只能让船工划桨。这还是夫君自己说的。” 赵启明拍着脑袋:“差点忘记,我还真是心急了。” “以现在的进度,最快也要到过了明年,才能有南洋的粮食运到中原。”静安公主说到这里,有些感慨的说道:“有了南洋的补给,即便是常年的作战也不怕影响国内民生。南洋海运有如此价值,别说夫君心急,妾身也想早些看到开始南洋海运的那天。” 第六百六十二章静安公主的规矩 静安公主支持南洋海运,其目的不是单纯的做生意。正如静安公主支持张骞通商西域,想要的是联合西域诸国抗击匈奴,此次主持南洋海运,也为的想获取南洋的资源,缓解汉朝在连年作战之后所产生的资源短缺。 事实证明,静安公主的确有先见之明。 随着南洋海运正稳健的展开,汉军对匈奴作战所引发的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秋收时东乡亭的劳动力短缺,让赵启明意识到战争对社会民生的影响。静安公主有先见之明,提前预料到可能出现的粮食问题,更重要的是早在此次大军出征之前,静安公主就已经想到,汉军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击败匈奴,要想将此北方的心腹大患彻底铲除,对汉朝来说将会是旷日持久的战争。 在骁骑将军灌夫的带领下,此次北军作战取得了成功,以斩首七万的战绩凯旋归来,自然举国欢腾。但是在交战过程中,灌夫用了大量的时间去寻找匈奴王庭所在,直到最后在离候山下才找到正面会战的机会,可即便如此,匈奴人也没有被彻底击败。 汉武帝有雄心壮志,想要彻底铲除匈奴人对汉朝的威胁,常年的作战已经无可避免,汉军要进入匈奴人的草原进行作战也将成为常态。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即便是没有学过兵法的人,也知道长时间的战争需要大量的粮食是后勤的基本保障。 “此战之后,匈奴人已经转攻为守。”赵启明若有所思:“以后的作战必然是汉军主动出击,去草原中打击匈奴人,像今年这样的战况还会发生,到时候汉军需要更长时间的作战,还有更多的粮草,还要做好深入草原,却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静安公主放下手中的军报,表情有些复杂:“只要匈奴没有离开草原,北方的威胁就始终存在,陛下已经做好了常年作战的准备,即便国内民生要受到影响,也只能坚持下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赵启明支持汉武帝的做法:“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铲除北方的威胁,保国安民,终于有了如今的实力,当然要借这个机会有所作为,要是坐视匈奴人攻城略地,遭殃的就是后世子孙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叹息:“夫君能这么想当然最好,只怕连年作战之后,国内民不聊生,到时候别说是朝堂之上,坊间的舆情迟早生变,对陛下也将有微词。” “那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民间是支持对匈奴用兵的。”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更何况就算舆论发生变化,这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你已经未雨绸缪,只要等过些年国内的民生受到影响的时候,能有南洋的资源补给,就不至于动摇国体,百姓能吃饱穿暖也就不会再有微词。” “但前提是南洋海运能尽快展开,这是急不来的。”静安公主说着,不知为何,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说到吃饱穿暖,夫君既然已经娶亲,身边有人照顾,肯定过的很是舒心吧?” 赵启明不知道静安公主是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话题的,但他知道这是必须要进行表态的时候,所以马上坐了起来,义愤填膺的说道:“你不提起来我也要跟你说,那个叫解忧的简直太让我生气了,嫁进侯府就知道跑着玩,去东乡亭骑着青牛招摇过市也就罢了,还为了吃豆腐脑去西乡亭到快晚上才回侯府,你何时见过这样的侯夫人,简直就不成体统,我都想给他家法伺候了。” 静安公主没那么容易就被骗,看穿了赵启明的浮夸的演技,便支起头来看着赵启明的表演,还嘲讽的说道:“东乡侯府何时有家法?,妾身为何从未听说过,何况去西乡亭吃豆腐脑这事,夫君也经常做吧,为何对侯夫人如此严苛?” “我是家主,不能相提并论。”赵启明煞有其事的说:“作为侯夫人,如此的不检点,看我最近不揍她,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休妻,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侯夫人。”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朝赵启明说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更不能去想。魏其候府对东乡侯有莫大的恩情,夫君若是休妻定会让魏其候受辱,如此恩将仇报,别说魏其候这个丈人了,即便是妾身也难容夫君。” “你怎么还帮着解忧说话了?” 看着赵启明心虚的样子,静安公主笑道:“既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就该以礼待之,夫君若要是因为妾身让侯夫人受了委屈,妾身岂不是成了罪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叹静安公主的心思细腻。 他的确因为静安公主的存在,无法容忍解忧的存在,甚至还因为静安公主离开长安的事情迁怒解忧,想给解忧“定规矩”。这样的想法静安公主应该都猜到了,现在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表明态度,让他不能委屈了解忧,这也是静安公主定下的“规矩”。 想到这里,他也不想装腔作势了,干脆躺在静安公主的腿上,直言不讳的说:“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确有点想对她发脾气,但想到她人生地不熟的嫁过来,有想念娘家的时候,看着让人心里不好受,今天她还把陪嫁丫鬟也给留在娘家了,从今往后独自在侯府生活,说起来也听不容易。” “就该这样想。”静安公主支着头,抚摸着赵启明的脸:“夫君温厚纯良,料想也不会为难解忧,只是这心里想法该有所改变,不然以后相处起来就更麻烦,即便妾身对夫君有自己的私心,也不愿意看到解忧在侯府受了委屈,毕竟你拿侯夫人是无辜的。” “这我知道。”赵启明重新抓了把蜜饯:“我已经打算好了,以后跟她好好相处,不会过分苛责她,至于她想出去玩耍,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由着她去吧。” “也不能放任不管。”静安公主笑着说:“解忧活泼好动,这是出了名的,要是没了管束,那也不行。夫君只当是代替魏其候尽到了当父亲的义务,把侯夫人当自己的女儿来养就是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头,然后好奇的打听:“你应该是见过解忧的吧,说起来你们还算是请期,看样子她对你的印象也很不错,还说你是好人,让我跟你问安来着。” 第六百六十三章夫君请就寝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吃过了晚饭才离开,回家时已经快要天黑了。 钱管家刚好从前院经过,看到赵启明回来了,便老远就叫住了他。赵启明原以为钱管家是要教训他,成家之后不该太晚回家,便主动朝钱管家道:“长公主回来了,我刚过去商议南洋海运,回来的晚了点。” 钱管家走过来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南洋海运是侯府的生意,更事关国策,小侯爷与长公主为此事筹谋辛苦了。可惜老臣为照料家事,无法为小侯爷分忧,实在惭愧。” “哪里的话。”赵启明发现钱管家没有责怪他,便问:“钱管家何事找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钱管家捋着胡须说:“就是汉军正班师回朝,很快就要到达长安,军中有侯府的长辈,也有小侯爷的朋友。前些日子小侯爷成亲,这些军中的关系都送来了礼金,等都回了长安,小侯爷应该去表示答谢。” “应该的。”赵启明点头,想了想说:“礼到人不到,那是情况特殊,既然人都快回来了,我们不能没有表现。我自己的朋友就算了,总是要相聚的,至于军中的长辈,到时我亲自登门致谢。” “最好带上侯夫人。”钱管家补充道:“虽说绛侯和颍川侯都是看着侯夫人长大的,但作为长辈也愿意看到小侯爷和侯夫人夫妻和睦,若是夫妻能同去,长辈看了也能觉得欣慰。” “这是自然。”赵启明说:“等大军班师回朝,到了长安我就去。” 钱管家点头。 说完这些事,赵启明便朝内院走去。 走进内院的时候,他正想着去拜访灌夫和周建德时,应该该带上些什么礼品才能表现出诚意。忽然看到细柳从房间里探出身体,他正想招呼的时候,结果细柳却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装神弄鬼的。”赵启明走进了房间里,看见细柳已经跪坐在解忧的身后,看那坐姿端正的样子,好像刚才探头探脑的人不是她。赵启明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也没太当回事,便伸手解开大氅。 要换了平时,细柳都要迎上来帮赵启明更衣,但这次细柳跪坐着没动,倒是解忧站起身来,有点害羞的说:“还是让妾身来帮夫君更衣吧。” “你帮我更衣?”赵启明奇怪的看着解忧。 解忧没说话,还是害羞的样子,接过了他身上的大氅,交给了细柳,然后由细柳把大氅挂上衣架。所以说到底提供服务的还是细柳,为何解忧要多此一举的结果大氅?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赵启明看了看细柳,又看了看解忧,发觉气氛有点不对劲,有种正在正走入埋伏的感觉。果不其然,细柳把他的大氅挂在了衣架上就告退了,解忧站在赵启明的身边,扭捏的说:“时候不早了,夫君还请就寝。” 情况果然不对。 赵启明已经猜到了解忧的打算,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跪坐下来说:“侯府难得安静下来,今夜我将秉烛夜读,你还是先休息吧。” 解忧有点着急,想来平时也是胡作非为惯了,竟然直接抱着赵启明的手臂把他往炕上拉:“学海无涯,不在乎今夜的苦读,夫君今晚先休息,明天再用功吧。” 果然是经常爬树打鸟的,这力气还真挺大,以赵启明的身份也没人敢这样直接跟他动手,以至于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解忧给拽的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这成何体统。”赵启明站定之后甩开了解忧的手,义正言辞的说:“既知学海无涯,就应该知道为夫求学不易,怎能半途而废,为夫当头悬梁锥刺股,学有所成方能报效国家。” 解忧本来就害羞,有点不敢见人,干脆转过身去说:“所谓修身齐家治国方能平定天下,夫君要是为读书而废寝忘食,即便学有所成,又如何能报效国家?”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惊奇:“你还知道修身齐家的道理,这都谁告诉你的?” “妾身看过圣人经典,也算是读书人。”解忧有点得意忘形,转过身来嬉笑着朝赵启明说,不过很快她就害羞起来,便不再理会赵启明,径直跑向了火炕,并且再次过程直接摔飞了鞋子,然后跪坐在火炕上,整理好被褥,紧接着就再次把自己卷成了大青虫。 不过这次大青虫没有把头露出来。 赵启明知道,解忧这是在引诱他犯罪,并且细柳还很可能是同谋。且不论他会不会成为犯罪嫌疑人。光说解忧这引诱别人犯罪的方法就不对,没有沐浴更衣洗香香也就算了,居然还钻进被褥里裹成了大青虫。赵启明半世英明,又怎么会对大青虫产生邪念? 他打定主意要保证自己的清白之身,所以重新跪坐在案几前,装腔作势的拿出书来看着。不过在此同时,他也暗中观察着解忧的动静,希望这个不学好的未成年少女能早点睡着,他也能就寝了。 可谁知没过多久,解忧就突然从被褥里钻了出来,脸色通红的同时,还不停的喘着气着说:“热死我了,细柳把火烧的太旺。” 赵启明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装腔作势的看书,然后字正腔圆的说:“既然觉得热,那就别包那么严实。” 解忧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儿,脸朝上的不停呼吸,还伸出手来给自己的脸扇风。但很快她就知道现在不是贪凉的时候,所以他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重新把头藏进被褥里,用赵启明可以听到的声音,不服气的说:“今天去省亲,很多女眷都笑话妾身。” “为何笑话你?” “夫君知道的。”解忧在被褥里乱动,再次化身为蠕动的大青虫。 赵启明的确是知道,肯定是那群女眷打听他和解忧洞房之夜的细节,得知他没有动解忧,所以就跟解忧出谋划策,这才有了今天晚上解忧和细柳的阴谋。 赵启明想不通,本分老实的细柳怎么能这么快就背叛他,成为解忧的帮凶。他更无法理解,那么老娘们怎么能辣手摧花,把花季少女引入歧途。 在他看来,解忧今晚的所作所为,肯定也是有这些女眷出谋划策,这也就能解释解忧从魏其候府出来的时候,为何脸色通红,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想来离开魏其候府前,这些女眷都用他们的经验指点了未经人事的解忧。 为了保护国家的花朵,赵启明不能让那些女眷得逞,所以他装作不知情,装腔作势的看书,同时朝解忧说:“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有事等明天再说,为夫要为国效力,今晚还要秉烛夜读。” 第六百六十四章赵启明要挺住 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的北风呼啸,掩盖了旺财的叫声,让人无从得知侯府中是否进了贼。 赵启明和衣而坐,装腔作势的读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别说他无心功名,更没有报效国家的志愿,就算当真要“头悬梁锥刺股”,现在也该让“头”和“股”暂且休息。 身上的寒意使人倦意袭来,赵启明忍不住看了眼散发温暖的火炕。 在那里,解忧卷着被褥,保持大青虫的形态,把头也藏在被褥里,只是早已经安静下来,很久没有跟赵启明说话,也没有移动分毫,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赵启明放下了手中的书,故意用咳嗽发出声响,结果炕上的解忧还是没动。 “果然是睡了。”他在心中念到,并松了口气。 再次确认之后,赵启明轻手轻脚的起身,然后搓着手甩了鞋子,爬上了火炕。 解忧已经把他的被褥也给铺好了,在火炕的作用下,里面已经很温暖。 赵启明躺进了被褥里,正想吹灭油灯,谁知旁边的解忧忽然动了。 准确的说,是解忧的手从被褥里伸了出来。 他停下了动作,看着解忧的手,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位侯夫人是装睡,还是有梦游的习惯。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原来解忧根本就是装睡,其目的也很有可能是让他再次走入圈套。 这丫头的把手伸出来之后,就开始在炕上到处摸索,直到摸到了赵启明的被褥所在,然后就仿佛找到了方向,开始往前继续延伸,终于摸到了赵启明的衣服,然后就抓着他的衣角,不动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赵启明有点无奈。 解忧的确没睡着,不知何故没有答复赵启明,只是拽着他衣角的手动了动。 赵启明也不能重新坐回去,只能把油灯吹灭,然后躺了下来。 解忧的手仍然抓着赵启明。黑暗中赵启明能感觉到这旁边有动静。为了让解忧知难而退,他选择了无视,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可是就当他习惯了旁边声响,准备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解忧那明显比他温暖很多的身体进来了。 赵启明手足无措,他还真没看出,解忧这么大的胆子。可这个时候要是拒绝,解忧肯定会觉得受到了羞辱,所以他仍然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不为所动,还故意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此时的解忧已经钻进了赵启明的被窝,黑暗中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她此刻肯定是害羞的。所以在赵启明不为所动的时候,钻进被褥的她也如同被猫抓住的老鼠,静止不动的把头埋进赵启明的怀里,只有身体散发出的温度表现出了她的紧张。 黑暗中,赵启明和解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上去相安无事。 但是很快,解忧就已经适应了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并且不满足于现状的开始新的探索。 黑暗中,解忧的手变得不老实,开始触碰赵启明的身体。 起初她还只是用手指头轻点着赵启明的胸膛,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给点反应、可赵启明不为所动,她的胆子就变得更大,竟然开始在赵启明的怀中乱动着身体。 即使她的动作很生疏,睡觉时也是穿了衣服的,但赵启明仍然能感觉到被褥中湿热的呼吸,和柔软的身体逐渐紧贴着他的感觉。 赵启明没办法再忍了。 尤其是当解忧开始用手环住他的腰,身体完全贴上来的时候。他很怕随着解忧的乱动,自己的生理反应会暴露他真实的想法。 所以他抓住了解忧的手,然后威胁的说道:“你跟细柳关系不错的样子,她应该告诉过你惩治她的手段吧?” 解忧的手被抓住了,但身体还在赵启明怀里乱动:“妾身不知,请夫君明示。” “如果不守规矩,我就让她穿着裙子倒立。”赵启明在黑暗中用阴森的声音恐吓:“你要是不想受到这样的待遇,就给我老实点。” 听到这话,解忧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把头从赵启明的怀里伸了出来。 黑暗中赵启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并且湿热的感觉正刺激着他的脖子,想来解忧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仰视着他:“妾身甘愿领罪,也好过让娘家的女眷笑话。” “那你也不能给我来这招。”赵启明在黑暗中,尽量和解忧的呼吸保持距离。 结果解忧的身体更凑近了些,然后说:“娘家的女眷说了,这是夫君想要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妾身不想被笑话。”解忧说到这里有片刻的停顿,然后接着说:“夫君想要,妾身愿意,娘家的女眷也说了,这是当妻子的该尽的义务,是妇道,也是女德。” 果然是被那些女眷误导的无知少女,封建思想害人啊。 恐怕解忧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行房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她夫君想要的,同时也是她该尽的义务,所以就用生疏的动作,来诱惑不太主动的赵启明。 赵启明承认,自己对少女的身体的确有生理上的反应,但他的心理上无法接受自己和解忧发生关系。对静安公主的感情让他没办法对解忧的身体产生想法,解忧的年纪也让是他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所以他叹息着放开了解忧的手,然后说:“不用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以后有女眷问你,你也不用跟他们说实话,就说你做了该做的事情,他们他们自然也就不会笑话你了。” “夫君不想要吗?”解忧有些疑惑:“可娘家的女眷说,夫君肯定是想要的,且很作为侯夫人,也应该为东乡侯府传宗接代,这也是妾身应该做的。” 赵启明还真不想要,所以他朝解忧说:“我不着急传宗接代,你年纪也还太小了,等过几年再说吧。” 听到这话,解忧想起了那年冬天,赵启明推迟婚约时说过的话,便追问道:“夫君是在关心妾身吗。”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说:“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妾身就放心了。”解忧嬉笑着说,却没有离开赵启明的意思,干脆把赵启明抱的更紧,然后就没动静了。 赵启明等了许久,解忧也没再说话,直到他听到解忧的呼吸声已经变得平缓,这才意识到这姑娘已经睡着了。 想来应该是之前折腾太久,加上现在的确已经很晚,所以困意袭来了吧。 赵启明有点好笑。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是说服了解忧。 想到这里,他尝试着拿开解忧抱着他的手,但这姑娘睡着之后手也很紧,还有些不情愿的动了动身体,发出梦呓的声音。 柔软的身体让赵启明心猿意马,但他担心解忧再乱动,也害怕把解忧吵醒。 所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任由解忧抱着他的老腰,在他的怀中安睡。而他自己也唯有想着静安公主的音容笑貌,和发怒时带人来东乡侯府抄家的气势,借此为自己加油打气。 “赵启明,你可要挺住啊。” 第六百六十五章左贤王的末路 经过了这天晚上之后,解忧似乎也想通了,不再用她笨拙的身体去诱惑赵启明。只是从此以后她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都要抱着赵启明才肯睡觉,这让赵启明总是心猿意马,每天都要想着静安公主的音容笑貌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要失眠。 今天他又起晚了。醒来时解忧已经不再,想来应该是出去玩了。 昨天侯府有解忧的姐妹过来看望,钱管家自然是热情招待,解忧也拿出了女主人的姿态,带着自己的姐妹在侯府四处参观,然后还带着护卫去了太平寨,到了吃晚饭回来时,自然又是满载而归,带回来了很多太平寨的村民送的特产,还跟赵启明撒娇说太平寨的村民都是好人。 仿佛在解忧的眼里,这个世界上都是好人。 至于解忧今天又去哪里玩耍,又要认识哪里的好人,赵启明没兴趣知道。反正解忧出去的时候带着秦文,安全自然不成问题,他也答应了解忧外出走动的人身自由,所以不管解忧去哪玩他都是不干涉的。 想着这些,赵启明起床洗漱,准备吃早饭。 这时前院有人通报,说是李敢来了。他便穿上大氅,走出院子。 正想着李敢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结果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了羊叫声。这让赵启明想到了去年秋天时的场景,便赶紧加快脚步朝前院走去。果不其然,李敢是带着护卫,赶着羊群来的。 赵启明也没顾上理会李敢,走上前打量着这些等待接受的羊,确定都是很是精神,这才欣慰的朝李敢说道:“果然是匈奴人的羊,你能记得师兄的嗜好,也是有心了。” “秋季的羊要更肥美,带回来的路上瘦了些,不过也还是好羊。”穿着常服的李敢说着,见赵启明喜欢,他露出了笑容,档案也没朝赵启明行礼道:“见过师兄。” “这些都是前线的缴获吧?” “正是。” “如此说来,北军应该已经抵达长安了?” 李敢点头,然后道:“北军昨天夜里刚到,诸位将军都平安。今天早上我去领了缴获,今年的战利品没有去年多,但是师兄对匈奴人的牛羊情有独钟,便全都给师兄送来的。” “平安就好,不过这些缴获也不能说全给我。”赵启明打量着羊群,找到了最瘦的那只,然后大方的朝李敢说:“那头羊看起来瘦弱,其实全是浓缩的精华,富含蛋白质和膳食纤维,对身体大有好处,就给你补充营养了吧。”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李敢对赵启明的信任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听到赵启明说那是好羊就信以为真,马上行礼道:“师兄果然见多识广,受教了。” “客气。”赵启明让钱管家把羊都带走,然后朝李敢说:“午饭就在这吃了,厨房马上就做饭,吃你送来的羊,就当是你我兄弟,来庆贺前线的大胜。” “午饭就免了,还要去军中,请师兄见谅。”李敢抱歉行礼,然后说道:“今天过来,除了要给师兄送战利品,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师兄。” “好消息?”赵启明带着李敢来到了客厅:“是哪里的好消息?” 李敢刚坐下来就面带喜色的朝赵启明说:“是左贤王被抓住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忙道:“这可是大功,你知道被谁抓住的?” “是乌桓人。”李敢的心情很好的说:“师兄应该知道乌桓那边也有战事吧?” 赵启明点头。 他的确知道,在匈奴大军南下时,左贤王也组织残部加入了军臣单于的大军。只是左贤王的战场是在东北位置进攻乌桓,战场上的消息没办法很快传到后方,乌桓方面的战况他也就没办法及时了解。最后看到军报上有关乌桓方面的消息,是汉武帝同意了乌桓王的求援,派出公孙贺去往乌桓,组织各藩国和部落的联军,与匈奴进行作战。 “其实在北军追击军臣单于的时候,左将军在乌桓组建的各部联军也在和左贤王作战。”李敢解释道:“虽然没有骁骑将军的的指挥,但左将军足以掌控局面,等到骁骑将军在离候山下娶的大胜之后,左将军也等到了机会,开始和左贤王会战。” “我还真没收到这方面的消息。”赵启明忙问:“那结果是左贤王战败了?” “的确如此。”李敢有些喜形于色,看样子正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详细的过程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这次汉军没有给他逃往漠北的机会,乌桓人认出了左贤王,便将其在战场上抓获,然后交给了汉军,此刻汉军正带着左贤王,走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很快也会到达长安。” “抓到了就好。”赵启明笑看着李敢。其实河套之战以后,失去的领地的左贤王,就如同丧家之犬,抓不抓得到其实也无所谓。但左贤王伤了李广,在军中引起了公愤,在李敢看来更是必报的父仇,也怪不得他得知左贤王被抓如此面带喜色了:“算上左贤王,再加上你们北军抓到的谷蠡王,今年献俘的场面只怕比去年还要有声势。” “这是自然。”李敢笑着说:“献俘后天在长安举行,不知师兄是否能去?”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也好,去年献俘我没去,今年就不能再错过了。” 李敢点头。 说完这些,李敢没多久就离开东乡侯府,去霸上的军营了。 赵启明心情不错。除了左贤王被抓住,李敢可以手刃仇人让他为之高兴之外,那些缴获的牛羊也让他满意。正如他之前对静安公主所说的那样,在汉军对匈奴作战取得胜利之后,吃着缴获来的牛羊,便是留守在后方的他庆祝战争胜利的方式。 为了庆祝汉军凯旋,他决定今天要吃匈奴人的羊。 不过今天改用哪种吃法呢?赵启明觉得这是个问题。 做羊肉火锅自然最好,但平时吃惯了羊肉锅,总觉得应该换个花样。 正想着这些,细柳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然后直接跪在了他的脚下。 “这是怎么了?”赵启明莫名其妙。 “奴婢做错事了,请小侯爷责罚。” “你做错何事了。” “是战船。” “战船?”赵启明不解。 但很快他就想到什么,开始连滚带爬的朝自己的书房跑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罪魁祸首 书房里,赵启明看着战船模型,表情已经是痛不欲生。 这是少府老工匠的手艺。自从确定了战船的设计之后,静安公主就让少府给他制作了更好的模型,他也始终把这心爱之物放在书房里,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过去赏玩,将其视若珍宝。 可现在这船模已经不成样子。也不知道这战船经过了怎样的摧残,本应该牢固的桅杆已经这断了,桅杆上的船帆无力的垂着,连接着船帆的丝线也凌乱不堪的缠绕着。 赵启明心疼的不行,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刚做好饭菜,被不怀好意的恶人全部打翻在地,这简直就是惨案现场。看着心爱之物成了如此惨状,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便转过身来用发抖的手指着细柳问:“这是谁干的?” “是奴婢打扫时走神了。”细柳跪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赵启明:“奴婢自知闯祸,这就去祠堂跪着,还请小侯爷不要气坏了身体。” 说完这话,细柳就要起身去祠堂。 “跟谁学的跪祠堂,”赵启明把细柳给扯了过来:“把话说清楚再走。” 细柳被扯了起来,可怜的看着地面说:“的确是奴婢失手打翻的。” “不准跟我说谎。”赵启明尽量心平气和,对细柳说:“你做事认真,也知道书房中的这些摆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艘船模,平时打扫的时候都不敢碰,别说是失手打翻了。何况这桅杆都能断了,线也乱成这样,怎么可能是失手打翻所致?” 听到这话,细柳看了眼地上的战船,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失手打翻所致,所以表情变得犹豫。看样子是在考虑,要坚持现在的说法比较保险,还是重新找个其他的解释更为妥当。 看到细柳这副样子,赵启明就更加确惨案的制造者另有其人。再想起那天晚上细柳和解忧的狼狈为奸,他的心中心中便有了答案,所以立刻朝朝解忧问:“夫人今天没出去吧,她现在何处?” “不是侯夫人。”细柳慌了,使劲的摆手说:“是奴婢的错。” “我没说是夫人吧?”赵启明眯着眼睛:“你给我老实说,夫人现在何处。” 细柳意识到失言,不说话了。 “你再不说,我连夫人也罚。” “不要。”细柳唯恐赵启明要责罚解忧,所以赶紧解释道:“夫人刚来侯府,不知道这书房里的规矩,也不知道哪些东西是不能动了,还请小侯爷不要责罚夫人。” “我没说要责罚夫人,只要你告诉我夫人在哪。” 细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老实交代说:“夫人在花园里。” “跟我走。” “小侯爷不要责罚夫人。” 赵启明没说话,拿起战船的残肢,抓着细柳往花园去了。可是到花园的时候他没看到解忧,只有金牙和旺财在晒太阳,所以他放开了细柳,然后说:“夫人在哪,马上给我找出来。” 细柳缩着脖子,可怜的看着赵启明,然后伸出手朝天上指了指。 “夫人会飞?”赵启明莫名其妙。 结果抬头看去,发现旁边的柳树上有人,仔细看居然是解忧。 作为罪魁祸首的解忧正站在树上,偷看着赵启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她赶紧把头藏在了树干后面,不敢看赵启明,但还算厚道的朝赵启明说:“夫君不要责罚细柳,跟她没关系,妾身进书房的时候细柳不知道。” 看来解忧还不知道细柳帮她顶罪。如此说来,细柳应该也不是受了解忧强迫。 这让赵启明表情缓和了些,朝着树上问:“那我这战船,的确是你毁坏?” “是妾身。”细柳抱着树干,露出头来,看上去有点委屈,但此刻她居高临下,赵启明需要仰视,这委屈的效果也就差了些:“可妾身也不知道那是夫君心爱之物,以为只是书房里的摆件,觉得有趣就拿来玩,没想到就坏了。” “承认是你就好。”赵启明指着解忧说:“你下来,看今天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解忧使劲抱着树干,可怜的说:“夫君就饶过妾身吧,妾身以后绝对不玩夫君的战船,书房里的那些摆件妾身也绝对不碰,以后再也不去书房都是可以的。” “你先下来,我仰着头跟你说话,脖子酸。”赵启明意识到解忧在树上有些危险,所以表情缓和下来说:“既然是无心之过,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下来就行。” “可夫君说了要收拾妾身。”解忧道:“妾身觉得还是树上比较安全。” “你这是跟谁学的,犯了错往树上跑?”赵启明气坏了:“赶紧给我下来。” “妾身想等夫君消气再下去。” 赵启明脸都绿了。 可他刚想说狠话,厨房来人刚好过来,轻视午饭时要吃的羊肉该用哪种做法。 吃饭是正事。赵启明指了指解忧,让她等着,然后想了想朝解忧说:“既然大家都吃惯了羊肉锅和羊肉泡馍,这次就做烤肉吧,你让厨房把孜然拿出来用。” “孜然?”解忧忘了自己的水深火热,好奇的打听:“夫君,孜然是何物呀?” “跟你没关系。”赵启明看眼解忧,结果意外的想到了让解忧从树上下来的办法,所以他马上换了表情,不怀好意的朝细柳说到:“孜然就是春天种在太平寨的小茴香,前些日子已经晒干入库了,跟厨房说是西域的香料,他们就知道了,你这就去让厨房把羊肉切好,再把孜然和我烧烤架拿来。” “拿过来?”解忧有些不解:“拿到花园来?” “还不快去。” 细柳担心的看了眼解忧,又看了看树下的赵启明,直到他确定赵启明没有爬树的技能,不可能爬到树上去把解忧抓下来,所以解忧现在应该是安全。想到这里,她这才离开书房,朝着厨房跑去。 赵启明也不跟解忧说话了,就坐在亭子里等。 最后解忧觉得有些无聊,朝赵启明搭讪说:“天气可真好呢,夫君说是吧?” “别跟我废话。”赵启明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斜着眼睛看了眼树上:“你最好快点给我下来,不然的话等会可别怪我,现在是对你最后的警告,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听到这话,细柳居然有点不服气:“可夫君这么说,妾身就更不能下去了。” “那好。”赵启明点头,正好这个时候细柳拿着东西来花园了,他眯着眼睛朝树上的解忧说:“我就看你能坚持多久,有本事你就站在树上别下来。” 说完这话,他朝着细柳走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禁足 孜然的种子其实赵启明去年就得到了。不过当时是秋天不适合种植,所以才等到今年开春的时候才在太平寨试种。有农科院专家的悉心照料,孜然的长势良好,等到秋天收获之后经过简单处理,便成了可以用来调味的香料。 赵启明很喜欢用香料来处理肉食。东乡亭的酒馆就是学了他的香料处理方法,才有了颇具风味且远近闻名的猪头肉。至于说到烤羊肉,最合适的佐料莫过于孜然了。 细柳拿来了烧烤架和切好的羊肉,赵启明就站在柳树下,让细柳穿好羊肉,然后点燃了炭火。看到这里,解忧自以为看穿了赵启明的阴谋,花容失色的朝树下说:“夫君果然是兵发家,居然打算用火攻,拿浓烟来逼迫妾身下来。” “说的也是。”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朝细柳点头:“我们是正人君子,不能用这种恶毒的方法。既然夫人怕火攻,那我们就把烧烤架拿远点,让夫人在树上能更安心。” 说完这话,他就和细柳把野餐的营地转移到了水池旁。 解忧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赵启明的意图,不知道赵启明打算如何针对她,便伸长脖子张望,可是从她现在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楚,所以只能朝赵启明说道:“夫君你要做好吃的吗?” 赵启明没理会解忧,接过细柳穿好的羊肉,就开始烤了起来。 他的动作熟练,这得益于在基层工作时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此独特的手法,看的细柳很是羡慕,都忘记了侯夫人还在树上,竟然开始跟着赵启明学习。 可怜解忧伸长脖子,看到的只有赵启明和细柳在野炊,这让她很想参与,但是想到赵启明要收拾她,她也只能站在树上,百无聊赖的朝赵启明说:“其实只要夫君消气,保证不责罚妾身,妾身是可以下来的。” “我都说了,不会为难你。”赵启明头也不回的说:“你要是想通了就下来。” 解忧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摇着头说:“夫君还没消气,我等会再下去。” “随便你。”赵启明拿起烤肉,看着成色,然后朝细柳说:“撤去些炭火。” 细柳领命。 就这样,赵启明手里的羊肉很快就烤的冒油了。他重新观察成色,发现火候刚好,就从碗里抓了把孜然,洒在了烤肉上,然后拿给细柳说:“这就算烤好了,吃吧。” 细柳也是出了名的爱吃,看到好吃的神魂颠倒,都忘记了树上还挂着侯夫人,想都没想就直接结果烤肉吃起来。赵启明的手艺好,羊肉的火候刚好,再加上孜然独特的香味,让细柳的眼睛发亮,朝赵启明说:“真好吃。” “那是。”赵启明也拿起烤串吃着。烤羊肉的味道也就罢了,关键是孜然的香味,让他想起了以前在烧烤摊喝酒撸串的悠闲,这让他的动作豪迈了很多,手里的烤串很快就吃完了。 看到这里,伸长脖子的同时还使劲的用鼻子去闻,结果还真让他问道了烤肉和自然的混合起来的绝妙味道,这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便朝水池边的赵启明说:“夫君不能只顾着自己吃,妾身正在长身体,今天还没吃过午饭呢,也让妾身吃些吧。” 听到这话,细柳才想起侯夫人还在树上。 她赶紧拿着自己手里还没吃的烤串,打算过去给解忧吃。 “要吃的话夫人自会下来。”赵启明用眼神制止了细柳,然后继续烤肉,头也不回的说:“可惜切好的羊肉不多,今天恐怕没办法尽兴,这些烤肉很快就要吃完了。” “不能吃完,给妾身留点呀。”解忧哭着说。 可赵启明根本不为所动,细柳也不敢过去,只能站在地上朝赵启明求情。 解忧生性好动,即便喜欢爬树,但要让她长时间的站在树上,她也是没有耐心的。更何况赵启明烤肉的香味不断飘来,让解忧的肚子叫了起来,觉得自己正忍受着前所未有的饥饿,早已经是心神不宁,终于还是朝赵启明喊道:“妾身这就下来,夫君给妾身留着点肉。” 细柳发现解忧要下来,赶紧跑到了树下接应,防止解忧失手。但解忧的身手很好,很快就顺利的下来,然后就朝着赵启明跑去。直到她意识到赵启明可能要收拾她,才赶紧停下来,然后警惕的看着赵启明。让跟在后面的细柳撞在了她的身上。 “知道下来了?”赵启明看了眼解忧。 “恩。” “树上的空气好,怎么不在树上住下?” “妾身觉得还是地上的空气比较好。”解忧的头发有些乱,修正在旁边帮她整理,可她自己不怎么在意,有些狗急跳墙的的朝赵启明说:“夫君想怎么收拾妾身都可以,但妾身是要吃饭的,等吃完了再收拾。” “我都说了,不会为难你。”赵启明说着,把手上烤好的羊肉给了细柳:“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让你饿着。喜欢的话我让厨房再送点羊肉过来。” “多谢夫君。”细柳坐了下来,旁边的解忧还在帮她整理头发,她却已经吃的满脸是油,还大惊小怪的举着烤肉朝赵启明说:“真的很好吃呢,比夫君在甘泉宫做的叫花鸡还要美味。” “那当然。”赵启明说着,看了眼解忧:“嫁到了侯府肯定会让你吃不完的好东西,但犯了错也该有所惩戒,你说没错吧。” “没错。”解忧吃着烤肉说:“夫君尽管责罚,只要让妾身把烤肉吃完。” “那就罚你禁足,如何?” “禁足?” “年关前不准你再出去乱跑。” 听到这话,解忧停下了动作。他生性好动,不让她出去玩耍,就好像赵启明心爱的战船被破坏,仿佛晴天霹雳,不敢相信的惊呼:“那岂不是说,过几日汉军献俘,妾身也不能去看了?” “献俘?”赵启明若有所思:“这的确不能错过,应该去看。” “是呢。” “我去看你就行了。”赵启明微笑着朝解忧说:“至于你,就在家里呆着吧。” 晴天霹雳。 解忧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吃完了手里的羊肉串,然后哭着朝房间跑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卫青的时代 在公元前的西方罗马,在外出征的执政官得胜归来,通常都要举行凯旋仪式。军团的执政官和指挥官会在行走在城市中,接受全体市民的欢呼,便是此生最伟大的荣誉所在。 公元前的汉朝也有这样的仪式。 当得胜的将军归来,会在带着自己的部下和俘虏走,过长安城的主要街道,最后在国军面前交献出俘虏。这是为了让百姓知道国军的文治武功,以及军队的攻无不克,但是能亲手将虎符和战俘交给汉武帝,也是武将的最高追求。 河套之战以后,汉军在去年秋天就举行过献俘仪式,今年虽然没有夺回河套那么具有历史意义的功绩,但斩首数万也是大胜,理应让主帅和将士们接受百姓的称颂。 这天的长安城万人空巷。许多百姓走家门,聚集在汉军将要走过的街道上,翘首以盼汉军的到来。临街的商铺也不做生意了,提前准备好了酒水,等着汉军经过时,便要为将士们敬酒。 “你确定能在这里看到李敢他们?”赵启明穿着大氅,站在酒馆楼上的窗边。 在他身旁的灌英也穿着大氅,此时正和对面楼上的姑眉目传情,听到赵启明的话有些心不在焉:“这次献伏虽不是全体汉军都要来,但基本都是以关内侯收下的北军为主,李敢他们是北军的人,自然也是要从此处经过的。” 灌英的话音刚落,街道上传来了欢呼声。 赵启明探出身体张望,果然看到了骑着马的汉军。 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中,走在最前头的应该是灌夫。赵启明没办法看的清楚,但从体型上判断应该是没错,并且作为汉军出征的主帅,拿下首功的灌夫也理应走在最前面。 除此之外,在灌夫左右两边还有诸位将军。 这其中包括了周建德和程不识,当然也应该有利息和有关内侯卫青。可惜赵启明只见过程不识和周建德,剩下的将军中谁是卫青他无法无从得知。 跟随在诸位将军后面的,就是李敢和曹盛等人了。 要是换做平时,这些军中的少壮派,即将成为将军的少年郎,应该是最能吸引目光的。不过此刻百姓们所关注的不是他们,而是李敢等人的身后,也就是作为此次作战绝对主力北军的骑兵。 不过这些骑兵除了带着武器之外,手里手中都拿着绳子。这每根绳子上,都拴着很多的俘虏。这些俘虏被五花大绑,长途跋涉让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仍然能看出他们衣服的面料都是中原所出产的绫罗绸缎,想来都是些有身份的匈奴规矩。至于是他们身上的衣服是通过商人买来的,还是从边境地区劫掠所得,那就不得而知了。 长安城的百姓已经见识过了匈奴人在长安城游街的场景。去年秋天献俘的时候,有很多阵亡将士的家眷情绪激动,冲进献伏的队伍中殴打匈奴俘虏,但今年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最多也只是有人朝着匈奴的俘虏咒骂着扔东西。而这些匈奴人也已经麻木,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乱叫,只是沉默着往前走去。 “那应该就是左贤王吧?”灌英没有再理会对面的姑娘,这时指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匈奴人,嘲讽的说:“身边居然还有如此多的女眷,看来被抓的除了左贤王之外,还有其家眷妻女。” 赵启明还真没注意,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匈奴人身材魁梧,身边的女眷也都穿着体面,体型富态,这让他不禁感叹:“别的人也就算了,这左贤王身上穿的,肯定是从劫掠我汉民所得,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李敢应该当场将其击杀。”灌英说到这里,也收起了懒散的样子,颇有些感慨的说:“忠勇侯受伤,缺席了此次作战,更不在将军之列。有传闻说忠勇侯受伤很重,即便伤势痊愈之后,只怕也将卸甲,以后无法领军作战了。” “有这种事?”赵启明大惊失色。 “忠勇侯已经年老。”灌英也有些遗憾:“再加上身上的伤病,只怕有心迎战匈奴,也只能是有心无力,好在李敢身居军中要职,往后前途无量,有这样的子孙,忠勇侯应该也无憾了。” 听到这里,赵启明也有些感慨。毕竟李敢是当世之名将,在汉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是如同军神般的存在,甚至在匈奴人中也光有威名,甚至还有了“飞将军”的称号。李敢要是因为年老或是伤病隐退,所谓壮士暮年,的确是让人痛心扼腕。 但很快赵启明就想起,历史上的李广结局并不好,似乎是因为触犯军法,以至于晚节不保。要是这次受伤隐退,前有河套之战的大胜,现在又守城有功,再加上飞将军在匈奴人中的威名至今不减当年,这时候解甲归田,也是不错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朝灌英问:“既然如此,那忠勇侯现在可到了长安了?” “现在还没听说,不过应该也快了。”说到这里,灌英语气再次变得轻佻,饱含深意的朝赵启明说:“等忠勇侯退下来,也给关内侯腾出了位置,等明年再出征的时候,关内侯就可保住将军之位。” “你的意思是说,今年的作战,关内侯是顶了忠勇侯的位置?” “军中也要论资排辈,关内侯即便是外戚,但是年纪毕竟太轻,为了避免军中不服,今年出征他本不应该在将军之列。”说到这里,灌英饶有兴趣的看着献伏的队伍:“忠勇侯受伤给了关内侯机会,让关内侯提前以将军的身份胡正,等以后再有战事,自然还会是将军。”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感慨。 灌英其实还是看轻了卫青。历史上的关内侯其实当上了将军不久,很快就成为汉军的主帅,以至于最后还被拜为大将军,甚至是太尉,为汉武帝掌管天下兵马。所以如果李广的隐退给卫青让出了位置,那么卫青必将比历史上更快的功成名就。 赵启明可以肯定,汉军对匈奴的全面战争,接下来将会是卫青的时代。 尤其是随着李广的隐退,匈奴的战场也将成为卫青的舞台。 作为历史的亲历者,赵启明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见过卫青,恐怕到老了的时候没办法跟子孙吹牛逼,所以他赶紧朝灌英道:“你应该认识卫青吧,快指给我看,哪个是关内侯,也好让我知道名将的风采。” “已经走过去了。” “过去了?”赵启明有点失望:“真是可惜,看来这次又错过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参军的想法 “夫君要是想认识关内侯,妾身可以帮忙引荐。”静安公主站在花园里,听完了赵启明关于今天献俘的感慨,感兴趣的说道:“关内侯其实也对夫君慕名已久,听说出征时总把《行军总纲》带在身边,对夫君的才学评价颇高,想来应该也有结交夫君的想法,只是考虑到魏其候,才没有贸然去拜访。” 献俘的仪式其实主要是在未央宫举行的,赵启明只能看到汉军诸位将军,和那些匈奴俘虏游街的场景。再次和卫青失之交臂,他也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所以很快就离开了长安,然后回家之前,顺便来了趟静安公主的外宅。 此时他也站在鱼池边,观察着池水中的鱼儿:“别人不知道你可最清楚,那《行军总纲》是出自李敢之手,关内侯要是有行军的问题,直接让李敢去参谋就是了,这跟我可没关系。至于说结交关内侯,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也只是有些好奇,想看关内侯什么样子罢了,没想过跟他称兄道弟。” 赵启明的确没有结交卫青的意思,准确来说他是不想结交任何身居高位之人,哪怕卫青注定功成名就,他也不想认识卫青,让东乡侯府卷入朝堂的争斗之中。魏其候和灌夫这些老将是东乡侯府的长辈,他和这些长辈的关系无法回避,至于除此之外的其他重臣,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看来夫君还是以前的想法。”静安公主说完,把手里的鱼食投入水中,稍微沉吟了片刻,然后道:“不过妾身也支持夫君远离朝堂,这长安城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和夫君想要结交关内侯,也不应该主动去接触,不然的话东乡侯府也便再无眼下的平静生活了。” “还是你最理解我。”寒冬时节,水里的鱼基本都已经开始东面,但竟然公主扔到水里的鱼食,仍然也迎来几尾鱼儿无精打采的抢食,这在赵启明看来很是有趣:“我现在不属于任何阵营,但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是魏其候的女婿,这魏其候是外戚,关内侯也是外戚,要是情况有变,魏其候和关内侯发生冲突,到时候我的立场就复杂了。” “夫君虽然是魏其候府的女婿,但远离朝堂人所共知,即便认识了关内侯,那也是君子之交,谈不上立场。”静安公主投完了鱼食,把手放进了斗篷里:“妾身担心的是夫君要是接触了卫青,便是有了参与军政事务的先例,夫君没办法继续隐居在长安城外,那些达官显贵也以为夫君有参与军政事务的想法,那到时候即便有魏其候拦着,那些老将也要让夫君去前线领兵,所以夫君不去结识卫青,也是有先见之明。” “你能明白就好。”赵启明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说:“虽然有点可惜,但没见到就算了,当世名将我也见过不少,大概也就是那样子,还是不说这些了。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我们也别在这站着,去院子里晒太阳如何?” 静安公主点头。 去往院子的路上,静安公主朝赵启明说:“奴儿今天应该也去看献俘了,这孩子今早从马场出来,先来这外宅来拜见我,说是有参军的想法,不知夫君怎么看?” 赵启明并不意外,眯着眼睛打量着院子里没有了叶子的枯树:“奴儿也跟我说过,但是被我给压了下去,他知道你跟我关系比较亲近,这是想让你来说服我了。” “奴儿虽是我公主府的人,但夫君既是老师,参军的事情自然也需要夫君首肯。”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要是妾身同意奴儿明年参军,不知夫君当如何想?” “你同意?”赵启明有点意外:“难道不知道他还没成年?” “夫君也是年少成名,既是动长安的诗人,也是青史留名的兵发家,奴儿又为何不能?”静安公主道:“奴儿的能力,夫君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有很多老将相中了奴儿,除了夫君的威名和东乡侯府的招牌,想来也是觉得奴儿的确是块好料子,应当早些去培养、历练。” 赵启明还真不能否认,奴儿的确有成为名将的能力。 至少马车中训练出来的那些匈奴人,的确有军纪严明,没准还真能成为虎狼之师。但是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战场,更何况是还没成年的奴儿。在他看来,战场是凶险万分的地方,即便奴儿有在军中建功立业的想法,也应该多等几年。他无法将奴儿教导成为长胜将军,让奴儿永远都不会有兵败战死的危险,但至少也应该等到奴儿成年,心智健全的时候再去战场,也能让人放心些。 所以他朝静安公主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也不管是答应奴儿了没有,反正我的意思很明确,奴儿学无所成,现在还没到施以拳脚的时候,为了不让她有辱师门,我是不会让他去战场的。”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道:“妾身当年亲手把奴儿交给了夫君,御史大夫韩安国和大农令桑弘羊也是奴儿拜师时的见证,牵扯到奴儿的事情,没有夫君这个当老师的同意,妾身这个妇道人家,也不能随便就把人带走,所以奴儿明年参军的事情,决定权在夫君手上。” “你这么想就对了。”赵启明有点生气静安公主的轻率。 “既然夫君心意已决,妾身也不好勉强。”静安公主不在意赵启明的态度,此时叹息着说道:“妾身不能说服夫君,那就奴儿自己来说吧。” “就该让他自己来说。”赵启明脸色难看的说:“明天我就去马场,要是他敢当着我的面说要参军,看我不把他的鼻涕打出来。真以为长高了就能为所欲为不成?” 静安公主没说话,看了眼远处的侍女,那侍女便下去了。 赵启明没发现静安公主的额小动作,也不愿意等着她,便继续往前走去。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他就看到静安公主的侍女带着奴儿来了。 此时的奴儿穿着铠甲,很像当年经历了河套之战的李敢。但奴儿显然没想到赵启明在这里,在他跟着侍女走进园子,看到了赵启明之后,居然有些慌乱的想要掉头就走。 “给我站在那。”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明白这婆娘这是在逼宫,但是能当着面让奴儿放弃明年参军的念头,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朝奴儿道:“你过来。” 奴儿有点为难,朝赵启明请示道:“那学生到底是站在这,还是去老师那。” “油腔滑调。”赵启明表情难看:“既然有话要说,就过来当着我的面说。” 奴儿看了眼静安公主。可静安公主把手放在斗篷里,站在远处没有过来帮忙说话的意思,这让奴儿意识到只能自己面对赵启明了,所以朝身边的侍女行了个礼,然后就硬着头皮走到了赵启明的跟前。 “老师。”奴儿跪了下来,朝赵启明行跪拜大礼:“还请老师准学生从军。” 第六百七十章去病 书房外的院子里,赵启明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跪着的奴儿。 至于作为主人家的静安公主,此时正站在门廊下,看着师徒二人。 即便奴儿是公主府的人,以赵启明那个时代的说法,这叫做“监护权”,奴儿的人生大事自然也应该由静安公主说了算。但静安公主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也知道师徒之间的感情,所以奴儿参军的事情,她的意见已经无足轻重。在她看来,这件事该交由师徒之间自己去解决,所以当她看到有侍女打算去上茶的时候,还出声阻止道:“放在书房中便是,现在没人有心品茶,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那侍女告退了。 静安公主重新转过头,站在远处看着师徒两人。和奴儿一样,她也在等着赵启明表态。 “长本事了是吧?”赵启明看着奴儿,打量了这个身体强壮,已经不能再用熊孩子来形容的熊孩子,嘲讽的语气说道:“居然还学会了对你老是用计谋。为了让我答应你参军,居然把长公主搬出来给你当说客。你这曲线救国的方法是从哪学来的?” 奴儿抬起头来,老实的答道:“学生记得老师说过,毛主席所指挥的游击战中,讲究的是迂回包抄,避开敌军的大部队,以有限的力量进攻敌军的薄弱环节,这是游击战的核心思想。” “你以为搬出毛主席就能吓唬我?”赵启明激动的直拍桌子:“我才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你是生长在公主府的帝国主义爪牙,没资格跟我谈毛主席。” “但这的确是老师的教导。” “那你意思是跟我学的,然后拿我的学问对付我?”赵启明瞪着眼睛:“怎么着,你这是师夷之技以制夷?” 赵启明的话音刚落,门廊下传来了静安公主的轻笑声,这让本来就有点生气的赵启明立即转过头怒目而视,结果静安公主自然收敛笑意,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看着院子里的师徒两人。 “学生并无他意,只是有心报国。”说到这里,奴儿的表情恳切:“若是得不到老师的准许,学生贸然参军,便是有违孝道,学生不愿背负骂名,更不想让老师生气,便只能出此下策,还望老师准许。”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反对你上战场,但你年纪还小,等成年之后再去也不迟。”赵启明换了语气,尽量心平气和,却又苦口婆心的说:“你明年也才十五,如此年纪却要去战场上冲锋陷阵,这让我怎么能放心?” “老师也是年少成名。”奴儿看了眼静安公主,仿佛得到了鼓励:“年龄没有妨碍老师成为名动长安的诗人和兵发家,学生不敢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也绝对不会有辱师门。” 刚才静安公主也说过这样的话。赵启明不用猜也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是静安公主和奴儿肯定是商议过后,才来找他说的。他已经懒得用眼神谴责静安公主,为了让奴儿打消念头,他想了想,然后釜底抽薪的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去了战场该如何明哲保身,让我相信你能活着回来?” “学生不敢保证,但老师说过,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奴儿认真的说道:“学生负责红甲队的训练,比赛时的战法都是学生制定,对手中不乏当世名将亲手训练的球队,但学生依然能力压群雄,拿下去年的冠军赛,今年有诸侯球队的加入,但学生同样志在必得。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是学生的基本策略,这样的战法到了战场同样有效。” “纸上谈兵。”赵启明毫不客气的驳斥道:“球赛怎么可以和战场上的厮杀相提并论,你带领红甲队拿到冠军赛是一回事,跟随军队迎战匈奴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拿红甲队的成绩来证明你在军事上的能力,这简直就是儿戏。” “但老师也说过,球场如战场,根据比赛时的形势,灵活制定战术,战场上也是同样的道理。”奴儿见赵启明不为所动,换了个角度说道:“老师若觉得学生训练球队的成绩不足以自夸,那老师总见过学生在马场训练出的匈奴骑兵。学生谨遵使命,没有那些匈奴人持有武器,但只要上了战场,学生敢肯定,这些匈奴骑兵必成虎狼之势。” 听到这里,赵启明已经看出来了,奴儿突然间变得如此能说会道,绝对是受了静安公主的指点。虽然静安公主有长公主的身份,行事作风也雷厉风行,但有时候的确是牙尖嘴利,每次跟静安公主争口舌之辩他都要落于下风,奴儿受了静安公主的指点,他还真有点说不过这熊孩子了。 奴儿也的确是学过兵法的,见赵启明不说话了,便乘胜追击的接着说道:“到了战场上,学生当用老师之战法,效仿关内侯孤军深入,保持部队的机动性,寻找敌军大部队,伺机而动。” “孤军深入,你说的简单。”赵启明质问道:“关内侯那是当世名将,你如何能有这般运筹帷幄?要是孤军深入,在击溃敌军的大部队之前,你自己的粮草和后勤线出了问题,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奴儿沉默下来,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但很快他就说道:“学生当取食于敌,在敌军境内掠夺。” “取食于敌?”赵启明看着奴儿:“那要是敌军看穿了你的意图,故意给你所掠夺的物资中下毒,你岂不是要让全军将士死于非命?” “军中自有能识毒之人。”奴儿这次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答道:“学生也跟老师学过生物学,知道传染病和细菌的存在,取食时自然万分小心,也会预防全军染上瘟疫,甚至当真染上瘟疫,学生也能用老师教过的方法隔离和消毒,到时候学生自会用词方法应对。” “又是我的方法。”赵启明盯着奴儿:“是不是今天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要拿出我跟你说过的话来反驳我?” 奴儿看着查启明:“学生跟随老师求学多年,不敢说学有所成,但老师的教导学生都记在心里。参军的想法在学生心中已经酝酿许久,学生也做好的上前线的准备。‘不把没把握的仗’,这同样也是老师的教导。” 听到这话,赵启明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果然还是又饶了回来。 奴儿今天的策略很明确,就是要用“老师说过”,“老师也是这样”,“老师的方法”的话,来证明自己有充足的准备。赵启明现在哪里是在跟奴儿争辩,分明是自己跟自己打擂台。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说服奴儿,自己先精神分裂了。 “还请老师准许。”奴儿再次跪拜,恳切的说道:“学生想建功立业,更想施展所学,让天下人知道,学生对得起老师的教导,即便马革裹尸学生也在所不惜,还请老师给学生这个机会。” 听到这话,赵启明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奴儿,奴儿也已经有了无论如何也要参军的决心。这种情况下自然多说无益,所以他摆手说:“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你走吧。” “老师!”奴儿抬起头来,表情复杂的看着赵启明,他没觉得高兴,反而心中难受。他的确想希望赵启明放他离开,但他也想得到赵启明的支持。这样的话当他在前线作战,知道后方有自己的老师是支持他的。他不希望赵启明是迫于无奈才答应放他离开,那不是他想要的,但这样的感情他表达不出来,只能恳切的看着赵启明。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赵启明不想看奴儿:“走吧。” 奴儿捏紧拳头,但最终拜别了赵启明,转身离开。 将要走出院子的时候,他转过身来,脸上满是黯然和失落,然后低着头离去。 这个时候,静安公主走了过来,看着离开的奴儿,朝赵启明说:“夫君不理解,奴儿为何不能等到成年,其实也这怪妾身,当时没有告诉夫君有关于奴儿的身世。” 听到这话,心里不好受的赵启明睁开眼睛,沉默的看着静安公主。 “奴儿其实是平阳公主府中的女婿卫氏,和平阳县小吏私通所生。”静安公主转过身来,看着赵启明,然后叹息道:“其父担心平阳公主降罪,不承认和卫氏的关系,奴儿至今不能冠以父姓,幼年时所受的白眼,也就可想而知了。” “还有这种事?” 静安公主点头。 赵启明先是觉得吃惊,但他本来就心中烦躁,听到这样的事情很快就怒从心起,以至于拍案而起:“那平阳县小吏太不是东西,自己的孩子不敢认,简直禽兽不如,这样的生父不要也罢!” “妾身也是担心去了马场,那里的人会议论奴儿,所以没有声张他的身世。”说到这里,静安公主有些歉意:“即使夫君不会在意,但是人言可畏,奴儿在平阳侯府可怜,别说是姓氏了,连名字都没有,‘奴儿’,‘奴儿’的叫了这么多年,妾身不想奴儿去了马场也受人白眼。” 听到这话,赵启明深吸了口气,然后重新坐下:“马场里的只知道奴儿是公主府的人,平时都以‘小公子’称呼他。但是你即便告诉我了,我也会帮他保密,不会让别人知道。”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欣慰的说:“好在奴儿纯良,没有怪过自己的父亲,希望能在成年之前冠以父姓,有自己的名字,为此他便有了建功立业的想法,希望以后封侯拜相之日能父子相认,妾身也是感念其赤城,才答应了他参军的想法,还请夫君莫怪。” 赵启明理解的点头:“我不知道奴儿有这样的想法,刚才他要是跟我说了,我也会理解他的做法,可惜这孩子不善言辞,有话不肯说出来。” “夫君能理解最好。” “不过他那个父亲都不敢承认他的身份,自然也就没资格给他名字。”赵启明朝静安公主说:“奴儿现在是公主府的人,我也是他行过跪拜之礼的老师,我们给他起名字没人觉得不妥,既然明年就要去军中了,也该有个自己的名号,不能让人‘奴儿’‘奴儿’的叫着。” “夫君说的是,妾身也正有此意。”静安公主笑着坐了下来,然后若有所思道:“奴儿幼年时身体不好,最近虽然结实了很多,但还是时常染病。夫君觉得叫‘去病’如何?” “去病。”赵启明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很是不错。女子孩子取名字要有美感,男孩子要有气势,但不管男孩女孩,取名时也都要有长辈的关怀和祝愿,他和静安公主虽然不是奴儿的父母,但也希望通过名字寄托对奴儿的感情:“是个好名字,喊出来也威风,就这个名字了。” “那就当时夫君和妾身所取,以后奴儿就叫去病了。”静安公主心情很好,看得出来他和奴儿也有感情:“既然夫君已经同意奴儿参军,过些日子奴儿就该去军中报道了,有了妾身和夫君所取的名,再冠以其生父的姓氏,以后便有了自己的名号。” “他生父不是东西,父姓不要也罢。”赵启明建议道:“你刚说他母亲姓卫,那以后就叫姓卫名去病。‘卫去病’,你觉得如何?” “没有冠母姓的道理。”静安公主有些叹息道:“尽管奴儿的生父有错,但伦理纲常不可弃之不管,夫君也不想让奴儿受千夫所指,说他罔顾孝悌吧?何况奴儿自己也想冠父姓,这是他的心愿。” “他生父自己不负责任,怎么不想着伦理纲常?”赵启明有些无法认同这个年代的封建教条,但既然这是是奴儿的心愿,他也不能反对,所以不耐烦的说:“那就用父姓吧,那个禽兽父亲姓什么?” “姓‘霍’。”静安公主点头,然后念着奴儿的名字说:“‘霍去病’,是个好名字。” 赵启明正接过侍女送过来的茶,听到静安公主的话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霍去病?”他看着静安公主:“奴儿叫霍去病?” 第六百七十一章英年早逝 霍去病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军事家,汉武帝亲自赐封的骠骑将军。 史书上的霍去病年少成名,初战便以骠骑校尉的身份取得大胜,从此之后东征西讨,再也没有过败绩,以致其军功卓然,官居大司马之要职,留下了“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豪言壮语,既激励了同时代的热血男儿,也让后世的很多军中将将领为之敬佩。史官“司马迁”在评价霍去病时,称其“直曲塞,广河南,破祁连,通西国,靡北胡”,直言其功绩甚至超过了卫青。 赵启明没想到,初见时流着鼻涕玩泥巴的奴儿,居然就是历史上的骠骑将军的霍去病。前者是他没事就踢来踢去的童工,后者是名留青史的大将军,这两者之间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交集才对,可是这截然不同的身份居然重合了。 他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心虚的看着静安公主:“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奴儿当真就是霍去病?” “有何不妥?”静安公主见赵启明还拿着茶杯,担心他烫伤了手,便把结果热茶放在桌上,然后疑惑的说道:“夫君刚才还说‘去病’这名字不错,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紧张起来?” “我是觉得去病这个名字不错,但我不知道他生父姓霍。”赵启明还是无法接受奴儿就是霍去病这个事实,他想要证实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始料未及的消息,所以紧接着朝静安公主问问:“你刚说他母亲是卫氏,那卫氏可是卫青的亲戚?” “看来夫君是猜到了。”静安公主笑着说:“关内侯便是去病的娘舅,奴儿参军也将在关内侯麾下。” 听到这话,赵启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见鬼似得看着静安公主。 虽然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但历史上的霍去病的确就是卫青的亲外甥,静安公主告诉他奴儿和卫青的关系,就完全可以证实奴儿的身份,的确就是历史上的霍去病。 这让赵启明的脑子有些乱,所以呲牙咧嘴的揉着太阳穴说:“奴儿的确时常提起他在北军有个娘舅,但他没想过他说的那个娘舅就是关内侯,看来他也是有心不让我知道。” “这是妾身的交代。”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的情绪有些激动,便拉着他坐下,然后解释道:“知道奴儿身份的人不多,不提起关内侯也是形势所迫,陛下宠幸卫皇后时,关内侯尚且不能自保,自然也不能声张奴儿和卫氏的关系。” 这件事赵启明听说过,好像是当时的陈皇后嫉妒卫子夫受宠,就让管陶公主派人绑架了卫青,虽然救兵及时赶到,最后卫青安然无恙,但卫氏肯定吸取了教训,为了保护好家族内的年轻子弟,就隐瞒了奴儿的真实身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你跟我说过,奴儿是从管陶公主家出来的,后来才到你的身边。”赵启明紧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夫君难道想不明白?”静安公主有所顾虑,笑看着赵启明,没有直接回答。 赵启明也的确很快就想明白了。 想来应该是卫子夫得宠,馆陶公主包藏祸心,所以就把奴儿带到自己府中作为人质,为的是要挟卫氏。可是没想到陈皇后很快失势,伴随着静安公主的强势崛起,奴儿便被解救了出来。联系起静安公主让奴儿拜师,赵启明已经能够猜到,静安公主应该是受到了卫氏之托。 “卫皇后看上了夫君的才学,便请求妾身出面,让奴儿拜夫君为师。”果不其然,静安公主紧接着说道:“好在卫皇后的确是很有眼光,关内侯经常检查去病的功课,觉得夫君把去病教导的很好,所以当去病想要参军时,关内侯和卫皇后都很支持,只是考虑到孝道,去病参军还需得到夫君的首肯,这也是关内侯和卫皇后对夫君的敬意。” 听到这里,赵启明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奴儿除了身世比较可怜之外,还被牵连到了后宫外戚的争斗之中。 卫子夫刚被汉武帝看上的时候,没有马上就在后宫中拥有地位,当时就连卫青也还是养马的,自然无力保护自己的外甥,所以奴儿就流落到了管陶公主的手中。好在卫皇后很快得宠,卫青也有了军职,加上静安公主的取代了管陶公主,所以卫皇后就将奴儿托付给了静安公主。到这个时候,卫氏应该已经有了长远的打算,想要培养家族内的后辈,尽管奴儿不姓卫,但是卫青对这个外甥显然很看好,所以才有了赵启明这个老师。 站在奴儿的立场,他肯定也是愿意帮助娘舅的,但奴儿很在意自己的身世,所以还没成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建功立业,然后和生父相认。卫青当然也支持自己的外甥,不过更重要的是卫青对霍去病寄予厚望,如果霍去病也能在军中担任要职,卫氏的力量就能得到增强。 不得不说,卫青还是看轻了自己的外甥。历史上的霍去病最后官居大司马,和卫青的在朝中的位置不相上下,这肯定也是后来的卫青所没想到的。 但是赵启明总是有种感觉,在围绕着奴儿的这所有事件当中,总有个身在暗中的人物,那就是卫皇后。 看得出来,卫子夫和静安公主关系不错,能把奴儿托付给静安公主也能看得出来卫子夫对静安公主的信任。赵启明没见过卫子夫,甚至连卫青都没见过,但他就是有种感觉,这个卫子夫可能不简单。 “夫君这是怎么了?”静安公主有些奇怪:“奴儿的身份虽然没有告诉夫君,但也只是和关内侯有亲戚关系罢了,夫君连关内侯也不想结交,为何听到奴儿的身份,会是这样的反应?” 赵启明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后宫的争斗他根本管不了,那卫子夫再如何不简单也和他没关系。所以他接受了奴儿就是霍去病这个事实,开始思考眼前的事情。 奴儿想要从军,他本来还有些顾虑。现在证实奴儿的身份历史上的骠骑将军霍去病,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毕竟历史上的霍去病能征善战,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无需担心他兵败战死。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想起是历史上的霍去病虽然年少成名,却也英年早逝。 霍去病具体是多少岁去世的,赵启明不知都,但他音乐记得,霍去病去世的时候应该和现在的他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尽管古代的人均寿命很低,但是二十多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历史上的霍去病在这这个时候去世,这的确让人觉得心痛。 以前看到关于霍去病的影视作品和书籍时,赵启明和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都觉得霍去病英年早逝太过可惜,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奴儿就是霍去病,霍去病就是奴儿,师徒间的感情让赵启明没办法接受奴儿活不过几年就要去世的事实,他急切的想知道奴儿的死因,然后力所能及的防范于未然,所以他赶紧朝静安公主问道:“既然奴儿是你公主府的人,你应该知道他身体状况如何吧?” 历史上的霍去病是突然死亡,并且死因成谜,后世猜测其很有可能是病故。考虑到古代的医疗水平,赵启明首先要确定是不是有遗传病。 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紧张起来,有些奇怪,但也如实告知:“刚才也说了,去病身体并不好,所以妾身要要取‘去病’这个名字,但要说染病,也多是伤寒,年幼时尚能挺得过来,现在身体强壮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你确定只是伤寒,没有其他的毛病?” “妾身又不是神医,哪里能看得出来。”静安公主解释道:“只是公主府的医生替他治过伤寒,若是还染上了其他的病,自然是会告知妾身。” “既然不是遗传病,难道是瘟疫?”赵启明再次站了起来,然后若有所思的走动着。 他想起历史上的记载,霍去病是在草原作战以后,回到长安不久便突然去世。 联系起静安公主所说,奴儿的身体不怎么好,那么最有可能是从小就有免疫力不足的问题,加上常年征战所导致的过度疲劳,染上瘟疫就更可能暴毙。 暴毙。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赵启明只觉得揪心。他无法接受奴儿是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这让他不安的走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防范,才能改变历史,让奴儿不至于暴毙。 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奴儿去战场。只要奴儿不去战场,就算身体有免疫力不足的问题,也不会风吹日晒,导致身体更加虚弱,最后染病而死。但如果不让奴儿去战场,别说是卫青不能同意,恐怕就连静安公主也不会支持他。 这样想着,赵启明犹豫起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尽人事,听天命 生活在公元前的经历,让赵启明自认为可以改变历史。 为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让唐宋时期才开始出现的瓷器在公元前的汉朝发展繁荣,明朝才出现的火器也是因为他成为汉军的装备,甚至连航海时代也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有了南洋这样的目的地。 每当静安公主疑惑他的这些知识从何处学来,他总要用古书上看来敷衍过去。尽管静安公主并不相信,但他的确成功的改变了历史进程,为公元前的社会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关于霍去病的英年早逝,史书上的记载语焉不详,赵启明也就没办法对症下药。让奴儿放弃参军的想法,或许可以达到目的,改变霍去病英年早逝的历史,但赵启明不知道怎么跟静安公主解释。 他不能再用古书上有过记载去敷衍了事,他也没有权利说服卫氏,让关内侯放弃对奴儿的培养。所以让奴儿放弃参军的想法,他也只是在心中酝酿,并没有对静安公主说起。 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侯,赵启明心事重重回到了家中。 他想着怎么说服奴儿放弃参军的想法,走过庭院的时候,解忧忽然出来了。准确的的说解忧手持羊肉串的跑了过来,还朝赵启明兴高采烈喊道:“夫君,给你吃烤肉。” 看到如此景象,赵启明有些感慨。 这解忧哪里是侯夫人,分明就是热情推销的新疆小贩。 好在解忧没有高喊“新疆羊肉串,不好吃不要钱”,只是停在赵启明的面前,把手里的羊肉串递了过来,然后充满期待的说道:“这是妾身烤的,夫君快吃,看味道如此。” 这个时候细柳和厨房的人也追了出来,显然是担心解忧跑得太快容易摔着,见到赵启明来了他们也放了心,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赵启明打量着手里的烤肉,然后说:“有点样子,应该不会难吃。” 说完这话,他就品尝起来。 解忧期待的看着他,像是忽然想起羊肉串全给了赵启明,自己就没有了,所以她又重新拿回来了几串,等赵启明吃了起来,就迫不及待的问:“好不好吃,夫君觉得味道如何?” “不错。”赵启明真觉得不错。其实烤肉这种东西只要不烤糊了,再有孜然来调味,吃起来都是不差的。不知为何,吃烤肉的时赵启明总能心情舒畅,忘记了奴儿的事情,便转过身坐在了门廊上,享受着解忧的烤肉:“火候刚好,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都能跟我切磋了。” “是厨房的张婶教的。”解忧没想到赵启明居然直接坐在门槛上,她东张西望发现没人,觉得很是有趣,所以也坐了下来,还有意挪动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紧贴着赵启明,然后很自豪的说:“都说君子远庖厨,前些天吃烤肉都是夫君亲自动手,虽然那是最好吃的烤肉,但妾身恐有失德之嫌,所以就决定自己动手去学,以后亲自给夫君烤肉,张婶也是很好的人,教妾身的时候很用心呢。” “你是不能出去,在家觉得无聊,所以才想找点事吧?” 解忧张着嘴正要享用自己手里的吃烤肉,听到这话马上又把最噘起来,抱着赵启明的手臂,撒娇着说:“夫君就收回成命吧,妾身最近不能外出,实在无聊的厉害。” “谁让你打坏我的战船。”赵启明看了眼解忧:“犯了错还往树上跑,成何体统。” “妾身是怕夫君责罚。”解忧丧气道:“可是最后夫君还是责罚妾身了。” “知道躲在树上没用,以后就来这套。” “可是妾身喜欢爬树。”解忧怕赵启明以后不让她爬树了,赶紧说道:“老神仙也喜欢站在房顶上,也没见夫君说过老神仙,昨天妾身还在树上跟老神仙打招呼呢,可惜老神仙有点奇怪,没有理会妾身,还朝着南方跪下磕头。”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没忍住笑场。 想来应该是老神仙没想到在屋顶上会有人跟他打招呼,以为听到仙人显灵,肯定当时就受到了惊吓,不赶紧跪下磕头才奇怪呢。 “老神仙有神通,又怎能是你这可比的?”赵启明吃着烤肉,朝解忧说:“没有神功护体,你在树上就不安全,要是不慎失足,从树上掉了下来,到时候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妾身不会掉下去的。”解忧认真的保证道:“肯定不会掉下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么高的地方要是真的不慎失足,结果肯定是重伤。”赵启明吃完了手里的烤串,把竹签仍在了地上,然后朝解忧说:“以后就别爬了吧。” “夫君这是因噎废食。”解忧有些着急:“就算有可能不慎失足,但是妾身也不能放弃爬树,爬树是妾身最喜欢的事情,比羊肉串还喜欢,夫君都已经让妾身禁足了,不能再不许妾身爬树。”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吃惊的看着解忧,然后若有所思起来。 通过解忧的话,他想起了奴儿。 就像解忧很喜欢爬树,奴儿对驰骋在战场的军旅生活,也早就充满了期待。 关于霍去病英年早逝,赵启明想要改变历史,打算让奴儿放弃参军的想法,这就像禁止解忧爬树。解忧喜欢爬树,也很享受爬树的过程,让她从今以后不准爬树,会让她失去乐趣,奴儿有志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让他不许参军便是让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希望。 赵启明不能说服静安公主,也不能说服卫氏,是因为他没有可以解释的正当理由。可是现在看来,就算静安公主和卫青接受了他的理由,奴儿也不会放弃参军的想法。甚至就算奴儿知道会死于军中,也会义无反顾。 解忧有句话说的很对,“因噎废食”不可取。 赵启明不能因为历史上的霍去病英年早逝,就让奴儿放弃参军的想法,那除了是因噎废食,还有妇人之仁的嫌疑。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办法证明,历史上的霍去病参军,和最后病故之间存在必然联系。他也没办法保证奴儿不参军,就可以安享晚年。 奴儿有自己的梦想和希望,让他放弃参军是残忍的,更何况历史上的霍去病已经是抗击北方游牧民族的象征,这可能就是奴儿此生的价值所在。 如果因为自己的“因噎废食”,让霍去病无法驱除鞑虏,那历史上岂不是要少了一位民族英雄? “夫君怎么了?”解忧见赵启明不说话,有些担心的说道。 听到这话,赵启明回过神来,若有所的说道:“没事,你接着吃吧。” “那夫君还让妾身爬树吗?” “注意安全就行了。” 听到这话,解忧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大方的把手里的烤串分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所谓尽人事,知天命,奴儿将来的命运如何,他没有能力去控制,所以他放弃了阻止奴儿参军的想法。 不过放弃阻止奴儿参军,并不代表他就要对奴儿坐视不管。 他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找出奴儿的病因,提前做好预防工作,这样的话奴儿即便去了战场,也有可能躲过英年早逝的命运。 第六百七十三章庸医 关于霍去病的死因,史书上没有详实的记载,这让后世有了很多想象的空间。 有人猜测霍去病之所以英年早逝,是在出征的途中染上瘟疫致死,也有人通过当时的政治环境推测,霍去病是受了汉武帝的暗害。不过多数的历史学家都比较支持积劳成疾,最终染病去世的说法。 静安公主曾经说过,奴儿幼年时体弱多病,很容易就染上风寒。这也是赵启明经常看到流着鼻涕的原因。如果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分析,这应该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出现问题的表现。 但是奴儿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赵启明还不敢说肯定。所以在奴儿参军之前,他让静安公主找来了长安城最有名的诸位医生,来侯府做专家会诊,以求能找到奴儿身体上的隐患。 此时奴儿正要离开长安,去往军中报道。得知赵启明有事,他立即调转方向,来到了东乡侯府。结果刚走到客厅,他就看到了很多笑容慈祥的名医,这让他有种被包围的感觉,便不自然的朝赵启明行礼道:“多些老师关心,学生进来身体无恙。” “有恙还是无恙,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赵启明没给奴儿好脸色,转过头又换上客气的表情,笑着朝在场的诸位医生道:“既然病人已经到了,那有劳各位了。” “小侯爷客气。”在场的医生起身行礼,然后笑容慈祥的走到奴儿的面前,为首的那人朝奴儿笑着道:“小公子,还请伸手,让我等号脉。” 看到这些老人走来,奴儿身边的呼伦挡在了奴儿的身前。这是护卫应尽的责任,但是在奴儿看来这是对赵启明的不敬,所以将呼伦喝退,然后为难的朝赵启明道:“学生不想忤逆老师,但学生的身体的确没病,自然也就不需要医生来看病。” “这不是给你看病,是静安公主不放心你,要给你做身体检查。”赵启明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找医生给奴儿检查身体,因为那样的话会显得他有有着慈母般的关心,显然他是不适合扮演慈母角色的,所以他搬出了静安公主:“长公主已经说服为师了,只要你身体确实没有大的问题,我就支持你去参军。” 奴儿知道,之前赵启明只是被逼无奈同意他参军,这和支持他参军是两回事,也是因为此,他最近总是魂不守舍。得知检查完身体赵启明就支持他参军,他马上就坐了下来,然后卷起袖子,伸着手臂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诸位了。” 医生们见状,欣慰的点头,然后为首的最年长者首先替奴儿号脉。 赵启明始终都在关注着这位医生的表情,想知道奴儿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隐疾,不过在此过程之中,他听到屏风后面有人轻声叫他,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是解忧躲在后面。 “你怎么来了。”赵启明走到屏风后面,看到解忧正躲在后面,便开始赶:“我现在有事,没时间跟你说话,让细柳跟你去玩吧。” 细柳其实也跟来了,不过这姑娘好奇正厅里发生的事情,正踮着脚张望着,更别说是生性好动的解忧了,半个身体都已经探出屏风,也还好这里没有树,不然她能爬到树上来看热闹。 看到赵启明走进来,解忧理有些心虚的说:“既然是夫君的学生,说起来妾身还是师娘呢,夫君的学生应该跟妾身行礼来着。“ “都跟你说了,现在有事。”赵启明摆手:“以后见到了给你磕头都行,今天有正事要办,你快走吧。” “可是妾身想看。”解忧赶紧撒娇说:“妾身就在屏风后面,保证不出声,这总可以吧?” 赵启明无可奈何,只能道:“那你别叫我了,就在这看,不准出来。” 解忧猛点头。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走出了屏风。 此时的正厅里,奴儿已经放下袖子,几位医生也都站在旁边讨论,看样子应该是看完了。 赵启明走上前去,朝几位医生道:“有劳诸位了。不知结果如何?” 为首的老医生朝赵启明行礼,然后笑着道:“小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 “体虚?”看来静安公主说的果然没错,奴儿的身体的确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壮。赵启明并不意外,朝这位医生道:“那不知这体虚的问题,应该如何根治。” “要说彻底根除,在下才疏学浅,恐怕难以胜任。”老医生抚着胡须道:“不过体虚之症说不上是疑难杂症,正所谓阴阳失和,气血两亏,医治之道在于调养。” 赵启明忙问:“那敢问医生,这体虚的毛病该如何调养?” 那医生打量着正要站起来的奴儿,然后很确定的说道:“扎针。” “扎针?”赵启明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奴儿。 这让奴儿头皮发麻,赶紧朝赵启明道:“既是体虚,学生自会调养,就不用老师费心了。” 赵启明根本没理会奴儿,转过身来朝医生请教道:“先生刚才说扎针,不知这针该如何来扎?” “要说扎针的学问,那可就多了。”那老医生抚着胡须,颇有些卖弄的解释道:“侯爷可知,这扎针的法门中有四阴针,四阳针,四大总针,还有八法神针,九转还阳针,和最为玄妙的鬼门十三针?” 听到这话,就算是赵启明也头皮发麻。 正常人都怕打针,头疼脑热的时候去医院挂个吊瓶,还能小护士的温柔的安慰下表现出男子汉的勇气,但这针灸可跟打吊瓶不同。尤其是这老医生说出了如此多的扎针方法,让赵启明仿佛看到了千疮百孔的奴儿全身都在往外飙血的惨状。 奴儿在听到“九转还阳针”的时候就已经脸色大变,再听到“鬼门十三针”,整个脸都白了,看着赵启明的眼神颇有些宁死不屈的意思。这让人怀疑历史上的骠骑将军,可能有点晕针的毛病。 “这扎针就免了吧。”赵启明实在信不过这扎针,所以朝老医生道:“不知除了扎针之外,可还有其他的方法?” 听到这话,老医生明显有些失望,然后意兴阑珊的说:“既然不愿扎针,那就服用丹药吧,只要选取天才地宝来炼制,便能吸收日月之精华,既能补血亦能养气,除了扎针之外,服用丹药便是最合适调养体虚的方法。” “丹药?”赵启明的脸色难看起来。要是奴儿的体虚真的需要借助丹药来解忧,侯府都有了老神仙了,保证奴儿每天都有各种丹药吃到饱,还要这些医生作甚。他失去了耐心,便行礼道:“既然丹药可行,那就不牢诸位费心了,我自会找人炼制丹药。” 听到这话,那老医生看样子还想推销自己的丹药,可是秦文已经进来请他们出去了。起初他们还有些不满,不过当秦文递给他们看病钱之后,他们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简直就是庸医。”赵启明坐了下来,表情难看的说:“静安公主也是,居然给我这样的医生,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见到这些医生离开,奴儿本就松了口气,再听到赵启明的表态,他找到机会再次赵启明说道:“既然学生身体无恙,老师应该也能放心让学生参军了。” “谁说你无恙。”赵启明站了起来:“那些庸医不管用,那为师就亲自出马。” “老师也会看病?” “看病我不会。”赵启明撸起袖子:“但是我可以给你体检。入伍前的体检。” 第六百七十四章体检 正厅的屏风后面,细柳拿来了南瓜子和柿饼,解忧便可以吃着零食看正厅里的热闹。直到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吃独食,便转过头来朝解忧说:“给夫君也拿些吃的过去吧。” “小侯爷说了不让夫人出声。”细柳也吃着柿饼朝外面张望,听到解忧的提议,给出了她自己的意见:“夫人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免得小侯爷到时候要说夫人的。” “说的也是呢。”解忧点头,然后继续朝着外面偷窥,有些茫然的说:“虽然不知道夫君说的体检是何物,但是看起来很是有趣的样子,我们还是在这看热闹吧。” 细柳点头。 此时的正厅里,赵启明正按照他的方法给奴儿体检。 他不是医学生,自然说不上精通医术。但是他上学和工作的时候都经历过体检,没见过猪肉但至少见过猪跑,所以他就照葫芦画瓢,开始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给奴儿进行参军前的体检。 “老师此举,到底是何意?。”奴儿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觉得自己有点滑稽,所以转过脸来朝赵启明说:“学生不明白,还请老师明示。“ “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就不准说话。”赵启明坐镇客厅当中,没理会奴儿,此时指着院子里的秦文说:“再站远点,现在距离还不够。” 秦文正拿着标牌站在前院,标牌上是赵启明临时制作的“视力测试表”。只是连秦文也不知道这测试表有何用处,所以莫名其妙的举着标牌后退,连同侯府的其他人也聚集起来看热闹。 “可以了。”赵启明朝奴儿说:“开始吧。” 奴儿眼看着自己被围观,有种耍猴的感觉,但是迫于赵启明的淫威,他也只能老实的进行势力检查。当秦文用手指着标牌上的“E”字时,他按照赵启明的要求作出“右”或者“左”的反馈。随着字体变小,别说是奴儿了,就算是解忧也意识到赵启明是在考研奴儿的“眼力”。 “夫君正聪明。”躲在屏风后面的解忧飞快的吃着零食:“果然是我的夫君。” 就这样,当秦文指到第四行“E”字的时候,奴儿看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说道:“太远了,看不清楚。” “这就看不清了?”赵启明有点意外,此时的他坐在奴儿的后面,都能看得到秦文所指的“E”字是朝右的,奴儿居然看不清楚,他便猜测道:“难道是有近视的毛病?” 奴儿觉得测试已经解释,就放下手来,刚好听到了赵启明的自言自语,所以就主动解释道:“老师其实不用测试,学生的视力的确不算好,尤其是晚上,太远的地方基本都看不清。” 听到这话,赵启明没有表态,只是提起笔,在纸上写下:“近视,疑似夜盲。” 在他的要求下,奴儿静下来又进行的左眼的测试,结果左眼同样是近视。 赵启明并不意外,让秦文回到客厅,然后说道:“接下来是肺活量的测试。” 肺活量测试要用到肺活量测试仪。赵启明没有现成的工具,也没有条件去寻找替代品,所以他让人去花园里跟小黄鸡借了根鸡毛,将其摆放在桌子上,然后让秦文和奴儿坐在桌子的两边。 等到秦文和奴儿都蓄势待发之后,他伸出手道:“开始。” 话音刚落,秦文就鼓起腮帮子开始使劲吹鸡毛。 奴儿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看样子是把吹鸡毛当成了竞技项目,本着体育精神和“争强好胜”性格,奴儿自然也想着能赢过秦文,所以也使劲的吹鸡毛。 侯府的其他人也是胆子大,都跑进了客厅,围着秦文和奴儿,随着比赛开始,他们使劲的为双方加油,甚至就连屏风后面的解忧也举着柿饼,朝秦文高喊:“快使劲吹,赢了晚饭给你加鸡腿。” 赵启明没理会解忧。眼看着桌子上的鸡毛在两人之间来回,比赛已经进入到焦灼的状态,赵启明发现秦文已经脸色通红,便立即走上前去,朝着秦文高声:“麻没麻?” 可惜秦文还没来记得回答“你吹你也麻”的时候,奴儿就把鸡毛吹到了秦文的身后。如此便分出了胜负,侯府的其他人为奴儿欢呼,但赵启明却立即朝奴儿问道:“你呢,麻没麻。” 奴儿显然是有点“麻”的,不过他晃了晃头,然后朝赵启明道:“学生没麻。” 赵启明点头,然后看了眼已经站不起来的秦文,便知道奴儿的肺活量是强于秦文的。这样想着,他重新走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提笔写下:“肺活量正常,呼吸系统优于武林高手,另外秦文需要加强体育锻炼了”这几个字。 “老师刚才是在检验学生的体力吧?”奴儿站了起来,朝赵启明道:“学生明白老师的意思了,不知接下来还要如何体检,学生愿意配合。” 赵启明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体检表,朝奴儿说:“接下来是你身体的发育状况。” 正如奴儿的表态,在接下来的体检中,他的态度都很配合。 赵启明测量了奴儿的身高,体重,甚至是胸围和腰围。从这些数据来看,奴儿的身体跟同龄人相比要更强壮些,只是在赵启明检查奴儿的皮肤状况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有些干涩起皮的症状,所以他坐下来朝奴儿问:“你平时的饮食如何,有没有挑食的情况?” 听到这话,旁边的呼伦忍不住要张嘴,奴儿用眼神制止了他。 但赵启明发现了这样的动作,所以朝呼伦道:“你来说吧。” “教练不喜欢吃菜。”呼伦的汉话还是不怎么好,只能简单的表达他的意思。 好在赵启明听明白了,所以朝奴儿问道:“你不吃菜是何意,难道只是肉?” “学生要长身体,所以肉食较多。”奴儿说到这里有些心虚:“老师教过学生营养学,红甲队的球员还有马场的马都要注意膳食搭配,但学生的确不喜欢吃蔬菜,所以营养方面的应该有些不均衡。” “那水果呢?”赵启明紧接着问:“肯定也不吃吧。” “吃得少。” 听到这话,赵启明没有责怪,也没有表态,只是如实记录下来。 到此为止,他的体检就结束了。 至于抽血化验和肝功能这些东西,他没这个条件去检测,也不具备相关的知识。好在刚才的名医虽然喜欢让人吃丹药和扎针,但如果真的有这肝脏方面的问题,也能通过诊脉判断出来,那些医生只说奴儿体虚,想来应该没有相关的疾病。 赵启明看着体检表,朝奴儿道:“体检结束,你可以走了。” “结束了?”奴儿看了眼呼伦,然后朝赵启明道:“不知结果如何?” “体检报告要经过整理,才能知道你的问题。”赵启明看着手中的体检表,不知不觉化身为了白衣天使,连脾气也颇具主治医师的做派,不耐烦的朝奴儿摆手道:“回去等着吧,有消息的自然会通知你。” 听到这话,奴儿也只能行礼告辞。 奴儿走后,赵启明依然在看着手中的体检结果。其实关于奴儿的身体状况,他已经看出了些蛛丝马迹,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还需要再经过分析,才能知道奴儿身体上的隐患。 这个时候,屏风后面的解忧跑了出来,很是兴奋的朝赵启明说:“妾身也想让夫君检查身体。” 赵启明看着解忧胸前的隆起,再联想起夜深人静的夜晚,解忧抱着他的老腰熟睡时的柔软,这让他有些不自然,所以转过头来说:“你不用体检了,身体状况很好,我表示很放心。” “可是妾身也想吹鸡毛,也想检查眼睛呢。”解忧过来抱着赵启明的手臂撒娇:”难道夫君不想知道妾身身体发育的如何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赵启明的推测 要说解忧的发育情况如何,其实从她的身材就能看得出来。 如果长安城有所高中,解忧绝对是发育最成熟的那个,别说是学校里的其他女同学望尘莫及,恐怕就算是女老师也要嫉妒。 尽管赵启明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每天晚上解忧抱着他的老腰时,他总能感觉到自己的裤裆被厚重的胸部紧贴着。也还好解忧喜欢抱着他的老腰,要是喜欢抱着他的头,那他应该有窒息的风险。 赵启明甚至怀疑,解忧的身材恐怕不在充满成熟韵味的静安公主之下。 这样的未成年少女,发育状况自然是良好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解忧还能从早到晚都保持旺盛的精力,既能骑着青牛诗朗诵,也能在树梢上老神仙隔空对话。有这样的体力,通过常规的体检自然不在话下。 在赵启明勉为其难的安排下,解忧坐在正厅里看到视力检测表第六行的“E”字,视力之好让赵启明大感意外。想来应该是经常站在树上,眺望远处锻炼出来的吧。 至于肺活量的测试,牵扯到吹鸡毛这项竞技类运动,让解忧充满了少女的斗志,先是让细柳败下阵来,紧接着又找来内院的其他丫鬟轮番上阵,直到最后的春晓也晕倒了,解忧得意的站了起来,朝手下败将挑衅道:“早说过不要跟我比赛了,可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结果自取其辱了吧?” “你自己硬要人家来跟你比。”在旁边分析奴儿体检报告的赵启明看不下去了,朝解忧说:“人家春晓在打水,本来就喘着气,你逼着人家过来跟你比肺活量,也不怕闹出人命。” “细柳没有打水,妾身也赢了。”解忧跑到了赵启明的身边,跪坐下来抱着赵启明的老腰,开心的说:“妾身是最厉害的,夫君说是不是?” “是。”赵启明拿着体检报告,看了眼头晕目眩的细柳,心中有些感慨。 今天他本来是要给奴儿做体检的,结果意外的给侯府上下来了次职工体检。 体检的结果让人忧虑,细柳这些姑娘家也就算了,败给精力旺盛的解忧还算情有可原,但是作为侯府头号“打手”的秦文,肺活量竟然不如乳臭未干的奴儿。再加上钱管家和胡先生也参加了体检,虽然是被解忧拉来充数的,但是连视力测试表第二行的“E”字都看不清楚,这都充分说明了侯府职工身体素质堪忧。 看来除了要让秦文加强体育锻炼之外,钱管家和胡先生也有学习广场舞和太极扇的必要了。 “那接下来,夫君就要给妾身检查身体的发育情况了吧?”解忧抱着赵启明,表情充满期待。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正襟危坐,煞有其事的说:“你的发育状况良好,应该不用检查了,放心吧。” “要检查的。”解忧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开始伸手去解斗篷的绳结:“妾身想知道身高和体重,还有胸围和腰围,这样的亲密接触别人是不能来帮忙的,只有夫君来量。” “要是真想知道,让细柳给你量就是了,不用我亲自动手。” “可妾身就想让夫君来量。”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中叫苦不迭。 解忧的身体发育状况远超过他的想象,每天晚上的亲密接触都已经很让他煎熬了,再来给解忧测量胸围和腰围,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把持不住。 好在请即之中,他急中生智,忽然朝解忧说:“我刚想起件事,听说冠军赛就要开始了。” “妾身也听说了。”解忧眼睛发亮,解斗篷的手也放了下来,朝赵启明说:“去年冠军赛是在盖侯的府上,妾身也去看了,很是热闹呢。” “那你想不想去看?”赵启明引诱道。 “想看。”解忧兴奋的点头,但很快她的眼神就黯淡下来,可怜的看着赵启明说:“可是夫君罚妾身禁足,年关前妾身是不能出去的,今年恐怕是不能去看了。” “谁说的,冠军赛的情况是例外,我批准你去。”赵启明大度的说着,然后提醒道:“不过条件是你今天不要打扰我,我要看奴儿的体检结果,这是很重要的的事情。” 听到这话,解忧的眼神中重新出现光彩,然后使劲的抱着赵启明说:“夫君真是太好了,妾身肯定不打扰夫君,让夫君好好用功。” 说完这话,她好像生怕赵启明反悔,拉着眼冒金星的细柳就跑出了书房。 “果然是未成年少女,很容易就上当了。”看到书房的门关起来,赵启明有些得意。 直到此时,他才能精下心来,继续研究着奴儿的体检报告。 其实要从体格方面来说,奴儿算是同龄人中比较强壮的,这也是长安城来的名医说他身体并无大碍的原因。 但是医生也说了奴儿体虚,并且赵启明也从体检中看出了些蛛丝马迹。 比如说奴儿有近视和疑似夜盲的问题。近视说不上是病,可能是奴儿喜欢读书所致,能看到视力检测表第四行的“E”字,也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但夜盲的情况如果存在,那就有些问题了。 赵启明记得自己看过纪录片,说是在医疗水平还不发达的古代欧洲,进行远洋的水手很容易出现夜盲的状况,后来有医生发现是饮食的问题,让船员在进行补给的时候多储备便于保存的绿色蔬菜和水果,夜盲症的情况就得到了遏制。 可能奴儿的夜盲症并不严重,但绝对也是饮食的问题所导致。 呼伦说过,奴儿平时的饮食习惯是以肉食为主,蔬菜和水果吃得很少,也能证明赵启明的推测。除此之外,体检报告上还有关于奴儿皮肤干燥,尤其是手掌起皮的情况,这在赵启明看来,是维生素等微量元素涉入不足所导致。 长安城的名医没有发现这些问题,甚至就算看出来了不会当回事,毕竟这些都不是病,可是在赵启明看来,奴儿缺乏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在现代医学中就是身体不健康的表现,说是隐患也不为过。 赵启明甚至猜测,历史上的霍去病就是因为不注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补充,加上常年在艰苦的环境下作战,饮食难以得到保障,导致抵抗力变得极差,最终染病去世。 这虽然只是个推测,但也是目前为止最为合理的判断。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赵启明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历史上霍去病的死亡之谜,就这么被我解开了?” 他不能确定他的推测是不是正确,但是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样——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重新拿起笔,开始给奴儿写食谱。 这个年代没有屈臣氏,也没有脑白金,微量元素的补充没办法通过保健品来完成,那就剩下从食物中获取了。 针对奴儿的情况,赵启明觉得觉得首先要改变其饮食习惯,还有饮食的搭配。 对此他已经有经验,除了给红甲队的队员提供营养餐之外,他还给马场的马儿调配过精饲料,现在就只当是为在外征战的奴儿准备的“特种饲料”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淮南王的球队 今年的冠军赛将在绛侯府举行。 早在赛季开始之前,赵启明就知道,今年的橄榄球比赛有各地郡国和诸侯的球队参加,将会比去年的球赛更有声势,但春季赛和夏季赛他都没有去看,直到资深球迷司马相如请他观赛,他才知道冬季的冠军赛将要开始。 既然已经答应解忧,今天要带她来看热闹,赵启明当然也不能反悔。但是今天他还约了从前线回来的周福等人,不方便和解忧在自己的观战台里观赛,所以他把观战台留给了解忧和她的姐妹,自己和司马相如则去了灌英的观战台。 “比起去年冠军赛时在盖侯府,今年的球场要大的多吧?”没有长辈在场,周福充满了纨绔气息,横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怀里还抱着自己家的舞女,很是自得的说道:“开国元勋的府邸,自然不是那些外戚可比的。”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不乐意了:“窦家也是外戚,难道不如你绛侯府气派?” 周福本来也就是想自夸,哪知道踢到了铁板,眼看着窦家兄弟要起身跟他讲道理,他赶紧伸出手求饶:“要是说到气派,自然是魏其候府更气派,我绛侯府望尘莫及。” “我看都别争了吧。”灌英唯恐天下不乱,若无其事的说道:“绛侯府和魏其候府的球场就算再气派,可是冠军赛中也跟你们没关系,今天也只是看别家的球队比赛罢了。” 听到这话,周福觉得憋屈,便朝灌英道:“我和老不死的今年都去了前线,红缨队群龙无首,不然也不会止步于春季赛,要是我在长安,红缨队能参加冠军赛也说不定。” “红缨队止步于春季赛?”赵启明正吃着点心,听到这话有点意外。 要知道,周建德的球队去年表现还算不错,就算没赢过红甲队,但至少也淘汰了很多长安城的球队,照理说不应该实力下滑的如此严重,竟然连夏季赛都没资格参加。 看到赵启明的表情,周福再次受到打击,痛心的朝赵启明说:“启明兄也知道,今年有很多诸侯的球队来长安参加比赛,原以为他们没有经验,实力肯定差强人意,可谁知他们中居然也有‘劲旅’,尤其是淮南王的‘九江队’,在春季赛就将红缨队淘汰,要不是黄金甲在夏季赛将他们击败,没准今年的冠军赛就是他们和红甲队决胜负。” “淮南王的球队?”赵启明想起了刘陵。 静安公主说过,这个淮南王女有政治上的阴谋,根据赵启明的了解,这个刘陵久居长安,经常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显然也是为了结交政治上的人脉。这也是他对刘陵敬而远之的原因。 如今橄榄球的比赛已经成为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赛事,刘陵组织球队参军绝对不是为了娱乐。更别说她想尽办法也要让自家球队闯进夏季赛,显然也是想利用球队来进行她结交人脉的目的。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运动外交吧? 不过就算闯入了夏季赛,毕竟还是新组建的球队,自然比不上比赛经验丰富的黄金甲,所以九江队尽管表现抢眼,但最终还是止步于夏季赛。 “九江队虽然败于黄金甲,但的确实力强劲。”说话的是司马相如,他跟赵启明交往频繁,和灌英这帮人也熟悉了,再加上他是资深球迷,说起橄榄球的比赛总是很有热情,听到周福说道九江队,便马上接话道:“听说淮南国的翁主有备而来,在春季赛中只要有红甲队的比赛,这翁主必然要到场观赛,所以这九江队异军突起,用的也是红甲队的战法。” 听到这话,周福和灌英都立即看着赵启明,表情饱含深意。 赵启明正吃着点心呢,见状马上明白了,这群家伙肯定以为是他在背后指点,让九江队学会了红甲队的战法,这让他有些不满,便放下点道:“司马先生都说了,那淮南国的翁主是亲自到场观赛,自己学习了红甲队的战法,这跟我可没关系。” “这就不好说了。”灌英若无其事的打量着手里的点心:“毕竟启明兄和刘陵翁主的关系,我们可是亲眼看到过的,听说刘陵翁主很是仰慕启明兄,还去东乡侯府拜访过。”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也看着赵启明,看样子也有了怀疑。 赵启明不想被解忧的娘家人怀疑,但他也知道灌英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他眯着眼睛,看着观战台的外面,风轻云淡的说道:“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侯府的炮仗还没准备好,今年恐怕自己都不够用了。” 听到炮仗,在场的纨绔都竖起了耳朵,还是周福的反应最快,立即义愤填膺的朝灌英道:“启明兄新婚燕尔,灌兄说这样的话是何居心,即便是我等出征在外,也知道启明兄为人正派,怎么会和那淮南国的翁主扯上关系?” 赵启明很是欣慰,朝周福道:“今年的炮仗就算再紧张,也有绛侯府的那份。” “那就有劳启明兄了。”周福赶紧陪着笑说。 灌英见状也赶紧苦着脸朝赵启明道:“是小弟失言了,还请启明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为难小弟,今年颍川侯府要是没有炮仗,小弟只怕要被吊起来打。” “不为难。”赵启明豪迈的说:“到时候都有份。” 听到这话,灌英朝赵启明讨好的的朝赵启明行了个礼,然后才朝赵启明道:“不过说起刘陵翁主,此人城府极深,利用这九江队和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进行友谊赛,听说还和盖侯府搭上了关系,启明兄和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觉得意外。 他本来也能猜到,刘陵让九江队参加比赛是为了结交人脉。不过刘陵结交盖侯就有点意思了。要知道盖侯是王太后的兄长,同姓诸侯结交太后的外戚,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就算有球队和橄榄球的比赛打掩护,但要是惹汉武帝忌讳,到时候别说是淮南国,就算是盖侯都搞不好有麻烦。 想来灌英也是想到了这里,所以才会提醒吧? 不过在赵启明看来,这刘陵虽然很有城府,但明显不如静安公主。 赵启明没听说过静安公主去和谁结交,静安公主也没有利用红甲队去谋求政治目的,但是每年的比赛如何进行,都是静安公主说了算,随着橄榄球成为长安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运动,静安公主在长安城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这才是真正的有手腕。 要是刘陵真的过分了,静安公主这个大表姐肯定是会收拾刘陵的。 所以赵启明朝管用道:“放心好了,我跟那淮南国的翁主没关系。” 听到这话,灌英才点头。 正说着这些,李敢带着马建国和韩世人来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春风得意韩世人 自汉军班师回朝之后,赵启明和李敢还有周福都见过面,唯独韩世人在聚会那天没有到场。当时周福还在背后议论,说韩世人成为军中的红人,整天都要和各营校尉喝酒,没空出来和大家聚会。 赵启明当然不会相信周福的鬼话,不过阔别多日,跟着李敢走进来的韩世人的确变了样子,除了比之前要结实很多,皮肤也要更健康之外,关键是他出现时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明显是有喜事,可见周福的议论他成了军中红人,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的球场上,比赛还没有开始,但李敢和韩世人的确是来迟了。作为主人家的周福明显有些针对韩世人,这时抱着自己的舞女,若无其事的说道:“世人兄缺席了之前的聚会,今天观赛又来迟了,我们这些弟兄就罢了,但是还有这么多的兄长,等着世人兄给个说法呢。” 听到这话,韩世人感觉很是惭愧,所以再次朝赵启明和窦家兄弟行礼,然后道:“实在是军中有事,没办法参加之前的聚会,今天也是请了假才出来的,还请几位兄长见谅。” “军务要紧,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在意这些。”赵启明让韩世人坐下,然后打听道:“不过我看你进来的时候也的确是春风得意的样子,周福也说你现在是军中的红人,经常和各营校尉出去喝酒应酬,可有此事?” “军中哪里有喝酒应酬的事情。”韩世人根本没理会打小报告的周福,看样子的确是心情很好,但还是要装出无奈的样子,感慨的说道:“不过的确是军务繁忙,实在是分身乏术,别说是参军聚会了,自从班师回朝之后,小弟都还没见过家中的父母。” “不至于吧?”赵启明觉得韩世人有点夸张了:“既然已经班师回朝,明年的战事还没开始动员,军中就算再忙也不过是日常训练,要说不准回家看望父母,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启明兄有所不知。”韩世人煞有其事的叹息道:“火炮营和其他的军营不同,像是果儿手下的胡骑营,将士们回到长安,收拾兵器甲胄即可,但火炮营还要负责保养火炮,小弟最近基本都在五道原,每天晚上都是抱着火炮睡的,的确是没时间出来。” 听到这话,周福实在没忍住,嘲讽的朝赵启明说道:“火炮营在离候山下成名,世人兄立下军功,现在是火炮营的‘司马’,牵扯到火炮的事宜,不管是作战还是日常的保养,都是‘韩司马’负责,别说是火炮营的校尉倚重韩司马,就算是其余各营的校尉,为了以后作战时能得到火炮营的火力掩护,也都要和韩司马打好关系。” “的确如此。”李敢知道周福是嘲讽韩世人,这让他有点想笑,便助纣为虐的朝赵启明道:“离候山下之战,火炮营的凭借火炮的优势,将谷蠡王的两万骑兵压制在山谷中,让匈奴大军不能成功会师,最终落败而逃,那火炮便是世人兄指挥,北军各营也算见识了火炮营的战斗力,对火炮营很是看重,指挥火炮的世人兄自然也是趋之若鹜。” 话音刚落,韩世人有点绷不住了,哭丧着脸朝李敢说:“各营校尉也只是想了解火炮,然后开展和其他各营的联合作战的战法。果儿这话可让我没办法做人,以后切莫不可再说。” 意识到韩世人认怂了了,周福大笑起来:“你也知道说这话过于张扬?我还真以为你的尾巴翘上了天,原来还是有怕时候。” 听到这话,韩世人恼羞成怒,指着周福说:“去年你们去前线作战,唯独我还在长安城醉生梦死,得胜归来时你们说起战场上的事迹,还展示身上的伤疤,我也只是坐在旁边听着,现在轮到我有了军功,为何你们要如此冷嘲热讽,连吹嘘的机会都不给我?” 见到韩世人恼羞成怒,周福和李敢等笑了起来。 赵启明也在笑,不过他朝韩世人安慰道:“不用你吹嘘,火炮营的确有战功,周福冷嘲热讽,也只是觉得你今年刚参军,就成了火炮营的司马,觉得羡慕罢了。” “启明兄说的是。”韩世人看了眼周福,恨意难消。 “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赵启明朝韩世人问道:“刚才果儿说离候山下,压制谷蠡王的火炮都是你指挥的,我记得你应该是上战场的时候是令官,还不是司马,为何火炮都由你来指挥?” “启明兄误会了,不是火炮都由我来指挥,是只有我的那门火炮参战。”韩世人也不敢再张扬了,如实答道:“当时也还好后将军及时赶到,不然即便是火炮的威力惊人,也绝对没办法全程压制住山谷中的谷蠡王。” “只有你那门火炮参战?”赵启明不解:“我记得武库造出了两门火炮交付给火炮营,并且当时还有第三门火炮正在赶制,为何参战的只有你的那门火炮?” “当时火炮营的确有两门火炮。”韩世人解释道:“但就算是有了三门火炮,能作战的也只有一门,这是骁骑将军定下的规矩,名为《火炮轮休制》。” “《火炮轮休制》?” “也就是战时以三门火炮为单位,一门火炮由后勤负责保养,一门火炮用来训练炮兵,最后的那门火炮才会参战。”韩世人解释道:“这次火炮营去前线,只有两门火炮,所以小弟负责的那门火炮被选为作战用的火炮,剩下的那门则在中军训练,这也是为何班师回朝之后,小弟的那门火炮要马上送去保养的原因。”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然后不禁叹服。 别看灌夫平时跟个土匪似得,其实人家作为当世名将,又怎么会像表面上那般粗鄙?就说这《火炮轮休制》,在保证有火炮参加作战的情况下,还能不停的的训练出新的炮兵,用来弥补战场上的消耗,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轮休制还照顾到了对火炮的保养。 换做是鲁莽粗鄙之人,有了火炮肯定会全部拿到战场上“轰他娘的”,哪管得了那么多,灌夫能想出《火炮轮休制》,让火炮可以得到长足的发展,这样的深谋远虑,赵启明都没有想到,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佩服。 “这的确是很好的制度。”赵启明朝韩世人道:“以后不管火炮营有多少火炮,都要严格遵守轮休制,这对你们火炮营有好处。” 韩世人有指挥火炮的经验,自然明白制度的优劣,所以点头道:“火炮营也的确严格遵守轮休制,即便是班师回朝之后,也是将其中的一门火炮送去保养,剩下的那门火炮则负责继续训练炮兵,若是第三门火炮交付,便是一门火炮保养,一门火炮训练,最后的那门火炮在军中待命。”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头。 李敢见赵启明和韩世人说完额火炮,便见缝插针的朝赵启明打听道:“我最近听人说起,老师在侯府为奴儿‘军检’,说是参军之前必要的身体检查,不知这是否也是新的制度?” “你消息还真是灵通。”赵启明笑着道:“那不是军检,只是常规的体检罢了。奴儿的情况特殊,体检结束后我还要改变他平时的饮食习惯,到了战场上也要提前为他准备军粮。不过如果军粮效果不错的话,以后倒是可以在军中推广。” “军粮?”李敢感兴趣的看着赵启明:“师兄的军粮有何不同?” “现在还没想清楚,过些日子你去我府上再说吧。你在《行军总纲》中写到过军粮的问题,刚好我也要征求你的意见。”赵启明说着,见球场上已经有球队入场,便心不在焉的说道:“不谈这些了,今天就先观赛吧。” 第六百七十八章是不是你夫君不行? 比赛终于开始了。 今年的冠军赛是静安公主的红甲队,和盖侯的黄金甲进行对决。尽管绛侯府的球场座无虚席,但是对于比赛的结果,在场的观众基本上都认为是红甲队更有胜算。 从春季赛开始,红甲队就战无不胜,以高歌猛进之姿获得了秋季赛的资格,反观盖侯的黄金甲,在夏季赛中就已经表现出力不从心,尤其是对阵淮南王的九江队时,黄金甲虽然最终赢得了比赛,却也是以微弱的优势获胜。和红甲队相比,他们拿到最终的冠军赛资格可谓险象环生。 前来观赛的达官显贵基本都能算是球迷,在他们看来,黄金甲今年的表现差强人意,红甲队却保持了去年的实力,再加上红甲队已经有过击败黄金甲的成绩,黄金甲对阵红甲队却从来没有赢过,这让很多观众基本确定,红甲队再次拿到冠军,已经没有悬念。 不过在这些观众里也有黄金甲的球迷。他们知道黄金甲今年的表现有失水准,但他们也希望黄金甲能在冠军赛上发挥出最好的实力,完成最终的逆转。所以当比赛开始之前,伴随着黄金甲的球员入场,球场外的观众席仍然有激昂的助威和呐喊声。 “欢呼声再激烈,黄金甲也拿不到冠军。”李雪儿跪坐在观战台里,冷眼旁观黄金甲的球员入场,说话时还有些抱怨:“都怪这些球员今年的表现太差,让冠军赛已经没有了悬念,这外围的盘口都押着红甲队,害我想赢点嫁妆钱都难。” “雪儿姐姐又赌,球了。”解忧张望着球场,看样子是在找赵启明,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要是让忠勇侯知道,肯定要责罚雪儿姐姐。” 听到这话,李雪儿笑着转过头来,捏着解忧的的脸:“听你这意思,难道是要告我的状?” “哎呀。”解忧躲开了李雪儿的手,然后有些着急的说:“雪儿姐姐以后不准再捏我的脸,我现在已经是侯夫人了,要有威仪。” “你哪有威仪?”李雪儿眼看着解忧着急,也没有任何的收敛,还笑着打趣说:“刚才你还在抱怨被禁足在家,年关前不准离开侯府,你夫君哪里把你当夫人了,分明就是把你当成孩子。” “解忧被禁足?”周建德的两个女儿凑了过来:“原来赵家哥哥这么严厉呀。” “我夫君才不严厉,是我自己犯了错,心甘情愿领罚。”解忧说着,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不准说我夫君坏话,我夫君是很好的人。” “这长安城中有谁敢说你夫君的坏话。”李雪儿看了眼球场,此时的比赛已经开始了,但最终的胜负没有悬念,让她没什么兴趣关注,所以转过头来,接着朝解忧道:“上次去东乡侯府做客,身边都是侯府的下人,我也没好意思提起,既然今天这里没有外人,那你也该如实相告了。” “如实相告?” “你自己知道。”李雪儿说到这里,居然有那么点脸红,见解忧和周建德两个的女儿都很是不解的样子,她也只能脸红着解释道:“之前你去娘家的时候,说赵家哥哥还没有跟你行房,如今你们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现在情况如何,你就不打算告诉我?” 听到这话,解忧紧张的东张西望,然后红着脸的指责道:“雪儿姐姐怎么都还没嫁人,怎么可以问这种露骨的问题,真是太不害臊了。” 李雪儿当然知道害臊,可她也的确好奇。要是换做别人,她绝对不好意思打听。事实上她也认识很多已经嫁过人的姐妹,只是怕人笑话她所以没敢去问,唯独解忧和她关系亲近,她知道就算问了露骨的问题,解忧也不会到处说,所以他才想让解忧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你也知道,以我们的家教,这行房的事情,长辈是从来不跟我们说,既然你已经嫁了人,有过这方面的经营,若是能提前告诉我,我也能有心理准备。”说完这些,李雪儿害臊的推了把解忧:“你就快些说吧。” 听到这话,周建德的两个女儿已经害羞的脸色通红,像做贼似得提心吊胆,唯恐被别人听到,但是他们也对房事感到好奇,所以此刻也凑了过来,躲在李雪儿的背后,紧张的等待着解忧回答。 可解忧根本就没跟赵启明行房,同样是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又哪里能说得清楚房事?所以她的目光有些闪躲的说道:“这种事情太羞人了,我可不能跟你们说。” “怎么能不说?”李雪儿有些着急,正好此时观战台外面有人过来,惊得她差点跳了起来,直到发现外面那人是经过此处,她才心有余悸拍着胸口,然后朝解忧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说,那我以后还要捏你的脸,不仅是私下的场合要捏,去东乡侯府的时候也要捏,让你在下人面前威仪尽失。” 听到这话,解忧有点犹豫。 她的确未经人事,但赵启明也告诉过她,再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不用说实话,以后就不会有人再问。所以她装模作样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行房嘛,成亲之后都会经历的。” “这么说,你跟赵家哥哥已经行房了?”李雪儿眼睛发亮。 周建德两个女儿甚至把脸都捂了起来,只剩下眼睛还在看人。 解忧本来还有些心虚,但是看到姐妹们看她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好像是她做了了不起的事情,让人既羡慕又吃惊。这让解忧有种爬上长安城最高的那棵树才会有的自豪感,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们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也会跟自己的夫君行房,不用太羡慕我的。” 李雪儿东张西望,确定没有外人,再次凑到解忧的面前,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男人的那东西很丑,行房的时候很疼,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话,解忧的眼神中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就连李雪儿都对房事充满了未知,她就更不用说了。她从小的家教严厉,没人跟她讨论这些男女之事,她既不知道男人的拿东西长得丑,也不知道行房的时候会疼。所以面对李雪儿的问题,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大,只能煞有其事的朝李雪儿说:“其实也没那么疼,等雪儿姐姐明年成亲,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当真不疼?”李雪儿怀疑的看着解忧:“你可不要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人?”解忧很享受被人刮目相看的感觉,也记得赵启明叮嘱过她不要说实话,所以她接着说道:“是有那么点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也没有很疼,就像是蚊虫叮咬。” “蚊虫叮咬?”李雪儿的表情有些怪异:“我听说有的人痛的直哭,还有可能下不来床,为何你只有蚊虫叮咬的感觉,该不会你夫君不行吧?” “你夫君才不行。”解忧生气了:“我夫君是最厉害的,怎么可能不行?” 李雪儿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所以赶紧换了个话题,脸红的朝解忧打听道:“那你跟我说,男人的那东西,到底什么样的。” 听到这话,周建德的两个女儿连眼睛都捂住了,好像赵启明的那东西就在她们的面前。 可惜解忧没见过赵启明的那东西,也就没办法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不过她也的确很享受大家对她另眼相看的感觉,所以此刻她心中忍不住有股冲动,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看看,赵启明的那东西到底什么样子,这样的话她就能告诉姐妹们,然后理直气壮的享受大家崇拜的目光。 这样想着,解忧朝李雪儿道:“也就那样吧,没有仔细看过,等下次再告诉你。” “下次?”这让的答复显然无法让李雪儿满意。 但是当她还要追问的时候,球场上传来了欢呼声。仔细看去,是红甲队得分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后继有人 正如在场的观众所猜测的那样,黄金甲的表现较之去年的确有所水准。 红甲队在上半场的防守战中表现的很是轻松,没让黄金甲取得大比分的优势,等到下半场红甲队展开进攻,黄金甲的防守阵型却表现出疲软之态,让红甲队有机会迅速赶超赶超比分,并最终以明显优势取得了胜利。 伴随着球场中的锣声响起,全场比赛结束了。 场外的观众开始庆祝,周福和李敢等人也走出观战台,甚至韩世人还跳进了球场中去凑热闹,只是这全场的呼庆祝声中充满了实至名归的欣慰,再也没有了目睹红甲队艰难获胜的惊喜。 赵启明其实早就发现,汉武帝和卫青今年没有出现在球场外。甚至连黄金甲的教练灌英也没去球场中指挥,这让他还有些怀疑,今年参加冠军赛的黄金甲,可能不是汉武帝在上林苑训练的球队。 “的确还是去年的球队。”灌英仿佛不在乎输掉了比赛,搂着绛侯府的舞女,朝赵启明笑着道:“但好的球员都去了战场,剩下来的都是资质平庸之辈,再加上有新的球员加入,实力自然就不如去年。” “好的球员去了战场?”球场中的奴儿正带着球员对观众致意,接下来应该就是颁发奖金的时候了,这让奖金实际的获得者赵启明有些魂不守舍,此刻正猜想今年参赛的球队更多,奖金应该也比去年丰厚,所以心不在焉的问道:“为何好的球员都要去战场。” “难道启明兄当真以为,陛下训练黄金甲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取乐?”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意外,便转过头来问道:“难道不是?” 灌英放开了怀里的舞女,凑到赵启明身边,然后看着球场中说:“启明兄看球场外,除了正在欢呼庆祝的观众,观战台中有很多都是武将,甚至是当世名将,这橄榄球的比赛又讲究兵法和战略,没错吧?” “那又如何?” “陛下利用球队跟这些名将交手,便能通晓其战术特点。”灌英解释道:“以后前线再有战事,不同的军情该如何调兵遣将,陛下难道不是能更加成竹在胸?” “你是说,陛下让黄金甲参赛,是为了熟悉这些武将?”赵启明有些吃惊,他还真没想到汉武帝有这样的目的:“这是你的猜测,还是陛下告诉你的?” “用人之道,帝王术也。”灌英没有明确答复,只是饱含深意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重新搂着舞女,吊儿郎当的说:“可惜最近这些年战事不断,武将多是在前线的战场厮杀,无暇顾及自家的球队,不过能在比赛中发现不错的球员,也是收获了。” 听到这里,赵启明才明白灌英的意思。 可能汉武帝对于组建球队参赛,的确有取乐的想法,但是其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选拔军事人才。能指挥好球队的武将,在战场上的排兵布阵肯定不差,能在橄榄球的比赛中表现抢眼的球员,也有成为武将的潜质。 鉴于黄金甲的球员都是南军出身,就算汉武帝亲自提拔,有任人唯亲之嫌,但是球员本身都有不错的军事素养,以后钉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也是汉武帝自己扶植起来的势力。 之前的卫青和李敢等人,恐怕同样是在这样的思路下被启用。如今卫青已经是关内侯,李敢也成为了胡骑校尉,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很多从这球场中脱颖而出的年轻将领来。 “启明兄可记得那位石公子?”灌英忽然问道。 “哪位石公子?” “就是和江都王女私定终生,最后没能如愿,以至于得了失心疯,整天站在曲江游船上苦等的那位痴情人。”灌英以为赵启明往了这件事,所以接着补充道:“那位石公子后来还组建了球队,在夏季赛中表现抢眼,还险些击败灌将军,这件事启明兄总记得吧?” “当然记得。”那位石公子也算是传奇人物,风雨无阻站在曲江游船上的样子,即使大雪纷飞也没有迟到早退,长安城中至今也有人为之津津乐道,甚至就连组建黑马队,也是那石公子得知淮南王女将会来到长安观赛,所以才借着参加比赛的机会,和淮南王女隔着球场相见:“听说后来还引起了很大的风波,石家差点都没保住这个石公子。不过你为何突然说起此人?” “石家是差点没保住,但陛下保住了。”说到这里,即便是灌英也有些感慨:“宗亲贵族都觉得这石公子和淮南王女是孽缘,坊间谈起此人也多是当做奇闻异事,唯有陛下看到了这石公子重情重义,定是忠孝之人。” 听到这话,赵启明猜测道:“难道陛下启用了此人?” “既是忠孝之人,黑马队异军突起,差点赢了我灌家军,也足以说明这石公子颇具指挥才能。”灌英道:“陛下不能放任这样的人流落民间,所以去年的风波是陛下出面平息,后来还将这石公子调到了军中,现在正在关内侯的手下效力。” “真有此事?”赵启明还真不知道去年的风波还有这样的后续。 照理说静安公主应该会跟他谈起才对,但是赵启明却没有从静安公主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想来应该是静安公主觉得这件事牵扯到江都王,是刘氏宗亲不光彩的往事,所以才会避免谈起石公子。 在这个方面汉武帝明显要大度很多,不仅帮助石公子,还将其调到了军中,可见其用人之道,的确很是大胆。 历史上的汉武帝雄才大略,赵启明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在他的印象当中,现在的汉武帝还很年轻,正处于成长的过程之中,他也只当汉武帝是长着青春痘的高中生。 但是听到卫青的这番话,联系起派遣张骞出使西域的战略眼光,再加上废后时长安戒严时的魄力,甚至是支持南洋海运的态度,让他意识到即使还很年轻,但汉武帝已经表现出了千古明君的风采。 想到这里,他有所猜测,所以隐晦的朝灌英问道:“你可知奴儿参军的事?” 灌英显然是知道的,挤眉弄眼的笑着说:“看来启明兄也猜到了,红甲队去年拿下了冠军,连黄金甲都败在这孩子手上,陛下又怎么可能浪费其才能?自然是早就已经打算启用,只是启明兄那学生年纪太小,又还在启明兄身边学习,不然的话去年就该调入军中了。” 听到这里,赵启明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对霍去病的了解,都是来源于后世的史书,汉武帝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却能看出奴儿的军事才能,可见其眼光独到。 不过也正是奴儿的军事才能在球场上也能得到体现,说明汉武帝利用橄榄球来选贤任能的方法有可取之处。 当初得知汉武帝训练黄金甲参赛,赵启明只当是汉武帝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现在看来是自己浅薄了。别的不说,就算只是发现了奴儿,也是汉武帝的巨大收获。 “不过要真说起来,去年的冠军赛中,如果不是关内侯接过指挥权,黄金甲可能也不会输。”灌英嬉笑着朝身边的舞女没来由的说了这么句话,然后转过头来朝赵启明道:“如今忠勇侯已经退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死李敢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久之后军中那些老不死也要解甲归田,到时候石公子和去病崭露头角,这军中也算后继有人了。” 灌英这话的意思赵启明听明白了。 去年的冠军赛,他就怀疑过卫青的战法有些奇怪,只是当时不知道卫青和奴儿的关系,现在听到灌英说起,他便可以得出结论,当时的卫青肯定有意放水,让奴儿在汉武帝的面前有所表现。 至于灌英后面的这句话,其实不是在说军中后继有人,是说汉武帝在军中扶植的势力,随着李广等老将功成身退,以后的军中将领便基本都是汉武帝提拔上去的人。 想到这里,他看着正在欢呼庆祝的球场,心中颇有些感触。 看来历史上属于汉武帝的时代,真的就要来临了。 第六百八十章军粮 汉武帝的时代即将来临,这意味着汉朝的军事力量,将会变得空前强大。 作为盛世的开创者,汉武帝选贤任能,尤其注重年轻将领的培养。 尽管在继位之初,朝中官员的任用受到各方势力的制约,相比起前朝没有太多的变动,但是通过对匈奴的作战,汉武帝在军中和民间拥有了空前的威望,完成了控制军事力量的关键步骤。 以灌夫为代表的老将仍然活跃在前线。这些老将作战经验丰富,是军队的脊梁,也是汉武帝在政治上强有力的支持者,对匈奴的作战当然还是以这些老将为主。 不过除此之外,汉武帝任用的年轻将领的也不少。 历史上霍去病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勇将,在汉武帝是在橄榄球的比赛中发现其军事才能。卫青在成名之前,还是平阳侯府的养马人。汉武帝能任用他们,可见其眼光独到。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卫青和霍去病的历史功绩堪称伟大。但也正是由于这两位名将的光芒万丈,才会让同时代的很多名将自惭形秽,在史书上显得不那么起眼。 这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李敢。 尽管李敢现在已经是北军精锐中的胡骑营校尉了,但是赵启明以前看史书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甚至当汉军和匈奴在前线作战时,他也很少在军报上看到关于李敢的消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意识到,李敢原来有如此惊人的军事天赋,这让他大感意外。 “去前线之前整天都跟着你,你居然到如今才看出李敢身上潜能。”静安公主听到赵启明的感慨,不免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这个当老师的可真是失职。” “李敢是我师弟,不是我学生。”赵启明纠正静安公主的说法,然后看着手中的竹简说:“这《行军总纲》写的太好的,我以前居然都没发现,里面居然有如此多有价值的东西。” “没发现是你游手好闲,从来都没有去翻阅。”静安公主躺在软榻上,火盆里散发的光亮让阴暗的房间显得明显,她接着跳动的火光看着江都方面传来的信件:“这《行军总纲》连关内侯都常带在身边,军中的武将至今还在打听行军总纲之后李敢可有新作,唯独你这个当师兄的没看过,还觉得这些竹简占地方,让人送到我这外宅来了。”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赵启明放下竹简,再次为自己辩护:“那是当初没有造纸术之前,长安城总共也没有多少行军总纲的竹简副本,是你经常去我侯府看,我觉得你喜欢才忍痛割爱来着。” 静安公主自己也在看东西,没心思和赵启明争论,便笑着说道:“既是忍痛割爱,那夫君倒是来说,这行军总纲有何精彩之处,让夫君发出了李敢被埋没的感叹?” 赵启明其实今天来找静安公主,就是为了来看行军总纲。 冠军赛结束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军粮的事情。想起行军总纲之中李敢写到过粮食的问题,就想拿来作为资料参考,毕竟他对这个年代使用哪种粮食作为军粮,肯定没有李敢了解,也没有李敢在这方面的研究,所以当他仔细翻阅了行军总纲,他还真是收获颇丰。 “这《行军总纲》之中写到过,军队所征用的军粮,应该有所取舍。”赵启明走到软榻上,盼着腿坐下,然后指着竹简中的段落说:“这上面写的很清楚,尽管关中地区主要的作物是‘栗’与‘黍’,但是此两种作物都不适合作为军粮,这其实就是很有远见的想法。”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线装书,然后道:“这些想法的确有可取之处。军粮的选用,以前都是按照粮食收成来定,多数是以‘栗饭’为主,少数时候也会用到‘黍’,李敢的意思是栗和黍没有饱腹感,但是吃完之后容易乏力,并且有嗜睡的迹象,军中的将士如果以栗饭为主食,恐怕不利于作战。” “这是这个道理。”赵启明有点激动,拍着大腿朝静安公主问:“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有关系人体消化系统的学问吧?” “记得。” “这吃完栗饭之后容易困乏,就是因为不那么好消化。”赵启明比划着自己的肠道系统:“当不好消化的食物进入消化系统,身体的血要大量的进入肠胃,来消化这些食物,那么身体其他部位的血液就会相对减少。大脑缺少血液就会嗜睡,身体其他部位缺少血液就会乏力,这你能理解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道:“那如此说来,夫君也认同李敢的想法,觉得军中食用小麦更合适?” “我没说小麦作为军粮何事。”赵启明解释道:“小麦其实也不容易消化,但是食用小麦都要先制成面粉,用面粉加工来的主食,就比较容易消化,这是相对栗和黍而言的。”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前线的将士需要更容易消化的粮食,就能更有精神的作战,田间的庄户应该也是如此。夫君觉得可有必要,让小麦取代栗黍,成为百姓餐桌上的主食?” “我跟你在说军事,你怎么就想到民生了?”话虽如此,但赵启明也知道静安公主心怀天下,所以解释道:“的确应该推广小麦的种植,用来取代栗黍,南方也应该逐步开始种植水稻,这是历史的趋势,就算是到了几千年后,也是‘北麦南稻’。” “夫君能知道千年之后的事情?”静安公主笑了:“难道真是老妖怪不成?” “你就当我是老妖怪吧。”赵启明接着道:“东乡亭现在就是种植小麦的,但是关中地区的小麦产量其实有限,可以的话你去告诉陛下,指出各种粮食作物的优劣,最好能推广小麦种植,这是对民生很有好处的事情。”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不过夫君有些奇怪,为何突然之间对粮食有了如此兴趣,还专门来找以前置之不理的《行军总纲》,找出李敢关于粮食的看法?” 赵启明觉得军粮的事情有必要告诉静安公主,所以便解释道:“前些日子我让你给我找医生,那是为了给奴儿体检,虽然你找的都是些庸医,最后还是我自己亲自出马,但是好在发现了奴儿身上的问题,我就想着从饮食方面着手,让奴儿更健康。昨天冠军赛的时候我已经把食谱给奴儿了,并且嘱咐他以后的饮食要严格遵照食谱,不然就将他逐出师门,把他吓得都给我跪下了,想来应该是会听话的。” “有那么严重?”静安公主也关系奴儿的身体,不禁皱了皱眉,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之前的医生是让公主府的人找的,若奴儿当真有病,参军之事可以暂且放缓,等妾身让宫中的医生看过再说。” “即便是神医扁鹊来了,也看不出奴儿的问题。”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奴儿其实也没有病,只要按照我的食谱,身体自然会改善。” “夫君这话妾身就不懂了。”静安公主莫名其妙:“既然奴儿没病,又何来改善的说法?” “这也就是我要告诉你的。”赵启明坐正了些,朝静安公主说道:“其实有很多病是医生看不出来的,就好像吃栗不好消化,会影响作战。我也是通过奴儿身上的问题,想到了汉军的军粮。如果能更合理的安排将士们的口粮,能节省不必要的粮食浪费,也能让他们的身体更加健康,更有利于发挥出更好的战力,这便是好事。” 静安公主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所以感兴趣的问道:“那夫君所说的军粮,是怎么制定的?” 赵启明拿起手中的竹简:”现在正在想,不然也不会找行军总纲做参考。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安排好了,等我把李敢叫过去讨论,制定好了再告诉你。”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军粮的事情属于后勤管辖,但是武库方面也能出些意见,若夫君觉得有必要,妾身让武库的江大人到时候也过去。”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也好,那你让江大人明天就去我侯府。” “明天?” 赵启明晃了晃手中的竹简:“看完这《行军总纲》,再结合我的营养学知识,我觉得我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把军粮制定出来。”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笑着嘲讽:“夫君应该看不完《行军总纲》,只是节选了其中关于军粮的内容,然后就不会再看了吧?” “知我者莫若我老婆也。”赵启明笑着扔了手中的竹简,然后直起身来开始迫不及待的解开自己的腰带:“为了让我有更多的灵感,我决定有必要跟你亲热亲热,让全身血液燃烧起来。” 静安公主没有拒绝赵启明,还支着头笑看着他:“夫君不承认碰过那侯夫人,妾身也想知道夫君这些日子是否安分,今天就看夫君能交出多少‘军粮’了。” “军粮有的是!”赵启明已经解开腰带,说完这话他便朝静安公主扑了过去。 第六百八十一章海军 年关将至,气候更加严寒。 赵启明对解忧的惩罚到了期限,这让解忧天刚亮就迫不及待的醒来,等吃过了早饭便脱缰的野蛮般离开侯府,临走的时候告诉赵启明她要去东乡亭骑牛,还要去西乡亭采野果。 赵启明其实也愿意看到解忧外出,毕竟他要和李敢还有江大人,讨论关于制定军粮的事情,要是解忧游手好闲跑过来凑热闹,把他准备好的军粮给吃了,那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提前得到消息的李敢是最早来到东乡侯府的。这家伙自从听赵启明说起过军检和军粮的事情,就每天让人来东乡侯府打听,等到赵启明终于有了进展,他自然是迫不及待。 没过多久江大人也来了。 在赶制火炮的过程中,江大人带领武库的工匠不分昼夜的忙碌,去年春节都没回家陪伴妻儿,等到火炮的生产终于顺利之后,前线紧接着又有了战事,武库方面自然也要跟着忙碌。 这种情况持续到汉军班师回朝,不再需要武库方面提供的后勤支持,江大人才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今天来侯府,他穿着常服,看上去最近应该是赋闲在家,等着过个好年。 屋外正是北风呼啸,正厅里不够温暖暖,赵启明也不知道关于军粮的讨论要进行到何时,所以他便将李敢和江大人带到了书房,然后让人把火盆和茶点送过来。 江大人很少有机会来侯府,更没有进过赵启明的书房,所以表现的有些拘。李敢其实也有些日子没来了,进来时打量着书房里的摆件,直到书桌上的东西吸引了他,便走上前去,感兴趣的问道:“这就是最近军中盛传的战船了吧?” “战船?”江大人正准备坐下,听到这话也不拘谨了,赶紧走了过去。 这船模在解忧的手上侥幸逃生,船体部分的损害不算严重,赵启明也不舍得扔掉,所以拿去给静安公主,经过少府方面能工巧匠的修复,才重新恢复了原样。 李敢出征在外,没见过战船的模型也就算了,武库的江大人居然也没见过,这就有些奇怪了,所以赵启明不解的说:“武库也应该参与了战船的建造才对,为何江大人连模型都没见过?” 江大人痴迷的看着船模,想拿起来看但又怕唐突,所以只能凑近些看,听到赵启明的话,他转过身来有些遗憾道:“军侯大人有所不知,武库方面没有建造船舶的经验,所以军中盛传的战舰,是少府找来江都本地的工匠负责建造,武库并没有参与。” “原来如此。”赵启明点头,然后解释道:“这的确就是战船,现在江都方面正在建设造船厂,等船厂完工之后,战船和商船便能开始建造,至于具体何时能造出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敢和赵启明的关系比较近,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征得赵启明的同意之后,就拿起了战船,仔细的打量着,然后朝赵启明问:“据说将来的战船上也要有火炮,不知师兄可有耳闻?” “应该要有火炮。”没等赵启明说话,江大人已经转过身躯,指着战船的两侧位置,表情热切的说:“火炮的作用在匈奴战场上就已经得到了体现,若是战船上也有了火炮,便可在海面上远距离进攻,用弹丸破坏敌军的船体,便可顷刻间使敌船沉没。” 赵启明想起了之前在魏其候府,有窦家的长辈跟他打听过战船上装备火炮的问题。他当然知道战船上装备火炮的好处,不过建造战船要讲究循序渐进,自然不能太着急。 他朝江大人和李敢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战船造出来,至于火炮的问题,以后当然是会架设的。但是架设火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说武库没办法生产处大量的火炮,就算生产了也没有足够的炮兵,更别说海上的雨水对火炮的腐蚀,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 “只要肯定可以架设就行。”李敢欣慰的说道,刚好看见江大人的表情热切,便笑着着打趣:“但要是确定下来,到时候恐怕不仅是北军要跟江大人要火炮,这海上的军队也要对江大人穷最猛打了。” 听到这话,江大人眼神中的热切仍在,只是表情有些无奈:“以武库现在的效率,每年造出来的火炮都不够北军的火炮营,要这战船上的火炮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出来。” 赵启明笑着说:“等战船造出来了,势必要组建‘海军’,这北军能有的东西,海军来跟江大人要,江大人要是拿不出来,恐怕海军方面要指责江大人厚此薄彼。” “海军。”听到这个词,李敢有些感慨:“去年刚有了炮兵,明年就可能要有海军了。要是解除了匈奴的威胁,将来有机会乘风破浪,去海上征战,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李敢还好不知道有空军,不然的话他肯定还想开着战斗机去空战。 说完了火炮的事情,赵启明让李敢和江大人坐了下来。 李敢对于军粮的兴趣,显然要比对战船的兴趣更大,所以刚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朝赵启明道:“不知师兄制定军粮的事情进展如何?” “要你们的意见,所以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讨论。”赵启明说着,让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上来。在李敢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他将军事按照种类分别堆放在桌子上:“这就是我制定的军粮了。” 看到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李敢还没说话,江大人的表情已经变得怪异起来,也顾不上冒失,有些不确定的便朝赵启明问:“这些东西,当真是给军中的士兵吃的?” 其实也怪不得江大人表情怪异,因为这桌上的食物种类很多,就像是过年的时候招待客人的年货,让人看着有些要花缭乱,有些东西江大人都没认出来,但他起码认出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肉干。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肉食很少,能享用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和富庶的人家,甚至当年孔子收徒弟,也是用肉干作为学费,普通老百姓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得上肉,赵启明却说这是给士兵吃的,这自然让人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江大人是觉得军中负担不起,对吧?”赵启明笑看着江大人。 江大人点头,如实答道:“军侯大人想让将士们吃好,这自然是好意,但若是所有士兵都要吃肉,只怕军费开支过大,国库无力承担。” 赵启明早就想到江大人会这么说,所以他笑着道:“江大人稍安勿躁,等我说完之后,江大人自会明白,即便是要吃肉,这改进后的军粮和以前的开支其实不相上下,说不定还能为军中减少开支。” “减少开支?”江大人不解。但他知道赵启明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选择了洗耳恭听。 第六百八十二章成本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使节各国对作战部队的单兵口粮都有着严格的要求。除了要在照顾饮食习惯的情况下,做到营养丰富,便于携带之外,还必须方便食用,能让士兵用最简单的方式进食。 尽管公元前的社会刚从青铜时代过渡到铁器时代,不具备良好的工业科技,没办法生产出“铁皮罐头”和“化学加热”这类东西,但赵启明至少可以在营养成分上多下功夫。 “我所指定的军粮有多种食物组成,首先就先说江大人提出质疑的这些肉干吧。”赵启明开始依次介绍,首先指着肉干说:“我用的是牛肉干,这还是此次对匈奴作战的缴获,军中没有这个条件选取猪肉也可以。肉类有营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只要将士们能吃得上肉,就能保证体内的热量,打起仗来自然也有力气。” 这话李敢是赞同的。他毕竟是前线作战的将军,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部下,不会像江大人那样考虑后勤的开支,单纯的觉得将士们能吃得上肉是好事。 所以他点头道:“师兄在讲解营养学的时候说过,肉类是最好的热量来源,热量又是支撑人体运作的关键,汉军的确应该让每个作战状态下的士兵,都能有充足的热量来源。” 江大人显然不知道热量为何物,但他起码知道吃肉对身体的好处,赵启明也说过会解释其用意,所以他没有再次提出质疑,此时只是耐心的听着,等待赵启明做出说明。 “肉类是必须有的,但主粮也必不可少。”赵启明说着,从那堆食物中拿出了面饼,然后递给江大人:“这叫胡饼,是用面粉制作出来的。江大人应该没有见过,请先过目。” “胡饼?”江大人接过这胡饼,若有所思道:“这胡饼我倒是听说过,传闻是前些日子来到长安的胡商带来的,博望侯也在西域志中提到过,说胡商从西域到长安,路上都要带着这胡饼,其特点是便于食用,不用埋锅造饭,骑在骆驼的背上便可以拿来吃,并且能保存的时间也很长。” 公元前的汉朝还没有出现面饼这种东西。这个年代除了没有面饼,甚至连馒头这种最简单的东西,也是在东汉末年才有的。赵启明为了能吃上美味的早餐,不得不教导厨房的老妈器学着做肉包,学着炸油条。如果不是他对面饼不感兴趣,这东西也不会经过西域胡商才传到长安。 “江大人说到了重点。”赵启明介绍道:“这面饼很是轻便,携带起来也很省力,更关键的是它可以长时间保存,连西域胡商穿越沙漠都可以随身携带,汉军的作战部队当然也能以此果腹。” 江大人是有眼光的人,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以往汉军作战,后勤都是直接运粮食,要是作战部队都能携带这制作完成的面饼,后勤运输的压力就能减小,除此之外作战部队也不用埋锅造饭,拿出面饼直接食用即可,这的确是很方便的军粮。” 江大人说这话的时候,李敢用眼神征求了赵启明的同意,之后便亲自品尝,发觉面饼中味道不错,便很是欣慰的说:“这面饼吃起来很软,应该比栗饭更容易消化,关键是其中还有盐味,前线作战的将士能吃到这样的军粮,应该会很感激。” 看上去不管是江大人还是李敢,都对面饼作为主粮没有意见,赵启明便接着介绍道:“这里还有些干果,有胶东的红枣,也有关中以南的杏干,还有江都的梅干,这些也都是军粮。” 看到这些东西,江大人的表情再次变得怪异。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这些干果,原以为是赵启明会客准备的茶点,没想到这居然也是军粮。事实上公元前的农业不发达,没有大规模的种植园,也就没有那么丰富的水果。正如江大人所想的那样,这些干果基本都是贵族宴请时享用的食物,军中又怎么能拿得出这些东西,来给前线的将士们吃? “江大人觉得军中不应该如此奢侈,对吧。”赵启明看出了江大人的想法,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些干果除了味道很好之外,对身体也有很大的好处。我听李敢说起过,即便是北军的士兵,能吃到很好的军粮,到了前线作战也仍然会经常出现夜盲,腹泻,甚至体重骤降的问题,军医说这是水土不服,其实主要的原因,是维生素缺乏。” “维生素?”江大人不解:“敢问军侯大人,这维生素是何物?” “跟热量是同样的东西,都是人体必需之营养。”李敢代替赵启明进行科普:“士兵缺乏维生素的事情我在《行军总纲》中提到过,有过作战经验之后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严重,所以后来也跟师兄反映过此事。前线士兵常有腹泻的症状,即便多数士兵的病情还不足以致死,但的确会影响到作战,还有放哨的士兵会突然在夜间失去视力。” “你说的那是夜盲症。”赵启明补充道。 “没错,是夜盲症。”李敢点头,然后接着道:“师兄说过这夜盲症,也跟缺乏维生素有关。当年程不识将军在前线作战,就出现过放哨的士兵在夜间失去视力,没有及时发现敌情,导致军营被匈奴夜袭的先例。” “还有此事?”江大人知道,将士们的身体健康,关系到作战的成败,这也是作为后勤官吏的他的的职责,但他也必须考虑到成本,所以再次朝赵启明道:“这些干果要是有这样的作用,自然是好的,但是军侯大人也知道,这些干果是奢侈之物,只怕军中难以大量采购。” “江大人请听我说完,然后再讨论成本的问题。”赵启明指着桌上的其他东西,接着道道:“这里还有茶叶,同样也是作战部队的军粮。前线作战时候不方便生火,但是可以在何时的情况下,不定期的煮茶,所以单兵携带的数量可以很少。” 说到茶叶的时候,李敢以为赵启明关心前线将士,到了不在乎成本的地步,便笑着推辞道:“尽管师兄是好意,但是茶叶这种饮品就免了吧。军中的将士多数都没有饮茶的习惯,更何况在外作战,也不该如此享受。” “这不是享受,是补充微量元素和矿物质。”赵启明朝李敢道:“即便军中的将士以前没有喝茶的习惯,在前线作战的时间长了,也必须要强制喝茶,这是摄入微量元素最廉价的饮品。” 听到这话,李敢便住了嘴。 赵启明接着介绍道:“除此之外这里还有糖包和盐包。盐就不用说了,军中每月都会给士兵发放,这也是身体所必须的东西,尤其是在夏天行军,身体大量出汗之后,喝盐水就能补充身体流失的盐分。除此之外,糖份的摄入也很重要,我准备的糖是南方来的蔗糖,观众的确很少见,可以用麦芽糖来替代,将士们可以直接食用。” 当赵启明说到糖包的时候,别说江大人表情怪异,就连李敢也有些为难,忍不住朝赵启明道:“其他的也就算了,还要给将士们准备糖,这只怕说不过去。别说是负责后勤的官吏了,恐怕是陛下知道了,都要觉得军中奢侈,不会予以采纳。” “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现在我就跟你们讨论成本。”赵启明坐了下来,指着桌子上的这些东西说:“我首先要声明,这样的军粮只有作战部队,也就是长途奔袭的骑兵队伍才可享用。” 听到这话,李敢和江大人都表示支持。 把最好的东西给作战部队吃,这也是军中惯例,他们当然不会质疑。 “军粮也有案例发放的配额。”赵启明说这,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把桌子上的所有食物和料包,都捧在了手掌里,然后朝江大人和李敢道:“标准的配额也就是你们所看到的,用双手就能捧起来,这就是每位将士,每天所需要的口粮。我没记错的话,汉军现在每月发放的粮食,是每位将士五斗,即使平均到每天,也比我这双手中的东西,要多很多吧?” 李敢明白赵启明的意思,但他也意识到赵启明有混淆概念的嫌疑,所以马上指问题;“但是汉军发放的是粮食和盐,即便数量上要多,但是采购成本却要比师兄手上的这些东西要低。” “你说得没错。”赵启明放下了手里的这些东西,然后道:“但是你只说到了采购成本,忽略了运输成本。” 听到这话,李敢和江大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让我来问你。”赵启明笑看着李敢:“以今年对匈奴作战为例,全部的作战部队总共有多少人。” 李敢是军中的理论派,对数据格外敏感,自然是对答如流道:“作战部队是以骑兵为主,这次对匈奴的作战,总共出动士兵七万五千六百五十三人。” “记的倒是很清楚。”赵启明点头,然后紧接着问道:“那你再告诉我,为了给这七万多骑兵提供各项保障,后勤人员又是多少?” 听到这话,李敢愣住了。 但他并不是记不清楚后勤的人数,而是突然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 “我没记错的话,主力作战部队是七万人,但负责辎重和粮草的后勤人员,却高达二十万。”赵启明代替李敢回答,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后勤人员在运输粮食的途中,也在大量的消耗粮食,甚至消耗粮食是作战部队的数倍。如果主力部队的所需要的粮食重量减少,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后勤人员可以相应的缩减,如此就能把这部分后勤人员消耗的粮食节约下来?” 江大人是后勤方面的官吏,很容易就跟上了赵启明的思路,所以若有所思的说道:“现有的后勤人员是作战部队的数倍,从中原运往前线的粮食之中他们要吃掉绝大部分,如果后勤人员可以相应减少,作战时的粮食消耗也就能相应的降低。军侯大人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欣慰的笑道:“江大人终于找到重点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后勤线 打仗就是打后勤。 即便是拥有先进科技的现代战争,后勤能力也是影响到战争走势的重要因素。美国军队能在全球大部分地区发动战争,就是拥有将各项物资投送到世界各地后勤保障能力,作战部队才能有数不清的弹药和燃料。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古往今来,只要是领军作战的将军,都知道后勤的重要性。国家的军队在出征之前,战争动员的重要内容也是后勤方面的准备。但是在没有铁路和飞机的公元前,保障后勤的代价无疑要比现代战争更为惨重。 正如李敢所说,汉朝休养生息多年,以举国之力发动对匈奴的战争,真正的作战部队也只有数万人。为了支撑这数万人的作战,国家需要有至少二十万的后勤人员。 江大人说后勤人员要吃掉数倍于作战部队的粮食,其实准确来说,是战争中的所有粮食,从后方运往前线的过程之中,后勤人员就要消耗掉三分之二,真正到了前线的粮食,其实只是少数。 在赵启明看来,长距离的后勤运输,是汉军作战的累赘。如果能减少作战部队的粮食重要,后勤人员也就能相应减少。而后勤人员减少,也就能省下相应的粮食,用来为作战部队采购营养丰富的军粮。 江大人明白赵启明的意思,但他显然有不同的意见,所以在沉思了片刻之后,他朝赵启明道:“军侯大人有所不知,这后勤除了要提供作战部队的军粮之外,还有战马所需的粮食,以及各项武器装备,如果只是作战部队的军粮减少,恐怕难以减轻后勤的压力。” 赵启明点头,他早知道江大人要这么说,所以他接着道:“那我们就拿匈奴人来举例。匈奴人南下作战,基本不用后勤,江大人可知道为何?” 江大人答道:“匈奴人不事耕作,不以五谷为食,外出作战基本都是带上肉干,随行的马群中也有母马产奶,再加上途中对我边民实施劫掠,便可以长驱直入,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后勤。” “既然如此,为何我汉军不能效仿匈奴,用同样的方式在草原作战?”赵启明说道:“汉军也可以放弃运输线,让作战部队带上军粮和装备,自边关出发之后不断劫掠,自行补充作战所需的给养,不就可以让汉军无需后勤线,长驱直入走的更远?” 听到这话,李敢若有所思起来。 汉军劫掠匈奴百姓的事情,并不触犯军法。事实上汉军在对匈奴的作战过程中,劫掠的牛羊牲畜等物资数量惊人,但这些劫掠来的物资都是作为缴获带回长安。 赵启明说这些物资可以用来补给作战部队,让作战部队可以走的更远,这的确是新的思路。但是想到这里,李敢又意识到了新的问题,所以朝赵启明道;“北方的草原辽阔,汉军若想长驱直入,取食于敌的方式难以支撑大军的消耗,彻底放弃运输线的做法,恐怕难以实现。” “你可别忘记了,我们现在有千里马。”赵启明道:“不说日行千里,每天跑出数百里应该没问题,等到千里马交付军中,骑兵队伍前进的距离更远,但所需的粮食会更少,这也是可以预见的。” 听到这话,连江大人也沉默起来。 汉军的战马的优劣,关系到对匈奴作战的成败,这是军中的共识。这也是为何千里马来到中原之后,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尤其是军中将领会如此欣喜若狂,甚至还要亲自去马场,近距离的观看千里马。 在对匈奴的作战当中,汉军因为没有良种马吃过太多的亏。骑兵队伍的机动性不如匈奴人也就罢了,甚至有时遇到匈奴的小股部队,在完全可以将其全歼的情况下,却因为追不上匈奴而失败,这是军中很多将领都遭遇过的事。 正如赵启明所说,千里马是良种马,其优点不言而喻。同样的长驱直入,以前的战马可能需要很多的粮食,但千里马的速度更快,在完成任务之前所需的粮食,自然也就更少。 “可是千里马现在的数量有限,恐怕难以大规模交付军中。”李敢也知道千里马的好处,基本上认同了赵启明的说法,但也还是有些遗憾的说:“至少在明年对匈奴的作战当中,使用千里马的骑兵也只能是少数。” “明年的确有些牵强,但千里马逐渐改良汉军战马的品种,这是迟早的事情。”赵启明说着,忽然朝李敢问道:“你觉得明年对匈奴的作战,形势会将如何?” 李敢没想到赵启明突然改变了话题,但也如实告知道:“军臣单于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组成大军,明年对匈奴的作战,应该是我军主动出击,去草原中找到目标,然后进行打击。” “既然匈奴明年已经没办法组建大军,我们的作战方式也是寻找目标进行打击,这就要考验汉军骑兵的机动性。”赵启明说道:“今年对匈奴的作战,关内侯所带领的北军骑兵不过万人,却能长途奔袭,击败谷蠡王,找到匈奴王庭所在,其实也能说明问题。” 