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合集)》 引子一 我和关根认识是在厦门一次海峡两岸茶话会上,茶话会的内容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是一个关于翡翠的论坛,内容非常无聊。我并不是一个很虔诚的翡翠玩家,收集这种东西只是单纯地临时起意,所以茶歇的时候就溜了出去。当时和我一起偷溜出去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一个就是他。 我们两个在外面的休息厅里闲聊,才发现对方都是写作者,只不过我现在已经改行做了出版商,而他还在继续煎熬。 那一次聊的非常投契,大概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相同的东西:相同的并不阳光的童年;相同的一些无奈的遭遇……所谓“两个有相同幸福的人不如两个有相同苦难的人”能产生共鸣,我们很快就开始交心。 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另外一个原因是关根十分有亲和力,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和淡定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可惜我不再是小女生了,这种魅力虽让我舒畅,却无法让我更进一步地喜欢他。 那一次分别之后,我们成了好朋友。后来他去了台湾,几乎每隔两个月都会从台湾寄钓钟烧给我,乐此不疲。并且要求我以同样的频率给他寄杭州的绿豆饼。我们每次都尽量换不同的牌子,然后交流心得。 这样的关系一直保持了一年,这特别让我感动。现在这个社会,很少有人能够如此执着地做一件事情,而且持续了那么长时间。我以为我们的这种交流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可是,就在那年年末,他的包裹破天荒地停了。 这让我有点意外,我甚至一度怀疑是联系电话或名字写错了,导致EMS的快递员无法投送包裹,于是那个月我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邮局,可都是失望而回。我想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却发现无论是网络还是电话,我都找不到他。 我原本以为他在躲避喧嚣都市生活以及工作压力,这一招是现代白领通用的招数,但是一连两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一段时间后,我才从一个台湾朋友那里听说,他在当年的四月份就已经辞去了台湾的所有工作,有人看到他从家里出发,再也没有回来。当时他提前支付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他朋友进入他家的时候,他的电脑已经开了七八个月,然而,里面什么资料软件都没有,警方查证,那台电脑和新买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不仅是电脑,里面的所有物品,都几乎没有被使用过。 也就是说,别人以为他住在这里,在这里生活,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那么,他为何要花那么多钱租一间自己完全不去住的房子呢?他在台湾的这段时间,到底又住在什么地方呢? 没有人知道。 如今,他去了哪儿更是没有丝毫线索,他就这样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既担心又感觉毫无办法。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似乎也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只能一边注意着新闻一边默默为他祈祷。之后我还在圈内打听过他的消息,得知关根只是他的笔名,他的真实名字竟然无人知晓。 一个看似简单的人,消失之后,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这真的很让我吃惊。 不过,很快这件事被我忘却了。因为就算再离奇,这个人和我的生活本身,关系也不大。 原以为事情可能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想到,半年之后,我忽收到了他的一个大包裹。包裹是在几天前发出的,里面是六大盒钓钟烧和一叠厚厚的笔记。 我欣喜若狂,立即给他打了电话,却发现电话号码已经注销。 我很奇怪,拿起稿纸。这个时候,从纸张的缝隙中,竟然落下了细细的沙粒。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沙海》。 笔记里记录了一个关于沙漠的故事,很难定义它到底属于什么类别,我就在那个包裹边上,一边吃着钓钟烧一边将它看完,看完之后,我已经认定,这将会是一个杰出的旅行故事,因为当我从中走出来的时候,竟然感觉到无比干渴,似乎连鼻孔中都还带着沙漠的味道。 我很想问他,是否这本关于沙漠的笔记真是在沙漠中记录的,难道他真的去了他笔下的那个诡秘的沙漠禁区?可是注定不会得到答案了。 那么,这些沙粒是从哪里而来呢?难道是从那些文字间、从他笔记中那个黄沙肆虐的世界中滴落出来的?我好像只能这么认为。 这是这个叫做关根的男人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以后,无论是在我的身边,还是整个圈子里,都没有再次出现过这个名字。 引子二 九年前的某一个晚上,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住院部六楼,实习医生正在例行查房。 其实她已经完成这一时间的查房工作了,之所以还拿着查房记录晃来晃去,是以为这一层有一个特殊的病人。 这个病人姓张,在这个病人刚刚入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所有的药物和治疗都是由专人负责的,平日里也有人来照顾,但是照顾他的人,气质上差别很大,而且神神秘秘的。 一般的病人家属,无非几种情况,不是因为病情太重情绪过于压抑,就是极度乐观,努力不去思考以后的事情,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其关注的核心点还是病人的病情。 这个姓张的病人疑似脑损伤导致记忆障碍,而这些看望他的人身上,也都能看出全部带着旧伤。但是她发现这些人包括这个病人在内,对于病情本身十分淡定,不管怎样和他们商议,他们都是一副谨慎保守的姿态。 她帮张姓的病人做例行检查的时候,能够接触到他的手臂。他身上的肌肉虽然不是非常夸张,但是其纤维的密集程度已经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 即使是运动员身上的肌肉也不太可能有这么高的纤维密度,这是一个看似正常却无比强壮的人,这种肌肉不是一般的训练可以练出来的。她的导师告诉她,这几乎可以被称为意志型的肌肉,是要经过身体和意识长期高度统一的运动才能形成的。 他是一个身体技能和专注力都相当超群的人,即使是在熟睡之中,只要有人靠近,他都会立即醒来,并且即刻恢复清醒。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个人有两根手指奇长无比,如果不是从小故意定型,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这个病人沉默寡言,眼神因为记忆障碍而显得迷离无助。梁湾在好奇心之余,对于这个病人,似乎多了某种奇怪的感情,她每天查房之后,总喜欢到这个病人的房间里,最后看他一眼。 这一天也是如此,照顾这个病人的胖子并没有在,病人躺着,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她走进病房,条件反射地看了看病人的名牌,然后走上前去,想检查病人的瞳孔。 这个时候,她听到病人忽然说了一句话。 这个病人有一种奇特的睡眠习惯,不像普通人长时间地睡眠,他的睡眠是零散的,往往在别人不经意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这种睡眠能够让其在精神高度集中的间隙最大限度地休息,但是也特别伤害人的大脑。所以在他住院后,医生对这个人使用了镇静剂。 后来医生发现镇静剂对这个人的效果也不是特别好,又使用了一种混合药剂,效果才逐渐显现,这是对于这个病人主要的治疗方法。 在这个方法进行之后,病人开始有了长时间的睡眠,并且开始梦呓,医生认为这是记忆开始恢复的表现。 但是他的梦呓一般都是毫无意义的、模糊的,甚至大部分不可解读。 只有这一句,实习医生梁湾听得非常清楚。 这一句话初听起来十分奇怪,她琢磨了一下,低下头,这个时候,这个病人又重复了一句。同样十分清晰。 梁湾当时没有在意,但是因为这句话本身很奇怪,所以她立即记住了,然后离开了病房。 九年前的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发生的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缺失,为解开笼罩整个事件的谜团增加了多少困难和迷雾。一个核心秘密的关键信息,就这么和当年所有相关的人错过了。 人的成长往往发生在不经意的时候,我并不愿意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有些时候自己的决定还是会让自己大吃一惊。我不以最深的城府去面对我所应该面对的一切,而他们却以最深的城府揣测我的一切。变化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的眼光。——吴邪 第1章受伤少年 “十王走马势。”苏万把黑子落下,得意地看着黎簇,“如何,有气势吧?” 晚自习的课堂上,参考书被放到了地上,课桌上摆着小一号的围棋棋盘,棋盘上的黑子已经占了绝对优势,再用不了几步,这棋就不用下下去了。 棋盘的一边,黎簇歪着头,看了看窗外的走廊,走廊里班主任还在和他老爸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捏了捏眉心的部分,随便在棋盘上动了一步。 “你有点职业道德,好好下行不行?你动的是我的子。”苏万把他的脸掰过来。 “哦,是吗?不好意思。”黎簇收回心神,但是已经找不到自己刚才挪的是哪一颗了。 “你现在再看也没用,我告诉你,你出的那事儿,包脱层皮。你现在这么害怕,早干吗去了?”苏万一边把黑子摆回去,一边数落。 黎簇看到他的父亲说着说着,就往他这里看了一眼,他立即把头缩了回来,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的强烈。 “到底下不下?”苏万不耐烦了。 黎簇叹了口气,摇头:“你找其他人,我看我得溜了。” “喂,现在溜了不是更糟糕。”苏万道。 “你不懂我老爸,你看咱们老大,”他指了指班主任,那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性,一看就是大学刚毕业进中学来做老师了,“如花似玉,我老爸在这种女人面前肯定把持不住,为了维护自己的男性魅力,肯定当众爆抽我。” “那你溜了也不是办法啊。” “我老爹五十岁了,阳气不够,他的怒火没法持续太长时间。我等他火消了,弄点小酒,他也就无所谓了。”黎簇背上书包,“你身上有多少钱?都先给我,算你利息。” “算了,算兄弟支援你的。”苏万掏出几张红票,他家里比较有钱,倒是不太在乎这些。据说苏万的卡上有一万多块可以用,黎簇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实实在在的那么多钱。就算几百块钱,对黎簇来说也是个很夸张的数目。 即使知道苏万有钱,黎簇还是有些感动。他看了看走廊上,似乎老爹和班主任谈得也差不多了,和苏万对了对拳头,便矮身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了后门一拐就是楼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了过去。 教室在二楼,下了楼梯就是自行车棚,他用奔跑的速度,快速骑上自行车,向校门骑去,后脑离开了车棚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他老爹的怒吼。 大马路的路灯下,黎簇一边骑一边笑,不是开心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是想到班主任看到自己老爸那个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没有下次了。 他心里知道,他父亲发火的样子太可怕了,以往的班主任看到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敢把家长叫过来了,以后他在学校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安全了。 今天早上,他去踢球的时候,借了十几个球,故意把球踢到了住校女生的宿舍楼里,一共踢了十几次,把女生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部踢到了地上,气得生活老师带着一群女生把他五花大绑送到他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新来报到才一个月,自然要杀鸡给猴看,接下来的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顽劣的人,所以做起坏事来压力就格外的大。不过,为了以后能少点麻烦,这种事情还是得照例来一遍。 他忽然想起了早上张薇薇在寝室里朝他生气时穿着白色的背心、两条纤细洁白的胳臂挥动着的样子,心中叹气,反正他和她永远也不可能,让她讨厌也没有什么关系。 黎簇的父母半年前离婚了,他并没有其他孩子的那种纠结,对于一个每天都吵架,每天都有东西被砸,父母完全暴露出自己最丑恶一面的家庭来说,这种分手简直有如大刑的解脱。以前黎簇也幻想过他父母还有复合的可能,但是后来他自己都厌烦了,只想着快点结束。 父母离婚的原因,他完全不了解。父亲酗酒,脾气不好,母亲又整天不回家,两个人都脱不开责任,他也无所谓。离婚之后,他被判给了当公务员的父亲,母亲就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父亲平时经常应酬,基本上顾不上他,他反而觉得生活比以前更加美好。 是什么时候让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下去也挺好的? 也许是因为张薇薇吧,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就知道她和自己应该是同一类人。据说她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可惜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交集太少了,即使是做早操,还隔着好几排呢。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不过自己手里有500块钱呢,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也许先去网吧吧。他想着,晚上即使没地方睡,也可以在沙发上窝着。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停车!” 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感觉到背后一阵风,一个人从他背后拽住了他的领子,一下就把他扯下了车,自行车失去控制,冲到了路边的灌木从里,他则被摔了个大马趴。 “老爹?”这是他第一个念头,心说什么情况,老爹追上来了,难道老爹其实是闪电侠吗?他和老娘吵架是为了不暴露身份? 还没等黎簇想明白,他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往路边的小巷里拖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拼命挣扎。黎簇平时踢球,但并不是那种体力非常好的人,那人力气极大,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很快他就被拖进了巷子的深处。 巷子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盏白炽灯泡的路灯。他被摔到墙角,立即大叫:“我有500块,都给你,不要劫色!” “别动!”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黎簇抬头去看,背光下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脸,但是他清楚地看到那男人满头满身都是血,几乎和他同时倒地,但是手还是死地的揪住他的衣领。 黎簇看到这情景,竟然出奇地镇定,他老爹喝酒喝多了经常摔个头破血流回家,此时他脑子里竟然是一股厌恶,拼命的想把揪着他衣领的手拉开。可是,那手犹如铁钳一般,怎么掰都掰不开,那男人被弄急了,一个巴掌打了过来,直接把黎簇抽得脑子嗡嗡响。 是抢劫! 黎簇经常听到学校附近有人抢劫,但是因为他平时穿得破破烂烂的,而且也都是和苏万他们的足球队一起走,所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没想到才稍微几次落单就碰到了。 想到身上有苏万的500块钱,他就很不甘心,平时没钱的时候不来抢,现在刚有钱没几个小时就来抢了。这是什么样的情报敏感度,这些抢劫犯都是中央情报局的线人吗? 想到这里,他大吼一声,盯着男人抽过来的巴掌,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男人显然吃痛,惨叫一声,一下松了手。 “好机会。”黎簇暗骂,立即爬起来想跑,几乎是瞬间,他就看到那男人拿起地上的一块板砖,一下拍到了他的头上。他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脑袋上的剧痛就歪倒在一边。没等他站起来,对方又是一砖,这一下直接将他砸懵了。 黎簇倒在地上,他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沉沉地睡去,恍惚间,他似乎有一些痛楚,但是又好像不是那么痛苦。 我要被杀死了吗?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有点遗憾的想。 不过,似乎也就是这样嘛。 黎簇完全失去了知觉。 “对不起了,我也不想牵连你,不过实在没办法了。”袭击他的男人咳嗽了几声,抹开流到眼皮的血,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把黎簇翻了过来,开始划开他背后的衣服。 第2章伤疤 头疼。 脑袋里面好像有订书机在不停地订钉子,一阵一阵地刺痛。他仿佛又听到了当年父母吵架时砸玻璃的刺耳声音。 “你到底管过你儿子没有,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你能管管这个家吗?” “家?这房子是谁买的?这些家具是谁买的?他妈的的光记着我发工资的日子,不记得我这些工资从哪里来的。” “这些东西我不稀罕!” “不稀罕是吗?我砸!我砸!不稀罕是吧?我砸!全部都不要,我也不稀罕!” 砰!砰!砰! 走开,都走开! 黎簇用力捂住耳朵,一下就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顶上的白色帷帐和边上的日光灯。 他喘着气,努力地吸着空气,耳边的争吵声才逐渐地安静下来。他用力睁大眼睛,一直睁到什么也听不到为止。 护士正在换吊瓶,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你睁眼需要用这么大力气吗?整得和尸变似的。” 黎簇眯着眼睛,心说:真是孽障,太久没有做这样的噩梦了,做起来竟然还是那么逼真。难道自己这辈子都逃脱不了这样的梦魇吗?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 他闭目养神了片刻,慢慢地缓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但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进医院。“我怎么在这儿?”他开口说话,喉咙竟然出奇地干涩,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被发现在菖蒲街的一个巷子里,有人用板砖对着你脑门儿抽了十几下,中度脑震荡,昏厥无自主意识,其实你还能活着躺在这里我也很意外,你应该在火葬场。”护士说道。黎簇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中年的护士了,长年熬夜工作,让她显得很憔悴。“医生说你脑壳厚,脑子比较小,所以走运。”护士又补了一句。 黎簇一开始还有点默然,但是板砖、巷子这些词语,还是让他慢慢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样子,自己是被抢劫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夺去其他东西,如果有他真的不想活了。感觉了一下身体其他部位,没有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想想当时那家伙那个样子,满身是血,应该是被什么人寻仇,或者黑社会械斗逃脱之后顺便抢了他。 这他妈不是一般的背,都背到姥姥家了。 “我刚才听到我爸妈在吵架。是做梦还是幻听?”黎簇摸了摸头,发现手上有吊针。 “不是,我现在也能听到你爸妈在吵。”护士道,“前几天他们就在走廊上对骂。我们只好把他们请出去,不让他们同时来看你。你可能不知道,你昏迷了十多天了。” “十多天,你胡说!”黎簇心中暗骂,咬牙坐起来,一动就觉得背后传来剧痛,竟然比头还要疼。 “我背上也受伤了?”黎簇问道。 “你背上?对,受伤了。”护士说道。“刀伤,你最好不要去抓。” “妈的,他还砍了我?”黎簇心中来气,骂道:“不就是抢那500块钱嘛,至于那么凶残吗?用砖头拍还不够,还要砍我。”这时候他发现护士的表情有些奇异。 “他怎样了?”他问道。 “谁怎样了?你是说那浑身是伤的家伙是吧。”护士忽然笑笑说道,“他自己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他已经死了。” “死了?”黎簇很惊讶:“警察把他抓住,击毙了?” “不,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他死在了你的旁边,失血过多。他紧紧压在你身上,你们被血连在了一起。” 黎簇愣住了,他想了想才明白了护士的意思,看样子这倒霉鬼抢劫他抢劫到一半就挂了,这还真是富有戏剧性,要是当时自己没被拍晕,说不定警察来了还会以为是自己抢劫了对方。不过,都伤成这样了,干嘛还要来抢劫呢?不是应该直接去医院吗?难道他当时连打车的钱都没有?早知道这样,问我借不就行了。 黎簇忽然感觉到一股内疚,随即他安慰自己,对方把自己打晕才是借不到钱悲催地死在当场的主要原因。 护士又对他笑笑,说道:“你好好休息吧。”说着拉上了他病床四周的帘子。 黎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觉得很梦幻。在他的记忆里,几个小时前他还想着要去哪个网吧窝一晚上,如今却差点被人弄死躺在了医院里。 也还,反正自己没有死,可以一个多月不去上课了。如此说来,这上课的痛苦还远胜于被刀砍,这些老师也应该反省反省了。 他想着自己也失笑了,想到自己做了坏事,老师还不得不带着同学抱着花和水果来看他。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 十几天没动,他身上感觉很不舒服,动了一下,一大片痛楚从他背后传了过来。看来到刀伤挺严重的。 他耸动了一下肩膀,整块后背的疼痛都席卷而来。他忽然意识到,后背的伤口好奇怪,好像不只一道伤口。 他想起了护士的表情,感觉有点不妙,手往背后摸去。很快,他就摸到了他背后包扎的地方。 伤口应该已经止血了,外面贴着纱布,他的手伸到纱布内,摸到了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摸着有些疼有些发痒。他摸着,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好多伤口,而且越摸越觉得瘆人,为什么这些伤口的形状,感觉这么奇怪?这些真的是刀砍的吗?他咬牙翻身起来,脚软得几乎跪倒在地,但是他勉力撑住一边的凳子,拔掉手上的吊瓶,跌跌撞撞地来到厕所里,扯掉了背上的纱布,转身看自己的背。 瞬间他惊呆了,心说: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整个背上,刻着一张极其诡异的图形,而且完全是用刀割出来的,那并不是一刀两刀,而是几百刀刻痕。所有的伤口都结痂了,形成了无比恐怖的伤疤。 “这是张什么图?”他浑身冰冷,无法言喻的恐惧掠过了他的全身,他无法抑制地大吼了起一声。 第3章七根手指 黎簇的那一声惨叫绝对能载入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史册,以至于在他出院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被人称呼为“惨叫君”。据说,当时连另一幢行政楼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声惨叫,院领导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或者妇产科终于生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黎簇在大吼之后,一直想撕掉自己背上的胶布,但是显然包扎的时候,医生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这些胶布全部用卫生胶带从他肚子上过了好几圈,虽然他扯掉很大一部分,但是要从身上完全扯下来很难。他扯了几次都没成功,后来冲过来的护士叫了几个男护工过来,把他死死压在了床上。 还好在发生电影里给疯子打镇定剂的情节之前,黎簇就被几个壮男压得冷静了下来。 他被重新按坐在床上的时候,脑子还是一片混乱的,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往后背看去,手也直往后伸,好在护工犹如牛一样壮硕,把他死死钳住。 这时候,医生也被惊动了,跑了过来,进来就问:“怎么回事?”但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其他病房的病人,医生回身把床边的帘子拉上,就去摸黎簇的额头。黎簇一看到白大褂的大夫,立即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医生,显然这是第一次见,长得不算漂亮,但是身材很窈窕。黎簇从小就特别吃女医生的套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女医生,就会觉得很心安。 不过这片刻的宁静并没有让他真正镇静下来,背后的疼痛一下让他重新恐惧起来。 “医生,我背上是什么?”他对着医生叫道,“那个王八蛋在我背上刻了什么东西?” 医生埋怨地看了护士一眼,才皱着眉头对黎簇道:“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还是等你身体再恢复一点,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去你……”黎簇的情绪一下就炸了,想爆脏话,但是一看到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他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女医生显然并不想多说,便给两边的护工打眼色,黎簇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年龄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发言权的。要是被绑在床上,他就糟糕了。 即使他自认为他甚至比他父亲更了解日子应该怎么过,其他人还是不会听他的,这大概就是孩子的悲哀。想到他老爹的嘴脸,他忽然觉得很烦。不行,绝对不能让自己混到这种境地。 “等一下。”他决定采取措施,至少要争取一下,“对不起,刚才我有些情绪失控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带着这个疑问我也休息不好。” 大概是这种话从毛头小伙子的嘴巴里说出来,让女医生觉得很惊讶,她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伤疤而已。你受了很严重的刀伤,很可能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所以我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黎簇吸了口气,心里暗骂:你要我安心也编个好点的理由,我刚才摸到的可不是那么一回事。看女医生要走,黎簇立即道:“我不信!医生,我父母已经离婚了,我也十七岁了,我能自己负责自己的事情,请你告诉我真相。” 这是一句真话,黎簇说得很淡定,但是也带着祈求。 女医生愣了一下,边上的护士和护工显得很尴尬,黎簇知道有门儿,他用这句话震慑过不少大人,便继续道:“阿姨,求求你了。” 女医生叹了口气,对边上的护工摆了摆手,护工把手松开。她对黎簇道:“好吧,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只要你不再撕你的绷带,我就告诉你。” “谢谢阿姨。”黎簇松了口气。 “不要叫阿姨,叫姐姐。”女医生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看你少年老成,我很欣赏,叫几声好听的,等下你看到自己的后背崩溃后,我兴许还能安慰你几句。” 黎簇跌跌撞撞地跟着女医生来到了办公室。背后的疼痛让他很不得劲。 办公室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床,女医生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坐了上去。这时候,他看到了女医生的名牌,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梁湾。 “梁姐姐。”他顺势问道,“你是什么科的大夫?” “你管的着吗?”梁湾一口的北京姑娘腔,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来递给他,“里面是你后背的照片,慢慢抽出来,不准再叫了,多奇怪都得忍着。” 黎簇点头,心一下提了起来,心说:有那么夸张吗?难道他背上刻着一坨大便或者是蜡笔小新的某种涂鸦纹身?如果是真的,他也不想活了。 反正东西到手,也不用管什么仪态了。他迅速把信封打开,手往里一伸,就摸到了几张薄薄的纸,拉出来,是几张用打印纸打印的彩色照片。 拉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还是瞄到了信封的抬头,发现那还不是医院的,是北京市西城区公安局的信封,不由得还真的放慢了拉出的速度。 不过,即使再慢,在看到照片的时候,黎簇还是愣住了。在那一刹那,他完全不相信那是他自己的背。但是他也没有叫出来,照片上的画面,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眼光,一股寒意从他脚底升了上来。他忽然意识到,梁湾不想让他立即看是有道理的。 这几张照片显然是在现场拍的,他的背上满是血污,那种出血量看着就让他恶心。他比较消瘦,背上几乎没什么肉,这使得那些伤口显得更加吓人,感觉骨头都已经露出来了。 但是他知道其实伤口没那么深,如果有那么深,他现在一定不可能起身走路。 如果要详细地描述,这些伤口还有很多可以形容的地方,但是黎簇的注意力很快被所有伤口组成的那个形状吸引了过去,其他的一切他都无视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整个背上的伤口,组成了一只手的图案。而且不是普通的手,这只手,有七根手指,在手图案的内部,他看到了无数的小字,这些字他完全不认识,因为太小了,很多笔画都很简单,绝对不是汉字。 无法想象,在他昏迷了之后,那个男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要怎样的变态,才能在他背上刻出如此多的细小的记号。 “四个小时,他在你背上最起码刻了四个小时,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可以说,他是为了在你背上刻这幅图案而死的。” “这人…。是个变态?”黎簇喃喃道,“日他先人,干吗不干脆在我背上画清明上图!” “不是,他绝对不是变态。”梁湾有点怜悯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身份,说出来你会更害怕。” 第4章王盟 梁湾神秘兮兮地看着他,黎簇有点纳闷,心说:我和你又不熟,你他妈卖什么关子。我靠,要卖也是我老爹过来给我卖关子,怎么也轮不到你啊。不过看梁湾的样子,他只好配合道:“那个人是谁?” “按道理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公安局的事情。不过我是你的医生,和他们接触得比较多。所以我偶然知道了一点消息。”梁湾道,“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那到底是什么人?”黎簇心中暗骂卖关子还卖两回,你以为你是写盗墓的吗,接着问道,“您能别卖关子吗?” “想知道?请我吃饭啊。”梁湾说,有点戏弄地看着他。 黎簇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女医生怎么回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难道是看自己年轻俊俏想调戏自己? 黎簇对于自己的外貌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骗骗小女生还可以,但是要想吸引这种成熟女性,显然是不可能的。对方或许只是太无聊了而已,但是你无聊不等于我要奉陪。 “哎,我是学生,可没什么钱,敲诈我你好意思吗?”他特地强调了学生二字,希望对方高抬贵手。梁湾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来:“这是你被送来的时候放在你的衣服里的,不算多,江浙汇你是请不起了,吃卤煮总行吧。” 黎簇接过钱,发现上面血迹斑斑,心中就一阵发悚,道:“这是我问我朋友借的,我打算在外面躲几天的时候使用,现在看来用不着躲了,我得还给他。” “少来。你不想知道你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梁湾看了看手表,脱掉了白大褂,从办公桌下拿出了高跟鞋穿上。 黎簇这才发现,这个女医生年龄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最多大学刚毕业吧,身材很娇小。两条腿线条极美,让他一下有些晃眼。 果然白大褂可以遮掩很多东西,黎簇心说,梁湾一下勾住他的胳膊,就让他走,:“走,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梁湾的手很软,从来还没接触过女人的黎簇有点魔怔了,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艳遇,我靠,这艳遇也来的太给力了。难道这女人特别喜欢背上被刻成比萨一样的男孩子? “出院,我可以出院了吗?”他有点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的?我都陪着你了,怕什么?”梁湾拉着他就出了办公室,顺手把灯关了。 黎簇真的迷糊了,时隔几天之后他想起来,还是觉得晕乎乎的,一个高中男孩,被这么漂亮的一个医生姐姐勾着手臂在街上走,那双白嫩的手上传来的羽缎一般的触觉让他快要晕厥过去了。 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一天就完美了,身上再被切几刀也值了啊。在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曾经在心里这样想过。 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边上的卤煮店中,有一家特别有名的叫“王小石”。黎簇在这家卤煮店里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病号服呢。“小伙子住院嘴巴里淡出鸟儿来了吧,偷跑出来吃点口重的啊,哟,这是你姐姐吗?长得可真标致。”卤煮店的伙计看到就觉得好笑,一溜儿调侃。 “姐你妹啊,我是他同学!你点不点菜,不点我们上别家去了!”梁湾骂道。 “得,姐姐您别那么凶。”伙计吐了吐舌头立即跑了。 “你平时都这脾气吗?”黎簇被吓了一跳,问梁湾。 “什么脾气?”梁湾一边翻看着桌子上的点餐牌一边问他,“说清楚点儿。” “让人摸不着北的脾气。” “嗯,确实,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摸不着北。”梁湾迅速翻动着菜单,“这话题轮不到你和我来讨论。” “那现在能告诉我,在我背上刻字那人——”黎簇问道。 梁湾看了看手表,“别急啊,一个菜也没上,正主儿也还没到呢。” “正主儿?”黎簇刚说完,忽然门口又一阵嘈杂,远远听到伙计的声音:“几位?” “有人在了。”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梁湾立即抬头看向门口,招手:“这边这边!” 黎簇回头望去,看到一个消瘦的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过来,他嘴巴里还叼了一支烟。 “王盟。”男人走到黎簇边上,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手,“你一定就是黎簇了。” 黎簇莫名其妙地看了梁湾一眼,却发现这个女人一直盯着王盟,脸颊都红了。 犯花痴了啊。黎簇胸口像被打了一拳,有一些小受伤,还好这伤感情的刀子下的够快,他还没什么大感受。 是吧,果然这种女人是不会喜欢小男生的,勾搭自己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小没危险吧。可是她为什么要带他来和心仪的男友吃饭呢?她喜欢带着电灯泡?我和她不熟啊,这个电灯泡我想点都点不亮。 王盟却没有理会梁湾,只是礼貌性地向她点了点头,就问黎簇:“你的背没事吧?” “没事。你是——” “我是袭击你的那个人的同事。”王盟把车钥匙放到桌子上。 黎簇愣了一下,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即往后缩了一缩,“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那人的名字叫黄严,是我的伙计。我刚到公安局录完口供。” “你想干什么,我背上已经没地方给你刻了。”黎簇想立即离开,心说:狗日的,这臭娘们儿是把我卖了是吧。 王盟摆了摆手,表示抱歉:“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来道歉,并且给予一些赔偿,希望你不要对这件事情深究下去。听梁湾说了,你背上很可能会留下疤痕,我们会给出合理的赔偿。”说完,王盟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推给黎簇。 “这是什么?” “这是转账支票。” 黎簇接过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支票这种神奇的东西,那是一张桃红色的小票,上面印了一串数字,他看到上面有很多零,但是数不清不是一万还是十万。 不过就算是一万,对他来说也是相当可观了。 “你想干吗?” “这是给你的补偿,我等下会带你到银行,教你入账,不过之前,我们还是有一个条件。”王盟的手按住了支票:“我希望你今晚不要回医院,我想和你仔细聊聊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在对面的酒店开了一间套房,我们可以去那边聊聊,你告诉我一些细节,然后晚上你就睡在那儿好好休息。” “这有什么好聊的,不就是被砍了几百刀吗?我当时就昏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黎簇看了一眼支票,他想起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东西,似乎确实很有价值。不过他有点惶恐,因为他不觉得自己知道的那点事情有这么大价值。 王盟看了一眼梁湾,梁湾说道:“我告诉过你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不相信。” “我还是要知道细节过程,因为很多在别人看来无意义的举动,在我们这一行可能会是性命攸关的东西。”王盟点上一支烟,问黎簇:“如何?不管怎么样,这十万都是你的。” 此时黎簇已经对着支票数了好几遍,发现确实是十万块钱。王盟突然的问题让他打了个激灵,他点了点头,心中道:“去!我去!不就开个房嘛!” “喂,今天晚上不是陪我吗?”梁湾有点急地对王盟道,“你说话不算数啊。” “不会耽搁太长时间,毕竟小兄弟是病人,需要休息。这件事情我得快点搞定,我不想劳烦我老板亲自出马,那会出大事。”王盟让了让从身边端卤煮的伙计,一大份卤煮被端了上来,“吃吧,今天我请。” 第5章十万 在吃饭的过程中,黎簇一直在听梁湾和王盟聊天,王盟很有耐心,没有问黎簇任何问题,只是和梁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听着他们的对话,黎簇越来越疑惑。 最初,黎簇判断这个王盟可能是精神病院的职员,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变态的同事;或者就是什么黑道里的人,黄严可能牵涉了什么黑道生意,王盟是他的同伙,现在跑来用钱堵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听着听着,黎簇又发现不对,从这家伙零碎的话语里,越来越让人感觉他像一个做小买卖的。 因为王盟谈话间频繁提到货物、铺子、老板这些琐碎的词语,感觉上像卖切糕的或者路边卖干货的小商贩。但是,黎簇认为自己还是很会看人的,虽说是做小买卖,这人的小买卖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从举手投足间,王盟的气场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距离感,让人感觉,这人说出来的事情,全部都是无关紧要的,真正的秘密被深深地压在他的心里,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从他们的对话里,黎簇还能听出来一件事情,似乎这个王盟的老板,是一个十分厉害和重要的人物。 “他和一年前相比变了很多。”王盟经常用这句话来形容他的老板,除此之外便不愿透漏更多了。 梁湾似乎对王盟的老板很有兴趣,经常有意无意地把话题绕到这个上面来,但是王盟总是能轻描淡写地挡开。梁湾确实是个极品花痴女,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男人一直在敷衍。 当然,多年后黎簇想起这个场面,才明白梁湾并不是花痴,只是自己当时看人的段位还远远不够而已。 吃完饭他们便去了对面的宾馆,这样的组合确实奇怪,一男一女带着一个高中生,高中生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好在这个社会只要有钱就会少遇到很多问题,所以,这奇怪的组合倒也没遇到任何麻烦。 王盟订了一个豪华套房,黎簇走进里面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当他看到套房客厅里摆的大沙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梁湾则从包里掏出之前给黎簇看的那个信封,丢到沙发上,对王盟道:“你们快点啊。” 刚说完,王盟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刮胡刀一样的东西,刺到了梁湾的后背上,那东西发出一连串电击的声音,梁湾惊叫一声,瘫倒在沙发上。 “电击枪。”王盟对黎簇解释到,蹲了下来摸了摸梁湾的脖子,梁湾还在不停地发抖。说着他就朝黎簇走了过来:“不要怕,我的同事在你背上留了一个东西,我要拿回来,这些钱就是你的,这个女人我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 黎簇目瞪口呆,一摸自己的后背,上面的疤痕全部被医生缝起来了,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心说,狗日的,你果然是来完成你同事未完成的变态事业的。果然,这家伙说什么铺子,难道是卖人皮包子的铺子? 不过这种情况下,作更多的猜测也没任何意义,黎簇立即后退。 “别害怕。”王盟继续说道,拿着电击枪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黎簇知道要糟了,他在网络上看过这东西的威力。人给电上一下,估计连小便都会失禁。不过,黎簇倒也不慌,多年和他老爹在房里追打的经验足可以让他拖延一会儿。他的眼睛条件反射地四处瞄着,想找逃脱的方向。 整个房间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床铺所在的休息区域,一边是放着沙发和茶几的办公区域,所谓的豪华套房,就是办公区域特别大,办公区里还有一张相当舒适的三人大沙发,摆 在电视机对面最显眼的位置上。 现在,王盟和黎簇之间只隔着那张沙发,这是黎簇唯一的优势。黎簇知道当一方在进攻的时候,另一方首先要做的,就是减缓对方的进攻速度。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对方的进攻路线上设置障碍物。 现在王盟如果想要攻击黎簇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一个方向,绕过沙发,不过这样的话黎簇可以从容地往相反的方向跑;而另外一个就是直接从沙发上跨过来,不过如果不是身手特别好的人,想要跨过沙发会比绕过沙发花的时间更长。 只要王盟选择了一个方向,黎簇就能得到机会,他就能冲到门口,打开门,然后在走廊上一边大喊“有变态啊”,一边冲下楼梯。 他估计必须冲到大厅才会安全,因为王盟一定会在后面追击。其他人要是看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就是躲一边去,就算有人见义勇为,估计也会被王盟一电击抢放倒。但是只要到了大厅,因为人够多,王盟就算把自己电倒了,也没法把自己弄走。那样的话最多当众大小便失禁一次。 黎簇心念如电,在半秒内,他已经做好了计划了,唯一的变数是,王盟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锁门。 当是他没有注意,如果王盟把门锁上了的话,事情就有点麻烦,但是他的眼睛也看到了门边上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确实是打开的,如果大门打不开,他可以立即冲进卫生间,把门锁上,里面有可以打到前台的电话。 王盟显然也在思考如何进攻更加有把握,黎簇一动,他就跟着动,一直预测着黎簇的行动路线。他没有贸然贴近,也是以沙发为屏障运动着。而且动作十分灵敏,无论黎簇怎么做假动作,都甩不掉他。 黎簇的冷汗流下来了,棋逢对手啊,这家伙和喝多了跌跌撞撞的老爹可完全不一样,看样子深得这种室内追逐战的精髓,也许这家伙有和他一样的童年吧。 两个人在房间里好像跳沙滩舞一样来回折腾,黎簇渐渐有点沉不住气了,有几次他都想孤注一掷的冲出去,但是都在最后一刻忍住了。他发现,王盟总是可以在他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做好全力一击的准备。 怎么办? 黎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陷入这种窘境,背上的伤口也开始痒痛起来,但就在他的脚步开始混乱的时候,哐的一声巨响,在他面前飞转腾挪的王盟突然停住了,刚才专注的眼神一下翻白,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他手上的电击枪也摔到了地板上,在地毯上一路打着滚,滚到了墙角边上。 黎簇这才看到站在王盟身后的披头散发的梁湾手里拿着一个花瓶的柄,她还想再砸,却发现花瓶剩下的这个柄已经没有太大攻击力,于是扔掉,然后朝着王盟的胯下狠踹了两脚。 王盟疼的缩起了身体,这时候,梁湾看到了角落里的电击枪,转身捡起来,对着王盟的后背刺了下去。 顿时,一股烧焦的味道散了出来,王盟浑身乱颤,一股暖暖的液体就从他胯下漫延开来。 “狗日的,敢暗算老娘,亏得老娘对你一片真心。他妈的,疼死我了。”梁湾摸着被电击的部位,坐倒在沙发上,留下黎簇一个人胆战心惊地看着这场面。 安静了一会儿,梁湾就对黎簇说道:“愣着干什么,快扶老娘起来,我们回医院。” “他怎么办?” “放心吧,死不了,难道还要老娘来伺候他?”梁湾道。 “难道不用报警吗?”黎簇问道。 “不能报警,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是有一些耳闻的,报警了就是大事情了。我看我得请几天假躲躲了,要不然他们会来找我算账的。”梁湾道,“对了,你的钱呢?” 黎簇拿出支票,梁湾就说:“这得分老娘一半,老娘今天可是白白倒了血霉。” “凭什么,你背上又没给人画条儿。”黎簇争辩道。 梁湾也寸步不让地反驳:“我背上可被电了两个大窟窿,我还以为这小子是我的真爱,没想到他是另有目的,还真下的去手。不管,如果你不分我,我就去自首,把你这钱说出来,你这是接受犯罪分子的贿赂,到时候,保管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梁湾说的咬牙切齿,黎簇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背后疼的,还是真的是很生气,只得答应。梁湾抓起他的手,让他扶住自己,就道:“亲昵一点,先出酒店再说,鬼知道他是不是只有一个人。” 梁湾是一个非常娇小的女人,黎簇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很舒服,不由得抱得紧了。梁湾没有察觉,他们一路下了电梯,黎簇的病号服很显眼,但是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他们一路出了酒店的大门,上了出租车,梁湾才松了口气。 “咱们现在去哪儿啊?”黎簇问道。 梁湾看了看黎簇,想了想,就对黎簇道:“去我家!” 第6章吴老板 一路上黎簇都没有说话,他看着窗外的街道,心中想着,自己是否应该跳下车去,然后一路狂奔。 可是自己能狂奔回哪儿呢?老娘那里?算了吧,老娘虽然还是关心他,但是,老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那里是容不下他的。老爹那里?估计又是一顿胖揍。 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明白了什么叫无家可归,他觉得有些可笑。 真正的无家可归不是没有家,而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这个家庭。他忽然又想起了张薇薇,他曾经看到过这个女孩子晚上独自一人在学校的操场上哭。她一直住在宿舍里,她的母亲在外地打工,她也一定没有感受过真正意义上的家吧?可惜,我连个宿舍都没有,归根到底还是我更配不上她一点。 梁湾显然被电得疼极了,一路上哼哼唧唧,也没顾得上他。黎簇的手放在车门的把手上,几次红灯的时候,他都随时可以下车,但是最终黎簇还是把手放下了。他忽然有一种很深切的悲哀,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走上这条不归路的话,似乎对其他人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你怎么不说话啊?”当车经过太阳宫一带的时候,梁湾才向他问道,“被我吓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簇转过头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我卖给他们?” 梁湾皱了皱眉头,她有些不想回答,因为现在回过头来看整件事情,她觉得事情的发展十分脱线。但是看黎簇的样子,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说这家伙肯定晕乎,何况之后总是要说出来的。所以她想了想,回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的身份很特殊,他们并不是黑社会,但是性质比黑社会还要神秘。我没有卖你,只是他们说要给你赔偿,我又喜欢他,自然帮他安排了。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那是什么?难道是特工?” “不,这些人是盗墓贼。” “盗墓贼?” “是的。”梁湾点头道,“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前天她第一次见到王盟,是在凌晨值夜班的时候,当时她正在百无聊赖地玩着《植物大战僵尸》,然后就看到王盟进来了。当时王盟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身材修长,这正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当时就眼前一亮。 梁湾是个特别喜欢帅哥的人,王盟虽然称不上帅,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气质。之后她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跟在王盟的后面,王盟叫他老板。他只是进来看了一眼,就立即闪了出去。她听到那个人对王盟说“你来处理,我不见生人”,然后就走了。 从梁湾的角度来看,那个王盟的老板虽然年轻,但是眉宇之间,总有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沧桑感。总的来说,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都特别奇怪。 之后梁湾才知道,王盟是来处理那具警察放在这里的尸体的。那具尸体解剖已经完成了,所以她把王盟带到了下面,让王盟签字把尸体领走,就在她决定回办公室继续值班的时候,王盟突然把她叫住了,说他的老板想请她帮个忙,明天能不能单独和她吃个饭? 梁湾想起他老板的样子,立刻就答应了。这个人的气质太特别了,让她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那个老板并没有来,只有王盟来了。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王盟就告诉了她一件她觉得有点扯淡的事情。 “你背上的图案,应该很有来头。王盟告诉我,他们是搞文物研究的。三个月前在宁夏固原一座隋朝古墓中,出土了一具古尸,他们在古尸的背上发现了文身的图案,这种图案非常特别,他们觉得可能会有蹊跷,准备把尸体带到研究所去检查。但是很不巧的是,在这个过程种出了意外,负责运送古尸的伙计失踪了。这三个月里他们在找他,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直到最近,他死在了你的身边,并且在你身上刻下了那个图案。” “古尸?”黎簇惊奇地道,心说:我背上的图竟然是士尸背上的文身,这更加让人不舒服了,把我当兵马俑了是怎么的。 梁湾道:“他们估计是这个负责运送古尸的伙计从这图案屮参透了什么,想把这个消息卖给其他人,但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当时那个伙计——也就是在你背后画图的黄严,已经身负重伤,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才把你抓了过去当画板。” “你说他干吗要画在我的身上?他画在地上多好啊?”黎簇说道,“二缺也不能二缺成这样啊。” “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看上去很娇嫩。以前不是有部电影,里面的纳粹特别喜欢在小孩子的皮肤上文身吗?” “不可能。”黎簇觉得奇怪,他回忆当时那个人袭击自己时说的话,觉得当时那个人的目的十分明确。自己被袭击,肯定不会是对方二缺的原因。他把东西刻在自己背上,可能是觉得这样比较稳妥,也就是说,他想把这个信息留下来的愿望十分强烈。 那么,这个来自古尸背上的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让那个人觉得那么重要,甚至连命都不要,都想把它留下来? “既然知道王盟是盗墓贼,你为什么不报警啊?”黎簇想了想,心说:你要早报警,就没今天这么多事儿了。我说不定还能搞个荣誉市民什么的,在早操大会上威风威风。 “报警?这种人,敢这么冠冕堂皇地和我说这些,肯定是有恃无恐。而且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啊,万一他是个大骗子呢?再说了,盗墓贼,多酷的职业啊。这男人长得也不错,我想相处一段时间后,看看有没有发展可能再报警呗。还有他那个老板也太有味道了,如果我能再见到他那就太美好了。” “大姐,你犯花痴不要连累我啊。”黎簇道,“小爷我今天差点被你的花痴对象电翻。” “谁知道他只是想利用我,我觉得我和他聊得挺好的啊。”梁湾叹了口气,背后的痛楚让她皱了皱秀眉,“男人,真他妈靠不住。” “你他妈也靠不住好吗!”黎簇对着司机大叫,“师傅,转去最近的公安局,我们要去报警,有盗墓贼偷袭我们。” 司机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梁湾立即道:“开玩笑开玩笑的,我男朋友精神有点问题。” “这么小年纪就谈朋友了,牛X啊。”司机说道。 “你到底想干吗?”听到梁湾称呼自己为男朋友,黎簇的心软了下来,轻声问道。 “我说了,这帮人不是好惹的,我看他那老板的样子,绝对不是普通货色。而且他们显然有很多人,要是贸然报警把事情搞大,他们要报复我们,我们到哪儿躲去?”梁湾道,“你要相信老娘我的社会阅历,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黎簇咧了咧嘴巴,心说警察再怎么也比花痴靠谱。他打定注意一定要去举报那些王八蛋,得对自己的背有个交代,不过不是现在,他还想看看梁湾今天晚上和他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出租车一路开着,最后在望京停了下来,梁族穿着高跟鞋不好走路,黎簇扶着她跌跌撞撞地进了一个小区的一幢楼里。上了十四楼之后,终于到了梁湾的家。他们开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黎簇闻到了一股女性特有的居家味道,不算特别香,但是很能让人安心。 “稍等啊,有点乱,你别吓着。”梁湾打开了屋里的灯,黎簇一下就看到一个装修极其简单的客厅,除了一张沙发就什么家具都没有了,反倒是各种衣服和黑色的丝袜堆得到处都是。 黎簇皱了皱眉头,心说如果不是她提醒,他肯定以为这里被打劫过了。黎簇刚想揶揄几声,忽然梁湾惊叫了起来,他也立即看到,在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应该是一直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直到灯亮了才睁开眼睛。 那是一个年轻人,他的身材修长,穿着一身棕色夹克,带着手套,一副很休闲的样子。年轻人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也不知道是自己带进来的,还是用梁湾的设备泡的。年轻人非常淡定地看着他们,似乎完全不觉得意外。 “你男朋友?”黎簇问道,心说糟糕了,自己没准备好面对这种场面。这女人到底有几个男人? “不是,这个是王盟的老板。”梁湾道,“我在医院里见过他一小面。” “我的名字叫吴邪。”年轻人站了起来,点上一支烟,黎簇发现和王盟抽的烟是一个牌子,“抱歉,两位,我的手下办事不力,希望你们见谅。我看,我们之间的交易应该还没有完成。” 梁湾不由得有点发抖,一直往后退。黎簇感觉到了梁湾的害怕,立即也恐惧起来,也往后退去。 才退了几步,他们就听到身后有动静,只见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牛高马大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的手下有点急躁,所以才会出那种主意。”自称是吴邪的年轻人向黎簇他们走来,“给我五分钟时间,我就想看看这位小兄弟的后背,五分钟后我们就会离开。” “我这里有图片。”梁湾道,“你们把照片拿走吧。”她抖抖索索地把信封从包取拿了出来。 “我要看的是真实的图形在皮肤上的样子。”说着抽了一口烟,“我们要立即赶往另一个地方,所以,请快一点。” 第7章背上的秘密 黎簇被按在了床上,背部朝上,几个壮汉死死地压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他的上身赤裸着,那个老板打开手机的应急照明程序,用强光照着他的后背,眼睛几乎快贴着他的背观察背上的伤疤。 黎簇选择就范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选择,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必须顾全梁湾,而且,他觉得即使他执意反抗,意义也不大,如果惹怒了对方,恐怕后果更加糟糕。另外就是,他能感觉出来,这一批人虽然看上去像亡命之徒,但是似乎并不是轻易就要取人性命的那种,否则没有必要和他说那么多。 所以他选择投降,像一只烧鸡一样被人按着研究。心中也奇怪,自己背上就是一堆奇怪恐怖的伤口,照片也给他们了,他们为什么还执意要看自己的背?什么叫做绝好的提示,即使有绝好的提示,照片也照得足够清楚了。难道,真如王盟说的,有人在他背上的伤口里留了什么东西,所以才需要这么仔细地检査?那自己岂不是要完蛋了,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正想着,忽然他感觉到那个老板的手开始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背上按动。由于自己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一按就火辣辣地疼,但是他也不敢叫,只得咬牙忍着。 此时黎簇听到边上的梁湾说:“你最好去洗一下手,否则他的伤口会感染的。” 老板道:“我泡咖啡之前洗过了。”说完就反手从自己的后腰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黎簇想抬头看,可是看不到,听着声响那东西似乎是从钥匙串上摘下来的,他心里有点发毛。果然,黎簇立即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开始在老板的手按过的地方滑动。那似乎是刀子。 “你想干什么?”梁湾立刻骂道,“他的伤口都是刚刚缝起来的,都清洗过了,绝对不会有东西。” 老板完全没有理会,在剧痛中,黎簇背后伤口上缝针的线被一根一根挑开了。梁湾几乎不忍看,大骂:“你们到底想干吗!”刚说到一半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来。 黎簇心里暗骂:果然啊,我靠!但是他没有叫出声来,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再怎么求饶都没有用,还不如省点力气忍受接下来的痛苦。他用力绷紧背部的肌肉,开始等待那冰凉的金属感觉。 “别伤害她,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板对掐着梁湾的人说道,“他背上的这张图很关键,最主要的就是那些线条,秘密就在线条之中,但是并不是每一根线条都是关键的、包含了信息的线条。最主要的一定是他最先刻上去的,而且刻得特别仔细和缓慢,伤口应该最深而且最不整齐。我只要找到这些线条,就能化繁为简。” 说着老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那些缝合的线挑开,把伤口拨开。黎簇疼得脸都青了,但是他除了颤抖,几乎一动都没有动。 老板把这些事情做完,拿出刚才梁湾给他们的照片,在上而做了一些标注,最后拍了拍手,旁边的一个手下拿出一个医疗包裹,递给梁湾,意思是让她重新缝起来。 梁湾显然很害怕,没有再出言挑衅,但是医生的素质还是让她带上了手套,开始进行各种消毒工作,然后缝合。整个过程用了三个小时,完成之后,梁湾瘫软在沙发上,已经筋疲力尽。 医疗包裹中准备了麻药,但是剂量不够,黎簇能感觉到梁湾的手在抖动,但是他一声都没有叫,就和他被他老爸打的时候一样,他以惊人的韧性忍受了前后三个半小时的剧痛。他重新坐起来之后,发现吴邪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 “你很坚韧。”吴邪说道,“真让人吃惊。” 我会还给你的,黎簇感受着整个背的火辣剧痛,在心里说道:今天我所受的一切,我一定会还给你。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叔叔揍得你连你爹妈都不认识。在你坐牢的时候我还要买通狱警给你吃全是玻璃碴的馊饭! 吴邪笑了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要做成事情,光靠坚韧是不够的。”说着他做了个手势,身边的几个人就把梁湾从沙发上架了起来。 黎簇和梁湾都慌了,黎簇道:“你们想干什么?” 吴邪摆手让他们都动作轻点:“我有些事情要和这个小兄弟商量,梁大夫回避一下,到里屋去。” 梁湾就这么被关进了里屋。门被锁上了,吴邪这才递了一根烟给黎簇,说道:“长话短说,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我要你跟我去一趟沙漠,一共十二天的样子,报酬你自己开。我们会为你准备装备。” 黎簇疼得难受,没听清楚,听到最后几个字,愣了一下。什么,沙漠?报酬?装备,什么装备?他抬头问:“什么装备?” “去沙漠的装备。特殊装备我们会为你准备,你带几条换洗的内裤吧。”吴邪道。 黎簇又愣了一下,又问了一遍:“等等等等,什么,去沙漠?”好久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沙漠?”黎簇问,吴邪回答道:“是北方的巴丹吉林,中国第三大沙漠,在内蒙古。” “为什么要我去?”黎簇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这是什么狗屁事情,他为什么要去沙漠,这算是什么,作为补偿的旅游邀请?黎簇在心里嘀咕道:不用那么客气,跟着我去自首就行了,我会说服法官重判的。 “你不要觉得突兀,我也不想带上你这个累赘,但你背上的情况太复杂了,光靠刚才那么点时间我怕我看得不够仔细,会有遗漏,把你带在身边比较靠谱。”老板接着说道,“这是有报酬的,你可以自己开价格。” 黎簇苦笑摇头:“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我和你们合不来。” 吴邪从背后拿出一个背包来,在黎簇面前拉开:“对不起,我忘记你是学生了,可能不是很懂行情。这里有十二万现金,如果你点头答应,立即就可以把这些钱拿走。” 黎簇还是摇头:“您太客气,我觉得有机会——什么,多少?”他看了一眼包里,全是红彤彤的百元大钞票。 吴邪比了个十二的手势。 黎簇皱起眉头,不由得吃了一惊。干这行至于那么富吗?动不动就十万八万的,加上刚才的十万,这就是二十二万了,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这辈子,不仅是他这辈子,估计他老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不过,这钱真的能这么赚吗?这也太容易了。 “回来之后,再给这么多。”吴邪说道,看黎簇还是那么阴晴不定,就笑了,“你比我想的多疑多了。这是好事情,我像你这个年纪,还天真得像一张纸一样。嗯,我想想怎么才能让你放心。这样吧,刚才给你的支票和这些现金,你都可以直接拿走,然后,你写一张情况说明,我会给你我的资料、照片,你可以放到你最好的朋友那里。如果十二天内你不回来,你就让你最好的朋友把这些寄到警察局去。” 黎簇心说:这我也不放心啊,说不定你艺高人胆大,根本就不怕警察局,或者你根本就不会给我真的信息,我拿了这些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命花。 第8章诚意 吴邪看他还是不吱声,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啧了一声:“这样吧,我可以这么来解释。假设我不是怀有诚意,我可以直接胁迫你,你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必须跟我走,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废话。所以,本质上我还是一个很公道而且不愿意伤害别人的人,我是在求你帮忙,因为我要办的这件事情很重要。” 黎簇看着吴邪的眼睛,竟然意外地觉得有些真诚。但是黎簇内心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不靠谱,觉得那些人都十分危险。虽然那些报酬很诱人,作为一个穷逼,简直可以被砸晕,但是理智吿诉他,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自己还是一个学生,没有能力应付这其中的风险,再高的报酬也是空谈。 他看着吴邪的表情和动作,知道自己摇头拒绝是没有意义的。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想用暴力胁迫自己去,但是自己不去也绝对不行。看吴邪的样子,应该会在这里和他对坐一个晚上,不管自己怎么拒绝,他会一直在这里请求,一遍一遍地请求,一直到自己答应为止。 这和大臣跪在皇帝的门前,一直跪到皇帝接见是一个道理,不同的是,吴邪不是跪,而是大大咧咧地跷着二郎腿。 不能让他得逞,我不能答应,但是也不能顺着他的方式被他熬到筋疲力尽。黎簇心里想着,怎么办才好呢? 其实这也难不倒他,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对这种事情,他有着人精一样的天赋。他吸了一口气,因为他到底是有些害怕的,自己如果开始和对方使用这些小伎俩,对方会不会忽然生气?不过他还是决定抗争。 黎簇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抬头:“要我答应你的条件可以,但是你必须先答应一件事,你只有答应了这件事,才能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吴邪笑了笑,做了个你说的手势。 黎簇顿了顿,他要提出一个对方绝对不会答应,但是在眼下他提出来又是绝对合理的要求,这样就能把难题拋给对方。如果对方真的如自己所说,不喜欢使用暴力,那么这个难题会让对方无法再坚持下去,自己也有强硬的托词。如果对方只是戴着面具假客气,自己也能立即发觉,也能提前预备应对的方法。他想了一下,之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知道你们做这件求情的目的,我才会跟着你们去。” 说完他看着吴邪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看出这一瞬间的变化,以此来感觉对方的情绪。 没想到他刚说完,吴邪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就直接点头道:“好,这个没问题。” “没问题?”不可能没问题啊! “你是真的把我们想成了穷凶极恶、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那种人吗?”吴邪抽了一口烟,“我可以立即告诉你我的目的,我发在报纸上登头版都可以,但是我说了,你未必会信。不过,我有言在先,我和你说了,你就要跟着我去。你不能反悔。” 黎簇看着吴邪,忽然意识到,对方有可能是在讹他,赌他不敢听,因为一旦吴邪开口了,自己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于是,黎簇点头:“你说吧。” 吴邪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掐了,道:“你知不知道,在巴丹吉林沙漠的深处,有一个叫作古潼京的地方?” 黎簇摇头,吴邪接着道:“这个地方,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我去那儿,是想解决我心中的一个疑问。” 接着,吴邪花了半个小时讲述他的目的。或者说,讲述他心中疑问的来源。他讲的内容对于黎簇来说,简直就是里才有可能发牛的事情,但是吴邪讲得没有任何犹豫不决,一定不可能是临时编的。 