听到这话,李敢有所启发:“师兄的意思是,汉军以后要延续关内侯的战法,利用小股部队的机动性长驱直入,来逐渐蚕食匈奴人?” “我的意思是要把大军化整为零,分成更多的小股部队。”赵启明道:“利用千里马的机动性,打击匈奴人的零散部落,蚕食其有生力量,同时还能在更大的范围内劫掠匈奴不多,真正做到取食于敌,便可以让作战部队走的更远,进行更多的打击。” 听到这里,李敢已经明白了。 江大人也基本听懂了,所以此时总结道:“军侯大人是说,是作战部队在边关进行补给之后,就分成若干的小股部队,利用良种马的优势长驱直入,通过在途中劫掠的方式取食于敌,这样就不再需要长距离的粮草运输,只在边关地区等待汉军补给,这样的话也就能减少大量的后勤人员。” “这也是未来的趋势,但也正是如此,才要制定新的军粮。”赵启明从新指着面前的军粮道:“长距离的作战,在没有后勤保障的情况下,将士的身体就尤为重要,让他们有丰富的营养来源,方能保证长途作战对身体的消耗,甚至是抵抗疾病。所以即便要取食于敌,也要携带数量不多,但是营养丰富的军粮。” 听到这里,李敢有些感慨道:“师兄哪里是在说军粮,这‘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方法,分明就是新的战法。我汉军如果采纳此战法,除了后勤的压力减轻很多,还能影响到对匈奴的整体战争。” “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做法,其实是奴儿提出来的。”赵启明觉得李敢和江大人都已经明白了,便拿起桌子上的肉干,自己吃着的同时还分给了李敢和江大人:“我也只是觉得,这种战法以后会成为趋势,就以这种战法为基础,制定了军粮。所以要讨论新的战法,去找奴儿比较合,今天我们要讨论的主要还是军粮的制定。” 江大人接过了赵启明递来的肉干,然后道:“新的战法可以先不说,新制定的军粮更有营养,这也是的确是事实。既然边关之外再也不需要后勤线,相应的后勤人员就能大幅减少,这军费的开支自然也能节省很多。” 赵启明笑道:“那这节省下来的钱,应该足够给作战部队买肉了吧?” “足够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冰糖葫芦 在今年对匈奴的作战当中,关内侯卫青带领北军精锐,利用骑兵灵活的机动性,在草原上长驱直入,神出鬼没袭击了谷蠡王的军营,还发现了匈奴王庭所在,为汉军的大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尽管这样的成功有热气球的功劳,但也的确让军中很多将领意识到,作战部队保持快速机动,以及长途奔袭的重要性。 在战争形势已经发生变化的背景下,奴儿提出的“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理念,有卫青的成功为先例,很容易就得到了李敢和江大人的认可。 赵启明也是以这种新的战法为基础,制定了新的军粮,让作战部队能以充沛的体力,进行长途作战。 不过无论是军粮还是新的战法,都要在军中得到支持,才有可能实行。 李敢想将新的战法理念说给卫青知道,江大人也要就军粮的事情去征求老将的意见,所以在午饭之前他们便告辞离开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他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比如江大人提到过,汉军放弃后勤,取食于敌的方式,除了可以通过劫掠来进行物资的补充之外,还可以通过打猎和采集的方式,得到食物的补给。这同样也是匈奴人的做法,汉军在脱离后勤的情况下,有必要进行效仿。 这也让赵启明得到了提醒。他意识到军粮之中的营养虽然全面,但是包括肉干和干果这类东西都是腌制品,如果能通过采集野菜和狩猎所得来进行新鲜蔬菜和肉诶的补充,营养也就可以更加全面。 采集野菜必须要懂得识别,狩猎也要有相关的知识。赵启明觉得很有必要在军粮的基础上,再为士兵制定《野外生存指南》,让士兵拥有更多的理论知识,便能更好的求生。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书房,正在正厅里等着吃午饭。 刚好这个时候,出去撒野的解忧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解忧骑着青牛,看样子很是着急,不停催促着停在了侯府外。 钱管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满脸堆笑的上去迎接,但解忧跟钱管家打了声招呼,就兴奋的跑进了侯府。钱管家无奈之下,也只能代替侯夫人,去谢过赶牛的村民。 “夫君你在哪里?”解忧跑进了侯府,后面还跟着很多的护卫和已经彻底投递叛变的细柳,当细柳发现赵启明就在正厅里里的时候,街有变迫不及待的跑了进来,眼睛发亮的说:“夫君,我有好东西给你。”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启明记得解忧临走是说过,今天要去东乡亭骑牛,还要去太平寨的鸡舍参观,要到晚饭才回来:“难道太平寨的鸡舍也已经参观过了?” “还没去太平寨呢,妾身想先把好东西给夫君。”解忧说着,也没顾得上坐,从斗篷里伸出手来,用充满神秘的语气说:“夫君快看,这是妾身特意从东乡亭带来的。” 仔细看,解忧的手里是几颗野果。 这让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解忧为何如此兴奋。 “是山楂。”没等赵启明答复,解忧就公布了答案,然后充满期待的说:“吃火棘果的时候,夫君说山楂比较好吃,想不到今天妾身外出,居然在东乡亭找到了,夫君你说是不是很巧?” 巧不巧赵启明不知道,山楂的确好山楂。野果这类东西不能要求好看,没有虫蛀就很不错了,至于表面上的那些黑斑,自然也就可以忽略。 让走好其名有些感慨的是,解忧居然为了这些野果如此兴奋。 他刚才还跟李敢和江大人讨论军粮的事情,顺便讨论了汉军对匈奴的新战法,即便是面对这些军国大事,他也能心平气和,可解忧居然为了意外找到的山楂高兴成这样,还迫不及待的拿到家给他看,这让他真的有些不明白,解忧到底是知足常乐,还是先天性的缺心眼? 这样想着,他接过这些山楂,随意的朝解忧道:“山楂这种东西应该是秋天才有的,这个季节能见到也算是新鲜事了,你是从哪找到的?” “是在东乡亭的酒馆里,就是卖猪头肉的那家。”解忧说着,期待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喜欢吃山楂,看到这些果子,肯定比且很还要开心对不对?” 赵启明还真没怎么喜欢吃山楂。只是当时评价火棘果的时候想到了山楂,随口说说罢了。解忧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对山楂情有独钟,这绝对是误会。 但也这样误会,赵启明才有些感动。 他没想到当时自己随意说出来的话,解忧居然记在心里,尤其是看着解忧期待的样子,他有些惭愧自己没有马上表现出激动的心情。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重新打量着手里的山楂,煞有其事的说道:“山楂我的确是很喜欢,但我更喜欢吃冰糖葫芦,这些山楂就是做冰糖葫芦最好的原料。” “冰糖葫芦?”解忧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是很有意思的东西,所以赶紧跪坐下来,抱着赵启明的手臂,满脸期待的说:“冰糖葫芦是何物,夫君快说?” “想知道?”赵启明笑看着解忧:“那我给你做。” 冰糖葫芦这东西是历史悠久的北方名吃,虽然不知道背后的逻辑关系,但是在古装电视剧里,只要历史背景是明清时期,地点是在寒冬季节的北方,就必然有卖冰糖葫芦的人出现。 在公元前的汉朝,没有糖葫芦这种东西,但是其做法却很简单。 原材料当然是以山楂果为最佳。制作时选取没有虫害,较为完成的山楂,以竹签穿过,冰糖葫芦便已经有了雏形。 此时再熬制糖浆,用水和砂糖按照比例混合,以猛火煮沸,直到糖浆能够拉出糖丝,便是合格的糖浆。 将这些糖浆蘸在山楂果的表面,做到稀薄且均匀,之后只需要静放,便可大功告成。 “可以吃了吗?”解忧坐在赵启明的旁边,眼睛发亮的看着桌子上糖葫芦。这糖葫芦里面是红色的,外面则是琥珀般透明的糖浆,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解忧虽然是侯夫人,但毕竟还是未成年少女,对于这种外观上很好看的食物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此时虽然抱着赵启明的肩膀,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的朝着糖葫芦倾斜。 赵启明拿起冰糖葫芦仔细打量,发现表面的那层糖浆已经基本凝固,便朝解忧道:“可以吃了。” 在赵启明打量着冰糖葫芦的时候,解忧已经站了起来,急的在赵启明面前不停的跳着,直到赵启明说可以吃了,她才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接过冰糖葫芦的瞬间,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怎么样?”赵启明自己也拿起冰糖葫芦,当然也没忘记赏给细柳。 结果解忧根本顾不上说话,吃糖葫芦的时候又跳了起来,然后就举着手里没吃完的糖葫芦,开始转身外正厅外跑。 赵启明莫名其妙,朝解忧喊道:“你这是要去哪?” “妾身要去找更多的山寨,做更多的糖葫芦。”解忧已经跑出了正厅,头也不回的朝赵启明喊道:“夫君不要都吃完了,等妾身找到山寨回来,还要接着吃呢。” 可怜细柳正张着嘴巴,准备享用自己的糖葫芦,眼看着解忧已经跑出了正厅,他也只能赶紧站起来,然后拿着糖葫芦去追解忧。 “还真是容易满足。”赵启明习惯了解忧的说风就是雨,眼看着秦文也赶紧追了出去,他也不担心解忧的安全,所以此刻惬意的躺在货盘边上,开始品尝自己亲手做的冰糖葫芦。 第六百八十五章李广卸甲 侯府中重女轻男的不良风气肆虐,甚至影响到了东乡亭。 在山楂这件事上,赵启明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地位。 听说侯夫人还要山楂,酒馆的老板把自己留给儿子吃的存货都给了解忧,甚至还有农闲在家的庄户进山打猎,每次下山都要随手采些野果,放在侯府的门外就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留。 可叹他在东乡亭经营多年,是出了名的模范地主,也的确深受群众的拥护,可即便如此也比不上东乡亭的村民对侯夫人的喜爱。至少换做是他想要搜集山楂果,是不会有猎户给他送来的的。 这让赵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他很想找出这些猎户,打算带着侯府的护卫亲自出马,去严刑拷打这些投递叛变的家伙,侯夫人到底给了他们多少的好处。 “用不着给好处。”听到赵启明的抱怨,静安公主打量着盘子里的冰糖葫芦,随意的说道:“即便妾身都听说了,你这个侯夫人平易近人,时常去东乡亭走动,不但没有侯夫人的架子,还去看过猎户家中养的野兔和山鸡,这样的侯夫人谁不喜欢?” “我难道还不够平易近人?”赵启明吃着静安公主为他准备的猪脚莲藕汤,觉得今年的莲藕没有去年好吃:“没事的时候我也经常去东乡亭,哪里的小媳妇刚开始看见我就要跑,后来都敢跟我抱怨家里男人爱喝酒的事,还说让我去管来着,我这才是真的平易近人。” “但你没去过村民家中,对吧。”静安公主拿起竹签,近距离的打量着冰糖葫芦,有解忧的面子在,赵启明最近收集了很多的山楂,做起冰糖葫芦也更加讲究。现在连有虫印的都不用了,选取的山楂都是色泽鲜艳的果子。火红的颜色再加上透明且均匀的糖浆,让不习惯吃零食的人也很有食欲。 “那是我作风做派,不愿意去惊扰了百姓。” “你没去过村民家中,作风是正派了,村民提起你也都竖起大拇指,但你和那些村民之间总让人觉得有隔阂,这就是你侯爷的身份。你那夫人愿意去村民家中,吃着村民招待客人的粗茶,看着猎户养着的野兔和山鸡,就像住在隔壁的邻居。村民们对待解忧,当然只有喜爱,没有敬畏。” 赵启明捞起猪脚,不顾形象的啃着说:“那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没事去村民家里做客,才能让村民对我没有敬畏?” “有敬畏也不是坏事。”静安公主解释道:“东乡亭是你的封地,那里的庄户也都是你的子民,你就应该让他们有所敬畏。你那夫人平易近人,深受村民的喜爱,她能做的你却不能做,免得失了尊卑。” 赵启明也觉得没事去村民家里做客太麻烦,所以啃着猪脚不在意的说:“那以后就让我拿侯夫人去就行了,我还是继续脱离群众,保持威仪为好。”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冰糖葫芦上,开始拿起来品尝。 静放之后的冰糖葫芦外观很讨人喜欢,糖浆凝固之后的口感也相当不错。赵启明知道自己的静安公主的口味,裹糖浆的时候注意用量,做出来的冰糖葫芦不黏牙,表面的糖浆很容易就破碎,成为混合在山楂中的甜蜜滋味,让冰糖葫芦的味道以酸为主,甜味成为点缀。 这无疑很合静安公主的口味,所以品尝之后,她点着头说:“夫君以前也做甜食,这冰糖葫芦最讨妾身喜欢,比那藕粉可有滋味多了。”说着这话,静安公主也忘记了自己节制饮食的习惯,开始接着吃。 “山楂果子本来也有开胃消食的功效,当然是比甜的腻人的藕粉好吃。”赵启明差不多吃饱了,觉得肚子有些撑,嘴也没顾得上擦,就拿起冰糖葫芦开始吃。 “把做法告诉我。‘静安公主吃完了手里的冰糖葫芦,看着盘子里剩下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吃了:”既然是能消食的东西,常吃也不妨事,以后厨房常备着,用来消食也好。” “老跟我要做法,我都没收过版权使用费。”赵启明给静安公主现场表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绝迹,把竹签横在嘴边,撸完了上面的五颗山楂果,然后成功的让自己噎着了,有些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说:“这次就算了,以后我可要收你钱,这叫技术转让。” “夫君想要,妾身给就是了,何必以死相逼。”静安公主帮赵启明拍着背,拿来茶水给他喝,然后走到软榻上躺下,笑看着他狼狈说:“夫君制定的军粮妾身听说了。军中将领都在讨论的去病‘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现在反对的声音比较大,认为风险太大,但是夫君的制定的军粮,军中将领只要谈起,都是持支持态度。” “只要是带兵打仗的,都想要自己的士兵吃的好,自然支持我制定的军粮。”赵启明咽下了糖葫芦,也来到了软榻上,惬意的枕在静安公主的肚子上说:“至于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这是战场形势发生变化之后的趋势,只要匈奴没有集结大军,正面和我们决战,军中应该用这种战法,那些将领就算反对,也没有用。” 静安公主点头:“老将之中,颍川侯支持此战法,说河套之战时,北军精锐突袭白羊王,也短暂的放弃了后勤,换来的是白羊王和娄烦王的败走,今年对匈奴的作战中,关内侯长驱直入,也是成功的例子,汉军可以在合适的情况下,实行这样的战法。” 听到这话,赵启明并不吃惊。 别看那灌夫表面上莽撞,其实从来不是保守之人。《火炮的轮休制》就是灌夫想出来的,推广马镫和新骑兵也是灌夫大力支持的结果,奴儿的战法虽然大胆,但是灌夫说不定也正有此意。 “有灌将军的支持,军中那些质疑的声音应该能被压下去。”赵启明拍着自己的肚子,不在意的说:“不说明年就改变战法,但是以灌将军的性格,肯定会让小股部队去大胆尝试,只要能够获得成功,以后这样的战法就会持续,直到匈奴大军再次集结之时。”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忠勇侯前些日子已经回到长安了,已经确定确定卸任朔方郡郡守,这也意味着忠勇侯解甲归田,以后不再领兵作战。最近常有老将过去探望,夫君作为晚辈也该过去。” 赵启明也听说李广回来的事情:“我本来也打算要去,这是应该的。” “最好把奴儿也带上。” 赵启明不解:“奴儿已经去军中了,他也不认识忠勇侯,为何要带他去?” 静安公主解释道:“去病有夫君和关内侯这块招牌,还提出了‘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在军中也算是后起之秀,但忠勇侯是老将,在边关戎马半生,战场上的经验比关内侯还要丰富,奴儿若是能得到忠勇侯指点,自然大有益处。” 听到这话,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带上奴儿吧。” 第六百八十六章霍去病和李广 忠勇侯李广,陇西成纪人,其先祖为先秦名将,因活捉燕国太子丹有功与始皇帝,陇西李氏自此显贵。 年少时,李广曾组织良家子弟,抗击匈奴入侵,因其作战勇猛,被封为中郎。时逢七国之乱,李广任骁骑都尉,随太尉周亚夫参与平叛,勇夺叛军军旗,从此名扬天下。 匈奴为患,李广历任边关七郡太守,时常孤军深入漠南,袭击匈奴骑兵,作战以勇猛著称。其为人宽厚,爱兵如子,与部下同吃同饮,作战时之缴获于赏赐也多分给麾下将士。李广领军多年深受部下爱戴,麾下将士多悍不畏死,以至于匈奴畏惧李广威名,称其为“飞将军”,多年不敢来犯。 根据史书记载,李广晚年追随大将军卫青,参与漠北之战。可惜途中迷路,未能及时参战,以至李广羞愤自杀。听闻李广死讯,军中为之恸哭,举国皆哀。 后世史学家司马贞,在评价李广时曾经形容李广“惜哉名将,天下无双”。即便赵启明对历史不是很精通,也知道李广的结局之惨淡。和李广初见时,他就想到过历史上的李广晚节不保。他不知该如何提醒,也没有改变历史的方法,但好在李广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 随着卸任朔方郡守,长安城中盛传李广伤情严重,恐怕从此要解甲归田,无法再领军作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算是不错的结局。至少现在的李广是前朝遗老,有河套之战的功劳,被封为忠勇侯,在军中也颇受尊敬,更别说李敢作为胡骑校尉,在河套之战时便被封为岸头侯,李家一门双侯也是佳话。李广此时隐退,无疑最为合适。 不过赵启明总有疑虑,担心李广此次解甲归田只是暂时。若以后再有战事,汉武帝再度启用,李广仍然有晚节不保的可能。 所以这次来李广家中拜访,他颇有些不怀好意,希望亲眼看到李广的伤势,是否真的无法继续领军作战。 汉军班师回朝时,李广仍在朔方,直到朝中凋令下达,李广才卸任郡守之职,回到长安养伤。 在此期间,李家门庭若市,许多军中将领前来探望,赵启明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但也刚好遇到了前来拜访的周建德父子。 此时的李广正和周建德站在练武场边。武场中有李家的护卫练习骑射,李广不时在场外指点,周建德却没有这个心思,正在大声咒骂着,看样子是为李广的遭遇抱不平,至于周建德到底是在骂击伤李广的左贤王,还是在骂让李广解甲归田之人,那就不清楚了。 李敢是知道轻重的,听到周建德正在骂人,便停下了脚步,在练武场外和和赵启明聊着最近的天气,等周建德的骂声停了下来,才准备进去。 刚好这时周建德正带着周福告辞,看到赵启明时点头示意,接着看了眼赵启明身边的奴儿,然后也没等到赵启明行礼,便带着挤眉弄眼的周福离开了。 李敢的表情有些无奈,但也带着赵启明走到了李广的面前。 上前行礼时,赵启明便开始窥视李广的伤情。让他有些疑惑的是,李广没有明显的伤情,穿着常服背着手,和赋闲在家的老将没有区别,最多也只是精神不布甲。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身体状况应该不影响作战才对。 赵启明心中狐疑,但是李广已经看着他,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打量,所以站定之后便朝李广行礼。 “绛侯刚还提起你。”李广的气色明显有些不好,但说话时的声音依旧洪亮:“此次对匈奴作战,我虽然没有参与,但你督造的火炮和热气球在战场上立威,我也是早有耳闻,这次你可又为汉军立功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自然谦虚道:“火炮和热气球只是死物,还要看战场上的诸位将军指挥,才能发挥其威力。对匈奴的作战取得胜利,晚辈不敢贪功。” 李广不善言辞,没有那么多的好听话来夸奖赵启明,听到这谦虚,也只是点头,接着便看着奴儿道:“你就是去病吧?你师叔也常说你聪明,我听说你最近参军,也是在关内侯的麾下,可有此事?” 奴儿对李广这样的老将充满敬意的,本来都已经跟着赵启明行礼了,听到李广对他问话便再度行礼,然后答道:“晚辈的确已经参军,目前在胡骑营当差,虽然还没有建功立业,却也仰慕飞将军大名,听说将军回到长安,晚辈故来探望,不知飞将军伤势如何?” 听到这话,李广的表情有些许落寞,把自己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看了眼然后笑着朝赵启明道:“外面传的厉害,其实也只是小伤,不足挂齿。”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发现,李广的伤原来是在右手,有三根手指残缺。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左贤王的残部击伤的。想来也是这断指的伤势,让李广解甲归田,不能再领兵作战。 历史上的李广以骑射闻名,传说李广外出打猎时,因为天色较暗,误把路边的巨石当做野兽,弯弓射箭之后发现情况不对,走进了才发现箭矢已经射进巨石之中,可见李广之勇武。 没有了控弦的手指,李广自然无法射箭,更无法再身先士卒。但是李广是当世名将,即便不用冲锋在前,在军中指挥也能发挥价值,更何况李广在匈奴人中有飞将军之城,在汉军中更是有军神般的存在,就算不用亲自指挥,只要有他这个人在,也能激励士气。 如此断指之伤,应该不影响李敢无法领军作战,更不至于迫使李广就此隐退。 想到这里,赵启明记起了献俘当日,灌英对他说过的话。 难道李敢解甲归田,当真只是汉武帝有心利用,来给卫青腾出地方? “我听说,是你提出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做法?”李广显然对奴儿很有兴趣,也忘记了自己的断指,重新背着手:“你可知军中得知此战法,多是说你狂妄,不知放弃后勤的风险,太过年轻气盛?” 奴儿没有正面回答李敢的问题,而是道:“晚辈听说飞将军历任七郡太守,为为大汉镇守边关数十年,之所以让匈奴畏服,是飞将军敢于孤军深入,遭遇匈奴的小股部队时主动袭击。晚辈猜测,将军孤军深入时,也是自带干粮,远离后勤补给的。” 听到这话,李广用完好的左手抚须大笑:“关内侯在今年的作战当中长驱直入,你效仿的对象应该是关内侯才是,这‘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与我何干?” “关内侯决定了胜局,当然有可取之处,但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对匈奴的作战经验丰富,同样值得晚辈学习。”奴儿道:“晚辈便是参照了飞将军和关内侯的战法,才总结出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 “即便是关内侯,也没有完全放弃后勤,更别说取食于敌,这你又作何解释?”李广很欣赏奴儿,见奴儿在思考着怎么回答,便指着练武场说:“随我过去走走吧,我也刚好听听,你这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到底是狂妄之词,还是有勇有谋。” 听到这话,奴儿便跟着李广走了。 看着李广背着手远去的背影,李敢有些感慨的说道:“自父亲回到长安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爽朗的笑声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和解 历史上的李广没能战死在沙场上,且到死的那天也没有封侯,这让后世很多历史爱好者为之痛心扼腕。 和历史上凄凉的结局相比,现在的李广已经被封忠勇侯,在军中也颇具威望,这个时候退下来其实是最好的时机。 可惜周建德没读过历史,不知道李广可能晚节不保,只觉得李广解甲归田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自然要为李广抱不平。而李广虽然没有那么周建德那么激动,但赵启明其实也看得出来,李广其实也心有不甘。 失去控弦的手指,不影响李广指挥作战。这是赵启明的猜测,其实也是实情。如果只是为了给关内侯腾出地方,就利用李广受伤的事情,就强迫镇守边关数十年的李广让位,这样的做法实在让人心寒。 想到这样的可能,即便是赵启明也觉得汉武帝有些过分。 “父亲是前朝遗老。”李敢看着练武场上和奴儿走远的李广,有些伤感的说:“先帝时父亲也得到过重用,但如今父亲已经年老,勇猛早已不复当年,既没有灌将军那样的运筹帷幄,也不如关内侯前途无量,陛下决心要扶植年轻将领,父亲的存在就多少有些碍眼了。” 站在李敢的立场,不能说他父亲的隐退和卫青有关,但赵启明也听得出来,李敢多少有些埋怨汉武帝的绝情。连李敢都有这样的情绪,那李广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退下来其实也好,父亲其实也很看好关内侯。”李敢显然不想再提伤感的事情,及时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远处的奴儿和李敢,打趣的说:“不过相比起关内侯,父亲好像对奴儿更感兴趣。” “想来应该是奴儿提出的取食于敌,放弃后勤的战法,你父亲也正有此意吧。”赵启明也看着奴儿和李广:“就让他们聊着,我们都别去打扰。” 李敢点头。 李广是胸襟博大之人,虽然对于自己的隐退心灰意冷,但没有把这件事怪在卫青的头上,更没有因此迁怒卫青的外甥。在李广的眼里,奴儿是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其作战理念也很是大胆,这让李广充满了兴趣,以至于在练武场上的长谈持续了很久。 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赵启明和奴儿才告辞离开。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奴儿始终都在沉思,看样子应该是得到了李广的指点。 其实这也是静安公主所希望看到的。 奴儿虽然前途无量,但毕竟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甚至就算是卫青,在和匈奴打交道这方面,也比不过历任边关七郡太守的李广。对奴儿来说,李广的经验是宝贵的。 赵启明也算完成了任务。不过此时的他也有些心事。 他想起了离开之前,李广说过的话。 “江山代有才人出。”——李广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和奴儿结束的交谈,是看着练武场中练习骑射的护卫,不经意间的感慨。与此同时,在李广的脸上出现释然的笑容。 赵启明能看得出来,李广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再为隐退的事情伤感。 但是李广为何突然释怀? 还有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指的是谁? 如果说的是卫青,那李广应该指的是卫青取代了他,成为对匈奴作战的精神象征,李广也接受了这种方式的取代。可如果李广指的是奴儿,那奴儿取代的又是谁? 难道李广的想法已经发生变化,把“取而代之”理解为了“责任的传递”。 赵启明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或许李广觉得从他手中接过重任的卫青,将来也会把驱除鞑虏的责任交给奴儿。这不是取而代之,而是汉朝对匈奴作战的决心,和中原男儿的前赴后继。作为前朝遗老,李广可能意识到觉得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也欣慰的发现自己并不是无可替代。 恐怕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感慨,李敢才会最终释然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李广今天能见到奴儿,也算是除去了心病。作为前朝遗老,李广有军功在身,只要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后也能好生享受退休老干部的美好生活了。 无疑,这是赵启明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老师。”奴儿朝赵启明道:“飞将军有很多宝贵的作战经验,即便失去控弦的手指,也能在战场上指挥,为何飞将军要就此隐退?” 看来奴儿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明白李广隐退的背后是前朝遗老的权力交接,当然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有意保守秘密,才让奴儿没有意识到,李广的隐退并不是自愿。 作为老师,赵启明当然不想让奴儿现在就知道这些,所以他朝奴儿解释道:“李将军年纪大了,此生为国尽忠,已经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李将军以后要退休养老,过平静的生活。” “可学生觉得,战场才是李将军的归宿。” “你不是李将军,他的归宿在哪,你如何能知道?难道李将军保家卫国多年,就不能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赵启明看着奴儿,表情严厉的说道:“以后你不要再问这种问题,既不要去问你师叔,也不能去问你娘舅,知道了没有?” 听到这话,奴儿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也知道奴儿的求知欲,这样的警告恐怕作用不大,所以他换了种方法,看着长安城外阴沉的天空,动情的说道:“不用过多久,灌将军也将隐退,但是对匈奴的作战不会就此止步,以后还有很多的战事,保家卫国的使命要交到了年轻人的手上,你能做的是接过驱除鞑虏的大旗,不辜负李将军对你的厚望。” 听到这话,奴儿果然上当,舍我其谁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立即朝赵启明点头道:“学生记住了。李将军对学生寄予厚望,老师也对学生有过多年的教导,学生既不能辜负李将军,也绝不会有辱师门。” “那你还不快点走。”赵启明道:“天黑的快,再不去军中就要走夜路了。” “学生告辞。”奴儿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调转马头。 可谁知赵启明心血来潮,对着奴儿的屁股踢了脚。 这让奴儿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吃惊的看着赵启明:“老师为何踢我?” “以前踢习惯了,怕以后没机会再踢。”赵启明摇头晃脑,朝奴儿道:“既然你已经参军,往后也不能随便把你叫出军营,见面的机会少了,能踢的时候就多踢几脚。” 奴儿莫名其妙,但是赵启明踢他,他也只能躲着。为了避免再次被踢,他随即扬鞭打马,走上了去霸上军营的路。 他不知道的是,经过今天的事情,赵启明已经改变了态度,开始支持他参军。 赵启明反对过奴儿参军,尤其是在得知奴儿就是历史上英年早逝的霍去病之后。解忧的“爬树哲学”让赵启明意识到,征战沙场是奴儿此生的志愿,即便知道危险也会义无反顾。作为老师,他不该因噎废食,所以想到了找出奴儿的病因,从饮食上进行防范。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意识到,历史上的霍去病肩负着使命。那是奴儿存在的价值,也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完成的事情。不然中国的历史上将会失去“霍去病”这样的精神象征。 想明白这些,赵启明就已经从勉为其难,变成了支持奴儿参军。直到今天,李广在奴见到奴儿之后,发出“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叹,让他意识到奴儿的身上除了使命之外,还有相继隐退的老将的期望,以及代表年轻将领为大汉扛起大梁的责难。 看到了奴儿,李广想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和卫青达成了和解。赵启明意识到李广对奴儿的期望,从此彻底改变态度,开始支持奴儿参军,这也是他和奴儿之间的和解。 至于最后踢奴儿的那脚,赵启明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老了之后,当着子孙的面吹嘘,自己是踢过霍去病屁股的人。 他也的确怕以后再没有机会,所以在还能踢的时候多踢几脚。 “霍去病的屁股,那可不是谁都能踢的。”这样想着,赵启明心情不错。这是自从知道奴儿要参军以来,他心情最好的时候。这让他想起了刚才在练武场上,李广释然的笑容。 眼看着奴儿已经走远,赵启明骑着金牙,迎着北风也不觉得冷,就这样哼着歌朝东乡亭去了。 PS:有点话跟大家说,字数有点多,怕大家费钱,所以写在评论区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侯夫人的日常 年关将至,气候更加严寒。 天刚放亮,解忧从赵启明的怀里醒来,揉着眼睛钻出被窝,看着窗外的天气。 北风仍在呼啸,天空也阴沉可怕。这让解忧有点失望,便重新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赵启明仍在熟睡,细柳也还没有进来伺候,这让没人说话的解忧有些无聊。她睡在被窝里,玩着赵启明的胡茬和喉结,但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开始思考冠军赛时姐妹们的讨论。 “夫君的那东西到底丑不丑呢?”解忧心血来潮,决定实地考察。 她确定赵启明仍然在熟睡,便重新钻进了被窝里,在黑暗中搜索,判断出那东西的准确位置,然后跪坐起来,用自己的头把被褥顶起来,让光线进来,这样就可以看得清楚了。 赵启明喜欢穿着奇怪的裤子睡觉,昨晚也是如此。解忧知道这种裤子叫做睡裤,是赵启明让细柳缝制的,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赵启明穿着舒服,解忧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有。 不过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赵启明睡裤。 解忧借着光线打量着赵启明的裤裆。那东西把睡裤顶起来,让赵启明裤裆的形状有点奇怪,但解忧不觉得惊讶。事实上赵启明的裤裆每天早上都是这个样子,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却是正常的,在解忧看来,赵启明的那东西就有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意思。 但是那东西到底丑不丑呢? 解忧决定实地考察,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赵启明的睡裤。 结果她才刚伸出手,赵启明就突然翻了身,惊得解忧赶紧卧倒,背对着赵启明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直到旁边传来赵启明的呼吸声,解忧乱跳的心脏才停了下来。 实地考察赵启明拿东西的行动再次失败,但解忧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她最终还是没办法忍受无聊,当细柳进来时,她便起床洗漱,吃过了早饭。 最近天气不好,但解忧还是每天都要外出玩耍。 今天她心血来潮,想去西乡亭吃豆腐脑,也想给赵启明也带点回来。 侯府的人多,后院除了细柳还有其他丫鬟伺候起居,解忧也没机会照顾赵启明。能为夫君买豆腐脑,让她觉得自己尽到了当夫人的职责,这让她踌躇满志,充满了贤妻良母的自豪感。 “去西乡亭。”解忧站在侯府门外,此时秦文已经就位,车夫也准备好了马车,但解忧却吩咐道:“今天不坐马车,我要骑快马,最好把金牙牵过来,我快马加鞭,就能让夫君吃上热乎的豆腐脑。” 细柳正在帮解忧整理衣服,听到这话认真的提醒道:“路上湿滑,夫人还是不要骑马了,免得摔伤。最近天气冷,要是真摔了,可是要疼的厉害。” 解忧不怕疼,但如果从马上掉下来,豆腐脑就吃不成了,这让她有些犹豫。 在她犹豫的时候,车夫有点坐不住了。自从侯夫人嫁过来,他才有重新上岗的机会,要是侯夫人以后不再乘坐马车雏形,那车夫便有再度视野的可能,所以这时站在马车旁,朝犹豫中的解忧保证道:“夫人尽管放心,小人肯定把马车赶得飞快,还能让夫人坐得稳当。” “那好吧,今天就坐马车。”说完这话,解忧就在细柳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细柳当然也跟了跟来。以前细柳很少外出,只有解忧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她才肯走出侯府,但是自从解忧嫁进来之后,只要是解忧外出,她都要跟着同去,这也是赵启明认为细柳投敌叛变的证明。 在秦文的带领下,马车离开东乡亭,最终停在西乡亭村外。 村子里的孩子多数都没见过赵启明,但是他们认得侯夫人。眼看着侯夫人的马车来了,这些孩子都跑了。 解忧每次外出都要带着点心,看到孩子们就让身边的护卫给分给他们,自己则带着秦文和细柳,抓紧时间去豆腐坊。 解忧是豆腐坊的常客,四姑娘也早就熟悉了这位侯夫人。现在正是造纸作坊的上工时间,豆腐坊里也没有其他客人,四姑娘就亲自招待了解忧,端来了加料的豆腐脑。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解忧很喜欢吃豆腐脑,觉得四姑娘的豆腐脑比侯府的豆腐脑还要好吃,便朝四姑娘说:“要不是姐姐要照顾老父亲,就能去侯府给我和夫君做豆腐脑了。” 四姑娘拿毛巾擦着手,听到这话笑着说:“西乡亭有很多人在瓷器作坊上工,侯夫人要是不嫌弃,以后我让上工的人每天都给夫人带。” “从西乡亭带到东乡亭,没有快马的话就不热了。”解忧说着,想起自己要给贤妻良母的责任,便朝四姑娘到:“四姑娘再准备些豆腐脑,我要带给夫君吃。” “小侯爷有些日子没来了。”四姑娘回到后厨,准备着豆腐脑,不经意的朝解忧问道:“不知小侯爷最近可安好?” “我夫君很好,就是最近太冷,夫君不怎么愿意外出。” 听到这话,四姑娘点头,也不好再多打听,便将准备好的豆腐脑端了出来。 这时候解忧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让细柳拿来了个篮子,然后交给四姑娘说:“这是冰糖葫芦,很好吃的东西,每次来吃豆腐脑你都不要钱,我也该送给你好吃的东西。” 四姑娘没跟解忧客气,接过篮子的同时笑道:“那就谢过夫人了。” 拿走了豆腐脑,解忧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西乡亭。 那车夫的驾车技术也的确很好,路上快马加鞭的同时,豆腐脑却没有洒出来,让解忧很是满意。 就这样,解忧回到了侯府,赵启明也刚好起床,吃上了热乎的豆腐脑。 “这是四姑娘的手艺吧?”赵启明吃着豆腐脑,朝解忧问。 解忧等的就是这句话,抱着赵启明的手臂邀功:“这是妾身从西乡亭给夫君带回来的,路上快马加鞭这豆腐脑现在还很热乎呢,夫君应该奖励妾身。” “你要怎么奖励?” “妾身想用夫君的鱼竿。”解忧马上说,看样子是早有预谋。 “你想钓鱼?”赵启明有点为难,他想起了书房里那艘战船的惨状,担心自己的鱼竿被解忧摧残,所以敷衍的说道:“最近的鱼都在冬眠,河面也快要结冰了,等开春之后再说吧。” 细柳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那好吧,到时候夫君也去。” 赵启明吃过午饭后就去见客了。今天是李敢来拜访赵启明,解忧自然认识李敢,不过自从嫁给赵启明,李敢见到他的礼数多了,解忧觉得很麻烦,所以也没想去打招呼。 趁着赵启明没在,她带着旺财和细柳,去花园里打鸟。 飞石锁也是解忧陪嫁的物品,赵启明没见到过这东西,解忧也始终都是偷着玩。可能是季节的关系,最近的鸟不是很多,解忧带着旺财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目标,索性就开始爬树玩。 “夫人小心些。”细柳站在树下,旺财也仰着头,每次解忧爬树的时候,细柳都是胆战心惊,唯恐解忧掉下来。 “放心好了,这树我已经爬过很多次了。”解忧说着敏捷的爬到了最高的地方,扶着旁边的树梢,他还能保持着站姿,这在细柳看来简直就是玩杂耍。 所谓高处不胜寒,冬天尤其如此,树上的风比地上还大,但是视野也更加开阔。解忧站在树上能看到整个侯府的全貌——准备午饭前忙碌的厨房,为赵启明和李敢送去茶点的书房,当然还有正在打扫的庭院。侯府的所有角落都尽收眼底,但最能吸引解忧注意的是老神仙的那个院子。 此时诸葛大师正站在院子的屋顶上,解忧能清楚的看到老神仙正拿着手杖,面朝着东方。 东乡侯府中除了喜欢爬树的解忧,就剩下老神仙有“登高望远”的习惯,这让解忧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意外的看到老神仙,解忧热情的挥手,还大声喊道:“老神仙,我在这里。” 诸葛大师发现解忧喊他,便在屋顶上转过身。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诸葛大师不知道这位侯夫人有爬树的习惯,有几次解忧喊他让他着实吃惊,后来也逐渐习惯了,不过即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解忧究竟在哪棵树上,所以朝着花园的方向行礼,笑着道:“侯夫人早。” “已经不早了。”解忧误以为老神仙能看见她,放下了自己的手手,高处不胜寒的和老神仙聊着家常奇怪的说道:“老神仙往常打坐都是天刚亮的时候,还说要吸收天地精华,为何今天晚了?” 老神仙也习惯了在屋顶上和侯夫人交流,此时看了眼自己被绷带缠着的手,然后笑道:“昨天夜里炼丹,睡的比以前晚,今天打坐的时候便只能推迟。” “原来老神仙也会起晚呢。”解忧觉得很有趣,不过这时她看到书房里的赵启明已经送走了李敢,便赶紧朝诸葛大师说:“那老神仙你打坐,我去找夫君了。” 说完这话,解忧就灵活的从树上下来,然后带着细柳和旺财,跑去书房找赵启明。 第六百八十九章清蒸大理石 老神仙受伤了。 赵启明是在老神仙受伤后,从钱管家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尽管老神仙平时不参与侯府的事务,但是在杂交水稻的实验中老神仙提供了植物学知识,是农事监重要的顾问。老头平时喜欢给人看手相,尤其是喜欢说细柳有当夫人的命,扫地僧有当武林盟主的命,让老头在侯府中拥有很好的人缘,所以知道老神仙受伤之后,农事监的郑国亲自过来探望,侯府的其他人也都关心着老神仙的身体。 钱管家找来了医生,为老神仙治伤。当医生打开老神仙手上缠着的绷带,那受伤的地方触目惊心,即便是赵启明也忍不住皱眉。 “这是烫伤。”医生得出了结论,朝老神仙道:“伤处没有大碍,但是老神仙年纪大了,处理伤处不该如此草率,也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的话这烧伤也能要了性命。” 说完这话,那医生就在钱管家的陪同下去拿药膏。 赵启明难免有些责怪,便朝老神仙道:“大师虽然神通广大,但常言说得好,术业有专攻,有了伤病还是应该找医生,大师不该自行处理。” 听到这话,老神仙笑着道:“让小侯爷担心了,这伤其实也没有大碍,在下想着自己抹掉药膏就是,不愿惊动了小侯爷。” 老神仙年纪大了,赵启明也不好过分责怪,看着老神仙手上被烫的伤痕说:“以后这打水的事情,尽量让下人来处理。大师是侯府的客卿,即便是我也该对老师以礼相待,这日常的杂事大师不用亲力亲为。” “小侯爷误会。”老神仙本来想把伤处重新包起来,免得赵启明看着恶心,但是医生不准他这么做,他也只能把手伸在桌子上:“这院子里的杂事都有专人负责,在下被照料的很好,这伤处也不是打水时烫的。” “那难道是炭火?” “是石灰。” “石灰?”赵启明不解:“大师怎么能让石灰给烫了?” “石灰可是好东西。”老神仙说到这里,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这石灰可治金创,也可用来止血。在下最近得到古法丹方,用这石灰来炼丹,名为‘造化丹’,传闻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结果起死回生的丹药没炼成,先把自己给烫伤了。”赵启明无力的说道。 听到这话,老神仙哑口无言,只能看着自己的伤处笑着。 赵启明不知道石灰是怎么治疗金创的,也不知道石灰如何用来止血,更不知道治疗金创的石灰和起死回生的造化丹有何关联,他知道的是,石灰是化学物质。 既然是化学物质,那就具有危险性。这石灰遇到水,能瞬间产生高温,诸葛大师应该就是不小心让石灰遇到了水,才会把手臂烫成这个样子。真要说起来,老神仙这算化学烫伤。 赵启明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但也知道有必要让医生知道。 果然,当医生指导钱管家是被石灰水烫伤,便放下了已经找来了药膏,重新开始查验老神仙的伤情。 赵启明不怎么懂医术,坐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老神仙的丹炉就放在大树旁。赵启明想找到石灰然后让人弄走,免得老神仙再玩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过刚走到丹炉旁,他有了意外的发现。 那是在丹炉旁的废渣堆里,有些粘结的石头吸引了赵启明的主意。他走上前捡起这些石头打量,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真是我想的那种东西?” 这些石头彼此粘结,很是牢固,要用上双手的力道才能分开。粘结着这些石头的是些灰色的物质,在这些废渣里里,还能看到同样的灰色物质丞相出喷溅的形态,可见这些灰色物质应该最开始是液体,洒在了这些废渣之中,等凝固之后,才让那些碎石粘结起来。 这让赵启明联想到了他那个年代的混凝土,也就是水泥和沙石的合成物质。 要有这种合成物质,必然要有水泥。根据赵启明的了解,水泥中就有石灰。 难道说老神仙在公元前的炼丹中,意外的合成出了水泥这种建筑材料? 想到这种可能,赵启明也没有太过吃惊。 毕竟他就是在老神仙的丹炉下发现了硝石,才有了后来的火药,和前线战场上大放异彩的火炮。老神仙无心插柳,让中原文明提前进入了热武器的时代,当然也有可能在意外的情况下,合成粗水泥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赵启明放下了这些意外合成的混凝土,然后重新走进了房间。 医生已经重新检查了老神仙的伤处,正如赵启明所想的那样,这化学烫伤的治疗的确有别与常见的烫伤,但那医生也只是换了种药膏,嘱咐老神仙饮食中的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开了。 “大师最近就别炼丹了。”赵启明朝老神仙道:“尤其是那‘再造丹’,等伤好了再炼也不迟。” “是造化丹。”老神仙纠正了赵启明,然后有些为难的所道:“在下如果不炼丹,小侯爷和侯夫人就没有丹药可吃,这让在下如何对得起客卿的身份?” 单纯的老神仙不知道赵启明从来没吃过他的丹药,更不知道解忧也没有服用丹药的习惯,坚持认为自己在侯府的价值就是给赵启明和解忧炼丹。 赵启明为了照顾老神仙的自尊心,始终隐瞒这件事,这种时候当然也要继续演戏,所以朝老神仙道:“以前的丹药还剩了些,应该能吃到年后,老神仙不用着急。” 听到这话,老神仙的表情认真起来,朝赵启明劝道:“在下交给小侯爷的丹药,每天的用量都是提前算好的,小侯爷应该按时服用,才会有效果。” “以后我会注意。”赵启明说着,想起了刚才的看到的混凝土,便朝老神仙打听道:“老神仙昨天炼制的丹药,除了石灰之外,还用到了哪些材料?” 老神仙没想到赵启明对他炼丹的事情感兴趣,也忘了自己受伤的手,开始抚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这‘造化丹’除了要用石灰,还要用到粘土,以及石斛,月桂,还有乌桓的老参,如果炼制成功,小侯爷便可寿与天齐,从此长生不老。”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表情诡异。 即便早就就知道老神仙炼制的丹药不靠谱,他也从来没吃过老神仙的丹药,但他没想到诸葛大师的丹方竟然充满了想象力,居然把石灰和粘土这些东西,和名贵的药材扔到丹炉里炼制成丹药服用。 也还好老神仙是方士,如果老神仙是庖厨,说不定要自创“清蒸大理石”,“爆炒天鹅绒”,“童子尿煮蛋”这些黑暗料理。若是如此,即便赵启明想照顾老神仙的自尊心,到时候恐怕也要让老神仙卷铺盖走人了。 “小侯爷要是感兴趣,这里便是丹方。”老神仙从身上摸出了张纸,交给了赵启明:“不过小侯爷最好不要自己炼制。”说这话的时候,老神仙看了眼自己的手,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无奈。由此可见,老神仙想必是知道石灰具有危险性的。 赵启明当然不会对炼丹感兴趣,但他想知道从老神仙的丹方中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水泥是通过哪些材料和工序意外合成的。 接过丹方,他随意的看了眼,发现老神仙的丹方通俗易懂,并且把用料的比例和炼丹的流程写的很清楚,便收了下来:“我也只是好奇罢了,老神仙不用放在心上,最近安心养伤,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就告诉钱管家,其他事情就先别管了。” 老神仙点头,然后感激道:“让小侯爷费心了。” 说完这些,赵启明就走出了老神仙的院子。 他确定在丹炉旁的废渣里发现的的确就是混凝土,他也可以肯定那张丹方中就有合成水泥的材料,只要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就能掌握制造石灰的工艺。不过就算知道了工艺,造出水泥这种东西又何用处? 在赵启明看来,水泥是建筑材料,但这个年代的土木结构用不上混凝土,东乡亭和西乡亭的路也已经足够平坦,更不用水泥来修路,所以水泥的用处在他看来有些鸡肋。 现在他只是先把丹方存起来,等以后要用到水泥的时候,再来研究合成水泥的工艺。哪怕现在还不确定用途,但混凝土作为后世的重要建筑材料,在公元前的汉朝也应该是有用处的。 这样想着,他走出了老神仙的院子,很快就把水泥的事情忘记,开始思考晚饭应该吃羊肉锅,还是吃炖菜。 走过前院的时候,钱管家正在指挥着搬运东西,赵启明走上前看了眼,然后朝钱管家问:“这是在般什么?” “刚买的木炭。”钱管家笑着道:“要过年了,木炭紧俏,年关前就准备,防止年跟前涨价,这也是侯府的习惯。”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着远处阴沉的天空,不禁感慨:“又要过年了。” 第六百九十章求子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上古时期,老祖先通过战争的方式,把生活在黄河流域的其他民族赶出中原,让肥沃的黄河流域成为了自己根据地,汉民族自此之后便有了根基,可以发展自己的文明和军事力量。 商周时期,汉民族中原腹地为中心,开始以逐渐蚕食的方法,朝着周边区域进行扩张。到了公元前的西汉时期,汉民族所建立的王朝,已经成了当时地球上最为庞大的帝国。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东亚地区只要是汉民族看得上的地方,基本都已经纳入版图。剩下的东南亚和东北亚不是太热就是太冷,不适合耕种的地方中原王朝才没有染指。以匈奴人所盘踞的蒙古高原为例,那里如果适合粮食作物的生长,恐怕早在商周时期就已经成了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又怎么让匈奴人得意发展壮大? 自始至终,汉民族都不是热爱和平的民族。战争是中原王朝的国之大事,这话是没错的。 至于说到祭祀,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按照赵启明的推测,中原王朝之所以重视祭祀,可能是发动的战争太多,手上有太多的阴魂不散。这些冤魂游荡在中原大地上,让百姓寝食难安,以至于成为足以颠覆封建政权的神秘力量,所以每到出征的时候都要用龟甲进行占卜,以求得到祖先的许可和庇佑,才会心安理得的出去抢地盘。 有了神灵和祖先的镇压,那些冤魂无法再兴风作浪,出征的军队抢到了地盘之后,有了更多肥沃的土地,还有很多的牲畜财产,想到了神灵和祖先的保驾护航,便决定通过献祭的方式去贿赂神灵和祖先,让神灵和祖先和他们继续保持良好关系。 这种习惯发展到今天,祭祀仍然是国家大事,但是祭祀活动也走进了寻常人家,让做了亏心事的百姓可以用祭祀的方式贿赂神灵和祖先,保佑他们淫人妻女也不用被鬼神骚扰。如此这般,便有了逢年过节都要举行祭祀习惯。 “原来祭祀祖先的习惯,是这么来的?”解忧跪坐在祠堂的蒲团上,用手托着下巴,认真的听完赵启明的科普,然后崇拜的说道:“夫君真是博览群书,很有见识呢。” “这都是为夫多年以来头悬梁,锥刺股学来的。”赵启明风轻云淡的磕着西瓜子:“以后晚上不要老喊我睡觉,如果不能秉烛夜读,我哪里来这么多的见识跟你分享?” “夫君说的有道理。”解忧认真的说道:“妾身以后绝对不打扰夫君用功。” 听到这话,赵启明欣慰的点头。 今天是小年,按照习俗要对祖先进行祭祀。 就像往年那样,钱管家提前准备好了祭品,在祭祀当天拜访在祖先的灵位前。 赵启明对祭祀活动颇有微词,觉得这是封建迷信,还浪费了很多的食物。但是他作为外来者,入乡随俗是最基本的礼貌,所以每次的祭祀他都老实本分的来祠堂里和祖先聊天。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祠堂里多了个解忧。解忧是侯夫人,赵启明的正妻,当然有资格来祠堂进行祭拜。只是多了个解忧,赵启明就有了可以说话的人,不再跟祖先聊天。 在解忧的印象当中,祭祀活动都是充满严肃的,此刻的她和赵启明坐在祠堂里居然还可以吃着祭品,这在解忧看来很是有趣。 她已经彻底被赵启明带坏,尤其是在了解了祭祀的由来之后,此时看着祖先牌位,煞有其事的说:“既然祭祀是贿赂神灵和祖先,现在祭品都已经拿来了,妾身也应该跟祖先提要求了。” “孺子可教。”赵启明磕着西瓜子,很是欣慰的点头:“你已经有了作为消费者的觉悟,现在都知道交易公平了,看来以后有必要让你知道‘消费者协会’的存在。” “消费者协会是何物?” “就是祖先要是收了你的祭品,不给你办事你就去控告祖先,让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上大刑的地方。”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那妾身没有后顾之忧了。”解忧直起身来,面朝着祖先灵位,然后准备说出自己的要求。 好在她还记得应该尊敬祖先,所以仍然保持着跪姿,还双手合十的闭着眼睛,看样子是在跟祖先许愿。 赵启明磕着西瓜子,等解忧的完成许愿坐了下来,便八卦的打听道:“跟我讲讲,你跟祖先许了什么愿?” “妾身让祖先保佑家宅平安,保佑夫君身体健康。”解忧觉得有了消费者协会,自己的许愿就肯定能实现,所以充满美好期待的朝赵启明说:“最后还让祖先保佑夫君能有子嗣。” 听到这话,赵启明表情怪异的看着解忧。 “娘家的女眷都说了,夫君是赵家的独苗,以后家业要有人继承,就应该有子嗣。”解忧说到这里有点害羞,拿起柿饼在手里玩着,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这是妾身该做的事情,但是也要夫君出力。只要夫妻同心,还有祖先帮忙,侯府就肯定会有子嗣。” 祖先帮忙算怎么回事,夫妻办事的时候祖先在旁边呐喊助威不成?赵启明觉得这个话题太少儿不宜,他也不想和未成年少女讨论传宗接代的事情,所以他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说:“我刚想起来,祭祀的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 “夫君还没许愿呢。”解忧有点着急,拉着赵启明生怕他跑了:“只有妾身许愿还不够,夫君也应该许愿,跟祖先说想要子嗣。” 赵启明无奈,便重新跪下来,朝着祖先的令牌有气无力的说:“列祖列宗在上,为了赵家能千秋万代,还请祖先保佑赐给我子嗣,不肖子孙在这磕头了。” 说完这话,他敷衍的行了跪拜之礼。 “祖先拿了祭品,还有消费者协会撑腰,愿望肯定能实现。”说完这话,解忧站了起来,蹦跳着朝赵启明说:“夫君和妾身很快就有子嗣了,妾身要去吃冰糖葫芦庆祝。” “都跟你说过了,冰糖葫芦不要多吃,免得明年坏牙。”赵启明朝眯着眼睛朝解忧说:“不要随便找个理由就吃冰糖葫芦,今天只准你吃饭。” “就要吃。”解忧不服气的朝赵启明说,然后跑出了祠堂。 赵启明也准备走了,不过临走之前他看了眼祖先的牌位。 尽管他是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别说是祭祀活动了,清明节上坟他都觉得多余,不过他的确跟祖先说过,要保证侯府家宅平安,也求过祖先保佑他糟蹋了静安公主。 最近侯府的确兴旺,他也的确成功的睡了静安公主,这让他作为无神论者的信念有些动摇,觉得没准这些祖先真的能在送上祭品之后“拿钱财替人消灾”。 但是解忧所求之事,祖先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办不到。 毕竟主动权掌握在赵启明的手里。他只要不碰解忧,解忧就没办法给赵家传宗接代,哪怕赵家的所有祖先都出来呐喊助威也不管用。 想到这里,他同情的看着祖先牌位:“让你们为难了,到时候解忧要是埋怨你们拿了祭品不办事,可不要怪我。” 说完这话,他没忘记顺走祭品中的烧鸡,这才走出祠堂。 第六百九十一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小年的祭祀活动结束之后,接下来就要是除夕夜的守岁。 赵启明去年冬天还是孤家寡人,除夕夜难忍独守空房之苦,便去跟静安公主过守岁,但是随着解忧嫁进侯府,家里多了个人,他除夕夜不在家有些说不过去,最近便盘算着和静安公主提前把除夕过了。 刚好静安公主今年除夕都要去未央宫守岁,所以赵启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静安公主便赶在除夕之前,在外宅的书房里准备好了酒菜,打算跟赵启明吃顿饭就算完事。 既然是提前过除夕,酒菜自然丰盛。 除了赵启明和静安公主都很喜欢莲菜猪脚之外,还有洒了孜然的烤全羊。书房里的火盆上热着黄酒,莲菜猪脚的也放在特质的炉子上,飘出浓郁的香气。这让赵启明刚走进来就食指大动。 不过在吃饭之前,静安公主拿出了更吸引赵启明的东西。 “新的船模?”赵启明的视线离开了桌上的饭菜,快步走到书桌旁,欢喜的打量着桌子上的船模。 仔细看,这船模和之前的船模有着明显的区别。 之前的战船模型是以楼船为基础改进而成,尽管考虑到海上的风浪,为了降低船体的重心,缩减了船楼的高度,但在赵启明看来,那船模甲板上的高层建筑,仍然显得有些碍眼。只是船模做的精致,尤其是雕琢的工艺,和以假乱真的船帆,才让他爱不释手。 但这新的船模就不同了。 雕琢仍然精巧,扬帆起航的样子也充满气势,但更关键的是甲板上的建筑没有了,整艘战船看起来很是清爽,也充满了乘风破浪的线条感,和后世的战船基本没有区别,这让赵启明欣喜若狂。 “你还是采纳了我的意见,把那些碍眼的船舱去除了。”赵启明拿起了战船,也顾不上吃饭,直接坐在了书桌旁,爱不释手的赏玩。 静安公主没有船模这方面的爱好,这时正坐在满桌的酒菜旁,给赵启明和她自己斟酒:“之前没有采纳夫君的意见,是考虑到战船迎战,必须要有建筑遮挡,现在改进了战船的设计,防守可以兼顾,但主要的思路还是以进攻为主。” “改了就好。”赵启明欣慰的抚摸着手里的战船,刚好船厂明年就建好了,这时候改进了战船的设计,明年就能直接造出来了:“不过减去了甲板上的船楼,和进攻为主的海战思路有何关系?” “夫君仔细看。”静安公主倒着酒说:“这战船还有其他改进。” 听到这话,赵启明激动起来。这感觉好像是在脱去女朋友的衣服,发现更美好的东西。他认真的打量着整艘船模,终于在船体两侧的位置发现了机关。 这战船是整体雕琢出来的,唯有船体两侧有隐约可见的缝隙,这让他有些不接,便伸手抚摸那些缝隙。 结果他的手指才刚按上去,那缝隙突然变成了张开的门,紧接着就看见又跟铜管伸了出来。 赵启明始料未及,看着铜管很久才醒悟,当即惊呼道:“这是火炮。” “最近军中有很多人都在讨论组建海军的事情,夫君想必也有所耳闻。”静安公主倒好了酒,开始拿过勺子帮赵启明盛汤:“战船是军中讨论的重点,把火炮架设在战船上的呼声也很高,少府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把火炮架设在甲板下的船舱中,便可将海战的战法变成进攻为主,如此自然也就用不着甲板上的船楼了。” 静安公主的话赵启明完全没听进去。 他激动的连续去触碰船体,代表火炮的铜管陆续伸出来,左右两侧各有六门之多。别说汉军以后能拥有这样的战船是何等的威风,就算是这战船拥有火炮,并且还可以通过机关触发的设计,就让赵启明觉得酷炫到了没朋友。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脑残粉看到了偶像的内裤,有激动的沙哑,却又充满威胁的语气朝静安公主说道:“这艘船模你是打算送给我的对吧?如果只是给我看过了却不给我,今天我可能要跟你起草离婚协议书。“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说:“这艘本来就是给夫君的。以后军中的老将过问此事,夫君也能拿出船模说得清楚。少府已经有了用来造船的船模,等过完年就送去江都。” 赵启明放心了,威胁的表情立即被痴迷所取代,开始不停的抚摸着船模的每个角落:“是给我的就好,我要把这艘战船放在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有客人来了就给他们展示战船,和触发火炮的机关。” “先别看了,过来吃饭。” “好。”赵启明答应着,却把战船也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身边才算放心。 “夫君这爱好真奇特。”静安公主把盛好的莲菜猪脚汤递给了赵启明,然后笑着说:“妾身以为男人家长大以后就对玩具不感兴趣了,没想到夫君是成家的人了,居然还喜欢这种东西。” “别说我现在成家了,就算是以后当爹了,这爱好也不丢人。”赵启明喝着猪脚汤,眼睛却是看着战船的。 静安公主没有说话,这时也在喝汤,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 赵启明只顾着自己的战船,也没注意静安公主的异样,此时打听道:“既然确定战船上要架设火炮了,武库方面打算怎么办,现在北军火炮营的火炮都不够,少府恐怕短时间内拿不出更多的火炮给战船。” “这战船也不是马上就能造出来的。”静安公主看了眼战船,然后说:“武库现在已经有了熟练工,制造火炮的进度正在加快,等战船造出来以后,还有海军方面的事情,等都准备好了,火炮应该也能拿得出来了。” “那就好。”赵启明终于转过头来,欣慰的说:“也好在这火炮是架设上去的,结构上跟船体分离,等战船造好了再架设也可以。” 静安公主点头,见赵启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战船上,开始享用莲菜猪脚汤,便放下了手里的碗,然后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觉得今天的莲菜猪脚汤炖的不错,正想把猪脚捞起来,看肉炖的怎么样,发现静安公主看着他,便有些奇怪:“怎么老看着我?” 静安公主没着急说话,先把赵启明手里的碗拿下来放好,然后才道:“妾身接下来要说的话,夫君要有心理准备。” 赵启明的心沉了下去。 他和静安公主都是莲菜猪脚汤爱好者,能让静安公主放下莲菜猪脚汤,甚至还要把他的碗也给放下来,这足以说明有大事发生。他看着静安公主,有点惊恐的问:“你该不会是得癌症了吧?” 静安公主到:“妾身近来身体不适,昨天让外宅的医生来看。” “真的得了癌症?”没等静安公主把话说完,赵启明脸色都变了。他紧张的站了起来,扶着静安公主的肩膀问:“快跟我说,医生检查的结果如何,还有得治吗?” 静安公主烦躁的打开赵启明,然后说:“是喜脉,医生说妾身有孩子了。” “孩子?”赵启明惊呆了:“谁的?” 话音刚落,他没看到静安公主的动作,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裤裆遭受重击。他觉得静安公主对他隐瞒了自幼习武的经历,总之他没有任何闪躲的余地,被KO在地上。 疼痛让人的意识清醒。赵启明意识到静安公主在跟他说的是重大的消息,也顾不上裤裆的疼痛,直接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左手捂着裤裆的同时,右手抓着静安公主的肩膀。疼痛和激动让他的表情扭曲,声音也有些发抖,他朝静安公主确认道:“我没听错过吧,你有孩子了?” 静安公主脸色难看,但是看到赵启明扭曲的动作和狰狞的表情,就忍不住笑着数落:“早知道你胡言乱语,就不该告诉你,让妾身找个荒郊野岭生下来,然后把孩子过继给村上的猎户算了。” “那孩子是夫妻共有财产,你没有独自分割的权利。”赵启明欣喜若狂,直接静安公主抱在了怀里,然后激动的说:“我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没有不孕不育的隐疾,我他娘的是个正常男人。” 静安公主被赵启明抱着,自己也抱着赵启明,即便赵启明还是在胡言乱语,她也只是笑着。她没有侯夫人的名分,也不在乎这名分,但如果有了赵启明的孩子,这对她来说也是幸福的事情。 赵启明欣喜若狂,不过他想起了昨天祭祀的时候,解忧跟祖先求子嗣的事情。 他没想到解忧的许愿竟然如此之快的应验。当时他还觉得解忧给祖先出了难题,结果他今天就真的有了子嗣。只不过区别在于,为赵启明怀上骨肉的不是解忧那个未成年少女,而是“天将降大任于静安公主”这个美少,妇。 难道说那些祖先真的很讲信用,昨天拿了祭品,今天就给办事? 这让赵启明作为无神论者的信念在此刻彻底动摇了。 不过就算是祖先显灵,昨天才祭祀,今天就把孩子给送来了,这效率也太夸张了点吧? 第六百九十二章姓刘? 屋外北风呼啸,刺骨的寒意钻进房间里。 赵启明把火盆里的木炭烧到最旺,散发着肉香的莲菜猪脚汤也放在炉火上加热,这让书房和屋外的冬夜隔离开来,充满了暖意。 静安公主准备的饭菜基本没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赵启明对饭菜失去了兴趣,此时他正趴在静安公主的身上听着动静,若有所思的说:“动静没有听出来,不过从你肚子的轮廓来看,的确是怀孕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拍打着赵启明脑袋。 这让赵启明不明所以,竖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感受到的不是静安公主的肚子,而是静安公主的胸。这让他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软,我就说怎么有两个呢,还以为是双胞胎。” “没个正经。”静安公主笑着说:“现在才刚怀上,哪里有动静给你听?” “那你身体总有症状吧?”赵启明坐了起来:“为何我都没看出来?比如说爱吃酸,或者跟我亲嘴的时候突然呕吐这些,如果有这些征兆的话,不用医生来给你把脉,我也能看得出来。” “夫君可没有这样的细心。”静安公主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变得温柔,充满了母爱:“身体不适也是最近才开始,本来只当是吃坏了东西,便让医生来号脉了。” “那医生有没有告诉你,现在怀孕多久?” “说是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赵启明激动起来。都说怀胎十月,静安公主现在已经有两个月身孕,除非这肚子里面是‘哪吒’,不然他还剩八个月就可以当爹,这让他充满了期待。 跟解忧成亲之后,赵启明基本没有在这边过夜,和静安公主亲热的机会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不过静安公主说起两个月前,这让他想起了冠军赛结束后,他给静安公主“交军粮”的那天。 当时他已经有两个月没碰过静安公主,在床上的表现可以用生猛来形容。完事之后他双腿发软的离开,静安公主也有气无力的倒在软榻上,那无疑是他发挥最好的一次。可见要孩子这种事,还是要使劲才行。 “现在还没有明显的症状,这肚子也还看不出怀孕。”静安公主看着自己的肚子,沉吟了片刻,然后说:“等到真的能看出来,那时候恐怕就不能出去见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立即意识到,现在还不能高兴的时候。 就说静安公主未婚先孕这件事,即便在赵启明那个年代也会有人背后说闲话,更别说是公元前相对保守的社会了。 赵启明不能让人说静安公主的闲话,所以他立即表态:“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对你负责。明天你就跟我去侯府,然后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都让我来处理。” “真要去侯府,这往后肯定鸡飞狗跳,哪还能安心养胎?”静安公主笑着说:“更何况妾身没想让夫君负责,以后抚养的事情也不用夫君来管。” “不用我负责?”赵启明有不好的预感:“你这话是何意?” 静安公主看着自己的肚子,风轻云淡的说道:“安胎产子的事情妾身已经想好,既然不能让人看出来,那妾身就索性离开长安,等孩子生完了再回来。” “可你带着孩子回来,到时候要怎么跟人解释?” “公主府里有的是别家孩子,只当是认养来的。”静安公主说:“不过到底是亲生骨肉,这孩子要有身份,以后也该要有名位。妾身想让这孩子姓刘,把名字写进宗族名册。” 听到这话,赵启明站了起来。 他总算是听明白了,静安公主压根没打算让孩子认他这个爹。不去侯府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跟父姓,这太过分了。他指着静安公主,激动的说道:“这也是我的骨肉,他应该姓赵。” 静安公主看着激动的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道:“夫君也只是出了些力,怀胎十月的是妾身,忍受分娩之苦的也是妾身,以后教养孩子的还是妾身,为何这孩子不能姓刘?” 赵启明忽然觉得静安公主说的有那么点道理,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为何不能随母性,必须用父姓? 生活在封建社会的静安公主,竟然已经女权思想,这让赵启明有点佩服静安公主的前卫。但好在他还很清醒,所以指着静安公主接着说道:“当初给奴儿起名的时候你就说过,即便当父亲的再不是人,孩子也应该要随父姓,不然就是违背孝悌纲常,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妾身要是不说,谁能知道夫君是这孩子的生父?”静安公主好像没发现赵启明动怒,此时看着自己的肚子,随意的说道:“既然不知生父是谁,又何来孝悌?” “你这是强词夺理。”赵启明说不过静安公主,脸都气红了。 看着赵启明面红耳赤的样子,静安公主竟然笑了,拉着他坐下:“夫君是当奸商的好材料,怎么突然转不过弯来了,就不能仔细想想,这孩子到底是姓赵好,还是姓赵好?” 当然是姓赵好。 赵启明理所当然这样认为。不过这话说出去之前,他明白了静安公主的意思。 如果静安公主有办法让这孩子姓刘,那也是刘氏宗亲的身份,以汉武帝和静安公主的感情,没准以后还能成为诸侯王。跟着自己姓赵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顶多世袭罔替,成为东乡侯。 当然更重要的是,姓刘在安全上更有保证。 赵启明就算与世无争,保证东乡侯府能安享太平,但难保他去世之后,子孙不会卷入政治,斗争,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但如果他的孩子姓刘,西汉还有两百年的国运,起码“王莽篡汉”之前,姓刘是要比姓赵更有安全保障的。 “如果这孩子姓赵,以后肯定会世袭罔替。”静安公主开解道:“你那侯夫人是正妻,嫡子却不是她的骨肉,以后没有爵位,也没有身份,就算你那侯夫人能忍,魏其候又怎么能忍得了?” “你怎么知道你生的肯定是儿子。”赵启明很没有说服力的强辩:“没准是个女孩。” “那就当是女孩。”静安公主接着道:“就算妾身现在就跟夫君去侯府,明天就成亲,八个月后就生下这孩子,谁都能想到妾身嫁给夫君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到时东乡侯府颜面无存,就算夫君和妾身不在乎,可孩子长大成人,总是被人说闲话也不是好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沉默了。 静安公主也觉得自己把话都说清楚了,现在她要让赵启明自己考虑。 赵启明也不是不懂变通。就像静安公主说的那样,这孩子如果姓刘,以后只有数不清的麻烦,但如果这孩子姓刘,光明正大的享受刘氏宗亲的待遇,还能在身价的安全上有所保证。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姓刘的确是比姓赵要好。 想到这里,他叹息着朝静安公主道:“姓刘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恩?” “你说分娩之前要离开长安,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但我不放心。”赵启明抓着静安公主的手说:“到时候我跟着你去,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也必须要在场。” 静安公主笑道:“妾身也愿意夫君在身边,只是侯府事多,怕夫君走不开。” “你事比我还多,为了孩子不是也要先放下?”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道:“侯府的事有钱管家和胡先生,也就是解忧这边有点难对付,不过我应该有办法说服她。” 静安公主点头。 “就当是出去旅游了。”赵启明有点期待:“你想好去哪没有?” “不急。”静安公主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等定好了再跟夫君商量。” “那就说定了。”赵启明说着,又把头埋进静安公主的怀里。 “又找错位置了。”静安公主笑看着把头埋在他胸前的赵启明。 “这次没找错。”赵启明说:“我听说怀孕以后胸会变大,想看看真假。” 第六百九十三章饺子 静安公主有了身孕,让赵启明意识到自己自己的责任。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加贴心的照顾静安公主,便决定今晚在这外宅过夜,从精神和肉体上关怀自己的孩子他妈。 但孩子他妈告诉赵启明,她的胸部没有变大,并且再度重申了自己的原则,不准已经有了家室的赵启明在此留宿。这让赵启明觉得有些愧对静安公主。 确认了静安公主没有变大,他失望的离开了外宅。 尽管他没能留下过夜,静安公主胸部的手感和之前也没有区别,但是即将成为父亲这件事也足够让赵启明心情大好。离开静安公主的外宅后,他迎着冬夜的寒风,唱着《最炫民族风》,觉得人生得意,意气风发。 无论在那个时代,传宗接代都是大事。 石器时代的老祖先为了传递自己的基因,不惜埋伏在采集野果的必经之路上,拿棍棒敲晕部落少女,然后抱紧山洞里去耍流氓。 生活在公元前的赵启明不用拿着棍棒敲晕静安公主,他只需要利用自己的剽窃来的诗词,还有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知识,就能够让静安公主主动宽衣解带,和他做羞羞的事情。 妇女不用被敲晕,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不过静安公主怀孕这件事,除了赵启明的辛苦耕耘之外,还可能有祖先的功劳。尽管赵启明不愿意承认,但是在经过了如此离奇的事件之后,他对封建迷信的看法的确已经有所改变。 “我服了。”回到侯府之后,赵启明抱着战船走到祠堂,然后给祖先跪下。 作为无神论者,他的信念崩塌了,觉得解忧在祖先灵位前求子嗣,和静安公主怀孕这件事存在关系。 就像他当时教育解忧的那样,祭祀是向神灵和祖先行贿,祖先收了你的祭品就应该替你办事。同样的道理,你昨天刚举行了祭祀活动,祖先今天就给你把事情办好,这属于业界良心。 就好像你上淘宝买衣服,商家指定你使用圆通和申通快递,突然间有个叫顺丰的快递公司承接业务,隔天就把衣服给你送到了。这种情况下即使你已经给了快递费,但还是应该给人家五星好评。 这五星好评套用在许愿这件事上有另外的说法,就叫做“还愿”。 “我以后再也不会拿祖先开玩笑,不会再对祖先有任何的质疑,更不会偷吃祖先的祭品。”赵启明放下战船,老实规矩的磕头,然后面朝着祖先牌位陪着笑,讨好的说道:“不过好人做到底,既然都已经给我子嗣了,你们在阴曹地府打麻将的空闲,也要没事帮保佑我老婆孩子,让他们母子平安,过些日子上元节,我保证祭品比以前更多,怎么样?” 祖先没有答复。他们可能正在打麻将,没工夫理会赵启明。 “没说话就算是同意了。”赵启明再次给祖先磕头,然后抱着战船走出祠堂。 静安公主怀孕的事情让他心情很好,走在路上还跟扫地僧打了招呼,让未来的武林盟主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扫地时比以前更加卖力。 就这样,他回到了内院。 此时的房间里,解忧正趴在火炕上和细柳玩着五子棋。细柳也在炕上,不过她是保持着跪坐的。首先看到赵启明的是细柳,解忧却还在托着下巴思考着棋盘上的困局。 赵启明走路带风,走过去后放下战船,用双手扶着解忧的肩膀,激动的说:“你真是我的福将。” 静安公主怀孕这件事,如果真的是祖先保佑,那除了要感谢祖先之外,更应该感谢的就是在祖先灵位前许愿的解忧了。 可惜解忧不知道这些,赵启明的动作让她始料未及,表情有些茫然。但是赵启明很少和她有身体接触,这让她很快就开心起来,直接起身抱住了赵启明,然后把头埋进赵启明的怀里,嬉笑着说:“虽然不知道夫君为何事高兴,但是夫君高兴,妾身也高兴。”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赵启明有点措手不及,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了。旁边的细柳倒是很识趣,悄无声息的从火炕上下来,然后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间。 “是侯府要赚大钱了吧?”解忧终于不再犯花痴,开始有了思考的能力,便松开了赵启明,眼睛发亮朝赵启明道打听道:“夫君走的时候说要谈生意,既然如此高兴,那生意谈的肯定是很顺利吧?” 赵启明当然不能告诉解忧他要当爹了,也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激动很让人怀孕,所以他赶紧拿起旁边的战船,朝解忧说道:“不是赚钱的是事,是这新的战船。” 听到这话,解忧立即就要去看战船,但是想到赵启明之前说过,不准她再碰战船的规矩,尤其是为了战船,她还被禁足在家的前车之鉴,理智让他停了下来,然后有些委屈的看着赵启明。 “这次是例外。”赵启明想起了自己要和静安公主离开长安,伺候月子的事情。尽管现在还没确定去哪,但最少也应该要等孩子出生才能回来,那离开的时间肯定不短。他没想好怎么说服解忧,只是觉得有些愧对,想在离开之前对解忧好点,便将战船递给了解忧:“看吧。” 解忧很开心的结果战船,然后坐在火炕上,举着战船打量。她很快就发现了那些机关和铜管,尽管有些惊叹设计的巧妙,但她不知道那是火炮,所以使劲扯着那些铜管,还好奇的说:“夫君,这是何物?” 赵启明总算知道自己的那艘战船是怎么坏的了。他心如刀绞的看着解忧揉捏他的战船,解释道:“那是火炮,以后的战船上要架设火炮来进攻攻击。” “原来这就是火炮。”解忧其实对战船和火炮没有兴趣,这战船在她手里很快就被玩腻了,便随手放在了旁边,然后钻进赵启明的怀里,然后撒着娇说:“夫君说妾身是福将,那是何意,是在夸奖妾身吗?” “当然是夸你。”赵启明觉得这个话题应该结束,不然解忧就真的要怀疑了:“明天就是除夕,我给你包饺子吃,算是对你的奖励。” 听到有吃的,解忧马上忘记了自己为何会有奖励,立即眼睛发亮的赵启明打听道:“饺子是何物,好吃吗?” 第六百九十四章除夕夜的连环爆炸 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在赵启明的那个年代,饺子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统美食,人们“饺子”的喜爱甚至能和对“嫂子”的感情相提并论,可见饺子在传统美食中的地位。 不过要说到饺子,除了好吃之外,更重要的是其象征性。 传说饺子是东汉时期的名医张仲景所创,那时的饺子是用面皮包裹驱寒的食材,比如说羊肉、呼叫这类东西,做成之后的作用是拿来医治冻疮。后来饺子这种食物逐渐成为美食出现在寻常百姓的餐桌上,成为特有的风味小吃,直到新中国成立有了春节联欢晚会,饺子这种传统美食和春节产生了联系,成为了中国北方的除夕夜必须要有的食物,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除夕不吃饺子,就不算过年”的说法。 在赵启明生活的年代,已经有了良好生活条件,无论如何都能吃得上饺子,所以他这代人对饺子这种东西没有那么多感情。这也是他在公元前的长安过了好几个春节,也没想到给自己包饺子吃的原因。 赵启明没有亲自动手包过饺子,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他指东打西的指挥下,心灵手巧的细柳很快就掌握了方法,包出的饺子也经过了赵启明的检查,达到了“思念牌水饺”的水平。 眼看着细柳已经掌握了要领,赵启明也想亲自动手,但是解忧坚持认为“君子远庖厨”,死活不准他亲自动手,他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而解忧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妇道,同时也是觉得新奇,所以细柳包饺子的时候,她也在尝试。只是可惜那双爬树骑马的手,根本不如细柳灵巧,把自己的脸上弄得到处都是白灰也就罢了,关键是包出来的饺子不合格,充满了各种奇怪的形状,有的连饺子馅都没包住。 这让解忧觉得很伤自尊,对包饺子的逐渐没有了热情,这时心血来潮的朝赵启明问:“夫君,张婶可以把包子做出很多花样,有不同的包子馅,这饺子应该也可以有其他的馅吧?” 这次赵启明让厨房准备的是羊肉萝卜馅,混合在其中的葱花也点缀了萝卜和羊肉单调的颜色,加上羊油让肉香充满了光泽,这饺子还没做出来,只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可以有其他的馅。”赵启明审查着解忧包出来的饺子,虽然很不想打击解忧的热情,但是如果饺子没有包严实,到了锅里就成了面片汤,影响其他饺子的口感,所以他的审查有些严格,把没包好的饺子都给选了出来;“想吃别的馅就跟厨房说,不过你也是喜欢吃羊肉的吧?” “喜欢。”再次被赵启明挑出不合格的饺子,解忧彻底放弃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热情,这时放下手里的包子皮,朝赵启明说:“妾身最喜欢孜然烤羊肉了,这饺子可不可以用烤肉馅?” “烤肉馅的饺子?”赵启明觉得解忧很有想象力,这是很不错的天赋,应该得到培养,所以他赞同的说道:“下次我们可以尝试,看味道如何。” “夫君最好了。”解忧彻底放弃了包饺子的活动,通过钻到赵启明怀里撒娇的方式彻底离开了包饺子的桌子,然后说:“妾身还想吃冰糖葫芦馅的饺子。” “你怎么不说要吃霜糖柿饼馅的饺子?”赵启明嫌弃的推开了解忧:“身上都是白灰,离我远点。” 解忧噘着嘴离开了赵启明,正好这时外面传来了爆竹的声音,火光也从院子里映在窗户上,这让解忧蹦跳起来,指着窗外朝赵启明说:“是秦文,院子里开始放炮了。” 赵启明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他虽然对放炮仗已经没有了热情,但是看到解忧彻底不想包饺子,在这里也是碍事,所以朝解忧说:“你想玩就去吧,我跟细柳在这包饺子。” “夫君也去。”解忧拉着赵启明的手撒娇,然后朝细柳说:“细柳也想去吧?” 细柳猛点头,直到赵启明眯着眼睛看她,她才赶紧接着包饺子。 “那就都去。”赵启明朝细柳说:“反正现在还早,等会再包也不迟。” 听到这话,解忧欢呼着跑出了坊间,细柳也站起身来,拿着解忧的斗篷和冰糖葫芦,跟着赵启明走了出去。 今年的除夕依旧热闹。那些在造纸作坊进货的“夜郎人”再次被钱管家请到侯府,这让很多原本打算回家过年的下人,都打算看完了夜郎人的把戏再走。 秦文也成为了侯府的首席爆破手,提前拿到了赵启明限量供应的火药,自己做出了炮仗。在天色刚暗下来时,他迫不及待的在院子当中点起火堆,开始表演放炮。 解忧在魏其候府也见过炮仗,那是去年除夕过后,窦家兄弟找赵启明要的,数量肯定是不多的,而秦文有了赵启明的批准,准备的炮仗足够放到后半夜,这让解忧觉得很是过瘾。 此时的她穿着斗篷,吃着细柳拿来的冰糖葫芦,站在柳树下。别人捂着耳朵的时候她不为所动,倒是炮仗爆炸时的火光,让他颇有些跃跃欲试。 赵启明看出了解忧的想法。他坐在太师椅上,吃着细柳端来的藕粉,便火堆附近的秦文招呼道:“给夫人拿炮仗过来。” “夫君最好了。”解忧还以为赵启明不准他放炮仗,听到这话眼睛发亮,哪里还用秦文给她拿过来,自己就跑了过去。她哪里知道赵启明即将远行,对她心中有愧,自然是想让她除夕过的开心。 拿到了炮仗的解忧迫不及待,朝着赵启明大声说:“夫君快看,妾身会放双响。”说完这话,解忧连续丢了两根炮仗到火堆里,然后捂着耳朵后退。 连续的爆炸声先后传来,还真做到了双响。 解忧嬉笑着跳起来鼓掌,尽管这种伎俩秦文去年就会玩了,但周围的下人还是很配合的夸奖解忧。 如此这般,解忧就更加不可收拾,开始试着放三饷和五响爆竹,这个时候周围的下人已经不再夸奖,开始惊恐的后退。因为这连环爆炸声尽管热闹,但也让人觉得恐怖。 好在赵启明阻止了解忧关于九响爆竹的尝试。他觉得解忧要是再这么放下去,侯府的院子里可能要出现事故,成为历史上最早因为烟花爆竹酿成火灾的先例。 解忧有些没有尽兴的跑到了赵启明这边,看着秦文恢复之前的频率,觉得有些没劲。刚好这时看到不远处的夜郎人正在表演喷火,便跃跃欲试的朝赵启明道:“夫君,妾身也想玩喷火~” 第六百九十五章新年好 赵启明即将远行,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为了让解忧开心,他纵容解忧在侯府制造连环爆炸。但好在祖先显灵,没有让解忧在特技演员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当侯夫人打算学习喷火绝技时,天空下起了大雪,解忧也只能打消念头。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侯府的下人基本都已经回家过年,这个时辰唯有秦文坚守岗位,在庭院里放着炮仗,为赵启明和解忧制造过年的气氛。 解忧从厨房端来的饭菜,正准备摆放的时候,赵启明制止了她。 在椅子没有出现之前,中原地区的贵族吃饭都是分餐制,也就是同样的饭菜准备上好几份,大家跪坐在各自的案几前,吃着自己的饭菜。 羊肉锅的出现,在长安城中大受欢迎,但也只有亲朋好友之间的聚会,才会用围坐的方式进食。在更多正式的场合,羊肉锅难等大雅之堂。即便侯府的家宴,钱管家和胡先生也都是分来落座。 除夕守夜,赵启明不想有距离感,便朝解忧说:“还是老规矩,年夜饭你也跟着吃,但是今年咱们在炕上吃。” “在炕上吃?”细柳不确定的看着赵启明。 此时的解忧正跪在炕上,打开窗户听着庭院里放炮仗的动静,听到这话挪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赵启明,然后说:“就听夫君的,在炕上吃。” 说完这话,她也不听庭院里的炮仗声,还帮着收走了桌上的棋盘。 火炕上的桌子面积有限,只能放得下羊肉锅和少数的菜肴,但是赵启明喜欢这种家庭氛围,细柳也感觉到新奇,自然不会介意饭菜的简单。 把饭菜摆好之后,细柳离开房间,去厨房盛饺子。火炕边的窗户开着,在房间里也能听得见庭院里传来的炮仗声。更重要的是,借着屋外灯笼的红光,可以看到雪花纷飞。在赵启明的心目中,这都是除夕夜必须要有的东西。 “饺子来了。”细柳重新走进房间,手里端着刚出锅的饺子。屋外的大雪没有让饺子降温,放上桌的时候的还飘着水汽。 “还是细柳包的饺子好看。”解忧把脸凑过去,使劲的闻着。今天的饺子是羊肉馅,羊油的味道透过饺子皮飘出来,混合着葱花的香气,让解忧眼睛发亮:“闻起来也很不错呢。” “那就快吃吧。”赵启明朝细柳说:“你也上来。” 细柳点头。正准备上来的时候,却迟疑的看着解忧。 作为赵启明最亲近的丫鬟,细柳上火炕当然没有不妥,但是主仆同坐,这在等级森严的公元前是很大的禁忌。赵启明无所谓,经常和细柳同坐,但细柳担心解忧会有意见。 然而解忧根本不在意,这会儿正探出身体,使劲的闻着饺子的香味,还朝赵启明请示:“夫君,这饺子要怎么吃?” “当然是拿筷子吃。”赵启明等细柳跪坐下来,便拿起筷子。 饺子馅用的是羊肉,除了萝卜和作为点缀的葱花之外,还有特意加进去的羊油。羊油让肉馅的味道更重,也能让饺子馅没那么容易变冷。 尽管有所准备,但赵启明吃饺子的时候,还是被流出来的羊肉烫了嘴。 看到赵启明张嘴哈气,细柳的经验丰富,立即伸出手到赵启明的嘴边,让他把烫嘴的饺子吐出来。解忧也发现了赵启明的异常,不过她没有伺候人的经验,条件反射的坐起来帮赵启明拍打后辈,还关心的说:“夫君慢些吃,不要噎着。” “我这分明是烫嘴了。”赵启明没舍得把嘴里的饺子吐出来,等嘴里适应了羊油的温度之后,他享受的点着头:“味道不错。” 解忧意识到赵启明没有被噎着,也拿起筷子品尝。 有了赵启明的前车之鉴,解忧吹了很久才把饺子放进嘴里。女孩子都不喜欢油大的东西,饺子馅里的萝卜起到了中和的作用,让羊肉的味道没有闻起来那么重,反倒是有些清爽。 这让解忧很是喜欢,便举着筷子朝赵启明说:“果然是夫君做出来的,真是很好吃呢。” “是细柳做的。” “那也是夫君教的。” 赵启明无奈,朝细柳说:“你也吃吧。” 细柳点头。其实她早就迫不及待,只是和赵启明还有解忧同坐,让她有些拘谨。眼看着赵启明和解忧都品尝过了,她才拿起筷子。 饺子的味道充斥着房间,赵启明最终还是无法忍受风雪吹进屋里,便让细柳把窗户关了起来,但是庭院里的炮仗声仍然听得很清楚。 “这是给你的压岁钱。”赵启明边吃着饺子,边掏出的红包。 解忧也顾不上吃饺子了,放下筷子的同时接过自己的红包,然后嬉笑着抱着赵启明的脖子说:“妾身早知道夫君要发压岁钱,包饺子的时候就盼着呢,夫君真是让妾身好等。” “照理说应该是明年才要给的。”赵启明说着,也给细柳发了个红包。 细柳习惯了赵启明每年发压岁钱的习惯,谢过之后就接着吃饺子,相比起来解忧就亢奋了很多,当场就打开红包就算了,还要跟细柳攀比谁的压岁钱比较多。 “当然是你多。”赵启明朝解忧说:“不过你也要给细柳红包。” “这是当然。”解忧说着,终于放开了赵启明,然后爬到火炕上的柜子前,先把自己的红包放下,然后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红包,正准备拿来给细柳的时候,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可这样的话,细柳的压岁钱就比妾身多了。” “明天你给钱管家和老神仙拜年。”赵启明出主意道:“这样你就比细柳多。” 解忧觉得赵启明说的有道理,便心满意足的把红包给了细柳,然后重新抱着赵启明的脖子,嘻笑着说:“已经子时了,妾身该给夫君拜年。夫君新年好。” “子时了?”赵启明习惯了解忧对他的亲密,看了眼窗外,本想知道现在的时辰,可是外面大雪纷飞,根本看不见天色,便笑着朝解忧说:“你也新年好。” “细柳也新年好哟。”细柳挂在赵启明的身上,转头朝吃着饺子的细柳说。 细柳正忙着吃饺子,听到这话赶紧起身,朝赵启明和解忧行礼。 “这些饭菜再不吃就要凉了。”赵启明朝解忧说:“现在能放开我了吧?” “我不。”解忧觉得赵启明今天对她特别的好,尽管她不知道原因,但也很享受赵启明对她的宠溺,所以她抱着赵启明的脖子,得寸进尺的说:“妾身要夫君喂着吃才行~” 第六百九十六章议事 除夕夜的降雪很快就停了下来。 随着关中地区气温上升,积雪迅速消融,街道上只剩下雪水结成的薄冰。 赵启明穿着大氅,来到颍川侯府,同行的还有坐在马车里的解忧。 正月里事情多,除了亲戚之间的走动,赵启明还有很多拜访很多的长辈。昨天他和解忧去了魏其候府,今天就紧接着来给灌夫拜年。 解忧很喜欢来长安城,对颍川侯也再熟悉不过,跟赵启明和灌英打了声招呼,就轻车熟路的饶过客厅,去找灌英的夫人玩去了。 “以前和解忧也时常见面。”灌英带着赵启明朝正厅走去,看了眼已经见面的解忧和自己的夫人,然后打趣的说道:“突然之间要规矩的行礼,还要恭敬的称呼嫂夫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你别叫嫂夫人,叫祖奶奶也行。” “那还是免了吧。”灌英欣慰的说:“以前羡慕启明兄逍遥自在,如今启明兄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说别的,这突然之间冒出来许多亲戚,最近拜年也有的忙了。” “没办法的事。”赵启明走过院子,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院子里的老树,不在意的说:“昨天才刚去魏其候府,过几天还要去给解忧的娘舅拜年,这才刚开始。” 说话间,灌英已经带赵启明来到了客厅前。 “周叔叔也在。”灌英的表情变得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些阴险,朝赵启明挤了挤眼睛道:“启明兄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他就走进了客厅里,留下有点犹豫的赵启明。 要知道,周建德和灌夫只要见面,就像哈士奇碰到了大狼狗,轻则吵架斗嘴,重则拔刀相向,作为晚辈的赵启明每次都战战兢兢,如坐针毡。他没想到周建德今天也来拜访,这让他紧张起来,但是灌英都已经进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谁知刚走进正厅,让人窒息的热气扑面而来,让赵启明差点被掀翻。 他惊恐的发现,在客厅的中央有座巨大的青铜巨鼎,巨鼎中是已经翻腾的火苗,高温的作用下巨鼎已经变了颜色。 如果现场有灭火器,赵启明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抢险救灾,但可惜这里没有灭火器,在别人的家里他也不能随便去抢险救灾。 在客厅的主坐,颍川侯灌夫大马金刀的坐着,脖子处有明显的汗珠,但整个人不动如风,如同庙宇里的佛像。 在客座位置,周建德同样面不改色,但是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显然也在硬撑。 这样的场景让赵启明似曾相识。他想起了那年周建德寿辰,老将们也是用这种方式斗狠。似乎在这群变态老人的眼中,谁要是首先受不了高温,就会成为其他人嘲笑的对象。赵启明甚至还记得当时,有老将被热晕了过去,被家中的年轻抬着离开。 他没想到今天来给灌夫拜年,这种无聊的闹剧又再次上演。尽管屋子里的热浪险些将他逼退,但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也只能忍着那股窒息感,上前朝灌夫和周家扥行礼。 “为何现在才来?”等赵启明行礼之后,灌夫先提出了关切,然后豪迈的说道:“想必路上寒风冷冽,这铜鼎的火烧的不够旺,可不能让启明冻着。” 听到这话,赵启明脸色都变了。 但是还没等他说话,周建德就朝灌英道:“我们是正经人家,不能失了待客之道,快让人去添柴加火,让启明暖暖身子。” “且慢。”赵启明已经开始流汗了,他觉得周建德不是给他暖身子,是要请他穿着衣服蒸桑拿,他惊恐的朝灌夫道:“多些灌叔叔关心,晚辈不觉得冷。” “不觉得冷?”周建德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样子早已经热的口干舌燥,只是为了不让人觉得他受不了屋子里的高温,才忍住没有喝水:“如此说来,那就是觉得热?” 听到这话,灌夫立即转过头,不怀好意的笑道:“绛侯是觉得启明热,还会自己热?” “我何时说过热了。”周建德觉得受到了侮辱,立即指着灌英道:“去让人添火,今天谁要喊热,谁就不是娘养的。” 这是多么变态的老人——分明都觉得热,但是为了面子都不愿意承认。 赵启明已经热的开始扯衣领了,他不想城门失火,殃及自己这片鱼池。为了不让周建德或者灌夫成为“不是娘养的”,他只能承认自己不是娘养的。作为晚辈,这是最基本的修养。 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他主动朝灌夫道:“晚辈的确觉得有些热,虽然有些唐突,但这铜炉之中如果能退去些薪火,晚辈会觉得更自在些。” 话音刚落,他仿佛听到了周建德和灌夫如释重负的呼吸声。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娇气。”灌夫其实也在找台阶下,听到赵启明的话,他没有嘲笑赵启明不是娘养的这件事,只是埋怨之后,便勉为其难的朝灌英道:“既然你兄长觉得热,就让人退去些薪火吧。” “是。”灌英不动声色的起身,朝赵启明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让人开始抽出铜炉里的柴火。 “坐吧。”灌夫朝赵启明道:“刚好绛侯也来了,在我府上见过之后,也免得再去拜年。” “胡说。”周建德不愿意了:“启明今天是来给你拜年的,即便今天跟我见过了,他明天也该去我府上拜会。” “这是自然。”赵启明再次充当和事老的角色,主动朝周建德道:“晚辈明天自会去周叔叔府上,今天在这里见面,也是巧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周建德瞟了眼灌夫,紧接着哼了声:“老不死有离候山之战的军功,明年的作战也要此人主持大局,今天找我议事,我怎敢不来?” 赵启明听明白了。如他所料,周建德跟灌夫平辈,不应该来给灌夫拜年,但是灌夫用“议事”为理由,让周建德过来,明摆着是以权谋私,制造周建德来给他拜年的假象。 这让赵启明有些感叹,果然是无聊又虚荣的老不死。 “启明是来给你拜年了,与我无关,等我走后再让他给你磕头不迟。”周建德眯着眼睛,朝灌夫道:“既然你要议事,那就快些开始,要是说不出所议何事,可别怪我掀桌子。” 听到这话,周建德神情自若,还端起酒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启明来的也正是时候,今天所议之事,便是组建在即的海军。” 第六百九十七章母港和基地 周建德心里早已经憋着火,听到周建德说到海军,便表情难看道:“今天召我过来,所议之事,难道不该是对匈奴的作战?” “对匈奴的作战还早。”周建德道:“现在先说这海军。” “组建海军跟你有何关系?”周建德拍案而起,指着灌夫道:“海军的组建在你职权之外,那是本朝‘太尉’负责的事宜,你这分明就是逾越。” 听到这话,灌夫眯起眼睛:“既然你认为只有太尉才能谈论海军的组建,那启明的意见,你不听也罢。” 周建德本来准备走人的,听到这话看了眼满赵启明,又变得犹豫起来。 他觉得赵启明的意见,可能真的影响到海军的组建,绝不能如此错过。 这样想着,他重新坐了下去,然后哼了声道:“我岂是你能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今天我还就不走了,有本事你就下逐客令。“ 周建德没有理会周建德,朝赵启明道:“组建火炮营的时候你曾出谋划策,这海军战船的设计,也是你定下来的,如今海军组建在即,你也该提点意见。” 听到这话,赵启明颇有些无奈。 他原以为今天是来拜年的。既然是拜年,那就应该是大家吃着瓜子花生看着春晚的重播,再适当的发给熊孩子些红包。可现在瓜子花生还没吃上,春晚也还没有重播,周建德居然就让他起来答题。 老实说,这实在不是春节假期时该有的待客之道。 但是灌夫都已经发话,周建德也等着了,他也只能站起来道:“晚辈愚钝,没有行军作战的经验,这组建海军之事,晚辈不敢妄议。” “不敢妄议?”周建德看着赵启明,笑容慈祥:“看来你还是觉得有些冷,不如我让人再把铜炉烧旺些,如何?” 这老东西平时张狂惯了,不知道谦虚为何物,赵启明也不敢再客气,所以道:“晚辈觉得,海军的组建,除了招募作战部队之外,更重要的是确定海军建制。” 灌夫点头:“你接着说。” “首先要确定的是,海军作战也要讲究规模。以战船为作战单位,拥有作战能力的海军,至少应该有多艘战船,才能彼此配合。”赵启明的书房里有战船模型,没事的时候他就用模型做过演练。他参照了美国海军的建制,周建德的问题没有让他手忙脚乱。 “现在江都的船厂已经有了,明年就能把战船造出来,交付海军足够的数量,也只是时间问题。”灌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要组建海军,当然不能让孤舟远航,我汉朝军队要有声势,战船的数量当然要足够。” 赵启明觉得灌夫太不谦虚。既然是“请教”,那就要拿出“受教”的样子才对,他决定要让灌夫长点记性,所以他装作随意的样子说:“既然战船没问题,那母港和基地应该也不用晚辈担心。” 他说出了海军的专业名词,让灌夫摸不着头脑,还看了眼周建德,但是周建德显然也没听明白,所以朝赵启明问道:“你说的‘母港’为何物,这‘基地’又是何意?” “灌叔叔不知道母港为何物,那肯定是晚辈没说清楚。”赵启明觉得自己可以当演员,先是表现出了吃惊,紧接着深感惭愧的自责,然后才谦虚的解释道:“这母港就是专供海军使用的港口,和普通码头不同的是,这母港有很多严格的条件,比如说港口的面积,要足以容纳所有的战船停泊,其次还必须有相应的维修能力,可以在战船受损的情况下使其重新拥有作战能力,最后还应该有基础设施,来满足海军病员上岸之后的日常生活。” 听到这话,灌夫若有所思道:“海军母港的想法有些道理,你觉得普天之下,何处可以作为海军母港?” 如果换做是武库的江大人,听到这里肯定要请教修建母港的成本,但灌夫是军中统帅,只管作战指挥,以老皮肤张狂的性格,根本不会算经济账。 赵启明很喜欢这种风格,但要说到母港的选址,他还真不清楚,所以只能道:“母港的话,江都的码头可以先用着,那里的面积够大,等海上贸易展开之后,那里会有城镇出现,能满足上岸的水兵日常生活。至于修缮战船的问题,江都也有造船厂可以代替。” “那你等于说了废话。”周建德吹胡子瞪眼:“既然江都的码头就可以,海军何必再建母港?”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道:“晚辈的意思是说,江都的码头可以勉强先用着,但是军民通用,肯定会有些麻烦,如果以后海军发展成熟,还是有独立的母港为好。” “说的不错。”灌夫深以为然的点头。在海军建制的问题上,老东西没有为自己的无知产生自卑,还知道如何压榨赵启明的劳动力:“既然如此,那挑选海军母港的事宜,就交给你了。” “啊?” “这是名留青史的机会。”灌夫笑着道:“我汉朝海军威震海外,史书上浓墨重彩,提到海军母港的选址,写下你的名字,这可就流芳百世了。” 赵启明觉得名留青史最好的做法,就是把灌夫打成瘫痪,当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就会感慨的说他是民族英雄,为汉朝军队除害了。 只可惜灌夫老当益壮,即便花甲之年也不是他能击败的,所以他只能哭丧着脸道:“晚辈连长安都没出过,更别说是去海边了,母港的选址要实地考察,不然无法确定。” 听到这话,旁边的灌英动情的说道:“启明兄学识渊博,能在古书上发现千里马在大宛,那也肯定能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为海军找到最合适的母港。” 何谓落井下石,这就叫落井下石。 赵启明惊恐的看着灌英,仿佛看到自己落难之时,这家伙夺走他家产,拐走他老婆时的嘴脸。 “就这么定了。”灌夫没给赵启明拒绝的机会:“现在,来说说你所谓的‘基地’吧。” 第六百九十八章老谋深算 在赵启明生活的年代,中国海军的主要军港有北海舰队驻扎的大连,东海舰队所在的上海和舟山等地,以及南海舰队的海南岛。 在公元前的汉朝,中原地区是政治和军事中心,大连和海南距离中原太远,开发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如果真让赵启明来确定汉朝海军的母港选址,他比较倾向于在江都附近的江南地区挑选。少府修建的江都码头可以暂用,但是最好还是要有专门作为军港的其他选择。 如果说修建母港是当务之急的,那现在就谈到海外基地,多少有些言之尚早。 毕竟赵启明提到母港和基地,也只是为了让灌夫和周建德意识到他们的孤陋寡闻。但既然灌夫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他也只能解释道:“基地和母港的功能类似,但其作用是为了保证海军远航途中的补给,所以这些基地基本都应该在海外,海军远航时经过的路上。” “你的意思是说,在那些蛮夷杂居之地,修建属于我大汉的港口,满足海军的补给?”周建德很感兴趣:“这也就是说,海军出发时不用后勤保障,只需在沿途补给即可?” 赵启明点头。 在他生活的时代,美国政府通过各种方式,在全世界拥有几百个军事基地。通过这种侵犯别国领土主权的方式,美国获得了在全世界任意范围内发动战争的能力,这也是美国霸权主义的表现。可是在公元前世界上没有美国,能够拥有海外基地的,也只有国力强盛的汉朝。 “不用后勤补给,这自然是好事。”灌夫的笑容有些诡异,看着赵启明道:“不过补给的基地都修建到海外了,你这是打算让海军去往何处?” 赵启明知道灌夫的意思。 现在汉朝最大的威胁是匈奴,发展海军本不是当务之急。眼下建造战船,组建海军,最重要的作用也是为了能从东南亚获得粮食和蔗糖等物资,来填补对匈奴作战造成的资源短缺。除此之外,汉朝在海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威胁,当然也就没有修建海外基地,让海军远距离作战的必要。 赵启明意识到,灌夫已经看出来他是在高谈阔论,他也的确是在卖弄学识,但他不打算悬崖勒马,所以为自己辩解道:“海军现在的确不用远航,能到达南越即可。但是晚辈听说在海外还有很多好地方,比如说在西南边有个贵霜国,那里的气候得天独厚,粮食产量比整个中原地区还要多,可惜那里路途遥远,即便通过海路也要数月之久,如果我朝在通往贵霜的海路上拥有海外基地,那这些海外基地即便不做军事用途,也能满足商船的补给。” “那蛮夷之地,有整个中原的粮食产量?” “除了粮食,还有各种矿产,金银铜铁皆有。” 赵启明的描述,让灌夫多少有些怀疑。作为军中老将,灌夫对金银不感兴趣,但行军作战必要的粮食,对他有很大的诱惑:“如果正如你所说,除了南洋之外,还有很多粮食来源,那我汉朝的军队如果夺取这些地方,以后就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 “晚辈是说通商。”赵启明觉得自己的高谈阔论,可能让印度友人遭受无妄之灾,所以赶紧道:“海军的任务是护航,保证商船的安全,不是直接去攻打对方,粮食主要还是要用买的。” “海军当然可以护航,但是如果那蛮夷之地的乱民,冒犯我汉朝天威,海军也该适当惩戒。”灌夫觉得赵启明有点啰嗦,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突然道:“先确定母港所在的位置,以母港为后勤基地,让海军远航至南越。等南洋海运顺利展开,在南越建设海外基地,然后便能南越为跳板,让海军去往更远的地方。如果能以此类推,我汉朝军队便能到达海外的任何地方。” 显然,灌夫已经意识到海外基地的重要性,还能利用海外基地,推导出海军未来的战略计划。但是很可惜,灌夫的战略和通商无关,这很可能是通过建设海外基地,统治整个世界的疯狂计划,就像后来的蒙古领袖成吉思汗。 即便赵启明都能想到,灌夫所提出的战略思想如果能够施行,汉朝海军将会大有作为,周建德当然也能有所察觉,此时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去年北军组建火炮营,也不过是让武库送来了火炮,这火炮营便成立了。想不到组建海军,既要母港,还要海外基地,当真是声势浩大。” “海军和炮兵营不同。”赵启明没有看出灌夫的想法,还老实巴交的解释道:“不管是炮兵还是骑兵,只要是在地面上作战的,都统称为‘陆军’。既然海军是在海上作战的,那就是独立于陆军之外的军种。如今海军组建在即,可谓从头开始,准备的过程自然是要复杂了些。” 听到这话,周建德还没说话,灌夫就笑着朝赵启明道:“老东西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啊?”赵启明莫名其妙。 “既然是全新的军种,自然不归我这骁骑将军的调遣。”周建德没有理会赵启明,此时笑着朝灌夫道:“去年的作战,老东西在我帐下听令,心中有诸多的不服气,有如此施以拳脚的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周建德看了眼灌夫,眯着眼睛道:“你这话是何意?” “我听说先秦时曾有‘楼船将军’,‘伏波将军’。”灌夫笑看着灌夫道:“既然这战船用的不是楼船,楼船将军的称号自然不合适。绛侯觉得这个称号可威风?” “伏波将军是封号,跟你这骁骑将军可没法比,真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周建德哼了声,嘲讽的说道:“海军再怎么威风,眼下也是为了护航,没有真正的战事。我大汉的作战重心现在是匈奴,以后也会是匈奴。真当了这伏波将军,只怕以后整天在海上风吹日晒,却没有作战的机会,这种差事想让我去,门都没有!” 听到这话,灌夫放下酒杯,然后大笑。 赵启明都听傻了。 灌夫果然是奸诈,把海军说的威风八面,还扯出了伏波将军的称号,就为了引诱周建德去海上吹风。如果换做是赵启明,听到伏波将军这威风的称号的时候忍不住憧憬,自己穿着铠甲踩着火炮,在大海上乘风破浪的样子,然后眉开眼笑的跑去当伏波将军。好在周建德也不是赵启明,没有被灌夫所描绘的假象所迷惑,马上意识到其中有诈,还当面拆穿了灌夫的诡计。 赵启明以前总觉得,周建德和灌夫见面就吵架的行为很幼稚,以为灌夫和周建德也是有勇无谋之人,知道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不管是周建德还是灌夫,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还真是长见识了。 “既然如此,那话也就说开了。”灌夫笑完了之后,若无其事的喝着酒:“当这伏波将军没意思,但海军以后有潜力,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想扶植自己的亲信去海军,我也想海军中的年轻将领有我的人,组建海军的事情到了朝堂议事的时候,谁都不能给对方使绊子。” 周建德哼了声,也拿起酒来喝,看样是同意了灌夫的提议。 赵启明看了看周建德,又看看灌夫,感慨自己还是太年轻,思路有点跟不上。 这灌夫和周建德围绕着组建海军的事,先是正襟危坐的讨论,然后毫无征兆的变成“你来套路我,我就是不上当”的模式,到了最后这两人居然在谈笑间握手言和,为了各自的利益结成同盟,谋划着在海军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所谓老谋深算,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第六百九十九章厂长老赵 离开颍川侯府时已经下午。赵启明让解忧先回东乡亭,自己则去了静安公主的外宅。 除夕当晚,静安公主去未央宫守岁,正月里有亲戚走动,有静安公主也基本都住在公主府。今早出发时,赵启明在东乡亭看到有很多装货的马车驶向二郎庄,便知道静安公主已经搬回来了。 许久不见,为解静安公主的相思之苦,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望。但是见面时静安公主正在收拾书房,赵启明就被抓了壮丁,帮着收拾书房里的东西,静安公主也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思念,更没有跌进她的怀里,这让有备而来的他很受打击。 “这些事情,让下人收拾就好了,干吗要自己动手。”赵启明养尊处优,即便是搬书对他来说也是体力活,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之后,就坐在地上给自己按摩肩膀:“以前看完的书随便乱扔,今天居然自己收拾房间,这可真是奇怪了。” “有这个兴致,自己收拾乐趣。”静安公主环视整个书房,觉得还算满意,便躺在了软榻上,笑容慵懒的说:“还是这外宅舒服。长安城的公主府常年不住,缺了些人气,哪怕炉火烧的再旺,走动的人再多,也还是觉得清冷。” “那是你没有让人放炮仗。”赵启明看见桌子上有银耳粥,便拿起来喝着:“除夕夜我那侯府也冷清,但到了天黑就开始放炮仗,外面万家灯火也没我侯府热闹。” “公主府去年也放过炮仗,听着动静的确是热闹。”静安公主说到这里,笑容里有些不易察觉的伤感:“但去病今年不住在公主府,也就没人放了。” “奴儿搬走了?”赵启明想了想,觉得这也是应该的。毕竟现在卫青已经有了侯府,当外甥的理应过去和娘舅同住。更何况参军之后,奴儿多数时间都在军中。 想必就是因为奴儿也离开了,静安公主才会觉得公主府没有人气。 “这肚子里的孩子长大成人,将来也有离家远行的那天。”静安公主看着自己的肚子,胡思乱想起来:“有了封地,及冠之年便要受封就国,要是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还要远走他乡。” 听到这话,赵启明放下手里的碗,然后摸着静安公主的脸,温柔的说道:“以前经常听人说,怀了孕的女人会性情大变,没想到连你也不能免俗,都快成了被抛弃的老娘们了。”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竟然有些委屈,有气无力的说道:“妾身也觉得,最近总是多愁善感,也不知道是怎了。” “这是荷尔蒙。”赵启明安慰道:“你现在身体正在发生变化,这是正常的。”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然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恢复往日的神采,笑着朝赵启明道:“出去产子的事情,我都已经想好了,夫君可愿意听听?” “确定去哪了?” 静安公主点头道:“去江都。” “江都?”赵启明没觉得意外。毕竟静安公主根本没怎么离开过长安,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江都了:“那我今天就做准备,等你确定好了哪天动身,我们就上路。” 静安公主见赵启明说完话就准备走,便拉住了他,然后笑着道:“你可别说风就是雨,这就去准备,你那夫人问起来,你该如何交代?” 赵启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说的也是,我们去江都总得有个理由。” “我好办,主要是你。”静安公主放开了赵启明,让他重新坐下,然后道:“少府在江都有个官职的空缺,你可以先顶替着,到最近委任下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江都了。” “当官?”赵启明对这种事情很敏感:“要当多久?” 静安公主用手指敲着赵启明的脑袋说:“生完孩子妾身就要回长安,到时候还要你来教导我儿,哪能让你在江都久留?那官职不过是想顶替着,等生完孩子以后再把你调走就是了。” 赵启明考虑了片刻,然后道:“是个好办法,这样的话我也好跟家里交代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马场那边你已经有些日子没去过了,厩令大人不管你,以后不去也没关系。相比起来江都方面更需要你,尤其是船厂要有人去主事,长安城的这些股东投了钱,也想有自己人过去,看看船厂的建设,还有明年的造船进度。”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兴趣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厂长?” “厂长?”静安公主听到这个称呼,觉得很是新奇,便忍不住笑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当个‘监丞’,不过厂长这个称呼倒也贴切。既然如此,那就姑且称你为厂长吧。” “我觉得‘厂长老赵’比较好听,既有领导风范,又不失亲切,很符合我的气质。”说到这里,赵启明竟然有些期待起来:“伺候月子的同时,还能去当厂长,这可真是好差事。” “只要你能忍受江都的梅雨季节,到时候别吵着要回来就是了。” “那不可能,我绝对要等到把孩子生出来再走。”赵启明凑到静安公主的身边,然后八卦的打听道:“不过我去江都的理由已经有了,你怎么办,可想好了?” “我好办。”静安公主笑着说:“去看望江都王,发现江都景色宜人,便决定住上半年,到时候在江都的海边找个宅院,深居简出直到把孩子生出来。” “你还真是想得周到。”赵启明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了:“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跟家里说。你这边也做好准备,确定了出发的时间以后,我们就出发。” “妾身跟夫君不能同行,到时候夫君先走,或是妾身先行,等数日后在路上汇合,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然后看着赵启明道:“不过去江都的事,你的确应该对家中有个交代,尤其是你夫人,毕竟才刚嫁过来,早些说清楚,不要让她难过。” “既然我是要去走马上任的,她也没理由拦我,你就放心吧。”赵启明不在意的说着,然后站起身往外走:“记得确定出发的时间,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说完这话,他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 第七百章表态支持 尽管赵启明平时游手好闲,但毕竟是东乡侯府的精神领袖。为了防止离家之后,有人妄图颠覆小侯爷的领导地位,他觉得有必要和侯府的各部门首长展开座谈会。 确定了要去江都之后,赵启明把钱管家和胡先生都召集过来,甚至平时不参与侯府日常事务的老神仙也被请到了客厅。 当着这些侯府高层的面,赵启明宣布了自己将要去江都赴任的消息。钱管家和胡先生起初觉得此事太过突然,但是考虑片刻之后,他们很快就表态支持赵启明去江都赴任。 “少府的监丞,和此前在马场当差不同。”钱管家朝赵启明道:“尽管路途遥远,但小侯爷也只是顶替,等南洋海运的事务安顿好了,小侯爷便可功成身退,到时也算是报效国家了。” 钱管家是上过战场的人,对“报效国家”有着强烈的愿望,以前总希望赵启明能入朝为官,或是去战场上建功立业,这次赵启明去江都赴任,他无疑是最欣慰的。 心情可以理解,但认识有错误。赵启明纠正道:“钱管家可能误会了,我这次去江都是江都船厂的的兴建,和建造海船的事情。简单点说就是去当厂长。至于南洋海运,恐怕不是我来管。” “既是静安公主举荐,自然不会让小侯爷屈才。”钱管家捋着胡须,欣慰的说道:“以‘贤良方正’为标准,小侯爷声名在外,即便是当少府的‘少监’也不未过。” “南洋海运是小侯爷提出来的,江都方面如果要有人坐镇,小侯爷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胡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明年对匈奴的作战已经确定,眼下朝中很多官员都改变态度。民间的很多商队也想抓住这次南洋海运的机会,坐镇江都如此重要的位置,的确应该交给小侯爷来管。” “胡先生说的有理。”钱管家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生意的事情老臣不懂,但前些日子老臣和其他侯府的管家闲聊,听说投资造船厂的公卿贵族正在商议,想派人去江都考察,颍川侯和绛侯正打算推举小侯爷去江都,如此也能让长安方面安心。” “颍川侯和绛侯举荐我去江都?”赵启明有些吃惊。 他想起了之前灌夫让他为海军母港选址,看来老东西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现在静安公主让他去江都赴任,这让他难免有些怀疑,觉得静安公主是听取了灌夫的意见,然后骗他去江都出苦力。 不过静安公主现在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的确是怀孕了没错。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静安公主正在考虑要去哪里产子,刚好船厂股东提出举荐,便顺水推舟,利用赵启明伺候月子的机会,让他再把苦力出了。 赵启明对此没有意见,但静安公主居然不跟他明说,想来是料定他不愿意当官,便用造船厂来投石问路,等他去了江都之后,再让他管理南洋海运的事宜,到时候再后悔也没用。 果然是静安公主。都已经荷尔蒙失调,整天多愁伤感了,居然还能想着算计人,这太奸诈了。 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找静安公主算账。 “南方多蛇虫鼠蚁,有毒瘴之气肆虐,实在不是宜居之地。”老神仙没觉得赵启明实至名归,也不知道静安公主是在请赵启明“入瓮”,站在长辈的立场,老神仙有些担心赵启明的安危:“若江都必去不可,还请小侯爷带上些丹药,以备不时不许。” 赵启明知道,老神仙这是好意。但是中原人对南方的误解根深蒂固,所谓蛇虫鼠蚁肆虐那其实岭南,快要到热带的地方,江都作为以后的江南水乡,除了梅雨季节之外,还不至于自然环境如此恶劣。 不过为了让老神仙安心,他点头道:“老神仙提醒的是,我走的时候肯定带上足够的丹药。” “免得到时候不够,小侯爷动身之前,在下多炼制些丹药出来。”老神仙说着,走出了客厅。 赵启明本想阻拦,怕老神仙为了给他炼丹夜以继日,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突发脑溢血,但是老神仙把炼丹当成在侯府的职责,他也只能朝老神仙喊道:“现在还存了不少的丹药,老神仙不用炼太多。” “让大师炼着吧,这也是老人家的心意。”钱管家捋着胡须,朝赵启明道:“此次远行,尽管时间不是太长,但至少也要到秋收前后才能回来。家中事务小侯爷大可放心,生意方面有胡先生,这侯府的内务老臣也自会处理的妥当。” 赵启明点头。 其实侯府有钱管家和胡先生,根本就不用他担心。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嘱咐,但是宣布了即将去往江都的消息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便站起身来,朝朝钱管家和胡先生行礼道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就有劳钱管家和胡先生了。” 胡先生起身还礼。钱管家也站了起来,不过却是朝赵启明提醒道:“家中小侯爷尽可以放心,关键是夫人那边。小侯爷和侯夫人新婚,这就要离家远行,恐怕夫人那关不好过。” 听到钱管家的话,赵启明担心起来。 他原以为有了去江都赴任的借口,解忧不会横加阻拦。就像钱管家和胡先生从大局出发,表态支持。但现在他回想起来,解忧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弃侯夫人的身份不顾,整天吃着冰糖葫芦去东乡亭骑牛玩耍。 离开正厅后,他朝着内院走去,路上思考着怎么说服解忧。 结果还没到内院,刚走到庭院的时候,解忧和细柳就跑了过来。 “夫君,妾身被猎户送来的山獐给撞了,手上都有淤青了。”解忧还不知道赵启明要去江都的消息,跑过来脸上带着委屈,想卷起袖子给赵启明看,但是穿着斗篷很不方便,便索性就放弃了装可怜,抱着赵启明嬉笑着说:“夫君也跟妾身去看,那山獐可精神了。” “受伤了?”赵启明关心道:“伤到哪里了,不严重吧?” 话音刚落,厨房的老妈子惊魂未定的跑了过来,看样子是觉得侯夫人受了冲撞,要过来向赵启明请罪。但是看解忧活蹦乱跳的样子,显然没有真的受伤,赵启明也知道自己这位侯夫人好动的性格,自然不会迁怒旁人,便朝厨房的老妈子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妾身没事。”解忧抱着赵启明的肩膀,嘻笑着说:“夫君跟妾身去看山獐吧。” 赵启明没有说话,任由解忧拉着他朝厨房走去。 “夫君怎么了?”解忧发现赵启明的表情有些异样,便不解的看着他,但很快她撒着娇说:“妾身想把那黄獐养着,但是想到夫君喜欢吃野味,就打算让厨房把黄獐宰了吃肉,夫君觉得该如何处置?” “恩?”赵启明思考着怎么跟解忧说他去江都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此时索性停下了脚步,然后朝解忧道:“山獐晚点再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第七百零一章老虎不在 “去江都赴任?”听完赵启明的话,解忧天真的问道:“夫君要当官了?” 赵启明点头,让解忧坐了下来:“是少府的监丞。” “应该是很大的官吧?”解忧坐不住,依偎在赵启明的怀里,嬉笑着说:“妾身常听人说夫君有国士之能,如果入朝为官,将来肯定会成为权臣,现在夫君总算有施以拳脚的机会了。” “你可能没听明白。”赵启明看着解忧:“江都距离长安很远,我这次去赴任是出远门,最快也要到秋天才能回来。” 听到这话,解忧愣住了。她的确不知道江都在哪,也不知道赵启明即将远行,听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赵启明这是在跟她告别。 “这怎么可以。”解忧站了起来,着急着朝赵启明说:“我跟夫君才刚完婚不久,怎么能让夫君跟妾身分开?” “这是少府的委任。” “少府是谁?”解忧仿佛找到了仇家。 “少府不是谁。”赵启明拉着解忧坐下,然后解释说:“江都方面有南洋海运的事宜,要我去坐镇,还有造船厂,咱们家去年投了钱,我也该去视察进度,这不是谁在强迫我。” 解忧根本就坐不住,重新站起来,激动的朝赵启明道:“我爹是丞相,朝中官员的任用都要我爹首肯,不管是谁强迫夫君,我都要让我爹出面,把夫君留下来。” 说完这话,解忧就往屋外跑去,看样子是想去魏其候府。 朝中官员的任免的确是魏其候说了算,但少府既然已经确定赵启明去江都赴任,这件事肯定是经过魏其候同意的。解忧要是现在去娘家闹,那魏其候可就要为难了。 赵启明不想让解忧坏事,便立即站起来把她拉住,然后表情严厉的说道:“你爹是当朝丞相,选用官员是他的职责,即便你是他的女儿,也不应该让他左右为难。” “我不。”解忧挣扎着,红着眼睛道:“我不能让夫君走。” 解忧挣扎的厉害,平时爬树骑马的那股劲发作起来,赵启明不用武力还真控制不住。正好这时细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赵启明便厉声朝细柳道:“把门给我关起来。” 细柳看着赵启明和解忧“打架”,已经吓的不知所措,但是赵启明的话让她清醒过来,赶紧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地上,然后把门关了起来,挡在了赵启明和解忧的面前。 眼看着已经出不去了,解忧也没办法挣脱赵启明,难过再加上着急,变成了从未有过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然后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相处的时间长了,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看着解忧难过的样子,赵启明于心不忍,便将她抱起来放在火炕上,然后轻声安慰道:“秋天就回来,时间也不是太久,很快就过去了。” 解忧没说话,尽管已经不再痛哭,但却失魂落魄,无声的抽泣着。 赵启明心里愧疚,便又将解忧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就像抱着婴儿。细柳也顾不上地上的茶水,跑过来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看着赵启明干着急。 赵启明知道安慰没用,如果没起到说服效果,解忧肯定找到机会就去魏其候府,那到时候魏其候就真的要头疼了。想到这里,他换了种方式,用手摸着解忧的脑袋,然后笑着说:“其实这也是好事。我要是不在侯府,这家里可就是你说了算。” 听到这话,解忧蜷缩在赵启明的怀里,抽泣着看他。 赵启明知道自己这话引起了解忧的兴趣,便接着诱惑道:“我是侯爷,你是侯夫人,我在的时候这家里我说了算,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主母,这侯府内外的事物都要你来决定,你肯定能担起重任,对吧?” 解忧当然担不起这个重任。 要真让她说了算,她明天就要召开“爬树打鸟大奖赛”,召集侯府的所有人陪着她玩,把侯府弄的乌烟瘴气,至于家中的日常事务,她肯定是管不了的。 事实上赵启明已经和钱管家和胡先生商量过了,在他离开之后这侯府的内外是以钱管家说了算的,生意方面则是胡先生料理,解忧能决定的恐怕也只有今天的饭菜。 但赵启明故意这么说,目的是为了激发解忧当“老大”的野心。 作为热衷爬树和骑马的顽劣少女,解忧始终都有着放,荡不羁的“女侠梦”。自从当了侯夫人,她自然不能再去当女侠,但如果能当得上“女老大”,带着自己的虾兵蟹将“搞事情”,这对解忧也是很有诱惑的事情。 听到赵启明的话,解忧果然有些心动,但她犹豫不决,怀疑这是赵启明在骗他,所以抽泣着问:“夫君走了,还有钱管家和和胡先生,侯府的事务当真都是妾身说了算?” “当然。”赵启明鼓励道:“你是夫人,侯府的所有事都要听你的。” “那猎户送来的山獐,夫君觉得该如何处理?” 看来解忧不笨,知道钱管家和胡先生在侯府的地位,还懂得用山獐作为试探,看赵启明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惜这不是很恰当的试探,赵启明当然是毫不犹豫的表态道:“如何处理,当然是侯夫人说了算。” 赵启明的这句“侯夫人说了算”让解忧眼睛发亮。她忽然有了种“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的豪情壮志,觉得自己还蜷缩在赵启明的怀里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便挣扎着坐了起来,随手擦掉泪水:“那妾身决定了,要把山獐养着。” “你说了算。” “养在花园里。” “你说了算。” 听到这这话,解忧踌躇满志,充满使命感的着朝赵启明说:“既然如此,那夫君放心好了,妾身这个侯夫人不是白当的,肯定照顾好家里,等夫君回来的时候,侯府肯定比以前更好。” “把鼻涕擦了。” “恩。”解忧用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把,然后钻进赵启明的怀里,撒着娇说:”但是夫君要离开那么久,妾身都要自己睡,还是觉得很舍不得夫君呢。” 赵启明理解的点头。他知道女孩子爱干净,不喜欢自己身上有脏东西,也就原谅了解忧把鼻涕和眼泪涂到他身上的行为,没有当场拆穿,还抚摸着解忧的脑袋说:“放心好了,不会让你等太久。” 解忧抱着赵启明的老腰,可怜的说道:“那夫君要早点回来。” “好。” 显然,赵启明已经说服了解忧。解忧也的确忘记了刚才的难过,此时想起了在她看来很重要的事,便赶紧坐起来朝细柳道:“山獐还在厨房里,屠户都已经来了,快去跟张婶说,那山獐要养起来。” 看到解忧已经不再难过,细柳也放心下来,便转身朝厨房跑去。 “夫君也去看吧。”解忧抱着赵启明的手臂说:“那山獐可好玩了。” “我还真没见过山獐。”赵启明起身道:“那你快穿鞋,我们这就去看。” “好的。” 第七百零二章铜印墨绶 过完了元宵,春节就算结束了。 省亲中的将士们告别了亲友,重新开始军中生活,在紧张的训练中为今年对匈奴的作战做准备。与此同时,朝中各部官员也回到各自的岗位,重新开始为汉武帝服务。 赵启明牵着金牙,行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静安公主已经确定了出发的时间,他去江都赴任的事情也有了正式的委任。不过在赴任之前,他要想来少府报到,领取自己的文书和“印绶”。 在此之前,赵启明很少和朝中的各部衙门打交道。但对于少府,他却并不觉得陌生。作为皇室的内府,少府本来就与众不同,加上最近数年间的发展突飞猛进,完成了多次扩编的少府已然今非昔比。 来到少府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这个时间衙门里正在忙碌,可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到很多身着官服的人进出,看上去很有哪里像是皇室的内府,都能赶得上统领政务的丞相府了。 接待赵启明的是老熟人,也就是印刷监的徐大人。 徐大人的官职应该比赵启明高,但是在赵启明来之前他便已经带人在衙门外迎侯,等到赵启明东张西望的走过来,徐大人赶紧迎上去,老远就开始笑着行礼。 “听说徐大人最近荣升少监了。”赵启明笑着道:“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小侯爷客气。”徐大人让属下帮赵启明牵马,然后讨好的朝赵启明说道:“在下能有今天,都是小侯爷贵人相助。若不是凭借活字印刷印刷,揽下了为宗亲印刷用书的差事,在下也不会被委以重任,更何况是当这少监了。” “研究活字印刷时有许多的波折,若不是徐大人坚持,活字印刷也无法问世。”赵启明说着,发现周围有很多人看着他,便小声朝江大人说道:“既然我现在已经是少府的人了,徐大人还是按规矩办事为好。” “小侯爷说的是。”徐大人忙道:“那就像委屈小侯爷了。” “应该的。” 说完这些,徐大人恩把赵启明带进了少府。 在此途中,徐大人说起印刷监的近况。赵启明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印刷监已经开始为民间印刷杂书。自从博望侯张骞的《西域志》问世,在坊间大受欢迎以后,少府便正式开始为民间印书。尽管这些印刷书籍基本都落入了有钱人家或是贵族的手中,但这也算是不错的进展。在赵启明看来,活字印刷的技术流入民间,也是迟早的事情。 说着这些,赵启明和江大人来到了少府的议事厅。 难得有见面的机会,徐大人想好生招待,但赵启明没想久留,江大人也不能勉强,便在落座之后,拿出文书交给赵启明道:“小侯爷有国士之能,来少府任职,多少有些屈才。府监大人深明大义,不愿小侯爷受到怠慢,便决定让小侯爷掌管‘海事监’,兼任少监之职。” 听到这话,赵启明没觉得意外。在他的印象当中,受到魏其候举荐的主父偃,在掌管农事监的同时,也兼任了少府少监之职。他是开国功勋之后,以“贤良方正”为官员的选拔标准,他也的确不能比主父偃差。如果再算上徐大人,这少监现在基本已经成为了虚职。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徐大人所说的“海事监”。 按照静安公主之前所说,他去江都的职责是管理造船厂,也就是去当“厂长老赵”的,现在徐大人却说让他掌管海事监。既然是海事监,那自然是掌管海事,其职责既包含了造船厂的督造,也要负责南洋海运的具体事宜。由此可见,胡先生和钱管家之前所说不假,静安公主的确是先用船厂投石问路,其真正的目的海事让他去处理南洋海运的事情。 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赵启明也没觉得吃惊,便起身接过了文书。 “这是少监大人的‘印绶’。”徐大人说着,又拿出个盒子,双手交给赵启明。 这盒子是打开的,赵启明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有金色的官印,还有黑色的绸带。和静安公主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对汉朝的官职也有所了解,知道印绶的材质和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官阶。 比如说丞相魏其候,其官印为金制,绶带为紫色,这就是所谓的“金印紫绶”。至于盒子里的金色官印,其实质地是铜,绶带也是墨色。赵启明听说在“金印”以下还有“银印”,由此可见,他的官职距离丞相魏其候,应该还有些距离。 “有了印绶和文书,小侯爷便可赴任。”完成了交接之后,徐大人重新恢复讨好的表情:“江都方面有专人接待,如果有不便之处,小侯爷可以告之当地的少府官员。” “那就谢过徐大人了。”赵启明收好了文书,然后把装着印绶的盒子盖上。 “本来府监大人打算亲自把文书和印绶交给小侯爷。”江大人请赵启明坐下,然后有些歉意的说道:“但府监大人参与朝中议事,也只能由在下代劳,还请小侯爷见谅。” “没能拜会府监大人,的确是遗憾。”赵启明笑着道:“不过也好在见到了徐大人。拿到文书和印绶之后,我很快就要去江都赴任了,但是现在还不清楚这‘海事监’的职权,正想请教徐大人,不知去往江都之后,哪些事情是我要去负责的?” 赵启明的话让徐大人很是受用,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既然小侯爷抬举,那在下自然不敢隐瞒。这海事监的职权,包括了‘渔盐之利’,也包括‘海运’,不过渔盐之类的事务,少监大人收下有‘海事令’负责,小侯爷坐镇江都的要务,主要还是南洋海运相关的事务。” “但是现在码头还在兴建,建造商船的船厂也还没完工,这也就是说,我去了江都之后,负责码头的兴建,和商船的建造几颗?” “码头和船厂的确要小侯爷负责,但南洋海运其实也已经开始。”徐大人解释道:“尽管现在还没有码头和大型商船,但是南洋海运受陛下重视,最近这些年运到中原的珍贵木材也有利可图,所以就算码头还没有完工,也已经有小型的商船去往南越。”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有些无奈。 他原以为只是过去监工的,没想到海运已经开始,赴任之后要解决的事情肯定不会少,看来这次真的是要被静安公主带去出苦力,没办法享受地方官员游手好闲的美好生活了。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朝徐大人道:“多谢大人赐教。既然已经拿到了印绶,我很快就要去江都赴任,临行前还有很多杂事处理,就先告辞了。” “正事要紧。”徐大人起身,朝赵启明行礼:“愿少监大人马到功成。” 说完这话,徐大人便把赵启明送到了少府外。 第七百零三章猴子称大王 离开长安城,赵启明打算去找静安公主,让那婆娘说清楚“海事监”是怎么回事。 他认为静安公主欺骗了他,让他掌管海事监是剥削他的劳动力。 如果见面之后,静安公主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歉意,然后脱,光衣服用身体来恕罪,他觉得有必要让静安公主见识到自己的残暴。 这样想着,他表情阴沉,身上散发着“要打静安公主屁股”的气势。 结果还没走到东乡亭,他就意外的看到了静安公主的豪华马车。 准确的说,出现在赵启明前方的是静安公主的车队。除了那辆豪华马车之外,还有徒步走在前方的依仗,以及全副武装的护卫。 赵启明没见过世面,被如此规模的车队惊呆了。他赶紧勒住缰绳,看着迎面走来的车队,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这的确就是静安公主的车队。 事实上静安公主出行,本就应该有这样的排场,只是认识了充满乡土气息的赵启明,静安公主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节能环保”,平时深居简出也就罢了,就算外出也尽量轻车简从,以至于赵启明都忘记了静安公主高贵,和静安公主的有钱。 眼前的车队就是本朝长公主的威仪。 面对迎面而来的依仗和护卫,赵启明“要打静安公主屁股”的气势消失了,他连滚带爬的翻身下马,然后牵着金牙走到路边,为静安公主的车队让路。 尽管他没事就能摸得到静安公主的胸部,但是面对本朝长公主的车队,他也只能避让。否则那些全副武装的护卫,很可能将他他视为意图不轨的歹徒,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扔到路边。 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没胆子去打静安公主的屁股,也不能去质问关于海事监的事情,只能站在路边等着车队经过,然后等静安公主的身边没人的时候,再跟静安公主算账。 “是小侯爷吧?”赵启明站在路边时,静安公主车队没停,但是后面的马车上有名侍女走了下来,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认得这个侍女。这姑娘叫“新月”,是静安公主从未央宫带出来的贴身近侍,就像赵启明身边的细柳。 “长公主有书信,还请小侯爷过目。”那侍女说着,把信交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还没说话,那侍女就转身走上了马车。至于静安公主的车驾更是从始至终都没停下,此时已经走出了很远。这让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便站在路边把信打开。 这信件是静安公主亲笔所写,里面的内容很短,大概的意思是说为了掩人耳目,静安公主要提前出发,和赵启明约好在“函谷关”见面,最后还没忘记用赵启明所教的方法,在信的落款位置,画了个笑脸。 赵启明放下书信,咬牙切齿的望着静安公主已经走远的车队,有追上去的冲动。 他气坏了。静安公主显然是算准他今天去少府领取印绶,知道他回来肯定会质问海事监的事情,为了避免被抓起来打屁股,便狡猾的提前上路了。 更重要的是,这恶婆娘居然毫无贼心虚的觉悟,还特意留下了书信,字里行间充满了若无其事的挑衅,尤其是书信落款处的那个笑脸,让赵启明仿佛看到了静安公主对他的嘲笑。 这太过分了。 赵启明很想追上静安公主的车队,然后把那个恶婆娘抓下来鞭笞,但是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和静安公主同行,更重要的是他可能还没把静安公主从马车上抓下来,那些全副武装的护卫就把他就地正法了。 看着远去的车队,赵启明眯着眼睛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畏罪潜逃罪加一等,等到了函谷关,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话,他翻身上马,朝着东乡亭去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赵启明在少府时婉拒了徐大人的酒肉招待,本想收拾了静安公主再吃饭,结果静安公主畏罪潜逃,他到现在也还空着肚子,到家之后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吃午饭。 可是到家之后他才知道,解忧外出未归,午饭他只能自己吃。 “是去西乡亭了,还是去太平寨了?”赵启明习惯了解忧出去玩耍,但是细柳也跟着去了,吃饭时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让他有些不习惯:“都快下午了,也该玩够了吧?” “夫人去的是西乡亭。”钱管家捋着胡须,很是欣慰的说道:“但夫人今天不是去玩耍,而是视察。西乡亭方面也打了招呼,马老带着父老乡亲全程陪同。” “视察?”赵启明好笑:“她如何视察?” 钱管家听出赵启明没当回事,便停下捋胡须的动作,认真的解释道:“小侯爷去了江都,夫人要当这个家,带着胡先生去西乡亭,也是让父老乡亲知道,就算小侯爷去了江都,这侯府也有侯夫人主持大局。” “胡先生也去了?”赵启明有点意外。 钱管家显然很支持解忧视察西乡亭,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夫人要当家,自然要有威仪。除了胡先生要去,秦文也带上护卫跟着,有这样的威仪,西乡亭的父老乡亲便不敢轻视夫人。” 赵启明东张西望,他就说气氛有点不对劲,侯府显得冷清了很多,就连平时总来迎接他的旺财都没出现,看来解忧不仅带去了侯府的大部分劳动力,很可能把旺财也给带去了。 赵启明觉得啼笑皆非,便打趣的朝钱管家道:“那钱管家为何没跟着去?” “夫人视察完了西乡亭,还要视察东乡亭。”钱管家很重视解忧的视察,说这话时还整理了自己的袖子:“等到视察东乡亭时,老臣作为东乡亭的里正,自会前去接待。” 还真是日理万机。 去西乡亭为害相邻不够,还要去东乡亭兴风作浪。更重要的是,跟着去视察西乡亭的胡先生,去东乡亭紧接着就换成了钱管家,赵启明都没这个待遇,可见侯府对解忧外出视察的重视。 赵启明可以理解。他知道自己去了江都之后,就算钱管家和胡先生能够掌管侯府的日常事务,但不管是胡先生还是钱管家都是“外人”,这个时候要有作为侯夫人的解忧站出来,让父老乡亲知道东乡侯府还是有人当家的。 钱管家和胡先生都知道这个道理,便出来为解忧站台。 不过解忧肯定也很享受这种“当老大”的感觉吧? 赵启明仿佛看到解忧保持着侯夫人的仪态,被前呼后拥时的春风得意。 这让他觉得很是有趣。 尽管早就已经说过,“老虎不在,猴子可以称大王”,但是现在“老虎”还没走,“猴子”就出来兴风作浪,看来解忧对于“当老大”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第七百零四章侯夫人的备忘录 “太平寨的西瓜很好吃,但是瓜园的面积太小,自己吃都还嫌不够够,更别说拿出去送人了。”夜深人静,解忧趴在温暖的火炕上,左手拿着冰糖葫芦,右手拿着纸笔记录:“听说菜地里还有种西域的蔬菜,既然大家都很喜欢吃西瓜,菜地的面积有限,为何不把种蔬菜的地方腾出来,种上西瓜呢?” 赵启明和细柳在棋盘上切磋技艺,听到解忧的自言自语,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看了过去。 解忧发觉赵启明和解忧都看着她,便抬起头来,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你刚是在说太平寨的菜地?” “是呢。”解忧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吃着冰糖葫芦朝赵启明道:“孙里正带着妾身去看了菜地,特意指出了种西瓜的地方,还说夫君去年送瓜给他,家里的孩子都很喜欢西瓜的味道,既然大家都很喜欢吃西瓜,妾身就觉得应该太平寨的菜地里应该多种些西瓜。” 赵启明原以为解忧出去视察纯属招摇过市,没想到解忧还真有所收获。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完成了视察之后,解忧还能提出自己的疑问。 有疑问是好事。赵启明也希望解忧能对侯府的事务有更多的了解,便朝她解释道:“太平寨的蔬菜也不错,你可能没吃过。尽管西瓜很受欢迎,但蔬菜也要种着,自己吃还是其次,主要是这牵扯到侯府和农事监的约定。” “农事监?” “就是在太平寨种水稻的那些官员。”赵启明手里捏着旗子,观察着棋盘上的局势,发觉细柳的棋路比以前更复杂了:“农事监除了研究杂交水稻,还想培育出其他的作物。西域的瓜果蔬菜以后都要推广出去,太平寨的菜地就是他们改良品种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解忧若有所思,咬着冰糖葫芦道:“如此说来,太平寨菜地里的瓜果蔬菜怎么种,东乡侯府也不能自作主张,还要得到农事监的首肯。夫君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算是吧。” 听到这话,解忧点头,拿着笔在纸上记录下来,然后朝赵启明道:“还有件事。胡先生说西乡亭的河滩是村民开荒所得,那里出产的莲菜以前都交给了侯府,但是从今年就不用再全部上交。胡先生说这是夫君和马老的说好的,这是真的吗?” 赵启明当然记得和马老的约定,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期限,便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对面的细柳问道:“西乡亭种莲菜,这是第几年了?” “第三年。” “时间过得真快。”赵启明看着窗外的夜色,有些感慨:“似水流年,稍纵即逝,我们都应该珍惜时间的宝贵,用有限的生命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才能不枉此生……” “小侯爷不能悔棋。”细柳发现了赵启明看着窗外感慨时,在棋盘上不老实的手,着急的同时还有些委屈的说道:“奴婢还没赢过小侯爷,眼看着就有希望了,小侯爷不该作弊。” “不能悔棋。”解忧好不容易有机会抓住赵启明的把柄,便赶紧拿着纸笔从火炕上下来,然后坐在细柳的旁边,义正言辞的说道:“夫君已经很厉害了,不能再用手段。” “谁说我悔棋了?”赵启明死不认账,还煞有其事的指着棋盘上说:“我是发现棋盘上有虫子,想从棋盘上赶走罢了。和细柳这种手下败将切磋,我还用的着悔棋?” “现在刚开春,没有虫子。” “那可能是我花眼了吧。”赵启明觉得很没面子,不想解忧和细柳揭穿他,便若无其事接着下棋:“种莲菜的事情,的确和西乡亭有约定,既然期限已经到了,我们就该讲信用,以后那片河滩的出产,西乡亭的确可以不用全数交给侯府。” 听到这话,解忧再次拿起纸笔记录,但也没忘记观察着棋盘,防备着赵启明动手脚:“还有瓷器作坊的事情。胡先生给妾身看过了账本,但有件事妾身不明白,胡先生也没解释,让妾身问夫君。” “哪件事?” “‘阿克哈’是哪家商号?”解忧说到这里,觉得很是不解:“瓷器作坊自从开张到现在,给这家商号的瓷器最多,并且这家商号都没有给现钱的习惯,都是想拿走了瓷器,然后等来年再那货物交换。” “阿克哈是小侯爷的朋友。”细柳朝解忧道:“不是商号的名字,是个西域胡人。” “西域胡人?” “恩。”赵启明觉得自己可能赢不过细柳了,心里有些发愁,但表面上还在风轻云淡的解释道:“千里马就是阿克哈带到长安的,跟此人的瓷器交易牵扯到少府,也不全是侯府的生意。这个人你不用管,等我走后他要是来了,胡先生自会处理。” “妾身听秦文说过,金牙是西域的胡人送给夫君的,应该就是那个阿克哈吧?”解忧对阿克哈有些好奇,但很快她就忘记了这件事,用笔记录下赵启明所说的话,然后就拿起那张纸,如释重负的说:“有了这些笔记,等夫君离家之后,妾身也能掌管好侯府中的事务了。” “让我看。”赵启明放下了棋子,结果解忧手里的那张纸。 除了解忧的自己很好看之外,他发现纸条其实是解忧的备忘录,是记录外出视察时的见闻,其中既有关于杂交水稻的内容,也有“孙里正家的油炸拌饭很好吃”这种不务正业的点评,当然还有刚才的对话内容——在写到“太平寨的菜地”,“西乡亭的河滩“,“夫君的朋友阿克哈”这些地方的时候,解忧都以“请教胡先生和钱管家的意见”作为标注。 看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感慨:“你还真是认真细致。” “这是当然。”解忧把赵启明的感慨理解为对她的夸奖,凑到赵启明的身边邀功的说道:“既然夫君说了让妾身当家,那妾身理应认真对待,这样夫君去了江都,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辛苦你了。”赵启明把纸条交还给解忧,然后温柔摸着她的头说:“掌管侯府事务很重要,但也不可过分操劳,你外出视察已经很辛苦,晚上了还要做记录,让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既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也已经做完了记录,那就早点休息吧。” 听到这话,解忧很是感动,但好在她没有丧气理智:“妾身等夫君把这盘棋下完再睡。” 细柳看着赵启明,猛点头。 “为夫有些困倦了。”赵启明装模作样的打着哈欠:“把棋局留着,等明天再下。” “夫君赖皮。” “胡说,我已经稳赢了~” 第七百零五章出发 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行。 临行在即,赵启明理应拜别父母,但是考虑老侯爷已经殉国,赵启明不能在自己的父母膝下聆听教诲,便带着解忧去了魏其候府,就算是拜别了父母。 解忧对魏其候派赵启明去江都还是有芥蒂,到了娘家也不跟自己魏其候说话,自己去找哥嫂玩去了。 朝中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魏其候的首肯,即便有静安公主的举荐,这掌管海事监的人选如果没有魏其候的支持,赵启明也不可能接得到委任。 魏其候选当然知道赵启明和解忧新婚燕尔,但是也知道赵启明是最好的人选。这是选贤任能的用人之道,也是当朝丞相的职责所在,只可惜解忧没能设身处地的理解魏其候难处。 魏其候知道解忧的心思,没有责怪她的无礼,也由着她耍性子。 赵启明临行在即,魏其候有很多的叮嘱。除了事关国策,作为丞相也要认真对待的南洋海运,魏其候提醒赵启明注意身体,到了江都要多写家书。 赵启明能够理解,魏其候让他写家书,也是不想让解忧太难过。但解忧爱是不愿意和魏其候说话,这次回娘家也就没有多呆。 吃过了午饭之后,赵启明带着解忧回到了东乡侯,便开始为远行做准备。 赵启明和赵启明约定在函谷关碰面,照理说他前天就应该动身,如此才能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但是考虑到静安公主是畏罪潜逃,赵启明决定给那婆娘点颜色看,想让她在函谷关担惊受怕的等着,所以直到拜别了魏其候,他才开始做临行前的准备。 在公元前的思想观念中,有“父母在,不远行”的说法。尽管赵启明的正在阴曹地府打麻将,不受此限制,但从这句话中也能看得出来,古代人民对外出远行的慎重。 在没有高速路公路和和谐号列车的时代,出远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大事。 钱管家对此很是重视,以至于有些迷信。老头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先,先为赵启明选出良辰吉日,再让赵启明在祠堂祭拜了祖先,在出发的那天还通知了亲朋,导致赵启明昨天还为此请灌英等人吃了顿饭。 做完了这些临行前的准备,他就该出发了。 这天阳光明媚,春风中带着暖意。 赵启明背着行囊,手里拿着祖传的青铜宝剑,和秦文站在侯府外。 秦文自然是要跟着他上路的,不然以这个年代“出了长安就算荒郊野外”的治安情况,他很可能会被女土匪抓走当压寨相公,身边没有个保镖还真没有安全感。 钱管家和胡先生年老,不能跟赵启明去江都,便站在侯府外送行。惜别之际,老神仙走过来跟金牙告别,叽里咕噜的说着话,等到金牙都觉得烦了,便从身上拿出丹药,交给了赵启明:“小侯爷去了江都江都要注意饮食,来路不明的东西最好别动,不可误食了江都的毒物。” 看来老神仙当真把上海当成传染病肆虐的非洲了。 赵启明接过了丹药,然后道:“大师也要注意身体。” 老神仙点头,然后拿了根树枝递给赵启明,就转身走进了侯府。 赵启明拿着这根树枝,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老神仙的用意。 钱管家和胡先生紧接着走了上来,也拿着同样的树枝,递给赵启明的同时叮嘱道:“小侯爷路上小心,到了江都记得让人带消息,也好让家中知道小侯爷平安。” “知道了。”赵启明点头,然后忍不住朝钱管家问:“这树枝是何意?” “这是柳枝。”钱管家有些遗憾道:“本来应该用柳条相赠,取‘惜别怀远’之意,也是为了表达亲人的挽留。可眼下刚开春,还没有整齐的柳条,就只能用柳枝代替了。” 赵启明看着手里的枯枝,还真不能说这是封建迷信,毕竟“柳”与“留”同音,在中国的古代文化中,有很多象征物就是这么来的。 他也只当做是风俗,把柳枝都交给了秦文,然后朝钱管家道:“劳烦钱数告诉夫人,就说我已经出发了,让她照顾好家中。” 解忧没有出来。 作为胡夫人,解忧应该是要出来送行的,但是赵启明既然说过“老虎不在,猴子要当大王”,如果惜别之际,侯夫人在大庭广众失声痛哭,肯定会有损侯夫人威仪,所以昨天晚上解忧就已经在赵启明的怀里跟他告别,除了流下了不舍和伤心的泪水之外,也弄了赵启明满身的鼻涕,让赵启明即便在遥远的江都,也能通过衣服上的痕迹,睹物思人的向导自己的“糟糠之妻”。 “时候不早了。”赵启明看着钱管家道:“我该出发了。” 钱管家带着胡先生等人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还请小侯爷万事小心。” 赵启明点头,看了眼自己的侯府,然后调转马头,离开了。 可就在他走上官道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哭声。 他回头张望,发现是解忧和细柳出来了。 临别之际,解忧终于还是没忍住,顾不上侯夫人的威仪,跑出侯府失声痛哭,要跟着赵启明去,好在钱管家和胡先生挡住了解忧,但这反倒让解忧哭的更加伤心。 跟着跑出来的细柳从早上就开始哭,出来的时候软到在门外,张望着远处的赵启明,无声的落泪。 “夫君。”解忧挣扎着,朝赵启明哭喊:“妾身在家里等你,你要早点回来,记得给妾身带好吃的。” 这是多么淳朴的好姑娘,哭的满脸鼻涕眼泪都没忘记好吃的。赵启明心里发酸,对解忧居然也有些不舍。但他知道现在要是掉头回去,恐怕就再也别想走了。他握着缰绳,转过头朝解忧喊道:“江都有蜜饯,要不要?” “要。”解忧哭着喊:“妾身最喜欢甜食。” “那你等着,我争取早点给你带回来。”说完这话,赵启明咬着牙转过头。 身后传来了解忧的痛哭,和钱管家哽咽的安慰声。赵启明甚至还听到了旺财的狂叫,但这些都没有让他回头。他扬鞭打马,带着秦文离开了东乡亭。 第七百零六章吃不饱的华阴 让赵启明感到意外的是,离开长安城,道路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 想来应该是关中地区从先秦开始便是政治中心,常有大军从这里出关作战,对路况的要求较高的缘故把。即便比不上通往甘泉宫和上郡的驰道,也比不上东乡亭的石子路,但也算平坦宽敞,不至于崎岖颠簸。 作为海事监的掌事,赵启明此去江都述职,本就是光杆司令。没有前呼后拥的威风,他也乐得清静。再加上有意报复畏罪潜逃的静安公主,他完全不着急赶路,在去往函谷关的途中游山玩水,眼下才刚到“华阴”。 华阴距离函谷关已经不远,但仍然属于内史府管辖。当地官员东乡侯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既是军侯到访,又有公务在身,华阴的当地官员理应前来接待。 当地官员的热情,这让赵启明很是受用。他当场表扬了当地政府对华阴经济发展的贡献,并且勉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把华阴建设成为经济重镇。 既然已经是铜印墨绶的“朝中大员”了,赵启明理应代表中央政府视察地方,顺便体察当地的民情,勉励的话说完之后,他便开始打听华阴当地的美食。 槐花麦饭是华阴有名的风味小吃。所谓槐花麦饭,顾名思义,就是在麦饭的基础上加上了槐花等调料。赵启明不喜欢食用植物的生殖器,觉得槐花和麦饭的搭配也很诡异,便失去品尝的兴趣。 当地官员把赵启明请到宅院下榻,说是晚上有宴请,明天还有游玩活动。 要说华阴最出名的那就要数华山和渭河了,但是赵启明去过华山,那地方即便是在他那个时代也以险峻著称,更别说是没有开发过的公元前了,有恐高症的人群绝对不能去,就算身体健康也有失足跌落悬崖的危险。 赵启明谢绝了去华山游玩的提议,至于没有危险的渭河上,他也不想让当地官员陪同,打算到了明天自己去游玩。至于当地官员的宴请,盛情难却他也没有推辞。 吃过了所谓的宴请,已经快要天黑了。 赵启明游山玩水而来,早已经是人困马乏,天刚黑就打算早睡。谁知这时秦文来了。 “这地方上的官员都是些粗野之人,宴请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吃食。”秦文带着纸包进来,收拾好了桌子,然后请赵启明过来:“还好出来的时候带着些零嘴,小侯爷吃饱了再睡。” “这话要是当地官员听到。”赵启明脱着大氅,朝秦文教育道:“不要瞧不上地方上的官吏。人家鞍前马后的招待咱们,还要遭你数落,让人知道了可不好。” “小侯爷说的是。” 其实今晚的宴请还算不错的。刚开春就有河鲜,羊肉也选的是刚宰杀的羔肉,这放在长安也算是很丰盛的酒宴。但秦文吃惯了东乡侯府的饮食,那张嘴早就已经娇贵了,觉得今晚饭菜虽然丰盛,但不够精致美味,跟侯府厨房的手艺没法比。 秦文觉得没吃饱,难免要抱怨几句,其实赵启明也没怎么吃饱。只是想到出门在外肯定没有在家舒心,也就勉强对付过去。既然秦文拿来了家里的零嘴,他也愿意解馋。 “这是去年的牛肉吧?”赵启明坐了过来,看着桌子上的纸包。 秦文手脚利索,打开更多的纸包:“还是去年对匈奴作战,岸头侯送来的缴获,秋天时做成了肉干,过年也没吃完,夫人让细柳全给小侯爷带上了。” 难得。 解忧自己也喜欢吃这些零嘴,能全拿出来给他带着,还真让赵启明有点感动。他觉得以解忧的大方,就算现在侯府破产,要解忧拿出嫁妆度日,解忧肯定也会毫不犹豫。 “这是西乡亭的藕粉?”赵启明吃着牛肉,发现秦文打开了最小的那个纸包,紧接着就去拿碗,有些无奈道:“我们是去赴任的,不是去郊游,怎么连这东西也带了?” “这是小侯爷临行之前,西乡亭的马老送的。”秦文是赵启明的护卫,平时很少伺候人,冲泡藕粉时动作生疏:“马老听说觉得南方湿热,便送来些藕粉,让小侯爷调理好身体。” 听到这话,赵启明想到了四姑娘。 马老肯定不会如此细心。 考虑到南方的气候,为他送来藕粉,也只有四姑娘有这份心意。 这让赵启明觉得有点惭愧。临行之前他没去西乡亭,也就没跟四姑娘告别,但四姑娘听说了他要去江都,还以马老的名义送来的藕粉。看来等结束了江都之行,回去的时候该给人家带点特产作为谢礼才是。 “还有柿饼。”秦文把冲好的藕粉端了过来,此时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如果只是从味道来说,的确要胜过今晚的宴请:“小侯爷尽管吃,这些东西多的是,足够吃到秋天。” “这你到底带了多少吃的?” “是夫人让带的。”秦文看着满桌的零食,馋的肚子都开始叫了:“夫人说了,小侯爷是去当官的,不能在外面吃苦,这次出来带的最多的就会吃的。” 出门在外可以吃牛肉,可以吃藕粉,还可以吃柿饼,但就是不能吃苦。 这应该就是解忧的逻辑了。 不过带出来的都是赵启明爱吃的,解忧注意不到这些,亲手为他准备这些东西的,应该是细柳。只有细柳知道赵启明在饮食上的习惯和喜好,这让吃着藕粉的赵启明举得心里温暖。 “你也坐下吃吧。” “是。” 秦文坐了下来,没跟赵启明客气,开始狼吞虎咽,看样子刚才的宴请的确没吃饱。赵启明吃了些藕粉和肉干,就觉得饱了,只是看着桌子上的零食,让他想到了自己的侯府。 长安城最近的天气不错,今晚肯定是明月当空。为她准备藕粉的四姑娘,不让他吃苦的解忧,还有亲手为他收拾行礼的细柳,现在已经吃过了晚饭,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安睡了吧。 赵启明觉得自己有些想家了。 他觉得这样不好,这才刚出来就想着家里,到了江都哪还有心思做事? 这样想着,他和秦文很快就吃完了桌子上的零食,然后就各自回房睡了。 明天要去渭河。但赵启明不想游玩太久。 他打算看完了渭河,当天就上路,这样的话不用太久就能到达函谷关和静安公主碰面。等解决了和静安公主的恩怨之后,他们就要直奔江都。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期待起来。 第七百零七张章渭水边的上巳节 赵启明来到华阴之时,正好是上巳节。 上巳节历史悠久,相传春秋战国时便有了相关的庆祝活动,到了魏晋时期已经成为汉民族的主要节日,但是到了唐宋以后,上巳节的风俗逐渐消失,不复魏晋时期的兴盛,以至于赵启明生活的那个时代,很多国人都不知道有“上巳”这个节日。 相传在春秋时期,上巳节当天有巫师在河边主持祭祀活动,附近的百姓也会来到河边,用暖春的河水洗涤身体,祛除疾病的同时也能为家人祈福。这便是最初的上巳节。 到了公元前,上巳节的活动经过演化,已经没有了巫师主持祭祀,来到河边也是以青年男女为主。他们手持柳条用以戏水,打闹之间如果互生情愫,便互赠香草,私定终生。 常有人认为,在七夕节日出现之前,上巳节便是中国的情人节。赵启明支持这样的说法。当他和秦文来到渭河时,这里正进行着上巳活动,看上去的确有很多青年男女。 他站在河岸边,看到了很多人脱掉鞋袜,站在河边互相泼水,也看到了看对眼的男女眉来眼去,甚至还有手里拿着柳条,躲在树林里说话的狗男女,正应了著名主持赵忠祥的那句名言——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不过渭河边但是最吸引赵启明的还是那些摊贩。 上巳活动很是热闹,戏水的狗男女也总有饿的时候,当地的摊贩想要抓住赚钱的机会,便聚集在河边摆摊设点,卖的都是些难等大雅之堂的当地饮食,甚至连肉食都很少,但河边的人多,从装束上来都不算是富贵人家,所以这些摊贩的生意也算红火。 赵启明牵着马走到河边,到处寻找好吃的东西,正好听到有摊贩吆喝着‘荞麦凉粉’,便停了下来。凉粉长安也有,但是“荞麦凉粉”这种东西,他以前还真没听说过。 摊贩的生意好,看到赵启明是牵着马来的,知道是有身份的人,但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也没空招待,便抽空赵启明喊道:“客官要吃凉粉就请坐下,马拴在旁边的柳树下便是。” 秦文去拴马了,赵启明东张西望,发现这摊贩招待人的地方便是放上矮桌,也没有草席,来吃饭的狗男女都是席地而坐。 初春时节,草地刚抽出新芽,坐在地上不怎么舒服。但不管是岸边拿着柳条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是上岸的青年男女,都是光着脚行走。既然是出来游玩踏青的,有亲近自然的机会,赵启明也没嫌弃。 跪坐下来之后,他发现周围的狗男女的坐姿都不规矩,这让他反倒成了异类,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也改“正坐”为“踞坐”。姿势放松下来,他也有了兴致,开始享受着春风,观察着河边嬉笑的男女。 秦文很快就拴好了马,刚好凉粉做好了,便去摊贩面前端了凉粉过来。 “荞麦做的?”赵启明看着桌上的小碗,然后点头道:“的确有荞麦的香气。” “味道也不错。”秦文是护卫的装束,在赵启明的面前,不好随意乱坐,所以仍然保持跪姿:“以前我和老侯爷去华山时吃过,和长安的凉粉有所不同,也算是当地的特色。” “既然是老侯爷吃过的东西,那就更要品尝了。”赵启明感兴趣的端起碗来。 顾名思义,荞麦凉粉就是用荞麦做出的凉粉。 赵启明端起碗来,便能闻到明显的荞麦香味,尽管没有后世的油泼辣子调味,但吃起来也是清凉爽口,让人很有食欲。 “确实不错。”他很快就把碗里的凉粉吃光了,然后把空碗递给了秦文:“再买些过来,就当是今天的早饭了,吃完了我们就动身。” “好。” 渭河边的上巳节活动仍在继续,摊贩的吆喝声在岸上回荡,而在河边是青年男女玩水的嬉闹声。可赵启明没有久留,荞麦凉粉吃饱后就离开渭河,朝着函谷关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上行人明显增多。在这其中既有来往做生意的商队,也有外出办事的官吏,还有出关走亲戚的当地人。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应该等的着急了,离开华阴之后就加快了速度,不再游山玩水。 眼看着函谷关就在眼前了,他才意识到静安公主只说在函谷关见面,却没有说明具体地点。 “要上哪里去找静安公主呢?”赵启明沉思着。 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 即便是作为军侯的他外出,当地官员也会有专人接待,更别说是长公主了。更何况静安公主出发时的车队气派,这在长安城都不多见,等到了函谷关只要稍微打听,就知道静安公主在那里下榻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放下心来。 他觉得静安公主现在肯定在函谷关等的着急,见到面之后势必会生气的质问他为何晚到,对此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就告诉静安公主家中有事,晚走了些时日,静安公主不相信也肯定没办法发作。 想到静安公主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赵启明就觉得很是得意。 正想着这些,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骚动,秦文已经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方向,迷惑不解的说道:“这怎么看着像是长公主的马车?” “长公主的马车?“赵启明将信将疑的转过头去,看到那闲杂人等站在路边避让,全副武装的护卫簇拥着的豪华马车,他意识到那的确是静安公主的车队。 “长公主的车队,为何会出现在函谷关?”秦文觉得有些疑惑。 赵启明也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约定的时间,静安公主应该在函谷关等他才对,为何会从他身后出现? 看那些仪仗和护长打量着函谷关的样子,显然也是初见函谷关的雄伟,难道静安公主也是刚到? 意识到这里,赵启明的脸色难看。他原以为静安公主在函谷关度日如年的等他,这样才能泄他心头之恨,可静安公主居然也是刚到。 如此说来,那婆娘也是游山玩水过来的,根本就没有在函谷关等着? 这太过分了。 赵启明想要找静安公主算账,但是眼看着车队已经驶来,周围的百姓都道路边避让,他也只能带着秦文翻身下马,然后站在路边,脸色难看的看着静安公主的车队驶过。 他觉得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跟静安公主算账了。 第七百零八章算总账 函谷关坐落在关中平原最东,是秦岭山脉和黄河相交之处,也是洛阳和长安之间的咽喉地带,其地势以险要著称,设置关卡之后易守难攻,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战国时诸侯征伐,楚怀王曾经带领楚、赵、卫诸国组成联军攻秦,秦军将士坚守函谷关不出,并朝着联军高声叫阵“有本事你飞进来呀”,成功的扰乱了军心,以致联军在此鏖战数月,仍然难进分毫。 时至今日,关外诸国早已不复存在,但函谷关仍然是战略要地,若此关不复存在,诸侯便可进取长安,从此改朝换代。考虑到其重要性,汉朝自开国时便在此地留下重兵把守,尽管天下安定,这里也随处可见军士,足以看出其守卫森严。 静安公主的车队到达函谷关,在当地引起了骚动。 当地郡守和守将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在关内迎侯,过路的民众和商人也都聚集起来,争相目睹长公主的风采。如此这般,作为军侯的赵启明自然就受到了冷落。 在郡守的招待下,静安公主去了关内最好的宅院下榻,迎接赵启明的却是郡守的长子,为他准备的宅院也比静安公主稍差。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赵启明想着要找静安公主算账,根本无心安睡,和郡守的长子吃过了饭,眼看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离开了自己的住处,然后趁着夜色潜行。 函谷关的雄伟壮观,但此时夜深人静,月下的城楼高耸,有古道西风之美。 赵启明潜行至来到静安公主的住处,开始思考着自己如何才能见到静安公主。 这里不比静安公主的外宅,可以让他随意进出,如果当地的郡守让人来负责守卫,他在这个时候深夜到访,就算说明身份,不至于发生误会,但是一起怀疑也不是好事。 这样想着,他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来找静安公主,的确有些欠缺考虑。 但是既然都已经出来来了,他总不能无功而返。 “就算翻墙进去,今天也要跟那个恶婆娘算账。” 这样想着,赵启明来到了宅院的正面。 他发现这处宅院除了面积很大之外,还经过了刻意的装饰。 比如说门外挂着的红灯笼,这是出自赵启明之手,随后在长安城流行起来的灯饰。看是造纸作坊的红纸产量很少,即便是长安城中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挂得起红灯笼,这显然是当地郡守为了迎合长安城来的静安公主,特意让人准备的。 借着灯笼的光亮,赵启明没看到守卫,这让他有些奇怪,觉得当地的郡守不应该如此大意,忽视静安公主的安全问题。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静安公主知道他今晚要来,便撤走了守卫。 “果然是自家人。”赵启明欣慰的点头。 静安公主的确提前撤走了守卫,院子里也看不到旁人,这诡异的安静让赵启明有些不自在,如果不是和静安公主私定终生,还在静安公主的肚子里留下了自己的种子,他会怀疑自己走进了圈套。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东面的房间里有灯光。 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应该就在那里,便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畅通无阻的穿过了院子,路上没有遇到守卫,甚至连打更的人也没看见,如入无人之地般走进了房间,然后就看到了正躺在软榻上看书的静安公主。 “没意思的很。”赵启明脱掉了自己的大氅:“还以为今晚要做贼,结果别说是守卫了,连扫地的人都看不到,完全没有偷情的刺激。” 多日不见,静安公主风采依旧,看上去刚洗了澡,头发还没有束起来。听到赵启明的话,她像是放下书,然后笑着打趣的:“夫君要是想刺激那也简单,现在就退出去,妾身让护卫带刀守在屋外,夫君赤手空拳往里闯,想不刺激都难。” “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的守卫?”赵启明站在屋子里,发现这里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这是你平安无事的躺着,如果有人把你给绑架了,我为了救你马上就能变成超级赛亚人。” “刚到函谷关就看到你了。”静安公主笑着说:“知道你性子急,今晚就要过来,特意撤走了守卫,闲杂人等也安置到了别处,既是为夫君省去了麻烦,夫君可不该抱怨。” “没抱怨。”赵启明打量着坊间,很快就意识到不是这件屋子让他熟悉,是屋子里的摆设基本都是静安公主书房里的东西:“你现在坐的软榻,不会也是从外宅带出来的吧?” 静安公主不解道:“这软榻我睡了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带出来有何不妥?” 赵启明语塞。 果然是有钱人,他出来也只不过带了些零食,静安公主居然连睡觉看书的软榻都带出来了,怪不得车队的规模如此之大,原来连家具都给带上了。 “你还真是会享受。”赵启明坐在了软榻上,给自己倒水喝:“来函谷关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车队,既然今天才刚到,想必离开长安之后的路上,也是游山玩水来的吧?” 静安公主把书放下来,笑容妩媚的看着赵启明:“夫君都能去渭水边去看上巳节,妾身去趟华山也不为过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渭水了?”赵启明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全在静安公主的掌握之中,不然静安公主也不会如此巧合的和他同时到达函谷关:“他居然让人跟踪我?” “夫君说这话就不对了。”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说道:“夫君难得外出,身边只有秦文跟着,妾身也是担心夫君的安危,才让人暗中护送,这怎么能是跟踪?” 赵启明想起来了,离开长安不久,秦文曾经疑神疑鬼的说可能有人跟踪,他原以为是秦文难得出来,有些神经敏感,原来那是静安公主搞的鬼。 他不觉得静安公主是在保护他。 他在意的是静安公主掌握了他的行踪,也就发觉了他有意报复的了意图,关键是报复行动还没有成功,这让他恼羞成怒。 “新仇旧恨,今天就跟你算总账。”说完这话,赵启明恶向胆边生,粗暴的帮静安公主翻了个身,然后冲着屁股猛抽。 第七百零九章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打疼了。”静安公主转过头,装作生气的样子,但很快她自己就忍不住笑。 “居然还敢嬉皮笑脸?”赵启明更生气了,再次把静安公主翻过去,说着话就要接着打:“刚才还是手下留情了,看来不把你打疼,你就不知道为夫的文武双全。” “可不敢再打。”静安公主咬着嘴唇转过头,然后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道:“打死妾身无关紧要,但这肚子里可是夫君的骨血,要是有个好歹,赵家可要断了香火。” “你都说了这孩子跟你姓,跟我赵家有何关系。”赵启明说话的时候,对着静安公的屁股开始接着抽:“打死也是你老刘家的,谁说话都不好使,就要跟你们老刘家过不去。” “妾身知错了。”静安公主还是在笑,但他知道到拿孩子做挡箭牌没用,便开始朝赵启明求饶:“夫君生气的是海事监的事情吧?妾身先斩后奏的确不应该,还请夫君原谅。” 听到这话,赵启明停下了动作,然后眯着眼睛道:“这才是认错该有的样子,早这么说我也不会怪你,可你居然敢骗我,说去江都只是‘当厂长老赵’的,这就太过分了。” “夫君教训的是。”静安公主转过身来,笑着整理着被赵启明弄乱的裙子,然后说道:“夫君想来最明事理,知道江都方面要有人坐镇,夫君也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何况这也是颍川侯的意思,妾身也没办法。” “这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来解释。”赵启明道:“本来也没怪你,让我生气的是你畏罪潜逃,还留下字条挑衅,这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想起了自己留给赵启明的字条,再次忍不住笑:“夫君也是怕夫君知道了真相,盛怒之下抛妻弃子,不管妾身孤儿寡母,才留下字条让夫君跟来,可结果夫君纵情山水,竟然那么久才到华阴,难道就不担心妾身和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 赵启明还真没想那么多。听静安公主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的确考虑不周。 “就当是扯平了,夫君觉得如何?” 赵启明点头:“扯平可以,但以后有事就跟我明说,不准先斩后奏。” “恩。”静安公主难得体贴,亲自为赵启明倒茶,然后笑着道:“江都的事情的确是妾身不对,但是南洋海运是夫君提出来的,江都的事业也是夫君的心血,夫君难道不想去看看?” “南洋海运是我提出来的,但是为此奔波的是你和少府。”赵启明喝着静安公主给他的茶水,头脑清醒的说道:“有机会去江都我当然愿意,不过掌管海事监的差事,主要还是帮你的忙。”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道:“夫君这话让人听着舒服,既然如此那妾身也能放心了,去江都赴任之后,还望夫君倾尽全力,为南洋海运打开局面。” “这是当然的。”赵启明放下茶杯,充满豪气的说道:“有我出马,别说是去南洋展开贸易了,就算是去美洲抓印第安人,我也能给你指明方向。” 静安公主习惯了赵启明的胡言乱语,没有深究“印第安人”到底是何人,此时重新躺在了软榻上,支着头笑道:“夫君志向高远,妾身望尘莫及,但夫君也说过那美洲太远,当务之急还是从南阳获取粮食物资要紧。” “不用你说,去少府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职责了。”说起公务,赵启明觉得有些无聊:“说是掌管海事,其实也就是监督码头和船厂的建设,再有就是协调好已经去往南洋展开贸易的商队,我说的没错吧?” “南洋海运事关国策,江都的建设同样举世瞩目,为何夫君会意兴阑珊。”静安公主有些不解。 “我都已经说过了,就算掌管海事监,那也是为了帮你。”说到这里,赵启明忽然盘着腿坐下,然后朝静安公主道:“有件事我想跟你打听。” “何事?” “造船厂很快就要建成,等有了战船就要组建海军,这件事你肯定是知道的。”赵启明眼睛发亮:“我听说要选伏波将军,掌管海军,你可有举荐的之人?“ “事关军中的人事调动,我这个妇道人家,就算有举荐之人,那也不合规矩。”静安公主说着,发现赵启明的神情异样,便怀疑的问道:“难道夫君有举荐之人?” “你觉得我怎么样。”赵启明腆着脸道:“我都听颍川侯说过了,伏波将军很是威风,关键是我朝在海上没有劲敌,不用去进行作战,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既然我都去江都了,再兼任伏波将军也是可以的,毕竟我也是想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哪有当了少府少监,还兼任伏波将军的?”静安公主好笑的道:“听说不用出征作战,便主动要求掌管海军,如此贪生怕死又喜欢出风头,的确是夫君的作风。” “不肯举荐就我就算了,何必再说这些难听话?”赵启明有些不满:“我可是名动长安的兵发家,军中老将都很希望我能参军,如果我想掌管海军,颍川侯肯定毫不犹豫的举荐我,即便没有你的支持我也无所谓。” 静安公主同情的摸着赵启明的脸:“夫君哪里都好,就是太单纯。” “你这话是何意?” “夫君要是真动了参军的念头,颍川侯怎会让夫君屈才,带着战船去海上闲逛?”静安公主笑着道:“只要夫君参军,颍川侯肯定将夫君派去前线,和匈奴人贴身肉搏,到时候夫君有去无回,妾身和这肚子里的孩子就真成了孤儿寡母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确是太过单纯了。正如静安公主所说,如果他提出掌管海军的想法,灌夫肯定是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将计就计的把他骗到北边去,就算不至于当真让他和匈奴人搏斗,那也肯定是凶险万分。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还好有静安公主提醒,但这也让赵启明心有余悸,便心虚的朝静安公主道:“如此说来,兼任伏波将军之职,的确有待商榷。”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夫君喜欢战船,若是爱屋及乌对海军也有兴趣,到了江都可以在战船上感受乘风破浪,至于掌管海军的伏波将军之职,就交给军中的庸才去管吧。”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赵启明煞有其事的点头,然后说道:“成为海贼王的男人梦想,就让路飞去完成,我到时候在战船上过过瘾就行了。” 第七百一十章函谷关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是关系融洽的邻居,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这在东乡侯府和静安公主的外宅,都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即便老天爷,也被静安公主和赵启明之间纯洁无暇的友谊所感动,让独自去往江都赴任的赵启明,和孤身前往江都探亲的静安公主在函谷关相遇,如此巧合的事情,就这样在上天的安排下发生了。 意外的发现了静安公主的车队,赵启明觉得很是惊讶,但是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也让他欣喜,他主动走到静安公主的车队前,激动的和静安公主行礼。 静安公主也没想到能在函谷关遇到在长安的邻居。考虑到两人之间春节的有意,彼此也都是孤身漂泊在外同乡,静安公主不忍赵启明受风餐露宿之苦,便邀请他结伴同行。 赵启明自然是感激涕零,然后欣然同意,加入了静安公主的车队。 这就是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昨天夜里商议好的剧情。 静安公主觉得这剧本写得太过浮夸,在“意外相遇”时对赵启明充满了嫌弃,没有表现出演员的职业修养,但好在不合格的演员是坐在马车里的,外面的人看不到静安公主的表情,而作为男主角的赵启明有着斩获奥斯卡的演技,用充满情感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生动的演绎了漂泊在外的苦命人,在远离家乡的地方遇到故人的情绪变化。 连秦文也在事后感叹的说道:“没想到能在函谷关遇到长公主,这可真是交了好运了,只要跟着长公主的车队,接下来的路上最差的也该住在行馆,要是能跟着长公主接受宴请,说不定还能感受王公贵族的钟鸣鼎食。”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东乡侯府难道不算王公贵族?”赵启明骑在马背上,听到秦文的话有些不悦:“即便侯府勤俭持家,没有让你试过钟鸣鼎食的滋味,平时也没有缺衣少食,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这次跟着长公主不能给我丢人。” 说这话的时候,赵启明跟着静安公主的车队,正经过关楼。秦文接受了赵启明的教育,便拿着文书让当地的守卫放行。静安公主的车队不受此限制,赵启明便混进静安公主的车队。 函谷关的关楼雄伟壮丽,静安公主去年去江都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但是再次路过此地,还是忍不住让车队放慢速度,然后打开车帘,欣赏这函谷关的壮丽。 “夫君可知道‘老子’?”静安公主坐在马车里,看着着面前的山谷,将赵启明骑着马跟在旁边,附近也没有旁人,便跟他聊了起来:“当年老子也曾途经此出,不过当时的老子是西出函谷关,我们却是东行。” 赵启明跟在马车旁边,此刻也在打量着面前的路,听到这话便朝静安公主说道:“你说的这个‘老子’,是‘无为而治’的那个老子,还是‘我是你爹’的那个‘老子’?”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没有理会他的油嘴滑舌,但也重新换了个称谓:“听说老聃西出函谷关,自此之后便不知所踪,但当时此地的守将尹喜,在老聃出关之前曾经当面请教,老聃便在函谷关停留数日,写下了《道德经》,成为流芳百世的道家经典。” “《道德经》是在函谷关写的?”赵启明还没听过这个典故,他只知道函谷关是战略要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战争,没想到这里还里还跟道家学说有所渊源,如此说来也算是文化名胜了:“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能在这里留个影,以后拿出相片就能告诉别人,这是老聃同志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肯定很有纪念意义。” 静安公主不知道相机为何物,也没去理会赵启明,眼看着已经走过了关楼,想到当年老聃西出函谷关便不知所踪,不免有些遗憾的说道:“老聃是道家始祖,即便是在百家争鸣的春秋时候,也是列国之中有名的圣贤,可惜老聃留下的著作只有《道德经》,若当年尹喜能让老聃在函谷关多停留些时日,便能写下更多的著作,供后人参习。” “人家是出去旅游的。”难得和静安公主游览名胜古迹,赵启明心情不错,便打趣的说道:“那守以学术交流为名,扣留老聃不肯放行,这本就是滥用职权,既然老聃已经写下了《道德经》,当做是出关的‘过路费’,尹喜要是还拉着人家不让走,那就是绑架了。” “夫君可真是没正经。”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说这话是对圣贤的不敬,但自己也忍不住笑:“多好的事迹,都已经流传了数百年了,为何到了夫君嘴里,那尹喜就成了强盗?” “可能那尹喜根本就没安好心也说不定。”赵启明怀疑的说道:“传说老聃西出函谷关便不知所踪,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老聃的消息,说不定当年就是这个尹喜将老聃暗害了。” 静安公主拉下车帘,用实际行动拒绝了赵启明的歪理邪说。 赵启明却有些没尽兴:“我还没讲完了,你就不想知道老聃是怎么死的?” 说着这些,静安公主的车队已经走过关楼,面前便是以险要著称的函谷关口。 这是崤山在黄河边的延伸,在地质运动中所形成的狭长地带,尽管道路平坦,但是山谷中宽度有限,最窄的地方连马车都没办法掉头,以至于静安公主的仪仗都要调整位置,才能走出山谷。 这时候如果转身去看关楼,会发现关楼的胸围,和山谷中的狭窄所形成的鲜明对比。即便不懂军事的人也能马上看出,要是在这里发生交战,函谷关绝对是易守难攻的要地。 赵启明觉得如果是自己带领大军,面对眼前的函谷关,宁愿想办法从天空中飞过去,也比正面攻打更为可行。但是好在控制着函谷关的是汉军,这也就意味着从关外来的叛军想要进攻长安,如果没有函谷关的守将作为内应,几乎没有攻破此关的可能。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感慨,关中地区的战略位置的确是得天独厚,除了函谷关之外还有黄河、秦岭作为天险,听说当年秦军的虎狼之势出关就可进攻诸国,而诸国到了函谷关外,却无法进取关中。 也难怪秦灭六国以后,仍然在咸阳定都,汉高皇帝“威加海内”,也要将长安作为国都,想必也是考虑到了关中的确的战略优势吧。 不过函谷关作为咽喉地带,从这里走出去就是关外了。 去往江都的路途遥远,出关只能算是开始,离开了函谷关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七百一十一章沛县 赵启明赴任之前的时间宽裕,静安公主也不急着去江都,难得有结伴出行的机会,出关之后他们游山玩水,甚至不惜改变原来的路线,也不肯错过途中的名胜古迹。 在静安公主的必经之路上,郡国的地方官员提前接到照会,对静安公主的到访早有准备,即便是临时更改的路线,公主府的随从也会提前赶到,让当地官员做好接应。 赵启明也算享受到了静安公主的特权,免受风餐露宿之苦不说,还参观了很多名胜古迹,各地的美食也基本吃了个遍,都快忘记了自己还要去江都赴任的事情。 眼看着春风吹细柳,南方已经正式进入春天,赵启明和静安公主也在去往江都的过程中,到达了静安公主的沛县老家。 严格来说,沛县属于静安公主的原籍所在地,长安城才是静安公主出生长大的地方。但汉高祖当年在沛县起事,那里至今还有很多刘家的族亲居住,说是静安公主的老家也不为过。 静安公主去年冬天就去过江都,但当时赵启明和解忧成亲,静安公主满怀心事,途中根本无心游玩,即便是路过沛县也没有停留,这次去江都时间充裕,春天也的确是出游的好季节,既然路过了沛郡,当然不能再次错过。 众所周知,沛县是汉高祖刘邦的老家,也是樊哙、周勃、灌婴等人的故乡。这里诞生了很多开国功臣,也留下了很多的名胜古迹,比如厚葬着吕雉父母的“吕墓”,樊哙屠狗谋生的“樊街”,当然还有汉高祖刘邦所建的“沛宫”。 赵启明对“沛宫”的名字感到很陌生,来沛郡的路上听静安公主说起才知道,当年汉高祖刘邦征讨淮南王英布,途径老家沛县,在此宴请家乡父老,那首“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大风歌便是当时所唱。 这次回乡想必很让刘邦满意所以离开沛县之后,刘邦命人在此修建行宫,以便再度回乡看望父老时居住。可是直到寿终正寝,刘邦也再也没有回到过沛县老家。 等到刘邦去世以后,其子刘盈继位,也就是后来的汉惠帝。为了纪念高祖刘邦,汉惠帝命人将行宫改建为“庙”,使得“沛宫”成为祭奠汉高祖刘邦的地方,以前的沛宫也就改名为“高祖庙”。 静安公主在长安出生长大,对沛县老家没有亲近之感,当年的市井之徒推翻暴,政,逐鹿中原的岁月也早已远去,这里的大多数地方在她眼里只是名胜古迹。如果她生活在现代,她会拿着手机和自拍杆过来游玩,唯有这高祖庙供奉着刘邦,让静安公主心怀敬意,当即收起了自拍的手机,从踏青的游客变成了清明上坟的城市女青年。 沛宫的面积很大,即便高祖庙只占用了前殿,也让人觉得空旷,加上长公主来此祭拜,闲杂人等都在外面等候,大殿中只有赵启明和静安公主两人。 眼看着静安公主虔诚许愿之后,还亲手在高祖牌位前点灯,赵启明百无聊赖的磕着西瓜子,朝静安公主道:“当年的刘氏宗亲即便没有封侯,基本也都迁到了关中,这沛县距离长安遥远,难道就不怕平时没人祭拜?” 静安公主专心点灯,看也没看赵启明:“高祖庙春秋享祭,香火鼎盛,何况除了沛郡和长安之外,各封国也都有高庙,我刘家的祖先还不至于无人祭拜。” “说的也是。”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不想理他,但他死皮赖脸,就是要让静安公主觉得烦,便嗑着瓜子接着道:“当年高祖衣锦还乡,当着家乡父老的面高唱大风歌,肯定是风光无限,如果我能在江都有所成为,等我回东乡亭的时候我也要请家乡父老吃饭,还要教他们唱歌。” 他这话说的含蓄,其实他真正的意思是说,刘邦从泗水亭长变天下共主,回到老家沛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以前的家乡父老亲眼看到他出人头地,让以前“对他爱答不理的人现在对他高攀不起”,不然也不会做《大风歌》,来歌颂自己荣归故里了。 静安公主听出了赵启明的弦外之音,但却没有说话,耐心的的把灯点完,回到牌位前,然后表情平静的踹了赵启明一脚。 熟悉的感觉,精准的位置,赵启明的膝盖内侧受到重击,立即跪在了地上。他恼羞成怒,吐了嘴里的瓜子皮,朝静安公主叫嚣道:“这可是在高祖的灵位前,你竟然敢使用暴力?” “你也知道这是在高祖灵位前?”静安公主已经跪下了,对赵启明的恼羞成怒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朝排位行礼:“我既然委身于你,就算你不是高祖后人,见到高祖灵位,也该祭拜。”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高祖灵位,突然变得有些心虚起来。 静安公主说的没错,他睡了人家老刘家的姑娘,至今为止还没有跟娘家人有过交代,面对着高祖的牌位,他的确应该起码磕个头。想到这里,他朝静安公主埋怨道:“我也没说不跪。” 说完这话,他老老实实朝高祖牌位行跪拜之礼,然后学着静安公主的样子在牌位前点了灯。 “现在可以走了吧?”完成了祭拜之后,赵启明重新拿出西瓜子磕着:“除了高祖庙还有很多要去的地方,今天的行程比较紧张,我们要抓紧时间。” 静安公主总算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用手指点着赵启明的脑袋说:“进来的时候就毫无敬意,磕头的时候嘴里还在吃东西,不知道敬畏祖先,迟早要遭天谴。” “这也不是我祖先,在我自家的祠堂我绝对不乱说话。”赵启明忘记了自己在自家祠堂也是吃着瓜子唠着嗑,理直气壮的朝静安公主道:“你这肚子的孩子都是我求来的,如果我不敬畏祖先,祖先能答应我的诉求?”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好笑道:“你还和祖先求子了?” “不是我求的,但也差不多。”赵启明不想过多的解释,朝静安公主道:“既然你都已经祭拜过高祖了,高祖也没留你吃饭,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别打扰高祖的退休生活。” 静安公主无奈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转身朝高祖庙外走去:“现在去哪?” “听说樊巷有狗肉,沛县当地也有吃狗肉的习俗,我带你去尝尝。”赵启明磕着瓜子,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钱袋;“放心好了,我请客,不用你花钱。” “那狗肉是秋天进补用的,这刚开春哪有狗肉给你吃?” “你是长公主,郡守宰了自家围猎的细犬也要给你吃肉,不然我这祖传的青铜宝剑就要架子他脖子上,治他大不敬之罪。” “那说到底还是我请客。” “不管谁请客,能吃上就行。”赵启明按着青铜宝剑,豪迈的说道:“走,带你吃狗肉去。” “是我带你。” 第七百一十二章洪湖水,浪打浪 洪泽湖原名富陵湖,也叫破斧塘。 后世的洪泽湖是中国四大淡水湖之一,即便是在水系繁多的江南地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湖,但洪泽湖有那样的规模,是唐宋以后才有的事情。 赵启明上学的时候,听地理老师说过,洪泽湖本来只是江南地区的小湖,受到黄河改道的影响,有了大量的河流汇入,经过几百年的沧海桑田,才有了后来的规模。 公元前的洪泽湖还难以称之为大湖,但此湖的特点在于有众多湿地,每到候鸟迁徙的季节,湖中的鸟类成群的飞过,从湖岸上能看到很多白色的鹭鸶起舞,甚至还有站立在湿地浅滩中的丹顶鹤。 “果然是千姿百态。”离开了沛县的静安公主,坐在湖岸边的长亭里,透过水中的芦苇丛,看着远处湿地中的丹顶鹤,笑着道:“长安城的方士常说仙鹤是神鸟,少府的匠人也喜欢将铜灯打造成‘仙鹤踏龟’的样式,说是寓意‘龟鹤延年’,但这真正的活物,可比那些铜灯生动多了。” “鹤舞白沙听说过没?”赵启明啃着煮好的湖鱼,含糊不清的说:“还有白鹤亮翅,这都是形容丹顶鹤起舞时的姿态,所谓‘龟鹤延年’也只有带有吉祥寓意的死物,当然没有活物灵动。”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美景当前,她已经对美食失去了兴趣,即便面前就有新鲜的湖鱼,她也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此时远望着那些丹顶鹤,有些不解的说道:“上林苑有很多奇珍异兽,连南越的孔雀都有,为何没有这洪泽湖的仙鹤?” “仙鹤不是洪泽湖的,人家的老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赵启明不知不觉间唱了起来,见静安公主神情异样转过头来,便若无其事的吃着鱼,接着说道:“能在洪泽湖看到仙鹤,那是人家迁徙时路过这里,丹顶鹤的栖息地在东北,记得没错的话那里现在应该是鲜卑人的地盘。” “那为何鲜卑人来长安朝贡,不曾将仙鹤献给陛下?”静安公主始终没有那种薄来厚望的观念,觉得属国有好东西就应该献给宗主国,这是表达臣服最好的方式。 “人家就算献了,你也养不活。”赵启明解释道:“这些仙鹤都是候鸟,每年冬天都要去南方过冬,到了春天的时候就要回到老家东北,松花江上啊~,就算上林苑有很好喂养条件,人家到了冬天也要飞走。强行关起来也可以,但是这样很容易就给养死了。” “既然天性如此,就该放任其展翅高飞,哪有关起来的道理。”静安公主有些遗憾,显然已经放弃了要在上林苑养丹顶鹤的想法:“想来这些仙鹤不食人间烟火,既是仙家之物,也注定只能在此远观了。” 赵启明以前在动物园看过丹顶鹤,没有静安公主此刻的兴趣盎然,他关心的是这湖边的美食,享受着新鲜的湖鱼还不够,此时转过头朝店家喊道:“再给我盛点米饭过来。” 听到这话,湖岸边听着的渔船上有个光着的小姑娘跑过来。 这小姑娘穿着粗麻衣物,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扎起来,别说是跟长安城的大家闺秀比了,就算细柳都要比她打扮的精致,但这姑娘天生丽质,又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看起来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 “再来碗米饭。”赵启明发现那姑娘走过来没动静,便再次说道。 那姑娘听他说完,还是没动静。 赵启明还以为这姑娘怕生,或是对陌生男性有着戒备之心,但是静安公主却笑着道:“就快到江都了,这里说的都是吴语,听不懂你的话。” 说完这话,赵启明看着那姑娘,指了指赵启明拿着的空碗。那姑娘马上就明白了,朝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拿了赵启明的空碗,光着脚跑去了岸边的草棚。 “我还以为你会说吴语,原来也是靠比划,切~”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所在的长亭和石凳,应该是当地的雅士为了游玩方便自建的,店家把这里当成招待客人的地方,自己生火做饭是在湖岸边的草棚里。 这里人迹罕至,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酒菜,只有新鲜的湖鱼和米饭,但就是新鲜的湖鱼和米饭,让赵启明吃的酣畅淋漓,还朝静安公主说道:“这里的鱼就不用说了,关键是米饭也不错,到了洪泽湖就算江南了,气候和水土跟关中不同,种出来的水稻也有区别,既然来了你应该品尝才是。” 说话间,那姑娘去而复返,把米饭放在赵启明的面前,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就这么直接走出了长亭,然后重新跑到湖岸边的渔船上,拿着船桨玩耍。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洪泽湖边有很多渔人靠着湖鱼谋生,小姑娘的家里应该也是以打渔为业,给游人提供简单的饭菜只能算是副业。 在小姑娘看着草棚的时候,有个白胡子老渔夫在湖中不远的地方打渔,不时和岸边玩耍的小姑娘用吴语交流,赵启明自然是听不懂的,引起他注意的是老渔夫没有渔网,捕鱼全靠船首站在的两只“鸬鹚”。 那鸬鹚黑光油亮,和不远处的白鹤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不管是鸬鹚还是老渔夫,都没有主动靠近白鹤所在的湿地,在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公元前,渔人和白鹤居然能和平共处。 如此静逸安详的画面,即便是吃着饭的赵启明也忍不住感慨:“等老了之后,我要是也能在这里打渔,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那夫君可要想学会和那些鹭鸶打交道。”静安公主说着这话,笑容饱含深意,还特意转过头去,看着老人船上的鸬鹚。 那鹭鸶在老渔夫的指挥下开始捕鱼,在船头的为宗旨拍打着翅膀,然后灵活的扎进水里,激起大片水花的时候,水面上的翅膀还在翻腾,看上去居然有些惊心动魄。 连岸边的小姑娘也放下船桨,站起来张望,赵启明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很快,那鸬鹚就从水里出来了,嘴里有硕大的鱼尾在摆动,船上的老渔人手脚灵活,抓着鸬鹚脖子的同时,从鸬鹚的喉咙里把鱼抓了出来,然后放进腰间的鱼篓。 看到这里,岸边的小姑娘笑了起来,然后就摇着船桨,朝着湖中的老渔夫过去了。 静安公主转过头来,指着赵启明面前已经快要吃光的煮鱼,然后轻笑起来:“夫君现在明白了吧?” “我吃的鱼,就是这么来的?”赵启明突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有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煮鱼说:“就这么直接从鸬鹚的喉咙里拿出来,然后就给我煮了?” 静安公主终于忍不住,笑的花枝招展。 “怪不得你不吃鱼,原来早就发现了。”赵启明恼羞成怒:“为何不提醒我?” 第七百一十三章症结 洪泽湖所在的盱眙县仍属沛郡管辖,但是过了盱眙便是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江都国的地界。 离开沛郡之后,静安公主将要去往江都国的国都“广陵”,也就是后来的扬州,到时候赵启明也要去往娄县赴任,这意味着他们将在此地分开,等静安公主看望了江都王之后,才会和赵启明在娄县见面。 临别之际,赶上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赵启明和静安公主不着急赶路,便决定在洪泽湖游玩。他们谢绝了沛郡和当地官员的陪同,连随从和护卫也没带,以便能更加自在的相处。 湖岸边的长亭里,赵启明最终还是没能抗拒美食的诱惑。尽管湖鱼是从鸬鹚的喉咙里拿出来的,但只要鱼汤吃起来鲜美,他也不能浪费。静安公主嘲笑着他,最终还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到了洪泽湖却没能品尝湖鱼的鲜美,赵启明觉得这是静安公主的损失。 吃过了午饭之后,他们走出了长亭,在湖岸边漫步。 如果是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当地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产业,会在湖边修建步道方便游人行走,但是在没有旅游业的公元前,这里随处可见芦苇,稍有不慎就会踩进水坑里。 “这地方可比关中肥沃多了。”赵启明把脚伸进芦苇丛,稍微用力便有黑色的泥水渗透出来,打湿了他的鞋底:“要是能在这些地方开荒,收成肯定很好。” 静安公主已经走到了前面,听到这话转过身来,也有些感慨的说道:“中原人提起南方,只说这里潮湿闷热,却不知这里的肥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南方是这样的好地方。” “关键是这里的人少,还有大量可开发的土地。”赵启明接着往前走,透过芦苇看到了湖中的老渔夫,还有给他盛饭的光脚姑娘:“这么大的湖,要是换做中原地区,周围肯定遍地民居,随处可见耕作之人,但是在这湖岸边,看到的农田屈指可数,都走了这么久来,看到了人也只有这祖孙两个。” 在靠近湖岸的位置,那个光脚的小姑娘正划着船桨,不时朝着老渔夫招手。不远处的湿地上,有成群的丹顶鹤在起舞,和祖孙俩和平共处。这景象自然赏心悦目,但在如此肥沃的土地上,劳作的人成为了风景的点缀,大量的土地都处于未经开发的蛮荒状态,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方人口的确是少了些。”静安公主停下了脚步,手里拿着芦苇,若有所思的说道:“要是这里的有足够的劳动力来开荒,南方说不定就能成为粮仓。”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的。”后世的鱼米之乡可不是吹出来的,赵启明以前上学的时候去过杭州,当时所见可不是如今这般光景:“这里的气候条件比中原好,有大量的闲置土地,要是能开发出来,比蜀中天府之国还要富庶。” “那夫君觉得应该如何开发?”静安公主接着往前走着,但在此过程之中也在不断的思考:“南方的劳动力不足,就算有大量可开发的土地,没有劳动力也无济于事。” “既然劳动力不足,那就让中原的来百姓迁过来便是,这还不简单。”赵启明捡起脚下的石头,朝着湖边的湿地扔去,很多水鸟惊飞:“以你在朝中的影响力,多花些时间肯定是能办到的。” “中原百姓安居乐意,既然在家乡就能谋生,为何要来南方受苦?”静安公主摇头道:“要不是是亲眼所见,谁能知道南方的富饶?何况中原地区的劳力也不多,夫君应该记得去年东乡亭秋收时的光景吧?” 赵启明还真没忘记。 去年东乡亭收粮劳动力短缺,在太平寨和西乡亭的帮助下才勉强完成了抢收,虽然这是去年对匈奴作战所致,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即便是政治和经济中心的关中地区,劳动力的数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他想起以前在电视记录片上看过的数据,似乎汉朝时全盛时期的人口也只有六千万,甚至在饱受战乱影响的东汉末年,人口还一度下降到了两千多万,这样的人口数量分布在如此幅员辽阔的国土,难免存在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为政治和经济中心的中原地区的人口数量尚且不足,南方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即使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全中国有十三亿人口,拥挤的也只是东南沿海和一线城市,在很多边远地区其实也存在人口不足的情况,而公元前的江南地区,就相当于他那个年代的边远地区。 “更何况南方交通不便,种出来的粮食想要运到北方太过困难。”静安公主显然比赵启明想的更远:“如果不能克服交通问题,即便有充足的劳动力,种出了比关中更多的粮食,这江都的价值远不如关中。” 听到这话,赵启明得到了提醒。 他猛然意识到,江南成为鱼米之乡是唐宋时期的事情,这刚好是在隋炀帝开通京杭大运河之后。可见静安公主说的没错,交通的确发展南方的基础。如果不能把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作为当地的赋税,那么江南的价值的确不如关中。既然江南没有足够的价值,当政者自然也没有举国之力发展南方的理由。 “那按你这个意思,即便朝中给出优待的政策,鼓励中原百姓迁移到南方,也没有作用?”赵启明悲观起来,他意识到南方之所以如此荒凉,其实有很多的症结,除了人口之外还有交通,想要把这些问题都给解决,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不是全无作用,只要减免赋税,中原会有人愿意来。”静安公主停下脚步,远望着洪泽湖,感慨的说道:“只是相对于南方土地之辽阔,这些劳动力无异于杯水车薪,恐怕难以改变南方荒凉的面貌。” 说到这里,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赵启明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想起即将要跟静安公主分开,他不想谈论国事坏了气氛,便把开发江南的事情抛在脑后,朝静安公主道:“既然是无解的难题,那就交给后人去处理,我看前面的风景不错,咱们接着往前走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再走就饿了。” 赵启明幸灾乐祸:“谁让你刚才不愿意吃鱼。” “夫君和鸬鹚争食,妾身也做不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乱说,跟鸬鹚抢食的是老渔夫,我给了钱的。” “给钱也是从鸬鹚嘴里拿出来的,脏得很。”说着这话,静安公主望着远处道:“这湖边应该还有其他的渔家,去之前先看清楚,只要渔家不是是用鸬鹚捕鱼就行。” “就你事多。” “不准抱怨,走快些。”静安公主用芦苇打了下赵启明,然后笑道:“这次妾身请客。” 第七百一十四章娄县 离开洪泽湖便是江都国的地界。 静安公主要看望江都易王,到达广陵便就此止步。赵启明对江都易王不感兴趣,再加上赴任的期限已经快到了,不能在广陵就留,便就此和静安公主分开,然后乘坐渡船跨过长江,朝着娄县方向去了。 在此过程之中,他像个微服私访的钦差,暗中观察着娄县的民生百态。很快他就惊奇的发现,越是靠近大海的地方,越是呈现出萧条景象,大片的土地上长着杂草,长江两岸的渔村也看上去破败不堪,竟然还不如洪泽湖所在的盱眙县富裕。 这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要知道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大城市基本都在东南沿海地区,但公元前的情况居然正好相反。即便娄县所在的长江下游,没有洪泽湖周围的土地肥沃,但是娄县的前方就是东海,渔盐之利可比种植粮食作物赚钱多了,为何所过之处会是如此荒凉破败的景象? “公子想必也看到了。娄县虽然也有土地,但当地人不擅长耕作,这娄县自古以来便没有粮食收成。”说话的人叫“李文泰”,是赵启明乘船渡江时遇到的商人,此人和赵启明年纪相仿,是广陵当地富商的庶子,刚好家中的母亲是齐国人,官话说的很地道,即便不说吴语也能和赵启明交流顺畅,再加上也是去往娄县,下船之后赵启明便和此人同行。 得知赵启明是长安来的,李文泰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似乎对长安很是神往,向赵启明问了很多的问题,直到赵启明问道娄县为何如此荒凉破败时,作为地头蛇的李文泰才说起娄县当地的情况。 听到李文泰的话,赵启明让秦文牵马,自己则蹲在地上,抓起脚下的泥土,然后道:“这些土地的盐分太高,恐怕不是当地的百姓不会种粮,是土壤的条件不适合种粮。” 李文泰没骑马,坐的是胶东来的黑驴,这黑驴身上带着很多东西,看上去应该不是货物,更像是随身的行礼,跟着李文泰的随从也背着很大的行囊,可见主仆此去娄县,应该会停留些时日。 听到赵启明的话,李文泰也从驴身上下来,然后学着赵启明的样子,抓起土壤观察。可他是富家子弟,没有跟土地打过交道,根本看不出究竟,便讪笑着朝赵启明道:“公子见多识广,可能这的确就是娄县不种粮食的原因。” “种出不出粮食无关紧要。”赵启明站起来身来,望着远处道:“海边有渔盐之利,可以直接拿来换钱,即使当地的百姓不会种粮食,也能比其他的地方过得好,可为何这娄县是如此破败的光景?” “原来公子是觉得娄县太穷。”李文泰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然后解释道:“其实这娄县早些年属于吴国,高祖开国时,吴国有铜山也有盐场,听说比中原还要富裕,公子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赵启明当然知道吴国。事实上“七国之乱”时的叛军就是以吴国为首,听说当时的吴国与很多的铜山,能私自铸造钱币流通,卖盐的收入也足以作为军费开支,对当时的汉景帝来吴国就是首要威胁。好在七国之乱被平息,吴国故地封给了平叛有功的刘非,这才有了现在的江都国。 “江都易王也算勤政,早些年娄县百姓过的不错。”李文泰不知道赵启明的身份,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去年朝中出了盐铁专营的诏令,盐铁的交易都是少府来管,自此之后盐商就不来娄县了,当地的百姓只能帮着少府晒盐,不得私自售卖,仅靠海上打渔所得,光景自然不如从前。” 赵启明知道盐铁专营,他还知道盐铁专营是桑弘羊提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从去年就开始了,更不知道盐铁专营的实行,会给娄县的当地经济带来打击。 都说“国不与民争利”,盐铁专营的政令的确饱受非议,甚至在汉武帝晚年发布《轮台罪己诏》时也曾提到过盐铁专营的错误。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盐铁专营也的确缓解了国库的空虚。 想到这里,赵启明站了起来。 尽管李文泰不是娄县人,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便坦诚的说道:”阁下也该知道朝中的难处,眼下对匈奴的作战旷日持久,以致国库空虚,朝中要增加军费开支,盐铁专营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匈奴是强敌,在下虽然是江都人,但也知道的北方的威胁。”李文泰有些意外赵启明的坦诚,但他也不在意的说道:“现在江都修建码头,还有规模最大的船厂,听说建成之后要通商海外,现在就已经有很多客商参与进来,在下这次到江都也是奉家父之名,为南洋海运而来。” “你是为南洋海运来的?”赵启明感兴趣起来。 “连关中都已经有商号过来了,广陵当地的商人有地利之便,当然也不能错过。”说到这里,李文泰很自豪父亲的眼光长远,但是商人的名声不好,说得太过直白难免让人生厌,他便不再提起南洋海运的事情,朝赵启明道:“这对娄县也是契机。等到码头修建完成,海运正式开始,到时候即便没有渔盐之利,娄县也能比以前更加富庶。”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中稍安。 南洋海运如果能让娄县复兴,也算是在盐铁专营之后,汉武帝对当地百姓的交代了。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尽管他不是当地的父母官,只是海事监的掌事,但是娄县的复兴要建立在南洋海运繁荣发展的基础上,这就成了他对当地百姓的责任。 “公子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李文泰注意到赵启明的马,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良驹,他很想问清楚赵启明的身份,但又觉得太过唐突,便试探着问道:“不知公子来江都所为何事?” “跟你差不多。” “恩?” “也是南洋海运。”赵启明翻身上马。他不想表明身份,也是为了和李文泰交流时能自在些。此时他看着前方,朝李文泰问道:“前面应该就是娄县县城了吧?” “正是。”李文泰骑着驴,朝身边随从说道:“去找店家,准备好房间。” 那随从把赶驴的鞭子交给了李文泰,便朝着县城去了。 和沛县相比,娄县的城墙较为简单,没有台基厚重的建筑风格,实在很难称得上气派。除此之外,城外基本都是土路,看上昨夜应该下过雨,地面上随处可见水坑。 赵启明骑着马走到县城外,马上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和鱼腥味道,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但是旁边的李文泰对此习以为常,他也不好把自己的不适表露出来。 “公子要是想住店,可以跟在下同去。”眼看着随从已经回来了,李文泰友善的朝赵启明道:“那是家父以前来江都时住过的地方,店家都是本分人。” “不用了。”赵启明看到城外站着的那群官员,便笑着朝李文泰道:“看样子有人接我,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住处。” 第七百一十五章董仲舒 来接赵启明的包括了娄县的地方官,还有赵启明在海事监的属官。 为首的中年人是娄县县令。巧的是此人刚好也姓娄,赵启明便称其为“娄县令”。 娄县令原是京官,在盐铁专营的新政实行之前,便受到朝中的委派,来娄县担任县令之职,至今为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长安。所以见到赵启明时,娄县令的脸上除了官场上的阿谀之色,还有听到乡音的激动。 李文泰也有点激动。 他没想到来接赵启明的居然是娄县的县令。尽管他已经猜到赵启明是有身份的人,但是赵启明轻车从简,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只带了护卫上路,让他误以为赵启明只是家境比他好些的富家子弟,却没想到还没地方官员对他如此讨好,这让他感到很是吃惊。 “国相本打算来娄县,亲自设下酒宴,为少监接风洗尘。”寒暄过后,娄县令歉意的朝赵启明解释道:“但是长公主看望江都王,国相在广陵抽不开身,只能交代下官好生接待。” “国相?” “就是江都国的丞相。” 赵启明没反应过来,听到娄县令的解释才明白。 他久居长安,只知道汉武帝的丞相是魏其候,却忘记了在同姓诸侯国的属官里,也有丞相和内史这些官职。不过是从七国之乱以后,诸侯国的国相,包括郡县的当地官员,都是朝中直接任免,这也是当政者对封国的限制举措。 尽管不知道国相的官职品级,但赵启明作为少府少监,还掌管了事关国策的海事监,封国里掌管政务的国相来迎接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里,他朝娄县令点头道:“有心了,替我谢过国相。”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李文泰得知国相也要来迎接赵启明,竟然变得惊恐起来。 他意识到赵启明根本不是富家子弟,而是来江都赴任的大官,不然也不会惊动江都国的国相。本来赵启明和他萍水相逢,身份地位如何与他并无关系,可要命的是,他在路上跟赵启明说过很多不该说的话,比如对盐铁专营的质疑,还说娄县百姓在犯上作乱的吴国时过的比现在好,要是赵启明位高权重,追究起来那可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想到这里,李文泰脸色发白,站在原地都不敢动了。 “少监舟车劳顿,还是早些进城吧。”刘县令让随从去牵赵启明的马,但是被秦文婉拒了,刘县令也没在意,讨好的朝赵启明说道:“下官已预备好了酒菜,海事监的属官也为少监收收拾好了居所,不知少监是先用饭,还是先去住处休息?” “海事监?”李文泰惊呼出声。 他为了南洋海运的生意来娄县,却在路上遇到了海事监的大官,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启明,直到赵启明转过头来看他,他才意识到的自己的失态,赶紧朝赵启明行礼。 “还是去住处吧,我要先把东西放下。”赵启明朝刘县令说完,然后转过身来朝李文泰道:“看来娄县也不算大,等我安顿好了之后,再去找兄台。” 说完这话,赵启明就转身走了。 那刘县令不知李文泰的是谁,以为是赵启明的相识,临走之前还客气的朝李文泰行了个礼。 直到这个时候,李文泰才醒悟过来。 他意识到赵启明不是娄县的地方官,没必要去追究他质疑盐铁专营的罪过,更何况在他看来,赵启明是和善之人,更不会抓住把柄来为难他。如此说来,他应该不会被抓起来问罪。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为南洋海运来到娄县,赵启明又是掌管海事监的大官,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既然以前提前认识了赵启明,这对他来说说不定还是桩好事。 想到这里,李文泰有些惊喜,觉得自己遇到了贵人。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件事应该告诉父亲,然后让父亲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在赵启明和刘县令离开之后,他也带着自己的随从,朝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赵启明在刘县令的陪同下走进了娄县县城,在此过程之中他观察着娄县的情况,发觉这里这里尽管脏乱破败,但是却随处可见繁忙,有很多牲畜或是人力拉动的货车,或是装着石材或是载着木材,想来应该是要运到码头和船厂中去。 刘县令为赵启明介绍着娄县当地的情况,期间也没忘记说些客套话,有意拉近和赵启明的关系:“其实下官在长安的时候,也听说过少监的大名,可惜下官身份低微,即便想要拜会少监,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听说国相大人在甘泉宫见过少监,那时国相还在陛下身边,不知少监可记得?” “江都的国相,也参加过甘泉宫的围猎?”赵启明刚才就听刘县令说起过这位国相,听到这里便更加感兴趣了:“不知这位国相贵姓,既然是长安来了,说不定我还真认识。” “下官不敢直呼国相的名讳。”刘县令隐晦的说道:“国相姓董,是当世大儒,曾受举荐参与陛下的问策,所作《天人三策》深得陛下赏识,可惜没有得到重用,才来到江都国为相。” “《天人三策》?”赵启明知道是谁了。 这江都国的国相,居然就是那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他原以为董仲舒提出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后得到了汉武帝赏识,现在应该在长安做官,没想到却在江都国遇到了。 联想起重视儒学的汉武帝,和信奉黄老学说的太皇太后在治国理念上的分歧,他猜测董仲舒肯定是犯了太皇太后的忌讳,汉武帝为了缓解和太皇太后的矛盾,才忍痛将董仲舒派到了江都。 “少监大人想起来了?”刘县令看到赵启明的表情,马上惊喜起来,就好像赵启明认识董仲舒,连带着他也和赵启明拉近了距离:“下官就知道,少监和国相肯定是老相识。” 赵启明自然知道董仲舒,但印象中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可能在甘泉宫围猎的时候,也只是擦肩而过罢了,严格来说他根本就不认识董仲舒,当然也更说不上是老相识。 “久闻大名,可惜在长安没能见面,没想到在江都遇到了,既然如此那当然要当面请教。”赵启明笑着朝娄县令说道。 尽管董仲舒是思想家,而他是实干家,两者之间没有实际联系,彼此也都做着截然不同的事情,但是赵启明来到公元前的汉朝,也没见过多少历史人物,这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也没有错过的道理。 他有点好奇董仲舒相貌如何,被派到江都之后是否郁郁不得志,而这些只要有见面的机会,便都知道了。他便朝刘县令说道:“等国相来到娄县,要立刻通知我,到时候我要亲自去拜访。” “这是自然。”娄县令显得很殷勤,点头哈腰的朝赵启明不停应承,看样子似乎很喜欢钻营人脉,做些牵线搭桥的事情:“到时候国相和少监坐而论道,肯定能成为美谈。” 赵启明还真没那个真才实学,能和历史上有名的大儒坐而论道,但他也知道娄县令说的是奉承话,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七百一十六章海事监 娄县县城不大,建筑也杂乱无章,让人无法相信这里在多年之后,会发展成超过长安的国际大都市上海。 县城距离海边还有些距离,但是刚好位于黄浦江和长江的交汇处,县城周围常有船只经过,看上去很是繁忙。 赵启明猜测,这应该是确定了南洋海运的国策之后才有的光景。 随着江都码头和造船厂的兴建,大量生产资源的劳动力来到了这里,为了容纳这些劳动力,娄县县城有很多正在修建的房屋。海事监便是在确定了南洋海运之后,由少府出钱新建的院子。 海事监位于县城的正北方,这里应该乡绅豪强居住的地方,周围的民居错落有致,外墙都都经过了粉刷,街道也有石板铺路,很难见到水坑。更难得是,这里紧邻长江,随江水冲刷而来的淤泥形成湿地浅滩,植被生长的格外茂盛,看上充满了生机。 娄县令把赵启明送到海事监就告辞了,说是要在县衙准备酒菜为赵启明接风洗尘。跟着娄县令的其他人带着赵启明走进了海事监。在城外的时候赵启明便已经知道,这些人都是他在海事监的属官,但是这些官员都是说吴语的当地人,赵启明跟他们交流时有语言上的障碍,便没有太多话说。 走进海事监,赵启明发现这里颇具长安的建筑风格,台基厚重很有气势,走进前院就是待客的正厅,里面有屏风和客座。正厅后面仍然属于前院,有很多的房屋,想来应该是海事监办公的地方。等到了后院便到了生活起居的地方。这里已经有很多的花坛和古树,即便在长安这也是近些年才兴起的房屋风格,这让赵启明想起了自己的侯府。 简单来说,海事监既是对外办公的地方,也是海事监官员起居的场所。 赵启明对此很是满意,他走进海事监为他单独准备的别院,本想把行礼放下来再休息片刻,但他的属官都没有离开,也跟着走进了院子里。 “你们谁能听得懂我说话。”赵启明把自己身上的剑取了下来,交给了秦文。 这些官员相视对望,为首的年轻人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勉强用官话答道:“听得懂,但是说的不好。” 赵启明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说的话这些人能听得懂,那这就好办了。 “你们先去客厅等着,稍后我就过去。” 听到这话,这些官员果然都听明白了,朝他行后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真是奇怪。”秦文放下了随身的包袱,然后朝赵启明道:“既然能听得官话,为何就不会说?” “其实他们会说。”赵启明走进房间,舒服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尽管是席地而卧,没有侯府的火炕舒服,但是赵启明舟车劳顿,好不容易能躺下来休息,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江都的主要官员都是朝中任命,很多都是北边来的,这些地方官要跟上面的人打交道,听得懂是最基本的,让他们说官话其实我们也能听得懂,就是乡音太重不怎么好听,这些人刚见到我,不想坏了我对他们的印象,也是羞于启齿罢了。” 赵启明说的没错。海事监的属官的确能说官话,但的确也是说的不好听。刚见面的时候这些人羞于启齿,等赵启明休息好去客厅,把娄县的见闻当成开张白,刻意让气氛轻松起来,这些人便开始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官话和他交流。 “海事监新立,正是百废待兴,群龙无首之时,少监不远万里,从长安来娄县赴任,我等自当鞍前马后,为少监效力。”说的是“海事丞”薛凯,官话说的算是比较好的,但是看上去很是紧张,想来应该是官话说的比较好,被推选出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赵启明有些过于放松,整个人卧在主坐,吃着桌上的蜜饯,打量着薛凯。也看出了薛凯的紧张,这让他想起了农事监的郑国,他知道这种性格的人在官场不好混,能调任海事监肯定也是能力出众,便对此人多了些印象。 趁此机会,他也记住了在场其他人的官职和姓名。 能来这里的基本都是海事监的主要官员,比如掌管盐政的“盐官”,尽管官职也不算最高,但是盐政事关国家税收,来处理各种事务的官员经验老道,在海事监很有地位,年纪也是最大的。除此之外还有“监作”,“录事”,“掌固”等人,赵启明分不清楚具体的职权,只当是自己的办事员了。 其实今天要出现在这里的应该还有“海事令”,也就是赵启明的副手,也是他最重要的属官,可以说在海事监里除了赵启明之外,就数海事令最有权力。但是海事监刚成立不久,海事令的职位空缺,目前还没有人担任。 “那就你来吧。”赵启明吃着蜜饯,朝薛凯道:“既然你官话说得好,以后在我身边也方便差遣,这海事令之职就交给你担任如何?” 听到这话,薛凯再次紧张起来,说话也变得结巴:“下官,下官资历尚浅,这海事令之职,恐怕,恐怕难以胜任。” 赵启明不在意的摆手:“既然我可以任免海事令的官职,我觉得你可以你就当,我要是觉得你不行,到时候再把你给罢免了就是。” 听到这话,海事监的属官目瞪口呆,薛凯更是直接傻了。 这都还没就职海事令,就已经考虑免职的事情了,这也太随意了些吧? “既然我已经上任了,理应开始处理海运事务。”赵启明总算坐了起来,朝在场的属官说道:“但是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刚到娄县也要休息,视察码头和船厂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吧,现在先散会。” 说完这话,他抓了把桌上的蜜饯,然后就走出了客厅。 薛凯等人不知散会是何意,看到赵启明起身也知道谈话解释了,但是他们面面相觑,总觉得今天的会面太过随意。这少监大人的表现也没有京官的稳重和老道,这让他们都有些心里没底。 “差点忘记了。”赵启明从外面伸出脑袋,好奇的打听道:“娄县当地可有好吃的?” 听到这话,薛凯等人彻底愣住了。 他们绝对没想到,刚到江都赴任的少监不问海事,却关心起这无关紧要的东西,这少监是来江都赴任,到底是来掌管海事,还是来游玩散心的? “海事令如果没事的话,就跟着我走吧,我想去县城的街市。”赵启明朝薛凯道:“放心好了,不用你出钱,我来请客。” 薛凯表情茫然的站了起来,他莫名其妙被提拔为海事令,现在又要跟着少监去街市闲逛,难道说这就是自己任职海事令,主要的职责就是跟着少监闲逛? 薛凯觉得有些忧心,也觉得紧张,但赵启明都发话了,他也只能跟着去。 赵启明很快就带着秦文和薛凯离开了,留下其他官员大眼瞪小眼。联想起这位少监的坐姿,和委任“海事令”时轻浮的态度,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纨绔子弟”这个词。 他们早就对长安城的那些贵胄之家的公子哥有所耳闻,没想到这次长安派来的少监,居然就是传说中自由散漫的纨绔子弟。这让他们都有些担忧,总觉得自己的前途,会毁于这位新来的少监之手。 第七百一十七章江都码头 海事监的属官对赵启明很失望,赵启明对娄县也很失望。 尽管这里的建筑杂乱无章,街道上遍布水坑和衣衫褴褛的劳工,但赵启明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贵族。在他当年下基层的地方,去过的西部山区娄县的条件还差,他也没觉得嫌弃。真正让他失望的是,娄县当地的饮食。 县城最热闹的地方,街边的摊贩所叫卖的小吃不是江鱼就是海鱼,除此之外就再也别的东西。这要是在长安的时候,赵启明肯定会感兴趣,但是从长安来到娄县,他路上吃了太多的鱼,以至于现在看到鱼就没了食欲。 “的确是不好吃。”秦文为赵启明以身试毒,拿着烤好的黄鱼,脸上满是嫌弃的说:“鱼是好鱼,但店家舍不得放油,也没有调味料,连我都吃不惯,小侯爷还是别尝了。” 秦文说这话摊贩自然是听不懂的,但薛凯听得很明白。 他跟着赵启明来到街市,原本还有些希望,猜测赵启明是以逛街为名,特意来微服私访的,可是当赵启明和秦文认真点评街边烤鱼的时候,他意识自己想多了,这位少监的确就是来逛街的。 “这次出来,你应该带了些调料吧?”赵启明朝秦文道:“我记得你说过,怕来了江都吃不惯当地的饮食,就去厨房拿了些调料。” “有孜然。”秦文想到这里,马上朝赵启明道:“我这就去拿。” 说完这话,秦文便朝着海事监跑去,没走出多远他犹豫了片刻,接着就把手里的烤鱼给扔了。 赵启明等着自己的烤鱼,没注意到薛凯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尽管赵启明提拔了薛凯,让他成为了海事令,但薛凯饱读诗书,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觉得为官者应当清廉自律。赵启明既然已经上任,不去理会海运事务也就罢了,关键是如此在意饮食,还从长安带了调料过来,这无疑是贪图享乐的表现。 他很想当面指出赵启明的错误。 但是他太过紧张,以至于握紧了拳头,却也没把话说出来。 秦文很快就去而复返,回来时手里哪有装着装孜然的纸包。刚好这事鱼也烤的差不多了,赵启明便让摊贩停下,然后抓起些孜然洒在鱼身上,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赵启明享受的眯着眼睛,秦文也忍不住去闻,觉得这才是烤肉的味道。 薛凯捏紧的拳头也松开了,尽管他还是对赵启明不满,但是闻到了孜然烤鱼的香味,竟然都有些分神了。 烤鱼的摊贩自然也闻到了孜然的香味,他觉得赵启明撒上去的东西堪称神奇,能马上让烤鱼有了如此独特的香味,以至于整天在街边烤鱼,习惯了油烟和鱼腥味的他,居然也有了些食欲。 摊贩有些胆怯的朝赵启明说话,好像知道赵启明听不懂,还用手比划着想要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这摊贩想跟少监请教,刚撒上去的是何物。”薛凯的理智战胜了孜然烤鱼的香味,他知道自己哪怕不是赵启明的属官,也应该为外乡来的赵启明充当翻译。 “这是西域来的孜然。”秦文催促着摊贩给他烤鱼,然后朝薛凯道:“让他不要打听了,这东西别说是娄县,就算是在长安也鲜有人知。” “西域来的?”薛凯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没有听过赵启明的事迹,觉得从西域来的东西肯定宝贵,赵启明却用在街边的烤鱼上,这让他觉得赵启明除了贪图享乐之外,也必定是挥霍无度之人。 他把秦文的话翻译给摊贩听,摊贩有些失望,但眼前的生意不可错过。 很快,秦文和薛凯的手里都有了烤鱼。 这烤鱼是开膛破肚之后,用竹签拿在手里很是不雅,但赵启明吃的很有滋味,薛凯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在行人较少的地方咬了一口,结果他眼睛亮了起来,发觉自己从小吃到大的烤鱼,居然也能有如此滋味。 他惊奇道:“那西域来的自然果真神奇,我还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烤鱼。” “不错吧。”赵启明吃着烤鱼走在前面,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不管哪种肉食,只要是用来烤的,撒上这自然就马上变成美味。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些给你。” “下官不敢。”薛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深感羞愧,他觉得自己太过失礼,也认为自己受到了赵启明的影响,居然也开始贪图享乐,他认为自己应该坚持原则,便拒绝了赵启明的好意:“既然孜然如此珍贵,下官品尝即可,不敢接受少监馈赠。’ 赵启明不喜欢跟人客套,刚好这事发现前面就是江边了,便停下脚步道,朝薛凯问道:“那是黄埔还是长江?” “是长江。”薛凯没有再吃烤鱼,但也没舍得扔掉,此时朝赵启明道:“码头也在那里。” “江都码头在长江上?”赵启明有点意外,他还真没打听过江都码头的准确地点,静安公主说将头码头在江都,他还以为是在海边修建,却没想到是在长江上,这让他有些不解,便朝薛凯道:“前面带路,我要去码头。” 听到这话,薛凯有些怀疑,赵启明去长江是不是要打算接着吃鱼。但既然少监发话,他也只能前面带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薛凯带着赵启明和秦文穿过了县城,在距离海事监不远的地方,便是江都码头了。此时的码头正热火朝天的的忙碌着,很多衣衫褴褛的劳工正在搬运建筑材料,但是赵启明站的太远,只能看到码头大概的进度。 他发现江都码头的规模惊人,有大量的劳工正在平整江岸的地面,从远处看去那是片长方形的空地,想来应该是停放货物的地方。除此之外,这片空地之外还有通道延伸到江面,连接着位于江面狭长地带。赵启明猜测那个长方形的平台应该就是商船停靠和卸载货物的地方,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却是在码头的下游。 “码头远离海边,还有沙洲岛屿避风,即便有风浪袭击,码头也能免受波及。”他吃着烤鱼,若有所思的说道:“长江到了这里,水流已经趋于平缓,来往的船舶都能方便停靠。” 听到这里,薛凯惊奇的看着赵启明。他没想到新来的少监能简明扼要的说出江都港的优点,这和少监方才的表现大相径庭,这让他有些怀疑少监来之前做过功课。 “淤泥是个难题。”说到这里,赵启明稍作停顿,像是看了眼码头,又对比沙洲和岛屿所在的下游,便紧接着道:“但是看水面的颜色,这里的已经是淤泥最少的地方了,加上现在已经修建了通道,把码头延伸到了江面,那里的水深应该勉强可以让大型船舶停靠。” “码头所在的地方,本来就有沙洲。”薛凯有些发愣,但还是不自觉的说道:“少府提前让人勘探过了,在此基础上还用了大量的石料填江,来往的船舶如果想要停靠,抛下的船锚可以利用江底的沙石停靠此处。” 听到这话,赵启明点头:“码头的选址很合理,至于修建的进度,等明天再看,现在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说完这话,他就吃这烤鱼转身走了。 留在原地的薛凯看着他远去,越发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少监能说出江都码头的利弊之处,应该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但既然已经到了码头,为何不顺便去看建造的进度,却又要去街市闲逛。 难道少监的确有真才实学,但与此同时也的确是贪图享乐之人? 想到这里,薛凯拿着没吃玩的烤鱼,站在长江边犯起了糊涂。 第七百一十八章江运 在当晚的酒宴上,赵启明终于发现了江都的特色美食。 娄县令用官话为那道美食取名为“余思”,说是“鱼丝”的雅称。所谓鱼丝,是取用新鲜的江鱼作为食材,经过去头剔骨之后,把鱼肉全部捣烂,然后再往这些肉泥中加入调味料和淀粉,进行反复的捶打。 听到这里赵启明有些奇怪,这哪里是余思,这分明就是鱼丸。 但是娄县令不知道鱼丸为何物,说上好的余思要将调好的鱼肉反复的捶打,最后搓成条状才可以下锅煮食。 听到这里赵启明也算明白了,所谓余思其实就是鱼丸,只不过在最后的形状上是条状,这才和鱼丸有了区别。但是让人觉得惊奇的是,把鱼肉做成条状的余思,居然吃起来比鱼丸更加爽滑弹牙,让赵启明立即喜欢上了这道美食。以至于今天午饭之前,他还跟海事监的庖厨打听,会不会做余思这道菜。 “余思是酒宴上才有的菜肴。”薛凯意识到自己成为海事令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给赵启明充当翻译,这让他有些怀疑赵启明提拔他的目的:“海事监的庖厨会做的基本都是些家常菜,恐怕要让少监失望了。” “那真是可惜了。”赵启明看着面前让人毫无食欲的饭菜,有些怀念侯府的时候,张婶能每天变着花样准备各种饭菜。这让他有些后悔在秦文离开娄县时没有吩咐,把厨房的张婶接到江都来。 秦文今天早上便辞别了赵启明,离开娄县回长安去了。 原本解忧的意思是让秦文在江都保护赵启明,但赵启明跟江都百姓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这里还真没人要把他置之死地。况且秦文掌管东乡侯府的安全,解忧出去的时候身边也要有狗腿子跟着,考虑到这里,赵启明早咋出发前就跟钱管家商量好了,秦文把他送到江都就原路返回,当然临走的时候赵启明也写了家书,让秦文带回去也算报了平安。 “不吃了。”想着家里的事情,赵启明面对桌上的饭菜更加没了食欲,便从身上抓了把秦文留下的肉干,起身朝薛凯道:“找个人给我带路,我要去船厂。” 听到这话,薛凯顿时来了精神,觉得赵启明终于干正事了,便马上道:“既然少监要去视察,下官作为海事令理应跟着少监同去。” “你还没吃饭吧?” “正事要紧。”薛凯说着,朝赵启明行礼,然后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事的确要紧,但薛凯有点过于兴师动众。听说赵启明要去船厂,把整个海事监的属官都给召集起来,全部站在院子外面等着,并且都还穿着官服。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发现,原来海事监的有这么多人。 作为海事监的掌事,赵启明现在有几十号手下,这要回出去跟人发生冲突,可以打赢一场中等规模的群架,这让他意气风发,大有指点江山,起兵造反的豪气。 尽管薛凯说造船厂距离海事监不远,他也执意让人把金牙牵来,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身后跟着几十号徒步行走的属官。他觉得自己刚来娄县上任,有必要让当地百姓看到少监大人的威风。 可是出了海事监到江边的路上人迹罕至,连渔民都很少看到,更别说是街坊相亲了。让赵启明大失所望,无聊的又抓了把牛肉干吃着,边骑马边欣赏着江边的风景。 快到江边的时候,赵启明发现江边上游的水面上有很多渔船,江边的陆地上也有成群结队的劳工,这让他精神抖擞,觉得让船厂的劳动看到少监的威风也不错,便豪迈的朝薛凯问道:“那可我船厂的人?” “是少府雇的。”薛凯道:“这些劳工为码头和船厂搬运木料,今天刚好是运料的日子。” “版运木料?原来如此。”赵启明觉得人家既然要搬运木料,应该没空来看自己的威风,自己也不能为了耍威风,就耽误了人家的工作,便看着江面随口问道:“可我只看到了渔船,运木料的大船在哪?” “木料不是通过船舶运来的。” “不是船运?”赵启明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随着江边的劳工排成队,喊着整齐的号子,仿佛是某种预警,平静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很多顺流而下的巨木。 赵启明知道这就是船厂和码头需要的木料,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木料居然是直接扔到水里,然后漂流到这里的。 难怪薛凯说木料不用船运,直接将木料扔到水里,使其漂流到船厂所在的下游,这的确省了运费。但是少府难道就不怕这些木料飘到海里?而且这些劳工要如何把这么多的木料打捞起来?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眼看着那些粗大的木料已经飘来了,江面的那些渔船之中,开始有数十人脱去衣物,在腰间缠上粗绳,然后下饺子般就直接跳进江水里。 这些人身手矫健,从水里钻出来之后,便爬上了那些粗大的木料,然后整个人如履平地的站在上面,将腰间的粗绳解下,绑在那些巨木上,紧接着就此起彼伏的朝着岸边大声喊话。 直到这个时候赵启明才发现,这些人带去的绳子延伸到了江边。随着站在木料上的人喊出号子,江边集结起来的劳工,便拉着各自手中的绳子发力,看上去很是轻松,很快便将木料拖到了江边的浅水地带。 这些劳工动作熟练,彼此间的配合也很熟练,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从江面上打捞出了几十根粗大的木料。 看到这里,赵启明不免感慨。劳动人民果然充满了智慧,用这种方法只需耗费些人力,跟船运比起来要划算多了。 想到这里,他感兴趣的朝薛凯问道:“这些木料是哪里来的?” “九江。”薛凯神色如常的答道,仿佛对江面上发生的壮观景象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批木料是船厂订购,造船上要用到这些木料来做龙骨。” “九江?”赵启明知道九江这个地方,那是在安徽和湖北的交界地带,这让他大感吃惊。 他早知道娄县当地少有成材的树木,觉得这些木料应该是来自上游的苏州等地,却没想到这些木材居然是从安徽,漂流到了如此之远的娄县,这实在让人太震撼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船厂 如果把造船理解为建造房屋的话,那么船舶的龙骨就好比是房屋的地基。 龙骨的主要作用是承重,建造龙骨也是造船时的首要步骤。为了更好的起到承重作用,龙骨对原材料有着严格的要求。娄县上游的苏州等地就算有优质的木材,也没有足够的数量长期为造船厂提供原料,所以海事监在进行了考察之后,决定从地广人稀的九江采购原材料。 为了选用最合适的木料,海事监会带着船工走进九江郡的崇山峻岭,就地挑选成材的古树,并且做出标记。当地人在山中开采这些古树,经过简单的切割之后,这些木材首先要通过山江的溪水漂,流到河道之中,再经过河道进入长江水系,然后才能到达娄县。 在此过程之中,为了避免江边的百姓偷取木料,沿途中都会有船只护送,甚至即便到达了娄县,为了防止打捞时存在漏网之鱼,在船厂的下游沙洲地带,其实也有打捞的队伍待命,等没有被打捞上岸的木料漂流到下流,便能在那里进行截获。 当然这些事情赵启明是不知道的。经过薛凯为他做出了解释,他才知道这些木料的来之不易。与此同时,海事监为了获取这些木料所做的准备,也很是充分。 此时江面上的打捞工作已经完成,数以百计的巨木已经停放在江岸上,等待着搬运到船厂,还有少部分的巨木漂流到了下游的沙洲出,在哪里被拦截,此时也正在搬运的过程之中。 赵启明开了眼界。尽管早就知道这个年代的生产力低下,建造大型商船实属不易,但只是获取原材料便如此工程浩大,让他突然对已经快要建成的船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不再招摇过市,带着海事监的属官直奔江边,很快就来到了造船厂。 所谓的船厂其实是一片坐落在江边的建筑群。周围的树木都经过了砍伐,为船厂提供了很大的空地。在这片空地的后方是各种停放原材料的仓库,而在最前沿的江边是几座巨大长方形建筑。 尽管这些建筑还是台基厚重的汉代的建筑风格,但是南北两面都没有筑墙,看上去有点类似花园建筑中的水榭,不过其中的面积却有好几个篮球场那么大。 “这应该就是造船车间了吧?”赵启明翻身下马,站在车间外面,仰望着这栋建筑的屋顶。这船厂的车间虽然是长方形的,少了这个年代的建筑美感,但如此壮观的规模,也让人为之惊叹。 “车间?”薛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也没有多想,便朝赵启明解释道:“这是造船的地方,目前已经基本完工。” 赵启明点头,然后走进了车间里。 这车间从外面看上去面积很大,即便容纳数百吨的商船也不显得拥挤,到了里面也并不显得空旷,除了各种加工好的木料已经开始搬运进来,还围绕着车间的中心地带,搭建了很多高低不同的木制平台,就像是赵启明那个年代的“脚手架”。 赵启明猜测,造船地方就是在这片空地上,周围的那些平台便是为了方便工匠作业。就像薛凯所说的那样,造船的首要工作是龙骨,而龙骨在船只的最底部,建造的顺序是由下往上,这就要用到“脚手架”那种可以根据工序要求,逐渐转移工作地点的设施。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薛凯欣慰的看着车间,这是海事监的心血,也是事关国策的南洋海运之中,仅次于江都码头的设施。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里造出的商船和战船,能在东海之外乘风破浪,这让薛凯的心中充满了自豪:“很快就可以开始造船了。” “船坞在哪?”赵启明打断了薛凯的思路:“带我去看船坞。” “船坞?”薛凯不解:“何谓船坞?” 赵启明莫名其妙,转过头来发现不仅是薛凯,海事监的其他属官,甚至是赶过来的船厂工匠,都表情茫然。 “你们没有建造船坞?”赵启明的他语气让人觉得这船坞仿佛是必不可少的。但海事监和船厂方面都不知道船坞为何物,以至于薛凯都怀疑海事监建造船厂时可能出现了重大的失误。 这让薛凯紧张起来,试探着朝赵启明道:“船厂的建造都是严格按照少府的标准,也参考了很多老船工的建议,但是下官从来没听说过船坞,还请少监指教。” 要说船坞这种东西,赵启明也是看电视纪录片才知道的,那是建造完成的船只下水,和修缮船只的重要设施。 简单来说,船坞就是在船厂外修建的水上建筑。这种建筑基本露天,但是要在建筑内部开出深渠。这深渠能够容纳大型船只,位置要低于水平面,还要配备闸口。 等到船只要下水的时候,就打开闸口引水进来,这样的话船只就能通过浮力轻松的驶向河道。同样的道理,如果有船只要进行维修的时候,也可以通过同样的办法进入船厂。 船坞的远离很简单,赵启明记得纪录片上描述船坞时,出现的是古代的场景,便以为汉朝时就有了建造船坞的概念,结果没想到少府和当地的老船工对此只字未提,海事监在建造船厂时也没有船坞这种设施。 这让赵启明觉得好奇:“没有船坞的话,建好的商船和战船要如何下水,如果有修理和维护的需要,海上和江面的船只又要怎么进入车间,这里距离江面还有些距离,难不成要用人力和绳索,强行拖拽?” 听到这话,包括薛凯在内,海事监的属官和船工都茫然的看着赵启明。 这让赵启明意识到,他们的确有这个打算。 尽管古代的劳动力不值钱,但是造好的商船和战船足有数百吨,甚至是上千吨的重量,要拉动如此庞然大物,没有上千人是行不通的,况且船厂真正运作起来,可能每个月都有新的船只下水,更别提船进行频繁的维护和修理,动辄就要出动上千名劳工,那也太过劳民伤财了些。 “船坞是必不可少的。”赵启明看着车间,然后朝薛凯道:“好在还没开始造船,现在建造船坞为时不晚。” 说完这话,他就不再理会薛凯等人,开始在车间内到处走动,回忆着纪录片里船坞的构造,然后思考应该如何把船坞建造出来。 第七百二十章为人民服务 船坞的作用是在建造和维修时方便船只的通行和移动,也是船厂中必不可少的设施。 尽管修建船坞也是不小的工程,但是有了船坞这种设施,便可以用水的浮力方便修造,不管是造好的船只下水,还是受损的船只返厂维修,都不在需要大量的劳工使用人力拉拽,既节省了修造船只的成本,也在很大限度上提高了生产力。 眼下修造船只的生产车间已经建造完成,不方便在增设船坞,看上去应该要在车间外面建造,但是如果在外面建造船坞,以后不管是建造船只还是维修,都要在船坞之中进行,这生产车间就没有了用处,所以他在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把船坞建在车间里。 “就在这。”赵启明指着脚下,这里正是那片被脚手架包围的空地,面积足够容纳船坞,已有的建筑物也能遮风挡雨,不用再做地面上的修造,在赵启明看来这是很好的选择:“造船时在这,修船时也在这。” 包括薛凯在内,海事监的属官和船厂的船工都基本能听懂赵启明的话,但没有谁能明白他的意思。薛凯犹豫着走上前来,朝赵启明解释道:“少监有所不知,这里只能用来造船,修船的工作不宜在这里进行,正常情况下都是将船停在江面上维修。” “那是这里没有船坞。”赵启明转过身来,突然有点好奇:“既然海事监能想到通过水的浮力,从九江运送木材来娄县,为何就没想到利用水的浮力来移动修造的船只?” “利用浮力移动船只?”薛凯没明白赵启明的意思,但还是解释道:“修理船只只能在江面进行,至于造好的船只下水,都会事先在在江面和船厂之间铺设圆木,再征调劳工用绳索拉动船只,便能节省许多人力。” “听我说完,你便知道何为节省人力。”赵启明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便把海事监的属官和船工都召集起来,然后指着船厂到江面的这段路:“在这里开凿出深渠,把江面和船厂连接起来,通过闸门来控制江水,这就是我方才说过的船坞。”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表情茫然,看上去还是没听明白。 赵启明看着他们,接着道:“有了船坞,建造船只的时候关闭闸口,等船只需要下水时将闸门打开,引入江水便可让船只驶入江面。这样的话就不用再征调劳工,船厂里的船工便可轻易让船只入江。 在场有经验的船工眼睛都亮了起来,海事监的属官尽管不如船工熟悉造船的过程,也很快就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薛凯算是其中领会的比较快的,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他还用吴语和船工进行了交流,在得到船工的点头之后,他转过头来,朝赵启明道:“船工想知道,有了这条深渠以后,是不是在维修船只的时候,连船底受损也可以在此进行维修?”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不解:“难道以前船底受损无法修复?” 薛凯再次和船工交流,转过头来时看赵启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船工的意思是说,如果是在以前,江面上维修船只只可以维修船身,维修船底可能导致船只进水,但是有了这条深渠,让船只浮于水面进入船厂,这时候只要在船只的下方用木头支撑,等待排水之后,船只悬在支架上,船工便可以修复船底。” “原来如此。”赵启明还真没想到船坞还有如此不可替代的作用。果然是专业人员,知道了船坞的运作方式,马上就能想到更多作用:“用这种方式维修船底的确很方便,但是多少有些危险,到时候搭建支撑物的时候要注意。” 这句话薛凯没有翻译,船工也能听的明白,朝赵启明点头之后,互相间对望,然后露出了迫不及待的表情。修建船坞能减轻他们的工作量,这让他们对修建船坞充满了期待。 至于其他的海事监属官,多少也知道些造船的知识,能意识到修建船坞对船厂的好处,只是没想到他们眼中的纨绔子弟,居然刚来船厂就能提出这样有价值的建议,这让心中大感意外,但除此之外也心生疑窦,不理解赵启明是怎么相处船坞这种东西的。 “如果诸位都没有其他意见的话。”赵启明看了眼在场的属官和船工,然后朝薛凯道:“那就事不宜迟,尽快破土动工,争取早点把船坞造出来。” “是。”薛凯说完就朝赵启明行礼:“下官这就去给少府写信,请示此事。” “不用请示了。”但赵启明薛凯摆手道:“让少府批准太浪费时间,我是海事监的掌事,船厂的事情我说了算,更何况我还是少府的少监,江都这边的少府官员都没有我官大,就更不用他们批准了。” 听到这话,薛凯停下了脚步,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又觉得赵启明说的在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新来的少监真正做起事来很有效率,这让他不想拖了赵启明的后退,便在沉思后建议道:“那下官先写书信知会少府方面,但与此同时也马上找工匠来测绘,争取早日动工。”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点头,然后走过来拍着薛凯的肩膀道:“船厂的事情你比我熟悉,何况你还是新任的海事令,既然如此那这船坞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很看好你哟。” 薛凯激动起来,赶紧朝赵启明表态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如果薛凯熟悉赵启明的为人,就该知道赵启明说出“我很看好你哟”这话的时,就是说小侯爷要当甩手掌柜了。可惜薛凯不知道赵启明的好吃懒做,还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这让刚成为海事令的他很是激动。 当然更重要的是,赵启明刚来船厂就提出了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为将来的船厂省去了大量的人力,还能在修造船坞这件事上气定神闲的先斩后奏,都不用去请示少府的批准,这让薛凯觉得大为振奋,其他的属官也觉得扬眉吐气,觉得以后再碰到那些少监的官员,也有少监给自己撑腰,不用再点头哈腰了。 离开船厂之后,赵启明骑着高头大马,吃着牛肉干招摇过市,但身后跟着的属官也毫不介意,还满脸欣慰的相互议论,觉得新来的少监除了贪图享乐之外,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并不完全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在这些人中,薛凯算是对赵启明态度转变最大的。 他刚见到赵启明的时候很紧张,发现赵启明贪图享乐,多少有些心中不满,多次有过指责赵启明的冲动,但现在赵启明已经让他信服,何况赵启明还将修建船坞的任务交给了他,这让他激动之余,也心中感激,所以在离开船厂之后,薛凯主动走在赵启明的身边,主动为他介绍娄县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此地发生过的趣事。 赵启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觉得受到拥戴的自己,形象仿佛高大了起来。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对他五体投地的手下,为了展现少监的威风,他他故意经过娄县的街市,当地百姓见他迎面走来,都站在街道边避让,让赵启明意气风发。 尽管没人跟他说“少监辛苦了”,但他还是挥着手朝当地百姓高呼:“为人名服务!” 第七百二十一章特务接头 静安公主来娄县了。 这是在确定了船坞的建造,海事监正忙碌的时候。赵启明当了甩手掌柜,睡到太阳当空照的时候,还以自己刚来娄县,没有调整好时差惟有赖在床上不起来。直到听人说外面有人找自己,才不情愿的从船上爬起来,洗了把脸侯走到了海事监的外面。当他看到了静安公主的侍女新月站在海事监外,他便知静安公主来娄县了。 静安公主看望江都易王经过汉武帝批准,这在长安城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从长安到江都的这段路,静安公主走的大张旗鼓,途中的当地官员也都殷勤的接待。 但是静安公主要来娄县找赵启明,这就不能过分声张了。 不然风声传到了长安城,肯定会有人猜到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另外如果让当地官员知道当朝长公主来到了娄县,肯定要成群结队的登门拜见,影响了静安公主安胎不说,要是让人看到大龄女青年挺着个大肚子,那赵启明就有可能被抄家的风险。 考虑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赵启明也觉得自己应该谨慎行事,所以看到新月站在海事监的外面,他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新月的面前,正当新月要朝他行礼的时候,他却突然背对着新月蹲了下来。 “小侯爷这是?”新月不解的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压低声音朝身后的新月道:“让人以为我在系鞋带。” “鞋带?”新月看着赵启明手上的动作,变得茫然起来。 知道这个时候,赵启明这才意识到公元前没有鞋带这种东西,但既然已经蹲下来了,他要是突然站起来,未免太过突兀,所以他从地上捡起块碎石,像是发现了侏罗纪的动物化石般,若有所思的研究了起来:“可有人跟踪你?” 新月还真以为赵启明发现了动物化石,还弯着腰伸出头看,结果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碎石,便有些奇怪道:“小侯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觉得有人跟踪奴婢?” “不能让人看到我们见面。”赵启明见周围没人了,才拿着石头站起来,然后紧张的问:“长公主可有书信给我,要是有的话就给我,然后赶紧离开,不要让人看到你来找我。” 新月摇头,然后朝赵启明道:“长公主只让奴婢带公子去住处见面。” “如此大张旗鼓?”赵启明脸色大变:“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 新月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启明,仿佛终于明白了过来,然后竟然捂着嘴偷笑。 “怎么还笑起来了。”赵启明东张西望,如临大敌:“我还以为你很机灵,看来长公主让你来找我是个错误,你肯定已经被人跟踪,泄露了长公主的行踪,你可真是闯了祸了。” “小侯爷说笑了。”新月朝赵启明道:“静安公主之前来过娄县,但当时是微服私访,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在这江都的地界上,除了江都易王和董国相,根本没人见过长公主,只要长公主出行不带仪仗,就没人能知道长公主的身份,更别说是认出奴婢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吃惊的看着新月,他还真不知道静安公主之前来的时候是微服私访。如果当时来的时候没人知道静安公主的身份,那的确不会有人会认出这名孕妇是当朝长公主。毕竟静安公主即便是在长安的时候,也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能认出静安公主的人在江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娄县了。 连新月都能想得明白,自己却贼眉鼠眼如同特务接头,这让他有些尴尬,尤其是当他发现新月面带笑意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新月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你这就带我去见长公主,我和长公主有紧急军务要谈。” 新月点头,转身时居然在偷笑。 赵启明觉得恼羞成怒,但他是将门虎子,汉武帝加封的乡侯,不能跟女流之辈一般见识,所以他决定见到了静安公主打她的小报告,让静安公主扣她的工钱。 “这就是笑话小侯爷的下场。” 这样想着,他让人把金牙牵出来,然后跟海事监打了声招呼,跟着新月走了。 新月是坐着马车出来的。赵启明也知道静安公主不可能住在他隔壁,就算不用过于谨慎,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应该是买了较远的宅院,这也是他让人牵来金牙的目的。 果不其然,新月的马车驶出了县城也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那股鱼腥味逐渐闻不到了,赵启明发现自己来到了远离县城的郊外。 这里人迹罕至,周围也没有村庄和田野,有的只是崎岖的道路,和湿地中杂乱的水草。 正当赵启明打算去问新月,还有多久才能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前方路边有处宅院,看上去比东乡侯府还要大,并且正有人在进出搬运东西,这让赵启明立即意识到,此处应该就是静安公主的住处。 新月的马车停了下来,赵启明也随之翻身下马。 在宅院的外面,赵启明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静安公主身边的护卫,只不过都船上了便服,带着刀站在宅院外面,对赵启明的到来视而不见,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盘查他的身份,只是朝新月点了点头。 进了宅院之后赵启明能够还发现了很多新的面孔,此时都在搬运着东西。 他原以为他们在给静安公主搬运行李和家具,但走进来才发现他们搬运的多是些花草,甚至是带土移栽的树苗,看样子静安公主这是要改善宅院里的环境,这让宅院里显得很是忙碌。 在新月的带领下,赵启明来到了静安公主的书房,到了这里新月便行礼退下了,赵启明也没客气,直接就走了进去。 此时的静安公主穿着轻薄的白色纱衣,正在整理者书架上的书籍,发现有人走进来,她手里拿着书卷,笑着转过身来。 “大着肚子还自己动手,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过。”赵启明放下手里的马鞭,走上前接过静安公主手里的书卷,然后朝她说:“去坐着休息吧,我来帮你整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走到了那张赵启明再熟悉不过的软榻旁,跪坐下来帮赵启明倒茶:“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不想自己起居的地方有别人,连新月进来都觉得烦躁,这书房里的事情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你这是起了护雏的心,不想让人伤着你肚子里的孩子。” 静安公主停下动作,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然后有些无奈的说:“该是夫君说的荷尔蒙作怪,最近倒没有多愁善感,但也比之前更喜怒无常了,昨天还为了琐事责罚了新月。” “这说明你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你距离生产的日子已经很近了。”赵启明收拾好了书架,走到静安公主的身边坐着,然后摸着她的肚子说:“这孩子让当娘的遭罪,生出来揍他。” “刚生出来的孩子,哪能随便动手。”静安公主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充满了温柔:“还是等能走的再揍不迟。” 赵启明的注意力很快就离开了静安公主的肚子,看着她有些倦容的脸道:“从长安来到这娄县,委屈你了。”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蚊虫的确多了些。”静安公主说着,打量着自己的书房,然后朝赵启明笑道:“夫君觉得这宅院如何?” 第七百二十二章大宅 “我刚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赵启明住在海事监的院子里,很羡慕静安公主有这样的大宅,在书房里根本就坐不住,便美其名曰带孕妇散步,把静安公主走出书房所在的院子,到处参观起来:“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是谁建的宅院,并且看上去平时也没人居住,好像早已经年久失修,荒废多年了。” “的确有些年头了。”静安公主的肚子已经有了轮廓,躺下的时候很明显,但是眼下还没到天热的时候,衣服穿得比较多,行走时看不出端疑,此时朝赵启明解释道:“这本是吴王来娄县游玩的行宫,七国之乱以后吴国不复存在,这里变成了江都易王的产业。” “留心。”走出书房所在的院子,角落里的老树伸出枝桠,差点挂到赵启明的头发。他怕这枝桠伤到身旁的静安公主,便将枝桠举了起来,等静安公主过去以后才放下:“如此说来,那应该是江都易王把这大宅借给你住的?” “妾身来娄县的事情,江都易王可不知道。”静安公主道:“江都易王认为吴王旧居都是不洁之物,便将其转售给娄县当地的乡绅,后来几经易手直到妾身买下,本打算作为少府的驻地,谁知后来成立了海事监,在县城有了宅院,也就用不上这里了。”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转过身,似乎也觉得那枝桠碍眼,便招来跟在身后的新月,让他叫人将这枝桠剪了,才在赵启明的搀扶下,以孕妇散步的态度接着往前走去。 “要是我的话,能得到这样的大宅,肯定要偷笑,绝对不会觉得这里不吉利。”说起来这大宅也算是宫殿了,赵启明对这里感兴趣,但很快他就遗憾的说道:“不过吴王也真是不会享受,既然都在娄县了,为何还要在远离海边的地方修建行宫,应该建出海边别墅才对,这样的话你就能住海景房了。” “除了那些身无长物的渔人,谁会在海边建造房屋?”静安公主笑道:“每到夏天就起风浪,再好的宅院也难承受不住飓风来袭,更别说是住人了,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看海景?” 听到这话,赵启明仔细想了想,发觉还真是这个道理。 在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出现以前,木质结构的房屋的确难以抵挡海边的飓风,想要在古代住上海景房还真是奢望,看来自己注定没办法和静安公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 说着这些,赵启明和静安公主走出了书房旁边的院子。 赵启明发现这处院落瓦砾成堆,还有很多的杂草,不过除此之外也有很多的工匠,正在收拾着瓦砾和杂草,联想起刚才所见,很多下人正在搬运花草和树苗,赵启明便朝静安公主问道:“看样子,你是把这个院子拆了,修出花园来?” “不至于如此浪费。”静安公主也停下脚步,拿出随身的扇子,看着正在忙碌的院子道:“这宅院年久失修,勉不了有些房屋塌陷,刚好是在我起居的书房隔壁,我也懒得重新修建,便想着修出花园来,以后不方便外出时,就有了散步的去处。” “这个想法很好。”赵启明想到了苏州园林,但是那种风格的园林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衣冠南渡之后才形成的江南文化,哪怕是他在东乡侯府的修建的花园,其实也是以汉代风格的建筑为住,只是稍微加入了些江南园林的特色,真正的小桥流水,长亭水榭这种东西他还真没有在这个年代见过,这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朝静安公主道:“不如这花园就我来设计,你觉得如何?” 静安公主笑道:“既然夫君愿意,那就交给夫君便是。” 说完这些,赵启明觉得尘土飞扬对孕妇不好,便带着静安公主走到了前院。 这里的面积很大,院子中居然还有柳树,让赵启明很是羡慕。 静安公主显然已经开始适应在这里的居住,柳树下摆上了赵启明设计的躺椅和高桌,刚好位于树荫的北面,来往忙碌的工匠和大宅的下人都看不见这里,让赵启明很是轻松自在。 “还是躺椅舒服。”赵启明惬意的躺下,享受着春天的阳光和清风,然后抚摸着躺椅的扶手,笑着道:“这椅子我还记得,当初是我送你的,你还觉得坐着奇怪,没想到这次来江都,你把这把椅子也带来了。” 静安公主也躺了下来,看到椅背上就有毯子,便拿下来盖着自己的肚子:“这娄县不比长安,既然要在这里住到生产之后,如果不多做些准备,带上常用的物品,又怎能住得下去?” “我如果能有你那样的车队,别说是躺椅和软榻了,我连我的火炕都想带来。”赵启明眯着眼睛,看着头顶随风而动的柳条:“可惜就算能带来,海事监里也放不下,不像你有这么大的宅院住。” “我还情愿住在县城。”静安公主晃着扇子,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还刚到春天没多久,就随处可见蚊虫,只怕到了夏天蚊虫肆虐,连夫君也不愿意过来住。” “把房前屋后的水滩清理了,蚊虫就能少些。”赵启明朝静安公主:“最好再让人采些艾草,那东西对付蚊虫很有用处。”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妾身记下了。” 正说着这些,新月端着煮好的热茶来了。 赵启明知道新月是静安公主的心腹,也没有太多的避讳,在躺椅上就拿其茶来喝,然后点着头道:“这茶也是长安带的吧?” “茶是好茶,就是这南方的水差了些。”静安公主没有去拿桌上的茶,这时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朝赵启明道:“听说夫君刚到海事监赴任,就烧了把火?” “烧火?”赵启明没反应过来,看到静安公主的表情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船坞:“你的好消息可真灵通,我这才刚开始没多久,你是如何知道的?” “海事监写给少府的书信现在就在我书房里。”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以前有事都是商量着来,自妾身这肚子里有了孩子,成了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夫君遇事都学会自作主张了。” 赵启明正在喝茶,听到静安公主说话的语气自知理亏,便赶紧翻过身来,拉着静安公主的手,讨好的说道:“本来是要跟少府轻视的,但是我刚到海事监赴任,想在属官面前耍个威风,就自作主张了,还请夫人体谅。” 静安公主那扇子打开了赵启明的手,然后朝他道:“早知道就让你当海事监的主事就够了,挂了少监的虚职就自以为是,如此自作主张可是要得罪人的。” “少府都是咱家的,谁能说我的不是?”赵启明嬉皮笑脸,见静安公主不为所动,便认真起来说道:“修建船坞的确没有得到少府的批示就动工了,但是如果你知道修建船坞的好处,你就觉得不会怪我我自作主张。” 静安公主拉着毯子,把自己的腿也盖住了,然后眯着眼睛道:“那夫君且说,妾身听着。” 第七百二十三章规范市场 如果静安公主也算是赵启明的学生,那她应该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那种学生。 用赵启明的话来说,李敢和奴儿都有偏科问题。比如李敢对数学和计算有着强烈的兴趣,奴儿喜欢追问赵启明有关游击战的知识。作为军事爱好者和汉军未来的年轻将领,他们获取知识更注重实用性,对其他学科的理论知识缺乏兴趣。 静安公主他们不同。作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静安公主对各种学科都有所涉猎,就算不如李敢精通数学,也不知道奴儿为何崇拜毛主席,但不管是物理还是数学,化学还是生物,她都具有相关的基础知识,甚至还有很多赵启明没教给李敢和奴儿的东西,她也能略懂些皮毛。 这得益于她和赵启明关系亲密,有着很多的相处时间。赵启明可能在和她吃点心的时候,讲到牵扯到食物变质的细菌和微生物,也会在夏夜仰望星空时,说到月球表面的环形山和火星上的氧气含量。 这些光怪陆离的知识,静安公主没有全盘接受,在有些时候她也会提出自己的质疑,但她也的确在赵启明的影响下增长了知识。 有关船坞对船厂的作用,赵启明刚说到利用水的浮力移动修造的船只,静安公主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若有所思的朝赵启明道:“对匈奴连年征战导致徭役负担增加,为了不加重百姓负担,修建码头和船厂的劳工都是少府花钱雇来的,没有征调当地的百姓。船厂甚至还打算在从长江上流,雇佣五百名纤夫来娄县做长工,如果船坞建造完成,这五百名纤夫便不用再雇佣,这的确为少府减少了很大的开支。”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那些劳工是花钱雇来的,他以为都是少府征调当地百姓作为徭役,有了船坞就减轻了当地百姓的负担,结果现在只是为邪恶的帝国主义节省开支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失望:“早知道是如此,我就不造船坞,没准那些雇佣劳工的钱我还能贪污了。” 静安公主听到了赵启明的抱怨,好笑的朝他道:“南洋海运的所有经费都是少府拿出来的,真金白银不会经过你海事监,夫君就算想贪赃枉法,恐怕也没这个机会。” “怪不得海事监反复测绘,至今也没有破土动工,找人来建造船坞,原来是等着少府给钱呢?”赵启明觉得作为海事监的主食,有必要为海事监争取权益,便理直气壮的朝静安公主道:“我代表海事监跟你要钱,修建船坞能为少府节省开支,你们这些上级部门应该积极支持,然后马上拿钱出来。” 静安公主打开赵启明要债的手,然后道:“既然能为少府节省开支,那自然不会拖延,不过广陵方面才刚收到信,哪能这么快就把钱拿出来。” “少府都听你的,你这边传话过去,少府马上就能把钱送来。”赵启明东张西望:“你那侍女哪去了,让她拿纸笔过来,你这就给少府写信,让他们马上把钱给海事监送过来。” “夫君这是讨债呢?”静安公主终于有些渴了,便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来喝:“说了要支持,钱款自然能尽快到位,不过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办就是了,夫君既是海事监的掌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夫君拿主意。” “难道现在还有比建造船坞更重要的事?” 静安公主放下茶杯,然后打着扇子道:“夫君想必也看见了,码头马上就将竣工,船厂方面也要开始建造船只,但是南洋海运的消息传出来,尤其是南越的优质木料奇货可居,附近的商号早就已经按耐不住,即便现在还没有造出大型商船来,但已经有很多客商开始来到娄县。” 听到这话,赵启明想起了李文泰。 事实上他在来到娄县的路上,遇到了很多李文泰这样来娄县参与南洋海运的商人,甚至前些天去视察码头和船厂的时候,他也能看到很多停在江边的商船:“我听说去年就已经开始有商船出海,这应该是好事把?” “对南洋海运是海事,但尽管如此不能乱了规矩。”静安公主眯着眼睛道:“出海都是些商号的小船,不用到码头卸货中转,直接进入长江便可离去,以前少府为了南洋海运的大局,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但码头即将完工,就不可能再容许商船自私出海。” “你这是垄断。”赵启明嘲讽的说道:“为了少府建造的码头能赚钱,就强制要求所有商船都要在码头停靠,这简直就是流氓政策。”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码头赚钱还是其次,夫君难道就没想过,那些商船私自出海,不用经过码头,也就意味着躲过了关税?” 赵启明没想到这里。 “更重要的是,进出的船只都要记录在案,这些商船去南洋做生意,才不敢恣意妄为。”静安公主接着道:“我刚到江都就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传闻,听说有地方豪杰组织商船出海,带着宗族里的壮丁到了闽越,强行和当地人交易还闹出了人命,江都王知道此事大为震怒,如果长此以往,南越国的百姓还有谁敢和我朝的商号做生意?” “还有这种事?”赵启明挠着脸,意识到自己把私自出海的情况想的简单了,也不觉得静安公主想要规范出海的商船是为了码头的盈利,便索性道:“那你就说吧,我该怎么做?” “我已经和江都王商量过了,现在所有的船只出海都要记录在案,来路不明或是太小的商船都禁止出海。”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但除此之外,还要有具体的律令,规范出海的商船,在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确定关税,这不仅是为了征税,也是为了朝中能更加重视南洋海运,以后组建海军护航,开发更多的码头和道路,便能形成良性循环。” “收税是肯定的,长安城的达官显贵能通过船厂赚钱,少府能利用码头盈利,国家要提供基础设施也不能没有好处。”赵启明若有所思:“不过制定关税也不能只想着收钱。” “夫君有思路了?” “说不上思路。”赵启明道:“只是觉得制定出来的关税,要对南洋海运的发展要起到积极作用,也要尽可能的满足国内的需要,有些进口的货物的关税应该适当减免,有些出口的货物的关税应该调高。” “南洋海运是夫君提出来的,这些麻烦事也只能让夫君来解决了。” “这不是马上就能说清楚的。”赵启明朝静安公主到:“容我先考虑再说。”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想不说这些。”赵启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该吃饭了吧,都饿了。” 静安公主拿开了身上的毯子:“厨房已经在准备了。刚好妾身这腿也走的发酸,就先去书房等着吧。” “好。”赵启明求之不得,他可正等着“孤男寡女”的机会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再度出征 既然静安公主买下了宅院,身边的都是自己人,赵启明也没有太过的顾忌。 自从离开长安以后,他和静安公主就没肌肤之亲的机会,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地方,连静安公主都变得主动起来,赵启明当然也不会在静安公主面前假装正人君子。 有道是小别胜新欢,赵启明今天的表现的格外生猛,以至于完事之后静安公主瘫软成了烂泥,有气无力的躺在软榻上,脸上的潮红始终难以退去,看起来居然比方才更加诱人了。 “看你这样子,好像还不够。”赵启明打量着静安公主随着呼吸起伏的身体,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不如我们休息会,然后接着来?” “还是算了吧。”静安公主抓过毯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免得赵启明控制不住:“身子都快散架了,夫君不心疼妾身,也得考虑这肚子里的孩子。” “刚引诱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考虑肚子里有孩子。”赵启明在静安公主的胸前抓了把,然后躺了下来:“现在才拿孩子当挡箭牌,你这为娘的也不怎么样。” “把话说清楚,谁引诱你了。”静安公主气笑了,打了下赵启明道:“饭前散步走得远,腿有些发酸便让你帮着按摩,谁知道你自己先把衣服给脱了,这难道也算是引诱你?” “这孤男寡女的,你让我给你按摩,还如果都不算引诱,难道让你个妇道人家主动宽衣解带才算?”赵启明强词夺理:“你这分明就是欲求不满,羞于启齿才暗示我。” 面对赵启明的强辩,静安公主也懒得跟他争辩,这时用手指点着他的脑袋说:“随你怎么说,之前都商量好了,你成亲之后便不准在我的住处过夜,既然已经得逞,晚点你可是要走的。” “这规矩适用于你的外宅。”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道:“现在我们在江都,在长安定下的规矩在这不顶用。更何况你现在怀有身孕,让你自己独守空房,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赵启明。 “好吧听你的。”赵启明妥协了,无精打采的说道:“我等天黑了就走,行吧?” 静安公主这才笑着点头。此时的她看着自己的肚子,然后道:“现在行房事还不影响,等过些日子夫君可要悠着点,不要伤了我们孤儿寡母。” “我还没死呢,哪来的孤儿寡母。”赵启明眯着眼睛道:“这不用你来告诉我,等你快要生产的时候我肯定不动你,就怕到时候你独守空房,寂寞难耐,跑去海事监求着我跟你亲热。” “妾身可没那个兴致。”静安公主说着,总算是休息好了,起身穿上了衣服。 “你上哪去?” 静安公主没说话,穿着不足以遮盖身体的纱衣,去书架旁拿了份竹简过来,然后才道:“这是昨天从长安传来的军报。” “军报?”赵启明来了精神,立即坐了起来。但接过军报时却有些奇怪:“为何军报还用的是竹简,我记得去年就改用纸了。” “想来是觉得南方湿热,怕纸写的东西很容受受潮,导致字迹模糊吧。”静安公主说到这里,有些好笑:“还真当真把江都当成了化外之地了。” “这分明就是在歧视。”赵启明对静安公主道:“以后有书信要传到长安,我们都用纸来写,让他们知道纸张这种东西来了江都照样能用。”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合着衣服坐下:“这军报来江都的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现在汉军应该已经在前线了。” 听到这里,赵启明也不再抱怨,开始打开军报来看。 静安公主说的没错,汉军今年对匈奴的作战的确已经开始了。那是在他和静安公主离开长安城不久,军中就已经开始做战争动员,等到春暖花开之后,汉武帝下发诏令,称匈奴再次进犯边郡,并当即做出了作战的部署。 骁骑将军灌夫仍然是汉军的主帅,除此之外还有轻车将军卫青,和前将军李蔡,以及后将军程不识。 看得出来汉武帝有意让卫青有所表现,所以这次骁骑将军虽然是主帅,但在出发前便和卫青分成左右两路。虽然军报中没有透露这次作战的目标,没办法判断左右两路谁是作战主力,但是赵启明有种预感,在今年对匈奴的作战中,卫青可能要独自带领自己的兵马,在远离统帅灌夫的情况下,单独和匈奴作战。 “不过这个李蔡是谁?”赵启明看着军报中的陌生的姓名,然后转头朝静安公主狐疑的说道:“此人能担任如此要职,为何物我从来没听说这个名字?“ “夫君说的是李蔡吧。”静安公主没看竹简,也知道赵启明说的是谁:“夫君要知道此人的兄长是谁,便就明白了。” “此人的兄长?”赵启明听到这里,马上嗤之以鼻的说道:“又是利用裙带关系上去的权贵吧?” “夫君也是权贵,如果不是东乡侯的身份,即便妾身举荐也没那么容易掌管海事监。”静安公主不喜欢赵启明提起权贵时嘲讽的语气:“这李蔡的兄长是忠勇侯,这么说夫君能明白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稍感意外,然后恍然大悟。 这的确是裙带关系,但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汉武帝为了扶植卫青,让李广解甲归田,这肯定让军中很多人有所不满,并且李家在成纪也是很有声望的大家族,汉武帝这个时候让李蔡参与匈奴的作战,也算是对军中和李家人的安抚和补偿。 不过李蔡是前将军,屈居卫青之下,这也说明了汉武帝还在打压李家,同时扶植卫家。 这种事情谁都能看得出来,说起来也是不怎么光彩,赵启明不好当着静安公主的面质疑,便点到为止的没有再问下去,只道:“希望这个李蔡能代表李家,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吧。” 静安公主显然也没有想要解释,此时重新躺在了软榻上,朝赵启明道:“虽然军中没有采纳了奴儿取食于敌的意见,但是轻车将军卫青有此意向,决定想在北军中试行,这对夫君来说也算是好消息吧?” “也就是说,我写出来的军粮食谱,北军已经开始用了?”赵启明很是欣慰,但随即他又想到了奴儿,便朝静安公主打听道:“如此说来,奴儿这次也随军出征了?” 静安公主点头:“去病被封为骁骑校尉,随岸头后李敢的胡骑营出征。” 听到“骁骑校尉”这个称号,赵启明不免有些感慨,“骁骑将军”霍去病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临了。他想到历史上的骁骑将军的英年早逝,不免担心奴儿的安危,但他早已经想通了,也为奴儿制定了野战的军粮,所谓尽人事知天命,伤感也只是片刻。 他重新拿起军报,分析着说道:“上面没说清楚这次作战的目标,但是算起军报传到江都的时间,现在汉军无论如何也该出了上郡,到达前线开始作战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战场上的形势如何。” 第七百二十五章行贿 赵启明猜错了。 卫青所带领的左路兵没有出上郡,他们的首战是在距离上郡数百里外的河西。 最新的军报在入夏之前传来。这天赵启明刚起床,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步,静安公主自己的护卫把军报送到了海事监,当看到河西这个地名的时候,赵启明着实吃惊。 “河西,难道是河西走廊那个河西?”他没办法确定军报上的河西在哪,要知道在公元前的汉朝,“大河以西”便是河西,汉朝疆域内有很多河西,他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便马上朝走到客厅,朝正好经过的海事监某个典事道:“给我找份地图来,要快。” 那典事听得懂他说话,便立即去找来了地图。 赵启明看着军报的同时,将地图打开,结果发现上面根本没有河西,甚至连长安城都没有,便朝那个典事道:“你怎么给我拿了份海事图来了,我让你拿的是地图。” 薛凯刚好办事回来,听到这话主动走上前,朝赵启明道:“少监莫怪,海事监主管海事,大部分的地图都是海事图,少监如果想要陆地上的地图,下官的住处有。” “那就快去拿。”赵启明有点心急 “是。” 薛凯让那个典事退下了,很快就拿了份地图过来,还亲自为赵启明展开。 这不是赵启明在长安时看过的军事地图,更像是地方官署中最为常见的行政地图,上面标注的主要是各地的封国和郡县。但除此之外,山海胡泽也都有标注,所以也能勉强用。 赵启明猜的没错,公元前的确有很多叫河西的地方。但是作为根据卫青行军路上中的“定西”这个地方,赵启明确定军报中所说的河西,就是河西走廊。 “那是浑邪王和休屠王的的地盘。”赵启明站了起来,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位置,他想起静安公主跟他说过的话。 浑邪王和休屠王同样属于匈奴部落,和当年灌夫突袭的白羊王和娄烦王,是同样的匈奴诸侯。当年灌夫能带领北军能轻松击败白羊王,这浑邪王和休屠王自然不在话下。 赵启明毫不怀疑卫青能够取胜,但这次军报传来的时间卫青刚到河西不久,还没有和休屠王和白羊王的主力接触,只是袭击了对方外围的部落,并且在取胜之后得到了大量的缴获。 “少监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那下官就像告退了。”薛凯不知道赵启明在看军报,见他始终都在沉思,没有跟他说话,便识趣的准备退下。 谁知这时赵启明突然大笑,还拿着军报不停的走动,然后激动的朝薛凯道:“我大汉终于开始对要着手控制西域了。” 薛凯表情茫然,他在江都长大,西域对他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汉朝控制西域这件事,他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发觉赵启明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他有些紧张,便试探着问道:“少监大人如此高兴,应该是收到了好消息吧?” “当然是好消息。”赵启明马上答道:“只要打败了休屠王和浑邪王,就等于控制了河西走廊,到时候进去西域诸国,驱散匈奴的残余势力,西域诸国便在我汉军的控制之下。” “少监说的是前线的军情?”薛凯终于听明白了,但是看着赵启明手中的军报,表情满是不可思议。他知道赵启明是军侯,但不知道赵启明对军中的贡献,并且每次对匈奴作战,赵启明都在后方出谋划策,还有些担心的朝赵启明道:“这前线的军报,少监应该不能看吧?” “我当然能看。”赵启明没打算解释,他在意的是这次作战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汉军只要击败了休屠王和浑邪王,就控制了河西走廊,到时候西域和汉朝的商人就可以来往通商,丝绸之路就可以正是出现在历史舞台。 除此之外,控制西域也意味着能和西域诸国联合起来,对匈奴的作战呈现出收尾夹击的姿态,这能在很大程度上加速匈奴的灭亡,为汉朝彻底解除北方的威胁。 他没想到卫青所带领的左路兵马是冲着河西去的。恐怕静安公主在事先也并不知情,最有可能是军中有了奇袭的计划,在交战之前严格保守秘密,就像当时灌夫奇袭白羊王和娄烦王那样。 他毫不怀疑当军报再次传来的时候,会带来卫青大破休屠王和浑邪王的好消息,这让他很是激动,但是喜悦的心情没办法分享,站在面前的薛凯根本不懂行军作战,更不知道汉军控制河西走廊的意义,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便朝薛凯道:“你只要知道,汉军如果这次取胜,将会是比南洋海运更大的事。” 薛凯还是没有听明白。 但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是有个叫李文泰的人来找赵启明。 “李文泰?”赵启明想起了那个扬州的年轻商人,便将军报收了起来,收拾好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朝通报之人道:“请进来吧,我就在这里见客。” 李文泰是自己来的,为了这次拜访他特意做了准备。身边跟着的黑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上那件华丽的锦袍,甚至还带着发冠,看上去要比来江都的路上要精神很多。 但是赵启明发现他进来的时候目光躲闪,和之前提起盐铁专营时仗义执言的样子截然不同。这让赵启明有些感慨,李文泰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恐怕以后的见面,就再也不会像结伴同时时那样轻松自在了。 “在下李文泰,拜见少监大人。”李文泰朝赵启明行礼,在赵启明没说话之前,连头都不肯抬起来。 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先让薛凯退下,然后才请李文泰坐下。 ”之前兄台与我结伴同行,路上对我多有照顾。“赵启明客气的朝李文泰说道:“本想到娄县安定下来,有空了就去找兄台喝酒,但是最近事情太多,也就忘了此事了。” “少监大人掌管海事,日理万机,在下怎敢让少监大人屈尊。”李文泰说着,再次朝赵启明行礼:“理应是在下登门拜访,来向少监大人请罪。” “请罪?”赵启明示意李文泰坐下,让人煮了些热茶上来:“你何罪有之?” 李文泰没有坐下,朝赵启明惭愧道:“在下不知少监大人身份,之前在路上妄以国政,且多次口出狂言,还请少监大人见谅。” “我是海事监的掌事,不是娄县的当地官员,我可不能治你的罪。”赵启明再次示意李文泰坐下,然后笑着道:“何况你只不过跟我介绍了娄县当地的风土人情,这可算不上国政。” 李文泰知道赵启明有意忽略了他谈论盐铁专营的事情,这让他心中感觉,也默契的不敢再提,便朝赵启明道:“多谢少监大人宽恕。不过在下这次前来,除了请罪之外,还想把少监所借的诗书还给少监。” “诗书?”赵启明莫名其妙:“我何时借过书给你。” “少监贵人多忘事。”李文泰笑着道,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个木匣,起身呈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意识到这样的匣子,里面不可能装着书,便有些狐疑的接过来,然后发现这匣子里的确没有书,但却装着很多的珍珠。 他吃惊的看向李文泰,李文泰也看着他。 直到这时,赵启明这才明白过来,李文泰这是在给他行贿。 他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也干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他知道李文泰是为了南洋海运来到娄县,所求之事也肯定和南洋海运有关,这涉及到他作为海事监掌事的职权,但如果李文泰所求之事伤害少府的利益,他也不能为了些珍珠就背叛静安公主的信任。 这样想着,赵启明把这木匣合了起来,然后放在桌子上,没有立即收起来,也没有表示自己不收,只是看着李文泰,笑着朝他道:“看样子,兄台最近遇到了难事?” 第七百二十六章贪财好色 赵启明没有收下李文泰的珍珠,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不收。 李文泰尽管初出茅庐,今年才开始独自外出做生意,但是自从知道了赵启明的身份之后,就赶紧跟家中的父亲通过书信,多少知道了些求人办事的规矩。 他意识到赵启明没有表态,就是在等他说出所求之事,再决定帮与不帮,便立即朝赵启明道:“在下的确有些麻烦,还请少监大人能施以援手。” 赵启明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李文泰不再绕弯子,直接朝赵启明诉说道:“少监大人也知道,在下这次来娄县是为了出海做生意。刚好家父在娄县经营多年,便凭着家父在娄县的关系,在下买了些商船准备出海,可谁知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娄县的县尉突然带人查封了在下的商船,事发之后,在下多方奔走才得知,查封商船是少府的意思,在下别无他法,便只能来求少监大人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中稍安。 他听静安公主说过,少府为了规范海运,已经开始禁止不合格的商船出海,但这些被查封的商船很快就会物归原主。如果只是这件事,当然不会伤害少府的利益,赵启明也有能力帮这个忙。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立即表态,用手敲击着面前的木匣,然后笑着朝李文泰道:“我听说有些乡绅豪强组织商船出海,在闽粤闹事还出了人命,兄台可知道此事?” 李文泰反应很快,知道赵启明的意思,便赶紧解释道:“此事跟在下绝无关系。闹出人命的娄县的人,前些日子便已经被正法,此事少监可以去查证,在下可以保证。” “别紧张,我也没说那是你的人。”赵启明笑着安抚,然后叹息着朝李文泰说道:“你也知道,那件事影响很不好,败坏了娄县当地的形象不说,还可能影响了整个南洋海运大局,少府这次出手也是为了规范市场,被查封的商船除了你家的,还有很多娄县有名的商号,这你应该知道的。” “江都出了害群之马,其他的商号痛骂之余,也知道给海事监添了麻烦,如今少府有所惩戒也是应该的。”李文泰惭愧的说完这话,然后朝赵启明道:“但是江都很多的商号都是看准了南洋海运的机遇,拿出了全部的家底来购买商船,如果这些商船不能出海做生意,恐怕很多商号都要血本无归。” 赵启明当然不能让这些商号血本无归,不然以后谁去租用船厂的大型船只?谁去南洋买粮食?静安公主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次的行动也只不过是适当的成家,赵启明很清楚那些商船很快就会被放行,他就算不帮这个忙,李文泰也能拿到被查封的商船。 那既然如此,那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这样想着,赵启明朝李文泰道:“你所说的情况我会如实上报给少府,到时候不光要把你的商船给放出来,就连其他商号的商船,只要是没有在外面生事的,都将物归原主。” 听到这话,李文泰急忙站起来,朝赵启明行跪拜礼:“多些少监大人开恩!” “这可让我如何是好。”赵启明起身将李文泰搀了起来,然后动情的说道:“虽然的确会有些麻烦,但是以你我的交情,就算当面顶撞少府的官员,甚至开罪娄县的县尉,我也要把你的船放出来。” 听到这话,李文泰抬起头来,感激涕零的握着赵启明的手:“少监可真是在下全家的救命恩人。” “说这话就见外了。”赵启明有点担心李文泰会以身相许,便点到为止的停止了煽情,想把李文泰搀了起来,然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就算我能让少府把商船还给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商船就能出海,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规定,如果不能达到少府的要求,你这些商船就只能在长江上航行。” “竟有此事?”听到这话,正感激涕零的李文泰愣住了。他买船就是为了出海做生意的,如果只能在长江上跑,那还是要血本无归的。想到这里,他差点又给赵启明跪下了,很是着急说道:“还请少监大人指点迷津,告诉在下如何才能让商船出海。” 规范南洋海运是赵启明负责的,在关税和相关条例出台之前,少府没有相应的律令,只有控制商船出海的标准。这些标准要不了多久就要公布出来,赵启明其实可以先告诉李文泰,让他有所准备,但是为了营造出内部消息的气氛,他东张西望了很久,让李文泰也紧张起来,才压低声音说道:“少府现在规定,是严格限制出海,体量太小的船只全部禁止出海,就算是大船出海也要记录在案,你最好抓紧准备好大船,然后来海事监为船队备案。” 李文泰认真的记住了赵启明的话,然后着急的说道:“在下够买的的确都是些小船,但在下愿意用这些小船去换少量的大船,少监大人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了这些大船,再来海事监备案,商队就能出海了?” “这是少府的规定,只要你达到要求,自然不会有人再为难你。”赵启明拍着李文泰的肩膀:“有我在,就算你的船队标准不够,我也会在暗中相助,保证你的船能够出海。” 听到这话,李文泰再也没有了任何怀疑,感动的朝赵启明道:“那可真是太感谢少监大人了,在下定当谨记少监大人的忠告,今天就去换大船,明天就来海事监备案。” “如此最好。”看着李文泰感激的样子,赵启明颇为自得。 他没有伤害少府的利益,还做了顺水推舟的人情,让李文泰铭记在心,那以后自己在南洋海运的那些商号里也有了自己的耳目,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想到这里,赵启明坐了下来,敲击着桌子上的木匣,若有所思的说道:“最后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少监请说。”李文泰赶紧走上前来:“在下绝对知无不言。” 赵启明点头,然后压低声音,朝李文泰问道:“你这珍珠是东海的,还是男孩的?” 李文泰很快反应过来,忙道:“这是南洋所产,今年早些时候娄县的商船出海所得,家父也是找了很多关系,才得到这些珍珠。” “当真?”赵启明惊喜的说道:“我听说南海的珍珠品级最好,可有此事?” “的确如此。”李文泰充满自信的打开了木匣,然后展示给赵启明:“少监请看,这些珍珠的光色柔和,颗粒饱满,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的确是好看。”赵启明两眼放光,抓起这些珍珠欣赏起来。 “这要是送给谁家的姑娘,那可就要抱得美人归了。”李文泰用男人都懂的眼神,意味深长的朝赵启明道:“少监大人可要好生利用这些珍珠。” “这是自然。”赵启明笑得合不拢嘴:“如此珍品,不管是哪家的姑娘看到,肯定都会马上以身相许,答应我的所有要求。” 赵启明和李文泰旁若无人的欣赏珍珠之时,薛凯刚好从客厅外经过,看到了如此让人不齿的画面。尤其是献宝的满是谄媚,而赵启明脸上全是那贪财好色的,让薛凯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面色发白,声音哽咽的喃喃自语道:“看来之前没有看错,少监果然就是这样的人,这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这话,薛凯心灰意冷的转身离去了。 赵启明对此毫无察觉,此时还在李文泰充满诱惑的介绍下,看着木匣里的珍珠,想象着静安公主看到珍珠时候为之感动,然后主动宽衣解带来报答他的样子。 第七百二十七章经济特区 “成色不错。”陪着静安公主在院子里散步时,赵启明不经意间从身上拿出那个木匣随手把玩,然后“不小心”将匣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那些光彩夺目的珍珠。静安公主被珠光宝气所吸引,看了眼过来,然后随意的说道:“是南洋来的吧?” “你说的是这些珍珠?”赵启明收拾好匣子,然后抖着腿说道:“应该是吧,别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出产,就是看着很漂亮,想来应该是不错的珍品。”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朝他伸出手:“让我看看。” 赵启明很自然的把匣子交给了静安公主。 结果静安公主也没看里面的珍珠,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然后笑着朝赵启明道:“夫君才刚赴任,就能得到如此厚礼,这江都的商人还真是大方。” “你怎么知道是本地商人送我的?”赵启明大惊失色。 静安公主把玩着手里的匣子,没有还给赵启明的意思,继续挺着肚子散步在院子里走着:“娄县查封了很多出海的商船,本地的商人到处关系,听说昨天还有人去了海事监,结果见了夫君之后,本地商人马上就安静下来,也不去找县尉讨说法了,想来夫君为了平息事态,给了那些商人承诺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早知道静安公主的消息灵通,没想到离开长安到了江都,待产的孕妇也能对江都的轻快了如指掌,看来李文泰来海事监行贿的事情,静安公主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坐下休息会。”赵启明殷勤的搀着静安公主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然后抬起静安公主的腿,手脚利索的帮静安公主按摩,然后表情谄媚的说道:“要说这事,我今天过来本来也是要找你商量的。不过之前你都跟我说过了,查封那些商船都是为了规范海运,只要是在海事监记录在案的大船,很快就会放行。我也只不过是把这些话转述给了当地的商人,让他们不至于为了查封商船的事情着急。媳妇你不会生气吧?” 静安公主眯着眼睛,享受着赵启明的按摩,但是觉得透过树荫的阳光有些刺眼,便换了个姿势,然后才道:“成立海事监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管理海事,夫君作为海事监的掌事,也的确应该代表少府和那些商人沟通。这次的事情夫君办的好。” “但是没有跟你提前商量,让我感觉很是惭愧。”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有孕期反应,经常喜怒无常,最近尤其在意两人之间商量着办事的默契,他不想让静安公主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便主动认错道:“我应该想让人来请示你,得到首肯之后再给当地的商人答复。” “既是海事监职权所在,便不用如此麻烦。”静安公主拿出扇子,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珍珠,然后接着道:“不过这些珍珠就有些难办了。就算夫君没有徇私枉法,但是收受如此重礼,按照汉律这可是受贿。这要是在长安,廷尉可是要直接来拿人的。” “你说这话简直就是在侮辱我。”赵启明面无表情的朝静安公主道:“我可是军侯出身,怎么可能做出收受贿赂这种让祖先蒙羞的丑事来?这些珍珠分明是盛情难却,无法推辞,然后主动上交组织的赃物,不然我也不会拿过来给你看?” “妾身当然知道,夫君不是那些贪赃枉法之辈。”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欣慰的笑道:“那夫君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赃物’这就算是主动充公,交给妾身了?” 赵启明的心在滴血,他很明白“送给自己老婆的珠宝首饰”,和“上交组织的赃物之间”存在区别。前者充满了浪漫的氛围,你的老婆可以通过珠宝首饰知道你的爱意,然后情不自禁的宽衣解带,用自己的肉体来感谢你,而后者是主动承认错误,争取组织的宽大处理,上级领导会称赞你是个好同志,但是绝对不会给你涨工资。 赵启明知道自己的愿望破灭了,但是为了不让静安公主抓住他贪赃枉法的把柄,他也只能忍痛道:“你拿去吧,记得上缴国库,可以的话最好在少府开个会,让大家学习我两袖清风,忠于组织的精神。” “这是自然。”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这才把木匣的盒子打开,欣赏着那些好看的珍珠。 这让赵启明突然有种感觉,这些珍珠可能要被静安公主给贪污了。 “关税制定的如何了?”静安公主拿起珍珠欣赏,同时若无其事的开始了其他的话题:”码头竣工在即,关税可要在码头通航之前拿出来。” “已经在准备了。”赵启明无精打采的说道:“昨天李文泰走的时候跟他打过招呼,让他今天去海事监,到时候我会听取他的意见。” “李文泰?” “是江都本地商号的少东家,路上认识的。” 听赵启明的解释,静安公主更加不解,还转过头来看着赵启明道:”少府制定关税,为何要听取那些贩夫走卒的意见?” “老毛病又犯了吧。”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最近这些年好了很多,但你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那些商人。难道就没想过少府有如今的实力,也有那些商人的贡献?” 静安公主的确看不起商人,她没有否认的自己的偏见,但她也在沉思之后,朝赵启明道:“南洋海运事关国策,制定关税也是官署政务,就算商人的身份不至于低贱,也不该参与此等机要之事。” 赵启明没急着反驳,先朝静安公主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洪湖边谈到过开发江南的事情?” “当然记得。” “你当时说江南的症结除了交通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这里有太多荒地,却没有劳动力来种粮。”赵启明认真道:“当地的百姓太少,农业肯定发展不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利用这些商人,让他们发展江南的经济。”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夫君的意思是说,江南的耕地太少,传统的重农轻商在此地不可取,不如因地制宜,在江南全力发展商业?” “你总结的很到位。”赵启明欣慰的点头:“既然要全力发展商业,就要拿出奖励商业活动的政策出来,最好能设立经济特区。现在江都所有的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南洋海运上,我们该抓住这次机会。”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如此说来,夫君是打算在关税的方面,让利于当地的商人。” “现在是创业的阶段,关税其实也收不了多少,适当的减免是应该的,等以后南洋海运发展起来,再适当的调整关税,那时候才是赚钱的时候。”赵启明说完这话,看了眼天色,然后身朝静安公主道:“李文泰就快到海事监了,我这就过去跟他江面,听取他的意见之后再来跟你商量。” “公务要紧。”静安公主被赵启明搀着站了起来,然后装模作样的挺着肚子说:“妾身已经有了身孕,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也不方便参政,这外面的事情可就有劳夫君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中顿生豪气,拍着胸脯朝静安公主到:“你就安心养胎就是,其他的事就交给为夫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参观 赵启明要帮静安公主管理好南洋海运,也想让江南发展成为富庶之地,这都离不开当地商人的支持。 要想让这些商人对南洋海运抱有信心,将更多资金投入到海上贸易中来,促进江南的发展和繁荣,这就要在制定关税时保证商人的利益,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这些商人才能前赴后继的参与进来。 赵启明已经决定,要在制定关税时为商人提供奖励政策。但是他作为海事监的掌事,除了要保证商人的利益,也要让少府在税收方面有利可图。当然更重要的是,朝中希望通过海运获取南洋的各种物资,以应对连年征战对国力的消耗,这是发展南洋海运的初衷,赵启明同样不能忽视。 简单来说,在制定关税时既要保证到商人的利益,也要考虑到少府得到的税收,更要满足国家对物资的需要。赵启明要在在多方利益中做出权衡,这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事,但好在他已经有了计划。 他决定在制定关税之前先听取商人的意见,便在这天他让海事令着急了已经在海事监备案的大部分商号负责人,然后将他们带到了长江边上的码头。 正如静安公主所说,江都的码头竣工在即,眼下正进行着道路的平整工作,这里有数以百计的劳工正在忙碌,带起的尘土飘到了娄县县城,看上去很是忙碌。 来娄县做生意的商人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码头在竣工之前都是禁止外人进出,真正身临其境时他们才知道这码头是何等的工程浩大,这让他们很是震撼。 “这里便是存放货物的地方。”赵启明停下脚步,指着面前巨大的空地介绍道:“为了不至于在贸易繁忙时显得拥挤,存放货物的地方面积足够大,即便是上百条大船同时卸货,也有地方可以存放。” 听到这话,在场的商人表情各异,有的人在互相交谈,有的在谨慎的张望着。 他们的身份低贱,突然得到海事监的邀请,让他们提心吊胆,尽管他们码头的规模让他们吃惊,他们也仍然不敢轻易表露,始终都谨言慎行,唯恐生出事端。 好在李文泰也来了。他和赵启明有些交情,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再加上之前就是他求见赵启明,才让少府释放了很多商人的货船,这次来码头他已经成为其他商人的代表。 面对如此规模的码头,他也为之惊叹,但好在他还算冷静,知道出发前这些前辈对他的交代,此时朝赵启明试探道:“海运的货物到达之后,还要转运到别处,货物能有存放的地方自然最好,就是不知海事监打算,如何收取存放的费用?” 赵启明知道李文泰的顾虑,也知道这是那些正在交谈的商人所担忧的问题,便朝李文泰解释道:“收费是肯定的,但是如果是在合理的时间完成转运,不让货物在此处停留太长时间,那么存放在此处和各位存放在别处仓库价钱,基本上没有区别。” 听到这话,包括李文泰在内的很多商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其实都有些畏惧官府,害怕货物到了码头之后,海事监会在控制这些货物之后巧立名目,想方设法的敲诈他们,有了赵启明的保证,他们才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事实上也只有赵启明说这话他们才能相信。毕竟他们被查封的商船,就是通过赵启明才被释放,在他们的眼里赵启明值得信任,赵启明做出的保证他们也不会怀疑。 “码头还能为你们提供很多便利,除了存放货物之外,还有你们最关心的转运。”赵启明指着码头外的江道说:“货物要离开江都,走水路可以租用码头的江船,直达上游主要的码头,当然这也是要收费的,但价钱合理,绝对不会比别处租船来的贵。” 听到这话,很多商人相视对望,表情都变得有些怪异。 商船卸货之后,就能在码头租到江船,尽快完成转运,这的确很是方便。但是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码头居然能想的如此周全,主动为他们提供便利,这实在太奇怪了。 尽管不论是存放货物,还是提供转运的商船,都是需要收费的,但这仍然没有让他们放下中的顾虑,总觉得官府能如此“处心积虑”为他们照想,肯定是有所图谋。 别说是其他的商人了,就连李文泰也觉得太过反常,便再次试探着朝赵启明道:“敢问少监大人,码头提供的这些便利,是面向来往的所有商船,还是只提供给少数符合条件的商船?” 李文泰在说道“少数符合条件的商船”时加重了语气,赵启明也能听得出来,李文泰是觉得这里有暗箱操作,怀疑只有那些给了海事监好处的商船,才能得到这些便利。 他不想让这些商人还抱有这样的顾虑,便故作姿态的压低声音:“当然不是所有的商船都能享受到便利。要想享受江都码头所提供的便利,商船必须要在江都码头停泊,支付了存放货物的费用,你们便可在这里存放货物,同样的道理,支付了租用商船的开支,你们转运便能通过码头转运出去。” 同样的话,赵启明用不同的方式表达,显然后者更有说服力。 在场的商人听出来了,赵启明的意思是说,海事监要和他们做生意。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海事监拿了你们的钱,自然也应该为你们提供便利。”赵启明朝这些商人笑道:“在场诸位都是生意人,这个道理你们再熟悉不过,为何还要我来解释?” 听到这里,在场的商人都明白了。 这的确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是根据他们以前的经验来看,官府向来都是只管收税不办事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官府也会跟他们做生意,更不会主动为他们提供便利。 “那也就是说,只要支付了费用,所有的商船,都能享受存放货物,和租船转运的便利?”李文泰眼睛发亮,除了海事监能为他们提供便利之外,更让他惊喜的是,以后要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海事监,和其他的地方官府不同,不仅不会巧立名目的为难他们,反而还会平等的和他们做生意。 “不止如此。”赵启明卖了个关子,笑着朝在场的商人道:“如果在场的诸位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诸位去船厂,接着告诉你们海事监能为你们提供的其他便利。” 他们当然感兴趣。 赵启明今天所说的话完全在他们意料之外,站在他们的立场当然还想获得更多的便利,有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所以李文泰马上就朝赵启明行礼道:“那就有劳少监大人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欲购从速 受到生产力的影响,公元前的造船工艺落后,即便是要出海的商船,基本也都是海边的渔民所造。 这些渔民都有着修补渔船的手艺,每当官府规定的休渔期来临,村子中的域名无事可做,便用造船的手艺赚取工钱。 他们在海边架设龙骨,在沙滩上制作缝制帆布,用大量的工时造出勉强能在海上航行的商船,在此过程之中,既没有工业化的标准规格,也没有批量生产的能力,当然也没有造船厂这种东西。 赵启明带着李文泰等人走进船厂的时候,这里正在建造船坞,但是除了海事监的人之外,没人知道船坞的用途,相比起正在施工的船坞,真正让李文泰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车间里巨大的空间。 “这当真的造船的地方?”李文泰东张西望,惊叹的说道:“这么高的屋子,是要造多大的船啊?” 在场的其他商人也都有这样的惊叹。即便是江都本地的商人,也难以想象这里造出的商船,该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赵启明就喜欢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带这些商人来船厂参观,除了要增加商人对南洋海运的信心,其实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作为船厂的股东,他希望所有从事南洋海运的商人都来船厂租船,这样他就能拿到更多的分红。既然船厂很快就要投产,这些商业也难得起居在这里,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提前提前打个广告。 “当然是要尽可能的大。”赵启明这话吸引了李文泰等人的注意,他们本来表情各异,有的人谨慎的窥视着车间里的格局,也有的人互相议论,试图通过车间屋顶的高度,来估算这里将要建造的商船的尺寸,听到赵启明的话他们才停了下来,然后不约而同的看着赵启明。赵启明站定之后,转过身来朝在场的商人道:“既然大家都要出海做生意,想来应该知道海上的风险,大船能更好的抵抗海上的风浪,让货物和船员都能有安全保障,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大船能装载更多的货物,这意味着每次出海的利润将有所提高。” 听到这话,即便是李文泰情不自禁的朝身边的其他商人点头。 大船的航行更安全,装载的货物也更多,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哪怕是没有海运经验的人,也能知道大船的好处。 “你们在本地租的商船,虽说勉强符合少府的标准,可以出海去做生意,但是真要说起来,你们的商船和船厂所造的商船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些。”赵启明说的是实话,他也知道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话,这些商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租用船厂的大船,所以他直接道:“船厂即将投产,各位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海事监租借,费用会比江都本地的商船贵些,但绝对物超所值。” 听到这话,这些商人马上开始议论起来。赵启明不用去听也知道,这些精明的商人肯定已经动心了,只不过心中还有些顾虑,便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或许是觉得赵启明比较好说话,这些商人也没有之前那么提心吊胆,话说到这里边有人试探着问道:“大船虽好,但商船要出海远航,质量也尤为关键。” “如果担心的是商船的质量,我可以先跟大家透露些消息。”赵启明没有生气,还故作神秘的东张西望,然后把这些人叫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可听说过海军?” “海军?”包括李文泰在内,这些商人都表情茫然。 想来是消息还没有传到江都吧。 这样想着,赵启明解释道:“军中正准备建造战船,以后便能在海上作战,这就是我朝的海军。尽管海军还在组建,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海军的战船也将在这里建造。” 在场的商人的表情都变了。 “海军的战船,那可是要到海外,去扬我国威的。”赵启明眯着眼睛道:“船厂连这样的战船都能造得出来,诸位难道还会怀疑船厂所造商船的质量?” 听到这话,刚才提出质量问题的那位商人赶紧朝赵启明道:“在下不知船厂还能为海军造船,还请少监大人见谅。” “无妨。”赵启明不在意的摆手,然后接着道:“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不妨再给诸位透漏些消息,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迄今为止,赵启明所透露的都是好消息,这让李文泰有些迫不及待:“少监请说。” “那诸位可要听好了。”赵启明朗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诸位,但凡是在这里租用的商船出海,在海运繁忙的季节,都可以得到海军的护航。” “海军护航?”在场的商人都惊呆了,李文泰更是眨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少监是在说笑吧?” “绝无虚假。”赵启明认真道:“你们是汉朝子民,就应该得到汉军的保护,何况租用的是海事监的商船,海事监也有义务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 听到这话,在场的商人对视,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觉得能买到质量合格的大船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就没想到海事监还会保护他们,并且还是提供军队的保护。 要知道,作为商人的他们,在海外航行时最怕的就是遇到海上的强盗,和岛上的乱民。那些强盗和乱民可能让他们血本无归,如果有军队出面保护,那些强盗和乱民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李文泰也激动起来,朝赵启明道:“有少监这话,我们的商船就算远渡重洋,也能安心做生意了。” 赵启明笑着点头:“只要你们租用海事监的商船,就能得到海军的保护,这其实也是海事监为你们提供的便利和保障。” 其实海军护航,不会只保护和海事监的商船,只要有大宗货物来往,海军都会酌情考虑护航。他没有说清楚,但是海军护航确有其事,最多也只能算虚假宣传罢了。 显然,他的宣传起到了作用,在场的商人尽管还没有看到海军,更没有看到战船,但仿佛觉得以后出海做生意,就有了军队为自己撑腰,即使远渡重洋也能挺起腰杆。 “不知船厂何时能造出商船?”李文泰迫不及待的朝赵启明打听。尽管租用商船的价格还不清楚,但他已经根本不去在意,毕竟航行的安全是无价的,如果真的能得到海军的保护,那租用商船绝对是很划算的买卖。 赵启明还没有说出“物美价廉,欲购从速”,这群商人很不得现在就要拿钱租船了,这让他感到很是满意、 “最快年关就能生产出来,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诸位。”说到这里,赵启明看见包括在场的商人都摩拳擦掌,彼此对望时的表情也充满了兴奋,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适可而止的结束这个话题,然后朝在场的商人道:“其实今天叫大家过来,除了参观码头和船厂,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征求在场诸位的意见。” “少监请说。” “关税。”赵启明终于说到了主题:“海运的关税,我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第七百三十章关税 “夫君制定关税之前,当真征求过海运商人的意见?”静安公主坐在树荫下,看着赵启明起草的关税纪要,表情很是不解。 赵启明带着李文泰等人参观完了江都码头和船厂,便立即开始着手制定关税,最近这些天在海事监没出来过,等到关税制定有了初稿,他便来到静安公主的大宅,除了关税的制定要征得静安公主的同意之外,也是为了能吃顿好的。 海事监的厨子手艺太差,赵启明也不能亲自动手下厨,最近的饮食让他产生了产生了辞官回乡的想法,哪怕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静安公主只是让厨房煮了条鱼,但做饭的老妈子是静安公主从长安带来的,做鱼的手艺可以和东乡侯府的张婶媲美,赵启明自然是吃的狼吞虎咽:“哪里没看明白,说出来我给你解释。” “慢着点吃,这不是大锅饭,没人跟你抢。”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坐在他的对面,继续看着关税的纪要:“别的不说,木材落地便征收五成的重税,这难道也征求了本地商人的意见?” 赵启明拿起勺子,用煮出来的鱼汁泡饭,然后直接拿起勺子吃起来:“你应该知道,那些江都商人参与南洋海运,主要就是为了那些木材吧?” “这还多亏了流金阁做出来的那些文玩,让南洋的珍贵木材奇货可居,原来只是在长安城有文玩生意,现在都已经传到了南方,市场上对珍贵木材的需求很大。”静安公主抬起头来:“南越的珍贵木材有价无市,江都的商人才会趋之若鹜,这也是眼下南洋海运的支柱,夫君如果对木材征收重税,只怕有损本地商人的利益。” “你的立场有问题。”赵启明吃着鱼汁泡饭,摇头晃脑的说道:“别忘记了,南洋海运事关国策,朝中文武官员支持南洋海运的初衷,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物资,那些木材做出来的文玩,是文人骚客蜂拥风飒时拿来赏玩的东西,既不足以果腹,也不能解决民生需求,这种东西当然要限制。” “夫君的意思是说,要打压木材生意?”静安公主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然后笑着道:“少府能多收关税,国库能多存粮食,妾身当然是愿意的,只怕当地商人闹情绪,成了海事监的麻烦,影响南洋海运的大局,到时候只怕适得其反。” “这你就放心好了。”