黎簇还是想从里面听出破绽来,好说对方在骗他。但是他发现,如果对方骗他,这个骗局一定是事先设计推敲过无数遍的。 确实,如吴邪说的,如果为了让他去沙漠,就要准备那么多的计谋,那吴邪他们也吃得太饱了。所以,要么吴邪是个不能用逻辑推断的人,要么他真的是把真实的情况和他说了。 第9章吴邪的故事一 事情发生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江南河边一个西藏风格的咖啡馆里。当时吴邪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盗墓贼,而是一个叫关根的摄影师。当然,这只是一个为了能进入一些考古项目的伪装,虽然他确实为此学习了很长时间的摄影。 这个咖啡馆的名字叫做“可可西里”,墙壁上挂满了西藏风格的挂毯和帷幔,墙上镶嵌着转经轮和几座半人高的金刚法相,墙角还有一只大的鎏金香炉,悠悠地往外冒着藏香。这家店无论是视觉上还是气味上,藏味都非常浓郁。 然而吴邪并不是特别喜欢这里。窗外是江南河畔的运河公同,能看到一些汉式的飞檐木楼。在西藏风格的咖啡馆里看着窗外的汉代飞檐,让他十分不自在,这也可能因为他是搞摄影的,对于风格的协调有着近乎变态的奢求。 不过,显然这次聚会的主人并不介意这种突兀。 这是一个七人聚会,两个老评论家、一个出版商、一个女作家、吴邪,还有两个记者,算起来都是当地的社会名流。聚会的时间两个月前就定下了,主要是为那个女作家即将开始创作的一本关于沙漠的新书进行策划——这个年代,写作不再是私人埋头苦干的工作,往往在作家开始写作的同时,各方面的策划预热已经展开了,甚至,两个月前她进巴丹吉林采风,在当时也被当成一则新闻来炒作。 聚会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絮絮叨叨到了下午。吴邪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出版商、作家、记者、摄影师,全都是不靠谱的人,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到一千两百英里外。 他并没有参与多少讨论,一来,他的工作很单纯,那些策划和他的关系不大,他在这里只能算是义务旁听而已;二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作家身上,因为这个女人有些不寻常。 她叫蓝庭,是个自由作家,至少她给吴邪的名片上是这么写的。 很少有作家会给自己搞一张名片,这让吴邪很奇怪。不过,这个名字他倒是挺熟悉的。近几年,这个名字老是出现在各种报纸的书讯上,好像是写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的,算是后起之秀。吴邪一直以为她的名字和兰亭序有关系,所以印象颇深。 蓝庭长得倒是相当漂亮,长长的带着自然卷的头发,波西米亚风的衣着风格,顾盼若怜之际,有一种很少见到的空灵之美,一点也不像同桌蓬头垢面的两个老鬼。他认识的作家不少,非丑即残,但都是男性——看来女作家和作家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她之所以吸引吴邪的注意力,是因为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整桌人聊得很放松,不时笑得人仰马翻,但她在其中不动声色,很少发表意见。吴邪发现她的手在下意识地不停地摆弄自己的头发。 学摄影的要掌握相当程度的心理学,必须会用语言去控制模特的情绪,而在古董行里做生意,也需要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这种小动作,按照吴邪的经验判断,一般是因为内心的紧张和焦虑。 但在这种环境下,她在焦虑什么呢?应该不可能是担心书是否畅销,若是和出版商有暧昧,也不可能这么紧张。 吴邪不禁有些好奇,于是就一直观察她。不过,她除了这种小动作,没有表现出其他什么来。 后来吴邪就疲倦了。作家总是有些问题和怪癖的,纳博科夫只能在三英寸宽、五英寸长的卡片上写作,蒲柏只有在旁边放上一箱烂苹果的时候才能写作,宪法上也没说女作家不能无缘无故地紧张。如此他也就释然了,虽然她的焦虑有点感染到他。 一桌子人从上午一直聊到傍晚,吃了晚饭之后,才算有了几个阶段性的成果。因为是比较成熟的团队,再细化一聊,策划案很快就决定了下来。 到了最后,就是真正的闲聊,没有了心理包袱,他们也放松起来,开始不着边际地风花雪月。因为入夜,咖啡馆里的人多了起来,气氛逐渐活泼,吴邪的精神头也起来了,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沙漠上。 吴邪说自己是非常喜欢沙漠的,中国的几大沙漠他都去过,在2007年的年末,他有一次沙漠中游历的经验。那时候他混在国家博物馆遥感与航空摄影考古中心,在阿拉善盟有一次联合考古的活动,范围在巴丹吉林沙漠。那是一次特别有意思的旅行,沙漠虽然没有人烟,但却是摄影师的天堂。那种浑然天成的气氛使得随便什么往那里一摆都特别有味道。当时中心的负责人说了这么一句,“沙漠让男孩变成男人,让女人变成女孩”,吴邪说,他觉得这句话妙极了。 他当时全程跟随,几乎在沙海里来回跑了一千多公里,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踩出来的。来回走了四五个古城遗址,拍了两千多张照片,两个多月时间里,耳边没有任何喧嚣和浮欲。那种感觉,好像整个人被倒拎过来洗过一样,每个毛孔都是干净的。 当然,这种感觉一回到城中就立即消失了,两个多月才净化完毕的身体,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被重新污染,不得不说城市的凶猛。 聊起这段经历让吴邪很开心,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聚会一直持续到傍晚七点多,之后大家各自散去。这个时候,吴邪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时决定如何拼车回家:出版商有辆宝马7系,可以送美女作家直接回宾馆;两个老头和记者准备去泡吧;而吴邪聊了一天有点困顿,就沿着江南河准备走回家,让冷风吹吹自己的面火。 冬季天短,黑得早,此时江南河边上还算寂静,他安静地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关老师。”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蓝庭。 “怎么,你boss的车坏了?”吴邪半诧异半开玩笑地问道。 她迎着风很无奈地笑了笑,有点羞涩地道:“不是,我不想坐车,我想跟你一起走一段路,可以吗?” 蓝庭个子相当高,几乎和他差不多,路灯下一袭长衣感觉有一丝单薄,颇有几分楚楚动人。吴邪抬眼看了看身后,出版商的宝马已经启动开走了。 如果是大学时的纯真年代,吴邪大概会以为自己命犯桃花了,但是经历得多了,就知道这种中的情节肯定是不靠谱的。能推理出来的,大概是她确实不想坐车,同时与会的几个人中可能看他最无害,于是找他一起逛逛。 但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证明吴邪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 “听你刚才说,你在沙漠里待了很长时间?”蓝庭很主动地问起。吴邪点头道:“相对较长,有两三个月,而且比较纯粹。我们走的是无人区,不是那种旅游路线,所以感觉挺值得的。”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说的那个巴丹吉林,就是我采风的地方,我在那里待了三个星期,所以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听着都挺怀念的。只是,听我们导游说,那也只能算个小沙漠。” 吴邪喑笑,想起当时他们有一队人走失之后的惊慌。四万七千平方公里,我国第三大沙漠,对于塔克拉玛干这种巨大的沙海来说,确实太小了,但是对于个人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她继续问道:“你们在巴丹吉林,有没有去一个叫古潼京的地方?” 吴邪略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到这个地名。 在巴丹吉林,他三番五次听到别人提过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在当地传得有点神神道道的地方,位于巴丹吉林的无人区内。当地人对于这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最好不要去,那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但是为何有这种说法,谁也不知道。 这种讳莫如深并不是故弄玄虚,这应该是从古代就流传下来的一种习惯。一般,对于干考古的人来说,这种习惯是应该尊崇的。所以他们并没有去古潼京,反正那一次考察发现的东西已经足够撑起下一次考察的课题。 吴邪摇头,苦笑道:“惭愧,当时我们的计划里没有那个地方,虽然我们中有人想去看一看,不过我们的向导并不想带我们去那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们的向导拒绝了你们的要求?” “是的,你知道我们走的是无人区,向导不同于一般的旅行社导游,是当地探险俱乐部的领队,在旅行过程中,他的权力是最大的,他说这地方不能去,我们无法反驳。” 蓝庭吸了口气,看着吴邪轻声道:“你们真幸运,雇了个好向导。” 他惊讶地看向她,听出了言外之意:“难道,你去了那个地方?” 她点头,又顿了顿,停了脚步看着吴邪:“关老师,我听很多朋友都提起过你,说你够稳重,靠得住,而且对摄影很懂行。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个人问问,但是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能信得过你吗?” 吴邪有点莫名其妙,木讷地点头:“出了什么事情?”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在古潼京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10章吴邪的故事二 吴邪告诉黎簇,在大学时候的哲学老师曾经和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永恒不变,唯一永恒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当时吴邪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现实意义,但是踏上社会之后的他,在变迁中很快就发现那是无比正确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中,大部分的事情你只能猜测而无法预测,就比如吴邪遇到蓝庭的情形。他一直以为他和她只会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但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让人讶异的局面。 吴邪开始搞不明白蓝庭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偶然因为一个企划见面,这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应该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接着交谈然后散会,她忽然找到他,告诉他她也去过他曾到过的沙漠,并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这听上去有点像悬疑的开头,难道她在测试她的开头有没有吸引力吗?外带一个善意的玩笑? 但是吴邪看着她的表情,发现她是很认真的。 学习过摄影的人,对于人的表情有一种特别的直觉,因为摄影的技术到了一定的层次,镜头所捕捉的东西是深入内部的。永垂不朽的摄影作品,拍摄的往往是人的灵魂。所以他能够感觉到她的眼中没有一点戏谑。 “是什么事情?”吴邪问道,“我是个拍照的,不是沙漠专家,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 她继续往前走:“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找你。” “哦?”他愣了愣,“是摄影上的问题?” 她有点勉强地一笑:“我也希望只是摄影上的问题……你现在有时间帮我看一下吗?我们再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吴邪看了看表,虽然他很困顿,不过对于自己的摄影技术还是相当自负的,有人问起他还是有点虚荣心想卖弄一下。 于是他笑了笑就点头了。 对方也笑了一下:“太好了,我们走吧,我记得前面有个茶吧,我和你说说经过。” 他们一路过去,茶吧的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似乎认识蓝庭,在递给他们茶单的时候,夹了一本她的书,名字叫《塌陷之海》,她很熟练地签名并且给予了一个微笑。 很自然,看得出她很习惯这种善意的打扰。 吴邪见过很多牛X的人,虽然他理解一个人牛X之后会经历无法忍受的各种骚扰,最后会使得他们对于任何骚扰都能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但是蓝庭的笑容还是让他呆了一呆,因为那种笑非常柔和,看不到一丝的棱角。 接着吴邪看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将信封里的照片倒在了桌子上。 照片特别多,他拿起来看,发现是用入门级的单反拍的。显然照片的拍摄者是个新手,不过取景还算不错,大部分都是沙漠背景。 在他翻阅照片的时候,蓝庭简短地给他说了她进入沙漠的经过。家说话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即使是随便说说,也很有意思,她说得吴邪一下就感觉手里的照片仿佛活了起来。 和吴邪不同,蓝庭进入沙漠,单纯是一次驴友活动,去的景点是经过预先设计的。虽然路线看似进入了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但都是在人力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并且确保路虎救援能在四个小时内到达。 这样的活动出事故的概率很低,一般的事故都是因为队员体力上的问题。有些女孩子体力过弱,在长途跋涉的时候容易脱水,没有挨到医院就内脏衰竭了。不过,现在的领队也越来越专业,一般队伍里都配有医护员,所以这种情况现在已经十分罕见了。 另一种情况就是领队“加塞儿”,在中途临时提出去一些没有被规划过的地方,以此赚取外快,蓝庭那一次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她的驴友队伍规格很高,吴邪看他们合影的时候,其中有一个是山东卫视的主持人,还有一个插画家。看得出蓝庭和那个插画家的关系不错,很多照片都是她们两个人摆pose合照的。 “这是叨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吴邪旁边解释道。 蓝庭说,他们在旅行的中段有过一次聚餐,是在巴丹吉林西面大概二十公里的一个叫“驴香巴拉”的废村中。“驴香巴拉”的意思是驴友的香格里拉,那是基本上每个旅行者都会经过、休整的地方,虽然远不如香巴拉那么神秘幽美,但是总算比死气沉沉的沙漠要有生气一些。 他们在那里碰上了一支队伍,那支队伍显得失魂落魄,一问才知道那支队伍是刚从古潼京回来的。在说起这个事之后,他们的向导才问他们要不要去古潼京看一看。 这群人年轻、大胆、奔放,又因为旅行才到中段,大家都还没疲劳,所以一致同意了。古潼京离那个地方只有七公里,他们第二天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到了,但是只在那里待了十五分钟。因为那个地方确实让人感觉很不好。 在蓝庭的回忆中,她在靠近古潼京的过程中,就不由自主地心悸和紧张。她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身体中的某些本能在害怕一样。到了古潼京的深处,她有强烈的不适感,这种感觉好比中暑,恍恍惚惚的,所以最后只是草草拍了一些照片就回来了。 那几张照片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几座低矮的岩山,被沙漠的风蚀效果吹出螺旋一样的纹路,四周是连绵的沙丘,线条柔美得犹如维纳斯的背脊。吴邪看过古潼京的照片,知道这应该就是在古潼京的区域内了,只不过没有想到那里的岩山原来分布得那么稀疏。从蓝庭给的照片上他也看不出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蓝庭告诉吴邪,当天晚上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噩梦,后来她做过很多猜测,是不是那里的风景给人一些不好的暗示,或者说因为当地的一些传说影响了他们,但是又好像都说不通。不过能肯定的是,这地方真的很邪门儿,而且她相信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她很清晰地看到,在古潼京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异样的。 之后的旅途冲淡了当时的不安,慢慢地大家也没有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放在心上,直到等蓝庭回到家里,把照片全部洗了出来,才发现了问题。 蓝庭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给了吴邪一沓照片:“这些都是我从古潼京回来之后拍的照片,你对比着看一下,看和之前的照片比有什么变化?” 茶吧中的灯光有些灰暗,吴邪逆着灯光看去。 说实话,他一开始还真没看出这些照片有什么问题,因为就摄影的原理来说,这些照片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也许在拍摄手法和表达上有些幼稚,但是,那不是“问题”,而是“缺点”。 他把两摊照片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比较,最后才发现,问题不在照片本身,而在照片的内容上。 他们从古潼京回来后拍的照片中,少了一个人。 第11章吴邪的故事三 发现照片中少了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很不容易,因为大部分照片都是在篝火晚会时拍的,人又多又混乱。吴邪之所以能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之前让他看的那一沓照片中,蓝庭有大量的照片是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拍的,但是在这一沓中,竟然一张都没有。 “那个插画家怎么不见了,”他问道,“那个叨什么?” “叨叨。” “对,她怎么不见了,她中途退出了?”他看着蓝庭问道,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该不是他们的旅途中有人出了事吧。不过照片中她都笑得很灿烂,如果她最好的朋友出了事她还能笑成这样,他就要重新考虑她的人格了。 蓝庭咬了咬下唇,却道:“她没离开,她就在我们队伍里。” 他看了看照片,做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手势。 蓝庭道:“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她就在这些照片里——” 他继续看着她:“这里没有她。” “有她,大部分的照片里都有她,她是一个很喜欢拍照的人,我拍这些照片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是以她作为焦点的。” 吴邪忽然有点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了,但是他不敢相信,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继续道:“但是,等我洗出这些照片之后,我发现,她竟然没有出现在照片上,甚至那些我绝对可以肯定是为她而拍的照片上,都没有她。” 他吸了口凉气,看了看那些照片,第一时间思考的不是这可能不可能,而是她是不是在玩自己。 经常听说写悬疑的作者会把自己也写得神经掉,难道蓝庭赶稿已经赶得崩溃,分不清楚现实和幻想的区别了? 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出一丝迷乱。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你的朋友有意回避了镜头?我以前看过一本,其中有一个人的朋友失踪了,等他想找一张那个朋友的照片做寻人启事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从来没有留下过正面的影像,在所有照片中,那个朋友都有意地回避或者只露侧脸。”吴邪说道,他只能尽量先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而避免自己想要离开的冲动,“最后他们发现,那个朋友其实 是一个特工,受过这种躲避拍摄的训练。” “那本就是我写的。”蓝庭看着他,“那只是,而且这里不是侧脸就行的,你要完全回避掉所有的镜头是相当难的。” “但是……” 蓝庭忽然做了个手势:“老关,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希望你相信,我只是想问问你,在摄影上,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现象?” 吴邪想说的是做梦的时候,但是还是忍住了,想了想,心说算了,他就奉陪到底吧,正色道:“你那个朋友,她本人正常吗?你能看到她?” “当然。”她点头,“否则我会先疯掉。” “那当时在一起的其他队员呢,你有问过他们吗?在当时是否都看到了叨叨?” 蓝庭很冷静地说:“我问过,但是他们对那天晚上的印象都很模糊了,没有人能肯定当天夜里叨叨和我们在一起。这也是让我很诧异的地方。” 吴邪想了一下,道:“理论上,照相机照相和人眼的成像是一种原理,所以,人眼能看到的东西,用照相机也应该能拍到。人的影像产生是因为光线照射到人身上然后反射到了感光器械中,要让一个人在照片中看不到,就必须单独使得这个人身上的反光无法在照片上曝光。” 蓝庭眼睛一亮:“就是说有可能?” 吴邪微微摇头:“某些特种镜头能做到这一点,比如说,有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透视相机。但是这种镜头不太可能达到穿透人体的效果,因为穿透衣服只是穿透一层单纯的棉织物,而人体是很复杂的,包括骨骼,皮肤,脂肪,肌肉。如果能穿透人体,那么,人身后的背景、书、椅子、沙子什么的,同样也能穿透,那就什么都不可能拍出来了。何况镜头是无差别的,如果你的朋友拍不出来,其他人也一定拍不出来。”他很斩钉截铁地和她说道,“所以,你说的这种现象,在物理学上是不可能成立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但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望。 吴邪继续道:“这些照片看上去很正常,没有一点问题,我觉得不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脚。如果你非要说上面少了一个本该存在的人,那只有用灵学来解释了,那就更不可思议了。而且,你也说了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人能肯定叨叨就在现场,所以这件事情只可能是你弄错了。”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抿了一 口茶道:“真的没有任何能做到这种效果的可能,哪怕非常复杂?” 吴邪摇头:“一定是你弄错了。” 她苦笑:“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但这事情是我亲身经历的,不是你说弄错了我就能骗过自己的。” 吴邪忽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甚至有点恼怒。他看着一脸认真的蓝庭,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件事情。 蓝庭继续说着:“关老师,你也别琢磨了,就当我说了个笑话,不过希望你能再帮我个忙,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你的朋友,我想再去一次巴丹吉林。” 吴邪皱起眉头:“再去一次?” “再等一个驴友团太花时间了,你刚才说你在那边的关系很好,我想你应该能介绍几个可靠的人带我进去。我要回古潼京,叨叨在那里做过的事情,我都做过,没有理由她出事我却没出事,只有一件事情,她做了我没有做。在古潼京有一座石头山,非常陡峭,我们都不敢上去,只有叨叨一个人爬上去了,所以,让叨叨变成这样很可能和那座石头山有关系,我这次也要爬到那个石头山上看看,到底上面有什么东西,让叨叨出这种问题?” 吴邪觉得十分不靠谱,她竟然为了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郑重其事地向自己请求帮助。吴邪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蓝小姐,我觉得,你最好去看一下心理医生,长期的写作会导致判断失常,我经历过这种过程,我觉得你有点入魔了。” 本以为蓝庭会生气,结果她只是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和吴邪交谈的兴趣,脸色有些苍白。吴邪看着她收拾起那些照片,然后用很轻的声音道:“谢谢你关老师,对不起耽搁了你的时间。”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吴邪有点不放心,问道:“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蓝庭摇头,似乎心思已不在他这里了。吴邪想了想,追问道:“对了,你干吗不直接去问叨叨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何必要自己再进沙漠?” 蓝庭头也不回地走出茶馆,道:“已经不可能了。” 第12章吴邪的故事四 回到家里,吴邪把整件事情回想了一遍,总觉得十分不妥当。 他想起当时为了前往巴丹吉林搜索过的资料,那些资料里只有一本法国的摄影杂志在1998年某期上登过一张古潼京的照片,那里是一片岩山错落的沙漠低洼,看不出有什么恐怖之处。不过,在照片的附文中,提到古潼京给人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在法文中有一个词语形容那种感觉很贴切,但是翻译成中文就很难找到对应的词,大概意思就是,在那个地方, 你的思维会感觉到一些平常感觉不到的东西。让人悚然的是,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在三年后自杀了。当然,摄影师自杀在行内和诗人自杀一样平常,没有理由把这件事情对号入座地与古潼京的传言扯在一起。 吴邪前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恶作剧,所以他认定这件事是假的。但是他看蓝庭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戏弄人,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异常。 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吴邪有一个朋友就是一个例子,他是写“文革”的,后来得了抑郁症,写这种事情很容易让人走火入魔。 吴邪想给出版商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毕竟既得利益方是他,但是一想,他答应过蓝庭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就把电话放下了。可是左思右想,他还是不放心。 这件事情,他必须让她身边的人注意起来,这个人应该和她关系很好,能够关心她,而且知道了这个秘密也不会让蓝庭觉得难堪的。但是,他对蓝庭并不熟悉,找谁呢? 吴邪想起了叨叨。 作为蓝庭这个离奇故事的女主角,她既是蓝庭的好友,那次沙漠之旅她们又是同行,非常合适。 吴邪之所以能在照片中认出她,是因为她也算是个有名的插画师,所以找到她并不难。于是,吴邪去找他的朋友要叨叨的电话。 但是等到他向他朋友问起那个名字时,他的朋友却回了一个沉默。 “你找她做什么?”他朋友迟疑地问他,“她的号码我一个礼拜前就删了。” 吴邪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他朋友就叹了口气:“老关,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开玩笑。” “怎么了?”吴邪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自杀了,就在一个礼拜前。” “自杀了?” “自杀了,一个礼拜前在她的公寓,我以为你平时会看新闻的。” 吴邪哑然,听对方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他们对于事物的反应很不一样,他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够接受这种事情,但是他自己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既然这件事情真实发生了,那么他不能当成不存在。”吴邪看着黎簇说,“所以,我在网上搜了叨叨的新闻。她真的在自己的公寓里自杀了,而且新闻铺天盖地。新闻照片中她自杀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照片,那些让我很在意。我也搜索了古潼京的一些东西,但都没有和这件事情类似的信息。而关于相机不能拍到人像的事件,也只有一个,但那是相机坏掉导致的。” “那蓝庭后来怎么样了?”黎簇听得入神。 吴邪叹了口气:“原本我想再约她聊一聊,结果她那天夜里就订了飞机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后来听说她去内蒙古待了两周,回来之后也自杀了。” 黎簇咽了一口唾沫:“这也太邪门儿了吧,难道她去了之后也不能被拍进照片里,然后和叨叨一样自杀了?”他看着吴邪,发现他一脸凝重,觉得那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是因为蓝庭的自杀而感到内疚吗? “如果只是这个原因,像蓝庭那样能够毅然决然地进入沙漠寻找真相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自杀的,所以我推测她有可能是遇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原本我想带着相机去证实一下,但在她的葬礼上并没有看到她的遗体,所以也无从知晓究竟她是不是和叨叨一样。但她死前在遗嘱里有交代,托人给了我很多照片,从古潼京拍回来的照片。在那些照片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说着吴邪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黎簇。 黎簇低头去看,背后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他看到那是在沙漠中孤零零的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是一块石头。”他想起吴邪的故事中,蓝庭提到过,叨叨在古潼京曾经爬上过一块石头。 “你和我想的一样,这应该是蓝庭提过的那块石头,她回去一定也是去找它的。”吴邪叹了口气,“我应该跟她去的,如果我跟她去了,我绝对不会让她爬到这块石头上去。” “为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 “这不是石头。”吴邪道,“是一座古代大型陵墓地面部分的遗迹。而且,它应该还不是一座普通的陵墓,而是一座世界上罕见的,恐怕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这种类型的陵墓。” 吴邪欲言又止,显然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讲清楚,但黎簇不敢追问,到底这种类型的陵墓是哪种类型的陵墓?他看着吴邪忽然开始清理桌子,并问他:“想不想知道得更详细?” 黎簇点头,吴邪道:“我对这个陵墓非常好奇,于是,我对那边的一些历史资料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巧合,你来看。” 第13章合作 吴邪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在桌子的中心摆了一个硬币:“这是西夏的黑水城。”又摆了一包烟在边上,“这就是蓝庭去的大概位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黎簇比划了一下:“很近啊。” “黑水城是古丝绸之路上的著名古城,后来在隋代,一夜之间被风沙掩埋,从此消失,不见踪影。之后在1909年被俄罗斯盗墓贼发现挖掘,洗劫一空。”吴邪道,“但是,世人普遍认为,黑水城真正的财富尚未被发现。隋代之前,黑水城是边关要塞,在四周死了无数人。黑水城在历史上有好几个鼎盛时期。党项时期,当时守城的蒙古族积攒了巨额的财富,城池的统治者被中原大军围困,断绝水源之后突围逃入沙漠。但是中原大军进入黑水城后,没有发现任何财宝。有人怀疑党项时期黑水城里的所有财富,都被这批蒙古人带入了巴丹吉林沙漠。于是,中原部队带人追入沙漠,一路跟着足迹,一直追到了一个叫做古潼京的地方。” 黎簇听得呆了,他心里已经大概搭建起所有细节和最后的结论。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吴邪的叙述必然是精彩的。 “他们发现了蒙古残兵的盔甲和武器,全部散落在沙子上,但是人全都消失了,没有血迹,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只剩下这些衣服和武器。”吴邪说道。 黎簇“哦”了一声,顿了顿:“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吴邪叹了口气,重新点起一根烟来,吸了一口:“按照这个传说,这批蒙古人当时肯定就在沙漠里的某个地方,这些财宝被他们带走之后,肯定不能一直带着,必然会藏在沙漠的某处,而且一定在古潼京附近。”他笑了笑,“如果古潼京有一个隐蔽的古代皇陵废墟,那实在是隐藏这些东西的最好地点。这种信息对于我这么一个做古董交易的人来说,真的是求之不得。所以,我就派我手下的队伍,前往沙漠里查探。四个月,他们终于找到了照片里的地方,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得到的唯一线索,”吴邪指了指黎簇的后背,“就是这张图。他们在古潼京外沿一个石窟庙宇的废墟里,发现了一座佛像,但是这座佛像身上的服装有很多古蒙古的特征。在佛像的背后,他们发现了这张图以纹身的形式画在了它的背上。” 黎簇听梁湾说过,他们是从一个古尸的背上看到这张图的,没有想到竟然是骗人的,后面的故事居然那么庞大。“不是隋朝古尸背后上的吗?” “那是王盟瞎掰的。”吴邪道,“你也知道,我当时派出去的负责人叫黄严,当时我自己已经放弃了从那个地方得到什么东西的希望,回来的那些人,精神上似乎都出了点问题,特别是那个黄严,他非常坚决地认为这张图和古潼京有什么关系,开始疯狂地想去解开这张图的奥秘。后来我几乎无法了解他的踪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我没有去理会这件事情,之后,就发生了你背上的事情。” “那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黎簇道,“他怎么死了?” “他是被人做掉的。”吴邪点了点烟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是他临死之前把他发现的线索,全部刻在了你的背上。这件事情背后一定很复杂,我估计你背后的这张图也许能够告诉我们,那些蒙古人带出来的财富到底在哪里。所以如果把你留在这里,也许会很危险。你跟着我们去沙漠,不管我们能否找到那些东西,我都会宣称我们已经得手了。这样,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也就安全了。” 黎簇摸了摸脸,不可否认,吴邪说得真的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妥当,内心有一股欲望让他想跑。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很懦弱的,自己其实不是不会判断形势——他现在只能答应,但是他还是在本能地想逃避。 “老板,说实话你真的已经很有诚意了,但是反而正是因为这些诚意让我觉得不安啊。我觉得这里面有陷阱,你们这个行业的人,不可能这么真诚。”而且去古潼京那么危险,还有可能会疯掉,谁会愿意去啊!黎簇不敢直接说,在心里默默嘀咕。 “在生意场上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你现在觉得自己相信了,回去休息一下,又会觉得我是扯淡。但你背上的图是确实存在的,危险也确实存在。”吴邪看了看手表,“我已经把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三天后,我会去医院接你。现在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我也信任你。但是你别耍我,如果你对不起我了,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到那个时候,你跑也没有用,随便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黎簇听着电梯的门合上,知道那批人真的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快开门!老娘要被憋死了。”梁湾在里面大叫。黎簇把她放出来,她直接就冲向厕所。 黎簇捧着脸慢慢让自己放松再放松,他咬着牙有气无力,心说:天哪,我到底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我是不是已经疯了,黄严一板砖已经把我拍成了脑残,我自己不知道,活在了幻觉里?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巴丹吉林沙漠,老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狗屁地方。巴你的粑粑,丹你的嗲嗲啊。 梁湾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力气说细节,只是大概说了说情况。吴邪一走,他内心的恐惧如泼墨般在宣纸上不停蔓延,他心中的天平立即倒向退缩的一方,怎么想怎么不对。 吴邪预料得非常准,黎簇回忆了吴邪的故事,越想越觉得是他编的。而且他实在觉得,这些人带自己去沙漠,一定有其他的企图。吴邪一走,他几乎是立即就做了决定:“姐姐,我得马上去外地躲躲,这帮人脑子有问题。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梁湾却没有理他,而是马上去看他的伤口,检查刚才有没有疏忽的地方。她盯着黎簇的后背若有所思,黎簇叫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说道:“你准备躲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买票随便上一辆车,去西藏,去苗疆,哪儿偏僻去哪儿,反正我要躲到一个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个脑筋了,”梁湾摸着他的伤口,缓缓地说,“你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为什么?” “他在你背上留了一张照片。你可能太疼了,没有感觉到。” 黎簇努力抬起头,把照片接了过来,他几乎立即就叫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看到了照片。 那是一张黎簇一家人的合照。照片是在后海拍的,照片上的他当时还小,他的父母也还没有离婚,三个人特别亲密地站在一起。 “这是你的父母吧?”梁湾说道。 “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这是告诉你,如果你到处乱跑,最好带着你的父母一起跑。否则,你自己跑了,他们会代替你倒霉的。” 黎簇看着照片,五脏六腑冷成了一片,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可能带着父母一起跑吗?不可能!不要说他强悍的父亲不可能听他的,他的母亲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他要怎么去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那么扯淡,他们不可能会相信,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如果他们重视自己,相信自己,也不至于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呆呆地看着照片,叹了口气,把照片捏紧到自己的手心。 他并不是做了决定,而是发现,自己只能什么决定也不做,等着看事情如何发展。 很久以前,我的爷爷总是告诉我,必须了解人的“动机”,他称之为最开始时的目的。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把动机和最终目的混淆,后来我才明白,动机来自于开始,而目的往往是最后,且目的这种东西,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一直在变化,有的时候,目的甚至会走向最开始的反面。——吴邪 第14章启程 两天后,第二次进入医院换药住院的黎簇才再次看到了梁湾。因为她带着黎簇出院的事情暴露了,吃了批评,黎簇被分到了另外一个医生手里。这是一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严肃医生。黎簇一向讨厌这样的人,但是一想到自己背上的伤还得靠他,他要是想整自己就能把自己整死,所以没有造次。 黎簇和梁湾仍然没有报警。黎簇曾好几次拿起电话,但是都放下了。他想到对方离开的时候甚至连威胁他们不要报警的话都没有说,显然极度有恃无恐。他想尝试着和他的父亲说这件事情,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一直没有回家。而他的母亲,他实在不想去麻烦她的另一个家庭。 最大的诱惑还是那二十二万的金钱。 黎簇并没有动从那张支票里取出来的钱,而是把它留在了苏万那里。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他用牛皮纸包住,放在一个包里给他,想着说不定之后还需要用这笔钱让苏万把自己赎回来。若是真的没办法回来,苏万也好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苏万看到这些钱傻了眼,富二代对于黎簇这样的人突然有了那么多钱是恐惧的,以为他抢了银行或者卖了肾什么的。黎簇也没有多解释什么,他真的想留下一些信息给苏万,如果自己回不来了至少有个交代,但是他最终只留了一封信给梁湾。他不想连累苏万,万一对方真的穷凶极恶,他不想自己的好朋友有事。 这一次见到梁湾,她是带着水果来的,好像是来看望病人的。黎簇见她先探头进来,发现没有护士和医生,才偷偷钻进来,把门带上。 她手里提着的是几根香蕉,成色也不好的样子。她也没递给黎簇,直接放到一边,就对黎簇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呵呵。”黎簇面无表情地笑笑,表示淡然,心说我现在心如止水,随便你怎么说,“我好像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梁湾道:“好消息就是,我知道你背上的图案是什么东西了。” “哦,是什么?”黎簇面无表情地问。 “你还是先听坏消息吧。”梁湾道,“那个吴老板好像他还不知道你已经转医生了,刚才派人送了东西到我这里,我把东西给你拿过来了。” 黎簇看了看那串香蕉:“就是这个?你帮我谢谢他,然后塞一个进他屁眼里。” “不是,你能别那么粗鲁嘛。”梁湾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你拿去看吧。” 黎簇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在自己的被子上。里面的东西很琐碎,他先是拿起一张证件一样的东西,看了看封面,发现那是一张考察证。翻开后,里面竟然是他的登记照。 姓名:黎簇 年龄:27岁 身份:随队摄影师 二十七岁?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二十七岁,自己像二十七岁的人吗?随队摄影师是什么东西? 他继续翻,发现那张证件下面还有一张比这一张更小的证件,是他的摄影师从业资格证。还有一些证明文件、体检表格、驾照、一捆一百元的现金(大概有三千块钱,我靠,竟然还有钱)、一张机票以及一张假的身份证和一个用橡皮筋捆着的文件夹。 他把其他的文件都拨弄到一边,把文件夹上的橡皮筋扯开,发现文件夹里的东西全都是关于一支探险队的说明文件。里面有人员的介绍、线路图、地图、气温变化表、注意事项等很多很多东西。 最后的一张纸是集合通知:明天下午三点,在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10号门门口集合。 他放下这些东西,看着梁湾,忽然觉得,这事情还真他妈的有点意思。 “我明天能出院吗?”他问道。 梁湾摇头,又道:“不过你放心,送这个东西来的人和我说,我必须准时把你送到机场集合,否则就弄死我,所以我会想办法把你搞出去的。” 梁湾所说的方法,就是半夜偷偷溜出去。当天晚上,梁湾支开了值班护士,黎簇忍着背上的剧痛换上衣服逃出了医院,在梁湾家的沙发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下午,他随便在超市里买了几条内裤,就来到了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 10号门前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黎簇看到了很多的大铝合金箱子堆在推车上,吴老板就在其中,身边跟着那个叫王盟的人。而那天晚上的其他壮汉倒是没有看到。 梁湾目送他下车后就走了,机场送机的人特别多,车位都排满了,没法停车。黎簇手里提着一个装着内裤的塑料袋走了过去。 吴老板和王盟看着黎簇,一直等他走到他们面前,吴邪点上一支烟,递给他:“飞机上不能抽,要不要来一根?” 黎簇摇了摇头,心说别想用一根烟就装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啊。 其他在忙碌的人回头问吴邪:“老关,这是哪个?” “摄影师。”吴邪头也不回地说道。 黎簇马上就道:“我不是摄影师。” 他是有点想看看,如果不给吴邪面子,吴邪会怎么对待他,或者他们会不会慌乱,这也能让他知道,这支队伍是否全都是吴邪的人,他必须明确之后自己和吴邪在关系上的定位。 按照黎簇的猜想,在场的应该不会全都是吴邪的人,否则他就不必把黎簇的年纪伪装成二十七岁了。 难怪他不想完全用胁迫的方式,原来并不是他能控制的队伍,那你牛X什么啊,前几天应该跪下来舔我脚趾求我答应啊。此时黎簇心里颇为得意。 吴邪完全不动声色,只是抽了口烟,对他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 黎簇不说话,吴邪继续道:“你要是把这件事情搞砸了,就会毁掉我很多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除非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怕死,否则,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的脾气没前几年那么好了。” “如果我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说话,那和你是胁迫我的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很有诚意的吗?你不是不喜欢暴力吗?”黎簇看着四周的人,忽然有了底气,质问吴邪道。 “你爸爸是不是很久没有回家了?”吴邪突然问道,“你不担心他吗?” 黎簇愣了一下,一下就跳了起来,“你,难道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吴邪道,“我动了点手脚,你爸爸只是出差了。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你家里的情况我一清二楚,别惹我。我说了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冒任何险。我答应过你,如果你配合我们,我们不仅能平安回来,你还能得到相当丰厚的报酬。”吴邪吐了口烟,接着道,“你当时是自愿答应的,如果你当时不答应,我没有理由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但是你已经答应了,就要为你的答应负责,否则你等于是来破坏我的事情的。我没有你在身边,最多苦逼一点,但是如果你来搞破坏,我一定会弄死你泄愤的。所以,你就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当是一次旅游吧。” “旅游?”黎簇一下又颓了。 吴邪把脚边的箱子踢到了黎簇跟前:“这是你的装备。对,旅游,以前我三叔也是这么忽悠我的。” 第15章巴丹吉林 吉普车飞驰在巴丹吉林边缘的胡杨林中,正值中午,艳阳高照,前方的吉普车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舞。 巴丹吉林沙漠位于内蒙古西部阿拉善高原,属于高原沙漠,沙丘的流动性特别大,据说绝大部分沙丘都属于流动性沙丘,扬沙非常频繁。 吴邪、王盟、黎簇和另一个叫马日拉的人同坐一辆吉普车。黎簇觉得这个马日拉的名字,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有些解释还颇好玩。 一路上,吴邪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跟黎簇讲一些他应该知道的资料。比如说,在这个队伍里,吴邪用的化名叫关根,他伪装成一个旅行作家,而黎簇则是作为他的摄影助手。王盟用的是真名,作为他的生活助手。马日拉则是专门负责和其他人沟通的翻译,马日拉是蒙古族人,会当地的好几种方言。 他们从北京出发,飞机落地之后又换乘汽车,一共三辆车,在他们前面的一辆车上,是考古系的几个教授和他们的学生,后面的车上则是考察队合作投资方的人。在三辆车之前,还有一辆当地部队的协助车辆。四辆车组成的车队现在已经进入了政府的管辖区,这里是胡杨保护区,其他人不能随意进来。 他们并不会直接开车到达目的地,因为目的地外沿被大量的巨大沙丘包围着。他们需要在前兵站找到骆驼,黎簇之前听那几个当兵的说,骆驼已经准备好了。 王盟一路上给他们念一些基础知识,也不知道他是从网络上的哪个破网页收集来的。他说沙丘高大是巴丹吉林的显著特征,一般高达两百至三百米,最高峰乌珠木高达五百二十八米,是世界上沙丘最高大的沙漠。高大的沙丘间分布有一百四十多个内陆小湖,当地人称为海子。海子大部分是咸水,但是也有淡水的,十分罕见,这个黎簇百思不得其解。海子的周围有着大量沼泽化草甸和盐生草甸,这些低矮的绿地是重要的放牧点和牧民定居点。 放牧者大部分是额鲁特蒙古族,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民族。巴丹是沙漠发现者的名字,巴丹进入该沙漠时共发现六十个海子,吉林是蒙语六十的意思,所以后人就以“巴丹吉林”命名此沙漠。 这里的海子是奇迹一般的景观,很多时候,旅行者的视线被沙山所阻挡,所以当翻过沙丘之后,看到被沙山环抱着的海子,水面竟然是碧蓝的,很多人会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即使在风沙季节,沙暴中漫天的灰土,沙子环绕着的海子依然晶堂剔透,不会被沙子埋没。 很多人应该都看过微软操作系统中有一张图片,风吹沙飞所形成的沙山连绵起伏,错落有致,在不同色温的光照下,呈现出浅黄、橙黄和火红的色块,斑斓耀眼。而波浪一样流畅的沙纹,在光影的作用下,变幻出各种优美的图案,有的像敦煌的飞天,有的像埃及的金字塔,有的像人影佛面,有的像飞禽走兽,有的具象,有的抽象,仿佛是集各流派的大型画展。其中,腹地中的庙子海、诺尔图及其周围的沙山被认为是最神奇美丽的(这段描写来自网络)。 不过他们要去的那个叫古潼京的地方,好像和这些都没有关系。古潼京据说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区域,被当地的额鲁特蒙古族视为“魔鬼生活的地方。” 在黎簇看到的资料里,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考古和地质考察。显然,吴邪让他伪装成摄影师后,就十分方便混人到这种队伍中。这个人做的这种打算,还是十分精明的。 沙漠一望无垠,他不知道是什么命运在等待他。 干燥的空气让黎簇背后的伤口瘙痒难耐。自己背上奇怪的图形,盗墓贼混入考察队,吴邪的那些似乎很严重的话,让他时不时地涌起难解的焦虑。 他们在七个小时后到达了兵站,在官兵们的帮助下,他们组织起了一支骆驼队,当地人加入进来,帮他们引导骆驼。 在上了骆驼走入沙丘之中的时候,黎簇憋得无聊死了,第一次鼓起了勇气,问了吴邪一个问题。 “老板,我听话,聊聊天吧,告诉我个事情,你为什么不自己来,要跟着这支队伍来?” “只是恰好有这么一行人也要到古潼京去,并且他们是考察去的,这能在当地获得相当的支持。我加入他们的队伍,比我自己单独行动要方便很多。”吴邪说,“我当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反正我知道的东西比他们多得多,而且我要的东西也和他们不冲突,有个照应多好。” “就这么简单?” “也不尽然,很大程度上,他们要找的东西和我要找的东西,还是有一些联系的。我跟着他们,他们也希望我能够尽量保护他们。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出事。” 黎簇看着吴邪,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这是他的直觉,但是他的理智总是觉得吴邪有所保留。盗墓贼会保护考古队,这可能吗? “我是古董交易人,不是盗墓贼,我不做贼很久了。”吴邪说道,“再多的财富,也买不回我想要的东西。”说着叹了口气,似乎很沮丧的样子。 那你还那么折腾,黎簇心说,你不做贼你折腾个屁啊,早点想通一起回去好了。 “我不是为了钱来的,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吴邪说道,“我找这个地方,是为了其他东西。” “是什么?” “心情好了就告诉你。”吴邪看了看黎簇,忽然摸了摸他的后背,疼得他一激灵。“好了,换个话题。”吴邪说道。 “你有计划吗?我也不能白拿你的钱,我也可以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我整天傻走,不用到古潼京我就会疯掉的。”黎簇确实快无聊死了,这些人走路的时候真的是一句话都不说,一句都不说。 “我的计划……”吴邪想了想,没有说下去,他顿了顿才道,“等到了第一宿营地我再告诉你,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说完,吴邪忽然露出了疲倦的表情。 这让黎簇有一丝纳闷,他隐约觉得,这个吴邪看似淡定从容,内心似乎也压着什么东西。当然,以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义务去关心别人的事情。看着吴邪加快速度,骑着骆驼超越他往前而去,显然是不愿意再和他说话了。 第16章吴邪的计划 夕阳落日,这一片沙漠似乎就是《楚留香传奇》中描写的大沙漠,在日光的笼罩下,沙丘从金黄色变成了砂红色,阴影部分越来越暗淡,连绵的沙丘呈现出非常立体的光影效果。站在高坡眺望,落日和无垠的沙漠给人一种震撼人心的美感。 看着这样的景色,即使是最世俗、最不愿意去领略美的人,也会被这种美穿透、感动。 黎簇坐在骆驼上,看着前面的人,暂时忘记了发生的一切,沉浸在了这片美景之中。一直等到前面的骆驼停下,前面出现一片绿草围绕的小海子,他才从自己的迷思中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回顾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而且太迅速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去好好消化琢磨。在半个月前,他最担心的还是老爹的板子和老师要找他麻烦的事情,现在,这些反而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他先是后背被刀割出像清明上河图一样的伤口,现在又被人逼着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对,刚想完他就看到好几只不知道名字的鸟从海子中飞出来,往夕阳的方向飞了过去。这儿还是有鸟拉屎的。 自己怎么就到了这儿了,而且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老师会算他旷课。自己旷课的理由多牛X啊,被人胁迫了。 要让一个苦难变得不值一提,最好的办法就是承受一个更加可怕的苦难。但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所谓大的苦难,对于黎簇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刺激的人生历险。 考察队终于停了下来,准备扎营。王盟和那个马日拉显然是苦力,老板吴邪漫步来到海子边上,掏水洗脸,然后在海子边上坐了下来。 黎簇看没有人找他帮忙,也走了过去,学着吴邪的样子洗脸。他背上的伤口特别痒,而海子里的水是淡水,温度又很低。黎簇想着要是没有旁人,他早就脱光了跳下去好好舒服一下了。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继续和这个老板聊聊,聊出感情了,对于之后事情的发展,也会有好的促进的,自己也能通过聊天多了解一些信息,黎簇心里说。 可刚坐到吴邪的边上,吴邪却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很快他就脱了个精光,朝海子里走去。 他一路往下直走到水齐腰的地方,转身对黎簇道:“脱光了下来。” 黎簇看了看身后,队伍里还是有女人的,他摇头道:“不要,你这有伤风化。”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计划吗?”他用水泼了泼脸,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告诉你了,你又不想听了?” 黎簇觉得有点无法理解,这人确实是个神经病,聊事情也不需要这么聊吧。 “到底想不想听?”吴邪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黎簇看了看身后的营地,大家似乎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走进水里。 清凉的水漫上他的身体,干燥的皮肤就像喝醉了一样,瞬间,极度的愉悦涌上心头。他继续往深水走去,一直走到吴邪身边,用水泼了下脸,顿时觉得自己爽得要晕过去了。 在沙漠中的一湾凉水里洗澡,真是人间享受之极致了。 他抬眼看了一下吴邪,吴邪把脸上的水抹干净,道:“你先要答应我,我和你说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那是自然。”黎簇说道,心想这种口头的答应有用吗?我现在这种情况又不可能不答应你,不答应你你绝对不会和我说啊。 “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吴邪道,“如果你告诉了其他人,后果只有你自己负责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我知道你的身份很尴尬,收了我的钱跟着我过来,但肯定也不是完全心甘情愿的。这趟进沙漠,我会按照我的方式尽可能地保护你,但是你自己作死我就没辙了,最后我自然是要保自己的命。” 黎簇点头:“明白,我绝对不说。” 吴邪道:“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你以后会知道我的意图。”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的计划是跟着这支考察队进入古潼京,然后我会用我的办法,让这支队伍滞留在那里三天到四天时间,这段时间我会跟着黄严当时留下的记号,想办法解读你背上这张图的奥秘。如果我发现了线索,我会借口有事先离开,和他们分开,好去完成我自己的事情。整个过程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只需要随时准备好和我一起离开。不过,有些事情我确实需要先提醒你。” 黎簇道:“您说。” “你觉得在现在的队伍里,谁是我最信任的人?”吴邪忽然问他。 黎簇愣了愣,心说: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怎么知道。“王经理吧。”他随口回答道。 吴邪笑了笑:“不,是你。” “是我?” 黎簇心中泛起了嘀咕,心说:您这是干吗,您这是在提高我的忠诚度吗?没有用啊,你这么说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忠诚度更低了。 这种说辞也太牵强了,说白了我是半个人质啊。怎么可能最信任我? “帮我盯紧这个队伍里的所有人,我们并不是混到这支队伍里的唯一的居心不良者。”吴邪说道。 黎簇点了点头,心中苦笑,感觉吴邪这个人的脑子确实有点问题。我帮你盯着才怪,我能盯着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当时他没有太在意这些话,他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吴邪要脱光了在水里和他说这些。 两个人在水里又泡了一会儿,吴邪再没有说话,两个人假装很舒服地洗澡。十几分钟后黎簇实在受不了,就问道:“你的计划就是这些?” “是啊。” “就这样的计划,你有必要非要到这儿然后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吗?”黎簇几乎一口血喷出来。 吴邪摇头,叹了口气:“并不是长篇大论才重要。”他悄悄说道,“不过,我可以再给你看样东西。” 他们两个人上了岸,吴邪随便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珠,然后用上衣擦干了下半身,穿上裤子,裸着上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黎簇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并没有吴邪,只有沙漠风景,“这是什么照片?” “这是黄严带回来的照片,你仔细看看吧,上面有记号。在我们进入沙漠的过程中,你必须时刻注意这些记号,这有助于我们找到黄严留下的线索。” 黎簇看着照片,那是一个石头搭的破房子,有点像水塔,一半被埋在沙子里了,在那个石头房上,有着033这几个数字。这种房子应该是以前沙漠里的哨塔。 黎簇看向吴邪:“033是记号?” 吴邪点头,黎簇说道:“那记号是按照顺序排列的,后面还有034、035这样的,这是为了表明事情发生的顺序吗?” 吴邪再次点头,黎簇看着照片,皱眉头道:“不过,这个记号好大啊,他不怕被其他人看到啊?” 吴邪笑了笑,把照片接了过来:“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我不知道黄严在那个地方到底遇到了什么,他回来之后有些疯疯癫癫的,这些行为我也无法理解,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你相信蓝庭说的是真的?”黎簇又问,“如果是真的,你总应该有什么准备措施,否则我们去了不也是同样的下场?” 吴邪叹了口气,忽然笑道:“如果那样就好了,我这个人比较背,绝对会遇到比这个更精彩的事情。” 第17章相机冢 黎簇有无数的问题,还想继续问,但是吴邪显然不想回答了,他说完之后就不说话了,而是坐下来开始抽烟。 黎簇也坐到他身边,思考整理的结果。他刚才最想问的是吴邪对于这件事情的分析,但是,似乎吴邪对于这件事情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分析。他感觉到吴邪心中也在纠结什么,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觉到了,而且,似乎离古潼京越近,吴邪就表现得越明显。 黎簇自己想理出一个所以然来,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古潼京这个地方,有诡异,那里有着一个似乎有价值的古墓,但是所有去那个地方的人,回来后都或多或少地出了问题。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些发生问题的人在古潼京遭遇了什么,那么,他们进去,会不会也遇到相同的境况?想到这里,他不禁隐隐有些担心,如果不是自己家里人也有可能受牵连,当初他也不会信守承诺真的过来。希望那些都不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平安回家。 正想着,吴邪看了他一眼,奇怪地对他说道:“站起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也休息一下。”他结巴道。 “骆驼需要休息,你休息什么?这里风景这么好,去,拍照去。”吴邪说道,“摄影师要有摄影师的样子,别在我旁边烦我。” “可我不会拍。” “自己琢磨去。”吴邪说道,“摄影师的工作在这次考察活动中很关键,可别露焰了。” 黎簇悻然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骆驼边上,提着铝合金的箱子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看上去相当牛X的单反照相机,他拿了起来,稍微摆弄了几下,就发现操作其实很简单。他把照相机端起来,对着四周的景色,调动焦距拍了几张风景照,发现照片相当漂亮。原来用这样的相机,不用什么技术也能拍出专业级别的照片来。 黎簇来了劲儿,爬到一个沙丘上,对着不同的方向不停地变换焦距、转动快门儿,拍了有几百张照片。忽然,他停了下来。他发现镜头里闪过了一个东西。他放下照相机,往那个方向去看,那里只有一片黄沙。 他皱起眉头,因为刚才拍照时镜头转动的速度非常快,切换焦距的速度也很快,所以那只是一个瞬间的感觉。但黎簇相信自己并不是幻觉,他立即停了下来,往那个方向看去,但是夕阳已经贴到地线,在这个光线下远处的东西是看不清楚的。 黎簇重新拿起照相机,拉到最大焦距,去寻找刚才一闪而过的东西,但是还是找不到。他想查看照相机的SD卡,看刚才的那东西有没有被拍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一边的营地里有人惊呼了一声,他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人在草地里大叫:“快来快来,这里有东西。” 其他人都朝大叫那人的方向围了过去,有人问:“什么东西这样咋咋呼呼的?” 黎簇也慢慢地爬下沙丘,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发现原来是他们为了晚上在这里生篝火聚餐而挖掘沙井,但是挖坑的时候刨出了什么东西。 黎簇挤进去,看到被挖开的沙坑中果然有些不一般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片一片像是塑料和金属材质的黑色薄片,此外也有一些彩色的薄片混杂其中。 “什么东西?垃圾?”有人问。 吴邪推开众人,蹲下去,捡起了一片东西看了看,所有人一下就认了出来。 这是一部已经被烧毁的照相机。 吴邪接着拨弄那些塑料片和金属片,黎簇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沙地下面埋了大量的各种型号的被烧毁的照相机,有单反,也有卡片机。 “这是怎么回事?”边上的人窃窃私语,“怎么会有这么多被毁掉的相机?” “挖出来。”吴邪对身后的王盟说,“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挖出来。” 一共有四十多部相机残骸被挖出来,各种型号都有。等到这些相机被整理完毕,一字排开堆在铺在沙地上的防水布上时,早已完全入夜了。虽然沙漠的晚上特别冷,但考察团众人还是披上外衣围在这些照相机边上。 “应该有两到三个旅行团。”吴邪说道,“他们所有的照相机全都在这里。他们在经过这里的时候,集体毁掉了自己所有的照相机。” “为什么?难道因为钱多得没处花了?”有一个教授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他们拍到什么让他们觉得不舒服的东西。”吴邪说道,“我们看看里面的记忆卡还有没有可以使用的,就能知道他们都拍到了些什么。” 黎簇帮着吴邪把所有的照相机残骸都检查了一遍,看是否有完好的储存卡,那些教授们对这些事情似乎完全不在行,只是一直在边上看着。 他们最后拆出了六张可能还可以使用的SD卡,插入电脑后,前几张都有问题,只有两张可以被电脑识别。 黎簇心里想:这些人如果是想销毁相机,那应该是在一个特别慌乱的状态,因为如果是特别冷静地只想销毁里面的照片,只要烧掉SD卡就行了。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在这两张SD卡中,都存有大量的照片,数量之多让人咋舌。大部分都是风景照,少有人像摄影。显然这两张SD卡的主人都是专业的摄影师,不是到处拍照留念的普通旅行者。大家静静地看着,忽然,照片上呈现出不同于之前的风景,随队的官兵指着那些照片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古潼京的景色。 果然,这些SD卡的主人都去过古潼京。 黎簇当时就问道:“古潼京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刚问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说道:“你没看过资料?我们要去的地方你竟然不知道?” 吴邪看向黎簇,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是啊,你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黎簇尴尬了片刻,说道:“我不是说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只是感叹一下。”然后装模作样地重新说了一遍,“古潼京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吴邪拍了拍他,说道:“没做好功课就没做好功课,别装,正好教授都在,让教授给你讲讲。” 吴邪说的时候,看向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但是身上的肌肉很发达,一点也不像是做学问的人的样子。黎簇记得,资料上写着这个人好像是领队,叫作王达明。 王达明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港台那边的人,但其实他是山东人,似乎是遥感方面的专家。他听到吴邪那么说,就说道:“其实对那地方的定义也相当模糊。我只知道,古潼京是由三个海子包围的区域,三个海子呈现品字形。而那三个海子是神出鬼没,就算是现在这个时代,使用卫星也经常找不到,它们好像是有生命的一样。据说清朝的时候有人看到过一次,新中国成立之后,有人在地质勘探的时候,在飞机上看到过一次,并投下了信号旗,但是后来找的时候,只找到了一片沙漠,并没有看到那三个海子。” “这是不是传说中那种会自己移动的海子?”黎簇问道。 