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南洋的木材供不应求,即便征收五成的重税,也仍然是暴利行业,那些木材离开江都到了北方,马上就能以成倍的价格进行交易,江都的商人还有很大的利润空间,我确定五成关税就是征求了本地商人的意见后才确定的。” “如此说来,那些商人已经同意缴纳五成重税?”静安公主感兴趣的说道:“控制木材的交易,适当的打压也是应该的,但夫君说过要在关税上适当减免,以鼓励本地商人参与南洋海运,如果南洋来的货物都征收重税,鼓励南洋海运的目的怕是要落空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货物都征收重税,你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赵启明吃完了鱼汁泡饭,便放下手里的筷子,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尽管木材要征收重税,但不是所有的商品都是如此,比如说从南洋来的粮食,关税直接就免了。” “粮食免税?”静安公主看着手里的纪要,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笑道:“夫君没忘记发展南洋海运的目的,以免税的方式鼓励粮食进口,相信很多商人便会开始着手粮食生意。” “南洋的木材虽然是暴利,但是原材料有限,不是谁都能拿到货的,有的商人拿不到木材,就会选择其他的货物,免除关税的粮食自然会成为他们的首选。”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可惜免除关税之后,少府就要少赚很多钱了。” 静安公主放下了手里的关税纪要,靠在椅背上道:“连夫君都没忘记发展海运的初衷,妾身又怎会不知道粮食的重要,何况粮食的采购价格低廉,就算要征收关税,少府也赚不了多少钱。” “果然是我媳妇,知道以大局为重。” “这都是夫君以身作则,教导有方。” “这话以后要经常说,我很喜欢听。”赵启明吃饱喝足,感觉身上有了用不完了力气,便朝静安公主道:“你接着往下看,关税的制定除了进口的货物,还规定了出口货物的征税标准。” “不用看了。”静安公主笑道:“妾身已经知道了夫君的思路。” “我的思路?” 静安公主没看桌子上的关税纪要,直接道:“既然为了得到更多的粮食,可以免除粮食的进口关税,那位了防止粮食流失,出口的粮食肯定征收了重税,能用来换取粮食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大宗商品,自然也就减轻了关税,鼓励商人用这些东西去换取粮食,没错吧?” 赵启明点头,然后道:“丝绸和瓷器的出口的确减轻了关税,这是鼓励商人用这些不能吃的东西换粮食,但粮食的出口没有征收重税,是超过百斛就禁止上船。” “这是为何?”静安公主有些意外:“既然是为了防国内的粮食流失海外,如果不收取重税就干脆禁止出口,为何还能允许百斛以内的粮食出口?” “不是百斛以内的粮食可以出口,是白斛以内的粮食可以上船。”赵启明故意和静安公主打字谜,还摊开手装出无辜的样子:“你总得让出海的船运有饭吃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手里的扇子停了下来。看到赵启明不怀好意的笑容,她马上意识到赵启明不把话说清楚,是故意想让她出丑,便恼羞成怒伸出手,把赵启明没吃完的鱼拿开了:“吃着我的饭,还敢嘲笑我不知百姓疾苦?” “我可没说那话。”赵启明嬉皮笑脸,赶紧抢过盘子:“是你自己想多了。” 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晃着扇子道:“为了防止粮食流失,禁绝了粮食的出口,但是考虑到船员的吃喝,还能允许百斛以内的粮食上船,夫君的确想的周全,那妾身就更不必仔细查看了,明天就让人送去少府,让那边的官员过目吧。” “那可要快点。”赵启明伸了个懒腰:“这眼看着码头就要竣工了,到时候有大量的商船出海,关税制度要确定下来,我海事监有法可依,办起事来也有个章程。” “这是自然。”静安公主摸着自己的肚子,懒散的朝赵启明道:“妾身不方便外出,码头通航的那天就不到场了。” “我也不想到场。”赵启明伸手去摸静安公主的肚子,然后嬉皮笑脸的说:“之前为了制定关税,整天都在海事监,让你独守空房是在不应该,接下来就让我尽到当爹的责任,多跟你相处些日子。” 静安公主甜蜜的笑着,但很快意识到不对,便脸色微变的打下赵启明:“你是谁爹?” 第七百三十一章他乡遇纨绔 当爹的赵启明为海事监制定了关税。 尽管没有详细到对每种货物都做出征税的标准,但他制定的关税保证少府的关税收入,还能兼顾国家对物资需求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归谁的制定,对商人从事海运起到积极的鼓励作用。 这种思路得到了少府的认可,在制定更为详细的关税制度时,少府的官员也采纳了这种方式,开始对海运过程之中可能会出现的所有商品,制定出更为详细的关税制度。 确定新的制度需要时间,在此过程中江都的码头已经完成了建设。据说在通航当天,娄县当地的主要官员官员都会出席,甚至江都国也有高管前来庆贺,但这些事情都不用赵启明去管。 此时的他正游手好闲的走在县城的街市,想解决完晚饭再去静安公主的大宅。 江都已经进入夏季,南方的阴雨让人不胜烦扰,难得遇到云开日照的好天气。尽管空气潮湿闷热,但也好过在海事监发霉,所以太阳落山之后赵启明就来到了街市上。 看得出来,娄县的本地人对梅雨季节已经习以为常,好不容易遇到了晴天,全家老少便行动起来,或是清理房前屋后的水坑,或是清理发霉长斑的衣物,本就杂乱无章的街边建筑中,挂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衣服,让不大的县城充满了生活气息。 赵启明也像那些被清洗的衣物般神清气爽。 此时的他正行走在解释上,正打算去娄县当地的酒香阁吃饭。 这酒香阁的名字附庸风雅,饭菜也算不上精致,如果是在长安城的时候,赵启明根本就不会去光顾,但最近他喜欢上了酒香阁招牌“鱼脍”,也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所谓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 说到这生鱼片,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想到日本。但其实生鱼片在中国的历史比日本悠久,别说是沿海地区有吃生鱼片的饮食习惯,即便是在中原地区的贵族中,也有喜欢吃生鱼的人存在。 赵启明以前对日本有偏见,觉得生鱼片是岛国文化,不屑于去感受这种饮食,但是来了江都之后,发现娄县本地有吃生鱼片的传统,便放弃了心中的抵触情绪,决定亲自去尝试。结果吃过之后发现味道还不错,便也逐渐喜欢上了鱼脍这种美食。 酒香阁很擅长做鱼脍,但是赵启明也不能每天都去,阴雨的天气他主要在海事监吃饭,有事也去静安公主的大宅打秋风,只有当云开日照心情爽朗的时候,他才会去酒香阁光顾。 酒香阁距离海事监不远,赵启明没有骑马。 走过街市的时候,他路过经常光顾的街边摊,卖的是最常见的烤鱼。 那摊贩也认得赵启明,看到他经过却没有停留,便用不太流利的官话的招呼道:“客官,吃点烤鱼再走吧?” 如果换做往常,赵启明肯定愿意跟摊贩聊上几句,然后边吃烤鱼边逛街,但是今天他要去吃鱼脍,那是比较清淡的美食,如果嘴里有了烤鱼浓重的味道,便会影响鱼脍的口感,所以他朝摊贩摆手说:“身上没带钱,等会过来再吃。” 说完这话,他就接着往前走去,琢磨着这个时间去酒香阁,可能鱼肉没那么新鲜。不过他已经提前让人去酒香阁打招呼了,想来应该会给他预留新鲜些足够新鲜的食材。 正想着这些,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骚动,隐约间还能听到妇女和孩童的惊叫,他便转过身去看,结果发现了一群穿着体面,明显不是来自本地的年轻人,快马加鞭的经过街市。 娄县当地并没有规定街市不能骑马,但人多的地方还骑的这么快,是在是太过危险。赵启明跟着路人站在路边,想等这些骑马的年轻人经过之后再走,但是当最为首的年轻人经过时,他却有些认出了这个人,然后不可思议的喊了声:“周福?” 听到他的喊声,骑马的年轻人抓住缰绳,转过头来看他,然后惊呼道:“兄长?” 这人正是赵启明在长安的好友,周建德的儿子周福。 赵启明没想到会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周福也没想到会在街市上遇到赵启明,便立即翻身下马,然后趋步上前,朝赵启明行礼。 “你怎么来江都了?”赵启明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吃惊的看着周福:“我前些天才收到军报,你现在应该在河西才对。” “这就说来话长了。”周福的表情有些难看,但见到赵启明让他很惊喜,便随即道:“小弟正要去海事监拜访兄长,既然在这里遇见,那也不用再去海事监了,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你知道我在江都?”赵启明察觉出周福的异样,也知道这街市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朝他道:“我正要去吃鱼脍,你如果不着急走,跟着我过去吧。” “小弟现在可没心思吃东西,只要有个喝酒的去处就行。”周福说完这话,转过身来,朝后面那群年轻道:“你们想去找县尉吧,我稍后再过去。” 听到这话,那群年轻人朝周福行礼,然后便骑着马离开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赵启明能从服装上判断出这些人来自军中的,便隐晦的朝周福问道:“你刚说去找县尉,难道娄县有军情?” “启明兄放心,娄县无恙,有事的是小弟。” “你怎么了?” “小弟受到奸人算计,被贬斥到了此地,刚才那些跟着小弟在军中的部下。”说到这里,周福有些惭愧:“他们本该去战场上,结果受到牵连,随我来到娄县,小弟我真是心中有愧。” “被贬了?” “明升暗降。” “这是何意?”赵启明莫名其妙:“你爹是轻车将军,开国功勋之后,谁敢针对你?” “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事发突然,当时正在去往前线的路上,军中的调令来的太急,我也只能来尽快来江都,赴任这‘海军校尉’之职。”周福有些烦躁,摆手道:“还是等坐下来再说吧,我可是有满肚子的委屈要跟启明兄诉苦。” “等会。”赵启明停下了脚步:“你刚说,你来当海军校尉?” 周福点头,但是他发现赵启明的表情有些不对,便有些莫名其妙:“兄长这是怎么了?” 赵启明此时看周福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和自己整天打电脑游戏的同学,突然成为了王祖贤的男朋友,除了充满了羡慕之外,居然还有些嫉妒的敌意,尤其是看到周福茫然的表情,这让他很是生气:“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到这话,周福不接道:“启明兄这是何意,难道这海军校尉还是好差事不成?” “这当然是好差事。”赵启明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我想当伏波将军还当不上,你这刚来江都就成了海军校尉,以后的伏波将军肯定就是你的了。” “可我不想当伏波将军。”周福垂头丧气道:“我只想跟着骁骑将军去河西作战,哪怕只当马前卒也行。” 赵启明觉得自己的理想被周福给玷污了,这让他觉得很是生气,便拂袖离去,打算用生鱼片来抚慰自己心灵的创伤:“跟我来吧,我告诉你海军的威风,顺便告诉你是谁把你调到江都,来当这个海军校尉的。” “启明兄知情?”周福有些吃惊,眼看着赵启明已经走了,他便牵着马赶紧追了上去。 第七百三十二章海军校尉 “兄长的意思是说,让我来当这个海军校尉,其实是我爹的主意?”周福身上还穿着来时的常服,跪坐在流金阁的包房里,听完赵启明的讲述,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喝的黄酒,表情呆滞。 终于吃到朝思暮想的鱼脍,赵启明忘记了被夺走“伏波将军”这一称号的烦恼,再加上说出了周福“明升暗降”的真相,使得周福正面临崩溃的边缘,这让他有些幸灾乐祸。 他朝周福道:“其实我离开长安之前,就听到过绛侯和骁骑将军的讨论,他们都觉得海军将来很有潜力,希望能安插自己的人手进来,你应该就是绛侯安排过来的。何况组建海军是军中的老将商量着来的,上面要调你到江都担任海军校尉,你爹肯定也是知情的。” 周福站了起来。准确的说他是终于醒悟过来,然后使劲放下酒杯,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然后痛心疾首的道:“我就说事情不对劲,老东西都不愿意帮我求情,还说让我服从军中的调令,原来这本来就是那老东西的主意。” “你爹也是想让你在海军站稳脚跟。”赵启明笑着道:“绛侯府是功勋之后,在军中颇有威望,但也仅限于北军,如今你来江都担任海军校尉,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伏波将军,掌管整个海军,这对你们家在朝中的影响力自然大有好处。” “可我宁愿追随骁骑将军,去河西和匈奴人作战。”周福说到这里激动起来,还拍着桌子道:“让我周某人在此虚度光阴,就算当上了伏波将军,掌管整个海军,又有何意义?” 赵启明感觉到周福的确快要崩溃了,也不好继续幸灾乐祸,便放下筷子朝他道:“其实你爹可能也有他自己的私心,觉得对匈奴的作战太过凶险,你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相比起来我朝在海上没有强敌,基本上不会有大的战事,让你在海军任职,无论如何也比在北军更加安全。” “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周福的样子好像快要气炸了:“老东西都那把年纪了,还要争着去前线,凭什么要为了安全,让我苟且偷生?” “也不能说当了海军,就是苟且偷生。”赵启明让周福坐下,见他面如死灰,就好像判了死刑的人,觉得如果不能改变周福对海军的想法,这家伙可能就这么废了,便想了想道:“其实不管是长安城的京师兵,还是各封国的地方兵,都统称为‘陆军’,海军如果组建成功,那就是独立的新军种,比炮兵营可厉害多了,你将来控制整个海军,在军中的地位就算和骁骑将军比,也不逞多让。” 听到这话,周福失魂落魄的惨笑道:“兄长说笑了,即便是独立的新军种,没有战场上立功的机会,这伏波将军又怎么可能与骁骑将军相提并论?” “谁说没有战场上立功的机会?”赵启明认真道:“我朝在海上的确没有强敌,但这并不表示海军就没有保家卫国的机会,不然的为何要组建海军,你以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商船?” 周福抬起头来,有气无力道:“那兄长来说,海军可以去何处作战?” “朝鲜。”赵启明急中生智,朝周福道:“你应该听说过朝鲜这个地方吧?” “朝鲜?”周福表情茫然:“兄长说的是高祖时叛逃到匈奴的‘卫满’,在朝鲜扶植的卫氏朝鲜。” “正是。”赵启明煞有其事道:“这个卫满原是燕王卢绾的手下,到了朝鲜之后打败了箕子的后人,在朝鲜占山为王,这些年国力强盛,对我朝来说是个威胁。” 听到这话,周福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开始有了希望:“可是我听人说过,朝鲜国和我朝没有恩怨,何况两国隔海相望,我朝为何要去朝鲜作战?” “去年的万国来朝,你应该记得吧?”赵启明眯着眼睛道:“北方诸部都成了我朝的藩属国,那朝鲜也是北方的国家,居然没有将我朝视为宗主,这说明朝鲜和鲜卑都有自己的野心,如果他们强大起来,难保不会侵扰我朝的边境,劫掠我朝的百姓。” “兄长的意思是说,我朝迟早会对朝鲜用兵?”周福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朝鲜是个岛国,如果当真对朝鲜用兵,我海军便的确就有了用武之地。” “何止是有用武之地,你们海军根本就是作战的主力。”赵启明用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画图:“朝鲜虽然和我国接壤,如果走陆路的话,要好几个月才能到,但是如果从海路的话,从江都道朝鲜可能只要两个月,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王城距离海边不远,你们海军刚到朝鲜就能袭击他们的国都,你说要是你来指挥作战,会以陆军为主力,还是让海军先上?” “自然是用海军。”周福激动起来,居然也用手指蘸水,然后在桌面上画示意图:“地面上有山河天险,朝鲜国可以设置关卡,使我军在攻城略地时耗费大量时间和后勤物资,但海上没有城池可守,也没有天险作为屏障,我海军只要到了周边的海域,便可长驱直入,直捣朝鲜国都。” “就是这个道理。”赵启明笑看着周福:“现在你来说,海军比其陆军如何?” 周福看着桌子上已经快速消失的示意图,心情始终无法平复,他抬起头朝赵启明道:“陆军的作用无可替代,如果是对海上的国家作战,海军要比陆军更强,尤其是是有了火炮的情况下。” 赵启明欣慰道:“既然你已经听说海军可以装备火炮,那你就能知道海军的战斗力如何了。” “这我当然知道,并且我赴任海军校尉,就是带着火炮来的。”周福朝赵启明道:“武库赶出了两门火炮,要交付给海军,我原以为这是浪费,现在才知道海军有这样的作用,以后还应该要有更多的火炮才对。” “你已经把火炮带来了?”赵启明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今年之内,武库的火炮都是要给北军的。” “本来的确是要给海军的。”周福的心情好了起来,终于拿起了筷子,朝赵启明解释道:“但我爹说要给给海军撑场面,还说这火炮的运用比较复杂,让我马上就开始训练海军中的炮兵,这样的话等战船建成之后,海军便马上有了战力。” 赵启明点头,觉得这的确是周建德那个老匹夫能干出来的事,便笑着朝周福道:“看来你爹对你寄予厚望,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让武库的牙缝里省下这两门火炮,交到你的手上。” 周福也欣慰道:“现在军中都在跟武库要火炮,海军还没组建就能得到两门,的确是不容易。” “那你就更不能辜负绛侯的期望。”赵启明帮周福到了酒,然后举杯道:“海军要你的手上成立,以后你肯定名留青史,在这先跟你道喜了。” “名留青史谈不上,但启明兄的好意我心灵了。”说完这话,周福喝了杯子里的酒,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然后仿佛现在才看见般,对桌子上的鱼脍产生了兴趣:“这就是兄长说的鱼脍,为何还是生的?” “这本就是生的,你品尝过后,自然就能知道其鲜美。” “既然能入启明兄法眼,按我就更要品尝了。”周福拿着筷子,饶有兴趣的开始品尝。 第七百三十三章后娘养的 周福对鱼脍产生了兴趣,对组建海军也有了热情。 这多亏了赵启明的开导,当然主要是周建德为了绛侯府在海军中的影响力,大费周章的让周福成为海军军官,还豁出老脸去武库要了两门火炮给海军撑场面,周福才有了组建海军的底气。 以周福参与对匈奴的作战,多次勇立战功的战争经验,自然也可以胜任军校尉之职。但是让赵启明觉得奇怪的是,组建海军如此复杂的事情,军中应该有更理想的人选,周福毕竟还太年轻,让他指挥作战还可以,让他使海军从无到有,就多少有些勉强了。 “夫君重视海军,觉得这是独立的新军种,但在朝中文武看来,这海军不能参与对匈奴的作战,其价值自然远不如北军。”面对赵启明的疑惑,静安公说出了她的看法。 屋外连绵阴雨不断,静安公主没办法去院子里散步,便养成了在书房里踱步的习惯,眼看着肚子的轮廓已经很明显了,静安公主的体力还是很好,没有任何孕妇的虚弱,自己挺着肚子在书房里转了好几圈,重新坐下来脸部红心不跳,还能和赵启明谈笑风生。 赵启明虽然配合,但还是心中狐疑:“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随意吧?” “海军的编制没有夫君想象中那么庞大。”静安公主道:“有营级的校尉来理事就不错了,当真调来某位将军坐镇那才是杀鸡用牛刀,周福在军中也有些年头了,让他来统筹海军至少不会出乱子。” “海军的编制确定了?”赵启明正躺在软榻上打盹,听到这话立即坐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早不跟我说。快告诉我,海军满员有多少人?” “现在还没有定员,但是应该不会超过营级编制。”静安公主拿起手边的扇子,扇风时鬓角的头发飞起来,竟然有了些别样的韵味:“想来应该是以北军各营为标准。” “营级编制?”赵启明大感失望失望,以至于有些不可思议:“那也就是说,组建完成的组建最多也只有两千人?” “夫君还想要多少?”静安公主好笑道:“既然是海军,打的就是海战,建成之后的战船总共才能战多少人,船厂在明年之前能造出三艘战船就不错了,再多的人来了没船可用。” “话虽如此,但北军都有好几万的规模,海军满员也只有两千人,这实在寒酸了。”赵启明有些丧气的重新躺了下去:“再者说了,我朝幅员辽阔,指望这两千人保卫我朝的海岸线,这根本就不够用。” “我朝最大的威胁是北方的匈奴,海上哪来的强敌,最多也只是些海上的盗贼流寇,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营级编制的海军绰绰有余。”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夫君如此不满,该不会还在觊觎伏波将军的称号,不想让周福当这个校尉吧?” “你之前都跟我说清楚了,只要我有参军的打算,军中那些老将肯定要让我去打匈奴,这种事情我可不敢想。”赵启明枕着自己的双臂,不在意的说道:“周福担任海军校尉之职,我肯定是支持的,就是觉得海军的规模太小了些。” “如果有需要,扩充编制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组建海军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南洋海运,这营级的编制无论如何也够用了。”静安公主说着,也躺了下来,即便阴雨的季节天气也很热,但他还是要用毯子把肚子盖住:“何况那周福是带着火炮来的,整个北军现在也只有九门火炮,海军还没组建就有两门,这样的待遇足以看出朝中的重视。” “你欺负我消息没有你灵通?”赵启明嗤之以鼻:“那两门火炮是绛侯豁出老脸,去武库撒泼打滚讹来的,这海军校尉要是换个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仿佛也想到了周建德去武库跟人吵架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尽管赵启明说的是实情,但是为了军中的脸面,她还是要自己的立场,便朝赵启明道:“不准说老将的坏话,即便是有私心,这也是对海军的支持。”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海军就是后娘养的,好东西都愿意给北军,没人把海军当回事。”赵启明有点情绪,不过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至关重要的兵员问题,便朝静安公主打听道:“周福虽然是来赴任的,但身边只跟着为数不多的部下,这海军的战斗兵员,军中打算从何处征调?” “自然是从本地征兵。” “我就说吧,海军就是后娘养的。”赵启明眯着眼睛:“连匈奴人都知道,汉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都是关中子弟,要是真的重视海军,就应该在关中征兵,现在既然决定用江都的士兵,这就说明那些老将根本就是轻视了海军。” “胡搅蛮缠。”静安公主拿扇子打了下赵启明:“关中子弟作战勇猛,但是大多不识水性,曲江上泛舟都两腿发软,到了海上哪来的战斗力?夫君是兵发家,连这都不知道?” 静安公主说的有道理,赵启明也知道关中的士兵到了船上,很可能变成软脚虾,然后束手就擒的被海上的强盗抓了俘虏,这显然是很丢人的事情,但是为了证明朝中的确不重视海军,他固执的没有理会静安公主的申辩。 “江都国原是蛮夷杂居之地,披发文身的越人尤其是彪悍著称,如今江都国就算不是蛮夷番邦,骨子里也留着越人的血,夫君怎么就料定他们的战斗力不足?”静安公主给赵启明扣上了地域歧视的帽子:“既然本地人熟悉水性,为何要舍近求远,去关中征兵,夫君说出个道理来。” “就算是你说的有道理吧。”赵启明说不出道理,除此之外也觉得自己再质疑本地人的战斗力,本地人可能要找他打架,所以他结束了这个话题:“既然让周福来组建海军,军中多少要提供些支持吧,就算以后战船能把江都码头作为母港,那军营和相关的基础设施至少要提供吧?” “这就不用夫君劳心了,朝中有办事的章程,周福来江都之前,军营便已经准备好了。”静安公主道:“夫君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让周福带夫君去看。” “那还是免了吧。”赵启明对战船感兴趣,对军营这种地方却缺乏热情:“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我也无话可说,就让周福去组建吧。” “组建海军的事情不着急,夫君还是处理好海事监的事务。”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道:“码头很快就要建成通航了,妾身不方便抛头露面,夫君到时候可要到场。” “放心好了。”赵启明眯着眼睛:“我准备办个通航的仪式。” “通航仪式?” “可惜你看不到。”赵启明挤眉弄眼:“那可是大场面。” 第七百三十四章通航 作为海事监的主事,赵启明想要在码头通航的当天有个大场面,海事监的属官就绝对不让仪式办的寒酸。 在海事令薛凯的召集下,所有海事监的官吏悉数到场。随着码头建成通航,海事监原来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急需大量能够读写的官吏来负责码头的调度和征税事宜。在这种情况下,海事监征求了少府的同意,然后便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扩编,招收了很多娄县当地的良家子弟,到江都码头当差。这些人现在也算是海事监的编制,江都码头通航当天自然应该到场。 除此之外,薛凯还找来了娄县的当地官员,还有少府在江都的“海丞”胡大人。说起来这胡大人,也算是海事监的顶头上司了。赵启明没来江都之前,便是此人主管海事。如果换做平时,胡海丞能够亲临现场,那绝对能算是贵客,但是这位主事的官阶不如赵启明,即便亲临现场刻意保持着低调,甚至跟赵启明说话时还颇有些讨好的姿态,以至于很多海事监的属官都没能认出这位海丞来。 在途径广陵的时候,赵启明便是跟胡海丞完成了交接,尽管对方的官职没有他高,但毕竟还是主管海事的少府官员,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以礼相待,所以和娄县令等人交谈的时候,都会主动朝这位海丞发问,让对方也有说话的机会。 “南方的夏天来得较早,海上已经吹起了季风,这个时候最适合出海。”胡海丞表现出了表现出了他主管海事的专业性,但也没忘记恭维赵启明,便紧接着说道:“少监大人选择在这个季节通航,的确是考虑周到。” 老实说,赵启明还真没去考虑出海的季节,只是码头完成了建设刚好是在迎来季风的夏天罢了,不过对方既然都恭维他了,他也理所当然要客气的说道:“我来江都的时间不长,码头能完成建设并且顺利通航,这都是海丞大人在码头建设之初所做的贡献,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娄县令的支持。” 混迹官场的时间久了,赵启明也学会了打官腔,这话里的意思表现了自己的谦虚,也恭维了海丞大人和娄县令,让这两人很是受用。尤其是娄县令,马上笑着朝赵启明道:“有少监大人坐镇江都,还有胡海丞主管海事,这南洋海运想不兴旺都难。” 正说话间,海事令薛凯来到赵启明身边,告诉他李文泰等人来了。 原本薛凯是不打算邀请那些商人到场的,毕竟这次的通航仪式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让这些“卑贱”的商人到场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商量过了,要开发江南地区的经济,就势必要提高本地商人在南洋海运中的地位,而眼下正是江都码头建成完工,商船首次出海的重要时刻,这些商人当然有资格到场。 眼看着李文泰等人来到了码头,娄县和江都国的本地官员都互相议论起来。尽管碍于情面,他们掩饰了自己厌恶的表情,但仍然可以看出他们对海事监的安排颇有微词。 对赵启明来说,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他没有理会这些当地官员的议论,眼看着李文泰走上前来朝他行礼,便笑着道:“听说商船首航,有很多的商号老板都要亲自出海,你该不会也要走吧?” 面对这种场合,即便是李文泰也有些拘谨,看了眼娄县令侯,朝赵启明道:“承蒙少监大人关心,随船出海的是在下的叔父,在下会留在娄县,和家父互通消息。” “你不走就好,等会跟我去酒香阁吃鱼脍,也算是庆贺码头通航了。”说完这话,赵启明为李文泰介绍了娄县令等人,然后朝李文泰道:“诸位大人来庆祝江都码头通航,也是来为出海的商船送行。” 在场的官员很快就意识到,赵启明和这个李文泰关系不错,绝对不能给脸色看,再加上赵启明说他们是来为商船送行的,这些官员当然要借坡下驴,赶紧上前来和李文泰认识,连带着其他的商人也受到重视,然后在这些父母官嘘寒问暖的关切声中,紧张的连声道谢。 李文泰也算看出来了,赵启明是有意表现出对商人的重视,让当地的官员也不敢怠慢,尽管不知道赵启明这么做的用意,但他心中感激。 “南洋海运事关国策,不管是海事监还是地方官员,说到底都是为提供便利。”赵启明看着在场的商人,但话却是对当地官员,包括海事监的属官说的:“眼看着码头已经有了,大船也正在建造之中,海事监和地方官员能为诸位做的有限,接下来的海运,就有劳诸位了。” 听到这话,包括李文泰在内,这些商人都有些惶恐。但是还没等这些商人有所反应,胡海丞便主动走上前,握着李文泰叔父的手说:“到了南洋要万事小心,我们这些地方官都等着你们回来,到时候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在场的官员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当然也要有所表示,便在娄县令之后,再次对这些商人嘘寒问暖。 这让在场的商人始料未及。尽管他们也知道这些地方官员的关心不是出自本意,但是作为商人的他们能得到地方官员如此对待,仍然让他们很受触动。 这和谐的场景让赵启明深感欣慰。 哪怕他也知道这些地方官员还没有改变对商人的态度,但是连娄县令这样的官员都要以礼相待,以后为商人办事的地方官就不敢再恣意妄为。 所谓上行下效便是这个道理。 如果海事监和露馅的地方官都不敢轻视这些商人,长此以往,为商人获取地位也就不再是难事。等到这些商人能真正受到重视,就势必会有更多的商人参与到南洋海运中来,为江都带来商业的繁荣发展,这也是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听到有人叫他,便转过身去看,结果他发现是周福带着火炮来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礼炮 周福是海军校尉,来江都负责海军的组建和统筹,和海事监没有从属关系,但是海事监为了通航仪式,连娄县的当地官员都请了,海军方面当然也应该出席。 周福是穿着铠甲来的,身后还跟着海军的部下,看上去很是春风得意。见到赵启明之后,他立即翻身下马,然后心情不错的朝赵启明行礼道:“兄长,我没来迟吧。” “时间刚好。”赵启明朝周福点头,然后为在场的其他人介绍周福:“这位是刚到任的海军校尉,主管海军的组建和筹备。娄县令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周校尉刚到娄县,便是下官负责接待。”娄县令知道赵启明和周福的关系,也知道周福的身份背景,便多少有些恭维的说道:“少监大人似乎没介绍清楚,周将军除了组建海军之外,还将为商船保驾护航,以后本地的商船去南洋做生意,都在周将军的保护之下。” “的确如此。”赵启明朝李文泰道:“这位周将军负责海军护航,以后商船如果在海上航行,还要周将军保护周全。” 听到这话,李文泰看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周福,急忙道:“在下李文泰,见过周将军。” “我是海军校尉,还不是将军。”周福意气风发,按着自己的佩剑道:“不过为商船护航,是海军的职责所在,以后商船在海上有了麻烦,直接来找我便是。” “周将军勇武过人,多次参加过对匈奴的作战,并且屡立战功。”娄县令佩服的说道:“有周将军坐镇海军,海上的那些乌合之众,定然闻风丧胆,绝不敢打商船的注意。” 听到这话,在场的商人都激动不已,以前他们只是听赵启明说起,商船出海有海军护航,现在亲眼看到了海军的军官,并且还是参加过对匈奴作战的军中英雄,这让他们打消了心中最后的顾虑,再也不再担心海上的流寇。 “娄县令客气了。”周福不在意的说道:“我那些战功都跟少监大人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少监大人还有军功?”听到这话,李文泰看赵启明的眼神都变了。 赵启明当然是有军功的,不过那些军功都是组建新骑兵,还有督造火炮的功劳,和周福这种冲锋陷阵的军功难以相提并论。他也不想让话题集中在自己身上,便没有理会周福的恭维,朝他道:“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吧?” “带来了。”周福转过身,朝还在后面的部下喊道:“动作快点。” 直到此时,娄县令等人才发现周福的部下没有骑马,都是徒步走到江边,并且还都是架着车来的。 “武库配发的弹丸有限。”周福说着,亲自走到马车旁,然后掀开了油布,露出了铮亮的炮管:“好在这不是战场迎敌,训练时自制的‘空弹’也能用。” “这是火炮?”娄县令眼睛发亮,快步走上前去,打量着还没组装的火炮配件,然后朝周福道:“听说火炮威力强劲,在战场上用过的次数不多,却能让匈奴人损兵折将,没想到下官能有幸亲眼见到。” “没想到娄县令作为文官,对军中的火炮也能有如此兴趣?”周福笑着打趣,然后朝赵启明道:“我这些部下都已经学会了使用火炮,兄长如果有需要现在就可以组装出来。” “这就组装吧。”赵启明说完,把薛凯喊了过来,然后问道:“时辰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就等着少监大人发话。”薛凯看了眼火炮,然后小声道:“不知道少监要这火炮有何用?” “你马上就知道了。” 赵启明说这话的时候,周福已经开始发号施令。那些海军士兵动作熟练,很快完成了火炮的组装。其实说是组装,也只不过是炮管架设在炮车上,然后就开始装填丹药。 正如周福所说,今天所准备的弹丸是空弹。所谓空弹,是用碎布捆扎而成,发射时和真正的弹丸区别不大,但是没有实际的杀伤力,而这也是赵启明特意要求的。 在周福指挥着部下装填弹药的时候,码头前已经有为数众多的商船整装待发。 “等炮声响起,就让商船起航。”赵启明让薛凯下去了,然后朝娄县令等人到:“诸位都往后站,离火炮远些。” 娄县令听说过火炮的威力,自然赶紧带着自己的属下后退,李文泰不知火炮为何物,但娄县令等人都已经后退了,他和其他的商人也赶紧站开。 “弹药准备好了没有?”赵启明站在远处朝周福喊道。 周福没有说话,接过部下手中的旗子,然后朝着这边举了起来,示意随时可以开炮。 “捂住耳朵。”赵启明朝身边的李文泰道。 “无耳朵?”李文泰莫名其妙。 他的反应太慢,此时的赵启明已经捂住了耳朵,没听到他说话,便朝着那边的周福喊话:“开炮吧。” 话音刚落,周福手里的旗子落下。伴随着火炮的轰鸣,火炮的炮管吐出短促的火舌。与此同时,在赵启明身边的李文泰应声而倒,直接扶倒在地上。 娄县令的反应还算是比较镇定的,在赵启明身边不远的很多商人,比如李文泰的叔父,在炮声响起的瞬间就惊得瘫坐在了地上,甚至就连距离火炮还很远的薛凯也大惊失色,此时站在码头上也表情惊恐,都忘记了让商船出航。 “真是惊天动地。”娄县令站了起来,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表情激动的看着那边的火炮道:“有此军中神器,别说是海上的乌合之众了,只怕是平定南越也不成问题了。” “南越已经成为我朝藩属,娄县令可不能乱说话。”赵启明笑着朝娄县令打趣,然后朝身边惊恐的李文泰道:“没事吧?” “没事。”李文泰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叔父还坐在地上,便赶紧去搀扶,然后朝赵启明道:“真没想到这火炮能有如此威力。” “现在装的是空弹,等到了海上,你就能看到火炮的真正威力了。”周福跑了过来,意气风发的说道:“以后的战船上就有火炮,保护你们商船的安全自然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李文泰才意识到这火炮是用来保护商船的,这让他忘记了刚才的惊恐,激动的看着自己的叔父。可惜他的叔父受到了惊吓,好半天才站起来,仍然表情惊恐的看着不远处的火炮。 随着火炮的声逐渐消失,很多红色的碎步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就像是南方难以看见的冬雪。与此同时,码头上站着的薛凯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传令下去,那些码头前的商船依次张开风帆,开始缓慢的驶离码头。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周福看着飘落下来的红色碎步,然后笑着道:“这火炮用得好,看着就喜庆。” “这就礼炮。” “礼炮。”周福点头,然后笑道:“等老不死过寿的时候,我就给他放礼炮,让老不死的高兴。” “空弹还有没?” “还有。” “那就接着放。” “好。” 周福传令下去,火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与此同时,码头上的最前面的商船已经驶离码头。在季风的作用下,不用纤夫和小船牵引,也能朝着海面驶去。除此之外,在上游处还有更多的商船正收起船锚,扬起风帆。 码头上的李文泰正在跟自己的叔父话别,商人重背负行囊的人正在陆续登船。在惊天动地的火炮声中,汉朝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商队,正历史性的展开首先海航。 可惜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多么重要的历史时刻,真正让他们津津乐道的是海事监举办的通航仪式,当然还有那些惊天动地的礼炮。 第七百三十六章南洋考察团 “军中用来退敌的火炮利器,居然被你拿去江都码头放空弹。”静安公主知道开航仪式上发生的事情后,对赵启明的奇思妙想深感佩服:“这要是武库的江大人知道,怕是要找你讨说法了。” “我那也为海运开航造声势。”赵启明解开衣襟,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却还是觉得酷热难耐:“现场的当地官员,还有江边的娄县百姓,都觉得通航仪式办的不错,对通航前的礼炮尤其印象深刻。” “当然深刻,我都听说了,娄县令被惊的瘫坐在了地上,没错吧?”静安公主坐在赵启明的对面,指着桌子上的鱼食,朝赵启明道:“去池子边喂鱼食去,昨天刚放的鲤鱼,今天还没投过食。” 静安公主这大宅里的花园已经修好了。赵启明根据自己对苏州园林的记忆,在原有的废墟上重新进行修建,完成之后的花园除了有假山和鱼池之外,还有亭台和拱桥,面积上要比东乡侯府的花园更多,也更加精致。 遗憾的是近来天气太热,赵启明始终没有心思去参观,走进花园便找了阴凉处坐下,此时根本就不愿意动,就别说是去喂鱼了:“我来你家是做客的,你自己家的鱼,怎么能让我去喂?” “夫君可不是客人。”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然后表情幸福的看着赵启明:“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妾身托付终身之人。” 赵启明服了,他还真不能随意指使行动不便的孕妇,何况孕妇的肚子里是自己的野种,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他认命的抓起鱼食,走到鱼池边道:“我可没看见谁瘫坐在地上,娄县的地方官和街边的百姓没见过火炮,我只知道他们对火炮的威力表示了肯定。” 静安公主的懒散坐在摇椅上。近来她有些贪睡,经常看着书就睡着了:“那火炮是军需,海军的装备,被你拿来放空炮,这就是不对。” “火炮是军队的装备没错,但谁规定这东西不能拿来放空炮?” “恩?” 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得意说道:“火炮是我设计的,我说火炮是用来退敌的,那它就应该去战场,我要说它是逢年过节用来放空炮,为亲朋好友助兴的,那它就是大号的炮仗。作为火炮之父,我对它的用途有最终解释权,即便你是当朝长公主,也无权干涉我的权益。” “强词夺理。“静安公主眯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此时的她困意袭来,眼看着就要睡着了:“你还是注意些为好,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考虑周福的名声,他现在是刚到任的海军都尉,随意把军中的装备带出军营,就算没人去治他的罪,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你有理。”赵启明没心思调戏池子里混吃等死的鱼,随手把鱼食投完了,就重新坐在了树下:“以后我再也不用,这总行了吧。”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道:“既然码头已经通航,商船已经出海了,关于南洋海运,夫君接下来可有其他建议?” “现在的商船还太小,最多也就能到南越,要进行远航还要等船厂的大型商船造出来,当然还要有海军的战船护航。”赵启明拿起扇子,边想边说:“等海事监有了更多的商船,还有关税征收上的奖励政策,吸引更多的商人参加南洋海运,南越就难以满足这些商人的需求,他们会进行更远的航行,去寻找其他有价值的货物。” “朝中文武支持南洋海运是为了获取资源,粮食便是最有价值的货物。”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但是对于商人来说,南越最有价值的货物是珍贵木材,即便免除了关税,恐怕粮食也不是那些商人的首选,夫君觉得此事应该如何解决。” “不用我去解决,让他们之间进行竞争。”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财力雄厚的商人会在逐渐垄断产地的珍贵木材供应,到时候更多的商人只能选择其他生意,免除关税的粮食就会成为他们退求其次的选择,别说是南越的粮食了,就算是漂洋过海去贵霜,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贵霜国到底还是太远了些。”静安公主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朝赵启明道:“南越商人测绘的海图最多也只到‘马来岛’,夫君所说的贵霜到底在何处,距离马来多远?” “马来岛?”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说的应该是马来西亚,便解释道:“过了马来岛就是印度洋,贵霜国就在印度洋上,只要商船能到马来,离贵霜国就不远了。”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晃着扇子,朝赵启明道:“妾身最近有个想法,觉得应该有更为详尽的海图,让少府去远洋勘察,把当地的物产和航路记录下来,然后印刷成为书籍,作为商船的参考,以后要去远海进行贸易往来也能更加便利。夫君以为如何?”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兴趣道:“你说的是以国家的名义,组织海船出使海上诸国?” “以少府现在的财力,还不至于劳烦国家。”静安公主觉得赵启明说的有点夸张了:“只是为了勘测南洋诸岛,方便以后的贸易和航行,但如果海上有国家,比如夫君所说的贵霜国,少府当然也可以代表陛下,面见其国君,商谈以后的贸易。” 听完这话,赵启明坐了起来。 尽管静安公主的意思,这只是小规模的出使,绝对不能跟郑和下西洋相提并论,但中原政权在明朝之前,都没有和南洋的国家打过交道,静安公主的这个想法如果付诸行动,便是改变了历史。 他听出来静安公主只是有这个想法,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推波助澜,便认真的说道:“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想法,除了能方便商船出海之外,还能让我们对海上的邻居有更多的了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贸易,只要我们出使那些海上的国家,带去精致华美的丝绸和瓷器,当地的商人也会想方设法和我们做生意。” “夫君是说,海外的船主动来到江都?” “当然。”赵启明引诱道:“所谓商人逐利,只要让人知道南洋海运有利可图,不仅我朝的商船蜂拥而至去南洋,南洋的商船也会主动来到江都,到时候不管是粮食还是其他的物资,都能不断的在江都卸货。” 赵启明说到南洋的商船也会来江都,这让静安公主很感兴趣,便点头道:“既然夫君也觉得大有可为,那此事我便让少府去办。” “要是需要我帮忙,到时候随时说话。”赵启明重新躺了下去,然后主动道:“除了不能亲自去之外,能帮的我肯定帮。” 静安公主用活见鬼的表情看着赵启明,不解的说道:“真是奇怪了,夫君居然也有主动给自己揽差事的时候?” “这种事情我愿意处理。”赵启明不怀好意的小道:“可能以后有个叫郑和的人要因此失业,但你让历史上的大事件提前发生,还是在我的亲眼目睹下,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静安公主嫌弃的打开赵启明的手,身体还不由自主的往后躲,然后好笑的打量着赵启明道:“只不过是出使南洋罢了,夫君说的怪恶心的,那‘郑和’是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赵启笑着道:“你只要知道,你比郑和厉害就行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河西大捷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讨论着出使南洋的时候,此时的长安城中也有大事发生。 河西前线传来了捷报,整个长安城都在议论此事,以至于长安城的东乡侯府也很快得到消息。 此刻,在东乡侯府的花园里,穿上夏装的细柳端着茶点,快步走过花园里的碎石小道,老远就朝亭子里的解忧喊道:“夫人,听说河西大捷,现在外面都在传呢。” 此时的解忧正趴在亭子的围栏上,无精打采的喂着鱼食,听到细柳的话她先是眼睛发亮,但脸上的神采很快就消失不见,重新看着鱼池,她失落的说道:“要是夫君在家,现在肯定能看到军报,比坊间的消息更为灵通,可惜夫君不在,我连河西在哪都不知道,前线大捷又与我何干?” 细柳知道解忧是在思念赵启明。事实上自从赵启明离开侯府之后,解忧始终闷闷不乐。细柳其实也很想念赵启明,总觉得赵启明走了之后,侯府的生活过的索然无味,让人打不起精神。 侯府最近的气氛压抑,尤其是解忧心情不佳,细柳来告诉解忧前线大捷的消息,也是为了让解忧高兴,所以她放下茶点的同时,笑着说道:“坊间都谈论小公子,听说这次河西大捷是小公子的首功,小侯爷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小公子?”解忧心不在焉的扔着鱼食:“谁家小公子?” “就是小侯爷的学生奴儿。”说到这里,细柳想到奴儿已经改名了,便纠正道:“现在应该叫去病。” “是奴儿吧?”解忧来了兴趣,转过头来说:“我见过奴儿,他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对吧?” 细柳点头,放下茶点然后走过来,站在解忧的身后:“坊间都说在他年纪轻轻,却能如此勇猛,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真没看出来。”解忧的心情好了些,把手里的鱼食全都扔进了水里,然后嬉笑着道:“我还记得夫君给他体检,他看起来听话的很,让他伸手就绝对不抬脚,没想到去了战场上能如此勇猛。” “刚拜师的时候,小公子还流着鼻涕玩泥巴呢。”说到这里,细柳也忍不住笑:“小侯爷当时很嫌弃小公子,老让他把鼻涕擦干净,可小公子的鼻涕总是刚擦完就又流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解忧觉得有趣极了,有点人来疯的坐直起来,然后模仿赵启明的样子,指着面前不存在的奴儿,然后颇具威严的说道:“这是为师讲课的地方,你要注意自己的仪容,马上把鼻涕给我擦干净,不然为师的屠龙宝刀就要见血了。” 可能是解忧模仿的太像了,细柳竟然没忍住,当着解忧的面笑出声了。 解忧也被自己逗笑了,坐在椅子上前仰后翻。 刚好这时李雪儿走进了花园,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老远就朝这边到:“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来让我听听。” 自从解忧嫁进东乡侯府之后,李雪儿就经常过来做客。那个时候李雪儿过来,基本都是为了东乡侯府的好吃的。最近这段时间赵启明不在,李雪儿过来的次数比以前就更多了。 “雪儿姐姐什么时候来的?”解忧看到李雪儿走过来,心情就更好了,赶紧招呼着李雪儿坐下,然后让解忧去拿待客的茶点了。 “刚进来就听到你笑个不停。”李雪儿坐了下来,拿出自己的团扇,笑着道:“快跟我说说,你和细柳刚在说什么,莫不是赵家哥哥的家书到了?” 听完这话,解忧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有些生气的坐了下来,然后道:“家书是送到的,但是秦文也回来了,我分明让他在江都保护夫君,结果他居然自己回来,把我夫君独自留在了江都。” 李雪儿知道解忧担心赵启明,最近总是胡思乱想,便安慰道:“你夫君记挂着你,怕你整天出去调皮捣蛋,没有身手不错的护卫跟着可不行。再者说了,你夫君是去江都做官的,不是去前线作战,也没那么多的危险,秦文在江都闲着没事,还不如回来看家护院呢。” “可我夫君独自在江都,人生地不熟的,身边总该有个伺候的人。”解忧难过的说道:“我本来还想着有秦文在,就不用担心夫君了,可现在夫君独自在江都,肯定就要受苦。” “海事监那么多属官,拿能让你夫君受苦?”李雪儿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夫君是少监,在江都可是大官,不说海事监的人要听候差遣,就算是娄县的地方官,也绝对不敢怠慢。” 解忧没有说话。 她也知道赵启明当的是大官,身边肯定有人照顾,但她总觉得赵启明是去吃苦的,这让她始终放心不下。 李雪儿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没办法让解忧不再胡思乱想,便放下手里的扇子,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秋收后甘泉宫有围猎,到时候你可要跟我去。” “甘泉宫的围猎?”解忧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很喜欢这些活动,但很快她就失落的说道:“可是我夫君不在,我不方便自己去。” “没让你自己去,是跟着我去。”李雪儿用充满诱惑的声音道:“去年甘泉宫围猎,你可猎了不少野兔,难道今年就不想打些山獐?” 解忧显然对围猎失去了兴趣,摇着头道:“我夫君不在家中,我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不然我爹会说我的,何况我要是想去围猎的话,太平寨的后山也有很多野物,雪儿姐姐还是自己去吧。” “你可真是没劲。”李雪儿有些嫌弃的说道:“以前你可是最喜欢出去玩了,现在居然连围猎都不肯去,整天在这侯府呆着,难道就不觉得心烦?” “侯府中有很多事务要我处理。”解忧想起了赵启明临走时的交代,充满使命感的说道:“夫君走了之后,侯府就是我说了算,我要主持好家务,让我夫君在江都能够安心。” “可你整天无精打采,我担心你生出病来。”李雪儿叹息道:“既然不想围猎,明天随我去长安城总可以吧?” “去长安做什么?” “有家新开的酒楼,是乌桓人开的,听说那里的羊腿做的不错。”李雪儿看了眼解忧,然后用充满魅惑的语气说道:“难道你不想去尝尝,那可是乌桓人做的羊腿。” “羊腿?”解忧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他发现李雪儿有点嘲笑她的意思,便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执意要去,那我就在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来,陪着你去就是了。” “是。”李雪儿好笑的说道:“只要你明天肯跟我去就行。” “那就说定了。”解忧有些期待,心情边好了很多,此时抱着李雪儿的手臂,嬉笑着说道:“雪儿姐姐听说了吧,河西打了胜仗,首功是我夫君的学生呢。” “看把你得意的。” 第七百三十八章侯府中 约好了明天要去长安城,李雪儿就离开了东乡侯府。 赶在午饭之前,钱管家从长安回来,带着河西前线更为详尽的消息。 “远离大军上百里,却能以八百骑兵,斩获敌首两千,还俘虏了军臣单于的相国和当户等人,的确是少见的大捷。”正厅里,钱管家捋着胡须,颇为感慨的说道:“如此骄人之战绩,别说是在本朝了,自高祖开国至今,那也是尚属首次。” “还真没看出来,小公子竟如此勇猛过人。”胡先生欣慰的说道:“岸头侯已经在军中有所建树,现在连小公子也能在战场上扬名。有如此高徒,小侯爷当真慧眼识珠。” 此时解忧也在客厅里。钱管家请她来议事,她便带着旺财来了。开始议事之前,钱管家说起了河西的战事,可解忧已经听李雪儿说过了,对此也并不感兴趣,这会儿正拿着零食,在客厅的中央逗弄着旺财。 听见胡先生的话,她站起起身来,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胡先生说的不对,不是我夫君慧眼识英雄,是我夫君教导有方,奴儿才能有如此战绩。若论勇猛过人,我夫君要是有机会去战场,肯定比奴儿还要厉害。” 钱管家和胡先生都知道,赵启明要是去了战场,不被人抓了俘虏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奴儿这样的战绩,但是胡先生也知道解忧对赵启明的盲目崇拜,便重新道:“夫人说的不错,小公子能有如今的成就,都是这些年在小侯爷身边求学的成果,如果没有小侯爷的教导,小公子绝对不能有这样的军功。” 解忧认真的点头,然后便不再参与河西前线的话题,开始接着逗弄旺财。 如果赵启明在家,肯定要和钱管家拿着地图,讨论前线的局势,还有接下来的作战,但可惜赵启明不在家中,解忧对前线的事情没有太大的热情,这个话题也就无法继续下去。 钱管家索性结束了这个话题,看了眼胡先生,然后朝解忧道:“除了河西前线的捷报之外,还有件事要向夫人禀明。” 赵启明不在的这些日子,为了体现出解忧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的地位,钱管家和胡先生有事都会找解忧商议,尽管牵扯到侯府的日常事务,钱管家和胡先生在请示解忧之前,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他们只能提出建议,然后再让侯夫人做决定。 解忧也已经习惯了侯府的事务,便逗弄着旺财道:“钱管家请说。” “西乡亭的马老今早来过了。”钱管家对马老很有意见,说到马老便眯起眼睛:“此人说是要见侯夫人,商量西乡亭的那些寒瓜,当时胡先生刚好在家,便替侯夫人见过了马老。” “寒瓜?”解忧眼睛发亮,转过头道:“寒瓜已经成熟了?” “还没有,但是也快了。”钱管家道:“马老的意思是想请示侯夫人,等那些寒瓜成熟之后,是不是能让村民拿出去卖钱。这件事还要夫人拿个主意。” 得知寒瓜还没有成熟,解忧便失去了兴趣,接着和旺财嬉闹,不在意的说道:“既然已经种出来了,西乡亭想卖就卖,为何还要请示侯府?” “夫人有所不知,西乡亭的寒瓜种子,是去年跟小侯府讨要的,当时马老没说这些寒瓜要拿出去卖钱。”钱管家解释道:“今年太平寨的寒瓜长势良好,也正准备上市,西乡亭如果这时候售卖那些寒瓜,可能会影响到太平寨的寒瓜价格。” 听到这话,解忧意识到事情有点复杂,自己处理的时候应该有个参考,便停下动作道:“如果是夫君的话,会如何处理此事?” 钱管家很想说小侯爷会坚持原则,慎重考虑马老的请求。但事实上每次马老来耍无赖,小侯爷最终都会妥协。钱管家知道这是马老利用了小侯爷的善良,这也是他不喜欢马老的原因。但既然侯夫人问了,钱管家也只能如实作答:“小侯爷宽厚,为了西乡亭的百姓能多些进项,应该会答应马老的请求,同意西乡亭出售那些寒瓜。” “既然夫君会答应,那就让马老去卖吧。”解忧不在意的说道:“何况西乡亭种瓜的目的就是卖钱,既然都已经种出来了,不让人卖也说不过去。” “卖是可以卖的,但太平寨是小侯爷的食邑,西乡亭是东乡侯府的封地,要是让他们为了寒瓜产生竞争,那便是自相残杀,对侯府也没有任何好处。”胡先生接过话来,朝解忧建议道:“在下和钱管家的意思是,西乡亭和太平寨的寒瓜可以都收集起来,然后统一出售。” “这样就能避免竞争,保证寒瓜的价格。”解忧想了想:“是这样吧?” 钱管家和胡先生对望,表情有些惊奇:“的确如此。” 解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已经熟悉了侯府的日常事务,还能站在东乡侯府的立场去做决定,但她对此毫无察觉,也没发现钱管家和胡先生异样的表情,此时站起身来,让旺财追着她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还要去写信,把河西的事情告诉夫君。“ 钱管家和胡先生知道,赵启明应该很快就得到消息,根本就不用解忧通过家书来转达,但既然解忧要写,这是夫妻之间的感情交流,他们也不能说破。钱管家起身道:“小侯爷关心对匈奴的作战,得知河西前线的大胜,尤其是小公子立下军功的消息,应该会觉得很是欣慰。” “那是我夫君的学生,战场上立功是理所当然的。”说完这话,解忧就带着旺财,嬉笑着跑出了客厅。 “夫人慢些。”钱管家忍不住提醒,等解忧和旺财跑出去之后,才重新坐下来,朝胡先生道:“听说江都的码头已经通航了,胡先生可知道此事?” “听说了。”胡先生欣慰道:“南洋海运就此开始,有小侯爷坐镇江都,以后的海运自然会更加繁荣。” “这是自然。”钱管家捋着胡须道:“江都码头通航,接下来就剩下船厂了,等船厂也能造出商船来,到时候小侯爷就能回来,让夫人安心了。” “钱管家是在担心侯夫人?” 钱管家点头:“自从小侯爷走后,侯夫人总是无精打采,这侯府中也少了些生气。” 听到这话,胡先生深有同感,便叹息着说道:“希望小侯爷早日结束江都之行,尽快回来吧。” 第七百三十九章前线形势 远在江都的赵启明不知道解忧已经开始熟悉侯府的日常事务,更不知道钱管家和胡先生关于前线的讨论,但河西的军报他的确已经看到了。 在他看来,汉军的作战意图已经很明显。经历了河套之战,还有离候山大胜之后,汉武帝没有对元气大伤的军臣单于继续用兵,而是出乎匈奴人意料的,将目标对准了盘踞在河西走廊的浑邪王和休屠王。 汉武帝当然知道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但是经过了之前的交战之后,汉武帝逐渐明白以匈奴人的生活习性,和漠北的复杂环境,这个盘踞在汉朝北方的民族实在难以被完全的清除。哪怕被汉军迎头痛击以至于死伤惨重,军臣单于也能借助麾下诸部的有生力量补充军队,不用太长时间就能卷土重来,再度对汉朝的边境产生威胁。 有鉴于此,汉武帝的战略发生了改变,开始对河西的休屠王和浑邪王展开作战。其目的便是剪除军臣单于的左膀右臂,使其在漠北草原孤立无援,到时候再会师北上,便能将其彻底击败。 这次汉军出征便是带着这样的战略意图。关内侯卫青不负众望,刚到河西就旗开得胜,这让长安城的百姓欢欣鼓舞,也让远在江都的赵启明深感欣慰。 河西前线的消息通过军报传到了江都,赵启明当着静安公主的面打开军报,然后把其中的内容读了出来。 根据军功中的内容显示,这次河西的作战还难以称之为大胜,但是关内侯派出霍去病以数百骑孤军深入,却能斩获敌首两千,以及为数众多的匈奴贵族。如此骄人的战绩,让那些以彪悍著称的匈奴人闻风丧胆,甚至还有河西当地的匈奴部落逃亡的消息传来,可见此战尽管难以称之为大胜,却也打出了汉军的威风和气势。 “可惜还是没有和休屠王和浑邪王的主力交手。” 赵启明看完军报,除了感觉欣慰之外,也多少觉得有些惋惜。 随着江都码头通航,江都本地的商船已经出海,船厂方面的船坞还在建造之中,赵启明在海事监无事可做,便每天都来静安公主的大宅伺候孕妇,除了吃完后要搀着静安公主散步,还要负责给静安公主按摩身体。遗憾的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静安公主护雏的天性更加严重,已经不允许赵启明和她过夫妻生活。 “汉军现在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击败休屠王和浑邪王是迟早的事。”静安公主没看军报,听完赵启明读完了其中的内容,便也知道了前线的情形:“更何况夫君也说了,河西的匈奴人对汉军闻风丧当,已经出现部落出逃的情况,休屠王和浑邪王又何愁不灭?” “是我太着急了。”赵启明心情不错,放下军报便坐在了躺椅上,嘬着自己的紫砂茶壶道:“想来浑邪王和休屠王就算还没有和汉军交战,也早已经是惊弓之鸟,要想击败他们的确不是难事。” 静安公主晃着眼睛,听到这话饶有兴趣看了眼赵启明:“夫君为何没有提起去病?这次作战的八百骑便是由他带领,到今年他也才还未成年,如此年轻就能如此勇猛,长安城的百姓都在议论,为何夫君这个当师傅的却连褒奖的话都没有?” “我刚没夸奖奴儿?”赵启明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去病。”静安公主有点责怪赵启明,用扇子打了下他,然后认真的说道:“都已经有名字了,就应该叫名字,何况此战之后,去病身上已经有了军功,班师回朝时就该封侯,夫君不该再叫他奴儿。” “那就是去病吧。”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是把霍去病当成儿子来养的。当儿子的霍去病在前线立功,静安公主肯定很是自豪,但是在赵启明的心目中,名留青史的骁骑将军霍去病,还能有更加骄人的战绩,刚到河西便能斩获两千敌首,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能也是有这样的心理暗示在,他才会忘记了对奴儿的表现作出评价,但是静安公主不知道这些,他也只能认真道:“去病表现的确抢眼,当年李敢都没有如此骄人的战绩,看来去病以后的成就,恐怕是要超过李敢了。” “这是自然的。”静安公主果然很自豪,赵启明的评价让她心情大好,晃着扇子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前线的诸位将军对去病的评价颇高,说他精于用兵,擅长长途奔袭,出人预料的出现在敌后方,更难得是他知军有方,敢于身先士卒,麾下的将士都甘愿为他卖命,很像当年的飞将军李广。”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好笑。静安公主还不知道,历史上的霍去病即使英年早逝,成就也远在李广之上,他拿霍去病跟李敢比,也只是为了谦虚,静安公主拿出了李敢的父亲李广和霍去病想比,听起来是有些狂妄了,但还是看轻了霍去病。 “听说去病麾下的将士,都是从马场带出来的。”静安公主笑道:“夫君去年就跟我说过去病在马场练兵的事情,也好在夫君当时没有阻扰,让去病有了自己的部下,刚到战场上就可以立下军功。” “他把马场的匈奴人也带去战场了?”赵启明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当时他在马场的时候就看出那些匈奴人军纪严明,还想着这些匈奴人将来没准要成为虎狼之师,结果到了战场上这些匈奴人果然在霍去病的带领下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看来自己当年的判断没错,能把这些匈奴人带去军中,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应该是关内侯的意思吧?” “去病如此年轻便去军中效力,关内侯怕他难以服众,让他带去自己的部将,也是理所当然的。”静安公主显然知道这件事:“好在去病抓住了机会,用这些部将立下军功,在北军中已经站稳了脚跟,以后再让他带领更多的士兵,再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太过年轻。” “还是关内侯想的周到。”赵启明点头:“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此战之后关内侯肯定要放权,把更多的精兵交给奴儿调遣,想来休屠王和浑邪王很快就要被击败了。” “这是自然。”静安公主坐了起来,喝着茶道:“不过眼下除了前线的军情之外,发展海军也是当下之要务,夫君要是有时间的话,应该多去海军大营,为周校尉出谋划策,助他组建海军。” “这不用你说,昨天周福就让人来请我了。”赵启明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好天气,有些不愿意动弹:“现在先让我养精蓄锐,等明天我再过去,看海军组建的如何了。” 第七百四十章海军初建 静安公主想让赵启明去给海军提意见,赵启明也的确想要去看看周福组建海军的进度。但是当他来到军营外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周福来江都的时间不长,海军的组建却已经基本完成,根本不用他来提意见。 此时他和周福站在距离码头不远的江岸上,前方空地隐约可以看到海军的营帐,而在不远处的江面上,有很多的海军袒露胸膛的海军,正在江水之中训练。这说明除了海军驻扎的营地已经投入使用,就连刚加入海军的水兵也已经开始了操练。 “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赵启明转过身来,有些惊奇的说道:“才刚到江都赴任,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完成海军的组建,这些年你在军中还真长进不小。” “在军中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周福很是受用,站在江边看着海军的营地,按着腰间的佩刀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不过这也多亏了地方上的支持,这营地是娄县令督造的,兵士是县尉征召的,没有他们帮忙这海军我也组建不起来。” 赵启明莫名其妙:“既然营地是娄县令督造的,兵员是当地的县尉帮你征兆的,那你这个筹建海军的校尉,都负责哪些事?” 听到这话,周福的气势不见了,有些心虚的挠着头,讪笑道:“我负责验收军营有没有偷工减料,还有检查兵员是否符合征兵条例。” 赵启明无奈:“概括来说,你等于就是什么也没干。” “话也不能这么说。”周福急于证明自己,指着正在训练的海军道:“就算营地和征兵都是地方上负责的,但这海军组建完成,以后的训练还是要我来负责。” “你也就只能负责训练了。”赵启明对江面上热火朝天的训练产生了兴趣,便背着手观察起来,他发现正在训练的海军不多,应该只有数百人的样子,可见海军的编制还没有满员:“这些都是江都本地人吧?” “都是良家子弟。”周福对自己的的部下还是很满意的:“眼下还没有到征兵的季节,但地方上有正在服役的兵员,当地的县尉从中挑选了身家清白,身强力壮的地方守军,然后将他们调到了海军。” 赵启明点头。其实自从他来到江都就发现了,这里的人相比起北方关中的百姓,身材要显得瘦小,这是基因和环境决定的,即便是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南方人也普遍不如北方人高大,但是他在这里看到的士兵都还算强壮,可见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都是已经在本地服役的守军了,但是地方上的训练跟不上,战斗力跟北军比还是差了些。”周福说到这里,眯着眼睛道:“既然现在已经是我的部下,就不能让他们得过且过。启明兄觉得我这训练的方法如何?” 赵启明仔细看去,首先注意到江边这些海军的训练情况。 他发现这些人的身穿皮甲,队列整齐的进行着拼杀,但是这些人手里的兵器,让赵启明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朝周福道:“为何江边的这些士兵,都在用长戟训练,难道以后上船以后也是用长戟作战?” 听到这话,周福有些不解:“兄长这话是何意,北军的士兵基本都是用长戟作战,难道船上不能用这种兵器?” “你没上过船吧?”赵启明意识到周福是北方人,对海上的情况不够了解,便解释道:“船上的地方本来就小,再加上穿在海上受到风浪的影响,船身总是有些不稳,要是用长兵器的话很难施展,长戟不能作为主战武器。” “兄长是说,最好用环刀?”周福若有所思,然后有些为难道:“可是军中只有军官和骑兵才有环刀可用,海军这么多的兵员如果全用环刀,恐怕还要跟武库打招呼。” “要搭配使用,不能全用长戟,当然也不能全用环刀,但环刀这种有长度优势的武器还是要有。”赵启明道:“环刀当然也是必须要有的,在登上敌船之后,那就是要进行白刃战,环刀和滕盾的作用最好,当然除此之外还要有手弩。” “这个我知道。”周福没等赵启明说完,就抢先道:“在登上敌船之前,肯定还要用到箭弩,相比起长弓,手弩携带方便,威力也更为强劲。” “就是这个思路。”赵启明点头,然后朝周福提醒道:“尽管北军的战斗力强悍,但那毕竟是陆军,北军的训练方法可以借鉴,但绝不能照搬,你要跳出以前的思维方式,知道海军的作战和陆军是不同的。” 周福思考着赵启明的话,似乎有所领悟,然后便抱拳道:“受教了。” 说着这些,赵启明和周福来到了江水边。在他们正前方的水面上,有很多的光着膀子的士兵正在江面上游泳,看上去应该是在熟悉水性。 看到这里,赵启明觉得有些奇怪,便朝周福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海军征召的都是当地的良家子弟,除了身强力壮之外,还都熟悉水性?” 周福听出了赵启明的意思,便笑着道:“兄长也看出来了,这些正在训练游泳的兵员水性不好?” 赵启明点头。 “其实不是水性不好,是根本就不会水。”周福幸灾乐祸的,但也有些自豪的看着江面上:“这些都是我从长安带来江都的部下,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军官了,不识水性可不行,所以本地的士兵在训练拼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要在江水里学会划水,好在大部分人都学得快,现在已经都上岸了,只有这些学得慢的还在水里。” “那你呢?”赵启明饶有兴趣的看着周福:“你的水性如何?” 听到这话,周福有些紧张的东张西望,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才苦着脸道:“我也不会水,以前连曲江都不敢下,但我是海军的校尉,可不能让本地的这些士兵知道我不会水。” “你还真不会水?”赵启明本来只是开玩笑,以为周福只是水性不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完全不会水:“那你还不赶快去学,到了海上要是不慎落水,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已经在学了,但不能让人看到我在学,不然我这校尉的脸要往哪放?”周福有些害臊,低声超赵启明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自己来江边,刚开始的确呛了几次水,但好在我学东西快,现在已经能划水了。” “你还真是胆大。”找启明好笑:“身边没人跟着都敢下水,怎么没让你淹死在这?” “现在已经淹不死了。”周福有些自得:“虽然以我的水性还是没办法跟本地的士兵比,往后还要接着练,很快就能追上去。” “知道就好。”赵启明看了眼周福,然后沿着岸边接着往前走。 第七百四十一章海军战法 想要让军队拥有战斗力,就不能荒废了日常的训练。但是要把军队的战斗力发挥出来,除了训练的内容之外,更重要的是战法的运用,不然就算再怎么兵强马壮,到了战场上也只能是有勇无谋。 周福参加过对匈奴的作战,在北军中当过军官的经验,自然能够处理好海军的训练,但要说海军的战法他却知之甚少,所以这次请赵启明过来,除了要让赵启明发现海军训练中的问题,也想请教海军作战的战法。 “战法这种东西,我还真没有好的建议。”江边时常有风,但阳光太过猛烈,赵启明找了处树荫坐了下来,然后道:“不过你可以通过海战的特殊性,自己总结战术。” “这是何意?”周福然后虚心求教,他不像李敢和奴儿,和赵启明有师徒的关系,很少有机会能得到指点,所以充满期望的看着赵启明道:“还请兄长明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已经说了,海军的战法我也不了解,这还要你自己去总结。”赵启明怕周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指着江面上航行的商船:“这么说吧,假设那就是你们海军的战船,海战的时候你们和敌船肯定是在海上遭遇,这个时候你觉得首先应该用哪种方式进攻?” “火炮。”周福显然已经有了海军作战的思路:“火炮在匈奴战场上表现抢眼,在海战中的作用更为明显,如果在海上和敌船遭遇,射出的弹丸只要击中敌船,就有很大可能会使敌船沉没,令其失去战斗力。” “说的很好。”赵启明接着道:“现在有火炮的只有我军,敌船没办法在远距离展开进攻,火炮可以在足够近的情况下开火,如果效果够好的话便能让敌船沉没。但如果敌船没有沉没,又当如何?” 周福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然后道:“如果没有击沉敌舰,还可以用战船进行撞击,我看到过战船的模型,船头和加固过的地方,再加上我们的战船更大,可以利用这些优势,撞沉敌船。” “击沉敌舰是最战中最节省成本的战术,如果火炮没有达到目的,也不能马上采用撞船这种方式。”赵启明指出了周福的错误:“就算我们的战船坚固,撞沉敌船的同时自己也会受损,这就是常说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正面的遭遇战时要避免这种进攻方式,只有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才能出此下策。” 周福有些惭愧:“兄长教训的是,撞船的方法的确不是上策。但如果火炮没能击沉敌船,又不能用战船去撞击,那觉得接下来是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应该立即放弃击沉敌舰的意图,开始使用常规战术。”赵启明指着江边正在训练的海军,朝周福道:“你们在海上遭遇的基本都是海盗,那些人没有优良的武器,更不会重视平时的训练,你们只要登船之后只要用常规的战术就可以,那些海盗可比不上北方的匈奴。” “如果用常规战术的话,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那就应该先用弓弩。”周福看着江边的海军:“弓弩能对敌船造成压制,掩护海军登上敌船,接着便可以用环刀和滕盾,在敌船上展开贴身肉搏。” “果然是去过战场的。”赵启明笑道:“这就是进行海战的标准流程了。” “但这只是常规战术,敌船只要吃过几次亏,就能知道我们的进攻方式,从而采取相应的防守。”周福摇了摇头,然后道:“要有更加灵活的战术,让地方难以防备。” “这就要看你的指挥,和战船之间的配合了。”赵启明想起有关甲午海战的纪录片:“在海战之中,以战船为作战单位,战船和战船之间可以互相配合,结成战斗和防守阵型,陆战中的战法也可以在海战中灵活运用。” “兄长的意思是说,战船和战船也可以有攻击阵型,然后对敌船展开冲锋?” “也可以迂回包抄,形成夹击之态。”赵启明道:”战船是活的,只要操控的当,就能通过控制船帆的角度,使得战船灵活转向,那么兵书上的排兵布阵便也都可以用了。“ “但是命令要如何传达?”周福为难道:“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战船可以灵活转向,攻击和防御的战术也要讲究灵活,如果我的命令没办法传到其他的战船上,那就算战船再灵活也没用。” 赵启明觉得这是个难题,要知道在他那个年代,海军战船之间的通讯都是通过卫星来传递的,即便相隔很远的情况下也不会影响命令的传达,这个年代显然没有卫星这种技术。 好在他很快就想起了甲午海战中传递命令的办法,便朝周福道:“可以用旗语。” “旗语?”听到这话,周福的眼睛亮了起来:“兄长说的可是热气球上用的那些旗帜?” “热气球上在用旗语了?”赵启明还记得,自己以前在武库的训练场上说过旗语的事情,但他不知道热气球已经开始用旗语了。 “听说是兄长提出来的。”说到旗语,周福显得很感兴趣:”在匈奴战场上,热气球要是发现敌情,便通过旗语传递消息到地面,可惜为了做到保密,旗语只有少数将领才能看得明白。” “那应该就是旗语了。”赵启明点头道:“同样是传递消息,海军比热气球上更适合用旗语,你完全可以将某艘战船作为指挥船,在那里通过旗语把指令传达给其他的战船。” “这的确是好办法。”周福有点激动:“我明天就给老不死的写信,让他把旗语教给我,其实之前我就问过,但老不死的不肯说,这次我是代表海军去问的,他绝不能再藏私。” “不用那么麻烦,旗语你可以自创。” “这还能自创?”周福笑了:“我可没有兄长的那般聪明。” “那是你没明白旗语是怎么回事,我给你举个例子。”赵启明竖起三根手指,朝着正前方,然后朝周福道:“我说这个手势是进攻,其他的战船也知道这个手势是进攻,当他们看到我有这个手势的时候,就会执行进攻的指令,没错吧?” 听到这话,周福总算是明白了,马上道:“启明兄的意思是说,可以自己确定不同旗帜的含意,然后让手下的部将知道,就有了自己的旗语?” “不用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传令官知道就行,不过你的思路没错。”赵启明笑着道;”热气球上有陆军的旗语,你在站穿上有海军的旗语,你看不明白陆军的旗语,绛侯也别想看明白海军的旗语。” “这样的话,老不死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教我。”周福拍着大腿豪迈的笑着,然后直接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佩刀:“我这就让那些长安来的部下从水里起来,跟他们商量制定旗语的事。” 赵启明点头,也站了起来:“旗语的事情要早点确定,训练中最好也要用旗语来发号施令,便于熟悉和掌握。另外你这训练只能算基础训练,现在海军还没有战船,但你们可以先租用其他的商船,用这种方法让海军尽快适应海上的作战。” “明白了。”周福朝赵启明抱拳:“兄长也去营帐吧,吃过饭了再走。” “不早了。”赵启明看了眼天色:“我还要去船厂,今天就到这吧。” “既然如此,那我送兄长” “也好。” 第七百四十二章生产在即 在赵启明的建议下,周福开始为海军制定旗语。作战训练所需的船只,也在娄县令的帮助下从当地的商人手中购得。尽管和即将建造的战船相比,买来的商船实在寒酸,但应付海军的训练也勉强够用。 周福的胆子大,有了训练的船只之后便开始计划着去海上操练,让赵启明有点担心以周福的水性,要是失足坠海可能就要是溺毙的方式为国捐躯了。 相比起来赵启明处事就谨慎了很多,眼看着静安公主的肚子已经堪称伟岸,就连夏季最宽松的衣服也难以遮挡,这让赵启明提心吊胆,生怕静安公主有个闪失,最近便没有去海事监,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静安公主,之前定下的不能留宿的规矩,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顾不上了。 “这肚子可真大。”赵启明和静安公主躺在软榻上,屋外正是连绵阴雨,总算是凉快了些,但也让静安公主没办法出去散步,赵启明用手丈量着静安公主肚子的尺寸,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西乡亭的西瓜,便感慨的说道:“要是寒瓜也这么大,我肯定吃不完。” 静安公主背对着赵启明,听到这话打了下赵启明:“乱比喻。” 静安公主的肚子里有动静,赵启明最近已经习以为常,他觉得兔崽子也迫不及待想要出来了,便朝静安公主笑道:“瓜熟蒂落,种瓜和生娃都差不多。” “那寒瓜春天播种,夏天就能收获,我这肚子里的孩儿,年关前就怀上了,想让他出来却要等到秋冬季节。”静安公主正看着手里的书,没忘记夸奖赵启明:“好在夫君勤于照料,妾身怀里这颗寒瓜要是熟了,出来的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静安公主几乎偏执的认为自己怀的肯定是男孩,赵启明起初还想说服她生女孩也是可能的,但静安公主拒绝接受这种假设,赵启明也就放弃了:“算起来应该也快了,你这大宅里请医生了吧,要是突然就要生了,身边要有医生能马上赶到。” “生产之前要请的是稳婆。”静安公主不在意的说道:“哪有找医生的道理。” 听到这话,赵启明直接坐了起来,看着静安公主道:“生产可是大事,到时候你要是难产了,稳婆肯定没办法,为了母子平安,你身边必须要有医生,这次听我的。”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说道:“要真的难产了,医生也束手无策,稳婆可能会有办法,毕竟有接生的经验,自然能比医生更知道如何处理难产,为何夫君会觉得稳婆不如医生?” 静安公这话说的没错,难产这种事情可能引起大出血,中医对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处理,但要说稳婆有接生的经验,就能处理好难产,赵启明也是不相信的,所以他表情严厉,坚持朝静安公主道:“必须要有医生,到时候稳婆不行还有就让医生过来,总归是保险起见。” 静安公主意识到赵启明是在担心她,心里充满了暖意,便带着笑意责怪的朝赵启明道:“生产之前要安胎,妾身自从搬进这大宅,就已经把医生请过来了,夫君要是觉得有这个必要,生产的时候也让医生待命便是。” “这还差不多。” “别板着脸了。”静安公主转过身去,继续看书:“难得这天气凉快,躺下来多抱会,等天热了可又要让夫君离远点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赵启明重新躺下,从后面抱着静安公主,然后用自己的裤裆去摩擦静安公主的大腿。 “老实点。”静安公主看着书,没有理会赵启明的动作:“早都已经说过了,妾身现在这身子,可经不起夫君折腾。” “你让我抱着你,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夫君觉得呢?” 赵启明大失所望:”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原来真的只是想让我抱你。“ “委屈夫君了,最近就先忍着吧。”静安公主转过头,风情万种的摸着赵启明的脸:“等妾身生完孩子,再让夫君尽兴。” “这可是你说的。”赵启明激动坏了:“到时候不管我想怎么样,你都不会拒绝的对吧?” 静安公主没说话,笑着转过身去,接着看书。 这让赵启明充满了期待和遐想,盘算着要把以前没有尝试过的姿势都解锁了。但是静安公主生完孩子还要做月子,现在的赵启明也只能用裤裆摩擦着静安公主的大腿来解馋:“对了,出使南洋的事情怎么样了?” “定下了,现在正在筹备。”静安公主没有理会赵启明此刻猥琐的动作:“妾身本打算让夫君作为持节使,代替我大汉出访南洋诸国,但是又怕夫君举止不端,又礼数不全之处,未免有辱国体,便决定另选贤良。” “胡说。”赵启明停下了动作,不悦道:“我可是当过外交部长的人,就算没有朝中的正式委任,但乌桓等藩国的使节到长安时都是我接待的,连鸿胪寺都没有我经验丰富。” “如此说来,夫君愿意当这个持节使?” 赵启明还真想去,毕竟这可是公款旅游的机会,更别说还能出国了:“我当然愿意去,但是距离你生产的时候我要在你身边,这就没办法了。” “也是。” “那你打算让谁去?” “夫君以为呢?”静安公主难得在人事方面征求赵启明的意见:“要是从长安调人过来,有些太耽误时间了,何况鸿胪寺的那些官员,对海事缺乏了解,不知夫君在江都认识的人中,可有何时的人选?” 赵启明若有所思,然后道:“我觉得少府在江都的海丞不错。”江都码头通航的那天,赵启明对胡海丞的印象不错,此人处事周全,对海事也很是了解,便觉得这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 静安公主显然认识这个胡海丞,想了想之后笑道:“这个胡海丞的确是不错,虽然为人过于谨慎了些,但作为使节这能算也是优点。” “那就这么定了?” 静安公主点头:“有了持节使,还要等朝中的委任,在此期间也刚好能准备好船员和货物,到秋天出发时间应该刚好。” “秋天也快到了吧?“赵启明玩着静安公主的头发,看了眼窗外:“伏天已经过去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放下手里的书,有些感慨的看着窗外:“时间过得真快,长安城现在应该已经入秋了吧?” 第七百四十三章造船开始 当位于北方的长安进入秋季,潮湿闷热的江都也开始逐渐降温。持续的阴雨终于结束,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晴好天气,这意味着南方的夏季也走到了尾声。 在静安公主的说服下,赵启明离开了花好月圆还有孕妇相伴的大宅,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去海事监主事。随着码头通航,商船出海,海事监最近的事情不多,唯有海事监管事着手造船事宜是必须要让赵启明拿主意的。 江边的船坞已经建造完成,从九江采购的木材也已经全部入库,并且完成了切割。但是在正是开始造船之前,还要海事监确定所建商船的规格,船厂才能根据要求开始建造。 战船的设计早就已经确定,赵启明不用对此负责,但商船的建造牵扯到规格的问题,这就要赵启明来拿主意。 “船厂能造的商船,即便规格再小,也胜过这次出海的多数船只。”薛凯跪坐在赵启明的对面,将船厂提供的图纸交给赵启明过目,然后建议道:“属下以为,船工虽然都有造船的经验,但建造如此规格的商船也尚属首次,保险起见还是先从规格最小的商船开始。” 赵启明同意薛凯的观点,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便点头道:“没有建造大船的经验还是其次,从实际角度出发,现在江都已经开始了海运,江都的商船基本都已经被租完了,船厂要是建造大船,恐怕明年才能投入使用,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的确如此。”薛凯朝赵启明道:“现在已经有很多商号来海事监打听,想知道何时才能租用海事监的商船,看样子已经是很着急了。” “现在江都已经无船可租了吧?”赵启明看着面前的图纸:“符合标准的商船基本都被租了,眼下还在江面上航行的商船,基本都不符合少府规定的标准,他们想要参与南洋海运,只能寄希望于海事监的船厂。” “那少监的意思,也是从规格最小的商船造起?” “恩”赵启明放下了手中的图纸:“就从最小的商船造起。” “是。”薛凯收起了图纸:“属下吩咐下去,明天就可以开始建造。” 赵启明点头,然后朝薛凯问道:“现在开始建造的话,年关之前能造出多少?” 薛凯想了想,然后道:“根据船工所说,即便最小规格的商船,从建造完成到下水,再到海试完成,最少也要五个月。五个月后船厂边有真正的商船交付使用。” “五个月,这还是已经有了船坞的情况下?” 薛凯点头,然后朝赵启明解释道:“船厂现在有船坞三处,可以同时开工,也就是说在年关之前,可以造出三艘船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摇头道:“可是三处船坞之中,有一处是要建造战船的,这也就是说,到年底之前交付的三艘船里,有一艘是战船,其他的两艘才是商船。” “的确如此。” 赵启明觉得这样的效率还是太慢了,按照这个进度进行下去,即便到了明年,海事监也只能拥有不到十艘船,这还要包括交付海军的战船。 以南洋海运的规模,和跨国贸易的性质来说,这些商船实在杯水车薪,要是船厂始终都是这样的效率,恐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南洋海运仍然要以江都本地的小型商船为主,这也就意味着能从南阳获取的资源难以达到预期的数量。 赵启明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道万事开头难的道理。魏其候让他江都掌管海事,其实主要的任务也是打开局面,让南洋海运能够有序的展开,后来的接任者便能按照他的方法,管理好海运事宜。 在他就任期间,能帮助海事监制定关税,同时船厂也能建造出商船来,这便已经完成了任务,要想让南洋海运立即繁荣起来,这需要长时间的经营,不可能一蹴而就。 想到这里,赵启明心中释然,便朝薛凯道:“不用太在意时间,更不能仓促赶工,建造时主要还是要保证质量。船厂想要以后可以有更多的订单,这造出来的首批商船就绝对不能在海上出现事故,不然的话以后就没有商号来找我们租船了。” 薛凯起身行礼道:“船厂方面是属下督造,属下自当倾尽全力,保证所建商船的质量。” 说完这话,薛凯就离开海事监,去海事监宣布开工了。 赵启明手头没有其他时间,便想着去自己的房间休息,谁知他刚走出客厅,就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 周福穿着铠甲和披风,还没走到客厅便大声喊道:“兄长何在,我有好东西要请兄长去看。” “这呢。”赵启明站在步廊里,朝周福招手。 周福快步走了过来,看上去心情大好,行礼之后便朝赵启明道:“兄长,有好事。” “我也有好事。”赵启明朝周福道:“海军的战船已经开始建造了,年关之前应该能完工,到时候你就用战船出海了。” “年关前我可等不住。”周福有些激动:“启明兄随我去海边,现在便能看到战船。” “现在?”赵启明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明白了周福的意思,好笑的说道:“娄县令帮你租借了当地的商船,作用海军训练之用,这我早就知道了,但就算被海军征用,那也还是商船,跟船厂造出来的战船可没法比。” “海军征用了商船没错,但那商船经过了改造,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周福故作神秘的朝赵启明道:“我征用改造出来的战船,让部下在海上进行海战,难道兄长不想去看?” “海战?”赵启明还真来了兴趣:“你当真把商船改成了战船?” “绝无虚假。”周福笑着道:“兄长去了海边,就能明白了。”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去了。”赵启明很是好奇,周福到底是如何把商船改造为战船的,便让人把金牙牵来,然后和周福朝海边去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战船? “这就是你改造出来的战船?”赵启明站在海边的沙滩上,远望着正在海上漂浮的所谓战船,然后转过身来,莫名其妙的朝周福道:“就为了看这艘破船,让我大老远从海事监过来,到底是谁给你这样的勇气?” “这可不是破船。”周福认真道:“这是在商船基础上改造出来的战船。” 老实说这艘船的确不破,但要说这是战船,那就有些太欺负人了。 赵启明看到的这艘所谓战船,首先规格上就不过关。以少府确定的标准来说,江都船厂建造的商船是最大的,能出海的本地商船要比船厂的商船稍逊,但起码符合少府的标准,除此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海船,是少府禁止出海的小船,在赵启明的眼里,这些船只能算作渔船。 周福所谓的这艘战船,尽管要比渔船要大,但是也达不到少府规定的海船标准,从规格上看和赵启明那个年代的“挖沙船”差不多大,区别只在于这艘所谓的战船有帆。 “这也能称之为战船?”赵启明失望的看着周福“看来你对海军存在着很大的误解,组建海军的目的是去南洋打海战的,不是去养海带的。” “这当然比不上真正的战船,但是用来进行海战也够了。”周福朝赵启明道:“兄长不要心急,想仔细看过再说。” “我再仔细看,那也是艘挖沙船。” “挖沙船?”周福不解,但也没有在意,指着那艘所谓的战船,朝赵启明道:“兄长请仔细看,这战船的左舷。” 赵启明无奈,只能顺着周福所指的地方看去,结果他发现在这艘所谓战船的左舷位置,有两根管状物伸了出来,便有些吃惊道:“那是炮管?” “对了。”周福意气风发,很是自得的说道:“我已经让人将火炮列装了上去。”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把造价数百金的铜炮列装在挖沙船上,你败家的方式很别致,希望武库的江大人知道此事后,能看在绛侯的面子上不去找你拼命。” “只要有了作战能力,那便不是败家,兄长也不要急于做出结论。”周福眯着眼睛,充满信心的说道:“此船战力如何,兄长看过便知道了。” 说完这话,周福看了眼身边的部下。 这人手里拿着醒目的红色小旗,得令之后跑到了海边,开始挥动手里的小旗。 “旗语制定出来了?”赵启明感兴趣的看着传令官手中的动作:“这是在传达什么指令。” “兄长已经说过了,旗语是军中机密,可不能随意泄露。”周福有些卖弄,但眼看着赵启明眯起眼睛,他又赶紧陪着笑道:“现在确定的旗语有限,刚才传达的指令是要求战船开炮。” 说完这话,周福还特意为赵启明指出了炮击的目标。 那是在距离战船不远的海面上,有一艘连船帆都没有的渔船。这渔船残破不堪,看上去已经快要报废,想来应该是周福在露馅当地收购上来,充当箭靶的废船。 就在此时,战船上毫无征兆的响起了炮击声,赵启明猝不及防之下缩了缩脖子,待定睛看去,那战船的左舷正冒着黑烟,距离不远的渔船却安然无恙,倒是在距离渔船很远的海面上,激起的水花正在落下。 “脱靶?”赵启明惊呆了,他没想到如此之近的情况下,炮弹居然也能打偏。 出师不利,周福同样脸色难看,再次看了眼那名传令官。 传令官仿佛明白了他的指令,便转过身去朝着战船挥动手中的小旗。 赵启明发现传令官手里的动作和刚才不同,便朝周福问道:“这次传达的是什么指令?” 周福答道:“这次传达的不是指令,是说‘李狗蛋你给老子瞄准点’。” 赵启明惊呆了:“旗语还能用来骂人?” “作战失利,就应该斥责。”周福充满威严的说道:“何况话虽然难听,但其中也包含了本校尉的指示。” “指示炮手瞄准点?”赵启明想笑:“这还用你来指示,人家当然知道要瞄准。” 周福不说话了,好像觉得在赵启明的面前丢了人,没脸再为自己的辩解,便想着重整旗鼓,为自己挽回面子。 想到这里,他再次传达了开炮了指令。 随着传令官挥动手里的小旗,炮声再次响起,周福满怀希望的紧盯着那艘靶船,但可惜弹丸再次脱靶,并且比之前更加离谱,那弹丸居然飞到了靶船十丈开外。 周福脸色铁青,这次连旗语传令都免了,直接朝着战船高声叫骂:“酒囊饭袋,简直就是酒囊饭袋,靶船就在眼前都能打偏,眼睛都是出气使得?” 听到这话,传令官表情茫然的转过头,朝周福道:“校尉大人,旗语里没有这些话,卑职不知该如何传令。” “不用传令,他们能听得到。”周福气的脸都红了,以至于迁怒传令官,指着此人道:“你也是酒囊饭袋,没用的东西。” 传令官表示很无辜,但眼看着周福发怒,他也不敢说话了。 “立即传令,给我接着打。”周福还想着为自己挽回面子,但是连他自己也担心弹丸可能再次脱靶,便直接朝着站穿上喊道:“再给我打偏了,今晚谁都不准吃饭。” 周福教训自己属下的时候,赵启明权当是家务事,不好出来劝慰,但眼看着战船还要开炮,他实在没忍住,朝周福道:“还是先别打了吧,没找到正确的方法,即便击中了靶船那也是歪打正着。” “正确的方法?”周福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赵启明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便压住了心里的火其,朝赵启明道道:“兄长有所不知,这些炮手都是从火炮营借来的,难道他们的方法不对?” “火炮营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海战和陆战不同,瞄准和开炮的方法有所差异,不能把火炮营的方法照搬过来。”赵启明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便朝周福道:“这不用我跟你解释,你把战船上的炮手叫过来,让他们来说,你就能明白了。” 听到这话,周福点头,然后朝传令官道:“既然如此,那就传令炮手,让他们上岸来。” 第七百四十五章兵工厂 周福所谓的战船规格较小,但也远不是海边的渔船可比,在没有深水码头的情况下,这种体积的船只要是随意靠岸,恐怕会有触礁搁浅的可能,所以当周福命令那些炮手上岸时,他们只能从船上放下绳梯,然后从战船停泊的地方游过来。 等终于上了岸,这些炮手浑身湿透,看上去狼狈不堪。 周福恨铁不成钢,也觉得自己的部下让他丢了人,看到这些炮手上岸就抬起脚准备踢人,但是当着赵启明的面他也不好随意动手,便指着他们道:“给我老实交代,炮弹为何无故脱靶,要是说不出所以,可别怪本校尉军法伺候。” 听到这话,炮手中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充满委屈,朝周福道:“校尉大人,炮弹不是无故脱靶,实在是海上风大浪急,我等也束手无策啊。” “风大浪急?”周福气急败坏的说道“风再大,还能把炮弹给吹走了?” 赵启明原本是让周福自己解决这件事,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好笑,看来这位海军校尉学习游泳的进度太慢,至今还没有上过船,让这个北方老爷们理解海上的颠簸,的确有些困难,想必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说出如此外行的话来吧? “不是大风把炮弹吹走了,是战船受风浪影响,难以保持平稳。”那炮手委屈道:“就算火炮对准了渔船,射击出去的弹丸难以顺着原来的轨迹,这才使得弹丸脱靶。” 周福看上去听明白了,气急败坏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说战船再海上难以保持平稳,你们却是按照陆地上作战的方法使用火炮,所以才无法命中目标?” “正是如此。” 听完这话,周福转身看向赵启明,看样子是想请赵启明来给点好的建议。 但赵启明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朝那些炮手道:“你们都学过算术吧?” “学过。”那炮手认得赵启明,见赵启明问话,表现的格外积极:“炮兵营的所有炮手都跟韩司马学过算术,也是用算术的方法来计算距离和炮弹的落点,以达到命中目标的目的。” 赵启明点头,知道这些炮手所说的韩司马便是韩世人。事实上用算术来指导火炮的设计,本就是他教给韩世人的,但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海上的射击环境和陆地不同,别说是这些炮手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是韩世人亲自过来,也对此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他只能建议道:“你们以往的方法是正确的,但是海上的状况和陆地不同,计算弹丸的落点时,要把风速和战船晃动的幅度计算进去,也不是你们可以办到的,要想提高命中率,也只能依靠经验。” 这些炮手茫然的看着赵启明,谁也没有说话。 这让赵启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不够清楚,便接着解释道:“以后你们进行训练,即便不是海战训练,使用火炮也不能在陆地上进行,那对你们在海战中的射击毫无帮助,要想提高海战中的命中概率,最好是把陆地上的火炮训练搬到战船上,逐渐适应海上的风浪和战船的不平稳,发射炮弹之前便能根据经验,把风浪和战船的颠簸也考虑进去,这是难以计算出来的,只能利用你们你们长时间在海上的射击,总结出的经验。” 赵启明这次解释的清楚,但这些炮手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好在周福比他们聪明,很快就找到了重点,便朝那些炮手道:“意思就是说以后的火炮训练,你们不能在陆地上进行,要到战船上进行反复射击,便能找到其中的窍门,然后熟能生巧。” 说完这话,周福便打发这些炮手重新上船去了。 赵启明看了眼周福,然后幸灾乐祸的说道:“现在明白我为何说这艘船难以称为战船了吧。真正的战船比这要大,能更好的抵挡住海上的风浪,即便还是难以保持平稳,但是船体的颠簸幅度较小,火炮的射击受到的影响也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听到这话,周福有些惭愧:“是我自恃过高,急于求成了。” “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赵启明看着远处的战船道:“熟能生巧这话你说的没错,这些炮手如果能在这样的战船上训练,以后再用真正的战船时,就能克服海上的风浪和船体的不平,到时候应该就不会再出现脱靶的情况。” “话虽如此,但是要想适应海上的风浪,势必要进行反复的训练,还有大量的射击。”周福有些为难道:“训练的时间还好说,问题是武库所给的弹丸有限,恐怕很快就要打光了。” “好的炮手,就是炮弹喂出来的,就算浪费弹丸也要打。”赵启明朝周福道:“铜炮如果受损,可以运到长安城去,但是炮弹这种东西,海军应该有自制的能力,绝对不能依赖武库。” “自制弹丸。”周福若有所思起来:“可是火炮营来的这些炮手只会保养火炮,没听说他们还会制造弹丸的,之前码头通航时用过的空弹,也不适合用来作为训练之用。” “作战用的弹丸可能比较复杂,但如果只作训练之用,你可以试着制作石弹。”赵启明建议道:“只要经过打磨,形状符合弹丸的标准,就能用火炮发射。” “火炮还能发射石弹?”周福很是吃惊。 赵启明却不在意的说道:“火炮是我射击的,我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周福赶紧道:“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人去找石料。” “最好让娄县令帮忙。”赵启明朝周福道:“你的海军要有自己的军工厂,工匠从当地雇佣,石料也可就地取材,如果请娄县令来帮忙,你很快就能自己生产石弹,甚至连作战用的铅弹也可以完全自制。” “若真是如此,弹丸取之不尽,战船上的训练便再也不用节省。”周福有些激动,竟全然不顾赵启明还在这里,便直接翻身上马:“我这就去找娄县令帮忙。” 第七百四十六章种桑养蚕 娄县令最近很忙。 身为当地的父母官,他除了要主持好地方上的政务,最近还要配合好海事监发展南洋海运,这既是朝中给他的任务,也事关娄县的民生。 少府组织的南洋考察团虽然不用娄县令负责,但这些人基本都是来自长安城的京官,还有不少人是娄县令以前就认识的故交,作为地头蛇的娄县令免不了要尽地主之谊。 当周福表示想要筹建兵工厂的时候,娄县令正在忙于接待南洋考察团的官员。但是得知筹建兵工厂,关系到海军的作战和后勤,娄县令当即表示会全力支持,并且很快就开始召集石匠。 随着江都正式进入秋季,海军大营中终于有了自己的弹药作坊。尽管这个作坊建设的很是仓促,规模也不算大,但毕竟已经有了生产能力,每天都有为数众多的石匠在此工作,为海军的训练提供石弹。 这些石匠基本都参与了江都码头的建造,随着码头正式通航,他们正愁没有事情可做,尽管兵工厂里的工作和建造码头截然不同,但是这些石匠都很聪明,没用多长时间就造出了让赵启明满意的石弹。 在批量生产之前,周福还有些不放心,便让人把石弹拿给赵启明过目。 “工艺很细致,尺寸也刚好,作为训练之用足够了。”赵启明站在静安公主的花园里,手中托举着从兵工厂带来的石弹,然后朝前方喊道:“准备好了就快让开,免得伤了你。” 听到这话,新月赶紧躲到了柳树后面,然后探出头来好奇的张望。 赵启明手里托举着石弹,然后开始助跑,直到将手里的石弹滚落出去。这石弹比成年人的拳头打些,贴着地面往前滚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很快就击中了堆放起来的酒坛,伴随着一连串的脆响,五个酒坛成了碎片,但还有其余四个酒坛完好无损的倒在地上。 “真是可惜,力度没有掌握好。”赵启明心情不错,朝新月道:“再找些酒坛过来,我接着打。” 听到这话,新月下去了。 赵启明走到鱼池边坐下,然后朝静安公主道:“等会你也试试。” 静安公主正坐在躺椅上做针线,对赵启明刚才的举动视而不见,此时仍然细心的做着针线,头也不抬的说道:“夫君自己玩便是,妾身就不凑热闹了,还有好些针线没做好呢。” 赵启明吃着点心,饶有兴趣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这些石弹来之不易,被我拿来取乐是糟蹋东西,结果你连责怪的话都没有,这太奇怪了,你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才抬起头来,看了眼那满地狼藉,然后叹息着说道:“要是换做平时,妾身理应规劝夫君,但现在怀有身孕,实在么有那个心思,也就由着夫君了。” “你这话我很喜欢听。”赵启明自得其乐,此时看着花园外说道:“你这个侍女动作太慢,不如我身边的细柳,都这么久了还没把酒坛给我找来,你最近不要给她涨工钱了。” “且很近来不能饮酒,哪来那么些酒坛?”静安公主说着,看了眼赵启明:“要是夫君最近实在无事可做,妾身可以帮忙谋份差事,也好过夫君祸害那些酒坛。” 赵启明最近的确无事可做。 随着码头通航,江都本地的商船已经出海,最快也要到冬季才能返航,除此之外,海军的训练也开始趋于正常,周福有了弹药作坊,即便眼下的石弹产量有限,但也基本可以满足海战训练的需要,赵启明就这样成了无用之人,最近都快闲出病来了,否则他也不会跑到静安公主的花园里,把海军的石弹当成保龄球玩。 “不过你要先跟我说清楚,是哪种差事。”赵启明其实也想找点事做,但他上过静安公主的当,来江都当这个主事便是前车之鉴。所以尽管他表面风轻云淡,但心里却格外的谨慎:“如果力所能及,我当然可以帮忙,但如果是太辛苦的差事,我觉得我还是接着打保龄球比较好。” “放心好了,这次的差事不让你去别处,更不用你身负重任,只要提出些建议即可。”静安公主看出了赵启明的心思,细心的坐镇针线的同时,解释道:“夫君可记得来到江都之前,你我曾经讨论过开发南方的事?” “当然记得。”赵启明看到新月抱着酒坛过来了,但现在他已经对保龄球失去了兴趣,便让新月把酒坛放下,然后朝静安公主道:“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南方的土地很多,土质也胜过北方,但此地缺少劳动力,种出来的粮食也难以运到北方,想要开发此地,恐怕没那么容易。”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停下动作:“夫君说过,海运如果能长远的发展,南方会成为富庶之地,但即便富庶也只是那些经商之人,夫君难道就没想过,如何让当地的农户也富裕起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看着静安公主道:“难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静安公主重新开始做针线:“夫君所制定的关税,规定粮食禁止出口,这也意味着南方的粮食既不能运到北方也不能出口,对当地的农户来说,南洋海运跟他们毫无关系,但丝绸和瓷器等商品,却基本都是免税或者低税,既然如此,要是让那些农户种桑产丝,制成丝绸销往南洋,当地的农户便也能参与到海运中来,并因此谋利?” “你的意思,是把南方的土地改成桑田?”赵启明若有所思。 静安公主却道:“粮食是国之根本,当然不能全部改为桑田,眼下南方的粮食自给自足即可,剩下来的土地和更多的荒地可以开发出来,这便让当地的农户有了副业。” “是个好办法。”赵启明点头道:“南方现在还不是丝绸产地,如果能在当地种桑养蚕,集中起来生产丝绸,那些商人便不用再去其他地方采购,这也为丝绸的外销节省了成本。” “重点就是这集中生产。”静安公主道:“种桑养蚕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但是织造丝绸的事情还要有劳夫君。” “织造丝绸?”赵启明好笑:“你要让我烧瓷器,我还能帮得上忙,这织造丝绸的事情我可没经验,你还是另选贤良吧。” “织造丝绸的工艺不用夫君劳心,我说的是集中生产。”静安公主再次停下动作:“刚认识夫君时,我去东乡亭的作坊参观过,那里的生产效率很高,夫君说那叫流水线,我想让夫君沿用这种生产方法,在江都发展丝绸作坊,就像东乡亭的瓷器作坊那样。” 第七百四十七章胎死腹中的女权运动 东乡亭的瓷器作坊是赵启明创建的。他参考了现代社会的工厂标准,使其生产方式和工作效率,领先于这个年代的其他手工作坊。 静安公主曾经参观过瓷器作坊,对这种新的生产方式印象深刻,甚至在少府和乌桓通商,有了大量名贵的皮货之后,静安公主还在赵启明的帮助下,用同样的生产方式在二郎庄兴办了皮货作坊。 在静安公主看来,这种生产方式更为先进,江南的丝绸织造也应该采用集中生产方式进行。因为这意味着江都可以为南洋海运提供更多的丝绸,也能让更多的娄县百姓参与进来。 “现在不论是北方还是南方,丝绸织造都是以家庭作坊为主。”静安公主解释道:“这些农户种桑养蚕,再用自己的织机去纺织生丝,直到制出成品,再卖给丝绸商贩。和瓷器作坊相比,这种生产方式除了效率不足之外,所产丝绸的品质也参差不齐,如果能集中生产,以瓷器作坊的的生产方式为标准,首先产量上就能更胜于从前,如果管理的好,质量也会比之前更有保证。” 赵启明领会了静安公主的意思:“生产方式的确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把丝绸织造的工序分开进行,种桑养蚕的人负责提供生丝即可,丝绸作坊方面预定这些生丝,然后招收大量的纺织工人,提供给他们织机和原料,让他们按照同样的标准生产处丝绸,最后再经过绣工的处理,得到真正的丝绸成品。” 静安公主点头:“妾身也想过织机的事情。这丝绸织造的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即便是缺少经验的新手也很快就能掌握要领,但很多农户都买不起织机,自然也就没办法利用织造来赚钱,如果丝绸作坊也提供织机,那些买不起织机的农户便也能去作坊里做工了。” 资本家提供生产工具,工人阶级提供劳动力,这在赵启明那个年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静安公主看来却是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要让那些丝绸商人提供织机,这还不是难事,只要说清楚这种生产方式,精明的商人能明白这种投资的价值,真正赵启明感到担心的不是织机,反倒是最不起眼的纺织工人。 “既然是集中生产,光是有了织机可不够,你还必须要让那些纺织工人去作坊里工作。”赵启明摊开手:“会纺织的都是妇女,平时要料理家务,闲暇时才能纺织,这也是生产效率不足的主要原因。要想让这些妇女出来工作,且先不论她们如何能放下手里的家务,就说现在的社会风气,家里的男人也不会允许他们出来工作,这才是你要去解决的问题。” 在赵启明看来,汉朝的社会风气还算开放,这是因为孔孟之道的伦理观念,还没有随着儒学的兴起深入人心。在信奉黄老学说的西汉初年,女性的社会地位相对来说较高,这在很多方面都有体现。 比如静安公主取而代之的管陶公主刘膘,其畜养面首便是人所共知之事。要说刘膘是贵妇人,没有代表性,这也事实,但其实在这个年代,即便是最普通的农家妇女,也有离婚的自由,甚至是离婚之后的再嫁,也不会遭人白眼,这在后世的封建社会是不可想象的。 尽管如此,这毕竟还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在传统观念这种,谋生养家是男人的责任,要让妇女出来工作,这恐怕是法理所不容的。 静安公主的思想比较前卫,在政治上也很有影响力,如果她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存的社会观念,使妇女可以走出去工作,那绝对是古往今来的女性楷模。 毕竟就算是到了后世,女性可以出去工作,也是在二十世纪才有的事情。静安公主如果能在公元前就办到,那绝对是青史留名,成为女权运动的奠基人。 这让赵启明有些期待,很希望听到静安公主的解决办法。 看得出来,静安公主也考虑过这件事,听到赵启明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朝赵启明道:“要让妇女出来做工的确不易,但男耕女织的分工也有其道理,这纺织技艺过于精细,没有那些心灵手巧的妇女还真不行。”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乐意了,他的本意是支持静安公主进行女权运动,可是进行女权运动的同时还要贬低男同胞,他可不能接受:“比纺织更精细的手艺多不胜数,哪个是男人不能做的,你这是性别歧视。” “听我把话说完。”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接着道:“南方的劳动力本就紧缺,大量的荒地尚且无人耕作,即便丝绸商给的报酬丰厚,也不能让有限的劳动力放弃田间的耕作。” 赵启明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是静安公主没有改变重农轻商的观念,实在是这个年代的农业太过脆弱,粮食是国家的根本所在,没有人能够轻视。而关系到粮食生产的劳动力,在本就人口不多的南方,自然也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如果让那些妇女来做工,的确不影响田间的耕作。”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却紧接着表示了否定:“但那些妇女出来做工,家务和孩子便无人照料,这牵扯到家庭伦理,即便我有心推动,朝中的文官肯定不能同意,认为这会引起动荡。” 听到这话,赵启明大感失望。 看来即便是静安公主,也无法促成妇女出来做工这种事。但仔细想来,这种观念也有它存在的道理,毕竟后来的女权运动,是伴随着工业革命开始的,在发明出蒸汽机之前,女性在体力上存在着明显的劣势,繁重的工作职能交给男人,那么处理好家务也就成了妇女的天职。 这也是男尊女卑盛行于所有古代文明的原因所在,不是各种学术思想对女性的限制,而是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可怜赵启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权运动,还没开始便胎死腹中,实在让人遗憾。 “夫君可知道掖庭?”静安公主突然朝赵启明问。 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我知道那是宫中侍女居住的地方,可这跟丝绸织造有何关系?” “除了侍女,还有罪妇。”静安公主解释道:“按照汉律,罪臣家属中若有妇女,有很多都会充入宫中为奴,这些妇女不能成婚,自然也就不用相夫教子,何况身家性命都在他人之手,朝中可以任意发配这些妇人。” 赵启明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让那些为奴的妇女,来江南当女工?” 静安公主点头:“除了长安城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有这种身份的妇女,要是不能到掖庭基本都会流放各地,若朝中将这些妇女就近发配到江都,既可以解决江南织造的织工问题,那些妇女也能有了安身之所,夫君觉得如何?” 赵启明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封建主义,根本不顾及人,权。 更重要的是,他把江南的丝绸作坊理解为资本主义,哪有资本主义的工厂里雇佣着没有自有的奴隶,这等于是披着资本主义的外衣,干着奴隶社会的勾当? 但与此同时,尽管心里有些别扭,赵启明也必须承认,静安公主的确想了个好办法。 “那要是按照你的意思,以后流放不去岭南了,全都流放到江都来?” 第七百四十八章女子监狱 说起流放,经常看古装剧的观众都不会觉得陌生。这是种把罪犯放逐到边远地区的刑罚,在中国历史上是仅次于死刑的存在。 被施以流放之人,不是恶贯满盈之徒,便是不忠之臣。统治者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仁慈,将本来可以判处死刑的犯人改为流放,这便是所谓的“不忍刑杀,流之远方”。 和死刑相比,流放已经算是“恩赦”。但如果真的可以选择,其实很多犯人宁愿被斩首,也不愿意受流放之刑。 这是因为犯人流放的地点,不是塞北苦寒之地,便是蚊虫肆虐的岭南。这些地方远离中原,自然条件及其恶劣,犯人就算没有死在流放的路上,到了流放地点也根本难以生存。 和这些流放地点相比,江都的环境就好太多了。起码这里没有拳头那么大的蚊子,也没有肆虐在村镇里的瘴气。如果那些流放之人被发配江都来,那才是真正的恩赦。 想到这里,赵启明对资本主义的工厂雇佣奴隶已经没有意见了。 但静安公主却道:“流放还是要去岭南,那些被流放之人不是恶贯满盈,便是不忠之臣,要是不去岭南受苦,转而将他们带来江都享福,流放之刑就成了摆设,如何能震慑那些以身试法之人?”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这话也有点道理。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法律精神,但是国家元首要让你受苦,你就绝对不能享福,这事关国家国家元首的威严,就像现代社会的法律不容质疑。 “江都不能成为流放之地。”静安公主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动静,便伸手去摸,仿佛确认没事之后,便接着道:“要是这江都随处可见恶贯满盈的流放之徒,也没人敢来做生意了,这对发展江都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的意思,江都之欢迎那些妇女过来?”赵启明不确定的问。 “刚来都已经说过了,掖庭里的罪妇就是例子。”静安公主道:“那些姬妾大多受过教化,若能进入掖庭为奴,自然是陛下恩典,但要是不能进掖庭,那便发配到江都,为少府织造丝绸,也算戴罪立功了。” 赵启明点头,受过教化的妇女也算是高素质的移民了,她们在此生活能带来中原的文明和礼仪,要是能嫁给当地人生儿育女,后代的素质也能改善江都本地的风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了句:“这些妇女能改嫁的吧?” 静安公主没有明确答复:“既是官奴的身份,想嫁人肯定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样吧。”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为那些妇女做些贡献,便建议道:“让那些妇女有个盼头,告诉他们只要踏实工作,便能改了他们的奴籍,让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你觉得如何?” “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静安公主念着这句话,深以为然的点头:“这话说不错,夫君可以写出来,等到时候挂在作坊里,让那些女工进出都能看见。” “那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是压榨劳动力的地方,再挂起‘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标语,那连血汗工厂都不如,干脆变成女子监狱了。”赵启明翻了个白眼,然后突然问道:“这也不是小事,你是已经让人去办了,还是单纯的有这个想法?” “不过是些官奴罢了,算不得大事。”静安公主不在意的说道:“我正准备让人奏请陛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赵启明点头。 静安公主不能参政,但在汉武帝的面前她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要是她的人去奏请,汉武帝不至于修改流放之刑,但是发配些官奴妇女来江都,那根本就是举手之劳。这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姐弟之间,为了联络感情互赠水果般随意。 “既然女工已经有了,那兴办作坊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赵启明躺了下来:“最近有时间的话,我就抽出时间来,给你写出个章程来。” “你最近可不忙。”静安公主笑着道,看样子还要话要说,但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赵启明发觉静安公主的脸色有些异样。 静安公主的手撑着椅子,咬紧牙关,但没有说话。 “该不会是要生了吧?”赵启明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扶着静安公主,说话结巴的问道:“预产期已经到了?” “预产期?”静安公主终于说话了,即便这个时候她也仍然勤学好问。 “预产期就是预计会生产的日子。”赵启明紧张的乱转,终于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叫医生,就赶紧扯起嗓子朝花园外喊道:“快叫医生过来。” “应该没事,只是有些阵痛。”静安公主似乎好受点了,随着悠长的深呼吸,重新躺了下去,然后无奈的说道:“这孩子最近不老实,总是喜欢踢人,该是着急想出来了。” “踢你的时候你记着,等生出来我给你报仇。”赵启明紧张的安慰着,然后扶着静安公主道:“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想去屋里躺着,等医生看过了,确定没事再说。” 静安公主确定这不是生产的前朝的征兆,但她也知道赵启明这是在关心她,便顺从的站了起来。 新月听到了赵启明的招呼,在静安公主还没到屋里的时候,就带着稳婆和医生来了。 这大宅里也有管家,虽然不知道静安公主的身份,但也知道静安公主待他不薄,此时也跟着来了,和赵启明站在屋外等着。 没过多久新月就把赵启明叫了进去,此时的静安公主已经躺下了,身上盖着被褥,医生和稳婆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情况怎么样?”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问。 “的确不是生产。”静安公主笑看着自己肚子,精神还算不错:“让夫君担心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但他不觉得这是虚惊,便朝静安公主道:“以后只要有动静了,就赶紧把医生和稳婆叫来,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 “到底是主管海事的少监,妇道人家生孩子都能拿行船做比喻了。”静安公主好笑的说道:“妾身自有分寸,夫君放心便是,最近还是处理好公务要紧,尤其是丝绸作坊的事情,夫君当该尽早着手。”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赵启明有些责怪的说道:“你让我办的事情我肯定办好,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心待产,其他的事情等生完孩子再说。” 静安公主应了声,看上去有些想睡了,但是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没忘记朝赵启明叮嘱道:“南洋考察团明天就要出发了,夫君要是有空的话最好能去送行。” 第七百四十九章考察团出发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的初次见面是在魏其候的寿宴上。 那时的静安公主侧躺在软榻上,慵懒看着练武场中的武士表演,身后有为数众多的侍女贴身伺候,静安公主也真正做到了脚不沾地,充满了游手好闲的贵妇气质。 在后来的接触当中,赵启明发现静安公主除了很喜欢躺在软榻上之外,还有很多不良的生活习惯。比如每天还要睡到中午才肯起床,如果没事的话便极少外出,书房里的看过的竹简也从来不去收拾,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宅女。 但是随着认识的时间长了,赵启明逐渐发觉到,静安公主好吃懒做的气质只是表象,其实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妇比他要忙,并且真正有事要办的时候,静安公主便马上展示出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 关于在江南兴办丝绸作坊的事情,现在还停留在讨论的阶段,但静安公主也已经开始通过书信和魏其候商议。而更早之前就已经确定的南洋考察计划,在确定了持节使的人选之后,准备工作很快就已经完成。 当南方正式进入深秋之际,中原王朝历史上的首个南洋考察团出发在即。 在此之前,赵启明也想过利用这次公款出国的机会去南洋游玩,但是静安公主已经快要生产了,他担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静安公主会抱着自己的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他只能遗憾放弃,然后把这个机会让开了少府的胡海丞。 听说胡海丞今天就要带领南洋考察团出发了,赵启明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历史时刻,便穿上了自己的官服,打算盛装出席为考察团践行。但是当他得知自己将要去送行的地点,却有些不解。 “县城外?”赵启明莫名其妙的朝薛凯问道:“为何是从县城外出发,难道不是应该在码头乘船?你确定我们要去送行的地点是县城外,不是码头边?” 薛凯朝赵启明解释道:“眼下刚到秋天不久,季风比往年要晚。” 赵启明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忘记了没有季风,是不能远航的。 “但如果不能乘船出海,难道胡海丞他们要走陆路去南洋?” “这下官就不清楚了。” 薛凯的确是不清楚。 静安公主肯定清楚,但是没跟赵启明说过,现在也只能去跟胡海丞打听了。 “那就出发吧。”赵启明抓了把桌子上的点心,然后走出了海事监。 南洋考察团出发在即,江都方面来了很多少府的官员。不过这些人都是胡海丞的属下,所以与其说是为南洋考察团践行的,倒不如说是来接受胡海丞临行前的嘱咐更为贴切。 赵启明来到县城外的时候,胡海丞正在跟那些少府的官员训话。除此之外,城楼下还站着娄县令等地方官。见到赵启明骑着马走过来,娄县令笑着上前行礼,然后主动寒暄道:“听说海事监已经开始造船了,这可要跟少监大人道喜才是。” 赵启明翻身下马,然后客气的说道:“海事监初到贵宝地,能发展至今离不开娄县令的支持,等到真正造出海船那天,我绝对要亲自上书陛下,为娄县令请功。” 这话其实也只是客套,但娄县令知道赵启明的身份,也知道赵启明亲自上书,很可能会让他得到升迁的机会,听到这话之后自然是激动的连声道谢。 尽管只是客套,但赵启明的确在考虑为娄县令请功,毕竟娄县令为海事监提供了很多帮助,海军的建设也得到了娄县令的大力支持,作为地方官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勤勉,要是举手之劳能让娄县在仕途上的发展更为顺利,赵启明也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娄县令,赵启明也没有跟他多聊,等胡海丞等人也走过来行礼,他便行礼道:“是在是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我等也只是刚到。”胡海丞回了个礼,然后客气的说道:“少监大人日理万机,还要亲自赶来送行,是下官给少监大人添麻烦了。” “海丞大人哪里话。”赵启明观察起考察团的队伍,结果他感觉有些失望。因为考察团的人数官员只有十几个,剩下的都是些随从和护卫,这样的规模别说是跟后世的正和下西洋比了,就算张骞出访西域也比这更有排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团居然不走海路,作为出使南洋的考察团,这多少有些名不副实。想到这里,赵启明朝胡海丞道:“我听说诸位要走陆路去南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胡海丞答道:“使团的要走陆路,不过陆路只到南越,等到达南越之后,赶上适合航行的季风,再租用当地的商船,从南越出海,便能到达南洋诸国。” “原来如此。”赵启明点头。 如果走陆路的话,考察团最多只能到越南,那里还不能算是南洋。静安公主的意思是最好能到马来岛,或者更远的的印度,考虑到季风的关系,从陆路转海路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此次出访,关系到明年的海运和贸易,我等自当不辱使命。”胡海丞已经准备好出发,便朝赵启明行礼道:“还请少监大人放心。” 眼前的场景让赵启明想起了即将去往西域的张骞和阿克哈。尽管南洋考察团是少府组织的,不能代表汉武帝更不能以汉朝使团自居,但他们的此次考察,其历史意义绝对不亚于张骞出使西域。 “勉励的话就不说了。”赵启明看着考察团的所有成员:“还请诸位多保重,我在娄县等着诸位,静候佳音。” 胡海丞点头,再次行礼致谢,然后便转身走了。 考察团规模不大,但是既有马匹货物也有随从护卫,城楼下进出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这群人,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往何方,更不知道他们的身负重任。 眼看着他们考察团已经走远了,赵启明突然意识到,在南方没有得到开发的公元前,即便是距离不算太远的南越国,也仍然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更何况是那些海外的岛屿,可能连国家都没有建立,存在的只是些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 考察团没有军队护送,要去往比商船更远的地方,前方的凶险自然不言而喻。 但赵启明也知道考察团的此次出访,要为南洋海运绘制更加准备的地图,还要记载南洋诸岛的风土人情,更要和那些岛民建立贸易关系,可谓是身负重任。 “看来除了要给娄县令之外,还应该为考察团的所有人请功。”看着考察团的远去,赵启明这样想着。 第七百五十章军费问题 南洋考察团出发了。静安公主所主张的丝绸作坊,同样事关南洋海运的发展,赵启明认为此时也该尽快着手。 在女工的问题还没有确定下来之前,还要明确经营方式的问题。 赵启明意思是放开资本市场,让当地的丝绸商人成立作坊,通过商业上的往来,形成市场竞争,在良币驱逐劣之后,江南地区的丝绸业便能有更长远的发展,甚至还能影响到北方的丝绸贸易。 但静安公主重农轻商的观念根深蒂固,对商人还是怀有成见,尤其是在她已经意识到丝绸业在南洋海运中的暴利,便更加倾向于以官营的方式经营丝绸作坊,让少府得到全部的利益。 所谓的官营,也就是由少府出钱修建作坊,产出的丝绸除了供应宫中所需之外,其他的丝绸少府自由进行买卖。至于当地的丝绸商人,当然当然可以参与,但他们的生意仅限于原材料的收集,和丝绸成品在南洋的销售,和丝绸作坊是从属关系。 赵启明当然不支持这种做法。 在他看来,丝绸作坊的官营和私营,根本是民企和国企的区别。在他那个年代,国企的贪腐饱受诟病,任人唯亲的情况也相当严重。私营企业很少出现贪腐的问题,即便有吃回扣这种事情,也不会动摇其根基,当然更重要的是,私营企业之间存在竞争关系,这会带来更为健康的市场环境,让私营企业的生产效率也优于国营企业。 他把这些看法告诉了静安公主,着重提到了市场竞争的问题。静安公主也表示会重新考虑,但没有当场给予明确的答复。 在此期间,江都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如果按照历法来计算,眼下的江都还在秋季,但气温骤降之后,给人的感觉其实已经到了冬天。 南方的寒冷不同于北方,这里潮湿阴冷,即便穿上了厚实的皮毛大氅,刺骨的凉意仍然无孔不入。 寒冷的天气中,赵启明已经很少去海事监了。为了静安公主生产,他也住进了书房里,在寒冷的阴天,静安公主让人烧起火盆,屋子里变得暖和起来,让人根本不想外出。 每当这个时候,静安公主便躺在软榻上看书。 如今的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孕妇到了这个时候都很难平躺或是趴着,睡觉时都是以侧卧为主,这也是让很多孕妇不习惯的地方。但静安公主以前就喜欢侧躺着,所以也没觉得不适应。 赵启明也在书房里。 当静安公主用功读书的时候,他坐在书案前卫丝绸作坊制定章程。 尽管在经营方式的问题上,静安公主还没有明确答复,丝绸作坊到底是官营还是私营,但赵启明可以先把生产方式列举出来。比如种桑养蚕最好是集中起来,这样的话就能免去原材料的运输成本,当然还有缫丝和纺织的工艺分开进行,能提高整体效率,最后还有丝绸成品的加工。 他已经请教了当地的织工,知道丝绸织造的具体工艺,但是要重新调整以往的生产方式,这对他来说实在繁琐。 “海军的训练怎么样了。”软榻上的静安公主突然说话了。 屋子里已经安静了很久,每当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用功的时候,他们都互不打扰。此时的赵启明裹着被子,坐在书案前抓耳挠腮,听到静安公主的话,也想让自己暂时放松,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抓心吃着:“还行吧。你为何突然关心起海军了?” “有长安来的书信,提到了海军。”静安公主放下了手里的书,揉着太阳穴说:“虽说我朝在海上没有强敌,最近也没有作战的压力,但既然已经创建了,最好能尽早拥有战力,也好在明年战船列装之后,为来往的商船护航。” “战力应该是有了。”说到这里,赵启明有点想笑:“自从海军有了自己的兵工厂,弹药已经不成问题,每个月的海战训练比以前更多了,要不是秋冬季节到了,恐怕整天都要出去训练。 “难得。”静安公主重新拿起书:”只要肯花时间训练,想来战斗力无论如何是不会差的。“ “主要是周福学会了游泳,上船也终于不吐了,巴不得每天都能去海上耍威风。”赵启明觉得自己不能闲着,被静安公主比下去,所以放下了点心,重新拿起毛笔:“听说这些天有士兵冻伤,才把海战训练先停了下来。” “停下来也好。“静安公主道:”军中都已经有意见了,说海军耗费巨大,还有些质疑海军中存在贪腐的声音,甚至有些文官建议,要派人来江都调查。” “贪腐应该不至于,周福的为人我知道,这种事他不屑于去做。”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海军本来就是花钱的军种,除了火炮和其他各种武器的维护之外,就连弹丸那也是要花钱的,别看训练要用的弹丸都是石头,但是要打磨出合格的弹丸,人工成本就没办法节省。” “听说还要用到靶船?”静安公主笑道:“那才是最花钱的吧?” 赵启明当然知道靶船花钱,就算都是海军收购的报废船,但那也是要花钱买的,海军用实弹训练的时候,这些靶船很容易就会被击沉,然后就要接着再买。就像是那些被打磨出来的实弹,这些靶船被击沉之后就葬身海底,大把的真金白银就这样没有了。 朝中的那些文官要是知道海军如此糟蹋钱,肯定要亲自来江都找海军的麻烦,赵启明也不想让静安公主知道这些细节,本想隐瞒靶船的事情,但静安公主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也只能道:“靶船的确很花钱,但是通过海战训练,现在海军已经有了战斗力,到了海上就能击沉敌船,花掉的钱也不算浪费。” “既是训练,当然不能说是浪费。”静安公主道:“只是海军现在军费,已经超过了胡骑营,那可是要北军中最花钱的地方,朝中那些文官根本没见过海军,却要为海军耗费如此之大,难免会有些议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海军本来就是用钱堆起来的,现在的编制不够,军费都超过了胡骑营,等以后独立成军的时候,北军都比不上。”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但是海军的重要性你也知道,我去想办法节省海军的军费,你就让你的人在朝中说些好话,可不要那些文官在海军发展壮大的时候拖后腿。”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便笑着点头,没有再多说。 赵启明意识到静安公主也不是很在意海军的军费,当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赵启明在书案前为丝绸作坊的事苦思冥想,静安公主也继续看起手中的书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海军校尉的大发现 在南方阴冷的冬季,静安公主就快要生产了。 在医疗条件还很落后的公元前,无论是医生还是稳婆都没办法给出科学的陪护,就连起码的预产期也没办法确定,只能大概推算出生产的日期应该是在冬天。 静安公主的阵痛情况比之前更为频繁,尽管当娘的表现很是镇定,但赵启明每次都都如临大敌,为此心力交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静安公主总是很淡定的告诉他,只是肚子里的孩子顽皮,不用太过紧张。 这话刚开始还起作用,赵启明也的确不那么紧张了,还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感受静安公主越发伟岸的胸部。 但前些天他闲来无事,和稳婆随意的闲聊了几句,得知这个当地有名的稳婆从业数十年,在此稳婆手上出事的孕妇屈指可数,夭折的婴儿也不过十几个,稳婆还为之自豪的表示,她的职业生涯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无愧于自己的授业恩师,是当之无愧的“模范稳婆”。 赵启明毛骨悚然。 他突然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纪录片,说古代的新生儿受限于当时落后的医疗条件,存活率非常之低,尤其是出声分娩的时候,如果出现难产这种情况,孕妇和新生儿有很大的可能会难产致死。 这让赵启明再次紧张起来,甚至决定要辞退那个稳婆。但他紧接着就意识到,如果辞退了这个稳婆,重新找来的可能还不如之前的,这让他对静安公主的生产充满了恐惧。 在紧张的待产过程中,赵启明心无旁骛,扮演了制造恐怖气氛的角色,好几次夜深人静时醒来,静安公主只是翻了个身,赵启明就直接跳起来,然后连连滚带爬的去找医生和稳婆过来。 在成功的影响了静安公主的休息之后,静安公主忍无可忍,将他扫地出门。 准确来说,静安公主是觉得赵启明精神紧张,想让他出去放松心情,加上今天海事监经常有人过来,说是有事情要找赵启明,静安公主便让赵启明想去海事监,处理完了公事再过来。 离开了大宅之后,赵启明还是在担心静安公主,以至于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县城里。 都说无巧不成书,正当赵启明胡子拉碴的骑着马走过县城的街道时,周福也正好骑着马经过,并且马上就发现了赵启明。 “可算是找到了。”周福没注意到赵启明的憔悴,刚行完礼就抱怨道:“我这刚从海事监出来,听说启明兄已经很久没去主事了,这是何故?” 赵启明很想告诉周福自己的心力交瘁,但静安公主的事情还真不能乱说,便强打着精神道:“别提了,你找我何事?” 周福想起了正事,便朝赵启明道:“劳烦启明兄跟我去趟海军大营,我有事请教。” “就在这指教吧。”赵启明无精打采道:“我还要去海事监。” “在这说不清楚,是有关炮弹的事情,启明兄去过就知道了。” “有关炮弹的事情?”赵启明看着周福,想起静安公主前些天还跟他讨论海军的军费问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周福注意节省,便朝周福道:“那好吧,你前面带路。” 周福没有把赵启明带去海军大营。 准确的说,周福带赵启明去的地方是进行海战训练的海边。 秋冬季节的海边没有宜人的海风,只有比其他地方更甚的刺骨寒意,赵启明穿着大氅还缩着脖子,有些哆嗦的朝周福道:“到底何事,你说清楚,我可不想站在这吹风。” “启明兄请看。”周福指着海边的沙滩上。 赵启明看了过去,发现那是明显已经搁浅的商船,这让他大惊失色:“有海船失事了,不是从事海运的商船吧?” 听到这话周福明显愣了愣,然后才道:“启明兄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海军训练的靶船,启明兄之前见过,难道不觉得眼熟?” 的确有些眼熟。 赵启明很快就意识到,这两艘靶船上有明显被炮击的痕迹,这让他有些无奈,觉得自己整天担心静安公主,整个人都变得悲观,遇事总是忘坏处想,这显然不是好习惯。 说话间周福已经翻身下马,带着赵启明走到了搁浅的靶船前面。 准确来说,这两艘靶船应该不是搁浅到这里的,看沙滩上的痕迹,应该是专门从海上拖上岸的。 “启明兄请看。”周福指着左边的靶船:“这是昨天击沉的靶船。” “看到了。”赵启明还是觉得有些冷:“有何不妥?” 周福蹲了下来,指着船体左侧的弹孔:“这是用石弹打的。” “威力不错。”赵启明点头。海军制造的石弹他玩过,比保龄球要小些,可即便如此也在靶船上打出了巨大的弹孔,这说明那些工匠造出来的石弹,即便作为训练之用,也还是有杀伤力的。 “别看这窟窿很大,其实石弹容易裂开,多数都无法命中目标,可就算没有裂开,击中靶船之后,也要过去大概半个时辰,直到船舱中进水,靶船才会沉没。”周福说完,紧接着指向右侧的靶船:“启明兄再看,这是用是铅弹打的。” “你都能造铅弹了?”赵启明有些意外,看了眼右侧的靶船,结果发现此船的左舷大部分都已经破损,连弹丸都没有留下,这威力显然要比石弹集中要强很多。 “铅弹已经可以造了,但是造的比较少,到现在为止也没用过几颗。”周福站了起来,感慨的朝赵启明道:“石弹够用,但是弹丸本身太重,射的不够远,还很容易裂开,威力远不如铅弹。” “你现在才知道?”赵启明道:“铅弹比较轻,射出去的时候冲击力更强,破坏力当然要优于石弹。但铅弹的造价很高,不能作为训练之用,只能拿石弹作为替代品。” “我也是看到这里,才受到启发,觉得不同的弹丸,可以应对不同的作战需求。”周福说到这里,朝赵启明请教道:“启明兄精通兵法,这火炮也是出自启明兄之手,肯定也早就想到了吧?”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等会自会细说,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周福突然眼睛发亮,朝赵启明道:“我听说还有开花弹,是直接装上火药,可以当场爆炸的,不知道可有此事?” “你还敢惦记开花弹?”赵启明气笑了,军中已经对海军的军费表示了不满,结果周福在训练中玩了铅弹不够,居然还想玩开花弹,那可是比铅弹还要昂贵的弹丸,周福连着也敢想,看来是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军费问题,也没有节省开支的概念,看来是要跟你好好说了。想到这里,他朝周福道:“走吧,这海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酒香阁。” 周福不知道赵启明的来意,还以为是要跟他说开花弹的,马上就兴奋起来,亲自去给赵启明牵马,还讨好的说道:“委屈启明兄跟我来吹海风了,今天这顿算我的。” 第七百五十二章省钱 天凉之后,酒香阁也烧起了火盆,考虑到季节的关系,生鱼片也不再供应,有的只是些简单的酒菜。 好在周福的心思显然不在吃上,店里的伙计才刚端来酒,他就迫不及待的说起了自己的伟大发现:“火炮营里有散弹,近距离造成伤害,海军的炮击目标是敌船,火炮营的散弹肯定难以起到作用,但是我们有石弹,可以利用其易碎的特性,起到和散弹相同的作用。” 赵启明喝着酒,听周福说到这里,动作停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要把海军的石弹,当成北军的散弹,用作近距离杀伤的弹丸?” “就是这个道理。”周福意识到赵启明果然听明白了,有些激动的拍着大腿道:“海战中可能会遇到成群结队的小船,我听说海上的流寇很少有大船,基本都是乘坐渔船蜂拥而至,面对这种情况,海军要是用铅弹来进行打击,肯定忙不过来,这个时候就可以用特质的石弹,利用其容易炸裂的特点,进行更加大范围的打击。” 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就跟火炮营对付冲锋的匈奴骑兵是同样的道理,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便多少有些刮目相看道:“你能根据海战的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可见最近的海战训练的确有所收获。” “还没说完呢。”赵启明的赞许让周福更加兴奋,连酒也顾不上喝,凑近些接着道:“石弹当成散弹来用,对付的是海上的小船,如果面对的是和我军战船相当的大船,自然就该用铅弹更为合适。这种弹丸不会炸裂,杀伤力比石弹要强,很容易就能将敌方的大船击沉。“ 正说话间,店家已经端着做好的下酒菜上来了。 赵启明想起今天还没有吃饭,便拿起了筷子:“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接下来就该说开花弹了。”周福没有吃菜,表情变得有些急切:“要是遇到了比我军更大的敌军,铅弹也不能立即将其击沉,这种情况就要用到开花弹。启明兄还没回答我,这开花弹是否真的存在,为何炮兵营的人都说没用过?” 听到这里,赵启明已经知道周福要说什么:“海军的战船已经很大了,不可能遇到比海军更大的战船,你说的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遇到。” “那要是遇到了呢?”周福认真的说道:“我听说少府的考察团已经出发了,要去很多商船都没有去过的远海,那里有很多还没有被发现的国家,他们造出的战船比我朝的海军更大,这也是有可能的。” 赵启明基本可以断定,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现在的南洋还没有形成有实力的国家,根本就没有能力耗费巨资来修建战船,周福的这种假设当然也是不成立的。 但既然周福坚持认为有这种可能,作为海军将领也的确应该考虑到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他也只能道:“就算真的有那种战船,铅弹也能起到打击的作用,形成火力压制,不用开花弹也能赢。” “铅弹的确可以起到击中敌船,但如果敌船太大,便不会立即沉没,那么敌船仍然有作战的能力。”周福认真道:“启明兄说过,海军最好的战法便是将敌船击沉,要是敌船还有作战能力,我方就肯定会有伤亡。” “但这跟开花弹有何关系,难道开花弹就能立即击沉敌船?” “我听说开花弹击中目标就会爆炸,爆炸之后必然会起火。”周福眉飞色舞道:“敌船就算不会立即被烧毁沉没,那些流寇也肯定会忙于灭火自救,难以对我方战船产生威胁,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赵启明算是听明白了,周福这是打算把开花弹当成燃烧弹来用。 不过仔细说来,开花弹的确能起到这种作用。 要是在对付匈奴人的时候用到开花弹,冲击力虽携带的弹片就能造成伤害,爆炸起火的作用却不那么重要,但如果是在海战之中,考虑到这个年代的海船都是木质结构,只要爆炸起火便能马上蔓延,以至于战船还船上的船员都无处可逃,这的确是和陆战有所不同的地方。 “启明兄还没说呢,武库到底有没有开花弹这种东西?”周福有些急切。 赵启明没有打算隐瞒,朝周福解释道:“开花弹别说是火炮营了,就算是武库都还没造出来,这种东西很考验工艺,并且造价昂贵,武库现在还不打算制造这种炮弹。” “连武库都没有?”周福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朝赵启明问道:“但这种炮弹的确是能够造出来的,对吧。” 赵启明道:“理论上是可以造出来的,但是刚才我也说过了,这种炮弹的工艺很复杂,并且造价很高。” “能造出来就行。”周福喝光了被子里的酒,充满豪气的说道:“武库造不出来,那我就自己造,海军现在有自己的兵工作坊,那些工匠的手艺还算不错,既然能造出铅弹,就绝对能把开花弹造出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叹息道:“你难道就没考虑过造价?” “造价?”周福还真没有金钱方面的概念,不在意的说道:“既然是有价值的东西,多花些钱也是理所应当的。启明兄不用担心,我肯定能把开花弹造出来。” 赵启明就知道周福是这种态度,便放下了筷子,看着周福道:“你可知道,你海军的军费,现在都超过胡骑营了?” “胡骑营?”周福自己就是胡骑营出来的,听说海军的军费超过胡骑营,他觉得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自豪,居然还大笑道:“海军和胡骑营同属营级编制,但我已经看出来了,海军的战斗力迟早会超过胡骑营。” “我没有夸你的意思。”赵启明无奈道:“胡骑营是精锐,也是对匈奴作战的主力,海军在匈奴战场上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军费开支却已经超过了胡骑营,如果你是朝中的文官,你会怎么想?” 听到这里,周福的笑声戛然而止:“难道朝中有人议论海军的开支?” “何止是议论,都已经有人奏请圣上,说要裁剪海军编制,来节省军费。” 听到这里,周福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这帮文官真不是东西,居然想裁撤我的海军,等我回到长安,看我不收拾他们。” “你先坐下。”赵启明朝周福道:“海军肯定是不能裁剪编制的,但你也要注意开支,等以后在海上打了胜仗,朝中那些文官自然不会再妄加议论,就当是韬光养晦了。” “韬光养晦我懂。”周福的表情难看:“但海军的开支也绝对不能省。” “谁说不能省?”赵启明道:“你那些训练用的石弹,没有裂开的可以让人去回收,这样的话就能反复使用,还有那些铅弹,那是真正在作战时才能用的东西,训练中完全可以用石弹代替,这我说的没错吧?” 周福没有说话,郁闷的喝着酒,看样子赵启明说的的确没错。 “最重要的还是那些靶船。”赵启明道:“你让人买来的虽说都是已经报废的商船,但同样也是要花钱的,在我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可以在海上设置浮动的目标,将其视为假想的敌船,同样能起到训练的目的。” “启明兄的意思是说,我海军以后都不能再买靶船了?”周福着急起来,赵启明的话他肯定是要听的,但如果以后都不能有真正的海战训练,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也不是绝对不能买。”赵启明解释道:“现有的靶船可以用来做登船作战的训练,让海军士兵演练强行登船,和登船后的常规作战,至于说炮击,就不要用靶船了,那太浪费钱了。” 周福没说话,看上去仍然在犹豫。 赵启明知道他心里的挣扎,便认真的朝他道:“如果你不能节省军费开支,朝中可能决定考虑裁剪海军,这意味着你的部下中有很多人都会被调走,你肯定不希望是这种结果吧?” 听到这话,周福仰头喝光了被子里的酒,然后道:“那我听启明兄的。” 第七百五十三章迟归 告别了周福,赵启明去了海事监。翻身下马时,薛凯刚好从海事监出来,看到赵启明的时候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赶紧走上前,明显带着写情绪的说道:“少监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我听说你让人找我来着。”赵启明翻身下马,随口问道:“海事监有事要让我处理?” 薛凯摇头道:“造船进展顺利,海事监近来无事。” “那你为何急着找我。”赵启明莫名其妙的停下脚步。海事监的人都找到静安公主的大宅了,那是他给薛凯的地址,当时还告诉薛凯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去那里找他,得知今天就有海事监的人去大宅,他还以为有紧要的事情急需解决。 薛凯显然有他的原因,尽管有些畏惧,但还是硬着头皮朝赵启明道:“少监大人是海事监主事,就算没有公事处理,也不能消失无踪,以至于杳无音讯,还请少监大人以身作则,为海事监的其他官员做好表率。” 薛凯不知道,赵启明当年在马场当差也是这个德行。在薛凯看来,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更何况赵启明是海事监的主事,就更应该洁身自好,不然的话就是带坏了海事监的风气。 赵启明也知道薛凯年轻气盛,是有远大志向的好青年,不想打击了他积极性,便找了个理由朝他道:“我最近不在,那也是为了公事,只不过没有事先告诉你罢了,难道你以为我当真是出去享乐不成?“ 薛凯表示很怀疑。 在他看来,赵启明对海事监的确有所贡献,但这位少监大人本质上就是追求享乐的纨绔子弟,要说赵启明最近外出是为了公务,他是绝对不相信的。所以他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些内幕消息。”赵启明看出薛凯不相信他的话,便压低声音道:“朝中眼下正商议织造丝绸的事情,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江都很快就会有数不清的丝绸作坊。” “丝绸作坊?”薛凯好奇的追问:“这难道是为了方便海上贸易,让江都的商人能更方便的进行丝绸交易?” “的确是为了方便海运,但主要是推行国策,开发整个江南。”赵启明若无其事的说道:“只能跟你说到这了,更多的细节不方便给你透露,你只要知道这件事是出自我的谋划。” 听到这话,薛凯立即意识到事关重大,织造丝绸的事情很可能让江都从此繁荣富庶,这让他有些激动起来:“这实在是造福江都的大事,还望少监大人能尽力争取,不要让江都错失机会。” “这是当然。”赵启明眯着眼睛:“正是为了此事,我最近才外出不归,你以为我是出去寻欢作乐的,却不知我为了丝绸作坊的事情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惭愧。”薛凯当真以为自己错怪了赵启明,甚至还觉得自己坏了大事,让江都错失机遇,便赶紧朝赵启明道:“少监大人身负重任,不来海事监也无妨,这里的日常事务自有下官处理。” 赵启明欣慰的点头,但心里却很是庆幸。 尽管他是海事监的主事,官职要高过薛凯,但这驾驶监督着他,也的确是个麻烦事,现在他搬出了丝绸作坊的事情,让薛凯以为他身负重任,便不会再质疑他的外出,他也就能安心的陪着静安公主待产了。 想着这些,他带着薛凯走进了海事监。 到客厅时,薛凯想起海事监收到了赵启明的家书,便让人转交给了赵启明。 自从赵启明来到江都之后,就经常收到家书。这其中既有钱管家和胡先生所写,也有解忧亲手所书。他料想到秋收前后,家里还会有书信送来,结果还真就收到了。 赵启明打开书信,发现是解忧笔记,便会心的笑了起来。 他记得临走的时候跟解忧交代过,说他离开长安之后,解忧要照顾好家中的日常事务,解忧便觉得自己身负重任,每次送来的书信中都会讲述自己处理过的事务,表明自己在实践当中起到了决断作用,字里行间充满了邀功的意思,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赵启明没有细看,只知道是关于西乡亭所产西瓜的事情,至于具体的细节,赵启明相信钱管家会处理好,也就没有太在意。 说完这些之后,解忧就开始讲述最近的生活,比如张婶做出了新菜,味道很是不错,还有旺财最近掉毛,钱管家找了兽医这些鸡毛蒜皮。 赵启明就喜欢看这些。 在他看来,这就是他在侯府中的生活。 来到江都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也逐渐适应了此地的气候,但他还是很怀念自己的侯府,当看到家书的时候,思绪总是会飘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尤其是在家书的最后,解忧伤心的倾诉思念,希望赵启明能早些回家,看到这里,赵启明思乡之情更浓。 他能感觉到解忧写家书时心情低落,也知道解忧是真的很想他。但眼下静安公主还没有生产,江都方面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觉得冬天之前是没办法动身的。 想到这里,他叹息着放下书信,然后提起笔来,想给解忧写回信,但是想起临行前告诉解忧,说自己秋天就能回去,现在已经失言,就必须要尽量安抚好解忧的情绪。 这让他不知从何说起,便只能重新把毛笔放下。 他沉思起来,觉得就算要迟归,也该有个期限。 显然,赵启明现在首要任务,应该先照顾好静安公主。 等静安公主生产之后,就火速开始着手丝绸作坊的事情,等制定出了丝绸作坊的计划,后面的事情可以让少府去办,接下来他只要等去往南洋的商船返航,那个时候新的商船和战船想必也能造出来。 如此这般,他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真正到了那时,他便可以带着做完月子的静安公主离开江都,去长安生活了。 这样想着,赵启明意识到收拾好心情,开始给解忧写回信。 第七百五十四章生娃 静安公主生孩子的那天刚好是冬至。 赵启明按照这个年代根本不存在的习俗,要求静安公主跟他吃饺子。 做饺子的面粉是赵启明提前准备的。南方的主要农作物是水稻,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要在江南地区吃到北方出产的面粉,即便对赵启明来说也是件奢侈的事。 面粉来之不易,赵启明也各位珍惜。哪怕大宅里的厨子都是从长安带来的,对制作面食得心应手,但他还是坚持自己动手。 “可惜这南方的面粉不好,羊肉也不如关中。”赵启明卷起袖子,在案几上擀饺子皮,忙的不亦乐乎:“做出来可能没那么好吃,你要有心理准备。” 静安公主挺着大肚子,不能去帮赵启明的忙,索性就躺在软榻上,看着赵启明认真做饭的样子,很是享受眼前的画面,还眯着眼睛道:“夫君有这个手艺,再普通的食材到了夫君的面前,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妾身可不担心。” “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说实话。”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手上的动作变得更轻快了:“就冲你对我的信任,今天这饺子就绝对不能辜负了你,保证让你吃的满意。”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拿出丝巾探出身体,替赵启明擦掉了脸上的白灰:“那妾身就等着夫君这锅饺子了。” 赵启明很快就包完了饺子。 但就在即将下锅的时候,静安公主突然就开始阵痛了。 “没事吧?”赵启明也算有了经验,赶紧走上前去伺候,结果他很快就发现,静安公主这次的阵痛和之前不同。 静安公主的身体很好,即便到了快要临盆的日子,也能坚持外出散步的习惯。最近开始出现的阵痛,静安公主的反应也不太强烈,总是还没等医生和稳婆过来就忍过去了。 可现在静安公主脸色发白的紧捂着肚子,还咬紧着牙关不说话,可见这次的阵痛比之前要强烈的多。 “我去找医生。”赵启明说完就朝书房外跑去。 “去卧室。”没等赵启明跑出书房,静安公主叫住了他:“怕是要生了?” “真要生了?”赵启明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居然有片刻的呆滞,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但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有些脑袋发懵,竟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动。 好在静安公主还算镇定,叫了赵启明好几声没有反应,便拿起手边的茶具丢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撑着软榻的副手,尝试着站起来却没有成功,便艰难的朝赵启明道:“我没办法下地,让人抬我过去。” 茶具破碎的声音让赵启明惊醒过来,刚好听到了静安公主的话,他赶紧打开书房的门,朝着外面喊道:“快来人。” 大宅在静安公主待产期间已经是全员待命的状态,静安公主摔碎茶具的时候,新月就已经听到了动静,不用赵启明的喊话,就已经跑了过来。 发现静安公主的异样,新月马上就明白了,居然表现的比赵启明更加冷静,迅速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就跑出书房叫人。 赵启明有点不知所措,只能抓着静安公主的手跟她说话,希望能达到缓解疼痛的作用。 等着大宅的护卫和侍女都赶过来的时候,静安公主的疼痛的确有所缓解,但赵启明确定静安公主的确是要生了,便赶紧指挥着护卫和侍女,把静安静安公主连同她身下的软榻抬到书房去。 “别忘了饺子。”静安公主躺在软榻上,喘息着朝赵启明道:“应该快要出锅了。” 此时的静安公主已经随着软榻被抬起来了,赵启明正在旁边护送,听到这话有些焦急:“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管饺子了,你现在要专心生产。” “只怕没那么快生出来,提前吃点东西,身上也能有力气可使。”静安公主的脸上已经有了细汗,但仍然虚弱的朝赵启明叮嘱:“煮好了给我送去些。” “煮好了就给你送去,我知道了,你先躺好。”赵启明抓着静安公主的手,还要提醒抬着软榻的护卫和丫鬟留心脚下,总算把静安公主抬出了书房,稳婆和胡管家也总算赶到了。 在胡管家的指挥下,静安公主连同软榻被送进了书房,很快就有成群结队的侍女带着热水和毛巾出现,使得从前根本就没人居住的卧房,突然变得忙碌起爱。 赵启明起初还能抓着静安公主的手安慰着,等房间里的热水和毛巾已经准备好了以后,稳婆就开始让人清场。 赵启明当然也也要出去。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静安公主忽然抓住赵启明的手,喘息着道:“妾身这次要是有所不测,自会有人处理后事,夫君也不要过分自责,回了长安就安生过日子。” 听到这话,赵启明鼻子发酸。 静安公主在生产之前,没有表现出焦虑,却已经连后事都安排好了,可见为了这个孩子,静安公主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正如赵启明所知道的那样,这个年代的女人生孩子的确是过鬼门关,可即便是他也无计可施,此时也只能抓着静安公主的手安慰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就安心生产便是,我就在外面守着。” 正说话的时候,稳婆又过来赶人了。 静安公主放开了自己的手,赵启明便退出了卧房。 新月顾不上朝赵启明行礼,马上就把门关上了。 赵启明站在屋外,起初还能通过晃动的人影猜测屋里的情形,但那稳婆很快放出话来,为了防止进风要挂起布帘,他就再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了。 他站在屋外焦急的等待,原以为静安公主会痛的惨叫,可屋子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只有不停进出的侍女。这让赵启明更加焦虑,终于没忍住走上前去,抓住正走出来的侍女打听道:“里面的情况如何,到底生出来没有?” “还没有。”侍女顾不上赵启明,说完这话就走了。 