王达明点头:“很多人都是这么猜测的,那三个海子也许并不是会移动,而是在某些时候才会出现,过了那个时间,它们就会沉到沙漠底下。” “那既然如此,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为什么叫作古潼京呢?” “那就是当时飞机投下信号旗的地方。”王达明边上的人说道,“你是不是一点资料也没有看啊?” 黎簇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团体里有些丢人,支吾道:“我,记性不太好。” “别讨论这些了,想知道回去继续看资料去。”队伍中有人又道,显然有些不悦。黎簇看过去,那个人他也有印象,但是在看资料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这个人的头发是自然卷,大概三十岁不到,是几个学生中的一个,但据说已经小有成就了,因此他在平日里和教授他们也有对等的地位。 这个人的名字他记不起来了,他决定称呼其为卷毛。 卷毛继续说道:“这些照片很正常啊,普通的风景照,不可能因为这些照片烧掉照相机的。而且,为什么他们要埋起来?” “如果要毁掉的东西不是相机里面的照片,难道是照相机本身?” “你是说,他们忽然集体对照相机厌恶了?” “这个世界上有照相机恐惧症这样的病吗?我可没听说过。” “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还有人恐惧毛呢,希特勒就有体毛恐惧症,除了他的小胡子和头发,他身上所有的毛都被剃光了。” “但是,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同时发病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黎簇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的知识量显然无法参与到这样的讨论中来,毕竟自己还是学生,即使假装成二十七岁的样子,以往的习惯还是让他不敢轻易和成年人讨论问题。 吴邪也不理他,只是一遍一遍地翻动那些照片,末了,他啧了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性。”他说道。 “什么?”卷毛问。 “这个坑里埋的全都是照相机,没有其他东西,说明这和负重、抢劫或者丢弃货物没有关系,这件事情一定只关乎照相机本身。但是,这里有这么多的照相机,如果每一部照相机的主人都同时产生了销毁照相机的想法,或者有人策划了销毁照相机的行动,概率也十分小。也就是说,不可能会所有人同时觉得照相机一定要被毁掉,而旅行团中也不太会出现一个领导者说必须毁掉所有的照相机这样的事情,因为肯定不会所有人都听这样的命令。” “你的结论是什么?”王教授问道。 “结论是,销毁这些照相机的人,并不会是整个旅行团,可能是只有两到三个人的小团体,他们带走了所有的照相机,检查并且销毁了这些东西。”吴邪说道,“我们可以来还原当时的经过。有一个或者几个旅游团,在某一个地方驻扎的时候,有人偷窃了或者使用某种方式带走了这些旅游团成员的照相机,并且在这里检查了里面的内容,然后销毁掉了。” “这也是一个结论,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可能认为,这么多的照相机,很可能其中有一部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王教授说,“那么,他们有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照片呢?” “我们刚才翻找照相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哪个相机没有记忆卡?”吴邪问。 黎簇和王盟都摇头,黎簇鼓起勇气说道:“我觉得,他们既然会把相机全部烧了,而不是只烧记忆卡,那他们即使发现了他们要找的照片,也会把存有照片的照相机整个拿走。” “有道理。”吴邪抽了几口烟,把那些残骸拨弄了几下,对王盟说道,“你再检查一遍,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遗漏。”又对其他人说,“大家都先去忙吧,感兴趣的可以留下来帮忙,别都窝着不干正事,很快就降温了。” 第18章另一个吴邪 见几个人散了,吴邪就对王盟打了个眼色:“把所有照相机的型号和数量都给我统计出来。然后把最近一年来过这里的所有旅行团的资料都给我调出来。” “一年,那肯定不少啊?” “机灵点,来古潼京的旅行团在规模上和行程上肯定都很特殊,不会太多的。”吴邪说道。 黎簇缩在边上,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否可以自由活动了,吴邪抽完了那根烟之后,立即抽下一根烟。此时,他才发现黎簇还在边上,就问道:“怎么回事啊?资料一点也没看?刚才一问三不知。” “您应该知道我不爱学习。” “那你爱惜生命吗?”吴邪问他,“如果明天还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你觉得我人太随和了还是怎么着?表面上是我请你过来帮忙的,可你也要有点自觉。作为半个人质,到了困难的时候你就是我们的食物,你能活得有点觉悟有点价值不?好让我们在饿得不行的时候,能找个理由不吃你。” 黎簇看着吴邪的眼神,觉得这家伙不像是在骗人。这人的眼神中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光泽,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藐视。显然,这家伙肯定经历过太多常人不可能经历的事情,所以对于黎簇,他似乎看着的是另外一种低等的生物,是可以被食用的。 “我今天晚上就去补习好。”黎簇说,“可是,那些相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邪看了看四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递给黎簇。黎簇接过来打开,发现那是一份报纸。上面的一篇报道开头写着:苹果日报关根。 “还记得出发之前你问过我目的吗?” 黎簇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毁掉相机的人有可能和当初那个叨叨一样,在照片上不能成影?” “是的。”吴邪道,“看到这些被毁的相机,不能成像很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违反物理定律啊。”黎簇说道,“人之所以看到东西,照相机之所以可以成像,全部是因为有东西能反射光线。但是,不可能有些东西可以反射进人眼,但是无法反射进照相机啊。” “其实,是可以的。”吴邪说道,“当时,我也觉得那是蓝庭的无稽之谈,但是后来我想了想,叨叨之所以在照相机中不能成像,其实是有一种可能性存在的。” “什么?”黎簇心说不可能啊。 “因为本来就没有叨叨,叨叨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吴邪解释,“会不会是叨叨在古潼京出了什么意外,她并没有随着旅行团回来呢?队伍中原本就没有叨叨,但是蓝庭却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看到了叨叨。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 “这是很多蹩脚美国电影里的情节,而且最后不是证实她自杀了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吴邪告诉黎簇,“也许,你解释出来的东西和真相完全没有关系,但是,有解释会比没有解释重要得多。” 黎簇似懂非懂,觉得似乎也不值得和这样的人辩论,只好转移话题:“你不是盗墓贼吗?为什么会给女作家当摄影师,还写东西?” “我当盗墓贼,是因为血统问题,也是因为一个承诺,因为我一旦离开了这个圈子,很多事情我就没法儿去做了,很多人我也不可能去帮助了。”吴邪道,“有些人做一些小恶,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离开了,这些小恶都可能变成真正的大恶。” 黎簇还是不懂,不过他觉得吴邪抽烟的样子让他有点崇拜了,这他妈难道就是真正的男人的魅力? 正琢磨着,王盟拿着几叠资料回来了,资料上面全都是最近一年到过古潼京的旅行团的信息。 三个人坐下来,王盟问吴邪:“老板,你要这些干什么?” “我给你们说了你们就知道了。”吴邪翻动里面的资料,每一份资料里都有一张照片,那是那些旅行团在机场会合之后,领队为他们拍摄的大合照。一群人背后拉了一个横幅,写着:X X考察旅行团。这张照片一方面是留在档案里的,另一方面是要拿来卖钱的。 “你们仔细看这些照片里的人,看他们的照相机的牌子、数量,我相信能分析出来到底是哪几个旅行团在这里遗失了照相机。”说着拿了几张照片给黎簇。 黎簇接过照片,看着王盟统计的数字,发现上面数量最少的,就是普通彩色壳子的卡片机,就道:“主要是找有颜色的照相机,对比颜色和型号。旅行团不多,不太可能有两个团的人带着同样颜色同样型号的相机的。” “别妄下定论。”吴邪说道。 黎簇看了看这个小老板,觉得这个小老板的话里总是在提醒他什么似的,好像一直在教他,心中越发觉得奇怪。 三个人研究着那些照片,很快他们就确定了两个遗失相机的旅行团,但是只确定了两个。按照照相机的数量,除非两个团一半人都带了两部以上的照相机,否则,肯定还有一个团没被辨别出来。 不过,在这种旅行团中,有人带两部或者两部以上的相机的概率也非常大,毕竟卡片机和单反机的作用不同。但是,按照一般常理分析,还有一个旅行团无法被辨认出来的概率更大。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很可能是这个旅行团中,没有人带卡片机,全部是清一色的专业相机。 按照这个推测方向他们继续找下去,但是,按照这种假设推测下去也是一条死胡同。因为在生活日益富裕的今天,出去旅游不抬一个大炮,似乎就不算是旅游了,所以即使某个团全部是专业单反相机也不容易被区别出来,这根本不能成为突破口。 当这个方向走不通之后,他们又根据时间去查,因为吴邪觉得,这三个团一定是同期的。但是在王盟的资料里并没有同期的团。 资料里一共是十一个团,目前找到的两个,一个是青岛的,一个是北京的。北京的团就是蓝庭的团,他们在照片里看到了蓝庭和叨叨。而这两个团到达古潼京的时间相差一个星期。离这两个团最近的团,一个相差两个星期,一个相差一个月。时间似乎有些长了,而且,如果青岛和北京的团本身就相差了时间,说明这里的照相机并不是一次销毁的,他们只是把这里作为一个固定的销毁场所而已。 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王盟道:“要不我先从这两个团查起?” 吴邪点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个时候,黎簇忽然看到自己手上的照片里有一个人的脸让他很不舒服。 他看了看吴邪,看了看照片里的人,心中十分奇怪。因为,他在照片里看到一个笑得很开心的年轻人,这个人,和他面前的吴邪长得很像。不,不是很像,简直就是吴邪。 这个老板以前跟团来过这里? “老板,你看。”他一边指着照片一边盯着吴邪道,“这个人,你觉得像谁?” 吴邪接了过去,王盟在边上道:“你一个人质,有什么资格叫老板?别他妈给我套近乎。” “什么啊,好歹我也是老板花钱请来的!”黎簇对人质这个称呼有点小不爽。 吴邪没理他们,而是专心看着黎簇手里的照片,一看之下,他也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这段时间来,只要是查那件事情,每次看到这张脸,他总是会心里抽搐。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见到这个人了,但是,显然这个人一直都在很积极地活动。也就是说,他以为结束的那件事情,也许根本还没有完结。 王盟凑了过来,看了看照片,说道:“老板,又是他。” 吴邪点头,黎簇问道:“这不是你吗?” 吴邪摇头:“不是我,或者,这个才是真正的我。” 第19章沙丘魅影 黎簇躺在帐篷里,这是用太空面料做的帐篷,拉上拉链之后,外面的寒冷和里面几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参与这次行动的军人都是住的大通帐,而考察队队员显然住得讲究一些,每两人住一个双人帐篷,这样能保持一点隐私,也可以让人休息得好一些。 黎簇是和王盟同住一个帐篷,黎簇进去之后,和王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睡袋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黎簇心里盘算,之前是他袭击了梁湾,之后又是梁湾把他打趴下了。当时虽然自己也在场,但是这件事情怎么算也应该是梁湾和他的恩怨,他总不至于在这里报仇吧。而且王盟性格也很奇怪,从表面上确实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但是他整个人又透露出一种极度不正常的气息。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在这段时间的具体交往接触中能感觉到他一点也不笨,办事的效率也不低,但是黎簇总是觉得王盟很多时候都比正常人慢半拍。 王盟见黎簇看着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是带着一种特别让人无语、让人想直接一脚将他踹飞的表情直直地回望着黎簇。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黎簇忽然明白了。 一个人,不管是多么训练有素,在没有特定目的的休息状态,总会有一些不经意的习惯性的小动作。这些小动作会连贯成一些大动作,让这个人看上去极其富有连续性。 但王盟不是,他在没事情干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动作,这就给人一种十分呆滞的感觉。 “你……”黎簇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是这样的,于是想找个话题和他聊。 “我只是一个打工的,糊口而已。你不要见怪。”王盟说。 黎簇知道王盟指的是之前袭击他的事,就笑道:“没事,人在江湖,身不……” 他还没说完,王盟已经转身拉灭了自己那边的灯,然后就躺进睡袋里睡了。 “……由己。”黎簇无奈地说完,心中暗笑:怪人,都是怪人,他妈的都是怪人。 “如果你在一家老板永远不在,从开店到闭店只有一个人,有时候一年都不会有人踏进来的店里当营业员,你也会学会在没有生意的时候,关闭自己的电源变成怪人,这样你才能度过那刀割一般的漫漫长日。”王盟在睡袋里说。 “你在那种店里干过?” “前后一共十几年了,最惨的时候,我坐在柜台后面,甚至连电脑上的扫雷游戏都不想玩了。我就那么坐着,然后,就那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不动。” “哇,那你不会发芽,或者某一天发现自己的脚生根了吗?” “我做过那样的梦。”王盟道。 黎簇瞬间就想狂笑,但拼命忍住了,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平静下来之后,他才继续问道:“后来呢?” 王盟没有再回答他,几分钟之后,王盟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噜声。 黎簇心想王盟的心理素质真是好,如果是自己有这样的经历,绝对做不到挨枕头就睡着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未必,如果自己是过着那种极其无聊的日子,那睡觉也许会变成一种逃避现实的方法。又或者,那种简单的日子会把自己所有杂念都洗掉,洗得干干净净。 他躺到睡袋里用手抱着头,看着帐篷顶,发现自己完全不可能睡着,于是把到现在为止所有发生的事情整理了一下。 那个叫吴邪的老板,是一个隐匿的现代盗墓贼,他除了盗墓之外,还有摄影师和自由撰稿人等身份。因为这些身份,他认识了一个叫蓝庭的女人,这个女人告诉他,古潼京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使人无法在照片上成像,而从蓝庭给他的照片上,他发现了一个古墓遗迹。 于是这个吴邪便开始追查这件事情,并且发现这件事情和他经历过的另外一些事情有关,而他调查的结果现在就刻在自己的背上。 自己就因为偶然路过那个地方,所以被牵扯了进来,而且是非常无辜地被牵扯了进来。 不,关键的信息他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心想吴邪肯定只说了一些皮毛,真正的关键部分是不会告诉他的。 “有解释好过没解释。”吴邪好像和他说过这句话。难道是暗示他,知道一点就够了,别紧着追下去? 他才懒得知道呢。 黎簇拿起自己的照相机,想到之前拍风景的时候,似乎拍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无聊之下,他开始翻动自己拍的照片。 在相机里一张一张地翻动了一阵,黎簇很快也犯困了。小小的取景器里,看什么东西都很模糊。他一边翻,一边看,终于翻到了那几张照片。他放慢了速度,仔细去看,他感觉有问题的东西,应该就在那几张照片之中。 忽然,他坐了起来,他终于翻到了那张有问题的照片。 确实拍到了什么东西,在那个沙丘附近,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错觉。黎簇看到在那张照片里,沙丘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这不是光影导致的错觉,而真的是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出现在了那个沙丘之上。 对,那是一个影子。 黎簇把照片放大再放大,一直到整个影子撑满了取景框,然后盯着那个影子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影的轮廓。 黎簇吸了口冷气,再次仔细地看了好久,终于,他有了结论。 从影子轮廓的所有细节来判断,那应该是一个女人,正趴在沙丘上。这个女人在他拍摄照片的瞬间出现在那个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相机没有把她真实的样子照出来,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他分明记得,当他放下照相机用肉眼看向那个地方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有。 整个过程最多半秒钟,他没有看到任何扬沙,也没有看到那边的沙丘上有任何人刚刚移动过的痕迹,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特别安静的沙丘而已。 忽地,一身寒意从黎簇骨子里面透了出来,似乎帐篷外的温度终于透进了帐篷里。 他赶紧披上衣服,往吴邪的帐篷爬去。这是个大发现,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绝对必须给这个男人看看。 吴邪还在帐篷里看书,他的帐篷是单人的,很干净,质量也相当好。似乎是VIP级的待遇。黎簇拍帐篷的拉链门,大叫:“老板,老板。” 吴邪拉开拉链皱起眉头:“不好好休息,乱叫什么。” 黎簇立即把照片拿给他看,吴邪起初有些莫名其妙,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立即对黎簇晃了晃头:“进来。” 黎簇猫进帐篷,吴邪立即拿出自己的电脑,把那张照片拷到了电脑上,然后放大。 一个模糊的人影,变得非常明显,虽然没有细节,很模糊,但是总算还是能看到一些五官和衣着的信息。 吴邪明显吸了口冷气,喃喃道:“是她……” “您认识她?”黎簇惊讶道,心说:我操,你到底是什么人物,我在沙漠里随便拍到个鬼你都认识。 吴邪披上衣服,对他道:“走,带我去你拍到这张照片的地方。” 他们急急地出去,走到之前黎簇拍照的沙丘上。黎簇把方向指给吴邪看,吴邪在那一带转了好几圈,但是一无所获。沙漠夜里很冷,他们只得往回走。 “我们是在找这个女鬼吗?”黎簇道。 吴邪摇头,只做了个回去的手势,对黎簇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黎簇发现他的那种焦虑感更加地明显了。 第20章不能碰的东西 黎簇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王盟已经睡死了,他把照相机关了。他忽然觉得这里的沙漠不是太安全,左思右想都觉得有问题,于是缩进睡袋里,把头蒙上。 黎簇做了一晚上的梦,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黎簇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叫他,队伍也没有出发,难道考察队所有人都在睡懒觉?黎簇振作了一番,才从睡袋里爬出来,走到帐篷外面。 帐篷能够隔绝寒冷,也能隔绝炎热。当黎簇走出帐篷的时候,热浪扑面而来,阳光明媚得好像是用电脑渲染出来的。 好不容易等他适应了光线,他才看到,考察队的人几乎都站在海子的边上,他们的注意力被海子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黎簇看了一遍考察队带着的骆驼,心想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如果自己懂得如何驾驭骆驼,并且知道回去的路的话,他现在就能逃跑。可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后他也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到几个当兵的已经脱得精光,在海子中捞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他打了个哈欠问边上的人,那人说道:“有人把我们考察的装备全部甩到海子里去了。” “啊?谁干的?” “不知道,按理说这里应该很安全,所以昨晚也没有安排人守夜。谁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搞出这种事情。这不,兵大哥们正在捞呢,捞上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看晒干后还能不能用。” 黎簇转头看去,看到吴邪和王教授正在摆弄一些捞上来的东西,就问道:“这些设备重要吗?” “如果修不好,十有八九我们得回去了。”那人道,“考察考察,又不是观光。” 黎簇走到吴邪边上,刚想说话,吴邪就摆手:“我现在没心情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我没想问你问题。”黎簇道,“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 本来黎簇想就照相机拍到黑影的事情和他再论一下,但是吴邪刚说完什么,海子那边就有人惊呼了一声,人群中出现了骚乱。 吴邪和王教授立即站起来跑过去,黎簇也只能暂时作罢。他跟着一路跑过去,看到几个人围着捞上来的装备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东西?东西捞上来就带到这儿来,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 “这不是我们的装备。”其中一个负责打捞的士兵说道。 那个士兵指着其中一个捞上来的装备,说道:“其他东西我都认识,但是,你看这东西,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那是一个似乎包裹着金属皮,但并不是太重的物体,大小和一辆轮椅的轮子差不多,外表呈圆筒形,锈得一塌糊涂,上面有很多小疙瘩,好像是已经锈烂了的铆钉。 “这不是我们的装备?” “绝对不是。” “什么时候捞上来的?” “不知道,就混在这堆装备里一起被捞上来了。之前都没注意,刚刚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的,看来这东西原本就在湖底。” 吴邪上去用脚碰了碰,那东西一下滚到了沙地上,吴邪感觉到这东西很轻。 “别,小心是炸弹什么的。”有人惊叫道。众人立即后退。 吴邪叹着气看着那些人,也是一脸疑惑。此时黎簇却已经认了出来,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心说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他想说话,“这……这……这是……” “什么?”吴邪不耐烦地回头,“有屁快放。” “你最好别用脚去碰它。”黎簇道,“这东西最好别碰。” 第21章黎簇的记忆 黎簇之所以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系。他生活在北京的一个工厂区里面,工厂区里的这些工厂,很大部分都和军工有关系。虽然生产的产品并不全为军用,但是,军队供应产品在里面还是占了很大部分。 黎簇就是在厂区的仓库里看到过这种东西,那时他还很小,有一天晚上他父亲夜班下班,带他经过仓库区,路两边都是五人高的大库房。当时其中一间库房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白炽灯的黄光。由于道路的前后都是漆黑一片,所以他的目光自然就被库房中的灯光吸引了过去。 虽然道路离库房大门的距离很短,但他也无法看到太多的东西。只看到了某种从未见过的部件,一个个有轮椅轮胎大小,被成堆地叠在仓库里。 小孩子天生就有好奇心,再加上在这种夜路中行走,他本身就心情忐忑,所以在看到了这奇怪的东西后,禁不住问他父亲:“爸爸,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他清晰地记得,他父亲当时本来有点魂不守舍,发着呆一路往前。听到他提问,才把头转向仓库一边。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父亲握住他的手一哆嗦。 接着,那双大手就松开了。他的父亲径直冲进了仓库里,在里面就大骂了起来。 因为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黎簇也没有听清楚他父亲骂的是什么。隐隐约约的一些零散声音传过来,似乎是与管理员没有关闭仓库门这些管理上的事情有关。确实,当时都是夜晚了,仓库门不应该开着。 但是,他的父亲不应该对这种小事情这么愤怒啊,他被父亲的态度吓得有点蒙了。之后,他父亲走出来,亲自把仓库的门都关上了才拉起他继续往前进。 他记得当时他父亲的手是颤抖的,但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有些问题在这种场合是不应该问的。他还是好奇地追问了父亲:“爸爸,那些是什么?” 他父亲没有回答他,只是将他抱了起来,说道:“这是一些很危险的东西。小鸭梨,你要记得,以后千万不要到这个仓库附近来玩。看到刚才的东西,也不要去碰,知道了吗?” “爸爸,为什么?”黎簇还想知道更多,但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他一路往黑暗里走去。 黎簇后来觉得,他父亲在这件事情上犯了一个错误。因为在他当时那个年纪,恐吓有的时候是有效果的,但是这种恐吓必须非常具象化,不能单单地说这个东西很危险,因为只有“手会断掉”或者“眼睛会瞎掉”这些形容,才能真正让孩子害怕。而“危险”——那个时候的孩子,还并不真正了解危险是什么,这个词语,反而会提升他们的好奇心。 所以,也不知道是几天之后,黎簇和小伙伴玩耍,遇到一个再次路过那个仓库的机会。他想起了前几天父亲说的话,好奇心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于是他找了一棵树偷偷地爬了上去,然后顺着树枝爬到了仓库的顶上。那个时候的仓库顶上铺的是石棉瓦,他翻开几块,看下面没有人,就偷偷爬了进去,顺着柱子横梁滑到了地上。 然而,等他下去之后,却发现所有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整个仓库里只有当时披在那些东西上面防潮的一些防潮布而已。 他在空旷灰暗的仓库中翻动,天真地想找到几个可能会剩下的东西,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张被人踩烂的记录着无数个交易明细的提货单。 在那张单子上面,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标记,后来他读到高中的时候,才明白那个标志的意思。 那个意思是:生化污染危险。 后来他查看了很多资料,无意中在某本书上看到了当时见到的奇怪东西,他知道了那种奇怪的东西是一种密封生化物料的设备,而且,这种设备是特种设备,因为外面的铆钉的数量代表了密封的程度,也代表着里面东西的危险程度。他在书上看到的那个图片里的设备,只在四面有四个铆钉,而他在仓库看到的,有将近十个铆钉。 在了解了那东西后,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的父亲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紧张的表现,因为这种东西是很危险的。当时那个厂区里最起码住了五千人,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放在厂区的仓库里面,却没有好好保管,让仓库门大开着,确实对这五千个人很不负责。 因此,这种奇怪的设备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如今再次看到,条件反射地,他对这个设备起了恐惧。 吴邪听他说完,也不再动手,而是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查看那玩意儿。黎簇终于有了点小小的得意念头:这小老板牛X哄哄的,总算是听了我一回,自己也算是争回了些脸面。这个小细节也让他觉得,吴邪也并不是那种什么道理都不讲的人,这让他心里舒服了很多。 他走到吴邪身边,也蹲了下去,看向那奇怪的容器。一看之下,他就吸了口凉气——这东西上面的铆钉,数量之多让他有发毛的感觉。比起他小时候在仓库里看到的和之后在教科书上看到的,这个容器的密封措施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更让他在意的是,经过不知多少年,容器的铆钉上面已经有了大量的铁锈。一般这样的容器是用不锈钢来制作的,但是显然在沙漠海子的环境下,连不锈钢也开始生锈了。即使现在看起来只是锈了表层而已,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泄漏出来。 第22章两个假设与三种可能 对于黎簇“这里面装了很危险的东西”的想法,其他人都不置可否。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东西的突然出现,只是一个插曲而已,如果他们不在这个海子边休息,装备就不会被抛到海子里面,这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在他们这些靠考察拿项目的人看来,眼前最紧急的是,看看这些设备是否还可以使用,从而判断这一次考察是否还要继续下去——项目能否继续进行代表着很多东西:钱、荣誉以及升迁的机会。 所以唯有吴邪对于黎簇的想法表示赞同。等其他人散去后,他们几个自己人就地在海子边上生了一团火,继续讨论这件诡异的事情。 最先发言的吴邪说道:“昨天晚上,这些装备肯定是被人故意抛入水底的,而把它们抛入水底的目的,无非是有两种:第一种是,阻止我们继续前进,让这一次的考察到此为止;另一种是,诱导我们发现水底的这个东西。” “从常理来看,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仔细去想,却又有非常细微的矛盾。首先,肇事者是怎么知道这些仪器抛入水中就不能使用了。一般比较高级的探测仪器都是防水防尘防震的,但是他抛入水中的这些,大部分恰好是不防水的。这说明,这个肇事者很清楚我们这里各种仪器的情况。”吴邪吐了口烟,看了看远方连绵无垠的沙丘,继续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肇事者可能就在我们队伍之中,而且应该是考古系学生里面的一个或几个,因为我们几个是不太可能那么熟悉那些冷门的仪器的。” “然后呢?矛盾在哪里?”黎簇问吴邪。 “其次,矛盾在于,这些仪器单纯进水,会不会完全被损害,或者是否完全无法修理,谁也不能确定。假设这些东西和手机一样,掉水里之后拿出来晒干立马就能用,那这个肇事者苦心经营的闹剧不就白费了吗?而且,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势必会更加小心,肇事者几乎就没有下一次下手的机会了。”吴邪道,“你懂吗?除非这是冲动性犯罪,否则,不管是谁,如果希望这支队伍不再前往古潼京,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仪器全部砸掉,或者烧掉,进行彻底毁坏,而不只是抛入湖中。” 黎簇明白了吴邪的意思,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第一个假设就基本不成立了。有可能的反而是第二种——有人希望他们能发现这个海子底下的东西。按照他的想法,这种密封容器不可能单独出现在这里,因为它是储藏设备,关键的是这容器里面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种容器是在运输或者储藏“某种东西”的过程中才使用的。那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希望他们发现这个容器呢? 在这片沙漠中,这东西的出现有几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有运输车队在经过这里时,这个容器从车上遗落了。但是,这里是沙漠又没有公路,一般来说运输只有依靠骆驼,也就是说,如果有运输车队经过这里,那么一定不是普通的运输大卡车,而是沙地上专用的运输装甲车。那么,这些东西是运往这片沙漠中的什么地方呢? 第二种是有一辆运输这种东西的卡车或者装甲车在沙漠中迷路了,整车困死在附近,经过风沙长年累月的瓦解,车上的货物坍塌下来?这个可能性让黎簇有点犹豫,因为东西是在水里被发现的。除非卡车或装甲车在这儿一头开进了这个海子里,否则这东西不可能在水里。而这里的绿洲和海子往外几公里都能看见,哪个缺心眼的司机会犯这种错误。即使真是如此这种容器也不会只发现一个,肯定满湖底都是。除非,这个海子是后来才移动到这来的。 第三种可能性和第二种比较类似,有可能这儿本身就是一个老旧的仓储区,而这个海子如果是后来才移动过来的,它可能移动到了一个仓库的废墟上。所以仓库中遗留下来的一个容器才会被海子淹没。 沙漠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黎簇想着这三种可能性,就对吴邪道:“我觉得,只要再去水底看看,我们就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吴邪点头问他:“你想去水底看什么?” “看有没有运输工具的残骸,或者,有没有建筑废墟。” “和我想的一样,不过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轻易碰水,晚上让他们两个去就行了,白天我们要避人耳目。”吴邪说道。 “老板,晚上这里很黑的。这水里该不会有什么怪鱼吧,就像你以前经常和我说的……”王盟有点发憷。 “这地方就这么点大,不会有太大的鱼的。”吴邪瞥了王盟一眼,“除非你点儿背,遇到极小概率的不幸事件。” “我一直很点儿背啊,老板。万一我真的挂了,有没有抚恤金啊?” “没有,不过我可以把你的骨灰卖了。我以前的那些债主肯定很喜欢。”吴邪吐了一大口烟,对他道,“去把橡皮筏吹大,和那群学究们说一下,今天就在这里休息,我们晚上要去湖中心做地质采样。” 黎簇道:“如果那些设备没什么大碍,他们今天就想继续往前怎么办?” “我会在他们的骆驼饲料里灌两瓶伏特加。” “酒驾?” “对。”吴邪说道,“他们的骆驼会试图骑他们。” 好在想晒干那些仪器,需要花的时间比预想的长得多,即使在沙漠这样的气候下,仪器要完全干透可能还是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一个老教授抱怨着居然没有刮风,因为沙漠中的热风能够迅速吹干任何东西,而旁边那几个士兵就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老教授。 吴邪告诉黎簇,没有人喜欢沙漠中的风,没有任何人喜欢。 人如果总是往前走,那么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最后都可以变成自己谈话中的故事。如果知道这一点,那忍受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最重要的事情是确定自己真的是在往前走。——吴邪 第23章夜潜 当天晚上,吴邪他们把皮筏推入了海子中。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在推皮筏的时候,黎簇听到吴邪对王盟说:“如果这东西中途漏气了,你这个月工资就没了。” “你应该去扣生产厂家的工资,干吗要扣我的啊?” “因为你在打气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并补好。” “老板,那你吃了变质的草莓,是怪洗草莓的人还是怪卖草莓的人啊?” “我怪我自己,知道变质了还吃下去,不是自己作死吗?” “……” 一行人扯着皮把沉重的皮筏推进了海子里。四个人上筏,马日拉划,其他人收拾装备。 黎簇问:“吴……吴老板,您是准备怎么弄法,这地方这么大,就算没有水,我们走着找也得找一天。” 吴邪摆了摆手,对他道:“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你别管。这种本事你学来也没用,我们也不想外传。” 皮筏行到海子中间,王盟和马日拉穿上装备就倒翻进海子里了。他们因为没带潜水设备,所以只能靠潜水镜和水下手电进行水下探索。黎簇不明白,靠着这么简陋的设备,怎么能够让吴邪那么有信心地快速搜索整个水底。 吴邪显然不打算亲自下去,他在船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水底的灯光摇曳。 而对刚才的问题黎簇始终没想明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能不能给任何一点点提示,我不想学,但我就是想知道。” “不行。” “吴老板,你既不需要我帮忙,又不想让我知道你们的本事,那干吗还要把我带到船上来?你这不是存心憋屈我吗?”黎簇有点郁闷。 “是,我就是在憋屈你。”吴邪说。 黎簇看着吴邪的脸,心里越发不爽,心说这个鸟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如果不是背上有伤,他恨不得跳入水里直接游回岸上。 “你想知道为什么一路过来我一直憋屈你吗?”吴邪见黎簇不说话了,反问道。 黎簇摇头:“如果你不是变态,那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迫害狂,所以你应该不止让我一个人憋屈。” 吴邪接着说:“看来你已经感觉到,我不会随便加害你,所以敢开始跟我抬杠了。但你不知道,虽然我看上去只是有点轻微的神经质,但是我要是真的对你失去耐心,就一定会把你埋进沙子里。” 黎簇叹了口气,心说:我又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路货色,更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吗。 吴邪继续说道:“其实,我老是憋屈你,就是因为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以前的样子。” “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就和你现在一样,像一只等待随时被宰的羔羊,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害死,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害自己,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一切里来。只是等着,都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这么说你以前是个傻X?”黎簇问道,问完他就闭上了嘴,心说:完蛋了,这下我真要被埋进沙子里了。 吴邪却只是看着他,看了半天,才点了点头:“你悟性不错。” 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了。 夜晚的沙漠很冷,一不说话,黎簇就觉得越来越冷,他有点后悔来这里,心里也更愤怒了。这破事儿和他就根本没什么关系嘛,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在帐篷里睡觉。 大概过了有两支烟的时间,王盟首先浮了上来,吴邪把他拉上了皮筏。可以看得出在冰冷的水里潜水搜索非常消耗体力,王盟喘着气,连话也说不上来。 吴邪等他缓过来,才问道:“怎么样?” “暂时没有任何发现,不过,有东西不见了。”王盟喘气道,“老板,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水下的沙子不停地在翻,但是没有水流,不知道是不是沙子里有东西。” “什么不见了?”吴邪问。 “马日拉不见了,我找不到他。能见度太差,只能感觉到水下的沙子全都在翻动。” 黎簇看向四周,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月亮的倒影在水面上,水下的灯光不见了。 吴邪也趴在船头往四周看,王盟还在一边不停地说:“我觉得水下有怪物啊,而且个头肯定很大,整个水底都在翻。” 吴邪一直静静看着水面,突然啧了一声,说道:“我靠,不会吧。” “怎么了?” “水在走。”吴邪说道。说完拽过王盟的潜水镜,一个倒翻就翻进了水里。没多久他就到底了,然后马上升到水面,对黎簇大叫:“快!靠岸!” “靠岸?” “别发呆了,划起来!这海子在动!” 第24章移动的海子 等吴邪完全翻上了皮筏,王盟问道:“马日拉怎么办?” “这小子那么精明,肯定早就发现不对上岸去了。” “那他怎么不来提醒我们啊。”王盟骂道。 “他巴不得我们死呢,”吴邪回答,“他好拿了我们的货去自己铺子卖。” “他自己有铺子?” “早在三个月前他就自己开了铺子,他来当我的学徒本来动机就不良。”吴邪说道,“我猜他本来想从我这里学东西,我不教,他就盼着我死了得了。” “老板,你知道还带他来?”王盟哇哇乱叫着。 在王盟和吴邪说话的空当,黎簇只得靠自己拼命乱划,但是皮筏一直在海子中心打转。他急了,对吴邪叫道:“能上岸再贫吗?你们他妈的自己不要命,能别连累我吗?我他妈太无辜了。” 王盟抢过浆,几下就把筏子稳住了,皮筏这才开始往岸边挪动。等他们靠近岸了,用手电照向岸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们发现,岸边已经不是之前的绿洲了,而是一片滚动的沙丘,这种滚动速度和幅度让人瞠目结舌。当然这并不是沙丘在滚动,而是他们所处的这片海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在沙丘上移动。如果只看水面,海子本身异常的平静,但是参照着四周,它其实是整体在飞快地移动着。 “靠岸靠岸,必须靠岸,我们已经不知道离营地有多远了。也不知道这个海子会移向什么地方,我们船上什么都没有,等到了沙漠深处就死定了!”吴邪喊道。 王盟往岸上拼命地划,但是每当皮筏一靠近岸边,就被岸边反弹的水流往后推。于是黎簇他们轮流不停地努力靠岸,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了。最后,三个人都筋疲力尽,毫无办法地看着沙丘不停往后退。 黎簇就道:“要不我们别用皮筏了,我们游泳过去吧。” “别傻了,这团水是在整体移动。靠近岸边的地方,一定有这团水可以这么诡异移动的关键,贸然下水说不定会死得更惨。”吴邪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经验是等待,海子迟早会停下来。” 黎簇道:“如果它停下来的地方我们完全不认识,到时候怎么办?” “沙漠中能移动的海子十分少见,但是从刚才的绿洲来看,这片海子的移动肯定非常频繁,而且移动的范围不算太大,所以四周才会出现绿洲。而且这片海子的移动轨迹一定是有规律的,应该常年就在几个点之间活动,否则绿洲里的草长不起来。” “我觉得你太乐观了。”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只能乐观。” 黎簇心说这倒也是,不然还能怎么想?不过他心里倒是相当淡定,因为他的立场很微妙,不管这帮家伙最后能不能解决问题,目前事态的发展对于他来说总是有利的。如果他们迷失在了沙漠中,那么他会从一个废材半人质,立刻变成一个很有用的人,自己毕竟能顶一个劳力;如果他们最终生还回去了,那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多少会产生点难友般的阶级感情。 想到这里黎簇也挺佩服自己,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他厌倦了那种在城市中生活的安宁,现在的危险和意外反而让他很亢奋。 死在这里也不错,反正以前自己也时不时想到自己死了也没有关系,黎簇这样想着。 筏子一直随着海子移动,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又尝试划船靠岸一段时间,这样反复几次后就完全放弃了,索性轮番睡觉。等黎簇被王盟推着叫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怎么,我们到了?”黎簇迷迷糊糊地,眼皮都聋拉了下来,他以为 自己是在公交车上。 “好像是到了。”三个人爬起来,用海子里的水抹了把脸,往四周望去。 “这是什么地方?”吴邪喃喃道。 第25章荒漠干尸 海子的四周已经平静了下来,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沙丘。但是,这里的沙子都是罕见的白色——犹如雪一样白的颜色。如果不是扑面而来的热浪,黎簇很可能以为自己是在雪山上。 王盟划动皮筏,他们扒拉着沙子上了岸,吴邪提醒道:“把皮筏拉上来,如果海子又移动了,我们就傻X了。” “你说这片海子是不是这儿的火车啊,到站了下几个客人,然后继续开。”黎簇异想天开。 “那估计得是个环线,也不知道走一圈得花多少时间?”吴邪俯下身子,掏起一手沙子,滚烫无比的白沙让他微微皱眉,“里面有石英,和外面的沙子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这么白?” “白色的沙有什么特别吗?” “沙子里多数是石头,白色代表钙质特别多。”吴邪抖落手里的沙子,道,“我不记得航拍的照片里有这片区域的任何影像。” “也许是光线问题,所以,在天上看没那么明显。”黎簇说道。 “航拍的相机又不是傻瓜相机。”说着吴邪把手放到半空中,“而且,这儿没有一点风。” 黎簇照着做,发现果然如此,一点气流都没有。 这时候,在一边拉皮筏的王盟突然大喊了起来:“老板!快来看!” 黎簇和吴邪冲上一个沙丘往海子边上看去,就看到王盟指着身边的沙丘。沙丘上的沙子在他拖动皮筏时被弄得滑动开来,整片沙面坍塌了,露出沙丘里面埋的东西。 黎簇和吴邪跑了过去,而皮筏滑落的幅度越来越大。很快,一辆卡车的残骸从沙丘里露出了一个角。塌落的部分,露出的是卡车的斗,里面装满了他们之前在湖底发现的那种危险容器。 三个人猛力刨沙,很快一辆腐朽的解放卡车就从沙子里露了出来。在沙漠中形成的锈斑和在其他的地方产生的有着不同,他们明显能看到,这辆卡车是被碱性的东西腐蚀的,铁皮上很多地方都是一层白色的锈灰,一碰就破裂落下。 “你看,这车在这里应该抛锚很长时间了。”王盟喘着气说道,“还有老板,下水的时候,我们是一起推的这个皮筏。怎么拉上来的时候你们就不帮忙了,就我一个人拉。” “观察环境比拉皮筏重要。”吴邪回答,“东西在沙漠里生锈很慢,按照这个锈蚀程度这卡车在这里估计至少有二十年了。” “不一定。”黎簇反驳,“我在课堂上学过,沙漠里日夜温差太大,黄昏的时候还会有水蒸气,这些都会加速物体腐蚀速度,何况这里附近还有水源。我们在海子里看到的那个容器,估计就是在这里掉进水里,然后被海子带到我们之前休息的绿洲去的。” “想不到你还是个好学生。”吴邪惊讶。 黎簇心中默默想道,自己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讲这个知识的老师胸部很大,上课特别赏心悦目,自己才用心听了课。后来换了个老头子,他就再也没兴趣听讲了。 “不对啊,这种车没法在这儿开。”王盟刨开一大堆白沙,露出了车子已经腐烂成棉絮一样的轮胎,“老板,这是橡胶胎,都被晒化了。” 吴邪指着橡胶轮胎向黎簇解释:“这种轮胎只能开在平整的路上,如果这儿全是沙子的话,根本就开不动,落地就会陷进去。” “也就是说,这儿曾经有一条路?在沙子下面?”黎簇看着满眼的白沙摇摇头,实在不可能把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路挖出来。毕竟,整条路都在沙子下面,即使这边的一小段挖出来了,前面还有连绵沙丘,就算穷尽一生也难全挖出来。更何况这里是沙漠,沙子是挖不出坑儿的。 “这儿怎么会有路呢?”吴邪喃喃自语,然后对两个人说道,“咱们现在也算落难了,干脆再挖挖看能不能把车多挖出来一点,等露出了车厢,也许能发现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于是三个人继续挖动,可是才挖了几下,沙子里突然就露出了一张干瘪人脸。然后沙子突然陷落,人脸四周的沙子全部塌了下去,一具完全风干的骸骨露了出来。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黎簇吓了一身冷汗,好在是白天他才没叫出来,但是也不敢靠太近。他看了看其他两个人,即使王盟,那状态也比黎簇好不了多少。 只有吴邪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他只说了一句:“妈的,不是什么好兆头。你看,这是军装,这是个当兵的。当兵的都被困死在这里了,那我们更够呛。” “未必是困死的,也许是出车祸的时候死的。”黎簇想起吴邪的乐观。 “不可能,在沙漠里出什么车祸能死人啊。”吴邪拉着干尸的领子,把尸体整个儿从沙子里提了出来。尸体虽然已经完全脱水风干,但是仍旧有一些重量,这重量让吴邪一个趔趄,又把沙子扑下来好大一块,全部盖住了他的脚。他把干尸甩到一边,对两人道:“摸摸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这不人道吧。”王盟还是有点发憷。 “都死了,只是臭皮囊而已。”吴邪看出了其他两人很忌惮这具尸体,“别怕,这东西年份大的才危险,这个还不够格呢。” 王盟看了看黎簇,黎簇立即摇头:“我是人质。根据日内瓦条约,人质不能干粗活儿。” “你自己不说自己是被请来的吗?花钱请你干点活儿,理所应当。再说,人质和战俘可不一样。”王盟不耐烦地吼道,“我也不是当兵的,快去!” “那你的工资能分我点吗?” “行啊,反正也没多少。” 吴邪在车斗里继续翻动,捧出一团一团的沙子。而黎簇只好蹲到那具干尸的面前,捏住了鼻子用手指去拨弄。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尸体,而且还是这种完全风干的尸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是说给苏万听,那该有多牛X啊。这样想着,心里的害怕似乎减少了一些。黎簇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尸体。 尸体穿着已经被碱化出大片白斑的军服,硬得和咸鱼一样,但是肩膀上的横杠还能看得清楚。 “军衔不小,还是个官儿。” “官儿?官儿怎么会待在车斗里,你别胡说八道。”王盟不同意地摇头。 黎簇斜了王盟一眼,心想不信你来看,却没有开口反驳。他继续仔细地用手指去搓各个衣袋,终于从干尸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军官证、一支钢笔和一本小本子。 那本子是一本工作笔记,纸已经被碱化得非常脆。他用力不大,但是笔记本被手指接触的地方立即脆化成了碎片。他只好让它掉在原地,心想好在这里没有风,否则风一吹,这纸片一定全部变粉末了。 黎簇继续去动其他两样东西,却发现军官证的两面黏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整体,根本翻不开,钢笔更是无法从笔帽里拔出来。 黎簇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想如果自己也被困在这里,是不是也是这副德行。接着,他看到了尸体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腕表,表的款式看不出新旧。他小心翼翼地把表取下来,猜测着这表应该很贵,肯定不是普通的表,因为表针居然还在走,而且走得还挺准。 “这肯定是个贪官。”黎簇对其他两个人说道。 “你能关心关心其他东西吗?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地图和指南针什么的。” “我觉得吧,他身上所有的纸制品,就算找到了也没有什么用,肯定都保存得很差。而且,他自己都这德行了,我觉得他带的地图肯定也管用不到哪儿去啊。” 说完黎簇就决定不再找了,他实在有点害怕,心里嘀咕着:爱谁谁,小爷我就消极怠工了,怎么着吧。 黎簇刚想到这儿,啪的一声,一个东西从吴邪那边扔到了他的身边。又是一具干尸,而且依然是一具军人的遗骸。 他转头一看,吴邪背了四五具干尸从车上下来,对他叫道:“我靠,这里面埋了肯定不止一辆车,先别管这些死人了,沙子里面还有好多东西。” 第26章古潼京056 “有什么?”黎簇走了过去。这时车头已被吴邪挖了出来,露出了车头前方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面被埋在沙子底下的墙壁,上面的沙子还在不停地往下坍塌,很快墙又要被埋上了。吴邪上去用身体挡住沙子,让沙子从背脊上滑向另外一边。 慢慢走近那堵墙,黎簇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面水泥墙,上面写了几个白色的大字:古潼京056。 “这沙子里面有栋房子?”黎簇问道。 “不像是房子。056应该是编号,所以这更像是另外一种东西。” “是什么?” 吴邪实在顶不住崩塌的沙子了,他退后几步,墙壁瞬间就被掩埋。 “这应该是一个界碑。古潼京第56号界碑。我们已经到古潼京了。” 界碑? 黎簇心里觉得奇怪。他有些不相信,古潼京怎么说到就到了? 界碑往往是用来区分两个行政区域的,而古潼京本来就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区域,并非一个固定的地名。 “看样子,这儿有好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发生过。”吴邪道,“汽车会困在这里,说明这里本来有道路。而这个界碑告诉我们,原本应该有人长期在古潼京这个地方活动。” “那这里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王盟问道。 吴邪没有回答王盟,黎簇看王盟有些尴尬,立即道:“我记得在文献上看到过,古潼京本来有三个很大的湖,航拍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这个区域,并投下了旗杆,之后派人来找,只找到了旗杆,没有找到任何的湖泊。” “这湾海子应该就是他们所看到的其中一个湖,这三个海子可能都是能够自由移动的,当年他们投下旗杆后,再来的时候,碰巧三个海子都已经移走了。”吴邪道,“算我们走运,到了这里还剩一个。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他们航拍的时候,要标记看到的三个普通海子。” “你的意思是?” 吴邪解释道:“当时航拍估计是为了进行地质测绘。一般来说,在地质测绘的时候,看到下面有三个海子,只要记录下来就可以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派人去找那三个海子?我觉得,他们一定在海子里或者海子的边上,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使得他们想回来勘探。而且从这儿的界碑来看,他们的勘探活动不是临时的短期工程,规模应该很大。” 说完,吴邪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爬到一个沙丘上向四处望去,接着道:“但是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可能所有的东西已经埋在沙子下面去了。” “老板,你准备怎么办?”王盟问,“现在我们是落难了。这儿的沙子下面有没有东西,和我们关系不大吧。” “考察队如果继续往古潼京进发的话,我们只要守在这里,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和他们会合。”黎簇道。他心想看这四周的情况,要是贸然行动肯定死路一条啊。海子这里有淡水,沙漠中的水源极难找,肯定是待在淡水边上等救援比较安全。 “不一定,我们是在那片绿洲失踪的,他们丢了装备,又少了几个人,也许这次考察会中断。他们会在那片绿洲的四周搜索我们,即使他们继续,肯定也会耽搁好几个星期,我们等不起。”吴邪说道,“现在我们确实是在古潼京,但是你看这里的状况,这个人工建筑我们没有在任何古潼京的资料上看到过,而且这里的沙子是白色的,和照片上的都不一样。这只能说明这一片区域并不是旅游线路上经常出现的那片古潼京区域,古潼京是一片沙漠,我们可能在另外的区域。而且,我们不知道这片区域有多大。” 吴邪看着海子:“我们不能寄望于任何救援,我们只能靠自己。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时刻注意周围的一切,特别是这片海子,它可能是我们活着出去的唯一希望。” 海子如果再次移走的话,也许会移回之前大部队修整的地方,这的确是他们三人离开这里的最大的希望。黎簇明白,这附近的水源可能就是这片海子了。因为这种移动的海子在沙子底下肯定有着很复杂的地质水源结构,而在沙漠中又鲜有水源特别丰富的地方。 “他们知道我们在海子里,海子不见了,他们应该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黎簇说道。 “可是海子是没有脚印的,而且水是没有固定形状的,即使他们知道我们顺着海子漂走了,也无能为力。”吴邪道。 “要是这片水再也不走了呢?” “那我们要么在这海子边结婚生子,安度晚年,要么冒险自己走出去。” “我们自己走出去需要多久?”黎簇就问。 “就目前来看我们连个水壶都没有,肯定是做不到的。我们有没有自己走出去的可能,得看我们能在这片沙漠里能找到什么。如果能整理出一些装备,就可以先把四周探索一下,至少要找到蓝庭照片里拍的那个建筑,从那边出发,我们会比较好把握方向,毕竟那里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吴邪指了指皮筏,对王盟说道,“你的任务就是看着这片海子,你和皮筏留在这儿,如果海子开始移动,你马上叫我们,我们立刻赶回来。现在,我和小兄弟两个人再整理一下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早知道如此,你干吗让我把皮筏拉上来,我在筏上盯着不行吗?”王盟说道。 “不行,你等下自己跑了怎么办?”吴邪说道,就招呼黎簇,“你过来,帮我来搬尸体。” 黎簇骂了一声,自己这人质当得一点质量都没有,却也只能跑过去,埋怨道:“这里面有几辆车啊,怎么会有那么多死人,你搬出那么多还没搬完吗?” “还有好多,全部在车子下面。你自己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27章集体死亡的真相 黎簇走近车子,便看到所有的尸体全部蜷缩在车子的底部,被沙子完全埋住了。他看了看车身四周挂下的帐篷布:“他们好像用这辆卡车和这个界碑形成了一个夹角,然后盖上了帐篷,用来做一个宿营地。” “他们有帐篷,但是没有搭起来。看来,这儿没有风是一个假象,需要界碑和卡车作为避风屏障,说明这里可能会出现很大的风暴。”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黎簇有些奇怪。 吴邪猜测:“应该是被困死的,这些尸体几乎全在卡车底下,保持着差不多的姿势,说明他们几乎是同时遇难的。看来他们遇到的危机很突然,让他们连做帐篷防护的时间都没有。”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说明咱们必须要快点找到出去的路线和方法,否则一旦出现同样的危险,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 黎簇回头看了看,王盟还呆呆地在海子边晒太阳。他想自己是否该和王盟换一换,毕竟待在水边会更安心,也比拖干尸更舒服。但他再看一眼之后,发现皮筏似乎特别重,而王盟和海子都没有移动的样子,又觉得吴邪这么安排也许另有用意,只好上去帮吴邪的忙。 两人忙了半天,终于把所有的尸体从车子底下拖了出来,放到一个地方等稍后再慢慢检查。然后吴邪开始搜索汽车的驾驶室。 汽车的玻璃都是完好的,吴邪拉了一下,发出惊讶的声音:“竟然是锁着的,习惯还真好。” “敲敲窗户,说交警查牌。”黎簇笑道。 “你不懂,在沙漠中一般不会锁车。锁车也多半是从里面上锁的,难道有人在车里反锁了车门?”吴邪跳上车。 “也许是驾驶员有强迫症呢?” “我没心情开玩笑。”吴邪扫开窗户上的沙子和白色的碱尘,往里张望了几眼,然后跳了下来,退后了几步,骂道:“真他妈邪门儿。” “又怎么了?” “驾驶员死在里面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怪东西。”吴邪说,“吓我一跳。” “这死人很特别吗?你对死人不是很有辙吗,怎么这个你就害怕了?” “他不吓人,是他手里的东西吓人。”吴邪指了指车斗里的危险容器,“驾驶员手里捧着那东西,已经被打开了。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容器装有很危险的东西,那他可能是因为容器里的东西泄漏而死亡的。他可能怕别人误开车门,才会在临死前从里面反锁了车门。”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杀的吗?” 吴邪不置可否:“也许。容器里面是生化危险物质的话,他这样锁上门自杀,别人不可能救他。而车门有一定的密封性,这样也不会连累其他人。” 吴邪又看了看门和车:“不过事隔那么多年,橡胶密封圈都老化了,也没有密封作用了。我们在车门边站了这么久都还没死,看来这容器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失去杀伤力了。你去找一根撬棍来,我把门撬开。” “不用,你让开。”黎簇道,“我有办法,这种锁还拦不住我。” “你想干吗?” “我能弄开这把锁。要是把门撬坏了,这车门就关不上了。等我们需要一个密封空间的时候就抓瞎了,还是保持门完整比较好。” “这锁已经完全烂了,怎么开?” “机械锁,烂也烂不到哪儿去的。” 黎簇是存心想露一手。他老爹最早就在工厂里做运输驾驶员,对于这种“大解放”的车锁很了解。他开汽车锁的小手艺就是跟老爹学的,只是技术很单一,也不是说什么锁都能开,一般汽车上的低端机械锁倒是没问题,高级的就不行了。 他跳上车,也往车窗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里面的尸体。但是隔着玻璃很模糊,看不到具体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突然看见一具尸体会害怕,但看到那么多具后也就习惯了。他摸着汽车锁,掰了掰把手,就问吴邪有没有细小的金属丝。吴邪解下了自己的钥匙扣,把钥匙环掰直了给他。黎簇往车锁眼里捅了捅,忽然发现不对:“这门没锁。” “没锁怎么打不开?” “这门的锁被弄坏了,而且还是从外面给弄坏的。里面那人是被关在车里的。” 第28章被车围住的海子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把门撬开,黎簇把撬得翻皮的门锁拨弄了一下,发现锁被人用铁屑压实了。这是一种最简单的破坏锁的方式,因为除非把锁全拆掉不然基本上不可修复。所以,这种做法一般是恶作剧。 再往里看去,他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只见驾驶室里几乎都被破坏得稀烂,到处是指甲的划痕和拳头砸过的痕迹。而那具尸体面目狰狞地躺在车头里,嘴巴张得极大,显得极度痛苦。 “这些全是他弄的?”黎簇看着车头里的情况,咋舌道。 “应该是。”吴邪道。 “这是喝多了吧。”黎簇想起自己老爸喝醉时候的样子,“这家伙喝得不少啊。” 吴邪进到车头里面,来到干尸的边上,指了指干尸手上已经被打开了的容器说道:“应该是这个造成的。” “难道这些罐子里装的都是酒?”黎簇道。 “看这人的情况,比酒可厉害多了。”吴邪拿起干尸的手,“你看,骨头全都碎了,显然这个容器里的东西让他发了狂,所以有人把他锁进了车子里。” 黎簇想了想,觉得很吃惊,因为要造成锁被破坏的那种程度,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而且造成的破坏不可修复。也就是说,当时的外面的人没有想把这人放出来。 “来,帮个忙,帮我把他抬出去。”吴邪对黎簇说道。黎簇也进去抓住干尸,往外拖动了几把。 刚把尸体从椅子上拉起来,黎簇就觉得手感不对,尸体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挂在了椅子上,被卡住了。 他和吴邪小心翼翼地往尸体屁股下面看去,就看到尸体下的座位被挖了一个洞,有一条绳子从尸体上垂下,连到了座位下的洞里。 “这是茅坑吗?”黎簇问,“这绳子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想着一边拉了一下绳子,然后绳子下面的东西从那个洞里被拉了出来。黎簇一看,竟然是一捆手榴弹。 他皱起眉头,还没反应过来,手榴弹再次掉进了椅子下的洞里,绳子上只剩下了个拉环。 吴邪和他对视一眼,大叫:“跑!” 两个人几乎是从车头里翻出来的,在沙地里刚滚出去七八米,手榴弹就爆炸了。 气浪冲起,整个车头被炸成了碎片,他们被气浪甩出去十几米。好在是在沙丘上,打在身上的都是沙子。 爆炸冲起的碎片被弹到半空,然后像下雨一样落到海子里。还在海子边上发呆的王盟被吓得半死,忙转头看他们。 黎簇等一切都安静了才爬起来,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他看向卡车,发现整个车头都没了,只剩下一个被炸开了花的底盘。 但是,车头的惨状不是让他最震惊的,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个让他更震惊的场景吸引住了。 因为爆炸产生的震荡波和气浪太大,所以这辆卡车边上的沙全部被喷到天上,原本埋在沙里的东西全露了出来。 那是十几辆卡车的残骸,和这辆被炸碎的卡车并排停着,也就是说,吴邪之前的推测没错,这里的沙丘里果然埋了不止一辆卡车。 黎簇刚想叫吴邪来看,却发现吴邪看的是其他的地方。他顺着吴邪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情景。 只见环绕海子的沙丘,几乎有一半都陆陆续续地被这巨大的动静震动得松动了,露出了一排一排的卡车残骸,估计有几百辆。这些车犹如长龙一样围绕着这个海子,颇为壮观。从海子的这边望向那一边,简直就像是战争大片里的场景。 “这里是停车场吗?”黎簇喃喃自语道。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顺着海子边开始往前走,看着沙丘下一排一排的卡车残骸,他发现所有的卡车下面,都有很多的干尸蜷缩在一起,他们半截身子都被沙子埋了。 “这地方肯定发生过大事。”吴邪叹了口气,“看来,咱们有的忙了。 第29章猜想 黎簇、吴邪和王盟合力在一辆卡车边上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区域,三人半躺着休息。黎簇心里还是有点发慌,毕竟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卡车里原来铺满了死人,而卡车下面也许还有一两具尸体被埋着没有被挖出来。 环顾四周,黎簇问王盟:“为什么这些当兵的要用这些卡车把这个海子给围起来?”在他们刚才的巡视探索过程中,他们发现了起码有三百辆这样的卡车,所有的人都死在卡车周围。从这种排列来看,这种布局不可能是偶然形成的,这里明显是一个由卡车构成的环形宿营地。 对于卡车围着海子环一圈的排列方式,吴邪觉得当时这些军人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这里车太多了,如果不采用这样的停放方式,比如说,排成一字长蛇阵,那么很多卡车便会停在离海子特别远的地方,打 水烧饭都不会太方便,毕竟在沙漠中生存最重要的注意事项之一就是要尽量靠近水源。 吴邪点起一根从干尸身上找出来的香烟,尽管那东西干燥得完全没有一丝水分,但聊胜于无,然后他对王盟道:“除了这种常规的解释,还有两种比较大的可能性。一种是在沙尘暴来临之前,他们想通过这个方式把这个海子保护起来,不让它被沙尘暴掩埋,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在这边生存更长的时间。一支有三百多辆卡车的车队被困在沙漠当中,他们的生还机会是相当大的,因为他们的人力物力都相当充足,有足够多的方法可以派人外出寻找救援,只要把资源集中在几辆车上面,分几个方向出去,就很可能到达人类聚集的地方。但他们还是被困死在了这里。这很反常,有可能就是因为一场史无前例的沙暴造成的。” 黎簇看到吴邪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并不是特别的淡定。于是他问吴邪:“另一种可能性呢?从你的表情我觉得你心中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吴邪叹了口气,道:“其实在很多时候,我遇到的事情都有很奇怪的结果。也就是说概率最小的反常情况往往就是我最可能遇到的情况。现在也是,我推测的第二种可能性有一些离奇,但是,第一种可能性,你听着觉得毫无破绽,实际上很多事情是我们从现象反推出去的,里面有很多的古怪细节我们都会本能地避而不谈。比如说这个海子,真的会被沙暴吞没吗?这么大一个海子,就算沙暴再大,水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完全被覆盖的,因为你往水里扔沙子,水位会越来越高,海子会变得越来越大,它并不会消失。” “老板,那我觉得你考虑的第二种情况我们还是别听了,万一真的第二个才是对的,那我们肯定是要倒大霉了。” 吴邪看了王盟一眼,还是继续说道:“另外一个情况就是,他们其实是想用这些卡车围这片海子。他们想把海子困住,不想海子离开。” “把海子困住?”王盟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海子困住呢?” 吴邪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如果是第二种,显然他们最后失败了。” 这种说法有点惊悚,黎簇觉得不太可能,他认为推理这种事情,应该都是根据事实来推断的,而这个想法完全是一种臆测。他更加觉得吴邪的脑子在某些方面有一些不正常,于是反驳道:“这片海子能在沙漠上自由地移动,而且它又全是水构成的,水怎么能拦得住呢?” “我说了这只是一个想法,一个可能性。再说了,这海子移动的方式我们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拦不住呢?” 黎簇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是一个比较实在的人,这种思考方式他觉得再论也没有意义,便改口道:“说了这么多也没有结果,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命。吴老板,你觉得咱们能活着出去吗?以你的经验,你应该有一个大概的把握吧?” 吴邪道:“现在我还不能下定论,反正这三百多辆车,上千人的队伍,全部死在这里了。假设当年把他们困住的力量还在的话,那咱们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我是你们的老板,我对于这些东西特别了解,所以我现在既不害怕,也不恐惧。我相信以我的经验,但凡这儿有任何诡异的因素,只要有水维持生命就能慢慢想法儿破解,所以这方海子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 吴邪正说着,黎簇突然想到什么事,向王盟问道:“王副经理,那你下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海子里面有鱼?” 王盟摇头道:“在这种地方哪儿来的鱼,即使有,数量也相当稀少,肯定很难捉到。你如果是肚子饿了想吃鱼的话,我可以试试抓一些。不过这有好多现成的腌肉,我觉得把这些肉放在水里煮,味道一定不错。”说完,王盟还看了一眼吴邪。 黎簇想了想,发现他所说的腌肉指的就是那些干尸,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他看了下吴邪,想从吴邪的反应来判断王盟是不是在开玩笑。吴邪却说道:“这也不错。唉,想不到啊,无数次出生入死,每当弹尽粮绝的时候,就准备去吃死人的风干肉了,但每次到最后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老天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风干肉,难道是想让我一次把以前没吃的全部补上吃个够吗?” 王盟继续捧哏:“人肉这种东西,风干了吃起来跟那个牛肉干都差不多,水分都脱干了,无所谓。”说完他还拍了拍黎簇,“你习惯了就好。” 黎簇全身发毛地问吴邪:“你们都吃过?或者说尝过一点点?” 王盟摇头,吴邪也摇头。 黎簇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说道:“那你们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干什么? ” 吴邪道:“这你就不懂了,干我们这行,越是恐怖的事越要轻描淡写,越是轻描淡写了,等你真遇到……怎么说呢?你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黎簇道:“呸!我可没你们那么缺心眼,这也太能骗自己了。” 吴邪道:“小伙子,等真的弹尽粮绝的时候,你再这么想就来不及了。我也不管你,反正你是我们的储备粮食,等我们吃干的吃腻了就吃活的呗。” 黎簇又呸了一口,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吴邪这句话里包含着多么深刻的经验和智慧,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面临的最严峻问题正是有限食物的分配。王盟和吴邪说这个看似扯淡的玩笑话,其实正是为了避免在大多数困境中最让人头疼的“初期信任”崩溃的局面。 这些东西,他当时还理解不了,等他真正理解的时候,却又是另外的局面了。 第30章困境的整理 玩笑开过之后,吴邪一边走,一边对另外两人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清楚这里惨剧发生的原因,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把所有的车都检查一遍。我们现在最最走运的是什么呢?是这里的人都是被风沙困住掩埋而死,而不是因为食物跟饮水耗尽而死,所以,也许车上会有很多资源。这些资源,比如军用压缩饼干,也许在这么干燥的天气里还可以食用,所以我们一定要非常非常仔细地寻找所有车辆,然后搜索每一具尸体身上的干粮。” 黎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并不是被渴死或者饿死的?我觉得大风沙的话,最多把人困住不会把人困死,所以他们的死因还是食物和水耗尽了吧。” 吴邪拍了拍黎簇的肩膀:“小孩子在城里生活太久了,你知道什么是大风沙吗?”黎簇摇了摇头,吴邪道,“所谓的大风沙就是在发生的时候你身边的所有的东西不是气体而是固体,你明白吗?也就是说最终你是窒息而死的。窒息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大量的风沙灌入你的口鼻,让你无法呼吸,如果你没有一个特别坚实的避风夹角的话,你会死得很惨很惨; 第二种就是你被风沙掩埋。” “收……收的士耐!”黎簇说道。还没说完就被吴邪从沙丘上踹了下去:“说中文。” 接下来整整两天时间完全是非常烦琐的整理工作,起初黎簇还对死人有些恐惧,但是到了第一天黄昏的时候,黎簇已经可以像吴邪一样,把那些干尸当成没有生命的物体来处理了。果然如吴邪所料,他们在这些卡车上找到了一些压缩饼干,整理累了就吃点饼干喝点海子里的水,也不能多考虑食物和水的质量了,保命要紧。 他们把所有的尸体从车里面扒出来,然后找了远处的一个沙丘,把尸体一具具地掩埋。后来他们发现尸体数量实在太多,靠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埋得那么干净和整齐,所以他们只好把尸体从沙丘上抛下去,然后顺沙子滑落,他们想用尸体把这个沙谷填满。 到第二天下午,他们初步估计已经处理了一千多具尸体,数量庞大的尸体堆成了死人堆。吴邪决定给这些死去的军人立一个墓碑,在立墓碑的时候,黎簇问吴邪给墓碑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叫什么名字好呢?”吴邪道,“不管他们因为什么目的来到这个地方,毕竟人已经死了,尊重死者是我们的传统美德。” “那叫做千人烈士纪念碑吧?”黎簇说道。 王盟反驳道:“烈士虽然是一个光荣的称号,但这叫烈士总让人不太舒服,还不如起一些有人文情怀的名字。” 吴邪看着他:“人文情怀,你也懂人文?”王盟挠了挠头,呵呵笑了笑。 黎簇继续说道:“不如就叫离人悲吧。离人离人,离开家乡的人,再也回不去了,到底是哪个悲呢?当然是空悲切的悲啰。” 吴邪点了点头:“果然是祖国的好花朵。不错,咱们把这碑立上。这三个字你会写吧?” “我是高中生。”黎簇怒道,“我和你们这些文盲不一样。” 他们找了一块金属板,吴邪刻上“离人悲”几个字,让王盟死死地敲在沙丘里面。黎簇发现吴邪的字写得相当漂亮,意识到这个盗墓贼应该不能被称为文盲。 几个人拜了拜,吴邪念叨着:“各位大哥大姐、叔叔伯伯,我知道你们的灵魂还在四处游荡,他们说在沙漠里困死的人永远走不出沙漠,请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保佑我们,跟着我们走,咱们就一定能出去。该投胎的投胎,该吓人的吓人,该拍鬼片的拍鬼片,大家谁也不耽误谁。O不OK?” 黎簇问道:“你在哪学来这么多的天堂话?” 吴邪说道:“这是我一朋友的特长。我现在发现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能够暗示自己就算死了也要死得开开心心的。” “你朋友的想法怎么全都那么丧。”黎簇说道。 吴邪嘿嘿一笑:“我那朋友不是仅仅用‘丧’就可以形容的,有机会介绍你认识,如果你不被我炖了的话。” 几个人处理完死人,便开始处理死人留下的东西,确实如吴邪所说,这些人身上有好多的东西。最后他们整理归纳起来的东西有三四麻袋那么多。 分拣工作进行着,黎簇发现王盟找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金银首饰。军人是不能随便戴首饰的,这些东西应该是他们随身揣着的,有好多是当时的粮票和钱币,还有一些用油布包裹着的戒指和手表之类的。 黎簇怒道:“你他妈的,偷死人的钱啊?” 王盟也不生气,悠悠说道:“你这就不懂了,把它们埋在这鸟不生蛋的沙漠里,最后经过几十亿年变成矿物,也没有被人重新开采的机会,对吧?所以埋在这就浪费了。给我,老子把它带到文明世界去,这就能给老子换钱,或者变成纪念品。这都是好事,这就是发挥余热,让这些人的生命以金钱物质的形式通过老子的手延续下去。” 话没说完,王盟被吴邪拍了下脑壳:“平时招待客人的时候不见你这么机灵,捞钱的时候就这么机灵。” 王盟道:“这是跟老板学习的成果。” 正说着,黎簇从王盟的那堆东西里面拿出来一个小戒指,这明显是一只女戒,黎簇说道:“唉,那尸体里面还有女人啊?” 王盟点头:“应该有,但是都成那样子了,是男是女也无法分辨了。” 黎簇说:“把这些男男女女共埋在一个地方会不会不太好啊?” 吴邪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着,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坟山的方向望了望。然后相视一笑,心说去鉴别这些干尸是男是女的过程更加亵渎这些尸体,他们这么做其实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三人笑完之后,正准备继续分拣遗物,忽然吴邪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对!” 黎簇道:“我就说不对吧,咱们还是去把女尸挖出来,重新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吴邪说:“不是说这个,咱们刚才立的墓碑呢?”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再次往沙丘那边看,发现他们刚刚插在山上的墓碑真的不见了。 黎簇问王盟:“会不会插得不结实,倒下去了?” 王盟怒道:“老子插在沙子里面最起码有八九寸深,哪里那么容易倒,这里又没有风。” 吴邪想了想,摸了摸下巴,说道:“抄家伙,走,去看看。” 几个人走过去,王盟还不忘记把他那堆破烂货全收起来放到他那破麻袋里。到了沙丘上一看,那个墓碑已完全不见了踪影。吴邪啧了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说着看向黎簇和王盟,露出一种特别哀怨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黎簇问道,暗觉吴邪的脑子似乎真有点不太正常。 “这是可怜你们,也可怜我自己。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吴邪说道,指着沙丘刚才有墓碑的地方,“但凡我遇到这样的情况,必然会发生各种诡异的事情,所有的事情最后会串联在一起。看来,这个地方应该不止我们三个会动,你们仔细看沙子。” 黎簇顺着吴邪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沙丘另一边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浅浅的痕迹,因为沙子是白色的,所以痕迹不明显。他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觉得好像是蛇类爬行的痕迹。 “什么蛇?沙漠里的蛇会搬东西吗?”黎簇心里说。 痕迹一直往下蜿蜒到了沙丘下他们所谓的“离人悲”的乱葬堆里面。在这个沙谷里,埋着一千多具尸体,这让黎簇也觉得相当不是滋味。 “似乎有东西从死人尸体堆里爬了出来,看这些痕迹应该是个长条形的东西。咱们刚刚搬死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蛇或者类似的活物?”吴邪问。 另外两人都摇头,王盟还说道:“就算有蛇,看痕迹这东西也不大吧,否则痕迹不会那么浅。它们也不可能把墓碑都扯下去呀。” 黎簇也否定了吴邪的判断:“不对,这些痕迹不是在沙子面上形成的,而是沙子底下有什么扭动造成的。难道,沙子下面,活动着某种蛇类或者长条形的东西?” 吴邪摸了摸下巴,看了看一边环形的汽车宿营地,摇头道:“原来是这样,这里有一个矛盾,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 第31章突袭 吴邪所指的矛盾是,他们发现的所有尸体全都在车子底下,说明他们生前是待在沙地上的。如果说这里所有的沙子都有危险,这不是相当不明智吗? 吴邪道:“咱们分析一下,这里所有的人都躺在沙地上面,应该能说明,沙子底下这东西即使存在,也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待在车斗里面,今天晚上不用太过焦虑。” “也许是当时他们被闲的时候,沙子下面的东西还不存在,后来才来的,咱们还是小心点吧。”黎簇道。 王盟道:“小心是必然的。不过,你这想法也够丧的。” 话刚说完,三个人都看到埋葬死人的沙谷里面,有什么东西拱动了一下。吴邪愣了愣,对他们道:“抄家伙。” 王盟问他干吗,吴邪道:“主动出击比较好。走,去看看。” 三个人冲下沙丘,吴邪拿起一根铁棒就朝那个沙子拱动的地方插了下去,搅动了几下,发现什么都没有。他继续往边上插去,刚刚那些东西在沙子里面移动,肯定是活物。而且在沙子里不同于在水里,速度不可能太快,活物应该还在附近,最多是在沙子的深处。这样想着,他更用力地刨着沙,搞了几下之后,发现还是没有,就四周乱插,想把那东西从沙里惊动出来。 吴邪弄了大概有半支烟的工夫,黎簇和吴邪都发现了问题。吴邪道:“咱们尸体没埋得那么深吧?” “什么意思?” “插了半天,什么都没插到啊。尸体呢?”吴邪道,“把这沙刨开,看看我们之前埋的那些死人还在不在?”几个人弯腰开始刨沙,刨了六七个小坑后,他们就发现之前埋下去的干尸竟然一具都不见了。 吴邪擦了擦冷汗,道:“我改变主意了,这地方咱们不能待。” “为什么?” “这地方所有事情我们都无法理解,这里就像一个鬼域,待在这里的话我们肯定会出事。虽然我很好奇继续待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离开这儿,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快走,去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全部装满水。带上所有我们能用的东西,在天黑之前必须出发,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王盟突然惨叫一声,整个身子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拖进了沙里。黎簇以为他踩到沙坑陷了进去,刚想去拉他,就听见王盟继续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吸进去了一样,消失在沙堆里。黎簇愣住了,胡乱地在沙堆里面刨了几刨,发现沙堆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回头一看吴邪,发现吴邪已经跑远了,而且一边跑一边大叫:“赶快逃命!” “你奶奶个熊啊!”黎簇这下才反应过来,刚刚转身,整个沙堆就涌动了一下,沙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的方向蠕动了几寸,他立即向着吴邪的方向拔腿就跑。 吴邪在沙丘上也跑得不快,跑了几步之后,相差十几米的两个人都摔倒在地。吴邪还想立即爬起来再跑,却因为沙丘的坡度太陡,爬了几下都没有起来,反而往下滑去。 黎簇比他更惨,连沙丘的腰都没有跑到,就立即滑回坑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听见沙子里面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接着整个沙堆都在蠕动,黎簇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沙堆下面朝着吴邪飞快地钻了过去。 接着,他看着吴邪爬到沙丘顶上,正准备用翻滚下去的方式往沙丘另一边逃走,但一瞬间,沙堆脚下的那个东西就钻到了吴邪的脚下,吴邪半个身子也被猛地拉入沙里。 黎簇完全被这个景象吓蒙了,在条件反射之下,他站起来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又跑出去几步,再回头看,发现吴邪完全消失了。整个沙漠无比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Oh,Shit!”黎簇骂道。他也不敢动,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所有的反应一下子全部僵住了。他看着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滩和沙滩一边的海子。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结局和吴邪、王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然而他闭着眼睛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异变出现,于是他再次把眼睛睁开,发现四周还是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东西来袭击他,四周什么变化也没有。 黎簇皱起眉头,又缓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似乎那个攻击吴邪和王盟的东西对他没兴趣,或者说没有发现他。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因为声音吗?他想着,想起很多欧美恐怖片里面关于沙丘里的怪物的情节,心想这个怪物如果不是靠嗅觉的话,那么因为在沙漠里面沙子传声效果极佳,也许那东西是靠听觉。 “如果我不移动的话,或许那东西发现不了我。”黎簇在心里默默想着,但是现在这里艳阳高照,如果不移动的话,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完全晒干。怎么办呢? 黎簇慢慢镇定了下来,小时候受过的各种苦难让他在这里有了坚强无比的神经。他决定做个实验,他慢慢地把皮带解开,朝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沙丘甩了过去。皮带掉到沙丘上,迅速滑落,带起了一个小型滑坡。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方向,观察四周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朝那个地方爬过去。 第32章夜半歌声 什么都没有。皮带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黎簇觉得莫名其妙,难道那东西已经走了?他一点一点地挪动脚步,想踩上沙丘,但只是一挪动,他就感到不太对劲。 很难形容这种不对劲,他花了好几秒去感觉,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感觉:他自己的背后好像站着什么东西。 他僵直了脖子,慢慢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目光往后挪去,果然看到他的影子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有什么东西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 黎簇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象出了无数种他身后东西可能的样子,心想:喵了个咪的,死定了啊,那玩意儿竟然在自己的身后。 身后的东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呼吸的声音,这让他觉得万分恐惧。就在意识到这种恐怖的一瞬间,黎簇拔腿就跑。冲出几步之后,他回头去看,只看到一条长条形的黑影,瞬间没入沙堆之中。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什么都没有看清楚。接着,他看到沙子下那个东西涌动着,朝着远处奔驰而去。 这景象吓得他几乎要尿裤子,直到那个波痕消失在沙丘的尽头,他才爬起来,径直往海子边冲去。冲到海子边之后,他爬上一辆卡车,躲在一个角落里面,不停地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东西一定不属于人间,而且是他所不能对付的。如今绑架他的两个人肯定已经遇害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比这个情况更糟糕的事情。 以前黎簇幻想的那种冒险、那种探险的经历、那种脱于尘世的刺激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他想着在城市里就算再苦再累,无论怎么样都是安全的,跑来这里,随时都会有失去性命的危险。与沙漠里的未知恐怖相比,之前那两个可恶的家伙,现在他想来都觉得无比可爱。 胡思乱想的黎簇脑子一片混乱,在车斗里瑟缩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瑟缩到自己筋疲力尽,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天已经全黑了。 黎簇把头探出车斗,向窗外望去,看到被他们整理出来的一排卡车周围,安静得如鬼域一般。海子还是平静地躺在这排车子前,似乎没有离开的迹象。他腹中饥饿,想起收集来的东西里面似乎有些东西是食物。又想起吴邪所说的干尸的事情,心说这下连干尸都没得吃了,果然吴邪这个人每次想吃干尸都不会得逞,上帝总会用各种方式来避免这样的错误。 他不敢出去拿那些类似食物的东西,在黑夜中,他更加被动。天上有一轮圆月在黑夜中映照着,在四周洒下一片银霜,但这个银霜的照明效果实在太低了,他决定继续忍耐。 可能因为之前睡得太沉,这一觉睡完之后,他精神抖擞。因为不知道时间,就一直在车斗里面平躺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呼吸声不让声音传出去。他一边骗自己说这样是很安全的,一边又觉得四周有着无数的危险,自己在这边自我感觉似乎安全,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 就这样熬过了上半夜,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他又突然发现不对。他开始有点犯闲,难熬的饥饿、口渴,也因为他的困意而消失了。他心里想着这是不是死亡的前兆,也许是他脱水太严重了。如果他晕过去的话,可能就会这样去了,所以他硬忍着。但实在没有办法坚持太长的时间,他熬着熬着,慢慢又睡了过去。这次睡眠可能只有七八秒,他就突然间又惊醒了过来。他觉得奇怪,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从睡眠中打断了。等他揉揉眼睛想缓一下,打起精神,却忽然听到车子外面远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歌声。 “怎么会有歌声呢?”他屏住呼吸,心说这该不会还闹鬼吧。 “又是怪物又是鬼,我操!老子该不会穿越了吧。”黎簇想着。他实在是太疲倦了,脑子一片空白,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假设自己死在这里,自己就化成厉鬼把那个怪物干掉。 那歌声又传入黎簇的耳朵,难道是吴邪和王盟的冤魂在唱歌?那两个家伙果然是疯子,死后的行为也让人匪夷所思。但他仔细一听,那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女人的声音。 第33章车上的活口 黎簇心里更加发毛了,他凝神听了几分钟,耳朵逐渐适应了安静的气氛,慢慢地把那些声音剥离了出来,发现那不是人在唱,而是收音机的声音。这些卡车里面都配有收音机,但经过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会响呢?难道还有收音机没有坏,还能正常工作?但这不可能呀,就算收音机没有坏,能支持这么多年,电池也早已耗尽了。 他全身紧绷地一点点挪动,把头从缝隙里面探出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看他就发现不对,只见隔他有七八辆卡车的地方,竟然亮着灯,并且不是卡车的大前灯,而是卡车车厢里面的内灯。那歌声就是从那亮着内灯的车厢里面传出来的,竟然真的有电,难道这地方还有人住?还有人活着?一种恐惧加上期望的心情同时涌了上来。如果那车里不是活人,那就可能是这里的鬼魂了。但是如果是鬼魂,这表现得也太奇怪了吧。黎簇决定冒险去看一看,他轻手轻脚地从卡车上爬了下来,落在沙子上的一刹那,他闭上眼睛,幻想着会不会有一双手从沙子里面伸出来把他拖入沙子里。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黎簇松了口气,一点一点地朝那辆卡车挪动,一直走到那辆卡车边上,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黎簇不想惊动卡车里面的东西,偷偷地爬到了那辆卡车边上的另一辆卡车的车斗里,然后靠近这辆车的车头,从缝隙里近距离地望向亮着灯的卡车车头。他看到那辆卡车里面的灯亮着,在灯光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在晃动,他咽了口唾沫。 奇了怪了,自己该不是在做梦吧?白天清理这些卡车的时候,所有的车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啊。难道,这里其实还是有人活着,只是白天他不在这个地方待着。 黎簇的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此时他的恐惧倒是消退了不少。他和吴邪的区别在于,他对于想象中未知的恐惧并不在意。 黎簇刚想再去看个仔细,忽然他所在的那辆卡车车斗抖动了一下,整辆卡车向沙子里陷进去了一米多,接着上面所有的沙子有如瀑布一般倾泻了下来,似乎想把这辆卡车重新埋住。他吓了一跳,立即倾斜着朝着卡车的后斗跑去,结果重量一变化,整个卡车的车斗一下子翻倒在地上,就像一只扣碗一样把他扣在了车斗里面。他被关得死死的,心想怎么会这么倒霉,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就没有办法把扣住的车斗推开。他只能不停地向下挖,想在沙子底下挖一个洞出去,但是沙子是流动的,就算他不挖,沙子也在剧烈地流动着,他一挖动,沙丘塌陷得反而更加厉害了。 黎簇和那个车斗越陷越深,简直要被活埋了,他只能不动。一静下来,就听到那收音机已经被关掉了。接着,他听到旁边的沙堆上有人走路的声音,听脚步声他知道那人是走到了车头上面,踩得那个金属的车头板哐哐地响。他心说:完蛋了,这是什么东西,老子一定被发现了。 黎簇深吸一口气,准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要有空隙他就拼命逃跑,然后跳入水中什么也不管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清晰地听到咔嚓一声枪械上膛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心说:用枪,那就不是怪物,是人了。 他立即对着外面大喊:“我是人,我是人!我是这里的落难者,我是游客!”然后那脚步声瞬间移到了他的上方,在他的上方踩了两脚。 黎簇继续大喊:“别开枪,枪下留人,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接着,他就感觉到,车斗上的人跳了下去,开始在车斗的边上不停地摸索,似乎要把他救出来。 黎簇稍稍安了下心,刚喘了口气,忽然一声闷响,整个车斗剧烈地抖了一下,他看到一个弹孔出现在了车斗的顶上。 那个人竟然对着车斗开了一枪。 “我是活人啊,我是人啊!”黎簇大惊失色,刚说完,又是两枪,竟然打在了他的脑袋边上,溅起的沙子喷了他一脸。 黎簇吸了口冷气,心说:完全不管我死活啊,看样子是想杀了我。他不敢再叫了,而是拼命朝边上靠去,想避开子弹。 那人没有再开枪,黎簇借着从那几个弹孔里射进来的月光,看到上面有一个影子在不停地晃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忽然,一个什么东西,从弹孔中伸了进来,然后转动了一下。黎簇发现那是一只钩子。 那人拉了几下发现结实了,就跳下了车斗,接着他听到铁链拉动的声音。 车斗被吊了起来,黎簇松了口气,望着不停滑落沙子的车斗被提起来,迫不及待地往缝隙移动,想爬出去。 外面的空气又冷又清新,虽然他被困了没几分钟,但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让他很难受了。经过这次,他似乎受不了特别狭窄的空间,这一点在以后改变了他很多东西。 黎簇爬出半个身子之后,转头去找人,看到了一个动滑轮装置,立在一边的卡车上。之前他只觉得是件奇怪的货物,现在才知道用处。 车斗虽然被吊开,但是要自己爬出沙坑还是很累的,黎簇便转头想找人拉一把。他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既然对方都把车头吊开了,再拉自己一把肯定是必要的啊。 于是他对边上的人道:“拉一把,兄弟。” 没想到迎接黎簇的是重重的一枪托,正好砸在他脑门儿上,他差点晕了过去,趴在沙地上,吃了一大口沙。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被人从沙坑里拖了出来,接着他感觉到有人开始搜他的身。 黎簇心说:这年头治安太差了,沙漠里都有劫道的。恍惚间看到对方的枪就挂在自己面前,看样子对方对于给自己那一枪托还是很自信的,没想到自己还有反抗能力。于是黎簇伸手一下抓住了那把枪,两只手一起用力,想把枪夺过来。 那人反应也相当快,立即扯住了枪的带子,两个人不停地拉扯,翻滚在一起。沙堆在这种激烈的运动下,完全不能支撑他们的体重,他们都想站起来获得某些优势,但是只要想用力翻起来,沙堆马上就下陷,他们整个人就再次陷到沙里。在翻滚中,黎簇背后的伤口被撕裂了,沙子滚到伤口里,疼得他几乎发了狂。正因为这样,他的力量在短时间内爆发得非常厉害。那个人虽然比他高大很多,但是占不到丝毫便宜。 第34章奇怪的老头 在彼此的怒吼中扭打了好多下,终于两个人都翻到了海子里。黎簇用力把那个人推开,扑通一声,枪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远离了那个人。然后那个人从水里站起来,也是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彼此对望着,在月光的照耀下,黎簇发现那个人的皮肤异常苍白,似乎不是个年轻人,而是个老人了。 “你是谁?”黎簇朝他大喊道,“为什么攻击我?我是过路的!” 喘了半天气,对方才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话。黎簇听了听,发现这是一种当地的方言,如果把它当作普通话来听的话,会永远听不懂,但是假设按照发音去猜的话,也能推测出大概的意思。 陌生人似乎也是在问黎簇:“你是谁?” 黎簇心说:你管我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是个落难者,我被人绑架到了这里,他们被怪物抓到沙子里去了,我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而且告诉你我是谁你也不会认识我。但是他一想,刚才自己不是也问了这句话吗? 对陷入恐惧中的两人来说,对方是谁,永远是他们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我是一个落难者。”黎簇想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北京人,我在这里迷路了,我被困在这里。本来有三个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那个人愣愣地听着黎簇把话说完,然后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对他道:“你是落难者,你怎么落难的?从飞机上掉下来的?” “我说不清楚。”黎簇挠了挠头,“我说我是坐船来的,你信吗?” 那人打量着黎簇,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看出了点端倪了,才道:“你真的是从沙漠外面来的?不是从沙子里面?” “骗你是小狗。” “你是小狗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那个人还是不敢靠近黎簇,但是他有点放松了,“那我问你,现在是哪个年份?” 黎簇把时间和他大概说了一下。 那个人愣了愣,有点呆滞地说道:“天,已经快三十年了。我竟然在这个狗日的地方待了三十年了。” 黎簇问他:“好了,大爷,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了,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看了看四周,指了指卡车,表情呆滞地说道:“我是开车的。” 黎簇看他的衣服,发现确实是和那些干尸身上的一样,只是比那些衣服更加破烂,身上还挂着许多东西。 “你是开这些车的其中一个司机?” 那个人没理黎簇,只是自言自语:“竟然三十年了。” 黎簇道:“你为什么没有死?”问完他就觉得没什么礼貌。 那个人表情有点迷茫,说道:“为什么要死?只要知道了这里的规律,就不会死,死哪有那么容易?” 黎簇觉得这个人有点疯疯癫癫的,似乎脑子已经有点问题了。那个人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猛转头对黎簇道:“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坐船?” 黎簇刚想回答他,他们是坐着有如公交车一般的移动海子来到这边的。忽然对方就把头转向一边的沙丘,似乎在听什么东西。黎簇想说话,那人立即对他摆手,对他道:“嘘,先别说。” 黎簇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只偶尔有沙丘上的沙子坍落地面的摩擦声从远处传来。 黎簇刚想开口问他,那个人再次用非常夸张的表情对他道:“嘘……”接着,那个人一下子沉入了水里,黎簇莫名其妙,就看到那个人拼命地摆手,让他也照做。 黎簇只好忍着背后的痛,把整个身子沉进了水里。接着,他听到环绕海子的卡车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击金属的声音。哐当——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是哪边的卡车传来的声音。接着,又是哐当一声,他发现这次声音似乎移动了。黎簇十分惊恐,他想起了白天把吴邪和王盟抓进沙子里的东西。 黎簇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慢慢他发现这并不是单一的声音,四周所有的卡车里面都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似乎有着无数的东西在撞击着卡车。这个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很快整个海子边上一圈犹如响起了交响乐一般,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本来平静的沙漠变得嘈杂一片。 黎簇听得呆了,他几乎不敢呼吸,他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埋在水里面,来逃离这样可怕的声音。恍惚间,后面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差点尖叫起来。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刚才和他打斗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涉水到了他的身后,轻声地对他道:“放心吧,它们进不来。” 黎簇就问那个人:“那些是什么?” 那个人道:“三十年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看不见它们,它们在沙子底下,所以当时我们用所有的车围着这个海子,做了一圈屏障。它们没有那么聪明,它们似乎对金属的东西有特别的反应,会攻击这些车,但却无法越过这些车钻到这片区域中来。” “围海子?”吴邪当时对于车队的布局有几种解释,不过似乎他全猜错了 那个人道:“这些东西想喝水,喝了水之后会变得特别可怕,不能让它们碰到水,所以我们做了这些措施。但是我们犯了个错误,我们把它们困在外面,也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别说了,咱们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会折腾一个晚上。” 黎簇听着,觉得有好多东西还是不明白,但是他也觉得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两个人在水里面静静地待着,夜晚的沙漠非常寒冷,刺骨的水泡着他的伤口,让他身体慢慢地麻木起来,不那么难受了。他没有再问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地,沙漠里平静了下去。 他们又在海子里面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人对黎簇做了一个表示安全的动作,两个人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涉水爬到了岸上,来到这个人待的车斗的边上。黎簇浑身都被水给泡肿了,根本动弹不得。他躺在沙子上,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那个人爬到了那辆亮着灯的车后面,在车后面的沙子里面不停地刨,刨出一箱东西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子,让黎簇把里面的东西喝下去。 黎簇发现那是一罐烧酒。喝了酒之后,黎簇觉得身子暖了一些。那个人又拿了几件特别臭的军大衣给他披上。黎簇也顾不了这么多,披上大衣之后他顿时觉得暖和了起来。 两个人在黑暗中又等了段时间,那个人才扶起黎簇,往那辆他之前待的车走去。黎簇到车里面坐下来,那人把车门关上,黎簇就发现这辆车的内部被保养得非常好,之前他们搜索的时候,遇到打不开的车门就不会进去,显然遗漏了这辆车。 这时他也才看到这人的真正面目。 这人满脸的大胡子,胡子已经长得像电影里的道士一样了,头发和眉毛都有点过长了。这个人身上的皮肤已经干得不像样,看上去有七八十岁,但他从那人刚刚的体魄和搏斗时的力量来看,这个人应该正值壮年,显然是这恶劣的气候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人也在打量着黎簇,看着黎簇,他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用口音特别奇怪的普通话说道:“我终于看到一个活人了,我以为这辈子我会一个人在这里老死。” 黎簇看着他,问道:“你白天就在这个车厢里?我们有三个人,白天在这里不停地转,一直在挖掘这些车,你一直没有看到我们?” 那人摇头道:“没有。我一般不出来活动。那些东西对于声音特别敏感,我一般就待在这个车里,这个车之前被埋在沙子里,我在车子里面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我不知道自己会睡多少时间,我一直睡一直睡,直到自己实在是饿得渴得不行了,才会出来活动,吃点东西。” 黎簇心里想:难道他们在这边活动的时间里,这家伙就一直在车上睡觉?确实有可能,因为他们把这边所有的车都刨出来,也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很多车里面他们并没有仔细地搜查,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车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可能依次检查。不过,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源自黎簇对于这个人细节方面的感觉,其中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这个人独自生活了三十年,太不可思议,如果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了三十年,肯定已经疯了。而这个人思维虽然有点慢,但是看上去,却未免有点太正常了,太过正常反而是一种不正常。但是,这个人的胡子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这样的胡子,身上这样的皮肤,不是在这种地方被困了那么长时间,估计好莱坞的化妆师都弄不了这么真。 不过黎簇还是太年轻了,即使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有深入思考下去,毕竟他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也就无从比较了。 那个人继续说道:“对了,你既然进来了的话,会不会有人来救你?到时能不能把我一起带出去?哦,不行不行不行。”那个人问完这句话就用力摇头,“任何人靠近这里,都会被那些东西抓住,救人等于害人。” 黎簇道:“我觉得你可以放心,不太可能会有人来救我。”他就把他参与到这件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这个人。那个人听了之后,有点神经质地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但是他什么都不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黎簇的后背。 黎簇没有在意,问他:“我讲了那么多,你说说你的事情吧。这些汽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把目光收住,看向他。黎簇继续问道:“你们这个车队是怎么到这来的?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35章往事 那个人摇头,说道:“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们不是到这里来,我们就在这里。”那个人指了指车外的那片沙丘对他说道,“这里原本也是一个工厂,有很多房子、很多帐篷。我也不知道上头为什么让我们到这儿来,时间太长了,我也记不清细节了。三十年了,我只记得我们是在执行任务,我们是这个地方的常驻车队,负责在另一个工厂和这儿之间运送物资。” “这些都是卡车,我当然知道是运输东西的。”黎簇道。 “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们是在双向运输。我们从外面的工厂运进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生活物资、汽油这些东西,但是最多的,是一种奇怪的容器。”那人道,“那是很多的奇怪的容器,上面打满了铆钉。我们运进来的时候,那些容器都是空的,但是等我们运出去时,这些容器都是满的,里面装满了东西。 “毫无疑问,这些容器里装的东西,应该就是在这片沙漠里生产的。但我不能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我一问,上头就说这是一个绝密的任务,我们只负责运输。我们每一个车上都有保密专员,假设我们的车在有人的地方翻了,这个专员就会拿出枪,不让这附近的任何老百姓靠近,必须等到我们自己人过来才行。我们每天都从这里运东西出去,不停地运。 “有一次我们从这里运出了一批奇怪的容器出去,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儿的厂被关闭了,然后我们在自己的物流基地待命,一直没有新的任务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出了问题,就算不运输货物出去,在这里我们的资源和水也会慢慢消耗殆尽的,总要出去运些资源进来。但非常奇怪,没有接到任务,我们一直在待命,上头一直没有命令。 “我们这些车是一个独立的汽车连,后来我们的生活物资没了,我们确信我们没有东西吃了,就向上级请求。我们给厂里打电话,那接电话的人接起电话来什么都不说,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事关重大,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要在这里饿死吗,所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当时觉得很奇怪,如果我们都没有东西吃的话,那这厂里的人吃什么东西呢?也不见他们出来和我们做任何交代,也没有索要任何物资。然后我们的班长就带着我们去找厂领导,想了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能坐以待毙。跑来一看却发现,我们找不到门卫了,厂房都是完好的,电源也是完好的,但是门口没有门卫。我们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有人应门。 “我们开车把围栏撞开,进到了厂里。在沙漠上建房子很难,通常都是用水泥墩子一点一点地嵌进沙子里面,希望能深入岩层固定住。打桩要打很长很长时间才可以,所以这里的厂房并不大不高。我们撞进去想找这里的负责人,想找一个平时和我们联系的人,但却发现找不到。一个活人都找不到,整个厂房竟然空空如也。难道他们已经撤走了,而我们不知道吗? “但是我们上千人的队伍困在这边,那么多眼睛,他们要悄无声息地走根本不可能。而且,没有理由不让我们知道,也没有人会犯这么大的错误,把我们遗忘在这里。而让我们觉得诡异的是,我们找到了负责和我们联系的那个调度室,进去之后就发现这里的电话竟然全是断线。我们用对讲机让同事往这个地方打电话,发现这个电话根本不响。也就是说,我们之前所打的电话都不是打到这里来的,那是打到哪里去了呢?谁也不知道。 “我们把这个厂房都翻遍了,没有发现任何一台生产设备,也就是说,这个厂子其实是个空壳子而已。我特别特别害怕,我发现我们好像被骗了,但是,却不知道别人骗我们是为了什么。这里所有的文件都是假的,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们回到了我们的营地。我们开始挖掘沙子底下的电话线,希望能够找出这些电话线的走向。挖着挖着,我们惊讶地发现,电话线竟然是通向沙丘底下。 “线是一路往下走的,我们怎么翻都没有用,根本找不出沙丘底下的线缆的尽头,因为它埋的太深太深了。也就是说,我们之前联系的那些人似乎是在地下和我们联系。因为我们只是运输车队,隶属于这个工厂,我们不知道应该向谁汇报这件事情,于是我们给所有知道的部门都发了电报。收到电报的部门都觉得很奇怪,他们都不知情,只有一个部门说我们可以去他们那里补充一下物资。”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获得物资,运输物资的车队返回之后,他们就接到了原地待命的命令。到了第三天,他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全部被切断了,他们发现无法用电报跟外界进行沟通,而沙下面的电话线也没有了信号。一开始他们还不在意,毕竟他们有的是汽油,对路线也很熟悉。但慢慢地,他们就发现这四周的沙丘开始起了很多奇怪的变化,这些变化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他们中的很多人突然消失了。 毕竟是当兵的,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情况意味着威胁,也意味着有敌人在附近活动。这附近一直不太平,他们加强了巡逻,并派人四处寻找蛛丝马迹。 很快派出去的几支侦察队就发现了非常奇怪的现象,他们发现这里的沙丘变得和以往不同了,他们起初看到的黄色沙子开始消失不见了,而那些沙丘上面出现了一块一块的白斑,这白斑慢慢地扩大,似乎是整个沙子中的黄色营养被沙子底下的什么东西慢慢地吸收了下去。白斑越来越大,慢慢整个沙漠都变成白色。白色沙子反射阳光更厉害,他们的生活条件更加恶劣了。 而人员还在不断地消失,很多侦察队伍都是一去不返。他们无法跟上级沟通,而派出去跟外界联络、寻求增援的队伍又没有回来,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几个排长开始商量,他们发现,所有人失踪的时间都是在日出之前以及黄昏之后这两段时间内。这像一个魔咒,很多人在帐篷里面就消失了,没有任何的察觉。他们变得极度紧张,大家都觉得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于是,一个排长下了个命令,他命令所有人睡觉的时候都必须用绳子连起来。当天晚上,又有三个人失踪,但是这个措施使得消失的情况一目了然。在睡觉的时候,几个士兵身上的绳子突然被什么用力地拉扯,他们惊醒过来后发现身边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拖进沙子里,因为被绳子系住,才没有被完全拖下去。这股力量非常非常大,使得那几个士兵也被拉向沙里。他们立即大喊,其他人听到惊呼都跑过来了,一起用力拉,才把那几个人从沙子里面拉出来。他们这时才意识到,在这些沙丘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把他们拖入沙子里面。 剩下的人越来越紧张,他们发现不能睡在帐篷里面,于是就把车子集中起来,睡在车里。 那天晚上,车子下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击车子底板的声音,他们拿着枪对着沙子扫射,才把那些东西逼退。排长觉得此事太蹊跷了,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不应该再留在这个地方,于是他下令全员撤退。 就在他们准备撤退的时候,一场让他们始料不及的变化来临了。 那人对黎簇说道:“在我们的车队开始加油并且排列队形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片沙漠活了,它根本不想让我们离开。” “活了?”黎簇听得都呆了,虽然这人叙述得很乱,但是他听得很清楚。 那人点头:“沙漠活了,所有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个沙漠是活的。”说着,那人指了指黎簇的背,“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背,你背上的图,我要看看,是不是和当时我看到的一样?” “一样?”黎簇看着那人的眼神,觉得那人的眼神有一种力量,这让黎簇意识到,答应那人的要求的话,他一定会得到一个结果。 他开始脱军大衣,脱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他问那人道:“不对,大爷,你说得也太溜了,怎么好像是背出来的一样?” 第36章保护者 黎簇说完,皱起眉头盯着对方。虽然他知道,盯着对方未必能有什么威慑作用,但至少表明了他不会轻易相信的态度。 对面的老头看着他,一开始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见黎簇不说话,而且也没有变换表情,忽然就笑了:“京油子就是京油子,比那个南方人难骗多了。” “你到底是谁?”黎簇怒道,“在这种地方寻我开心,你不觉得有点缺心眼吗?” 老头开始扯自己的胡子和头发,那些竟然全是假的。之后他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又到一边沙子里翻出一只背包,从里面扯出了一件黑色夹克穿上。等他拉上拉链折腾齐整后,黎簇才意识到,这个人的真实年龄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年轻。修身的夹克一上身,就把他修长的身体突显了出来,显得十分干练、挺拔。最后,这人从包里拿出了一副墨镜戴上。 黎簇愣了一下,心说:这大半夜的,戴什么墨镜,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装酷吗?怎么自从被吴邪盯上后,接触到的人脑子都有点问题。 墨镜男转头过来,对他道:“我本来不想暴露身份的,但是我骗人的本事显然没学到家。重新介绍一下,别人都叫我黑眼镜。刚才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从这里的环境以及尸体身上留下的线索推测出来的。” “我就知道,你说话的腔调就像背书一样。那你肯定也不是汽车兵啰?” 黑眼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见过半瞎的人能当上兵的吗?”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黎簇问道。他最想知道这个问题,不管这个人是谁,如果他是通过其他途径来到这里,也就说明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黑眼镜从背包里东摸西摸,摸出一个铝制的扁酒瓶来,拧开喝了几口,就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跟着你们来的。我一直在岸边监视你们,后来海子动了,我情急之下就跳了进去。妈的,差点没把我淹死。” “监视我们?”黎簇皱起眉头,难道他是考古队的?考古队早就发现了吴邪这伙人不对劲,察觉出自己是被绑架的,所以一开始就找了人监视?不过自己在考古队里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你别瞎想了,我是受人之托,一路保护绑架你的那个吴老板。之前还挺顺利的,没想到你们会半夜划船。”黑眼镜笑着,把酒递给黎簇,拍了拍他,“现在好了,嗖嗖全没了,就剩一个拖油瓶。” 黎簇道:“你一路都跟着我们?” “何止一路。”黑眼镜又从背包里拿出几包东西来,拆开其中一份递给黎簇,黎簇发现竟然是青椒肉丝炒饭:“你是残疾版的哆啦人梦吗?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这是我在四川找快餐店做出来的,你看,保质期十年,你死在这里饭都还没馊呢。就是有点干了,凑合吃吧。”黑眼镜道,“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等你吃饱了再和你详细说。” 以前要听到什么食物保质期十年,黎簇肯定宁可挨饿也不会吃。但是如今,他是真饿了,就算是慢性毒药,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闻着冷饭里的青椒味儿,即使还混合着一股沙子的奇怪味道,黎簇也几乎热泪盈眶。同时他也觉得奇怪:看这饭绝对放了十几天了,竟然还能有青椒的香味,这真的是青椒本身的香味?不是摻了添加剂吧? 也顾不上挑剔,三下五除二吃完,他的口水直流,竟然没吃出任何异样来,就连黑眼镜说的“有点干了”都没感觉出来。吃了那么多天的压缩饼干,现在吃什么都觉得是“湿”的。 吃完,黑眼镜就来到他的身边,勾住他的脖子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黎簇看了看四周,回答道:“我很难说清楚,不过显然,我们两个处境一样。” 黑眼镜摇头说:“非也!我跟你完全不一样。我本来是要保护那个姓吴的,但是嗖嗖两下,那两个白痴全不见了。现如今,我的处境特别尴尬,这尴尬主要是因为你的存在。” “请详细说。” “我欠别人很大的一个人情。那人托我保护这个姓吴的,现在吴邪陷入沙里不见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我肯定得想办法搞清楚沙子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好有个交代。”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黎簇看着他的背包,心里还琢磨着这炒饭真好吃,如果是在沙漠外面,他肯定再来三盘。 “你不懂吗?我现在必须确定吴邪是否有生还的希望,这过程肯定很危险,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带着我的背包和干粮自己出去。” “那很好。”黎簇道。 “是啊,对你是很好,我心里不平衡啊。而且,我去找吴邪了,你若把我的背包偷去,自己走了,我怎么办啊?” “你现在和我说这种想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如果觉得我会偷背包,就把背包藏起来啊。何况,为什么我要偷偷跑?两个人一起走,活下来的概率不是更大吗?”黎簇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这人话里的意思不太吉利。 黑眼镜抱头挠了挠:“如果刚才你被我瞒过去了,我的身份就不会暴露,那你的死活就对我没多大影响。但是你识破我了,我就不能让你活着走出沙漠。但是我很可能会死,如果我死了,死前也不愿意多害一条人命,我好纠结。” 黎簇看着他,他也看着黎簇,半晌,黎簇笑道:“开玩笑?” 黑眼镜笑着,摇头,动了动眉毛:“我不想杀你,但你自己没抓住机会。现在没有杀你,也是因为我觉得两个人一起走出沙漠,活下来的概率会大很多。不过,等我们找到出路,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你。” 黎簇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就道:“你肯定是在开玩笑。” 黑眼镜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向很公平,事情得和你讲清楚,而且,明天我还会有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找你帮忙,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就会相信我了。对了,你吃饱了没有?” 黎簇想说“当然没有吃饱”,不过这家伙神经兮兮的,被这么一问,自己也不敢如实回答了,就点头道:“吃饱了。” “早点睡。”黑眼镜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黎簇感觉自己的后颈一紧,一股巨大的压力压住了他的动脉。接着,他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日头高照,根据此时感觉到的气温,他判断现在应该还是早上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他的脖子非常非常疼,天知道昨天那黑眼镜下手有多重。对了,他不是半瞎吗,怎么好像完全没瞎一样? 他甩了甩头,就发现不对劲。自己身体的状态有点奇怪,感觉并不是睡在沙地上。他动了动手脚,发现脚能动,但是手却被绑住了,而且,脚的状况以及身上很多地方肌肉的感觉都很奇怪。他深吸了几口气,意识逐渐回归清醒,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果然没有睡在沙地上,而是被吊在了半空中。 第37章钓沙鱼 黎簇被吊在一辆卡车后斗的吊车上。这里的卡车装载着各种货物和工程机械,吊他的这一辆,后斗里装的就是一台起重吊车。吊车臂突出在外面,有三四米长,显然是吊装小型机械的。他就挂在吊车的吊臂下,离沙地只有一巴掌的距离。 绳子把他的上肢捆住了,他的双手包括手臂全部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他晃动自己的双脚,让自己的身体转了半圈儿,然后就看到黑眼镜趴在卡车顶上,举着一个望远镜,对着远处的沙丘。 他愣了愣,想到之前还在考古队休息的营地时,吴邪让他去拍照片,他拍到过一个特别奇怪的、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影子。他又想起了黑眼镜昨晚被识破前的装扮,心说会不会就是这个鸟人趴在沙丘上面,被他偶然间拍到了? 他挣扎了几下,记起黑眼镜昨晚说的话,后背又起了一阵凉意。显然这人真不是在开玩笑,从昨晚到现在,他虽然一副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但是做起事情来比吴邪狠绝多了。 “你到底想干吗?”黎簇又被绳子带着凌空转了一圈,问道。 “钓鱼。”黑眼镜回答,看了看表接着说道,“你睡得不错啊,刚才还在打呼噜。” “老大,能别开玩笑吗?你放我下来,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黎簇还抱有一丝幻想。 “你放心吧,我会放你下来的。”黑眼镜道,“再等十分钟就放你下来,说不定你还会求我把你吊上去。” 黎簇看着自己的状况,就知道黑眼镜想要干什么,忍不住在心中狂骂。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我落地之后绝对一动不动,有种你下来打我,我一定不会如你所愿,鬼才想变成你的诱饵。然后就看到黑眼镜从身边掏出一把长枪来。 “看看,我自己修过的。”黑眼镜见黎簇看着枪,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我视力不好,还带个墨镜,怎么还那么敏锐。我告诉你,在特别黑的情况下,我的眼睛反而看得更清楚。我现在戴着墨镜,看到的世界和你们其实都不一样。虽然生活上不是很方便,但是,至少在射击这件事情上,我的视力给我带来了很多便利。简单说,这把破枪在我手里,我完全可以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你眼神好不好、为什么戴眼镜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即便你这么说,我也不想做诱饵。”黎簇道。 “我说这些不是告诉你我能确保你这个诱饵安全,我是提醒你要乖乖听话,配合我行动。我放你下来后,你就必须往沙丘那边跑,否则我打烂你的屁股。” “狗——”黎簇刚想骂,黑眼镜踹了一脚他脚边上的一个开关。挂住黎簇的绳子一下就松了,他从巴掌高半空中掉了下来,摔在沙地上。 黎簇的手还是被绑着的,绳子连在卡车上。被吊着时不觉得,现在拖着才发觉格外重。他爬了起来,听到了黑眼镜拉枪栓的声音。 “往沙丘跑,跑到绳子拉不动再跑回来。” 黎簇本想说“你有种杀了我”,但是一听到枪栓的声音,他的腿几乎立即就动了起来,丝毫不受他意念的控制。他听到黑眼镜在后面一直喊“跑跑跑……”,声音越来越小,他跑得越来越远。等他累得不行了,停下来回头去看,发现已经离卡车很远了,绳子也拖了很长。 跑步比他想象的累多了,他大口喘着气,才摇晃了几下,远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就打在了他的脚下。他几乎跳了起来,立即开始继续往前跑,一口气跑到沙丘顶上,绳子没法拉动了,他才回身大骂:“我操你奶奶个腿儿!” 骂完了,黑眼镜也没理会。黎簇也实在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到沙地上,心说:这么远你该没辙了吧,老子也不回去了。想着,他探头出去,看了看沙丘后面。那个地方就是他们掩埋尸体的“离人悲”所在。 他不禁愣了一下,他看到沙丘的底部,从沙子里面,竟然伸出了很多只手。所有的手似乎都是干尸的手,手掌朝天呈爪状,整个沙丘下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 “这是什么情况?”他看得瞠目结舌,难道这些尸体全诈尸了?正想着,他就看到其中的几只手竟然动了一下,往沙地里面缩去。 黎簇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最初那几只手缩人沙里之后,整个“手林”中又有好几只也缩了下去,就好像是海洋里的某种水蛭,受到刺激之后钻回沙子里的感觉。 他吸了口凉气,几乎是同时,沙丘下面起了波纹,有东西在沙下开始活动了。他知道要糟糕了,立刻跳了起来。莫非抓吴邪他们进沙子的,是这些干尸吗?这些尸体都是活的? 看着沙面的“波纹”朝自己这边涌动,他立即往回跑。身子本来就疲惫,还没缓过来就跑,根本没有刚才那么快了,踉踉跄跄地,跑几步再回头看,几乎急得黎簇跳脚。只见身后的沙丘上出现了最起码几百条“波纹”,整个沙漠真的好像活了一样,翻滚了起来,所有的“波纹”都打着螺旋朝他涌来,那情形极其壮观。 “沙漠活了过来。” 他忽然想到黑眼镜的话。妈的,还真不是夸张。 好在黎簇年轻,爆发力够足,咬牙之下力气也来了,一路狂奔到了卡车底下。他径直往卡车上爬,见到黑眼镜正笑嘻嘻地看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沙海,一副很爽的样子。 “你到底想干吗!”黎簇大骂道,“我们要死了!你还在这里看戏!” “你放心吧,这些车在这里有好些年头了,在车上肯定安全,否则这些车早被掀翻了。”黑眼镜拉上枪栓,黎簇此时才看清楚,这是一把老式的步枪,应该是他在这些车里找到的。他脚下还放着六七颗子弹,都擦得锃亮。 “咱们得看看,沙子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点险还是要冒的。”黑眼镜一边端着枪左右瞄准,一边对黎簇道。 看来昨晚自己昏迷的时候,这家伙做了不少布置。黎簇以前去靶场捡过子弹壳,知道要把氧化的子弹壳擦成这样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花这些力气是有必要的。对于枪械来说,放置太久的子弹,如果不擦亮检查,爆膛的概率会很大。 黎簇爬到他身边,继续问道:“怎么个看法,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上来之后,他就有点安心了,不由得也兴奋起来。 “还得仰仗您。”黑眼镜朝黎簇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等下还要麻烦您受累。” 黎簇皱起眉头,有点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黑眼镜晃了晃头,让他看前面的沙海。只见所有的“波纹”几乎都汇集到了他们所在的这辆卡车前面,整个沙海好像被翻过了一遍。更远处的“波纹”也陆续围绕过来,一层一层,在卡车前方停了下来。 这场面有点像街头卖艺的,吆喝几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只是这些围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黎簇看着围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背上的白毛汗全出来了。此时他有一种在亚马孙河垂钓的感觉:河水之中,半径六七米的圈内,全是食人鱼,而自己就在一叶小舟上,一个扑腾下去什么都不会剩下。 “我觉得……”黎簇想和黑眼镜说,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对方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在这车上,也没个东西可以抓手,车子一震,难保不会掉下去。但他一句话没说完,后领子就被黑眼镜揪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黑眼镜憋气喝了一声:“走一个!”紧接着,他整个身体被提了起来,又被甩到了空中,朝卡车前方摔了过去。 半秒后黎簇已经摔倒在卡车前面的沙地上了,他反应真算是相当快了,没有因为被摔了个马趴而有丝毫迟疑,几乎是瞬间,他就本能地爬了起来。他的手仍旧被绑着,平衡不好把握,站起来之后又一个趔趄,半跪了下去。 同时,从四周的沙子中,猛地伸出了无数只手,齐齐向他抓来。 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诡异了,就像是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在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猛然开满了一种奇怪的干枯的花一样。这可以说是一种绽放了,而且还不是一朵花的绽放,而是整片沙漠瞬间完全炸开。 黎簇身上十几个地方同时被“手”给抓住了,接着,他感觉到脚下的沙子突然变得无法支持他的重量似的,他整个人往沙子里沉了下去,所有被抓住的地方都出现了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 太快了,仍旧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已经完全没进了沙子里。等他的鼻子里开始灌进沙子、嘴巴里吃满了沙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黑眼镜从车上扔了下来。 此时的他连大骂的机会都没有,只感觉身体被无数的手抓住,往沙子的深处拖去。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下沉,却无法做任何事情。所有的力量必须集中地用在紧紧屏住呼吸,不让沙子灌进口鼻,但是已经灌入的沙子,还是让他万分难受。 他不停地想扭动,但是不管怎么使劲最多只能搅动一下身边的沙子。他深刻体会到,在沙子里和水里完全不同,沙子是固体,往边上扭动,能挤过去两三厘米就已经非常吃力了,没几下他就放弃了。被往下拽了二三十秒,他所有的气都用完了。 如果他经历过很多生死之间的状态,他那个时候也许脑子里会有“我擦,我命休矣”的句子产生。但是黎簇只是一个雏儿,在最后关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所有的精力都本能地全部用在了努力让自己憋气上。 下降在他快翻白眼的时候停住了。恍惚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根绳子忽然绷紧了,上面传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比起把他往下拉的力量,更加不可抗拒,他被强行往上拉去。 一开始,抓住他的“手”还试图将他拉住,但是随着绳子力量的加大,这些“手”的力道都慢慢松懈,逐渐脱开。伴随着脸被沙子狠狠摩擦,他的身体被迅速往上拔起。 他在事后感慨:第一,幸好鼻孔是朝下的,否则在那种速度下,他肯定被灌一整个肺的沙子;第二,萝卜在被人从地里拔起来的时候,一定充满了怨念。 差不多三十秒他就被拔了出来,冲出沙子之后,他被吊得腾空而起,双脚离地,又开始晃动起来。 已经到了他能憋气的极限了,他猛吸了一口气,结果把鼻子附近的细沙全部吸进了鼻孔里,并开始剧烈地咳嗽。眼睛也完全被沙子迷住,不停地甩头并用力眨眼皮,才慢慢能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再度被吊在了那辆卡车上,脚离地只有一手臂的高度,下面无数的“手”从沙子里伸出来,对着他的脚不停地抓着。他赶紧缩起小腿,回头痛苦地看着黑眼镜。后者站在车头上,正用枪瞄准自己。 “老大,你玩得太过了!”黎簇对他叫道,心里突然特别地怀念吴邪。那家伙虽然臭屁,但是对自己真的还算不错。这黑眼镜跟他一比,他妈就是个疯子啊。 “别急,正主儿还没来呢。这些小喽啰,我兴趣不大。” “什么他妈的正主儿?你赶紧放老子下来!”黎簇撕心裂肺地喊,刚喊完就听到轰隆一声。他扭头一看,脚下的沙地之中,所有的“枯手”全都缩回了沙地里。与此同时,沙地里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拱了起来。 第38章七头蛇 “你奶奶个腿儿的。”黎簇咽了口唾沫。眼看着沙子不停地拱高,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沙丘。接着,沙丘之中猛地探出来一根巨大的东西,那几乎可以说是从沙子里“喷”出来的。 黎簇先是低头看着那东西从沙子里出来,很快便只能抬头看它。那东西有二米多高,乍一看,就像一只巨大的手从沙里伸出。也正是因为实在太大了,黎簇马上就明白,那根本不是手,而是一种奇怪的触须。这东西大概是一条像蛇一样的奇怪生物,它的头部,伸出了七条手指一样的触须。 “什么东西?” “七头蛇?”黑眼镜似乎也惊呆了。 “什么蛇?”黎簇大叫,就看到七根手指猛地全部张开,犹如一只巨大的爪子。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背上刀刻的伤疤,心想:难道那个黄严刻的完全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条长着七只脑袋的蛇? 他盯着那七根手指,却感觉完全不像是蛇的脑袋。这应该不是蛇,他正琢磨着,那巨大的爪子突然就发动进攻了,朝他猛抓过来。 同时,身后一声枪响,子弹瞬间掠过他的脸颊,打在了抓过来的巨爪上,巨爪被打得后仰。没等巨爪反应过来,身后又一声拉枪栓的声音,紧接着,一枪又一枪。 绳子震动了一下,黑眼镜已经跳到了吊车的吊臂上,站在上面,猫腰疾走,一边用猫一样的动作朝吊臂的尽头跑去,一边开着枪,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吊臂老化了,黑眼镜在上面跑动,晃动得厉害,吊在半空中的黎簇被震得晃来晃去,好像被风吹动的腊肉。 巨爪连续被五发子弹击中,没有爆出一丝血花,子弹就好像打在橡胶上一样,连弹孔都看不清楚。但是从巨爪的动作中能明显看出,子弹的冲击力让它吃痛。等黑眼镜跑到吊车臂的顶端,巨爪已经被他逼得后退了三四米。 可是,没有第六枪了,这种步枪只能装五发子弹。五枪打完后黑眼镜把枪摔了出去,击在了巨爪上,他自己则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黑色短刀。 这把短刀几乎是全黑的,能看出非常重。短刀被拔出的瞬间,黑眼镜已经从吊臂的尽头飞跃了出去,整个人弓身在空中打转,反手劈了过去。 黎簇完全无法理解人类竟然能做出这种动作。那时候摔过去的步枪还没落到沙地上,黑眼镜已经一下趴到了“巨手”的背上,短刀正好扎人“手背”。 “老大,你要自杀也先把我放下来啊!”黎簇看见巨爪吃痛后猛烈地摇动,它“背上”的黑眼镜就好像骑着野牛的牛仔,被甩来甩去,竟像纸片一样轻薄。 也亏得黑眼镜力气大,没有被甩飞出去。那东西在沙地上乱拍了好几下,就迅速往沙地里缩。 黑眼镜大喝了一声,黎簇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那巨爪已经缩回了沙地里。黑眼镜落到沙地上,一个打滚差点被拖进去。等他甩身起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扯了一片什么东西。他迅速跑回来,一刀挑开黎簇身上的绳子,黎簇双手松绑后摔了下来。 “到卡车上去。”黑眼镜也不理他,几步蹿上了卡车。 黎簇心里骂着“狗日的,我才没那么傻呢”,拔腿就往卡车后面跑。