鬼使神差的,赵启明想起了书房里的饺子。 他意识静安公主没那么快把孩子生下来,接下来的将会是持久战。正如静安公主所说的那样,吃完饺子才能有力气可使。他不能静安公主空着肚子,便决定去把饺子下锅,然后送到卧房里去。 “等着我给你盛饺子。”赵启明朝屋里喊道,然后转身朝书房跑去。 第七百五十五章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刚出锅的饺子已经送进去了。 皮薄馅大的羊肉饺子,夹杂着浓郁的葱香,让人闻到便食指大动。如果是平时,赵启明肯定要撸起袖子大快朵颐,然后再喝点面汤帮助消化,但现在他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思。 屋子里挂起布帘,连人影的晃动都看不见,现在里面情况到底如何,赵启明无从得知。 他只能拦住那些出来的侍女打听,想知道静安公主现在如何了。但这些侍女都脚步匆忙,不停的往屋里送去热水和毛巾,根本没时间理会他,实在被拦住了去路,才朝他道:“现在还没开始生,老爷不要着急,孩子生出来自会让老爷知道。”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南方的冬天很难看到明月当空,屋外漆黑的可怕。 赵启明独自站在走廊里等待着,想起从屋子里出来时静安公主跟他说过的话,心里越发不安。他觉得静安公主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后事都已经交代了,这说不定会成为他和静安公主的永别。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脑海中出现了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画面。 同样是月黑风高的夜晚,官宦人家灯火通明的宅院里,伴随着难产的妇女声嘶力竭的尖叫,稳婆满手是血的跑出房间,告诉焦急等候的家属,孕妇正在经历危险的难产。 面对如此晴天霹雳,孕妇的家属当然焦急万分,甚至还会有人失声痛哭,但是当稳婆请示家属,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时候,家属还是会在痛苦的抉择之后,告诉稳婆要保孩子。 随着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屋外的家属如释重负,但房间里的孕妇却已经撒手人寰。在故事的最后,孩子的父亲悲痛欲绝,但还是打起精神,告诉已经死去的孕妇,自己要照顾好这个孩子。 这是个悲惨的故事,也是电视剧里惯用的桥段。 赵启明不想这种剧情发生在自己事情,他希望静安公主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但如果静安公主难产了,稳婆出来问他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大人。 毕竟在他的心里,静安公主才是最重要的,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要是静安公主从此不在了,只是想到这种可能他都无法接受。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察觉到身边有脚步声传来。转过头才发现,是胡管家给他披上了大氅。 “晚上风大,老爷要注意身体。”胡管家的官话说的很好,尽管不清楚静安公主和赵启明的身份,但也当他们是夫妻关系,平时看到赵启明便称他为老爷:“夫人是有福之人,这次定能平安无事。” 赵启明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穿着单衣出来的。想来应该是包饺子的时候脱了衣服,之后就没有顾得上穿,此时有风吹来才觉得冷。 他裹住大氅,心不在焉的朝胡管家道:“借您吉言,只要大人没事就好。” 胡管家点头。似乎是看出了赵启明的紧张,有意让他放松下来,便笑着道:“现在已经是午夜了,过了冬至就是好八字,要是天亮前出生那就更好,那可是衣食无忧,封侯拜相的好命。” 听到这话,赵启明忍不住好笑。 静安公主已经说过了,这孩子带去长安之后,就要让宗正录入族谱,以后就是刘氏宗亲了。以汉武帝和静安公主的关系,这孩子说不定都能封王,这往后自然是衣食无忧。 不过他也知道,胡管家是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太紧张,便笑着朝胡管家道:“听说胡先生也是读书人,还差点当了娄县的地方官,没想到除了会读书之外,胡管家还会算命?” “只是知道些皮毛。”胡管家有些惭愧道:“陈年往事,让老爷见笑了。” 正说话的时候,又有侍女端着水盆出来。 赵启明注意到里面有很多的血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他的脑海中再出浮现出电视剧里的剧情,仿佛听到了静安公主的惨叫,这让他整个人变得惊恐起来,以至于掀开布帘就要往里冲。 好在胡管家和侍女反应很快,立即就把他拉住了。尤其是那侍女,手里的水盆都不管了,使劲拉住赵启明焦急道:“老爷不能进去,夫人已经开始生了。”那侍女有些焦急。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可不能受到惊吓。”胡管家看情况不对,赶紧站在了赵启明的面前,然后认真的说道:“夫人没事,老爷要是现在进去,恐怕就要弄巧成拙了。” “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能没事?”赵启明失去了理智,挣脱的时候也没注意分寸,拉着他的侍女跌倒在地,胡管家也被他推了个趔趄,差点撞在柱子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产房里毫无征兆响起了婴儿啼哭声。 连那那侍女都始料未及,更别说是赵启明了,竟然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终于,布帘被掀开了,稳婆跑出来报喜,朝赵启明报喜:“恭喜老爷,夫人生了,是个男孩。” 胡管家反应最快,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紧接着那侍女也赶紧起身,手忙脚乱的跑进了屋里。可赵启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稳婆没有请示他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静安公主也没有难产,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这孩子就这么生出来了。 难道生孩子真这么容易? 如此说来,那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赵启明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总算是反应过来,立即朝屋子里跑去。 可能是太激动了,他进去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竟然摔倒在地上。 他顾不上自己,赶紧抬起头去看,结果发现静安公主已经盖上被子,虽然脸上的汗水打湿了鬓角,嘴唇也苍白的没有颜色,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但是发现赵启明如此狼狈的出现,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静安公主的笑容,赵启明如释重负。 但与此同时,静安公主虚弱的样子也让他心疼。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连滚带爬的跑上前去,只想知道静安公主现在情况如何,竟然忘了去看自己那刚出生的孩子。 第七百五十六章其丑无比 赵启明连滚带爬的跑到静安公主床前,看到她虚弱的样子很是担心,便赶紧朝身边的侍女道:“去厨房盛些鸡汤过来。” “生产前已经吃过饺子了。”静安公主脸色苍白,轻声朝赵启明道:“饺子好吃,生产也很顺利,妾身现在只是有些累,夫君不用太担心。” 听到这话,旁边抱孩子的稳婆也笑着夸奖道:“多亏了夫人身体好,这还没到天亮就生出来了,我老太婆给人接生这么多年,还真没这么顺利过。” 的确是顺利。看静安公主现在的样子,就算还不能下床,但是躺着跟人吵架肯定不成问题。赵启明很佩服静安公主的好身体,但他也知道不是所有孕妇都能有静安公主这样的身体素质,便忍不住感慨道:“都说屁股大的媳妇好生养,看来果然是有道理。” 静安公主责怪的看着赵启明:“说这些没用的,也不知道看看孩子?” “差点忘了。”赵启明拍着脑袋,然后转过身道:“孩子在哪呢?” “在这。”稳婆抱着孩子出现在赵启明的面前。 在这个瞬间,赵启明受到了惊吓,尤其是看轻这襁褓中的孩子之后,他惊呼道:“这也太丑了吧?” “胡说。”静安公主身体的确是好,刚生完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居然能自己坐起来接过孩子,可是当她用充满母爱的眼神去打量自己的孩子的时,却也脸色微变,看上去仿佛也受到了惊吓。 赵启明没有胡说,这孩子当真其丑无比。皮肤发红也就算了,关键是五官紧皱,眼睛还没有张开,却张着没牙的嘴不停的叫唤,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生出来的老鼠。 静安公主是典型的古典美女,赵启明算不上风流倜傥,但也不至于说难看,生出这么个其丑无比的东西,别说赵启明没办法接受,静安公主也觉得措手不及,想必也是碍于为人母的身份,才没有表现出嫌弃。 “我说的没错吧,你也觉得丑。”赵启明仿佛发现了证据,怀疑的看着稳婆道:“不会是抱错了吧?。” “老爷说哪里话。”稳婆被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的反应逗笑了,但还是解释道:“这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个样,等吃过了奶水之后,立马就变得水灵。” 说完这话,稳婆就退下了,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侍女正在收拾残局。 静安公主坐在床上,动作生疏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赵启明也坐在了穿上,搂着静安公主的同时,打量着眼前的不明生物。 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这个其丑无比的东西居然有那么点可爱,尤其是当小手捏成拳头,在静安公主的脸上乱动的时候,尽管长得还是如此的丑陋,但他居然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习惯了就再也不觉得难看。”静安公主充满了慈爱,用自己的鼻子去触碰孩子的拳头,然后有所联想的说道:“夫君的长相也不讨人喜欢,但是看习惯了,也还能勉强对付。”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赵启明跟静安公主拌嘴,但其实也受到了神奇力量的感染,很想跟这个孩子亲近,便朝静安公主道:“让我抱会。” 静安公主犹豫的看了眼赵启明,似乎有些不情愿。这体现了雌性动物在哺乳期的警惕心理。但是赵启明是孩子的父亲,都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了,不让抱孩子也说不过去,所以犹豫之后,还是把孩子递给了赵启明,当然也没忘记叮嘱:“可得留心着点。” “我抱过孩子,不用你提醒。”赵启明说了谎话,他其实没抱过孩子。当静安公主把孩子递过来的时候,他手足无措的变换着姿势,终于把孩子接了过来。 这孩子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赵启明能从孩子的身上闻到静安公主的味道,与此同时他也能从这孩子的五官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他和静安公主的孩子,也是他所创造的生命。 “抱够了吧?”静安公主没等赵启明生出更多的感慨,就重新把孩子抱了过去。都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母亲,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静安公主无师自通,重新抱起自己的孩子,她的动作已经不在生疏,看上去很是自然,居然还有些美感。 赵启明也觉得自己抱孩子的姿势不雅,还是静安公主抱着比较好看,当然更重要的是静安公主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抱孩子,孩子在她的怀里比较安全。这样想着,他伸出手去逗弄孩子的脸蛋。 静安公主不喜欢赵启明乱动,便挪开了赵启明的手,然后充满宠溺的孩子的脸上亲了下:“这孩子还没起名字。” 听到这话,赵启明幡然醒悟:“还真忘记了这事,来江都之后就顾着海事监的事了。” “现在起也不晚。”静安公主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话是跟赵启明说的,但根本就没有看他:“夫君是大文豪,该起个好名字。” “我给旺财起名字都想半天,这种事你就别难为我了。”赵启明的心思其实也在孩子的身上,只要看到孩子表情有轻微的变化,他都要要跟着去学:“这名字还是你起比较好。” 静安公主看着自己的孩子,想了想然后道:“叫蝉儿怎么样?” “蝉儿?”赵启明念着这个名字,然后若有所思道:“还好是刘蝉,不是刘禅,不然就成了扶不上墙的的烂泥了。” “这是乳名,不冠姓。”静安公主说完,好奇道:“不过刘禅是谁?” “你老刘家的人,应该跟你有血缘关系,但是你应该不认识。”赵启明不想告诉静安公主汉朝灭亡的事情,更不愿意告诉她尝试光复汉室的刘备功败垂成的噩耗:“你是怎么想起这么个名字?” 静安公主解释道道:“夏天的时候在花园里散步,常有蝉鸣声传来,这孩子听到声音就乱动,想来也是喜欢那树上的蝉虫。” 听到这话,赵启明感觉很是有趣。 拿蝉虫来取名的确少见,但古代起名字没那么多的忌讳。比如先秦时的晋成公叫做“黑臀”,再比如本朝汉武帝的小名也叫“刘彘”,这里的彘就是猪的意思。相比起这些贱名,古人起名字的时候更注重寓意和来由。 比如孔夫子生了儿子,国君为了表示祝贺,让人送了条鲤鱼过来,孔子便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孔鲤。 想必静安公主也也没有把蝉理解为贱名,何况这还是成年之前用的乳名。 赵启明觉得这个名字有趣,便朝静安公主到道:“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就叫蝉儿吧。” 第七百五十七章伺候月子 静安公主给孩子起名为蝉,这孩子便当真成了夏天的蝉虫,不睡觉的时候总是扯起嗓子嚎叫,其破坏力堪比生化武器。 好在稳婆的话没错,尽管这孩子刚生出来时奇丑无比,但是吃过了静安公主的奶水之后,就很快变得水灵起来。尤其是睡着之后,那娇嫩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即使摸完之后发现手上全是孩子的哈喇子,也没人觉得嫌弃。 静安公主身边的侍女很喜欢这个孩子,总是利用端茶倒水的机会过来跟孩子亲近,静安公主也放心把孩子交给她们照顾,但前提是不准把孩子带离她的视线。 “应该要请奶娘吧?”赵启明从侍女手中接过蝉儿,这孩子已经被哄睡了,安静下来的样子很讨人喜欢,那侍女把孩子抱给赵启明之后不肯走,还伸长脖子偷看着蝉儿,赵启明也有点舍不得把孩子交给静安公主,便抱着孩子坐在了床头,朝静安公主道:“你现在要安心坐月子,总让蝉儿跟着你睡,会影响你休息。” 这个年代已经有了坐月子的习惯,但静安公主的身体很好,相比起以较弱著称的中国姑娘,静安公主更像是生完孩子就能立马去上班的欧洲女性,到昨天就已经能在房间里散步了,这会儿更是卧在床上看起书来。 听到赵启明的话,她看了眼孩子,然后不在意的说道:“妾身能照顾好蝉儿,奶娘还是等出了月子再请吧,让妾身趁现在跟孩子多相处。” 赵启明知道自己是多虑了。静安公主的确能照顾好孩子。这老话说得好,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静安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婆娘不仅生孩子的时候很顺利,这产后的恢复也相当迅速,即使蝉儿到了晚上便哭闹不止,静安公主也仍然精力充沛,脸上根本就看不到疲倦。 “就算是身体再好,坐月子也马虎不得。”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起到监督的作用,便认真道:“要是没做好月子,等你老了之后就容易腰酸腿疼,那可都是后遗症。” “做好了月子,老了也要腰酸腿疼。”静安公主最终还是接过了孩子,放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才朝赵启明道:“稳婆的话妾身都记得,坐月子时不能走出房间,也不能接触到凉水,饮食方面要多加注意,只要夫君能放心,妾身照办就是。” “但你就是不肯请奶娘,执意要自己照顾孩子。”赵启明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静安公主,也担心这个时候让静安公主孩子分开,会有产后抑郁症的情况发生,便朝静安公主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身边的侍女随时待命,晚上要是孩子哭闹就让他们进来,你自己要多休息。”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再次把视线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蝉儿已经睡着了,身上有股好闻的奶香,让人很想跟他亲近。 但赵启明刚要把手伸过去,就被静安公主给打开了。 厨房送来的鸡汤静安公主没喝多少,基本都是赵启明给消灭了。眼看着天色已晚,赵启明想趁着蝉儿醒来之前多休息,便也给自己盖上的被子。 静安公主整天都在床上,被子里已经被她捂得很是温暖,赵启明刚钻进被子就觉得睡意袭来,但静安公主却突然道:“丝绸作坊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掖庭会在开春之后送女工过来,这也就是说丝绸作坊要在开春之前就要完工。” 赵启明抬起沉重的眼皮,有些抱怨的说道:“你还真是刚生完孩子就上班去了,这还没出月子呢,就说起国家大事了?” 静安公主的视线始终在蝉儿身上,听到赵启明梦呓般的声音才转过头来,难得打量起赵启明,发现他已经有了眼袋,气色也不如从前,便伸手摸着赵启明连道,有些歉意的说道:“妾身坐月子是享福,夫君却是跟着受苦,以前是多细皮嫩肉的书生样子,现在都快成毛脸了。” “毛脸?”赵启明能够摸着自己的下巴,这才意识到自己胡须杂乱,但他不在意的说道:“既然是来伺候月子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你照顾好,再者说了,相比起你生产时的分娩之痛,我这可算不得什么。”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有些感动,也知道夫妻之间没必要说那些感谢的话,便让自己依偎在赵启明的怀里,打算就这么睡了。 被子里的温暖让赵启明浑身舒服,尤其是静安公主贴过来的时候,让她感觉很充实。他看了眼静安公主身旁的蝉儿,心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这样想着,他抱着静安公主,却没有了睡意,发觉静安公主也同样没有睡去,便朝她道:“就算现在就开始着手丝绸作坊的建设,年关前也没办法完事,看来今年的除夕我们要在江都过了。” 静安公主用梦呓的声音,在赵启明的怀里轻声道;“夫君不想在江都过年?” “也不是不想在江都过年,就是觉得自己家里还是要热闹些。”赵启明看着房顶,双眼有些失神的说道:“过些天钱管家就该准备年货了,秦文这时候也该让我准备火药,等到了年关就开始放炮仗。还有在东乡亭街市上卖艺的夜郎国艺人,除夕夜里可以让他们表演喷火,过年到底还是家里热闹。” 听到这些,静安公主也没有了睡意,坐起身来枕着赵启明的手臂,然后道:“听说很多江都人自从出生就没见过雪,这正月里要是没有房前屋后的积雪,的确少了些年味。” 赵启明颇有些感慨,但是看了眼身旁的静安公主,他却不觉得遗憾:“但如果是在长安,我便只能在家里过年,你也该去宫里守岁,不能跟我吃年夜饭。” 静安公主看着赵启明,笑着点头,然后轻声说道;‘今年除夕没有旁人,只有妾身和蝉儿,到时候让厨房准备好酒菜,妾身亲自为夫君热酒。’ 赵启明抱着静安公主,转过头再看着安睡的蝉儿,心里觉得踏实和温暖,便再也不觉得没在长安过年,是件让人遗憾的事。 尽管静安公主没说,他也没有提起,但其实他和静安公主都知道,离开了江都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了机会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条件 睡觉之前,侍女送来了刚熬好的鸡汤,静安公主没喝多少就放下了。 每到这个时候,赵启明就要数落静安公主败家,但没喝完的鸡汤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所以数落完静安公主,他还要就把剩下的鸡汤都给喝了。 “给你调养身体的东西,结果都到了我的肚子里。”赵启明放下空碗,顺便去给火盆里加了些木炭;“等做完月子,你的身体没回复,我倒是要中年发福了。” 天黑之后,蝉儿醒了过来,不知为何哭闹了很久。静安公主抱着孩子坐起来,这总算是哄睡着了,但她不肯放下,抱着孩子不在意的说道:“夫君来江都之后瘦了许多,趁这个机会长胖些也好,比起以前的文弱书生形象,这才是京官该有的样子。” “满肚子的油水,那不是京官,是搜刮民脂的贪官。”赵启明加好了木炭,便重新到了床上,刚好看到床边放着静安公主没吃的点心,就顺手拿起来吃着:“跟我说说丝绸作坊的事,朝中打算如何来办?”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道:“朝中采纳了夫君的建议,说官不可与民争利,这丝绸作坊应当是私营产业,让当地的丝绸商人来筹建作坊,往后生产和销售的进项,也基本都归丝绸商所有。” “你把我的建议也写在奏书里了?”赵启明有些吃惊,静安公主对丝绸作坊经营方式始终没有做出结论,他原以为是静安公主对待商人的心态没有摆正,却没想到静安公主把他的意见也呈报了上去,让朝中来定夺。结果朝中那些文官还真就采纳了他的意见,这显然是他没想到的。 “夫君建议作坊私营,是为了让市场有更好的环境,妾身主张官营,是为了方便管理,都是处于长远的考虑。”说到这里,静安公主有些感慨:“但是妾身和夫君的主张,都不如官不可于民争利这句老话。朝中那些文官也是基于此,才做出私营的决定。” “只要最后的结论,是允许私营就行。”赵启明很是欣慰,他觉得私营作坊,是开发江南的关键步骤,没准还能产生资本主义萌芽,那就成了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便朝静安公主道:“我明天就去联络江都本地的丝绸商,开始着手此事,你就在这安心坐月子。” “别着急。”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说道:“丝绸作坊是私营没错,但这也是有条件的,夫君要先让那些丝绸商人接受这些条件,方可筹资建设丝绸作坊。” “还有条件?”赵启明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少府要在江都设立江南织造署。”静安公主发现怀里的蝉儿在动,便慈爱的用手轻拍着,等蝉儿不动了才接着道:“长江以南所有的丝绸作坊,在创业之初都可以免税,但每年应上缴部分丝绸给宫里。这上缴的部分丝绸不会太多,正常情况下会少于征税所缴的数量。” 赵启明没听明白:“既然都已经免税了,为何还要将部分丝绸上缴给宫里?” 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有些埋怨的说道:“夫君都已经是少监了,何时能学会站在少府的立场去思考问题?” “少府的立场?”赵启明得到了提醒,很快就明白了。 其实少府作为政府部门,其主要的职责掌管山海地泽收入,和皇室的手工制造,是汉武帝的小金库。少府经营所得,不经过国库,全归汉武帝私人所有。 在上缴丝绸这件事上,如果以税收的名义上缴,那些丝绸就会进入国库,但如果是直接给宫里,那丝绸就会成了汉武帝私人的东西。 静安公主有意这样做,其目的就是为汉武帝谋利。这就是所谓的少府的立场。 “少府下设丝绸织造属,长江以南的丝绸作坊,都归丝绸织造署管理。”静安公主解释道:“这些丝绸作坊是丝绸商的产业,但是其名义上的职责,是为宫里织造丝绸绢布,既然是为宫里织造丝绸,每年生产所得上缴部分给宫里,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说的难听点,就是老刘家想拿好处,没错吧?”赵启明嗤之以鼻,但上缴给宫里的丝绸,要比上缴给国库更为划算,他也就接受了这种条件:“反正都是要上缴,不管是给国库还是给少府,那些丝绸商应该都不会有意见。” “当然不会有意见。”说到这里,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说道:“这部分丝绸是理所应当要上缴的,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丝绸,夫君觉得要如何来处理?” 赵启明不解:“既然作坊归丝绸商所有,这当然是丝绸商自己说了算。” “既然长江以内的丝绸作坊,都是为宫里织造丝绸,那这些丝绸就不能在民间随意交易。”静安公主道:“少府的条件是,丝绸作坊所产丝绸,除了上缴给宫里的部分,余下所有都必须卖给丝绸织造署。”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可思议的看着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也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便接着道:“丝绸织造署以市场价买来这些丝绸,也是为了方便管理,多少丝绸内销,多少丝绸运往海外,这都要丝绸织造署统一安排。” “你这根本就是垄断经营。”赵启明实在没忍住,朝静安公主道:“丝绸要自有交易,市场才能健康发展,你现在强制要求所有的丝绸商,只能把丝绸卖给织造署,那织造署就有了定价权,市场价是多少都是你说了算,丝绸商的利益根本就没有保证。” “既然是为宫里织造丝绸,作坊里的出产就不能征税。”静安公主很直接的说道:“国库不能没有这笔收入。少府通过丝绸生意所赚的钱,全部充入国库,少府可不会中饱私囊。” “我没说少府中饱私囊,但这个条件不合理。”赵启明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根本就是霸王条款,那些丝绸商都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里的圈套,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可妾身觉得,那些丝绸商应该能够接受。”静安公主笑的很好看,可见最近身体恢复的不错:“不如夫君召集地方上的丝绸商面谈,把少府的条件说出来,再看那些丝绸商怎么说。” “我不用去个丝绸商去谈,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那可没办法,这是朝中商议后的结论,不是少府的意思。”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轻拍着蝉儿:“夫君要是想让江南的丝绸业顺利推行,还是先去找当地的丝绸商面谈,然后再说其他的事吧。” 赵启明有点不服气,便朝静安公主到:“既然如此,那到时候丝绸商拒绝少府的条件,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夫君只管去谈是了。” “我明天就去。” 第七百五十九章接受? 赵启明算是明白了,所谓的官不可于民争利,完全就是句场面话。 让丝绸商为宫里织造丝绸,上缴部分所得是要讨好汉武帝,除此之外少府还要收购其余的丝绸,通过掌握定价权的方式获取暴利,再将所得上缴给国库,朝中便有了大笔的进项可用作开支。 这些条件既满足了汉武帝的利益,也让朝中的官员有利可图,自然是大家欢喜。但如果当真接受了这些意见,丝绸商就可怜了。 如果朝中的意见只是征收重税,那还可以接受,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丝绸商完全可以抬高丝绸价格,把这些钱赚回来。可是少府规定,这些丝绸商只能跟丝绸织造署进行交易,那也就意味着定价权掌握在少府的手中,丝绸商连议价的权利都没有,真正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赵启明不支持这种做法。 他觉得少府提出的条件没有长远的目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无异于杀鸡取卵。但可惜的是,少府提出的条件,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静安公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丝绸商人提出的条件是朝中的文官商议的结果。如果这单纯是少府的意思,他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用家庭暴力强迫静安公主就范,但如果是朝中商议的结果,他就没办法了。 好在少府没有强制推行苛政的意思,静安公主也说要他和当地的丝绸商人面谈,这就意味着当地的丝绸商人有拒绝那些条件的权利。 在赵启明看来,江都本地的丝绸商人不傻,看出少府所开出的条件是在盘剥他们,就不会参与丝绸作坊的投资。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约见了李文泰。 尽管他来江都之后,也认识了些当地的商人,但他始终把李文泰当成他和江都商人的中间人,尤其是在要紧的事情上,他都会事先和李文泰进行讨论。 大概是吃过午饭之后,李文泰来了海事监。 “这是红珊瑚。”李文泰是带着礼物来的,跟赵启明寒暄了几句,就从木匣中拿出红色的珠串,客气的朝赵启明道:“听说少监喜欢文玩,在下特意找人做成了手珠,只是可惜江都没有能工巧匠,这手艺恐怕难入少监法眼。” 老实说,这手珠的工艺的确不怎么样,赵启明在流金阁养的那些人,即便是找出个学徒来也比这好,但李文泰拿出这手珠的时候,他还是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珊瑚的成色太好了。 “南洋来的吧?”赵启明起身接过手串,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起来:“看成色应该是出自深海,长安城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还是少监识货。”李文泰很佩服赵启明的眼界,便接着道;“红珊瑚在近海根本就难以找到,只有南洋那些精于潜水之人,才能采集如此珍宝。” “那你这红珊瑚是哪里来的?” “是家父从货商手里购得,说是马来岛上的水产。” “马来西亚来的?那可真是远渡重洋。“赵启明说着,很是喜欢这红珊瑚,但最终他还是遗憾的把手串放回了木盒中,然后道:“无功不受禄,今天找你来没好事,可能还会让你为难,就更不敢收你的东西了。” 听到这话,李文泰的表情有些吃惊:“少监这话是何意?” “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就知道了。”赵启明心里装着丝绸织造署的事,真不好意思收李文泰的东西,但既然人已经来了,话还是要说的:“你最近有没有听人说起过,关于丝绸作坊的事情?” “少监让我来,当真是为了此事。”李文泰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也只能尴尬道:“关于丝绸作坊的事,在下的确有所耳闻,但其中细节,还望少监大人指教。” “知道就好。”赵启明没有绕弯子,直接道:“朝中商议的结果,是支持此新政,准许江都的丝绸商建设大型作坊,招录的工人也没有限制。” 听到这话,李文泰已经激动起来。 但他还没说话,赵启明就接着道:“但是朝中支持新政的前提,是让所有的丝绸作坊都归丝绸织造署管理,每年要上缴部分所产丝绸交给宫里,其余的丝绸也要全数卖给丝绸织造署。‘ 赵启明已经料到李文泰不会同意这些严苛的条件,所以没有保留的全部说了出来。李文泰听完之后,脸上激动的表情也的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思的表情,并且还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你有话可以直说,不用怕得罪了少府。”赵启明提醒道:‘就算当场拒绝也没关系,这些条件都不是强制性的,你可以拒绝少府的条件,不参与筹建丝绸作坊便是。” 李文泰谨慎的看了眼赵启明,却没有当即拒绝,而是朝赵启明请教到:‘敢问少监大人,这丝绸作坊的所有权,是归丝绸商所有,还是归少府所有?“ “怪我刚才忘记说了,只要是丝绸商筹资建设,作坊的所有权便归丝绸商所有。”赵启明解释道:”丝绸商可以转卖作坊,只要能事先告之丝绸织造署即可。” 李文泰若有所思的点头,紧接着问道:“少监说这些丝绸作坊每年的出产,要上缴部分给宫里,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江都的所有丝绸作坊,都是为陛下办事的?” 赵启明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李文泰,然后道:“说丝绸作坊为陛下办事有些不准确,为丝绸织造署和少府办事比较合理。” 李文泰听完还是点头,并且再度沉思起来,过了很久才道;“少监刚才说余下的丝绸,都要卖给丝绸织造署,不知丝绸织造署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丝绸?” “当然是经过整合以后,统一进行分配,将其中的部分丝绸内销,再将剩下部分卖到海外。”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内销的丝绸基本都是通过陆运到了北方,至于海运的丝绸那自然也是通过货商转卖到海外去了。” 听到这话,李文泰便站了起来,然后朝赵启明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明白了,少监如果有时间的话,在下明天再来拜访。” “明天?”赵启明莫名其妙:“为何明天还要来?” 李文泰不解:“少监将此事告诉在下,难道不是为了让在下去和当地的丝绸商讨论此事?” 赵启明意识到自己有些太着急了,便无奈的朝李文泰道:“你其实可以现在就拒绝,我也好去跟少府传话。” “在下可不敢自作主张。”李文泰忙道:“少监如果着急的话,在下今晚之前就商议出结果,还请少监等候在下的消息。” 赵启明觉得李文泰有些奇怪,便狐疑的朝他道:“为何我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拒绝?” 李文泰犹豫的看了眼赵启明,但最终他还是道:“如果在下能做主的话,少府的条件基本上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以接受?”赵启明惊呆了:“你觉得少府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的?” 第七百六十章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赵启明惊呆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文泰居然愿意接受少府提出的条件。 可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没有让他觉得钦佩。 他以为李文泰初出茅庐,没有明白少府这是在盘剥丝绸商,便有些头疼的把他叫住,然后道:“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跟你说,但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那么我就跟你把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吧。” 李文泰想说话,但他发现赵启明有些生气,便赶紧坐了下去。 “上缴给宫里的丝绸,就当是交税了。这老话说得好,依法缴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这是理所应当的。”赵启明叹息着道:“主要是余下的丝绸,只能跟丝绸织造署进行交易,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不能给丝绸定价,甚至连议价的资格都没有,市场上的丝绸价格都是丝绸织造署说了算,这你应该能明白吧?” “在下明白。”李文泰有点犹豫,但赵启明显然在等他说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少监的意思是说,丝绸价格都是丝绸织造署说了算,江都的丝绸作坊和丝绸织造署做生意,很可能会吃亏。” “你真明白?”赵启明吃惊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觉得少府的条件可以接受?” 李文泰感激的朝赵启明道:“少监能为江都的丝绸商考虑,在下应该替本地的丝绸商跟少监道谢。” “说重点。” 李文泰赶紧道:“少监刚来江都,不清楚本地的情况,其实江都本地的丝绸商本就艰难,每年所产的丝绸数量有限,比不过北方的丝绸,再经过官府的盘剥,早已是举步维艰,如果丝绸作坊要筹资建设,这些丝绸商只怕心有余而力的不足。” “有这种事?”赵启明有些担忧起来。 “少监可能不知道,现在有很多商号,包括在下的家中,都在收购各地的丝绸,目的是把这些丝绸卖到南洋,然后换来更值钱的东西。”李文泰可能觉得把话说的太明白,会表现出他奸猾的商人本质,便隐晦的说道:“在下的家中不是丝绸商,但如果有少府的支持,江都的大部分商号,都愿意筹资建设丝绸作坊。” 听到这里,赵启明还是有些不解:“就算原来的丝绸商没有能力筹建建设作坊,取而代之的是你们这些从事海运的货商,但我刚才都已经告诉你了,丝绸都只能跟江南织造署交易,这也就意味着丝绸的交易和价格,都是丝江南织造署说了算的。” “少监刚才也说了,少府会把丝绸转卖给货商,让他们运到南洋去卖。”李文泰有些狡猾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接着道:“现在运到南洋的货物中,最炙手可热的便是丝绸和瓷器,瓷器即便是在北方也拿不到货,这是没办法的事,但丝绸如果货源充足,货商只要能拿到货,到了南洋就能赚到钱。” 赵启明发现自己突然跟上了李文泰的思路:“你是在告诉我,从事海运的货商根本不在意江都本地的丝绸价格,只要能生产出充足的货源,他们就可以拿着这些丝绸去南洋,换来更好的东西?” 赵启明显然是说对了,但李文泰经过了犹豫之后才朝他点头:“原有的丝绸商财力不足,拿不出钱筹建作坊,真正要筹资的应该都是本地的其他富商,在下也正是要去和这些人商议少府提出的条件。” 太高明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赵启明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比喻。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少府可以薅羊毛,那些本地商人其实可以。区别在于少府要在江都就把转卖丝绸的钱给赚了,但是江都本地的商人,看中的却是海外的市场。 赵启明毫不怀疑,这些丝绸转卖到南洋,可能要比在江都转卖更加的有利可图,毕竟丝绸在江都是大宗商品,价格即便产生波动也不会太大,但如果丝绸拿到了南洋,换来红珊瑚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暴利。 在如此强大的诱惑之下,江都本地的富商会取代原有的丝绸商,这些财力雄厚的商号,会主动去和丝绸织造署合作,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能有充足的货源,然后去南洋赚钱。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启明忍不住长叹——果然都是奸商啊。 就连初出茅庐的李文泰都能有这样的头脑,他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这让他觉得很是惭愧。更让他没办法接受的是,静安公主可能也看出了其中的关键,要不然那婆娘也不会提前作出结论,说江都的丝绸商肯定能接受少府提出的条件。 可见静安公主早就看出来了,江都本地的丝绸商没有财力去建设作坊,有实力筹资的只能是当地的那些货商。而货商的目光放在了海外,根本不在意丝绸在本地的价格。 赵启明以为江都的丝绸产业,能让汉武帝和少府,还有朝廷都有利可图,现在看来还顺带把江都的富商也都拉上了贼船,让所有人都能有好处,这才是真的大家欢喜。 可大家都欢喜了,到底是谁在吃亏? 赵启明左思右想,发现吃亏的恐怕也只有那些不识货的南洋岛民了。 想到这里,他颇为感慨的看着李文泰,然后道:“的确是我失算了,不过你方才所说,都是基于你的判断,少府要知道本地丝绸商的意思,你还是跟他们商议之后,再过来跟我谈吧。” “这是自然。”李文泰急忙起身:“在下这就去找本地的丝绸商谈论此事,有了结果再来拜访少监。” “既然你都说了,有很多其他的商号也对丝绸作坊感兴趣,说不定以后筹资建设作坊的,就是这些有实力的商号,那你也干脆也把他们召集起来,把少府的条件说出来让他们知道。”赵启明的表情很是无奈:“我就在海事监等着你,最好今天就能给我答复。” “在下明白。”李文泰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就快步走出了海事监。 赵启明起身离去时才发现,那红珊瑚的手串还放在桌子上,便伸手拿了过来,然后感慨的说道:“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这样的转折,看来李文泰还真应该给我送这个礼。” 第七百六十一章冠军侯 赵启明没跟李文泰客气,是因为丝绸织造的新政,不会有损本地商人的利益,反而会让他们受益,李文泰就理所应当要给他送礼。 这些原本从事其他生意的商号,将会取代原来的丝绸商,在江都筹建作坊,生产出无数的丝绸,然后再利用已经开通的海运渠道,便能把丝绸带去南洋。 在这些富商看来,丝绸的价格就算被江南织造署控制,那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意,只要丝绸织造署把丝绸转卖给他们,他们就能用这些丝绸换回有价无市的红珊瑚,甚至是已经在长安城随处可见的黄花梨,那也同样是让人趋之若鹜的暴利。 这就是江都富商的生财之道。 他们根本不在乎丝绸在江都的价格。对他们来说,丝绸是可以在南洋流通的货币。利用丝绸换回来的红珊瑚和黄花梨,在江都进行交易之后,才是他们想要的真金白银。 毫不夸张的说,少府在江都设立丝绸织造署,将会是难得的机遇。原来的丝绸商处境艰难,没有能力参与作坊的筹建,但江都本地财力雄厚的货商,绝没有放过这次机会的道理。 赵启明觉得自己明白了,但还是想不通的地方,便坐在火盆旁边,朝静安公主质疑道:“江都本地的货商想要有更多的丝绸,在海运开通之后,就该自己筹建修建作坊,为何要等到少府设立江南织造署,垄断了整个丝绸市场,才踊跃的参与进来,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地方。” 静安公主还在坐月子,这段时间不能外出,本就觉得有些无聊,正在床上看着书,见到赵启明脸色难看的进来,便放下书来,饶有兴趣的笑看着他:“夫君当真以为,没有朝中的许可,那些富商敢开作坊?” “有何不敢?”赵启明理所当然道:“人家自己生产丝绸,自己再拿到南洋去卖,难道还触犯了汉律不成?” “生产丝绸当然不触犯汉律,原来的丝绸商贩去织户家中收购丝绸,也没有谁明令禁止。”静安公主风轻云淡的道:“但如果按照夫君制定的计划,大型丝绸作坊所建房屋与村寨无异,作坊之中还有数以百计的织工听候差遣,就算目的是生产丝绸,但如此聚众从事,地方官完全可以以作乱为由,将其绳之以法。” 听到这里,赵启明的表情诡异:“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瓷器作坊也触犯了汉律,要是有人说我聚众起事,我还真没办法为自己申辩?” 静安公主重新拿起书看着,空着的手还轻拍着怀里的蝉儿:“夫君是开国功臣之后,还是陛下加封的乡侯,加之和少府有合作关系,地方官不会去找瓷器作坊的麻烦,那些丝绸商没有这尊贵的身份关系,这江都又是百越杂居之地,地方官以治乱为准则,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赵启明抓耳挠腮,发现静安公主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资本主义在中国古代始终没有发展起来,最大的阻碍除了重农轻商的社会风气之外,还有中央集权对地方上的绝对控制,不能容许这种听命于地方豪强的组织存在,不然以商人的精明,又怎么会想不到集中生产的效率,要强于家庭手工作坊的道理? 想到这里,赵启明平静下来。 他开始意识到,少府设立江南织造署,在江都推行丝绸作坊的建设,是政策有所宽松的表现。但朝中的官员不想承认他们鼓励南方的商业活动,和对外的丝绸生意,隶属于少府的江南织造署便应运而生。 江南织造署的存在就像是块遮羞布,让那些作坊在名义上是为宫里织造丝绸的。既然是为宫里当差,又隶属于少府,自然也就不能说是聚众从事。 但丝绸织造署这块遮羞布不是白给的。江都的富商想要筹建作坊,就必须接受少府的条件,让丝绸织造署拥有丝绸的定价权,通过赚取差价的方式上缴所得给国库,与此同时部分丝绸转卖给海运的货商,这些筹建丝绸作坊的富商,便能在海外的市场谋取暴利。 这完全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的事情。 可怜赵启明还觉得少府的条件太过苛刻,还为当地的丝绸商抱不平,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甚至他提前去和李文泰商量也是多此一举。有这样的好事,那些商人应该会主动去找丝绸织造署才是。 “看夫君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来是那些丝绸商识相,接受了少府的条件吧?”静安公主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但她有意戏谑赵启明,便欣慰的点头道:“若是如此,那妾身就猜对了。” “早知道为何不告诉我,耍猴呢?”赵启明的脸有点发烧,他觉得静安公主早就猜到的事情,自己居然没有看出来,这让他很是羞愧,更重要的是静安公主有意不跟他说明,害他在李文泰的面前表现出了智力上的不足,这让他恼羞成怒,便咬牙切齿的看着静安公主,然后突然站起身来。 “妾身还没出月子,正是调养身体的时候。”静安公主看出赵启明咬牙切齿,是要找她算账,便把怀里的蝉儿当成免死金牌,妩媚的朝赵启明挑衅:“夫君可不能随便跟妾身动手。” 赵启明停下了脚步,他还真不敢动静安公主,只夺走抢走了静安公主手里的书信,然后残忍的说道:“坐月子要修身养性,不健康的期刊读物要远离,最近你就老实点躺在床上,没经过我的同意不准看书,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数自己的头发玩吧。” “妾身有孩子,不觉得无聊。”静安公主再次炫耀自己的免死金牌,但也看了眼被赵启明拿走的书信,然后道:“那是长安来的,有去病的消息,夫君难道不想看看?” “奴儿到长安了?” “是去病。” 赵启明最近没看到新的军报,想来是静安公主生产的关系,没有太关注前线的战事,既然现在有了奴儿的消息,那其中必然有前线的军情。 他没有理会静安公主挑衅的神情,自顾在床边坐了下来,结果发现前线的战事已经结束,这封从长安寄来的书信,主要写的献俘时的情况,和汉武帝对军中的封赏。 以奴儿在前线的表现,自然在封侯的名单里。 但是让赵启明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奴儿的封号居然是“冠军侯”。 第七百六十二章如日中天的卫氏 信是从长安传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公主府的人所写。里面主要说到汉武帝对军中的封赏,还有长安城献伏当天的盛况。至于汉军在前线的作战情况,信中却没有提及。 赵启明只能凭借论功行赏时的内容去猜测,汉军对休屠王和浑邪王的作战取得了较大的胜利,甚至斩杀了军臣单于的祖父,还俘虏了相国和当户等众多匈奴官员,可惜却没能将休屠王和浑邪王彻底击败。 赵启明原以为作战顺利的话,汉军今年就可以达到控制河西的战略目标。这意味着匈奴人在河西的势力被完全铲除,丝绸之路就能发展成熟,同时也将标志着汉朝对西域诸国的控制。 可今年的作战没能将休屠王和浑邪王彻底击败,控制西域的事情自然也要推迟。说起来的确有些可惜。但汉军今年才开始出征河西,能取得胜利就已经是不错的成绩。 更重要的是,随着汉军作战成功,动摇了匈奴人在河西走廊的势力,导致当地的匈奴部落出现了出逃的现象。这对汉军以后在河西的作战将会大有好处,将休屠王和浑邪王铲除,甚至连控制河西走廊也只是时间问题。 尽管控制河西的战略目的没有达到,但是汉军今年的作战还是成功的。 为了奖赏作战有功的前线将士,汉武帝亲自赐封了很多军中将领,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还要数卫青和霍去病。 长安城人尽皆知,汉武帝有意扶植卫青,这次汉军前往河西作战,卫青名列将军之位,作战中也以其麾下的北军为主力,如今汉军得胜归来,汉武帝当然要趁此机会,来稳固卫青在军中的地位。 尽管这次出征的统帅是灌夫,汉武帝也的确给灌夫以首功,但是要论封赏,还是卫青所得最为丰厚——此战之后,卫青被封为长平侯,赏赐食邑近万户,连族亲和家属也有赏赐,可谓是光宗耀祖。 甚至坊间还有传闻,说汉军接下来的作战,恐怕就要以卫青为主。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明年还有战事,卫青除了名列将军之位以外,很可能还是最为尊贵的大将军。连长安城的百姓都能看得出来,卫氏将从此成为长安城中的显贵,那些文官武将自然要趋炎附势,争相去长平侯府拜访,以至于成为佳话。 不过相比起卫青,赵启明更关注其实还是奴儿。 “冠军侯。”看到这个封号的时候,赵启明有种奇妙的错觉。 静安公主当然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便笑着解释道:“这次对河西的作战,去病勇不可当,但他参军之前便已经声名鹊起,夫君想来也知道,那是红甲队教练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说,去病多次在冬季赛中拿到冠军,陛下便给了他冠军侯的封号?”赵启明的感觉更奇妙了,他意识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奴儿有冠军侯这个称号,其实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但如果没有他改变历史,长安城中也没有冠军杯这样的比赛,史书上冠军侯这个称号,又是从何处来的? “君当初规范橄榄球的比赛,确定了冬季赛头筹的奖励,这冠军的称号本就是参考了勇冠全军之意。”静安公主也觉得有趣,便笑着道:“如今去病出征河西,在作战中屡立战功,是名副其实的勇冠全军,想来陛下也是想起了红甲队多次夺冠,再联想到去病在军中的表现,才给了这冠军侯的称号。” 赵启明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觉得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如果他没有改变历史,史书上的霍去病被封冠军侯,这封号便是取自勇冠全军之意,但他改变了历史,让霍去病在勇冠全军之前,先带领公主府的红甲队夺得头筹,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冠军球队,汉武帝便借用了冠军球队之意,给了奴儿这个一语双关的封号,让人在谈及霍去病的勇冠全军的军功之外,马上就能联想到他所带领的冠军球队,也不失为趣谈。 “卫青战功卓绝,但外戚的身份招人嫉恨,何况飞将军解甲归田之事,就算不是卫青的本意,但卫青趁此机会名为将军之位也是实情,坊间对卫青的评价毁誉参半。”静安公主不知何故,突然说起这些,表情也若有所思起来:“去病的情况和卫青却不同,尽管都是卫皇后的娘家人,但毕竟是外姓。坊间谈论冠军侯,说的都是他弱冠之年却能有如此军功,却少有人提起他的外戚身份。何况红甲队在长安城大受欢迎,去病身为红甲队教练,相比起卫青要更讨人喜欢。” 赵启明发现了静安公主的异样,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 静安公主这时正看着怀里的蝉儿,没意识到赵启明正在看她,表情竟然有些担忧的说道:“有位高权重的长平侯,如今再算上这深得民心的霍去病,卫家如日中天,这朝局恐怕迟早要生变。” 听到这里,赵启明的心沉了下去,马上朝静安公主提醒道:“卫氏跟你关系亲近,更别说奴儿还是你公主府的人,如今他封了军侯,自然功成名就,可要是你我回了长安,去病就算不去拜见我,也要去公主府跟你请安,你可不能对他有所怀疑。” 静安公主抬起头来,看到赵启明的表情,有些过意不去,脸色变缓和下来,然后带着歉意朝赵启明道:“夫君莫怪,妾身近来不能外出,整天躺在这卧房之中,难免胡思乱想,还请夫君见谅。” “没有怪你的意思。”赵启明在床边坐下,然后抱着静安公主道:“你现在有了蝉儿,想的肯定比以前更长远,但卫氏忠心耿耿,陛下也正是少壮之年,蝉儿和刘氏宗亲的安危,不用你来担心。” “夫君教训的是。”静安公主在赵启明的怀里,笑容有些凄苦:“是妾身多虑了。” “以后别这么想就好了。”赵启明安危的说道。 但静安公主的话,也在不经意间提醒了他。 历史上的汉武帝很有手腕,即便卫青后来官拜大司马,独揽军权,汉武帝也能将其控制在手里。但要是在加上霍去病呢? 史书上的霍去病英年早逝,没能成为卫青的政治筹码,可如果赵启明的军粮起了作用,霍去病能活到壮年,谁知道他将会有怎样的成就? 卫家有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卫青,还有勇冠全军的骁骑将军霍去病,政治和军事力量之强大,恐怕连汉武帝都要有所忌惮,这应该就是静安公主所担心的“朝局生变”。 静安公主的担心有她的理由,其实就连赵启明也有类似的顾虑。 他的担心不是功高盖主,卫氏产生了谋逆之心,真正让他有所顾虑的,是两家人互相猜忌,进而引发的政治,斗争。 赵启明不想发生这种事。 但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连他也难以预料将来,现在的他也只能希望此刻的担心,只是自己和静安公主的胡思乱想。 第七百六十三章去苏州 霍去病受封冠军侯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都。 尽管这里远离政治和军事中心的长安,很少有人去关心军政大事,但霍去病弱冠之年便已经受封军侯,这是古往今来所不曾有过先例。江都的地方官讨论着霍去病战场上的表明,寻常百姓即便不知道长平侯姓甚名谁,却也对冠军侯霍去病的大名如雷贯耳。 有人感慨于霍去病的年轻有为,弱冠之年便能有如此军功,也有人羡慕其前途无量,以后必能成为名将,但是作为军中前辈的周福,在听说霍去病封侯的消息之后,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我都还没封侯呢,那孩子居然比我还快,也不知道着什么急。”周福穿着便装,骑着马走在离开娄县的路上,心情明显有些郁闷,尤其是看了眼赵启明之后,表情竟然幽怨起来:“启明兄可真是厉害,把果儿培养成岸头侯不说,连奴儿也年少成名,要是早知如此,当初我也该去东乡侯府磕头,拜启明兄为师。” 当汉武帝赐封霍去病的消息传到江都时,以李文泰所代表的江都富商终于有了商议除了结果。他们愿意接受少府提出的条件,少府的动作也很迅速。江南织造署已经成立了,江都本地的富商也开始筹措资金,但丝绸作坊的建设要以长安城的瓷器作坊为范例,作为瓷器作坊的幕后老板,赵启明再次重操旧业,去吴县充当作坊建设的顾问。 他泪别了正在坐月子的静安公主,和襁褓之中的幼子,带着周福这个拖油瓶出发了。 周福是海军校尉,跟丝绸织造署毫无关系,但这家伙在江都的时间长了,也觉得太过无聊,再加上得知霍去病封侯,心中苦闷,听说赵启明要去吴县之后,便也跟着来了。 赵启明也没觉得不妥,只当是路上多了个说话的人,但周福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些,尤其是说道霍去病的时候,那充满怨念的语气,就好像霍去病的冠军侯是从他的手里夺走的。 “李敢的父亲是忠勇侯,他只要肯去军中发展,封侯是迟早的事,去病就更别说了……”赵启明本来想说,历史上的霍去病本来就是年少成名,即便没有拜他为师也会成为勇冠全军的骁骑将军,但话到了嘴边,他又改口道:“那孩子是卫青的外甥,以现在卫氏的显贵,也理所当然可以封侯。” “兄长这话就不对了。”周福认真起来说道:“果儿我是知道的,他除了作战勇猛之外,也有过人的谋略,封了岸头侯那是实至名归,跟忠勇侯可没关系。” “既然李敢封侯是实至名归,那你也应该知道,去病能封冠军侯,也肯定是有不是因为他和卫青的关系。”江都的冬季阴冷阴冷,但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让骑着金牙的赵启明有了些睡意:“军报你也看了,去病的战功如何你也心里有数。” “我可没说冠军侯是利用了和卫青的关系,才被封了军侯。”周福有些抱怨道:“我就是觉得可惜,要是我参与了今年的河西之战,没有来江都当这个海军校尉,身上的军功应该也够封侯了。” “你掌管的可是海军。”赵启明不以为然道:“就算你现在的军职是校尉,但是当将军的却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汉军之中军侯遍地走,这海军校尉却只有你,这难道不比军侯威风?” 听到这里,周福仿佛平衡了些,有些扭捏的朝启明兄道:“我没事的时候也跟李敢还有曹盛等人通书信,他们听说海军有自己的铜炮和作坊,海上实兵训练都是我自己说了算,的确很是眼红,还说明年如果没有战事,就来娄县参观来着。” “我说的没错吧?”赵启明打起了哈欠:“你当这个海军校尉,那是多少人都羡慕的差事,就算现在还没有封军侯,那也不能轻视了自己。” “兄长说得对。”周福踌躇满志道:“我肯定用心训练,让海军赶超胡骑营,成为我汉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劲旅,至于何时封军侯,那就要看陛下的圣意了,反正那是迟早的事。” “这也太没志向了,你的目标应该是赶超北军,胡骑营哪里有海军潜力大。”赵启明无神的眼睛瞥了眼周福:“不过说到训练,你这次跟着我出来,海军那边谁去管?” 周福不在意道:“江都这鬼天气,潮湿阴冷不说,吹起海风来能要人命,我手下那些人手都起冻疮了,没办法去海上训练,最近都在营里。何况启明兄也说了,海军的军费开支太大,应该适当节省,既然冬天不适合训练,那就索性都停下来,也能省些开支。” “我那是在建议你,适当的节省军费,不是让你放弃训练。”赵启明有些无奈:“即便冬天不适合去海上,营地里的常规训练也绝对不能放松,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启明兄放心便是,常规训练绝对没有放下,这些事情我在临走之前就已经安顿好了。”说到这里,周福拿起酒囊,心情不错的朝赵启明道:“来江都之后整天都在海军里主事,都没机会出来游玩,这次去吴县可要尽兴才是。” “先把话说在前头。”赵启明朝周福道:“我这次出来可是要办差的,如果有正事要去处理,你就只能自己去玩了。” “我自己去玩?”周福睁大眼睛:“那吴县我可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不过好玩的地方可不少。”赵启明说着,想起了他那个年代的苏州。 江南织造署所在的驻地吴县,便是后来的苏州。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苏州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那里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美食,也有精致婉约的江南美女。 如今他已经当父亲的人了,就算不能去寻花问柳,注定要要错过江南的美女,但那里的美食可绝对不能辜负。 想到这里,他看着前方的路,表情期待起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吴县 江浙地区在古代称之为江东,也称吴越。 秦朝末年,项羽追随其叔父在吴中起事,成功推翻了秦朝政权。楚汉争霸之际,项羽败于拸垓下之战,有部将劝项羽逃往吴中,但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便在乌江拔剑自刎。 高祖建国之初,江南的大部分地区划分为吴国,成为了吴王刘濞的封地。当时的吴国有盐铁之利,是最为富庶的封国,以至于刘濞在吴国经营多年,自持国力雄厚,竟然有了夺取帝位的野心,并最终发动了历史上著名的“七国之乱”。 在周亚夫等将领的支持下下,景帝成功的平息了七国之乱。考虑到吴国的特殊性,景帝有意对其打压,便改吴国为江都国,将其都城迁到了浙江北部的广陵,也就是后来的扬州。至于吴国原有的都城苏州,却脱离吴国设立郡县,成为了会稽郡的郡治所在,也就是赵启明和周福所说的吴县。 吴县是江南地区的水运交通之要道,同时也是南方的经济重地。和娄县不同的是,这里很早就有了城市,即便是在衣冠南渡以前的汉朝,吴县也算得上富庶。如果一定要对比,那么后来发展成为上海的娄县在这时只能算穷乡僻壤。而吴县不管是在经济还是政治上,在江南地区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赵启明和周福自娄县出发,途径太仓和昆山,隔天便到了吴县境内。 途中所见,吴县随处可见湖泊,但却没有赵启明印象当中的江南景致。这里没有青石板的古镇,也没有幽静的的住宅,甚至连村民都很少见,有的只是寂静的湖水,和冬季荒芜的稻田。 赵启明多少有些失望,但他觉得县城里可能会有别样的景致,便和周福继续往前。结果快到县城的时候,江南的精致还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前来迎接的徐少监。 徐少监和赵启明很早就认识了,当初探索活字印刷的技术时徐少监便参与其中,也正是凭借着活字印刷的技术,少府成立了印刷监,专为王公贵族印刷书籍,徐少监也就顺理成章的担任了印刷监主事之职。 从那之后,徐少监每次见到赵启明,都要说他能有今天,是受了赵启明的恩惠。不过在赵启明看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徐少监有了新的委任,到吴县主管江南织造署,眼下丝绸作坊的建设,还有以后整个江都的丝绸生意,都是徐少监来主管。 说起来也算是老相识了,更何况丝绸作坊的建设,徐少监还要听取赵启明的意见。既然是有求于人,本就不能有任何的怠慢,更何况赵启明的身份,可不是其他的侯爷可比,所以在赵启明到达吴县之前,徐少监便带着自己的护卫和属官,兴师动众的来到县城外,亲自迎接赵启明。 当赵启明骑着马出现在城外时,徐少监趋步上前,让丝绸织造署的其他官员大感吃惊。他们知道徐少监今天接待的也是少府的少监,可同级别的官员根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更何况是趋步上前? 如此礼待,让他们都有些吃惊,然后便开始议论起来人的身份。 客套的寒暄之后,徐少监感慨的说道:“小侯爷来江都赴任,是在下准备的文书印绶,说起来也算是为小侯爷送行了,想不到时隔不久,在下竟然也来了江都。” “我也是刚知道,来江都的是徐少监,不然的话我肯定早就过来了。”赵启明客气的说道。知道丝绸织造署的主事是徐少监的时候,他的确有些意外,但是让他欣慰的是,徐少监是很有能力的官员,还贵为少府少监,朝中能徐少监来吴县主事,可见对丝绸织造署的重视。 “该是在下是海事监拜访,怎敢让小侯爷受此颠簸之苦?”说到这里,徐少监面带愧色:“只是江南织造署事务繁多,在下这能力也着实有限,最近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才麻烦小侯爷屈尊,亲自来到娄县,还请小侯爷见谅。” “徐少监这话就太客气了。”赵启明有点疲倦,不想继续客气下去,便朝徐少监道:“丝绸织造署的事情还是徐少监说了算,我这次来吴县是给徐少见帮忙的,如果当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然不会推辞。” “那可就有劳小侯爷了。”徐少见也发现了赵启明的疲态,正要请他进城时,发现了赵启明身边的周福,便有些吃惊的说道:“这位难道就是周校尉?” 周福本来想伪装成赵启明的副手,没打算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当赵启明和徐少监说话的时候,他正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吴县的县城,琢磨着这如果是敌军的城池,自己应当如何攻破。突然听到徐少监跟他说话,便有些奇怪的转过头来:“我好像没见过你吧?” “在下去贵府拜访过周将军,那时周校尉也正在家中,不过周校尉应该已经忘了。”徐少监讨好的说道,却根本不去打听海军校尉为何会来这里,还惭愧的的朝周校尉道:“方才没认出周校尉,还请周校尉见谅。” “徐少监见外了。”周福不在意的说道:“我这次是跟兄长来长见识的,要是有打扰之处,该是徐少监多担待才是。” “看在下这记性。”徐少监朝赵启明道:“小侯爷和周校尉旅途劳顿,还请随在下去织造署休息,在下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薄酒,为小侯爷和周校尉接风。”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徐少监了。”赵启明点头,然后便随着徐少监进城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丝绸织造署的那些官员也只是知道了周福的身份,那可是海军的校尉,看上去还是跟着赵启明来的,难道说这位海事监主事的真实身份,比海军校尉还要尊贵。 想到这里,丝绸织造署的官员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但是随着徐少监看了眼过去,颇有些警告的意味,他们便立即住了嘴。 第七百六十五章阳澄湖 吴县在春秋时便是吴国都城,其规模自然远不是娄县可比。 这里的房屋错落有致,没有娄县那股难闻的鱼腥味道,却存在很多穿城而过的河流。在河道的岸边是青石板铺成的步道,生长着青苔的老树高过房屋,看上去很有历史的味道。 在赵启明的印象当中,江南的水乡就是这个样子。但让人觉得可惜的是,这里不管是官署还是民居,都是秦汉时期的建筑风格,重点在于体现出稳重和大气,没有小桥流水的精致,更没有那种红杏出墙来的韵味。 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 在他看来,即便吴县历史悠久,存在很多后世江南水乡的重要元素,但是特有的文化特征却还没有形成。可见衣冠南渡之后,才有了真正的江南,这个说法是成立的。 大概也只有那些饱读诗书的贵族,将他们的生活情趣带到了江南,再和本地的环境进行融合,才能形成江南特有的本地文化吧? 好在江南的景致除了古镇和水乡之外,还有山河胡泽可以去看。所以当赵启明对县城失去兴趣之后,他就打起了外出游玩的心思。 徐少监把赵启明和周福安顿在娄县最好的客栈,打算让赵启明休息好了再谈公事,但赵启明执意要马上开始丝绸作坊的选址工作,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能离开县城,去欣赏苏州的美景。 徐少监其实也正想请教赵启明,关于丝绸作坊的选址问题,得知赵启明这就要去实地考察,徐少监大喜过望,立即就联系地方官员,还让人为赵启明准备了马车,可赵启明要出去游玩,当然还是骑马比较合适。 苏州的气候比娄县要好,尽管同样潮湿但没那么阴冷,加上近来天气晴朗,赵启明外出时即便不穿皮氅,也不觉得太冷。 徐少监带着吴县的县令陪同赵启明考察,他们乘坐马车来到了城外不远的某处湖泊,这里的景色算不上好看,但赵启明却注意到这里的地名。 “阳澄湖?”他停了下来,朝徐少监确认道:“你刚说这是是阳澄湖?” 徐少监有些奇怪,却也随即答道:“这的确就是阳澄湖,小侯爷听人说起过?” 赵启明贪婪看着远处平静的湖水,仿佛看到了无数金黄的螃蟹,散发出让人垂涎的鲜香:“听说阳澄湖的大闸蟹最好吃,没想到我居然能有机会来到阳澄湖大闸蟹的老窝,这次可要吃他个够本。” 周福听到了赵启明的话,有些好奇道:“大闸蟹是何物。” 同样感到不解的还有徐少监和吴县的县令。这让赵启明意识到,在公元前可能还没有“大闸蟹”的说法,看来还是说螃蟹比较何时。 “你等会就知道了。”赵启明转过头,充满期待的朝吴县的县令打听道:“这湖边可有店家卖螃蟹?” “螃蟹?”吴县的县令姓马,是吴县本地人,官话说得很好,但是没明白赵启明的意思,还紧张的看了眼徐少监,然后才答道:“此处湖边的确有渔民打捞螃蟹为生,但现在不是吃螃蟹的好时节,恐怕很少能看到卖螃蟹的渔民。” 听到这话,赵启明方才想起,吃螃蟹最好的季节是秋天,尤其是在重阳节前后,那个时候的螃蟹肉质鲜美,蟹黄肥厚,让人欲罢不能,但是冬季吃螃蟹,赵启明还真没有听说过,这难道是因为冬天的螃蟹不好吃? 他有些不死心,便接着朝吴县的县令打听道:“这个季节肯定还是有螃蟹的,但不知味道如何?能不能吃?” “少监也吃螃蟹?”听到这话,吴县县令不再局促,仿佛赵启明喜欢吃螃蟹,便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实不相瞒,吴县的确有吃螃蟹的习惯,少监如果感兴趣的话,下官可以让人去找,只是冬天的螃蟹太瘦,味道不如秋天鲜美,恐怕要让少监失望了。” “无论如何,先让我吃过再说。”对赵启明来说,吃不到最好吃的螃蟹,还不是让他最失望的。真正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是等到何时的季节,他那时早就已经离开了江都。以这个年代的交通条件来说,那意味着他此生都吃不上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了。想到这里,他立即朝吴县县令道:“还请县令找个地方,准备些黄酒,今天的午饭咱们就吃螃蟹了。” 听赵启明说到黄酒,马县令再次刮目相看。他立即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吃过螃蟹的人。尽管他有些奇怪,作为长安人的赵启明是在哪里吃过螃蟹,但其实他也期待着赵启明能品尝本地的没事,所以听到赵启明的话之后,他脸上全是殷勤的笑容,行过礼之后就让去办了。 相比起阳澄湖的螃蟹,徐少监关心着丝绸作坊选址的事。可是眼看着赵启明要打算找地方吃午饭了,他尽管有些着急,却也不敢催促,还要陪着笑脸朝赵启明道:“吴县这种地方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要是小侯爷吃的不习惯,我让人去丝绸织造署做些饭菜送来。” “有劳徐少监了,不过我今天吃螃蟹就行。”赵启明心情不错,朝徐少监道:“等吃过了饭,再去看丝绸作坊的选址,应该不会耽搁。” “丝绸作坊的选址,前方不远便是了。”徐少监指着湖边的某处空地,然后笑着道:“等小侯爷用过了无法,就当是过去散步。” “你要把丝绸作坊建在阳澄湖边?”赵启明脸色大变:“这绝对不行。” 徐少监没想到赵启明如此果断,有些措手不及道:“这是为何?” “丝绸作坊会产生污水。”赵启明痛心疾首道:“要是造成环境污染,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不过他其实也没那么关心环境问题,真正让他在意的主要是丝绸作坊的到来,可能会影响阳澄湖的水质,而如果阳澄湖的水质发生了变化,那以后就不会阳澄湖大闸蟹这种美食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为大闸蟹挺身而出 要说螃蟹最好的做法,那自然应该是清蒸。 将新鲜的螃蟹洗刷干净,再通过静放的方法清除其体内污物,便可捆扎起来放入蒸笼。 经过清蒸加工的螃蟹保留了本身的鲜美,如果再准备些简单的蘸料,那自然是是锦上添花。但是真正的美食爱好者,或是懂得吃螃蟹的人,吃螃蟹时还要配以黄酒。这是由于就可以去腥,同时黄酒里的甜味还能起到增鲜的作用,这便让螃蟹和黄酒成为了绝配。 在赵启明看来,现在已经错过了食用螃蟹最好的季节,冬天的螃蟹也肯定没有重阳节前后肥美。但也正是食材可能不尽如人意,那就更应该注重螃蟹的加工和吃法。 吴县的县令对阳澄湖附近很熟悉,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新鲜捕捞的螃蟹。阳澄湖边很少能看得到人家,就像赵启明还没到吴县时看到的那样。所谓的渔家其实就是当地的渔民,占用了湖边码头的草棚,做船客生意的地方。 在赵启明到来之前,渔家就已经准备好了螃蟹,这会儿刚放进蒸笼,尽管还难以闻到香味,但赵启明已经迫不及待起来。 这草棚盖在湖边,仅供来往的船夫或是行人歇脚,没有围墙可以遮挡,但吴县的县令让渔家提前生了火,以便赵启明在等待螃蟹蒸熟的时间里,在草棚里烤火取暖。 “这就是黄酒?”周福没觉得冷,拿起桌子上的酒坛来闻,然后想起的朝赵启明道:“味道不错,但是不够烈。” “这是用来吃螃蟹的,酒如果太烈那就是喧宾夺主。”赵启明接过酒坛,然后朝渔家喊道:“店家多拿些黄酒,我们自己热酒,别忘了多准备些酒具。” 吴县县令是穿着官服出来的,身后还跟着衙役,那店家就算不认识县令,也知道这些客人身份高贵,所以赵启明的话刚说完,店家就开始忙活着热酒。 “马县令也坐吧。”赵启明朝吴县县令招呼道:“要说吃螃蟹,马县令肯定是行家,这阳澄湖的螃蟹怎么吃,我还要请教马县令才是。” 听到这话,马县令急忙起身,然后朝赵启明行礼道:“少监能来吴县,是在下的荣幸,理应盛情款待才是。不过螃蟹虽然鲜美,却实在难等大雅之堂,少监如果愿意的话,我再让人去吴县买些食材过来。” “有螃蟹就行了,不用太麻烦。”赵启明不在意道:“山珍海味哪里都有,既然来了阳澄湖,那就应该吃螃蟹,不然就等于没来,马县令觉得呢?” “少监说的是。”马县令笑着道。尽管赵启明很是和善,但他官职低微,绝不敢和赵启明还有徐少监同坐,便去监督渔家处理好螃蟹。 徐少监是关中人,对吃螃蟹不感兴趣,只当是来当作陪的,不过等待的过程之中,他见赵启明心情不错,便请教道:“小侯爷刚才说丝绸作坊不能建在湖边,是考虑到丝绸作坊可能污染环境?” “有这个原因。” “那不知这污染环境,到底是何意?还请小侯爷明示。” 在工业社会没有到来的公元前,根本没有环境污染的概念,因为这个年代山清水秀,没有大的城市和乡镇,也不存在工业污染,环境问题自然无从谈起。 赵启明其实也不确定,丝绸作坊对湖水的污染有多严重。事实上他的瓷器作坊也有污水,流入泾河也没有影响河流附近的农田。但他知道如果丝绸作坊建在湖边,就肯定对水质产生影响。而如果水质有了变化,高品质的阳澄湖大闸蟹将不复存在,作为美食爱好者,赵启明就算可以不在乎周围的农田,也要为了大闸蟹挺身而出。 他认真的朝徐少监道:“环境污染主要指的是污水,丝绸织造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污水,既然作坊建在湖边,那这些污水就肯定会流入阳澄湖,对湖中的鱼虾产生影响。” 听到这话,徐少监有些为难道:“缫丝产生污水,在下的确有所耳闻,但阳澄湖如此之大,作坊的污水应该不会对水质产生影响。” “丝绸作坊的规模很大,不是普通的作坊可比,长年累月所产生的污水自然也更多。”赵启明很想用阳澄湖大闸蟹来打比方,但是徐少监对大闸蟹没有兴趣,他也只能道:“污水会导致鱼虾没办法生存,湖边的渔民如果没办法继续捕捞,那他们连吃饭都成为问题,我们的丝绸作坊可不能鸠占鹊巢,影响了当地百姓的生计。” 其实就连赵启明那个年代的官员,都不太在乎经济发展对环境所产生的影响,更何况是根本没有环境污染这种概念的汉朝官员。徐少监没办法理解丝绸作坊可能会影响当地渔民的生计,听赵启明说到这里,表面上若有所思,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赵启明看出徐少监对此不是很在意,便换了个方式道:“污水会对鱼虾产生影响,也会影响到耕地,如果耕地受到影响,种出来的桑叶品质不过关,蚕虫就没办法吐出蚕丝,这么说徐少监应该能明白吧?” 听到这话,徐少监脸色微变。 他当然知道蚕虫无法吐丝,就意味着丝绸织造的没办法获取原材料,而无法获取原材料,建造出来的丝绸作坊就成了摆设,更重要的是没办法上缴丝绸给宫里,这绝对会影响到以后的仕途。 想到这里,徐少监不敢再忽视污染问题,便朝赵启明道:“要是小侯爷觉得此地不合适,那现在就重新选址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吴县到处是河流胡泊,如果担心丝绸作坊的污水,那这吴县恐怕就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当然是有的。”徐少监的态度有了变化,这让赵启明很是欣慰。尽管他提出保护环境是为大闸蟹挺身而出,徐少监不敢轻视环境问题也是为了政绩,但只要大家有杜绝污染的共识,那就好说话了:“刚才徐少监也说了,吴县到处是河流和湖泊,我们现在讨论的只是胡泊,但是除了胡泊还有河流,河流里的水处于流动状态,即便污水进入河道,也基本可以去往下游,并且最终入海,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对本地的污染。” 徐少监抓住了重点,朝赵启明确认道:“小侯爷的意思是,丝绸作坊只要建在河边,就不会影响耕地中的桑叶?” “那就要看具体的选址了。”赵启明闻到了蒸螃蟹的香味,转头看去发现蒸笼已经开始冒出蒸汽,这让他有些魂不守舍:“用来灌溉的河流,最好不要有污水流入,所以除了选址要在河道附近,还应该尽量选择河道的下游,这样的话就算有污染,也能把影响降至最低。” 徐少监跟上了赵启明的思路,深以为然的说道:“小侯爷果然想得周到,在下明白环境污染是何意了,以后丝绸作坊的选址会以此为原则,保证不影响当地的水质。” 说这些的时候,螃蟹已经蒸好了。 周福对赵启明和徐少监的谈话根本不感兴趣,早就跑去湖边看人钓鱼去了。 眼看着螃蟹蒸好,马县令去把周福招呼过来,等周福充满期待的坐下时,摆放着金黄螃蟹的蒸笼,便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第七百六十七章吃螃蟹 新鲜捕捞的螃蟹是青色的,蒸熟的螃蟹却是金黄色,这让周福觉得不可思议。他转头看了看灶台上的蒸笼,然后惊奇道:“这螃蟹到底是蒸出来的,还是用油炸过的?” 听到这话,马县令面带笑意的解释:“公子有所不知,这螃蟹不论做法,只要是熟了都这个颜色。” “只要做熟就是这个颜色?”周福沉吟着的打量着面前的螃蟹:“河里的螃蟹见过不少,做熟的这还真是是头一回见。” “那是关中没有吃螃蟹的习惯,今天就算让你长见识了。”赵启明看到金黄的螃蟹就已经迫不及待,不愿意浪费时间探讨螃蟹的颜色,便拿起筷子递给了徐少监:“徐少监以前也没吃过螃蟹吧?” “惭愧。”徐少监见赵启明亲自递来筷子,便赶紧起身接过,然后笑着道:“在下孤陋寡闻,来江都之前都不知道螃蟹能吃。” “我也没听说过。”周福豪迈的拿起筷子,充满信任的说道:“但兄长是出了名的会吃,既然连兄长都如此期待,这湖里的螃蟹肯定有过人之处。” 说完这话,周福便伸出筷子,但是面对着金黄的螃蟹,他却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于是又为难的看着赵启明。 徐少监显然也有同样的困扰,但他比周福要稳重些,不知道螃蟹怎么吃就没有动筷子,还客气的朝赵启明伸手道:“小侯爷先请。” “那我就不客气。”赵启明根本也没打算客气,连筷子也没有用,直接伸手抓了一只螃蟹过来,熟练的解开捆绑着螃蟹的稻草,然后就在徐少监和周福的注视下,开始徒手分解。 螃蟹从蒸笼里拿出来很快就放凉了,蟹壳和蟹肉很容易分离,关键的步骤是内脏的清理。 这渔家没有准备工具,赵启明只能徒手剥开蟹盖。 在此过程之中,周福和徐少监都认真的观察着他的动作。 为了让他们学会拆卸螃蟹的方法,赵启明清理内脏的时候动作很慢,以便没见识的北方人能看的更加清楚。 内脏清理完成之后,蟹黄就出来了。 正如马县令所说,现在不是吃螃蟹的好季节,蟹黄呈现出淡黄色,看上去不算鲜亮,但好在还算饱满。赵启明卷起袖子直接下嘴,猥琐的对着蟹黄吮吸,然后眯着眼睛仔细品尝。 看着他享受的样子,周福坐不住了,眼巴巴催促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赵启明若有所思的品尝,然后欣慰的答道:“吃起来有点像蛋黄,但是要比蛋黄要柔和,味道还不错。” “意思就是说,比蛋黄好吃?”周福很喜欢这个直观的对比,确定是比蛋黄好吃的东西,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抓过螃蟹就开始剥。 “徐少监也吃吧。”赵启明在剩下的蟹黄上点了些醋,然后朝徐少监道:“可能味道不如重阳节前后的螃蟹,但是吃起来还算鲜美,在北方可没那么容易吃到。”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徐少监笑着点头,然后也开始动手清理螃蟹。 徐少监是文官,比周福要细致,加上刚才观察的认真,自己动起手来也不至于慌乱,很快就剥开了谢凯,然后开始清理内脏,而周福笨手笨脚,这时连蟹盖都还没打开。 渔家端着更多的螃蟹来了。赵启明已经吃完了蟹黄,正在分解蟹腿。看到渔家过来,想趁这个机会了解苏州的民情,便叫住了渔家。 “这螃蟹味道不错,店家生意应该不错吧?” 渔家知道赵启明是有身份的人,说话时不自觉的躬身,有些紧张的答道:”算不上生意,平时主要准备些茶水,卖给船夫和船客,这也是渔闲时无事可做,在这湖边码头混口饭吃。” “原来如此。”赵启明清理好了蟹腿,开始挑出里面的蟹肉,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如此说来,店家主要还是以打渔为生?” “家里还有几亩薄田,都是双亲和家里的婆娘操持。” “可有桑田?” “有桑田,但主要还是种粮。” 赵启明点头,然后便让渔家下去了。 他来苏州之前就听静安公主说起过,首批丝绸作坊之所以要在吴县选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里有大量的桑田,但种桑养蚕这种事即便在吴县也属于农副业,当地的农民主要还是以打渔和种粮为主。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方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民以食为天,种粮才是农民的主业,但是随着江南织造署成立,仅吴县当地就要建造五家丝绸作用,原有的桑田就有些不够了。 丝绸织造署不知道大型作坊的生产效率,可能现在还意识到桑田的问题,如果不能未雨绸缪,作坊投产之后可能面临没有蚕丝可织的局面。赵启明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徐少监,让他有所准备。 正想着这些,周福终于吃完了手里的螃蟹,吧嗒着嘴朝赵启明道:“味道的确不错,但是就为了这么点蟹黄,要费这么大的劲,这也太难为人了。” 赵启明已经清理好蟹腿,找到关节处轻轻折断,然后就从把蟹肉抽了出来。这个动作在周福看来堪比绝迹,便忍不住惊叹道:“兄长果然会吃,居然知道这蟹腿里还有肉。”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开始试着挑出蟹肉,可是连续这段了好几根蟹腿和蟹钳,都没有找到完整的蟹肉,让周福很是挫败,干脆把手里的蟹腿全仍在桌子上,然后抱怨道:“这螃蟹吃的可真是糟心,难道就不能把蟹黄和蟹肉都整理好了,再让人来吃。” “吃个螃蟹,你话可真多。“赵启明眯着眼睛,嚼着挑出来的蟹肉,发觉比蟹黄更好吃,便重新拿了只螃蟹过来,这次先从蟹腿开始:“这螃蟹要吃的细致,就该自己动手。” 徐少监已经品尝过了蟹黄,眼看着赵启明已经开始吃蟹腿了,他便也不动声色的开始学习,试着从蟹腿里挑出蟹肉。察觉到周福正羡慕的看着他,徐少监意识到自己这位海军校尉受到了怠慢,便朝站在身后的马县令使了个颜色。 这马县令心领神会,客气的朝周福道:“公子要是没学会,在下愿意示范。” 周福欣然应允:“那就有劳马县令了。” 马县令是本地人,吃过的螃蟹比周福吃过的包子还多,分解螃蟹的动作之熟练,看的周福眼花缭乱,很快就把螃蟹清理干净,然后将堆满蟹黄的蟹盖放在了周福的面前。 周福也没客气,拿起蟹盖就开始吮吸,还发出极其不雅的声音,等赵启明和徐少监都不自觉的看过去时,他摇头晃脑的感慨道:“这螃蟹吃起来麻烦,但的确味道鲜美,这吴县果真没白来。” 听到这话,作为当地人的马县令颇为自豪,还亲自为周福倒了黄酒,然后殷勤的建议道:“这螃蟹配以黄酒,风味更佳,还请公子品尝。” “好。”周福拿起黄酒一饮而尽,如同牛嚼牡丹,然后抓起螃蟹,递给了马县令:“麻烦马县令再次示范。” 看到这里,赵启明心中感慨,看来周福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美食家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桑蚕的问题 身为关中人的周福和徐少监,都喜欢上了阳澄湖的螃蟹。这说明关中人其实能够接受河鲜水产,之没有食用鱼虾的习惯,那只是因为没有好的烹饪方法。 在赵启明看来,如果单从饮食的角度来说,南方人的确要比北方人更为精细。 这是由于江南的气候条件更适合农作物的生长,不用精耕细作也能有好的收成,再加上远离政治和军事中心,历史上没有发生太多的战乱,使得南方的百姓安居乐业。 都说饱暖思淫,欲,南方百姓的安居乐业,便开始学着利用有限的物质条件,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享受。 他们发现了螃蟹的鲜美,通过清蒸的方式烹制,再配以黄酒食用,就让螃蟹成为了让人难忘的美食。更弥足珍贵之处在于,这种美食在南方随处可见,即便是最为穷困的百姓也能轻易获取,但如果是在北方,这却是连达官显贵都没有机会享用的东西。 赵启明可以不管北方的那些贵族,但他不能忘了帝国主义的静安公主。 当他在阳澄湖边享用完了地道的大闸蟹之后,他还特意让渔家再捕捞些螃蟹,等他离开吴县时顺便带走,就能让静安公主也品尝到大闸蟹的鲜美。既然连周福和徐少监都能够接受阳澄湖的螃蟹,那静安公主也肯定会喜欢上这种美食。 离开阳澄湖后,赵启明想起了丝绸作坊的事。 在吃螃蟹的时候,他便已经经和徐少监达成共识,决定以杜绝污染为原则,重新选择别处建丝绸作坊,针对阳澄湖的考察自然也就结束了。但徐少监如此虚心受教,总不能让人无功而翻,所以赵启明打算提醒徐少监,关于桑田的问题。 都说无巧不成书,赵启明正准备说起桑田的事情,徐少监刚好指着前方道,少监请看:“小侯爷请看,那就是桑田。” 赵启明看了过去,发现那在路边不远的地方,有片整齐的树林。 他其实不认识桑树,但即便认识,眼下也已经到了冬季,桑叶早就已经脱落,根本就看不出究竟。 尽管如此,他还是翻身下马,然后朝徐少监道:“时间还早,过去看看吧。” “看桑田?”周福觉得无聊:“北方随处可见的东西,这有什么好看的。” 赵启明没理他,放金牙在路边散步,然后就带着徐少监和马县令过去了。 到了近处赵启明才发现,这里的桑树很是整齐,彼此间的距离适中,连树冠的高度也基本一致,这显然是人工栽种,并且精心护理的结果。 “照料的不错,但就是数量太少。”赵启明捡起地上的枯枝烂叶,然后看向远处。他发现那里还有同样的桑田,只是离得很远,便朝徐少监道:“如果这些桑树能把集中种植,管理和采集的时候就能方便许多。” 听到这话,徐少监不动声色道:“百姓的田产有限,能拿来种桑的土地本就不多,何况这种桑养蚕的都是些妇道人家,能织出丝绸卖钱已经不错了,这桑田要是再多些,恐怕也拿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织造。” “可徐少监难道就没想过,现在的桑田根本不能满足丝绸作坊的需求?” 徐少监有些惊讶,但还是道:“眼下正在筹建的作坊不多,且分布在吴县和广陵,还有钱塘等地,就算当地的桑田不足,也能从其他郡县收购。” “这只是明年的情况。”赵启明扔了手里的枯枝烂叶,接着朝桑田伸出走去:“等过了明年,丝绸作坊的数量还要增加,到时候江都各地都是作坊,还能去何处收购?” 听到这话,徐少监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原材料不足的问题,本打算在丝绸作坊的选址确定之后再请赵启明为他出谋划策,但既然赵启明已经说到这里了,他便朝赵启明行礼道:“实不相瞒,桑蚕不足的问题,在下也正为之头疼。如果小侯爷有好办法,还请指教。” “指教谈不上。”赵启明漫不经心的说道:“徐少监应该看过丝绸作坊的设计图吧?” “那设计图出自小侯爷之手,在下早已经反复观摩。”徐少监跟上了赵启明的脚步。 “那设计图要改。”赵启明道:“丝绸作坊应该增设缫丝车间。” “缫丝?” “缫丝。”赵启明解释道:“徐少监应该知道,这丝绸织造的工序要先从种桑开始,采集桑洋喂养蚕虫,便能收获蚕茧,从蚕茧上抽离蚕丝,纺织成线便是缫丝。既然丝绸作坊里有缫丝车间这个地方,那顾名思义,缫丝车间就是制丝的地方。” “可产出生丝,应该是那些桑农该做的事。”徐少监知道赵启明的性格,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丝绸作坊收购这些生丝,免去了缫丝的工序,便能更省力些。” “这就是我要说的。”赵启明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稀疏的桑田道:“刚徐少监也说了,那些妇道人家精力有限,没那么多时间织造丝绸,也就没必要种那么多的桑树,但如果她们既不用织造丝绸,也不用生产蚕丝,只需要种桑养蚕,等蚕虫成茧便能卖给丝绸作坊,是不是就能节省很多时间,有精力去种出更多的桑树,养出更多的蚕茧。” 赵启明的话让徐少监始有些发呆,但他只是受限于原有的生产方式,没有经过工业化的熏陶,思维才收到限制。经过赵启明的提醒,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方法虽然简单,却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丝绸作坊有大量的织工,他们不用去照顾家务,也不用去田间耕作,每天都在作坊里纺织,生产效率不是原来的纺织作坊可比。”赵启明接着往前走去:“丝绸作坊现在还处于筹建阶段,等到作坊落成开始生产的时候,恐怕真正让徐少监头痛的,是本地现有的桑田,根本没办法满足丝绸作坊的需求。” “小侯爷的意思是,把制丝交给丝绸作坊,桑农就能种出更多的桑树?”徐少监是聪明人,立即就跟上了赵启明的思路:“这也就是说,只要有了更多的桑树,就能有更多的蚕种?” “有了更多的蚕虫,就能有足够的生丝。”赵启明笑着道。 听到这话,徐少监的表情发亮,然后激动的朝赵启明行礼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正在为桑田的事发愁,唯恐丝绸作坊全部投产之后,没有足够生丝来源,到时候朝中问罪,在下只怕难辞其咎,小侯爷的办法既增加了原材料,也着实为在下解决了难题。” “徐少监说这话就见外了。”赵启明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来,笑着朝徐少监道:“我这次到吴县,就是要为丝绸织造署分忧解难,总不能整天游山玩水,对丝绸作坊毫无贡献。” 听到这话,徐少监笑容尴尬,行礼深感惭愧。 其实吃螃蟹的时候他的确有过怀疑,觉得这位军侯大人不去看作坊选址,却来到阳澄湖吃螃蟹,只怕心思根本不在丝绸作坊的筹建上,来吴县也不过是为了游山玩水的。 但事实上赵启明深谋远虑,不仅看出了桑蚕不足的问题,还提出了解决问你的方法。如此看来,倒是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玳瑁 结束阳澄湖之行,赵启明回到吴县时已经是下午。 他谢绝了徐少监的宴请,打算在客栈休息片刻,然后去吴县的街市上看看,以便能买些当地的特产,带去娄县讨静安公主的欢心。当然如果能找到有趣的小玩意,他也想买给蝉儿。尽管离开娄县的时间不长,他却已经开始想念蝉儿,大概这就是父子之间的感情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和周福回到了客栈。周福在阳澄湖边吃了不少螃蟹,黄酒的后劲上来之后有了些醉意,回到客栈就去睡了。赵启明也想休息,但正准备睡的时候,李文泰却来了。 李文泰出现在吴县,赵启明没觉得意外。 事实上他早就已经想到,李文泰最近会到吴县来。 当江南织造署忙着为作坊选址的时候,江都各地的富商除了筹措资金之外,还要跟江南织造署争取有限的名额。眼下各地富商都来到吴县,李文泰当然也不会缺席。 客气的寒暄之后,赵启明将李文泰带到了客厅里。 李文泰还没坐下,便拿出个金丝木匣,放在了赵启明的面前。 赵启明觉得李文泰可能把他当成贪官污吏了。不然也不会每次见面,都要给他送礼。这让有些后悔,想当初就不应该收下李文泰送给他的珍珠,不然李文泰也不会养成习惯,只要是来找他就绝对不会空着手来。 这显然不是守法公民,和廉政官员之间应有的相处方式。 赵启明对此深感忧虑。作为两袖清风的朝廷命官,他觉得自己如果败于李文泰的糖衣炮弹,就当真成了贪官污吏,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仅自己要受人谴责,连东乡侯府也会因此蒙羞。 他很想制止李文泰给他送礼的行为,停止对他的腐蚀和诱惑。 不过他转念想到,以自己和静安公主的关系,就算当真成为贪官污吏,有谁能拿自己怎么样呢?顶头上司是自己的老婆,就算私自收受贿赂,那也不过是家务事。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恃无恐,便心安理得的朝李文泰道:“既然是朋友,就不该如此见外,以后再来找我,可不准再带东西。” “下不为例。”李文泰已经熟悉了赵启明的套路,很配合的保证,然后就当着赵启明的面,打开了木匣。 这木匣里放着把看上去有些普通的梳子。但这梳子的材质特殊,居然有点像是塑料。 赵启明起初还有些吃惊,在公元前居然能看到化工制品。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梳子的材质,其实是外观看上去很像塑料的玳瑁。 “这梳子是用百岁的玳瑁所雕刻。”李文泰将梳子拿了出来,然后双手交给赵启明:“少监精通文玩,这玳瑁的品质如何,自不用在下多说。” 赵启明接过梳子,仔细打量起来,发现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玳瑁雕刻的梳子的确很像塑料制品。 其实所谓的玳瑁,就是深海中某种海龟的龟壳角质。在中国古代文化当中,龟类既有福寿之意,也可用来镇宅驱邪,其中尤其以产自深海的玳瑁最为珍贵。富贵人家常用玳瑁制作发簪,手镯,甚至是纽扣。在文玩开始流行之后,还出现了玳瑁所做的笔筒和笔架。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玳瑁经常被用来装束眼睛的镜框,这也是为何他会觉得这玳瑁很想塑料制品的缘故。 不过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用玳瑁雕刻成梳子都是很少见的。 赵启明不用打听也知道,这玳瑁肯定产自从南洋来。对于这把玳瑁雕刻的梳子他也很是满意。想到之前收下的珍珠和珊瑚都送给了静安公主,这玳瑁的梳子带去长安给解忧,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放下了梳子,然后朝李文泰道:“既然东西都已经拿来了,不收那就是不给你面子。那我就先手下,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这种事可下不为例。” “这是当然。”李文泰再次保证。但其实当初送珍珠的时候,赵启明也说过下不为例。说到底这也只是场面话,如果下次李文泰再带礼物拜访,赵启明应该还是会收下。 “说吧,有何事要我帮忙。” 李文泰也没绕弯子,朝赵启明道:“实不相瞒,在下这次是为丝绸作坊而来。听说江南织造署商议出了结果,今年批准筹建的作坊只有十五家,不知少监可知道此事。” “听说过。”赵启明也没隐瞒,朝李文泰道:“不过我是海事监的主事,这次来吴县也只是为江南织造署出谋划策,丝绸商参与作坊筹建的事,我说了也不算。你要是想让我帮你争取作坊名额,恐怕我也爱莫能助。” “少监误会了。”李文泰忙道:“在下只不过是希望少监能够出面引荐,让在下有机会结识江南织造署的诸位大人。至于争取作坊名额的事情,就不劳少监出面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欣慰的点头。 其实这争取作坊名额的事情,免不了官商勾结。哪怕投资丝绸作坊本身并不赚钱,但只要参与筹建了丝绸作坊,以后就能优先拿到丝绸,然后去南洋赚取暴利,对货商来说自然要想方设法的争取。 李文泰想要通过行贿的方式,争取到丝绸作坊的名额,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他自己和江南织造署的官员狼狈为奸就行,根本就没必要让赵启明也参与进来。 赵启明当然知道李文泰的意思,他其实也不想参与到那些暗想交易中去,所以点头道:“如果只是引荐的话,江南织造署的主事和我认识,刚好明天要为丝绸作坊选址,你要是方便的话就跟着去吧。” “为丝绸作坊选址?”李文泰有些吃惊,他知道赵启明在少府很有地位,却不知道连丝绸作坊的选址,赵启明居然也能说的上话。更别说赵启明为他引荐之人,竟然就是江南织造署的主事,如果正能结交这位主事,那别说是参与筹建丝绸作坊了,以后跟丝绸织造署打交道也有了可以通融之人,李文泰当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便赶紧朝赵启明道:“在下随时都方便。不过丝绸作坊的选址,是江南织造署的公事,在下也跟着去的话,恐怕会让少监难办,不如等明天完事之后,让在下设下酒宴,再请少监和丝绸织造署的主事前去,少监以为如何?”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这也可以。” “那在下就先行谢过少监了。” “客气。” 第七百七十章长眠于太湖 李文泰宴请徐少监,是为了投资丝绸作坊,以求在海运当中获利。赵启明和徐少监出去考察限制,是为了明确丝绸作坊的的建设标准,让其他各地的丝绸作坊以此为参考。 对赵启明来说,考察丝绸作坊的选址,自然要比李文泰和江南织造署的官商勾结来的重要。所以他把李文泰的酒宴推迟,等他和徐少监明确了丝绸作坊的选址再说。 有关于丝绸作坊的选址,赵启明和徐少监已经达成共识,决定丝绸作坊的建设,要以不污染水质为前提。 这样的要求在别的地方获取还好说,但是在吴县却成了难事。 正如赵启明看到的,吴县作为南方的商业重镇,自古以来便是水运发达之地,连县城里也有河流穿城而过,更何况是胡泊遍地的城外了。要想找到远离河流的地方,对丝绸织造署的官员来说,这实在是有些难办。 好在丝绸织造署处事灵活,知道强龙不如地头蛇的道理,便请来了当地官员的协助。在经过了连夜的商议之后,丝绸织造署采纳了当地官员的意见,明确了丝绸作坊新的选址。 根据当地官员所说,有个叫做支塘的地方,位于吴县的东北部。那里的耕地是吴县最少的,在此居住的百姓也不多。就算还是河流存在,但基本都是畅通无阻的大河,并且最终都流入长江。 有这些客观因素存在,就意味着丝绸作坊如果建在次数,即便产生污水也不会破坏当地的农田,还能很顺着河水流入长江。在当地官员和丝绸织造署看来,这已经是最合适的地点了。 徐少监觉得这是不错的提议,但他没有急着做结论,打算和赵启明实地考察之后再说。所以这天早上他便和赵启明离开了吴县,朝着支塘去了。 考虑到赵启明游山玩水的作风,徐少监知道考察选址的事情急不来,没有刻意的赶路,甚至还在路过当地名胜的时候停下来,让马县令充当导游,为赵启明介绍当地的人文山水。 “前方不远便是震泽了。”马县令指着前方说道。 他不是合格的导游,既没有举着小红旗,也没有给大家发放遮阳帽,更关键之处在于,他还不是个美女。赵启明很不满意马县令的讲解。但是当他听到震泽的时候,却立即来了精神。 他勒主缰绳,然后顺着马县令所指的方向,充满期待的看去:“震泽在哪呢?” 震泽就是江南有名的太湖。 赵启明上学的时候就知道,太湖是江南最大的淡水湖,其面积甚至超过了洪泽湖。所以出发前往吴县之前,他就开始跟人打听太湖所在,可是当地人根本就不知道太湖,让他感觉很是失望,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可能太湖根本就不在苏州。 结果听到马县令的话,他便立即想起,太湖的古称便是震泽。 这也就是说,太湖已经近在眼前了? 赵启明期待的看去,结果他的表情很快就定格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根本没有想象中壮丽的湖水,有的只是在吴县随处可见的湿地。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太湖,可东张西望到处寻找,也没见到大湖的影子。 他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朝马县令道:“这就震泽?” 马县令有些奇怪道:“少监难道连雷泽也听说过?” 马县令的确感到奇怪。在昨天的考察当中,赵启明听说过阳澄湖的事情,也让马县令觉得意外。但那还算还情有可原,毕竟阳澄湖在吴县算是有名的湖泊,赵启明听说过也不奇怪。 可这雷泽名不见经传,在吴县也只有当地人知道,身为关中人的赵启明是听谁说起过震泽的。 赵启明没有回答马县令的问题,此刻的他已经从马县令的表情当中看出来了,眼前的湿地就是震泽没错。可后世的太湖是江南最大的湖泊,眼前的这片湿地如果也能算作湖泊的话,别说是江南最大了,就算是比起阳澄湖也望尘莫及。 难道说太湖在公元前的汉朝还没有发展成型? 这让赵启明联想到了洪泽湖。 同样是经过河流改道,才发展成为大型湖泊,洪泽湖即便是在公元前,也已经颇具规模,可太湖在这个时期连湖泊都不是。然而经过了沧桑海天的变迁之后,太湖快速的发展壮大,以至于超过了洪泽湖,成为江南最大的湖泊。 这是多么励志的故事! 看着面前这平坦的湿地,赵启明对这里有了好感。 尽管没有看到太湖壮丽的湖水,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能来到这里,他仍然觉得不虚此行。毕竟太湖的湖水很多人都看到,但太湖的湖底谁看过? 想到这里,赵启明已经不觉得失望,心里还有些志得意满。 “兄长在看什么?”周福东张西望,然后不解的看着赵启明:“这震泽有何不同寻常之处?难道这里也有螃蟹?” “没螃蟹,有也没阳澄湖的好吃。”赵启明翻身上马,见大家都表情异样,觉得自己没个解释也不行,便随口说道:“这震泽是好地方,风水比较好。” “风水好?”马县令莫名其妙,不知道赵启明何出此言。 “兄长的意思是说,谁要是死了埋在这,子孙就能富贵?”周福重新看着眼前的湿地,居然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早听说小侯爷拜高人为师,难道也学过看风水?”徐少监好奇道。 赵启明没想到他随便说说,周福和徐少监都当了真。 更让他感觉不妙的是,作为当地人的马县令此刻看这眼前的湿地,居然露出思索的表情。 难道说这家伙真以为此地风水好,打算死了以后埋在这里,以求子孙后世飞黄腾达。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县令就太可怜了,死后葬身湖底不说,子孙就算飞黄腾达了,清明节也不知道去哪里上坟,这不是害马县令在阴曹地府没有零用钱吗? 赵启明觉得马县令为人不错,自己不能害他,便赶紧道:“我才疏学浅,在风水方面没什么造诣,刚才也只是随便看看,当不得真。” 听到这话,周福和徐少监便失去了兴趣。 但马县令却有些怀疑的看了眼赵启明。 他觉得赵启明在骗他。这震泽肯定是风水极佳之地,不然赵启明刚才也不会特意在此停留,还如此激动的看着这片湿地。 可是既然说了这里风水好,为何紧接着就改口了呢? 马县令觉得最大可能是,赵启明想自己埋在这里,便不愿别人在此长眠! 果然是长安城来的侯爷,行事如此之霸道,自己埋在这里也就算了,竟容不得别人长眠于此。难道偌大的震泽,只能让这位侯爷独享? 马县令已经决定了,回吴县之后就让人过来买地,自己死后无论如何也要埋在此处! 第七百七十一章雅士 到支塘时已经快晚上了。 马县令在出发之前便联络了地方上的官吏,在对方的安排下,赵启明等人借住在当地乡绅的家中。 考虑到车马劳顿,明天还要去考察作坊的选址,在吃过了晚饭之后,大家便各自休息去了。 天刚亮,赵启明最先起床。 听说徐少监和周福还在休息,他便披上了大氅,独自出去散步。 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乡绅的宅院白墙黑瓦,看上去清新雅致,尤其是院落之中生长着很多的树木,即便到了冬季也仍然翠绿,可见都是修建宅院时可以保留下来的长青植物。 这让赵启明想起了这宅院的主人。 昨天晚饭时他就发觉,这位乡绅无论举止还是谈吐都很有涵养,跟那些欺男霸女的地方豪强大有不同。想来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斯文人,才能有闲情雅致来修建如此精致的住宅吧? “要是江南都是这种房子,那就好看多了。” 想着这些,赵启明走出宅院,走到了对面的路上。 这处宅院坐落在丘陵之间,房前屋后有连绵的山堆,也有穿行盘绕的小河。 在万物萧条的冬日里,起伏的丘陵笼罩在浓郁的晨雾中,除了清晨的鸟语和溪水声隐约传来,丘陵上还隐约可见翠绿的颜色。 那些翠绿的植物让赵启明感觉得似曾相识。起初他还以为是这宅院的主人家所种的竹林,但又觉得不是很像,便走过宅院前方的石桥,来到了对面的山坡上,打算一探究竟。 等到了近处他才发现,原来这里是片茶园。 这里的茶树生长的格外整齐,随着山势起伏,在雾气中看不到边际。在雾气弥漫的清晨,茶树的叶子上密布着露水,尽管已经过了采茶的季节,但还是能清楚的闻到茶叶的香气。 这让他感到很是惊奇。 要知道在公元前的汉朝,喝茶的习惯还没有真正流行起来,茶叶的主要产地也主要集中在蜀地。这时的江南别说是出产茶叶了,连喝茶的习惯都没有形成。可这穷乡僻壤的支塘,居然会有如此多的茶树,这实在让人费解。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身去,发现来人宅院的主人正走过石桥,朝着茶叶这边走来,看样子同样也是出来散步的。 “厨房准备了米粥,小侯爷要是走累了,就先去用饭吧。”周先生朝赵启明行礼,既表现出了主人家的客气,却也没有刻意的讨好。说完这话之后,周先生便准备饶过赵启明,接着朝茶园深处走去。 可赵启明对这个周先生很感兴趣,再加上对茶园有所疑问,便把周先生叫住,然后客气的说道:“听先生的乡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周先生没想到赵启明会找他聊天,但赵启明远来是客,作为主人家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他停下脚步,朝赵启明笑道:“在下本是蜀郡人,年轻时来吴县谋生,多年也改不掉这乡音,让小侯爷见笑了。” “蜀郡人?”赵启明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这里有茶园,想来这些茶树的种子,也该是从蜀郡带来的。不过他和这位周先生还不熟,刚认识就乱打听未免有些唐突,便有意恭维道:“那如此说来,先生和辞赋家司马相如还是同乡?” “小侯爷认识长卿?”周先生有些吃惊。 “长卿?”赵启明更加吃惊。 司马相如本命司马长卿,因为年轻时仰慕战果时的名臣蔺相如,才改司马长卿为司马相如。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赵启明也是听司马相如自己说起才知道,他没想到这位周先生也知道这件事,并且还直呼司马相如的本名。 “在下跟长卿是同窗。”周先生见赵启明吃惊的看着他,便解释道:“只是后来在蜀郡分别,在下几经辗转到了吴县,自此便断了联系,在下也是听人传唱长青所做的《上林赋》,才知道长卿去了长安。” “你还真认识司马相如?”赵启明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也实在太巧了,他完全没想到在距离长安和蜀郡如此之远,甚至还有些无人问津的支塘,居然有人跟司马相如是同乡。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肯定觉得对方是个骗子,但这周先生的举止风范,看上去的确是饱读诗书之人,何况漫山遍野的茶树也足以说明其来自蜀郡,可见这位周先生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都是过去的事了。”周先生看到了赵启明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和司马相如身份上的差距,尽管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但也不想在多解释:“不知长卿近来可好?” 赵启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夸张,可能冒犯了周先生,便赶紧恢复正常,然后道:“司马先生很好,如今已经当了郎官,在长安生也有了儿女,听说最近可能要高升。” “长卿去长安多年,也该有子女了。”周先生有些感慨,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朝赵启明道:“不知长卿和文君感情如何,既然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应该不会再分房睡了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相信了,这周先生当真认识司马相如。 要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司马相如怕老婆,还在背后挪揄人家夫妻感情的,那就绝对是亲近之人。 想到这里,赵启明感觉眼前的周先生也亲切了许多,便也笑着打趣道:“司马先生学会了讨夫人欢心,夫妻间感情很好,不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经常互赠文玩,就连司马相如去看球的时候,也经常带着嫂夫人。” “看球?” “就是橄榄球,长安城近年来比较流行的运动。” “原来如此。”周先生道,然后自嘲的小道:“在下久居吴县,已经多年没去过长安了,如今既不知橄榄球,也不知文玩为何物,让小侯爷见笑了。” “先生去过长安?” 周先生点头:“早在长卿去长安之前,我便已经在内史府谋了差事,只不过后来调到江都任职,到辞官之后也再也没回去过。” 赵启明有种在深山老林发现狗头金的感觉,原以为这周先生只是碰巧和司马相如是同乡罢了,没料到人家还在内史府当官京官,既然有这样的经历,那这周先生就绝不是无名之辈。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士? 这让他对周先生充满了好奇,便忍不住打听道:“既然先生做过京官,又在江都任职多年,为何最后还要辞官?”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周先生看了眼山上,然后朝赵启明道:“此处山上有竹亭,小侯爷要是方便的话,不知可否去亭中稍作,也好让在下知道长卿的近况。” “当然方便。”既然周先生不想提起做官的事,赵启明也不好再打听,但即便不提辞官的事情,他也仍然对周先生充满了好奇,对于周先生的要求自然是欣然应允:“我也正好有事想请教先生。” 第七百七十二章吴茶 周先生的竹亭建在山坡高处。随着雾气逐渐散去,视线变得豁然开朗,站在山上的竹亭里能看到周先生的宅院,也可以将茶园的全貌尽收眼底。 到这时赵启明才发现,这茶园的规模其实不大,但茶树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早在赵启明和周先生来到茶园之前,其实便已经有人在此劳作。尽管采茶的季节已经过去,茶树也正处休养生息的状态,但清明时节就要迎来采茶的旺季,在那之前务必要做好施肥和除虫的工作,才能保证茶树的出牙。 当然这些赵启明是不知道的,在种茶这方面他是绝对的外行,只是听茶园的主人周先生说起,才知道茶园里的那些劳力,正在做施肥的工作。 “我听说南方没有饮茶的习惯,既然先生是蜀郡人,想必这些茶树,应该都是先生才蜀郡带来的吧?”赵启明跪坐在竹亭里的草席上,接过周先生递来的茶,然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茶是现煮的,但这竹亭里却没有厨房。 想来周先生平时就有在这里喝茶的习惯,这竹亭里才会放着炭炉。宅院里也知道周先生的习惯,不用招呼就准时过来,用竹亭里的炭炉中生火,在赵启明和周先生说话的时候去山下取水,等水取来之后炉火也已经烧得很旺,这时候再来煮茶便省去了很多的时间。 煮茶时,周先生用的是成套的瓷制茶具。 赵启明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东乡亭去年的款式。 尽管他不负责瓷器作坊的管理,却也知道这套茶具数量不多,在市场上可谓是奇货可居,周先生能在南方买到如今紧俏的茶具,想必除了有钱之外,在吴县肯定也很有人脉。 “的确是蜀郡的茶树。”周先生给自己也倒好了茶,妻儿没有着急去喝,此时姿势端正的坐在赵启明对面,看着眼前的茶园道;“不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蜀郡的茶树到了吴县,便不再是蜀郡的茶树。” “不再是蜀郡的茶树。”赵启明不解,还以为周先生是在跟他探讨哲学,便虚心的请教道:“周先生这话是何意?还请赐教。” 周先生没有着急解释,先从炭炉上拿过瓷罐,取出茶叶让赵启明看,然后才道:“蜀郡的茶叶如针尖麦芒,煮过之后叶片自会舒展,可同样的茶树种在吴县,采下来的茶叶却卷曲如云,煮过之后也不见舒展。” 赵启明仔细观察着这些茶叶,然后表情诡异起来。 周先生说的没错,这茶叶的确是卷的,和赵启明在长安城喝到的茶叶区别明显,但卷曲的茶叶也并非绝无仅有,至少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就有种茶叶以卷曲闻名。 而那种茶叶,便是绿茶之中赫赫有名的“碧螺春”。 “起初还以为没有照料好茶树,才会长出如此怪异的茶尖。”周先生说着,把取出来的茶叶重新装进了瓷罐中:“可随后却发现,此茶叶香味浓郁,更胜于蜀郡的茶叶,更为神奇之处在于,此茶有祛湿降火之功效,比起蜀郡出产的茶叶,更适合在南方潮湿炎热的夏季饮用。” 祛湿降火的功效赵启明不知道,但碧螺春的茶香浓郁却是出了名的,这也是为何过了采茶的季节,赵启明还是能在这茶园里闻到香味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已经基本肯定,周先生种出来的就是碧螺春。 难道历史上有名的江南名茶碧螺春,就是蜀郡的茶树移植到江南所产生的突变品种? 这让赵启明很是好奇,便再次拿起瓷杯品尝,发现的确是香味浓郁,和他以前喝过的碧螺春很像,便忍不住朝周先生问道:“此茶既然有别于蜀郡的茶叶,那先生可取了名字?” “吴茶。” “吴茶?”赵启明有些失望周先生没有说出碧螺春这个名字。但他已经确定,这就是后世的碧螺春没错。何况吴茶这个名字,有产自吴县的意思,说起来也算贴切,所以他接受了这个名字,然后朝周先生打听道:“那这吴茶产量如何,先生是自己喝,还是拿出去卖?” “茶园近些年才开始经营,每年所采新茶不多,除了家中用来待客,基本都送给了好友。”周吴先生还以为赵启明是想买吴茶,便朝他道:“新茶还要等到清明前后,但在下家中还有些今年的库存,小侯爷要是看得上,走的时候就带上些吧。” “那就谢过先生了。”赵启明客气的接受了吴先生的馈赠。 但其实他的心里觉得很是可惜。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南方还没有喝茶的习惯,市场处于有待开发的状态,如果真像周先生所说的那样,这吴茶有祛湿降火的功效,很适合生活在南方的百姓饮用,那这吴茶卖出去肯定很受欢迎。 更别说这吴茶香味浓郁,就算拿到北方去也仍然很有竞争力。 不过在赵启明看来,更大的市场还有海外。 随着海运的发展,江都的货商不会满足于南洋,他们会选择去更远的地方做生意,比如说朝鲜和日本这些地方。生活在那里的人没有养成喝茶的习惯,但后世都是茶叶消费的主要国家。如果吴茶能在江南地区大规模的种植,然后通过江都码头销往海外诸国,就能看发出巨大的市场。 毫不夸张的说,茶叶在江南绝对是很有潜力的新产业。 但是听周先生的意思,好像没有用吴茶做生意的意思,并且现在的吴茶还没有销往海外的规模,这就很让人遗憾的了。 正遗憾的时候,赵启明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原来是周福起来了,此刻正站在周家宅院外朝他挥手,徐少监也正好从院子里出来。 赵启明意识到要去考察作坊的选址了,便朝周先生道:“先生的吴茶醇香,这茶园的景致也是极好,可惜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跟先生接着喝茶了。” 听到这话,周先生也站起身来,朝赵启明道:“正事要紧,我送小侯爷下山。” “那就有劳先生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苏杭之争 作坊选址的考察进展顺利。正如吴县的当地官员所说,支塘的地理环境有着天然的优势,即便丝绸作坊产生污水,也能通过当地的江河进入下游,既不会对本地的农田产生危害,也难以对水质产生污染。这就基本杜绝了环境问题。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支塘的水陆交通便利,既连通着作为经济重镇的吴县,也能通过水路进入长江,去往扬州和娄县等地。这也就意味着作坊生产所需的原料,可以通过陆路交通运到支塘,而作坊里所生产出的丝绸,也能通过长江转运到别处。 综合这些客观条件,赵启明支持在支塘筹建丝绸作坊。 徐少监也当场做出表态,让江南织造署的官员立即赶来支塘。 这意味着支塘很快就能开始建设,也意味着江南各地的其他作坊,也将以此为参考来进行选址。 “吴县的作坊选址确定下来,接下来便是钱塘了吧?”赵启明朝徐少监打听道:“听说丝除了吴县之外,钱塘要建造的丝绸作坊是最多的。” 考察已经结束了,但赵启明和徐少监都没有离开。看着眼前这片土地,徐少监踌躇满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程似锦,当然还有荣华富贵。听到赵启明的话他才清醒过来,然后答道:“确实是如此。江南织造署在钱塘也有人手,就等着吴县的作坊选址确定下来,钱塘也筹建也能开始进行。” 钱塘便就是后来的杭州。 在赵启明的印象当中,苏州和杭州是江南丝绸的主要产地。也是在这里,诞生出了有名了“苏绣”。但赵启明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明清时期的事了。 在他的推动之下,公元前的汉朝开始在江南发展丝绸业,同样将其作为发展重点。可见苏杭地区能成为江南的主要产地,不是因缘际会,而是自有其无法替代的优势。 正如赵启明来吴县所见的那样,苏州很早就有种桑养蚕的传统,客观上存在着发展丝绸织造的基础,除此之外其本身的经济也已经很发达。至于杭州现在的情况如何,赵启明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在后来的竞争当中,杭州的发展是要胜过苏州的。 为何条件更好的苏州,会在后来的竞争当中被杭州赶超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赵启明朝徐少监请教道:“既然吴县和钱塘都是发展丝绸织造的重点地区,那在丝绸织造署看来,吴县和钱塘在丝绸生产上,谁更有优势?” 徐少监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若有所思的说道:“吴县和钱塘都有养蚕的的传统,如果是在从前,吴县应该更有优势,这是由于吴县的交通便利,距离中原也更近,但要说以后的发展,应该是钱塘更有前景。” 听到这话,赵启明意识到徐少监猜中了,便有些惊奇道:“徐少监为何断定,钱塘的发展更有优势?” “海运。” “海运?” 徐少监点头道:“考虑到吴县的距离中原更近,以后所产丝绸将主要运往北方,而钱塘距离娄县更近,有钱塘江入海的便利,钱塘也能有自己的码头,其所产丝绸自然是运往海外更为合适。” 听到这话,赵启明很是佩服。 徐少监是有作为的官员,可是现在看来,徐少监除了有作为之外,还有如此长远的目光,能判断出杭州的发展将会超越苏州。这在赵启明看来实在难能可贵,毕竟他也只是知道杭州会超越丝绸,却不知道原因。 听徐少监这番话他才意识到,杭州对此苏州最大的优势,便是杭州有钱塘江入海。说起来可能有些勉强,但的确能算作是沿海地区,在发展海洋贸易这个方面,自然要比苏州更有优势。 “中原有丝绸产地,吴县的丝绸运到了北方,还要和其他各地的丝绸竞争。”徐少监有些无奈的说道:“相比起吴县,钱塘的丝绸去了海外,却连对手都不存在。” 赵启明觉得徐少监说的很有道理。 考虑到交通情况,丝绸织造署决定要把吴县生产的丝绸运到北方,却无形中让钱塘有了更好的机会。哪怕在公元前的世界上,汉朝的本土市场无疑是最大的,但要是跟海外的所有国家相比,那自然望尘莫及。 且不说时代的罗马帝国,就算杭州的丝绸能运往南洋和印度,再加上朝鲜和日本,那也基本上可以超过本地市场。更何况吴县的丝绸去了北方,还要去和其他的丝绸产地进行竞争,而钱塘的丝绸到了海外,就像徐少监说的那样,根本就连对手都找不到,完全可以垄断全部的市场。 如此这般,杭州在地理和交通方面的劣势,反倒成为了优势。 “那既然如此,为何丝绸织造署设立在吴县?”赵启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钱塘的发展前景更好,要是丝绸织造署把重点放在杭州,那钱塘的制造业不是能如虎添翼?” 徐少监饱含深意的说道:“吴县的丝绸是要运到北方的,其中就包括了上缴宫里的部分。保证宫里所需丝绸的生产和运输,这才是丝绸织造署的主要职责。“ 听到这话,赵启明深感无奈。 尽管静安公主已经跟他多次说起,但他在看待经济问题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掉政治。他可以说自己这是就事论事,但是在静安公主看来,这是不成熟的表现。 他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在丝绸贸易的问题上,只考虑了到了市场前景,却忘记了丝绸织造署的职责是侍奉汉武帝。对丝绸织造署来说,哪怕杭州的丝绸生意再大,也远没有侍奉汉武帝重要。 “钱塘的作坊选址,既然已经有了可以参考的标准,就不劳小侯爷亲自去了。”说到侍奉汉武帝的事情,话题就变得很敏感,徐少监点到为止的结束了话题,然后感激的朝赵启明道:“小侯爷事务繁忙,却能亲自来来到吴县,为江南织造署出谋划策,这就已经帮了大忙。” “徐少监这话就见外了。”赵启明也很识趣,不再作苏杭之争的讨论:“但是作坊的选址确定下来,后续的建造只要根据图纸进行即可,我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小侯爷这就要走?” “也是时候回娄县了。”赵启明想起了静安公主和蝉儿,心里很是思念,但这些话是不能跟徐少监说的,只能朝徐少监道:“海事监也还有事要我处理。” 徐少监看着赵启明,很是遗憾道:“真是可惜,要是小侯爷能在江南织造署任职,那江南的丝绸织造,肯定能很快就发展起来。” “我要是来江南织造署任职,那徐少监可就不是主事了。”赵启明开玩笑的说道。 听到这话,徐少监立即拿出自己阿谀的表情,朝赵启明道;“小侯爷要是愿意来,在下理所应当要让贤,何况能在小侯爷手下办事,也是在下的服气。” 第七百七十四章小别胜新欢 丝绸作坊的选址确定下来,赵启明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想到娄县的家里还有静安公主和蝉儿在等着,他便不想在吴县做任何的停留。 离开支塘之前,他专程去了趟周先生的家中,本想当面感谢周先生的招待,可惜先生有事外出,刚好不在家中,他也只能让人转达他的谢意,然后收下了周先生转交给他的吴茶。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静安公主和蝉儿,赵启明归心似箭,完全没有了游山玩水的雅兴。离开支塘之后,他一路便快马加鞭,以至于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吴县。 李文泰已经在客栈外等着了。见到赵启明和周福,便将他们请到了吴县最好的酒楼。按照承诺,赵启明为李文泰引荐了徐少监,徐少监也很给他面子,在酒宴上跟李文泰聊了很多有关江南织造署的事。 至于李文泰能不能通过徐少监的关系,争取到丝绸作坊的名额,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反正后面的事情赵启明是不参与的,这天晚上他和周福只负责吃肉喝酒。 酒足饭饱之后,赵启明亲自送走了徐少监,这也意味着他和周福的吴县之行到此结束。赵启明自然不用多说,既然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离家在外心里难免记挂着孩子。 而周福作为海军的创建者,也有些为人父的焦虑,最近总是担心海军的训练,以至于去支塘时便已经心不在焉,眼看着就要返回吴县了,他表现得很是迫不及待。 告别了徐少监和李文泰之后,赵启明和周福便出发了。 接下来的路上他们没有任何耽搁,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之外基本都在赶路,隔天之后他们便到达了娄县。 赵启明要去看静安公主,在城外就跟周福分开,但是到静安公主的大宅时,也已经是晚上了。 静安公主还没睡,此时正在书房里。赵启明推门而入,寒风吹起火盆里的灰烬。静安公主吃惊的看着赵启明,差点没认出来。等赵启明走过来,她既心疼也好笑,便放下手里的书,无奈的说道:“夫君这是去了吴县,还是刚从匈奴人手上逃出来,为何如此灰头土脸?” “还不是为了早点见你?”此时的赵启明的确狼狈,身上的皮氅满是灰尘,脸也在寒风中成了红色,以至于刚走过来就直接坐在火盆前,还不停的往里放木炭:“出了太仓就没休息过,到现在还饿着。”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叫了个侍女过来,吩咐厨房准备些饭菜。与此同时她还去把自己的皮氅拿来,亲自给赵启明披上:“我在家中安好,身边也有人伺候,夫君晚些回来也没事,不用如此披风戴月。”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主要是想蝉儿。”赵启明把火盆烧到最旺,然后东张西望着朝静安公主道:“蝉儿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奶娘抱走了。”说话的时候,有侍女送来冲好的藕粉,静安公主接过之后用勺子搅匀,然后就给了赵启明:“饭菜还要等会,先垫着点肚子。” “你到底还是找奶娘了。”赵启明接过藕粉,狼吞虎咽起来。 说到奶娘,静安公主有些无奈的叹息:“这孩子实在是太闹腾,尤其是夫君走后,妾身自己实在是照顾不过来,只能找奶娘帮忙。” “还是我说的对吧,你自己是没办法照顾好孩子的。” “夫君说的是。”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走到软榻上躺下,重新拿起书来看着:“这会应该已经睡了,要是让奶娘抱过来,恐怕就要哭道后半夜去了。夫君明天再看吧。” “也行。”赵启明其实更想念的是静安公主,尤其是吃完了藕粉,身上有了些力气之后。他脱去了身上的皮氅,然后去软榻上躺着,把静安公主抱在怀里,这才感觉到踏实。 “听说夫君是带着周福走的?”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周福的品性妾身有所耳闻,听说参军之前整日花天酒地。这次和夫君同去吴县,周福没带夫君做坏事吧?” “当然没有,我洁身自好的很。”赵启明知道静安公主的意思,煞有其事道:“周福的确有作风问题,到了吴县就开始寻花问柳,每次都想拉着我去,但你猜我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朝廷命官,怎么可以做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以后要是再敢拉着我出去寻欢,我就要跟他决斗。”赵启明眯着眼睛道:“周福虽然上过战场,但是轮单打独斗,他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就再也不敢找我去做坏事。” 赵启明这话,尤其是说话时的神态,让静安公主被逗笑了:“夫君的为人妾身再清楚不过,这寻花问柳的事情,自不用妾身担心,只是夫君爱吃,到了吴县没少吃丝绸织造署的酒席吧?” “我过去当顾问,饭都不能吃了?”赵启明在静安公主的怀里抓了把:“不想让丝绸织造署被我吃穷了,难道就不担心我受苦?” “刚喂了奶水,正疼的厉害。”静安公主被赵启明抓疼了,把他的手抽了出来,然后笑着道:“夫君是去帮江南织造署出谋划策的,徐少监当然不会让夫君受苦,只是寻常的山珍海味难入夫君法眼,我怕的是丝绸织造署遍访美食,也没让夫君吃的舒心。” “这你就想错了。”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道:“吴县的螃蟹就够我吃了,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些。” “螃蟹?” “今晚就算了,明天让厨房给你做了吃。”赵启明说着,开始不老实起来:“都说小别胜新欢,螃蟹再好吃也没有你明艳动人。这次去吴县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静安公主没说话,脸色开始发红,眼神也开始迷乱。 这诱人的样子让赵启明血脉喷张,想到自静安公主待产以来,自己守活寡般的生活终于到了头,他再也忍不住性急,立即爬起来解自己的腰带:“还好蝉儿已经抱走了,要不然的话,今晚就要现场表演了。” 静安公主勉强睁开眼睛,有些抱怨道:“哪那么多话。” “等着急了?”赵启明迅速脱掉了衣服,然后朝静安公主压了过去:“那今晚咱们可要尽兴。” “轻点……” 第七百七十五章推广吴茶 尽管已经做完了月子,静安公主还是很少外出。蝉儿要是睡着了,她就在书房里处理少府和江南织造署送来的信件,等到蝉儿差不多醒来了,她就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既然都已经有了奶娘了,为何还要用自己喂奶?”蝉儿刚吃完奶水,正在软榻上躺着。赵启明的手里拿着玩具,想吸引蝉儿的注意,但蝉儿根本就不理他。 静安公主也没理他,这时正在书桌前写信,头也不抬的说道:“既是妾身的孩子,就该吃妾身的奶水,不然何来养育之恩?” “那你找的就不是奶娘,那叫保姆。”赵启明放弃了用玩具吸引蝉儿的注意。 主要是这个年代的儿童玩具都太简陋,基本都是些陶泥捏成的狗马,亏他还特意从吴县带到娄县,完全是自作多情。 不过蝉儿总是要有玩具的。 赵启明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玩过的玩具,觉得自己应该找时间给蝉儿做些木马,积木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在的蝉儿还太小,恐怕玩不了木马。 “夫君是男人家,这养孩子的事情就别管了。”静安公主不喜欢在教养孩子的事情上质疑她,说完这话放下了手里的纸笔,然后朝赵启明笑道:“江南织造署来消息了,说丝绸作坊已经开工,还提到了夫君为作坊选址的事。” “徐少监应该为我请功了吧?”赵启明抱起蝉儿,带着他的书房里走动,尝试用自己变化的表情,让蝉儿正视自己的父亲:“要是没我去出谋划策,江南织造署就要在吴县引发污染事件了。” “污染?”静安公主同样不知道污染为何物。 “以后再跟你说。”赵启明对着蝉儿做鬼脸:“现在我要让蝉儿记着我,免得下次再出远门,时间长了这孩子不认得我。”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逗弄开心,心情很是放松,便坐在书案前和赵启明闲聊:“听说夫君还顺手帮制造署解决了桑蚕的问题,让徐少监很是佩服。这是怎么回事?” “桑蚕?”赵启明看了过去:“你说的是增加桑田的事情吧?” 静安公主点头。 “我也正要跟你说此事。”赵启明让奶娘把孩子先抱走,然后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些茶叶出来:“这是吴县所产的产业,叫做吴茶。” “吴县也产茶叶?”静安公主也觉得意外,接过茶叶闻了闻,不解的朝赵启明道:“这茶叶为何有如此清香?” “这就是江南的优势。”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道:“和蜀郡相比,江都的气候更适合茶叶生长,要是能够以此为产业,江都完全可以成为茶叶的主要产地。” 静安公主点头:“但这茶叶和桑田有何关系?” “关系很大。”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道:“我帮江南织造署出谋划策,通过增设缫丝车间的方法,让桑农解放出更多的劳动力,有了种养更多桑蚕的可能,但是要增加更多的桑田,要地方官府的同意才可以,同样要地方官府支持的,还有这吴茶。” 静安公主没听明白,便让赵启明坐下,然后道:“夫君先说桑田的事情,然后再说这吴茶。” “桑田的事情好办,让地方上推行改稻为桑的新政,规定每户应该种植的桑树,每年的桑叶和蚕茧就有了保证。”赵启明道:“丝绸作坊里负责缫丝,农户只要负责种桑养蚕,把蚕茧卖给作坊即可,这种情况下如果地方官书愿意在税收上给予优惠,那些农户也愿意增种桑田,丝绸作坊的原料问题就有了保证。” 静安公主仔细考虑着赵启明的话,然后道:“改稻为桑的新政,要朝中准许才有推行的可能。此事夫君可以先不管。只要办法可行,少府自会全力争取。” “那就好。” “增加桑田的事情妾身听明白了,夫君的建议是让丝绸作坊替桑农缫丝,让桑农专职于种桑养蚕,再用新政的免税法鼓励增种桑树,那么作坊所需的原料问题就迎刃而解。”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笑道:“的确是好办法,看来徐少监对夫君的褒奖,也不全是阿谀奉承。” “那意思还是有阿谀奉承,虚情假意的成分?” “夫君也知道徐少监的为人,都是些官场的恶习罢了。”静安公主说到这里,感兴趣的说:“不过妾身还是不明白,改稻为桑的新政和所说的吴茶,到底有何关系?” “茶叶的市场很大。”赵启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丝绸可以借着海运,卖到南洋去,那茶叶也可以通过货商,去海外进行贸易。” 静安公主有些不确定道,夫君的意思是说:“要利用改稻为桑的机会,让南方的百姓也开始种茶?” “你终于听明白了。”赵启明有点激动的站起来:“茶叶的市场跟丝绸不相上下,南方的气候也很适合茶叶的生长,如果能利用改稻为桑的机会,推广茶叶的种植,那江南以后不仅盛产丝绸,还能成为主要的茶叶产地。” 静安公主点头,但表情却没有变化:“夫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茶叶的事情恐怕难以成行。” “这是为何?”赵启明有些吃惊。 静安公主解释道:“推行改稻为桑或许可行,那是南方本就有种桑养蚕的传统,可茶叶这种东西在南方很少见,农户根本就不认识茶叶,恐怕不愿意去种,何况农户的田产有限,在已经增加桑田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土地再去种茶。” “没有更多的土地,这我还能理解,但为何要说农户不愿意去种?”赵启明想不通:“种桑养蚕能通过生丝卖钱,种茶也同样可以赚钱,这有何分别?” “看来夫君还是不够体察明清。”静安公主让赵启明坐下,然后道:“东乡亭的富庶,纵观天下也绝无仅有,这可能让夫君有所误会。其实大多数的农户家中,根本就没有钱银,即便是关中很多富庶的村庄,农户也基本没有用钱的习惯,日常的油盐酱醋都使用粮食换的,钱有时候还没有拿粮食换东西好用。” 赵启明莫名其妙:“你的在告诉我农户更喜欢粮食,对钱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但种桑养蚕是难道不也是用丝绸去卖钱?” “如果有丝绸商贩去收,那自然是用钱,但商贩不去收丝绸的时候,要是要买些布匹油盐,那丝绸也可以拿出去换东西。”静安公主解释道:“南方有种桑养蚕的习惯,织出来的丝绸比钱更好用,但茶叶这种东西没人认识,拿出去换不来东西,在农户的手里就成了无用之物。” 听到这里,赵启明傻眼了。 他原以为江南在他那个年代是茶叶的主要产地,在公元前推广茶叶种植也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可听到静安公主的意思,在江南推广茶叶种植,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难题。 第七百七十六章现实问题 如果静安公主所说的的确是实情,那增加桑田和种植茶叶就无法相提并论。周先生的吴茶没办法利用改稻为桑的契机推广出去,让江南成为茶叶的主要产地也将成为无稽之谈。 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 要知道在早在支塘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考虑推广吴茶,可到头来却证明他的计划不符合实际,这让他很受挫败。 “夫君还是太着急了。”静安公主见赵启明垂头丧气,便主动安慰道:“想法是好的,就是该脚踏实地些。” 赵启明没说话,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吃着,与此同时也开始思考。 静安公主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心急了。 增加桑田和种植茶叶的确无法相提并论。前者关系到丝绸的原料,种出来就能变成丝绸。不管是在本地还是北方,甚至是在南洋海运,丝绸都有足够的需求,这就保证了丝绸的价值和流通。 而茶叶的情况却刚好相反。 即便是在北方,茶叶也是刚流行起来的饮品,而在南方的很多地方,民间甚至连喝茶的习惯都没有形成,这就更别说是海外了。基于这样的情况,就算南方成为了茶叶的主要产地,也没有足够的市场可以消化,那农户手里的茶叶就真的成为无用之物。 基于这些现实情况,那当地的农户自然更愿意桑养蚕。 “种桑养蚕在南方有多年的传统。”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道:“在江都发展丝绸业本来就有基础,这是茶叶所不具备的条件,夫君想要在南方推广吴茶,除了方法只外也需要时间。” 赵启明若有所思道:“要让南方的百姓养成喝茶的习惯,农户就愿意在房前屋后种些茶树,即便所产的茶叶仅限于自己家中饮用,也是不错的开始,接下来等北方的市场扩大,南洋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南方就能增加茶园的种植规模,让茶叶成为南方的产业。” “但这还是要时间。”静安公主提醒道。 “的确如此。”赵启明点头道:“要让南方的百姓养成喝茶的习惯,这就不是马上就能办到的事情,更别说扩大北方的市场,还有让海外也养成喝茶的习惯了,这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静安公主能感受到赵启明的失望,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拿起桌子上的茶叶,朝赵启明道:“这的确是好茶,连我都没有见过,夫君是从哪里寻来的?” 赵启明垂头丧气道:“是司马相如的同乡。” “司马先生?”静安公主糊涂了:“这跟司马先生有何关系。” “不是司马先生,是司马相如的同乡。赵启明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吴县有位姓周的先生,是司马相如在蜀郡的同乡,说是在江都做官多年,后来在吴县定居下来,这吴茶是他将蜀郡的茶树带去吴县,种出来的改良品种。”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感兴趣道:“那这位周先生现居何职?” “已经辞官了。”赵启明不在意道:“想来应该是那种看不惯官场作风,不肯同流合污之人,至于说以前身居何职,周先生不想说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好多打听。”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听你的意思,难道是想举荐周先生?” “要是还在江都做官,能让夫君刮目相看之人,妾身自然愿意举荐。”静安公主笑着道:“但既然已经辞官在家,妾身又何必去打扰扰?” “说的也是。”说起周先生,赵启明的心情好了很多:“那位先生的性格,的确更适合隐居,没准在吴县经营茶园,比身居官位更能有所作为,起码他种出来的茶叶的确是好东西。”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有机会的话,夫君可以跟那位先生商议,想不要急着推广茶叶在南方的种植,也不要想着马上就卖去南洋,先通过江都本地的商人,把吴茶买到长安去,这便是脚踏实地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吴茶在北方有了知名度,便能建立起市场需求?” “只要吴茶能在北方卖得好,江都的本地商人知道有利可图,自然愿意经手吴茶生意。”静安公主道:“到了那个时候,本地的吴茶就有了市场,农户愿意种出茶叶来,本地的商人也愿意跟农户交换。” 赵启明点头,心里重新燃起希望:“这同样需要时间,但就像你说的,做事情要脚踏实地,吴茶要在江南推广种植,先进入北方市场,这的确是不错的办法。” “万事开头难。”静安公主笑着道:“夫君既然认识这位周先生,在江都本地的富商中也有关系,那这件事对夫君来说就不算难。” “我明天就给周先生写信。”赵启明道:“丝绸作坊刚好就在周先生的家宅夫君,让江南织造署的人把信转送过去,周先生也能给我答复。或者我干脆亲自去吴县?” “说风就是雨。”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道:“吴茶的事情不急。夫君此去吴县,海事监想必有很多事要处理,妾身既然已经出了月子,就不用夫君常伴左右,等会吃过饭,夫君该去海事监看看。” “这我知道。”赵启明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带来的螃蟹还没吃呢,还有这吴茶你也没尝,我先让人给你煮些茶喝,然后教厨房蒸螃蟹,等明天再去海事监,如何?” 静安公主无奈道:“我可听胡管家说了,最近已经有商船回到娄县,夫君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些商船的收获如何。” “已经有商船回来了?”赵启明有点意外。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静安公主拿起书来:“少府还没有给我消息,这还是胡先生去县城看到,我才知道有此事。夫君要是想知道的话,去海事监看看便是。” 赵启明点头。 如果真有商船回来了,那海事监接下来就该忙碌起来。作为主事,他这个时候要是不在,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想到这里,他朝静安公主道:“那我吃完了螃蟹,就去海事监。” “恩。” 第七百七十七章公然抗法 静安公主的宅子里有长安带来的厨师,可以用更好的条件对螃蟹进行加工,但赵启明坚持用最原始的清蒸法蒸熟螃蟹,蘸料也还是以江都本地所产的陈醋为主。 在饮食方面,静安公主本来就没有忌讳,连猪大肠这种东西都可以接受,更何况是螃蟹了,即便是带着猎奇心理的尝试,只要赵启明说味道不错,她就不会抗拒。 在赵启明的帮助下,她掌握到了吃螃蟹的要领,尤其对螃蟹身上的蟹膏情有独钟,还跟赵启明打听了螃蟹的产地,想让人去吴县再买些回来,当做提前准备的年货。 吃完螃蟹之后,赵启明就离开的大宅,骑着金牙朝海事监走去。 结果刚进县城没多久,他意外的遇见了海事令薛凯。 此时的薛凯正带着自己的副手走过县城,表情难看的样子。发现赵启明就在前方,他快步上前行礼,然后主动打听道:“为何少监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丝绸作坊的筹建进展如何?” “还算顺利。”赵启明道:“吴县的选址已经确定,很快就要开始建设,钱塘各地也将动工,现在丝绸织造署正是忙的时候,但我已经帮不上,就先回娄县了。” “那可真是好消息。”薛凯很关心丝绸作坊的建设,在他看来这是有利于当地民生的好事,尤其听到丝绸作坊的建设进展顺利的时候,他欣慰道:”等各地的作坊全部投产,种桑养藏的农户能因此受益,丝绸产量大幅提高也能南洋海运更加繁荣,少监关于发展丝绸业的提议,实在是为江都做了件好事。” “我做的好事可多了。”赵启明然后看了眼薛凯,然后打趣的说道:“我见你刚才脸色难看,难不成是海事监有麻烦?去吴县之前,我可是把海事监交给你了,要是没给我管好,可别怪我家法伺候。” 薛凯显然没心思和赵启明开玩笑,说起刚才的是他的表情有些激动,朝赵启明道:“少监有所不知,码头今天有商船停靠,可下来的却不是江都本地的货商,这来路不明的商人拒绝让海事监的人登船,还不肯缴纳关税,我也是刚听说此事,才知道居然有人如此大胆。” “来路不明的船商?还拒绝缴税?”赵启明都听糊涂了:“那船商现在何处?” “已经被带去海事监了。”薛凯脸色难看道:“下官正要过去,看到底是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如此公然抗法。” 薛凯很少如此生气,赵启明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要知道海事监创办以来,对江都本地的货商百般照顾,尤其是在关税方面的优惠措施,也使得江都本地的商人很是感激。但是现在居然有货商公然抗法,这既是对海事监的羞辱,也破坏了官商之间的合作关系。 可是在赵启明看来,这件事实在有些怪异,要知道这个年代重农轻商,即使腰缠万贯的富商也保持低调做人的原则,不敢随便惹事,更别说是公然抗法了。何况海事监和当地的货商关系不错,制定的关税也合乎情理,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公然抗法,还要如此羞辱海事监。 “先去看看吧。”赵启明朝薛凯道:“要确是有意闹事,那处理起来也方便,让县尉过来拿人便是,就怕其中另有隐情,还是先盘查清楚再说。” 薛凯点头。赵启明不在的时间里,海事监都是他说了算,但现在赵启明已经回来了,那自然是赵启明做主:“如何处理此人,全听少监定夺。” 说完这些,赵启明和薛凯朝着海事监去了。 结果就快到的时候,有个典客从海事监出来,脸色比薛凯还难看,发现了赵启明才赶紧上前行礼,然后气愤难当的说道:“那番邦之人在海事监闹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下官正要去找县尉拿人,还请少监准许。” “番邦之人?”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 薛凯也始料未及,便立即打听道:“你是说那闹事的,不是江都本地的货商?” “不是江都人。”那典客嫌弃的说道:“江都民风淳朴,绝不会有这等蛮夷。” 听到这话,薛凯请示的看着赵启明,似乎是想让赵启明准许县尉过来拿人。可赵启明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所以他朝薛凯道:“先进去看看,不忙请县尉过来。” 说完这话,他便翻身下马,然后走进了海事监。薛凯自然也赶紧跟了进去。 那典客说的没错,海事监的确有人闹事。 赵启明才刚走进去,就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我有的是钱嘛,你们要我给你们钱可以的,但你们也要答应把大船卖给我,要是不卖大船给我,还要我给你们缴税,那就是欺负我。” 听到这话,赵启明猛然停下脚步,然后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 那是海事监的客厅里,有个身上披着羊皮的“野人”,正抱着客厅前的廊柱,赖皮的坐在地上,朝附近包围着他的海事监属官大声抗议:“你们汉人欺负人,我是正经生意人嘛,你们要是不给我活路,今天我就死在这里。” 这熟悉的声音,让赵启明怀疑自己在做梦,以至于使劲挤着自己的眼睛,重新看了过去,结果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看错。 “阿克哈?”他有些不确定道:“你是阿克哈?” 听到这话,身上披着羊皮的野人转过头来,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睁着眼睛道:“你是小侯爷?” “还真是你。”赵启明傻眼了:“你怎么在这?” “你真是小侯爷。”这的确就是阿克哈,但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启明,以至于都忘记了正在抗议,自己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跑上前抱住了赵启明,大笑道:“这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真是祖先保佑。” 随着阿克哈跑过来,那强烈的羊骚味让赵启明确定,这就是自己认识的西域商人阿克哈,不过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了强烈的鱼腥味。 这种鱼腥味从西域商人的身上散发出来,显然是不合理的,但赵启明被熏得辣眼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便赶紧躲开了热情的阿克哈,然后忍着刺鼻的味道问阿克哈:“你是怎么到江都来的。” 阿克哈有些激动,开始用手脚并用的方式,讲述他最近的遭遇。 那边的薛凯等海事监官员,根本就没办法听明白这不是很流利的汉话,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此刻心中的震惊。 他们彼此对望,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完全还不可理喻的野人,居然和少监的关系如此亲密。 这让他们此刻的心中,都出现了同样的疑问,这家伙到底从哪来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问君何处来 阿克哈到底是从哪来的? 如果是在以前,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既然阿克哈是丝绸之路上的胡商,那自然是西域来的。更准确的说,他是从西域的大宛国来的。 但是现在赵启明却糊涂了,他此刻也很想知道,这阿克哈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长安,阿克哈离开时走的还是去往西域的路,只不过是把目的地换变成了印度。要是路上顺利的话,他原本估计阿克哈会在明年春天到达长安。但是现在阿克哈就出现在了江都,这就让赵启明觉得很是可疑。 薛凯和海事监的官员说阿克哈是坐船到娄县的,难道说这家伙是从印度出发,然后远渡重洋,最终在江都登陆? 如果是这样的话,赵启明就太吃惊了。 他很想让阿克哈解释清楚。但是相比起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阿克哈更在意他在江都所受的待遇。他情绪激动,手舞足蹈的朝赵启明道:“这些当官的不好,我的船刚到码头,他们就找我要钱,说码头是他们建的,我要给他们钱才行。” 赵启明朝阿克哈道:“那码头的确就是他们建的。” “我可以给他们钱,但这个钱是买大船的。”阿克哈的情绪依然激动,还有些生气:“他们刚好也有大船,把船卖给我这生意就成了嘛,可他们就是不肯卖给我。” 赵启明有点乱。他意识到阿克哈是在说两件事,便朝阿克哈道:“买船的事情先不说,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从贵霜嘛。”阿克哈觉得赵启明没有马上声援他,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还是你跟我说的,贵霜有好东西,你自己都忘了。” “你还真找到印度了?”赵启明惊喜起来:“快跟我详细说说,你在印度的见闻。” “等会再跟你说嘛,现在你要帮我。”阿克哈很狡猾,知道赵启明是有身份的人,有赵启明在场,他也不坐在地上抗议了,直接从身上拿出个袋子,然后抓了把东西出来,朝着刚才跟他交涉的官员道:“看见没有,这是我赚来的金子,我有的是钱嘛,你们只要愿意卖船给我,我多少钱都能拿得出来,你们想要我给钱,但是不肯给我大船,这么做生意可不好。” 听到这话,在场的海事监官员都吹胡子瞪眼。心说这是跟你收税,完全合乎情理的事情,谁要跟你这个野人做生意,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不过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个野人跟少监关系很好,所以这话他们是不敢说出来的。 赵启明也觉得阿克哈有点胡闹,便朝这些官员道:“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县尉就不用叫了。”说完这话,他就带着阿克哈到客厅里坐下,然后安慰道:“这里没人欺负你,刚才那些人也是职责所在,至于说他们跟你要钱,其实那也是征税,不是敲诈勒索。” “反正都是要钱。”阿克哈坚持自己的说法,但他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不记仇,当初被东乡亭的村民打成猪头,转过头就能跟人套近乎,何况海事监的官员都没有跟他动粗,所以他朝赵启明道:“我不怪他们,只要肯卖船给我就行。” “你要买船?”赵启明好奇道:“可你就是坐船来的,为何还要买船?” “我的船小,带的东西太少嘛。”阿克哈说着,又把自己装着那个破烂的袋子拿了出来:“之前你给的瓷器,我在西域都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瓷器到了贵霜还能换到袋金子,要是用大船运瓷器和丝绸,我能换来很多袋金子。” “这是你从印度换的?”赵启明有些眼红:“让我看看。” 阿克哈表现的有些犹豫,但考虑到和赵启明的友谊,还有赵启明比他更有钱这个事实,他最终还是把金子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仔细观察,发现这些金子的颜色比较暗,要是以品相来说,不如当年肃慎人送给他的“马蹄金”,但这是冶炼水平的问题,起码这袋子里装着的的确就是金子没错。 “看完了吧?”阿克哈重新把袋子拿走了,然后朝赵启明道:“我本来想把船买了,就去长安找你拿瓷器,没想到你刚好也在这里,那事情就好办了。”说完这话,阿克哈有些反应迟钝的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的?” “我在这做官。” “这里的官?”阿克哈激动起来:“那太好了,你这就卖船给我,我要这里最大的船,你们正在造的船。” 赵启明好笑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公然抗法的时候还能知道我们在造船?” “被抓之前我打听了,你们造的船很大,我要的就是大船。“阿克哈有些坐不住,手舞足蹈的朝赵启明道:”用你们的大船,我能运走的瓷器,比以前在西域加起来还多,这么多的瓷器要是出海了,我能赚上数不清的金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分了。“ 赵启明点头,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阿克哈是在去了印度之后,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海运这种方式,能运送的货物多的惊人,这自然是比走沙漠来的划算,所以阿克哈就产生了通过海运,去印度做生意的想法。 这就是他为何要买大船的原因。 不过相比起阿克哈买船,赵启明更关心阿克哈坐船的事:“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从贵霜坐船,然后经过海上的航线,到达江都的?” “你以前做生意很干脆,现在怎么这么多的问题。”阿克哈有些抱怨:“是从贵霜坐船来的嘛,我已经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阿克哈的确已经说过了,但赵启明要确定这个事实。 对他来说,这件事太重要的。 通往印度的海上航线如果可以确认,关系到江都的海商贸易能打通更大的市场。为了这个目的,少府甚至组织了考察团,先走陆路然后再经海路去发现海运可以到达的重点。 但现在却有个来自西域的胡人,莫名其妙的走完了从印度道江都的航线。 想起此刻很可能正在南越风餐露宿的胡海丞,赵启明心里有些不知滋味。 这阿克哈要是能早点来江都,胡海丞和南洋考察团又何必受这份罪呢? 第七百七十九章航海图 印度和中国的距离其实不远,但是两国之间相隔着喜马拉雅山,这就极大限制了中国了印度之间的接触和交流。 历史上有唐玄奘去往西天取经,大致的路线是顺着丝绸之路到达西域,再途径中亚南下印度,这便是中国和印度之间的陆上通道。 可是如果是选择陆路的话,除了距离太远时间太长之外,还有可能遇到金角大王,虎力大仙,还有铁扇公主等妖怪。如果没有孙悟空的保护,你很可能会被妖怪吃掉,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客死异乡,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是抱着为佛祖献身的无畏精神,最好还是不要选择这条路。 所以相比起陆上通道,去往印度的海上航线就显得尤为重要。 赵启明跟静安公主说过,印度的气候条件得天独厚,有着很高的粮食产量,如果能用丝绸和瓷器去印度换粮食,那将是取之不尽的资源。 但赵启明以前不知道的是,印度的矿产资源同样丰富,阿克哈带回来的金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高产的粮食资源,还有良好的金矿储量,足以说明印度的重要性。 赵启明很想知道去往印度的海上航线,以便能开展对印度的海上贸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南洋考察团临行之前他还特别嘱咐,如果可以的话务必要找到印度。 如今南洋考察团还没有消息,阿克哈却从印度出发,在江都登陆。 赵启明除了大感意外,也对阿克哈所走的路线产生了兴趣。 为了让阿克哈透露出更多的信息,他让人拿了些点心过来,可惜其中没有绿豆糕。眼看着阿克哈开始狼吞虎咽,他便试探着朝道:“你是自己坐船出发,还是找了印度当地的商船?” “自己坐船的嘛。”阿克哈刚才大闹海事监,还坐在地上抗议,体力消耗的厉害:“我在贵霜找了船员,让他们划船就行了,路是我找的。” “你自己找的路线?”赵启明太吃惊了,印象中的阿克哈就是个披着羊皮行走在沙漠中的胡人,谁能想到这家伙到了印度,就立即变成了经验丰富的船长,这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相信:“你是怎么找到路线的?” “长安在东边。”阿克哈理所当然的说道:“从贵霜出发之后,只要往东走就到了。” 赵启明觉得阿克哈在说废话。 这又不是小区楼下左拐就能看到的红绿灯,哪能如此轻描淡写就能找到? 再者说了,谁还不知道长安在东边?关键是海洋中独特的地理环境,让航行的船只连辨别方向都充满了技术性,更别说错综复杂的岛屿,还有变幻莫测的天气情况,想要在浩瀚的大海中找到准确的路线,安全到达江都,这当然不是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他怀疑的看着阿克哈:“你是不想告诉我吧?” “西域和长安之间也没有路。”阿克哈很快就把点心吃完了:“我能从西域到长安,就能从贵霜到江都,不用大惊小怪。” 听到这里,赵启明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 可能阿克哈就是有这种天赋,就像是去往南方过冬的候鸟,从出生时就自带GPS导航系统,能穿越沙漠和戈壁滩到达长安,到了海上也能调节GPS模式,在浩瀚的大海中同样管用。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触类旁通了吧? 赵启明很佩服阿克哈,也知道他从印度到江都肯定吃了很多的苦,但现在他更在意的印度和江都之间的航海路线。想到这里,他再次试探着朝阿克哈道:“那要是让你从江都出发,你是不是还能找到贵霜?” “可以。”阿克哈补充了体力,有了精神之后,就重新想起了自己的当务之急,朝赵启明道:“我有航海图,肯定不会走错,只要你卖给我大船,我就能带上更多的瓷器丝绸,去贵霜换金子。” “你有航海图?”即便是赵启明,也差点没忍住激动:“那航海图在哪?” 阿克哈见他如此反应,马上警觉起来,但他很是狡猾,还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你不用航海图,做生意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只要给我大船和瓷器就行了。” 赵启明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但好在阿克哈有求于他,要找他买瓷器和船,这就让他有了谈判的筹码。 他看了眼阿克哈,然后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买船的事情先不说了,你想要的瓷器恐怕有些麻烦。” 听到这话,阿克哈果然急了:“怎么可以有麻烦?不能有麻烦,有瓷器就有金子,没有瓷器我就不能做生意了。” “瓷器是有的。”赵启明若无其事道:“可你去年拿到的瓷器,当时可是赊给你的,如果不能把这笔账算清楚,今年就没法再给你瓷器。” “我给你钱。”阿克哈毫不犹豫的拿出了那袋金子:“全都给你,你给我瓷器。” “我不要你的钱。”赵启明觉得自己就快达到目的了:“你跟我做生意这么长时间,我何时收过你的钱?” 听到这话,阿克哈仿佛突然开窍了,突然把那袋金子拿回去了,然后朝赵启明道,差点忘了:“你是用瓷器跟我换东西,刚开始是用瓷器换大宛的金马,也我换过西域的种子。” “总算是想起来了。”赵启明欣慰的点头,然后充满期待的说道:“那你这次打算如何跟我交换?”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阿克哈站了起来,然后立即朝客厅外走去:“你在这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赵启明莫名其妙:“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给你拿东西。”阿克哈没有停下脚步:“你跟我说过,要我去贵霜给你找东西,找能让你看得上你东西,我这次给你带了很多,肯定有你看得上的。” 赵启明误会了阿克哈的意思。 