他打从心里认为,和这疯子在一起太危险了,他宁可在这片被卡车围住的区域里和他捉迷藏,也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跑出去十几米,转头发现黑眼镜完全没有跟过来的意思,他就慢了下来,琢磨着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这家伙的体力也耗尽了吧。便看到卡车顶上的黑眼镜朝他挥了挥手,大喊道:“青椒肉丝炒饭,吃不吃?” 黎簇扯起嗓子大骂道:“炒你妈的隆地洞,老子不会靠近你少于一百米!” 黑眼镜继续叫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吃完可就走了。你这次立了大功,我本来还想把你带出去的,现在也好,我一个人吃两碗。” 黎簇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心说不对,与其待在这个地方,他宁可被这黑眼镜虐待。 如果是吴邪,此时可能会因为惯性继续留在这里纠结。黎簇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显然是十分直率的,想到这里,他立即往回跑去,叫道:“等一等,留一碗给我!” 黑眼镜继续叫道:“你不是说不会靠近我少于一百米吗?” 黎簇大骂:“老子被你整惨了,不能一点好处都不捞。”重新爬到卡车顶上,他又想到一件事情,立即又从卡车上爬了下来。 黑眼镜从包里拿出青椒肉丝饭,已经吃上了。看见他又爬下去,诧异道:“你做事情怎么那么不痛快,爬上爬下的,还嫌折腾得不够?” “你说过,你带我出去是因为两个人一起生存概率大一点。但是,走出沙漠的时候,你一定会杀我灭口的。” “是啊。”黑眼镜吃了一口,“有什么问题?” “那我宁可在这里等死,也不想在看到生存曙光的时候被你杀了。” 黑眼镜放下饭盒,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理论上虽是这样,但是,现实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走不出沙漠。”黑眼镜说道,“我估计了一下,这一次的干粮只够你出去,我只能走完半程。” “什么?那你不更得杀了我。这样你一个人就能出去了。”黎簇道。 黑眼镜低头看他,隔着墨镜,黎簇看不到他的眼神。顿了顿,黑眼镜才笑道:“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说着就在身上摸索起来。 黎簇暗骂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白痴啊,怎么就乱说话啊。刚想继续跑,就看到黑眼镜根本没把刀掏出来,而是掏出了烟点上,对他道:“你不懂,对于我来说,你能活下来的价值大多了。” “为什么?”黎簇还是退后了几步。 黑眼镜道:“因为,我即使活下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你,未来还很长。”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啊。”黎簇说完这句话就又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妈的,这是在说服他宰了自己吗?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黑眼镜咯咯直笑,说道:“也不是说我就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你安心上来吃饭,我告诉你原因。” 黎簇爬了上去,这一次他学乖了,保持着离他一臂的距离。他坐定后才看到黑眼镜的手上缠绕着一条东西,仔细一看就发现那是从巨爪子上面割下来的,如今这么近的距离看,更像是树皮一样的东西。 “这是……那怪物的皮?” 黑眼镜吸了一口烟,把手上的皮递过去,道:“那不是手,也不是蛇,那东西是一种植物,叫做九头蛇柏。我敢肯定,这片沙漠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吴邪和他那个伙计肯定没有死。” “为什么?”黎簇问道。 黑眼镜道:“因为这种东西的生活习性。它们习惯于困死猎物,而没有能力直接将猎物杀死。”黑眼镜几口扒完饭,就把自己的背包甩给黎簇,继续道:“里面有食物和水。你往东走三十公里,有一条废弃的公路,顺着公路向北走。虽然那里不一定会有过路车,但你顺着公路走说不准就能遇到一辆,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黎簇问道。 “我说了,我只能走完半程,那我还走个屁啊。我把自己的那份留下了,你自己走吧。”黑眼镜又看了一眼这片沙海,“你未必能活得比我长,这里毕竟是沙漠,你可要加油了。” 黎簇看了看装备,就道:“可是,四周全是那种东西,我怎么走啊?你是不是还在涮我呢?” 黑眼镜把黑刀插入后腰,背上自己的小袋子,跳下了卡车,说道:“我这个人很公平,我现在会走到那个沙丘上,开始跳踢踏舞。你趁这个机会快走吧。” “那怎么好意思?”黎簇说道,忽然觉得这事情变化得太快了,这人现在是要舍身救他吗? “别太感动啊,我说了,我要保护那个姓吴的。如今他们肯定被困在地下,虽然暂时不会死,但是时间一长就难说了,我会下去争取一些时间。在我的包里有一部电话,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你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就拨打那个号码,把事情告诉电话里的人,之后就会有人进沙漠救我们,这件事情就和你没关系了。” “哦。”黎簇翻了翻背包,发现里面果然有一部手机。 黑眼镜摘掉墨镜,带上了黑色的防风眼镜,然后用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黑布蒙住了口鼻,用力扎紧。黎簇忽然想到个事情,又问道:“等等,要是我死了,你不是也没救了?” 黑眼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真聪明!你想得很对,所以,你千万别死。”说完,黑眼镜就往“离人悲”那边走去。 黎簇看着他越走越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约就看到那边的沙地开始起了波动。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立即跳下了卡车,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跑跑停停,还回头瞅瞅。第二次和第三次回头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黑眼镜了,也不知道是被沙丘挡住了,还是被那些手拖到沙子底下去了。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往前狂奔。此时,太阳完全升了起来,他握紧了装有GPS、食物和水的背包。 “千万别死啊!”他告诉自己,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无垠的沙海。 第39章获救 晒!晒的程度就犹如置身火山地狱一般。黎簇喘着粗气,在太阳下走着,他的每一步都特别缓慢,慢到几乎没有前进。 身后的沙丘上留下了一行脚印,脚印时而稀疏,时而密集,还有很多奇怪的小沙坑,显然是有人摔倒再爬起来后留下的。 身后早已看不到那片白色的沙漠了,也看不到那个奇怪的海子和汽车的残骸了。沙漠变回了应有的黄色。黎簇不记得这个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只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根据GPS的方向继续向前走着。 他走了多久了,十个小时?他不知道,他只记得天黑过一次。那一次天黑,他还有精力能吃点干粮,找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沙丘的背阴面睡觉休息。 他完全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黑眼镜嘴里的三十公里,似乎有三千公里那么长。不过,他内心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是自己走得太慢了。 沙地极难行走,脱水和高温让他举步维艰,他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死掉已经算很不错了,如今还在前进,他觉得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千万别死啊!” 他时常想起这句话。在幻觉中,如果他还没出发,那家伙还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把这句话甩他脸上:他妈的,你来试试看!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在沙漠中出现了一长条奇怪的颜色。 我靠,幻觉,真正的幻觉出现了。妈的,为什么不是水或者美女,这一条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比沙漠还要干燥。 黎簇心里暗骂着,朝那个东西走了过去。靠近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条老式公路。 他愣了愣,双腿一软几乎就要晕过去了。看来黑眼镜没耍他,他在路上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被耍了,这个黑眼镜虽然变态,但是为人还是挺靠谱的。 他几乎是爬上那条公路的。Oh,no!这条公路根本不是终点,他还要走很长一段。 他算了一下,决定喝掉水壶里剩下的一半的水来加快自己的结局。他咽下了几口滚烫的水,其实这一半的水也只有半杯而已。 他继续往前走。有了坚实的路面,路好走了很多。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黑眼镜会知道这里的情况?但是他不愿意再思考了,他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行走上。 四个小时后,一辆现代吉普车在横穿巴丹吉林沙漠的中途发现了黎簇,那个时候,他正趴在公路的中间,隐没在阳光下的耀眼反光中,差点被吉普车压成一条带鱼。 好在车上的人有施救的经验,他们立即给黎簇补充了盐水,并把他带到了医院。 黎簇严重脱水陷入昏迷,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离他晕倒在公路上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十一天了,他的记忆在第十五天的时候才逐渐恢复。当他看到医院的天花板、老爹的脸,还有梁湾那熟悉的表情的时候,立刻就放松下来,心说:终于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你只能孤注一掷的时候,你只能孤注一掷。如果你犹豫不决,说明你其实还有办法,只是不愿意使用。——解雨臣 第40章唯一的号码 黎簇从沙漠里出来,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还在持续接受治疗。他的神志完全清醒,已是他在北医一院醒来的第三天,他第一次完全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背后的伤口奇迹般地成功结痂了,轻微的瘙痒让他很不舒服,这种感觉让一切细节开始回到他的脑子里。他想起了那部手机,还有那个黑眼镜,在给了他食物和水之后和他说过,他必须活下去,他需要拨打一个电话,来告诉电话另一头的人事情的所有经过。 黎簇不敢说他是真正地刚刚想起来,经历了太阳下的暴晒,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走路上。他无数次想要回忆起那些细节,但是脑海中那刺目的毒日让他的记忆一想到沙漠就自动停止了。 即便现在想起来了,他也没有马上拨打那个电话。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走出来了,如果他不去回忆,这一切都会过去。 唯独他背后的伤疤在时刻提醒他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当时吴邪说过,带他去沙漠就是因为他背后的伤疤。 如果他拨打了那个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决定去沙漠中救吴邪和黑眼镜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来找他? 如果他背后的伤疤真像吴邪认为的那么重要的话,电话另一头的人,也一定会来找他,那么,事情还会再重复发生一遍。 不,他无法再经历一次了。 躺在床上,他身上所有的肌肉都麻木了。这棉质被子的质感,空调吹出的风所散发出的气味和适宜的温度,还有四周人说话的声音,让他忽然意识到了“文明”的美好。 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打这个电话。 黎簇内心还有一种恐惧:现在距离他离开沙漠已经过去了太长的时间了,如果黑眼镜和吴邪因此死了,对方会不会迁怒于他的“耽误”呢? 他偷偷溜回家,他从沙漠中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连包都没有被打开过,显然他老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经历过什么。 他打开了包,从里面找到了那部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找到街角的手机店,配了一块电池。终于开机了,就如黑眼镜所说,手机的电话簿里果然只存了一个号码。 他把号码抄了下来,找了个公用电话打了过去。没有人接。 电话打通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接电话。难道只有用这部手机打过去,对方看到熟悉的号码才会接吗? 联想到吴邪的身份,黎簇觉得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他蹲在路边想了半天。有一刹那,他想着还是不要管了,只要不打这个电话,一切肯定都能过去。反正黑眼镜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来指责他。 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想法,但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打这个电话,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他啧了一声,心说大不了打完后再躲一段时间。以前他在明处,吴邪在暗处,他不好防备。现在他算是在暗处,还能见机行事,实在不行他就让他老爹和自己都进派出所里住去。他就不信那群盗墓贼那么神通广大。 这么想着,他就用那手机拨通了里面唯一的号码。屏幕显示正在拨出的时候,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是手机响了起码有三十声,还是没有人接。黎簇没有挂,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一直等到手机自动挂断,屏幕黑掉。 黎簇松了口气:“行了,对方不靠谱,不接电话,和我没关系。”他顿了顿,在路边又蹲了一段时间,心里还是不安,又拨打了一次,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他这才完全放心,心想:又是做你们的人质,又是被你们威胁,说出了沙漠就要杀了我,我都不计前嫌,给打了两个电话,这两个电话我冒了多大的风险。现在是你们没接,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解脱了,完全解脱了。 还没等他的屁股把冰冷的地面焐热,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几乎脱手丢了出去。低头一看,手机响了,是那个号码拨回来了。 黎簇颤颤悠悠地拿起手机,条件反射地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放到耳朵边上。半晌,他才听到对面传来了声音:“谁?刚才谁找我?” “呃,我是一个送信的。”黎簇语无伦次道,“有人托我带个消息给你。”他以为对方听过后,会用很低沉的声音,特别应景地、庄重地回答他“说”或者“稍等,我找个没人的地方”。但是对方却是用不怎么重视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有点忙,能不能隔三十分钟打过来?” 黎簇愣了一下,心说你竟然还给我摆谱,就道:“可是,这个口信十分重要。” “我现在的事也挺重要的,如果他真那么着急,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要你给我打电话传口信?”对方继续说道,“三十分钟之后再和我说吧,你不打过来也没事。”说着,那人竟然把电话挂了。 黎簇看着电话,心说黑眼镜啊黑眼镜,你到底有没有和别人说好去救你啊?这他娘的也太不靠谱了。 怎么办?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不太可能吧,黑眼镜千里迢迢去沙漠就是想这么耍他?但是如果不是被耍了,为什么对方会是这个态度? 他坐在路边,思维混乱,一直发呆了三十多分钟,才又拿起手机,心说:最后一次了,这一次如果再不接,或者吃闭门羹,那就是你黑眼镜自己人品差了,和我没关系。 电话打去,这一次倒是很快就接了,黎簇说道:“我就是刚才说要给你传口信的人。” 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声音了,现在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那个女人道:“你不用说了,这个号码出现,就告诉了他们一切,他们已经出发了。很感谢你,你可以保留这个电话,这个号码不会再打通了,再见。”说完,电话又挂了。 黎簇怔住了,这次他听懂了,看来对方一接到这个电话,就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他忽然有些失望,就这么完了?不好好地感谢我,也不来绑架我威胁我了?甚至,也不来问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他们这样能找到黑眼镜吗? 同时他也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感叹着:我终于变回一个普通人了。我和沙漠,和那些疯疯癫癫的人,终于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活了那么大,黎簇第一次感觉到命运这个东西真有些奇妙,只是,他又觉得事情发展得有些太快了,似乎应该不会就这样结束。但是这个时候,就算有这个预感,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核实。 第41章无人在意的传奇 一周后,黎簇出院,回校继续上课。他踏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就想:在这个世界上,就算参与了这些老师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自己这个年纪最终也还是逃脱不了他们的手掌心啊。 他顺着进校门的人流往里走,各种穿校服的学生和往日一模一样,但是黎簇走在他们中间,却开始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弱爆了!黎簇看着那些人,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老子可是被人绑架,在沙漠中经历了极限之旅的人,现在竟然又沦为校服党了。干!可惜那样的经历自己不敢多说,否则,老子一定是这个学校里最风光的人。 路过教学楼,看了看门前玻璃里的影子,他觉得自己的背影也沧桑了起来。果然同这些普通的同学不一样,他心中升起了小小的优越感。但是这种优越感,在他坐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立即就消失殆尽了。 他看到属于他的座位上堆满了杂物。翻开自己的抽屉,里面全都是垃圾,发霉的香蕉皮、纸团,还有很多奇怪的卫生纸。 他把那些垃圾都清理干净后,突然察觉到,班级里竟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回来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妈的,不是应该立即围上来问我的传奇故事吗,他心说。这样他就可以非常忧郁地摇头,装X地告诉他们“我不能说”,以此吊足他们的胃口。说不定就有女孩会在下课回家的时候和他同路,请求他:“你偷偷告诉我嘛。”然后他就可以在路边,或者操场上,迎着落日,如站在夕阳下的江湖游侠一般的姿态,把故事讲述一遍。然后,然后就可以…… 没有然后,别说女孩了,就算他以前的一群死党,也都没有注意到他回来了。难道还要我自己去他们那里报到? 黎簇心有不甘,决定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等待着来自别人的发现,他期望听到有人惊呼一声:咦!你出院了。 上午的四节课过去了,没有人发现他,好像连老师也没有发现他。一直到中午吃饭,坐在他前面的苏万才转过头来。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苏万淡然地看着他,他也看着苏万。两个人对视着不说话。 黎簇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不是别人没有发现他,而是别人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 “干什么?”两个人见了良久,黎簇问道。 “还钱。”苏万答。 黎簇这才想起来,自己向苏万借钱的事情。摸了摸空空的口袋,钱早就没了。他看着苏万,想着怎么解释,但是想了想他就恼火起来了:王八蛋,我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作为死党,你见我第一面竟然只是让我还钱。就算真的要我还钱,也应该先问候几声吧。 “明天还你!”黎簇没好气道。 苏万继续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你的病好了吧,不会传染了吧?” 黎簇看着他:“什么病?什么传染?”自己不是被劫受伤吗?怎么就变成生病了?还是会传染的病? 苏万道:“我们班主任说你得了肺病,会传染,所以休学几周。” “他奶奶个腿儿的,老子是外伤,老子不是得病!”黎簇一下明白为什么没人理他了,几乎跳了起来。自己被绑架然后获救的传奇事迹,敢情谁也不知道,全只当他是得了传染病。 班级里现在也没几个人,黎簇心里郁闷,踹了几脚桌椅发泄,又转头看苏万。 苏万拿着饭盒问他:“真不是传染病?” “再问绝交啊。”黎簇指着他,想了想,就撩起自己的丁恤,让他看自己的后背。等他再转过身来时,苏万正张大了嘴巴看着他,明显被他背后的伤疤震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黎簇回答,“去操场上吃中饭,我和你细说。” 第42章手机与包裹 在操场边的树荫里,两个人吃着饭,黎簇把所有的经过和苏万说了。苏万听得一愣一愣的,等黎簇全部说完,才道:“你不是脑子也受伤了吧,沙漠中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黎簇从包里掏出那部手机给苏万看,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苏万摆弄了一下,觉得黎簇也不是那种会以信口胡说为乐的人,但是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那你之后还打过这个号码吗?”苏万问他,“人救回来没有?” “我不敢打,说实在的,我也想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我如果再和他们有关联,我一定会出事。”黎簇道,“而且,对方也说,这个号码我再也打不通了。” 苏万道:“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我真羡慕你,发生了这些事情,你老爹肯定放过你了。” 黎簇想起自己老爹,自己好像并没有就这些事情和老爹有过交流,老爹好像也没怎么问过自己,不过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没那么恶劣了。 他觉得,至少自己之前要出走的那件事,应该是过去了。但是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老爹总不会因此就纵容自己继续胡作非为吧。 苏万摆弄着那部手机,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黎簇问道:“你在琢磨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还我钱。我觉得你还钱的希望不大了,要不你把这部手机给我,我自己处理掉,咱们就算两清了。” 黎簇一把抢回手机:“你想得美!” “那你说你怎么还我钱,你连中饭都是我请的。” “这手机可是我此次历险的见证,我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经历同样的事情了。这东西我谁也不会给,我宁可帮你抄一学期作业,或者我帮你老爸洗车去。” 苏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是说,这是你一生中最刺激、最冒险的事情吗?” “是啊,虽然你比我有钱,但是,普通人遇到我这种事情的概率肯定不高,你就尽管羡慕嫉妒恨吧。”黎簇说道,他内心稍微有一些暗爽,但是比他之前预想的快感少多了,也许苏万和他关系太好了,向苏万炫耀后的成就感不大。 人嘛,想炫耀的对象永远是看不起自己的人,而死党即便是炫耀成功,也没有什么快感。苏万叹了口气,只是笑了笑。黎簇觉得他的表情很奇怪,问道:“你装什么忧郁,这儿又没别人。” 苏万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部手机递给黎簇。 黎簇接过来,看着手机的款式,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竟然是一模一样,背后忽然就冒起了白毛汗。他翻开了苏万的那部手机,发现电话簿里也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同自己的那部手机里存的号码完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黎簇问道。 “我也不知道,下午我们翘课,你跟我去我家吧。”苏万道,“我还有更可怕的东西给你看。” “翘课?这可是我回来后第一天上课。”黎簇说道,“虽然我不爱学习,但是我连凳子都还没坐热。” “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消失别人也不会在意,他们会以为你又去医院复诊了。”苏万道。 黎簇想了想,也是。他看了看手里的手机,骂了一声,就道:“走,不过我不要等到了你家才知道,在公车上你就得和我说。” 两个人扔了饭盒就回教室收拾书包了,中午学校关门,他们来到体育馆后面的后门,然后翻墙出去,那儿有一个全学校都知道的秘密豁口,可以很容易爬出去。外面就是大马路,两人穿着校服,路过的行人都斜眼看他们。黎簇逃课经验丰富,立即脱下校服塞进包里,苏万照做。 他们两人怕教导处的人看见盘问,不敢在校门口坐公车,步行了一站才上了车,黎簇立即催苏万:“快说快说。” 苏万道:“这东西不是我的,这东西是你的。” “我的?” “嗯,你不是不见了吗?你在学校的信和杂志都是我帮你领的。”苏万说道,“这东西就在寄给你的邮包里找到的。” “啊?”黎簇更加莫名其妙,“可是,那眼镜已经给我一个了。而且,你竟然拆我的邮包。” “不是我想拆,是因为里面有东西在响。”苏万说道。 “然后呢?” “我拆开邮包,然后就看见这手机有电话进来,我就接了。”苏万道,“对方是个女的,她说是你的朋友,有东西要寄过来。但是,寄到你家里的东西总是被退回去,她问我能不能给一个比较固定的地址。我一想,寄到学校肯定麻烦,不如寄到我家里,于是就把我家的地址给她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离开一周之后我接到的电话。”苏万抹了抹脸,“你知道我借钱给你不是小数目,我还指望这些钱买游戏点卡呢。而你又不见人,有东西押我那儿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然后呢?你继续说。”黎簇说道。 “然后就疯了。”苏万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收到他们寄给我的邮包,一直到昨天才停止,我的房间已经被塞满了。” “他们寄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啊,那些东西太可怕了。”苏万道,但是说话的时候,表情并不是那种恐惧,而是一种兴奋,“但是,也太屌了!” 第43快递物件 苏万的老爹发财早,所以买房买得早。苏万家是一幢很大、很老的别墅,整幢房子的占地面积有四个黎簇家那么大,大部分的房间空着,甚至都没有装修。院子倒是修整得很好,他老爹喜欢园艺,院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 苏万的老娘是家庭主妇,整天玩麻将,一进院子就能听到麻将声从里屋传出来。苏万翘课回家不能走正门,就偷偷从侧门上的楼。他的房间在二楼,房间比黎簇整个家还大。进去之后,苏万关上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还没拉开。 黎簇看出苏万的床上一团乱,显然他老娘也没给他整理房间。黎簇倒不意外。 其他的地方太黑了,看不清楚。苏万摸黑过去,拉开了窗帘。阳光照了进来,此时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最大的时候,整个房间被照得通亮。 黎簇一看就惊呆了。苏万说的“我的房间都被塞满了”,完全不是夸张,真的是塞满了。黎簇眼里全是大大小小、无数的快递包。有些已经拆开了,但更多的竟然连拆都没拆。 苏万的房间里有他自己的小冰箱,几乎被掩埋在快递包的下面。他拨开快递包,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出来,递给黎簇解释道:“实在太多了,我根本来不及拆,后来我也发现了窍门儿,不拆也知道什么样的包装里面是什么东西。” “东西还都不一样?” “不一样,但是一样比一样屌。你来看我拆开的。”苏万爬到自己床下,拨开床下的几箱漫画,黎簇发现那些全是“擦边球”漫画,什么《我和女魔的H生活》等,竟然有好几箱。这些富家子果然内心都很邪恶,最可恨的是都不和他这个死党分享这些邪恶。 咦?他突然想到,难道苏万收到的是成人录像带?所以他才显得这么兴奋,才会藏在床下? 拨开装漫画的箱子,苏万从床下扯出块木板,木板上蒙的全是报纸。黎簇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所以为的东西,接着,苏万掀开了报纸。 黎簇试着猜想里面是什么,虽然时间不多,但是他还是要做足心理准备,不想被下面的东西吓到。不过报纸一揭开,他还是蒙了。 他看到了一排铁匣,长方形的,好像放大版的月光宝盒,看上去还是崭新的。 “这是什么?”黎簇问。 苏万拿了起来,一扯一拉一摆弄,咔嚓一声,铁盒子瞬间被掰成了一把冲锋枪。“折叠式冲锋枪。”苏万说道,又从边上拿出一条更长的弹匣,插了进去,上膛,“每一把都配有两百多发子弹。” “是仿真枪吗?”黎簇接过来,发现枪重得要命,没有点臂力根本握不住。 “我试过在郊区打易拉罐。”苏万露出一种陶醉的表情,“太帅了,那后坐力……想不到在国内也有机会玩真枪。” “他们为什么要寄枪给你?他们想让你干什么?” “不是给我,这些枪是给你的。”苏万说道,“你应该问,他们想让你干什么?” 黎簇清点了一下,发现光拆开的部分就有五把折叠冲锋枪,总共配有一千多发子弹。其他的不是武器的东西,很多他几乎都无法辨别。比如说,很多的古旧的瓶子,一看就是古董,或者可能是比较逼真的假古董。这部分数量很多,一般都用塑料泡沫封得特别结实。即便不拆开塑料泡沫,也能看出有很多种类,有青铜瓶、碎片,还有很多的首饰,像黄金的发钗、翡翠的玉环等。 剩下的都是野外装备:绳子、探灯、方便扣、GPS、压缩饼干等。 最让他们崩溃的是,他们把所有的快递盒子剥开后,发现其中两只特别重的盒子里放的全是白色和黄色的类似肥皂的东西,一摸还掉粉渣。 “我靠,这该不是海洛因吧?我们不会变成贩毒的帮凶了吧?”黎簇道。 “不是我们,是你!”苏万立即道,“完了完了,我会被你连累的,你说我们被抓住后会不会给枪毙啊?” 黎簇拿起那些“肥皂”,仔细看了看“肥皂”的边角。他发现每一块“肥皂”的边角部分都有一个指甲大小的钢印,上面印着:C4。 “这、这是比海洛因还危险的东西。”黎簇结巴起来,“这是,这是C4炸药。” “炸药?威力大吗?” “嗯,我玩《合金装备》的时候了解过,这玩意儿,这些量……一爆炸,三百米内的玻璃全部碎掉,你们这楼都保不住。” 那装C4的箱子就在苏万床头堆着,苏万立即吸了口凉气,把那些东西往远处推了推,道:“他们到底想干吗,难道要我们去打仗吗?” “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黎簇说道,“我刚刚拆的时候发现了,这些包裹都有点问题。我想我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了。” 第44章与老爹有关 苏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道:“你什么时候那么有洞察力了?” “这关洞察力鸟事!我觉得还是因为我前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过离谱了,看到不少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东西,所以看到这些就没那么震惊了。”黎簇拿出一个快递盒子,里面是几块压缩饼干,道,“你发现没有,这里的大部分盒子里装的东西都有缺损。你看,这个压缩饼干的盒子,如果里面放满,能放三十条压缩饼干,但是,这里面只有二十一条。” “然后?” “然后这样的情况很多,比如说那边那个盒子,里面的压缩饼干只有半盒食物条。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把这些零散的东西装在一起凑个整,不仅可以少寄一个箱子,还能让这些纸盒更加没有空隙,运输的时候能减少损坏。” “也许寄出这些东西的人本身特别马虎呢?以为谁都像你,有细节控?”苏万道。 “我没有细节控。”黎簇不承认,他道,“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会干。毕竟不是两箱,这里所有的箱子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情况。这说明,这些人在寄出这些箱子的时候,完全没整理过,而且,这些东西都不是新的,全是被人使用过的。” “什么叫被人使用过?”苏万打了个冷战,“你你你……你详细说说。” “就是说,这些都是用剩下的物资,有人把整个团队在一个行动后所用剩的物资,全都寄给了你。” “不是我,是你。” “好,是我。”黎簇道,“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举个例子,如果我们举行一个party,然后我们把剩下的酒全都寄给了我们一个朋友,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苏万道:“难道是因为我们没地方藏这些东西,而老爹老妈又要回来了,所以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先把东西转移出去?” “我觉得也是。”黎簇说着想到了那部手机,就问道,“你在收到东西之后,还有没有打过那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苏万道:“当然打过,但是后来都打不通,我再想想也不敢打了。对方寄来的是枪啊。” “现在快递公司都不检查货物的吗?那以后军火走私可方便多了。” 黎簇道。两个人把东西全都藏起来,就剩下两部手机,摆在床上。 黎簇觉得想不通,在心里嘀咕: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寄给我呢?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偶然闯入他们的世界,也只是闯入了那么一点点。为什么要突然寄东西给我,他们不怕我报警吗? 黎簇思索了一下,啧了一声,心说: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在家吗?所以他们觉得先把东西寄给我,我不在家就不会拆开来看了,可以暂时安全。可是,我老爹在家啊。 等一等,他忽然想到苏万的话。苏万说,对方说是几次寄到他家里,但是都被退回去了,这才寄学校里的。然后被苏万发现,才转寄到苏万家的。 这里有好几个疑点,他不在家,他老爹在家啊,他老爹应该会替他签收。现在却不是这样。显然他老爹在那段时间也是不在家的。 老爹去哪儿了?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老爹的奇怪态度,从他醒来一直到现在,老爹都没怎么和他交流。他自己没说,老爹也没多问。 按以前,他老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要遇到这种事情,他老爹非把所有的细节全盘问千百遍才会罢休。这件事也许和老爹也有点关系。 “你怎么了?”苏万看黎簇发呆,就问道。 “没什么。”黎簇看向苏万,又觉得奇怪:如果和他老爹有关,为什么他们之后又把东西转寄给了苏万? “这些东西你先藏好,我要先回家一趟。”黎簇看了看墙上的钟,他老爹应该没下班。他得回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和他老爹有关系。 又向苏万借了二十块钱,黎簇打车回家。他家在南城,这二十块钱只够他走一半的距离。下车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的学生证压在司机那儿。 冲回家里,先是迅速搜刮了一遍,发现老爹确实不在,他就进了老爹的房间。 老爹的房间非常混乱,充斥着各种酒的味道,除了卧室,它还充当储藏间——床下和桌子边上全是酒瓶。但是他知道老爹把他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了哪里。 那是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里面有钱和很多老爹的笔记。 黎簇扯了扯,发现中间的抽屉是锁住的。这个抽屉有时根本不会锁,锁不锁完全取决于他老爹前一天晚上是否喝多了。 这一次虽然是锁住的,但黎簇却不担心。他学过开锁,而开这个抽屉的锁,他更是熟练。早几年他就能完美地打开这锁,从里面抽出红票子,然后完美地再锁上。所有的一切要用的只是一把尺子而已。 黎簇再一次把抽屉打开,里面的东西他很熟悉。他翻动着,在那些熟悉的笔记本、钱夹子和文件当中,他一下就发现了一叠新的东西。 他把那叠纸拿起来,翻开,其中有一封信。 鸭梨: 爸爸有急事要离开,没有时间和你告别了,抽屉的钱你可以随便使用。 好好上学,爸爸做完事情就回来。 黎簇翻了翻其他的纸,发现都是一些工程设计图。他咽了口唾沫,把信放回去,然后把抽屉锁上。 妈的,竟然把信放在这儿,难道老爹一直知道自己偷偷在抽屉里拿钱的事情? 黎簇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老爹不是有这种心机和情怀的人。如果他想做一个好父亲,有无数种更加简单的方式,这种小情怀,对于他父亲做的那些让他伤心的事情来说,不值一提。 要么就是写完忘记放桌子上了,或者,黎簇想了想,难道这封信不是父亲才写好的,而是早写了,先放在抽屉里,等时候到了再拿出来?这么说父亲一直在计划一次非常仓促的行程? 为什么? 他想起和信放在一起的几张设计图,难道是和老爹的工作有关系?他后悔没仔细看看,不过现在首要的还是消灭痕迹,不管如何,在原则上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经常抽屉里搞钱。即使父亲早就知道了,他喝了酒和不喝酒是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揍。 他离开老爹的房间,把一路冲进来撞到的东西都摆回原样,然后进了厕所,准备小便然后出去。老爹下班比他下课早,如果发现他在家,肯定知道他逃课了。 刚尿到一半,忽然家里的电话响了。他犹豫了一下,出了厕所抓起电话来听,就听到苏万的声音:“鸭梨,是你吗?” “是我。”黎簇说,“怎么了?” “马上到我家来,出事了。”苏万道。 黎簇奇怪,他从苏万家出来也没过多久,怎么又让他马上再过去。 “我没钱了,上次打车的钱都不够。”黎簇道,这一来一回,马上就又一百了,这钱我什么时候能还清啊。 “你先过来,我帮你付,我在路口等你。你一定要过来,这一次事大得要撑破天了。” 黎簇更奇怪了,苏万不是那种会用那么夸张的词汇的人,追问道:“到底什么事啊?东西被你爹妈发现了?” “不是,刚又有一邮件寄来,超级大个儿,我没法塞床下。我靠,你快来吧。” “干吗?他们寄一坦克来了?” “坦克也就罢了,好歹还能糊弄我爹妈说那是仿真坦克车。这东西根本没法糊弄。” “到底寄了什么来啊?”黎簇想了想,端着无线电话回到他老爹的房间,再次撬开抽屉,抽了一张红的出来。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好像是个人!”苏万道。 我操!黎簇哆哆嗦嗦,几乎没翻倒。 第45章寄来的尸体 黎簇在电话里和苏万也说不清楚,问了几个问题没有回答,听那边一片混乱,似乎是他家里人也在他身边,只得挂了电话。 重新打车来到了苏万家,黎簇心里还是犯嘀咕的,如果苏万正在挨揍,自己进去岂不是很尴尬。不过下了出租车他就看到苏万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给他付了钱,二话不说就拉他上楼。 进了苏万的房间,黎簇一下就看到了苏万说的大家伙正横在他的房间中间,像具大棺材。苏万的语言贫乏,根本没有形容出这东西真实的大小来,这东西几乎和他的床一样大。 “怎么搬进来的?”黎簇就问,“这东西进不了门啊。” “从阳台上弄进来的。”苏万道,“我老爹给我出的主意,用我们家装修时候的钢丝线,一点一点拉上来。” “你老爹没问这是什么啊?”黎簇上前,大家伙被纸箱包着,密封的带子已经被剪掉了,显然被打开过,然后又盖了起来。 “当然问了。”苏万说道,“我说,这是黎簇的东西,咱们要尊重黎簇的隐私,所以我才这么急把你叫来。你得想法混过去,否则这东西怎么办啊?” 这东西本来就是寄给自己的,苏万这也不算不够义气,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混过去啊。实在不行,他只有重新打包再从阳台上搬下去,找个板车拉回自己家里去。 “你放心,反正有责任我都帮你担了。”黎簇道,“你刚才说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看,我就看了一眼,太可怕了。”苏万看着那箱子,黎簇这才意识到,苏万进屋子后一直没有靠近过这个箱子。 “到底是什么啊,你也说了给我个心理准备。”黎簇道,“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敢打开啊。” “我没看清楚,应该是个人。”苏万道。 黎簇心说自己真没听错,真的是人,这到底唱的哪出啊?又问道:“那是活的死的?” “什么活的死的,你说这种东西能寄活的死的?死的,而且,死了应该很久很久了。” 黎簇抬眼看了看那纸箱,心说:你妹啊,死尸是吧,这就合理了,吴邪这批人,这种事情应该是干得出来的。 想着他咽了一口唾沫,就去箱子边上,把箱子再次打开,看到里面是一个更小一点的塑料箱子,材料有点像超市里卖的收纳箱。塑料箱子边上有卡扣,他一个一个打开,翻开一点盖子就意识到,这塑料箱子是密封的,一定不仅仅是塑料那么简单。 他用力掰开塑料箱的盖子,感觉到盖子非常重,塑料箱里有隔热的夹层,打开之后,一股干燥剂的味道就冒了出来,开始弥漫。 黎簇看到了里面有很多的干燥包,干尸用一种金色的锡纸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 这是一具男性的尸体,能看到腐烂的痕迹,显然在腐烂的过程中,这具尸体边上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使得腐烂突然停止了,接着尸体开始风干,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许这人是死在沙漠里的。 这样的过程最起码要持续两到三个月,但是单看尸体,黎簇无法分辨这是一具古尸还是一具被风干的现代尸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有看到尸体头上有古人的发髻。 干尸的头发是很整齐的短发,稀疏但是沾满了奇怪的污物。黎簇看到,在尸体的胸前放着一张卡片。他拿起来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名字,霍中枢(编号487)。后面有一行小字: 发现地区:北第六区第三甬道。 发现时间:1984年6月12日。 发现人:037号。 这是一张备忘卡,虽然只有几行字,但是隐含的信息却很多。这里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霍中枢,一个是037。霍中枢可能是这具尸体的名字,037是发现这具尸体的人,发现的地方是北第六区第三甬道。 这个地方显然特别大,因为光北部就有六个区域,一个区域还有很多的甬道。按照常规推测,肯定还有南西东三个区域的更多的甬道。甬道这个词语也很关键,它意味着,这个北第六区不是在山体内部就是应该在地下。 “你有什么看法?”苏万看黎簇发呆,就问道。 “你可能需要更大的地方。”黎簇道。 “为什么?” “我觉得这应该只是第一具尸体,这样的东西,可能会有很多很多。”黎簇指了指霍中枢名字后面的编号,“最少,这样的尸体应该有四百多具。” 苏万张大了嘴巴看着黎簇,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半晌才道:“你确定?” 黎簇摇头:“不一定,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做好这个准备,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苏万道:“这、这、这怎么行,我们家不成殡仪馆了?” “殡仪馆也吞吐不了那么多尸体,四百多具。”黎簇跌坐在地上,捏了鼻梁一下,觉得特别疲倦,“咱们最好事先租一个仓库。” 黎簇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内心还是存有侥幸的,他觉得这事情似乎有点夸张了。苏万也觉得,这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 但是,就算只有一具尸体,也让他们够呛了。苏万打死都不肯和这具尸体待在一个房间里,但是如果他们出去过夜,苏万老爹进到房间里,肯定会吓得爆血管的。 可如果不存在家里,这东西往外面摆更离谱,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该怎么解释啊?两小孩运一具干尸在路上跑,拉风是挺拉风的,要被逮住了明天肯定是微博头条。 琢磨半天,苏万有了一主意。他们家住的高档小区,二期还在建设,建筑工地就隔了一条马路。晚上工地不干活儿,烂泥地基那儿没人,他们可以等天色晚一点,把这死人运过去,刨坑埋了。暂时埋入地下,明天再去物色个仓库,如果真如黎簇所说,也好有个准备。 黎簇说:“后者我同意,但是前者咱们这不属于月夜抛尸嘛,碰上警察更说不清楚了。”苏万就道:“要么你睡这儿,我睡酒店去,你搂着这兄台过几晚上我是不介意的。” 黎簇想想心里也发憷,只好点头。苏万就让他在这儿看着,他去搞辆板车和几把铁锹来,晚上好办事。 第46章诈尸 苏万走后,黎簇看着乌漆麻黑的房间,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这个房间里,毕竟有一具尸体,这种感觉是他以前完全没有过的。 毕竟死党了那么多年了,苏万的房间他特别熟悉,设备齐,他待在这里的时间可能比他待在自己家的更多。 他想拉开一丝窗帘,让外面的阳光进来,却发现窗帘都被钉死在墙上。苏万有些神经质,他也不想去拆那些大头钉,于是打开苏万的XBOX,开始打游戏。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梦幻,自己在死党家里打游戏,身后还有一具干尸,床底下放着军火。緬甸反政府军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游戏这种东西还是很能分散人的精力的,他打着打着,很快就把阴恻恻的感觉忘记了。怪物猎人猎了两三个怪,苏万的号装备不好,全靠技术。他觉得手指抽筋,头晕眼花,就按了暂停躺在地上休息。他看到了墙壁上的钟,发现苏万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这小子到底是去哪儿买东西,自己打一把铁铲可能都已经打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睛,又坐了起来,准备继续打游戏。就是这个动作,让他忽然愣了愣。 在坐起来的过程中,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他好像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什么东西。当他想起身后放着什么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奓了。 他也不敢立即回头,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缓缓地关掉游戏机,电视屏幕一黑,便从里面看到了身后的情形。 他看到那具干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站起来了,背对着他,就在他的正背后。那一刻黎簇没有直接晕过去算是他练出来了,在沙漠里他对尸体的恐惧消磨了很多,但是,如今的情况他却不知道怎么应付。 僵持了一会儿,黎簇看着电视屏幕,身后的尸体没有一丝动静。他想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在不停地发抖。 他用力揉了揉腿部,等腿恢复了一点就立马爬起身来,回头便看到尸体站在那儿,身上的金锡纸已经撑破,露出了里面干枯开裂的皮肤,一动不动。 难不成这人没死,只是长得丑点?丑成像尸体那样也太离谱了。 黎簇往边上摸了摸,从墙壁上扯下苏万装饰用的藏刀。尸体没有任何的反应,黎簇仔细地看了看房间的“地理形势”,发现尸体面对着房间的门,自己从门口出去必须要从它的面前经过。 这个险他显然不愿意去冒,他又环视了房间,目光落在和门相对的窗户上,自己从那儿爬进爬出很多次了。他一点一点摸过去,一个一个扯掉钉住窗帘的大头钉,慢慢把窗帘拉开。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他一边用余光看房间里的尸体,一边看窗外的情况,希望窗外这棵法国梧桐最近没有被修剪过,卡在窗台上的那根树枝还在。 一看之下他就愣住了,窗外的梧桐上竟然爬了三四个人,全部蹲在那儿,手里都拿着棍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苏万,苏万在最远的地方,手里拿着把军工铲。其他几个,都是经常在一块儿玩的死党。 黎簇看着他们,做了个你们在干什么的表情,苏万忙让他爬出来。 黎簇看了看身后,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出去,离他最近的人一把拉住,把他从里面拽了出来。他来到树枝上,往窗里望去,发现窗帘已经归位,把屋里的情形挡住了。 拉他的那人叫杨好,是附近街上的小混混,是苏万初中时候的同学,初中毕业之后就没上学了,一直打零工混着。因为打架的时候下手特狠,所以苏万有事就去抱他大腿,这两个人一个富二代,一个黑二代,是这个区里特有名的害虫。 在树上的其他人都是网吧里一起混的哥们儿,看样子苏万长久不回来,是为了跑去找救兵。 来到树下,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还是黎簇先开口道:“哥们几个都够义气,改天我请吃饭。”苏万道:“我买了东西回来,刚推开门就发现那东西站在你身后,我只好去叫人了,你还真淡定。” 黎簇点头:“我改,我一定改。” 杨好问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诈尸了?那是个模型吧,哥几个耍我们,我可直接上手抽啊。” 苏万道:“千真万确,肯定诈尸了,鸭梨你到底得罪谁了,寄个僵尸给你。” 黎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觉得他们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他们寄这些东西给我有什么意义?” 杨好对苏万说:“少废话了,这事儿我可不信。现在怎么弄?你不说给我几把真枪让我帮忙吗?不给我我可就回去了。” “别啊,哥儿们,那东西在我房间里,等下把我家给灭门了。而且枪也在我房间里,咱们同心协力一次不容易,你们得救我。反正这一次,僵尸不咬死我爸,我爸也得咬死我。特别是你黎簇,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给我麻利地搬走,否则我只能报警了。”苏万郁闷道。 “你报警我就一口咬定和我没关系,反正东西在你家。” “哇,黎簇,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绝交,我要和你绝交!” “都给我闭嘴!”杨好听烦了,骂道,“你给我确定,你房间里真有真枪?” 苏万道:“我靠,这时候我还能骗你吗?你进我房间分分钟就拆穿我了。” 黎簇道:“这我可以证明。” 杨好看了看黎簇,想了想道:“我相信鸭梨,鸭梨正经,不会骗人。”说着对身后的人道,“操家伙,找个麻袋,我们把房间里那东西拽出来给做了。”然后转头对他们两个道,“你要真耍我,我肯定很受伤。我受伤了你们肯定也好不了,懂不?” 说完杨好摆手,几个混混兜起家伙就往苏万家的门口摸去。一路进去,苏万的父母在房间里看电视,门虚掩着。一行人摸着过去,来到了二楼。黎簇看到了苏万的房门就开始紧张,刚想停下来和这些人休整一下,杨好就抢过身后人拿的麻袋,转身就推门进去了。 其他人措手不及,听到房间里一连串打翻东西的声音,忙冲进去帮忙,一下看到杨好踹着一个东西,麻袋已经套在他头上了。 几个人上去一顿乱揍,直揍到都没了力气才散开来。一看,麻袋完全瘪了,里面的东西都没了人形。 几个人再次面面相觑,杨好上去一把把麻袋扯开,就看到那具干尸已经支离破碎,被打成了尸块。 “楼上搞什么,苏万你皮痒了是吧?”楼下苏万的父亲大吼,苏万看着尸体,扯着嗓子喊道:“对不起老爹,我们轻点,你们睡吧。” “再闹我就给你们爹妈打电话,没家教!”老爹继续大吼。 黎簇也喊道:“叔叔,对不起叔叔,我们一定轻点。” 老爹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苏万蹲下来,喃喃道:“牛X啊,我们把僵尸干掉了。杨好,你现在不光是小区一霸,你简直可以称霸三界了。” “这东西比你还不如,直接就踹翻了,一点反抗都没有。” “是没反抗。”黎簇好像看到了什么,凑近过去,从尸体的碎片中拨弄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根杠杆,连在放尸体的箱子底部,“这儿有一机关,能让尸体从棺材里立起来,这不是僵尸。” “啊?为什么要这么干?”苏万问道,“恶作剧?” “不是,是为了这个。”黎簇指了指那放尸体箱子的底部,他们就看到,在箱子底部,尸体的身下,还有一块板可以翻开。 “吓,还有乾坤。”苏万从一个抽屉里拿出手套戴上,然后把那块翻版打开,看到里面只有一个饭盒大小的空间,中间放着一个用黄绢布包裹的东西,拿起来翻开一看,苏万立即把里面包的东西丢了出去。 杨好单手接住,也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只手,被凝固在好像羊脂一样的固体里。固体是淡青色的,能很轻易地分辨出那只手有七根手指,而且,手指非常长,不像人类的手。“六指琴魔的爸爸!七指独臂神尼!”杨好道。 黎簇捂着自己的脸躺倒在地板上,他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九头蛇柏的藤蔓,黑眼镜曾经砍下来过一根,一模一样。 黎簇无奈,心说:狗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寄点枪来也就算了,这种东西我卖破烂都没人要啊。 第47章又见梁湾 当天晚上算是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局,杨好看到了那批军火,特别兴奋,玩了半天,但是没敢要。苏万他们把尸体的碎片归整了一下,就按照原来计划掩埋了。苏万还买了香火点上。回头苏万请那帮人在万龙洲吃了顿鲍鱼,刷卡刷了一万多,于是黎簇决定那五百块暂时不考虑还了。 和杨好分别之后,苏万就对黎簇说:“杨好这人有黑社会老大的潜质,一般混混拿把真枪肯定就满世界炫耀泡妞去了,肯定几天就会被发现,指不定我们都会暴露。杨好显然明白,这把枪要完全属于他,放我们这里是最保险最安全的。” 黎簇完全没听进去,他回来之后,暴风雨一般地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完全没有逻辑,但是本身又有必然的联系,他觉得,他肯定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 现如今,如果自己再傻X下去,很可能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决定想办法去弄清楚,如果弄不清楚,他决定一定一定报警听警察叔叔的了,什么钱都不要了。 黎簇和苏万分别,当天晚上他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早上,他就到医院去找梁湾。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是梁湾促成的,这个女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原本已经不想再和这一切有任何联系,现在他走投无路,只能从唯一的线索查起。结果到了医院一问,梁湾休年假去了。 他一路找到梁湾的家里,敲开她家门的时候,梁湾一脸惊讶。她穿着一身短装,热裤露着两条修长白皙的美腿,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是的,只有背心。 成熟女人的曲线让黎簇愣了一下:我擦,心猿意马,不行,我现在没功夫想这些。 “你来干吗?”梁湾松开扶着门的手,让他进来,“逃课可不好。” “我有事找你。”黎簇进去,就看到梁湾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躺,立即觉得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 “说,什么事?该不是问我要那五百块钱吧。” “不是,不过你要还我也行。”黎簇坐得远远的,心说:如果报警,自己的资产就只剩这五百了。 梁湾瞟了他一眼:“干吗坐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啊?” “我们又不太熟,我就问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了。”黎簇道。 梁湾叹了口气,拿起指甲油给自己涂起来:“吓,和我摆起龙门阵了。怎么,和我吃过顿饭就以为是我前男友了?你这种态度我可不配合你。” 黎簇知道这女人是嘴巴上不饶人的,没有必要和她在嘴皮上多磨工夫,也不多说,转身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梁湾吓了一跳,坐起来:“你干吗?老娘抽你了。” 黎簇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把那只“七指怪手”拿了出来,然后转身把那只怪手和自己背后的图案放在一起。 “有点人道主义精神的话,你就配合一下我这个可怜人。”黎簇说道,“小弟我快被你前男友的老板整死了。” 梁湾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黎簇的背和那东西,就道:“你想知道什么?” 黎簇道:“我想知道你知道的关于这件事情的一切,你和王盟说过一些什么,他告诉过你什么,一切的信息我都要知道。” 梁湾看着黎簇,忽然就道:“那你应该去一趟杭州。” “杭州?为什么?”黎簇吃惊地道。 “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一次,如果你想弄清楚这件事情,杭州才是关键。”梁湾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找出一条短信,“这是他们铺子的地址,王盟告诉过我,那儿是他们的大本营。我实在不知道其他的了,不过如果你想去调查一下,你肯定得去这个地方。” 登上杭州的飞机之后,黎簇有点拘束。这种感觉很奇怪,一来是因为梁湾帮他付了机票钱,他看到梁湾打电话订机票的样子,觉得好帅。 未成年人看成年人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卑微感,这种卑微感让黎簇觉得无所适从,毕竟他还是很喜欢梁湾这样的女孩的。可是年龄的差距太大,让他越来越不敢想。 另外就是一种恐惧,他的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这和去沙漠不同。在沙漠里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但是去到杭州,如果梁湾不管他了,他难道要一路乞讨回来? 虽然他的这种心思梁湾一眼就看穿了,还对他说:“放心吧,姐姐养你,以后赚钱了记得孝敬姐姐。”但是他心里还是很不安,梁湾这个女人太情绪化,万一哪天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估计她摔门就走,自己兜里的三十四块两毛八到那时候就是自己保命的资本。妈的,每到这种时候就想快点长大算了。 “你紧张什么?”梁湾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这该不是你第一次坐飞机吧。” “不是,当然不是,经常飞。”黎簇道,心里想着上一次和吴邪飞的时候,“我有理由紧张,你要理解我。” “理解理解。”梁湾看了看他的背,“但你也别太夸张,引起空姐注意把你拽下去。” 黎簇“啊”了一声,心说之前被骗上飞机比现在还紧张,也不见得其他人提醒他还有这种危险。 “你说,你的箱子有没有过安检?”梁湾翻着飞机上的杂志问道,“要是他们看到箱子里有只手会不会把箱子扣下来?” “我怎么知道。”黎簇道,“他们不会拆开箱子看吧?” “现在都是X光扫描的,不用开箱,土老帽。” “啊?”黎簇被她说得担心起来了,如果行李安检员发现行李里有一只断手,那事情就大条了。她干吗要提醒自己,提醒了自己不是更紧张吗? 但是他看了一眼梁湾,发现她拿着杂志看的那一页,是一则房产广告。她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但目光却是散的。 她也很紧张,黎簇立即意识到,原来她啰唆这些,是因为她也很紧张。 是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即使是一个梁湾那么泼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也理应感觉到害怕,普通人对这种事情应该是避之不及的。 如今她还出钱带自己去找这件事情的源头,黎簇忽然有些感激。又或者说,这个女人,在这件事情里,也有必须要了断的事情吗? 飞机在下午三点多降落到杭州,他们没有入住宾馆,而是直接打车前往一个叫西泠印社的地方。 梁湾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从下飞机开始她就没有说一句话。 黎簇忽然感觉到不妙,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是梁湾陪他来这里寻找答案,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正好相反。 第48章解雨臣 他跟着梁湾一路到了一个叫吴山居的地方,发现大门紧锁,这个古色古香的好像印章铺子的地方没有开门。他正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却看到梁湾对着门捶了几下。 门板很厚重,几下并没有多少动静,但是黎簇还是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哪位?” 接着一块门板被揭开,一个人探头出来,黎簇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有很多人。 “你是?”那人问道。 梁湾把黎簇背包里的“断手”拿了出来,递了过去:“给你们头儿,随便谁,只要是管事儿的就行,让他看看这东西,我在边上喝茶,有兴趣的话就来找我。”说完转头就走。 黎簇莫名其妙地跟着梁湾进了边上一个茶馆,还没等他发问,梁湾转身就问他:“老娘刚才帅不帅?” “帅,帅呆了,简直就是女杀手一类的角色。” 梁湾抬起头笑了笑,黎簇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 他一下也不敢说话,心说:狗日的,老子果然不是主角啊。她这样子,身后肯定全是故事。那个王盟或者吴邪到底伤她有多深,还是说,这女的根本就不简单? “别琢磨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梁湾说道,“我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和他们没有关系。”她苦笑了一下,“我之前见到王盟,说是如何如何,其实那一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我还在做实习生的时候,见过一个病人,他是不明创伤导致的骨裂和失忆。当时我在照顾那个病人的时候,就见过这些人。” 她叹了口气:“有些人,不能见,见一次,负一生。” 黎簇扬起眉毛,心说难道还是花痴? “我在照顾那个病人的时候,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梁湾看着窗外的西湖,悠悠地说道,“那些人,那个人身边的朋友,似乎很想从那个人那里得到什么信息,他们很勤快地照顾他,但是始终不可能有我勤快,因为我就在医院里面。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这个人的病房里逗留很长时间。这个人有的时候会说很多没有意义的词语,这些词语单个听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我一天一天地听着,终于听出了一些端倪。我并不知道这些端倪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只是记住了这些信息。后来那个人出院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是很喜欢他吗?”黎簇问道,心中有些发酸,心说水性杨花的女人啊,你到底喜欢谁啊。 梁湾看了他一眼,说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我遇到了王盟和吴邪,我认出了他们,于是,我开始故意接近他们。其实我原本不是你的医生,是我主动调过来的,我就是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呢?”黎簇问道。 “然后,我发现他们的世界,水太深了。我和王盟聊天,试图套出一些信息。我成功了,那个人的那些话,我原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王盟和我说了很多事情,让我突然明白了那些话的含义,我非常害怕——”梁湾说着忽然抬头,看向黎簇的身后。 黎簇立即转身,看见门口走来一个年轻人,身后跟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在吴山居应门的那人。 这些人很快发现了黎簇和梁湾的所在,为首的年轻人就朝他们径直走了过来,边走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清场,把这个茶楼包下来。” 身边的人立即散开,到四周的桌子前开始交涉。年轻人来到他们面前,笑了笑:“两位跟我去二楼雅座吧。” “老板,你这么弄对其他客人恐怕不太礼貌吧。”梁湾说道,一副很强硬的样子。 年轻人说道:“是的,你说得对。所以两位跟我去二楼雅座吧。”说完他身后的人已经围了过来。 梁湾显然也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和黎簇两个人被架了起来,被一路拖往二楼。黎簇心里狂骂:我操,臭娘儿们,怎么又把老子搞到这种田地。忽然就听咝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哀号,走在他前面的梁湾边上的一个打手,捂着脸滚了下来。接着又是咝的一声,另一个也惨叫着摔了下来。 黎簇看梁湾蹬着高跟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瓶防狼喷雾,对着人就喷,一边还对着黎簇大叫:“快跑!” 黎簇身边的人已经松了抓住他手臂的手,想上去制伏梁湾,他立即挣扎,想学动作片里一样,从乱群中猫腰滚出去。但是无奈人太多,瞬间他又被提溜了回来,梁湾也已经被抓住了。 “不准打脸!”梁湾最后叫出的是这句话,然后身边的一个被她喷中的人,从她手里掰出辣椒喷雾,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下。 她无法说话,闭紧眼睛大吼,努力踩脚,也不知道是哭还是哀嚎,接着就被人拖到二楼去了。 那喷他的人自己也不好受,满脸眼泪,低头看了一眼黎簇。黎簇倒吸一口冷气,立即道:“不关我的事情——”话没说完,那人已经下了几步,拿着喷雾喷了黎簇一脸。 从来不知道被防狼喷雾喷到了,竟然会是这样的感觉。黎簇的眼睛和鼻子受了刺激,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思考,所有的体力用在了打喷嚏和流眼泪上。那种剧痛是整片的,他恨不得有人能拿一把刀过来,把他的脸整个儿挖出来。直到有人拿来牛奶给他洗了脸,他才慢慢缓过来,不过却满头满脸都是牛奶。 他睁眼就看到梁湾鼻子眼睛通红地在擦头发,她的头发比较长,正用毛巾不停地擦拭。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在他们面前,为首的年轻人泡了一壶茶,正在玩自己的手机。 “还有牛奶吗?”黎簇问了一句。啪,对方把手机一甩翻盖盖上:“长话短说,你们是什么人?” 黎簇不敢乱说话,抬头看梁湾,后者对那个年轻人道:“我是你妈。” 年轻人拿起桌子上的喷雾对着梁湾又是一下,梁湾一阵尖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边上立即又有人拿着牛奶给她冲洗。 “说,你们是谁?”年轻人又问道。 梁湾终于哭了出来,也回答不了,年轻人就看向黎簇。黎簇立即道:“我是一个穷学生,那个,你千万要有耐心,听我慢慢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黎簇花了十五分钟,把所有的来龙去脉全部和这些人说了。十五分钟,他的脑子转得如闪电一样快,生怕自己有一点磕巴对方会再喷他一脸喷雾泄愤。 听完之后,那个人只问了一句话:“那部手机呢?” 黎簇指了指他的包,有人把包递给他,他把手机拿了出来。 那人打开手机,翻动了一下,叹了口气:“他为什么选了他?” 黎簇“嗯”了一声,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此时应该想些什么。年轻人对他道:“你已经把所有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了?” 黎簇点头,年轻人就把手机还给了黎簇:“这个手机对面的人,还有可能会打过来。如果他打过来了,你打这个电话通知我。”对方递来了一张名片。 “哦。”黎簇接过名片,觉得太古怪了,现在的黑社会真的都完全不怕报警啊,还给我名片! “一个电话,一万块钱。”年轻人继续说道,“我看到通话记录,立即付现金。” “哦。”黎簇继续点头,心说:有钱是他们的共同特征。 年轻人拍了拍他,起身就要走,黎簇立即道:“那个,老大,那些东西怎么办,要么你们找人把那些东西都搬走,我是无辜的,别牵连我和我朋友。” 年轻人道:“既然他把东西寄给你了,肯定就有他的用意,你留着或者自己处理吧。” 说着,他没停步,带着人瞬间就离开了,只剩下黎簇和梁湾两个人,那只“断手”也放在桌子上。 