他原以为阿克哈想明白了,要拿航海图跟他换瓷器,可这家伙根本没这个打算,居然想用从印度带回来的特产跟他进行交换。 真不知道阿克哈是真的没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赵启明想要的是航海图,阿克哈没有拿出来交换的意思,这让他很是失望。但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好奇,阿克哈从印度到底带了哪些东西。 该不会是印度神油和鸡肉味的咖喱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把阿克哈赶出江都。 第七百八十章印度原产 阿克哈刚走出海事监,薛凯就进来了。 赵启明发现他脸色难看,就知道是来讨说法的。 果不其然,薛凯进来先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就道:“那番邦货商公然抗法,还在海事监闹事,少监难道要放走此人?” 赵启明能理解薛凯年轻气盛,也很愿意看到自己的属下秉公执法,但阿克哈的事还真不能这么办,他朝朝薛凯道:“那番邦货商叫阿克哈,是西域的胡人,我没有放他走,等会他还要过来。” “西域的胡商?”薛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西域的胡商为何会成为海上的货商,但在他看来这显然不是重点,所以他接着朝赵启明道:“那货商公然抗法,就算可以不予追究,但此人的商船到了江都码头,无论如何也要缴纳关税。” “关税你就别想了,他的船上根本就没货物。”赵启明朝薛凯道:“真正的好东西,是他身上的航海图,那才是对海事监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 “航海图?” “你可知道这阿克哈是从哪里来的?” “少监已经说了,这货商是西域的胡人。” “我说的是来江都之前。”赵启明道:“他是从印度过来的,那是比马来岛更远的地方,如果我能拿到知道他的航线,江都的货商就能去更远地方做生意。这难道不比收取关税更有价值?” 听到这话,薛凯也有些动容。但好在他比较冷静,思考了片刻之后,便朝赵启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就算这货商真有航海图,恐怕也不愿意轻易示人,不然的话随着航线公开,谁都可以去少监所说的印度,那货商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薛凯说的没错。 赵启明其实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阿克哈没那么容易把航海图交出来。 这就像是当年用瓷器换马之前,阿克哈就已经发现穿过匈奴人势力范围的路线。这条路线只有阿克哈自己知道,有正是发现了这条路线,阿克哈才能往来长安和西域做生意,甚至还顺便带上了张骞,让汉朝首次和西域诸国有了官方的联系。 想当初赵启明也跟阿克哈打听过这条路线,但阿克哈说那条路线是商业机密,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赵启明。同样的道理,从印度到江都的航海图也是阿克哈的商业机密,但南洋海运关系到南洋海运的国策,赵启明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的。 想到这里,他朝薛凯道:“关税的事情你别管了,拿到航海图才是最重要的,你去让厨房准备些饭菜,我自有办法让阿克哈把航海图交出来。” 薛凯尽管年轻气盛,但也不是没脑子。他明白航海图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在纠结于关税的事情。哪怕他也不知道赵启明如何能让那货商把航海图让出来,但赵启明既然说有办法,那就肯定能成。 想到这里,他行了个礼,然后就退下了。 阿克哈重新回到海事监的时候,身上依然披着那身羊皮。不过除此之外,他还的肩上还扛了个麻袋。他没有跟赵启明说话,先把麻袋放了下来,然后就这么坐在地上,自顾自的在麻袋里翻找。 赵启明也不着急,边喝茶边等,还朝阿克哈道:“要是不着急走的话,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饭菜,你午饭就在这吃了吧。” “有绿豆糕没?”阿克哈停下动作。 “没有。”赵启明无奈:“这是在江都,我没有带厨子过来。” “真是可惜。”阿克哈朝赵启明道:“去年你给我的绿豆糕走到西域就吃完了,我现在最想念的就是绿豆糕。” 赵启明知道阿克哈喜欢绿豆糕,也把绿豆糕视作彼此之间友谊的象征。想到静安公主从长安带来了厨师,可能会做绿豆糕,他便朝阿克哈道:“你要是实在想吃,那就明天过来,我给你准备。” “你果然是我的朋友。”阿卡哈心情很好,然后接着在麻袋里翻找。很快他就拿了些东西出来,然后用充满诱惑的语气,朝赵启明推荐道:“这是湿婆的馈赠,送给我最好的朋友。” 赵启明无奈:“你还是别说印度话了,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湿婆是印度的神。”阿克哈认真道:“这种子是来自湿婆的传承,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种子?”赵启明很喜欢种子,便感兴趣的听着。 可是阿克哈的广告词已经说完了,起身把把这袋种子放在了地上,说了句:“这是送给你的,不用跟我换瓷器。”说完这话,然后他便继续在麻袋里就翻找。 赵启明实在是太好奇了,但是为了航海图,他不能对这些种子表现的太有兴趣,所以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踱步。 看上去他是在等着阿克哈拿出更多的东西,但其实他是在打量已经放在桌子上的种子。 仔细看那袋种子,外观看上去有些像南瓜子,可见应该是瓜类的蔬菜。再看这种子的颜色,赵启明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不动声色点头,心里却有些惊奇。 那居然是苦瓜。 尽管他根本不喜欢吃苦瓜,但这的确是现在的汉朝所没有的蔬菜。如此说来,阿克哈的确有所准备,给了带来的都是印度独有的东西。 “这是梵天的化身。”阿克哈又拿了袋种子出来,但他看了眼赵启明,接着道:“梵天的化身不能送,你要跟我换瓷器。” 赵启明既然已经都站在阿克哈面前了,便装作随意的样子,朝那个袋子里看了眼。 结合种子的外观特征,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茄子。 他还真不知道茄子的原产地是在印度,但他的确很喜欢吃茄子。不管是鱼香茄子还是红烧茄子,亦或是油焖茄子,都是让人怀念的味道。 但赵启明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甚至都没有把这袋种子拿起来,只是随意了看了眼,也没有任何的表态。 “这是毗湿奴的神花。”阿克哈再次拿出袋种子,充满神圣的说道:“这是最美的花,我拿来跟你换瓷器,实在是不应该。” “花?”赵启明自动过滤了阿克哈的广告词:“你要给我花种?” 阿克哈很认真的纠正道:“是毗湿奴的神花。” “哪怕是玉皇大帝的神花,我拿着也没用啊。”赵启明有点好笑:“用外国的花种,就想换我的瓷器,你果然很会做生意。” “这是神花。”阿克哈意识到自己的广告词没用,便换了个说法:“开出来的花很像你们的丝绸。” “像丝绸?” “质地很软,跟别的花不同。”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脸色变了:“该不会是白色的花吧?” “你见过?”阿克哈有些失望,仿佛觉得这袋种子失去了意义,便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继续在袋子里翻找:“我要给你带的是你没见过的东西,既然毗湿奴的神花你见过,那就不拿来跟你换瓷器了。” 赵启明的心里惊涛骇浪,也顾不上掩饰自己了,直接拿起那袋种子。 细看之下,他确定自己没有猜错,这就是棉花。 第七百八十一章棉花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棉花是重要的纺织原料,在全世界范围内有广泛的种植。以此为业的种植者不在少数,因为棉花所产生的相关产业也多不胜数。但即便是那些棉花种植者也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在棉花在成为经济作物之前,最早是作为观赏型花卉而存在的。 据说棉花传入中国时被当成奇花异草,主要栽种于达官显贵的花园里,直到有人发现其可以用来纺织,才开始进行推广。而等到棉花大面积种植的时候,那已经是明朝的事情了。 作为现代社会是最常见的纺织原料,棉花可以用来作为填充物,制成暖和的棉袄,也可以直接用于纺织,做成柔软的棉布。更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棉花比丝织品更容易获取,保暖的效果比亚麻更好,可谓是性价比最高的纺织原料。 但是正如刚才所说,棉花在作为经济作物之前,是被当成观赏型花卉存在的。从阿克哈的话里也不难看出,即便是在现在的印度,棉花的价值也还没有被发现。这让赵启明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他拿着这袋种子,仿佛看到了无数洁白的棉花,和保暖效果良好的棉衣。想当初阿克哈从大宛带来汗血马,他也没有如此的高兴。这是因为良种马的到来,也只不过增加汉朝的骑兵的战斗力,而棉花的传入却是让天下的所有百姓,都能受益的好东西。 要知道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达官显贵和有钱人家可以购买丝织品和皮毛大氅来御寒,但为数众多的普通百姓却衣着单薄,只能通过减少外出的方式渡过寒冷的冬季。 但如果有了棉花,百姓就可以穿上暖和的棉衣,别说是在寒冷的冬季外出了,就算是天没亮就出去做广播体操都没问题,可见棉花的是多么造福民生的好东西。 “你喜欢毗湿奴的神花?’阿克哈很会察言观色,当他发现赵启明很重视这些种子,便立即改变了主意,朝赵启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给你了,你还是跟拿瓷器跟我交换吧。” 赵启明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棉花是如此宝贵的东西,能让整个大汉的子民都能穿上棉衣过冬,别说是拿瓷器来换了,就算是阿克哈最想要的大船,也远没有棉花有价值。 他激动的朝阿克哈道;“这些种子你有多少?我全都要。” “都在这里了嘛,我留着也没用。”说到这里,阿克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立即改口道;“这是毗湿奴的神花,在印度也不多见,但你如果还想要的话,以我们伟大的友谊,我下次再带给你。” 赵启明没有理会阿克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棉花种植,还有发展棉花的事情。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整个世界只有他知道棉花真正的用处,整个汉朝也只有他有棉花的种子,这意味着如果用来做生意,他将处于绝对垄断的地位。 “还有其他的好东西。”阿克哈接着在麻袋里翻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还拿出很多的种子,但最有价值的也就是丝瓜了。 连同刚才拿出来的苦瓜和茄子,这些蔬菜种子全部加起来,也没有棉花有价值。但既然已经拿来了,赵启明能让自己的餐桌上有更多蔬菜,自然是来者不拒,全部都收下了。 “用这些东西,可以跟你换多少瓷器?”阿克哈和赵启明谈起了生意。 棉花的出现,让赵启明太过激动,以至于没办法继续伪装,此时只能朝阿克哈道:“去年的瓷器你还没给我钱,我收下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包括你刚才拿出来的金子,去年的帐就算清楚了。” “那今年呢?”阿克哈有点着急:“以前都是先给瓷器后算账,今年也该这样。” 赵启明看了眼阿克哈,然后道:“今年的瓷器也可以先给你,不过你要保证再来江都的时候,要给我带来更多的棉花种子。” “棉花?” “就是你刚说的毗湿奴的神花。” “成交。”阿克哈心情很好,然后期待的朝赵启明道;“那大船呢,大船怎么卖?” “你还有钱?” 阿克哈没说话,从身上摸出个袋子,里面装着全是金疙瘩。 “你果然还有钱。”赵启明好笑道:“不过大船还没造好,你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还没造好?”阿克哈急了:“我要去长安运瓷器和丝绸,春天就要带着货物出海了,没有船我可怎么做生意。” 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春天之前应该能把船造出来,但这也不能完全确定,不如你先找个地方住着,等我明天找人问清楚,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那你可要快点。”阿克哈说着站了起来;“我明天再来。” “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我还有事情的嘛。”阿克哈起身往外走,不过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他转过身来道:“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大船怎么卖。” 赵启明笑了。他的目的是航海图,在没有拿到航海图之前,他可不能跟阿克哈谈买船的事情:“明天再说吧,等我问清楚情况。” 阿克哈没有多想,扛着自己的麻袋就走了。 这个时候薛凯再次出现,让赵启明有点怀疑这家伙始终就在客厅外偷听。 进来客厅之后,薛凯朝赵启明行礼,然后就看着他。 赵启明也知道他的意思,但他并不着急,此时打量着面前的棉花种子,表情欣慰的笑道:“真要说起来,这棉花可是比航海图更重要的东西。” 薛凯不知道棉花为何物,他只知道航海图很重要,所以他迟疑着朝赵启明问道:“少监难道不打算要航海图了?” “当然要。”赵启明把棉花种子收好,然后朝薛凯道:“放心吧,航海图明天就能到手。”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海事监。 在他看来,航海图和棉花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算现在航海图还没有到手,但是阿克哈有求于他,他完全有办法可以让阿克哈把航海图交出来。 在那之前,他要拿着已经到手的棉花,去找静安公主商议。在他看来,想要想要将来有好的发展起来,没有官府的支持可不行,那这就必须要找静安公主帮忙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可以推广 “阿克哈为何会在江都?”静安公主很是不解。 此时的赵启明正站在他的面前,激情洋溢的介绍着棉花种子。可是刚说到棉花的来源,静安公主就打断了他,这让他很是不满:“这种子的原产地是印度,阿克哈就是去了印度,才带着这些种子回来。” “印度是哪?” “就是贵霜。”赵启明接着道;“这棉花的产地是在印度,但印度人还不知道棉花的价值,是可以用来进行纺织的,好在阿克哈去了印度,阴差阳错之下带到了江都,然后被我发现了。” “等等。”静安公主再次打断赵启明:“夫君说阿克哈是从印度到江都的?” 赵启明敌视的看着静安公主:“我跟你说棉花呢,你能不能等我说完?” 静安公主仿佛没有听到赵启明的话,朝他道;“那印度到底在哪,妾身也只是听夫君说起过,可这阿克哈却已经去了印度,还能从印度到达江都,夫君难道就没问过,那阿克哈是如何到江都的?” 赵启明满怀激情,要给静安公主介绍最伟大的纺织原料,可静安公主屡次打断他,这让他憋得很是难受。为了能够进入正题,他也只能朝静安公主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阿克哈也的确发现了印度和江都的航线,还绘制出了航海图,不过这件事可以稍后再说,现在我要跟你讲的是棉花。“ “夫君应该记得胡海丞吧?”静安公主没有给赵启明说下去的机会,认真的朝他道;“南洋考察团正在南越,能走到哪里还不确定,要是夫君现在就能拿到阿克哈的航海图,这对整个南洋海运会大有好处。 “我都已经说了,这件事等会再谈,我会拿到航海图的。“赵启明气急败坏的看着静安公主;“现在重要的是棉花,你还能不能让我说了?” “妾身也是想提醒夫君,那航海图的重要。”静安公主笑着支起头来:“既然夫君心里有数,那就想说棉花吧。” 赵启明瞪了眼静安公主,然后重新拿起手里的棉花种子,介绍道;“这棉花是印度来的,本来是观赏型的花卉,但是它开出来的花跟蚕丝很像,却要比蚕丝更加柔和,可以用来纺织成布,也可以用作来填充,是难得的纺织材料。” “跟蚕丝很像?”静安公主莫名其妙;“也就是说,印度的棉花就好比丝绸?” “可以这么理解,但如果是同等重量,丝绸的保暖性要比棉花好些。”赵启明觉得自己说到了重点,便激动了起来;“如果产量足够的话,就能有棉花填充的被褥,还有暖和的棉衣,来取代原有的丝绸了。”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更加不解了;“既然都已经有了丝绸,为何还要用棉花来取代。方才夫君也说了,同等重量的丝绸,保暖效果要比棉花更好,更何况丝绸的华美,那棉花应该比不上吧?” “你当然有丝绸,但我朝的百姓可没有。”赵启明指着静安公主软榻上的被褥道:“你这被褥是丝绸做成的,里面的填充物也是蚕丝,但寻常百姓人家别说是买丝绸了,连里面的蚕丝也买不起。” “既然夫君用丝绸和棉花做对比,我自然以为这棉花是给有钱人家用的,哪里能知道这棉花是给寻常百姓用的。”静安公主有些埋怨:“夫君应该先说这丝绸比丝绸便宜。” “怪我没说清楚。”赵启明改变了措辞,接着道:“这棉花的确就是给寻常百姓用的,也的确比丝绸便宜。首先棉花对土地的要求不是很严格,哪怕不是良田也能种的出来,更重要的是棉花的加工简单,完成采收之后经过处理,就能当成填充到衣服和被褥里,起到保暖作用。”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道;“简单点说,夫君是想告诉我,这棉花虽然不如丝绸好,但更容易获取,所以价钱比丝绸便宜,寻常百姓也能用得起,这就可以取代原有的麻衣。” “就是这个道理。”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的反应还是有些平淡,便接着道:“寻常百姓可以用,军中将士当然也可以用。我朝对匈奴用兵多数都是在春夏,秋后就要班师,这是由于我朝的士兵只有麻衣可穿,难以承受北方的严寒,如果有了足够的棉花,我军将士都可以穿上棉衣,那就算是冬天作战,也不用担心了。” 赵启明抓住了静安公主的敏感点。军事话题果然提起了静安公主的兴趣。听赵启明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终于若有所思起来:“能让寻常百姓穿得暖,还让我军将士在寒冬也可以作战。如果正如夫君所说,这棉花的确是好东西。” “正是如此。” 静安公主感兴趣的问道;“这棉花要种多久才有所出产?” “当年就可以采集。” “产量如何?” “很可观。” “那加工方面呢?” “如果只是作为填充物,只要采集棉花然后去籽就基本可以了。”赵启明想了想;“如果是要织成棉布,就要把棉花纺成线,然后织出布来,做成的衣服质量很好,可以长时间使用。” 静安公主点头。尽管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棉花,但是经过赵启明的描述,她已经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时朝赵启明道:“那如果要推广种植,夫君觉得应该如何进行,这棉花的气候可有要求,哪里种植比较合适?” “棉花对气候的适应能力很强,只要不是特别贫瘠的地方,基本都能种植。”说到这里,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道;“不过要推广种植之前,应该先进行试种,最好还能有农事监的人帮忙,确定棉花的种植技术和采收工艺,然后再进行推广。” “这是自然的。”静安公主道;“这棉花到底如何,有没有推广的价值,该让农事监来检验。”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自己随便找地方先种着。”赵启明充满期待:“等明年阿克哈带来更多的种子,就可以进行试种。”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道:“此事不急,可以等到了长安再商议,但是那阿克哈手上的航海图,夫君可要尽快拿到手。毕竟那对海事监来说,是很有价值的东西。既然那阿克哈是生意人,那就让他出个价,少府可以拿这笔钱。” 赵启明不以为然道:“那航海图我志在必得,不用你少府出这笔钱。” “不用钱?” “我明天就能让阿克哈亲手把航海图交给我。”赵启明道:“你就等着吧。” 第七百八十三章卖船 试种棉花的事情不着急,是考虑到种子没有足够的种子,没办法马上开始推广种植。但航海图就在阿克哈的手上,赵启明必须尽快拿到。不然等阿克哈离开了江都,谁也不知道那家伙何时才会再出现。 好在阿克哈想买大船,最近还没有离开江都的意思。赵启明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让阿克哈亲手把航海图拿出来。为此,他便特意把阿克哈请到了船坞里,先让阿克哈看到海事监正在建造的大船。 在确定了商船和战船的规格之后,海事监的造船运动便随之开始。这里有大量的工匠,还有不停运送过来的木料,看上去很是繁忙。更重要的是,商船的建造进度很快,现在已经完成了船身部分,大量的工匠正进行着船舱的建造。 当阿克哈被请进船坞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这就是海事监造出来的大船?” 阿克哈的反应可以理解,正在建造的商船的确很大。很多工匠站在船身上忙碌着,众星拱月的脚架上也有很多人在走动。这些人在着商船附近,就好像是大象身旁的老鼠。 “这还不算大。”赵启明走在前面,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等建成之后,这商船还要竖起桅杆和风帆,到那时候你再看,保证比现在看到的还要气派。” 阿克哈的视线没办法离开商船,用充满期待的语气说道;‘这要是成了我的货船,江都所有的丝绸带走,还有东乡亭的瓷器,我就都能运走了。”说完这话,阿克哈发现赵启明已经走了,便急忙追了上去:“这船怎么卖,你快跟我说。” “卖船的事情有些难办。”意识到要已经进入正题了,赵启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表情,煞有其事的说道;“海事监所造的商船,除了交付海军的战船之外,基本都被江都本地的货商预定了,这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你要是想卖大船,恐怕还要等。” “要等?”阿克哈着急道:“我春天就要走了嘛,要让我等多久?” “那可说不好。”赵启明停下脚步,叹息着道:“我跟我是老交情了,我也想帮你的忙,但如果把船卖给你了,江都的货商就没有大船可租,他们要是闹意见,我可就麻烦了。” “你是军侯。”阿克哈激动的比划着:“他们不敢为难你。” “但是我也要名声,总不能让人说我卖船给你,是拿了你的好处吧?” “我没有给你好处。”阿克哈急坏了:“我跟你有最伟大的友谊,你要帮我。” 赵启明看了眼阿克哈,然后沉思了片刻,终于朝阿克哈道:“这样吧。你其实也不用给我好处,只要当地的货商没意见,我这边也很好办了。” “怎么让他们同意?” “当然是给他们些好处。” “好处?”阿克哈不确定道:“我应该给他们钱?” “不用给钱。”赵启明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便朝阿克哈道:“你可以带他们做生意,让他们能跟着你的航路去印度,让他们也能在印度赚钱,他们就会把你当自己人。” 听到这话,阿克哈想都没想,立即道:“这可不行,要是他们都去了,我就没生意可做了。那我还不如用小船,小船运的东西少,但也还是能赚钱嘛,比没有生意可做要好。” “市场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生意可做?”赵启明道:“何况你跟他们相比,有无法取代的优势,他们就算全部过去,也没办法抢走你的生意。” “我的优势?”阿克哈走进了赵启明的圈套,自己却毫无察觉,还天真的朝赵启明问:“我的优势在哪。” “你有瓷器。”赵启明拿出了杀手锏:“江都的商人去了南洋,基本都用丝绸做生意,但你就不同了,你既可以带着丝绸去印度,还能带着那些货商根本买不到的瓷器。” 听到这里,阿克哈自以为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瓷器只卖给我?”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赵启明解释道:“起码江都的这些商人买不到瓷器,就算买到了数量也不多,所以他们去了印度,也只能做丝绸生意,瓷器生意还是你的。” “那我不买丝绸了,船上全部装着瓷器。”阿克哈脑子很聪明:“我不跟他们抢丝绸生意,他们也不跟我抢瓷器的生意,大家可以交朋友嘛。” “这就叫和气生财。”赵启明觉欣慰的看着阿克哈:“只要你同意那些货商跟你去印度,我就帮你去跟当地的货商说,等他们都同意了,这里的大船我就可以卖给你。” “我不能带他们去印度。”阿克哈说着,从怀里摸出羊皮,交给了赵启明:“这是我的航海图,我把航海图给他们,他们自己就可以去,我就不带他们了。” 赵启明压制住心里的激动,笑着接过这张羊皮,飞快的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发现的确是地图,心里的石头便终于放下了。 “你要守信用,在江都出海的瓷器只能卖给我。”阿克哈还是没发现自己上当了,还认真的朝赵启明叮嘱道:“还有大船你也要卖给我,航海图是送给那些货商的见面礼,他们收了我的航海图,就要同意你把船卖给我。” 其实说到卖船的事情,江都本地的货商真没胆子对海事监指手画脚。但阿克哈不知道当地的情况,还以为赵启明真的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航海图交了出去。这让赵启明有些窃喜,但是心里也多少有些愧疚。尤其是看着阿克哈穿着羊皮,骨瘦如柴的样子。 在他看来,阿克哈能从印度到江都,路上肯定吃了很多的苦,说不定还多次死里逃生,才能把航海图绘制出来。结果自己就这么把航海图骗来了,赵启明觉得自己的良心有些不安。 “这样吧。”赵启明朝阿克哈道:“买船的钱我准许你分期付款,这样的话你就能有更多资金,去买丝绸和其他的货物,去印度换金子。你觉得如何?” “分期付款?” “就是买船的钱你不用全部拿出来,等以后方便了再分批支付。”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有这个权利,就算没有他也可以跟静安公主商量,就当是补偿阿克哈了。 听到这话,阿克哈激动坏了,赶紧朝赵启明道:“那你可不准反悔。” “说话算话。” 第七百八十四章马六甲 “可真是够大方的。”静安公主听说赵启明卖了商船,却没有拿到全部的钱,便眯着眼睛道:“夫君莫不是把海事监当成了自家产业,可以自作主张把商船随意送人?” “我怎么可能把商船送人呢?”赵启明拿起桌子上的点心,粗暴的塞进静安公主的嘴里,然后解释道:“那是分期付款,钱是肯定要给的,只不过是分期支付,不用几年就能全部付清了。” 静安公主被点心噎着了,赶紧拿起丝巾捂嘴,开始往外吐。 眼看着她把点心吐出来,正要说话的时候,赵启明紧接着往静安公主的嘴里灌水,然后趁此机会接着道:“再者说了,那阿克哈没有瓷器丝绸,就算去了印度也没有生意可做,以后肯定会频繁的来往江都和长安,不会就为了买船的这点钱就跑路的。” “作死。”静安公主被整的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推开赵启明,也顾不上打人,自己先摸着胸口顺气,然后瞪着赵启明道:“刚给你生了孩子,你就要把我往死里折腾?” “我是怕你噎着,这也是关心你。”赵启明作势起身,要接着关心静安公主。 “死开。”静安公主拿丝巾擦嘴,让赵启明离他远点,然后才脸色难看的说道:“你再有道理,卖船的事也该经过少府许可,以为不让我说话,此事就能蒙混过去?”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赵启很委屈:“当初都已经说了,为了这张航海图,就算少府花钱来买都可以,我也只不过是给了阿克哈分期付款的方便,少府根本就没有损失,你怎么还能怪我?” “那卖出去的商船不是损失?”静安公主终于整理好自己的仪态,朝赵启明道:“船坞的生产力有限,今年造出来的商船除了少府自用,其余都将以租赁的方式交付给江都的货商,这还是当初你定下的规矩,可现在你居然不经商议把船卖了出去,我难道还不能有意见了?” “当然可以有意见,我是出了名的虚心受教,你跟我提意见那是帮助我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赵启明陪着笑,然后把航海图拿了出来,交给静安公主道:“但是航海图我已经拿到了,这可比那艘商船有价值多了,还请夫人过目。” “都已经说了,那商船本来就没打算卖,这不是多少钱的事。”静安公主有些埋怨说着,却也感兴趣的拿起航海图,然后朝赵启明道:“此图,夫君可验证过真伪?” “放心吧,肯定是真的,我已经看过了。”赵启明怕静安公主怀疑,便凑到静安公主身边,然后指着航海图上说:“你看这个地方,其实就是马来岛,但是你肯定不知道,这里有处狭长的海峡,叫做马六甲,来往的商船途径南洋,这里便是必经之路,既然都已经标注了这里,就说明这航海图是真的。” “必经之路?”静安公主在意的重点,很快就从航海图的真伪,变成了马六甲这个地方:“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控制着马六甲,江都的商船就出不去,外面的船也进不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惊奇道:“到底是我媳妇,在我耳濡目染之下,竟然有如此眼光。” 静安公主放下航海图,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启明,等着他的答复。看样子还是很在意赵启明卖船的事情,连他的油嘴滑舌都不愿意配合了。 “不开玩笑。”赵启明讪笑道:“这马六甲海峡的确有战略意义,不过现在那里还没有形成国家,都是些部落岛民,还没有能力设下关卡,要挟来往商船。” 静安公主的确是目光长远。 在赵启明那个年代,就有个叫做新加坡的国家,利用马六甲的地理优势,发展成为经济高度发达的国家。尽管他们用的是建设港口,提供服务的方式盈利,但其本质上还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要想此处过,留下买路财”传统套路。 “既然是无主之地,那就好办了。”静安公主风轻云淡的朝赵启明道:“海军要是能控制此地,除了能保证来往商船的安全之外,还能方便商船的补给,使货物能卖到更远的地方。” “控制马六甲?”赵启明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静安公主,这位汉朝公主不仅发现了马六甲的重要性,还产生了占山为王的想法。 如果在赵启明那个年代,这绝对是军国主义的侵略行为,但正如赵启明所说,现在的马来半岛上还没有形成国家,基本都是些零散的部落岛民,既然是无主之地,那当然也不存在侵略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朝静安公主道:“控制马六甲当然可以,但是现在我们的战船还没造出来,不具备远航的能力。”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也认可的点头,军国主义的热情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理性的思考:“这里只有航海图,却没有记载当地的情况,还是等胡海丞从南阳回来,把马六甲的情况说清楚,再做打算吧。” “我给你看航海图,其实也不是让你去控制战略要地的。”赵启明指着航海图道:“马六甲也属于南洋,在这片海域有很多岛屿,这张航海图虽然不够精确,但的确开辟出了航线,江都的货商可以参考这份航海图,就算现在还不能去印度,起码来往南洋各地是不成问题了。” 静安公主沉吟道:“既然如此,那这张航海图就该送去长安印刷,然后分发给江都的本地货商。” “印刷出来是应该的,但也也不用就这么送出去了。”赵启明狡猾道:“等胡海丞的南洋考察团回来,少府可以综合这张航海图上的航线,做出更准确的海事图,这对从事海运的货商来说是无价之宝,少府完全可以让他们花钱来买。” “夫君卖船的时候,也能有如此精明,也不至于坏事。”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毫不客气的说道:“印刷海图卖钱,这是算小账。” “那你给我算个大帐。”赵启明有点不服气。 静安公主道:“有更详细的海事图,货商能去更多的地方,这经过江都的货物就更多,少府能收取更多的关税,这无论如何也要比兜售海图赚钱多了吧?” 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说的有点道理,但他不愿意承认。 “不过既然说到货商。”静安公主没理会赵启明,此时放下手里的航海图,然后看着屋外道:“这眼看着都已经年关前了,夏天出海的那些商船,应该也快从南阳回来了吧?” 第七百八十三章后会无期 在静安公主的期待中,去往南阳的商船终于回来了。 赶在除夕之前,这些夏天时出发的商船陆续回到江都,在码头排队靠岸。 出发的时候,这些商船基本都是在同一天离开码头的,但是不同的货商有着不同的目的地,途中所需航程也有所差别,所以年关前回来的只是其中的部分商船。 尽管如此,这些商船的到来,也使得整个娄县都繁忙了起来。 满载的货物的商船排队进港,很多被船商所雇佣的劳力正忙着卸货。这些货物全部来自南洋,有的要转运到别处,完成卸货之后紧接着就开始装上小船,然后顺着长江运往上游的扬州等地。至于那些要在江都交易的货物,则多数都要在码头暂时存放,负责卸货的劳力则是由海事监雇佣。 码头上忙的热火朝天,海事监的官员也没闲着。有负责调度的海事监官员,在指引着商船的进出。完成卸货之后,还有人负责征收关税,清点卸装的货物。连游手好闲的赵启明也心血来潮,出现在了码头上。不过也只是以视察为名,过来凑热闹罢了。 跟着赵启明的除了薛凯之外,还有西域商人阿克哈。 确定了买船的事情之后,阿克哈便要开始准备出海的货物。瓷器是他最想要的,但是在少府和赵启明的合作之下,瓷器作坊在淮南也有了分号,阿克哈不用去长安拿货,只要带着少府的书信,去淮南即可。 临行之前,阿克哈来跟赵启明告别,刚好听说赵启明要来码头视察,也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便也跟着来了。 此时的码头上有大量的货物需要卸载,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商船等待停靠,看上去尽管繁忙,但也的确有些混乱。这让赵启明忍不住感叹:“海事监的效率还是差了些。” 作为海事令的薛凯没有辩解,他也对码头上混乱有些微词,便朝赵启明道:“停靠的商船太多,海事监缺乏经验,调度方面难免有所偏差,还请少监见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以后熟练起来,能有所改观吧。”赵启明说着,朝薛凯建议道:“要是人手不够,就去找娄知县,那里的人熟悉海事,也基本都会读写,让他们来帮忙收税,应该是能够办到的。” 薛凯点头道:“过些天还有更多的商船回来,到时候要是太忙,下官自会去找娄知县。” 说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走到了存放货物的地方。 在此期间,阿克哈东张西望,到处观察,直到此时薛凯走开了,他才跑到了赵启明的身边打听道:“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货物?” “南洋。”赵启明道:“也就是你从印度到江都,经过的那些地方。” 听到这话,阿克哈脸上紧张的表情不见了,转而自鸣得意的说道:“那里都是些部落岛民,根本买不起丝绸瓷器,贵霜的人身上是臭了点,但是他们人多,王公贵族拿得出金子。”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羊骚味的阿克哈,居然嫌印度人臭? 赵启明都忍不住笑了:“南洋的部落岛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金子,但是江都的商人也没想要他们的金子,他们都是拿着瓷器和丝绸换东西的。” “那些岛上有好东西?”阿克哈有些不相信:“你不要骗我,我刚才都看见了,他们没换到好东西,只能带些木头。” “你说的是这些?”赵启明指着堆放在码头上的那些木料。 阿克哈点头,然后幸灾乐祸的说道:“瓷器在印度很值钱,能换到金子,江都的商人太笨,带着丝绸过去,换回来的确实木头,他们肯定要亏钱,以后就再也不打算去了。” “这是沉香。”赵启明好笑的朝阿克哈道:“就算没有金子贵重,那也不是普通的木头。” “沉香?”阿克哈跑上前去,对着那些木头仔细的闻,然后莫名其妙的转过头道:“好像的确是有点香。” “长安城流行文玩,这些沉香是上好的原料。”赵启明解释道:“这些沉香运到长安,比丝绸还要受欢迎。” “有这种事?”阿克哈吃惊的看着赵启明,见赵启明点头,忍不住再次打量着那些沉香,然后痛心疾首道:“我是空船来的,早知道我也带些这个香,那我就能多赚钱了。” “谁让你看不起那些岛民部落。”赵启明道:“现在你知道了,下次再来江都的时候,可别再空着船。” 阿克哈点头:“所以我要有大船,有了大船之后,我能运更多的瓷器印度,回来的时候也能在南洋换东西,然后运到江都来。” 说着这些,赵启明和继续往前走去。 赵启明打量着着货商带回来的货物,阿克哈却是在暗中观察,南洋的哪些东西是可以运到江都卖钱的。等到看的差不多的时候,赵启明打算去询问征税的情况,阿克哈却要跟他告别了。 “我要去淮南,明天就该出发了。”阿克哈朝赵启明道:“过些天你们汉人要过年,我要在那之前赶过去,这样的话等开春之后,我就能出海了。” 赵启明停下脚步,朝阿克哈道:“那你路上小心。等你再来江都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但是海事监方面我已经打过招呼,到时候造好的船自会交付给你。” “你要走了?” “我在江都做官只是暂时的,家还在长安呢,当然是要回去的。”赵启明朝阿克哈道:“你只管做你的生意,以后往来江都,如果遇到了麻烦,就去找海事监。海事监如果没办法帮你解决,你就去长安找我。” “以后再来江都,要瓷器就去淮南拿货,应该很少会去长安了。”阿克哈有点失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你。” 阿克哈尽管狡猾,但赵启明也没少算计他,两个人都不算光明磊落。但是难能可贵之处在于,阿克哈的确把赵启明当朋友。这次分别意味着以后可能不再有见面的机会,赵启明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只能朝阿克哈安慰道:“有空的话就去长安找我,你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只想着做生意,都没怎么在长安玩过,等你不再为了生意奔波的时候,我请你在长安吃好的。” 阿克哈点头,然后道:“有机会,我肯定去长安找你。” “那你自己保重,路上多加小心。” 说完这些,阿克哈就跟赵启明在此告别,然后离开了码头。而赵启明正目送他离去。 尽管每次见面,阿克哈都要急着离开,有着“伟大友谊”的他们连顿饭都没吃过,但他知道阿克哈每次离开之后,明年就会重新出现。而这次在江都分别之,恐怕真的是后会无期了。 眼看着阿克哈消失在人海之中,赵启明心中有诸多的感慨。 等到再也看不见阿克哈的时候,他才重新整理好心情,去码头上询问关税的征收情况。 第七百八十六章丝绸作坊的进展 江码头的征税条例是赵启明确定的。考虑到国家战略上更为实际的需求,海事监现在所执行的关税标准,对市场上炙手可热的珍贵木料等货物征收重税,对粮食却采取了免税的措施。 这是考虑到发展南洋海运的国策,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取南洋的粮食资源,以应对国家对匈奴作战所带来的消耗。根据这个原则,不能拿来当饭吃的木材应该适当打压,作为战略资源的粮食贸易自然也应该给予相应鼓励。 现在南洋海运进展顺利,可是根据海事监的统计来看,即便少府对粮食采取了免税措施,江都的商人从南洋运回来的货物之中,也还是以珍贵木材和珍珠等水产为主。 这不是好的现象。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以求在明年的南洋海运中,能达到获取粮食的目的。刚好最近李文泰最近回到了娄县,他便让人把李文泰请到海事监。 寒暄过后,李文泰拿出个盒子,赵启明便知道这家伙要给他送礼了。 “是在下家中的商船在南越所获的犀角。”李文泰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尽管算不上名贵,但也是在下的心意,少监就当是南越来的土特产,还望不要嫌弃。” 赵启明看了眼盒子里的犀角。 老实说,他不喜欢这种动物身上的东西。尽管犀角和象牙可以拿来雕刻成文玩,同样精美绝伦,但如果家里真有这种东西,给他的感觉是家里藏着动物的尸体,让人毛骨悚然。 就像著名篮球运动员姚明说过的,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赵启明支持动物保护主义,但也要分对象。 比如他不喜欢犀角和象牙这类东西,但如果来自南洋海产,比如鲍鱼海参之类东西,他就能心安理得的笑纳。毕竟在美食面前,动物保护主义是完全可以抛在脑后的。 他还记得当年造纸作坊投产的时候,有南越的商人用海鲜干货跟他换过纸张,那味道让他至今难忘。来到江都以后,他以为自己可以吃到不错的海产,但让他失望的是,江都的海产根本就不如南海。 相比起犀角和象牙,赵启明其实更想让李文泰送他些海产。 但鲍鱼这种奇臭无比的东西,是在是太掉价了,李文泰觉得拿不出手,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想法。赵启明当然也不能主动要,不然就从官商勾结的受贿行为,变成了臭不要脸的索贿了。 “少监不喜欢?”李文泰察觉到了赵启明的表情。 “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赵启明敷衍过去,觉得拿到长安送给老神仙也不错,没准还能拿来炼丹呢。他老调重弹的朝李文泰道,以后再来就别给我带东西了,影响不好。“ “下不为例。”李文泰笑着行礼。 “吴县那边情形如何?”想到李文泰刚从丝绸织造署回来,赵启明便问起了丝绸作坊的事。 李文泰很是感激的说道:“多亏了小侯爷的引荐,在下家中已经争取到了筹建作坊的机会,现在正忙着为作坊选址,这还要感谢少监对在下的支持。” “你能争取到筹建作坊的机会,那是你家里有足够的财力,跟我可没关系。”赵启明让李文泰坐下,说完这话他紧接着朝李文泰打听道:“你争取到的丝绸作坊,是建在吴县还是在建在钱塘?” 李文泰看了眼赵启明,隐晦的答道:“江南织造署的徐少监有意照顾,在下的丝绸作坊是在钱塘。” 赵启明心领神会的笑了。 李文泰当然更愿意筹建钱塘的作坊,这是由于钱塘的作坊是针对海运的,李文泰的家中既然参与了南洋海运,当然不愿意舍近求远。 但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事,吴县所产丝绸要卖到北方,还要上缴给宫里使用,哪怕丝绸作坊负责生产丝绸即可,不用参与市场竞争,但要是上缴给宫里的丝绸出了问题,丝绸织造署和地方官员要推卸责任,作为替罪羊的那丝绸商便难辞其咎。 李文泰不想冒如此风险,徐少监当然也是知道的。 考虑到李文泰和赵启明的关系,徐少监让李文泰去筹建钱塘的丝绸作坊,算是看在赵启明的面子上做了个顺水热情,这也是李文泰感激赵启明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说的太清楚就不好了。 赵启明点到为止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朝李文泰道:“既然已经争取到了这个机会,那就尽快把作坊建设出来,争取早些投产,这是海事监希望看到的。” “这是自然。”李文泰道:“在下家中已经筹措了资金,现在正处理作坊选址,等江南织造署的文书下来,便可以正是开工建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夏天便可投产。” 赵启明点头,然后道:“织工应该也会在明年到位,这方面徐少监应该跟你说过吧?” “说过了。”李文泰颇有些感慨:“徐少监说织工是长安来的,要给在下的作坊近百人,在下家中所有商号的伙计全算上,也没有这么多人。” “你还没成家吧?”赵启明想起那些织工的身份,便打趣的说道:“虽说都是些官奴的身份,不算是清白人家,其实也有很多出身不错的大家闺秀,你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不能娶进来当正妻,但是能讨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妾室,那也不错。” 听到这话,李文泰赶紧道:“那都是少府的人,在下可不敢乱来。” “不用紧张。”赵启明觉得李文泰过于紧张了,便笑着道:“那些织工是少府的人没错,但如果来了江都之后,有愿意出嫁的,你也应该支持。这方面少府会跟你说,朝中是鼓励那些官奴在本地安家的。” 听到这话,李文泰更紧张了,以至于脸色大变,朝赵启明道:“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来作坊提亲,在下还要为那些织工准备嫁妆?” 赵启明都忍不住笑了。 李文泰也算是正人君子,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打算,还能以那些织工的娘家人自居,但无论如何还是难改商人的恶习,说到成亲就唯恐自己要掏钱,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可能还真的要让你出嫁妆。”赵启明故意吓唬李文泰:“那么多人要是全都出嫁,你恐怕就要破产了吧?”说完这话他就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看把你给吓得,脸色都变了。” 李文泰意识到赵启明在吓唬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不过他也为自己的吝啬感到不好意思,便惭愧的朝赵启明道:“既然自家的女工,出嫁时在下就算在下没有能力包办嫁妆,但是送上些丝绸棉被还是可以的。” 赵启明点头,笑着朝李文泰道:“能这么想就对了,我就怕那些织工到了织工,会因为官奴的身份受到欺凌,既然你诚心待人,那我就放心了。”说完这话,他让人给李文泰上茶,然后道:“说正事吧。” 第七百八十七章粮食贸易 “最近已经有商船回到江都了,听说都说不错的收获。”赵启明让人拿了些茶水过来,然后请李文泰坐下:“我今天请你过来,便是为了那些货物。” 李文泰也知道,赵启明今天让他过来,不是为了丝绸作坊的事情,便点头道:“少监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跟李文泰谈判,但是考虑到粮食贸易的事情,不能强迫当地的富商,不然很可能适得其反。想到这里,他便放下了自己的姿态,朝李文泰道:“海事监已经做出决定,明年会对珍贵木材提高关税,我在这就算是先跟你打声招呼。” “提到关税?”李文泰若有所思,没有表现出意外。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去南洋的商人带回来的货物,大部分都是木材,虽说商人逐利,但这不是好的现象,站在海事监的立场,不能坐视不管。”赵启明看了眼李文泰:“提高关税是为了遏制这种生意,除此之外还有个目的,想来你应该是知道的。” “是为了粮食。”李文泰的确已经猜到了。 “南洋海运之所以能够顺利推行,是考虑到南洋海运能获取粮食资源,这也是海事监对粮食贸易免税的原因。”赵启明道:“但现在江都的货商都热衷于进口珍惜木材,粮食却很少有人去关注,这就背离了国家发展南洋海运的初衷,海事监这时候提高木材关税,也是职责所在。” 李文泰理解的点头,但他思索了片刻,却朝赵启明道:“其实不用海事监提高关税,江都的货商明年也会把重点放在粮食贸易上。” “有这种事?”赵启明有点意外:“这是为何?” 李文泰见赵启明对他足够坦诚,便也不打算隐瞒,朝赵启明解释道:“木材的生意做得多了,当地的部落岛民已经有所察觉,知道他们的木材很珍贵,便不愿意按照以前的方式交易,除此之外,原本很容易获取的木材,现在要到山林中砍伐,已经不能随时交付。这以后的木材生意,恐怕没那么好做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 其实他当初也想过这个问题。南洋的珍贵木材在国内的价格居高不下,早就已经存在经济泡沫,随着更多的货商去往南越,国内市场逐渐趋于饱和,那珍贵木材的价格自然也就会随之回落。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国内市场的木材价格回落时,南洋的木材原料价格却上涨了,这就再度压缩了木材商人的利润空间。如此说来,南洋的木材生意的确是更加的不好做了。 “江都的货商明年再去南洋,木材已经不再是首选。”李文泰朝赵启明道:“这个时候海事监再提高关税,愿意从事木材生意的货商就会更少。” “那粮食呢?”赵启明比较在意这个问题:“既然木材已经不是首选,那粮食贸易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李文泰想了想,然后道:“木材生意的确是难做,其实还有珍珠这类海产,还有蔗糖的生意。” “蔗糖?”赵启明想起了自己在上林苑发现的甘蔗:“跟我说说,这蔗糖的行情如何。” “南越盛产甘蔗,用当地土法制成的蔗糖品质很高,只是数量有限。”说到这里,李文泰看了眼赵启明:“但是有货商听说,少府正打算在南越建蔗糖作坊,用当地的甘蔗来制糖,到时候蔗糖的产生就能大幅提高,少监应该知道此事吧?” 赵启明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可能也是他忘记了蔗糖的事情,没有去跟静安公主打听,静安公主也没有特意跟他说明。不过既然少府打算亲自去南越开展蔗糖业务,那自然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朝李文泰道:“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不过你的意思是说,木材的生意不再是江都货商的首选,蔗糖便可以取而代之?” “以明年的情况来看,珍珠和蔗糖的行情最好,的确是有利可图。”说到这里,李文泰稍作停顿,然后接着道:“但是不管是珍珠还是蔗糖,产量都很有限,如果买不到这些东西,那就只能去做粮食生意了。” “你接着说。” 李文泰点头,然后道:“海事监对粮食基本免税,但更重要的是,这次有货商去了南越,发现那里有大量的水稻,在当地的部落中很容易换取,等到明年有了大船可以租用,每次去南越都能装满整船的粮食,就算其价格不如珍珠和蔗糖,但薄利多销也同样划算。” 听到这话,赵启明欣慰的点头。 江都的货商证实南洋的确有大量的粮食,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在利益的趋势之下,不用海事监拿出鼓励措施,江都的商人也能自愿从事粮食贸易,这自然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想到这里,他感叹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以后国库的粮食就能得到额外的补充,对匈奴作战所造成的资源消耗,也能有多缓解了。” 李文泰不怎么关注对匈奴作战的事,但是国家需要粮食他已经有所察觉,便对赵启明道:“其实如果国库需要,海事监也有这个要求,江都的货商也愿意去南洋采购粮食。” “粮食贸易贵在长远,如果不是有利可图,商人资源为之,短期的粮食贸易作用不大。”说到这里,赵启明有些好奇的朝李文泰道:“你家的商船明年出海,是不是也会考虑粮食贸易?” “在下家里的商船太小,没办法运输太多的粮食。”李文泰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打听道:“不过在下刚到江都就听说,海事监的大船就快造出来了。” “还没正式完工,但基本上已经差不多了。”赵启明想了想:“过年之前应该能进行海试,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就能交付。” “如果有了大船,那粮食生意就可以做。”李文泰笑着朝赵启明道:“那在下就等着海事监的好消息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烤鸭 南洋海运朝着赵启明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丝绸作坊也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建设,甚至就连船坞里的战船也将正式迎来海试。 江南正在发展成为国家的经济重镇,除了海事监和丝绸织造署不遗余力的贡献之外,其实主要还是忠君爱国的赵启明不辞辛劳的结果。 想当初他带着铜印墨绶,高举着“江南大开放的旗帜”,在条件艰苦的江都海边扎根,为当地的经济建设献出了自己的青春,以至于如此年轻就患上了口腔溃疡、食欲不振、腰肌劳损,和脸上长痘等顽疾,让当地百姓和地方官员很是痛心。 眼看着忠君爱国的劳动模范病倒在岗位上,相关部门的领导同事多次表示了关切,赵启明却依然“轻伤不下火线”,海事监的属官情急之下跪在了赵启明的面前,说伟大的少监如果再不休息,他们就要投海自尽。赵启明不想让自己的属官投海自己,这才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心不在焉的回到家中,开始调养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说的怪恶心的。”静安公主躺在花园的软榻上,斜着眼睛看赵启明:“海事监没那么多事让夫君废寝忘食,何况马上就要过年了,朝中和地方上的官员本来就有春假,妾身可没觉得夫君久居家中,便是游手好闲。” “你刚那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我游手好闲。”赵启明脸色阴沉:‘觉得我在家里住着,没去海事监当差,就看我不顺眼吗?” “夫君要是在家中静养,妾身和蝉儿便不觉得寂寞,妾身怎会嫌弃夫君。”静安公主说着,看了眼赵启明面前的狼藉:“可夫君无事可做,把花园糟践成这个样子,那就的确有些游手好闲了。” “这是挂炉。”赵启明眯着眼睛道:“没见过吧?” “的确没见过。”静安公主无奈道;“可厨房里有已经灶台了,那还是刚来的时候新修的。夫君要是想开发出新才,去厨房折腾便是,为何要糟践妾身的花园?” “厨房的灶台不行,我这是做烤鸭的。” “烤鸭?” 赵启明的确是在做烤鸭。 他最近住在静安公主的大宅里,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可做,想到马上就要除夕了,便想着开发出新的菜肴,让除夕夜的年夜饭多道菜。 去吴县的时候他发现当地有养鸭的习惯,便马上想到了有名的南京盐水鸭,可惜在经过了几次的实验之后,他的盐水鸭他总是做不好,便退而求其次的打起了烤鸭的主意。 当年他在基层工作的时候,镇上就有家烤鸭店。据说店主是在北京学成归来的老师傅。在赵启明去吃烤鸭的时候,老师傅很是热情的带着他参观,当时就重点说到了烤制鸭子的挂炉。 这挂炉其实也是种地炉,制作时要先用砖块堆砌成高台,然后要留出烤制鸭子的空间,还有添柴时所用的拱形门洞。让这挂炉看上去很像西方家庭所的壁炉。但西方的壁炉是用来取暖的,挂炉却是用来烤鸭的。 赵启明根据的模糊记忆,把挂炉做了出来。 但是要做正宗的北京烤鸭,有了壁炉还不够。 “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新月听话的下去了。赵启明也不多做解释,就站在这挂炉前等着。 难得天气晴好,静安公主让人把软榻抬进了花园里。奶娘也把襁褓中的蝉儿抱来了,这孩子晒着太阳居然也没觉得瞌睡,这会儿正在奶娘的怀里,睁大眼睛看着赵启明。 静安公主也在等待着赵启明的表演。眼看着家里的护卫把桌子抬到了挂炉前,厨房的老妈子也陆续走进来,带着各种出具和食材,看的静安公主有些犯糊涂:“夫君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就是为了烤鸭子?” “这烤鸭可是很有讲究的,不过为夫也是考虑到你最近比较无聊,想给你现场表演。”赵启明说着,接过新月拿来的厨师帽戴上,然后站在长桌前,充满礼仪的朝静安公主鞠躬道:“尊贵的客人,我要开始做烤鸭了。” 赵启明的那顶厨师帽实在滑稽,让奶娘怀里的蝉儿很感兴趣,居然咿咿呀呀的朝赵启明伸出小手,看样子是把厨师帽当成玩具了。静安公主也很喜欢看赵启明耍宝,便好笑着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傅了。“ 制作烤鸭的关键除了挂炉之外,还有鸭子选择。 正宗的北京以填鸭为主料,这种鸭子是专为烤鸭培育的。赵启明没有这个条件,便在当地的土鸭中选择了喂养时间较短,脂肪较厚的鸭子。 选好的鸭子要先用开水烫毛,然后再开膛破肚。当然赵启明是不用赵启明去做的。 厨房的老妈子已经把他处理好的鸭子,放在了木盘里。赵启明用特制的铁钩把鸭子放进挂炉,然后便去跟蝉儿玩去了。 “这就完了?”静安公主期待这赵启明的表演,结果喝茶的功夫赵启明就完事了,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把鸭子放进挂炉,这就是夫君的表演?” 赵启明抱着蝉儿。蝉儿果真对他的厨师帽感兴趣,使劲伸着手想要抓,这让赵启明觉得有点烦;“这烤鸭最重要的是火候,你除了看到我把鸭子放进去,难道就没有别的发现?” 静安公主饶有兴趣,重新打量着挂炉,然后道:“没发现有何神奇之处。” “没用明火。”赵启明抱着蝉儿,高深莫测的说道;“烤鸭不能见明火,这里面的炭火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并且烤鸭进了挂炉就离不开人,我要在旁边控制好火候,这才是真正的技术。” 静安公主无法理解这种技术,意识到赵启明的表演就是看守那堆火,便很快失去了兴趣,此时在软榻换了姿势,朝赵启明道;‘那妾身先午睡,等着烤鸭做好。” “我等会还有其他表演。”赵启明认真道:“准备好了我就把你叫起来。” “还有表演?”静安公主已经闭上了眼睛:“难不成夫君学了夜郎人的绝迹,要给蝉儿表演喷火?” “当然不是。”赵启明眯着眼睛道:“我要给你表演片鸭子,这可是很有观赏性的手艺,到时候保证你眼花缭乱,然后称赞我的刀法。” “那妾身等着。”静安公主睡了过去。 赵启明重新把蝉儿交给了奶娘,然后就跑到了挂炉前,观察着烤鸭的变化,还要保证壁炉里的木炭绝对不能出现明火。这需要极大的耐心,但如果真能烤出正宗的北京烤鸭,这也是值得的。 周末有事,今天刚完,晚上休息,明天恢复。 好工整的附加语 第七百八十九章现场表演 北京烤鸭是明清时期就已经声名鹊起的菜肴,相传最早是江南的地方美食,在明朝建都南京时进入宫廷,后来随着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这倒江南名菜便也随之传到了北方。到了北方之后,江南的烤鸭有了新的名字,那就是后来有名的“北京烤鸭”了。 正宗的北京烤鸭表皮酥脆,肉质肥嫩。更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制作完成的烤鸭色泽红润,充满油光却不让人觉得肥腻。要达到以上要求,就要在烤制鸭子的火候上下功夫。 不能产生明火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还要保证鸭子受热均匀。赵启明站在挂炉前,手里拿着挑杆,根据鸭子上色的情况,反复调整其方位,才能让鸭子的周身都能烤到。 这个过程毫无趣味,根本算不上表演。即便是赵启明都感到无聊,更别说是观众了。早在赵启明站在挂炉前,静安公主就躺在软榻上睡了,蝉儿也很快就对赵启明的厨师帽失去了兴趣,此时正在奶娘的怀里安睡,甚至就连那些给赵启明打下手的厨房老妈子,也都无聊的打起了瞌睡。等到挂炉里的烤鸭开始上色的时候,花园里就剩下赵启明还能保持清醒,认真的关注着炉子里烤鸭的变化。 眼看着已经到了午后,厨房的老妈子都已经坐在花坛上睡着了,赵启明毫无征兆的大声叫道:“果然是绝世好鸭!”,成功的惊醒了所有对他已经失望的现场观众。 花坛上坐着的老妈子被吓了个激灵,赶紧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奶娘怀里的蝉儿也被惊醒,当即扯起嗓子用哭声表示抗议。其余的侍女也赶紧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假装自己没有无聊的睡过去。 花园里平静被打破了。软榻上的静安公主睁开眼睛,让奶娘把蝉儿抱了过来。 赵启明毫无察觉,此时正站在挂炉前,手里的挑杆上挂着颜色暗红的烤鸭。仿佛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赵启明欣赏的看着挑杆上的烤鸭,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我真是厨神。” 蝉儿的哭声停了下来,静安公主这才朝赵启明看去,不免好笑的打趣道:“只知道有灶神,还真没听说庖厨也能位列仙班的。” “那是你没见识。”赵启明不去理会静安公主,先把烤鸭从挑杆上取下来,然后放在了盘子里。他意识到烤鸭的颜色很正,但缺少光泽,便拿起提前准备的好的香油,涂抹在了烤鸭的表皮上,这鸭子立即变得油光发亮,让人看着更有食欲。 “现在能吃了吧?”静安公主表情无奈。 “还不能。”赵启明原地站好,朝静安公主道:“我还要给你表演片鸭子。” “片鸭子?” “这才是真功夫,你们都给我仔细看好,可别眨眼。”赵启明伸出自己的右手,大喝道:“给我拿刀来!” 旁边的老妈子领命,双手送上厨刀。 赵启明眯着眼睛,调理好自己的呼吸,然后便挥舞着手里的厨刀,开始表演。 厨房的老妈子没想到,身为老爷的赵启明居然真能下厨,此刻的表情的变得惊奇起来。静安公主怀里的蝉儿也被他爹的动作吸引,表情好奇的观察着。唯有静安公主深知赵启明的为人,看出这家伙是有意卖弄,便让厨娘把蝉儿抱到近处去看,自己却躺在软榻上,坐等赵启明出丑。 赵启明果然还是出丑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展示刀法,像电视上的那些老师傅那样,使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在大家惊叹的眼神中把鸭子片出来,可他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老师傅,既没有炉火纯青的刀法,也摸不清楚鸭子的构造,导致他片下来的鸭肉参差不齐,很多都成了碎肉,更要命的是他经常劈在骨头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即便没见吃过烤鸭,在场的观众也知道这刀法的拙劣。厨房的老妈子打起了瞌睡,蝉儿也很快失去了兴趣,无聊的哭出声来。 场面变得尴尬起来,赵启明恼羞成怒,不打算卖弄自己的刀法,刚好鸭身上的肉已经片完了,他便粗暴的把鸭头和鸭腿切块,然后把所有的鸭肉胡乱装到盘子里。 “夫君的刀法有所精进,比起以前熟练多了。”软榻上的静安公主幸灾乐祸,朝赵启明笑着道:“既然都已经处理好了,现在总该能吃了吧?” “差不多了。”赵启明有气无力的朝朝老妈子道:“把我准备好的面饼和配菜拿来吧。” 老妈子领命,去厨房把备好的材料拿来了。 眼看着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材,即便是静安公主也饶有兴趣起来,支着头朝这边张望着道:“这烤鸭到底是怎么个吃法?” “卷着吃。”静安公主的反应,让赵启明觉得自己有了翻盘的机会,便再次眯起眼睛,气沉丹田。等自己重新有了气势之后,他拿起面饼放在掌心,先在面饼上涂抹蘸酱,然后拿起筷子依次夹起配菜。 正宗的北京烤鸭有很多配菜,但是考虑到现在是冬天,没有那么多的绿色蔬菜,赵启明也只能就地取代,准备了豆芽,萝卜,木耳等小菜,至于必不可少的黄瓜和韭黄,只能放弃。 赵启明动作熟练的把这些配菜放在面饼上,紧接着画龙点睛般放入备好的的烤鸭,最后再将面饼卷起来,再次蘸酱之后便送进了嘴里,然后眯着眼睛去用心品尝。 相比起刚才拙劣的刀工,赵启明吃烤鸭的方法更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在他品尝烤鸭的时候,连蝉儿都安静的看着他,更别说是现场的其他观众了,此刻都认真的看着他,等待结果。 “味道不错。”赵启明睁开眼睛,很喜欢观众的反应,便再次现场表演,然后把卷好的烤鸭放在盘子里,给静安公主拿去了。 “看着有点像春卷。”静安公主看着盘子里卷好的面饼,终于坐起身来,朝赵启明问:“用手拿着吃?” “除了要用手拿着吃,还要学着自己卷,这是吃烤鸭的乐趣所在。”赵启明坐了下来,把已经卷好的烤鸭塞进了静安公主的嘴里。意识到还有很多观众在场,他便朝老妈子道:“给我留下半只,其余的拿到厨房,你们也尝尝。” 听到这话,在场的观众喜笑颜开的退下了。静安公主也品尝了烤鸭,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的确不错,没有鸭肉的肥腻,吃起来味道鲜美,很是清爽。” “不油腻那是我火候掌握的好,吃起来清爽是有这些配菜。”赵启明重新拿起面饼和筷子,充满成就感的朝静安公主道:“我给我演示自己卷,你先看着点,别眨眼。”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把蝉儿抱了过来,欣赏着赵启明的卖弄。 第七百九十章海试 静安公主在品尝过了烤鸭的美味之后,决定把烤鸭加入除夕夜豪华晚餐序列。这让立志成为厨神的赵启明很受鼓舞。 他打算在春节到来之前开发出更多的菜肴,让静安公主承认他厨神的地位,然后他就可以在江南发展连锁餐饮。可就在他踌躇满志的准备菜谱时,海事监的大船迎来了春节前的海试,开发新菜的愿望也只能暂时放下。 所谓的海试是指,当船舶的已经基本建造完成之后,就要前往近海地带航行,以此来测试船舶的性能。如果海试进行的顺利那当然最好,但如果在试航的过程中发现隐患存在,那就要在正式交付之前,完成最后的改进。 包括海军战舰在内的四艘海船都将迎来海试,这当然不是马上就能完成的。 何况这次海试关系到海军战船的安全,海事监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赵启明也不能当甩手掌柜。早在进行海试之前,他就已经亲自来到船坞坐镇,指挥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等到进行海试的当天,就连听到消息的周福,也亲自来到了江边的船坞。 “战船应该是最先进行海试的吧?”周福坐在船坞外的老树下,吃着烤鸭朝赵启明打听。 在进行海试之前,赵启明的吃住都在这船坞里,静安公主担心他受苦,便让新月带来了饭盒,里面装着已经切好的烤鸭,还有所有的配菜。结果赵启明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享用,周福就来蹭饭了。 “这是建造战船的船坞,今天进行海试的当然是战船。”赵启明说着,看了眼吃着烤鸭的周福,然后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吃烤鸭可以,但是你能能不能矜持点?” “我哪里不矜持了。”周福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启明,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这家伙吃烤鸭的方法很有特色。他没有把烤鸭卷进面饼里,而是先拿起面饼蘸酱,直接就塞进嘴里,然后再拿起筷子,夹起烤鸭和其他的配菜,就像在吃花生米。 吃烤鸭要卷着饼吃,这是对烤鸭应有的尊重。 周福不尊重烤鸭,赵启明可以不去计较,也可以不在乎这家伙在他面前牛嚼牡丹,可是周福这种风卷残云的吃法效率惊人,等他好不容易把面饼和烤鸭卷好,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看到盘子里鸭肉已经被周福吃掉了三分之一。 赵启明不是吝啬的人,对待朋友向来慷慨,有好吃的东西也总会分享,但如果有人敢得寸进尺,连本该属于他的食物也敢动,如此虎口中夺食,就好比夺妻之恨,足以让他将对方视为死敌。 他停下动作,表情阴沉的朝周福道:“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吃,不然你就把筷子放下,到船坞帮忙去。” 周福表示不想去船坞帮忙,更不想放下筷子。意识到赵启明可能真的让他滚蛋,他有些不情愿的拿起面饼,学着赵启明的样子,往里面加入配菜和鸭肉,然后尝试着卷起来。 相比自己动手吃螃蟹,卷饼根本就没有难度,但是对周福这种粗人来说,基本等于让他拿着针线绣花,哪怕还是能成功卷起来的,但远不如赵启明熟练。 看着周福抓耳挠腮的卷饼,赵启明很是欣慰。 他觉得以周福卷面饼的效率,剩下三分之二的鸭肉全是自己的了,便恢复了自己的优雅,从容不迫的卷着饼。 “海试完成之后,战船就能交付给海军了吧?”周福和面饼较劲,觉得有些无聊了,便打听起战船的事。他今天来到船坞,当然不是来吃烤鸭的,至少在发现赵启明在吃烤鸭之前,他更关心战船的海试。 “海试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就能交付。”赵启明说着,看了眼周福:“不过就算战船交付了,你也不能马上出海,要先熟悉战船的使用,培养出自己的船员。” “不能马上出海?”周福有些失望:“明年开春韩世人就要来了,我本来还想着让他跟着战船出海,见识我海军的威风来着。” “那你还是等到熟悉了战船的使用再威风吧。” 正说着这些,薛凯跑了过来,有些紧张的朝赵启明道:“少监大人,船坞方面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行海试。” “我这就过去。”赵启明把手上卷好的面饼吃了,然后起身朝薛凯道:“你让船坞的方面原地待命,等我过去就开闸放水。” 听到这话,薛凯转身就走,居然忘记了行礼。 赵启明看出了薛凯的紧张,便重新把他叫住,然后安慰道:“海试也不过是为了检验性能,战船没那么容易沉,你这坐镇指挥的可不能自乱阵脚。” 薛凯走后,赵启明也准备过去了。 关心海军战船的周福当然也要到场,不过当赵启明和薛凯说话的时候,这家伙趁着赵启明不注意,用筷子夹起很多鸭肉吃了,等赵启明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已经擦着嘴站起来,朝赵启明道:“那我和启明兄也过去吧。” 赵启明没发现鸭肉已经少了,决定进行完了海试再接着吃,便让周福收拾了食盒,然后朝船坞走去。 此时的船坞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既有海事监的官员,也有建造战船的船工,这会儿都聚集起来,等着赵启明的指示。 不过船坞中最显眼的还要数那艘战船。 那战船的身躯庞大,尽管还没有挂起风帆,也已经快要触及船坞的顶部,以至于站在船坞的任何地方,都无法看到战船的全貌。 走进船坞的时候,周福就已经惊呆了,此刻的他毫无海军校尉的风度,看着属于海军的战船,他很没出息的张着嘴巴,尤其是手里还提着赵启明的食盒,脸上全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这战船竟如此之大。” “你没看过图纸?”赵启明算是经常来的,对战船的体积已经见怪不怪了。 “看到,但是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周福仰着头,有些发呆的说道:“比长安的城墙还高,我可要怎么上去?” “不用你上去。”赵启明朝前走去:“你现在只能看着。” 听到这话,周福终于挪动了脚步,跟上了赵启明,但他的眼睛也再也离不开战船。 在海事监官员和船工的簇拥下,赵启明走到脚手架搭建的施工平台上。在这里看到战船下水的过程,薛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赵启明抬头看了眼庞大的战船,然后朝薛凯道:“要是都准备好了,那就让闸口放水吧。” 第七百九十一章成功 建造船舶的过程和修建楼盘很是相似。 两者都是围绕着固定地点搭建出施工平台,先造出船舶的龙骨和楼盘的地基,然后将施工平台逐渐升高,在龙骨和地基之上继续施工,直到船舶和楼盘拔地而起,那些围绕在四周的施工的平台就要陆续拆除。 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楼盘建造完成就将在原地静止不动,等待着将来可能发生的地震来检验其安全性。而船舶在宣布竣工之后,却要离开船坞去往近海地带,用海上的风浪来验证其性能。 如果是在往常,让造好的船舶下水是将很耗费人力的事,但是这里已经有了船坞,造好的船舶都能很方便的离开,其巧妙之处在于坞室的设计。 船舶的建造始终都在这坞室中进行。这坞室是标准长方形暗渠,像赵启明那个年代的游泳池。即将离开船坞的战船便是停放在这里,等待着坞室尽头的水闸打开,便能将长江之水引入坞室。 “开闸。”在赵启明的示意下,薛凯朝闸口传达了指令。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闸口处的绞盘在船工的控制下转动起来,很快就有奔腾的江水灌入坞室,逐渐淹没了战船的底部。 赵启明居高临下的站在施工平台上,能清楚的看到那些支撑着战船的挡板掉入水中。这意味着战船正在江水的作用下逐渐浮起来,不再需要那些挡板的支撑。 江水灌入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已经达到了成年人腰腹的位置。尽管对于战船那庞大的体积来说,这种深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战船的确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晃动,还发出很是刺耳的声音来。 “我怎么看着提心吊胆的。”周福表情紧张的盯着战船:“这战船不会翻了吧?” 听到周福的话,周围的船工有的吹胡子瞪眼,有的直接怒目而视。 要知道,不论是海上的渔夫还是以造船为业的船工,都很忌讳听到“翻船”这个词,更别说是在进行海试的关键时刻了,要不是周福有着海军校尉的身份,他们恐怕都要当场斥责不可。 不过看样子薛凯也有相同的担心,尤其是看着战船在坞室中晃动,他紧张的脸色都变了。 “只要战船还在坞室里就没事。”赵启明还算冷静的说道:“等坞室里被灌满,战船就能稳定下来。” 仿佛是为了应正他的话,战船果然停止了晃动,而这个时候的坞室里,也的确已经被江水灌满,看上去就更想游泳池了。 眼看着战船已经不再晃动,周福和薛凯都松了口气。 但开闸放水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惊险的时刻。 赵启明朝薛凯问道:“拖船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薛凯擦着脸上的冷汗,朝赵启明道:“是码头上的拖船,两艘都来了。” “那就开始吧。”说完这话,赵启明便离开了这处施工平台,朝着船坞外走去。 薛凯传达了他的指令,战船上马上就有绳索抛下来。 等到赵启明走出船坞,这两截绳索已经被外面的船工扛起来,走到到了江边的位置。而此时的江边,两艘拖船已经原地待命。 “这难道是,要把战船从船坞拖到江面上?”周福看明白了,但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能行吗?” 周福的担心不无道理,江面的拖船跟庞大的战船相比,实在是小的可怜,要让这样的小船拖动战船,这在周福看来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能不能行,马上就知道了。”赵启明已经站在江边,薛凯等海事监官员也聚集起来,此时全都在等待着。 在他们的注视下,扛着绳索的船工登上了江边的拖船,将绳索绑在了拖船的尾部,然后举起手来朝着薛凯示意。 “绳索已经绑好了。”薛凯比刚才更加紧张,声音沙哑的朝赵启明请示道:“是不是现在就开始?” 赵启明点头。 薛凯随即转身,朝着江面上挥手示意。 随着他的动作,两艘拖船同时扬起风帆,逐渐驶入江水。而与此同时,连接着拖船和战船的绳索也逐渐绷直,抖落着泥土。 赵启明等人转过身去,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坞里的战船上。从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其实看不见战船,只能看到船坞深处的漆黑,和消失在黑暗中的绳索。 随着绳索逐渐绷直,黑暗的船坞中再次传出刺耳的声音,让薛凯和周福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来了。”周福突然惊呼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战船从黑暗中出现,就好比从幽暗山洞中走出的黑熊,刚开始只能隐约看到船首的位置,但很快连船身也可以清楚的看见,等到战船完整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薛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还真给拖出来了。”周福转过身,看着已经驶入江面的拖船,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拖船可真厉害。” “不是拖船厉害,是战船浮于水面,本来就没多重。”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战船安全性的时候。” 听到这话,周福和薛凯看着奔腾的江水,再次担心起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战船终于离开了船坞,被拉进了长江里。 江水的流速很快。在水流的冲击下,战船的角度有些倾斜,但好在拖船已经驶入下游,等待绳索重新被拉直,战船顺势完成了转向,便也朝着下游驶去。战船的下水,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完成。 到了这时,在场的船工终于忍不住欢呼起来。即便海事监的官员自恃身份,不能表现的太过张扬,表情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成功了。 尽管现在只是完成了下水的作业,但战船能够安全的通过奔腾的长江,近海的风浪自然也难以使其倾覆。这意味着战船的质量承受住了考验,也意味着海试能够顺利的完成。 “能放心了吧?”赵启明笑看着薛凯:“要是还有顾虑,那你就坐船去海边,等完成了海试再跟着战船回来。” 薛凯有些激动,朝赵启明行礼道:“职责所在,下官理应跟着战船去近海,等海试真正完成之后,下官再来报喜。” 赵启明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薛凯点头,然后便到码头坐船去了。 让赵启明意外的是,在场的海事监官员和船工居然都跟了过去,看样子是都想亲眼见证海试的成功。 “我就不去了。”赵启明伸着懒腰,朝身旁的周福道:“午饭都还没吃好,就在这等消息便是。” 听到这话,周福的表情有些慌乱,迅速把手里的食盒给了赵启明,然后煞有其事道:“事关海军战船的安全,我也应该看完整个海试,既然兄长不打算去,那我就想告辞了。” 说完这话,周福就跑去牵马,然后离开了江边。 赵启明也没在意,重新走到刚才吃饭的地方,打算把剩下的烤鸭吃完。 结果等他把食盒打开,发现里面的烤鸭已经被吃光了。这让他勃然大怒,然后起身来,朝着周福离开的方向怒吼:“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打断你狗腿。” 第七百九十二章逃离 战船的还是顺利的完成了。 这意味着赵启明可以功成身退,在静安公主的大宅里过个好年。他有了闲暇的时间,可以抱着蝉儿去县城买些年货,也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静安公主耳鬓厮磨,不用担心公务的打扰。 但是还没等他开始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静安公主却再次给他出了难题。 “没钱了?”赵启明抱着蝉儿在花园里喂鱼,听到静安公主的话有些不解:“谁没钱了?” 江南的气候有别于北方,虽然有时候阴冷刺骨,但还是可以经常出太阳。赵启明喜欢在天气好的时候抱着蝉儿出来散步,以便能够联络父子之间的感情,免得蝉儿到了长安就要改成刘姓,到时候要是不认当爹的就麻烦了。 静安公主不知道他的打算,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这会儿正躺在软榻上的,手里拿着成堆的文书,无奈的朝赵启明道:“少府都已经出现亏空,眼看着就要难以为继了。” “少府没钱了?”赵启明莫名其妙。在他看来,少府掌管山海地泽的税收,有时候比国库还要财大气粗,更重要的是,少府是帮汉武帝处理财务的机构,有很多的特权可以行使,怎么可能会有没钱的时候。 “来娄县之前就已经有了亏空迹象,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静安公主把手里成堆的文书放在桌子上,然后有气无力的看着赵启明道:“妾身现在是真要山穷水尽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笑出声来。 以前他和静安公主谈生意,没事就说自己家里揭不开锅,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静安公主跟他哭穷的时候,尤其是听到静安公主说出“山穷水尽”这个词的时候,竟然让他恍如隔世,仿佛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实在太有趣了。 他很想幸灾乐祸,但是他也很好奇,少府到底是怎么没钱的。想到这里,将蝉儿交给了奶娘,然后走到静安公主对面坐下,拿起桌上那些文书来看:“能让你破产也真不容易,但是你可以放心,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借钱给你的。” 静安公主拿起手边的枕头仍在赵启明的身上,但很快她就重新瘫倒,然后有气无力的朝赵启明道:“船厂方面的海试完成,明年就要尽全力生产,造出更多的战船,可少府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赵启明好笑道:“那造船的钱根本就不用少府出吧,没记错的话船厂都不是少府的产业,有包括我在内的很多股东,造船的钱根本就是我们拿出来的,跟你少府有何关系?” “股东通过租赁商船的方式,赚取租金盈利,但这里面可不包括战船。”静安公主无奈的解释道:“海军的开支巨大,军中根本就养不起,但也不能让你们这些股东出钱,这建造战船的花费,自然就落在了少府的头上。” 听到这话,赵启明若有所思:“之前我听你说过,军中对海军开支过大颇有微词,甚至还出现了裁撤海军的声音,可后来就没有下文了,难道是少府和军中许诺,要负担建造战船的花费,军中才同意海军继续发展?” 静安公主无力的点头。 赵启明同情的看了眼静安公主。他很清楚建造战船的花费,如果真要拿少府拿这笔钱,那的确是不小的负担:“可财大气粗如少府,应该能拿得出这笔钱,不至于伤筋动骨吧?” “要是换做以前,那自然是拿得出的。”静安公主道:“但夫君可别忘了,少府今年在南方的投资之大,且不说海事监和江南织造署的花费,首先建造江都码头就耗资巨大,即便是少府也伤了元气,根本就还没缓过来。” “那关税呢,出海的商船那么多,带着的货物也不少,少府难道就不能先用收取的关税来应急?” “收取关税那是长远之计。”静安公主好笑道:“和修建码头的花费相比,年前收取的关税无异于杯水车薪,哪里能这么快就收回成本。” 听到这里,赵启明算是明白了。 其实主要的诱因还是江都码头的修建,让少府投资过大,但码头这种基础设施,根本就没有那么快收回成本,除此之外少府还先后设立的海事监和江南织造署,还要给南洋考察团提供资金支持,就算花出去的钱都不是太多,但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买卖。在这种情况下少府还要为海军建造战船,那就当真是有心无力了。 想到这里,他朝朝静安公主道:“少府还有其他的生意,比如和瓷器作坊合作,还有通商乌桓和肃慎等藩国,应该都能赚钱吧?” “瓷器的生意不错,但眼下产量有限,至于通商乌桓和肃慎,能保住成本就不错了,那里还能奢望赚钱?” “那按你的意思,少府还真要山穷水尽了?”赵启明怀疑的看着静安公主:“你不会真的要找我借钱吧?” “东乡侯府拿点家底我还看不上。”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若有所思道:“办法还是有的,现在海事监已经有大船了,既然总是要租赁出去的,少府不妨拿来自用,等开春后带上些货物去南洋,应该就能缓解亏空。” “是个办法。”赵启明点头,然后奇怪道:“不过既然有办法解决亏空,那你还跟我说这么多?” “我是想告诉夫君,开发江南实在耗资巨大,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就连少府都能山穷水尽。”静安公主难得起身,旁边的侍女立即拿来皮氅给她披上:“等过完年了就赶紧走吧,现在已经有了海事监和江南织造署,先稳定下来再说,夫君再也别让少府投资了。” “我何时强迫少府投资了,那还不是你觉得有利可图,或是有政治的考量才做出决定的?”赵启明从奶娘的怀里抱起蝉儿,然后幸灾乐祸的说道:“过完年是肯定要走的,到时候我算功成身退,在当地百姓的欢送中离开,可你就有点倾家荡产,举债逃往的意思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贴春联 事关国策的“江南大开发”,让静安公主几乎倾家荡产了。 但是老话说的好,虎落平阳比猫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静安公主女首富的财力,就算现在拿不出钱来建造战船,过年时也没到节衣缩食的地步。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是北方人,理应按照北方的习俗过年。而身在南方要想用北方的习俗过年,这就要提前准备些南方所没有的年货。 吃穿方面算是比较好办的。 胡管家采购了品质上乘的面粉,据说是山东那边买的,在除夕的前夜已经让厨房擀好饺子皮,就等着吃年夜饭之前把饺子包出来,在最新鲜的时候下锅。 蝉儿过年的新衣服也已经准备好了,款式上没什么新意,就是这个年代贵族小朋友都会穿的那种,但大红的颜色很是喜庆。这衣服本应该是除夕夜才穿,但静安公主喜欢喜欢,祭祖的时候就已经让奶娘给蝉儿换上了。 赵启明想准备点炮仗,让大宅在除夕夜里能热闹些,也好让蝉儿认识到化学的妙用,对科学产生兴趣。但是大宅里没有热衷于炼丹的诸葛大师,找不到最重要的原料硝石,也就没办法做出火药,除夕夜里玩炮仗的愿望也只能放弃。 同样的道理,赵启明原以为春联也没办法写。毕竟在江都根本就买不到红纸,最多只能让少府送来些尺寸合适的白纸。但要是按照春联的样式在白纸上写字,然后还要贴在大宅的门前,那看上去就不是春联了,更像是办丧事的时候所写的挽联。 赵启明不想让人以为静安公主在办丧事,便放弃了过年写春联的传统,可是没想到就在除夕的当天,他在静安公主的桌子上意外的发现了红纸,还有明显是用来写春联的笔墨。 “这红纸哪里来的?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问。 眼看着就要吃年夜饭了,蝉儿午睡才刚起床,正在奶娘的怀里哭闹,静安公主也没打算哄孩子,正亲自动手,帮蝉儿整理着那身喜庆的新衣服。 “长安带来的。”听到赵启明的话,静安公主转过头来,看了眼桌子上的红纸,然后笑着道:“以前没有写春联的规矩,这年也照样能过,可自从夫君那年送了妾身春联,就有了这个习惯,要是今年不贴出来,总觉得少了些年味。” “原来你早知道要在江都过年,连红纸都给带上了。”赵启明欣慰道:“如此心思细腻,果然不愧是相夫教子的好婆娘。” “别这么多话了。”静安公主穿上了赵启明送给他的北极熊皮斗篷,朝赵启明道:“快些把春联写出来,妾身和蝉儿还等着去贴呢。” “拿我就不推辞了。”看到红纸的时候赵启明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听到静安公主的催促他便立即挽起袖子,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毛笔。 静安公主穿好衣服就走了过来。奶娘也把蝉儿抱到跟前。可是赵启明迟迟没有动笔,反倒朝静安公主问道:“过了春节是哪年来着?” “夫君糊涂了?”静安公主好笑的说道:“是己酉年。” “己酉年是鸡年吧?” 静安公主点头。 赵启明重新拿起毛笔,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始在红纸上书写。 蝉儿没见过有人用这么长的红纸写字,伸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赵启明心无旁贷,很快就写完了横批,然后拿起春联朝静安公主展示:“怎么样?” 静安公主歪着头把他所写的字念了出来:“金鸡报喜山河壮,彩凤鸣春岁月新。”念完了之后,静安公主笑着点头:“既有山河壮志的祈愿,也有辞旧迎新之寓意。更难得的是,难得夫君的书法也有所精进,比往年要好看多了。” “可能是最近处理的文书比较多,手艺练出来了吧。”赵启明精神抖擞的拿着春联,朝静安公主道:“想挂哪?” “自然要挂在宅门外。”静安公主很配合的说道:“夫君有如此大作,理应让来往的路人瞻仰。” “我觉得你这话很有道理。”赵启明点头:“那我这就亲自把春联贴上。” 说完这话,他就大步走出了书房。 静安公主也出来了,身边还有抱着蝉儿的奶娘。 静安公主难得走出院子,更别说是带着蝉儿外出了,这惊动了包括胡管家在内的很多下人。等赵启明站在宅门外准备贴春联的时候,整个宅子里的下人都聚集起来。 意识到静安公主不是要出门,这些下人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启明手里的春联上。赵启明本来就被静安公主夸的心花怒放,再被这么多人聚集起来围观,就变得更加张狂,此刻站在宅子门前,声音洪亮的喊话道:“都睁大眼睛看好了,这是本老爷所写的春联。”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安静的站在原地,被侯府的下人簇拥着,始终没有说话,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奶娘怀里的蝉儿原本也很安静,发现赵启明拿着春联爬上梯子,便伸出手来朝不停的笑。 等着赵启明贴好春联下来的时候,胡管家也念完了春联上的内容。能明白意思的下人都高声叫好,没明白的也装作明白了,跟着叫好。 这让赵启明很是受用,便转过身来朝大家道:“明天就是新年了,大家争取早点过来,夫人给大家发红包。” “红包?” “就是给赏钱。” 听到这话,宅子里的下人高兴坏了,赶紧朝静安公主行礼道谢。 赵启明从奶娘手上接过了蝉儿,然后小声朝静安公主道:“你还有钱发红包的吧?” “都已经把话放出去了,现在请示还有何用?”静安公主好笑的说道:“放心好了,没钱的是少府,妾身可不会亏待了下人。”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赵启明心情不错,把蝉儿举得老高,然后朝静安公主道:“厨房都已经准备好了吧,咱该去吃年夜饭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要走了 静安公主家的年夜饭充分体现出了封建主义贵族的奢侈腐化,除了现已加入年夜饭豪华套餐的烤鸭之外,还有赵启明和静安公主都喜欢的猪脚莲藕汤,以及胡管家特意托人从吴县买回来的大闸蟹。 等到刚出锅的羊肉馅饺子也端来了,桌子上就再也没有地方可以放更多的菜。 准备年夜饭的老妈子可以休息,宅子里的侍卫也不用再当差守夜,连同伺候着蝉儿的侍女也早就被打发走了。这些人基本都是静安公主带到江都的长安人,离家在外不能和家人过年,也不能拿出手机跟家人视频聊天,除夕夜根本就无处可去。 好在静安公主宅心仁厚,就算远不如赵启明大方,但也从来不肯亏待了下人。准备年夜饭之前静安公主就说了,让厨房留下些螃蟹和烤鸭,等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吃着不再要人伺候的时候,这些离家在外的下人便也能吃上体面的年夜饭,在欢声笑语中过完除夕。 快到午夜的时候,屋外安静下来,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鸡鸣狗叫。 桌子上的酒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赵启明已经有了些醉意,但静安公主神志清醒,还亲自为他斟酒:“这花雕味道不错,夫君要是喜欢的话,离开江都时妾身让人带上些。” 蝉儿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有了独处的机会,可他在静安公主的盛情之下,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去脱静安公主的衣服了:“主要是黄酒配螃蟹,离开江都之后没有螃蟹可吃,这黄酒喝起来就没有滋味了。” “长安也有螃蟹。”静安公主难得表现出体贴和贤淑,整晚都在帮赵启明斟酒,说到螃蟹的时候还挽起袖子,亲自帮赵启明处理螃蟹:“难道长安的螃蟹不能吃?” “能吃,但是味道不好。” “这是为何?” 赵启明脸色发红,眼睛也变得浑浊,尽管没有力气去脱静安公主的衣服,但醉酒状态下的他却格外的健谈,尤其是静安公主表现出无知的时候,他总要拿起筷子,指点江山的说道:“都是淡水的螃蟹,但就像周先生说的那样,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北方的螃蟹跟南方比起来,就根本不是螃蟹。” “那可真是可惜了。”静安公主把处理好的螃蟹放在了赵启明的碗里,然后有些感慨的说道:“过完年就要离开江都,现在想来竟然有些不舍,这往后没有螃蟹可吃,也再不能陪着夫君吃年夜饭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睁眼浑浊的眼睛,朝静安公主道:“我看你舍不得螃蟹还是其次,主要还是放不下在南方清净的生活吧?” 静安公主没有说话,挽着袖子再次为赵启明斟酒。 “我也有些放不下。”赵启明看了眼床上的蝉儿:“到了长安之后,这孩子就姓刘了,以后再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叫我爹。” “夫君要是觉得蝉儿不该姓刘,那就把孩子带到东乡侯府。”静安公主放下手里的酒,笑着朝赵启明打趣:“等那位侯夫人闹起来,夫君恐怕也不想让蝉儿再叫爹了。” “我也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说,没有抱怨的意思。”赵启明豪迈的摆手:“既然都已经说好了,这孩子姓刘比姓张更好,我也不会再让你为难。”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但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抛家舍业,以后就在这南方不走了,肯定能过的更好。”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但是就算我能放得下东乡侯府,你也放不下刘彻吧?” 赵启明说胡话的时候喜欢直呼汉武帝的姓名,静安公主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但她也没有正面回答赵启明的问题,盛着猪脚莲藕汤若无其事的说道:“妾身是妇道人家,愿意跟着夫君流落在异乡,但就怕夫君是临时起意,能抛弃东乡侯府的家业,却也放不下对长安城的牵挂。” “我对长安城有何牵挂?”赵启明觉得静安公主话很可笑:“连瓷器作坊这么大的产业,甚至是我来之不易的封地都可以舍弃,我难道还会想念长安城?” “长安城有冠军赛,有曲江上泛舟的佳人,还有太平寨的寒瓜。”静安公主把盛好的汤放在了赵启明面前,风轻云淡的数着:“流金阁每年推出的文玩,以及汉军对匈奴的作战时缴获的牛羊肉,这些东西在江都可是无法享用的。” “你别说了。”赵启明痛苦打断了静安公主:“再说下去我恨不能明天就启程。我的确还有很多的牵挂,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静安公主的确是满意了,换上了温柔的笑脸,朝赵启明道:“夫君在长安有家业,妾身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但是江都之行总归是要结束了。等到了长安之后,夫君要是想念江都,到时候也不该横加指责,说是妾身只想着辅佐彻儿,便强迫夫君离开江都。” 赵启明还真有这个意思,没想到被静安公主看出来了,便只能装作喝醉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耍赖皮:“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既然已经说好了要走,我当然不能怪你。” “那就好。” “其实我还真有点想念长安了。”赵启明看着静安公主:“你应该也是吧?”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昨晚还梦到西乡亭了,想起跟夫君去吃过豆腐脑,里面放着春天采的野菜。” “那是蕨菜。”赵启明来劲了:“四姑娘每年都采蕨菜,但是新鲜的蕨菜没有晾干之后的蕨菜好吃。” 说到这里,赵启明和静安公主都明白了。 他们的确很享受在江都的平静生活,但除此之外他们也朝思暮想着长安城,只是他们都觉得彼此更享受在江都的平静生活,提起长安城的牵挂难免有些煞风景,便尽量避免提到长安。 可现在他们知道了,原来对方都在想着长安城,尤其是除夕的时候。 “看来我们的确应该走了。”赵启明叹息道:“早些动身吧,过完年就赶紧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也好早点回到长安,带你去西乡亭吃豆腐脑。” 第七百九十五章临行之前 过完春节,赵启明就要离开江都了。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些后事要去处理。 海事监方面算是比较好办的。在静安公主的授意之下,少府会在赵启明离开之前任命新的海事监主事,在完成简单的交接工作之后,赵启明就能功成身退,卸任海事监主事之职。 至于事关国策的南洋海运,有了去年的经验,不管是江都码头上的征税,还是船坞里的造船工作,基本都在有序的进行之中。海事令薛凯还有其他的属官有了相应的经验,能处理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自然不用赵启明去担心。 相比起,丝绸织造署还不如海事监发展成熟,但是各地的丝绸作坊都已经开始建造,开春之后的织工也将很快到位,有徐少监坐镇丝绸织造署,赵启明也什么要交代的。 离开江都之前,他给徐少监写了封信,告之对方他即将离开江都,如果丝绸织造署有了难题,可以通过书信的方式告诉他。 除此之外,他还让人顺便给周先生带了封信。在给周先生的信中,他首次提起了推广吴茶的事。他改变了原有的计划,不再谋求吴茶在江南的种植,建议周先生先把吴茶卖到北方去。这是静安公主的建议,也是脚踏实地推广吴茶的第一步。如果周先生能够同意的话,赵启明会跟胡先生和钱管家讨论此事,然后从长计议。 到此为止,赵启明身上的公务就要解决了,那接下来就只剩下私事。 过完春节之后,他让人去了趟海军大营,特意把周福给约在了酒香阁,本想在临走之前交代几句,让周福安心发展海军,在江都不要随便生事。 结果刚见面,周福就对他抱怨道:“启明兄出现才出现,过节的时候哪里去了?” 听到周福的语气有些不对,赵启明这才想起,春节时他没跟周福江面,让这家伙独自在江都过年,的确是有些不应该,便赶紧道:“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忘记跟你过年了。不过我这还有红包没发完,就全给你了吧。” 周福看到红包马上就眼睛发亮,没等赵启明说完话就把红包抢了过来,然后笑得合不拢嘴的逐个打开,还不忘朝赵启明道:“最近我刚好手头紧,除夕夜里输了不少军饷,全让那帮兔崽子给赢去了,这下总算有钱可以买酒喝了。” “你除夕夜里还能跟人赌钱?”赵启明突然有些羡慕:“是你那些从常来带来的部下吧?” “本来是要叫上兄长的,结果去了海事监根本找不到人,说是早就不在海事监住了。”说到这里,周福突然有些怀疑的看着赵启明,还压低声音问道:“启明兄不会是娶了当地的女子,在娄县有家室,才没有在海事监过年吧?” 周福还真说对了,赵启明还真是当了回好男人,跟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年去了。不过听说周福和那些长安来的海军,居然能在除夕守岁的时候赌钱,这让他突然有点后悔,要是能跟周福过年,那肯定要比守着老婆孩子更要热闹。 “家眷是没有的。”他朝周福道:“不然的话我要离开江都,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兄长要走?”周福有些意外:“何时出发?” “就是最近了。” “如此着急?” “你也知道,我来江都任职,是为了南洋海运,现在海事监发展的不错,我也是时候离开了。”说着这话,赵启明拿起了煮好的酒,给自己和周福各倒了一杯。 这让周福有些感慨:“兄长在长安有家业,这江都的确不能久留,只是兄长离开了江都,那我往后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你在海军还有自己部下,很多都是关中来的同乡,跟他们处理好关系,也不至于孤单。”赵启明看了眼周福,然后叹息道:“要是思乡心切,就跟军中告假,去长安城住些日子,到时候再去找我。” 周福点头,似乎也是感觉到了离别的伤感,便咧着嘴朝赵启明笑道:“不妨事,过些日子世人兄就要来了,哪怕只是过来看海军的,能见到自家兄弟也知足。何况开春之后海军就有了战船,那么多的训练任务要去做,也没那么多时间多愁善感。” “能这么想就好。”赵启明拍着周福的肩膀道:“特意把你叫出来,不是跟你告别的,临走的时候我会让你去送行,趁今天这个机会,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希望你能记着。” 周福知道赵启明对他不放心,便点头道:“兄长说吧,我绝不当耳旁风。” 赵启明点头道:“这首先要说的,就是海军的开支。” 听到这话,周福马上委屈道:“兄长怎么还在说军费的事,我已经很注意开支了,但是也不能为了节省开支,不让海军训练吧?” “你先别激动。”赵启明道:“你最近的确很注意节省军费,这我知道的,但是开春之后有了战船,紧接着就要列装火炮,进行真正的海上训练,到时候你当真能忍得住,不去海上耍威风?” 周福心虚的看了眼赵启明,不说话了。看样子的确是等着战船交付,就去海上瞎跑。 赵启明知道自己说对了,便接着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何事?” “海军的开支过大,军中已经无力承担,这我已经跟你说过。”赵启明认真道:“但你可能还不知道,海军的战船都是少府出钱建造的,更要命的是开春之后,连少府也快没钱了。” “还有这种事?”确认赵启明说的是实情,赵启明表情变得很是复杂。 他没觉得海军给少府添麻烦了,而是意识到军中连建造战船的钱都已经拿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海军如果还是增加开支,军中肯定会因为无力负担,而下定决心要裁撤海军。 真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赵启明了,恐怕就算是他爹周建德亲自出面,也没办法保住海军。 想到这里,周福的脸色难看起来。 第七百九十六章海军要隐忍 军中无力再负担海军的开支,这绝对不是为了吓唬军费日益增加的海军,故意虚张声势而已。 静安公主说少府在江都的投资过大,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尽管如此还要帮助军中建造战船,这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赵启明当初也怀疑过,少府出资建造战船的决定,是军中保全海军的条件。也就是说,静安公主承诺负担海军的战船,军中才没有裁撤海军,暂时同意海军继续发展。 可这件事如果仔细推敲起来,就会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军中当真没钱了,以静安公主的聪明,还有在军中的势力,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条件,让少府在已经很艰难情况下,还要增加如此负担?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可见军中的确已经无力负担海军的开支,甚至连其本身的军费也捉襟见肘。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早就谈论过,长期对匈奴作战会让国家承受巨大负担,首当其冲的就是粮食的短缺。正是有这样的考虑,他和静安公主联手推动了南洋海运,为的是保住粮食的底线,就不至于让国家因为粮食短缺而出现动荡。 但是南洋海运能解决粮食危机,却不能让国家的经济不受影响。 军费出现了短缺,很可能是国家的经济出了问题,无力再支撑庞大的军队开支。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长期对匈奴作战的弊端便已经开始出现,以后情况还会继续恶化下去。 赵启明身在江都,消息没那么灵通,现在还不知道国家的经济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影响,但他现在能够确定的是,当国家的经济出现问题,必须要缩减军费开支的时候,肯定会保证作战主力的北军不受影响,而现在还没有形成实际战斗力,更无法参与对匈奴作战的海军,很可能就要被军中的那些老将放弃。 在这种情况之下,哪怕少府能为海军建造战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随着战船的增加,海军的开支也会居高不下,如果军费在此基础上继续增长,达到军中无法容忍的地步,那么朝中的文武官员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海军裁撤。 “发展海军是我提出来的。”赵启明认真的朝周福道:“当时包括绛侯在内,很多老将都表态支持,但是他们没想到,海军的开支如此之大,但是等我离开江都,到了长安之后,他们肯定是要兴师问罪的。” 周福看了眼赵启明,然后脸色难看的说道:“军中对海军有意见,还不就是觉得海军没用,不能参与对匈奴的作战?不然的话,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谁敢提出缩减北军开支的?” “当初决定发展海军,是考虑到南洋海运的展开,海军能够保护海外的粮食输送,有鉴于此,就算海军不参与对匈奴的作战,那也是可以的。”赵启明叹息道:“但现在军中艰难,已经没有多余的军费拿出来给海军了。” 周福喝着闷酒,突然间抽风,使劲把杯子放下,然后站起身朝赵启明道:“让海军去打朝鲜吧?” “打朝鲜?”赵启明惊呆了:“朝鲜人惹着你了?” “没惹我,但兄长说过,如果要对朝鲜作战,海军的作用要高于北军。”周福脸色发红,显得有些冲动:“只要让军中知道,海军也是有价值的,让他们看到海军的战力,就不会再想着缩减海军的开支,甚至是裁撤海军了。” 赵启明听明白了。周福的逻辑让人叹为观止,也让人有些无语,他耐心的安抚道:“朝鲜人很安分,没有劫掠边境上的百姓,跟咱们无仇无怨的,海军凭什么要去攻打?” “那日本呢?”周福激动的说道:“兄长也说过日本,那也是个岛国,根本连像样的军队都没有,海军去了就能连锅端。” 赵启明摆手:“日本就更别说了,跟咱们隔着海呢,你拿什么理由把人家连锅端?” “那打印度总可以吧?”周福像是无头苍蝇般找寻着目标,还强词夺理的说道:“就算没有仇怨,那印度起码有粮食,海军要是过去了,能击败对方的军队,抢夺粮食和金银,这也能让表现出海军的战力,让军中老将刮目相看。” 赵启明听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朝周福道:“让海军去烧杀抢掠,那你跟海上的强盗有何区别?就算能表现出海军的战力,让军中的武将刮目相看,朝中的文官也绝不可能拿出钱来,养着些烧杀抢掠的的强盗。” 周福的确是有些错乱了,意识到自己说了胡话,他才脸色难看的重新坐下,然后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跟海军有感情。”赵启明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朝周福道:“但军中也没说现在就要裁撤,不然也不会让少府出资建造战船,我还是提醒你要节省海军的开支。” “这我知道。”周福喝着酒,很是憋屈的说道:“但军中老想着缩减海军开支,海军的训练都要受到限制,我就不愿意受这份窝囊气。” “现在你只能忍着。”赵启明道:“海军开春后就有战船了,刚好到时候码头开航,有更多的商船去南洋,军中肯定是要让海军护航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海军要是只能保护商船,那永远都不如北军重要。”周福嘴里有些不服气。 “你就别想着和北军比了,现在汉军的强敌是匈奴,北军当然是主力。”赵启明自己也喝起酒来:“等我到了长安之后,军中老将为了海军的军费,肯定要找我的麻烦,到时候我就算被你爹收拾了,也要帮海军说话,但你这边也别给我拖后腿,要保证有了战船之后也要低调行事,不要老想着去海上耍威风,增加海军的开支,不然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周福郁闷的看了眼赵启明,发现赵启明正盯着他,颇有些郑重其事的警告意味,便有气无力道:“我记住了,保证节省海军开支。” 赵启明点头,然后叹息着朝周福道:“海军现在很艰难,但是将来肯定有表现的机会,在那之前,你要保证海军能节衣缩食,不要出去惹事,更不能落人把柄,成为有心人裁撤海军的理由。这么说你明白吧?” “我当然也不希望海军被裁撤。”周福无精打采道:“兄长的意思我懂,海军除了要节省开支,还要学会隐忍,没错吧?” “你总算是听明白了。”赵启明拍着周福的肩膀:“哪怕是为了赢你钱的那些部下,你也要隐忍下去。” 周福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有气无力的点头。 第七百九十七章支持者 发展海军明的建议是赵启明提出的。他不是军国主义者,既然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也没有建设海外殖民地的打算,之所以提出发展海上力量的建议,也不过是为了保证商船的安全,还有海上航路的畅通。 在他看来,有了强大的海上力量,就能保障航路的安全,使海上贸易更加繁荣起来。这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和民生,甚至能影响到汉朝的国运。 军中的老将不知道航海时代的波澜壮阔,对海上贸易也没有兴趣,但他们需要对匈奴作战的粮食等物资,这就必须依靠海运来获取。也正是有这样的考虑,他们才同意了发展海军。 但是他们没想到,海军开支如此巨大,居然都已经超过了对匈奴作战的主力部队,以至于军中都已经无力承担。 眼看着朝中已经拿不出更多的军费,南洋海运也没能在去年获取大量的粮食等物资,朝野之中有文武官员失去了耐心,甚至对海军的存在提出质疑,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启明不能改变军中的决策,也没有应对办法,只能让海军学会隐忍。 但是他还是不免担心,即便海军缩减军费,从此在夹缝中生存,朝中也迟早会因为军费的短缺,决定放弃海军的发展。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和周福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眼看着就要离开江都了,这件事他始终放心不下。 他担心自己不在江都,没办法给周福出谋划策,真到了有事发生的时候,他怕自己鞭长莫及。 “海军现在的处境的确艰难。”静安公主看出了赵启明的忧虑,便安慰着说:“但是夫君身在江都也无济于事,到了长安起码能听到更多的消息,去游说和海军有关的权贵,到时候海军的处境应该能有所改善。” “对海军做出决策的是军中那些老将,和朝中那些文官。”赵启明无力道:“我哪里能让他们改变的决定?” “这夫君就有所不知了。”静安公主笑道:“夫君当真以为,能对海军做出决策的,只是军中那些老将和朝中的文官?” “难道不是?”赵启明莫名其妙:“除了这些人,还能有谁?” 静安公主道:“夫君忘了那些股东。” “股东?” “船厂的股东,那可都是长安城的权贵。他们之中既有身份显赫的外戚,也有封侯拜相的军侯,在朝政中有自己的影响力。”静安公主见赵启明还是没听明白,便解释道:“货商租用的商船都是他们的产业,海军为商船护航,其实也是在保护他们的财产。” “你是说,那些股东除了关心船厂之外,也在暗中关注着海军?”赵启明意识到静安公主的话可能为海军带来转机,便赶紧倒了杯茶递过去:“你接着说。” “当初支持发展海军的,主要就是这些权贵。他们想要保护自家的产业,在海上有自己的实际利益,这就让他们成为海军最大的支持者。”静安公主放下了赵启明递给他的茶,然后笑着道:“夫君和这些股东关系都不错,到了长安之后积极游说,保证不让他们改变态度,继续支持海军的发展,这应该不是难事。” “这的确不是难事。“赵启明若有所思:“但我怕这些权贵的能力有限,恐怕改变不了朝中对海军的决策。” “有这些权贵当然还不够,但是夫君应该知道,海军还有其他的支持者。” “是谁?” 静安公主卖起了关子:“夫君先仔细想想,海军除了能够护航之外,在军事上还有多大用处?”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失望了:“我就知道你要说海军的军事价值,但是我朝在海外没有强敌,海军当然没有北军有用。起码现在来说,海军最多能保护商船,还没有真正的军事价值。” “海外没有强敌,那邻国呢?” “邻国?” “江淮以南原来有东瓯,还有闽越。”静安公主道:“前些年东瓯国被闽越吞并,朝中就有征讨东瓯国的打算,但是考虑到对匈奴作战,对闽越国用兵的提议被压了下去。” “闽越?”赵启明觉得有些耳熟。 “这些年闽越国力增强,已经对我朝构成威胁,军中便再次出现了征讨闽越的声音。”静安公主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然后继续道:“要真对闽越用兵,夫君觉得朝中应该派遣北军,还是就近征调地方不对?” “北军要抗击匈奴,还要守卫京师,不可能随意离开长安。地方不对虽然可以征调,但是战斗力有限,距离闽越也太远,没办法。”说到这里,赵启明眼睛亮了起来:“如此一来,就只能征调海军。海军有火炮,距离闽越也最近。如果对闽越用兵,海军绝对是首选。” “军中很多主张对闽越用兵的将领。”静安公主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主张对南越国用兵之人,这些将领们都可以发展成为海军的支持者。” “你的意思是说,等我到了长安之后也要拜见这些将领,让他们知道海军对闽越和南越作战的军事价值,寻求他们对海军的支持?”赵启明看到了希望,便站了起来:“我还真没想到,海军的背后还能有这么多的支持者。” “有这些人在,海军只要注意缩减开支,不再被军中盯上,就基本没有大事。”静安公主说到这里,才拿起茶来喝:“到了长安之后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没精力顾全海军,这就要靠夫君去联络那些权贵,还有主张对闽越用兵的军中将领。” “交给我好了。”赵启明轻松了不少,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然后欣慰的说道:“我就怕自己是孤军奋战,现在知道海军有那么多的支持者,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但也没忘记叮嘱:“到了长安不可太过声张,要是让有心之人知道夫君在到处游说,寻求支持,他们便会重新盯上了海军,那结果恐怕就适得其反了。” “这我明白。”赵启明不在意道:“既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咱们还是早点出发吧。海事监方面我已经交代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你这边准备的如何了?” 静安公主转过头,环视着整个书房:“带过来的随从跟着走就是,本地的下人遣散即可,也没有太多要准备的。” “那明天就动身,如何?” “后天吧。明天收拾东西,后天早上就可以动身。” “也好。” 第七百九十八章出发 赵启明要为海军充当说客,争取更多的支持者。此事关系到海军的存续,甚至是南洋海运的发展,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赵启明务必尽快回到长安。 他没有等到新的海事监主事,交接的工作也只能让少府代为处理,甚至连他离开的消息也只是告诉了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所以离开娄县的当天,除了海事监的薛凯之外,也只有周福和李文太等人来为他送行。 快走到县城外的时候,赵启明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来道:“就到这里吧,诸位都有要事在身,就不必远送了。” “兄长孤身上路,怎能让我放心?”周福是穿着铠甲来的,身旁还跟着海军的部下,此时让人牵来自己的马,然后按着佩刀朝赵启明道:“我把兄长送出江都,不影响军务。” 赵启明还真不能让周福送他。毕竟静安公主现在正在官道上等着他呢,要是让周福跟着去了,就算静安公主避而不见,周福也能认得出静安公主的车驾,那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 “你的心意我知道。”赵启明撒了个谎:“但是江都易王已经打过招呼了,有他的人为我送行,安全方面就不用你担心了。” “兄长和江都易王也有交情?”周福有些吃惊。 “那是当然。”赵启明眯着眼睛:“江都易王还请我吃过饭。” 听到这话,周福有些羡慕道:“既然如此,那启明兄还真不用我去护送了。” “你就安心在江都呆着吧。”赵启明结束了这个话题,拍着周福的肩膀道:“等我到了长安会竭尽所能的帮你,务必让海军能够发展下去,但是你也要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海军要隐忍,这我已经记住了。”周福认真的点头:“兄长为海军奔走,我在江都就更不能生事,海军的军费会尽量缩减,也会保持低调,保证不被朝中那些人盯上,兄长还请放心。” 赵启明点头,然后看着薛凯道:“海事监很快就有新的主事到任,听说也是从长安城来的,对海运事务有不熟悉的地方,你应当尽力辅佐。” “职责所在,下官自当尽力。”薛凯看着赵启明,突然叹息道:“朝中的委任,下官本不应该妄议,但少监在任期间,南洋海运发展繁荣,少监为江都的民生也大有贡献,下官实在是不明白,朝中为何要将少监调离。” “既是恪尽职守的好官,留在江都那就太屈才了。”娄县令来了,说这些话时刚好走到赵启明面前,行了个礼然后感慨的说道:“少监有宏图大志,理应在长安施以拳脚。” “实在是有事在身,没办法在江都任职了。”赵启明朝叹息道:“何况我在长安有家室,这江都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娄县令理解的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要是在下能有机会调任长安,到时候定当去东乡侯府拜访。” “那到时候我再请娄县令喝酒。” 娄县令笑着点头。 和娄县令说完了话,赵启明把李文泰叫到了跟前,然后背对着其他人,小声朝李文泰说道:“我离开江都之后,你如果有麻烦就去找海事令,他知道你和我的交情,会尽力帮你。” 听到这话,李文泰很是感动,便朝赵启明行礼道:“在下初来乍到,有幸结识少监,受益良多。如今生意做得红火,在江都商人中也能说得上话,这都是少监看得起。”说完这话,薛凯把手伸进了袖子里,然后在身体的隐蔽下,拿出格木匣塞给了赵启明:“如此知遇之恩,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略表心意,还请少监不要推辞。” “我都要走了,你怎么还给我送东西,这真是太不应该了。”赵启明其实早就看到薛凯的袖子里装的有东西,这也是他把薛凯叫到跟前的原因。他装模作样的推辞,但最终还是笑纳了李文泰的礼物,然后朝他道:“海事令刚直不阿,以后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可不要随便送东西。” “在下明白。” 赵启明点头,然后拍着李文泰的肩膀,鼓励的说道:”你有经商的头脑,也很会处事,以后定当前途无量,但是南洋海运关乎国策,丝绸织造都是国之大事,除了赚钱之外你也该知道自己的责任,务必要管理好钱塘的丝绸作坊,海运方面也该多以粮食贸易为主。” “在下自当谨记少监的教导。” 说完这些,赵启明转过身去,接过了自己的行囊,还有套上了马鞍的金牙,然后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主动行礼道:“我该出发了,诸位还请留步。” “少监保重。” “兄长保重。” 告别了周福等人,赵启明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娄县,最终在官道上看到了静安公主的车队。 和离开长安城时相比,静安公主现在可以用轻车从简来形容。既没有体面的依仗,也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甚至就连豪华的车驾也减去了马匹的数量,看上去不像是长公主的车队,更像是正在搬迁的大户人家。 “总算是出发了。”赵启明骑着马,走在静安公主的马车旁,心情不错的说道:“可惜到了长安还有事要办,接下来的路上,恐怕是不能游山玩水了。” 静安公主拉开了车帘,怀里抱着蝉儿,朝赵启明笑道:“夫君归心似箭,妾身也着急回长安,为蝉儿的事情奔走,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耽搁,抓紧赶路要紧。” “你不在意就好。”赵启明转过头,遥望着娄县县城,但可惜到了这里,就已经看不到娄县县城了,倒是静安公主的大宅还依稀可见。这让他突然有些好奇,便朝静安公主问道:“你说宅子里本地的下人都遣散了,那这宅子你是如何处理的?” 静安公主也看着已经远去的大宅:“宅子里的花园是夫君修的,自然不能让别人享用,何况我还等着年迈之时,能在此颐养天年,这宅子还是留着好。” “我也正有此意。”赵启明朝静安公主笑道:“到时候咱就来这养老。”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车队很快驶出了娄县,经过水路途径扬州,接下来就是通往长安的路了。 在赵启明和静安公主离开之际,随着官道两旁的柳树抽出新芽,南方正迎接着春天的到来。 第七百九十九章长安城 长安城南,魏其候府。 在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初次见面的练武场上,此时正举行着橄榄球的比赛。 这是今年春季赛的首场对决,参与角逐的双方分别是绛侯府的红缨队,还有公主府的红甲队。 众所周知,红甲队已经连续三年夺冠,在所有球队中实力最为强劲。相比起来,红缨队的表现明显不敌。在过去三年的比赛当中,红缨队的排名基本都在前五名徘徊,在过去三年之中与红甲队的历次交锋,也从来都没不曾有过胜绩。 所以现场的观众普遍认为,这场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将是以红甲队大获全胜而告终。 “放他娘的狗屁!”灌夫的观战台中,绛侯放下酒杯,指着灌夫破口大骂:“都还没正式交手,就说我红缨队必败无疑,如此妖言惑众,你到底是何居心?” 听到这话,灌夫也没生气,嘲讽着说道:“要是换了我的灌家军,这比赛必定是龙争虎斗,充满选乱。至于你这红缨队,连淮南王的球队都打不过,何谈与红甲队匹敌?” 红缨队在去年的比赛当中的确输给了淮南王的球队,对绛侯来说本是奇耻大辱,灌夫故意提起此事,等于揭开绛侯的伤疤,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红缨队马失前蹄,倒也情有可原。毕竟绛侯不在长安,周福也去了南方,球队无人训练,这也是实情。”韩安国再次充当了和事老的角色,笑着打圆场:“今年北方无战事,诸位将军都赋闲在家,有精力去教导球队,也可亲临现场指挥,这便能让各自的球队发挥出真实水平,比赛的角逐也将更加公平。” “说得好。”周建德的心里憋着火,当场朝灌夫叫阵:“红缨队有我亲自指挥,实力将更胜于从前,等到与你的灌家军遭遇,到时候咱们再一决雌雄!” “明知不敌,还要以卵击石,当真勇气可嘉。”灌夫气定神闲的喝着酒:“只怕红缨队输得太惨,那你可就要晚节不保了。” “老匹夫,你好狂妄!” 正当周建和和灌夫为了比赛争吵不休时,站在外面的侍卫走了进来,说是冠军侯在外求见。 “是霍去病?”周建德眯着眼睛,怀疑的说道:“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后生特意过来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刺探军情,打听红缨队的战术?” “红缨队的战术破绽百出,早已是一览无遗,这还用得着刺探?” 灌夫再次挑衅,周建德暴跳如雷。 魏其候没有理会周建德和灌夫,朝那侍卫点了点头,霍去病很快就走了进来。 和参军之前相比,如今的奴儿身材更为修长,尽管经过了战场的洗礼,脸上的稚嫩已经消失,但他的身上却没有武将的那股子豪放,尤其是穿着常服的时候,更像是斯文有礼的读书人。 走进观战台,霍去病对着诸位老将依次行礼,然后朝魏其候道:“晚辈听闻丞相府收到快报,说家师已经卸任海事监主事之职,如今正在赶回长安的路上,敢问丞相是否知道此事?” “确有此事。”魏其候对霍去病印象不错,尤其是说到赵启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如果消息无误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函谷关了。” 听到这话,霍去病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朝魏其候行礼道:“谢过丞相,晚辈告辞。” 说完这话,霍去病再次朝诸位老将行礼,然后退出了观战台。 “年少成名,性情能如此内敛,实在难得。”韩安国看着霍去病的远去,感慨的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后生将来的成就,恐怕谁也无法预料。” 对待霍去病,在场的老将都有各自的看法,灌夫尤其如此。但他没有说出来,倒是看了眼站在李广身后的李敢:“你难道就打算在这站着?” 李敢意识到灌夫是在跟他说话,但他有些不解,没明白灌夫这话是何意。 “去病是要去函谷关迎接你师兄。”已经解甲归田的李广气色不错,在灌夫和周建德争吵时,只有他和魏其候置身事外,悠然自得的看着球场中,此时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朝李敢提醒道:“你这个当师弟的也该同去。” 听到这话,李敢才明白过来,先朝李广点头,然后朝灌夫行礼道:“多谢灌叔叔提醒。” 说完这话,他便匆忙离开了观战台。 “知道赵家小子要到长安了,这帮后生都坐不住。”韩安国笑着朝灌夫道,灌英应该是最早出发了吧?” “戴罪之身,排场倒是不小。”周建德不满道:“这赵家小子惹了麻烦,就该把他抓到长安,让他将海军的事情交代清楚。” 灌夫难得支持周建德意见,看了眼魏其候道:“海军的事情,周福和启明都有责任,为了避免军中追究此事,的确应该先问清楚,海军现在的情形到底如何。” 听到这话,在场的老将都看向了魏其候。 “朝中对海军颇有微词,陛下也多次询问此事,军中也的确应该给个说法。”魏其候思索着了片刻,然后道:“等启明到了长安,就招他过来,把海军的情况先问清楚。” “把事情问清楚就行,朝中真要问罪,也该是在座的诸位担着,没有让后生站出来的说法。”李广难得表态,朝魏其候劝道:“先不急着兴师问罪,让启明先回侯府,休息几日再说。” 周建德也朝魏其候道:“小夫妻新婚不久,启明便去了江都,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丞相可不要急着打扰,不然可就要落下埋怨了。” 听到这话,灌夫和李广心领神会,朝魏其候打趣。 “那就等他休息几天再说。”魏其候笑着道:“先看球赛吧。” 正说话间,随着锣声的响起,比赛已经正式开始。 老将们很快被精彩的比赛所吸引,但周建德却突然拍案而起,然后恼羞成怒道:“这霍家的后生跑去接他老师,竟然连球队都不指挥了,如此藐视我红缨队,实在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灌夫便奚落道:“那还不是觉得你红缨队必败无疑,换做是我我也懒得指挥,还不如躺在球场外睡大觉。” 听到这话,在场的老将都笑了起来。 唯有魏其候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把身边的管家招来,然后压低声音吩咐道:“去对面观战台,把启明快到长安的事告诉小姐。” 听到这话,那老管家心领神会,接着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观战台。 第八百章回来了 春季赛的首场比赛,解忧也在观看。 但她对比赛本身毫无兴趣,也不愿意来自己的娘家,只是进来在东乡侯府无事可做,在加上李雪儿阴魂不散的劝说,她才勉强来魏其候府观赛。 魏其候委任赵启明去江都的事情,解忧至今还是心存芥蒂。自从赵启明离开侯,她就基本上没见过魏其候。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娘家,她也没有去跟魏其候去见礼,而是故意乔装打扮,有意躲开认识的人。 但她解忧不知道的是,魏其候知道她来了,府里的下人也早识破了她的伪装。 那些伺候过解忧的下人很热情,但是为了配合乔装打扮的解忧,他们还不能进来行礼,只能拜托伺候解忧的丫鬟杜绝,不停的送去各种茶点。哪怕不能亲眼看到解忧,只是想到解忧能吃上他们送去的东西,也觉得很是高兴了。 “我都已经说了,不要再给我拿好吃的了。”解忧吃着奶娘送来的绿豆糕,面前是堆起来如同山丘的各种茶点,但她很是不满的说道:“害得我行踪都暴露了。” “你还以为你隐藏的很好?”李雪儿把解忧放在手边的团扇拿了过来,然后嘲笑的说道:“这个季节谁还带着扇子外出,你刚进府中就被认出来了,遮住脸也没用,你还真以为你爹还不知道你在这?” “知道我在这里能如何?”解忧把扇子抢了过来,然后放在桌子上,接着吃绿豆糕:“反正我不是解忧,谁跟我行礼我都不理,要是真遇见我爹了,我跑就是了。” “这也是你爹宠着你,要换做是我爹,早就要上家法了。”李雪儿用手指点着解忧的脑袋:“都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夫君去江都任职,这事不能怪你爹。” “我不跟你说话。”解忧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要看比赛了。” 李雪儿无奈,也只能陪着解忧吃点心。 解忧到现在还怨恨魏其候,李雪儿也劝不过来,但好在相比起赵启明离开时,解忧的心情要好了很多。 在李雪儿看来,这是她软磨硬套,经常拉着解忧出来散心才有的结果。 在这期间,她也逐渐摸清楚了解忧的禁忌,是绝对不能在相处时提起魏其候和赵启明的。 不能提起魏其候,是因为解忧会想起魏其候无情拆散她和赵启明,除了生气之外还会很难过,不能提起赵启明那就更简单了,主要是解忧听到这个名字就要哭。 所以李雪儿陪着解忧时,都会格外的注意,尽量避免提起魏其候和赵启明。 难得解忧心情不错,吃着点心的同时不怎么关心的看着比赛,李雪儿不敢去打扰,但这时府中的老管家进来了,打破了观战台里的难得的平静。 “哎呀!”李雪儿看到了老管家,便惊呼着拿起团扇,把自己的脸给挡住,还躲到了李雪儿的身后。 老管家被逗笑了。他刚才其实已经见过了解忧,意识到解忧有意躲着,他也没有识破,但现在他是带着好消息来的,当然不能再配合解忧,便行了个礼道:“小姐,老爷让在下带话过来。” “我不是你的小姐,也不认识你的老爷。”解忧躲在李雪儿的身后,还煞有其事的换了种声音道:“你还是赶紧走吧,不要跟我说话。” 老管家笑着道:“是有关小侯爷的事,小姐应该想知道。” 听到这话,解忧立即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管家:“我夫君?” 老管家点头。 “我夫君怎了了?”解忧然后紧张的问。 老管家道:“丞相府接到快报,说小侯爷已经卸任海事监主事之职,现在正在赶回长安的路上。” 听到这话,连李雪儿也站了起来,朝老管家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卸任是在本月初。”老管家脸上全是慈祥的笑容,看着解忧道:“但是小侯爷归心似箭,离开江都便快马加鞭,等卸任的消息传到长安,小侯爷也已经到函谷关了。” 老管家的本意是想告诉解忧,赵启明是想着她才会如此着急的赶路。但解忧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知道赵启明要回来了。他吃惊的捂着嘴巴,然后焦急的朝老管家问:“函谷关是哪里?” “离长安不远,很快就能到了。”李雪儿也很激动,抢着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朝老管家道:“当真已经到函谷关了?消息没错吧?” “消息是函谷关传到丞相府的,不会有误。”说到这里,老管家没忘记帮魏其候说好话:“老爷想让小姐知道这个好消息,边特意吩咐在下来告之小姐。” 解忧已经顾不上她爹的好意了,听到李雪儿说函谷关离长安不远的时候,她就已经哭了起来,等到老管家的话说完,她便朝观战台外跑去:“我要去函谷关接我夫君。” 李雪儿见状,赶紧拉住了解忧。 “已经有人去接了。”老管家也朝解忧道:“灌家的公子今早就已经动身,冠军侯和岸头侯也先后出发,现在应该都在去往函谷关的路上了,晚些就能接到小侯爷。” 听到这话,解忧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抽泣着说道:“我爹把消息告诉了灌英和果儿,也不愿让我先知道,他果然不想让我和夫君团聚。” 听到这话,老管家都傻眼了。 他原以为把消息告诉解忧,还特意说明这是老爷的嘱咐,解忧就会感激魏其候的好意,父女间的关系也能和好如初,可是他哪里能想到,现在解忧根本就没有感谢魏其候,反倒还有些埋怨的意思。 老管家还想跟解忧解释,但解忧转过头就跑出了观战台。 李雪儿没有拉住她,也顾不上看比赛了,赶紧追了上去。 可解忧根本就不管身后追着她的人,她提着裙子使劲的跑着,把眼泪跑的不见了,脸上便出现了笑容。 她很想去函谷关,赶在灌英和李敢之前见到赵启明,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赶回东乡侯府,让所有人都知道赵启明回来的消息,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整个侯府都做好准备,迎接赵启明回家。 她很想让赵启明看到她持家有道的样子。她觉得这样的话赵启明肯定会夸奖她。 第八百零一章骊山下 当解忧在东乡侯府做迎接的准备时,赵启明已经到了骊山脚下。 最先接到他的灌英,此时正躺在马背上,嘴里咬着发黄的枯草,打量着不远处的骊山,朝赵启明问道:“你说那始皇帝,当真是埋在这骊山之下?” 赵启明正在河边喝水。尽管他离开江都之后,始终都在赶路,但是到了骊山之后,距离长安城就已经很近了,趁着在河边喝水的空隙,他也愿意欣赏骊山的壮丽。 “准确的说,是在骊山旁边,那个人工堆成的土山下面。”他看着骊山附近存在大量封土的地方,朝灌英道:“听说当年项羽为了搜集军饷,就是在此地挖掘皇陵。”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灌英的马术有所精进,躺在马背上就算了,居然还能翻过身来,看着堆积如山的封土道:“但我的意思是说,这陵寝建的太过招摇,既然地下已经有了宫殿,为何还要在地上堆出座山来,让盗墓之人能轻易找到?” “找到能如何?”赵启明用河水洗了把脸:“陵寝在山下,要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当年项羽动用了数万劳工,也没见他能把封土都给清理干净,更别说找到宝藏了。” 听到这话,灌英笑了:“如此说来,这堆出来的土山,是始皇帝有意为之,防止陵寝被盗的?” 赵启明站起身来,看着那些封土。如果不是赶时间的话,他还真想故地重游。 当年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来过这里。听当时的导游介绍,即便是在他那个年代,秦始皇陵也只是发觉了陪葬坑,也就是有名的秦始皇皇兵马俑的所在地,至于秦始皇陵的主体部分,在不破坏文物的情况下,想要进去牵扯到很多复杂的技术,以他那个年代的科学手段都无法办到,更何况是古时候了。 秦始皇陵就这样存在了两千年。经历了项羽明目张胆的开挖,在无数盗墓之人的盗掘中幸存,甚至是现代社会的保护性发掘也奈何不得,这让秦始皇陵至今也充满了神秘色彩。 每个途径骊山的路人都能看到那个土堆,也知道那个土堆下就是秦始皇陵,但谁也不能拿走里面的宝藏,更找不到秦始皇的遗骸,说起来也真是有点招人恨,但这也正是秦始皇陵的魅力所在。 想着这些的时候,官道上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赵启明定睛看去,先是发现了李敢,紧接着也认出了奴儿。 “来的还真快。”灌英从马背上坐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枯草,然后朝赵启明道:“咱可提前说好了,江都带回来的那些特产,我可是要拿走最多的那份。” “你最先来接我,原来就是为这些特产?” 灌英朝他挤眉弄眼。 赵启明嫌弃的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答应了就行。”灌英重新躺了下去。 李敢和奴儿很快就来了,他们各自带着护卫,在官道上停下。李敢拿着马鞭跑到河边,刚见面就激动的朝赵启明行礼:“见过师兄。” “我以为等我到长安的时候,你就该去前线作战了。”赵启明把李敢拉了起来,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还在长安就好,我在江都太久,军中有有好些事情要跟你打听。” 说话的时候奴儿也走了过来。 这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以至于赵启明都不能把他当孩子对待了。好在当年流着鼻涕玩泥巴的孩童,没有成为满脸横肉的莽夫,修长的身材穿着白衣,看上去风流倜傥,很讨姑娘喜欢的样子。 “学生见过老师。”奴儿朝赵启明行礼,然后惭愧的说道:“老师舟车劳顿,学生本该去函谷关迎侯,可惜终究还是来迟,让老师受苦了。” “我可没那么金贵。”赵启明把奴儿也扶了起来。当年在马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奴儿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即便受了委屈也不会为自己解释。让人欣慰的是,即便长大成人之后,奴儿这性格还是没变。 赵启明当然知道,奴儿没有去来得及去函谷关迎接,是他到达函谷关的消息今天才传到长安,奴儿根本就来不及赶到函谷关,甚至连灌英也是在赵启明入关之后才相遇的。 也好在奴儿他们没去函谷关接他,不然的话就要和静安公主遇上了。 为了不让人有过多的猜疑,静安公主让他先行入关,去处理海军的事情。静安公主和蝉儿则在函谷关稍作休整,等过几天再到长安。 尽管这让赵启明有些顾虑,但是考虑静安公主身边有那么多的护卫,闲杂人等还真伤不了他的老婆孩子,他也就安心上路了。 “我在江都时就已经听说,你现在是冠军侯了。”赵启明打量着奴儿,然后欣慰的说道:“变化的确是很大,有点将军的样子了。” 奴儿也看着赵启明,表情很是复杂:“学生志愿参军时,老师曾经提出反对,可学生年幼无知,不明明白老师的苦心,去了战场才知凶险,老师当年也是为了学生好,想起当年曾当面顶撞老师,学生至今难以释怀。” “你要是这个年纪参军,我其实也不会反对。”赵启明也有些感慨,拍着奴儿的肩膀道:“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在战场上活了下来,还封了冠军侯,既然如此,那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 “别说这些了。”灌英朝赵启明道:“还是快些上路吧,再晚就要天黑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朝李敢和奴儿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跟着我去侯府,晚上我跟你们有话说。” 说完这些,他便翻身上马,李敢和奴儿也朝着官道上走去。 出发之前,赵启明突然朝李敢道:“现在都已经春天了,为何你们都不在军中,难道今年没有战事?” “现在还没有。”李敢解释道:“对匈奴作战已经成为常态,只要圣上的旨意下达,军中再也不用做战前动员,可以随时可以出发。”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是有些奇怪。 照理说汉军在河西有所进展,今年应该乘胜追击才是,为何到现在还按兵不动,这显然有违常理。 考虑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快马加鞭的接着朝长安城赶去。 第八百零二章到家了 赵启明赶到长安城是在当天下午。 为了尽快吃上侯府的饭菜,他没有在长安城停留,继续快马加鞭的赶路,等到了东乡亭的时已经是晚上了。 瓷器作坊早就已经下班,村子里也安静下来,整个东乡亭唯有东乡侯府灯火通明。 赵启明老远就看到了侯府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尽管现在都已经过完春节,这些灯笼还依然挂着,多少有些浪费,但是看到这熟悉的灯火,却让他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意外的发现,李敢和灌英早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可见除了他归心似箭,金牙也正是同样的迫不及待,以至于玩了命的狂奔,让李敢等人都追不上了。 终于到了侯府门前,赵启明首先看到的是门房大爷。 初春的晚上天气还有些寒意,金老却没有在门房里喝茶看报纸,正把手藏在袖笼里等着,也不知在门前站了多久。看到赵启明的身影,老头就激动的胡子发抖,然后就转过身朝侯府里喊道:“小侯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旺财的叫声紧接着传来,侯府里飘出猪脚炖莲藕的香气也更加浓郁。赵启明站在门前,享受的眯着眼睛,心里有诸多的感慨。这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侯府,他终于回家了。 秦文是最先跑了出来。看到赵启明他就咧着嘴笑,看样子本来是要行大礼的,但是看到金牙要往侯府里冲,就赶紧跑上去抱住,然后朝赵启明道:“夫人马上就来。” 秦文的话刚说完,旺财就跑出来了。这狗东西充满使命感,对来路不明的客人狂叫不止,但突然间他好像认出来了,开始玩命的摇尾巴,然后激动的朝赵启明跑去。 赵启明没有让旺财失望,他站在原地调整好呼吸,等到旺财跑过来的瞬间猛然跳起来,成功的将其踹飞。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由来已久,让彼此都深感友谊的存在,赵启明踹完旺财心旷神怡,在金老的陪伴下大步流星的朝侯府内走去;旺财也得偿所愿的被踹,爬起来之后摇着尾巴去找金牙了。 刚走进侯府,赵启明就看到了解忧。 准确来说,是解忧带着春晓和钱管家,还有整个侯府的所有下人,朝着他走来。 和离开时相比,解忧明显要显得成熟了很多,起码刚到侯府时那满头的宝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妇道人家朴素的发髻。 更重要的是,以前解忧看到赵启明总要飞奔过来,但现在她只是眼中噙着泪水,在院子里停下脚步,然后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的心里有些难受,急忙上前搀扶,四目相对时,解忧流着泪对他说:“夫君,灯笼好看吗?” “好看。”赵启明伸手帮解忧擦去泪水:“是你特意为我留的吧?” “过完春节就取下来了,听说夫君要回来才重新挂上。”解忧用充满柔情的眼神看着赵启明:“怕外面天黑了,夫君找不到回家的路。” 赵启明差点没忍住,声音哽咽的朝解忧道:“难为你了。” 到这时他才发现,解忧朝他行礼的时候,春晓和胡管家带着整个侯府的下人全都跪下来朝他行礼,在他和解忧说话的时候也没起来,这让他有些愧疚,先把春晓给拉了起来,这姑娘脸上全是泪水,用让人心疼的眼神看着他。 赵启明愧疚极了,哪怕他没有做坏事,却总感觉愧对家人。 “家里都好吧。”他扶起钱管家。 “都好。”钱管家身上披着衣服,看样子是刚从床上起来,尽管表面上还算最镇定,但赵启明分明能看到老头的手在抖:“小侯爷回了家,就更好了。” 胡先生也搀着钱管家,没等赵启明问话就主动说道:“作坊里也都好,只是委屈了夫人,这些日子既要照顾好家中,也要处理好作坊里的生意,实在是辛苦了。” 尽管知道胡先生是在客气,但赵启明还是看向解忧。 还没等他说话,解忧就朝他道:“夫君赶路辛苦,先让春晓伺候夫君更衣,家里的事情吃饭时再说。” 正说话间,侯府外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还有灌英的抱怨。 李敢和奴儿首先走进侯府,看到侯府里的场景有些迟疑,意识到大家都看着他们,才主动上前朝解忧行礼。 解忧知道是李敢和奴儿把赵启明接来的,先朝他们欠身回礼,然后矜持的说道:“既是近亲之人,说感谢的话就生分了。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去病和果儿都去坐吧。” 听到这话,别说是李敢吃惊的看着解忧,赵启明也终于意识到,解忧的变化比他想象中大,起码这待人接物的礼数,就比之前稳重了太多。 难道说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当真是解忧在主持大局,以至于天真可爱的少女,成长为持家有道的主妇? 赵启明的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多问,便朝奴儿和李敢,还有刚走进来的灌英道:“都去正厅里坐吧,我很快就过去。” 解忧看了眼胡先生,胡先生马上心领神会,把李敢等人请到了客厅里。 解忧也没有和赵启明多说话,先吩咐春晓伺候赵启明沐浴更衣,然后朝赵启明道:“妾身去厨房,看酒菜准备的如何了。” 说完这话,解忧就带着钱管家走了。 其他的下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有人去正厅里端茶倒水,有人去门外牵走李敢等人的马匹,还有人跟着解忧去了厨房。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满是笑容。但赵启明除了看到大家的心情很好之外,还看到了侯府的有条不紊,仿佛在他离开之后,侯府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让他感到很是欣慰。 尽管解忧持家很不容易,在这期间肯定吃了很多的苦,但他其实也希望自己的侯夫人变的更成熟些,这样的话他就有了贤内助,可以继续以前的生活,当最不要脸的双手掌柜了。 想着这些,他正和春晓朝内院走去。 春晓始终低头走路,赵启明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跟春晓多说话,可是正要争嘴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发现,身后突然跑出个黑影。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个黑影跳到了他的背上,然后对着他的耳朵,用充满撒娇的语气说道:“夫君,妾身可想你了~” 第八百零三章长大了 灯火通明的侯府里,前院正在为酒宴做准备,尽管看上去很是忙碌,但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喜庆的笑容。 相比起来,内院的气氛就有些奇怪了。 赵启明站在衣架前,艰难的把手张开,示意细柳可以为他更衣了。 这是细柳最喜欢的工作。如果是在往常,她会表现的很是开心,但现在她却有些为难,指了指赵启明的身后,然后就不说话了。 “果然是没办法。”赵启明放下双手,然后有些吃力的转过头来,说道;“夫人请你自重,你这样我没办法换衣服,外面还有客人在等着呢。” 解忧从赵启明身后的肩膀上冒出头来,嬉笑着说道:“妾身想夫君了,不想再跟夫君分开。” 自从赵启明走进内院,解忧就跳到了他的背上,不管赵启明如何劝说,她都始终不肯下来。尤其是现在,他居然抱住了赵启明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挂了起来。 细柳有些担心赵启明有窒息而亡,但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给赵启明更衣的权利,正当她为难的时候,赵启明选择了妥协,用即将窒息的声音朝她道:“那就等会再更衣吧,你先下去吧。” 细柳失望的离开了。 赵启明走到了火炕前,转过身让解忧站了上去,窒息感也终于消失。 但是他刚转过身来,站在火炕上的解忧,便从正面抱住了他的脖子。 “还真成狗皮膏药了。”赵启明有些无奈:“你刚不是去厨房了吗?” “妾身骗人的。”解忧站得高,能够捧着赵启明的脸,表情狡猾的说:“要是让人知道,夫君刚到家妾身就粘着夫君,那妾身就没有侯夫人的威仪了。” “你的威仪是装出来的?”赵启明有些不可思议:“那你刚才你在院子里的表现,待人接物时的滴水不漏,难道都是演的?” “妾身是魏其候府出来的,也经常去未央宫里,见多了夫人的威仪,早就已经学会了。”解忧有点显摆:“连钱管家和胡先生都被妾身骗了,现在侯府里没人拿妾身当小孩子看待,都很听妾身的话呢。” 赵启明很失望。 他原以为自己离开之后,解忧能有所成长,真正变得成熟起来,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更轻松了,可谁想到解忧刚才的表现居然都是演出来的。 不过失望之余,他还有些矛盾的欣慰,觉得解忧没有变化,还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少女,就说明他离家的这段时间,解忧没有吃太多的苦。 “妾身尽了本分,夫君却失了礼数。”解忧有些抱怨的说:“在院子里的时候,夫君跟钱管家问侯府的事,跟胡先生问生意的事。可是夫君不在的时候是妾身当家,这些事情夫君应该要问妾身才对,尤其是侯府的下人都在场的时候,夫君要给妾身这个面子。” 赵启明觉得解忧说的有点道理,自己也的确应该给这个面子,便点头道:“那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就最先问你。” 解忧猛点头,然后嬉笑着抱住了赵启明的脖子。 “再抱我就要死你怀里了。”赵启明强行把解忧从他身上扯了下来,然后无奈的说道:“李敢他们还在正厅里等着着,我要赶紧换身衣服,然后出去跟他们叙旧。” 解忧听话的放开了赵启明,然后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说:“妾身也要去厨房了。” “你还是别演戏了吧。”赵启明好笑:“厨房里不用你视察,也能准备好酒菜。” “夫君刚到家,正厅里还有客人,妾身要表现出重视,这也是侯夫人的威仪。”解忧整理好了头发,然后再次保住了赵启明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吹气:“妾身去过了厨房,就在这里等着夫君,要早点过来哟~”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种不好的预感。 “妾身已经长大了。”解忧说着,拉起了赵启明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前,然后咬着嘴唇在赵启明耳边说:“夫君觉得呢?” 这太突然了。 赵启明赶紧把手拿来,然后惊恐的看着解忧。 可解忧根本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嬉笑着从炕上下去,套上鞋子就跑出了房间。 “的确是长大了。”赵启明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回味着刚才的触感。尽管跟静安公主比起来,解忧的尺寸还算难入他的法眼,但静安公主是生过孩子的认了,解忧却还是少女。他有些心猿意马,若有所思的想到:“解忧应该快成年了吧?” 正胡思乱想时,细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赵启明赶紧放下自己的手,然后朝细柳道:“过来给我更衣。” 细柳发现赵启明的衣服还没换,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惊喜,她眉开眼笑的跑了过来,发现赵启明正奇怪的看着她,才赶紧放慢了脚步,让自己尽量表现的矜持。 赵启明有很多话要跟细柳说,但是太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细柳就没有这种心理。她享受着为赵启明更衣的乐趣当中,根本就没发现赵启明的欲言又止,等到终于换好了衣服,她发现赵启明正看着她,这才害羞的低下头去。 “我可能要很晚才睡,夫人要是等的太久了,你就让她早点休息。”赵启明说完这话,就走出了卧室。 细柳把他送到了屋外,看着他走出院子,这才转身回到屋里,收拾赵启明换下来的衣服。 快走到院子的时候,赵启明想起自己还给解忧和细柳带了礼物,但是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这样想着,他来到正厅里。 在座的除了李敢等人之外,还有钱管家和胡先生。在赵启明出来之前,也正是钱管家和胡先生作陪,同李敢等人相谈甚欢。 看到赵启明走了进来,钱管家和胡先生起身,李敢等人也站了起来。 钱管家和胡先生还比较正常,但灌英的表情有些可疑,那是会心而笑的暧昧表情,赵启明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在他来之前,肯定是在开他的玩笑。 “启明兄去了江都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应该多陪陪嫂夫人才是。”灌英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人想打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就不怕冷落了嫂夫人?” 赵启明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眼灌英:“让你跟着过来,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我离开长安的时间太久,有好些事情要问你们。坐下说话吧。” 第八百零四章各方态度 赵启明快马加鞭的赶回长安,是为了海军的事。尽管道目前为止,还没有裁撤海军的消息,但根据现在的各种情形,也不难看出朝中有了这个打算。 他必须尽快争取到更多的支持者,才能影响到朝中对海军的决策。 但是在此之前,他先要了解到各方势力对海军的态度。 “军中现在到底作何打算?”赵启明朝李敢问道:“是不是已经在商议裁撤海军了?” 李敢现在军职是胡骑营的校尉,尽管还没有参与军中决策的地步,但是军中那些老将去哪都带着他,他能掌握的消息自然也能反映出军中的态度。 “师兄果然是在担心海军。”李敢想了想,然后朝赵启明道:“当初有很多老将支持海军的发展,尽管现在钱粮紧张,军中已经无力再承担海军的开支,很多老将的态度都有所动摇,但是有颍川侯等人在,他们便不会主动裁撤海军,除非这是朝中的意思。” 李敢的话说的很明白,军中对海军的态度还是支持的,但如果朝中施加压力,军中也只能奉命行事。 这对赵启明是个好消息,但军中的意见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想到这里,他朝灌英道:“你在陛下身边当差,应该知道朝中对海军的态度吧?” 灌英自斟自饮,颇有些事不关己的姿态,但他的性格本就是如此,只是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想帮着赵启明的。 “启明兄应该很清楚,发展海军的花费吧?”灌英笑道:“造价昂贵的铜炮就不用说了,现在连北军也只有九门,海军的战船都还没造出来,武库就往江都送去了两门,这可让很多军中的将领都眼红不已。” 听到这话,李敢很没立场的点了点头。 北军的九门火炮都在火炮营,为了不受制于人,李敢早就打算让胡骑营也装备火炮,哪怕只是一门,但这件事跟军中说了多次,至今也没有下文。即便是为人谦和的李敢,对这件事也颇有微词。 “听说为了这些火炮,海军还有自己的军工作坊,自己给自己造弹丸。”灌英笑看着赵启明:“造弹丸是要成本的,养那些工匠也要花钱,这还只是应付日常的训练,正要到了作战的时候,成本恐怕还会更高。不过这些还都是些小钱,也可以不去提它。” “别阴阳怪气了。”赵启明拿起酒来喝:“你其实想说的是战船吧?” “启明兄果然是知道的。”灌英拿起筷子吃菜:“海军的军费超过了胡骑营,这在朝堂之中曾引起轩然大波,但更让那些官员惊掉了下巴的,是建造战船的成本。仅仅是一艘战船的造价,就能顶的上胡骑营所有的战马,然而海军有一艘战船还不够,今年还要接着造。” 灌英说这话时,李敢和奴儿都没有说话,赵启明也沉默了下来。 李敢和奴儿身在长安城,自然已经听说了海军的军费问题,赵启明尽管不知道准确的数目,但是连财大气粗的少府,也能为了海军的战船而头疼,也就可想而知建造战船的成本了。 “对匈奴连年征战,国库还说不上空虚,但的确已经开始吃老本了。这还多亏了高祖开国至今,历代先帝存下来的家底。如此情形之下,有限的军资应该就更应该用在对匈奴作战的北方。”说到这里,灌英看了眼赵启明:“这便是朝中的意思。” 灌英的话代表了朝中的意见。 对海军来说,朝中的消极态度,可能预示着裁撤海军的最终决策,但类似的哈静安公主已经跟赵启明说过,对此他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关内侯如何看待海军?”赵启明朝奴儿问。 李敢和灌英也都看着奴儿,等待这他的答案。 卫氏的崛起有目共睹,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卫家在朝政和军中的影响力,更何况卫青和汉武帝的关系亲密,卫青的态度可能影响到汉武帝的决策,所以在各方势力之中,卫青对海军的态度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关内侯一直关注海军的动向。”奴儿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酒,仿佛就是在等着赵启明问话。不过即便是私人的场合,他也尽量避免用亲属关系来称呼卫青:“但是据学生所知,关内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海军有任何表态。”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失望。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过卫青,更别说是对这个人的了解。史书上说卫青是精通作战的名将,但这不代表卫青能够具备发展海军的长远目光,在奴儿回答问题之前,赵启明根本就猜不透卫青对海军的态度。 不表态,就是没有明确支持。 但是这也总好过对海军的发展提出反对。 赵启明整理好情绪,然后道:“军中和朝野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海军的处境艰难,你们应该也很清楚。离开江都时我答应过周福,要帮他在保住海军,现在形势不容乐观,我可能要你们鼎力相助,才能设法保住海军。” 听到这话,奴儿点头道:“关内侯方面学生可以去游说,希望能帮得上老师。” 李敢也朝赵启明道:“军中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所能做的其实有限,但只要朝中没有施加压力,军中支持海军的态度就不会动摇。” 眼看着奴儿和李敢都已经表态了,灌英却若无其事的吃着菜:“关内侯老持稳重,尤其是在还没有站住脚跟的现在,就算他愿意出面支持海军,陛下也不会让他贸然表态。军中就更不用说了,那些老将再怎么支持海军,也还要奉命行事,你们所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那就要指望你了。”赵启明看着灌英。 “我能做的就更有限了。”灌英放下筷子,煞有其事的叹息道:“我不是外朝的官员,没有参与决策之权,只有当陛下问起海军才能有这个机会谏言,可即便如此也不如外朝官员的意见管用。” “我不是让你去跟陛下谏言。”赵启明道:“你在长安城的人脉最广,我想然跟你能把船厂的所有股东召集起来,到时候跟我亲自宴请,这你总是能够办到的吧?” “请股东吃饭?”灌英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然后有些惊奇的看着赵启明:“启明兄这是听了哪位高人的指点,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 “这叫曲线救国。”赵启明当然不能告诉灌英,这是静安公主的主意:“这个忙你能帮不?” “帮是肯定要帮的,但是要花些时间,把人都凑齐了才好说话。”灌英嬉皮笑脸的拿起酒:“启明兄先等消息,趁这个机会和嫂夫人多相处,可别为了保全海军,就冷落了娇妻。” 第八百零五章家事 说完了海军的事情,灌英和李敢就先走了。 奴儿跟赵启明聊起了去年在河西的作战情况,还有军中的最近的动向。眼看着天色已晚,长安城很快就要宵禁,他便也离开了侯府。 不过此时酒宴还未结束,钱管家和胡先生都还在正厅里坐着。 赵启明拿起酒来,朝胡先生和钱管家道:“我离家这段时间,多亏钱管家和胡先生主持大局,我在江都才能高枕无忧。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钱管家和胡先生请不要推辞。” “岂敢。”钱管家和胡先生站了起来,接受了赵启明的敬酒,然后钱管家感慨的说道:“小侯爷在江都任职,难为了留守在家的夫人,这侯府里外的事务千头万绪,虽说老臣和胡先生都能分担着些,但拿主意其实还是夫人。” 胡先生也道:“小侯爷走后,侯夫人持家有道,这侯府中的确是多亏了夫人。” 