梁湾还在那儿哭,黎簇看了看,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有点蒙,看到桌子上还有半瓶牛奶,就端过去,问道:“你要不要再洗洗?” 梁湾抬头,眼睛肿得像金鱼的水泡一样,摇头:“你走开。” “姐姐,他们是黑社会,你何必搞成这样呢?”黎簇道,“现在安全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你完全不懂!”梁湾又趴了下去,大哭起来,“他又骗我,说什么杭州都是他的朋友,绝对不会伤害我,你妹的朋友啊,从来没有人那么对过我。” 黎簇皱起眉头,品味了一下她刚才的话,心里觉得异常诡异。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骗不骗的?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梁湾还是哭,他劝了几下,实在是不行,就由着她去了。自己则坐在一边,看对方给他的名片。他以为会是一张特制的名片,没有想到,却是一张普通的名片,上面写着: 解雨臣 董事长 北京瑞恩-罗恰德拍卖有限公司 “名字真娘炮。”他自言自语道,心说这小白脸还是个董事长,肯定是个富二代。翻过名片,他看到在名片的背后,竟然写着一个地址。 长安镇东方学院对面三区2组19号 这个地址用一个箭头指着,边上有一行英文,意思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到这里去。 第49章浙南小镇 黎簇皱起眉头,挠了挠头发,看了看梁湾,看了看名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虽然一切发生得很快,几乎让人应接不暇,但是他还是记住了很多细节。自己一想,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不过这个念头让他很头疼,如果如他所想,那就太乱了。 我靠,这事儿该有多乱,才会把人逼成这样。 “别哭了。”黎簇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又有什么奸情,但是他并不是认不出你。” “你不要骗我了,他刚才的表现,如果是故意装的,那比认不出我更人渣。”梁湾哭得更加厉害了。 黎簇把名片给他看,梁湾看了一眼,说道:“谢谢,现在我至少知道这个王八蛋叫什么名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他在名片上写了一行字,他为什么要偷偷在名片上写字,说明他不想他传递这个信息的事情被人发现。” “那又如何?” “你想,如果他身边全是他的手下,他没有必要这样做?”黎簇道,“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他也不是很信任他身边的人。” “然后?” “然后,如果他不信任身边的人,那么他喷你辣椒水,或者对你不好,也许是为了你好。”黎簇说道。 梁湾抹了把泪眼,想了想,忽然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这个人也在一个令他很苦恼的环境里?” “这人光气度就相当牛X了,如果他这么牛X都能苦闷,那么,这一定是一个非常苦恼的环境了。”黎簇道。 “对!你说的是对的。”梁湾看了看名片后面的地址,“走,我们去救他。” 黎簇把名片抢了过来,说道:“等一下,你先冷静一下,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你爱上的人不少,我个人觉得这些人肯定在进行什么秘密的计划,请问你是怎么和这么多人搞上关系的?” 梁湾啪地一下又把名片抢了回去,说道:“救人要紧,先去看看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说着她看了看名片,“这不是杭州的地址,应该是浙江边上的某个小镇。我们现在去打车,今晚就能到。” 四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这个小镇的某个胡同里。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小镇,高速路口出去还开了很长一段省道才到。天黑了看不清楚四周的地貌,只觉得全是天地,这里是平原地带,连个土坡都看不到。 他们到达小镇的时候,小镇里的灯已经全灭了,这里显然没有什么夜生活,十分安静。 “好奇怪的地方,一到九点就没有人上街了。”梁湾道,“我当时还以为夸张,现在看来是真的。” 出租车到了胡同口就不肯进去了,看胡同里面一片漆黑,梁湾一直在游说,说我们一个小一个娇,绝对不可能拿他如何,有什么好怕的。出租车司机说谁知道胡同里面是不是埋伏了几百个大汉,于是他们只好在胡同口下车。 两个人在胡同口站了一会儿,梁湾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两个人走了进去。 这是个典型的南方胡同,两边是小别墅的围墙。走到底有个铁门,里面是一栋农民房,门边贴着对联,红色的纸已经发白了,显然对联甚至不是去年的,最起码是前年的。铁门锁着,黎簇拿出名片,在钥匙孔里捅了捅,无奈地看向梁湾。梁湾却道:“你是爷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看你?” “这挂锁是锁在里面的,我就算爬进去了也开不了门。” “那我不管,难道你还要我想出办法把我们弄进去?” 梁湾叉腰看着黎簇,黎簇看看铁门,看看这个女人,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有理也说不清楚。 爬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自己能多次逃过老爹的追杀,不靠别的,主要还是靠他翻墙的本事。黎簇翻过多少次墙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从最开始老是挂在墙上或者把裤子勾坏,到后来别人来向他请教爬出学校的六十三个位置,他对在任何地方进行攀爬的所有要素都胸有成竹。 黎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典型的浙南农民房的结构,高墙大院,从墙头可以看到墙内种的树木探出的枝丫。没有听到狗叫声,说明这个院子和四周的邻居都没有养狗。这使他宽心了不少,但是对于他来说,要爬过这么高的墙,需要借力其他的东西。 身边这个胡同异常干净,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借力杂物堆,只有一辆摩托车被锁在另外一户人家门口的廊柱上,根本搬不过来。身边唯一可以踩的估计就是梁湾了,显然梁湾是不可能当踏脚板被他踩的。 黎簇在门口转了三四圈,发现从墙壁爬上去是完全不可能的。梁湾骂道:“你到底爬不爬?装冷漠是什么意思?” 黎簇说道:“你也要让我找到能爬的地方才行啊,我又不是四脚蛇,有面墙抬脚就能上去。” 说着黎簇看到了他们面前的铁门,铁门上有很多焊接后的缝隙,这似乎是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但是铁门顶上还有一米多高的院墙头,就算他顺着铁门爬到上头,但上面那一米多他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往后退了几步,拿了梁湾的手机照了照,开始有点沮丧,心说:这地方肯定是爬不过去的,难道我的一世英明就毁在这个地方了? 除了爬墙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黎簇一边想着,一边也觉得奇怪:为何这么一座院落,外面的防守会如此的严密,这不像是一般浙南农民房的状态。 How to do? How to do?黎簇把目光转向铁门的缝隙,他想自己的手是否能够伸进去,因为他对于撬锁还是有一番研究的。这也让他很汗颜,他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技能都和贼有关。他老爸并不想把他培养成一个贼的,为何他现在把自己搞成这个鸟样呢。但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尝试把手从门锁处的缝隙中伸进去,就发现根本不可能。缝隙极窄,显然这里的门质量相当好。 所有的东西虽然看似很土很简陋,但是几乎没有犯任何常识性的错误。黎簇叹了口气,梁湾道:“好吧,看来你跟我想的完全不同,你太让我失望了。是不是我们现在得去镇上买点东西,先住一晚再说?” 黎簇道:“那倒不至于,其实还有很多方式。比如说,我们可以通过旁边那家爬到这家。旁边那家门口停着摩托车,这是这个胡同里唯一可以借力的东西,踩着它应该能爬上去。” 梁湾道:“你确定可以吗?” 黎簇道:“我不确定,假设我被抓住的话,你就不要管我,记得明天假装我的姐姐,到派出所来领我就可以了。” 说着,黎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踩住了摩托车,用力一跳,双脚在墙壁上砰砰几下就爬到了墙顶上。 第50章院墙上的脸 这些人修葺的墙壁极鬼,墙壁上沿做的很锋利,它是一个收缩的弧度上沿基本像是个刀刃。 梨簇爬上去之后深吸一口气,没有手电是个大麻烦,还好月光够亮,此外上面没有镶嵌玻璃碎片也是好事。他趴在墙沿上往里看去。这个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菜和绿植,甚至还做了一个三层架子来摆放那些花盆,显然屋主是个园艺爱好者。 黎簇心中一喜,脚尖一点,腰部一用力,噌的一个翻身,从墙的这边翻到了另外一边,接着他双手一松,就顺势滑了下去。由于身体和墙壁有些许摩擦,让他滑落的速度不快,所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 那一瞬间黎簇觉得自己好像评书里的刺客一样,倒挂卷帘门,落地悄无声。 这个院子里没有狗,真是大幸运。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屋内的灯全都暗着,就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另外一边放花的地方,然后把花盆一个个搬到和隔壁相邻的那面墙下,慢慢地堆成一个金字塔。 接着黎簇借着塔爬到了最顶端的那个趴台上,用脚用力一踮,就窜了上去,想抓住边上通往隔壁人家的墙壁。结果,忽然看到的景象让他立即卸力,把手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如果有人看到一定觉得他傻透了,因为他的脚还没有离开花盆,就立即缩了回来,在别人看来是一个踮脚的广播体操动作。 那是因为他看到隔壁顶上面钉满了铁钉。娘希匹,黎簇越来越奇怪,这些人造围墙,对着街的围墙不做这种措施对隔壁邻居却防范的这么严密,为什么呀? 黎簇也看不清太清楚,如果是铁钉的话,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他有对付这种东西的绝招,而且这些钉子很大程度上更利于他攀爬。 在墙壁的顶端安放钢钉虽然是很常见的方法,但是这些钢钉基本上不会深入到墙壁内部,很多都是在浇灌墙壁上沿的时候,简单地把钢钉插到水泥里的,这些钢钉其实并不牢固,用重物敲击就很容易把它们从水泥里敲出来。但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黎簇显然不可能用这种方法。而如果不把钢钉敲击掉的话,即使不牢固,但对人的心理以及碰到人的皮肤都是很大的伤害。 不过黎簇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钢钉这种东西,一旦过于密集就和没有是差不多的。这是一种物理定理,也就是说支撑点越多,受力面积就越大压力就越小。如果一块板子上面的针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黎簇甚至敢直接走上去。 但即使如此,这些钢钉之间也必须要有某种东西作为缓冲。黎簇东搞搞西搞搞,东看看西看看,从这边的院子里翻出了一个脸盆。他把脸盆倒扣在墙壁的上檐,用力趴了上去。钢钉吃力,立即穿破了脸盆,但是并没有穿破太多。黎簇一边趴着,一边缓缓地把自己的身体挪到了墙壁上沿,他知道只要自己动作够慢,这些钢钉带来的痛苦完全不算什么。而且因为钢钉很容易抓住,这就变成了他十分理想的攀岩物。 只爬到一半的时候,黎簇已经气喘吁吁,毕竟不像刚才那样,用脚一蹬就能直接翻过去。 他用力扒住,使自己的手臂渐渐适应钢钉带来的疼痛,在慢慢地使力让自己的下半身撑到墙壁上沿。此时,黎簇刚想往对面院子瞧去,却突然发现墙壁的另外一面探上了一张怪脸,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那张脸惨白无比,睁着一双巨大的眼睛冷冷的瞪着他。黎簇愣了两三秒钟,徒然唉了三声,整个人往后倒。这种恐惧,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真的很难理解。爬上墙头之后。突然对面也爬上来一个东西,和自己脸对脸,几乎要亲上了。如果心脏不好的人,可能当场就会被吓死。 黎簇向后倒,结果衣服被铁钉钩住,也没有立即从墙上掉下去,而是被倒挂在半空,挂了大约四五秒钟,直到衣服被撕裂,整个人才摔到了底下的花坛里。 这下摔得惨了,花盆金字塔被他横倒下来的身体砸垮了,摔到地上,碎得一塌糊涂。 黎簇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喘着气,想缓一缓,忽然身后房子里的灯全亮了。黎簇反应还是比较快的,一看情况不对,立即就冲到门口,想看看是否能从里面把门打开。但是他心中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一般农民房都是双面锁。 动了几下发现打不开之后,他立即冲到另一边,胡乱搬了几个还没摔碎的花盆过来垫脚,重新爬到墙上,翻了出去。 外面的梁湾正在抽烟,听着院子里有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黎簇落地之后,拉着梁湾就跑。两个人一路跑出了胡同,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开始狂奔,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黎簇才松手。他看了看身后,就单手撑在树上不停的喘气,甚至呕吐起来,黎簇跑成这样,梁湾就更不用说了。她揉着被黎簇拉着的手,几乎是歪倒在一边。黎簇看她似乎高跟鞋跟都跑掉了。 梁湾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如果真不行,以后能不能别逞强?” 黎簇说:“你不知道我看到什么东西,哇靠,那太吓人了,那屋里是有人住的。” 梁湾道:“那屋里有人?你确定吗?” 黎簇道:“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人,反正有东西。“ “真的?“梁湾再次确认。 黎簇心说怎么那么多废话点头道:“绝对错不了。你就是太莽撞了。” “不是你说里面没人的吗?”梁湾想了想,对黎簇招了招手,“走,我们得再回去。” “回去?!回去你可得去派出所捞我了。不对,这儿的人不一定那么仁慈,可能先把我绑在树上打一顿,顺便丢几颗臭鸡蛋之类的。” “你要揣摩人的心理,哪有贼刚跑了就立即回去的。” 黎簇指了指自己破损的衣服:“我的衣服片还挂在他们墙壁上呢,我觉得他们不会奇怪我为什么回去,只会觉得我回去太好了。” 梁湾看了看他的衣服叹了口气:“那你在这儿等我,我自己回去,他们总不会觉得刚才是我这样的人翻墙进去的。” “你千万别,这大晚上的,人家一肚子火,你小心人家那个你。”黎簇赶紧阻止。 梁湾咧了咧嘴吧,刚想反驳。忽然边上警车开了过去。他们两个人都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脖子,往树后面躲。 “报警了。”黎簇道,“你看,人家肯定很生气。我把那些花都踩烂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要是兰花我都得被枪毙了。” 梁湾想了想,对他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如果他们报警了,我更安全。”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梁湾拍了拍他,塞给他两百块钱,“你快去把你的衣服换了。” “这么晚我上哪买衣服去?”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明天一早在这棵树下会合。”梁湾用指甲在树上划了两下,然后转身就走。 黎簇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女人一瘸一拐地往刚才跑来的方向走去,只觉得窝囊。他在路上闲逛了两个小时,才来到这个小镇比较热闹的地方。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条闹市街上开的店也只剩下足浴店和一些大排档。 他看了看手上的钱,觉得在大排档买到衣服的概率太小,于是走进了一家足浴店。十五分钟后,他穿着一身按摩师的制服走了出来,身上还剩下一百五十块钱。虽然感觉有点蠢,但是总比穿那件破衣服被警察盘问的好。接着他进了旁边的网吧。 到了熟悉的地方,他感觉舒服多了,坐下来之后登陆了自己网络游戏的账号,一直打到凌晨三点,他忽然惊醒:我是不是太淡定了,那个女人让我早上去找她,难道我就真的早上 去找她了?一来我为什么要那么乖;二来她自己能不能搞定?警察在现场总不至于要待一个晚上,如果她已经混进去了,那岂不是我也可以混进去? 黎簇想到这里,天人交战了一下,因为每次在网吧里,让他离开椅子都很难。努力了之后,他终于离开。 第51章诡异农宅 出门之后,黎簇发现自己不记得来时的路线了,问路也没用,谁也不会告诉你一颗被指甲刻过的树在哪里,何况已经半夜了。 只能按照记忆慢慢往回找,四点多的时候,黎簇终于找到了那个胡同。在胡同口听了听,里面一片安静,似乎事情已经平息了。黎簇小心翼翼地摸进去,一路到底,四点的月亮比之前的位置更高,月光更明亮,他能看清楚里面一切都没有变化。 被他侵扰的那个邻居的门也紧闭着,看不出刚才的风波。他来到胡同尽头的铁门前,立即就发现,门没有锁。 牛X,他心说,这娘们真有一套。一想不对,这门里面有人,她再有一套也很危险。 黎簇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去听,又趴下来,想看是否能通过门和地面之间的缝隙看到一点里面的情况,哪怕是看到点光也好。 没有一丝灯光。 他爬起来想了想,心一横,猫腰就推开了铁门,爬进了院子里。 这是一个干净到无法理解的院子,没有任何东西,如果是一个荒废的地方,至少会看到一些废弃物,但是没有,干净得让人害怕。 这也就等于,黎簇完全没有遮挡。他爬进院子之后,如果院子里有人,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傻瓜。 他觉得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院子里不需要爬了,于是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看到院子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院墙上靠着很多的板子,这些板子的样子和墙壁很像,黑灯瞎火的以为是墙没整利索。 黎簇靠到板子边上,摸了一下,才发现这些不是板子,而是镜子的背面,墙壁上靠满了大镜子。抬头就看到这些镜子的上沿高出了墙壁,心中忽然一惊,心说:刚才看到的鬼脸该不是自己吧。 娘希匹。这些墙壁顶上全是镜子吗? 他试图翻开一面镜子照一下,但是太重了,绝对翻不动。他看了看刚刚自己可能爬的位置,心中继续暗骂,看来是错不了了,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妈X,自己什么时候长那么丑了。 不管这些,转身继续往里看,屋子的正门也开着,里面一片漆黑。“不要。”他又暗骂了一声,镜子,自己开的门,在恐怖片里,这真是非常非常不好的兆头。 偷偷摸摸地挪到门边上,黎簇仔细地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不可能这么安静,除非真的是没有人。他吸了一口气,觉得如果里面有人,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他都能听到那人的心跳声了。 哈利路亚。肯定没有人。 他闪进了屋子,里头当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外面的月光只能照到门前的一部分,其他地方似乎是全遮挡全封闭的,一点光都不透。 黎簇扫了一眼四周,看到在角落里,有一点奇怪的白光在闪动。他贴墙向着白光靠近了几分,发现那是一部手机,好像是梁湾的。捡起来打开,手机屏幕已经碎掉了,但还亮着。 他翻转手机,照了照室内,一下看到在他身边,竟然还蹲着一个人,也正接着手机的光看着他。黎簇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手一拳,拳头直接打到边上那人的脸上。他本来以为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这一拳下去也至少能让他缩一下脖子。但是他没有想到,一拳头挥出之后,伴随着呯的一声,他面前的整个空间都开始晃动起来,同时,拳头一阵剧痛。 黎簇本能地缩回拳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打中的又是一面镜子。镜子中的自己正拿着个手机,随着镜面的震动,自己的脸不停地扭曲着。 镜子就靠在墙边,离他非常非常近。他长出了口气,心说:我操你个祖宗,谁他妈把镜子把在这种地方,这地方是个镜子仓库吗? 黎簇揉了揉自己剧痛的指骨,拿手机四处一照,就发现不对,这个房间里的四周似乎放满了这样的镜子。他拿着手机沿着墙壁依次地照过去,发现这些镜子大小不一,但是有些用白布遮着,有些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尘。所以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发光的手机屏幕被镜子反射出无数个点。而边上被他打中的镜子上面的灰尘已经被人擦掉了。 从手机落地的位置,以及到镜子的距离来看,显然那镜子上的灰尘是梁湾擦得。黎簇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情况应该是这样,梁湾可能是蹭掉了上面的灰尘,定睛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脸,也和他一样吓了一跳,于是就顺手把手机砸过去,然后跑掉了。 跑到哪去了呢?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黎簇发现有一条楼梯通向二楼。但是这个楼梯上堆满了杂物,只留下了一条特别小的过道可以让他通过。他用手机照了照楼梯上的灰尘,发现已经有人一路走上去的痕迹。 黎簇心说:这个女人的胆子相当的大,这里除了他的脚印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脚印。她的高跟鞋的印子还是十分容易辨认出来的,但是只有上去的脚印,没有下来的。难道她还在楼上吗?为什么她丢下了手机甚至还没有把手机捡起来呢? 黎簇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这满是镜子的屋子。屋里只有一个地方与其他地方不同,那就是在一根柱子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上应该摆满了一些东西,用布盖着。 黎簇走过去,看了看那布上的灰尘。小桌四周有很多脚印,可见梁湾也过来看过,但没有把布掀开,布上仍然是满满的一层灰。显然梁湾并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做更多的停留。 黎簇开始天人交战,梁湾很可能就在楼上,也许吓蒙了,所以她什么都听不见。也许这个楼很高,如果她在三楼的话,就算没有吓蒙也不会察觉下面的变化。如果她是因为害怕,被镜子惊吓之后直接跑到楼上去了那现在恐怕已经尿裤子了吧。 黎簇仔细想了想,比对了各种情况,还是觉得先找到梁湾再说。如果她真吓死了也不好交代。于是他轻轻地走上楼。二楼有三个房间,但是门都是锁着的,而且铁门锁得非常紧,上面全是蜘蛛网。看样子梁湾也并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上面的污垢丝毫未损。他继续往上走,一直到三楼。三楼只有一个房间,门开着,沿着楼梯上来之后,只看到地上梁湾的脚印一路走向房间的一个角落。 第52章两个梁湾 黎簇用手机照了照四周,发现仍旧没有回头的脚印,那梁湾应该就在这儿了。他仔细听了听,因为爬楼和紧张,她气喘的很粗,也听不清楚什么,只得轻轻叫了一声。屋子很空旷,但是还没有到形成回音的地步,应该是只要有人就能听见,但是没有回答。 黎簇又叫了几声,忽然觉得有点诡异。脚印告诉他,梁湾就在这个房间里,然而,这个房间里一点有人的感觉都没有。他顺着脚印一路往前,心说难道这里还有其他暗门不成?但是从手机光照的四周轮廓来看,这里不应该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啊。 一直走到房间的边缘处,脚印还是一直延伸到那个角落里。黎簇有点犯嘀咕,梁湾为什么会走到那个角落里呢?而且脚印这么笔直,似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走向那儿了。 想了想,黎簇放慢脚步一点点走过去,死死地把亮着的手机对着那个角落。又走了三步,手机的光终于能找出角落里的情况了。他看到梁湾直挺挺地站在那边,脸朝着角落,紧紧地贴着墙角,不知道在干什么。 黎簇冷静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状态。他默默地占了两三秒钟,想了一下刚才的状况。 这是浙江某个小镇里的某栋农民房,这栋农民房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夜晚,在这栋房子三楼的房间里,完全没有光线透进来,里面一片漆黑。他来到这里发现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面对角落站着一个人。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都是应该是夺路而逃吧,但不知道是因为黎簇本来就不怕这些东西,还是因为在沙漠里把胆子练大了,黎簇竟然忍住了自己第一时间转身就逃的欲望,而是远远地看着角落里的人。他甚至还冷静到用手机的光线四处照射了一下,看着是否还有其他人在逼迫梁湾这么做。 确定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他才开口轻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梁湾完全没有反应,还是脸朝着墙壁站在那里。 黎簇背后的冷汗开始渗出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是他精确计算过的,使得他不会觉得前面这个人转身过来就能咬他一口。 第一步迈完后,他又轻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梁湾还是没有反应。 黎簇长吸了一口气,接着手机发出的光,仔细地看着梁湾的背影。梁湾站得很笔直,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走路的时候,总是似有似无地保持住她的曲线,像这种笔直的站法,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且如果穿着高跟鞋的话,这种站法会特别累。 但是梁湾站在一动不动,这已经很不正常了。 黎簇心说:这个把月来我遇到的奇怪事情已经够多了,如果面前真的是我不能理解的局面,并且这局面还会如我所预料的想可怕的方向发展的话,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也是该了结了,要不你弄死我,要不就是我弄死你。 黎簇又往前迈了一步,心中的恶念已经翻了起来,想着爱谁谁的时候,他的背包震动了起来。 手机被调成了震动放在背包里,电话一来,震动的声音几乎把他吓得半死。他立即从背包里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他原来没有手机,这是黑眼镜送给他的那部,翻开一看,发现屏幕上有个号码正在闪烁,号码上方的名字是梁湾,是他之前在飞机上存的。 但是梁湾的手机不是在他手里面吗?难道自己误拨了?赶紧拿起手机一看,并没有拨电话出去。嗯,难道梁湾有另一部手机也是用这个号码?可是梁湾正在他面前,面对墙站着。 面前的这个女人难道在以他看不清楚的方式给他打电话吗?两只手都垂着,不可能啊! 黎簇惊恐万分,看了看面前的人,犹豫了片刻,把手机接了起来。他听见里面有个急促的女声说道:“你在哪儿?” 黎簇说道:“我在那个房子里面。” 梁湾“啊”了一声:“你说什么,你在那个房子里面?哪个房子?” 黎簇说:“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地址啊,我是回来找你的。” 梁湾道:“不是让你早上在和我会合吗?我也在那个房子里啊,你没有看到我吗?” 黎簇看了看面前的人,面前的人根本没有说话,他又看了看四周,对电话里说:“其实我看到你了,我在三楼,按道理,我应该就在你身后,不过情况有点奇怪。” 梁湾说:“什么?不可能!我现在在胡同里,警察都还没有走呢,我都还没有办法进去呢。” 黎簇挠了挠头,看了看面前对着墙站着的梁湾说道:“你该不会在吓唬……不对,你肯定在耍我。” 梁湾道:“我干吗这么无聊来耍你。倒是你,说话那么奇奇怪怪的!你到底在哪儿?说不说,不说老娘生气了。” 黎簇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前对着墙站的那个人,突然恶向胆边生。他觉得梁湾肯定是在耍他,虽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录音还是超能力?而且即使不是,他也不愿意就这样僵持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管电话里梁湾的追问,一路向前,一下子就按住了前面那人的肩膀,把她扳过来。 黎簇认为,梁湾虽然年纪比他大,但毕竟是女人,身板很纤弱,这一扳肯定会能把她扳过来。但是一手下去,那人的肩膀纹丝不动,显然十分有力气,而且并不柔软。用脸红的话说,黎簇知道梁湾摸上去是什么感觉,但是黎簇用力扯了两下,硬是没把她转过来。他的锐气消失了,退后了几步。开始害怕起来。 电话里的梁湾还在气急败坏地说话,黎簇没有心思再去听,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在黑暗中,缓缓地回头。 是梁湾没有错,他看到脸之后,连腿肚子都开始打战了。原来他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能看到另外一个人,那么就算衣服相同,但至少脸是不同的。 但是他看到的确实是梁湾的脸。在角落里,梁湾用一个诡异的姿势回头看着他,而另一个梁湾在电话里不停地咒骂。 黎簇决定跑了,他无法理解发生的一切,但是面前梁湾那张在阴暗角落里的冰冷的脸,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就在黎簇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的梁湾忽然说话了,但是他没有听到一个他意料中的声音,而是听到了一个男声。 “把电话挂了。”面前的梁湾说道,声音很软,但是确实是个男人的声音。 第53章解雨臣的局 黎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更加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他和吴邪不一样,吴邪总是可以第一时间接受面前发生的一切,并且想办法去解决它,但是黎簇是一个更加死脑筋的人,他实在搞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请。 在吴邪眼里,眼前的情况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梁湾是个闪电侠,她正用快得超乎想象的速度在两个时空中切换,并且抽空还去变了性。但是对黎簇来说,搞不懂就是搞不懂,不过他还是顺从地把电话挂了。 “你来得太晚了。”梁湾说道,走到他的面前,从他手里接过手机,“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如果觉得太脏了,就站着,反正我说不了多久。” “你是梁湾的哥哥或者变性的姐姐?”黎簇问道。 “借这张脸只是为了能更好地脱身,你应该记得我,你能到这里来是因为我给你的名片。”那人说道,“我脸上戴着面具。” 黎簇皱起眉头:“真的?面具?真的有这种东西?” “现在到处都有卖的,不算稀奇,不过这身衣服很难搞到,你仔细看,会发现其实不一样。”那人说道,“我用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找人在下午赶制的。脸也很粗糙,用基本的面具稍微加工了一下,化妆出来的。在阳光下无法骗过你,但是在这样的光线下就足够了。” “你到底想干吗?”黎簇就很无语,他今年命犯变态吗?怎么遇到的全是变态。 “我没有多少时间,先简单和你解释一下你现在面临的问题。”那人说道,“现在你的小女友在另外一栋和这里结构完全一样的农民房里。我在这里有两栋房子,两个胡同的结构一模一样,房子里也一模一样。本来是为了躲仇家用的,后来荒废了。我让人把你女朋友引导到另外一个房子里,好有机会和你单独见面,” “那你也不用打扮成这样吧,还特地站在墙角装神弄鬼的。” “我打扮成这样站在墙角是有原因的。这栋房子里,只有这个墙角是透过窗户都看不到的,没有人能在窗外看到我和你说话,就算有人知道我在屋子里,他也看不到我嘴唇的动作,也就无法知道我在说什么。而现在我的手下以为你的女朋友是我,以为我在进行什么计划,我才得以脱身。我的赶快和她换回来,否则很容易露出破绽。” “怎么说。” “你收到的所有东西都来自于我的一个朋友。这几年我们从一个大事件中脱离出来,慢慢开始面对我们自己的事业。我们发现,在混乱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四周的人都发生了变化。在面对以前那个大事件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些细小的变化,现在我们逐渐发现了,我们身边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然后?” “我们之前有过一个提议,我们需要一个完全局外的人来帮我们进行一件事情,因为我们所受的控制已经太深了,不过这仅出于提议。但是按照你目前遭遇的事情来看,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提议了,显然他已经这么做了。” “为什么选我?”黎簇说道,“我还是一个学生,你们要不要那么穷凶极恶啊?” “这不是选的,我估计我的朋友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做的这个决定。也许是因为他发现了你的某种品质。” 黎簇心说:他的朋友是谁?是那个吴老板,还是那个瞎子?不管是哪个,肯定都看错了,我绝对没有那种品质,就算有,我改还不行吗? “你要明白,若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绝对不可能被牵扯进来。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中内在的关系如何?当时我们只是把这个提议当做一个思考方向,并没有切实去执行。因为这样的一个局外人太难找了,我们必须保证他愿意被我们设下的各种线索所吸引,而不是直接报警,或者置之不理。今晚我也发现你确实是一个适合的人选,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为了我朋友的生命安全,就算你不合适,我也只能把这件事情推动下去。” 黎簇听着,默默的点头,但是听到这一句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怎么推动?” “你听着,从你收到第一个邮包开始,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你现在之所以还活得好好的,是因为别人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这也是我朋友相当厉害的一点。你只是一个学生,他们不相信我们会让一个学生去做什么事情,所以首先倒霉的会是你家里或者身边的成年人” 黎簇心里咯噔了一声,想到了自己的老爸。 “我冒险来和你见面之,之所以要这么严谨,就是要保证没有人知道我和你见过。你要相信,他们还得花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这件事情的执行者是个中学生。” “等等等等,你不要说得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黎簇听出了一点端倪,“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了?” “你还不懂吗?我首先要替我朋友向你道歉,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人道,“我举个例子,我已经向着整个武林宣告了一个消息,九阴真经的线索在你身上,你觉得你说不在,会有人相信吗?” “那你可以在改口啊。”黎簇急道,急完他立即意识到改口也没用,顿时一口血差点喷出来,骂道,“老大,我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这么耍我!天呐,早知道这样我一定好好学习,不早恋不打电子游戏,当个课代表了此残生。”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现在的年纪是你的唯一优势。我这一次见完你之后,也不可能再和你联系。这里有十万现金,很仓促我也只能准备这么点,你拿着见机行事。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一定在寄给你的东西之中。你如果想活下来,就必须要顺着我朋友给你的计划前进,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又是十万,十万去吃屎啊,你们到底是什么鸟货,为毛谁都给十万!黎簇要疯了,恨不得直接上去把钱塞对方嘴里。 说着那人递给了他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沉甸甸的,说道:“钱在里面,还有一封信,里面有一些我给你的建议,你可以看看。你在这里呆着,一直到明天中午,你可以自己选择,回北京就回北京,和那个女人碰面就碰面,但绝对不要和任何人说见过我。”说完也不等黎簇再问什么,就扭着屁股下了楼。 黎簇看着塑料袋,侧头想了想,刚想嚎啕大哭,手机忽然又响了。催命啊,他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是苏万,立即接了起来。他听到苏万在电话里急促地问道:“你在哪儿?” “干吗?”黎簇觉得一切都不用着急,他遇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他都没有着急,何况…… “你预计的情况发生了,那棺材又寄过来两具。我放在院子里了,如果明天再寄过来,我们家就真成殡仪馆了,你能不能赶紧回来帮忙,小弟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没有安全感啊!” 黎簇其实犹豫了很长时间,他在这个房间里又多呆了一个小时,在黑暗中他也缩在角落里仔细思考着发生的一切。有种惯性在推动他走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以前他没有感觉到,但是现在他从自己的思维方式里找出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常理上,一般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应该是摆脱这一切,没有人是会真正去思考这一切是否有可能,也没有人会真正去思考这些是否对自己有意义。但是从周围人的表现来看,他觉得很多都是无厘头的,甚至没有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发生了。 他身边的那么多人似乎全都在进行着一些完全是可笑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己在只是一个学生,别人这样对待自己完全没有意义,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没有人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去算计自己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等等,难道是一个真人秀节目吗? 他想起很多国外里的情节,但他相信肯定不是,因为他去过沙漠,他遇到的一切东西,比如黑眼镜、沙子里面伸出来的奇怪的手,还有沙漠里的那支队伍,都绝对不是策划人策划得出来的。 也就是说发生的一切事情再可笑,再无厘头,再不现实,但它一定都是真实的,那也就是说自己确实面临着那个人和他说的所有的问题。 此时,自己的选择就变得很重要很重要。他能逃掉吗?也许能逃掉。黎簇摸着脑袋想了想,但是一定不是现在。为什么?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对所有的东西不了解,他面对一个不了解的敌人。他必须思考一件事情:他逃掉之后会过怎么样的生活。他可以回去上课吗?可以在在公共场合出现吗?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自己还能不能再做,他必须了解自己逃掉之后的严重性,那么他必须要深入一点,必须思考这些问题的核心。 其实他现在可以非常简单地去报警,然后申请一个警察保护,但他真的是觉得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想到这里,黎簇背起自己的包,看了看里面的断手,开始计划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他没有去理会梁湾,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牵扯的人越少越好。他知道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梁湾,梁湾肯定会有很多想法和主意。但梁湾和他毕竟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他甚至不知道梁湾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梁湾很强势,也比他更有钱,对他来说,他如果和梁湾一起弄的话,他永远不可能说服梁湾按照他的方式去做事。 为了更大的灵活性,他只有自己来。 第54章宿命 黎簇把梁湾的号码列入了黑名单,打算再也不接她的电话。他看了看那黑色塑料袋里的十万块钱,把袋口扎紧,放入背包,走到镇上,连夜打车到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他要马上回去看一看,如果要找一个盟友的话,他知道自己只能找苏万那批人,因为他知道那批人和他一样,是完全清白的。 而且苏万也能按照他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十万块钱,他相信苏万也拿得出来,但是这是真正属于他的十万块钱,加上之前的,他有三十二万,不小的数字了,用来逃亡或者做任何其他的事情都绰绰有余。他不是完全苦逼的。 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这么多现金。等他背着那些钱上了飞机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要一个人有安全感并不是很困难,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人。 有了自己的三十多万块钱,黎簇重新落地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化了。他在飞机上仔细思考了一切,恐惧、担忧、不切实际、梦幻感过完之后,在他心中涌起的竟然是强烈的刺激感。 “是的,我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了。我变成了一个像中、电影中那样背负奇怪命运的天选者,初始资金是三十二万。” 是上天选择的人,这样的感觉对于完全不知道自己价值的黎簇来说,似乎太美妙了。他走在路上都感觉呼呼的带着风。 哟西!当他重新走进学校,看到那些迎面走来的同学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影无比高大。“你们这些还生活在父母的襁褓里、不懂社会艰难的人啊,怎么会理解我的痛苦。”黎簇心里念叨着。 黎簇跑到学校十分淡定地向老师请了假。以前碰到这种事情,他都会特别紧张,特别焦虑。这次他特别冷静地站在美女班主任面前,很平淡地告诉她,自己将要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请假,很久都没办法来上课。 老师想打电话跟他父亲核实。黎簇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啊,就算是班主任,在我如此强大的夙愿面前,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背上包,留下一个他自认为凄美的背影,离开了学校,直奔苏万家。 他其实在班里也找过苏万,但是苏万并没有来。他心中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苏万一个人肯定不可能来学校上课。说到这个朋友,他还是有些内疚的。 “对不起,苏万,这是我的命运啊,让你受苦了。” 黎簇来到苏万家里的时候,看到一辆卡车停在苏万家门口,正往下卸货,心中涌起了不详的预感。他往里一探头,就看见苏万正抱着头,坐在自家的花坛上面。院子里面已经堆满了之前寄来的那些大型的纸箱,初眼看见最起码有三十个。 黎簇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叫了一声。苏万抬头看见黎簇,一下子就给黎簇跪了下来:“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快扛不住了。” 黎簇问道:“一共来了多少具了?” 苏万说:“我告诉你,我托人查了所有寄到我家里的快递单号,加上这辆卡车,今天还有四辆。如果你不再想办法的话,我爸回来都进不了家门了。” 黎簇想了想,对正在卸货的人说:“你们先不要搬了。” 送快递的人问他:“怎么说?” 黎簇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点钱,我们现在在去郊区找个仓库,我们把东西先搬到仓库里去。你看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全部堆在这儿。” 说着,他拍了拍快递员的肩膀,把一卷钱塞了过去。塞了之后,快递员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那你们赶紧找个仓库。” 黎簇做了一个OK的手势,对苏万使了个眼色,道:“这样,咱们分头行事,你呢就在这儿守着,我跟着这辆车先去郊区找了个仓库,找到仓库我就把地址发给你。怎么样?” 苏万看了黎簇一眼:“你丫该不会直接开溜吧?” 黎簇说:“我是这么没义——” 话音未落,快递员就大叫了一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回头一看,原来车里的箱子搬开之后,里面有一只特别大的纸箱,已经在运输的过程中被压坏了。从那只纸箱里面硬生生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来。 黎簇跟苏万对视了一眼,那个快递员骂道:“你们到底运的是什么东西? 黎簇跟苏万相对苦笑,他们摆手让那个快递员冷静下来,慢慢的自己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从那只箱子里伸出的不是干尸的手,而是一只新鲜的手。 黎簇吸了口气,心说:哇靠,干的寄完了,开始寄湿的了。真是什么菜色都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十万块。心说:真他妈的背,这些钱刚刚到手,就这么被扔出去封口。于是他从那十万块钱里抽出一叠,递给了苏万,让苏万去把那些人打发了,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了下来。 这是一只已经有尸斑的手,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但尚未腐烂。比起干尸的狰狞,黎簇对于新鲜的尸体并不太熟悉,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恐惧。 他小心地用手碰了碰,发现尸体的手冰凉冰凉的。用手拨开那个塑料纸板的缝隙,往里面瞄了瞄,看到里面全是冰块。 他看了看后面。苏万正在和快递员交涉,试图用钱来摆平。趁他们没有注意,黎簇用边上的破的硬纸板把那只伸出来的手重新塞了进去,然后站起来,走到一边把刚刚快递员打算搬下去的纸箱重新搬回来,死死顶住那个破掉的箱子。 做完这些之后,他跳下车,走过去对快递员说:“哥们儿,这是误会 啊,这是我们的道具。” 快递员非常奇怪的看了一眼:“道具?什么道具?” 黎簇吸了吸鼻子:“你看这是一别墅吧,今天晚上我们要搞一个鬼怪party。然后这是我的小老板,小开,他请了很多工人来,准备好好地high一下,所以搞了很多工具过来,准备装饰一下。却不想把你们吓到了,对不起啊。” 快递员疑惑道:“这是真的假的?我看这些都不像是假的。” 黎簇说:“这绝对是假的,不信你过来看,过来看。” 黎簇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哥们儿,我知道你车上运这东西不吉利,你看,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嘛,对吧。我给你钱,你知道我们办这个party也是有伤风化的,而且我们小老板的老爸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的话非打死我们不可。也请你通融一下,反正这些东西我们也不准备往家里放了,也不用你们搬了。你们就好人做到底,我们把东西搬到车上去,然后运到仓库。你们也不用动了,全由我们搬。你们拿着这些钱,如果你想和你们老板说你就说,如果不想说自己拿的话,我们也绝对不会透露好吧?以后来日方长。” 快递员看了看苏万,苏万紧张得浑身冒汗,只有黎簇一张嘴皮子溜得东磕西磕的。快递员想了想 :“得了,你们自己搬,我可不碰这箱子,我可以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谢谢,谢谢。你看我们这两小孩子总不能做那些真正那个的事吧。” 三下五除二,黎簇把这件事情摆平了,赶紧给苏万打了个眼色。他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把这些箱子搬上去的,苏万必须得跟着他,这儿还得另找人。苏万只好打电话把他几个打手朋友叫了过来,交代了一下,他和黎簇两个人上了车直奔郊区。 在车上黎簇不停地冒汗,如果这具尸体是新鲜的话,那么事情的发展又是另一番状况了。这冰化完之后,这尸体还不得臭了啊。 别人的是宿命都是各种神器、宝剑,吃下去就能长二十年功力的羊杨枝琼露,甚至还有美女投怀送抱。而他从中招开始,一路过来,要么是各种奇怪的破军火,要么就是奇怪的死人。这到底是是什么宿命啊? 第55章碎尸 他们在西郊大兴的一个地方找了个仓库,把车开了进去。哐当哐当地把东西全部搬了下来。 苏万毕竟是好吃懒做的富二代,才搬了一半就已经累得快叫娘了。但是看到快递员那不耐烦的眼神,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给了钱之后,快递员拍拍屁股就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两个人面对着一万平方米的巨大仓库以及堆在仓库中央的二三十箱东西,终于抱在一起号啕大哭起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哭代表着什么,是开心,是刺激,还是悲惨? 黎簇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年纪太小,还无法领略到人世间真正的感情宣泄。他们只觉得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来表达内心的情绪,只好用哭。哭完之后,苏万问他:“大哥,怎么办啊? 话音未落,黎簇就说道:“拆呗,我们看看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我们得拼凑出一个大概的状态出来,才能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两个人来到那只最大的箱子面前,看着那破损的口子还往外流水,显然冰在不停地融化。 苏万问:“我们是不是需要买个手套什么的?“ 黎簇说:“别那么讲究了。我刚刚碰了没事。快点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吧。” 说完,黎簇拿出自己的钥匙当小刀使,开始不停地割这个箱子。把箱子割开之后,他们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塑料棺材,但是边上已经破了,手就是从那破损的地方露出来的。 苏万吸了口气,就想把棺材盖子打开,黎簇立马把他拽住:“先等一等,我们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苏万问道:“为什么?“ 黎簇道:“你看这只手伸出来的地方以及伸出来的方式。里面的尸体肯定不是完整的否则手不可能从这个部位伸出来。” 苏万皱起眉头看了看黎簇,对天哀嚎几声,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黎簇没哭,他心说:没关系,这是我的宿命。既然是宿命,我就要面对。来吧,面对吧,来吧。 黎簇刚想把那具棺材打开,突然门口又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接着又有两辆快递车开了进来。之前帮他们打干尸的杨好坐在副驾驶位上,对他喊道:“嗨,哥们儿,你们今天大丰收,又来两车。“ 这两车他们就不用自己搬了。再次付了钱,看着成堆的箱子被搬了下来,黎簇和苏万再也哭不出来,开始各种奇怪的笑。 杨好点起一根烟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是开始做生意了还是如何?让哥们儿也掺一脚。这什么货啊,让哥们儿看看。” 黎簇笑了笑,说道:“别看,全搬走,全部给你。” 杨好说道:“别开玩笑了,当心我抽你。” 黎簇说道:“绝对不是开玩笑。这样吧,你要,你把它们全部搬走,搬走一个我给你三十块钱。你全部搬走,我给你一千。” 那哥们儿看了看黎簇,看了看苏万,吐了口口水:“神经病,你们俩玩什么呢?” 看着地上那堆箱子,杨好蹲着把烟往地上一掐,就踹了一脚那箱子,哐当一声,那盖子被踹了一条缝。 “哎哟,还冒着寒气呢,不是活物吧?是海鲜?来来来,爷最喜欢吃东星斑了,给爷来一条。”说着就把那盖子掀开了。 刹那间,黎簇都有点幸灾乐祸了,就听那家伙一声惨叫,一个跟头翻倒在地,往后连滚带爬地爬了六七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说道:“哇靠,这什么玩意儿?” 黎簇道:“我跟你说了,我们不是做海鲜生意的,这下信了吧?” 那人看着黎簇道:“哇靠,你俩该不是变态杀人狂吧?” 黎簇摇头,深吸一口气,才敢回头看被那哥们儿踢翻的棺材。一眼之下,他顿时脚也有些软。一开始他也想过各种情况,但如今一看,却发现自己想象的所有场景都是想象力太匮乏的表现,他眼前的东西根本让他无法形容。 对,这是一些尸体的碎片,但是这是什么样的尸体碎片啊? 我们不妨来试想一下,当你面对一个箱子,你明知里面是很多尸体的碎片,当你打开的时候,你发现果然是尸体的碎片,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情况会让你万分惊讶? 黎簇往箱子里看去的时候,他已经想过无数可怕的景象,但是都不至于逃脱出一具破碎的尸体的范畴。可等他真正看到里面情况的时候,他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坐倒在地。 他看到了一只断手,在那只断手的下面,是裹着很多冰块的其他的肢体,那些肢体竟然全都是断手,也就是说他看到了满满一箱子的手。 时候,里面的情况再次被证实。确实,这些被碎冰包裹着的东西全都是手臂。这些手臂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但是能确定的是,这些手臂全是右手。 他们互相看了看 ,黎簇道:“如此看来,这些人难道是做人体器官买卖的?” 苏万道:“但是这些手都已经快腐烂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东西就算是熬汤喝都不一定能用了,何况是给人做移植。而且手臂移植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黎簇道:“这里全都是右手,那么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在哪儿啊?” 苏万看了看身后的那些箱子:“这有点变态啊,如果很多人都被切成一块一块的,那么如果他们想混装,也一定不能装的这么这么整齐吧,全都是右手归右手,左手归左手。这个个肢解尸体和分装尸体的人有强迫症吗,否则的话,他们这么做必然是有什么意义的。” 黎簇头痛欲裂,嗓子也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他一直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等他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的时候,就开始呕吐起来。 苏万赶紧过来扶住他,但是几乎同时,苏万也呕吐起来。吐了几下,苏万对黎簇说:“我们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怕得要死啊?为什么我们还如此淡定地呕吐?” “我也不知道。”黎簇只能冷笑,他对苏万说,“也许我们是美剧或者动画片看多了,这种东西害死人了。” 苏万道:“黎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我们似乎正在被人愚弄。再这么被人愚弄下去,他们指不定还会寄什么东西过来呢。之前是干的,现在是湿的。过些时候会不会寄烂的过来?” 黎簇出了口气,吐掉了嘴里的脏物,道:“我听一个人跟我讲过,这些东西寄过来肯定是有理由的,他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必须找出这个理由。” 他看了看前面那些纸箱,对苏万说:“全部拆掉,全部拆掉。我们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就算里面全是人头,全是脚,全是屁股,我们也要把它们全都拼起来。 引子 1980年冬天,北京双柳树胡同。 空气干燥寒冷,霍中枢骑着自行车回到自家的院子里,他的手冻得通红。 胡同里停了一辆内蒙古牌照的红旗车,把路都差不多堵死了。霍中枢很诧异,这个胡同很少能看到四个轮子的车,难道是有什么领导来胡同里办事? 才满13岁的霍中枢,拿到了北京大学的入取通知书。他回学校整理好了行李,再过两个月,,他就会去北大报道。 可能是一路跳级很少和同龄人接触的缘故,霍中枢有点内向沉静,但是此刻他内心还是很激动的,可以最快速度成才,完成报效祖国的夙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他从车的前篮里拿出班主任为他准备的全套材料,里面是他的未来,他适合什么专业、专业的前景和未来的规划等,非常详细的资料全部都在里面。可见,老师对这个出类拔萃的学生,付出了多少关心。 当然,他早经确定了自己的理想,他要成为一名为祖国贡献全部力量的建筑师,设计出足以媲美雅各布森所设计的的房子。 他回到屋子里,想立即给父母看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通知书,却看到屋子里坐满了人。 这些人皮肤黝黑,一看就不是北京人,而他的父亲正在沙发上抽烟,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霍中枢身上,这让他有些愕然,直觉告诉他现在报告这个好消息有点不合时宜。 他鞠了个躬,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听到他的父亲正在和那些人争论。那些人果然不是北京人,都带着西北边的口音。尽管他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感到争论的内容和自己有关。 “这个孩子不适合,你们听我说,他不适合在封闭环境下工作。” “我们调查过了,你的孩子内向沉默,抗压能力很强,这样的工作最适合他。而且他的学科成绩也证明他未来应该是一个工程型的人才。” “可是他才13岁。” “他会首先接受中国最专业的培训。事实上,工程的时间未必有那么长,也许30年就能完成。那时候他还不到50岁。只要你答应,你在单位亏空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帮你填补。” “不行,我不能拿自己孩子的前程来换我自己。” “那你一个月后就会东窗事发,到时候你的儿子不仅没有钱去读大学,连政审都通不过。” 霍中枢默默地看着报告,很留心地听着这些对话。他并不吃惊对方威胁的内容,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父亲亏空公款的事情。也知道,自己也许会面对这一天,但是他一直假装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外面陷入了沉默,慢慢地,传来了他懦弱父亲的哭泣声。 “我们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选,而你只有我们这一个机会。不如,你让我们和你的孩子谈一谈。” 他的父亲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听到他拒绝的回答。 霍中枢听到脚步声朝自己的房间走来,他转身正坐在椅子上。门被打开了,出乎他意料的是,走进来的不是那些像是内蒙古人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漂亮白皙的女人,年龄大概二十四五岁。她进来后就坐到霍中枢的床上,看了看这个简陋但是有安全感的房间,问道:“你都听见了?” 霍中枢点了点头。女人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来为你的父亲做决定吧。” “你们要我去做什么?”霍中枢胆怯地问。 “你要帮我们去盖一个中国最伟大的建筑,甚至可以说,世界上最伟大的建筑。” “你们是要我去设计吗?” “不,这个建筑1900年前就设计好了,我们需要你去把他建造出来。” 霍中枢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未来:“为什么要我去呢,我还没高中毕业,我还没有掌握设计师的知识。”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件工作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可能要我们所有人努力很多很多年。” “多少年?” “嗯,很多很多年,也许我这个年纪,都看不到工程最后的竣工。”女人说道。 “但这是值得的,因为这可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她笑了笑,轻声说道: “这不是你的理想吗?” 霍中枢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一种温柔之下的冰凉,他第一次意识到,拒绝已经不是自己可以考虑的选项了。 “你保证可以救我爸爸?” 女人点了点头,霍中枢把自己正在看的,填报志愿的文件递给了这个女人。 三天后,霍中枢上了黑色的红旗车,缓缓地开上北京城外的公路。那条路上,有更多的红旗车和他们汇合,每一辆车上,都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这些车开往了内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之后的30年里,这些孩子连名字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1章石函 30年后。浙江。 长安镇的小路上,解雨臣一个人默默地走着。 如他所料,那个孩子并没有从楼房里追下来。那个年纪,还不知道主动的意义。在遇到这样复杂的事情时,往往是选择思考、犹豫。 这是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其实在这种时候,他更应该追上来,把问题问清楚、就地解决,这才是最方便也是能够扰乱这计划的设计者的途径。 当然,如果那小鬼真的这样做,自己也有办法对付他。 解雨臣一边走,一边从衣服里掏出手帕,开始抹脸上的妆容。然后,一张精致的俏脸从那浓妆后面显露出来。她的腰肢并没有僵硬,身形也没有变高大,扭腰行走的动作不改灵动轻快,反而显得身体更加柔软。 最后,她捏了捏喉咙,从喉咙中拔出一根银针,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里。她咳嗽了几声,发现已经恢复梁湾的声音。 变声的技巧是古代戏曲从业者一代一代完善的,男声变女声,女声变男声,都有相应的戏曲曲种,用针灸麻痹肌肉变声,则属于外八行的技巧,是行骗的手段。 梁湾的这只针上粘着麻药,麻痹肌肉进入咽喉并不疼,但是刺入的时候,她还是恐惧得要死。 梁湾一路走着,来到了八九百米外的旅馆,进了房间后,就把高跟鞋蹬了,整个脚都放松了下来。她去了化妆台那边,仔细看了看自己脸上是否已涂抹干净。然后找出了自己的小包,用里面的卸妆水把脸部的妆给卸了干净。等做完这些,她回头,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只“石匣”。 她之前和黎簇分开后,就被人带进这间房间。那会儿,这只“石匣”并未被放在茶几上,应该是她离开之后有人放置进来的。她并未感觉突兀,她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石匣”是完全的青石打磨,非常精美,能看到“石匣”的四周刻了罗汉形象的浮雕以及许多连环扣的纹样,纹路底下还有金丝或者鎏金镶边的金属——因为氧化已经发黑发红。 石匣有蓝罐曲奇大小,不是规则的对称形状,而是一边窄、一边宽。在匣面,没有任何的花浮雕,只是有着同蟒蛇皮一样纹路的天然石头。 梁湾知道,这东西叫做石函,是寺庙里用来存放重要器物的容器。 这个石函,是三峡工程的时候,蓄水前期搬迁一个古庙工程中,从庙中的佛肚子里挖掘出来的。因为这个工程不属于重点文物保护体系,使不法商贩有机可乘,在运输途中将石函偷了出来。 而这只石盒子里装的东西,可以说是一切事件的起因。 梁湾摸了摸匣子,点了一根烟,仔细回忆关于这只石函的信息。 拥有这个匣子的人,现在还没有名字,但是打开这只盒子的人,名字叫黄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据说是一个靠盗墓为生的混子。 黄严之前和这件事并没有直接联系,他是一个非常本分的伙计,做倒斗这一行有十几年了,在跟吴家之前,一直没有人看好他。当时有一个团伙人丁凋零,需要人做事,他被破格提拔,这才显现出自己的能力来。他最大的特长,是他对于古代的锁合机关,有很深的研究。而他被牵扯进来,正是因为这只石盒子上的锁。 这只石函的锁合机关十分奇怪,所有的机关全部都在盒内,但是打磨石函的部件非常精细,可能只有几丝米,几乎可以说毫无缝隙。石函扣上之后,如果不破坏,从外面是不可能打开的。 也就是说,这只石函关上之后,存放物品的人没有打算再将其打开。 发现石函的那尊佛像修于汉代,通体泥塑,盒子应该是烧制佛像的时候就烧进去的,年代非常久远。买到石函的人不敢晃动或者敲击这个石匣,怕里面的东西会灰飞烟灭,他们知道黄严对机关锁很有研究,于是请他想办法打开石函。 黄严大概是在拿到石函的三天之后想到了办法,他使用两百根铂金丝,一根一根地扣到里面的锁扣上,准备同时牵拉来撬动锁芯。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在整个过程之中,认识黄严的人,竟然都感觉到,黄严慢慢地变了,他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开始变得废寝忘食,变得狂热。他身边的人都意识到,这种狂热不在于打开这个盒子的成就感,或者这个盒子内文物本身的价值。有人形容,黄严对于希望打开这个盒子的强烈欲望就如同盒子里关押着他最爱的女人,他必须要解开盒子放她出来一样。 他变得无比阴郁、怪癖,对于除石函以外的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他的手指在操作过程中被严重割伤过一次,那段时间他无法操作,但他仍旧每天待在工作室里,呆滞地盯着盒子,往往一盯就是二十几个小时。 用有些人的话说,这个人,似乎和盒子里的东西有了某种交流。这个盒子里存在一些邪魅,控制了黄严的神志。 然而,在这段时间的后半段,临近结束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黄严变得开始害怕这个盒子,他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对劲,经常自言自语别人听不懂的话。 起初,因为这些传言,所有人对这个盒子的好奇心都上升到了顶点,但是黄严一直打不开这个匣子,这种好奇心也就慢慢地消磨干净了。到了后期,也就没有人再关注这个事情和黄严这个人了。 大约是在黄严拿到盒子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应该是在入夏之后,忽然在行内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奇怪的匣子,终于被打开了。 但是,却没有流传出盒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不管是盒子的拥有者,还是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没有一个人透露出哪怕一丁点传言。不管是多么有能耐的人去问,也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只打听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黄严在打开盒子之前,做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举动,他给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交代了自己的后事,然后把自己的存款都作了整理,处理了自己大部分的纠纷和债务。 这些行为都是非常隐秘地进行的,似乎他感觉到打开这个匣子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把自己所有的后事都安排妥当,才和匣子的主人联系,说自己即将打开这个匣子。 那是所有人能打听到的最后一条消息,在这之后,关于黄严、匣子和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都变成了讳莫如深的话题。 第2章千年图纸 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个黄严,梁湾见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黄严在临死前的三个月,甚至更久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深居简出,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所以,在他死后,之前叙述的过程中,所有问题的答案,已经不可能有人知道。 但是,他却不是在打开盒子之后立即死亡的,从他打开盒子,到他死去,中间有一年多的时间。 梁湾是在医院的停尸房见到尸体的,当时给黄严验尸的是她同学,她自己开始介入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她同学和她说的一句话: “这个死人你可能会感兴趣。” 