赵启明也不知道钱管家和胡先生是在客气,还是解忧真的承担了照顾家中的重任,他就且当是解忧辛苦了,但这勉励的话还是要说的:“我在江都的时候收到了家书,夫人说造纸作坊完成了扩建,现在的产量能够满足长安城的销售,还卖到了南方各地,胡先生应该没少尽心吧?” “造纸作坊扩建的事,小侯爷去年临走时就有过交代,在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跟夫人商量了此事。”胡先生客气的说道:“作坊的规划是小侯爷定下的,决定扩建的也是夫人,在下也只是听命行事,哪里敢妄自居功?” “胡先生谦虚了。”赵启明心情不错,朝胡先生道:“其实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胡先生。淮南的瓷器作坊也已经投产,除了要交付给阿克哈的数量,其余的都能在南方本地卖出,今年侯府的进项又要增加了。” “的确是好好事。”胡先生欣慰的点头,然后看了眼赵启明,谨慎的说道:“不过小侯爷别怪在下多嘴,阿克哈现在已经不能再走私千里马,小侯爷以后再和此人做生意,应该多考虑侯府的利益。” 赵启明知道胡先生的意思。其实胡先生早就说过,阿克哈跟侯府做生意拿了太多的好处。比如阿克哈能够优先拿到瓷器,还可以享受先拿瓷器后付款的特权。这种特权让很多商人大为眼红,在胡先生看来,东乡侯府和阿克哈的合作方式早就应该有所改变。 “胡先生就放心吧。”赵启明想起了那些棉花的种子,笑着朝胡先生道:“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阿克哈就算不能再走私千里马,侯府和他交易时得到的好处绝对物超所值,用那些瓷器跟他交换,自有咱们的好处。” 听到这话,胡先生有些好奇:“阿克哈现在哪种货物换侯府的瓷器?” “好东西。”赵启明卖了个关子:“事关重大,我重新找时间和胡先生详谈。” 胡先生还想追问下去,但是考虑到赵启明还有很多事情要问钱管家,他便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朝赵启明道:“在下也只是多了句嘴,既然小侯爷心中有数,那在下就放心了。” 赵启明点头。 说完了生意,就该说家事了。赵启明转过头来,笑着朝钱管家道:“我在江都收到了很多的家书,听说太平寨去年的寒瓜产量不错,都已经能拿出去卖了?” “确有此事。”钱管家欣慰的捋着胡须:“不仅是太平寨,西乡亭也有了产量,为了避免相互竞争,这些寒瓜都是集中起来卖到长安,西乡亭和太平寨的农户因此受益,每家都赚了不少的钱。” 西瓜在公元前是稀罕东西,连达官显贵都没有享用的机会。赵启明完全可以想象,西瓜上市时的奇货可居,其售价当然也是很客观的。凭借西瓜的种植,太平寨和西乡亭的百姓都能赚到钱,也算是东乡侯府的贡献了。 “西乡亭的莲菜也卖得好。”钱管家主动朝赵启明道:“虽说这些年来,长安周边冒出很多种莲菜的农户,但是产量都没有西乡亭多,到挖莲的季节很多商贩上门来收,西乡亭的那些农户也没少赚钱。” 说到西乡亭的莲菜,赵启明就想起了老流氓的丑恶嘴脸,但也是因为想起了西乡亭的老流氓,他紧接着就联想到了四姑娘和西乡亭的豆腐脑。 “也不知道四姑娘嫁人了没有。”他有些担忧的自言自语:“要是嫁出去了,那豆腐坊恐怕就没法经营了。” “四姑娘?”钱管家听到了赵启明的话。 赵启明赶紧道:“我也只想吃豆腐脑了,在江都总是怀念,既然已经回来了,有空的话我明天就去解馋。” “原来如此。” 经过了这个插曲之后,赵启明跟钱管家和胡先生说起了江都的事情,尤其是南洋海运和江南的丝绸织造,让钱管家和胡先生很感兴趣。 “听说丝绸织造署在南方经营的不错。”胡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以后海上贸易来往频繁,丝绸生意应该会更有前景。江都的丝绸商人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我正要跟胡先生商量丝绸的事。”赵启明朝胡先生道:“侯府现在有充足的资金,放在库房里实在浪费,要是能去南方投资丝绸作坊,以后的收益将非常可观,不知胡先生怎么看?” 听到这段,胡先生谨慎道:“以小侯爷和少府的关系,参与投资应该不成问题,淮南有侯府的瓷器作坊,也能帮着照应,不过事关重大,小侯爷如果当真有这个打算,还请等在下先理出章程,到时再做决定。” “那胡先生先去准备,有进展了再来跟我谈。” “胡先生点头。” 既然说到了丝绸织造的事情,赵启明紧接着就想起了周先生的吴茶。刚好他回到长安时带了些茶叶,便让人拿来让胡先生和钱管家品尝。 对于吴茶的香味,钱管家和胡先生称赞有加,赵启明也顺势说起了将吴茶卖到北方的事情。 胡先生对此表态支持,钱管家也没有意见,但是周先生那边还没有回信,此事倒也不能马上确定。 说完这些,夜已经很深了。 赵启明散了酒宴,但侯府依旧灯火通明。他让钱管家和胡先生去休息,自己也朝内院走去。 第八百零六章礼物 去往内院的路上,赵启明表现的有些不安。 “妾身长大了。” 这是刚才在房间的时候,解忧伏在他耳边说出来的情话,他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耳旁湿润的热风。 在他看来,解忧的确是长大了。就算侯夫人的威仪是装出来的,但身体的变化已经很明显。尤其是感受到解忧胸部的成长,这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解忧的确已经是大姑娘了。 “到底多少岁来着?”赵启明心里还有执念,便掰着指头算数:“今年应该就成年了吧?” 要按照公元前的标准,男子“弱冠”便是成年,女子“及笄”便可婚配。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德方面来说,赵启明都完全可以在洞房花烛夜那天行使自己的权利,对已经成为他请的解忧“为所欲为”。 可他是接受过生理健康教育的社会主义青年,对女子成年的理解是必须年满十八周岁,而当时的解忧根本就没有十八,这也就是他在成亲之后,始终对解忧秋毫无犯的顾虑所在。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 赵启明觉得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解忧嫁进侯府那年刚好十六,这意味着他在去往江都任职期间,解忧已经过完十七岁的生日,那么冬去春来的现在,解忧应该就十八岁了。 “那也就是说,即便按照我那个年代的标准,我也可以对她对为所欲为了?”算出解忧的年纪之后,赵启明浮想联翩,心里最后的顾虑也不复存在了。 他看着房间里还没熄灭的油灯,知道解忧还在等他,心里就变得更加燥热。 他加快脚步,充满期待的推开门。原以为解忧脱去了衣服,正在炕上等着他的临幸。可谁知道此时的房间里,解忧穿戴整齐正跪坐在案几前,认真的打量着什么,在她身后站着的细柳,此时也满脸好奇的样子。 看到他赵启明推门而入,细柳的立即变得惊慌失措,解忧也手忙脚乱起来,胡乱收拾着案几上的东西。这哪里像是在等待临幸,分明是做贼时被人当场抓住的样子。 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很快就发现,在解忧和细柳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他从江都带回来的包袱,看样子已经被打开了。原来是解忧偷看了他他带回来的礼物。 “是细柳打开的。”解忧跑过来抱着赵启明的手,然后噘着嘴告状:“妾身都说了,那是夫君带的礼物,要等夫君回来才能看看,可细柳就是不听话,让妾身很为难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看了眼细柳:“真是你?” 细柳赶紧摆手,用激烈的肢体动作证明自己的无辜。 赵启明当然知道,细柳不会这么没规矩,所以他眯着眼睛,顺着解忧的话说道:“既然细柳这么没规矩,那就交给钱管家,然后家法伺候吧。” 听到这话,细柳根本就没反应,她知道赵启明根本不会责罚她,但解忧对此毫无心理准备,以为赵启明真的要为难解忧,便赶紧朝赵启明道:“细柳没有做错事,夫君不要责罚她。” “房间里再没别人,不是细柳打开的,那难道是你?” 解忧张了张嘴,然后垂头丧气的承认道:“是妾身打开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赵启明坐了下来,然后把解忧到身前:“别冤枉了别人就行,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提前打开看也没事。” “夫君祝你好。”听到这话,细柳嬉笑着跪坐下来,紧挨着赵启明,然后煞有其事的说:“其实妾身很听话的,夫君进来时,妾身也才刚打开,还没有看清是何物呢。” “那现在就让你看清楚点。”说着话时,赵启明从包袱里拿出木匣,取出了李文泰送给他的玳瑁梳子,然后对解忧道:“这是南海的特产,在长安城也很少见,喜欢不?” “喜欢。”解忧迫不及待的接过梳子,根本就没有细看,就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可见她在赵启明进来之前就已经看过礼物了,还装作惊喜的样子朝赵启明道:“多谢夫君赏赐,妾身很喜欢呢。” “喜欢就好。”赵启明没有拆穿解忧已经看过梳子的事实,接着拿出了木匣,然后朝细柳道:“你照顾夫人也有功劳,这是给你的珊瑚珠子,同样是南海的特产。” 细柳矜持的接了过去,没有当场打开的意思,看样子是想等没人的时候再看。 但细柳却跑了过去,朝她道:“快打开,让我也看看。” 细柳看了眼赵启明,见赵启明没说话,便把匣子打开了。 这匣子里装的是珊瑚手串,李文泰原本贿赂赵启明的“赃物”,款式上更适合男性,对细柳来说太过粗放,所以赵启明临走之前特意让人重新加工,把每颗珊瑚都打磨更为小巧,连起来就像是红绳,看上去很是精致。 “是红色的。”解忧看了看自己的玳瑁梳子,突然有些不那么满意了,便抱着赵启明的手撒娇道:“妾身也想要手串。” “不喜欢梳子了?” “喜欢,但是红色的手串也要。” 听到这话,细柳仿佛是担心解忧要跟她交换,便赶紧把木匣收了起来。 赵启明只能无奈朝解忧道:“想要的话我让人在江都买,等带到长安之后,再流金阁的工匠给你打磨,保证比细柳的好看。” 细柳开心的点头,然后抱着赵启明的手臂,煞有其事的朝细柳炫耀:“比你的好看。” “还有些小玩意儿。”赵启明说着,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案几上很快就被各种的海螺和背壳铺满。 “哇!” 解忧和细柳的眼睛发亮,看样子比收到了玳瑁梳子和珊瑚手串更高兴、 这让赵启明有些奇怪:“你喜欢这些东西?” “喜欢。”解忧很激动,拿起最大的那颗海螺,然后用自己空出来的那只手比划着:“比妾身的拳头还大呢,这也是海里的东西?” “这是在海滩上捡的。”赵启明觉得解忧很没见识:“在海边随处可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根本比不上我给你们的玳瑁和珊瑚。” “可是很好看呢。”解忧很激动,转过头朝细柳道:“我跟你平分,但是最大的这颗要归我。” 细柳赶紧点头。 尽管还没有赵启明的许可,但她们很快就把桌子上的海螺和贝壳瓜分干净,然后彼此间互相攀比,到底是谁的海螺比较好看,完全无视了赵启明的存在。 看来无论是那个年代的姑娘,都会对五色彩斑斓和造型精美的东西产生强烈的兴趣。 赵启明就这样受到了冷落。 但是解忧和细柳都喜欢他带回来的礼物,这也让他觉得欣慰。 第八百零七章大海 夜已深,金牙在马厩里吃着饲料。 这是赵启明在马场当差时,为那些千里马所配制的精饲料。自从精饲料对牲畜的育肥作用经过了验证,侯府也按照同样的标准,准备了堪称豪华的精饲料,来饲养家中的马匹。 精饲料里有各种粮食,还有骨粉和海盐。这是金牙除了小笼包之外,最喜欢吃的食物。 跟着赵启明去了江都之后,受限于当地有限的条件,金牙伙食标准严重下降,连小笼包都没机会吃,就别说是豪华套餐的精饲料了。这让她身在江都时,产生了比赵启明更为强烈的思乡之情。 尽管她真正的家乡是伊犁,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长安的眷恋。当赵启明想念着在长安城混吃等死的生活时,她怀念着在马场自由奔跑的时光;当赵启明想其东乡亭的猪头肉时,她也念着侯府马厩里的精饲料。 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哪怕还没能去马场自由奔跑,但是能吃上了魂牵梦绕的饲料,金牙的心情就已经很好了。这就好像比刚才在酒宴上吃了猪头肉的赵启明。现在的她只想安静的把饲料吃完,然后在马厩里好生休息。 但是回到侯府之后,旺财就阴魂不散的跟着,这让金牙不胜其烦。 作为侯府中有名的宅男,旺财连长安都没去过,更别说是南方的江都了。听说金牙跟着赵启明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他在自卑心理的作用下,对去过很多地方的金牙产生了敬畏之情。 与此同时,他也对遥远的江都感到强烈的好奇,很想让金牙为他讲述旅途中的见闻,还有江都的风土人情,即便金牙已经在吃饲料了,根本就没时间跟他说话,他也要不停的朝叫着,提醒金牙不要卖关子。 “不是在跟你卖关子,是我已经很累了,江都的事情等明天再跟你说。”赵启明已经躺下了,但她坐在他的身上,等着听他讲述江都的见闻,让他没办法睡觉:“现在让我先休息。” 解忧声称自己已经长大,还把赵启明的手放在她胸前,但是在那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仿佛忘记了这件事。 尤其是接受了赵启明带回来的礼物之后,解忧便对江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想知道南方的风土人情,也很想知道赵启明在江都的经历,就像马厩前阴魂不散的旺财,她正在央求着赵启明为她故事。 “天色还早,打更的人都还没出来,夫君说完再睡也不迟。”解忧俯下身来,抱着赵启明的老腰,身体还不停的扭动:“妾身想听呢,夫君就再说会吧。” “这都已经午夜了,还不晚?”赵启明道:“等明天再说吧。” “妾身为了迎接夫君,要张灯结彩,还要准备酒宴,也很辛苦呢。”解忧竖起头来,颇有些抱怨的说道,但是按到近在咫尺的赵启明,表情很快就变得甜蜜:“看到夫君在身边,妾身就不累了,现在不想睡觉,就想跟夫君说话。” 赵启明表示不想跟解忧说话。 但是他看了眼解忧,想到自己在江都的这段时间,解忧在家独守空房,便也能立即她此刻的亢奋。对于解忧他还是有些愧疚的。至少他在江都的时候他有静安公主和蝉儿陪着,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可解忧刚嫁到侯府却要独自生活。说起来还真有些对不起她。 “那你别坐在我身上了。”赵启明心软了,强打精神的朝解忧道:“躺在边上我跟你说。” 解忧朝赵启明猛点头,然后乖巧的掀开了被子,在赵启明的身边侧躺着,怀里抱着赵启明送给他的海螺:“夫君说吧,妾身听着。” “这东西别拿到床上来。”赵启明看着解忧怀里的海螺,有些嫌弃的说道:“那是动物尸体,快放下去。” “这是夫君送给妾身的,妾身很喜欢,要抱着睡觉。”解忧抱紧怀里的海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然后好奇的朝赵启明道:“夫君说海螺在江都随处可见,难道这算是江都的特产?” “不是在江都随处可见,是在海边随处可见。” “有区别吗?” “当然有。”赵启明好笑道:“你吃过田螺吧?” “没有。”解忧道:“但是妾身见钱管家和胡先生把田螺当成下酒菜,,钱管家说夫君在家时,每年夏天都要吃呢,可惜妾身还没品尝过。” “到了夏天我就让人做,到时候你可别说难吃。”赵启明道:“这海螺跟田螺差不多,只不过田螺是河里来的,海螺是生长在大海里的。” “这么大的田螺?”解忧把海螺举起来,惊为天人的打量着,然后充满兴趣的朝赵启明问:“海里的东西是不是天生就比河里要大?” “恩?”赵启明没听明白。 “妾身看过《庄子》。”解忧翻了个身,趴在了被窝里,然后托着下巴说:“书上说海里有鲲鹏,能扶摇直上几万里,那鲲鹏是不是就是海上的鸟,只不过生的巨大罢了?” “鲲鹏是传说里的东西,我可没见过。”赵启明若有所思:“不过海里的鱼的确是挺大的,尤其是鲸鱼。” “鲸鱼?” “跟咱们睡得卧室差不多,可能比这还大。” “有那么大的鱼?”解忧眼睛发亮:“那要是猎捕到了鲸鱼,多久才能吃得完?” 解忧用她有限的数学知识,推算出猎捕鲸鱼所得的食物,足以让海边的渔村吃上半年。这让他对大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紧接着就跟赵启明打听玳瑁梳子的材质,还问起了红珊瑚。 为了满足解忧的好奇心,赵启明强打着精神,好不容易把珊瑚这种东西讲清楚,结果发现发现解忧没了动静,等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解忧已经睡着了。 “还真是没心没肺。”赵启明把解忧怀里了海螺拿了出来,放在了火炕边的柜子上,然后打量着解忧。 一整年没见了,解忧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为了迎接他回家,侯府里张灯结彩,解忧应该是很累了。连怀里的海螺被拿走都没有察觉,可见她睡得有多沉。 尽管解忧声称自己长大了,还把赵启明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让赵启明对今晚的同床共枕充满了期待,但解忧已经睡着了,他也不能再把人吵醒。 “其实我也这个力气。”这样想着,他帮解忧压了压被子,然后自己也躺下了。 第八百零八章春天 赵启明放养在花园里的小黄鸡已经长大了。 在细柳的悉心照料之下,小黄鸡成长为色彩斑斓的大公鸡。即便赵启明多次想要把它给做成公鸡煲,大公鸡也没有怀恨在心,还主动承担起定时闹钟的职责,每天清晨准时跳到假山上,对着破晓的天空嘹亮的打鸣,风雨无阻的提供“叫醒”服务。 被叫醒的细柳把金牙带到了花园。 旺财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围着金牙不停的转圈,希望通过自己浮夸的表演引起金牙的注意。相比起来,大白鹅的表现就要淡定许多。从假山出来之后,大白鹅扇动翅膀,算是跟金牙打了招呼,然后便旁若无人的走进了鱼池里,按惯例进行着早上的游泳运动。 大公鸡当然也记得金牙,不过他没有急于跟金牙打招呼。 在破晓的晨光中,大公鸡身姿傲人,展示着自己光鲜亮丽的羽毛。可惜金牙正在草地上追逐着蝴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这让大公鸡有些失望,便再次抬起头来,朝着天边的日出发出清脆的啼叫,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金牙意识到他的成长。 “不要再叫了。”细柳朝大公鸡喊道:“小侯爷还没睡醒。” 话音刚落,花园外传传来了赵启明的呼唤:“细柳,快来帮本侯穿衣服。” 赵启明昨晚睡得不错。 难得他还保持着在江都当官时良好的作息习惯,竟然比解忧还要起得早。 尽管现在的他现在已经卸任少监之职,家事也有钱管家和胡先生分担,即使他睡到午饭再起床也无所谓,但是离开的时间久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去视察自己的领地,便特意起了个大早。 秦文牵了匹马出来,赵启明穿上了居家的袍服,神清气爽的走到了侯府外。 清明将至,万物充满生机。侯府外门前的老树也已经开枝散叶,去往南方过冬的燕子夫妻也早已回到了东乡侯府。 外出觅食的雄燕在侯府门前和赵启明擦身而过,但很快他就折返回来,确认是赵启明没错,便兴奋地朝着侯府里叫着,呼唤留守家中的雌燕,看样子是在说:“老婆快出来看!” 雄燕的老婆很快就出来看了,身后还跟着两只刚出生的雏燕。 一家四口在赵启明的头顶盘旋着,热情的跟他寒暄,还不忘把刚出生的雌燕介绍给他认识。可惜赵启明正在跟钱管家说话,对热情的燕子夫妻根本就毫无察觉。 “这马是哪来的?”赵启明然后打量着面前的马儿。考虑到从江都到长安的快马加鞭,已经让金牙很辛苦了,他便决定换一匹马骑。但这匹马让他觉得陌生,好像以前都没见过。 秦文套好了马鞍,朝赵启明道:“侯府里能骑的马都送到换马镫去了,这是给小侯爷驾车的马,夫人去年刚给赐名‘追风’,虽说比不上金牙,但也是训过的好马。” “训过就行。”赵启明接过了马鞭,然后翻身上马:“出发吧。” 追风表现的很兴奋。 作为侯府的驾车马,它难得有奔跑的机会,好不容易没有了车辕的约束,刚走出侯府门外它打着鼻响跑了起来,那没来得及上马的秦文甩在了身后。 起初,赵启明还觉得很刺激,尤其是吹来的风让他睁不开眼,路边的景物也快速远去的时候,他感觉心跳加速,肾上腺大量分泌,就好像藤原拓海在秋名山上飙车。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追风跑起来不看路,连路边的树枝也不知道闪躲,以至于差点打中他的脸,他这才意识到追风有些失控了,便赶紧手忙脚乱的勒住了缰绳。 追风还算听话,即便没有了车辕,缰绳的存在也起到约束的作用。在赵启明的控制之下,它尽管有些失望,但还是放慢了速度。而这时秦文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小侯爷为何不走了?”秦文有些神经大条,没发现赵启明差点出车祸。 老实说,赵启明很欣赏追风“放飞自我”的精神,但是他觉得还是骑着金牙比较安全。起码金牙不会让他“涉嫌危险驾驶”,也不会随意的“放飞自我”。 “没事。”赵启明朝秦文道:“以后有空的话,就多带追风出来。” 秦文不明所以,但赵启明没有解释。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 在水渠的灌溉下,河边的小麦长势良好。这多亏了东乡亭的村民不忘本分,即便已经衣食无忧,也没有荒废地里的庄稼,在春耕的季节里辛勤劳作,把这片麦田打理的井然有序。 “昨天忘记问了。”赵启明看着田野:“东乡亭的小麦,去年收成如何?” “收成很好,仓库里都快没处放了。”秦文也停了下来,看着远处道:“去年对匈奴作战,东乡亭的劳力也不够,但是钱管家有所准备,秋收之前就雇好了外地的‘麦客’,开镰的时候人手够用,很快就把小麦收完了,还顺带帮着西乡亭抢收。” 听到这话,赵启明觉得很是欣慰。 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其实前年就已经体现出来,当时的东乡亭人手短缺,差点来不及把粮食收完,最后还是西乡亭的村民施以援手,才勉强渡过了难关。 看来钱管家也是吸取了教训,才提前找好了“麦客”。 所谓的麦客,其实就是些职业的割麦工人。这些麦客基本都是外地人,没有自己的田产,或是田中的粮食已经完成了收割,便在收麦的季节出来做短工,赚些钱贴补家用。 也不知道钱管家找了多少的麦客,才能让东乡亭完成了秋收,还顺便帮了西乡亭。但是侯府有如今财力,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工钱,能保证粮食安全才是真正重要的。 想着这些,赵启明来到了西乡亭。 造纸作坊已经在上班了,西乡亭村民也正在麦田里劳作。但是赵启明没有心思去作坊视察,也不关心西乡亭的小麦和莲藕,刚进了村子他就直奔着豆腐坊去了。 第八百零九章西乡亭的近况 西乡亭的豆腐坊里,四姑娘正清洗着碗筷。 随着造纸作坊到了上班的时间,西乡亭的村民也陆续去了田里,豆腐坊的院子里已经不再有食客光顾,四姑娘也终于可以收拾打扫。 西乡亭的村民都知道,四姑娘的豆腐坊只在早上经营,等到了中午就该歇业了。但是眼看着太阳都已经升了起来,四姑娘却还在厨房里忙碌,看上去还没有关门的打算。 她心神不宁的清洗着碗筷,不时朝着窗外看去。 这厨房的窗户是打开的,正对着院子外的街道。从四姑娘不是张望的神色来看,她显然是在等待着来吃豆腐脑的食客,但这个食客却不是作坊里的工人,或是西乡亭的村民。 四姑娘知道赵启明回来的消息。 这是来吃豆腐脑的食客闲谈时,她意外听来的。 尽管四姑娘清楚的知道,赵启明是有身份的人,既有爵位和官职,也有偌大的家业。这意味着赵启明不可能刚到家中,就来豆腐坊光顾,但她还是有些期待,希望赵启明能够出现在西乡亭,就算不是特意来吃豆腐脑,只是从豆腐坊外路过也好。 碗筷已经快要洗完了,四姑娘终于收回了视线。 她觉得赵启明应该是不会来了,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怪自己想多了,便不打算再等下去。毕竟家里还有老父亲要照顾,她要在歇业之后,回家准备午饭了。 想着这些,她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了很多。 可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了马蹄声。这在东乡亭是很少听到的动静。 四姑娘停下动作,透过打开的窗户张望,隐约看到有人正朝着豆腐坊走来。 “两碗豆腐脑,多放豆腐多放菜。”赵启明人还没到,招呼声就已经传到了厨房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四姑娘的脸上充满笑意,拿起毛巾擦手的同时快步走出厨房,赵启明也终于出现在了院子里。 “四姑娘近来可好?”赵启明笑着打招呼,然后自以为是的道:“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吧?” 四姑娘放慢了脚步,矜持的迎了上来,先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的确是很久没见小侯爷了,听说小侯爷江都做官,不知仕途是否顺利?” “我哪里有仕途,去江都纯粹是跑龙套,打完酱油就完事了。”赵启明放下马鞭,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朝四姑娘问:“豆腐脑还有吧?” 四姑娘笑着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盛豆腐脑的时候,她透过打开的窗户,和赵启明闲聊着:“小侯爷也是刚到长安吧?” “昨晚到的。”赵启明打量着豆腐坊的院子,发现这里基本没变化,也就是多了些桌椅,可见豆腐坊的生意应该是比之前更好了:“在江都太难熬,总是想起你的豆腐脑,终于回到长安了,就迫不及待过来光顾。” 四姑娘忙碌着,朝赵启明道:“小侯爷要是想吃了,让秦护卫打声招呼,民女送去便是,小侯爷不用亲自过来。” “四姑娘难道是不欢迎我?” “小侯爷能来,当然是欢迎的。”四姑娘已经盛好了豆腐脑,端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笑着道:“只是小侯爷在外做官不易,也苦了留守在家的侯夫人,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小侯爷该花些时间陪伴夫人才是。” “你还真是心地善良。”赵启明迫不及待接过勺子,没给秦文以身试毒的机会,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听你这意思,应该见过侯夫人吧?她也经常来你这光顾?” 四姑娘回到了厨房,继续清理着碗筷:“夫人常来西乡亭游玩,路过时便会来光顾,有时也会让秦护卫来取。” 赵启明有些感慨,解忧都会叫外卖了,果然是很会享受:“听说西乡亭也种上了寒瓜,还卖出去赚钱了,今年应该还打算接着种吧?” 听到这话,四姑娘停下了动作,然后赵启明笑道:“西乡亭的村民都是有福之人,光是那造纸作坊就已经让西乡亭衣食无忧了,种上寒瓜以后日子就过得更好了,这都是受了小侯爷的恩惠。” 赵启明对西乡亭的确有恩惠,不过西乡亭能种上西瓜,这还要归功于马老的厚脸皮。当初要不是那老流氓的死缠烂打,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西乡亭也种上西瓜。 在他看来,西乡亭已经有了造纸作坊和河滩上的那些莲藕,这种植蔬菜瓜果的营生,应该全都交给太平寨才对,这样才能让不同的产业各自发展,避免互相间的竞争。 好在钱管家和胡先生想到了办法,把太平寨和西乡亭的西瓜全都收上来,一起拿到长安去卖,既避免了西乡亭和太平寨的竞争,也掌握了西瓜的市场价格。 “莲菜的收成也好。”四姑娘发现赵启明何秦文已经快吃完了,就再次盛了两碗出来:“父老乡亲的手里都有了钱,把村里的房屋都修缮了,年关前还有好些人家办喜事,夫人还亲自来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四姑娘会心的笑了。 赵启明能够想象,解忧跑来凑热闹时,那些办喜事的人家措手不及,说不定连喜事都顾不上办了,都跑去费尽心力的招待她。 看来还是要跟解忧打声招呼,让她以后多注意些,别给村民添麻烦才是。 说着这些,他已经吃完了豆腐脑,本想和四姑娘再聊会,但是考虑到今天外出视察,既要来西乡亭走动,还要去太平寨看看,自然不能老在这豆腐坊里坐着。 “听钱管家说,河滩池塘里已经有荷叶了。”赵启明站了起来,朝四姑娘告别:“种寒瓜的地方我也想去看,就不在你多座了。” 听到这话,四姑娘让赵启明稍等,转身走进了厨房,没多久便提这个篮子出来:“这是去年打出来的藕粉,小侯爷拿去尝尝吧。” 赵启明没跟四姑娘客气,让秦文接过篮子,然后朝四姑娘道:“那我先走了。” 四姑娘笑着点头,把赵启明和秦文送出了院子。 眼看着赵启明已经走远了,四姑娘才转过身去,把院子里的桌椅收拾干净,再去厨房里清洗了碗筷,这豆腐作坊就该关门了。 尽管赵启明能来光顾,让四姑娘很是高兴,但她的生活一切照旧。 关了豆腐坊之后,四姑娘顺着街道朝家中走去,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和她打招呼,有人问起豆腐坊的生意,也有人说起小侯爷来西乡亭的事,她笑着应答,很快就到了家里。 眼看着已经快到中午了,四姑娘走进厨房,开始为老父亲准备午饭。 第八百一十章侯夫人的高人气 西乡亭的河滩上,莲菜的长势良好。 但真正让赵启明感兴趣的,却是距离河滩不远处的瓜田。 在他去往江都赴任之前,西乡亭老流氓只是跟他讨要了西瓜种子,还没有西乡亭真正开始种植,所以他也是现在才发现,西乡亭的西瓜居然种在河滩附近的沙田里。 经常吃西瓜的人都知道,“沙田瓜”最甜的。尤其是沙质土壤较多的西北地区,所产的西瓜最受欢迎。赵启明完全没有想到,西乡亭的村民还能有这样的眼光,居然知道把西瓜种在沙田里。 “是郑大人选的地方。”秦文站在田埂上,朝赵启明解释道:“马老特意把郑大人请到了西乡亭,郑大人也着实认真,在寒瓜成熟之前,每天都来西乡亭。” “郑大人?”赵启明有些明白了:“你说的是农事监的郑国吧?” 西乡亭老流氓虽然不要脸,但的确是人老精明,知道西瓜是农事监首先在太平寨试种成功,没有谁比农事监更了解种植西瓜的技术,便死缠烂打的把郑国给了请了过来,这就等于有了农事监倾囊相授的指导。 在赵启明看来,农事监在的技术也的确过硬,连西瓜更适合沙地都知道,可见前期的试种的确有所收获。 有农事监的指导,西乡亭的西瓜产量当然不会比太平寨差,再加上这里有太平寨所没有的河滩沙田,种出来的西瓜没准还要比太平寨更加好吃。 “要不然我去把郑大人叫过来?”秦文道;“这瓜田里的事情郑大人最清楚。” “不用了。”赵启明起身,看着这片瓜田道:“西瓜都已经能卖了,试种的也很成功,我现在关心的是太平寨,那里还有很多我去江都之前,都还没有试种成功的东西。” 说着这些,他便重新上路,朝着太平寨去了。 可是刚到路上,他竟然看到了侯府的马车。 这让他有些无奈,却也知道是解忧来了。 “夫君也要去太平寨?”解忧掀起车帘,有些惊讶的说道:“那可真是巧了,妾身也正打算过去看望村里的父老乡亲。”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解忧这是在保持侯夫人的威仪。 当侯夫人睡醒之后,发现自己的夫君外出了,自己便也跟着出来了,这听起来既贪玩又粘人,根本不该是侯夫人所为。 要想保持侯夫人的威仪,就要装作意外的相遇,还不能说自己是去太平寨玩的,非要说是去看望乡亲父老。 赵启明好笑的看着解忧,发现她准备下来行礼,便朝她道:“不用下来,既然都要去太平寨,那就同去吧。” 解忧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马车重新出发,赵启明和秦文骑着马走在前面。 当“侯府考察团”出现在在太平寨的村子里,孙里正闻讯而来,看到赵启明很是感慨的说道:“小侯爷总算是回来了!” “孙里正近来可好?”赵启明翻身下马,让自己尽量表现的亲民。 但是孙里正还没顾得上答话,发现解忧正从赵启明身后的马车上下来,立即就变得激动起来:“没想到侯夫人在,这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觉得孙里正看到他只是高兴,意识到解忧也来了却表现得如此激动,这明显就是对他的轻视。尤其是那句“真是太好了”,会显得小侯爷的到来其实也没那么令人激动人心。 更重要的是,有这种心理的还不止孙里正。那些原本站在远处的村民,发现解忧也来了,便立即热情的迎了上去,以至于赵启明的身边成了空白地带,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小侯爷在江都还好吧?”孙里正跟赵启明寒暄着,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说话时都是看着解忧那边的。 “还好。”赵启明为了自己在太平寨的地位,动情的朝孙里正道:“但是我放不下太平寨的子民,我还想带着你们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所以我放弃了仕途上的发展,终于是回来了。” “那就好。”孙里正仿佛没听到赵启明的话,客气的朝他说道:“小侯爷先请,在下去把侯夫人迎过来。” 说完这话,孙里正没等赵启明点头,便快步跑到了解忧的面前。 看他那点头哈腰的殷勤模样,分明就是解忧的狗腿子。 眼看着解忧被前呼后拥着走来,赵启明觉得受到了冷落。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他其实也知道解忧比他更讨人喜欢。 想当初解忧刚嫁进侯府,心血来潮的跑去西乡亭游玩,村民送给他的土特产,竟然还要用马车才能运到侯府。这还是解忧刚嫁进侯府,和那些村民不太熟悉的时候。 随着赵启明去了江都做官,解忧成为了侯府的主事,有了更多的机会和村民打交道,比之前更受爱戴,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侯夫人还没吃饭吧?”孙里正热情的朝解忧发出邀请:“要是不嫌弃,那还是按老规矩,去在下的家里吃吧?” 要是往常,孙里会热情的邀请赵启明去他家里吃猪油拌饭,但是有深受人民群众喜爱的解忧在,他就忘记了赵启明的存在。 好在解忧没有忘了他,听到孙里正的话后,她矜持的笑着,然后朝赵启明问道:“夫君以为如何?” “你说了算吧。”赵启明承认了解忧比他受欢迎的事实,放弃在作为主要人物的待遇,朝解忧道:“但是吃完饭我要去山上。” “现在去果园正是时候。”孙里正很热情,但话却是对解忧说的:“果子还没成熟,但眼下正是花季,尤其是北坡上的桃花,最近开的正艳。” “我要去看桃花。”解忧没忍住,侯夫人的形象差点崩塌,眼睛发亮的朝赵启明道:“夫君也去吧?” 赵启明好笑的点头:“那就去吧。” 说完这话,他就和解忧走进了孙里正的家中。 还没等孙里正把午饭张罗侯,赵启明解忧面前的桌子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食物。 这都是附近的村民送来的,有去年春节时没舍得吃的干果和甜点,也有正在招待亲戚的邻居送来的肉羹,还有成群结队的熊孩子送来各种水果,看样子根本就没熟,应该是这些孩子馋嘴,偷着采下来的。 “根本就不能吃。”解忧对自己在太平寨的在待遇习以为常,没人的时候也不注意侯府人的威仪了,正挑剔的看着那些青果,朝赵启明撒娇道:“妾身还没吃早饭呢,这都怪夫君,出来时候不叫醒妾身。” “那还想着你昨天太辛苦,想让你多睡会?”赵启明拿起桌上的甜点,塞到了解忧的手里:“先吃点吧。” 第八百一十一章看桃花 在赵启明和解忧成亲之前,他们基本没见过面。等到解忧好不容易嫁进侯府,赵启明却紧接着就去江都做官了。他们夫妻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外出游玩的机会更是绝无仅有。 尽管解忧时常来太平寨玩耍,对这里一切都再熟悉不过,也早就欣赏过山上的桃花,梨花,以及一切花,但是能和赵启明结伴游玩,夫妻两人共赏春光美景美景,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解忧对此充满了期待,以至于吃饭时候便已经迫不及待,甚至侯夫人的威仪也可以不要,当着孙里正的面反复的对着赵启明撒娇,就希望这顿饭能早些结束。 在如此软磨硬套之下,赵启明食不知味,让他期待已久的猪头拌饭还没吃完,就失去继续吃下去的兴趣,眼看解忧已经坐不住了,他也只能带着解忧出发。 去往果园的路上,赵启明和秦文还是骑着马,解忧则坐在马车里,嫌开车帘不停的跟赵启明说话。快到山腰的时候,侯府的豪华马车就已经无法前进,解忧便从车上下来,将所有随性的护卫都留在了此处,还示意赵启明把秦文也给甩掉。 等到身边再也没有旁人,赵启明和她也已经走到果园的时候,解忧便再也控制不住,心花怒放的跳到了赵启明的背上,然后抱怨的说说:“秦文真是没眼色,竟然还打算跟着,还好有夫君发话,不然他就要跟来碍事了。” 解忧不再保持侯夫人的威仪,就立即变成了狗皮膏药,到了赵启明的背上死活不肯下来,赵启明也只能背着她往前走:“前面的可不好走,我要是脚下不稳,跌进了山谷中,那咱可就要同归于尽了。” “夫君身手矫健,自然不会伤了妾身。”解忧抱着赵启明的脖子,从他的肩膀处探出头来,嬉笑着道:“要当真脚下不稳,夫君也肯定会保护妾身周全。” “你对我还真有自信。” “那当然。”解忧说着,突然间指着前方惊呼道:“夫君快看,前面有水渠!” “我看见了。”解忧身体很轻,赵启明其实并不费力,轻而易举的就跨过了水渠,还没忘记朝解忧叮嘱道:“你自己当心头顶,别让树枝划伤了你的脸。” “妾身记住了。”解忧嬉笑着,突然间再次惊呼,还拍打着赵启明的肩膀说:“夫君快看!” “又怎么了?” “水里有桃花。” 赵启明停下脚步,顺着水渠看去,发现还真有粉色的花瓣,正顺着水流飘过,便朝解忧道:“应该是上游的桃花凋谢,落到了水渠里,然后顺着溪水漂流至此。” “那夫君要走快点,不然桃花全都飘落,就没东西可看了。”解忧催促着,拍打赵启明的肩膀,还出现了骑马时的动作。 “你赶牲口呢?说话就行了,不要有其他动作。” 话虽如此,赵启明已经重新上路,很快就看到了桃园里。 这里有成片的桃树,正赶上桃花盛,开的季节,看上去的确美不胜收。 “比去年还要好看许多呢。”解忧有些痴迷。 但赵启明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便停下脚步道:“现在可以下来了吧。” 解忧身手矫健的跳了下来,然后跑进了粉红色的花海里,还不忘朝赵启明招呼道:“夫君快来,这里的桃花开的最好。” 赵启明其实对桃花无感,总觉得不如梅花有意境,也不如牡丹艳丽。 但是解忧这个年纪的姑娘,就喜欢这粉红的颜色,还很没素质的折下花纸,朝赵启明道:“去年妾身也来过,带走的花枝放进瓷瓶里,用井水养着,活了很久呢。” “你把花枝折断,可就没有果实可吃了。”赵启明走了过去,朝解忧恐吓道:“下山的时候别让果农看见,不然要跟你要钱。” “这里的村民都很好,才不会跟妾身要钱。” “当真?” “当真。” “那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看到解忧有恃无恐的样子,赵启明的阴暗心理作祟,突然踢了脚身旁的桃树。 无数的桃花飘落,解忧起初还有些惊慌失措,但很快她就眼睛发亮,去追逐那些飘落的桃花,不停的笑着。 赵启明突然发现,解忧今天穿的是粉色的衣服,看上去跟这些桃花很配,尤其是当那些桃花落在解忧的头上,而解忧浑然不觉的时候,桃花便成为了不经意间的点缀,让解忧看上去青春无限,可爱动人。 “妾身还要。”解忧挥动着手里的花枝,朝赵启明喊道。 解忧不算是合格的赏花人,她刚走进来就摧残了花枝,还让想把所有桃花都给摇下来,这种行为无疑很没素质。 但是太平寨的村民喜欢解忧,不在乎这些破坏行为,赵启明对解忧心中有愧,其实也想让她开心。 等到解忧终于尽兴了,桃园里遍地是残花,解忧的手里有了很多的花枝。 “要夫君背。”朝着更远处的果园走去时,解忧拿着花枝再次跳到了赵启明的身上,然后嘻笑着说:“妾身真开心,夫君明年也要带妾身来看桃花。” “我怕怕那些果看到这满地狼藉,明年就不准你来了。” 听到这话,解忧被逗得直笑。 可正在这时,秦文居然追上来了,赵启明便停下了脚步。 解忧也发现了秦文,但却没有从赵启明身上下来的意思,还挥动着手里的桃花跟秦文打招呼。 “灌公子来了。”秦文朝赵启明行礼道:“特意让人来通报,看样子是有急事。” “灌英?”赵启明忙道:“他现在何处?” “在侯府等着。” 赵启明意识到,灌英应该是为了召集船厂股东的事来的。 此事关系到朝中对海军的决策,也是他回到长安需要马上着手去办的要事。所以他没有了继续游山玩水的心思,转过头朝解忧道:“那咱们还是先回侯府吧,我和灌英有事情要谈。” “灌英可真是烦人。”解忧有些埋怨,但还算听话的从赵启明的身上下来,有些不开心的赵启明道:“那等夫君最近忙完了,再带妾身外出踏青,下次妾身想去上林苑。” “上林苑?” “妾身要去看大象。” “那可不是随便看。”赵启明无奈的安慰道:“我想办法吧,到时候再说。” “好。”解忧开心了起来。 说完这些,赵启明和解忧下了山。 临走之前,他们跟孙里正打了声招呼,然后便马不停蹄的朝东乡侯府去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紧急军情? 连续多年的风调雨顺,让关中地区成为真正的粮仓,即使是再贫苦的百姓也能吃饱肚子。再加上汉军对外作战的节节胜利,以及北方乌桓等藩国的相继臣服,这都让汉朝百姓的民族自信心空前高涨。 作为国家军事和经济中心的首都,长安城的歌舞升平正是国家富强的表现。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来自西域的胡商穿梭于街边的商铺中,寻找着西域诸国所没有的商品。参与朝贡的诸国使节也陆续来到长安。在等待汉武帝的接见之前,他们的外出不受限制,时常穿着华服招摇过市,即便遭到路人的耻笑也毫不在意。 更加难得之处在于,社会风气还没有受到封建礼教的束缚,即便是待嫁闺中的年轻女子也能外出逛街,尤其是在“上巳节”到来之前,她们盛装打扮着自己,成群接待的走过街道,总能吸引那些同样为上巳节做准备的年轻公子的注意。 赵启明也在偷看这些盛装出行的姑娘。 但除了看美女之外,此时的他再也无心欣赏长安城的繁华。 就在昨天,灌英去东乡侯府找他,说到了召集股东的事情。 正如之前所料,那些股东都很愿意参加宴请。 事实上,这些股东有着共同的利益,在南洋海运开始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以便互通消息,通过船厂谋取利益。但生意上的事情,那些真正的股东是不会出面的,基本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比如东乡侯府中,关江都船厂的事宜,便一直都是胡先生代为处理。 赵启明这次的宴请有些特殊,他希望各家股东能亲自出面。这些人都是长安城的达官显贵,有些是开国功臣之后,有些则是本朝的外戚。有这样的身份,他们本不应该为了生意的事情亲自出面,但是难得赵启明发出邀请,那些权贵其实也很愿意赏脸。 不过赵启明今天来长安却不是为了宴请的事。 灌英昨天去东乡侯府,还带给他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军中的老将要询问海军的事了。 赵启明早就知道,海军的开支让军中的老将不满,尤其是在军费紧张的情况下,朝中已经出现了裁撤海军的声音,这些在他的建议下支持海军发展的老将,自然应该找他兴师问罪。早在赶回长安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现如今,那些老将终于还是找他问话了,他也知道今天肯定是凶多吉少,就算他对海军没有直接责任,不至于被当场抓起来治罪,但也免不了要被脾气火爆的老将指着鼻子骂。 更要命的是,这些老将召见他的地点是在颍川侯,也就是灌夫的地盘。 这老东西本来就脾气火爆,在自己的地盘有了主场优势,那就更更加无所顾忌了。 赵启明打算让灌英跟着他,原本是想着这家伙能帮着说点好话,灌夫多少还能听得进去,可谁知道灌英这家伙谢绝了他的提议,声称今天有事外出没办法帮忙,然后就躲了起来。 “吃我羊肉锅的时候跟我称兄道弟,等我有事了就跟我划清界限,这样的人不值得深交。”走在长安城的路上,赵启明的心里颇有些悲愤,还咬牙切齿的想到:“这家伙永远别想在吃我家的羊肉锅!” 尽管他刻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但是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终究还是走到了颍川侯府。 他不敢想象,被军中那些杀人无数的老将围起来痛骂,会是多么恐怖的遭遇,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的,所以即便心里充满了不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颍川侯府的门房认得赵启明,听说他要见灌夫便通报了一声,这侯府的管家很快就迎了出来,还没走到门口就客气的说道:“原来是小侯到了,您可真是稀客。” “我哪里是客,今天分明就是来当孙子的。”赵启明无精打采,朝这位管家道:“诸位将军都已经等着我了,我还是快点进去吧,免得说我故意来迟,对长辈不敬。” “诸位将军?”那管家看了眼赵启明的身后,然后谨慎的打听道:“敢问还有哪些将军要来?”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我以为助威将军都已经到了,难道是我最先来的?” “在下不知还有其他人拜访。”管家看着赵启明,有些试探的问道:“不知小侯爷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赵启明糊涂了,心说难道今天只有灌夫找他问话。 想到这里,他朝管家道:“那灌叔叔总应该在吧?” “将军在朝中议事,至今未归。” “去朝中议事了?”听到这里,赵启明总算是明白了。 汉武帝找灌夫议事,那肯定是牵扯到军中,如此说来,其他老将现在也应该被召见了。想来灌夫和那些老将本来是要找他问话的,但临时被汉武帝叫去议事,便放了他的鸽子。 “小侯爷要是有事,就先在客厅里等着吧。”管家客气的朝赵启明道:“将军议完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其实就算灌夫去跟汉武帝议事了,他也根本不敢走人,就怕灌夫回来之后没见到他,会跟他算总账。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在这里等着灌夫回来为妙。 “既然如此,那我就打扰了。” 说完这话,他跟着钱管家走进了客厅里。 这管家跟赵启明见过面,知道他和灌家的关系亲近,自然不敢怠慢于他,除了让人送来茶点之外,还生怕赵启明无聊,便跟他他聊着些闲话。 可是赵启明刚坐下没多久,侯府外就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管家刚准备出去,赵启明就看到李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曹盛和马建国。 一行人形色匆忙,尤其是李敢,连马鞭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朝赵启明行礼道:“助威将军有紧急军情找师兄商议,请师兄去丞相府等候召见。” 看到李敢带着这么多人的架势,赵启明还以为是来抓他的,手里拿着的茶都差点掉在了地上。可是听到李敢的话,他却呆住了。 “找我商议军情,你跟我开玩笑吧?” 第八百一十三章海军可战 在赵启明看来,那些自持军功的老将都是眼高于顶之人,让他为军中事务出谋划算还说得过去,但是要说找他直接参议军情,这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即便他组建了新骑兵的前身,还为汉军造出了火炮,在对匈奴的作战中做出了相当的贡献,但是在汉军的历次作战当中,他都没有直接参与军情讨论的机会,甚至就连前线的军报,他其实都没有获取的资格,如果不是静安公主拿军报给他看,他连前线的形势都无法及时的了解。 当李敢说那些老将要找自己参与军情讨论的时候,赵启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紧急军情?”赵启明站了起来:“漠北的和河西的匈奴有异动?”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马上就有战事。”李敢认真的朝赵启明说到:“军情紧急,我奉颍川侯之命特意来请师兄,还请师兄尽快先动身,去丞相府议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尽管满腹疑惑,但也不敢再耽搁,立即就跟着李敢出发了。 到丞相府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很多穿着铠甲的护卫,可见此时的丞相府中,肯定有为数众多的将军正在议事。 果不其然,当他和李敢走进丞相府后,客厅里的院子已经聚集了很多将领,以至于他和李敢这些身份根本就没资格进去。 就在李敢和周围的将领交换消息的时,奴儿也赶到了丞相府,身后还跟着红甲队的球员呼伦,看到赵启明也在这里,他便特意过来行礼:“见过老师。” “你来的正好。”赵启明朝奴儿打听道:“听说有紧急军情,你可知道详情?到底是哪里的匈奴有异动,是河西还是漠北?” “学生刚从军中赶来,听到的消息不多。”议事厅里已经有人来请奴儿了,他在离开之前朝赵启明道:“学生现在只知道要征讨的不是匈奴。” “不是匈奴?”赵启明呆住了。 可是还没等他细问,奴儿就已经进了议事厅。 李敢仿佛也是刚知道这个重要消息,有些吃惊的看着赵启明:“不是匈奴,那到底是哪里有军情?” “不是匈奴作乱,却如此紧急,难道是诸侯有变?”曹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让东乡侯进来议事。”议事厅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打断了赵启明的思路。 李敢没有得到召见,自然不能跟着,赵启明独自前往议事厅,可等他终于到了议事厅里,却发现这里还是站着很多他不认识的将军,灌夫等人似乎还在更中心的位置。 “东乡侯在哪,还不快滚进来?” 赵启明这次挺清楚了,这是周建德在喊他。 “晚辈在此!”他赶紧举起手来,生怕周建德不知道他来了,结果他这突然的举动,让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议事厅里的嘈杂声也有了片刻的安静。 “借过。”赵启明没有参与过这样的场合,也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狈,生怕周建德和灌夫要找他的麻烦,便赶紧往前挤去。 终于,他突破了人群的阻碍,走到了议事厅的中心,发现周建德和灌夫等人全数到场,此时正站在议事厅中,看着放在地上的地图。 “过来说话。”周建德把赵启明抓了过去,根本就没做解释,劈头盖脸的朝他问:“周福那兔崽子在江都,消息没那么快传过去,既然你刚从江都回来,那就你来说说,海军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到底有没有一战之力?” 有那么一瞬间,赵启明产生了错觉,以为这些老将还是在说海军的开支问题,把他找来兴师问罪的,但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到周建德问话可能和军情有关,便谨慎的问道:“不知海军要跟谁交战?” “废什么话,你海军战力到底如何?”周建德很不耐烦,而且脸色相当难看。 赵启明哪里还敢多问,赶紧答道:“海军刻苦训练,去年秋天就已经学会了火炮的作战使用,今年春天战船也将要完成交付,海军便能马上具备了作战的能力。” “战船‘将要’交付,那也就是说还没有交付?”议事厅里的地图很大,灌夫是站在对面的,但赵启明的话他听清楚了,便脸色难看的说道:“连战船都没有,让海军如何能战,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想,从别处调兵吧。” “海军能战!”听到灌夫的话,赵启明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海军表现的机会,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海军的对手,但海军现在太需要这个机会了,所以他几乎是喊出来了这句话。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大,也可能是他太过激动,总之议事厅里的老将都转过头来。 “战船已经经过了海试,安全性绝对有保证,只要军中有令,即便战船提前交付,也绝对不会影响作战。”赵启明决定为海军抓住这个机会,便当着所有老将的面放出了豪言。 听到这话,连周建德都觉得他把话说的太满,便眯着眼睛提醒道:“即便是要拍胸脯作保证,那也该是周福那兔崽子来表态,你可知这里是议事厅,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赵启明还真不怕负责任,反正他已经跟海军脱不了干系了,连海军的开支都要找他的麻烦,更别说是海军的作战能力了。他赶回长安的目的就是要保住海军,有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退缩。 想到这里,他当着在场所有老将的面,慷慨激昂的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海军有作战的能力,在江都随时待命,只要军中有令,马上就能出海作战,这我可以保证!” 议事厅里安静了下来。 周建德和灌夫完全没想到,赵启明也有说话硬气的时候,此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竟然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魏其候首先打破了安静,他没有责怪赵启明的莽撞,竟然还有些欣慰的笑意:“你先下去吧,在议事厅外待命,稍后还会再叫你进来。” “是。”走出议事厅里,赵启明发现自己的背心全是冷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确有些欠考虑,这让他有些后怕,也有前途未卜的焦虑。 要是能为海军争取到作战的机会,他觉得就能保全海军。可是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海军的对手是谁。 “是闽越。”奴儿跟着赵启明出来了,朝他道:“闽越十天前开始攻打南越,形势岌岌可危,南越国君已经发出求援,议事厅正在商议的,便是对闽越用兵。” “闽越?”赵启明惊呆了:“海军要去征讨的是闽越?” 第八百一十四章送分题 “闽越攻打南越?”听到这个消息,李敢满腹疑惑:“这就是紧急军情?” 奴儿点头。 “这就奇怪了。”李敢不解道:“闽越国盘踞东南,即使有作乱之心也无法威胁关中,更何况攻打的还是南越,诸位将军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竟然比匈奴南下还要紧张?” 李敢说出了在场很多年轻将领心里的疑问。 在他们看来,闽越虽然国力强盛,但毕竟远离中原,根本就无法和北方的匈奴相提并论,更无法对汉朝形成有效的威胁。这也就是说,闽越即使在东南地区作乱,军中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去调兵遣将,到时候去闽越平乱即可,根本就不用如此形势东周。 可丞相府现在的气氛,竟比匈奴南下还要如临大敌,这显然有违常理。 “闽越攻打的是南越,眼下的确没有进犯我朝之意。”奴儿去过议事厅,掌握的消息要比李敢等人更为全面,便朝他们解释道:“但现在正是朝贡时期,各藩国的使节都在长安。” “你是说,闽越国有意挑衅?” “闽越的用意现在还不清楚。”奴儿道:“但那南越国相听到东南传来的消息,当着诸国使节的面跪请陛下出兵,听说当时陛下的脸色很难看。” 听到这里,李敢马上就明白了。 原来军中如此兴师动众,不是担心闽越可能威胁到中原,而是闽越国的举动冒犯了汉武帝,让汉武帝在诸国使节面前没了面子。 在军中的这些老将看来,让作为国君的汉武帝没面子,便是在挑战宗主国的威严。作为好战分子,他们的反应本来就相当强烈,更何况汉武帝还为此事召见了他们,想必议事时汉武帝也肯定发了脾气,让那些老将都觉得脸上无光,现在的表现与其说是如临大敌,倒不如说是群情激奋更为合适。 “师兄为何发笑?”李敢本来也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但是他发现赵启明没说话,便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结果发现赵启明居然在笑,这让他更加不解了。 赵启明的确在笑。 如果不是在场还有外人,他恐怕就要笑出声来了。 他没想到海军要去征讨的居然是闽越。 静安公主刚好跟他提起过,是军中有很多将领对闽越有所忌惮,甚至还有主张对闽越用兵的声音出现。当时静安公主还对他建议,说那些主张对闽越用兵军中将领都是海军的潜在支持者,要是能获得他们的支持,便能以防备闽越为由保全海军影响朝中对海军的决策。 结果赵启明还没和那些将领接触,闽越自己就跳出来了。 对于海军来说,这难得机会来的太过及时,让赵启明心情好比久旱逢甘露。 “太好了。”他激动的说道:“这真是天赐良机。” “好?”李敢觉得赵启明有些错乱了:“那闽越如此挑衅,让军中群情激奋,这院子里的年轻将领都在主动请战,很不得立即将闽越灭国,师兄为何觉得这是好事?” “海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赵启明实在没忍住,畅快的大笑道:“有minuet作乱,海军就能保住了!” “老师说的没错。”奴儿跟上了赵启明的思路,若有所思道:“北军今年还没有对匈奴作战的安排,但也绝对不能被东南所牵扯,那闽越距离太远,从别处调兵过去要耗费时间和钱粮,还可能贻误战绩,眼下只有想派出海军最为合适。” “师兄的意思是说,只要海军能够击败闽越,朝中便不会产生裁撤海军的想法?”李敢总算是听明白了,但他还是有些忧虑:“可师兄如何能保证,海军就绝对能击败闽越?那闽越国力强盛,能自己铸造兵器,更何况是本土作战,面对如此强敌,海军只有营级编制,战船的数量也不够,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取胜的吧?” “只要让朝中知道,东南地区如果有叛乱,调遣海军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便不会再轻视海军,哪怕这次作战失利,他们也会比之前更重视海军。”赵启明激动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但也朝李敢解释道:“尽管如此,海军也肯定能赢,朝中知道闽越国力强盛,绝对不会让海军孤军奋战,南越方面还有抵抗的能力,海军完全可以联合南越的军队,南方各郡国也会有后援陆续赶到,对现在的海军来说,征讨闽越不是难题,这分明就是送分题。” “送分题?”李敢不明白赵启明的表达,但是海军对闽越作战有优势他是知道的:“师兄的意思是说,海军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主动请战,也要出兵征讨闽越。” “诸位将军已经问过老师了,老师也也说明了海军的战力。”奴儿转头看了眼议事厅里:“现在就看诸位将军如何决断了。” “谁也别跟海军抢!”赵启明突然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看着四周,他觉得这些年轻将领都可能主动请战,抢走海军表现的机会,想到这里,他朝李敢等人道:“哪怕调遣海军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难保会有其他人打主意,你们应该有所行动,帮海军争取到这个机会。” “如何争取?” 赵启明压低声音道:“你们去散布消息,说诸位将军已经确定调遣海军了,让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散了。” 李敢是正人君子,听到赵启明的诡计有些迟疑:“这恐怕不好吧,诸位将军还作出决定,现在就说要用海军,恐怕言之尚早。” “我是要让你去骗人。”赵启明对着李敢数落道:“你怎么成了死脑筋了,这可关系到海军的未来,你就算这辈子都没说过谎话,今天也要给我去骗人。” 奴儿还算比较机灵,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就去附近找其他的年轻将领说话了。李敢觉得这个注意很不好,但是赵启明说的话他也不能不听,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骗人了。 军中都知道李敢是君子,对勇冠三军的霍去病也颇为信服,可他们不知道李敢和霍去病的背后还有个厚颜无耻的东乡侯府。 当军中征调海军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怀疑,很多人前来请战的年轻将领,便陆续的离开了丞相府。 这让赵启明很是窃喜,觉得自己帮海军挤走了最后的竞争对手,征讨闽越的机会便已经是探囊取物,志在必得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建德走了出来,看了眼院子,有些莫名其妙道:“奇怪,这人怎么都快走光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赶紧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天气,李敢和奴儿也跟军中的好友闲聊起来。 第八百一十五章进攻闽越 议事厅的地上,巨幅地图格外显眼。 灌夫站在赵启明的对面,指着地图某处朝他问:“可知道闽越?” 此时的丞相府里,主动请战的年轻将领已经走光了,议事厅里除了灌夫等老将之外,就只剩下赵启明。 李敢被留在了院子里,赵启明是单独叫进来的,这说明议事厅里的老将已经商议出结果,确定是让海军作为对闽越作战的主力。把他叫进来的目的,便是希望借助他对海军的了解,来商量接下来的作战部署。 那也就是说,现在就要开始制定作战计划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有些激动,朝灌夫行礼然后答道:“晚辈听闻,前些年闽越灭了东瓯国。” “不错。”灌夫道:“当年东瓯国火速求援,陛下也派出持节使前往东瓯,但是当持节使到达东瓯,南越国便已经撤军。” 赵启明没说话,等待灌夫接着说下去。 灌夫没的确等他回应,指着东瓯国的故土,接着道:“东瓯国君无心复国,自愿带领百姓内迁到江淮地区,从此成为我大汉子民,昔日的东瓯国便成了闽越国土。” “可惜当时汉军被匈奴所牵制,没有太多兵力调往东南。”周建德站在地图前,眯着眼睛道:“要是我北军能挥师东南,闽越早就已经灭国。” 灌夫看了眼周建德,然后接着道:“考虑到东瓯无心复国,百姓也已经迁至江淮,汉军便放弃了对闽越的作战。但是经过此事之后,闽越国力大增,如今竟然妄图染指南越,要是汉军坐视不管,闽越就能控制整个东南,对我朝南方疆域构成威胁。” 听到这话,在场的老将都点头附和。 赵启明算是看出来了,灌夫这是在汉军的出兵找理由。 尽管汉武帝决定征讨闽越,是闽越的在朝贡期间作乱,让汉武帝很没面子,但是这种理由实在难以让天下人信服,总不能说汉军是为了给汉武帝找回面子才举兵征讨闽越吧? 所以灌夫刻意渲染闽越的狼子野心,声称这个东南国家已经对汉朝产生威胁,汉军的征讨便成了保境安民之举。 说白了,就是胡乱找个理由,让汉军出师有名罢了。 赵启明当然知道出师有名的重要性,为了让灌夫尽快说正事,他很配合的说道:“闽越国吞并了东瓯,竟然还想着攻下南越,如此贪得无厌,难保哪天不对江都产生觊觎之心,汉军的确应该除菌征讨,将此心腹大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扼杀在摇篮之中,这话说的好。”灌夫很满意他的态度,此时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某处,朝赵启明道:“这里便是闽越国。” 赵启明点头,通过这幅地图,他已经知道闽越国的位置,是在福建地区。 “这里是南越。”灌夫手里的长剑换了个位置,为赵启明指出南越国的所在。 但赵启明早就已经知道,南越的领土包含了海南岛和广东省,还有越南的沿海地区,也就是说南越国是位于闽越以南的。 “交战之地位于两国边境,也就是潮汕地区。”说到这里,灌夫看了眼赵启明:“依你之见,驻扎在江都的海军到达潮汕,大概需要航行多久?” “战船完成交付,海军便能出海。”赵启明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能说出个大概:“要是全速开进,不出十日便可到达。” “太慢。”周建德也拔出剑了,指着两国交战的潮汕地区:“等到海军赶到,闽越早就已经能把潮汕吃掉了,这对接下来的作战将会极为不利。” “海军可有攻城之力?”问话的是中郎将曹襄,他的话提醒了魏其候,便也朝赵启明看去。。 赵启明有些为难,看了眼等待答复的老将,然后硬着头皮答道:“海军的战力最好是能发挥在海战中,到了陆地上恐怕难以发挥其优势。” “废话。”灌夫不悦道:“中郎将当然知道海军不能在陆地作战,问你海军可有攻城之力,所攻之城自然是海边的城池。” “海边的城池?”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反应过来,赶紧道:“要是进攻海边城池,海军的优势能发挥到最大,只需在海面移动,持续不断的用火炮进攻,便可将城池攻破。” “将城池攻破?现在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周建德收了长剑,然后朝赵启明道:“让你进来议事,是周福身在江都,在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海军,问你的话可不许夸大其词。” “晚辈绝不敢乱说。”赵启明道:“海军有海上训练,可以用火炮进攻靶船,还组织了强行登船的训练,这种训练和进攻海上城池的战法是想通的,海军绝对可以完成进攻海边城池的任务。” “攻打即可,不用海军攻破城池。”说完这话,灌夫看向了魏其候。 魏其候到底是老丈人,即便是在谈论军情的时候,对赵启明也很是友善,此时笑着朝他问道:“海军的军费里有后勤开支,说是为了自己制造弹丸,这可是实情?” “的确如此。”赵启明察觉到,魏其候是在关心的补给,便解释道:“海军有自己的作坊,可以生产训练时要用的弹丸。” 听到这里,魏其候对他笑着点头,然后朝灌夫和中郎将道:“既然自己就能生产弹丸,江都也能为期补充粮草,战前准备的时间便可以省去,作战期间的后勤补充也可以征用商船来进行。” 听到这话,在场的老将都在点头,表情竟然轻松了不少。 “这里没你的事了。”灌夫朝赵启明道:“不用在院子里等,如果还要找你,自会让人去东乡侯府。” “这就没我的事了?”赵启明有点意外:“可是作战部署都还没有确定,海军去了潮汕如何作战,这都还没商议?” 听到这话,灌夫竟然笑了,指着赵启明朝中郎将道:“他还真以为找自己是来商讨军情的。” 听到这话,赵启明闹了个红脸,他的确以为自己是来商讨作战部署的。听到灌夫的话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军职,连按军报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直接参与作战部署了。 可能这些老将叫他进来,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海军的情况? “南方的作战计划已经有了结论,接下来就不用你管了。”周建德拍着赵启明的肩膀:“刚才所说的事情不要到处乱说,你可要听清楚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他刚才在议事厅根本没听到任何关于作战的部署,周建德为何说作战计划已经有结论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李敢的推理 “既然师兄参与了军情讨论,为何不知道作战部署?”李敢的表情有些不解。 赵启明刚走出了议事厅,李敢就把他请到了曲江边的酒馆里。 赵启明也以为自己去议事厅是要参加军情讨论的,可谁知还没有弄清楚作战计划,便被下了逐客令,此时有些郁闷的喝着酒:“我根本就没资格参议军情,绛侯让我去议事厅里,主要是想了解海军的情况,我现在能确定的,也只是海军会参战罢了。” 听到这话,李敢也有些失望。 尽管作为胡骑营的校尉,他不可能有机会参与对闽越国的作战,但是他关心东南的军情,很想知道前线的作战计划。这也是他特意把赵启明请到曲江边来喝酒的原因。 现在曲江边正是游人如织的季节。柳树抽出鲜嫩的枝条,随着江边吹来的微风荡漾,江面上也有各色的游船穿梭,隐约间还能听到琴音。可惜赵启明和李敢根本无意欣赏窗外的美景,也没有让舞女进来,此时正跪坐在包房里,心中所想的全是东南的作战。 “诸位将军可能已经商讨出了作战计划。”赵启明若有所思道:“可我当时也在场,根本就没听出来,诸位将军却好像已经心中有数了。” 听到这话,李敢朝他道:“诸位将军都有指挥作战的经验,用兵之道也是殊途同归,可能当场就确定了作战计划,只是师兄没有听出来罢了。” 赵启明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他至今还有些犯糊涂,自己到底错过了哪些关键的对话,以至于诸位老将当着他的面确定了作战部署,他却根本就毫无察觉,这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困惑了。 “作战计划可能就隐藏在诸位将军的对话中。”李敢重新产生了希望,朝赵启明道:“师兄当时在场,可发现了蛛丝马迹?” 赵启明看了眼李敢,然后道:“颍川侯倒是的确说过,交战的前线是在潮汕,还问我海军从江都道潮汕要多久。” “潮汕?”李敢挽起袖子,用手指蘸酒,然后在桌子上画出了东南的地形轮廓,然后朝赵启明道:“师兄说的潮汕,可是此地?” “你居然,能随手就把东南的地图画出来?”赵启明惊了,尤其是看到福建省的轮廓如此清晰的时候,他觉得李敢有学霸的风采。 “既是行军出生,随身都该带着地图。”李敢顺便把闽越和江都也给画了出来,然后谦虚的说道:“只是学生只有北方的地图,这东南沿海地带也只是在心里记住了大概。” 看着桌子上用酒水画出来的简易地图,赵启明意识到李敢也是具有职业素养的年轻将领,便朝他道:“你有这样的本事,说不定还真的能把诸位将军的作战计划推算出来?” “这就要看师兄能记住多少蛛丝马迹了。”李敢拿起盘子里的蚕豆,放在了地图上潮汕的位置:“师兄刚才说,诸位将军要让海军赶赴潮汕?” “是问我海军多久能到潮汕。”赵启明挠着脸,边回忆便说道:“等我回答完了之后,绛侯说海军赶去的时间太慢,之后便再也没说起过潮汕这个地方。” 李敢没有放弃,朝赵启明问道:“那在此之后,诸位将军还说过那些话?” “接下来便是中郎将问我,海军可有攻城之力。” “让海军攻城?”李敢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当时的反应跟你差不多,但颍川侯说所攻之城,是海边的城池。” 李敢看着地图,思索着说道:“既是要让海军攻打,那自然不会是南越的城池,根据我对东南的了解,闽越在海边的主要城池主要是这些。” 说完这话,李敢放下更多的蚕豆,紧接着又拿起核桃,放在了地图某处。 “这里是何处?”赵启明看着放着核桃的地方。 “东治。”李敢放下了核桃,解释道:“也就是闽越国都。” 听到这话,赵启明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就是这里了,中郎所说的海上城池,绝对就是东治,闽越国的国度所在,这里是最有战略意义的地方。” 李敢若有所思的点头:“闽越国都在海边,既然要让海军攻打,此地的确是首选。” “但是潮汕怎么办?”赵启明猜测道:“难道说海军难以在最快的时间赶到潮汕,诸位将军便改变了计划,让海军去进攻距离更近的东治?” “也可能是前后夹击。”李敢突然明白了,手挽着长袖指着潮汕和东治,然后道:“南越还有作战的能力,有我大汉的支援,势必能重整旗鼓,在潮汕之地发起反击,与此同时我海军进攻东治,让闽越国腹背受敌,定然自乱阵脚。” “海军应该不会攻城。”作战计划已经呼之欲出,这赵启明有些激动起来:“诸位进军也说过不会让海军进行陆战,可见海军的作用是炮击东治,让闽越国君自乱阵脚,到时候肯定会让潮汕地区的军队赶去救援。” “的确如此。”李敢也忍不住振奋:“只要闽越在潮汕的军队退去,南越人就会奋起反击,如果海军还有东南各郡赶来的支援,到时候便可在东治附近会师,进逼闽越都城。” 说完这话,李敢和赵启明对望,都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他们还真把那些老将的作战计划给推演出来了。 也好在作战计划不太复杂,只是合理的利用海军的优势,在有限的时间里对闽越国产生威胁,然后再等南越的军队和东南各郡的驰援赶到。怪不得灌夫说海军不用攻破城池,只要有攻城的举动即可,原来根本就没打算让海军去陆地上作战。 “尽管海军不会参与陆地上的战斗,但发挥出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赵启明踌躇满志:“这恐怕是海军和陆上军队史无前例的合作。” “这是最合理的作战部署。”李敢看着桌子上已经消失的地图,把所有的蚕豆和代表东治的河套抓在了手里:“如果不出意外,经历过此战之后,闽越国必败无疑。” 赵启明欣慰的点头,然后:“不过就算我们推算出来了,也不可传出去。” 他想起离开议事厅时,周建德对他的嘱咐。海军要执行的是奇袭的任务,要是走漏了风声可不妙。所以即便他和李敢已经推算出诸位将军的作战计划,也绝不可走漏风声。 “师兄放心,东南的作战计划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那就好。” 第八百一十七章未雨绸缪 去往东乡亭的路上,赵启明志得意满。 他觉得自己利用有限的线索,推理出汉军在东南的作战计划,有成为情报人员的潜质。 尽管在推理的过程中,李敢为他提供了关键的思路,但他觉得自己带来了重要的线索,这无疑是推理成功的关键。 有关汉军在东南的作战计划,除了那些老将之外,赵启明和李敢仅有的知情者。如果没猜错的话,丞相府商议出的作战计划还没有上奏,这也就意味着连汉武帝也不知道东南的作战计划。 掌握着如此机密,让赵启明觉得自己也成为了重要人物。 当然正如李敢所保证的那样,为了让海军能有奇袭成功,他是绝对不会讲作战计划泄露出去的。 就算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和李敢推理出了作战计划,但他脑海之中已经忍不住幻想,当闽越的奸细将他抓走,逼问汉军的作战计划时,他为了国家宁死不屈的样子。 想到自己是如此有骨气好男儿,他被自己感动的差点落泪。 好在他也没忘记,东南的作战计划关系到海军的首次作战,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朝中就会清楚的认识到海上力量的重要性。 那些军中老将不会再当着他的面指责海军的开支,他也不用再为海军寻找支持者,对他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保全海军,他快马加鞭的赶路,本想着要为海军寻找支持者,便可影响朝中的决策,让海军不至于被裁撤,可谁知道闽越突然作乱,让海军有了天赐的良机,他当然也就不必再去寻找海军的支持者。 关于海军的首次作战,赵启明能够的态度还算比较乐观。 就算不提周福早就已经开展的海上实战训练,单说那战船上的火炮,就足以让闽越人闻风丧胆,更何况诸位将军的作战计划周密,海军在不用去陆地作战的情况下,绝对可以完成从海面攻打东治城的任务。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也只是等着海军胜利的消息便是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启明心情很好。 他便扬鞭打马,让金牙带着他飞驰,体现飙车的快感。 结果没跑多久,他就抓住了缰绳,让紧急刹车的金牙当场发了脾气。 他看到静安公主的豪华马车正经过东乡亭,这让他很是意外。 “说是要掩人耳目,在函谷关停留些日子,为何这么快就回到长安了?”赵启明担心起来,也实在想念蝉儿,便立即调转方向,朝着静安公主的外宅去了。 静安公主明显是刚到长安,外宅的护卫正在搬运东西,门房的老大爷也很是忙碌的样子。 赵启明意识到自己贸然前来有些可疑,便牵着金牙装作路过的样子,老远就跟老大爷打了声招呼。 “很久没见小侯爷了。”老大爷心情不错,主动迎上前去行礼,然后和赵启明寒暄道:“听说小侯爷去江都做官了?” “确有此事。”赵启明感慨的说道:“前些天才刚回来。” “说来也正是凑巧,长公主去年也去了南方。” “长公主也去了南方?”赵启明装作吃惊的样子:“要是早知如此,那我就该跟长公主一起去,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谁说不是呢。”门房大爷笑道:“前后就差这么几天,小侯爷要是晚些回来,说不定还能在路上遇到长公主。” “那可真是可惜。”赵启明很是遗憾,然后朝老大爷说道:“我今天去长安城办事,回来时看到了长公主的车队,想到有些日子没见了,便特意前来拜见,没想到长公主也刚回来。不知长公主近来可好?” “刚从南方赶回来,路上饱受颠簸之苦,这会正休息着呢。”老大爷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声音,朝赵启明道:“但是长公主此去南方颇有所获,居然捡了个孩子回来,这可是公主府的大喜事。” “捡了个孩子?”赵启明尽量让自己的浮夸:“竟然还有如此机缘?” “更巧的是,这孩子还是在沛县捡的。”老管家有点八卦,满脸神秘的朝赵启明道:“那可是高祖的老家,至今还有很多族人居住,那孩子说不定也姓刘,跟长公主还是亲戚来着。” 赵启明这次是真的惊了。 想起静安公主要给蝉儿要改姓的事情,他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蝉儿当然不是在沛县收养的。静安公主有意散布消息,是为了让蝉儿的身份更有说服力。当所有人都接受了蝉儿的确是刘家的远亲时,静安公主把蝉儿的名字录入宗正族谱便也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赵启明意识到门房大爷还在跟他说话,便赶紧拿出吃惊的表情道:“想不到长公主此去南方,竟然能有认养族中的孩子,这可真是件喜事。” “长公主是善人,不愿意看到那孩子吃苦,便带到了长安。”说到这里,门房大爷有些感慨:”那孩子也的确是命好,以后跟着长公主,这辈子便有了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门房大爷显然低估了静安公主的意图,只觉得蝉儿以后荣华富贵,不会想到到静安公主的目标,是让蝉儿成为真正的刘家宗亲,然后等待着被汉武帝封为诸侯王。 想到这里,他朝门房大老爷说道:“既然如此,拿我更应该拜见长公主,以便当面道喜。还请大爷通报一声。” “不用通报了。”老管家客气的说道:“小侯爷常来,进去便是。” 赵启明点头,然后便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宅子里。 静安公主刚到家,正躺在客厅纱幔后面的后面休息,当赵启明走进来的时候,有很多的侍卫进出客厅,摆放着刚卸下来的家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侍女,正围着着新月怀里的蝉儿。 赵启明很想念蝉儿,没顾得上跟静安公主行礼。当他上前去的时候,蝉儿也看到了他,想来也是很久没见了,这孩子笑的开心,还朝他伸出手来。 这让不知情的侍女觉得有些奇怪。 但好在静安公主很快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为何这么快就到长安了?”眼看着已经没有外人了,赵启明绕到了纱幔的后面,把蝉儿抱了过来,然后朝静安公主道:“难道就不怕有人怀疑?” 静安公主笑看着他:“我刚到外宅,夫君就跟着来了,这才让人觉得可疑。” “这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刚在外面演戏来着。”赵启明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没人会觉得我是特意来找你,以为我只是刚巧路过罢了。” “那就好。”静安公主站了起来,让春晓给她披上衣服,然后朝赵启明道:“去花园坐吧。” 第八百一十八章如虎添翼 众所周知,静安公主是标准的宅女。她没有住在公主府,把长安城外的宅子当成了家,如果不是要外出办事,她基本很少去长安。 到了江都之后,静安公主外出的机会更少,甚至根本就没离开过大宅,但也是从那时起,她除了在书房里起居之外,也养成每天去花园散步的习惯。 “夫君也该多在花园走动。”静安公主有些累了,便在花坛旁的躺椅上坐下。 “不用你提醒,我本来就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儿已经被新月抱走,去熟悉外宅的环境去了,赵启明也坐在了躺椅上。 难得的单独相处,让静安公主心情不错,笑着打量着身旁的柳树,突然感慨的说道:“比起江都大宅里的花园,还是自家的园子更舒服。” “你说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蝉不悦的说道:“江都的花园是我设计的,哪里比不上你外宅的园子了?” “说不清楚。”静安公主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便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然后不确定的说道:“可能就是因为这花园更大,散步的时候看不到尽头,让人心情舒畅?” 静安公主没说错,这花园的确是够大。 尤其是习惯了江都大宅里的花园之后,有了清楚的对比,连赵启明都觉得这外宅的花园大的夸张。 就拿鱼池来举例吧。赵启明在江都设计的花园有流水意境,讲究的是蜿蜒而过的润物无声,可是这外宅的花园里,却用高大假山堆砌出瀑布,水流宣泄而下激起大片的水雾,有股惊涛骇浪的气势。 “北方人过的太粗糙,没有南方人的精致。”经过对比之后,赵启明有了自己的理解,但的语气充满了嫌弃:“连花园都要造的有气势,毫无生活情调,实在是可悲。” “夫君也只不过在江都生活过,还真把自己当成南方人了?”静安公主笑着道:“何况妾身也没发现南方人哪里精致,那花园出自夫君之手,跟江都可没任何关系。”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赵启明卖弄了起来:“这花园也要结合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有气候条件来修建的。清净淡雅的花园在南方的阴雨季节有朦胧之美,这你也是亲眼所见。即便我没有把那种风格的花园设计出来,当地人自己也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仿佛被提醒,然后便笑着说道:“看来让妾身觉得更舒服的不是花园,而是关中晴朗的天气,可见景色宜人,也不如好天气更让人舒适。” “南方天气这我没说话。”赵启明接受了静安公主的道歉:“但你要说我设计的花园不好,就是侮辱我的杰作,那我就要跟你没完了。” “是妾身失言了。”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海军有了表现的机会,夫君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你也知道海军的事?”赵启明有些惊奇。 “刚到长安就听说了。”静安公主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但她每次都说的风轻云淡,没有跟赵启明多作解释:“闽越国狼子野心,也算是帮了海军的大忙。” “我正要跟你说起此事。”即便是现在,赵启明还是忍不住激动:“你果然是料事如神,在江都的时候跟我说海军可以防备闽越,闽越果然就在东南作乱,这个机会来的太及时了。” “我可没想到闽越会去攻打南越。”静安公主拿起茶来喝:“只是想着把闽越的存在当成发展海军的理由罢了。” “无论如何,闽越国在东南作乱,就等于给了海军翻身的机会。”说到这里,赵启明想起自己跟李敢的推理,突然卖弄起来,还若无其事说道:“这次作战将会以海军为主力,为了制定出作战计划,诸位将军还把我请到了丞相府,和本军侯商量前线的军情来着。” “找你商量军情?”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可真是长本事了,那军情机密就算是妾身都没权利过问,丞相府居然请夫君制定作战计划,难道诸位将军都被诸葛大师施了法不成?” “你不要阴阳怪气的损我,我知道你这是羡慕。”赵启明觉得自己被识破了,但为了自己的脸面,他还要风轻云淡的说道:“反正我去议事厅了,也知道前线的作战计划,这是连你都不知道的军事机密。” 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既然夫君知道,那不妨说来听听?” 静安公主的态度,让赵启明为了证明自己,差点就忍不住要说了,好在他没忘记自己应该保密,便眯着眼睛朝静安公主道:“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这是军事机密,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你?” “当真是不能说?”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还是夫君根本就不知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赵启明用宁死不屈的眼神看着静安公主:“就算你对我用美人计,把我五花大绑或者严刑逼供,我也绝对不会情报说出来,你这个闽越国的奸细!” 静安公主都忍不住笑了:“夫君是在梦游呢吧,妾身如何能成闽越国的奸细?” 赵启明觉得也是,这天下江山都是老刘家的,静安公主没理由舍弃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去给敌国当卧底。想到这里,他眯着眼睛道:“就算你不是奸细,军事机密也不能告诉你这个妇道人家。” 静安公主有些奇怪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当真知道作战计划?” “当然知道。”赵启明若无其事的喝着茶:“牵扯到军事机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作战计划制定的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海军绝对能大获全胜。” “那么多的军费花出去,要是海军还不能取胜,那也说不过去。” “你就别再说军费的事情了,现在海军要被委以重任,连军中老将都不提军费的事了。” “我不是说军费,我的意思是海军初战,要保证绝对的大获全胜,军费的事情以后就好说了。” “这话没错。”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道:“我没去海军大营看过,但也听夫君说起过海军的训练,战力应该还是有的,刚好世人也在南方,海军要是能有他帮忙,那就更好了。” “韩世人?”赵启明突然站了起来。 “世人去了江都,夫君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把他给忘了。”赵启明想起周福跟他说过,韩世人开春之后要去江都,他到了长安后也的确听人说过,韩世人已经出发去南方了。如果时间推算的没错,韩世人现在应该已经到娄县了。 “说是去看望周福的,但其实那些老将对海军颇有微词,想让世人去看看海军的情况。”说到这里,静安公主也有些感慨:“没想到就这么巧,世人刚去江都,闽越就在东南作乱,如此一来世人在便能大有用处了。” “那家伙是炮兵军官,还在匈奴战场有实战的经验,海军要是有他帮忙,肯定如虎添翼。”赵启明坐不住了:“我这就去长安,把这件事告诉丞相,让他尽快发出调令,让韩世人去海军帮忙。” 第三百一十八章如虎添翼 众所周知,静安公主是标准的宅女。她没有住在公主府,把长安城外的宅子当成了家,如果不是要外出办事,她基本很少去长安。 到了江都之后,静安公主外出的机会更少,甚至根本就没离开过大宅,但也是从那时起,她除了在书房里起居之外,也养成每天去花园散步的习惯。 “夫君也该多在花园走动。”静安公主有些累了,便在花坛旁的躺椅上坐下。 “不用你提醒,我本来就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儿已经被新月抱走,去熟悉外宅的环境去了,赵启明也坐在了躺椅上。 难得的单独相处,让静安公主心情不错,笑着打量着身旁的柳树,突然感慨的说道:“比起江都大宅里的花园,还是自家的园子更舒服。” “你说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蝉不悦的说道:“江都的花园是我设计的,哪里比不上你外宅的园子了?” “说不清楚。”静安公主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便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然后不确定的说道:“可能就是因为这花园更大,散步的时候看不到尽头,让人心情舒畅?” 静安公主没说错,这花园的确是够大。 尤其是习惯了江都大宅里的花园之后,有了清楚的对比,连赵启明都觉得这外宅的花园大的夸张。 就拿鱼池来举例吧。赵启明在江都设计的花园有流水意境,讲究的是蜿蜒而过的润物无声,可是这外宅的花园里,却用高大假山堆砌出瀑布,水流宣泄而下激起大片的水雾,有股惊涛骇浪的气势。 “北方人过的太粗糙,没有南方人的精致。”经过对比之后,赵启明有了自己的理解,但的语气充满了嫌弃:“连花园都要造的有气势,毫无生活情调,实在是可悲。” “夫君也只不过在江都生活过,还真把自己当成南方人了?”静安公主笑着道:“何况妾身也没发现南方人哪里精致,那花园出自夫君之手,跟江都可没任何关系。”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赵启明卖弄了起来:“这花园也要结合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有气候条件来修建的。清净淡雅的花园在南方的阴雨季节有朦胧之美,这你也是亲眼所见。即便我没有把那种风格的花园设计出来,当地人自己也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听到这里,静安公主仿佛被提醒,然后便笑着说道:“看来让妾身觉得更舒服的不是花园,而是关中晴朗的天气,可见景色宜人,也不如好天气更让人舒适。” “南方天气这我没说话。”赵启明接受了静安公主的道歉:“但你要说我设计的花园不好,就是侮辱我的杰作,那我就要跟你没完了。” “是妾身失言了。”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海军有了表现的机会,夫君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你也知道海军的事?”赵启明有些惊奇。 “刚到长安就听说了。”静安公主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但她每次都说的风轻云淡,没有跟赵启明多作解释:“闽越国狼子野心,也算是帮了海军的大忙。” “我正要跟你说起此事。”即便是现在,赵启明还是忍不住激动:“你果然是料事如神,在江都的时候跟我说海军可以防备闽越,闽越果然就在东南作乱,这个机会来的太及时了。” “我可没想到闽越会去攻打南越。”静安公主拿起茶来喝:“只是想着把闽越的存在当成发展海军的理由罢了。” “无论如何,闽越国在东南作乱,就等于给了海军翻身的机会。”说到这里,赵启明想起自己跟李敢的推理,突然卖弄起来,还若无其事说道:“这次作战将会以海军为主力,为了制定出作战计划,诸位将军还把我请到了丞相府,和本军侯商量前线的军情来着。” “找你商量军情?”静安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可真是长本事了,那军情机密就算是妾身都没权利过问,丞相府居然请夫君制定作战计划,难道诸位将军都被诸葛大师施了法不成?” “你不要阴阳怪气的损我,我知道你这是羡慕。”赵启明觉得自己被识破了,但为了自己的脸面,他还要风轻云淡的说道:“反正我去议事厅了,也知道前线的作战计划,这是连你都不知道的军事机密。” 静安公主好笑的看着赵启明:“既然夫君知道,那不妨说来听听?” 静安公主的态度,让赵启明为了证明自己,差点就忍不住要说了,好在他没忘记自己应该保密,便眯着眼睛朝静安公主道:“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这是军事机密,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你?” “当真是不能说?”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还是夫君根本就不知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赵启明用宁死不屈的眼神看着静安公主:“就算你对我用美人计,把我五花大绑或者严刑逼供,我也绝对不会情报说出来,你这个闽越国的奸细!” 静安公主都忍不住笑了:“夫君是在梦游呢吧,妾身如何能成闽越国的奸细?” 赵启明觉得也是,这天下江山都是老刘家的,静安公主没理由舍弃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去给敌国当卧底。想到这里,他眯着眼睛道:“就算你不是奸细,军事机密也不能告诉你这个妇道人家。” 静安公主有些奇怪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当真知道作战计划?” “当然知道。”赵启明若无其事的喝着茶:“牵扯到军事机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作战计划制定的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海军绝对能大获全胜。” “那么多的军费花出去,要是海军还不能取胜,那也说不过去。” “你就别再说军费的事情了,现在海军要被委以重任,连军中老将都不提军费的事了。” “我不是说军费,我的意思是海军初战,要保证绝对的大获全胜,军费的事情以后就好说了。” “这话没错。” 静安公主若有所思道:“我没去海军大营看过,但也听夫君说起过海军的训练,战力应该还是有的,刚好世人也在南方,海军要是能有他帮忙,那就更好了。” “韩世人?”赵启明突然站了起来。 “世人去了江都,夫君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把他给忘了。”赵启明想起周福跟他说过,韩世人开春之后要去江都,他到了长安后也的确听人说过,韩世人已经出发去南方了。如果时间推算的没错,韩世人现在应该已经到娄县了。 “说是去看望周福的,但其实那些老将对海军颇有微词,想让世人去看看海军的情况。”说到这里,静安公主也有些感慨:“没想到就这么巧,世人刚去江都,闽越就在东南作乱,如此一来世人在便能大有用处了。” “那家伙是炮兵军官,还在匈奴战场有实战的经验,海军要是有他帮忙,肯定如虎添翼。”赵启明坐不住了:“我这就去长安,把这件事告诉丞相,让他尽快发出调令,让韩世人去海军帮忙。” 第三百一十九章运筹帷幄 丞相府的作战计划是让海军袭击东治,迫使闽越军队返回国都进行救援,潮汕附近的南越军队就能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汉朝在南方各郡的地方守军也能有时间调集。 这其实就是兵书上常说的“围魏救赵”。 不过在“围魏救赵”之后,汉军还将运用“围点打援”的战法。 当南越的军队赶到东治进行救援时,南方各郡的军队也已经集结完成,这个时候联合南越军队进攻闽越,与持续袭击东治的海军会师,然后就而已从地面和海上同时进行夹击,让闽越国权限崩溃。 在这个作战计划当中,海军是绝对的主力,袭击东治也是最为关键的战役。 但是海军要想完成任务,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静安公主跟赵启明说起过,闽越国拥有高超的造船工艺,也有楼船组成的水师。尽管这些楼船更适合在江河上航行,并不具备近海作战的能力,但如果海军兵临城下,闽越都城面临被攻破的危险,那些楼船也肯定会集结在近海地带,全力阻挡海军的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海军战船身躯庞大,毕竟也是单枪匹马,要想解决掉成群结队的楼船,就必须依靠战船上的火炮,和更为灵活的战术。 在赵启明看来,韩世人是汉军中最好的炮兵军官,也指挥过火炮营对匈奴的阻击,其实战经验和对火炮的战术运用,将会是海军最为强劲的助力。 巧的是,韩世人现在正好就在江都。 如果韩世人能参与对闽越的作战,在战船上指挥火炮进攻,再加上周福通过训练所掌握的海战经验,蜂拥而至的楼船不足为虑,闽越国都也很快将会遭到海军的持续打击。 写到这里,赵启明放下毛笔,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分析,觉得魏其候看到他杰作,肯定会感到欣慰,然后立即委任韩世人,参与海军的首次作战。 “可惜我身在长安。”他叹息着说道:“要是我还在江都,就能带着周福和韩世人,指挥海军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 正当他替海军感到惋惜的时候,解忧突然跑进书房,抱住他的同时还拿了包东西晃着:“张婶说不知道紫菜怎么做,还请夫君指点。” 赵启明勃然大怒:“为夫正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你居然跟我聊紫菜?” “可这是夫君要吃的,张婶没见过这种东西,要让她做成好吃的菜,的确是大伤脑筋呢。”解忧天真的说道:“不然妾身就让张婶炒了吃,夫君最喜欢吃炒过的东西。” “胡闹,紫菜怎么能炒着吃。”赵启明放下了自己的杰作,然后拿起那包紫菜,充满爱惜的说道:“这是江都的特产,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可不能糟蹋东西。” “那夫君说怎么做,妾身去告诉张婶。” “你就说做成蛋花汤,快出锅的时候把紫菜放进去就行了。”赵启明把紫菜重新递给解忧,还不忘嘱咐道:“记得别放太多,这紫菜泡开之后就胀起来了。” “妾身这就去说。”解忧接过了那包紫菜,然后就往外跑。 结果她还没出去,细柳紧接着就进来了,手里还举着条带鱼。 赵启明朝细柳道:“是不是张婶不知道带鱼怎么做,让你来传话的?” 细柳举着带鱼猛点头。 赵启明深感无奈。 他特意把自己从江都带回来的土特产都给拿了出来,想做顿海鲜大餐来庆祝海军的首次作战,另外也想让家里的人能尝个新鲜,可张婶对南方的食材不熟悉,总要来请示做法,让他对自己的海鲜大餐充满了担心。 “张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连海鲜粥都煮过,怎么就被紫菜和带鱼给难住了?”赵启明本来是打算让张婶给他做成红烧带鱼的,现在看来是不能指望了,便退而求其次的朝细柳说道:“去告诉张婶,带鱼清蒸即可,记得放些姜丝去腥,不要蒸太久就是了。” “还有紫菜做成蛋花汤,快出锅的时候再放紫菜,不能放得太多哟。”解忧把手里的紫菜塞到了细柳的手里,复述了赵启明的话,然后煞有其事的朝细柳嘱咐道:“夫君正在用功,不要再来打扰了,快去吧。” 细柳点头,退下了。 细柳重新跑到赵启明的身边,抱着抱着赵启明的脖子。 “然你都跟细柳说过了,不要来打扰我用功,那你也该出去。”赵启明眯着眼睛:“别耽误我运筹帷幄。” “可妾身是来伺候夫君的。” “难道你伺候我的方式就是抱住我的脖子,让我窒息?” “那妾身给夫君磨墨?” “不用了。”赵启明拿起已经写好的信:“我都已经写好了。” 解忧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也毫不在乎赵启明隐私,直接把信拿起来看:“好像说的是打仗的事,夫君这是谁写的?” “给你爹。” 听到这话,本来很感兴趣的解忧马上把信放下,还拉着脸说:“那我不看了。” “你本来就不应该看。”赵启明没发现解忧的表情,亲手把信件装好,然后让细柳叫了进来:“让秦文这封信送到魏其候府,就说是关于东南军情的。” “是。” “再跟钱管家说,把我从江都带回来的特产拿出些,让秦文顺便带去魏其候府。” “不准送。”解忧突然放开赵启明,生气的说道:“不准送给我爹。” 赵启明莫名其妙看着解忧:“为何不能送?” “我爹是坏人。”说完这话,解忧就跑出去了。 赵启明突然想起,他当初去江都任职的时候,解忧就埋怨过魏其候,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都已经从江都回来了,解忧居然还在生气。 想到这里,他便便朝细柳道:“那就把信送去,特产少带点,反正魏其候也不一定喜欢吃。” 细柳行了个礼,退下了。 作为魏其候的乘龙快婿,解忧的如今郎君,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让解忧和魏其候能冰释前嫌,修复父女间的感情。 但是从厨房里飘来的香味让他食指大动,他便决定先吃了海鲜大餐再说。 第八百二十章海鲜大餐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赵启明的的影响之下,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改变了以往的饮食习惯,并且敢于尝试以前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这让赵启明充满了成就感。 不知何时起,静安公主有了不可告人的恶趣味,经常让人去东乡亭买猪头肉吃,还在饭桌上和赵启明争抢猪大肠。这些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就算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 连高贵的汉朝公主深受其害,跟在赵启明身边时间最长的细柳当然也没有幸免于难。 作为典型的关中人,细柳以前不喜欢太腥的东西,当赵启明在盛夏的夜晚,享受着肥美的田螺时,她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但是现在的她对河鲜没有丝毫抗拒,还对海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也去吃吧,不用在这伺候了。”赵启明发现细柳上菜时,总是看着盘子里的清蒸带鱼,便好笑的朝她道:“秦文和春晓都是吃独食的家伙,去晚了恐怕就没有了。” 听到这话,细柳也顾不上害羞,把所有的菜都上完之后,就赶紧跑了出去。 此时的侯府里到处都是海鲜的味道。 钱管家去了胡先生的房间里,两个老头坐在火炕上,吃着海鲜的同时还能品尝赵启明带回来的黄酒,这让钱管家的心里颇为感慨,对胡先生起了侯府当年的艰难,也对现在生活的富足表示欣慰。 细柳当然也有吃海鲜的地方。赵启明特意让厨房留下了部分饭菜,把侯府所有的下人都叫过去品尝。当细柳赶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欢声笑语的吃了起来。 “厨房那桌真是热闹。”赵启明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动静:“看来吃饭的时候,还是人多吃起来更香。” “妾身已经吃的很香了。”解忧根本就没理会厨房那边的动静,此时的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海参,还不忘记的朝赵启明称赞道:“这海参看起来真丑,但是吃起来很美味呢。” “海参是大补的东西。”赵启明叮嘱道:“可别吃得太多,免得晚上流鼻血。” 赵启明所谓的海鲜大餐,其实都是些南方的海产干货,既没有新鲜的海鱼,也没有龙虾作为主菜,但是能在千里之外的关中,吃上整桌的南方海产,这也的确是很奢侈的事。 起码作为丞相之女的解忧,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夫君说这些都是江都的特产,那江都的渔民是不是每天都能吃海参?”解忧嘴里全都是海参,但她还满脸羡慕的说:“那些渔民可真有福气呢。” “哪能每天都吃。”赵启明道:“海参和鲍鱼这些东西都要拿出去卖钱的。” “那除了海参还有鱿鱼,还有虾子呢?” “这些可以自己吃,但是吃多了也会腻。”赵启明为解忧打了个比方:“其实海边的鱼虾就相当于关中的麦饭,要是不准你吃别的,每天只有麦饭,你也会腻的吧?” “说的也是。”解忧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用勺子盛起蛋羹,很是享受的放进嘴里,然后道:“还是放了扇贝的蛋羹最好吃。” 放了扇贝的蛋羹也是细柳最喜欢吃的菜。 当年造纸作坊开张的时候,有南越商人用干货跟赵启明换纸,那时候赵启明就让张婶做过扇贝蛋羹。可惜换来的扇贝数量有限,很快就被吃光了,赵启明也是想起细柳喜欢吃,这次就多带了些回来。 “喜欢吃就多吃点。”赵启明说着,发现解忧心情不错,便想起了魏其候的事。他吃着凉拌的海带丝,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听说我在江都的那段时间,你都没有看望过你爹,这可是真的?” 听到这话,解忧的动作慢了下来,但她没有说话。 “这可不应该。”赵启明劝道:“你爹宠着你,对我也很不错,这你是知道的。” “可他让夫君去江都任职,把妾身和夫君分开了。”解忧表现的有些激动:“夫君离家之后,妾身每晚都睡不好,等夫君终于回到家中,才总算能睡个好觉,这都是我爹害的。” 赵启明想起自己刚到家的那天晚上,解忧听他说着南方的见闻,不知不觉间就睡着,隔天也是快到中午才起床。这让他有些愧疚,便放下筷子朝解忧道:“其实我去江都做官的事情,也不全是你爹的意思。” “那是谁的意思?”解忧天真的问。 赵启明想说,这当然是静安公主的意思。但是这话赵启明是绝对不能说的,不然的话解忧以后不埋怨魏其候,反倒对静安公主怀恨在心,那静安公主可就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你爹在做决定之前,其实已经征求了我的同意。”赵启明道:“南洋海运当初是出自我的建议,江都迫切的需要有人坐镇,为海运打开局面,朝中没有比我适合的人选,我总不能临阵退缩,你说是吧?” 听到这话,解忧的表情有些矛盾。 让她矛盾之处不在于魏其候和这件事的关系。事实上,赵启明的离开的确让她饱受思念之苦,但是自己的夫君能够精忠报国也让她觉得自豪。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赵启明朝充满神秘的朝解忧道:“江都的船厂有咱家的股份,现在经营的很是不错,连海军的战船都是咱们造的,更别说那些商船了,有了这些战船和商船,南方就有很多生意可做,我最近正要跟胡先生商量丝绸织造的事情,要是能够成功的话,侯府以后就更有钱了。” “要做丝绸生意?”解忧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是不是能卖很多的钱,可以换海参和扇贝回来?” “换海参?”赵启明觉得解忧的思路很奇特,但意思他是明白了,便好笑的说道:“你要想吃的话用丝绸给你换,保证你每天都能吃海参。” “夫君说海参太补,不能多吃的。”解忧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妾身要每天都吃扇贝蛋羹。” 赵启明笑着点头,然后朝解忧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去江都做官是自愿,你可别错怪了你爹。最近有时间的话最好能去趟魏其候府,跟你爹说说话。” “可是都错怪这么久了,要是突然原谅了我爹,还要亲自去娘家,妾身会很没面子的。”解忧有些担忧的说道:“别人要是觉得妾身半途而废,不够有始有终怎么办?” “这种事情没人要求你有始有终。”赵启明都忍不住笑了:“你跟着我去,反正我从江都回来,也的确应该去拜见你爹,到时候你只要跟着我去就行了,这总可以吧?” 解忧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不情愿的说道:“那好吧,妾身跟夫君去便是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接任 赵启明要带解忧去魏其候府,本意是让父女和好如初,修修复他们的的感情。但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当初受魏其候的委任,去江都主持南洋海运的大局,如今就算已经卸任了海事监主事之职,也该把南洋海运的情况当面说清楚,才算是对魏其候有了交代。 秦文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钱管家也让人从仓库里拿出了很礼品出来。赵启明和解忧眼正就要动身,却没想到刚主父偃突然到访,按样子是从太平寨那边来的。 “军侯大人这是要外出?”主父偃的身边还跟着郑国来的,看上去是有事要说。 “正准备去魏其候府,看望老丈人。”赵启明跟郑国打了声招呼,然后朝主父偃道;“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主父大人有事找我?” “的确有事。’主父偃看了眼侯府外的马车,然后道:”但军侯大人既然是要去拜访魏其候,那在下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进去说话吧,我不着急动身。”赵启明说着,朝钱管家吩咐道:“跟夫人说我要见客,让她在后院先等着,等我见过了恶人再去请她。” 说完这话,他便将主父偃和郑国请到了正厅。 “在下今日前来,是向军侯大人辞行的。”主父偃没有绕弯子,刚坐下来便说明来意。 “主父大人要远行?”赵启明有些意外:“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说来惭愧。”主父偃道:“在下是去江都接任海事监主事之职。” “主父大人要去江都?”赵启明惊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自离开江都之后,最近还总是担心,这江都海事监的主事到底是谁,既然是主父大人接任,那我彻底放心了。” “军侯大人在江都的功绩,在下望尘莫及。”;’主父偃谦虚的说道:‘此去江都任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 “主父大人太客气了。”赵启明欣慰的说道:“海事监的官吏都很不错,有这些人的辅佐,主父大人肯定会让南洋海运必定能更加繁荣。” 主父大人道;“承蒙军侯大人如此看重,在下自然不胜感激,只是今日辞行,主要还是想说说农事监的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终于意识到,主父偃此去江都,意味着海事监有了主事之人,也意味着农事监失去了尽职尽责的好领导。 这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便朝主父偃道:“以主父大人之才能,在海事监的确能大展拳脚,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主父大人能留在农事监,把杂交作物真正研究出来,那将是比南洋海运更大的功绩。” “实不相瞒,在下也正要和军侯大人说起这杂交作物。”主父偃道:“小侯爷在江都做官期间,太平寨试验田里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去年便已经培育出杂交种子,只等今年秋收验证其特性,要是成功的话明年便可以把杂交种子推广出去。” “杂交作物已经成功了。”赵启明有点不敢相信:“真已经成功了?” “正如在下方才所说,杂交种子的确已经培育出来了,但还要经过今年的试种,才能确定是否成功。”说到这里,主父偃再次朝赵启明行礼:“在下本想等试验真正成功之时,再来致谢,但可惜在下即将前往江都赴任,无法等到今年的秋收了。“ ”该是我感谢先生才是。“赵启明对主父偃还是很服气的,便站起身行礼道:”要是今年的试种成功,主父大人便是为我朝百姓,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听到这话,主父偃看了眼郑国,然后朝赵启明道:”其实杂交作物就算成功,在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真正的有功之人是郑国,还有弄时间的官吏,和太平寨辛勤耕作的村民。” “要是没有主父大人知人善用,郑国就算的确有这样的才能,恐怕也无处施展。”赵启明说完了额桃花,然后朝主父偃道:“实不相瞒,这次我去江都大有收获,正打算给主父大人看样东西。” “不知小侯爷所说是何物?”主父偃问道。 赵启明没有急着答复,让人去库房里拿了个小袋子出来,然后放在了桌子上:“这是西域商人去往印度之后,带回来的宝物。” “印度?” “也就是说贵霜国。”赵启明解开了袋子,如同珍宝般取出些黑色的颗粒:“主父大人请看,这便是我所说的宝物。” 主父偃不明就里,走上前来细看,结果还是没认出来,便朝赵启明道:“在下从未见过此物,也不知作用如何,军侯大人明示。” “这叫棉花。”赵启明解释道:“其材质特殊,很像我蜀地所产的丝绸,同样可以用来御寒取暖,却产量奇高,不需要其他的加工,便可拿来做成衣服或是布料,造价远不如丝绸昂贵。” “军侯大人的是说,这棉花而已用来做衣物?”主父偃没忍住好奇,没经过请示便来到了赵启明的面前,然后细看着那些种子。 “这东西要是能成功在我朝进行种植,各地百姓便再也不用为了冬衣发愁,即便是在穷苦的人家也能穿得起。”赵启明感慨的说道:“如果当真如此,我朝百姓就真的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了。” “既然如此,那的确应该试种。”主父偃是痛快,马上就表明了自己支态度,朝赵启明道:“如果军侯大人愿意把种子拿出来,海事监会做勤心尽力的试种。” “先生误会了。”赵启明笑道:“这棉花种子是无价之宝,我可没有那么多可以拿去试种,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先留些,其余的种子再拿去给农事监,也免得我把这仅有的种子都给糟蹋了。” 听完这话,主父偃想了想,然后道:“只要军侯大人愿意把种子交给农事监就好。只是在下即将去往江都赴任,这棉花的事情怕是也只能交给郑国负责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监军 主父偃即将调离农事监,去江都的海事监任职,这让郑国的情绪很是低落。当赵启明和主父偃说话的时候,他始终都沉默的坐着,等到赵启明把主父偃送走了,他便站在侯府外张望,很久都没有离去。 赵启明能理解郑国对主父偃的感情。想当年郑国还是掌管水里的底层官吏,在内史府很不受重视,但是自从去了农事监,去被主父偃委以重任,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他,如此知遇之恩,任谁也会心中感激。 “主父大人是好官。”赵启明转过身来,朝郑国道:“如果你愿意追随,想跟主父大人同去江都,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听到这话,郑国收回了视线,朝赵启明行礼,然后感激的说道:“小侯爷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主夫大人其实也说过要带走在下。只是在下对海事全然不知,去了江都也不能有所作为,在下更愿意在农事监,照顾好农田水利,这才是在下的本分。” 其实赵启明其实也不希望郑国离开。毕竟农事监都已经失去了主父偃,要是连郑国也走了,那损失可就大了。想到这里,他朝郑国道:“那你可听说过,新任的农事监主事是谁?” “在下不清楚。”郑国叹息道:“但调任过来的主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主父大人。在下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至于农事监的人事调动,在下也不想去打听。” 赵启明点头。 郑国对新来的农事监主事并不关心,是情感上无法接受主父偃的调单。但是站在赵启明的立场上,却不能对新来的农事监主事能置之不理。毕竟东乡侯府跟农事监有合作,就不说以后的棉花种植了,就算只是今年始终的杂交水稻,也关系到了东乡侯府的切身利益。 他不希望新来的主事胡乱指挥,影响了郑国等人的工作,让杂交试验前功尽弃,所以新任主事的人选,他肯定是要过问的。 想到马上要去魏其候府了,赵启明决定到时候跟魏其候打听。 “农事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郑国整理好了情绪,朝赵启明道:“在下也该告辞了。” “忙你的去吧。”赵启明拍了拍郑国的肩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也别忘了照顾好我给你的棉花种子。有空的话我最近会去太平寨,到时候带我看俺杂交作物。” “在下记住了。” 送走了郑国之后,赵启明也该出发了。 他把解忧叫了出来,带上了给魏其候的礼品,然后就朝长安去了。 到魏其候府时刚好赶上了午饭,侯府里的下人听说解忧回娘家了,很早就开始做准备。当解忧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下人站在侯府外翘首盼望的等待。 看到解忧的确终于回来了,这些以前伺候过解忧的下人都迎了上去,很是热情的朝赵启明和解忧行礼,但解忧却还是不情愿的样子,觉得这么多人看着,让她很没面子。 在下人的簇拥下,赵启明和解忧来到了客厅里。 魏其候公务繁忙,却也抽出时间,在客厅里等候。 看到解忧的时候,魏其候便笑着朝她招手。这让解忧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居然想临阵脱逃,好在身后还跟着很多的下人,在她转过身的瞬间就把她给堵住了,让她根本无法逃走。 “我也没说我要走。”解忧有点生气,索性转过身来,迅速的朝魏其候行礼,然后就道:“我要去骑马了,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说完这话,她便跑了出去。 那些下人回过神来便赶紧去追,但魏其候去毫不在意,眼看着解忧跑远了,便笑着朝赵启明道:“是你让她来的吧?” “她自己愿意来的,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赵启明说着,朝魏其候行了个礼。 “能来就不错了。”魏其候让赵启明坐下,然后道:“前些天在丞相府便跟你见过面,只是当时军情紧急,没顾得上跟你说话。此去江都你清瘦了不少,该是吃了些苦吧。” “不至于吃苦。”赵启明道:“我在江都过得很好,有海事监的属官照顾,娄县的地方官也常去问候,只是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吃的不是很习惯罢了。” “南方的气候的确和关中不同。”魏其候点头道:“好在你已经卸任,既然已经回到长安,那就多在家调养,东南前线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赵启明看了眼魏其候,然后试探道:“不知丞相可收到了我的信?” “收到了。”魏其候让人给赵启明上茶:“你举荐世人参与作战,没错吧?” “的确如此。”赵启明补充道:“准确的说,是让世人去战船上,指挥海军的火炮。” 魏其候点头:”你在信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世人有指挥火炮的实战经验,海军的也确能用得上他,既然他刚好就在江都,让他参与作战也方便了。“ “那也就是说,军中已经发出调令了?”赵启明期待的看着魏其候。 魏其候笑着道:“当晚就已经发出了,职务是监军。” “我替海军谢过丞相。”赵启明有些激动,立即起身朝魏其候行礼道:“世人能作参与作战,尤其是让他亲自指挥火炮,这对海军来说便是如虎添翼,东治的海战我军定能大获全胜。” 听到这话,魏其候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然后笑着问道:“你如何知道,海军要在东治作战,此事除了陛下之外,知道的人可不多。”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赵启明赶紧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那东治是闽越的国都,我军要征讨闽越,东治定然会有战事发生。” 魏其候明显不相信赵启明所说的话,但也的确没有放在心上,笑着朝他道:“既然已经被你猜出了,那你自己知道好,记住不可到处乱说。” “这是自然。” 第八百二十三章京杭大运河? 聊完了海军的事情,魏其候站起身来,说要带赵启明在侯府随便看看。 这让赵启明有些不解,毕竟他对魏其候府还是很熟悉的,魏其候老持稳重,当然也不是坐不住的人,那既然如此,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要带着他参观侯府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赵启明跟着魏其候走出客厅,途中仍在说海军的事情,但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练武场中,赵启明便恍然大悟意识到,魏其候带他出来的真实意图。 此时的练武场中,解忧正骑着马忘情的驰骋,脸上再也没有了来时不情愿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在西乡亭骑牛时的神采飞扬,还不停的朝着场外伸手打招呼。 那些追着解忧出来的下人,此时也都聚集在练武场外,年轻些正在鼓掌欢呼,为充满英姿的解忧叫好,年长些的虽然提醒解忧注意安全,但脸上也全是笑意。 原来魏其候是想看看解忧,不好意思明说出来,便借故带赵启明参观,装作碰巧来到练武场的样子。 这让赵启明有些好笑,觉得魏其候是有身份的人,想看自己的闺女前却不明说,让人觉得很是有趣。 但转念又想,他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解忧都没来看望过魏其候,这也就意味着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解忧了。 即便再怎么位高权重,魏其候毕竟也是当父亲的人,思念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人之常情。 “听说今年开春之后,南洋就有粮食运到江都了。”魏其候眼睛也看着练武场中的解忧,脸上全是慈父的笑意,但他却跟赵启明说起了江都的事情。 “南洋的粮食生意刚开始不赚钱,江都的商人更愿意换些珍稀木材,还有珍珠等货物,这些货物到了江都便是暴利。”赵启明不知道魏其候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还是真的有话要说,便如实相告道:“但是自去年之后,珍珠和木材生意也没有那么好做了,再加上海事监已经造出了更大的海船,能运输的货物更多,那些商人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粮食生意上。” 练武场中的解忧正朝着场外的管家招手,可能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踩马镫的脚突然踏空,险些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吓得练武场外的下人惊呼出声,魏其候也是脸色微变。但好在解忧经常爬树,练就了良好了平衡能力,很快就调整好姿势,魏其候的表情便再次舒展。 “南洋海运事关国策,有了粮食便达到了目的,但是要把这些粮食运到中原,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魏其候看着远去的解忧:“朝中已经商议过此事,对此你怎么看?” “把粮食运到中原?”赵启明犯了难。 其实汉武帝支持南洋海运,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南洋的粮食,但这些粮食从南洋运到江都还不够,还要想办法将粮食转运到中原,国家才能使用这些粮食。 静安公主跟赵启明说过,南方的粮食受限于当地的交通,基本上都很难运到中原,这也是开发南方最大的阻碍。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赵启明首先想到的就是修建运河,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京杭大运河。 这条运河是隋炀帝修建的,不管这位皇帝当时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去方便去江南享乐,但这条运河的确解决了南北方的交通问题,以至于隋朝覆灭之后,历代王朝还在利用京杭大运河做漕运之用,甚至直到清朝即将灭亡的前夕,有了外国人修建的铁路,京杭大运河才终于完成其历史使命。 想要转运南洋的粮食,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利用运河,但赵启明没有忘记,隋炀帝为了修建京杭大运河,导致国家赋税沉重,以至于隋朝的覆灭,也和这条运河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不想让汉朝为了修建运河,导致天下大乱,更不想百姓受苦,所以他马上就放弃了修建运河的想法。 “要运到关中的话,路途实在是太远了,恐怕根本没办法实现。”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道:“但如果只是运到北方,或许还是可以的。” 魏其候其实也是随意的找了个话题,没想到赵启明还真有办法,他便转过头来,朝赵启明道:“各地的粮仓遍布北方中原,南洋的粮食不用运到关中,只要保证能送进粮仓即可。”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赵启明朝魏其候建议道:“可以尝试通过海运。” “海运?” “就像通过海运把南洋的粮食运到江都。”赵启明解释道:“朝中可以考虑在北方修建码头,山东就是很不错的选择,那里距离中原已经不远,南洋的粮食就在江都转运,到了北方的码头之后再走陆运,便能节省很多的路程。” 听到这话,魏其候若有所思的点头:“山东距离敖仓不远。要是南洋的粮食能运到山东,便可存放在敖仓。” “敖仓?”赵启明觉得名字有些耳熟。 “敖仓在荥阳。”魏其候道:“其地理条件得天独厚,战时可通过黄河漕运到前线,要是遇到灾年发生饥荒,赈济灾民的粮食也能通过此地快速运往各地。” 赵启明想起来了,那敖仓在秦朝末年,是各方势力争夺的战略要地,原来之所以要争夺,是为了那里的粮食。 想到这里,他朝魏其候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要在山东修建码头了。” 魏其候沉吟了片刻,然后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等我在丞相府商议过后,若得出可行的结论,再奏请陛下定夺。” “这是自然。” 赵启明其实很希望山东能修建码头,毕竟这会带来更多贸易来往,对海船的需求也就更多,这会让他有利可图,所以他希望丞相府商议的结论是可行。 说完了粮食的事情,魏其候便继续远望着练武场上的解忧。刚好这时解忧也正朝这边挥手,尽管魏其候也不知道这是在朝他挥手,还是在朝赵启明挥手,但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慈祥了起来。 第八百二十四章琅琊 解忧在魏其候府玩的很开心,晚饭时终于开始跟魏其候说话,还表示要在魏其候府小住。 赵启明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他其实也希望解忧能在魏其候府多住了日子,以便修复和魏其候的父女关系。 所以吃完了晚饭之后,他把解忧留在了魏其候府,然后便独自离开了。 去往东乡亭路上,赵启明想着和魏其候说过的话,觉得汉武帝为了粮食转运,准许在山东修建海运码头,那将会带来很多的商机,使东乡侯府有利可图。 站在赵启明的立场,他当然希望这件事能够真正实行。魏其候也明确表示过,会考虑他的建议。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想获得静安公主的支持,以便朝中在讨论此事的时候,能有更多的官员持支持态度。 想到这里,他调转马头,朝着静安公主的外宅去了。 “还要建码头?”静安公主正在书房里给蝉儿换衣服,听到赵启明的话她根本就没细想,便断然拒绝道:“修建江都码头的时候,少府都快山穷水尽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夫君居然还想接着建,感情不是你东乡侯府出钱?” 蝉儿最近睡眠很多,被静安公主翻来覆去也没醒,让赵启明觉得很是不满,便伸出去就捏蝉儿的脸,可静安公主有所察觉,打开了他的手:“我可没说是让少府出钱,这新建的码头是为了转运粮食,当然应该是朝中的漕运出钱。” 静安公主已经帮蝉儿穿好了衣服,便将孩子抱了起来,交给了站在旁边的奶娘。做完这些她才躺在了软榻上,然后朝赵启明道:“夫君接着说,修建码头和漕运有何关系?” 赵启明抓了把桌上的点心,然后坐在了静安公主的身旁:“今天我去了长安,魏其候跟我说起南洋的那些粮食,觉得要把那些粮食运到中原很麻烦,我便建议在山东修建码头,方便江都的粮食转运到北方。”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然后突然道:“夫君去把地图拿来,在左边的书架上。” 赵启明不想被静安公主使唤,如果是平时的他肯定会断然拒绝,但是修建码头对他来说有利可图,他希望能获得静安公主的支持,自尊心便可以弃之不顾了。 他找来了地图,还殷勤的替静安公主打开,然后指着山东的沿海地带说:“具体在哪里建,我还没想好,但应该就是在这附近。” 静安公主看了眼地图,然后道:“距离敖仓倒是不远。” “你也想到了敖仓?”赵启明有点意外,静安公主跟魏其候居然有同样的见解,这让他突然有些奇怪的想法,觉得静安公主要是男的,没准就要成为汉武帝的威胁了。 “敖仓可借助黄河便利,自古便是漕运的中心,南洋的粮食要运到中原,理所当然要储备在敖仓。”说完这话,静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赵启明刚才所指的地方,然后道:“要当真要修建,这琅琊该是首选。” “琅琊?”赵启明想了想,意识到汉朝时的琅琊,便是他那个年代的青岛,这让他对静安公主更加的佩服,毕竟在他那个年代,青岛发展为中国最主要的港口城市,其地位仅次于上海和天津。 “这琅琊距离江都和敖仓都不算太远,还有崂山可避风浪。”静安公主接着道:“既可做漕运之用,也可以展开海运贸易,通过此地转运南方的商品和货物,朝中也能在此征收关税。” “还可以作为军港。”赵启明不想被静安公主比下去,便指点江山般说道:“这琅琊距离朝鲜和扶桑都不远,要是我朝海军能在这里驻扎,便可以随时征讨。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看神经病般看着赵启明:“卫满也就算了,那扶桑弹丸之岛,既不是战略要地,也远不如南越富庶,何故要让海军征讨?” 赵启明有点不服气,但仔细想来,公元前的日本的确还很落后,连被汉王朝正眼看的资格都没有,当然也不会对其有任何的戒备。如此说来,静安公主还真没说错。 “卫满朝鲜有我朝的边郡,要是此地生出动,乱,海军的确可以从胶东出兵征讨。”静安公主指着地图某处说道:“要论距离最近,也该是东莱郡最为合适。军港要是建在此处,进可征讨卫满,退则护卫琅琊港。” 赵启明如果没记错的话,东莱郡就是威海。威海在历史上有个响亮的别称也叫威海卫,那是清朝时北洋海军的驻地。静安公主能有如此眼光,赵启明已经是彻底服气了,他不想再自取其辱,便朝静安公主道:“跟你讨论的是漕运,怎么就说到军港了,居然还想着去攻打卫满,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典型的军国主义分子。” “夫君教训的是。”静安公主好笑的看了眼赵启明,然后便重新躺下:“那就不提军港了,就说修建码头的事吧。夫君希望北方能有海运码头,还特意来找我商议,应该不是为了关心漕运吧?” “你不用阴阳怪气,我就是觉得有利可图。”赵启明死猪不怕开水烫,理直气壮的说道:“琅琊要是有了海运的码头,就对商船有了更多的需求,这意味着船厂的订单比以前更多,赚钱的除了我东乡侯府之外,还有包括少府在内的所有股东。” “那夫君的意思,妾身即便是站在少府的立场,也该支持此建议?” “你要是觉得合理,那就支持。” 静安公主笑着道:“恐怕不用妾身表态,魏其候也会将此建议奏请陛下。” “这你如何能肯定?”赵启明有点意外。 “漕运事关重大,关系到国家命脉。”静安公主道:“要是胶东当真有了码头,除了海外所获的粮食之外,南方的捐税也能方便运到中原,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好事。” “功在千秋?”赵启明忍不住嘀咕:“那是你不知道京杭大运河。” “运河?”静安公主听到了赵启明的话,很感兴趣的打听道:”哪里的运河?” “我胡说的。”赵启明生怕静安公主产生修建运河的想法,让汉武帝成为堪比隋炀帝的败家子,便赶紧转移话题:“既然魏其候肯定会支持,那你也应该有所表态,尤其是让陛下知道其中的利害,这样的话就更保险了。” 静安公主点头:“我会去找陛下商议,但要等我把蝉儿的事情办好再说。” 第八百二十五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静安公主和汉武帝的关系亲近,想要把把蝉儿的名字写进宗正族谱,其实不算难办。但是为了获得宗室的认可,让蝉儿的身份来的顺理成章,必要的过程还是免不了的。 在跟赵启明谈完了修建码头的事情侯,静安公主便带着蝉儿住进了公主府。 每当有宗室贵族前去拜访,静安公主便会让奶娘把蝉儿抱出来,表明蝉儿作为公主府养子的身份,以此获得宗亲贵族的认可,到时候把蝉儿的名字录入宗正族谱便不会出现质疑的声音。 赵启明不用想也知道,蝉儿最近肯定收了不少的见面礼。他很想行使当父亲的权利,去跟静安公主分赃,但是静安公主最近都住在公主府,分赃的事情也只能等静安公主完事之后再说。 解忧最近也在长安城里。自从那天留在了魏其候府之后,赵启明让人送去了些衣物,解忧便在娘家住下,听说每天都在练武场中骑马,都快忘了自己是侯夫人。 赵启明独自在家中,既看不到解忧的身影,也不能去找静安公主,但他丝毫没有觉得觉得无聊。 在等待海军作战消息之前,修建码头之事也没有做出结论,赵启明无事可做,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的单身生活。 赶上春暖花开的季节,赵启明喜欢上在在花园里晒太阳。他身着睡觉时常穿的“寝衣”,手里拿着紫砂茶壶,再准备些零食和点心,这便成了晒太阳的标准配置。 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就让人把酒菜送到花园里,要是觉得困了也不去房间,就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盹。 如此颓废的生活让他乐此不疲,觉得这才是贵族的生活。 今天他同样打算在花园里打发时间,不过刚吃了午饭,细柳就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篮子,很是开心的展示给他看。 ‘桃子?“赵启明看到了篮子里摆放整齐的蜜桃,原本眯着的眼睛便睁开了:”西乡亭的吧?” 细柳猛点头:“是四姑娘让人送来的,说是小侯爷爱吃,刚采下就送到侯府来了。” “这就到成熟了季节了?”赵启明的确爱吃西乡亭的蜜桃,尽管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西乡亭的蜜桃为何如此的的美味,但他每年都要吃西乡亭的蜜桃,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往年都是钱管家去买的,没想到今年四姑娘特意送来,这让赵启明很是欣慰:“洗过了没有?” “送来之前就已经洗好了。”细柳拿了颗蜜桃出来,然后递给了赵启明。 你也吃。说话的时候,赵启明已经拿起蜜桃,迫不及待的啃了起来。 赶上成熟的季节,蜜桃鲜嫩多汁,刚下嘴就有水分流出来,顺着嘴边流到了衣襟上。要是换做平时,细柳肯定要跑过来帮赵启明擦衣服,但现在的细柳在他的身后,也正忙着啃蜜桃,根本就没顾上他。 “还是去年的味道。”赵启明的嘴里全是汁水,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享受。他很快就把手里的桃子吃完了,觉得还没吃够,便打算接着再吃。刚好这个时候,他发现细柳也吃完了手里的蜜桃,正小心的把桃胡收起来,便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为何要留着桃核,难道还打算自己种?” “听说西乡亭的蜜桃,和本地的毛桃是不同的品种,在整个关中都很少见的。”细柳跑过去,把赵启明吐在地上的桃核也给捡了起来:“奴婢去年就收集了些桃核,种在瓜园的旁边。” “跟本地的品种不同?”赵启明若有所思,刚好细柳又拿了颗蜜桃给他,他便看着手里的蜜桃,突发奇想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多种点?” “多种点?”解忧不明所以。 “你去帮我把钱管家叫来。”赵启明的脸上出现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细柳没有多打听,吃着蜜桃的同时跑出了花园。 钱管家很快就来了。赵启明让细柳拿了颗蜜桃给钱管家吃,然后便道:“我听细柳说,西乡亭的蜜桃不是本地品种,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钱管家解释道:“听说那蜜桃是马老的朋友,自胶东带来的种子,味道比本地的毛桃要好,只是西乡亭的山地不多,每年的产量都很有限,便没有拿出去卖。” “东乡亭的山地有限,太平寨可不少。”赵启明转着眼珠子,朝钱管家道:“钱管家觉得,让太平寨也种上这蜜桃如何?” 钱管家没有明白赵启明的意思,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太平寨的确有地方,当地的果农也有能力照料好果树,但种子从何而来,却是个问题。这蜜桃是胶东的种子。” “要种子何必要去江都,西乡亭就有。” “西乡亭?”钱管家眯着眼睛:“小侯爷怕不是想跟马老要种子吧?” “如何?” “马老恐怕不会同意。” “钱管家可别忘了,太平寨的莲菜种子是我给的。”赵启明有恃无恐的说道:“去年开始卖钱的寒瓜种子也是我给的,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要是真的去跟马老张嘴,他难道会好意思拒绝?” 听到这话,钱管家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脸上居然也出现了笑意,然后朝赵启明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最近有空便去西乡亭,跟马老说明此事,到时候再看马老如何表态。” 说完这话,钱管家便走出了花园。 赵启明吃着蜜桃,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西乡亭老流氓是怎么豁出老脸,在他这里坑蒙拐骗的。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终于有机会跟马老要东西了。 蜜桃的种子赵启明当然想要,他希望太平寨的果园里有吃不完的蜜桃,但他更想抓住这个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西乡亭老流氓拿了他那么多的好处,理所应当要把给他蜜桃的种子,要是老流氓不肯,忘恩负义的帽子可就别想摘掉了。 想到西乡亭老流氓左右为难的处境,赵启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过这时钱管家进来了,朝赵启明道:“灌公子来了,说是有海军的事要跟小侯爷说。” “海军的事?”听到这话,赵启明马上就站了起来,然后朝正厅走去。 第八百二十六章海军编队 灌英带来了东南前线的消息,李敢紧随其后的来到东乡侯府,带着赵启明最想看到的军报。 军报是前天传到长安的。要是换做以前,赵启明本该在昨天就看到军报的内容,但他最近没机会跟静安公主见面,没办法通过静安公主看到军报。关于前线的最新战况,他只能跟李敢打听。 好在李敢比较孝顺,即便军中有规定,却还是把军报拿给赵启明看。 正如赵启明所想的那样,周福没有放过表现的机会。 在娄县令的帮助下,他很快就做好的战前的准备,无论是粮食还是丹药的调集都提前完成,让军中的老将很是满意。 让赵启明没想到的是,除了海军的战船之外,周福还征调了当地的商船上百艘。这些商船大部分用来运送粮食和丹药之外,其余的都作为战船使用。在海军出征之际,这些商船紧随其后的出海了。 “这样的话海军便不再是孤军深入。”赵启明看着手里的军报,很是感慨的说道:“没想到周福能表现的如此谨慎,知道海军战船的数量有限,便用当地的商船来弥补自己的劣势。” “师兄接着往下看,就能知道那些征调来的商船,所发挥出的作用。”军报是李敢带来的,他已经知道了后续作战的全过程,但是为了赵启明的“观影体验”,他没有提前“剧透”。 赵启明接着往下看,表情果然变得惊奇。 根据军报所说,当海军的战船带着大量商船很快就要到达东治时,闽越的楼船果然蜂拥而至。 但此时的海军也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那些被征调来的商船在周福的指挥下摆出阵型,围绕在主力战船的附近。蜂拥而至的敌军楼船虽多,却根本无法对海军的主力战船产生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周福当机立断的下达了进攻的指令。火炮在韩世人的指挥下对着敌军开炮,很快就有敌船被击沉或者击伤,使得敌军阵脚大乱。 周福紧接着传达了前进的指令,整个海军编队阵型不变,尽管前进的速度很快,却充满了无法撼动的气势。 敌军的楼船编队也算勇猛,即便海军压来也没有撤退,想来是觉得自己如果撤退,身后的东治便会失守,这些楼船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决定发起反攻。 但这正是周福所希望看到的。 在火炮的攻势之下,敌军的楼船有很多都被击沉,但这些楼船上的弓箭手却无法进攻射程范围外的海军战船,更让敌军自顾不暇的是,那些原本保护着海军战船的商船居然改变了阵型,专找那些被海军击伤的楼船发动强行登船的作战,喊杀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敌军的主将到这时才发现,原来在海军的主力战船上,只有海军的将领和少数炮手,其余的海军士兵全部都被分散在商船之中。 看到这里,赵启明的表情很是惊奇,朝李敢问道:“周福这战术是跟谁学来的?” “难道不是跟兄长学的?”灌英吃着赵启明让细柳拿来的蜜桃,饶有兴趣的说道:“诸位老将可都以为这是兄长的指点。” 赵启明可以确定,自己没教过周福这样的战法,但他的确从周福的指挥当中,看到了航母编队的影子。 列装了火炮的海军战船就相当于航空母舰,负责最为核心的远程打击,那些被征调来的商船就相当于航母编队的驱逐舰和护卫舰,其作用是保护航空母舰的安全,使敌军无法对海军战船产生威胁,但只要海军战船的远程打击奏效,这些商船便会痛打落水狗,展开强行登船的作战。 “这不是我的指点。”赵启明感慨的说道:“可能大家都没发现,原来周福还有如此的指挥天赋。” “这样的战术的确让人意想不到,但更重要的是兵力的分散。”李敢若有所思道:“既然海军的主力战船处于绝对的保护之下,便将海军士兵都分散到其他的商船上,让有限的兵员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李敢说的没错。在主力战船的轰炸和掩护之下,分散在商船上的海军士兵有恃无恐的展开作战,很快就击溃了为数众多的楼船。 敌军的阵型很快就被打散,眼看着败局已定,敌军主将只能带着少数的楼船撤退。 闽越的水师就这样败了,但海军并没有去追击。 在周福的指挥之下,海军编队继续前进,很快就到达了东治的近海地带。 彼时的东治城里,百姓已经听说了水师溃败的消息,眼看着海军兵临城下,本就已经人心惶惶,没想到海军刚到城外就立刻开炮,随着轰鸣之声传来,还有随时都可能落下的弹丸击毁房屋,东治城中立刻打乱,已经有百姓和贵族收拾细软,陆续的逃往城外。 军报说到这里,海军的作战便结束了,接下来说到的是潮汕的作战。 这是在海军之后发生的交战。就像丞相府的主将老将所猜测的那样,当东治城即将沦陷的消息传到前线,潮汕附近作战的闽越国军队便立刻撤出潮汕,可南越国已经知道了作战计划,没有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当潮汕的闽越军队开始撤离之际,他们发动了反击,此时的闽越军队无心作战,还要抓紧时间驰援东治,自然是溃不成军,狼狈如丧家之犬。 “到现在为止,无论海军还是南越国的军队,都执行了原有的作战计划。”赵启明不关心潮汕的战况,毕竟那里不是主战场,南越国军队的任务也只是追击罢了。他放下了军报,然后朝李敢道:“接下来就等东南各郡的援军赶到,便可联合南越军队和海军,对东治城发起最后的进攻。” “东南各郡的援军应该很快就会到了。”李敢道:“尽管现在还没有消息,但是援军集结的速度很快,说不定此刻就已经到达东治城外。” 赵启明点头,压制着心里的激动:“海军表现的很好,接下来只等攻破东治城,作战结束的论功行赏时,海军便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首功是肯定的。”灌英此时说话了:“但恐怕东治城无法被攻破。” “你这是何意。”赵启明觉得灌英在泼冷水:“等南方各郡的援军赶到,东治城肯定会沦陷,有海军在海上的掩护,南越国也真想着报仇。难道你觉得形势会逆转。” “兄长难道就没有想过,闽越国王不会坐以待毙?”灌英嬉皮笑脸的说道:“眼看着国都都要被攻破了,那闽越国王肯定会选择投降,来保全自己的性命。投降。” 赵启明语塞,他还真没想过这种结果。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作战将到此结束。东治城也就不会被我军攻破。”灌英说到这里,再次拿起蜜桃,然后朝赵启明打听:“这桃不错,兄长在何处买的?” 第八百二十七章割地赔款 灌英的判断很准确。 当海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长安城的时候,丞相府紧接着就收到了闽越国请降的奏报。 这个消息让赵启明感到很是意外。他原本以为闽越就算是真要投降,也应该等到海军和南方各郡的援军在东治会师,击溃了从潮汕赶到东治救援的闽越国军队,闽越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才会在迫不得已主动请求投降。 但现在海军刚到东治,还没有发起真正的攻城战,南越军队也南方各郡的援军也没赶到,闽越国居然就做出了投降的决定,这在赵启明看来也实在是太没骨气了点。 “闽越王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静安公主和赵启明在外宅的花园里吃饭,喝汤的时候表达了她对此事的看法:“海军已经击溃了闽越的水师,其战力已经让闽越国闻风丧胆,随后开始炮击东治,那闽越国自然是魂飞魄散,唯恐城池被攻破时自己的身家性命不保,便等不及要投降了。” 静安公主住在公主府期间,和宗亲贵族关系融洽,蝉儿也基本获得了宗亲的认可,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宗正录入性命,静安公主便重新搬到了外宅。但是对于赵启明企图分赃的要求,他却毫不留情的拒绝,声称那是蝉儿自己的财产。 “既然如此贪生怕死,这闽越国王为何还要进攻南越?”赵启明啃着鸡腿,有些疑惑的说道:“难道那闽越国就没想过,南越已经臣服于我朝,既然闽越国攻打的是我朝藩属国,汉军不会坐视不管,很可能会征讨闽越。南越国开战之前难道就没有觉悟?” “夫君难道忘了东瓯的往事。”静安公主已经吃完了饭,觉得身上有些热,便随手拿出了扇子:“想当闽越攻占东瓯,等我朝调集军队时,东瓯已经被灭国,闽越也及时撤退,考虑到东瓯国无心复国,我朝北方还有匈奴之患,此事便不了了之,这次闽越进攻南越,便是打算故技重施。” “原来如此。”赵启明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闽越王是想赶在我朝做出反应之前,就彻底攻占南越国,但闽越王没想到海军来得如此之快,还打到了闽越的国都。” “丞相府也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想让东瓯国的事情重演,便决定出动海军,以便赶在闽越国攻占南越之前,就迅速做出回应。”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笑了;“但是连那些老将都没想到,海军的作战如此勇猛,竟然如此之快的击溃了闽越水师,迫使闽越王请降,根本就不用援军赶到。” “有点遗憾,没能看到我朝的军队攻破东治城。”赵启明吃完了鸡腿,拿起毛巾擦手:“朝中应该会同意闽越王的投降吧?” “匈奴还没有平定,我朝不宜在东南久战。”静安公主笑道:“更何况跟我朝相比,那闽越只能算小国,当闽越进攻我藩属国时,我朝出兵也算合情合理,但如果闽越已经投降了,我朝还要继续进攻,那便是持强凌弱了。” “妇人之见。”赵启明嘲讽道;“闽越王攻打南越何尝不是持强凌弱,我朝军队既然出师有名就该彻底灭掉闽越,使其无法再祸乱东南,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就是化外之民和天朝上国的区别所在。”静安公主不在乎赵启明的嘲讽,打着扇子说道:“那闽越国可以欺软怕硬,但我朝却要顾忌脸面,持强凌弱的名声可不好听”。 “可要朝中同意了闽越的请降,难道不是养虎为患?”赵启明道:“等闽越王重新整理军队,肯定是会卷土重来的,就算不会进犯我朝东南,也会再次攻打南越。” “夫君是觉得朝中如果同意了闽越的请降,海军就没有再立军功的机会吧?”静安公主看出了赵启明的真实想法。 可赵启明也没有掩饰,承认了自己的私心,毫不避讳的说道:“海军好不容易有如今这样的机会,就应该尽可能的多拿军功,要是现在就鸣金收兵,海军的战功也不过是击溃了闽越的水师,可朝中若是坚持作战,海军必将攻破东治城,有灭掉敌国的军功在身,朝中便不会有人再想着裁撤海军。” “夫君关心海军的发展,有这样的想法也合乎情理。”静安公主笑道:“但闽越投降,对海军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好事?”赵启明莫名其妙:“你这话这是何意?” “南越早已经臣服我朝,要是闽越再被灭国,我朝在东南海边就再也没有敌手。”静安公主打着扇子,笑看着赵启明:“既然如此,海军除了为海运护航,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军事方面的价值。”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吃惊的看着静安公主:“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海军攻破了东治,有着灭国的战功在身,朝中考虑到东南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也会再次产生裁撤海军的想法?” “既然海军已经有了战功,朝中便不会卸磨杀驴,最多也只是维持现状,不会将更多的军费提供给海军。”静安公主道:“经过此战之后,朝中已经看到了海军的战力,如果闽越国依然存在,那海军便是防备闽越国的首选,朝中为了东南地区的安定,自然会比以前更重视海军,对其态度也会有所改观。” 静安公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赵启明也想起了当初在江都时,静安公主曾经建议过他,要把海军的存在和闽越国的威胁联系起来,在闽越国进攻南越之前,他也的确打算去联合那些对闽越国抱有敌意的军功将领,意图影响朝中对海军的决策。 可见对于海军来说,闽越国的确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将其灭国,就等于让海军失去了战略上的作用,最好的结果应该是海军击溃了闽越国的水师,通过战争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但与此同时闽越国还仍然存在,这对海军才是最有利的。 “无论如何,经过此战之后,海军就算是保住了。”静安公主心情不错,朝赵启明道:“夫君应该觉得庆幸才是。” “的确是庆幸,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想起闽越国的欺软怕硬,赵启明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蛮夷小国,便朝静安公主道:“就算准许闽越国投降,也不能轻易的饶恕,应该让闽越国割地赔款。” “这是自然,朝中那些文官不会跟闽越王客气。”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眯起了眼睛:“闽越国就算不会被灭国,这次也会大伤元气。等到匈奴平定,我朝必将派遣大军南下,那便是闽越国覆灭的时候。” 第八百二十七章绝食抗议 就像静安公主所说的那样,汉武帝的确同意了闽越国的请降。 为了表现出投降的诚意,闽越国的贵族发动政变,杀害闽越王“邹郢”以求和,声称攻打南越全是闽越王自作主张。对于汉武帝所提出的朝贡要求,闽越国的贵族也全盘接受。 汉武帝当然不在乎闽越王的那颗人头,甚至是闽越国的朝贡,汉武帝在乎的也不是单纯的金钱。 毕竟闽越国所要负担的朝贡,要比乌桓和肃慎等藩国沉重很多。此举首先会限制闽越国的经济发展,使其短时间内无法整顿军队,更别想对南越发起进攻。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朝贡代表了臣服,如果将来闽越有不诡之心,首先就会断绝朝贡的往来,这无疑就成为了开战的信号,到时汉朝军队有理由对闽越直接宣战,并且可以无视闽越国的投降,彻底将其灭国。 当赵启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持节使已经去往闽越了。 这意味着正在赶往东治的南方各郡守军也将原路撤退,停留在东治城外近海地带的海军也将鸣金收兵。 此战之后,海军的表现震动朝野。朝中的文官改变态度,当着汉武帝的面主动褒奖海军,很多长安城的百姓到现在才知道,汉朝在大海上也有自己的军队,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议论着海军作战之勇猛,尤其是听说海军之中居然也有关中子弟,这就更让坊间的百姓感动自豪。 有此民意为基础,朝中那些质疑海军的声音便消失了,这当然是赵启明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不用在到处奔波,为海军寻找支持者,以便影响朝中对海军的决策。现在的海军的在整个朝野中到处都有支持者,当然不用他去力保海军。 “治国之道,在赏与罚,治军同样如此。海军既然立了功,就应该有所嘉奖,你说对吧?”此时的赵启明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嘴脸,怀里还抱着蝉儿,却把脚放在了静安公主的桌子上,讨债般说道:“咱海军的要求不高,以前的编制要重新调整,在江都当地征收兵员即可,但这多出来的兵员要张嘴吃饭,这军费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增长呢?” 静安公户正在给蝉儿做针线,听到这话看了眼赵启明,然后道:“扩充编制的事情你就别想了,战船也还是少府来负责建造,但是军费的确有所提高。” “这就算是对海军的嘉奖了?”赵启明理大惊失色,然后直气壮的说道:“这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的,战船是谁负责建造我不管,但海军现在的兵员严重不足,在江都当地征兵是势在必行的。” 静安公主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启明:“夫君前些天还在到处奔走,为了海军不被裁撤,甚至不惜宴请长安城中的权贵,现在却胆敢要挟朝中增加海军编制?”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赵启明吃着点心抖着腿:“反正朝中如果不让海军扩充编制,我就道丞相府绝食抗议。” “绝食抗议?”静安公主打趣的说道:“那到时候妾身去丞相府看望夫君,顺便带些莲菜猪脚汤,还有西乡亭酒馆的猪头肉过去,看夫君的意志力有多坚定。”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犹豫,意识到自己可能难以抗拒猪头肉的诱惑,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那我就去丞相府外拉横幅,大庭广众之下跪地喊冤,让附近的百姓议论,让陛下觉得没面子。” 静安公主无奈了:“编制的事情我让人去争取,你就别去长安丢人现眼了。”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察觉到蝉儿在抓他的鼻子,低头看去发现这孩子正在朝他笑,便朝静安公主说道:“看见没有,蝉儿都在支持我,正在帮我助威呢。” 静安公主无视了父子两人的狼狈为奸,继续埋头做着针线:“就算军中同意扩充海军的编制,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现在的时局不允许海军太快发展,有限的军费要用在对付匈奴上。” “听你这意思,难道今年对匈奴有作战计划了?”赵启明感兴趣的打听道。 “夫君看书桌上的奏报吧。”静安公主道:“这本是不该给夫君看的,原打算等事情确定以后再告诉夫君,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夫君就先看吧,也好知道现在的时局。” 赵启明就喜欢看自己不该看的东西,他饶有兴趣的在桌子上翻找,很快就找到了静安公主所说的那份奏报。 “自河套之战以后,便绝迹于漠南的匈奴,已经开始重新出现。”静安公主道:“这是在海军征讨闽越时所发生的事。”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说,匈奴人也知道了闽越的事情,想要趁火打劫?” “这也是朝中准许闽越请降的主要原因。” “这太无耻了。”赵启明看完了奏报,发现匈奴人已经出现在漠南,除了袭扰边郡之外还已经有了集结之势,这让他很是愤慨:“居然想趁着我朝和闽越开战之际,重新夺走漠南,好在闽越已经投降了,要是匈奴和闽越勾结起来,使我朝疲于应对,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军中正在商议,很快就有结论出来。”说到这里,静安公主朝赵启明道:“不管是正面迎敌,还是进击河西,今年对匈奴的作战已经在所难免,有限的军费开支肯定会用在对匈奴的作战当中,能够提高海军的军费,象征性的扩充编制已经很不错了,夫君最好还是不要再奢望其他。” “既然匈奴都已经集结了,那当然还是以北方战场为重。”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然后叹息着说道:“我也不想瞒你,扩充编制的事情是周福提出来的,他请求我为海军争取,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在的时局艰难,能给海军足够的军费,和少量的兵员扩编就已经不错了,周福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夫君能如此通情达理,那妾身就放心了。” “不过军费既然已经保证了,就不要再行缩减。”赵启明提醒道:“还有海军的战船,少府方面也要抓紧进度。” “这是自然。” 第八百二十八章花开堪折 对匈奴的作战很快就确定下来。 赵启明不知道具体的作战计划,但长安城外的北军的确已经开始调动。 作为炮兵营的军官,韩世人理应赶去北军报到,然后随同大军征讨匈奴。周福现在还是海军的校尉,自然不用参与对匈奴的作战,但是他刚好要到长安省亲,所以也随韩世人离开江都,正在赶往长安的路上。 等到韩世人和周福到达长安时,纨绔之间肯定会有聚会,赵启明便能打听道军中对匈奴的作战计划。但是他有些迫不及待,此时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北方的地图,希望能通过蛛丝马迹,来推理出这次的作战计划。 可惜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军事素质。在没有掌握线索的情况下,也没有李敢在旁边帮忙分析,他想了很久也毫无头绪,甚至连这次作战的统帅是谁都不知道,这让他很受挫败。 就在他大伤脑筋之际,秦文突然间跑了进来,说是夫人回来了。 此时的侯府前院,解忧保持着侯夫人的仪态,让人从马车上卸下了很多的箱子。解忧把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发给了钱管家等人,说是带给大家的礼物。 在接受了下人的谢恩之后,他继续保持着仪态,询问小侯爷在何处,得知赵启明在书房,他便再也迫不及待,脚步轻快的朝着书房走去。 “夫君。”赵启明正打算出去,没想到解忧突然跑了进来,还直接跳到的他的身上,然后嬉笑着说:“妾身在娘家住的时间太久,夫君肯定很生气吧?” 赵启明还真没生气。 事实上,解忧不在侯府的这段时间,他随时都能去静安公主的外宅,在此期间还去西乡亭看了荷花,要是解忧在家的话,肯定会整天缠着他,哪能如此的自由。 但是为了不让解忧失望,他便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朝解忧道:“早知道你要在娘家住这么久,当时我就不应该同意你留在魏其候府。” 果不其然,赵启明生气的样子,让解忧很是开心。她穿着赵启明没见过的新衣服,不用想也知道是魏其候让人给她新做的,此时抱着赵启明的脖子撒娇的说道:“夫君不要生气了,妾身给夫君带了礼物呢,钱管家他们也都有份。” “我已经听秦文说了。”赵启明打量着解忧身上的新衣服,然后无奈的说道:“在魏其候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伺候着,临走之前还从娘家带东西到夫家,这连吃带拿的,你也正不怕别人笑话你?” “那是妾身的东西。”解忧为自己辩解道:“是我爹赏赐给我的,我想给谁都可以。” “随你吧。”赵启明让解忧坐下,但解忧挂在他身上就不肯下来,他也只能自己先坐下:“我原以为你住上几天就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一住就是半个月,在魏其候府这么久,难道就不觉得无聊?” “妾身在娘家每天都能骑马。”解忧说起骑马就变得很精神:“老管家说妾身的骑术大有精进,都能比得上窦文和窦武了。” 赵启明当然知道,解忧的骑术比不上窦文和窦武,也知道老管家说的是奉承话,但解忧信以为真他也不好拆穿:“既然如此你在娘家玩的开心,那以后有空就经常过去,只要别住太长时间。” 解忧嬉笑着点头,然后钻进了赵启明的怀里。 难得她安静下来,享受和赵启明的独处,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变得不老实,用手指在赵启明的胸膛上画着圈:“妾身有话要跟夫君说。” “我听着呢。” “娘家的女眷找妾身问话来着。” “找你问话?” “就是那件事。”解忧在赵启明的怀里害羞的乱动:“娘家人说夫君要有子嗣。” 