她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她同学把验尸报告放到了她的桌子上,露出一个很意味深长的表情。 因为是死党,她知道她无论如何也得打开看看,于是翻开了报告。 她看到了尸体的手腕的特写照片,上面用刀刻了一行字: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起作用。 她通体发凉。 最开始对她说这句话的,就是在她实习的时候,曾负责照顾过的那个奇怪病人,这个病人在梦中的呓语中就有这么一句。 这个病人出院之后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一直到现在,关于这个病人的事情才似乎有了一丝线索。 她对这个人,有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部分东西和她内心一个困扰她整个青春期的迷惑息息相关,她感觉,只有找到这个病人,自己才能解脱。 为此她做了一系列的事情,包括用关系调去做黎簇的医生,一直到卷入这个事情当中来。她现在了解的这些信息,都可以称为“黄严的东家”告诉她的。黄严的东家包括很多人,但是她知道他们都是一个体系的,可以被称呼为一伙人。 如今,既然这只匣子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说明和她讲之前那些东西的人,很快也会出现。 她浑身难受,应该趁这个时间先把自己处理一下。她脱去衣服,身材慢慢地显现出来。 梁湾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身体,因为过于紧张,刚才她的身体几乎全都僵硬了,现在好多地方都还是酸痛的。摆出任何pose,都不自然了。 她心中想着:黎簇果然没有经历过女人,自己的身材这么柔软,他竟然会相信自己是一个男人易容的。 她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等坐回到了床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从一边的包里拿出了一支防狼喷雾剂,捏在了自己的手心。转过身的时候,那个男人果然已经站在了她的房间里,他穿着T恤和休闲的西装,正在看窗外的万家灯火。 没听到他进来的动静,这男人整个状态,都像是幽灵一样。 男人轻声问了一句:“他没有发现破绽吗?” 梁湾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未来就不一定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用思考未来。” 梁湾看着对方脸部的轮廓,心里疑惑:长成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当贼呢,随便干什么都不会饿死。她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就问道:“这只石函是怎么回事?” “你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报,才能发挥出作用,我有必要交代需要的信息。”对方走到茶几边上,伸手去开那个匣子。 “等等!你确定你这么做不会出事吗?”梁湾道,“不是说和这个匣子接触太久,会神经错乱吗?” “里面放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现在放的是一些复制品和资料。”对方笑笑,似乎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梁湾是北京姑娘,这种态度让她有些不爽,不过她成年了,倒是可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匣子被轻而易举地打开,里面有一些文件。匣子的壁非常厚,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人要把这个匣子带来用上,这么重的东西装一些文件,很不经济。 “你知道这只匣子的存在,一定对匣子里装的东西很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这只匣子里,装着一只碧玺屏风,上面雕刻着一张古代的建筑平面图,应该是东汉时期民曹绘制的。” “平面图?”梁湾有些意外。她以为会是黄金或者舍利子之类的。 “汉代的建筑设计图。”对方从匣子中拿出一张纸,在茶几上摊开。 是一张彩色复印件,能看到碧玺的绿色严重影响了,且已经碎成了好几片,是经过修复黏合的,上面的图案确实是一张平面图,描绘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群。有着无数的建筑体系,楼台、塔殿、长廊、亭阁……什么都有。看起来就好像“清明上河图”的一部分,规模几乎等于一个小型的城镇。 这张设计图上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这片建筑群中有着大量的城墙一样的建筑,他们都围绕着中心的一个奇怪区域。这个区域,大概是一座山,或者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城墙一圈一圈地围绕,似乎是这块奇怪岩石四周的防御工事。 没有任何的文字和线索可以判断这张图画的是哪里。 “就是这个东西,把黄严搞疯了?”梁湾觉得不可思议。除非这张图里有自己不知道的蹊跷,否则,就可以肯定黄严精神上的变化,和匣子里的东西没有关系了。 对方拿出了另外一张纸,同样是一张彩色的复印纸,能看出也是非常古老的文件了,但是应该是印刷机器印刷的。看铅印字,应该是解放后的工程图纸,同样复杂,但是比例尺和所有的线段,都是精细的数字标识,梁湾看到了图纸的手写批注: 古潼京8工程部1977年审批 他把两张图纸放在一起,梁湾不是笨人,看这个举动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她立即对比两张图的细节。她发现,这两张图虽然风格不同,但是,它们画的是同一个建筑群。线条、区域、结构,完全一样。 而且,她能看到1977年的这张建筑图,图样并不完整,而从汉代的石函中取出的这张古图,细节上要比1977年的建筑图充分很多。她甚至在两张图中几乎相同的位置,看到了相同的图形表达形式。 现代的建筑图上,是不可能使用古代的图形表达标记的,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结论: 1977年的图纸,是按照汉代的这张图纸重新临摹绘制的。 也就是说,在20世纪70年代,内蒙古有一个工程公司,竟然用1900多年前的古代设计图,在沙漠中修建一个奇怪的现代工程。 梁湾非常惊骇,她看向对方,想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方显然预料到了她的举动,只是摇头:“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而且,告诉你多少东西,由我决定,你大可不必提问,听我说完就可以了。” 梁湾不理会对方的威胁,直接问道:“你们是干盗墓这一行的,对这样的图很清楚,难道这两张设计图,都和某个古墓有关?”如果是和财宝有关,那对于她来说,这件事就没那么有趣了,她的目的是那个之前见过的病人,其他的一切和她无关。 男人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梁湾有点激动地点起一根烟,又问了一遍,男人才拍了拍那只匣子,自顾自说道:“这是汉代很珍贵的文物,你带去首都博物馆,可以换取很多资源,它非常贵,请妥善使用。重要的是,好好地看剩下的这些文件,我希望你能帮到我们。”说着,男人抖了抖西装起身,摘掉她嘴巴上的烟,掐掉,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动作非常迅速,行云流水,有点戏台上的那种感觉。梁湾愣了愣,叫道:“别那么快走啊,我还有好多问题。” 对方在门口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道:“我说了你不可以提问题,既然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我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她算是听到了第一声关于询问的回答,门就被关上了。 第3章神秘的工程 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就是没见过这种功利性的动物,一点感情交流都不想有。 梁湾因为从小漂亮,在和男人的交流中基本没吃过什么亏,一般来说,对话的方式都是按照她想要的状况来的,也从来没有觉得这种方式有什么问题。这算是她第一次遇到个人立场这么矫情的男人。 但是她深刻地明白,这个男人一定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不过自己不是他需要善待的那一类人而已。 她把掐了的烟捏起来,不知道对方的这个举动,是因为体贴,觉得吸烟有害女孩的身体健康呢,还是说他讨厌烟的味道。 不过,既然自己不在需要善待的那一类中,那这个情老娘也不用领。 她重新把烟点了起来,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几个头箍扎起头发,转头去看桌子上面的文件夹。翻开之后,梁湾看到的是大量的设计图纸。 和之前那张复印的不同,这是一种专业的绘图纸,本来应该紧密而坚韧,但现在已经发黄发腻,看上去非常酥软,而且已经受潮得十分厉害,应该是保存的时间非常长。 竟然是原版。梁湾有些吃惊,仔细看了看,有些图纸似乎本来就已经处于损毁状态,只是被塑料的塑封膜封在里面。 她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七张之多,最后一张图纸的后面有半张A4纸大小的便签。 她还发现所有的图纸上,都有一种奇怪的类似于尿污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的边缘很清晰,她闻了闻,觉得可能是血迹。血迹呈喷洒状态,看上去十分吓人,但是又没有呈现发黑的斑点,显然有人在事发后擦拭过,但是没有擦拭干净。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些资料一定是某个人从某个地方抢救出来的,这么多血,应该发生过故事。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后一张夹带的便签,看见里面写着:你下一步需要做的是把这些图纸上面的所有信息全部记在你脑子里。记得越清楚,对你的行事越有利。记完之后,你留下这些文件自行离开,这些东西绝对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梁湾觉得莫名其妙,把东西放这儿不能拿走,是因为这些是原件很正规吗?那何必给我原件呢,老娘还嫌这东西脏呢。 她看到图纸上面的编号是033,古潼京站1号。她想起黎簇跟她说的事情,看图纸的日期,这些图纸和之前那张复印件有些差距,这一张应该是20世纪80年代的。但是,显然属于一个系列,应该是一系列图纸在不同年份、不同工程阶段的状态。 按照1900年前的古代设计图纸建造的现代工程,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坐了下来,开始翻阅这些资料。只用半个小时,她就全看完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这些图纸,不要说让她背下来,就算让她重新描一份都需要很长时间;第二个反应是疑惑,因为她在这些图纸里,看到了奇怪的现象: 所有图纸上的描绘图和设计师,都有一个年龄备注。 所有这些设计师或者说绘画师,年纪十分小,都只有十几岁。 也就是说,这些图纸的设计师都是小孩子。至少在他们画图的时候,都是小孩。 为什么? 建筑方面的人才当时已经很多,很多老专家更有经验,为什么要启用一批孩子去做这个工作? 看来真的有必要去查查这些图纸的来历和背后的工程资料了。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这些资料应该都会汇总,这个工程很大,而且在内蒙古的沙漠里,在北京应该有审批资料。只是这是一个海量数据的线下手动查询,要找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做了不少笔记,把那些年纪只有十几岁的绘图员的名字和年龄,全部抄了下来,同时她开始用手机拍照片作为备份,包括没有任何内容的背面她都没有放过。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背下来,但是对方没有说不可以使用拍摄设备。 全部操作妥当之后,又等了片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随后,她收拾了一下,也没有了困意,就离开了房间。 这样看来,“这些资料不能拿出这个房间”这个警告有些奇怪。 这个房间是否有监视系统梁湾不知道,但是从逻辑上分析,如果这些文件十分珍贵,不能给她随身带走,对方完全可以使用复印件。 但是这些都是原件,又有这个奇怪的警告,那么这个警告本身很可能和这份文件无关,而是和她自己有关。 最有可能的是,对方在看她是否听话,就和之前的“不准提问”一样。 她当然没有那么听话,但是现在倒也没有必要让对方对自己失去信心。 此时天已经亮了,她在路边一家野路子的咖啡馆喝了杯咖啡,把手机里的图片找了个文印店打印好,然后塑封上,就打了个的士。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也知道突破口在哪里。 小看女人将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这一次最大的失误。梁湾心里说,你们以为那个世界是你们控制的世界,是应该有个女人来改变改变规则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那是一只电子表,正在倒计时,这是她特地去买的,可以倒计时9999天。这是她能买到的最长的倒计时手表了。 上面的数字的第一部分是54。 还有54天。 这只表代表着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噩梦般的梦呓中,那句关键的话语中重复最多次的信息。 从那一天到现在,她从不信到相信,浪费了太多时间。从她开始相信这件事情,到千方百计成为黎簇的主治医师、第一次和吴邪正面交锋,都没有她想象得顺利。 以至于,一切只剩下了54天。 “直接去机场。”梁湾对司机说道,她放弃了一夜没睡要去休息的想法。她希望为这件事情再多争取几个小时。 司机点了点头,按下了计价表,梁湾闭上了眼睛,敷上了蒸汽面膜迅速进入了睡眠。 梁湾从杭州出发,回到北京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间。 她的疲倦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她还是在车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强打精神。她迅速地约了一个人,这个机会很难得,如果她不能准时到达的话,估计这件事情还会拖上十天半个月。 手机被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汗几乎把屏幕都浸湿了。 出租车拐了几个弯,终于开到了她的目的地——北京市档案馆的分馆。 她下了车,就看到了她约的人已经焦急地等在外面。 这是她的初恋男友,是个书呆子。他当时在大学里学的是图书管理系,所以找了档案馆的工作。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俩最后分手了。但是梁湾对这个男人的印象非常好,因为这个男人看上去老实、可靠,而且似乎这个男人为她可以做出很多不计后果的事情。但是对梁湾来说,还是无法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次来找他帮忙,她也有点于心不忍,因为她知道这个忙背后所承担的风险是什么。 下了车之后,两个人见面还是有些尴尬。梁湾想表现出一点矜持,朝他笑了笑,说了声“好久不见”。 对方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问她道:“你要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 梁湾说道:“我也是受人所托,挺重要的一件事情,谢谢你能帮我,回头我请你吃饭。” 她的初恋男友看了看她,把手里的号码和钥匙递给她说道:“吃饭就不用了。记住,晚上八点之前你一定要出来,我只能保你到八点,所有的号码和那些东西全部在里面,东西是不能带出来的。你进去之后,手机也会被收走,你只能靠自己。” 梁湾点头,问他道:“如果他们发现你拿了这个钥匙,你会有什么惩罚?” 这年轻人笑了笑说道:“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的,快去吧。如果对你那么重要。” 梁湾听了心里一阵感动,想上前去拥抱一下这个昔日的恋人,但他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梁湾有些尴尬,对方说道:“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快去吧。” 梁湾点了点头,心中有一丝难言的感觉。等她踏上楼梯转头看的时候,她的初恋男友已经消失了。当梁湾走进档案馆的时候,所有的尴尬情绪都已经消失了。她心中的紧张开始占据她所有的情绪,脑中只想着当年的那个晚上,在那个病房,那个奇怪的病人跟她说的那句话。 第4章封存的档案 梁湾明目张胆地寻找着档案馆的房间号,因为她知道这里的监控已经被她初恋男友关了。所以她可以一路勇往直前地走着,一直走到走廊最深处的门口。这并不是走廊的尽头,而是被一道巨大的铁锁拦住。 梁湾用钥匙打开了铁门,走了进去。就看到走廊两边各有两道房门,她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这四道房门的钥匙全部在钥匙串上面,就是说她要看的东西全部在这四道门里,需要她自己去找。她只有七个小时,她必须在这七个小时里找出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找到第一个人名。 那是之前她看到的那些图纸上的一个名字,一个小孩子的名字,填在绘图员那一栏的后面。 这个孩子姓霍,叫霍中枢。 她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这一排书架上全是姓霍的人名,书架的题头能看到很小的标签,写着中国华北1978年首批少年班。 梁湾的调查思路很简单,这批绘图的孩子只有十几岁,在中国的那个年代,十几岁可以使用专业技能的,只有当时李政道提议成立的少年班。 这批小孩子,从1978年第一届开始,1979年和1980年的两届,都有可能是那张图纸上的人,但是当时少年班人数有限,只有利用权力调出档案,才能很容易查到。 可以想象,当时这些孩子都是军备资源,虽然最后少年班的发展并不是沿着这条道路前进的,可是最早的少年班的孩子们中的天赋异禀者,进入军方的不在少数。 科技发展和军事从来就是不分家的。 梁湾的思路是正确的,她在1980年中科的档案中,看到了霍中枢的档案。 13岁上的大学。 随即梁湾在霍中枢的档案中,看到了最后的失踪注释。 13岁那年没有来学校报到,人口失踪。 梁湾看了看霍中枢的班级,然后顺着这个时间去找,果然如她所料,霍中枢上大学的那一年,在全国各地,有很多考上少年班的孩子都没有去学校报到。这些人,在档案里,全部都是失踪不见。 梁湾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就是在那一年,开始去学习绘制她看到的那些图纸。 不过,建筑绘图是工科类的专业,少年班一般的专业不会集中在工科。这些孩子的天赋很多都是在数学等理科范畴。 只有在数学和音乐领域才有真正的天才。 她看了看这些孩子报考的专业,不由咬了咬下唇。基本上都是特种工程类的专业,建筑系。 如果不是通过她初恋男友的关系,在外延是绝对查不到这个系的资料的。 为什么要这些孩子? 梁湾找了一个用来够书架上沿的台阶,坐了下来,努力整理自己的思考方向。 她不用去推理分析,这个她出去之后有的是时间,她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她四周的书架上,但她必须找到方向。 她又看了看他们的专业,这个专业的名字太笼统了,她决定往这个方面入手。于是她开始在档案中翻动,希望能找到这些孩子的成绩单,这些天才少年在高中的时候,就会有老师为他们准备特制的课程。有了成绩单,就能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被选中,和其他少年班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可惜没有,她找不到一份和这些孩子平日学习课程有关的资料。 唯一的线索,是她在一个人的档案袋里,发现了一个处分的记录。 这个处分的记录,写着原因是损害课本,这本课本的名字叫做:青铜冶炼。 在高中的时候,学青铜冶炼。 中国当时已经穷到这份儿上了,连铁都用不起,开始用青铜这种三层楼都盖不起来的合金? 还是说,这只是什么选修课,用来完善知识结构或者说让这些天才少年消磨多余智慧的课程。 如果志愿是冶金专业,倒是有可能有这种课程,当然,后来梁湾去调查之后,发现自己太乐观了,青铜冶炼只是一种知识,很难复杂到形成一本专门的课的程度。 这个孩子把这本书烧毁,并试图烧掉自己的课桌,被处分扣了道德分,原因写的是对班上一个女同学拒绝他求爱的报复。这种桥段倒是哪个年代都有。 她把“青铜冶炼”几个字默默地记了下来,她希望这不是内部教材,她可以在出版资料体系里找到这本书。 梁湾当时对她所查到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不清楚到底指向什么,后面的五个小时,她没有找到这本课本的出版资料,也没有再找到任何方向。 两个小时的丰收和五个小时的一无所获,她带着无尽的疑惑离开了档案馆。 她的初恋没有出来送她,她脑子里带着疑问。她并不知道这些信息的关键,一直到她之后和黎簇聊起来,这些线索才逐渐被拼凑,显现出了这个工程背后巨大的可能性。 梁湾回到家之后,睡了十几个小时。她知道接下来她会比较被动,所有的资料、推论,都在她的脑子里。但是现在充其量,她只能用这些东西去编个故事。 手表的倒计时在不停地跳动,她焦急地等待着那个男人的指令,然而一连四五天,都没有任何电话。 她也没有干闲着,一直在查阅各种资料,却一无所获,倒是对于青铜冶炼本身,有了不少认识。 她发现青铜首先是红铜冶炼发展而来的,中国古代其实有三种不同的青铜: 1。锡青铜。成分主要是铜、锡。 2。铅青铜。成分主要是铜、铅。 3。铜、锡、铅三元青铜。成分主要是铜、锡、铅。 各地矿石成分的不同形成青铜器的不同,青铜的特性也有差异。 冶炼青铜可能源自对于孔雀石的冶炼,古代的炼丹方士对于孔雀石的药性有详细的记载,当时在使用孔雀石入药的时候,冶炼出了铜水。她还在各种资料中,看到了昆吾的资料:在山海经里,昆吾是一座铜山,上面是青铜冶炼的发源地。在周穆王西行的时候,身上也带着一把叫做昆吾的神剑。昆吾山上还出一种奇怪的狐狸类的生物,有九个脑袋和九条尾巴。 总之,所有的资料有好看和好玩的,但是无一对现在的建筑,特别是沙漠中的建筑有帮助。只有一种叫做铜铝合金,在能源装置里有着抗腐蚀的功效,但是它只是叫青铜,和真正的青铜关系不大。 她还想过,青铜有一种好处,是廉价。如果当地有青铜矿场,而这个工程又需要大量的金属的话,冶炼青铜算是一种比较方便的建筑方式。 但是在巴丹吉林这样的沙漠里,开采青铜矿的难度甚至比盖房子还大。而且考虑到这个建筑可能要修建六七十年之久,那原料的问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到了第五天的上午,她有些按耐不住了。她给那个男人拨去了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想到了黎簇,不知道这个小鬼怎么样了。那个男人说他很重要,她给黎簇也拨了电话,同样没有人接。 男人真是不可靠,就算是小鬼也一样。她心想。不过黎簇在医院登记的时候,留下过地址。解雨臣没有说不能主动去找黎簇。 梁湾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她上门去堵黎簇,结果还是扑空。 她焦虑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忘记了,就像《黎明之前》里的吴秀波一样。她不停地拨打两个人的电话,都没有结果。 一直到她收到那个男人一条短信。上面只写了六个字:后天去内蒙古。然后是已经为她订好的车票的信息。 她并不觉得意外,她甚至没有打回去询问,因为她知道她一定得不到任何反馈。 如果说手里还有一个方向可以行动,那就是黎簇和她提过的那片沙漠,她手中的图纸和沙漠有关。在20世纪80年代,这么大的工程进入内蒙古,不可能毫无踪迹可循,巴丹吉林沙漠中有中国最早最神秘的无人机研发基地,被称为中国的51区。 她总觉得这些都不是巧合。她也没有那么多可以为她牺牲的前男友,不过到了那边,她相信自己总能想到办法。 第5章人头纸箱 这是一间老旧的仓库,有几百平方米,水泥地面,整个框架都是用的钢结构,能看到型钢和钢板等制成的钢梁、钢柱、钢桁架等构件,铆钉打得很结实,角落里还有一些钢材剩余下来。它的内壁贴着白膜,以前应该是堆放建材的地方,所以没有货架和铲车使用的木盘,地上还有很多的垃圾和杂物,水泥粉、碎混凝土块、破损的蛇皮袋、烟头……都是以前的货物和货主留下来的。实际上就是郊区随处可见的白墙蓝边的那种普通仓库。夜晚仓库里的日光灯只打亮了一半,一种惨淡的白光让人觉得压抑。 如今偌大一个仓库,只有中间的一块区域胡乱地堆着东西。让人有一种行为艺术的感觉。 黎簇他们在那些东西旁边,将装着“棺材”的纸箱一只一只拆开,拆开的步骤非常不经济,但是他们还是坚持这样做。 纸箱拆完之后,他们没有继续拆里面的泡沫塑料,而是把包着泡沫塑料的棺材一字排开,一个一个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因为棺材非常重,外面的瓦楞纸箱子也十分厚实,做完这些之后,所有人都筋疲力尽趴在那儿狗喘。黎簇边喘边向苏万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该把那些塑料泡沫去掉,打开棺材看看其中的东西了。 本来他们应该拆一个包装就看一个棺材的,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不经济的步骤。这是一种逃避,可惜,既然是逃避就一定有最后要面对的时候。 黎簇打完眼色,没有人有动作。苏万还把头撇向了门口的一边,感觉想朝那个方向夺路而逃。“丫的,你们能别那么没出息吗?”他没好气道。 苏万苦笑:“手手脚脚的我是不怕,但是装人头的那箱我可受不了。要不,你负责装着人头的那箱,其他的都由我们来。” 可怜苏万和杨好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卷了进来,自己是应该多承担点。黎簇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但是咱不是哥们儿吗,哥们儿在这个时候不就得舍己为人吗? 这边的灯光还算亮,多少使得黎簇的心里舒服了一点。他回头看了看仓库的门,走过去把门给锁了,对他们道:“行吧,我来!但是你们靠近点给我打打气总行吧。” 苏万和杨好点头,黎簇毕竟是从沙漠回来的,他走到了那些塑料棺材边上,慢慢地摸着,摸到了打开塑料棺材的拉扣,一拉,棺材盖子自动翻开,他看了一眼,这是一箱子躯干。不知道是哪部分,伤口的肉都翻了出来,白花花的。 他忍住喉咙里的呕吐感,屏住呼吸,阻止自己吸入箱子里散发出的奇怪脂肪的味道,然后到下一箱,再一箱,开始拉开,再拉开。 二十多具棺材全部被他打开了,里面的冰块很多都已经融化了,冒着丝丝的白气。因为黎簇的速度太快了,苏万都来不及看清,只见白花花的一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着什么,但肯定都是人的肢体。 不管如何,这样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刺激了。苏万和杨好的脸色都变得无比苍白,和里面的肉差不多了。 一直到最后第三个棺材的时候,黎簇的速度才放慢了。因为那个棺材打开之后,能看见一团一团的黑色。黎簇在这个地方顿了一顿,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棺材里的那些东西,那是十几颗人头。 “苏万,你的菜来了。”黎簇说道。 没有人理他,黎簇回头看,发现苏万和杨好距离他又远了几步。 黎簇暗骂了一声,简单地拨弄了一下那些人头,说道:“我得把这些头先弄出来,冰融化了,皮肤会泡烂,就不好辨认了,你们别光看着,帮我整理一个桌子出来。” 说完,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捏紧自己的拳头,上前一步,蹲下来,把手伸进那些冰水中,把一颗人头提了上来。 冰水刺骨的冷,但他感觉不到,他的手在发抖。他把那颗头颅端起来,头发全部贴着他的手,不停地往下滴水。 黎簇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对浑浊的眼睛和泡得起皮的,像是泡水餐巾纸的脸。他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手一抖人头掉回棺材了。他跑到一边蹲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吐得眼睛都黑了他才缓过来,抬眼看到苏万和杨好根本没整理桌子,都已经跑出仓库,不见踪迹了。 “狗日的。”黎簇心想,吐完了他觉得舒服了一点,他咬牙逼自己爬回去,努力呼吸,想把里面的人头一颗一颗地捧出来,先放到地上。 忽然,他看到,在那些冰冻棺材中的冰水里,忽然泛起了一阵涟漪。涟漪动静非常大,整个棺材被搅动了一下,似乎冰水下面有什么活物。 黎簇抖了一下,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脚碰到了棺材,但是随即整个棺材又抖动了一下,里面的冰水都溅了出来。 “我靠。”黎簇心说,“你MB,该不是对方寄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其他什么东西,这些尸体是放在里面给它吃的?” 他站起来,慢慢靠近棺材,头颅和头发让他看不清水下的动静,但是他明显看到,那些头颅在冰水中浮动的样子,证明里面一定有东西。 “来帮忙!”黎簇大喊,“这儿还有个活的!!” “放你妈的屁,你他妈骗谁呢!”苏万在仓库外面大骂。 黎簇一听暴怒:“狗日的,骗你是王八养的!” 语音未落,“哗啦”一声水声,从纠缠的头发中间,一条手臂粗细的东西猛地破水而出,一下扑到了他的脸上。 黎簇反应还够快,猛地一滚,闪了过去,那东西哐当一下钻进了后面的纸板堆里。 黎簇立即后退,他边上是刚才拆下来的纸板堆,他一下绊到边上地上的纸板,摔进了装满人头的棺材里。 第6章棺材里的黑毛蛇 从人头堆里挣扎着爬起来,黎簇踉踉跄跄地想跑远一点,结果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踩到了哪颗人头,刚爬起来又滑了一下,又摔回了原来的地方。 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被头发缠住了,黎簇黎族彻底崩溃了,用力踹掉头发。 这一切总共只有几秒的时间,黎簇还没爬起来,那边的纸箱又动了一下,那条手臂粗细的东西猛地从纸箱堆里弹了出来,这下正中黎簇的脖子。 黎簇条件反射地用手一抓,只抓到油腻腻的一条,用力一扯把它甩在地上。 没想到那东西像弹簧一样,瞬间又弹了起来,一下扑进他的胸口。他的胸口一痛,被那东西撞得非常重,显然这玩意儿有点力气。同时有东西溅进了他的嘴巴里,应该是那东西身上的黏液。 黎簇彻底抓狂了,他大骂一声一下把那东西扯下来,摔在地上,没等那东西弹起来,他一脚死死地踩上去。 那东西立刻盘住了他的脚,黎簇从一边的棺材里,掏出一颗人头就向那东西砸去。直到把那东西砸出棕色的汁液,完全耷拉下来,黎簇才缓下来。 他把脚从那东西的尸体上抽回来,看到那竟然是一条手臂粗细的黑蛇。说起来也没有手臂粗细,只是因为这条黑蛇身上,长满了头发一样的黑毛,感觉像是一条巨大的黑色毛毛虫。 黑毛蛇已经被砸成两段了,还在扭动,但是逐渐变弱了。 他从一边的纸板盒堆里拿出一根比较长的硬纸板,把它拨弄了一下。蛇动得厉害了一点,不过很快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黎簇这才松了口气,听到身后的硬板纸又有了动静。他一惊,以为还有一条,举起硬纸板就做防御状。回头一看,却看到苏万和杨好正看着他,显然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黎簇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黎族,可黎簇发现苏万的眼睛盯着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自己的手,顺着眼神看去,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已经烂掉的人头,一个哆嗦丢回了棺材里。 “这……这是啃的?你T病毒发作了?”苏万顿了半天,结巴道,见黎簇眼睛发红地看着他,立即道,“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事,好僵尸不吃哥们儿。” 黎簇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这俩人才注意到那条蛇。 “那是什么?”杨好接过黎族手里的硬纸板,上去拨弄了一下,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说道,“这好像是条蛇。” “这就是条蛇!”苏万道。“问题是这些毛是怎么回事,什么蛇长得这么狂野。” 黎簇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蛇在棺材里面应该是低活动状态,后来冰块融化了,它就醒了,现在不知道是它自己爬进去的,还是被人装进去的。”如果是被人装进去的,那寄那么多蛇给他是要害他吗?但是想弄死自己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啊。 他们沉默地互相看了看后,黎簇把刚抽的烟掐了,跺脚说道:“还是得继续把人头弄出来,弄出来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簇重新来到棺材边上,但是这一次,他不敢再直接用手伸进棺材里把人头端出来,就算靠近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 这和干尸真的不一样,干尸是一件物件,很轻,而且很多时候你会产生一种错觉,感觉它是虚假的,跟你不是同一件东西。但这些尸体还非常饱满,水分都还没有流失掉,看着就像还会和你说话一样。而且举起的时候因为吸满了水,有很强的拖拽感,觉得随时会脱手滚到自己身上。 他开始推动箱子,箱子和人头一起扣出来,人头大部分都是侧面和背面,被头发遮掩着,他特别害怕人头提起来的那一瞬间,头发飘开,脸突然出现的样子。 很快第一只棺材被翻了个遍。 黎簇用仓库里面的一根棍子挑动着这些头颅,把其中的一张脸翻正了过来,他发现那竟然是颗女人的头。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人十分年轻,年轻到竟然和他们是差不多的年纪。黎簇本来以为他会看到中年人,甚至是老人,因为在他的世界观里面,经历这些事的人肯定是上了年纪的。 他把这颗人头上面的头发拨开,看到浮肿但是依稀可辨的人脸的时候,他腿都软了。他回头说:“苏万,你过来一下。” “黎簇,我作业还没做呢,我先回去了。”苏万远远道,黎簇回头一看,他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在门口。 “狗日的!”黎簇大吼,“你要敢走,老子就把所有的事情全捅出来,你分尸、私藏军火、看成人漫画!” “狗日的,那是你,老子是背黑锅的!你有良心没良心!!”苏万大叫道。 “你他妈给我过来,否则老子在你家门梁上吊死!“黎簇大怒。 两边寂静了,苏万后面那辆出租车默默地开走了,站在一边的杨好看了看两个人,苏万的脸憋得通红,憋了好久才道:“得,爱咋咋的。”说着就朝黎簇走了过去。 苏万捏着鼻子走到黎簇边上,黎簇指着人头问他:“你看这个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年纪应该和黎簇差不多,容貌算不上多标致,在还不会化妆的年纪,这样子已经算是一个小美女了。 第7章少女尸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青春年华的女孩,现在被肢解成碎片,尸体碎在他面前的箱子里。 苏万过来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软得坐在地上,颤声对黎簇道:“这……这是沈琼啊。” 黎簇混人脉没有苏万这么厉害,他只觉得这女孩很面熟,听苏万一说才记起来这女孩是谁。 “沈琼不是跟她父亲去其他城市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这女孩应该是同学校的,刚入学的时候在做早操的操场上见过一两次,但后来听说,她跟着父亲移民了。现在看来,他们去的地方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地方。 沈琼的父母当初和黎簇父母在一个单位工作过,所以小的时候他们应该有过接触,很多冥冥中细小的联系虽然一直疏远,但永远不会断,所以他看着这个女孩子瞬间就有印象。 黎簇皱起眉头,看着她的尸体在自己面前,他感觉非常不舒服,让他无法适从。缓缓地,黎簇的情绪从震惊、恐惧、冷静开始转为愤怒。 和永远都在思考,永远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吴邪相比,黎簇的性格要凶悍得多。他一脚狠狠地踹在棺材上面,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猛烈。他觉得这些人非常变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他认识的人肢解,并给他寄过来。 作为一个高中生来说,之前经历的一切,已经让他的压力到了极限。他之所以可以继续坚持下去,是因为在经历这一切后,他回到家里洗个澡,就会觉得不是真实的,但是如今,这件事情似乎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了,他的压力瞬间让他有点失控。 他吸了口气,开始把这些人头依次摆放在仓库的地上,然后又翻动其他的棺材,把里面的尸块搬出来。他忽然不再忌讳任何东西,不再害怕那些还殷红的血水染红自己的衣服,更加不再害怕冰冷的温度,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它们全都拼起来。 苏万和杨好一直没有过来帮忙,他们显然没有黎簇那样的感觉。 很快,黎簇在地上拼出了十三具尸体,当他把沈琼的尸体拼完整的时候,他脱掉自己的衣服给沈琼的尸体盖上,跪在她面前,开始嚎啕大哭,不是悲伤,是崩溃了。 他突然有一丝恍惚,他发现真是电视和看得太多了,形成了奇怪的病态。自己之前那种觉得不同于常人的爽快感,觉得自己被加速成长的宿命感,让他可以很自豪,让他觉得终于可以有理由摆脱现在的生活,甚至可以藐视其他人。事实上,他发现这种宿命感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 黎簇哭完之后,冷静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开始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在其他情况下,尸体没名没姓,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方式处理,但现在这些尸体有身份,他是否应该报警?他是否应该通知沈琼的其他亲戚?自己总不能一直藏着这些尸体。 不,不行,报警该怎么解释呢,还有自己之前在沙漠中的经历,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说,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不能报警。 他冷静地想了想,想起之前那个叫解雨臣的人和他说的很多事情,他说对方把这些东西寄给他,必然有什么目的,这些目的一定隐藏在所有的物品里面,他一定要仔细地去琢磨。 黎簇检查了尸体,按了按尸体的腹部以及其他部位,想找出尸体内是否藏了什么东西。他心中一直默念肚子里千万不要有什么东西,他实在没勇气去把尸体剖开。 尸体的肚子里并没有东西,但黎簇却发现了这些尸体玄妙的地方,这十三具尸体,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伤疤,伤疤是用非常小的利刃划出来的。 伤疤已经结痂了,每个伤疤似乎都不一样,因为自己的背后被划得像春宫图一样,所以黎簇隐约觉得这些伤疤和自己背后的伤疤有一定的关系。 他拿手机把他们一块一块拍下来,打算回去找个电脑看看是否能拼接成一块大图,看看能否看出端倪。 还有几具男孩子的尸体,和沈琼的年纪差不多,也是在最好的年华陨落的生命。他把尸体整理一下,发现苏万和杨好坐在一边,已经完全进入了呆滞的状态。 黎簇也不想苛求他们了,浑身流着冰水走到他们面前:“不想待在这里也可以,我们需要制冰机,你们知道哪儿能买到制冰机?” 愣了一会儿,杨好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卖制冷设备的工厂。” 黎簇就说:“那你马上去给我买三四台回来,马上就要天黑了,晚了就买不到了,你要快点,即便买不到也一定要回来,” 杨好说道:“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黎簇摇头,说道:“大佬,我也不想的,别这么没义气,行不行?” 杨好只好苦笑了一声,像兔子一样跑了,苏万特别羡慕地看着杨好,对着黎簇说道:“我能帮你买什么?” 黎簇说道:“尸体我自己已经全部搞定了,我已经全部拆完了,现在你把剩下的箱子全部给我拆开,可以吧?我好累,我要休息一会儿。” 苏万看了看这些箱子,对于棺材的恐惧已经延伸到了其他箱子上,他说道:“这样,你先去把自己洗一洗,换件衣服,我给你好好按一按,然后你再继续工作。” 黎簇对苏万竖起中指,然后转身,他实在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仓库的角落里有一张以前仓库管理员留下的躺椅,他躺到躺椅上面,闭上了眼睛。 第8章探险队的尸体 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些尸体了,如果这些尸体能够活过来的话,他就可以找他们问清楚已经发生的这一切。他甚至希望他们能够活过来,特别是沈琼。他闭上眼睛,脑袋里浮现的都是沈琼支离破碎的尸体,那么姣好的身段,清纯、柔软、阳光,无处不透着暖暖的青春气息的高中女孩,现在就这样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似乎有关沈琼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地清晰起来。 他并没刻意地留意过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也并没有注意到他。 如今,他听过的话、看到的画面都在脑海中闪现出来,似乎觉得自己就要爱上这个姑娘了,他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变态。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情绪。因为惋惜吗?如果他能够对这个姑娘的生命造成影响的话,为什么他没有去做,而是一次一次地擦肩而过。如果他们谈恋爱呢?如果他们成为好朋友呢?也许他现在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黎簇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他不愿意看到生命的脆弱性和无常性。这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他心中的情绪、困惑无法发泄,变成了非常奇怪的感情。 黎簇从躺椅上醒过来的时候,苏万已经跑了,杨好也没有回来。他看了看时间,按常理,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就算上个厕所,洗个澡,换件衣服,甚至打圈麻将,时间都足够了。 他拨打了苏万的电话,发现电话已经关机了。 黎簇知道苏万的性格,骂了一句王八羔子。又拨打杨好的电话,干脆不在服务区了。 他沮丧地把电话丢在一边,此时他其实更加不了解的是自己。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应该是苏万这样的表现,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呢?难道自己真的如吴邪所说的,有这份天赋吗?他才不要这种天赋。 他站起来晃动酸痛的手臂,这些尸体放在这里很快会腐烂发臭。他必须想到办法。但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找到任何制冰设备。他只好出去,一路过去找各种有冰柜的小卖部,然后以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格,把这些冰柜以及里面的东西一起买了。 差不多搞到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他已经收集了六七个旧冰柜。找三轮车运回仓库,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尸体放了进去。这些事情完成之后,黎簇的心终于安了一半。 之后,他开始拆那些剩余的快递箱子,其他的箱子十六七个,这些箱子里面全部都是和之前一样的干尸。他自己做了一张表,除了霍中枢之外,有名字的还有:李亚、白小萧、陈夏、孙淑香、刘雅贤。其他的几个都没有名称,只有编号。 黎簇这次有了经验,他把干尸身后的开关启动,让这些干尸自己坐了起来,然后去看这些棺材底下的暗格,看看里面是否有东西。但是这些棺材下面的暗格中,装的全部都是文件。大部分都是手写的数据表,他暂时没有心思去看。 黎簇仔细地理了理,觉得事情是这样的:这些物品分三类,第一类是军械和探险的各种食物和装备;第二类是干尸;第三类是新鲜的尸体。按照他的想象,这些可以拼成一个故事。 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次探险事故的全部元素。从干尸干枯的程度来说,这些木乃伊的年头已久,应该是在探险目的地发现的物品。 探险装备是探险之后被寄回来的,应该是探险队完成后剩余的物资。 而这些新鲜的尸体应该是探险队本身。也就是说探险队探险的装备和探险时发生的东西,全部被寄了过来。有人打包了一个探险队寄给他,包括探险队挖掘出的文物,他们剩余的所有装备,以及探险队员本身都全部切碎打包了。 虽然变态,但是也挺牛的。 如今必须要了解的一点是探险队里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被整体地打包回来?他们在探险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被人杀害了?然后觉得太麻烦所以快递回来?沙漠里能叫快递吗? 不可能是那么没逻辑的。 这感觉上是一种示威,就好像武侠片里,某个高手去杀一个魔头,却反被魔头杀了。魔头把高手破碎的尸体绑在马上,让老马识途回来。别人以为高手凯旋,结果马看到自己的马厩开始奔跑,尸体受不了颠簸四分五裂,从马上散落下来。大家看到这种情形都痛苦得崩溃了。 老港台片的情节,挺贴切的,但显然不太可能在现实中发生。而且为什么要寄给自己呢?又不是他派出去的。黎簇很难去思考这些所有的变故会发生的合理的可能性,他又想起了解雨臣的话:一切的事情,对方如果这么做,一定有其合理性及不得已性。那么所有的信息应该全部都在这些寄回来的东西中。 黎簇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如果信息在就一定能找到。 黎簇没有待在仓库里面,他一路走回家。他心中最在意的反而是沈琼的事情,沈琼的父母和她自己都已经被杀害了。沈琼的父母和他的父母还颇有渊源的,还记得最近他老爹的表现很奇怪,难道这件事和自己老爹有关系? 他被嵌入了这件事当中,真的是偶然吗?他想起了在沙漠中看到的一些奇怪的容器,这些容器在他的印象中,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到过。所有的蛛丝马迹似乎都在预示着一种必然的可能性:自己并不是偶然被选中的。这种选中一定不是所谓的天选,而是人选。 那么如果自己是被人选中的话,黄严在自己的背上刻上了东西,肯定是事先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黎簇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里依旧没有人,老爹还是没有回来。但是之前在抽屉里的那些纸,已经被放在了桌子上。黎簇打开了抽屉,发现里面所有的图纸已经被拿走了,只剩下一些红色的百元大钞。 这种日子他以前经常过,老爹经常要应酬,没办法照顾他,只能让他自生自灭。 他忽然觉得家里有些不安全,觉得自己想问题的思路越来越奇怪了,他已经被最近连番发生的事情搞得有些神经质了。 他去老爹的书房,不停地翻动着老爹的书信及联络本,希望能找到沈琼父母的信息。 他已经记不清老爹和沈琼父亲的职务之间的关系,只记得他们至少是在一个体系里工作的,或者说他们至少认识。他希望能从这间书房里找到一些关于沈琼父母的信息,这样才能够知道沈琼一家在这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 不久,他掏出了一份老旧的通讯录,通讯录后面附有老爹某一次同学聚会的名单及所有的联系方式。黎簇仔细看了看,终于在里面找到了沈琼父亲的名字。 他看到了沈琼父亲的工作单位,愣了一下,沈琼的父亲是做物流的,难怪他会和老爹有业务联系,老爹的工厂在中期的时候对物流的要求非常高。 黎簇摸了把脸,看了看沈琼父亲的物流公司的名字,意识到这个物流公司他也非常熟悉,就是给他运尸体的那家公司。 啊哈!黎簇心说,原来这件事情是这样运作的。 第9章物流公司 这家物流公司是从老爹工厂里的某个部门延伸出去,然后被沈琼父亲给承包下来的。这个厂里后来的很多业务,也一直都在同这家物流公司合作。这里面肯定有裙带关系的猫腻,但这个猫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老爹的工厂有任何比较隐秘的项目,也应该会依靠他们比较信任的物流公司。为了回报这种信任,沈琼父亲的物流公司在很多敏感的事情上面,都睁一只闭一只眼。这就是这些枪支、尸体都能毫无困难地运送到他这里的原因。 沈琼的父母都是在这个冰棺材中被发现的,而且尸体已经被肢解了,也就是说他们运了自己老板的尸体。妈的,不知道有没有打折。 黎簇想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寄过来的。既然是沈琼父亲的公司,那么也许能够通过老爹的关系,到那厂里面查一查。不过他老爹现在的情况也非常怪异,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黎簇在目录里面找到了老爹以前的老部下,这个人姓荣,现在在厂里面担任技术科的科长。这是厂里面为数不多的赚钱的科室,应该还有些实权。 黎簇赶紧拨通了电话,说明了想法。荣科长很爽快地就答应了。黎簇心想,这说明他们和沈琼父亲公司的合作还是非常活跃的。 他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到了厂里,荣科长让配车送他去沈琼父亲的公司。公司竟然还在照常运营,他进来之后就看到了昨天送货的那几个员工。公司其实不大,它只是在北京的一个非常小的网点,这样的网点在北京有三十几个,但这个网点应该是最大的分流中心。所有到北京的物件应该是归纳到这里进行整理和分流。 黎簇进入快递室之后,说明了来意。 对方看了看他说道:“你认识我们老板?” 你老板现在就在我冰箱里躺着呢,黎簇心说。但他只点了点头:“我来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小伙计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就和动画片里似的。 黎簇愣了一下,心说你妈的,拍电影呢这是?几乎是一秒钟后,其他几个伙计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四散奔逃。 黎簇瞬间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习惯性的,他追向第一个逃跑的人。冲出快递室,外面是个仓库,那第一个伙计已经跑出了仓库到了胡同里。 黎簇深呼一口气,以冲向对方禁区的速度,狂追了过去。 黎簇是个高中生,按道理,体能和速度还不能和完全的成年人相比。但是黎簇是个足球爱好者,又是一个坏学生,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操场上。而现在的成年人普通运动量不够。所以黎簇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个伙计的速度越来越慢。 一路追到胡同,前面就迎面开来一辆铃木轿车。北京的胡同基本上只能进一辆车,两车交会就非常痛苦了。那小伙子狂奔着,在车边上还有一人空隙的时候狂侧身滚了过去,接着就回头看了一眼。 黎簇冲到车面前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最狭窄的地方,他上去一挤,就撞到了车的左大灯上,被弹了回来,摔得七荤八素的。 开车的是个中年人,开窗就骂:“丫碰瓷哪你?能碰得好点吗?你这也太假了。你再撞一下让你赔车啊。” 黎簇爬起来,就看到一边的墙壁上,有一道大概突起一个巴掌的外沿,他跳上去用力一跳。 这小铃木不大,他正好从车上头跃过,落地一个缓冲翻滚。心中那个赞,说太帅了,自己简直可以去当特技龙虎武师去了。 刚站起来,铃木正好往后一倒把他撞了个马趴。司机还骂:“你他妈找死,干完前面干后面。” 黎簇知道自己理亏,摸着屁股爬起来,继续往前狂追,一路就追到了大街上。 北京的路宽,中间有隔离带,过不了马路,那伙计还在前面跑呢,黎簇抄起路边一块板砖就冲了上去。 这一路各种人看见便躲,黎簇跑了十几步就赶上了那货色,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板砖。那人一下趴倒在地,黎簇上去又踹了一脚,那人爬起来扶着树,忽然哇地一口就吐了出来。 黎簇凑近一看,那人脸都青了,显然心肺功能已经到极限了。看黎簇看他,就摆手:“不跑了不跑了,别碰我,我要吐。” 黎簇看他讲话都有胃酸从嘴角留下来,不由退后了一步。刚一退,那人忽然暴起,又开始狂奔起来。 黎簇大怒,心说你别怪我,这可是北京。于是,一边追一边大喊:“抓小偷啊。” 那伙计跑出去十几步一下就被路人撂倒了,几个胡同边抽烟的青年一听有小偷,全都围了过去。黎簇立即冲了过去,把准备揍人的人拦下来,说:“误会误会,是我哥是我哥,偷的是家里的钱。”这些人才罢手。 黎簇把伙计扶起来,就看到伙计在哭:“你丫太狠了。” 黎簇道:“你跑什么?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你不是便衣?”伙计就问。 “我当然不是便衣,你见过我这么面嫩的便衣吗?”黎簇道,心想自己有那么老吗,虽然自己身高不矮且体格不瘦弱,但是肯定能看出还是高中生。但他低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穿了老爹的外套。家里没人洗衣服,他的衣服早不能穿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穿着老爹的外衣。 伙计捂着腰站起来,又吐了两口,问道:“问我们老板的,我们老板都让我们当心点,他很久没出现了,我以为他已经跑路了。老子可不想替他背黑锅。” 黎簇就跟他解释自己老爹和沈琼父母的关系,伙计仔细看了看他,看样子眼神也不太好,看清楚长相之后,才认了出来:“嘿,你不是昨天收货的那小伙子吗?” “是我是我。”黎簇道,对方坐到地上大喘就道:“妈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找回来,运那种东西,我们也是第一次。本身打算把最近几票货送了,该月结的钱到手,我就跑路了。我和你说,这不关我的事情,这些贴了标签的货物,我们内部是不过扫描的。也不存到系统里。是老板关照的,我只是做事情。” 黎簇就问道:“你放心,我不是来追究你责任的。昨天你们送给我的货物,没有对方的地址,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你能帮我查到吗?” 这员工就说道:“这个不行,一般老板自己能查,我们没这个权力。” 黎簇想了想应该怎么套话,但以自己现在这么一个高中生的身份,确实很难威胁他们。早知道刚才就不表明自己身份了。他想了想就说道:“你不说我可继续叫抓贼了啊,我要说你偷我老娘内裤,你命根都不保。” 对方喘着粗气,瞄了他一眼,想站起来,发现实在动不了了,终于放弃,就道:“你的那批货物,全部都是从内蒙古寄过来的,单车运。” 黎簇问道:“全部吗?” 对方回答道:“全部。我们的体系很完整,因为很多货物都是不能见光不能过安检的,所以我们所有的货物都是直接用汽车走省道运送过来。这几车应该是三天前从内蒙古出发,昨天才到的北京。我们仓库吞吐量有限,这种大宗的货物都是优先发放的,好腾出仓库空间。” “内蒙古很大,具体是哪儿你知道吗?”黎簇问道。 对方摇头,想了想,说道:“沙子,我们整货的时候,到处都是沙子,你可以查查这一点。这车肯定是在沙漠里开出来的。” 第10章仓库话语声 这一下,大部分的东西都串上线了,这个探险队,应该也是去了巴丹吉林,虽然内蒙古沙漠不止一个,但是事情总不会那么巧合。 车子是从沙漠中开出来的,那么分尸的地点,应该也在沙漠里,探险队是在沙漠中遇害。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在古潼京那个地方。 沈琼和她父母都在探险队里,这说明这个队伍并不是很严肃的队伍,但是看那些机械,感觉又不是旅游。沈琼的父母虽然干了一些非法的勾当,但也算是正经人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被劫持的。 线头虽然很乱,但是总算全部都联系起来了,只是不知道目的。 黎簇回到仓库外,仓库外面有个沙县小吃,他在那儿吃了午饭,准备养足了精神,再去仔细看所有的物品,只要能找到一条线索,这一切也许都能解释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杨好和苏万两人下了出租车,抽着烟,看着仓库,很为难的样子。 黎簇问道:“你们舍得回来了?” 苏万和杨好回头看到了他,对视一眼,像是约好了似的,苏万道:“对不起,哥们儿,昨天我们确实不够义气,我们也看不起自己。我们思考再三,决定过来跟你一起面对。你得理解我们,我们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现在,杨好已经决定了,咱们这个小团队里面,他再也不做老大了,由你来做老大,我们都听你的。杨好说了,虽然他有组织有能力,也能打,但说到走私军火和肢解谋杀,他肯定比不上你。” 黎簇就说:“操,这些事情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收到这些东西而已。” 苏万就说道:“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你能把它们全部拼起来,还能拼得这么快、这么利落,这点已经让我们望尘莫及。所以,老大,鸭梨老大,我们以后都跟你混,你只要别把我们分尸就行了。” 黎簇踹了他一脚,道:“你给我闭嘴,我现在不想和你开玩笑。来得正好,如果真的当我是老大的话,是不是都听我的?” 苏万和杨好点头,道:“只要不碰尸体,我们都听你的。” 黎簇说道:“好,尸体部分我来,你们帮我仔细看那些箱子和里面所有的小细节。看看是否还有隐藏的信息,或者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两个人点头,看黎簇没吃完,就叫了两瓶啤酒,又是道歉,又是点烟,外人看可能很假,但是黎簇心里知道,他们几个人对于互相来说都很重要。昨天的事情儿,要是在别的哥们那儿估计以后就不会来往了,但是这几个没有其他的选择。 喝完之后,几个人来到仓库的门前,都顿了一下,无论说得多好听,再次进入这个仓库总是有点心理障碍。 黎簇把钥匙插进锁孔,刚想开锁,忽然苏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刚才说的又变卦了?”黎簇揶揄道。 苏万摇头,侧耳听了听,说道:“里面有人说话,仓库里有人。” 黎簇愣了愣,租这个仓库的时候,他特地检查了周围的环境,这个仓库是密封性非常好的仓库,就算打上空调都不会消耗太多的电,没有后门和可以爬入的窗子,唯一的入口就是这道铁门。 他们静了下来,黎簇把耳朵贴向门板,屏住了呼吸。他果然听到了轻微的声音,听节奏,真的是人在说话。 什么贼那么神通广大?是钻地道进去的,还是这个仓库有个暗门自己不知道。 他仔细地听了听,声音一直很模糊,听不懂里面的人说的是什么,但是感觉他们的对话节奏很奇怪,应该不是在对话,更像是两个人在自言自语。 不能报警,否则赃物曝光就牛大发了。也不能找人来帮忙,否则杨好找100个混混多少贼都不够看的。如今看来,只有吓唬一下,让他们自动跑路了。 三个人很有默契,对视一眼,苏万就叫道:“哎呀,我说仓库不需要那么勤快地检查啦。你们三天两头来,还带那么多人,何必呢,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检查好不好啦。” 杨好摇摇头,低声说:“过了,情绪要再饱满一点。”说完踹了一脚铁门,“放屁,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说你,叫你看个仓库,你给我整那么多幺蛾子干什么,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早让你回乡下去了。” 苏万立即道:“我没整幺蛾子,你放心吧。” 杨好喊了一声:“阿大!” 黎簇立即应道:“在!” 杨好又大喊了一声:“老饼呢?” 黎簇立即压低声音应声道:“这里!” “杨师傅呢?” 黎簇捏住鼻子:“俺在咧!”一边摆手,意思人够了。 “打开门,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三个人拉起铁链,哗啦哗啦搞了一阵,然后安静下来,都贴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大概有两三分钟的样子,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黎簇示意,稍安勿躁,继续等待。他们挠了会儿墙,再次去听,仍旧安静才打开铁门。 三个人再次进入仓库,冰柜的嗡嗡声让人不寒而栗,当然是特指他们三个,因为他们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四处看了看,不见任何人,想来应该是跑了。三个人围着仓库转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任何暗洞,黎簇就觉得奇怪了,贼是从哪儿进来的。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三个人来到冰柜之前,杨好每个人都递了一根烟,说道:“先来根烟,兄弟们就各安天命了。” 三个人点上烟,黎簇忽然想起了什么,拿着烟在冰柜之前拜了拜,说道:“各位兄弟姐妹,把你们放在里面不是我本意,我也没有丝毫不敬,你们知道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们是打包过来的,如果你们能显灵告诉我怎么办也行,如果不能也不要吓唬我们,我们搞完了一定给你们风光大葬,来世投个好人家,北京房价那么高也就别留恋了。” “你从哪儿学来这些的?”苏万问。一直走到冰柜边上,他就道:“要显灵该显灵了啊,再不显灵就没机会了。” “故人的故人。”黎族回答。 三个人点上烟,抽了半根,压力实在太大,抽不进去了。于是掐了,挽起袖子就准备上。就在这个时候,苏万又拉住了黎簇的手。 “又怎么了?” “有、人、说、话!”苏万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11章大战黑毛蛇 三个人再次安静下来,忽然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话语声,从一边堆纸箱子的地方传了出来。语音很清晰,但是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黎簇一慌,往那边看去,心说难道人躲在里面了?这下糟糕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逃走。但是转念一想,对方看到他们三个小鬼,还不出来,估计是小毛贼了。 好久没打架,黎簇一下来劲了,使了个眼色,三个人瞬间包抄了上去。对着纸箱子一顿狂cei,一边cei还一边大叫:“出来!出来!出来!” 没有任何人出来,他们cei得满头是汗,整个纸箱都被踹扁了,一看就知道里面不可能有人。 “咦?”杨好纳闷,“鸭梨你是不是听错了。” 刚说完,三个人都听到了一声短促的说话声,来自另外一个方向。转头,看到是放空棺材的地方。 苏万看看脚下的纸箱,又看了看堆棺材的地方,皱眉道:“不好,移形换影。”黎簇和杨好两个人各打了他一个巴掌。 “有两个人,刚才就有两个人说话。”黎簇道,三个人又围过去,黎簇就喊道:“出来吧,我们打一顿而已,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年轻人暴戾的一面在此时表现无疑,黎簇说完之后,已经准备好冲进去把里面的人拽出来了。这一次,里面的人似乎对黎簇的话有了反应,一下说了一句话。 黎簇听不懂,这一定是一句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听不懂话的内容。接着,棺材动了动,从棺材的缝隙中,探出了一条长满了黑毛的蛇,蛇头几乎有手机那么大。 三个人都愣了,看着蛇扬起脖子,身上的毛全部挓挲了开来,接着昂起头叫了一声类似于人讲话的声音。 黎簇遍体生寒,他立即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听不懂,他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人讲话,而是蛇的叫声。 蛇还会叫真是第一回听说。 “抄家伙,抄家伙。”杨好拉着两个人往后退,这蛇也仰着脖子缓缓逼近他们,感觉只要他们一跑它就会冲过来。 一直退到冰柜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旁边。忽然,冰柜哐当一声,抖动了一下。 三个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苏万就道:“哇靠,真显灵了。” 杨好扬手就给苏万一小嘴巴:“你他妈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苏万就指黎簇:“他先说的!” 他的字音都没发全,哐当一声,整个冰柜忽然就自己翻倒了,冰柜的盖子翻了开来,尸块全翻了出来。同时翻出来的还有一大坨黑色的手臂粗细的东西,全是之前看到的蛇。 同时,他们听到蛇堆里,立即发出了密密麻麻的人说话的声音。 这些东西一落地就摔散了,全部滑到了三个人脚边,三个人条件反射立即后退,但是那些蛇一落地就立即朝他们扑了过来,攻击性非常强。 “我靠,我靠!!”苏万连骂两声就摔倒在地,被身边两个人提溜起来往后拖出去十几米,那些蛇行动略微迟缓,没有之前黎簇碰到的那条那么迅猛,可能是冰柜中温度低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但是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爬来。地上那些湿濡濡的黑毛看上去就像头发活过来一样,异常恶心。 三个人往后狂奔一直退到墙壁,回头一看,有几坨头发如影随形,几乎都蹿到脚边了。杨好飞起几腿,把弹起来的几条蛇踢上房梁,一边就叫苏万:“后面有铁铲,抄家伙上!!” 苏万点头,回头拿起靠在墙壁上的铲子,就抛给他。 杨好显然是让苏万上,好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没想到苏万直接把铲子摔过来了,铲子直接拍在他脑袋上,把他拍翻进蛇堆里。杨好不愧是在道上混的,单手一撑就重新站了起来,抖几下把蛇全甩在地上,用铲子连拍几下,把围过来的蛇拍死,然后怒目看向苏万。 “护驾!护驾!”苏万根本没时间和他对视,一边踢蛇,一边大叫,杨好抡起铲子就把苏万拍到墙上,然后上来帮他把蛇拍退。 黎簇还算冷静,毕竟面对过一次,已经扯过边上的躺椅当盾牌,挡在那些蛇前面,杨好救下了苏万之后,上来帮黎簇,几下把那些蛇都拍死了。 这些蛇倒也不怕死,一条一条地被拍死也丝毫不逃,还是前赴后继地围了上来,随着冰冻效应的减弱,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 “灭火器灭火器!”苏万在后面大叫,两个人回头一看,墙边十几米的地方,放着两只灭火器。三个人一起挪动慢慢退过去,苏万拿起灭火器倒过来就朝这些蛇喷去。 这一下果然有用,蛇开始后退,苏万甩开膀子把蛇逼退,只要蛇的速度一慢,杨好立即上去一铲子砸死,蛇一有反扑,两个人立即退到黎簇身后,黎簇用盾牌挡住。 六七分钟之后,明面上能看到的蛇全被敲死了。 三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围在一起,东看看西看看,苏万就道:“我们简直是斯巴达方阵啊,攻守平衡,坚不可摧。” 杨好还没忘记刚才那碴儿,抡起铲子就拍他,被黎簇拦住。他浑身还在冒着冷汗,看了看对面倒掉的冰柜,就问他们:“没人被咬吧?” 三个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都摇头,苏万道:“这些蛇好像不咬人,我身上爬上来过好几条,扯下去都没咬我。” “我也是。”杨好说道。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到苏万的脖子后面,猛地探出来一张长满鳞片的脸。 那是一张无比狰狞的脸,脸上长满了黑毛,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住了苏万的脖子。杨好大叫不好,一铲子拍过去,把苏万和那张脸全拍倒在地。 黑毛蛇从苏万的脖子后面爬到他身上,猛地直起了上半身,整个脖子像眼镜蛇一样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张奇怪的人脸。 就算是长满了鳞片,黎簇还是可以认出来,那是沈琼的脸。加上蛇身后的黑毛,活脱脱就是一条长着人头的蛇。 “妖孽!”杨好呸了一口,苏万已经不省人事,尿真从裤裆里漫延到裤子上。“怎么弄,我上去拍它,你把苏万拖回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勇气了?”黎簇惊讶道。 “我只怕新鲜的死人,活的东西老子见一个灭一个。”杨好大吼一声,上去就去拍人头。 没想到这东西还挺灵活,往后一退躲了过去。杨好反手又是一下,正打在苏万裆口上。 苏万整个人弓了起来,一口水吐了出来,那蛇顺势就盘到了铁铲子上,顺着铲子就飞速爬了上来。 杨好大骂把铲子一丢,蛇瞬间已经爬到他手握的地方,弹起来竟然在空中滑翔并且转了一下弯一下趴到了杨好的肩膀上。 说时迟那时快,黎簇见状拎起来灭火器就对着杨好大喷,蛇被喷了下来。然后他用灭火器的底部对着蛇的脑袋就是两下。 那蛇显然比其他蛇要灵活很多,灭火器在水泥地面上砸得火星四溅,竟然一下也没砸到那蛇。那蛇躲了两下之后又一下弹起。 黎簇就地一滚,滚到一半的时候腰部用力一下变了方向。果然那蛇腾空之后竟然张开颈部在空中变动方向,没想到黎簇也会中途变向,一下扑空落到地上。杨好骂了一声“操你妈”,以踢球时候中场远射的力气,一脚踢在了蛇的脖子上。 整条蛇像炮弹一样被踢飞了出去,直撞到对面的冰柜上,滚落在地,抽搐了几下,竟然还能动。杨好果然是前锋的料,飞快地冲过去,一下踹翻了那只冰柜,把蛇压在了下面。然后跳上去狂踩。 无论是蛇还是龙,这么踩都肯定成肉酱了。 黎簇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却看到那只被踹翻的冰柜的柜门被杨好压开了,一大团黑色的头发混着尸块从里面翻滚出来,全部都是那种蛇,缠绕在一起,如同第一只冰柜一样的情形,散落了一地。 第12章最后一个包裹 “操你娘的,白痴吗?!”黎簇大骂着,抡起灭火器上去,天真地希望能把这些蛇赶回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杨好从冰柜上跳下来,踢飞了几条来到了黎簇的边上,懊恼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失误失误,怎么那么多?我们撤吧。” “这儿全是居民楼,就这么撤了,得害多少人。”黎簇道,“不能撤,得全干掉。” “咱们肯定死这儿。”杨好道,说完指着苏万,“咱们不死,苏万肯定也死在这儿。” 黎簇立即去看苏万,只见苏万口吐白沫地爬起来,脖子的伤口很深,流出来的血都发黑。舌头已经麻了,说不清楚话,只指着另一边的纸箱,道:“枪,枪,刮如的,拉而有枪。” 黎簇和苏万醉过五百多回,也就他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枪,枪!