赵启明其实已经有子嗣了,蝉儿就是他的野种,但是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解忧知道,所以他只能用沉默应对。 “夫君觉得时候还没到吗?”解忧突然抬起头来,抱着赵启明的脖子,撒娇着的说道:“妾身可等着夫君呢。” 看着解忧等待采摘的样子,尤其是那声鲜艳的红衣服,让赵启明格外的心猿意马,便朝解忧道:“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吧?” “夫君总说妾身年纪小,还说现在就怀有身孕很危险。”解忧表现的很是委屈:“妾身知道夫君是替妾身照想,也都听话的等着,但是妾身都嫁进侯府这么久了,夫君难道还要等吗?” 赵启明其实也不愿意等,便朝解忧问道:“你今年多大来着?” 解忧很调皮,故意看了眼自己的胸前,然后咬着自己的嘴唇,害羞的说道:“妾身多大,夫君早就知道了。” “老实点。”赵启明尽量让自己不要去乱看,还道貌岸然的眯着眼睛道:“认真回答问题。” 解忧在赵启明的怀里乱动,有意让自己成熟的身体特征触碰赵启明的胸膛,等到赵启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时候,便嬉笑着在他的耳边吹着热气:“等到秋天的时候,妾身就满十八了。” 赵启明果然没有记错,解忧的确已经快要成年了。 按照他的标准,这是可以有夫妻生活的年纪。更别说解忧的身体早已经发育成熟,正在等待着他的采摘。 都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解忧现在的年纪就是花开的季节,就是那朵可以去摘的花。赵启明要是自己不心动,那纯属自欺欺人。他没打算做正人君子,只是有自己的道德标准。 “既然快要成年了,那就等到秋天,你过完了生日再说。”赵启明已经浑身发热,怕自己快要忍不住,便把解忧从身上抱起来,然后朝解忧恐吓道:“在这之前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就要收拾你。” “夫君当真?”解忧的眼睛发亮,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害羞,他便跑过来抱住赵启明,然后把头钻进赵启明的怀里,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雀跃:“那妾身就等着夫君。” 说完这话,他便放开了赵启明,然后快步跑出了书房。 “你上哪去?” “妾身要去换衣服,等会跟夫君吃饭。”说这话时,解忧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启明整理好自己的衣冠,重新思考军中的作战计划,但是他的思路已经完全混乱,脑子里想的全是解忧宽衣解带,主动献身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没心思再想其他的事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海战细节 海军对闽越的征讨已经结束了,朝中却紧接着迎来了对匈奴的作战。 在此期间,关中经历了充满生机的春天,迎来了万物疯长的夏季。都说夏天是让人躁动的季节,这在解忧的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 自从和赵启明达成了约定之后,她根本就没有变的老实,每天早上起床之前,都要在被子里乱动,提醒赵启明秋天的临近,和自己随时等待采摘的立场。 作为正常男人,赵启明忍受的很是辛苦,可是威胁恐吓已经不起作用,他也只能外出避难。 在汉军即将出征之际,韩世人终于赶到了长安,同行的还有回长安省亲的周福。 现在的周福已经今非昔比,南方的海战让他在军中扬名,别说军中的年轻将领对他颇为敬重,轮番去绛侯府上拜见,就连军中那些老将也特意招他过去,打听东治海战的细节。 为了显示自己的功成名就,也为即将出征的李敢等人送行,周福特意在曲江边的酒楼设宴,请来了灌英和赵启明等人,意气风发的讲述着他在海战中的表现。 赵启明来的稍晚,但周福看到他时便主动上前迎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朝他行礼,然后嬉皮笑脸的说道:“听说兄长刚到长安城便到处奔走,为海军寻找支持者,海战之后还绝食抗议,为海军争取到了编制,小弟我无以为报,只能行此大礼,以示对兄长的感激之情。” “真要行大礼,你就应该跪下。”赵启明踢了脚周福:“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还要听你说海战呢。” “那兄长可有的听了。”灌英已经到了,正坐在屏风附近,搂着姑娘,嘲笑的说道:“这厮不厌其烦,把海战那点事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了,不想听都得听着。” “你这是嫉妒我。”周福不甘示弱反击,但以前经常被灌英欺负,即便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将军,也难免有底气不足,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埋怨:“你在长安当郎官,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便故意说我的不是。” 听到这话,尤其是看见周福的神态,在场的纨绔都笑了起来。 即便是灌英也不在意周福吧海战的细节多说几遍,更何况是好战分子的李敢了。赵启明刚坐下来,李敢便朝周福道:“我来的晚些,听的不是很仔细,还请兄长接着说,那征用商船的战术到底是怎么想到的,我听说这不是师兄的建议。” “这的确跟我没关系。”赵启明对此也很感兴趣,便朝周福道:“这样的战术你是怎么想到的,难道你也知道航母编队?” “航母编队,没听说过。”周福解释道:“其实当时是娄县令建议,让我多征用些商船运送粮草和弹丸,本来这些商船是跟在后面的,但世人觉得如果有敌情的话,这些商船可以阻挡闽越的楼船,我便突发奇想,让这些楼船列出阵型,把海军的战船当成‘中军’来防守。” “但为何最后又把兵力分散,让那些商船转守为攻。”尽管李敢是胡骑营校尉,指挥的是名副其实的骑兵,但他却对海军作战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 “这就牵扯到军报上没说的那场交战了。”周福眯着眼睛道:“其实在东治城外的海战之前,我军就已经和闽越的楼船交过手,只是没有正面交战,军报上便没有提及。当时我就发现,敌军的楼船不适合在海面航行,移动起来很不灵活,再加上有那些商船的阻挡,海军的战船根本就毫无威胁,我便索性把兵力分散到那些商船上,让他们在火炮的掩护下展开强行登船的作战。” 在场的这些纨绔之中,除了赵启明和灌英之外,基本都是将军中的将领,他们深知兵法的运用,却对海军作战毫无概念,完全没想到战船所处的中军位置,居然可以不用任何的兵力保护,还能提供远程打击,为前方的部队起到掩护的作用。 这让李敢颇为感叹:“海军果然是全新的军种,以往的兵法根本不适用与海军,周兄能在战场上找到合适的战法,也实属是不易。” “那后来呢?”灌英不关心海战的细节,他急于打听其他的事情:“从头到尾你都在说海战,我却想知道你大获全胜之后,那东治城的反应如何,听说城中的百姓和贵族听到炮声便已经魂飞魄散,很多人都收拾细软举家逃往,这可是真的?” “逃往的是百姓,贵族可没跑。”说到这里,周福的脸上出现了厌恶的表情:“我原本以为那些贵族都想以身殉国,还敬他们铁骨铮铮,可谁知道他们居然密谋叛乱,杀了他们的君主请降,还让人把闽越王的脑袋交到海军阵前,我看最该杀的该是这些贵族。” “你见过闽越王的脑袋?”赵启明和灌英不约而同的惊呼。相比起海战的细节,他们显然更关心这些趣事,尤其是灌英,居然还跟周福打听道:“那闽越王容貌如何,如此欺软怕硬之徒,是尖嘴猴腮,还是獐头鼠目?” 周福想了想,然后道:“都已经血肉模糊了,哪里还看得清容貌,我也没怎么细看,只觉得肥头大耳,倒是有些富态。” 和灌英不同的是,李敢更关心交战的过程,当周福说完了闽越王的脑袋,他便接着打听其闽越王的军队:“我听说闽越国投降时,南方各郡的援军还没赶到,闽越国的军队也在撤出潮汕的途中,在此期间海军可有攻城的计划?” “军中的命令是让海军炮击,没让我攻城。”说到这里,周福叹息道:“要不是那些贵族杀闽越王以求和,我海军就能联合南越军队和我朝南方各郡的守军,将东治城攻破,那可是铲除敌国的军功。” “你以为我不想。”韩世人忙着跟舞女耳鬓厮磨,听到这里才不甘寂寞的说道:“在匈奴战场上用火炮,还要担心匈奴人的箭矢,可是到了南方,那闽越国的士兵根本就不善于用弓箭,准头不行也就算了,连射程也不如匈奴人,我在船上开炮别提有多畅快。” “关键是我的弹丸。”说到这里,周福有些心疼:“我准备的弹丸都快把你打完了,早就跟你说过要省着点用,你就是不听我的。” “我还早就跟你说过,火炮是我来指挥,不要让你来干涉来着。”韩世人不在意的摆手,然后朝李敢道:“不能怪海军开支大,这厮的确是富得流油,带去闽越的弹丸都装了好几船,想当初我在匈奴战场上,哪有这个条件,想多开几炮还要看校尉大人的脸色。” “听你这意思,在海军要过的滋润些?”灌英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道:“既然如此,那你还何不留在海军。以我之见,你还是憋屈海军报到了,就在海军的穿上混个差事吧。” 听到这话,周福猛点头,韩世人也若有所思起来。 可在场的其他纨绔都是北军的将领,战场上还指望着炮兵营的火力掩护呢,哪里肯放走韩世人,连同李敢在内都赶紧劝说韩世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下。 赵启明知道这是灌英在故意使坏,但是看到在场的纨绔都被耍了,他也不免幸灾乐祸。 第八百三十章西域 “东治海战之后,朝中准许海军继续发展,多亏启明兄绝食抗议,海军的编制也有所增加。”面对着大家的劝说,韩世人其实也很享受被人重视的感觉,便煞有其事的长篇大论:“在海军的确是过的滋润,有打不完的丹药不说,周福还让全权指挥火炮,这是我在火炮营所没有的待遇。” 听到这话,李敢有些急了,便朝韩世人道:“可是此战之后,海军在东南再无敌手,只能负责为商船护航,不会再有开炮的机会了,难道世人兄打算整天用火炮来训练?” “这话也没错。”韩世人叹息着朝周福道:“尽管在海军有诸多的好处,但那些南方的军队实在是不经打,老欺负这些国家也没意思,我还是更喜欢去跟匈奴交手。” 听到这话,周福难免失望:“我也知道世人兄主意已定,不然也不会快马加鞭的赶到长安,去北军报到了。只是海军刚创建不久,严重缺少军官,我才想要把世人兄留下。” “如果海军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愿意过去。”韩世人拍着周福的肩膀:“要是匈奴已经不复存在,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前去江都,在你麾下效力,但现在我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北方。” 纨绔间的话题从闽越变成了匈奴,气氛便没有之前那么轻松。 在场很多人都在调任的名单之列,出征之前难免心情沉重,最后还是赵启明打破了沉默,朝李敢打听道:“朝中的任命确定没有,这次大军的主帅是谁?” 李敢整理好心情,朝赵启明道:“任命已经下来了,说是兵分两路,分别由关内侯卫青和灌叔叔各自统领,但在实际作战当中,应该是要遵从关内侯的指挥为主。” “陛下有意扶植卫氏,关内侯也的确军功卓越,让他作为主帅是迟早的事。”周福难免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如果今年的作战顺利,恐怕关内侯明年就能稳住自己的地位,连灌叔叔也要在其账外听命了。” 卫青作为汉军的主帅,赵启明其实并不意外,正如韩世人所说的那样,汉武帝有意扶植卫青,早就有意让其掌握军权,只是卫青的资历不够,才没有急着让卫青出任统帅。经过了这些年的东征西讨,卫青已经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连在场这些纨绔都必须承认,卫青有出任主帅的能力,那汉武帝所等待的时间便来临了,这时候让卫青出任汉军的统帅,恐怕没有人会提出质疑。 “你刚说大军会兵分两路?”相比起主帅的任命,赵启明其实更关心作战计划,便接着朝李敢打听:“你可知道这两路兵马,去往何处作战?” “具体的作战计划还没有宣布。”说到这里,李敢笑了起来:“但师兄可以故技重施,把作战计划猜出来。” 听到这话的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赵启明却心领神会,想起征讨闽越之前,他也不知道军中的作战计划,最后还是他和李敢通过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的。同样的情况当然也能用在对匈奴的作战上。 想到这里,他笑着朝李敢道:“你要是有更多的线索,就说出来吧。带地图了没有?” “带了。”李敢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就从身上拿出了地图,可见他也是早有准备。 这让周福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看着赵启明和李敢,但他也不自觉的凑了过来,看着李敢手中的地图。 “根据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只能确定左路的兵马是关内侯统领。”李敢朝赵启明道:“灌叔叔负责的是右路。” 赵启明看着地图,若有所思道;“奴儿可在关内侯的麾下?” “冠军侯已经调离胡骑营,在关内侯的账外听命。”李敢道:“这次大军出征,奴儿理应跟随关内侯。” 听到这里,在场的纨绔很快就意识到,赵启明和李敢正在讨论前线的军情。这让他们很感兴趣。毕竟赵启明是出了名的兵发家,还亲手把李敢和霍去病调教出来,能听到他们讨论军情,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们赶紧都凑了过来。 “关内侯和奴儿的战术特点都是长途奔袭,尤其是奴儿,长驱直入是他最拿手的,如果我是我制定作战计划,卫青所带领的左路兵马就该去河西。”赵启明指着地图上河西的位置。 “灌将军指挥了河套之战,对漠南的地形也最为熟悉,再加上和君臣单于多次交手的经验,让灌将军去解决漠南的散兵游勇,甚至是应对君臣单于集结起来的兵力,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李敢指着河套地区。 “火炮营是跟着谁走的?”赵启明突然发问。 “左路和右路都有铜炮。”回答赵启明的是韩世人,他也被赵启明和李敢的讨论所吸引:“现在火炮营有九门铜炮,这次大军出征全部带走,有六门分给了左路,剩下的三门分给了右路。” “这就奇怪了。”周福指着河西,质疑道:“既然要让冠军侯长驱直入,为何还要带上火炮,火炮虽然有很好的远程打击能力,但毕竟笨重不方便携带,难道就不怕成了累赘?” 韩世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便指着河套地区说道:“要想守住河套,就必须要用到铜炮,为何灌将军只带了三门,这的确有些反常。” 说到这里,赵启明和李敢都沉默下来,开始陷入思考。 但是没过多久,李敢突然眼睛发亮的说道:“如果这次大军出征,重点是在河西,那就合理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得到提醒:“西域有城池,火炮除了野战和防守之外,更大的作用是攻城。” “关内侯要去攻打西域?”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感吃惊,但仔细想来,这的确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灌将军的作用是守卫河套和漠南,但更重要的任务是牵制住军臣单于。”李敢指着西域,激动的说道:“只要军臣单于没办法顾及河西,冠军侯便可长驱直入,击溃休屠王和浑邪王的部众,这时关内侯带领中军赶到,攻破西域各国的城池,便可反客为主,控制整个河西。” “占领了河西的城池,便可切断西域的匈奴和军臣单于的来往。”赵启明接着李敢的话往下说:“要是西域方面求援,军臣单于赶往西域,河套附近的灌将军也可紧随其后,和西域的关内侯形成夹击之势。” 说到这里,汉军的作战计划已经很明显了。 原来汉武帝已经不满足于河西的胜利,此次大军出征的目的也不是击退河套以外的军臣单于。其目标居然已经对准了西域。 这的确让人意想不到。但与此同时也将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首先要保证灌夫能够守卫河套和漠南,不让军臣单于趁虚而入。除此之外,关内侯卫青还要赶在军臣单于前去救援之前,就铲除河西的匈奴势力,并且还要攻下西域的城池为节点。 总的来说,作战计划很是大胆,但如果成功的话,便能让匈奴其收尾不能相连,等到汉军在西域站稳脚,匈奴人在西域的势力便会土崩瓦解,漠北的军臣单于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被河套地区的汉朝骑兵穷追猛打,再也无力集结大军南下。 这样的作战计划,让在场的年轻将领表情各异。 有的人觉得今年的作战过于危险,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但韩世人和李敢却热血沸腾,竟然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第八百三十一章周贤弟 对于军中的作战计划,赵启明难免有些担心,觉得汉军所要面临的风险过大。 但这是汉武帝和军中的决定,事关军国大事,没有参政权力的他自然无法提出质疑,只能密切关注着汉军在前线的动向,和作战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险。 眼看着大军已经出征,李敢终于有家书送到长安,这让赵启明如获至宝。 通过信上的蛛丝马迹,他判断出了卫青的行军路线,还猜出了汉军可能攻打的西域城池。但是灌夫所带领的右路兵马至今没有消息,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完全看清整个战场的形势。 “要是能知道灌夫在哪,我就能确定卫青攻城的时机了。”赵启明躺在地上,在他身旁便是李敢留给他的地图,尽管已经对着地图看了很久,他至今无法看清整个战场的形势,让他很是烦躁,便朝书房外喊道:“细柳,再给我拿点吃的过来。” 话音刚落,细柳不见踪影,倒是秦文走了进书房,说司马先生前来拜访。 “司马相如?”赵启明翻了个身,站了起来。想到自己从江都回到长安,还没跟司马相如见过面,再加上自己担心着前线的形势,难免有些苦闷,也的确应该放松心情,便朝秦文道:“跟司马先生说我马上就到。” 秦文下去了。 赵启明把地图放到了书架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便朝正厅走去。 司马相如还是老样子,有着读书人的斯文气质,即便是人到中年也不显得蹉跎,原本正跪坐在正厅里喝茶,看到赵启明走进来便起身行礼。 “先生看上去气色不错。”赵启明笑着打趣:“想来是最近跟嫂夫人夫妻恩爱,才会如此红光满面吧?”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惭愧的说道:“这还多亏了小侯爷的指点,在下家中近来太平,早已没有从前那些苦楚了。” 想到多年之前,司马相如为了和卓文君的关系痛哭流涕时,赵启明也正苦恼于他和静安公主的感情,如今静安公主已经为他生了孩子,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感情也重新变得恩爱,这让赵启明很是感慨。 但是说到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事情,他便突然想起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同乡,于是朝司马相如道:“先生可知道我去过江都?” “说来惭愧。”司马相如有些歉意的说道:“在下听说小侯爷要去江都做官,本想来侯府送行,可是当在下赶来的时候,小侯爷却已经上路了。” “我当时走的很着急,也怪我没有提前告之先生。”赵启明摆手:“我要说的是在江都做官期间,认识了司马先生的故人。” “在下的故人?”司马相如有些不解。 “我不知那位先生的名讳,只知道姓周。”赵启明道:“那位周先生自称是先生的同乡,还亲眼见过嫂夫人,不知先生可有印象?” “是周贤弟。”司马相如马上就知道是谁了,还表现的很是吃惊:“周贤弟难道也在江都?” “周先生原本在江都做官,后来发现自己不喜欢官场的风气,便辞官不做了。”赵启明笑着道:“说起来那位周先生也的确有趣,辞官之后竟然留在江都,还在娄县买了些产业,这些年正经营茶园呢。”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百感交集,颇为感慨的说道:“想当初我和周贤弟形同莫逆,没想到几经周转却断了联络,竟不知周贤弟在江都如此潦倒,沦落到要种茶为生的地步。” “先生误会了。”赵启明解释道:“周先生性情如此,辞官是他自己的选择,经营茶园其实也不是为了谋生。” “那如此说来,周贤弟如今过的还算不错?” “这是当然。”赵启明想起了周先生的吴茶,便朝司马相如道:“周先生种出来的茶与众不同,我刚好带了些回来,先生可以尝尝。” 说完这话,他便让细柳去取吴茶,煮好之后送到了正厅。 吴茶的香气浓郁,刚送到正厅里飘荡在整个房间,这让司马相如仿佛亲眼看到了故人,眼睛竟然变得湿润起来。 “让小侯爷见笑了。”司马相如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惭愧的说道:“这茶香让在下想起当年,和周贤弟在家中品茗的往事。” “先生不用见外。”赵启明让细柳把茶给司马相如送去,然后道:“其实我也听周先生说起过,当年先生除了喜欢吟诗作赋之外,还时常和周先生谈论国事。” 说到这里,司马相如变得有些感伤:“当年我和周贤弟年少轻狂,都想着在朝中有所作为,可如今时过境迁,周先生已经辞官在家,在下虽然还是郎官,但也是尸位素餐,不曾为陛下提出过治国之策。” “先生是世人皆知的辞赋家,《上林赋》的价值治国之策要重要多了,这是将来要名留青史的好东西。”赵启明觉得司马相如对本身没有清楚的认识,对周先生也缺少了解,便对他道:“即便周先生已经辞官在家,但他也有自己报效国家的方式,先生尝过此茶便能知道了。” “是在失态了,还请小侯爷莫怪。”司马相如整理好心情,拿起煮好的吴茶来喝,但他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此茶当真是周贤弟所种?” “是周先生用蜀地的种子,在南方种出来的。”赵启明笑着道:“先生明白了吧,此茶经过周先生的改良,味道已经胜过了蜀地的茶叶,更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此茶适合在南方种植,这也就意味着将来南方的百姓,能通过种茶来谋生,这难道不也是报效国家,为百姓谋福利。” “是在下迂腐了。”司马相如感慨的说道:“周贤弟精于茶道,还能自己改良品种,可见周贤弟在江都也是有所作为。” “先生明白就好。”赵启明说着,自己也拿起茶来喝。尽管已经喝过很多次了,他还是很喜欢吴茶的香气,可惜他带到长安的吴茶数量很少,要不是司马相如来了,他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喝。 第八百三十二章司马相如的归宿 喝完了吴茶之后,司马相如朝赵启明道:“小侯爷要是方便的话,在下想给周贤弟写封信,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小侯爷转交。” “这是当然。”赵启明道:“周先生住在吴县,那里是江南织造署的驻地,我可以让徐少监代为转交,到时周先生要有回信,我也可以代为转交给先生。” “那就有劳小侯爷了。”司马相如放下了手中的茶,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朝赵启明道:“其实在下今日前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麻烦小侯爷。” “先生请说。” “在下已经接到委任,很快就将去农事监主事。”司马相如看着赵启明:“小侯爷应该还不知道此事吧?” “先生就是新的农事监主事?”赵启明大感意外。 主父偃去江都之后,他担心新任的农事监主事是谁,还打算去跟魏其候打听,可当时说着南方的漕运便忘记了此事,现在听说司马相如就是农事监的主事,他除了吃惊之外还有些惊喜。 “尽管还没有上任,但文书和印绶都已经下来了。”司马相如笑着道:“农事监的驻地在太平寨,恐怕往后在下就成了小侯爷的邻居了。” “能跟先生成为邻居,我当然也很高兴,但重要的是先生能成为农事监的主事。”赵启明有点激动:“丞相府把农事监交给先生,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在下早就听说,农事监的成立是小侯爷建议,在下也深知小侯爷学识高深,经常指点农事监的研究。”司马相如表现的很是谦虚:“考虑到在下对农事缺少了解,上任之前想请小侯爷指点,也免得耽误了农事监的大事。” 赵启明很欣赏司马相如的态度。其实这也是他对新任农事监主事的要求。 他不奢望新的农事监主事是郑国那样的专家,只希望身居高位的领导不要胡乱指挥,司马相如所表现出的谦虚态度,自然让他满意。 “农事监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很复杂。”赵启明想了想,然后道:“最重要的是杂交作物,但是据我所知,杂交作物已经成功了,就等今年的实验,如果秋收时的产量过关,杂交种子便可以普及。” 听到这里,司马相如的表情有些为难,明显就没听说过杂交作物。 “先生不知道杂交作物也无妨。”赵启明有点好笑的说道:“农事监的属官都很有经验了,不用先生亲力亲为,只要海事监需要的东西和款项,先生能去丞相府讨要,就算完成了主事的职责了。” “就只是为海事监争取款项?”司马相如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农事监的其他事务,在下都不用去管?” “先生对农事监的事有基本的了解就够了。”赵启明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棉花,这是农事监今年的新项目,如果成功的话便可以取代丝绸和裘皮,让寻常百姓也能穿得暖,所以这是除了杂交作物之外,农事监最重要的研究项目。” “让寻常百姓也能穿得暖。”司马相如重复着赵启明的话,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抱负,很感兴趣的朝赵启明打听道:“那敢问小侯爷,这棉花应该如何种植,种成之后产量又是多少?” “这就要看农事监的研究了。”赵启明朝司马相如道:“农事监现在已经有种子了,春天的时候刚种下去,至于其如何种植,将来的产量如何,连我也不是很清楚,先生也不用担心,农事监能人辈出,都精于农田水利之事,只要他们能用心去种,就肯定能够成功。”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变得踌躇满志:“没想到农事监竟然有如此大事,那在下作为主食之人,就更应该竭尽全力,以便农事监能把棉花种出来,造福天下百姓。” “棉花当然重要,但先生也别忘了杂交作物。”既然说到这里,赵启明便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如果棉花能让天下百姓穿得暖,那杂交作物便是能让百姓吃得饱,今年的实验如果成功,水稻的产量超过之前五成。” “超过之前五成?”司马相如大感吃惊:“当真有这等事。” “只要今年的试种能够成功,增产五成便不在话下。”赵启明笑着道:“除此之外,农事监还在改良西域的种子,寒瓜就是农事监的研究成功,西乡亭去年通过卖瓜致富,这都是农事监的功劳,如果以后还有更多的成功,整个汉朝的百姓都能因此得到好处。”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感到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竟然站起来,朝赵启明行礼道:“多谢小侯爷指点,在下已经明白身为主事的职责,若海事监有任何的需求,在下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即便是跟丞相当面讨要,在下也绝对要满足农事监的需求。” “先生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就可以放心了。”赵启明欣慰的点头:“如果还有难事,先生也可以来找我,能办到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那就先谢过小侯爷了。”司马相如没有坐下了意思,此时再次行礼道:“在下这就收拾东西,随时准备上任,到时再来侯府拜访。” 说完这话,司马相如便告辞了。 赵启明把司马相如送到了侯府外,看着司马相如踌躇满志的背影,心里感慨良多。 司马相如可能的确没有治国的才能,但是他并不满足于辞赋家的身份,即便人到中年还怀有年少时的抱负,希望能报效国家,为百姓谋福利。 有这样的想法,农事监便是最适合司马相如有所作为的地方。这里不需要治国的才能,只需要有谦虚的态度,和胸怀天下的精神,就能够有所作为。 相比起在汉武帝的身边,不时的赋诗助兴,农事监这才是司马相如的归宿。 “如果杂交作物和棉花都能成功,史书上在写司马相如的时候,除了辞赋家之外,还能称其为科学家了。”想到这里,赵启明欣慰的笑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有毒 司马相如已经去农事监上任了。这个消息是外出办事的钱管家告诉赵启明的。 考虑到司马相如初到农事监,可能会有不方便的地方,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去跟郑国打声招呼,让农事监的其他属官都能配合好司马相如的工作。 他本打算吃完了午饭再去,可解忧却在大清早就把他吵醒了。 “夫君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解忧看样子已经外出回来了,上炕的时候把鞋子踢飞了,然后坐在赵启明的的肚子上。 赵启明刚睡醒,神智还有些不清楚,便看了眼窗外,然后朝解忧道:“反正还没到秋天。” “但是已经夏至了。”解忧抱住了赵启明,嬉笑着说:“妾身的生日是立秋那天,算起来已经很快了呢,夫君肯定迫不及待了吧。” 赵启明不堪其扰。 最近解忧化身为日历,每天都要跟他报告当天的日期,提醒他秋天的临近。有时还要在他身上乱摸,表现思春少女躁动的内心。要是早知如此,他觉得当初自己就不应该许诺。 “哪怕明天就是立秋,你今天也还保住自己的完璧之身。”赵启明把解忧抓住,扔到的床边上,然后让细柳来给他穿衣服。 解忧顺势下了床,再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盘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水果,正坐在火炕上吃着:“夫君要吃吗,这是妾身和细柳在果园采的,很是新鲜呢。” 赵启明起床觉得有些渴了,便朝解忧伸出手:“拿来吧。” 解忧爬了起来,把新鲜的果子塞进赵启明嘴里。 赵启明首先觉得酸涩,顿时清醒了不少,发现这果子的味道有些熟悉,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盘子,却紧接着脸色大变:“你这是从哪里采的?” “果园采的。”解忧发现了赵启明的异样,刚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把嘴里的东西吐到了盘子里,然后惊慌失措道:“不会是有毒吧,妾身也没见过这种果子,可是旺财吃完都没事的,怎么会有毒呢?” “你居然让旺财给你试毒?” “当真有毒?”解忧吓坏了,但是相比起自己被毒死,她更害怕自己谋杀亲夫的罪名,所以赶紧跑过来,伸着手使劲在赵启明的嘴里掏着:“都怪切身不好,夫君赶快吐出来。” 赵启明抓住了解忧的手,也顾不上多解释,拿起盘里的果子不用仔细看,他也能马上认出来:“终于种出来了,我都等了好多年。” 解忧在果园采回来的是葡萄,只是还没有完全成熟。 仔细想起来,这葡萄的种子还是阿克哈走私汗血马那年,从鄯善国带回来了。那是比张骞带回西瓜种子更早的时候。不过西瓜种子当年就能收获,葡萄种子却要长出藤蔓,才能结果。 赵启明很重视葡萄的种子,在农事监也多次打听进展,让他们务必用心看护,不要让葡萄藤意外夭折。 在他的影响之下,农事监和太平寨的果农也都很重视那片葡萄园,之所以被解忧意外的采下,可能是由于那些果园习惯了解忧的到访,不知道她去的是葡萄园,再没有人提醒的情况下,解忧便稀里糊涂的把葡萄给采回来了。 “夫君为何不说话,难道已经毒发了?”解忧着急起来,说完就伸出手,看样子还想继续在赵启明的嘴里掏。 “我没说这果子有毒。”赵启明再次制止了解忧,然后朝她道:“果园里的东西当然不会有毒,但是这果子还没成熟,你现在就采有些早了。” “我就说呢,旺财吃了都没事,怎么会有毒呢。”解忧有些埋怨赵启明:“都怪夫君大惊小怪,吓坏妾身了。” “以后不要让旺财给你试毒,人家看家护院已经很辛苦了。”赵启明放下了葡萄,没等到细柳过来便快速穿好了衣服:“既然已经采了那就别浪费,我这就去太平寨,你去不去?” “不去了。”解忧坐在了火炕上,抱着果盘吃着让人倒牙的酸葡萄:“妾身才刚回来,还要午睡呢。” “那你午睡吧,我先去了。”说完这话,赵启明便走出了房间。 关中已是夏至的节气,天上的太阳很是毒辣,但赵启明想着果园里的葡萄,就算再毒辣的太阳他也能忍。 快马加鞭的赶到太平寨,已经到了中午。这个时候路上没有行人,田间也没人劳作,但赵启明却意外的遇见了郑国。 想起司马相如的事,他觉得可以跟郑国交代清楚,再去葡萄园也不迟,便翻身下马,朝正在行礼的郑国道:“我听说司马先生已经上任了。” “司马先生?” “就是农事监的主事,新来的那位。” 郑国这才知道赵启明说的是谁,便朝赵启明道:“主事大人昨天就已经上任,不过现在刚好外出了。” “外出?”赵启明不解:“刚到海事监就外出?” “是去丞相府。”说到这里,郑国的脸上有些笑意:“听说种棉花的事情还没有款项,主事大人便去丞相府讨要去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忍不住好笑。 这司马相如还真是有点意思,刚上任就帮着争取款项,还顶着这毒辣的天气跑到长安城去,说起来的确有些莽撞。 不过这也是司马相如身上的可贵之处。 想来是听赵启明说起主事大人的职责,是为海事监争取资源和款项,他才会有如此的使命感,竟然刚上任就跑去丞相府要钱。 “看出来了吧,这位海事监的主事不比主父大人差。”赵启明朝郑国道:“你可要好生配合司马先生的工作。” “主事大人是好官。”郑国欣慰的说道:“可见朝中还是很重视海事监的。” “知道就好。”赵启明有些难以忍受毒辣的天气,不方便跟郑国多说,便朝他打听道:“我听说葡萄就要成熟了,你找个人带我过去,我要亲眼看到。” “在下也正要跟小侯爷说起此事。”郑国道:“现在其他人都在午休,就让在下带小侯爷去吧。” “也好。” 第八百三十五章葡萄 自从东乡侯府出资修建了山路和水渠,果园里的条件有了很好的改善,原本荒芜的土地陆续被开辟出来,使果园的规模远超过从前。 要想在这么大的果园里找到种植葡萄的地方,如果不是有熟悉果园情况的人带路,赵启明恐怕找到天黑也找不到。 即便是有郑国在前面带路,他也是在果园里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种植葡萄的所在。 经过当地果农的悉心照料,阿克哈带给赵启明的葡萄种子已经成长为酒盅那么粗的葡萄树。尽管葡萄树总共也没有多少,但藤蔓疯狂的朝着周围生长,甚至彼此之间互相交错,让这片葡萄园看上规模可观。 “照顾的不错。”赵启明看着充满生机的葡萄园,心情再次变得迫不及待起来:“为何只看能看见葡萄藤,葡萄在哪呢?” “要走近了才能看见。”郑国说完这话,便带着赵启明走进了葡萄园。 到这时赵启明才发现,看似野蛮生长的葡萄藤,其实都经过了精心的整理。当地的果农用篾片搭建出承重的架子,让葡萄藤不至于倒伏,除此之外还为葡萄的生长提供了空间。 郑国轻车熟路钻进了葡萄藤下。那里有可供果农走动的地方。 赵启明还是没有看见葡萄,但钻到葡萄藤下让他感觉格外的凉爽,就像是走进了夏天的水井。 阳光透过葡萄叶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让人不觉得热,但多少有些晃眼。 赵启明猫着腰做贼般到处观察,很快就发现了葡萄。 “小侯爷请看。”郑国扶着那串葡萄,表情充满了自豪:“尽管不知道西域的葡萄是怎样的,但在下可以保证,太平寨的葡萄不会比西域的葡萄差。” 郑国还真没说错,这葡萄的确让人看着喜欢。碧绿的颜色跟翡翠差不多,颗粒也很是饱满,更难得的是,火辣的太阳也没让葡萄变得萎靡,给人的感觉很是精神。 “可惜还没到成熟的时候。”郑国小心的放开了那串葡萄,然后接着朝前走去:“不然的话就可以能采下来品尝,农事监对这葡萄可是好奇的很,谁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可怜的郑国还不知道,这葡萄园已经遭到了解忧的毒手。细心照料着葡萄的郑国和果农,都不知道葡萄的味道究竟如何,可解忧现在正坐在炕上,正吃着酸葡萄起劲呢。 赵启明不想出卖解忧,让侯夫人成为果园里不受欢迎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接着往前走,已经结出来的葡萄更为密集的出现。 赵启明稍微不注意,脑袋就会撞到葡萄串,每次郑国都很是心疼,这让他都不好意思接着往前走了。 “这里的葡萄已经开始变色了。”郑国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捧着头顶的葡萄,指着最上面的那几颗朝赵启明道:“尽管还不是很明显,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颜色有点像李子,是紫色的。” 赵启明当然知道葡萄是紫色的。但是看了这么多青色的葡萄,这些已经表现出成熟特征的葡萄让他看着很是喜欢:“那为何这里的葡萄会首先成熟?” “该是这里的树叶比较少,果实更容易接触阳光所致。”郑国解释道:“但是树叶少了会让果实缺少养分,味道可能不是太好,保险起见还是让果实自然成熟为好。” 赵启明还想接着往前走,但是他的腰实在难受极了,便随便找了个地方钻了出去。 “即便是让果实自然成熟,应该也快了吧?”赵启明找了个树荫坐下,能感觉到远处吹来的山风,尽管还是不如葡萄藤下凉快,但也好过在太阳地里暴晒:“等成熟的时候打声招呼,我想亲自过来采摘。” “下个月前应该就能成熟了。”郑国看着葡萄藤最为密集的地方,脸上出现了收获的喜悦:“小侯爷要是想采的话,到时候我让人过去请。” “那就说好了。”赵启明让郑国也坐下来,然后看着葡萄园感慨的说道:“总算是要收获了,如果不是有农事监帮忙,我还真没把握把葡萄种出来。” 郑国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犹豫着说道:“其实在下有个问题,始终都想请教小侯爷。” “你是想知道,这葡萄究竟有何用处,我为何如此在意吧?”赵启明看出了郑国的想法。 “那年种出西瓜时,小侯爷也很高兴,但是唯有这葡萄,小侯爷每年都会过问,还反复叮嘱农事监,要把葡萄种好。”郑国有点不好意思:“在下其实心里也有所猜测,但是始终都没想明白,这葡萄到底有何用处。” “关照农事监要种好葡萄,是考虑到葡萄娇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种出来的。”赵启明嘴里含着狗尾巴草道:“但要说葡萄的用处,除了当成水果之外,其实还能拿来酿酒。” “酿酒?”郑国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 “葡萄酒。”赵启明迎着山风,眯着眼睛,仿佛正在品尝葡萄酒的滋味:“等到葡萄成熟,我就算不吃,也要把葡萄酒给酿造出来。” 郑国没尝过葡萄酒,甚至连葡萄都没吃过,得知赵启明重视葡萄的原因,只是为了用来酿酒,他难免有些失望:“在下还以为这葡萄还能有更大的作用。” “你以为葡萄能有何用?”赵启明突然有些好奇:“说来让我听听。” 郑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下其实想过,这葡萄可能是药材,可以治病救人,诸葛大师拿出来的丹药,的确跟着葡萄长得差不多。” “你可别听老神仙胡说,连他那丹药全无治病救人的功效,就更别说这葡萄了。”赵启明有些好笑,但经过郑国的提醒,也突然想起了诸葛大师,便朝郑国打听道:“我听说老神仙外出云游去了,你可知老神仙现在何处?” “大师喜欢云游,经常外出,在下也不知大师下落。”郑国道:“不过老神仙说过,等树上的仙丹成熟的时候,他要亲自试药,想来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第八百三十六章采葡萄 诸葛大师说葡萄是治病救人的丹药,还声称葡萄成熟的时候他会亲自试药。但是眼看着葡萄已经成熟了,老神仙还是没有出现。 赵启明根本不担心老神仙的安危,毕竟那老头经常外出云游,说不定最近又跑去附近的山村里行骗,被当地的村民当成神仙在世呢,还真不用别人担心。 眼看着葡萄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赵启明也没等老神仙出现,便迫不及待的开始采葡萄了。 他带着解忧和细柳,再次来到葡萄园,农事监的那些属官和当地的果农也已经等候多时。尽管葡萄园的规模有限,根本不用这么多人来采,但是大家都没见过葡萄,更没有采过葡萄,就当是集体活动了。 “太平寨还真是有不少宝贝。”司马相如也现身果园,在准备采摘葡萄之前,他跟赵启明站在山头上,颇为感慨的说道:“昨天在下还特意去看了寒瓜,如此昂贵的水果,即便是长安城的大户人家也要省着吃,可太平寨的瓜田里却随处可见,就更别说这葡萄了,在下只在博望侯的书中看到过,没想到太平寨居然也种出来了。” “我都差点忘了,似乎寒瓜也到了收获的时候。”赵启明心情不错,便朝司马相如提出邀请:“西乡亭也有瓜田,到时候先生要是有空,就跟我去采瓜,临走时带着几颗,也好让嫂夫人尝个新鲜。” 司马相如也知道赵启明的性格,没有过多的推辞,便欣然接受:“那在下就谢过小侯爷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秦文已经把工具分发完毕。采葡萄要要用剪刀,和特质的竹筐。剪刀当然是用来剪去果蒂的,至于特意的竹筐,其实就是在竹筐里放上些柔软的麻布,以免葡萄被磕伤。 “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随着赵启明的话音刚落,解忧首先跑进了葡萄园。 在赵启明的建议下,他换上了粗布衣服和草帽,别人还真没把他认出来,只当是跟在赵启明身边的下人。 解忧也知道没人认出她,便再也不顾侯夫人的仪态,刚用剪刀取下葡萄,没等解忧把竹筐拿过来,她便采下几颗葡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原来成熟的葡萄这么甜。”解忧很是意外的睁大眼睛,还拿起葡萄朝山头上的赵启明展示。也好在她没有喊赵启明夫君,不然的话那些果农就要把他认出来了。 “你可别只顾着吃了,我还要拿来酿酒的。”赵启明说着,自己也加入了采摘的队伍。 农事监的属官和当地的果农都很珍惜这些葡萄,毕竟这是他们多年以来悉心照料的结果,他们轻拿轻放生怕磕坏了葡萄,即便再怎么好奇也没有品尝的打算。 唯有解忧不顾形象,自己在葡萄藤下到处跑就算了,害着拿竹筐的解忧也跟着乱转,赵启明还以为她采了多少葡萄,结果发现细柳的竹筐里完全是空的,这让他很是无奈。 不过赵启明也没打算采多少葡萄,带解忧来本就是凑个热闹,既然那么喜欢吃也就随着她去了。 眼看着快到午饭了,太阳变得很是火辣,赵启明已经把自己的竹筐装满,便重新走到山头的树荫下。 解忧戴着草帽也还是觉得热,发现赵启明已经去坐着了,她也跟着跑到了山头上。 “夫君快看,妾身采了很多。”解忧没有取下草帽,鬓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湿,但她的脸上满是雀跃:“妾身也不是只顾着吃,也跟着细柳劳作呢。” “我看你是吃饱了,肚子里没地方装,才放进了篮子里。”赵启明拿出扇子,帮解忧扇风,到了这时才终于拿起葡萄品尝。熟悉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眯起眼睛,感慨的说道:“果然没让我失望。” “妾身也要吃。”解忧的确已经吃饱了,但是看到赵启明享受的样子,她再次来了兴趣,便跪坐在赵启明的旁边,从自己的竹筐离拎起成串的葡萄。 “已经差不多要采完了。”秦文也走到了山头上,把已经采下的葡萄都整理起来,然后朝赵启明打听道:“听说这葡萄可以酿酒,小侯爷见多识广,可知味道如何?” “等回去之后我就开始酿,味道如何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细柳这时也走了过来,拿出自己的团扇为赵启明和解忧扇风,赵启明便可以腾出手来,给自己的葡萄剥皮。 眼看着烈日当空,山风也变得炎热,葡萄终于采摘完成,全部都集中在了山头上。 赵启明站起身来,朝还在葡萄藤下东张西望的司马相如喊话道:“农事监的诸位,还有太平寨的果农都辛苦了,我给大家留了些葡萄在这,还请先生分给大家,让诸位都能尝个鲜。” “那就谢过小侯爷了。”司马相如晒得有点黑了,但还是穿着得体,朝赵启明行礼致谢。 采完了葡萄之后,当地的果农要重新整理那些葡萄藤,农事监的那些官员也要把葡萄的产量整理出来,但这些都跟赵启明没关系了。 他把分给农事监和果农的葡萄留下,然后便带着解忧和细柳离开了葡萄园。 此时的秦文已经把葡萄都装到了车上,赵启明大概算了下,应该有上百斤的样子,这么多的葡萄当然不能全部拿来酿酒,所以他朝秦文道:“除了家里自己留着吃的,还有给我拿来酿酒的,剩下的葡萄都送出去吧,只要是过年要送年货的长辈亲属,都让人送些过去。” 秦文领命,以为赵启明没发现他嘴里含着的葡萄,若无其事的去赶车去了。 “没吃够的话到了家里接着吃。”赵启明把解忧扶上了马车,还没忘记朝细柳道:“你也别光顾着伺候夫人,秦文都已经偷吃不少了,你也尝尝味道。” “奴婢刚才也偷吃了。”细柳有点害羞的说完,然后跟着跑进了马车里。 “没想到连细柳也学坏了。”赵启明好笑的翻身上马,然后朝走在前面的秦文喊话:“今天的集体活动到此结束,现在咱要打道回府,准备酿酒去。” 第八百三十七章酿酒 酿酒技术听起来很复杂,但实施起来却并不困难。 毕竟早在史前时代,部落先民就已经有饮酒的习惯,可见即便是刀耕火种社会背景之下,酿酒技术也是可以实现的。 当然如果要说法国的红酒,那牵扯到现代的酿酒技术,和工业化的生产设备,想要公元前将其实现,那根本就不现实。但如果只是把酒酿出来自己喝,这对赵启明来说还不算难事。 他以前在基层工作的时候,有个机关里的同时就很喜欢酿酒,赵启明也是通过那位同事,便掌握了基本的酿酒技术。 相比无谷物酿造的酒类,自酿的葡萄酒其实是最简单的,只需要有新鲜的葡萄,利用其本身的发酵反应,便能把葡萄酒酿造出来。 当然这只是概括来说,具体到酿造过程,其实还有很多环节要去完成,就比如说原材料的处理。 新鲜采摘的葡萄刚运到侯府,赵启明便让厨房的张婶送来了洗菜用的木盘。当着所有的人的面,他把用来酿酒的葡萄全部倒进了木盘里,然后便朝细柳道:“去把厨房的所有人都叫过来帮忙。” “妾身要要帮忙。”解忧现在是真的吃葡萄吃到饱,本打算找个地方躺着休息,等有精神了接着再吃,可是看到赵启明要酿酒了,她也想凑这个热闹。 “你先看着吧,等会有好玩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细柳已经把厨房的老妈子都叫了过来。赵启明让这些老妈子帮忙,把所有的葡萄摘下来,全部放在另外的木盆里,然后再次发号施令:“现在把所有的葡萄都捣烂。” 听到这话,这些老妈子都奇怪的看着赵启明,不明白这新鲜的水果为何要给捣烂了。 “看着点。”赵启明亲自示范,先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然后抓起木盘里的葡萄,表情狰狞的使劲揉捏,随着紫色的果汁顺着他的指缝低落,那把葡萄也被他揉的稀烂。 在场的老妈子表情各异,但心里都发出同样的声音——败家子,这就是她们对赵启明糟蹋东西的评价。 解忧其实也觉得这些葡萄有些可惜,但是看到赵启明揉捏葡萄的样子,她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便也跑到赵启明的身边,蹂躏木盘里的葡萄。 “是不是很过瘾?”赵启明笑看着解忧。 解忧正学着他的样子,表情狰狞的揉捏,刚好手里的果实溅到了她的嘴边,她便停下动作,用舌头去舔嘴边的果汁,然后嬉笑着朝赵启明道:“很过瘾呢,妾身要把盘子里所有的葡萄都捏碎了。” “我怕你没这个体力。” 正如赵启明所说,揉碎这些葡萄还真需要力气。解忧尽管很有热情,但是她的体力有限,很快就手酸的不行。 好在有侯夫人身先士卒,厨房的那些老妈子也不认为赵启明是在糟蹋东西,加上侯府里的其他下人也都好奇过来围观,帮忙的人手就足够了。 赵启明让人搬来太师椅,坐在庭院里的柳树下,边吃葡萄便指挥。等到钱管家和胡先生也来凑热闹的时候,木盘里所有的葡萄都已经捣烂了。 “有很多果皮,要不要清理出去?”厨房的老妈子朝赵启明请示。 “都留着吧,果皮上是用来发酵的,不然我还要去找酵母。”说完这话,赵启明让厨房那些蔗糖过来,刚好看到了钱管家,便朝老头问道:“库房里有没有赶紧的木桶,能密封起来的那种?” 钱管家走过来,想了想然后道:“木桶是有,不知小侯爷要木桶何用?” “用来酿酒。”赵启明拿了些葡萄给钱管家:“这是刚采下来的葡萄。” 钱管家接过了葡萄,正准备品尝的时候,突然朝赵启明道:“小侯爷是打算用这葡萄酿酒?” “这都已经把葡萄处理好了,就等着蔗糖和木桶。” 钱管家糊涂了,尤其是打量着手里的葡萄之后,老头觉得自己可能错乱了:“用果子来酿酒,还要用糖,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小侯爷博古通今,能用腐烂的毛竹造出白纸来,当然也能用果子酿酒。”胡先生也走了过来,老头今天没去作坊,看样子是刚午睡起来,先笑着朝赵启明行礼,然后道:“钱管家是贪杯之人,小侯爷酿好了酒,可要记得让钱管家尝尝,不然钱管家可是有意见的。” “钱管家要尝,胡先生也要尝,到时候都别跟我客气。”说着这些的时候,厨房已经把蔗糖拿来了,赵启明便让他们把蔗糖倒进木盆里。 “全倒?”厨房的老妈子有些犹豫。 钱管家也很是心疼,朝赵启明劝道:“这可是南越的蔗糖,前些年整个长安城都不多见,那么多蔗糖可是要不少钱的,小侯爷省着点用吧。” “等钱管家品尝了葡萄美酒,就不会心疼这些蔗糖了。”赵启明豪迈的挥手“全都倒进去。” 厨房的老妈子其实也很心疼那些白糖,但赵启明都发话了,他们也只能暴殄天物。 “好像还不够?”赵启明嘴里的念叨,让钱管家和厨房的老妈子都是脸色微变,但好在他沉吟了片刻之后,勉为其难的说道:“夫人到时候也要喝,酒精度数还是低些为好,既然如此那就少放些吧。” 听到这话,钱管家和厨房的老妈子尽管不知道酒精度数为何物,却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等蔗糖放好了之后,仓库里的木桶也拿了出来,赵启明让侯府的护卫把处理好的葡萄汁水倒进了这些木桶里。 考虑到每个木桶都不能装满,免得发酵之后会产生气体,处理好的葡萄汁装了五个木桶才装完。 “齐活。”赵启明站了起来,朝秦文道:“把这些木桶找个干燥阴凉的地方放着。” 秦文领命,带着护卫把木桶搬走了。 “这就完了?”钱管家手里的葡萄没舍得吃,这时朝赵启明道:“小侯爷这果子酿酒,竟然如此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赵启明把自己没吃完的葡萄分给了附近的下人,然后心情不错的朝钱管家道:“接下来就等着这酒酿好,然后亲自品尝吧。钱管家到时候可别嫌我酿的少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武威 处理好的葡萄经过封存处理,其本身就会产生发酵反应,这种酿酒的方法也就是“发酵法”。和现代的“蒸馏法”酿酒不同的是,经过发酵的原料不用再去加工,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在赵启明等待着葡萄酒发酵完成期间,前方再次有军报传到长安,战场的形势也趋于明朗。 首先要说的是霍去病。作为关内侯卫青的先锋,霍去病带领小股部队最先进入河西。当卫青的大军还在陇西行军时,霍去病便已经带领部众长驱直入,袭击了位于河西的的休屠王。 汉军的军事行动其实早就引起了休屠王的注意,但休屠王派出的斥候被卫青的大军所吸引,根本就没发现霍去病的小股部队已经渗透到河西的腹地。这使得休屠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到袭击,被霍去病打的全无还手之力,在死伤惨重的情况下逃往浑邪部。 在此战当中,霍去病斩获敌首五千,俘虏休屠部贵族数百,就算没有彻底将休屠王击败,却也是毫无悬念的大胜。 更重要的是,随着霍去病的作战取得胜利,陇西附近的卫青突然开始急行军,这意味着左路大军终于有所行动,这也是赵启明最为期待的消息。 “要攻城了。”赵启明看着军报,激动的说道:“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关内侯的计划是让奴儿作为先锋,清理掉河西的匈奴部落,然后让大军攻占城池,以此作为汉军的根据地,便能实际控制整个河西。” “休屠王已经溃逃,关内侯所攻之城恐怕很快就会投降。”静安公主坐在花园里,边打扇子边吃葡萄,表情很是轻松:“恐怕整个河西都没有像样的城池。” “关键是战略位置。”赵启明拿来的河西的地图,充满期待的说道:“有祁连山作为天然的屏障,河西的通道就是条狭长的走廊,关内侯如果能占领这条走廊上的关键节点,使匈奴人收尾不能相连,还能控制通往西域诸国的必经之路。” “那夫君觉得,关内侯会首先攻占哪座城池?” “武威。”赵启明理所当然的说道:“关内侯的大军自陇西出发,距离武威本就已经不远,更重要的是,此地是河西走廊的门户,要是攻占这武威,便可进取张掖和酒泉,控制整个河西走廊。” “武威?”静安公主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还特意看了眼赵启明的地图。 这让赵启明突然意识到,武威是汉武帝攻占整个河西,在此地设立边郡才有的名字,这也就是说,在公元前的汉朝,武威这个地方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他便转移话题的说道:“这武威原属休屠王的势力范围,可能还没有建立城池,既然奴儿已经击溃了休屠王,卫青应该很容易就能攻占此地。”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便忘记了武威这个名字。 “不过这武威还没到河西走廊的中心地带,没有祁连山作为屏障,也没有城池可守。”赵启明看着地图,沉吟道:“只怕北方的军臣单于会很快赶来救援。” “那夫君就要看颍川侯的军报了。” “灌将军有消息了?”赵启明有点惊喜,赶紧在桌子上翻找,果然就发现了右路军的军报。 原来灌夫早就已经到达朔方,始终都在关注着军臣单于的集结情况。 根据军报上所说,军臣单于在得知汉朝东南的战事已经结束之后,行动变得似乎有些犹豫,原本不断的派出小股部队袭扰五原和朔方,但是随着灌夫带领大军赶到,军臣单于却停止了骚扰。 这种对峙的情况持续到霍去病在河西的作战取得胜利。当卫青的大部队开始急行军的时候,军臣单于便突然间撤退。 灌夫此时也收到了河西的消息,判断出军臣单于并不是真的撤退,而是要去驰援武威。考虑到卫青的行动至关重要,灌夫当机立断,让城中守军派出小股部队前去追击。但是在此过程中,灌夫没有离开过朔方,小股部队也没有用上火炮,只凭借着胡骑营骑兵的冲锋,让军臣单于的大军始终无法集结,就算没有造成大的伤亡,却也影响了行军的速度。 “这是给军臣单于施加压力。”赵启明对灌夫佩服的五体投地,激动的拿起军报给静安公主看:“既保存了右路军的实力,还能带给军臣单于信号,告诉他们如果继续前进,汉军便会紧随其后,这就会让军臣单于陷入两难的境地,变得更加犹豫不决。” 静安公主看到赵启明激动的样子,很是好笑:“妾身已经看过军报了,颍川侯这是在袭扰,并没有大的胜利,夫君为何比看到去病在河西的作战成功还要高兴?” “整个战场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军臣单于也知道汉军的意图,这时候动摇他的意志,让他犹豫不决才是最明智的。”赵启明激动的站了起来,在花园的鱼池边到处走动:“果然是老将,有这样的战略意识,汉军攻占河西走廊便指日可待了。” “可颍川侯倾巢出动,重创军臣单于,难道不是更好?” “这是心理战术。”赵启明幸灾乐祸的笑道:“把大军留在河套,军臣单于就会投鼠忌器,时刻担心着后方,但如果灌将军主动出击,军臣单于不论胜负,起码都做出应对之策,灌将军只派出小股部队,便是要动摇军臣单于的军心。” “那如果军臣单于决定铤而走险,救援休屠王,颍川侯又当如何?” “那就让军臣单于得偿所愿,和关内侯前后夹击,让军臣单于腹背受敌。” 静安公主似乎觉得赵启明说的有理,便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也就是说,军臣单于既无法进攻河套,也不能及时的支援休屠王。” “军臣单于现在完全就是无头苍蝇,有灌将军在后方袭扰,他现在瞻前顾后,恐怕很快就会放弃救援休屠王。”赵启明笑道:“关内侯可以乘此机会攻占武威,断绝休屠王等匈奴部落和军臣单于的联系,灌将军便会立即发动进攻,和军臣单于正面交战。” 说完这话,他重新看着地图,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期待。 第八百三十八章葡萄酒 当前线的作战取得进展时,赵启明的葡萄酒也终于酿造完成。 通过发酵法酿造的葡萄酒,经过了长时间的封存,酒桶里的果汁会呈现出明显暗红的颜色。而这也是葡萄酒的最显著的标志。 赵启明在亲自查看之后,确定葡萄酒已经酿造完成,便让人把酒桶取了出来。 此时的正厅里,早已迫不及待的解忧跪正坐在赵启明的旁边,亲眼看到葡萄酒从酒壶中倒出来,那红宝石般的颜色的解忧很是喜欢,但更吸引她的是那股奇特的香味。 “是果香。”解忧使劲的闻着,然后眼睛发亮的朝赵启明道:“闻起来就很香甜呢。” “难道是甜酒?”站在旁边的秦文有些失望,作为地道的关中人,能让他感兴趣的必须是烈酒。 赵启明没做解释,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之后,解忧紧接着就把她的杯子拿了过来。 刚好钱管家外出办完事,刚走到侯府就闻到了那股香味,老头顺着味道走进了客厅,捋着胡须在旁边看热闹。 等到所有的杯子都倒满了,赵启明这才放下酒壶,然后朝钱管家和秦文道:“见者有份,都来尝尝吧。” “谢过小侯爷。”声称自己只喝烈酒的秦文首先拿起了酒杯,但是赵启明和解忧都还没尝,他也只能等着。 “喝葡萄酒是有规矩的,这首先就是要看。”赵启明把酒杯拿起来,见里面的酒色暗红,心里很是满意,便接着道:“接下来还要晃。” “还要晃?”秦文拿着酒杯,有点不知所措。 赵启明亲自示范,为大家表现葡萄酒要怎么晃,可惜他手里拿着的是瓷杯,根本没有玻璃酒具的美感,所以这个过程被他敷衍了过去,然后道:“紧接着还要闻。” 听到这话,秦文已经急的抓耳挠腮了,他觉得喝个酒还要如此麻烦,实在让人心急,但这是赵启明定下的规矩,他也能老实的学着。 “现在能闻到酒味了。”解忧是很好的学生,赵启明说了要闻,她就当真用心去闻,还有了自己的发现。 钱管家也正在用心的闻着,老头很有经验的样子,捋着胡须道:“想来是刻意的摇晃,才让酒味散发出来,可见这喝酒的规矩,的确是有些道理。” “现在能喝了。”酒香让赵启明沉醉,他便迫不及待拿起酒杯,然后仰头喝下。 包括钱管家和解忧在内,大家都看着他,等待着评价。 可赵启明只顾眯着眼睛享受,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笑着道:“味道还行。” 听到这话,解忧便再也没有犹豫,抬起酒杯就喝了个干净。 她平时其实很少喝酒,但既然是赵启明亲手所酿,她便有了些期待,可即便如此,葡萄酒的味道也让她大感惊喜,还没把被子放下,就眼睛发亮的朝赵启明喊道:“妾身还要喝。” 解忧拿过了结果,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对葡萄酒的喜欢。 这让钱管家有些好奇。毕竟赵启明和解忧都没有给出具体的评价,让她很想知道这葡萄酒的味道究竟如何。 尽管手里拿着的是葡萄酒,但这老头却用的是喝白酒的习惯,单手拿着酒杯,用长袖挡住自己的脸,被子里的酒到了嘴里,长袖方才落下。 “如何?”赵启明笑看着钱管家。 钱管家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有些不解的朝赵启明道:“没有烈酒入喉的辛辣,但分明有股陈酿的酒香,实在是怪事。” “根本就不奇怪。”钱管家拿起酒壶,亲自为钱管家倒酒:“常喝粮食所酿的酒,难免有些不习惯,但是这葡萄所酿的酒也同样是酒,钱管家很快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妙了。” 钱管家谢过赵启明,再次拿起酒杯,然后按照赵启明所说的规矩,拿着酒杯晃了起来。 眼看着赵启明给钱管家续杯了,秦文也赶紧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朝赵启明笑着。 “你也喝完了?”赵启明看了眼秦文,笑着打趣:“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自己只喝烈酒来着。” 听到这话,秦文赶紧讨好的说道:“往后除了烈酒之外,果酒也喝。” “这还差不多。”赵启明给秦文倒了酒,这头酒壶才刚放下,解忧就拿了过去,这让他突然有些担心,便朝解忧提醒道:“这可是酒,后劲很大的,你可别喝多了。” “可是妾身还没喝够呢。”解忧抱着酒壶,抱怨的朝赵启明道:“夫君要是舍不得,那妾身就不吃葡萄了,把那些葡萄都拿去酿酒。” “我是怕你醉了。”赵启明有点无奈,意识到自己可能劝不住解忧,便索性放任不管:“等你喝醉之后浑身难受,知道这葡萄酒的后劲,以后就会有所节制的。” “妾身可不怕。”解忧嬉笑着给自己倒酒。 钱管家这时放下了酒杯,捋着胡须回味着,然后笑道:“这酒的确别致。” “现在不会心疼酿酒时用的那些蔗糖了吧?”赵启明朝钱管家打趣。 “居家过日子,还是勤俭些为好。”钱管家眯着眼睛道:“不过这果酒如此别致,要是能用来祭祀祖先,多用些蔗糖也不算浪费。” 钱管家明显喜欢上了葡萄酒,但是站在管家的立场上,他不能支持酿酒时浪费大量蔗糖的行为,便把祭祀祖先拿出来当借口,让酿酒的行为有了正当性,说来也是有趣。 赵启明心里好笑,但是没有拆穿钱管家,还煞有其事的说道:“这酒的确适合祭祀祖先,钱管家要记住此事,等明年我要多酿些酒。” 钱管家捋着胡须点头。 酒壶里的酒很快就喝完了。钱管家和秦文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但解忧终于有了些醉意,被解忧扶着朝后院走去了。 想到静安公主还等着品尝,赵启明也很想静安公主庆贺前线的胜利,便亲自去了趟酒窖,取了满壶的葡萄酒,然后便朝骑着金牙,朝静安公主的外宅去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接着吃皇粮 “的确是好酒。”静安公主放下了酒杯,然后拿起扇子,躺在了软榻上说:“酒果香浓郁,质感润滑,适合妇道人家饮用。” 花前月下,夜色寂寥,赵启明和静安公主对饮小酌,充满了良辰美景的情趣。但是静安公主的话,赵启明却不喜欢听:“这是红酒,喝起来不够烈,但是后劲很猛,男人也是可以喝的。” “妾身也没说男人不能喝。”静安公主用扇子赶走了蚊虫,然后笑着道:“难得夫君想着妾身,酿出了好酒便亲自送来,只是妾身有睡前饮酒的习惯,只怕夫君带来的这壶红酒,不用多久就要喝完了。” “这只是先拿来让你尝的,既然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把酒桶运来。”赵启明其实也没酿造出多少酒来,连自己都可能不够喝,但静安公主喜欢,他也不会吝啬。 仿佛是感受到了赵启明的爱意,静安公主的温柔的看着赵启明,竟不说话了。 “你这个眼神看的我有点害怕。”赵启明试探着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把酿酒的方子给你吧?” “多谢夫君好意。”静安公主继续温柔的看着赵启明:“可惜即便有了酿酒的方子,妾身要是没有原料,恐怕也酿不出这红酒来。” “难道你还想要我把葡萄园送给你?”赵启明拉着脸:“这个要求就有点太过分了。” “夫君经营多年,才有了葡萄园的收成,妾身哪能夺人所爱呢?”静安公主的表情正常起来,笑着朝赵启明道:“夫君不用如此惊恐,妾身是想跟夫君讨要些种子,找地方经营自己的葡萄园,到时候自己就能把红酒酿造出来,既能保证常年都有红酒饮用,也可以拿出去送给亲朋,也免得跟夫君讨要了。” “经营葡萄园,自己酿红酒,你这不是汉朝公主的生活,更像是法国贵族。”赵启明也拿出了扇子,把腿放在了桌子上:“只要你别想把我的葡萄园要走就行,至于种子和酿酒的方法,给你便是了。” “那妾身就谢过夫君了。”静安公主给自己倒了酒,然后重新躺下,朝赵启明道:“听说夫君采葡萄的时候,农事监也参与了,既然如此,那夫君应该见过司马先生了吧?” “你说的是司马相如吧?”赵启明吃着点心抖着腿:“他还没去农事监上任,就已经去我府上拜访过了,还跟我请教了农事监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我可是农田水利这方面的专家。” “既然是农田水利方面的专家,那夫君觉得,这位新任的农事监主事如何?是否有能力主持农事监的事务?” 赵启明停下了动作,有些怀疑的看着静安公主:“司马相如就任农事监主事,该不会是你的举荐吧?” “朝中官员的任免,妾身可没有干预的权利。“静安公主笑着道:“这是丞相的意思。” 赵启明不相信静安公主的话,他觉得就算这是魏其候的决定,也肯定有静安公主的举荐。所以严格来说,司马相如出任农事监的新任主事,其实还是静安公主的意思。 “夫君可能还不知道,这司马先生刚到农事监就任,就给他出了难题。”说到这里,静安公主笑了:“这司马先生也真是有趣。” 赵启明也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司马相如去丞相府要钱的事情吧?” “是讨要农事监种棉花的款项。”静安公主忍俊不禁:“但夫君说的没错,这司马先生跑去丞相府死缠烂打,其实就是伸手要钱。” “那丞相到底给钱了没有?”赵启明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都已经死缠烂打了,哪能不给?”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这该不会是夫君出的主意吧。” 听到这话,赵启明有点心虚。 他没有教唆司马相如去丞相府要钱,但他的确跟司马相如说过,作为农事监主事最大的职责,就是为农事监申请到足够的研究经费。 如此说来,司马相如去丞相府讨债的行为,他还真是难脱干系。 “我也是去看葡萄的时候,听农事监的人说起此事,在那之前我可是毫不知情的。”赵启明试着转移话题:“不过司马先生能如此尽职,的确让农事监的那些属官很是敬佩。” “司马先生是斯文人。”静安公主认可的点头:“为了农事监的经费可以跑去丞相府死缠烂打,也是难为他了。” “司马先生心系天下苍生,想在农事监有所作为,你既然知道他的不容易,就应该支持他。”说到这里,赵启明打起了坏主意,用充满诱惑的语气朝静安公主到:“眼下就有个很好的机会,让你可以为司马先生的事业尽绵薄之力,你觉得如何?” “夫君这话是何意,妾身不是很明白。”静安公主和赵启明相处的久了,早就看清楚了他的套路,意识到这家伙可能有所图谋,便若无其事的看着别处:“今晚的这月光皎洁,夫君走时不用提着灯笼,也不怕看不清路。” “我特意给你送酒,你居然要撵我走。”赵启明眯着眼睛:“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要是真心来送酒,妾身自然不胜感激,但要是别有所图,那夫君还是早些走吧。”静安公主若无其事的看着天上的月色:“时候不早,妾身也该歇息了。” “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就此错过?”赵启明拿起酒杯,豪迈的说道:“来吧亲爱的,让我们接着痛饮。” 静安公主很会打太极,居然还学会了表演,扶着自己的额头道:“妾身不胜酒力,只怕不能再陪着夫君了。” “你就装吧。”赵启明放弃了,重新把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朝静安公主道:“既然如此,我就明说了吧。司马相如去丞相府讨要的款项,是用在种植棉花的项目上,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静安公主喝着酒,没有理会赵启明,但的确正在听着。 “现在好不容易把款项要来了,但是种植棉花这件事,有钱还不够。”赵启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图谋:“还要有地。” “你说的,可是种棉花的土地?”静安公主当真思考了起来,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点心便朝赵启明扔去,然后气笑了:“差点就被蒙混过去,你果然没安好心。” “你这是何意?”赵启明吃惊的看着静安公主:“我这也是为了司马先生和农事监,为何你要如此对我?” “为了司马先生和农事监。”静安公主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是想争取到试验田,让东乡侯府接着吃皇粮。” 第八百四十章发酒疯 当初农事监要进行杂交作物的实验,赵启明成功说服了静安公主,把把太平寨的水田提供给农事监,作为杂交水稻的试验用田。 作为使用土地和劳动力的条件,朝中要支付给东乡侯府和村民足够的粮食和补贴,这意味着不管当年的土地出产如何,东乡侯府和太平寨都能旱涝保收。 眼看着杂交作物的实验就要结束了,农事监可能不必再征用太平寨的土地和劳力,赵启明想继续吃皇粮,便打起了棉花试验田的主意。 当然这些他是不能直说的,要让静安公主同意,他还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给农事监提供土地,还让村民去劳作,你拿出足够的粮食,来弥补东乡侯府和当地村民的损失,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事?”赵启明奇怪的看着静安公主:“既然如此,你为何如此激动呢?” “当年就是上了你的当,把粮食拿给你我才反应过来。”静安公主跟赵启明算了笔账:“你提供了土地和劳动力这没错,但种子是农事监自己出的,要是水渠如果出了问题,也要农事监拿钱去修,最可气的是那些耕牛,居然也要农事监来喂养,难道这也合情合理?” “耕牛也是劳动力,人家给农事监干活了,农事监就应该把耕牛喂饱。”赵启明熟练的偷换概念:“水渠就更不用说了,那本来就是用来灌溉水田的,在农事监使用期间出了问题,难道还要让东乡侯府花钱去修?”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提那上百头耕牛每年吃掉的粮食,也可以不管兴修水利的所耗费的钱财。”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我就想夫君,种子你打算如何解释?” “我愿意给农事监提供种子。”赵启明满脸无辜的说道:“但你肯定也知道,农事监要用的种子,那都是在各处搜集来的,太平寨的水稻种子根本就达不到要求,这你可不能怪我。” “这当然不能怪夫君。”静安公主道:“可农事监采购种子,却要按照当地村民自己耕作的产量,拿出相应的粮食补贴,夫君觉得这也是合理的?要当真是公平交易,给东乡侯府和当地村民的粮食里,就应该把采购种子的花费扣除。” 意识到静安公主学聪明了,恐怕没办法轻易的骗过去,赵启明便又生一计,开始朝静安公主诉苦:“你有所不知,农事监做杂交试验,跟村民自己耕作的情况截然不同,最起码村民自己种田的时候,不用顶着烈日去给稻穗授粉,这完全就是额外的劳动成本,那些采购种子的花费,就当是可怜那些村民,给他们高温补助了。” “妾身还真没听说过,有高温补助这种事。”静安公主气笑了:“夫君要真的心疼那些村民,那就别再提棉花试验田的事情了,二郎庄的村民不怕顶着烈日,棉花试验田还是征用我自己的土地吧。” “那你要是这种态度的话,棉花的种子我可就要收走了。”赵启明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理直气壮道的说道:“那棉花种来之不易,我可是无偿提供给农事监的,既然试验田的好处你不想着给我,那我何必要把宝贵的棉花种子无偿送给农事监?” “我就知道你有这手。” “屡试不爽。” 静安公主气笑了,用扇子指着赵启明道:“现在你终于承认,试验田是有利可图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跟我计较那么多呢?”赵启明发觉静安公主不再强硬,便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还拿过扇子帮她打着,狗腿子的气质显露无余:“你要真觉得少府吃亏了,那以后喂养耕牛的粮食,就让村民负责,这总可以吧?” “还有呢?”静安公主眯着眼睛,很享受赵启明的伺候。 “还有就是水渠,东乡侯府拿钱修,你如何如何?”赵启明说着,发觉静安公主不为所动,便认真道:“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毕竟棉花的种子本来就是我提供的,东乡侯府和当地村民能有的好处,那就只有旱涝保收。” “即便只是旱涝保收,那也是很多村民不敢想的好事,你难道还以为自己吃亏了?”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无奈道:“看在你还能为农事监出谋划策,也算尽了绵薄之力的份上,这棉花的试验田就还是交给你吧,毕竟这棉花怎么个种发,还有以后纺织成的技术,这都要有你来说话。” “那我肯定义不容辞。”赵启明立即表态。 看上去他的确是妥协了,但其实静安公主再次上了他的当。 他之所以想要争取到棉花试验田,除了保证东乡侯府和村民旱涝保收之外,更想利用这个机会发展加工业。 毕竟就像静安公主所说的那样,棉花种出来以后还要纺织加工,到时候东乡侯府出钱修建作坊,把棉花纺织成布,那就是新的生意了。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告诉静安公主的。 说完棉花试验田的事情,红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赵启明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已经有了些醉意,加上成功争取到了试验田,这让他很是春风得意,骑在金牙的背上哼着歌,不知不觉便到了家。 正当这个时候,细柳突然跑了过来,紧张的朝他说道:”小侯爷快去看看吧,夫人喝多了,正在花园里发酒疯呢。“ 听到这话,赵启明马上就清醒了,他有点担心解忧发酒疯的时候去爬树,那要是掉了下来,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跑去了花园,结果根本不见解忧的踪影,等他再去房间里时才发现,原来解忧已经倒在了炕上,睡得正香。 这让赵启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是看着解忧蓬头散发,神志不清的样子,他又觉得好笑,便忍俊不禁的朝细柳吩咐道:”以后夫人再要喝酒,你就拦着点,让她不准喝太多了。“ 细柳心有余悸的猛点头:”夫人发酒疯的样子太吓人了,奴婢以后肯定不让夫人多喝酒。“ 正说话间,解忧突然从炕上弹了起来,大声喊叫道:”放开我的夫君,不然我就要出招了。“ 赵启明和细柳都惊恐的看着解忧,吓得都不敢出声了。 可喊完了这话之后,解忧便重新躺下,还没忘记给自己把枕头拿过来,看样子睡得很香。 赵启明无奈的朝细柳摆手:“你去睡吧,夫人我会照顾着。” 细柳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解忧,然后便退下了。 赵启明站在原地等了会,发现解忧已经睡熟,便也脱掉衣服就寝。 第八百四十一章防备卫满 清晨时分,解忧终于醒了过来。 她蓬头散发的坐在炕上,双眼无神的打量着周围。大公鸡的打鸣声传了进来,隐约间也夹杂着下人清扫院子的声音。她看到了睡在旁边的赵启明,也看到了窗外的清晨,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解忧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不明所以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发觉头上似乎有些异物,等她好不容易取下来细看,结果发现居然是树叶。 解忧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她想起昨天夜里,自己抱着旺财诉说了当侯夫人的难处,还拉着细柳讲述和赵启明在曲江边的相遇,还爬到侯府最高的树上呼叫已经外出云游的老神仙,要是有细柳在旁边拉着,他还差点跳进花园的鱼池里游泳。 尽管这些事情都是在花园和内院里发生的,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外人看见,侯夫人的形象也就不会崩塌,但除此之外更让解忧感到恐惧的是,赵启明可能看见她发酒疯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惊恐的看着还在熟睡的赵启明。 可就在这个时候,细柳突然进来了。 想到现在刚好是赵启明的起床时间,细柳应该是来叫赵启明的,解忧担心赵启明醒来之后,会说起她昨天晚上发酒疯的事情,便赶紧钻进了被窝里,装作正在熟睡的样子。 “小侯爷,周将军在外求见。”细柳果然是来叫赵启明的。 “哪个周将军?”这是赵启明刚睡醒的声音。 “就是周公子。”细柳说完这话,赵启明便起床了。 解忧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赵启明对细柳吩咐道:“夫人应该快醒了,给她准备些醒酒的东西来。” 听到这话的时候,解忧绝望了,赵启明果然看到了他发酒疯的样子,这让她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没办法面对赵启明。 好在赵启明穿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间,听到脚步声已经远去,解忧便立即竖起头来,坐在火炕上无助的痛哭:“我可怎么办,夫君肯定会嫌弃我的。” 听到声音的细柳走了过来,见解忧难过,有些不知所措:“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发酒疯,你为何不拦着我。”解忧委屈的朝细柳埋怨道:“让夫君看到我发酒疯,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解忧赶紧道:“小侯爷回家的时候,夫人已经睡了,小侯爷没看见夫人发酒疯。” “真的?”解忧马上停止了痛哭,然后充满期望的看着细柳。 这让细柳有些犹豫起来,然后道:“不过夫人说梦话,小侯爷应该是听见了。” “我还说梦话了?” “夫人好像梦见了跟人决斗,说要出招。” 听到这话,解忧倒在了炕上,把头绝望的埋进了枕头里:“没脸见人了。” 此时的赵启明还不知道解忧正在为昨晚的事追悔莫及,他没顾上洗漱便来到了正厅,看到周福就埋怨道:“为何如此着急要走,害的我都没睡够。” 周福是背着行囊来的,根本就没打算坐下,发现赵启明来了,便行礼道:”打扰兄长休息了,实在是军中忙着征兵,没我在场可不行。” “海军征兵,去年都是当地的县尉负责,为何今年要你亲自坐镇?”赵启明坐了下来,昨天夜里他也有些喝多了,现在真是宿醉的时候,便喝茶来醒酒:“你也坐下说话吧,再急也不至于马上就动身。” 周福放下行囊,坐了下来,但也没打算跟赵启明绕圈子:“海军刚打了胜仗,朝中也没允许海军大规模的扩编,可见海军未来的发展,都不可能有完整的营级的编制,这就意味着海军势必要走精兵路线,征收兵员时我要亲自坐镇,挑选出精兵强将才是。” “有点道理。”赵启明若有所思的揉着脑袋:“海军要全部是精兵强将,就算没有营级编制也能战无不胜。” “此事我已经心中有数,临行前来找兄长,是有其他的事情想当面请教。” “我听着。” 周福有些急切的说道:”在兄长看来,海军结束了东治海战,是不是当真就要马放南山,从此只能为商船护航?” 赵启明看了眼周福:“你觉得为海军护航,是埋没了海军?” “海军创建之初,本就是为了保护那些商船,就算东治海战有了些成绩,海军也不能忘本。”周福认真的说道:“我会让海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让海上的贼人骚扰来往江都的商船,但兄长也知道,我是军中出身,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 “海军以后肯定还是有机会的。”赵启明安慰道:“东治海战刚结束不久,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我不是着急。”周福认真的朝赵启明道:“海军可以等,但也应该有所准备,我昨天夜里想起兄长说过,那卫满和扶桑可能是海军的目标,便想来请教兄长,海军是不是可以把卫满和扶桑当成敌手,以此来安排以后的训练。” “朝鲜和扶桑?”赵启明想起了自己和静安公主讨论过,关于朝中要在琅琊修建码头的事情,便朝周福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海军以后除了保护南方的商船之外,在北方也会有其他的任务。” “兄长所指的,应该就是卫满和扶桑吧?”周福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说的是漕运,海军的任务还是为商船护航。”赵启明无奈道,但是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汉朝和朝鲜之间的确发动过战争,也刚好是汉武帝当政期间,所以海军把朝鲜当成目标,也算是未雨绸缪了。想到这里,他朝有些失望的周福说道:“扶桑是弹丸之地,和朝隔海相望,还没办法兴风作浪,但海军的确应该防备着朝鲜。” 听到这话,周福激动的站了起来,朝赵启明道:“多谢兄长指点,等我到了江都之后,就让人去搜集卫满的情报,对可能发生的动,乱做到有所准备,要是卫满果然有动M乱发生,海军便可立即出征。” “也别忘记了东南。”赵启明朝周福道:“江都的商船今年可能要去印度,到时候海军肯定会去护送,那些南洋的国家和部落,都应该有所警惕。” “那我就顺便把印度,还有南洋国家的情报都搜集起来。”周福踌躇满志:“兄长觉得如何。” “的确有这个必要。”赵启明点头,然后朝周福道:“你放手去做吧,海军要是有难处,我在长安会给你帮忙。” “那就谢过兄长了。”周福准备动身。 “别着急走。”赵启明酒醒的差不多了,朝周福道:“我让人给你采些寒瓜过来,你带着路上吃。” 第八百四十二章种瓜的问题 周福离开长安的时候,正好赶上西瓜采收的季节。 太平寨的瓜田规模有限,再加上是东乡侯府和农事监合作的试验田,在已经拿了粮食作为补贴的情况下,采收完成的西瓜大部分都要上交。 相比起来,西乡亭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想当初西乡亭老流氓跟赵启明要去了种子,利用村里的土地开垦出瓜田,再加上有农事监的专家帮忙,西瓜种的很是不错。现在每年所产的西瓜大部分都会拿出去卖,只留下少部分作为地租上缴给东乡侯府。 尽管对西乡亭来说,上交给东乡侯府的西瓜只是其中的少部分,但是西乡亭的瓜园要比太平寨大得多,所以即便只上缴少部分的西瓜,也足以堆满东乡侯府的仓库。 “产量比去年好。”钱管家亲自坐镇,监督者西瓜的入库,作为侯府的管家,老头很享受丰收的时刻,不管收上来的是粮食还是水果,只要是进了侯府仓库的东西,都钱管家喜欢:“恐这么多的寒瓜,恐怕是吃不完了,看来还是要送出去些,免得糟蹋了东西。” “是应该送。”赵启明吃着刚切好的西瓜,脖子上全是红色汁水,但好在细柳就在他旁边,用丝巾帮他擦着:“听说寒瓜到现在还是奇货可居,很多达官显贵都买不起,既然侯府的寒瓜多的吃不完,不如拿出去做人情。” “那就按照送年货的标准,给关系亲近的都送去些,小侯爷觉得如何?” “司马先生那边就不必了,昨天采瓜的时候司马先生也在,我让他拿了些走了。”赵启明扔了西瓜皮:“其他的钱管家看着送吧。” “那我这就去办。”钱管家行了个礼,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有点犹豫的朝赵启明道:“不知这西瓜,是不是也能酿造成酒?” “用西瓜酿酒?”赵启明还真没听说过,看到钱管家期待的样子,他忍不住好笑:“可能的确有这种酒,但我不知道怎么酿,要不然钱管家试试?” “老臣没有小侯爷的本事,还是别糟蹋东西了吧。”说完这话,钱管家失望的走了。 “对了,夫人上哪去了?”赵启明朝细柳道:“这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要过来凑热闹,为何现在却不见踪影?” 细柳看了眼内院的方向,然后压低声音朝赵启明道:“夫人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见人,在房间里躲着呢。” 想起解忧最近总是羞于见人,赵启明觉得有点无奈。 他已经停细柳说了,解忧是觉得自己发酒疯的丑态被看见了,所以才不好意思见人。起初他还觉得好笑,但时间长了他也不免有些担心:“这大热天的,哪能整天在房间里躲着,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完这话,他便朝内院走去,走之前还没忘记让细柳抱上几颗西瓜。 此时的房间里,解忧曾无聊的坐着,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院子出神,突然间看到赵启明进来了,她赶紧起身跑到了炕上,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 “你就不怕闷出病来?” 赵启明走到解忧的旁边,试图掀开被子,但解忧拽的紧,还朝他道:“夫君不要管我,我不觉得热。” “不热才怪。”赵启明给细柳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刚抱进来的西瓜切好,然后便拿在手里,用充满诱惑的声音,朝解忧说道:“刚从井水里拿出来的寒瓜,吃的我都觉得冷,可要是就这么扔了,那也怪可惜的。” 解忧没忍住诱惑,突然钻了出来,然后抢过赵启明的寒瓜,重新把被子盖上,然后在被子里抗议道:“夫君骗人,这寒瓜还是热的,根本就没有放到井水里冰镇。” 赵启明趁着这个机会,把被子掀开,然后还扔到了细柳的身上,让她拿了出去,解忧便再也无处可藏,只能拿着西瓜坐在火炕上,委屈的看着赵启明。 “多大的事,还没到不能见人的地步。”赵启明坐了下来,朝解忧安慰道:“那红酒喝多了肯定会醉,这是人之常情。” 解忧羞于见人,便捧着西瓜转过身去,背对着赵启明:“可妾身还耍酒疯来着。” “我喝多了也耍酒疯,只是你没看见罢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启明把解忧拉了过来,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便认真的说道:“我有正事要跟你说,等说完了你再藏。” 解忧有点犹豫,但是还是朝赵启明点头道:“那夫君说吧。” “去年我在江都,这侯府的事务都是你拿主意,包括西乡亭的那些寒瓜。”赵启明道:“听说西乡亭的和太平寨的寒瓜,侯府都要收上来,然后一起拿到长安去卖,这是你的主意,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也不算是妾身的主意。”解忧吃着西瓜,有点不好意思:“那是胡先生的建议,妾身只是点头许可罢了。” “那也是你的英明决策。”赵启明煞有其事道:“用这个办法处理寒瓜,就避免了西乡亭和太平寨的竞争,现在长安城的寒瓜价格是咱东乡侯府说了算,西乡亭和太平寨的村民都能赚到钱,可见你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时的远见。” 听到这话,解忧有些不确定:“这当真是妾身的功劳?” “当然是你的功劳,西乡亭和太平寨的村民可都感谢你呢。”赵启明笑道:“不过既然你如此有远见,有件事我还要征求你的意见。” “夫君说吧。”解忧放下了手里的西瓜,认真的听着。 “眼下西乡亭和太平寨都在卖寒瓜,村民也都赚了钱,这让东乡亭的百姓很有意见。”赵启明有些为难道:“东乡亭的村民也想种寒瓜,还让钱管家来请示我,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 解忧若有所思,然后朝赵启明道:“夫君应该准许?” “准许?”赵启明有点意外。他原本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解忧的注意力,事实上他早就想好了,为了稳定住寒瓜的市场,不能让产量再度增加,寒瓜的价格就能始终居高不下,可解忧居然给出了相反的意见,这当然让他不解:“为何要准备?” “现在寒瓜的产量的确有限,但是卖出去的寒瓜都有种子,要是有人收集这些种子,就能自己把寒瓜种出来。”解忧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去年妾身主持侯府的事务,也跟农事监打过交道,听说寒瓜的试种明年就要结束,可能最迟到后年就要把寒瓜的种子推广出去,到时候西乡亭和太平寨的寒瓜就没有优势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也沉思起来,他发现解忧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既然寒瓜很快就没那么赚钱了,夫君就应该让东乡亭也赶快种上,就能赶在寒瓜泛滥之前,让东乡亭也能赚到钱。”解忧朝赵启明建议道:“这样的话,东乡亭的村民就不会埋怨夫君偏心,只照顾着东乡亭和太平寨。” “有道理。”赵启明笑着朝解忧道:“看来你的确有处理家中事务的经验了,那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吧。” 解忧志得意满的点头,然后重新吃着西瓜,把自己发酒疯的事情给忘掉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师徒 随着西瓜已经全部采收完成,关中地区迎来了夏季最为炎热的时候。 在此期间,前线始终没有消息传到长安,这让赵启明难免有些担心。 他记得上次看军报的时候,卫青的大军已经进入河西,正在赶往武威的路上。眼看着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卫青的大军就算没能攻占武威,也应该有军报传到长安才对,为何至今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赵启明担心战场的形势有变,最近总是睡不好。想到静安公主就算没有收到军报,也应该能打听到关于前线的消息,他便趁着解忧午睡的时候,去了静安公主的外宅。 赶上炎热的午后,田间基本没有人去劳作,路上也看不到行人,但是赵启明来到静安公主外宅时,却看到静安公主正从马车上下来,怀里还抱着大声哭闹的蝉儿。 这让他有些生气,尤其是跟静安公主行了礼,到了客厅之后,他发现蝉儿居然穿着冕服,气的当场就把孩子给抢了过来,还朝静安公主教训道:“你这是怎么当娘的,这么大热天的穿冕服,也不怕孩子中暑了?” 这冕服是重大场合的祭祀服装,赵启明在中元节的穿过,即便是秋天都觉得闷热,更何况是夏天了。蝉儿也的确是遭罪,哭闹就不说了,身上还全都是汗,跟水里捞出来差不多,看着赵启明很是心疼。 “妾身也心疼。”静安公主让身旁的侍女去打水,自己和赵启明手忙脚乱的帮蝉儿把衣服脱下来,脸上全是不忍的表情:“马车里放着解暑的冰块,但是根本不起作用,这孩子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你还知道孩子热?”赵启明在静安公主的帮助下,总算把蝉儿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刚好这时侍女已经打来了热水,他就赶紧把孩子放进了澡盆里:“知道你还让孩子穿这么多?” “妾身也不想。”静安公主其实也热的够呛,眼看着边上的侍女已经去给蝉儿洗澡了,便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拿起扇子给自己打着:“祭拜祖先不能坏了规矩,不到家这衣服就不能脱。” “祭祀祖先?”赵启明总算反应过来,停下动作朝静安公主到:“你带蝉儿去宗庙了?” 静安公主鬓角的头发都已经湿了,好在手里的扇子打的飞快,总算能带来些凉意:“已经把蝉儿的名字写进宗正族谱了,按照规矩要去宗庙祭祀,这事才算完。” 侍女打来的是温水,蝉儿坐在澡盆里自然凉爽了很多,就算还是在哭闹,但那哭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凄惨了。 赵启明这时才发现,静安公主也热的够呛,便走过去结果扇子,帮忙给他扇子,然后朝侍女道:“厨房还有刨冰吧,赶快拿些过来。” “妾身没事,主要是苦了孩子。”静安公主看着澡盆里的蝉儿,脸上有些自责:“在宗庙的时候就开始哭,妾身这当娘的心里不是滋味,就想着仪式早点结束,等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就赶紧快马加鞭的往家里赶,路上还险些撞到行人。” “应该没大事。”看到静安公主自责的样子,赵启明有些心疼,便帮她抹掉鬓角的汗,然后安慰道:“洗完温水澡,换上凉快点的衣服就行。” 静安公主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虽说难为了孩子,但事情总算是办完了,往后蝉儿便是我公主府的孩子。” “完事了就行。”赵启明道:“回到长安以后你就为蝉儿的事奔波,要不是替这孩子的将来照想,我都不想让这孩子姓刘了。” 静安公主笑看着赵启明:“不管蝉儿是姓刘还是姓赵,他都是夫君的骨肉,等孩子长大之后封了王,便能对夫君尽孝道了。” “对你尽孝道就行了。”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他现在是宗亲,既是刘家的人,对我尽孝道就说不过去了。” “妾身早就想好了。”静安公主按住了赵启明手,轻声朝他道:“我想让蝉儿拜夫君为师,夫君觉得如何?” “拜师?”赵启明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师徒的名分,这孩子理所当然应该为夫君尽孝。”静安公主看着已经不再哭闹的蝉儿,欣慰的说道:“夫君要教导蝉儿,以后来不管是来这外宅,还去去长安的公主府,也不怕人说闲话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利用给学生上课的机会,跟学生他妈偷情?”赵启明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剧情很有扶桑的风格。” 静安公主打了下赵启明,然后埋怨的说道:“跟你说正事呢。” “我知道的你意思。”赵启明也看着蝉儿:“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蝉儿去东乡侯府拜师就是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虽说是为了师徒的名分,但夫君也该尽力教导蝉儿,无论是兵法还是诗赋,还有夫君常说的物理和化学,蝉儿都要学。” “你还真让我当成学生来教?”赵启明不乐意了:“我好不容易把李敢教出来,奴儿也能出去建功立业了,你就不能让我享受退休生活?” “既然李敢和奴儿能教,这亲生的骨肉就更应该要教了。”静安公主道:“蝉儿将来是要封王的,妾身没打算让他功高盖主,但也不想他被人给孩子,夫君即使老师也是父亲,难道就不应该娇贵蝉儿安身立命的本事。” 赵启明想了想,觉得静安公主说的有点道理。 这孩子要是真能把他吃喝玩乐的本事学去了,长大以后肯定胸无大志,既不会想着去战场上立功,也不会对皇位产生觊觎之心,这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然后高枕无忧的走完骄奢淫逸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朝静安公主到:“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提前把话说清楚,要让我教蝉儿可以,但是怎么教是我的事,你这个当娘的不能干涉。” 静安公主当然不知道赵启明心里的想法,是教蝉儿吃喝玩乐,便笑着道:“只要夫君愿意教,妾身绝对不会干涉。” “那就好。”赵启明不怀好意的笑了,他想着着蝉儿再长大些,他就能带着这孩子出去摸鱼爬山,到时候静安公主除了有个游手好闲的男人,还多了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这么想着,赵启明竟然忍不住期待起来:“既然如此,那你就找个好日子,带蝉儿去我府上拜师吧。” 第八百四十四章酒泉 说完了拜师的事情,蝉儿已经洗完了澡。侍女给他穿上了凉快的衣服,然后抱进房间午睡去了。 “夫君是来打听前线的事吧。”眼看着蝉儿已经睡了,静安公主终于有精力来收拾自己,她把头上的发簪取下,然后朝赵启明道:“军报在书房里,夫君去看便是。” “有军报了?”赵启明有些吃惊的站了起来道:“那你为何不早跟我说,我还以为前线至今没有消息,担心的茶饭不思呢。” “妾身最近忙着蝉儿的事情,没心思去理会前线的战事。”静安公主站了起来:“夫君先看军报吧,妾身先去洗身子。” 说完这话,静安公主就走了出去。 赵启明没顾得上埋怨,赶紧去桌子上翻找,结果还真看见了军报。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军报上最先说起的,竟不是卫青攻占武威的消息。 原来奴儿在击败了休屠王之后,便没有停止前进,当卫青朝着武威急行军的时候,他孤军深入到河西的腹地,找到了浑邪王的所在,紧接着便发起了突袭。 彼时的浑邪王还没收到休屠王被击败的消息,对于汉军的突袭全无准备,更重要的是,在去年的河西之战当中,浑邪王就已经被奴儿所击败,对于冠军侯霍去病的大名,河西的匈奴早已是闻风丧胆。 听说突袭的汉军是霍去病所带领,浑邪王本就已经惊慌失措,再加上部众全无准备,很快就损失惨重,这让浑邪王再也没有交战的勇气,便再次带着残部溃逃。 军报中详细记载了此战当中的斩获,但赵启明没有心思细看。 当军报中把此战的战后统计说完,紧接着就说到了卫青所带领的大军。不出赵启明所料,军臣单于果然没能及时对河西展开救援,当卫青所带领的大军畅通无阻的来到武威时,根本就没有遇见抵抗,便轻而易举的将武威占据。 此时的奴儿已经将浑邪王击败,这也就意味着河西腹地的匈奴人也不足为患,尤其是随着浑邪王的溃逃,河西的很多关键地点没有了防守的军队,卫青便再次展开急行军,朝着河西腹地去了。 看到这里,赵启明激动起来。 他在身上摸出了李敢给他的地图,找到了卫青现在所处的地点。 “武威和张掖之间。”看到地图,赵启明变得狂喜。 他不用想也能知道,攻占了武威的卫青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原属于浑邪王势力范围的张掖了。 如果说武威是通往西域的门户,那张掖便是河西走廊的咽喉地带。卫青要是能攻占此地,便能跟武威的驻军遥相呼应,这时候就算军臣单于赶到,也无法对卫青产生威胁,更不能改变卫青控制住河西走廊的现状。 赵启明激动起来,他东张西望的寻找静安公主,想要分享此刻激动的心情,但是静安公主还在洗澡,他也只能压制住自己的激动。 “既然张掖已经没有了匈奴人,卫青应该很容易就能拿下。”赵启明顺着卫青的行军路线往前,经过张掖之后他便看到了酒泉。 这让他更加激动起来。 要说酒泉可能很多人都不是很熟悉,但如果说到距离酒泉不远的嘉峪关,那绝对不会有人会觉得陌生。 这嘉峪关有祁连山作为天险,既能有效的防御北方的匈奴,还是通往西域的关键节点,汉军如果能够控制酒泉,就能完全将匈奴分割,再加上距离西域已经近在咫尺,这个时候如果和诸国联手,就能彻底将盘踞在西域的匈奴铲除。 这还只是嘉峪关在军事上的作用,更让赵启明感到激动的是,攻占了酒泉就等于完全控制了河西走廊,这意味着丝绸之路将正式开启,东西方的贸易往来也将从此发展起来。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静安公主走了进来。看到赵启明激动的手舞足蹈,静安公主有些好笑:”去病只是击败了浑邪王,还没有将河西的匈奴人彻底除掉,夫君现在就如此激动,恐怕为之过早了吧?“ “浑邪王已经跑了,卫青攻占了张掖之后,紧接着就能控制酒泉和嘉峪关。”赵启明狂喜起来:“这难道还不应该庆祝?” “嘉峪关。”静安公主的头发还是湿的,便坐下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夫君所说的这些地名,妾身为何都没听说过?” “现在还没有嘉峪关。”赵启明朝静安公主道:“武威和张掖可能连城池也还没有,但是汉军控制了河西走廊之后,要在武威和张掖修筑城池,嘉峪关也应该作为军事要塞修建起来,这关系到我朝对整个河西走廊的控制权。” “现在连张掖都还没有拿下,夫君就说起筑城的事情了?”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事关军政大事,还是等前方有了消息,朝中商议后再说吧。” “有道理。”赵启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朝静安公主道:“我接着往下看。”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 军报中接下来说到的便是河套的军情了。 正如赵启明所想的那样,军臣单于在灌夫的骚扰之下,果然没有前往河西驰援,等到武威被攻占的消息传到北方,军臣单于便撤出了河套,看样子是要去往漠北。 此时的灌夫不知道军臣单于是真的撤退,还是在诱敌深入,但是作为老将的灌夫根本就没有迟疑,立即做出了追击的决定。 原本留守在五原和朔方的汉军倾巢出动,正式展开了对军臣单于的作战,这意味着除了河西之外,北方的战事也终于开始。 “灌将军那边我不好说。”赵启明放下了军报,朝静安公主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彻底把军臣单于击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但是灌将军已经给卫青争取到了时机,现在汉军攻占河西走廊已成定局,就算北方战场没有任何收获,汉军的作战意图也已经达到了。” “没让夫君失望就好。”静安公主已经擦好了头发,接着便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两只杯子过来,然后朝赵启明道:“早说过要用夫君所酿的美酒来庆祝,既然夫君觉得是时候了,那妾身便陪夫君共饮此杯。” “理应庆祝。”赵启明心情不错,可正要伸手去接的时候,却被静安公主手里拿着的酒杯所吸引:“你这杯子是哪里来的?” “夫君时常念叨,说着葡萄美酒月光杯。妾身不知月光杯为何物,但这玉杯应该也不差。”静安公主说玩这话,便把被子放下。 正当她打算为赵启明亲自斟酒时,赵启明却突然伸出手,把桌子上的杯子拿走了,还贪婪的打量着玉杯说道:“这玉杯质地透明,跟玻璃很像,最适合拿来喝红酒,这绝对是你送给我的东西里,我最喜欢的。” “我何时说过要送给你。”静安公主气笑了,赶快给我放下,这东西价值连城,我自己都没怎么用过,怎么可能随便送你?” 第八百四十五章月光杯 静安公主最终痛失了那对玉杯。 以赵启明的厚颜无耻,既然看上了那对玉杯,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也要把玉杯据为己有。他本打算强取豪夺,但静安公主坚决不肯。无奈之下,他提出要把这玉杯作为蝉儿的拜师礼,静安公主这才算是勉强同意。 得偿所愿的赵启明对玉杯爱不释手,生怕静安公主临时反悔,便赶紧带着玉杯回到了东乡侯府。 刚到家他就朝院子里的秦文喊道:“快去给我拿红酒来。” 听到这话,秦文很是激动的下去了。 等他去酒窖取来红酒,解忧也跑了过来,埋怨的朝赵启明道:“夫君上哪去了,妾身睡个午觉起来夫君就不见了,妾身正要让秦文出去找呢。” “我有好东西。”赵启明把解忧喊了过来,然后拿出那对玉杯给他看。 “好漂亮的玉杯。”解忧眼睛发亮:“夫君哪里来的?” “等会再跟你说。” 秦文已经把红酒取来了,赵启明亲自接过酒壶,依次往被子里倒酒。 此时天色已晚,屋里已经点起了油灯,摇曳的火光穿透了玉杯,暗红色的酒色在桌子上晃动,看上去格外动人。别说赵启明看的痴迷,就连解忧也眼睛发亮。 “真好看。”解忧迫不及待的把酒拿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油灯打量着,透过玉杯几乎透明的质地,隐约间可以看到红酒的颜色,这让解忧大呼神奇。 “相比起玻璃,看来这玉杯更适合用来装红酒。”赵启明心情不错,对着玉杯反复打量,然后迫不及待的把酒拿起来,很是享受的品尝着被玉杯装着的葡萄美酒。 解忧也打算用这玉杯喝酒,但是拿起酒杯之后,她想起了自己发酒疯的样子,表情突然变得委屈起来。 “少喝点就没事。”赵启明知道解忧的想法,便笑着朝他道:“这对玉杯咱给分了,你手上那支以后就是你的。既然本来就是酒杯,那就理所应当要用它来装酒。” 正说话时,刚好钱管家经过,解忧便拿起玉杯,朝钱管家炫耀的说道:“这是夫君送给我的,很是好看呢。” 钱管家走了过来,朝赵启明和解忧行礼,然后走近些观察,最后捋着胡须道:“的确是好东西,但夫人不可贪杯,免得再闹笑话。” 听到这哈,解忧有点生气,觉得钱管家是再说她发酒疯的事情,便站起身来朝钱管家道:“我就是要喝。” 说完这话,她就带着自己的那只玉杯跑了。 钱管家的脸上有些笑意,眼看着解忧已经跑了,他便拿出封信来交给了赵启明:“这是江都来的,还请小侯爷过目。” “江都来的?”赵启明有点奇怪,放下的酒杯的同时把信拿了过来,结果发现署名是李文泰。 “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些丝绸。”钱管家道:“我已经让人送去库房了,小侯爷要是想看的话,我再让人拿过来。” “丝绸等会再说,我先看信。”赵启明打开信件,开始看了起来。 李文泰说话的习惯,正如他所写的信,在这封书信的开头,尽是些寒暄客套的废话,赵启明都找了很久,才看到李文泰要跟他说的正题。 根据信中所说,江南制造属已经把织工带去了江都,李文泰在钱塘的丝绸作坊里分到了上百名女工,这些织工的数量尽管不算太多,但基本都是达官显贵的出生,本来就有做女红的手艺,有很多人还会读写,其素质自然超过了当地的织户。 这些织工熟悉了织造工艺,尤其是随着春夏时节的到来,各地的桑蚕源源不断的运往作坊,这些女工的手艺也越来越熟练。李文泰既不用为织工发愁,也不用担心原料,作坊里全力运转,产出的丝绸很快就堆满了仓库。 写这封信时,便是李文泰将所产丝绸卖给丝绸织造署的时候。 在这封信的结尾,李文泰对赵启明表示了感谢,最后还说明了那些送到东乡侯府的丝绸是死人馈赠,让赵启明不要拒绝。 “总算是顺利了。”赵启明放下手里的信,很是欣慰的朝钱管家道:“江南的丝绸业发展的不错,现在已经有出产了。” “这可是好消息。”钱管家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小侯爷此前说过,侯府也该参与丝绸生意,去南方筹建丝绸作坊,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赵启明点头。 侯府计划筹建丝绸作坊的事情,他跟胡先生说起过,胡先生也表态支持,但此前始终都在观望,既然现在丝绸产业发展的不错,胡先生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麻烦钱管家把胡先生叫来。”赵启明朝钱管家道:“争取现在就把丝绸作坊的事情定下。” 钱管家下去了。 赵启明重新看了遍李文泰的来信,想知道有关海运和江南织造署的信息,结果却毫无所获。 他放下的手里的信,然后便若有所思起来。 李文泰说所产丝绸已经上缴给丝绸织造署了,这也就意味着丝绸织造署很快就会把这些丝绸卖给那些海运的货商,等丝绸运到了南洋甚至印度,能换来粮食和更有价值的货物,南方的丝绸生意就能很快发展起来。 这对当地的丝绸上来说当然是好事,不然李文泰也不会特意写信表示感谢。 东乡侯府这个时候参与丝绸生意,说起来已经有些晚了,但是有赵启明和丝绸织造署的关系在,还有李文泰等江都商人的支持,少府想在南方立足应该不是难事。 “既然这些丝绸都能拿到南洋去卖了,丝绸织造署应该也赚钱了吧?”赵启明看着手里的玉杯:“怪不得那婆娘有这样的好东西,在江都的时候还跟我哭穷,看来现在总算是有钱了。” 想到这里,赵启明便再次打起了少府的注意。 他觉得少府既然已经渡过了难关,现在就应该兑现当初的承诺,为海军造出足够编制的战船。 第八百四十六章接班人 赵启明很快就和胡先生商量好了丝绸生意的事,侯府现在账面上的钱也足够去南方筹建作坊的资金,但唯独缺少管理丝绸生意的主事之人,让赵启明有些为难。 其实即便没有丝绸生意,侯府也需要有在南方主事。 毕竟瓷器作坊和造纸作坊都在淮南有分号,就算是和少府合伙的生意,也该有侯府的自己人去参与管理,免得静安公主手下的人不老实,那对侯府来说也是损失。 既然现在丝绸生意也确定下来,侯府在南方的业务就更多了,去南方主事的人选就该早些确定,但东乡侯府没有养“门客”的习惯,赵启明正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境地。 钱管家管理侯府的日常事务,还是东乡亭的里正,当然不能随便离开。胡先生虽说很会做生意,但造纸作坊和瓷器作坊的事务繁多,也不能轻易放下。这两位侯府的老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江都的。 但是除了钱管家和胡先生,赵启明还能指望谁呢。 他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钱管家提议,说胡先生的儿子本分老实,可以当此重任。既然是钱管家的举荐,赵启明也不能轻视,便让胡先生把人带到了侯府。 “这就是胡先生家的公子?”赵启明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看上去正如钱管家所说,的确是老实本分,但好在很有规矩,没等赵启明说话便朝他行礼。 “这孩子资质愚钝,既不精通算学,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恐怕无法当此重任。”胡先生惭愧的朝赵启明道:“还请小侯爷另选贤良,免得这孩子坏了侯府的大事。” “胡先生太过自谦了。”钱管家捋着胡须,朝赵启明道:“小胡来长安已经有些年头了,以前在胶东时就读过书,到了长安之后便跟在胡先生的身边,对瓷器作坊和造纸作物的事务都很熟悉,让他去南方主事,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话,赵启明还真想起来了,自己以前的确见过这个小胡,当时还以为这是胡先生身边的学徒,便没有太注意。 他笑着朝胡先生道:“既然已经跟在胡先生身边多年了,生意方面的事情肯定比外人要强,看起来老实本分也让人放心,更何况是钱管家的举荐,胡先生再要推辞那便是不肯割爱了。” “承蒙小侯爷看得起,在下才能有今天,犬子理应为侯府效力,报效小侯爷的恩情,在下哪里敢推辞。”胡先生表情复杂的朝赵启明道:“既然小侯爷信得过,犬子自当鞍前马后,为侯府尽绵薄之力。” “这就对了。”赵启明看着小胡,笑着说道:“那南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到了江都之后我会让少府方面跟你接触,江南织造署的徐大人也能帮着你。” 听到这话,小胡点头表示记住了,但胡先生却觉得他无礼,当着赵启明的面便呵斥道:“还不赶快谢过小侯爷,这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胡还算反应快,赶紧朝行了个大礼,然后朝赵启明保证道:“承蒙小侯爷看得起,在下去了南方之后,会全力办好侯府的差事,不让小侯爷失望。” 赵启明笑着点头。 眼看着小胡已经走了,他便朝胡先生道:“不愧是钱管家举荐之人,这次小胡要是能办好差事,以后就接胡先生的班,帮侯府管着账房。” 赵启明这话其实就是钦定了胡先生的接班人,这让胡先生很是感激,便朝赵启明行礼道:‘在下本是无用之人,要不是小侯爷看得起,恐怕早就去胶东老家种田了,侯府对在下有再造之恩,如今小侯爷还对犬子委以重任,这样的恩情,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 ”胡先生对侯府的贡献有目共睹,就不用如此见外了。“赵启明让胡先生起身,然后朝他道:“南方的事情迫在眉睫,还请胡先生督促,让小胡尽早出发。” “这是自然。”胡先生朝赵启明道:“在下这就去交代。” 说完这话,胡先生便退下了。 看着胡先生脚步轻快的样子,钱管家旅者胡须笑道:“小侯爷为胡先生解决了身后事,也难怪胡先生如此激动了。” “身后事?”赵启明有些不解。 “让小胡接班,这其实也是胡先生的心愿。”钱管家欣慰的说道“等胡先生退下来来了,小胡便能子承父业,成为了侯府的账房先生,这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好前程。” 听到这话,赵启明笑了:“胡先生对侯府有功,理应让那小胡子承父业,何况除了那小胡之外,我也没别的人选了。” “是这个理。”钱管家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感慨:“在下是无福之人,至今也没有子嗣,管家这个位子的人选,还请小侯爷早作打算,免得老臣撒手那天,没人为小侯爷分忧,老臣走的也不会安心。” “说这话就不应该了。”赵启明赶紧安慰道:“钱管家长命百岁,我可不会为了管家的人选发愁。” “老臣年纪大了,终归是有那天的。”钱管家捋着胡须道:“小侯爷不用避讳,要是实在没有别的人选,老臣就去帮小侯爷物色。” 赵启明看了眼钱管家,发觉这老头的气色的确已经没有前些年那么好了,这让他有些伤感,便朝钱管家道:“既然如此,那钱管家看着办吧。” 钱管家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既然话说到了,小侯爷也别老臣啰嗦,侯府有如今的家业实属不易,连胡先生和老臣都有接班之人,小侯爷也该有子嗣了。” “原来钱管家是想说这件事。”赵启明有点无奈:“这些话钱管家早就想说了吧?” “这是小侯爷的家事,老臣本不应该多说。”钱管家叹息道:“但老臣要是不说,恐怕去见老侯爷的时候,就没法交代了。” 赵启明算是怕了钱管家了,只能保证道:“我肯定不会让钱管家没法交代,子嗣的事情我肯定上心,这总可以吧。” 钱管家这才点头:“有小侯爷这话,老臣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钱管家也退下了。 赵启明尽管无奈,但经过了刚才的事情,让他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钱管家老了,胡先生也已经不再年轻,就算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的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 第八百四十七章木马 钱管家考虑退休的事,让赵启明的心里很受触动。尤其是想到钱管家终将老去,胡先生也有退休的那天,他便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自己。 哪怕现在的他年轻力壮,基本不受疾病困扰,但生死病死是人之常情,他也迟早会有老的那天。 在这样的心理作用下,赵启明最近总是想起蝉儿。 他基本上每天都要去静安公主的外宅,享受和蝉儿相处的时光,要是静安公主带着蝉儿外出,他就会坐立不安很久。 前线的战事没有新的进展,侯府在南方丝绸生意也没有消息,赵启明在家无事可做,便琢磨着为蝉儿做点玩具。 他想给蝉儿做木马。这种玩具其实很简单,随便找个木匠就能很快的做出来,但赵启明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应该亲手给蝉儿做玩具,这样才能倾注自己的感情。 他让秦文找来了工具和材料,还特意画出了图纸,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之后,他便当起木匠,每天吃完饭后他就会来到花园,卷起袖子干活,这让解忧觉得很是新奇。 起初解忧还经常跑来凑热闹,但是很快她就失去的兴趣,尽管还是要跟着赵启明,但赵启明在干活的时候,她却跑到了不远的草地上,去跟金牙玩耍。 “听说金牙的名字是夫君给起的。”解忧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便好奇的朝赵启明打听:“夫君为何会想到起这样的名字?” 赵启明正站在亭子里,用锉刀整理着木马的座板,他的手艺已经变得很熟练了,用锉刀的时候嘴里还含着楔子,听到解忧的话他也没法张嘴,便示意解忧去问细柳。 细柳在给瓜园浇水,赵启明和解忧说话时她刚好提着木桶经过,便朝解忧道:“夫人看金牙的嘴里就明白了。” “嘴里?”解忧已经跟金牙很熟了,伸手掰开了金牙的嘴也没有被咬,但他的嬉笑声却让金牙有些不满:“原来是有颗大黄牙,怪不得要叫金牙。” 细柳笑着点头,擦去了鬓角的汗水,然后便提着水桶去忙了。 “妾身的孩子肯定牙齿好,不会有大黄牙。”解忧放走了金牙,然后跑到了亭子里,跳到赵启明的背上:“夫君觉得呢?” “为何说金牙的时候,你会联想到你的孩子?”赵启明把嘴里的楔子取下来,免得解忧在他身上乱动,害他被楔子伤了嘴:“更何况你现在还没有孩子。” “很快就会有的。”解忧在赵启明的背上掰着指头算数:“眼看着就要立秋了呢。”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心里有数。”赵启明把解忧拉开,然后接着干活。 这让解忧觉得有些无聊,便坐在赵启明的对面,有些埋怨的说道:“夫君给长公主的养子做玩具,为何不愿意给妾身做。” “跟不会走路的孩子争玩具,你也真好意思?” “可妾身也喜欢骑马呢。” “那就等我给蝉儿做完再给你做。”赵启明说着,没忘记提醒解忧:“但你可别外人看见,不然的话,你侯夫人的威仪不保,钱管家还可能要笑话你。” “多谢夫君,妾身肯定不让外人看见。”解忧嬉笑着想要去抱赵启明,但是被赵启明无情的拒绝了,便有些吃醋的说道:“就算蝉儿要拜师,也应该是当学生的给老师送拜师礼,没听说过老师要亲自动手,给自己的学生做玩具的。” 赵启明当然不能告诉解忧,这是他身为父亲亲手为蝉儿所做的玩具,的只能说这是蝉儿拜师的时候,略表心意的礼物,意识到解忧有些吃醋了,他便嘲笑道:“你可是侯夫人,跟不会说话的孩子争风吃醋,这可不是侯夫人该有的仪态。” “妾身可没吃醋。” 说着这些的时候,钱管家来到了花园里。 老头先朝赵启明和解忧行礼,然后道:“准备的差不多了,公主府也已经把拜师礼送到了侯府,现在就等明天长公主带着孩子亲自过来了。” 蝉儿明天就要来拜师了,这在钱管家看来是侯府的大事,毕竟蝉儿是公主府的孩子,有着很可能要封王的尊贵身份,赵启明能成为蝉儿的老师,这便是东乡侯府的殊荣。 “长公主要亲自过来。”解忧忘记了跟蝉儿争风吃醋,很是兴奋的朝赵启明道:“那妾身应该好生打扮,让长公主看到妾身的仪态。” “没这个说法。”赵启明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拿起茶来喝:“到时候你不用到场,就在后面看着就行了。” “那就在拜师礼完成之后,把长公主留下来做客。”解忧朝钱管家请示:“这总不会坏了规矩吧?” 钱管家心情不错,笑着朝解忧道:“长公主平易近人,跟侯府的关系也不错,夫人要是想让长公主留下做客,想来长公主也不会拒绝。” “那就这么定了。”解忧跳了起来:“我这就去准备首饰,明天要好生打扮,让长公主对妾身刮目相看。” 赵启明看了眼踌躇满志的解忧,突然有些担心,觉得解忧可能察觉到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了,便试探着朝解忧道:“你为何对长公主如此感兴趣?” “长公主是女中豪杰,妾身也很佩服呢。”解忧崇拜的说道:“听说长公主为了辅佐陛下,决定终生不嫁人,现在朝中很多大事,也都要长公主拿主意,这样的女人妾身打心眼里佩服。” 明白了,原来解忧是把静安公主当成女强人了。 不过仔细说来,静安公主还真有点女强人的架势。 “妾身去准备了。”说完这话,解忧就跑出了亭子。 看着她单纯的样子,再想起静安公主的缜密,赵启明丝毫不担心明天见面时,他和静安公主的关系会被解忧发现。 如果可能的话,他也希望解忧永远都不知情。 想着这些的时候,钱管家也已经退下了。赵启明重新拿起锉刀,继续干活。 不过现在这木马还没成型,更别说接下来还有有上漆的工序,看来蝉儿来侯府拜师之前,这玩具是做不出来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蝉儿拜师 韩安国和桑弘羊是朝中重臣,也是静安公主的心腹。当年奴儿拜师的时候,韩安国和桑弘羊受静安公主的邀请,成为了拜师仪式的见证,如今蝉儿也要拜赵启明为师,韩安国和桑弘羊便再次充当了见证人的身份。 赵启明提前就收到了静安公主的照会,知道韩安国和桑弘羊要来,便特意请了个大早。等韩安国和桑弘羊马车出现,他便已经在侯府外迎接了。 韩安国这头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赵启明就笑着打趣:“时隔多年,启明再次收徒,想来也已经是有经验了,起码这次没有迟到。” 听到这话,桑弘羊也会心的笑了。 这让赵启明很是惭愧极。 想当年奴儿拜师的时候,他不知道韩安国和桑弘羊是见证人,为了让自己表现出严师的形象,他特意盛装打扮自己,还拿出了祖传的青铜宝剑,结果硬是让韩安国和桑弘羊站在侯府外等了半个时辰。 韩安国和桑弘羊当然也不是很在意,但是从那之后总喜欢那此事开他的玩笑。 “韩大人就别笑话晚辈了。”赵启明惭愧的行礼:“既是韩大人来了,晚辈自然不敢失礼。” 韩安国笑着道:“其实你教出了好学生,我这当年的见证人也跟着沾光。即便冠军侯已经去往前线,但逢年过节总要让人给老夫送去厚礼,这可让老夫我受之有愧。” “韩大人是朝中重臣,更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去病心里想着韩大人,也是理所当然的。”赵启明谦虚的说道:“要是逢年过节也不知问候,那便是失礼了。” 听到这话,韩安国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去病有如此军功,在长辈面前也很有礼数,可比老夫那不孝子强多了。” “世人在前线作战,等战事结束之后,有望成为火炮营的校尉,这我可是早有耳闻。”桑弘羊朝韩安国道:“如此年轻就能官至北军校尉,将来的前途自然无限光明,韩大人要说世人的不是,那就太过自谦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静安公主的马车到了。 韩安国和桑弘羊转过身去,等待着静安公主驾临,赵启明当然也要前去迎侯。 即便蝉儿的拜师礼早就已经送到侯府了,但静安公主的车队依然隆重,除了随行的护卫之外还特意带了依仗,让见过世面的侯府下人也忍不住躲在附近围观。 韩安国和桑弘羊带着赵启明前去行礼,静安公主刚好抱着蝉儿从马车上下来,难得孩子没有哭闹,静安公主也是容光焕发,笑着朝韩安国和桑弘羊道:“两位大人公务繁忙,还能抽空来当这个见证,也是有心了。” “能为公子当见证,在下荣幸之至。”韩安国客气的说道。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看了眼赵启明,尽管没有说话,但眼神有过交流,也就不用在多说:“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就早些开始吧,也免得耽误了两位大人的公务。” 钱管家反应很快,听到这话立即让人把侯府的正门打开,这既是接待长公主的礼数,也显示了侯府对拜师仪式庄重。 在赵启明的带领下,静安公主带着随从首先走进了侯府,韩安国和桑弘羊自然紧随其后,来到了侯府的正厅里。 包括钱管家和胡先生在内,侯府的下人都站在了外面,解忧和细柳则躲在了屏风后面,正偷看着已经落座的静安公主。 “蝉儿年幼,有失礼之处,还请东乡侯府见谅。”静安公主朝赵启明说完这话,就把蝉儿交给了身旁的侍女。 等侍女抱着蝉儿走到了正厅的中央,韩安国便宣布仪式开始。 尽管蝉儿的身份高贵,但拜师时也要按照礼数。那侍女代替蝉儿送上大雁和礼单,然后在韩安国和桑弘羊的见证下,抱着蝉儿朝赵启明行师徒大礼。 赵启明也算有了经验,取过钱管家手里的竹简和毛笔,送到了侍女的手上。 在此过程之中,蝉儿始终都朝赵启明伸着手,看样子是想让他来抱。 按照礼数赵启明当然是不能抱得,但韩安国在宣布礼成之后,却笑着道:“公子和东乡侯府有师徒之缘分,看样子也已经有师徒之情了。” 韩安国的话让原本庄重的气氛变得随和起来,赵启明也再也没有顾忌,当着韩安国和桑弘羊的面,抱过了蝉儿。 这孩子跟他亲近,到了怀里就不停的嬉笑,看的韩安国有些感慨:“公子和启明如此投缘,也实在是难得。” 看到这里,静安公主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她掩饰的很好,这时朝赵启明道:“蝉儿以后的学业,就要交给先生了,还请先生用心教导,让蝉儿成为有用之才。” “在下自当谨记。” 说完了这些,拜师礼就算完成了。 韩安国和桑弘羊没有久留,声称朝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很快就离开了东乡侯府。 静安公主没有着急走,刚好钱管家提出邀请,挽留静安公主和蝉儿在侯府吃饭,这其实是解忧的意思,赵启明也已经事先跟静安公主说过,静安公主便没有再推辞。 “盛情难却,那就打扰了。” 听到这话,钱管家便去准备酒宴。赵启明也将蝉儿抱给了侍女,他特意看了眼屏风后面,发现解忧和已经不见踪影,便知道解忧也去准备和静安公主见面了。 “你这夫人为何想要见我?”正厅里已经没有外人,静安公主说话也没有顾忌,此时朝赵启明打趣道:“难道是东窗事发,你这夫人有所察觉?” “你就唯恐天下不乱吧。”赵启明终于能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茶猛喝:“等会你可要注意,不要让解忧看出破绽。”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站起身道:“很久没来你这侯府走动了,带我走走吧。” 想到自己成亲之后,静安公主就没来过侯府了,赵启明便点头道:“那我带你去花园吧。” 第八百四十九章女粉丝 赵启明和解忧成亲之前,静安公主其实经常过来走动,但是随着解忧成为侯府的女主人,静安公主就再也不方便前来,侯府里近些年的变化,也是她所不知道的。 “这里的寒瓜当真是你亲手所种?”静安公主站在瓜园前,听着赵启明的讲解,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我只知道你在农田水利方面很有学问,却没想到你有耕作的本领?” “这还能是我胡说?”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事必躬亲,赵启明还蹲了下来,把爬出瓜园的瓜藤移了回去,然后充满感悟的说道:“亲身劳作,让我明白粮食的来之不易,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会浪费粮食,这片瓜园给了我很多的启发。” “要真想感悟粮食的来之不易,你就该去麦田里耕作。”静安公主当然不相信赵启明的鬼话,还笑着朝他打趣:“眼看着就要秋收了,到时候可不愁没有劳作的机会。” “有所感悟就行了。”赵启明站了起来,遗憾的说道:“要是让我去劳作,谁来指挥秋收呢,革命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分工不同,看来我这辈子也不能享受真正的田园乐趣了。” “早跟你说过了,不要老把革命挂在嘴边。”静安公主埋怨的说着,然后便和赵启明接着往前走。 酒宴还在准备,赵启明本想带静安公主散散步,等酒宴准备好了再过去,可这时解忧却突然来了。 让赵启明意想不到的是,解忧的穿着打扮称得上是盛装出席,让穿着随意的静安公主都显得朴素,就不说妆容和头上的收拾了,就连那身曲裾也大有讲究,无论是花纹还是颜色,都很是抢眼,让赵启明都有点怀疑,解忧可能是来给静安公主下马威的。 好在静安公主好像没有这种猜疑,看到解忧便笑着朝她招手,还特意让侍女把蝉儿抱过来,然后朝解忧道:“既然拜师之礼已成,夫人以后就是蝉儿的师母,可惜这孩子年幼,不能跟夫人行礼。” “长公主见外了。”解忧朝静安公主行礼,表现的很是端庄,甚至还有些严肃。 赵启明本来还有些奇怪的,但当他发现解忧的腰杆笔直,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在乱动,他便明白解忧这是紧张所致。 解忧居然也有紧张的时候? 赵启明觉得自己错乱了,但是想到解忧说起静安公主时那敬佩的样子,让他意识到解忧可能真的把静安公主视作偶像了。 “还是去亭子里坐吧。”赵启明提议道。 静安公主欣然应允,解忧当然也矜持的点头。 繁花似锦的季节,正是景色绝美的时候。金牙和旺财在草地上嬉戏,池子里的鱼群也在悠闲的游动,但此时的亭子里,气氛却有些异样。 “我刚带长公主看过了瓜园。”赵启明为了活跃气氛,随意找了个话题,朝解忧道:“长公主不相信那是我会亲自劳作,还是你来为长公主解释吧。” 解忧实在是太紧张了,坐在太师椅上像是审案子,即便是面对很是轻松的话题,也还是严肃的样子,点头道:“静安公主说的没错,那瓜园的确不是出自夫君的劳作,尤其是夫君去了江都之后,这瓜园平日里都是细柳在照顾。”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没忍住,差点就笑出声了。 赵启明原以为解忧面对外人的质疑,会站在他的这边,哪知道解忧竟然把实话说出来了,都忘记顾及他的脸面。这让他有些无奈,便小声朝解忧道:“这是在唠家常,不是审案子,你不用如实作答。” 听到这话,解忧才总算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的表情有些慌张,好在静安公主看出了她的异样,笑着朝她道:“夫人诚实稳重,不愧是魏其候府出来的,蝉儿有这样的师娘,也是他的福气了。” 静安公主说的是场面,即便是解忧也能听得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确说错话了,不然静安公主也不会打圆场,这让解忧更加紧张,竟突然站起身来,便朝静安公主道:“长公主和夫君先聊,我去看酒宴准备的如何了。” 说完这话,解忧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就跑了。 赵启明想把解忧叫住,但是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这夫人是怎么了?”静安公主饶有兴趣道:“我可早就有听说过,你这侯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安分,为何到了你的侯府却如此谨小慎微,该不会是你委屈了人家姑娘吧?” “这可跟我无关。”赵启明好笑道:“她那是看到你了,心里紧张才会如此。” 静安公主莫名其妙:“你这侯夫人连太后都见过,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为何看到我会紧张?” “这我也跟你说不清楚。”赵启明有点无奈,的站起身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静安公主好笑的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等着。” 赵启明点头,然后便走出了花园。 解忧刚才的表现让他意外,他没想到解忧在静安公主的面前会如此紧张,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但这也让觉得有些庆幸。 也好在静安公主没有嫁到侯府来,不然解忧肯定会失去立场,没准整天缠着静安公主,哪里还顾得上争宠。 这要是静安公主有个坏心眼,想要对付解忧,那可就太容易下手了。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花园,老远听到了解忧的哭声,他便加快脚步的赶去,结果刚走进房间,就看到解忧埋着头大哭:“没脸见人了,长公主肯定觉得我不是合格的侯夫人,也不会喜欢我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的心里有些感慨,看来解忧当真是把静安公主当成偶像来崇拜的,平时骑着牛招摇过市都丝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面对静安公主时候居然提心吊胆,还会为了自己的错误赶到难过,如此在意静安公主对她的看法,这难道不就是狂热追星的女粉丝? 第八百五十章花苞 解忧觉得自己在静安公主的面前出了洋相,便绝参加酒宴。 静安公主也没当回事,和赵启明说着前线的战事,酒宴结束就离开了。 赵启明本想接着去花园给蝉儿做木马,可谁知郑国突然跑到了侯府,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赵启明,说棉花如果种出来了。 这让赵启明有些吃惊,完全没想到棉花会如此之快就迎来收获,但是棉花种出来,也就意味着可以马上和静安公主商量试验田的事,所以他也顾不上多问,立即让人把金牙牵出来,然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太平寨。 结果等他看到看到棉花,却顿时感觉到失望。 “我以为你所说的种出来了,指的是可以采收了。”赵启明指着面前的绿色作物,朝郑国道:“现在连花苞都看不见,距离采收还早着吧?” “小侯爷请细看。”郑国有些激动,走到了棉花田的某处,然后便从绿色的枝叶里,扶起灰色的花骨朵。 赵启明有些惊奇,快步走上前去细看,结果他也激动了起来。 “尽管还没有到采收的季节,但最先开放的花苞里,已经可以看到丝絮了。”郑国激动的扶着花苞:“果然如小侯爷所说,竟然跟蚕丝差不多。” 郑国没有夸大其词,这花苞里的确可以看到纤维物质,只是现在还没到采收的季节,其他的棉花都还没有开放,这仅有的花苞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那些纤维物质。 赵启明挽起袖子,尝试着去触碰花苞里的纤维物质,结果发现这棉花的质地柔软,但是还没到采收的季节,纤维物质摸起来很是潮湿,根本就没有棉絮的那种手感。 想到这里,他冷静了下来,朝郑国道:“的确是种出来了,但还要等待花苞开放,接下来的养护格外重要,可千万不要有所差池。” “是。” 正说话间,司马相如也来了,看样子也已经听说了消息,带着农事监的属官匆忙赶到这里,见到赵启明都忘了行礼,便迫不及待的朝郑国打听:”棉花当真种出来了?” “就在这里。”郑国重新把手里的花苞扶起来,展示给给司马相如看。 赵启明趁着这个机会环顾整个棉花种植园,在心里计算着今年的产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棉花采收之后是可以和种子剥离的,这也就意味着完成采收之后,棉花可以进行纺织,也不影响种子的保存。 少量的棉花就算加工成棉布和被褥,价值也可以忽略不计。赵启明真正在意的还是明年的产量。 在他看来,以棉花种植园现有的面积来估算,采收下来的棉花种子,应该可以种植上百亩,这也就意味着阿克哈就算明年不能如期带来更多的棉花种子,也不会影响到赵启明推广棉花的计划。 对赵启明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司马相如很快也看完了花苞,激动之余他也有些心存顾虑,想到这棉花是赵启明带给农事监的,这也就意味着可能只有赵启明见过真正的棉花,司马相如便转过身来,朝赵启明请教道:“敢问小侯爷,这棉花种的如何?” 赵启明笑着道:”种的不错,要是整个种植园的棉花都能开花,那今年的试种就算是成功了。“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司马相如放下心来,激动的朝郑国道:“农事监立功了,等采收完成之后,我便带着棉花面见圣上,为诸位请功。” “多谢主事大人。”郑国等人赶紧行礼道谢。 司马相如当然也没忘记赵启明,认真的朝他行礼道:“小侯爷为农事监带来了种子,等圣上论功行赏时,小侯爷当居首功。” “这不重要。”赵启明连军功都拿过,早就不在意这些了,他朝司马相如道:“试种虽然成功了,但棉花要推广,没有形成规模也是不行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定明年的扩种,我也好造作准备。” “的确如此。”郑国也冷静下来,朝司马相如道:“农事监的责任是研究和推广,今年的始终成功了,只能证明种植的方法正确,要想将棉花推广出去,明年就必须增加种植规模。” “应该的。”司马相如点头,然后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稻田说:“如果杂交作物今年也能成功,就能把地方腾出来,增加棉花种植园的规模了。” “不可。”郑国突然道:“这里是水田,不适合棉花的生长,要是增加棉花种植园的规模,还要重新找其他的实验用地。” 听到这话,司马相如和赵启明都有些发愣。 司马相如是辞赋家,对农田水利缺少了解,那倒也情有可原,但赵启明也犯了了糊涂,居然忘记太平寨的土地基本都是水田这件事,这就是在太不应该了。 想到不久之前他还跟静安公主争取,要把棉花试验田的项目也交给太平寨,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但是就算太平寨的土地不适合种植棉花,东乡侯府也不会把好处让给别人。 想到这里,赵启明朝郑国道:“你觉得东乡亭的土地如何?” 郑国思考的片刻,然后点头道:“东乡亭的土地肥沃,有健全的水利设施,还有新修的河堤用来防洪,刚好距离农事监在太平寨的驻地也不远,的确很适合进行棉花的种植。” 赵启明点头。 解忧之前还跟他说起过,这些年侯府冷落了东乡亭,好的项目都让太平寨和西乡亭给拿走了,东乡亭的村民心里难免有些想法,现在要是把棉花试验田的机会交给东乡亭,也算是对村里的乡亲父老有个交代。 不过这件事还是跟静安公主打声招呼为好。 ”西乡亭其实也很适合种植棉花。“郑国接着朝赵启明道:“东乡亭有的优势,西乡亭基本也都具备。” 听到这话,赵启明差点笑了。 他这些年给西乡亭的好处已经够多了,当然不能再把棉花试验田的项目也交给西乡亭,不过这是郑国提出的意见,他当然也不能当场拒绝。 “此事我会考虑,有结果了会告诉你。”他朝郑国说完,然后朝司马相如道:“试验田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明年的经费款项,还望司马先生全力争取,尤其是征用土地的补贴。” “这是当然。”司马相如立即保证道,只要等到采收完成,在下将棉花带去朝中,经费和款项便能马上到位。“ “这就好。” 第八百五十一章秋天到了 在采收棉花的季节到来之前,河西的战场上再次传来了好消息。 根据军报中所说,卫青的大军已经攻占了张掖。 让人感到意想不到的是,在攻占张掖的过程之中,河西的匈奴人居然没有任何行动,只在张掖当地的有小股匈奴的零星抵抗,在被卫青全数歼灭之后,汉军便轻而易举的占领了张掖,这让长安城中的很多将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理所当然的。”赵启明坐在静安公主的花园里,手里拿着军报的同时,还用静安公主的玉杯喝着葡萄酒:“休屠王和浑邪王就算还没被完全击败,也正被奴儿穷追猛打,真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哪里有能力去救援张掖。” “军臣单于也没有动静。”静安公主听到蝉儿的哭闹声,意识到孩子已经醒了,便让身边的剩女去把蝉儿抱来:“颍川侯没有和军臣单于有大规模的交战,但也成功的牵制了北方的匈奴。” 静安公主说的不错。 军报中除了河西战场之外,也有灌夫的消息。 自从武威被卫青攻占之后,军臣单于就命令大军撤退,但灌夫这时候却没有继续驻守五原和朔方,而是选择了主动追击。 在灌夫的尾随之下,军臣单于屡次摆开架势,想要和灌夫进行决战,但汉军的主力却总是高挂免战牌,既不想跟军臣单于交手,也没有放弃对军臣单于的尾随,就保持着这种焦灼的状态,让军臣单于无计可施。 跟河西的胜利相比,北方战场几乎毫无进展,但这其实也正是灌夫想要的。 毕竟今年的作战意图很明确,汉武帝发动大军的最主要目的,无外乎拿下河西。这也就意味着河西的战场才是最重要的,灌夫只要成功牵制了军臣单于,让卫青拿下河西,便能达到原先的作战意图。 “不过灌将军接卸来恐怕也会有所动作。”赵启明放下了军报,朝静安公主道:“北方的汉军尾随着军臣单于,却不急着交战,长此以往,那些匈奴人肯定会放松警惕,要是被灌将军找准时机,肯定也会主动出击。” “颍川侯本就不安分。”静安公主笑着道:“好在河西战场进展顺利,等去病彻底将休屠王和浑邪王击败,颍川侯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赶在秋收之前他要是想主动出击,也不会影响到战场的形势。” “不用等休屠王和浑邪王被击败。”赵启明道:“只要卫青能攻占酒泉,在嘉峪关设立军事要塞,休屠王和浑邪王就再也无法威胁河西走廊,这个时候灌将军想要主动出击,时机便已经成熟了。”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刚好这时蝉儿被抱了过来,他发现孩子穿的有些单薄,便让奶娘拿了件衣服过来,然后亲自给蝉儿穿上:“眼看着就要秋收了,夫君准备的如何?” “劳力还是不够。”赵启明放下了玉杯,不在意的朝静安公主道:“但是钱管家提前找了麦客,听说这些人是割麦的好手,想来秋收的时候应该问题不大。” “妾身这庄子上也缺少人手。”静安公主道:“要是你那边的麦子提前收完了,到时候就让钱管家把麦客给我带过来。” 赵启明点头,看了眼蝉儿,然后站起身道:“把我的木马拿过来,让蝉儿试试。”说完这话,他把孩子抱了过来,等站在旁边的侍女把木马拿来,他便让蝉儿坐在了木马上。 这孩子习惯了被人抱着,突然被要求坐着,感到很是新鲜。 “抓着。”赵启明把蝉儿的双手放在了木马的耳朵上,然后笑着道:“这就学会骑马了。” 这当然不能算是骑马,但蝉儿这孩子好动,坐稳之后竟然无师自通的晃动身体,使木马能够前后摇晃,看样子至少已经学会了怎么骑木马。 对蝉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骑木马还是有些危险的,毕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站在附近的那些侍女都是提心吊胆的表情,唯恐蝉儿出了意外,但静安公主不是那种宠溺孩子的母亲,他希望蝉儿能有锻炼的机会,哪怕有磕碰的时候也不觉得心疼。 “现在学会骑木马,等有马背高的时候,就能学着骑战马。”看着蝉儿骑在木马上的样子,静安公主的心情很好:“妾身的孩子,就该有好的骑术。” “骑木马是为了锻炼孩子的平衡能力,对大脑发育很有帮助,不是让蝉儿练习骑术的。”赵启明看了眼静安公主:“难道你还打算让他其着战马冲锋陷阵,让他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的事情就交给别人的,蝉儿可不能当武夫。”静安公主对蝉儿的未来有清楚的规划:“就算没有去战场的机会,这骑术也该要学,这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夫君要是不喜欢,那就妾身亲自来教。” “你可算了吧。”赵启明有点无奈:“当父亲的正是壮年,还能让你个妇道人家教孩子骑马,你自己都已经说过了,蝉儿以后的学业都交给我,难道现在就忘记了?” “夫君当真要教?”静安公主笑道:“夫君的骑术可差得很。” “我骑术差?”赵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你可别忘记了,我年轻的时候在马场,可是赢过灌英和窦家兄弟的。” “这事妾身也听过,但夫君那是用了马镫的缘故吧?” “这就叫知识的力量。”赵启明指着自己的脑袋:“以弱胜强要用谋略,你也说蝉儿不能成为武夫,那我教他知识,何错有之?” “就你有理。”静安公主懒得跟赵启明争辩,此时看着木马上的蝉儿,脸上全是笑意:“这样的玩具夫君多做些,既能让蝉儿玩的高兴,妾身也看着喜欢。” “来日方长,以后我会多做些的。”赵启明正说着,突然感到秋风吹过,有树叶飘落下来,便有些感叹的说道:“看来秋天的确是要来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第八百五十二章转性了 赶在秋天之前,汉军要结束对匈奴的作战,这既意味着卫青在河西,要加快攻城略地的速度。除此之外,灌夫想在结束作战之前有所收获,此刻也应该正酝酿着和军臣单于的大战。 但这些都不是赵启明要去考虑的。 他的当务之急是在秋天到来之前,解决好秋收事宜。 东乡亭的麦子是最先成熟的,有了当年的前车之鉴,钱管家早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应对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岐山等地的麦客赶在秋收之前来了东乡亭,钱管家准备好了住处,还特意关照了饮食。 这要是换了别的人家,对这些外乡人肯定不会如此善待,毕竟请麦客是要花钱了,还没干活就要负责饮食和住宿,这显然不划算。 但东乡侯府不在乎这些小钱,钱管家也不愿意亏待那些下苦力的可怜人。 也正是由于钱管家的善待,等到东乡亭的麦子重要收割了,这些麦客干起活来格外的卖力,把东乡亭的村民都给比了下去,赵启明便也觉得满意。 此时的他坐在麦田边的空地上,在他视线的正前方,割麦的队伍正齐头并进,最前面的那些人便是钱管家请来的麦客。 看着这些人不知疲倦的样子,赵启明转过头去,朝负责饮食的胡先生吩咐道:“饭食里要多放点油腥,吃好点才能有力气。都是些下苦力的,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小侯爷放心好了。”胡先生笑着朝这边喊道:“准备的汤饭,用羊骨熬的汤,保证吃完就有劲。” 赵启明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茶喝,视线转移到了已经完成收割的麦田里。 解忧其实也跟着来了,但她根本就坐不住,眼看着已经有麦田完成收割,空出来的土地很是宽敞,便让人把旺财给带来了,这会儿带着细柳跑到远处,指挥着旺财去抓田鼠。 “小侯爷。”钱管家出现在赵启明的面前,朝他道:“马老过来了。” “马老?”赵启明有些莫名其妙,顺着钱管家所指的方向看去,结果还真看到了西乡亭老流氓。 老头正在书童的搀扶下走过田埂,看样子比前些年要衰老了很多,脚步明显蹒跚。 赵启明不知道西乡亭老流氓为何来这里了,但是考虑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要是不小心摔倒,他恐怕有被讹诈的风险,所以他便带着秦文迎接去了。 “马老找我有事?”赵启明让秦文扶着老流氓,然后关心的说道:“这麦田里的路难走,要是有事的话就去侯府说吧。” “就不去侯府打扰了。”马老想朝赵启明行礼,但是被拦住了,老头也没坚持,朝赵启明道:“我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便过来看看,要是劳力不够的话,我让西乡亭的村民过来帮忙。” “劳力已经够了。”赵启明客气的说道:“更何况西乡亭也正是农忙的时候,就不用过来帮忙了。” “西乡亭的土地少,麦子都已经收完了。”马老已经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此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割麦的场景,有些感慨的说道:“还是东乡亭热闹,这么多的麦子,收成肯定比西乡亭要好。” “明年可能就没这么多了。”赵启明若无其事的说道:“没有那么多的劳力,请麦客也不是办法,可能明年就要分出些土地,用来种棉花了。” “棉花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马老笑着朝赵启明道:“西乡亭没少受小侯爷的恩惠,东乡亭却还是老样子,现在有好了好事情,小侯爷也是该想着东乡亭了。” “马老难道没意见?”赵启明觉得有点奇怪,他还以为马老是为了棉花的事情里的,便有意把话题引出来,结果马老的样子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承蒙小侯爷的关照,西乡亭现在的光景已经很好了。”马老有些惭愧的说道:“以前没少给小侯爷添麻烦,这次西乡亭就不争了。” 赵启明的表情仿佛见鬼。 西乡亭老流氓居然也有不争的时候,这实在太奇怪了。 “小侯爷让钱管家去西乡亭,希望西乡亭能拿出些蜜桃的种子。”马老说起了这件事,表情很是豁达:“可那蜜桃种子要真的给了东乡亭,那可要好些年才能结果,刚好西乡亭有现成的树苗,我边让人给东乡亭留下了,等开春的时候小侯爷让人去挖走便是。” 赵启明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西乡亭老流氓不算计他也就算了,居然还主动为他照想,这让他完全不敢相信,便不确定的说道:“马老当真要给那些树苗?” “这是当然。”马老看着赵启明,有些感慨的说道:“小侯爷有好心肠,西乡亭也不能没良心,这点事情我要是都不肯帮忙,那村里的乡亲可要戳老汉的脊梁骨了。” 看着老流氓发自内心的感慨,赵启明忍不住怀疑,这老头可能不是装的。 难道是人老了以后良心发现,就此转了性了? “既然东乡亭不缺劳力,那我也该走了。”马老有些疲倦的样子,朝赵启明道:“村里的粮食还要交租,我要早点过去,小侯爷先忙着,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马老就转过身去,然后在书童的搀扶下离开了。 到了这时,老头还是没有提出棉花的事情,也没有对赵启明要求别的事情,可见这老头不是虚情假意,今天来找赵启明的确没有其他的意思。 可赵启明没觉得庆幸。 马老已经上了年纪,都不想再算计他了,这让他觉得有些伤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胡先生已经在找接班人,钱管家也有了退休的打算。 赵启明对马老其实没那么大的成见,也知道马老所做的,其实都是为了西乡亭的百姓。 可如今马老也打算退休了,对他来说这就是个脚步蹒跚的老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不疼 当东乡亭忙于秋收时,南方的丝绸生意也有了进展。 在江南织造署的帮助下,小胡拿到了筹建丝绸作坊的资格,侯府新的产业已经确定是在杭州进行建设。 根据小胡的家书所说,李文泰受赵启明之托,为小胡提供了很多的帮助,眼下正在紧锣密鼓的招收织工。 至于江南的丝绸贸易,也正如赵启明所想的那样,在少府的运作之下成为南方最有前景的产业。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东乡侯府的丝绸作坊将投入运作,所产丝绸会在卖到南洋等地,为侯府带来更多的进项。 “差事办的还不错。”赵启明看着小胡的家书,朝钱管家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丝绸作坊年底就能投产。” “这可是是好事。”钱管家捋着胡须,欣慰的说道:“胡先生教子有方,以后让小胡来接班,小侯爷也可以放心了。” 赵启明点头,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家书,朝钱管家道:“丝绸生意的事情,江南织造署的徐大人没少帮忙,今年春节前后,钱管家记得记得多准备年货,给徐大人的家里送去,以后每年都要送。” 钱管家点头:“既然往后要和江南织造署打交道,这人情往来自然是免不了的,更何况这徐大人和小侯爷的关系也算不错,这年货的规格就以司马先生为标准,既能保证人情往来,也不会让人议论,小侯爷觉得如何?” “这方面的事情,钱管家自行斟酌便是。” “那就这么办。” 说完了南方的丝绸生意,眼看着天色已晚,赵启明便打算休息了。 东乡亭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成,接下来还有棉花采收的事情,赵启明打算明天去趟农事监,去跟司马相如打个照面,把棉花采收的事情确定下来。 想着这些,他走的房间里。 解忧已经休息了,但房间里却还点着油灯。 赵启明打算让细柳给他打水洗漱,火炕那边却传来了解忧的声音:“妾身已经让细柳休息了。” “我脸都还没洗,你让她去休息,难道你来伺候我不成?”赵启明想着棉花采收的事情,没发现解忧有些不对劲。 “水已经打好了,夫君快些洗漱吧。”说完这话,解忧就没动静了。 赵启明发现房间里还真有热水,睡觉时的衣服也已经拿了出来,便知道细柳是把这些事情都准备好才睡了。 他还是没有多想,洗漱完了之后换上了睡觉时穿的衣服,便到了炕上。 要是往常的这个时候,解忧肯定要过来抱着赵启明,但她今天却没有动。 这让赵启明有些奇怪,便朝解忧看了过去。 此时的解忧也看着她,但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只有那双眼睛还在外面,当发现赵启明看她的时候,她连眼睛也不见了,整个人都钻井了被窝里,然后便乱动起来。 赵启明终于意识到不对,便朝解忧道:“我记得明天才是立秋吧?” 解忧在被子里说:“妾身是午夜生的。” 赵启明听明白了,解忧的意思是说,等到午夜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生辰到了,这也是赵启明和他约定好的特殊时刻。 看着解忧躲在被子里不动,赵启明朝她笑道:“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那就以后再说吧。” “不能再等以后。”解忧突然转过身来,然后钻进了赵启明的被窝,把他使劲抱住,然后抱怨的说道:“妾身已经等不住了,要是再没有子嗣,妾身就没脸当这个侯夫人了。” 赵启明也转过身来,看着怀里的解忧,然后轻声道:“那你当真准备好了?” 解忧没说话,抱赵启明更紧了,然后在黑暗中试探着说:“妾身听说很疼。” 赵启明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听谁说的。” 解忧不说话,在被子里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迎了上来。 即使赵启明还穿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他把手放在了解忧的肩膀上,发觉解忧有些紧张,便安慰道:“可能的确会有点疼,但是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解忧还是没说话,但黑暗中她仰起自己的脸,把眼睛闭了起来。 即便按照赵启明的标准,解忧也已经成年了,何况解忧已经跟他同床共枕了这么长时间,其实他对解忧的身体也早就不会觉得陌生,眼看着怀里的解忧都已经如此主动,赵启明这时候要是再犹豫,那就太不是男人了。 他很快就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然后翻了个身,解忧便到了他的身下。 “夫君要轻点。”解忧这时睁开了眼睛,看样子还是很害羞,但已经伸出双手,抱住了赵启明的脖子。 赵启明没给她在说话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下去。 侯府的午夜很安静,包括细柳在内的下人都已经休息了。 金牙没有去马厩,这会儿正在花园的柳树下站着,身为首席捕鼠大臣的旺财,这会儿也已经在仓库里睡着了。 对侯府来说,这只是在平常不过的午夜。谁也不知道,赵启明和解忧的关系正发生质的改变。 “原来也不是很疼。”解忧的鬓角有些已经湿了,嘴唇也比往常更为鲜红,但她在赵启明的胸膛上指着下巴,却思索了起来:“妾身要仔细想想,是谁跟妾身说很疼的,妾身要给她好看。” 赵启明拿起桌上的茶来喝,听到这话朝解忧道:“这也就是你,跟没事人差不多,要是换了其他人,这会应该我怀里,害羞的不敢见人才是。” “妾身已经不觉得害羞了。”解忧不在意的说道:“就是刚才担心会很疼,结果见红之后却发现不过如此。” “不疼就好。”赵启明摸着解忧的脑袋:“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出去。” 解忧点头,然后朝赵启明道:”夫君放心去吧,妾身就在家安心养胎。“ “养胎?”赵启明惊奇的看着解忧:“你哪里来的胎?” “当然是夫君跟妾身的孩子,夫君连这也不知道?”解忧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钻井在了赵启明的怀里,摸着自己的肚子幸福的说道:“妾身已经跟夫君行房,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 看她认真的样子,赵启明觉得有些好笑:“谁跟你说行房就肯定会有孩子?” “难道不是?” 赵启明无奈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发生的概率很小。” “妾身很厉害的。”解忧幸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要有这个可能,那妾身就肯定是有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大结局 当解忧坚定的认为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时候,前线的战场上传来了真正让赵启明期待的好消息。 首先是河西方面。 卫青在已经驻军张掖的情况下,紧接着攻占了酒泉。那里是河西走廊的最边缘,也是通往西域的门户,汉军能够占领这里,也意味着汉武帝控制了整个河西走廊,也真正打通了汉朝和西域诸国的联系。 在赵启明看来,这是注定要名留青史的关键性胜利。 不过军中那些武夫好像更关心奴儿。 在卫青攻占酒泉之后,紧接着就传来了休屠王和浑邪王投降汉军的消息。根据军报中的内容来看,当卫青攻城略地的同时,霍去病始终没有放弃对休屠王和浑邪王的追击,最终在祁连山脚下大败休屠王和浑邪王的主力,斩获首级多达四万。 经过此战之后,休屠王和浑邪王已经狼狈如丧家之犬,眼看着卫青已经攻占酒泉的情况下,河西的匈奴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领地,再加上军臣单于始终没有感到河西救援,让休屠王和浑邪王心如死灰,最终在绝望中请降。 “其实休屠王和浑邪王还有作战的能力。”赵启明看着军报上的数字,感慨的说道:“就算主力已经损失殆尽,但至少还有数万部众,这可都很有威胁的匈奴骑兵,真要打起来那也不是好对付的。” “要是换做其他人,或许还有机会,但这些匈奴人面对的是去病。“静安公主的心情很好,让奶娘把蝉儿哄睡了,然后特意准备了酒菜,来庆祝河西的胜利:”那休屠王和浑邪王已经是被打怕了,看见去病的旌旗就要望风而逃,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 “说的也是。”赵启明点头:“祁连山下惨败,损失了四万骑兵,恐怕休屠王和浑邪王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要不是这些匈奴人投降,河西战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静安公主亲自为赵启明斟酒,用的是她重新买来的玉杯:“现在汉军已经彻底控制了河西,算上前些年就已经攻占的漠南,匈奴人现在的活动范围,恐怕也只有漠北了。” 赵启明点头,接着往下看。 当卫青攻占酒泉的消息传到北方之后,灌夫便再也没有了顾虑,始终尾随着军臣单于的汉军主动出击,让那些本就士气低落的匈奴人措手不及,哪怕军臣单于尽全力指挥,也仍然是损失惨重。 此战当中,汉军斩获敌首五千,俘虏匈奴贵族上百,缴获的牛羊不计其数。尽管这些数字难以跟河西的霍去病相提并论,但这对汉军来说也是大胜。 “可惜已经到秋季了,汉军的作战计划已经结束,不然的话军臣单于可没这么轻易就逃走。”看到灌夫已经班师的消息,赵启明放下了军报。 “汉军已经控制了河西,休屠王和浑邪也已经投降,军臣单于就算逃到了漠北,也是损失惨重。”静安公主喝着酒:“现在汉军的当务之急,是要巩固河西。” “朝中是如何打算的?” “自然是设立边郡,驻军镇守。”静安公主看了眼赵启明,然后笑道:“夫君所说的军事要塞,朝中也正在商议。” 赵启明点头,知道静安公主所说的是函谷关,便彻底放心了。 他拿起自己的酒杯,朝静安公主道:“既然如此,匈奴人便再也难以对我朝产生威胁,你我该举杯庆祝。” 静安公主拿起酒,笑看着赵启明,眼睛有些发红。 赵启明其实心里知道,静安公主始终将匈奴人,和同姓诸侯王视作汉武帝的主要威胁。 如今汉武帝已经成长起来,那些诸侯王难以挑战汉武帝的权威,现在连匈奴人已经日落西山,这也就意味着静安公主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赵启明能感受到静安公主心情复杂,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她,让她回忆这些年的不容易,然后独自享受自己的胜利。 静安公主也没有挽留赵启明,赵启明看过了熟睡中的蝉儿之后,便离开了静安公主的外宅。 坐在东乡亭的河堤上,他的思绪万千,想到了静安公主,也想到了自己。 在他看来,汉军解除匈奴人的威胁,这是静安公主的胜利,但又何尝不是他的胜利。 作为历史的后来者,为了让汉朝能够有更好的发展,他略尽绵薄之力,为汉军提供了火炮,还推动了南洋海运。 在不远的将来,南洋海运发展成熟,青岛的码头也将修建,到了那个时候,海外的粮食能稳住国家的根基,汉武帝便能心无旁贷,将匈奴人彻底铲除。 在不远的将来,汉武帝尝到了海运的甜头,会大力发展海军,保证海上的通道,这意味着除了西域的丝绸之路外,汉朝在海上也有了和西方交流的通道。 在不远的将来,棉花和南方的茶叶会齐头并进,为汉朝的百姓解决穿衣问题,也让江南的确得到更好的发展。 尽管这些成果都不是马上就能看到的,但是赵启明年年轻力壮,还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把手里的石头扔进了河水里,然后站起身来。 河西的胜利让他多愁善感,就像此刻的静安公主。但他不想沉迷于过去,也不想坐在这里展望未来,所以翻身上马,朝着东乡亭去了。 他想让解忧明白,初次行房不可能怀孕,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医生来给解忧诊脉。 他还要去太平寨,指挥棉花的采收,和后续的加工,这也就意味着侯府要建设新的作坊。 他还想抽出时间去西乡亭,吃四姑娘的豆腐脑,然后把棉花做成的衣服拿给四姑娘看。 作为历史长河中特殊的存在,为汉朝的发展略尽绵薄之力是他的责任,但是作为生活在长安城外的小侯爷,他也要享受自己的生活。 (全书完) 完结 平时不见你们说话,完结的时候全给炸出来了。那我也跟你们说些话吧,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打广告。 其实写完了江都之行,故事就该结束了。回到长安的内容很枯燥,我也不是很想接着写,所以这就算结尾了。正在写的新书能算是这本书的续篇,上本书没写完的事情会在下本书里接着写,比如说棉花的种植和加工,还有海军的远航。风格上还是以轻松的生活为主,至于主角饱受诟病的性格,下本书会有所改变,新的主角会更强硬,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太纠结,但是也绝对不会有很多的女主。 游手好闲的不变的,鸡飞狗跳的生活也会继续,这应该就是大家喜欢的元素。 新书很快就要出来了,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就看看开头几章,觉得还算不错的话就支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