狗日的,那儿有枪。 黎簇和杨好对视一眼,立即冲向纸箱,从里面把折叠冲锋枪掏了出来。手忙脚乱,试了好久才子弹上膛,拉上枪栓。 在北京竟然能开上真枪,早几年黎簇都会觉得死而无憾了。 但黎簇从来没有想过,开真枪是那么困难,按下一次扳机的六次连发让他几乎脱手。他调整了力气,用力压住枪头向地上的蛇开始扫射。冲在最前面的几条蛇瞬间被打得开花。 黎簇平日里看过很多关于枪械的网络文章,知道枪的威力不仅仅是子弹的贯穿伤,还有所谓的空腔效应,也看过一些图片,但是实际开枪,看到子弹的空腔效应在蛇的身上开花,那是另外一番景象。他发现这些蛇中弹之后,几乎是整个炸开。如果子弹击中蛇的颈部,那么连蛇头都会整个儿碎掉。即使没有打中蛇,子弹落在蛇盘曲的身体边上,蛇也会立即丧失行动力。 因此,没有任何悬念。尽管蛇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在两个人形成的密集火力网下,这些蛇被草芥一样地打成了碎末,一路扫到门口。 “会不会有人报警?”停火之后,黎簇的耳朵已经快听不清了,模糊地听到杨好问他。 黎簇摇头:“不会,中国人没听过枪声,会以为是放鞭炮。” “你确定?” “不确定,不过这枪的口径很小,动静不会很大。这仓库是钢结构的,枪声传出去之后声音会变得很奇怪。你放心吧。”黎簇道,他小时候在老爹的厂里打过靶。厂房里,用的步枪,声音听起来像打铁一样。枪声这种东西,不是老炮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们收起枪,立即回去把苏万扶起来。黎簇以为苏万能立即站起来,吐槽两句应该问题不大,然而他看到苏万的脸已经变成黑色,人都没了意识。 黎簇知道坏了,他摸了摸苏万的额头,心说不至于吧。拍了苏万两下,就发现他没呼吸了。 “死了死了!”杨好惊恐道。 黎簇俯下去听心跳,只听到非常轻微的搏动,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压了压苏万的脉搏,立即开始给苏万做人工呼吸。做了几下,苏万毫无反应,黎簇就僵掉了。 杨好打了120之后,瘫倒在地,他们两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 在120来之前的间隙,他们把场面收拾好,整个过程黎簇都是无意识的,杨好说苏万的伤需要把蛇带过去,他们只好找了个袋子,把蛇的尸体装在了里面。 在120的救护车上,黎簇空灵的意识才回归,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看着担架上苏万的脸逐渐变得苍白,他的心也逐渐冷了下来。电影里以前让他觉得刺激和沧桑的情节,在现实中褪去浪漫的伪装,竟然变得如此残忍。 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里,听着心脏监控仪器和救护车鸣笛的声音。杨好在给苏万的父母打电话。而他开始耳鸣,然后缓缓地什么都听不到了。 黎簇没有纠结于是谁的错,他知道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发生,他和苏万一样无辜。他不会把自己的情感纠结在自责中,他不是这样的人,这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他想到的是自己的未来,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之前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宿命,但是如今他胆怯了,发自内心的胆怯,他想不到宿命这种东西,竟然会那么危险。 不仅是对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人,自己以后作任何决定,都要背负上这样的心理压力吗? 苏万被送进了加护病房,他和杨好坐在门外。杨好打架打多了,经常有哥们儿被打进医院,他已经很习惯应付这些事情。他接待了苏万的父母,之后医院立即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了。黎簇远远看着病房里的苏万,拿起了手机,按下了110。 但他没有拨出去,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又缩了回来,他不是怕麻烦,他知道自己承担不了之后的事情,他也知道没有人会怪他,但是他就是按不下去。 他按不下去的理由并不高尚,他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有一刻,他像之前那么兴奋,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普通了。他不用考很好的成绩,不用长得特别英俊,也可以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有了藐视其他人的理由。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对自己有好处,但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他需要这样的理由,让自己觉得与众不同。 如果他按下了这个号码,那他很快又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理由逃课,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苏万的母亲从加护病房里出来到他面前,急促道:“鸭梨,万万叫你进去。” 黎簇愣了一下,就被苏万的母亲抓起来拉进病房,他看到苏万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心中凛然,难道要交代后事了吗?这种场面是他无论如何都承担不了的。 “没事吧?”黎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样的成长经历,对于这样的场面也没有经验。 “怎么可能没事?”苏万用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说道。 “你别担心,中了蛇毒没死的话,很快就能治好。”黎簇道,说完才意识到苏万的爸妈在身边。 苏万没有理会他的话,动了动头,已经不太能发出声音了。黎簇赶紧凑过去,苏万就道:“不好意思,鸭梨,有个东西我藏起来了。” 黎簇看着他,秒懂了他的意思,看来,苏万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他。但是他很惊讶,苏万不是那种会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人。 “什么东西?”黎簇看了看他父母,轻声问道。 “最后一个包裹。”苏万说道:“在我家那颗枇杷树下面,我埋起来了。” “最后一个?” “对,最后一个包裹,昨晚寄到的,这个包裹很关键,很对不起,我没敢第一时间告诉你,里面的内容——你一定要去看一眼。”苏万道。 “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怕我不说就没机会了。”苏万推了他一下,轻声说道,“趁我爸妈都在医院,快去拿出来。” 第13章树下的钥匙 黎簇来到苏万家的门口,感觉自己好像在几个不同的时空穿越。 这道普通的门他是多么熟悉,已经无数次地出入过,现在好像也只是顺路经过,来找苏万玩耍。只是,苏万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十分奇怪。 苏万没有办法把钥匙给他,他只能从旁边的墙上爬进去。这事情他倒是干过很多次,以前和苏万去网吧打游戏经常半夜爬墙。 他爬了进去,熟悉地拉亮了院子里的灯。 枇杷树就在苏万的房间下面,看到枇杷树黎簇就知道苏万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埋,枇杷树下是沙地,他用手扒了几下,很快把下面的东西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茶叶罐,只有杯子大小,黎簇打开罐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是一把钢制的钥匙,钥匙上贴了个标签,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是最后一个包裹,里面只有一把钥匙?他坐在地上,忽然意识到,这一招对方在梁湾身上也用过。看来对方非常习惯使用这种伎俩。 他仔细地看了看钥匙后面的地址,这地址可比杭州的梁湾拿到的地址牛多了,那是一个内蒙古的地址:阿拉善盟巴彦浩特西花园街,一个酒店的房间。 黎簇摸了摸下巴,在思索为什么苏万收到这把钥匙反而要藏起来,那些其他的奇怪东西反而不藏呢。 苏万是个思维方式很正常的人,他藏这把钥匙肯定是有理由的。 从钥匙本身看不出什么问题,那难道苏万去过这个房间了。这小子有钱有身份证,倒是真有这个可能。从这儿飞过去,三天就够来回了。 黎簇再看那钥匙,看到钥匙后面挂着的钥匙链有点奇怪,是个奇怪的匕首的样子,他摆弄了一下,发现钥匙的挂坠竟然是一个SD卡的卡芯,就是单反相机用的那一种去掉了保护套。 黎簇抬头看了看窗户,他等不了去网吧了,于是从一边的大树爬进苏万的房间,打开了他的电脑,把SD卡芯插了进去。 里面存有一个视频,黎簇心里暗骂“我靠”,点开了这个视频。 他看到了沙漠的景观,看到了还活着的沈琼和她的父母,沙漠中起着大风,他们都穿着斗篷,迎风站立着,对着一个东西指指点点。接着,摄像机晃动,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他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岩山,耸立在沙漠中,非常突兀。 摄像机对着岩山的各个角度拍摄,因为风很大,拿着摄像机的人似乎走路不稳,时不时会摔倒,镜头晃动下,拍到了很多穿着斗篷的人。他看了看时间刻度,这段视频有半个小时之久,接着,他在一个镜头中,看到了黄严的脸。 他只在照片上看到他尸体的面孔,如今他活生生的,在风沙里大声地叫喊着。镜头越来越暗,显然遮天蔽日的风沙正在来临,将所有的光线盖住。 黎簇坐直了,看了看手表,他意识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应该可以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了。这应该就是在他们进入之前,黄严进入沙漠拍的资料视频。他所收到的探险队的尸体,应该就是这一支的了。 第14章神秘视频 虽然视频只有半个小时,但黎簇前前后后看这个视频的时间,超过20个小时。他不仅一次一次地观摩细节,很多时候还会对着某一个屏幕定格发呆。 整个视频大约可以分为两段,但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没有具体情节,所以不可能按照一个故事的方式讲出来,只能按照大概的归纳性情节,配合地理位置来描述。 第一段视频,大约是18分钟,是时间特别长的一段视频,也是最清晰和枯燥的。 视频的最开始,就是刚才描述的东西,这也是这个视频的主基调。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在沙漠中探索那一块巨大的岩石。同时记录沙暴是如何来临的,天是怎么被遮蔽,以及沙暴中人的状况。 黎簇对这段的感触太多了,首先他惊叹于沙暴的威力,他以前一直在上看到这种描写。但是他在福州夏令营的时候,经历过台风,觉得大风不过就是如此。当他在视频中看到,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亲眼看到飞沙中一个人的斗篷被吹了起来,他扯住整理,就这么停顿了一下,沙子瞬间埋到了他的腰部。 视频刚起的时候,天还是阴的,到了中段,几乎就是黑夜的状态。这一段整个视频只听到有人大喊,喊的什么一概听不清楚。 其次他发现这片沙漠和自己去的沙漠似乎不一样,这里沙子是黄色的,而且他不记得自己看到过那么巨大的岩石,从所有的蛛丝马迹来看,这片应该就是古潼京,但是却和自己看到的完全不同。 再说那块岩石。吴邪倒是给他看过一块岩石的照片,说那是某个地下建筑的一部分。风沙中,似乎能感觉出那块巨大的石头,形状有一些诡异,有点像一个骨瘦如柴的人的膝盖,也许真的有可能是陵墓的某一部分。他看过西夏皇陵的图片,在沙漠中风化那么多年,那些皇陵看上去也像是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头。 这些人不停地围绕着岩石转圈,摄像机不停地拍摄特写,似乎在寻找上面的入口。 最后几分钟的镜头,风暴开始减弱,视频中拍到几个人开始攀爬岩石,因为光线还没有完全透进来,只看到手电光斑下的壁虎一样的小人。 之后视频黑了几分钟,跳到了下一部分。 这一部分虽然只有12分钟的时间,但是却是视频中最重要的一环,因为这一段有语音对话。 视频是绿色的,开的是夜光拍摄模式,从光线体系和环境的压抑程度来看,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到了那个岩石的内部。为什么能那么肯定,是因为视频中山洞的形态,和岩石的表皮呈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整段视频一共有7个人说话或出镜,说得最多的是黄严,在视频中有很多他的特写,能明显地看出,他的状态非常亢奋和紧张。 “反正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归你们,我只要去看一眼就够了。”黄严对着屏幕说道,“你录下了,录下来了吧,我说话算话,我这种人,说出来的话不会反悔的,你们都信我吧。” 没有人回答他,显然他不是这支探险队的领导者,只是关键人物而已,没有威信的。 镜头转了一下,从现在这种状况来看,他们应该是在休息,很多人都是坐在狭窄的山体缝隙里。 黎簇注意到一个陌生人,不,不完全算陌生,因为他在那些尸块中见到过这个人的头。 这个人正在抽烟,他狠狠地抽了一口,说道:“重要的不是你分不分东西,重要的是你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已经14个小时了,如果再找不到,我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找吧。” “肯定就在这块石头里,那东西肯定就在这块石头里。”黄严发誓道,“绝对错不了,2000年了,只有我发现这个东西的线索,它肯定就在这里。” 镜头没有转动,仍旧拍着那个抽烟的人,抽烟的人似乎很不耐烦,他的烟却让身边的人不舒服,传来女人咳嗽的声音。 镜头转了过去,黎簇看到了活生生的沈琼,她正在剧烈地咳嗽,她的妈妈紧紧抱着她,缩在角落里,骂道:“我女儿有哮喘,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抽烟。” “sorry,sorry!”那个人似乎还挺绅士,立即把烟掐了。 镜头特写了沈琼的脸,显然她十分害怕,几乎把头缩进了妈妈的腋下,看起来胁迫的推论是正确的。 “别害怕,小姑娘,只要你爸爸帮我们把货物分销到各地,不出什么岔子,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抽烟人的手出现在视频中,似乎要去摸小姑娘的头发,被她母亲拍了回来。 “别这样,我真不是坏人,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要怪,就怪你的男人,谁叫他的物流公司做我们的生意。” 镜头一转,拍到了沈琼的父亲,他是个干瘦的秃顶,此时缩在角落里,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镜头,怒吼道:“不要拍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会把我家里人也拖下水。” “你自己也不用脑子想想,这么贵重的货物,只要有一单出问题,就是7位数的损失,你不在我这里押点宝贝东西,我放心交给你吗?你也别害怕,这就是个规矩,你看洗钱的、验货的,他们的孩子也跟来了。他们不见得那么害怕。还能帮上忙呢。” “你确定他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黄严在一边问道。 “不是第一次了,他就是在家里人面前装处女。” 全程镜头都没有变过,一直拍着沈琼,偶尔带到一边一个男孩身上。那个男孩应该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地在那儿打着电动。黎簇是行家,看那人的手部动作,就知道他在玩《怪物猎人》,还能估计他用的武器是重弩。 原本觉得自己算是高中生里牛的一个了,看来自己想多了,这些孩子因为父母的不正当生意,显然对于这种极端的环境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个镜头静默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忽然镜头猛地一转,转向另外一边。但是,那边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之后黄严就说道:“什么声音?” “这儿是你找到的,你不知道吗?” “我说了,这地方有一定的危险性,我找你们合作,你们应该就知道我的目的。”对于对方轻视的态度,黄严的愤怒爆发了,“我给你们带来了钱,我不指望你感谢我,但是闭嘴行不行?” 话没说完,有一个人从黑暗中冲了回来,一下摔进了他们休息的洞穴里,大喊:“水!水!快给我洗手!” 摄像的人像镜头里的人一样也混乱了,镜头晃得黎簇都要吐出来,只能零星看到几个人拿水壶出来给那个人洗手,那个人的手上全部都腐烂了。 “怎么回事!”黄严一边吩咐四周的人压住他,一边问。 “水,这里的水有问题!任何水都不要碰!”叫喊的人有西北的口音。 接着,就一直听到黄严的声音,他在指挥其他人帮忙。 救助那个人的时间非常长,场面极端混乱,镜头晃动了一段时间之后,是黄严对着摄像机大喊:“过来帮忙!” 摄像机被放下,但是没有关电源,镜头一直拍着通往外面的洞穴缝隙,黑漆漆的一片。采声器里全是那个人的惨叫和人们的叫喊声,一直持续到这一段的结束。 最后一个镜头,黎簇看到一个人冲过摄像机的屏幕,往洞穴的缝隙中跑去。那是一个中年人,速度很快,只在屏幕中停留了半秒,显然在犹豫要不要带上摄像机,却最终决定不带了。 就是这半秒,让黎簇愣住了,并且花费了大量时间不停地看重播,那个中年人他认识。 那是他老爹。 第15章黎簇的推测 他观看这半秒的时间累积起来可能有5个小时,从苏万家出来之后,他又坐在网吧里对着这一帧发呆。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说服自己,这不是他老爹,只是夜视光影下的错觉,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那人在这半秒内转身的动作,和背影走路的状态,都跟他老爹完全一致。 他看出老爹的情况很不对,有一些紧张。他老爸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紧张过。但是,从视频中的表情来看,他老爸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 按照黎簇对他老爸的理解,之前拍摄到的所有东西,一定不是令他老爸紧张的理由,一场沙暴,一个山体缝隙。他老爸是北京纯爷们,不可能因为这些紧张成这样。 看样子,第一段视频和第二段视频之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说来,在缝隙中的这些人,那种紧张的状态,也不是很正常,确实像是经历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之后的情绪代偿。 如此说来,他老爹也参与了。而且看沈琼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的状态,这批人把孩子牵扯进来,似乎是一个常态。 老爹啊老爹,难怪老妈要和你离婚,你也太不靠谱点了。 黎簇解析了整个视频,他用相关的软件把这前后两三秒的内容全部拆成帧数,他就发现其中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点。 摄像机的镜头一定没有动过,他对比了几个时间点的背景轮廓,完全一致,但是摄像机的时间表达式,少了9分12秒。 这段视频是被剪辑过的,有9分12秒的内容,对方不愿意让黎簇看见。 黎簇缩在网吧的椅子上,抽了半包廉价烟。他觉得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抽烟的状态一直进行下去,估计40岁就会得肺癌死掉。 他回忆老爹的所有细节,他发现,不仅老爹不了解自己,其实自己也不了解老爹。 他老爹其实从他小时候起就神神秘秘的,当着工厂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却没有什么实权,很忙,到处跑,很少和家人吐露自己的工作情况,恐怕连自己老娘都不知道老爹具体是干什么的。 “杂,什么事情都干,只要没人干我就得顶上。”老爹是这么总结自己的工作的。 老爹是很久以前就参与了这样的事情,还是说最近才参加的? 视频里沈琼应该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活动,而沈琼的老爹应该不是第一次,但看状况也不是很熟练。所以,十有八九是沈琼的老爹接的活儿,撺掇他老爹一起干的。 交友不慎啊。 里面有物流、洗钱、鉴定的人在,老爹是干什么的呢?自己真的不知道老爹的特长是什么。他决定再回家就好好把家里翻个底朝天,所有老爹不让他碰的地方,他都要翻出来。 沉默了很长时间,黎簇吐出一口长气,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麻了。他明白为什么苏万把这个东西藏起来了,因为视频里出现了他老爹,他一定看过这段视频,被吓呆了,也许以为自己也有事情瞒着他。 从苏万的角度看,视频里有沈琼和其他的小孩,说明孩子参与这个事情是个惯例,而黎簇处理尸体并不崩溃,相对还比较镇定,他也许就认为这些事情黎簇都是在做戏。黎簇并不是第一次参与,其实完全知情只不过被卷入到棘手的事件里去了。 苏万多虑了,自己如果有经验知道一切,就不会拉他们下水了。 黎簇总结了一下:他老爹参加了一支盗墓的队伍,这支队伍去了巴丹吉林沙漠中一个叫古潼京的地方,去寻找一块奇特的岩山,而岩山之下应该有一处巨大的不知名的古代皇陵。后来,这支队伍里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只有黄严和他老爹活着回来了。不过黄严后来还是死了,而老爹下落不明。黄严死前,还把一个奇怪的图案,刻在了他的背上。 这就是全部了。 他父亲是这支探险队里,活着回来,并且现在看来应该还健在的唯一的人。 如此说来,自己经历那些事情,倒也变得不算奇怪了。 黎簇离开网吧之后,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把自己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老爸的钱和卡在被褥下面,翻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故事会》这样的杂志、工作文件、以前的老电话本,竟然没有一丝有用的资料。 他父亲并不是一个太谨慎的人,这样的局面只能证明,父亲确实是才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没多久的。 第二件事情,他回到了仓库,带了一把折叠冲锋枪、一些子弹、一些探险用的装备、帐篷、压缩饼干,并整理了身上剩余的现金。凌晨的时候,他偷偷回到了苏万家里,驾轻就熟地把苏万老爸的车开了出去。 他要去内蒙古的那个房间,但是从现在所有的迹象来看,结果很可能会非常可怕,参与这件事情的人,死的就剩他老爹了。他现在的状况,显然也在无数人觊觎的范围内,不带枪去可能直接就埋骨他乡了。 路他很熟悉,无证驾驶了很多年,他也算半个老司机了。他直接开上了高速,凭借着记忆和路牌,往内蒙古开去。 刚开出北京五环的出口时,他突然意识到行不通。去内蒙古路途太远,自己没有驾照,甚至没成年,只要被查到一次就前功尽弃,不仅车会没收,还私藏枪支,那可是犯罪。黎簇只好垂头丧气又绕回了苏万家。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内蒙古的呢?飞机、火车、大巴都要过安检,虽然火车和大巴的安检非常简陋,但是自己那么大的包,很难混过去的。 他无奈地思考着。初始的冲劲也慢慢地消退,他甚至产生过步行前往的疯狂念头,但是最后理智让他都放弃了。他带着这些东西在网吧的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漫无目的地在地坛公园待了一整天,然后回家了。 一晃一周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实在想不出有任何办法可以带着枪去内蒙古,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得不放弃武器,然后循规蹈矩地坐火车或者大巴。就在这个当口,杨好打来电话,说苏万好了,今天竟然出院了。 第16章吴邪的阴谋 苏万住院之后,一直没有十分详细的消息。他去看过两次,都没有见到人,但是能肯定是救回来了。黎簇还想送个锦旗去医院,他估计苏万起码得住院三个月,也就没有那么着急。没想到他一周之后竟然就出院了。 他不知道苏万有没有把事情的经过和父母说,所以他不敢去苏万家,怕对方父母抽他,于是就把他约了出来,他要问问钥匙的经过。 这小子恢复得相当不错,除了走路还有点不利索,其他方面都恢复如初了。三个人聚在星巴克里,黎簇知趣地没有问苏万为什么要把最后一个包裹藏起来。只是把最近的事情做了一个总结,同时提议拆伙。 他还是得继续查下去,但是这件事情现在看来十分的危险,他们两个还是不必参与了。如果把自己也挂了,他们逢年过节烧点校花、iphone给他就可以了。 苏万和杨好都没有提出异议,但也没有劝他不要去,这个年纪的人,特别是苏万,应该觉得黎簇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黎簇告诉他们,从目前所在的情况来看,这几件事情都有联系。黄严和自己的老爹从沙漠回来之后,老爹还在他身边出现过,虽然心事重重,没什么沟通,但是显然老爸没有意识到有危险。 老爸既然参与了这件事情,黄严在自己背后刻字,应该不是偶然,难道他是在传递什么信息给老爹吗?如果他找不到老爹,但是又必须把信息传达到,在老爹儿子的背上刻东西显然是相当高效的做法。 另外,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沙漠沈琼老爹的公司车队发出,寄给黎簇的。在路上有三天时间,之后老爹又不见了。 这些东西寄过来的目的,应该都是针对老爹的,自己只是一个承载和威胁老爹的工具而已。 不过老爹现在不见了,不知道是跑路了还是出事了,这让他十分着急,老爹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要跑路应该带着他一起跑才对。这样想来应该是出事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件事情背后的腥风血雨,似乎一直都在对自己网开一面。他还可以在星巴克里淡定的喝咖啡就是证明,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更多信息,一定在那把钥匙相对的房间里,只要到阿拉善盟就能解开。 说起来,他感觉有人一直在引导自己去解开这件事情的真相,遇到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个新的信息点。 苏万听了他说完后就问道:“你看过一本,叫做《失落的秘密》吗?” 黎簇摇头,他不爱看,看几页就会困。 苏万说:“里面的主人公也是被迫面对了各种各样的谜题,老坏人把各种各样的谜题给他,让他解开,是因为坏人相信他有解开谜题的能力,坏人还绑架了他的朋友来胁迫他。也许,整件事情背后的X先生,不管是那个吴邪还是另有其他神秘人物,都认为你有能力解开一些问题,所以也用这种方式来胁迫和哄骗你帮他解决问题。” 黎簇郁闷道:“他是从哪儿觉得我有能力解开谜题的?” “你和吴邪出去的那段时间,有没有表露过异于常人的天赋或者说超能力什么的?” “超你爷爷,老子的智商你又不是不知道。”黎簇回忆了一下和吴邪去沙漠的整个过程,忽然一个激灵,“不对。” “怎么不对?” “那个吴老板,在沙漠中有一次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举动,他忽然脱光了跳进海子里,然后让我也脱光跳下去,和他一起游泳。” 苏万和杨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黎簇,杨好道:“鸭梨,你不至于吧?” “少他妈废话,正经聊天。”黎簇大怒,“在整个过程中,这是他唯一一次这么做,而且状态很奇怪。我记得他在当时说过一句话,说我是整个队伍中他最信任的人,说让我注意队伍中的居心不良者,他不是唯一的一个。其他的话基本没有意义。” “记得那么清楚,是真爱啊鸭梨。”苏万奸笑道,黎簇甩手把桌子上的外带咖啡拍到他脸上。 “他当时把我引到水里是有目的的,他并不是要和我说这些话,这鸟人难道是想让其他人以为他和我说了什么?”黎簇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让其他人认为他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了你。现在他自己挂了,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苏万道,“这个推理是不是太牵强了,你有任何证据吗?” “如果不是这样思考,就无法解释他的行为。” 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宠大的阴谋之内,但是阴谋似乎对他网开一面,自己有着相当的自由度,会不会因为,吴邪给自己下了一个“护身符”。 难道吴邪就是通过某种方式,让周围的人不敢轻易动他。 比如说,所有人都认为吴邪把一个秘密告诉了自己,而自己正在进行这个秘密中的一些步骤,而且毫无防备。那对那些人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自己的周围好好监视,等待自己把所有的谜题解出后,再出来抢夺成果。 所以,在自己解密的时候,是没有人会来打扰的,甚至各方人马都会来保护他。 现在他就要去阿拉善盟,他知道自己去的目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在别人看来,这是黎簇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忽然,他对吴邪这个人萌生了更多的好感。 黎簇想想就心里不舒服,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身边一定有很多监视的眼睛。他拍了拍杨好和苏万:“如果是这样我倒不用害怕危险,直接坐火车去就可以了。我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我得马上开始行动。” 苏万一把按住黎簇的肩膀,说道:“等一等,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黎簇说最早也得后天,苏万看了杨好一眼,两个人站了起来:“那走吧,我们也回去收拾东西。” “为什么?”黎簇惊讶地看着两人。 “哥们儿,这么刺激的事情哪能让你一个人经历。何况,要说不安全,我们也已经不安全了,你要是死在沙漠里了,他们肯定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多少也知道点,那我们到时更惨,不如一起去爽快点,死也死一块儿。”杨好道,“咱们几个都是胡同串子,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老子以后怎么面对这片江湖?” 第17章未知沙漠 黎簇有点感动,但是事后想想,这两个小子也许并不理解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正确地判断形势。 说实话,他自己也有点害怕一个人去阿拉善盟。他估计到了那个酒店,下一站一定是那片沙漠,毕竟他独自一人旅行的经验少得可怜,这两个毛遂自荐让他还松了口气。 几个人回去之后,立即开始分头准备,黎簇就告诉他们,这不是旅游,得做好随时进入沙漠的准备。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幕后设计和控制这一切是吴邪的话,吴邪的目的,应该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那个叫古潼京的地方。虽然目的不明,但是自己势必应该协助,否则后果将太不可控。 苏万让黎簇给他们建议,他觉得黎簇进过沙漠,知道到沙漠里需要什么东西。正好他们马上要放假,假期也挺长的,他觉得如果真要进沙漠,一来一回,应该能赶上开学,所以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否完备很重要。 黎簇仔细想了想和吴邪进出沙漠的经过,他觉得他们的装备里有些东西是没有必要的,但是自己的装备是吴邪准备的,也没有应用到太多,现在让他回忆出所有的东西,他也觉得有些困难。 杨好说:“要不我们去问个导游吧,导游肯定知道。” 苏万崩溃了,和他们说,这次是去入龙潭虎穴,不是旅游,最起码也应该是荒野生存的戏码。导游怎么可能知道这方面的业务? 最后他们把钱分成三份,杨好负责搞定交通工具,苏万负责所有的小型装备及食物。黎簇自己负责查资料及各种路线图,还要负责GPS这种东西。他嘱咐另两个,务必记得沙漠里非常非常干燥,昼夜温差大,东西的质量非常重要,如果买便宜货很可能全部死在里面。苏万还提议可以先演习一下,先去沙漠四周逛个几圈,玩个几趟,被黎簇又扇了几个小嘴巴。 繁话简说,显然苏万的工作比较方便,他只要去淘宝上随便找几个皇冠的商家,就能把所需要的东西全部搞定了。商家会帮他整理所有的东西。而且仓库里还有很多的剩余装备,他们做了分拣。主要是冷焰火、防水防撞的狼眼手电、荧光棒这些不同的时间不同事件需要使用的照明工具。此外还有帐篷、匕首、卷尺、打火机、白灰和大量的消毒药片。 黎簇买了最贵的一种专业GPS,他要求是那种带有卫星图显示的GPS,因为在沙漠里没有路线,他没有任何办法靠一大块白色没有任何标识物的体系判断自己的位置。当然,在GPS上都有经纬度的坐标,但是他希望能够看到卫星图拍摄下来的整个沙漠的各种地形特征,这样也便于他回忆起吴邪带他进入沙漠的过程。 第三天三个人会合的时候,基本都已经搞定。杨好买了三张火车票,说他们可以通过关系从火车站站内直接上车,枪还是不能带,但易燃物品应该问题不大。 到阿拉善盟下车之后他们再想办法弄辆汽车,那个时候弄辆车应该比较方便,找个黑车司机就行了。实在不行他还做了三张假身份证和假驾照,到时候可以去租车,押金多点就行了,民间的租车公司不是很严格。 几个人背上背包,就直接赶往火车站,前往内蒙古。在检票的地方,黎簇忽然一惊,他看到梁湾也在排队的队伍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很尴尬。 第18章尴尬的重逢 在车站遇到自己躲了一段时间的女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更尴尬的是,两个人还是在同一个软卧车厢里。 黎簇不相信有那么巧合,显然是这个娘们儿用了什么手段,一直在监视他们,搞不好她也是幕后黑手派来的。如果不是他们的计划不容改变,他肯定在下一站下车跑路。 他们的计划是从北京出发,到呼和浩特再到银川,他们要去的那个酒店在阿拉善盟的左旗,没有火车直达,但是离银川之后找辆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在火车上待19个小时,对于黎簇来说简直是灾难。其他两人显然不知道黎簇和这个女的发生的故事,还挺乐呵。毕竟一个漂亮的姐姐和抠脚大汉,还是前者让人愉悦。 “缘分啊。”沉默了片刻,杨好替黎簇说出了这个吐槽,“这么漂亮的姐姐,竟然会认识鸭梨同学,从而认识了我,这个简直就是缘分。” 梁湾有点儿挑恤地看着黎簇,想看黎簇有什么应付,黎簇转头只是尴尬地笑。 “要不要互相介绍一下?”杨好道,“姐姐对我们还不熟悉吧?” “不用了。”梁湾道,“不如我们来说说我们各自要去内蒙古干吗吧!” 杨好看了看黎簇,苏万就道:“我们去旅游啊。”没说完就被黎簇用肘部撞了一下。 “她知道我们去干吗,不用瞒她。” “那就是去沙漠喽!”梁湾撑起自己的脸颊,看着三个人,“真巧。” 苏万和杨好就不知道怎么弄了,显然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苏万轻声道:“难道她就是X先生?你妈我还以为这是出悬疑片,结果是艳情片。” 黎簇摇头,问道:“你干吗去?这件事情不是和你没关系吗?你在浙江最后到哪儿去了?” “我自己有兴趣你可管不了,而且你也有很多秘密没有和我说,我自然也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梁湾看着他,“不过,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不是巧合,黎簇心说,必须甩掉这个女人。反正自己还得先去看看手里这把钥匙对应的房间,就在左旗动手,现在先不跟她计较。 梁湾笑了笑,见黎簇没接话,就上了自己的上铺,开始听MP3。黎簇向另两个人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讨论。 他对梁湾仍旧有好感,但是处在高压之下,他成长了不少,这种女人总归不是什么善茬,能防就防。他也躺上了床,他是下铺,看着对面的上铺,心里开始琢磨对策。结果一路什么都没有想出来,一直到银川下车,四个人还是在一起。 梁湾带了一个很大的旅行箱,她个子小,提着这个箱子看上去很好笑。三个男人在她身边,被蒙古大汉们用鄙视的眼光扫了几圈之后,只好轮流去帮她提。 出了车站,杨好带着黎簇的钱就去谈出租,黎簇故意让杨好叫了两辆,车到了,梁湾看着黎簇,说道:“你就不怕我这如花似玉的姐姐在路上被出租车司机给劫色了?” “这儿的人不好你这一口,你这体形属于难产死亡率80%以上的。”黎簇说道,“盆骨还没我鼻孔大。” 梁湾上手就揪了他耳朵:“少来这一套,你不带上我,我就把你对我做的流氓事全说出来。” 梁湾刚说完,苏万和杨好手里的行李就落地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苏万道:“鸭梨,你那个没了?” “我什么没了!”黎簇满脸通红,司机就在那边哈哈狂笑,四周似乎也开始有人看热闹,他看情况不对,心说反正就是去盟里,就住那个酒店,她总不可能和自己一个房间。等她睡了瞬间跑路就可以了,只好点头让她上车。 两辆车勉强装得下行李,苏万和杨好一辆,黎簇和梁湾一辆。银川的老城区和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城市很像,感觉穿越了时空一样。路上各种清真标志,时刻提醒你这里的民族风情。出了市区就是全程戈壁。杨好和苏万没进过沙漠,以为沙漠就是这个样子,经常停下来拍照,对黎簇说好美。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左旗,到达了那个酒店,名字叫做腾格里国际酒店,苏万下来之后就惊呆了,说:“这不是白宫吗?” 酒店的外观和白宫很像,要不是兜里有钱还真不敢进去。不过住宿价格却不贵,黎簇进去之后,和梁湾各定了一间房间,但是他发现,自己之前收到的钥匙,和酒店的钥匙是两回事。 自己收到的不是客房的钥匙,倒可能是酒店某个工作间或者储藏室的钥匙。这可要了老命了,这种巨型酒店的房间估计连设计师都找不全。 梁湾和他们不在同一层,电梯她先到,门一开她就勾住黎簇的手,说道:“一起吧。”黎簇立即脸通红的挣扎开,苏万就上前一步:“放开他,我来!”梁湾理都不理,只是好玩地看了黎簇一眼,转身走了。 三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黎簇顶不住两个人轮番的揶揄,就拿出钥匙道:“少废话了,这女魔头跟着我们,我们寸步难行,她回房肯定得先洗澡,再换睡衣卸妆补水敷面膜。这段时间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手机联系,我们分头去找所有可能被这个钥匙打开的房间的门。就算今晚通宵我们要找到这个房间。” 第19章吴邪的录音 事先考虑不周到,否则就应该配三把钥匙,就不用来回走两趟了。三个人像小偷一样在宾馆里乱窜,找到用钢钥匙开门的房间有60多间,大部分都是各个楼层的设备房,有36间;剩下24间,车库有11间,行政楼层有13间。 去行政楼层是黎簇最不愿意看到的,这几乎等于行窃了,而且理论上这钥匙开的门应该是在比较隐蔽的地方,于是他他首先去开车库的那11间。好在他们的推测很准确,试到第三间的时候,门就开了。 这是一个私人车库的后门,卷帘门在前段,进出的门在后端。车库很大,能停四辆大巴。打开灯之后,三个人都愣了愣。车库的中央放着一辆巨大的四驱沙漠越野,看着很像悍马,但不是悍马。事车涂成了黄色,样子极其野蛮,杨好对这种东西有研究,仔细看了看,就脸色苍白地回头道:“这是枭龙的民用版。” 枭龙是国产的军用越野车,最近才民用的,据说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和乌尼莫克PK的车型。现在应该只有几款样车。 “这车能在沙漠里开吗?”苏万问道。 “废话,这是反坦克部队装备的,坦克能开的地方,这辆车都能开。轮胎可以自动充气放气适应不同的地形。” 苏万从一边的墙壁上拿下挂着的车钥匙:“看来这车是给我们准备的。” 车并不是新车了,能看到很多的沙子和刮痕,应该也是上一批探险队剩下的物资,如果这车能寄的话,估计也会寄来北京给他。实在寄不出来,所以把车库钥匙寄给他了。 “嘿。”杨好按开车子的后备厢,就叫他们来看。车子的后备厢里,放着四把折叠冲锋枪,每把配了四个弹夹。另外还有七八桶柴油。 黎簇拿了起来,闻了闻上面的味道,意识到,这些枪就是他之前准备,但是没敢带上火车的那几把。有人进了他们仓库,取了这些枪,然后送过来给他们了。 果然全程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四把,难道知道他们是四个人,连梁湾都算上了? “对方那哥们儿想让我们进沙漠的企图心太明显了。”黎簇把枪丢回去,转身看了看整个车库,光有这些还不至于让他可以正正经经地进沙漠,一路过来心思都那么细腻,这里一定有一个理由可以说服他。 走了一圈,在一边的工作台上,他看到了一台录音机。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这个东西了,录音机上贴了一张他家里的全家福,黎簇骂了声你妈蛋,心说不用那么时时刻刻提醒我你要对我家人不利吧,他按了播放键,里面传来了吴邪的声音:“不好意思,把你卷进来,但是这是保护你的最好办法。这件事情上最初错误的是我。”吴邪的声音很安静,一点都没有任何的做作之感。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事情,围了过去。 “你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我之前告诉你的东西,看来你已经融会贯通了。吴邪继续道,“给你个好评。” 苏万和杨好立即看向黎簇:“什么东西?” 黎簇心说这货这时候还在装呢,摆手让他们继续听下去。 吴邪继续道:“这一切确实都是我安排的,你所经历的这一切都让你刻骨铭心吧,放心,这一切,每一个细节都是有意义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会慢慢发现你这几个月里经历的一切,都会对你有帮助。”顿了顿,他继续道,“你不用苛刻你的父亲,他也是无辜的,你们两个人被卷入这件事情,是一个事故,当然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事故等于是命运的另外一种说法。” 黎簇的眉头紧皱,苏万识趣的递上一根烟,他抽了一口,吴邪才说了下一句话:“你现在一定很担心你父亲的安危,我可以把你保护好,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父亲,但是你需要按照现在的节奏一直走下去。我的要求很简单,路线图就在驾驶座上,所有的线索我都告诉你了,你听到这份录音,说明我可能已经死了,但是你要记住,我死了并不影响我设下的整个计划,你如果想再见到你的父亲,你就跟着我的线索,到古潼京去看看吧。” 接下来,录音机开始放出了吴奇隆《一路顺风》的歌曲: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 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 当拥挤的月台挤痛送别的人们 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 黎簇三个人面面相觑,黎簇心说这狗日的,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人不说别的,心态真好,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搞个彩蛋给他们。 他们耐心地把歌曲听完,以为后面还有信息,结果后面是吴奇隆的另一首歌,黎簇快进了好几次,最后把录音带全部都快进完,发现后面没有内容了。 他沉默了一下,把录音机抄起来就砸到墙上。 “怎么弄?”苏万问道,“这感觉是赤裸裸的威胁啊。按照一般流程我们现在可以拿录音带报警了。” 黎簇觉得心里很乱,指了指自己家人的合照,让苏万闭嘴。心里就认命了,一路顺风是吧,都到内蒙古了,一路顺风就一路顺风吧,自己还能怎么样? 他对另外两个人道:“别睡了,今晚,就连夜出发,否则那女魔头肯定甩不掉,杨子把行李拿来,我试试车,苏万你在这里再找找有什么东西是给我们准备的。” 两人点头,分头行事,30分钟之后,黎簇发动了汽车,杨好拉开卷帘门,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三个少年瞬间兴奋了起来,黎簇打开大灯,大吼了一声:“巴丹吉林,我来了!” 灯一亮,就看到梁湾换了一身运动服,坐在自己的大行李箱上,拦在他们的车灯前面。 三个人保持着欢呼的动作,都僵住了。 梁湾嫣然一笑,脸瞬间沉下来:“和我玩花样,我说怎么房间电话没人接呢,如果不带老娘走,就从老娘身上轧过去。” 第20章巴丹吉林的蒙古人 上了省道S218,夜幕中的戈壁滩漆黑一片,偶然有交叉的车辆也都看不到枭龙彪悍的外貌。黎簇连夜出发的策略是正确的,否则这样的车很容易被军警叫停查问。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察哈尔苏木,下车买了桶装水、方便面,解决小便后再次启程。 黎簇三个人网吧通宵打游戏惯了,根本不觉得累,梁湾早早就靠在副驾上睡着了。苏万说:“鸭梨老大,要不咱们把这妞抛下车跑路算了。”黎簇冷笑道:“被狼叼了你负责,你以为这是北京啊?” 在吉兰泰镇哈图陶勒盖附近他们上了往西北方向的岔路。天亮了,戈壁的日出非常壮美,黎簇停车下来,蹲在路边,在寒气中看着太阳照亮整片平原。 “好美啊。”梁湾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身上披着黎簇的外套,她转头就看到日出的金辉,把整片田地都照得金碧辉煌。 洗漱完毕,吃了桶泡面,路上开始出现大车了。黎簇跳上后座,对着睡得死猪一样的苏万大唱:“祝你一路顺风!!”把他叫醒,自己和杨好躺到后座,头靠头眯了一觉。 等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早上10点多,看到梁湾在开车,苏万在副座披着自己的衣服打呼噜。 看了看四周,景色还是一模一样,就多了几块岩山出现在戈壁的尽头,难道是贺兰山?从巴彦诺转S312,他已经没力气整幺蛾子了,沙漠的壮丽也变成了无聊单一的风景,一直开到GPS所指向的路线尽头,离他们出发已经过了12个小时。 天刚黑下来,四个人下车瘫倒在路边的沙堆上,这里已经不完全是戈壁,能看到成片成片的沙丘。远处还有一个海子和胡杨林,黎簇他们以前一直以为胡杨林都是死的,没有想到活的胡杨林比死的更美。 生命总是要比死亡美一些。 再往前完全不会走,S312往前就是一个大回转,转回到S218上去。 “这个沙漠有好几个进口,这一个进口是吴邪标给我们的,这辆车可以直接开进去,但是进去之后就绝对没有补给了。”黎簇道,“你看咱们要不要找老乡弄几头骆驼靠谱点。” “你开车不错,骆驼?”梁湾点着烟,做了个不信任的表情。 晚上开车进沙漠太危险了,之前查过资料,大切诺基和日本车在沙漠中马力都不够,车身一重那就天天推车吧。最好的沙漠车是北京212吉普车。在沙漠中开简直和冲浪一样,最大的优点倒不是马力够,而是自重轻。 枭龙的轮胎宽度和马力都足够了,只是不知道轮胎要放多少气才合适,这在晚上也看不出来。这车太重,一旦没处理好陷入沙坑,推是推不出来的。 于是,他们只能继续往前开,找到一个蒙古包聚集的地方。这里的蒙古包都接待游客,讨价还价,杀了头羊就住了下来。 梁湾确实不如这些小鬼会折腾,早早就睡了,蒙古包里的味道很重,她也倒不是个矫情的北京大妞。 黎簇吃了羊肉之后,这个躁啊,内火冲得脸通红,根本睡不好觉,心说这羊该不是刚发情就被宰了吧,怎么自己现在好想去原野上摔跤呢。这里水十分珍贵,他只好用沙子洗脸,并且向蒙古包的主人询问古潼京的事情。 蒙古包的主人是个30多岁的牧民,额鲁特,蒙古族,养了好多大狗,还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姓车。他让黎簇他们叫他车嘎力巴。他对黎簇说道:“古潼京嘛,一辆车不行,没有照应嘛,最起码三辆,有一辆满水。” “这里不都是海子吗?”杨好撒完尿回来,撕了羊腿上一条肉继续啃:“我看水都特别干净,比我们北京的水好。” “那是咸水,又咸又涩,喝不了。”车嘎力巴说道:“骆驼都不常喝。如果,就你们这么几个人嘛,还是骑骆驼好,我有骆驼。” 骆驼在一边的圈里,远远地就能看到。黎簇之前一直对于开车进沙漠有隐隐的担心,车嘎力巴一说,他终于有了决定,还是骆驼靠谱,上次进沙漠也是骑的骆驼。 黎簇顺势就问车嘎力巴带他们去古潼京的费用,奸商眼珠转了转,“一周嘛,10头羊吧,开开心心进沙漠,安安全全回银川。” 一头羊是900,十头是9000,吴邪给的钱果然不算多,这么花瞬间就没了,但是如今也没有办法,谈妥了,就先给4500。车嘎力巴利索地点了一遍,倒也不见得很兴奋,看上去这种生意他也不是第一次谈了。 黎簇就好奇地问:“去那个地方的人多吗?” “古潼京吗?”车嘎力巴把一条羊骨丢给狗,“你要看是古潼京的哪个地方。” 黎簇还想问仔细,但是车嘎力巴说语言是讲不清楚的,到了就知道了。眼神中有点狡狯,但不是算计他们的那种,感觉车嘎力巴觉得他们这种城里人无知,和他们讲了也没有用。 也许把我们当成了普通游客了,黎簇心说,也罢,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假设他一口气蹦出几句蒙古话来,自己也确实听不懂,一路上见机行事吧,沙漠里有的是聊天的机会。 晚上,三人男人吃得太饱,睡得非常不踏实。苏万肠胃敏感,上了八百次厕所,黎簇则早上没七点就醒了,起来就看到苏万一晚上没怎么睡,在那儿看着蒙古包边上的一只桌子。 那是一只石头桌子,平石板,这在内蒙古的蒙古包里是很难看到的。这种石头板估计有几百斤重,迁徒的时候是不带走的,看磨损的程度,估计年份在百年以上,仔细看就能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古碑。 石板上有浮雕,黎簇只看了一眼就惊叹了一声。他看到了浮雕上雕刻的,是各色的建筑,而在这些建筑的远端,他们看到了三个太阳一样的东西,黎簇看着就觉得不是太阳,怎么看怎么像三个巨大的海子。 他们叫来车嘎力巴,把早起在胡杨林边上看日出发呆的梁湾也吸引了过来。 车嘎力巴告诉他们,这浮雕石碑是捡来的,在一个海子干涸之后的水底发现的,他装在沙车上用骆驼拉回来,准备卖给游客。那个海子离这里两公里多点,已经快完全干了,“你们要不要?”车嘎力巴问。 “这是古居延城的浮雕。”梁湾看了之后,就道,“这是某个装饰性浮雕的一部分,一般用于寺庙,而这三个海子确实应该就是古潼京。看来古居延城和古潼京这个地方有联系。” “我之前听吴邪说过,这个地方在当时是比较忌讳的地方,有相当的宗教崇拜。” 黎簇决定去那个海子看一看,顺便熟悉熟悉骆驼。车嘎力巴带着他们花了一个小时学习怎么骑,黎簇学过但是还是有点生疏,梁湾几乎上去就会了,苏万最后发明了抱骑式才能坐稳。 第21章让人消失的海子 在沙漠地里走了两公里花了整4个小时,到了那片干涸的海子,周围的胡杨林现在还是绿的,估计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枯死,这里的水越来越少了。 海子底部的沙子还是湿的,其中果然有不少石板子,都是碎的。杨好下去翻出一块小的,有人的大腿大小,是一种石兽的头部。 “这里不是遗址,这些石碑也是别人从沙漠深处运出来的,可能是以前的盗墓贼或者文物盗窃者,应该是在这里运输工具损坏或者遇到事故了,他们就把这些石板抛入了海子里。”梁湾道,“你们看,石头上有敲和绑定绳索的痕迹。” “你怎么什么都懂?”黎簇问她。 “我功课做的多”梁湾告诉他们,这些石碑肯定是在某个类似寺庙的地方挖出来的,其中一幅有内容,讲的是古居延城的一次战争,发生在一个部落内,是少数名族和中原军队的大战,“你看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石头建筑,似乎是蓄水井,应该是争夺水源的战争。”中原的军队战败,逃进了一片沙漠中,因为没有水源,他们的状况接近全军覆没的状况。军队里有人便抓住了一个当地的牧民,让他带着去找水。那个牧民告诉他,这里附近有三个地方可能有海子。 于是中原军队分成了三批,其中一批军队找到了水源,进行补给之后,他们在海子边做了记号,等恢复了体力,回去打了大胜仗。之后他们凯旋,在这里设置了军司,中原控制了这里,修建了居延古城。他们回到了当年喝水的地方。 梁湾解释到了这里突然不解释了,摸了摸耳朵,说道:“这里有点奇怪,他们回到当年喝水的地方,之后就——” “是不是他们当年做的记号还在,但是那片海子却不见了。”黎簇得意到。 “不是。”梁湾说道:“他们回到了当年喝水的地方,然后,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当地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了满地的盔甲和兵器,所有人都不见了。” 黎簇来到了梁湾的身后,看到了浮雕上果然是这样的内容,感觉类似的故事吴邪也和他说过,看来不是忽悠他的。 浮雕刻的很传神,当年牧民发现那些军队营帐的时候,应该是在夜里。月光下,他们看到了连绵的盔甲,乱七八糟的滚在沙丘之上。 他有点晕,如果这支军队碰到的是他碰到的东西的话,不光是盔甲,连那些牧民都不可能活下来。所以,这支军队碰到了其他的事情。 梁湾一边指挥杨好和苏万去翻其他的石碑碎片,一边自言自语:“其他两支军队到哪儿去了?引导他们去三个海子的那个牧民,刻得好像一只鬼啊。这个故事会不会有其他的寓意呢?” 梁湾戳着石碑上那个牧民的浮雕。那个牧民刻得确实很奇怪,脸是扁平的,面目狰狞,看上去真的好像是一只恶鬼。 “这是当时对于少数民族的丑化吧。”苏万说道,“这里古时候一直不太平。” 所有的能挖出来的石碑都翻了一遍,都是其他的内容,没有任何的石雕标示出其他两支队伍的下落。而原本的浮雕石碑也相当完整,应该不是遗落了。 三个人都觉得有点不舒服,这石碑本来挺正常的,梁湾一句话就让它显得很诡异。而且她指出来之后,他们发现梁湾的辨别也许是正确的。 这个牧民确实没有被雕刻成一个人类,他被雕刻成了一种长相恐怖的东西。这可不是一般的故事表现手法。 这时候,车嘎力巴说了一句蒙古话。这句话蒙古话很长,黎簇根被没记住,只是觉得这句话很特殊。 三个人看向车嘎力巴,后者解释道:“这是古潼京原来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让人消失的三个海子。” “让人消失?”苏万发出疑问。 “古潼京的三个海子中,相传连通着三个奇怪的沙漠。这三个沙漠是走不到的,在海子边留宿的人,都会被海子引诱,很多商队和旅人经过消失的海子就失踪了。这些海子会出现在沙漠中的任何地方,对于沙漠里的旅人来说海子是最受欢迎的,它们往往伴随着绿洲,人们不会对这些海子有戒心,他们会在海子的边上驻扎,等到第二天,除了帐篷什么都不会留下。人就这样消失了,那另外两只军队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听上去,这些海子似乎是活的,妖怪一样的东西。”苏万打了个寒战道,“那为什么最后一支没有事呢?” “你怎么知道没有事呢?一个失败的部队,怎么可能喝了水之后就变得那么勇猛无敌呢,也许喝了水之后他们也许就便成了另一种东西了嘛。”车嘎力巴说道,做个一个鬼脸,“也许变成了沙漠里的鬼。” “那你还愿意带我们去?而且,你汉语好流利。” “你们要去古潼京嘛,和这三个海子没有关系的。”车嘎力巴说道,“旅游嘛。不过,现在旅游的去古潼京的地方,应该是那三个海子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人去了那里嘛,还是会感觉到不舒服。” 几个人往回走,梁湾就问道:“在你们的传说里,有没有从被古潼京的海子吞没消失,但是又出现的人?” “我我我我,老子就是,如果生在这里,时间再早点,老子说不定还能成个大名人吧,至少成个黎簇汗这样的角色。”黎簇心里念叨着,几乎想举手承认。 车嘎力巴说道:“有嘛,有一个人嘛,是一个古力挈。跑出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很有钱,买了很多大房子,还取了个中国老婆,生了孩子。一九八几年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又回来沙漠了,说是睡不着觉,不敢照镜子。还组织了一支探险队,他和他老婆孩子领着一大队人马,又回古潼京了,说是要找到他心目中的谜团,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他很有名的,我的父亲都见过这个人。” 古力挈是对于俄国人的戏称。黎簇猜测那应该是以前在黑水城盗掘古墓的俄罗斯投机商的残余份子。不敢照镜子?他心中咯噔一声,想起了吴邪和他说过的蓝庭的事情。难道到过古潼京的人都会中招?不仅不能拍出来,连镜子都照不出来?那不就真变成鬼了。他有点慌,问苏万:“有镜子没?” 梁湾递给他自己的化妆镜。他赶紧看了看,镜子里还是那张胡子都没长全的脸,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车嘎力巴说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从古潼京出来的人嘛,最终都是要回去的,而且会带着更多的人回去。他们嘛,都是被魔鬼附身的人。” 苏万和杨好都看了黎簇一眼,看得黎簇很不舒服。 第22章火烧风 一行五人回到蒙古包,准备了淡水、羊奶、羊肉干以及其他物资,足足准备了一整天。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他们就再次出发,苏万就问黎簇:“如果车嘎力巴带我们去的地方是旅游景点,我们为嘛还要那么积极,不是说古潼京和那儿没关系吗?” 黎簇告诉苏万,之前他和吴邪进入古潼京的时候,也是先朝这个方向走的,如果他猜的没错,应该能找到当时休整的海子绿洲。海子也许不在,但是绿洲他肯定记得。 先到那个地方,再想办法。他手里还有吴邪的地图,虽然感觉那地图在沙漠中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 而且地图上代表他们路线的红线四周,还标有很多奇怪的黑线,这些黑线没有任何的注释,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吴邪为什么要把这种地图给他,他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不敢轻易丢弃,事实证明,吴邪的每一个计划即使看起来很莫名其妙,最后却总能起到作用。 至于车嘎力巴说的“海子会诱惑人”,那纯属扯淡,黎簇料想应该是他们跳入海子中游泳的时候,海子移动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的沙漠深处,被困死在了里面。不过,这也有点说不通,这么多人,总不会所有人同时跳下去一起游泳。 而视频中的古潼京,显然和自己经历的那个完全不同,这让他觉得诡异。他总感觉自己会不会还有某个环节没搞清楚。吴邪之前带他去的那个地方,真的是古潼京吗? 第二天为了避开日头,天不亮就出发了,梁湾擦的防晒霜都快把自己涂成僵尸了,却还是晒成了小麦色。 在沙漠中颠簸了两天,他们找到了黎簇之前休息的那片绿洲,果然没有看到海子。原本有海子存在的区域,是一片低洼的沙谷,这种沙谷沙漠中比比皆是,一点也不稀奇。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之前的相机冢,黎簇忽然想起了钥匙上挂的SD卡卡芯,会不会这个SD卡就是从这里这些相机中找出来的,不是说少了两只相机吗? 不知道这些相机被烧毁掩埋,是不是吴邪自己干的,他明显来过这里不止一趟。也有可能是,他当时在这些相机中发现了SD卡和里面的内容,然后用手段藏起来了。 休息的时候,黎簇第一次仔细地看地图,从这个地方出发,吴邪给他们标注的目的地就在10公里以外,不管这个地图精度有多低,这张地图红线所标注的目的地,应该能在一天内找到了。 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多了,但是今天肯定是赶不到了。 车嘎力巴招呼他们在这里扎营休息。天上的太阳看着特别巨大,空气都晒得发白,帐篷搭到一半,梁湾就爬进沙丘的阴影里不肯出来了。其他人热得满身的盐巴颗粒,人就和盐饼一样都可以给骆驼去舔了。 黎簇招呼其他人动作快点早搞完早完事儿,他叫的很大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也往沙丘的影子里转。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阵凉风。凉风未必有多凉,但是对于气温40℃多的沙漠空气来说,那丝丝的清凉犹如利剑割破发烫的皮肤,把热气全部吸走一样畅快。苏万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呻吟声音,张开双臂:“啊……亚美爹……” 凉风越来越大,他们把防晒的围兜解开,让凉风灌入自己的衣服里,腋窝中有汗的地方爽利得一塌糊涂。 车嘎力巴没有这么干,他动了动鼻子,黎簇看他望着凉风吹来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恐慌。 “怎么了?”黎簇问,车嘎力巴说道:“温度忽高忽低,火烧风要来了。” “火烧风,什么是火烧风?” “火烧过的风,快把帐篷收起来,我们不能休息了。迎着凉风走,得用最快的速度走出去。”车嘎力巴说完,不由黎簇辩驳就开始拔起帐篷钉子收帐篷,他们看他的表情和速度,感觉是要命的节奏,立即乖乖上去帮忙。 黎簇把梁湾哄骗上骆驼,他们顶着大太阳继续往前走,最开始还凉风习习,十分舒服,渐渐的,他们就发现吹来的风开始烫了起来。 骆驼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都不用车嘎力巴在前面牵引,都开始对着风出来的方向狂奔。 这些风是不扬沙的,沙暴冲上半空能遮天蔽日,那是窒息般的难受,但此刻不是这种难受法。他们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风吹过来好像开水滚过皮肤一样。 热风之下,连汗都出不来,他们只好不停地喝水,用水擦身上的皮肤,水份瞬间就被吹干。 苏万看着他的万能电子表,道:“狗日的,60℃了,在澡堂里泡澡都不过这个温度。” 这一路就好像在电吹风的吹筒里跑了一个小时,杨好的骆驼倒了下来,其他人下来查看,骆驼不像是脱水了,应该是体温太高中暑了。苏万在那里大吼:“你MB,连骆驼都中暑了,我们死定了!”他们想把杨好扶到梁湾的骆驼上,却发现其他的骆驼一停下来也都不行了。他们全缩到沙丘的阴影里,连蹲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周晴空万里,风也不大,仿佛清明而安宁的炼狱。如果不是实际体验,根本无法体会他们的痛苦。 黎簇还在大量出汗,酷夏踢足球锻炼出来的体格终于有点用处, 他蹲下来摸了摸地,太阳能晒到的沙子,估计超过了80℃,手放上去就会烫伤,步行的话实在太不现实。“要不我们在这里扛一下!扛到这什么发骚风过去。” “一刮就刮三天!你以为沙漠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车嘎力巴骂道,“如果白天太阳晒晒,晚上温度低低,沙漠就没那么可怕了。火烧风一旦刮起来,在风团里的人都是活活被吹成白骨的。你以为我9000块钱好赚!都起来,起来!在体力没有消耗干净之前,必须往前走!” “刮三天,那我们不是死定了!”苏万和那些骆驼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车嘎力巴说道:“往前走,如果走运,还能碰上凉风。老人的经验是不会错的,迎着风走。” 事到如今,只能听车嘎力巴的,因为不听的话就会被他丢下。黎簇踢了苏万几脚,把他踢起来,又去拉梁湾,发现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给梁湾灌了水,又给她披上防晒的纱,黎簇就背起了她。他们在滚烫的沙地上继续前进,鞋底的橡胶被烫得发出臭味。 地图上的10公里在沙漠上等于是100公里吧,黎簇走下第一个沙丘,就基本绝望了。 背上的梁湾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娇小的北京姑娘,而是一个吃了100个秤砣的女相扑选手。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极限,大概还能坚持走过三个沙丘。 车嘎力巴高估了他们这些城市人的体力和毅力,他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虽然这样想着,黎簇还是往前走着,因为毫无退路,他牙关都咬出了血,期待着传说中体力耗尽之后身体调动潜能的奇迹出现。这是长跑之后大脑分泌多巴胺之后的状况,累到最后说不定就不累了。 他目努力排空大脑内的想法,虽然很快就到了临界状态,他硬是没有倒下去,一直走到第十个沙丘,他已经无法抬头,只能低头靠余光看前面杨好的影子。 热,热的已经无法形容,气温恐怕已经达到60℃了,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灼伤感,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黎簇觉得他的精神慢慢和肉体分离,是在走还是已经倒下,他完全分不清楚。 也不知道走了几公里了,他感觉到梁湾忽然抱紧了他,他四周的白光和恍惚一下消失,看到了自己仍旧站着,梁湾吐在他脖子里的气也是滚烫的。 不知不觉中,杨好和苏万已经走了很远,把他落下了三四个沙丘,最后的景色他已经完全不认识了,看样子已经走了挺远。那两个没义气的家伙走路也是鬼魅一样,应该都被热晕了。 背上的女孩子死死地抱住他,难道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觉得自己会抛下她?求生本能让她不敢放手。 不会的,就黏在一起热死好了,老子受的教育里没有把女人丢下这一条。他拍了拍梁湾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咬着已经没有感觉的牙关,终于又开始迈步。 这时候他看到杨好在前面挥手,对他大吼。 他努力抬头,向他们看去,一言之下,觉得前方有蓝宝石一样的光。再一看,他立即就意识到苏万他们不是没义气,他们应该是看到什么了。 他用力闭眼再睁开,前方的蓝光好像是一片巨大的海子,湖面四周有大量的芦苇和枯死的胡杨,这是一个小绿洲。 “三棱镜威力!变身!”他血冲上了脑子,大吼了一声,开始向海子狂冲过去。 最后的三个沙丘在他脚下如同无物,海子越来越近,那不是海市蜃楼。他大吼着冲出最后一个沙丘,看到苏万、杨好和车嘎力巴已经全部跳进了海子里。 第23章死亡之海 他背着梁湾也跳了进去,水温并不低,在太阳和火烧风的蒸腾下,水温肯定高于人的体温很多,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一股浸透人心肺的凉意,冲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梁湾还不清醒,下水以后呛了一大口,苏万和杨好就像浮尸一样漂在水里,没有来帮忙。黎簇第一个从狂喜中反应过来,他拖起梁湾的头,自己先尝了尝水,是咸水,然后给梁湾的脸上抹上,一点一点小心地抹上,怕太多的水分忽然浸入会伤害皮肤。 梁湾的体温迅速地降了下来,黎簇就看到梁湾的衣服湿了之后,近似全裸,不由得脸红了。 “把她的胸罩解开。”车嘎力巴说道。 “我?”黎簇有些手足无措,心说为什么是他来。当然他是非常愿意做这事儿的,但是这女魔头醒了之后肯定得弄死自己。 “你不是和她已经……”杨好在边上带着嫉妒说道,“爷几个都不合适啊。” “你背了她这么久,这福利是你的。”车嘎力巴说道,“快点,否则她会窒息的。” 黎簇只好搂着梁湾来到一处海子背阴的地方,闭上眼睛,把手摸进了梁湾的衣服里。他看过女人怎么脱胸罩,但是自己从未尝试过,花了好久才搞明白这东西是怎么解开的。 手抽出来时或多或少还是碰到一些皮肤,触感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敏感部位。他把胸罩往边上的干沙上放平,估计很快就能晒干。 回头再看梁湾,黎簇是带着朝圣和极端卑鄙的目的去看的,却看到梁湾竟然醒了——你丫原来是给胸罩勒晕过去的吗? 她胸口的特征若隐若现,轰得黎簇后脑发麻,没热晕却要心跳痉挛了。 他指了指一边的胸罩,示意梁湾胸罩没了。他自己看了饱没关系,可不想梁湾给其他人看到,为什么有这样的心理?不知道,男性的劣根性吧。 梁湾看了看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看光了,也不遮挡,只是努力地坐了起来,嘴巴动了动。黎簇想低头去听她说的是变态还是色狼,还是滚。却听到她轻声说:“水底,水底全是死人。” 黎簇回头,果真看到梁湾视线尽头的水底,有白骨累累的痕迹。 他转身潜入到水底,模糊中,他发现这些白骨都是骆驼的骨头,数量非常多。它在海子底下游了十几圈,咸水刺的他的眼睛都要瞎了。 在沙漠中,水是生命的源泉,但是这个海子,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死亡之海。 这多少有些不正常。他拍了拍手,招呼其他人:“上岸上岸,别在水里待着,这地方不太对劲。” “死也不上来,死也要死在水里。”苏万呢喃到,“原来,这辈子最幸福的死法是就是淹死啊。” 车嘎力巴就道:“不要怕嘛,这些骨头很正常嘛,如果骆驼找不到水源也会死的,找不到水源就会喝海子的咸水,骆驼可以把盐和水分开储存,所以喝咸水也能活,但是有些海子不光是咸嘛,还有毒。” 杨好本来漂浮着,听到这话一下翻了起来:“不会吧,我刚好喝了几口。” “你又不是骆驼嘛,你还是要喝淡水的。”车嘎力巴说道,“喝几口是不要紧的,洗澡也是不要紧的,不要多喝。” “可是骆驼要死也是死在岸上,为什么这些骨头都是在水里?” “路过的人看到骨头,都是要丢进水里去的。在沙漠死掉的人,灵魂也会困在沙漠里,不停地想走出去,尸体丢进水里,是希望他们早日安息。” 黎簇这才放心下来,他用凉水冲了冲头,问苏万,他们走了多久了,苏万叹了口气,说事实上他们只走了不到三公里,就感觉好像要走到世界的尽头一样。 不过,有这片海子在,他们应该能扛过去了。黎簇回到岸上,翻出了水壶,抛进水里,凉了一会儿,然后拿去给梁湾喝。 他自己找了一个半干不干的阴凉地,拿出吴邪给的地图,对照着GPS。他发现虽然他们走得不远,但是这一段沙漠是相当难以行走的,地图上画了很多的沙丘,后面的沙漠似乎要平坦很多。 看天色,太阳开始下落,血红色的晚霞为晒的发白的沙丘换了妆色。 这一天过得真快。 入夜之后,沙漠的温度会降至0℃,但是这次火烧风看样子不会停,这快60℃的气温和0℃的沙漠不知道能不能中和一下。 他们默默地泡在水里,梁湾慢慢地缓过来了,但是也没有力气扯皮。一直等到太阳全部落下去,水温慢慢地凉了下来,她感觉气温可以承受了,才上了岸。 杨好拿了一个车嘎力巴的水桶,接了水到处洒,发现这样做果然凉快了不少,就拿出折叠铲子,在海子边上挖沟,把海子的水在宿营地四周引成一个水沟。 黎簇搭起帐篷,让梁湾进去换衣服。太热了实在不愿意生火,他就着水吞了几块饼干作数。 水很快引了过来,温度开始下降,黎簇光了膀子,正琢磨梁湾这个病号应该吃点什么,总不能也吃压缩饼干,包里还有一些泡面和卤蛋,不知道她爱吃不爱吃。 突然,杨好停止了挖掘,发出了觉得恶心的声音。黎簇走过去,就看到引入水沟的水里,出现了好多黑色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在水里欢快得游动。 车嘎力巴走过来说道:“这是仙女虾子,我们都捞来卖给你们沿海的人养对虾,咸海子里成千上万,不过,这东西怎么是黑的。是我眼睛热坏了吗?” 看着黑色的仙女虾子在水沟里翻腾,每一只都极小,看上去造成不了什么威胁,黎簇也就放心了,只是看着恶心,反正拿东西拍水也赶不走。车嘎力巴说这东西生命力很强,而且繁殖体系非常诡异,它们的卵有耐久壳,是唯一放在沸水里煮都不会死的卵,据说在沙漠的沙地里可以保持活性一万年,一万年前的卵只要一碰到合适的水就会立即繁殖,十天就能成熟产下下一批卵。 沙漠里的海子因为盐度太高,几乎没有其他生物,这东西却以极其高的密度在海子中生存,出现这种场面一点都不奇怪。 “我靠,这东西简直是个BUG一样的存在。”苏万道,“生命周期只要十天,辛亏在沙漠里,否则统治世界还轮得到人类吗?” 这一天实在太累,没过多久,苏万杨好都靠着东西就睡着了,车嘎力巴走到一边的沙丘上,睡在热风和凉气交接的地方,如果气温上升可以把他们都叫醒。 黎簇守第一场夜,他自问是扛不住的,看着面前的海子倒映出的鬼魅一样的巨大月亮,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是真实的渺小,在自我认同上,人要自己从心里认同自己毫无意义是非常困难的,大多数人对于自己价值的低估是基于社会压力。但是黎簇面对着这片沙漠,发自内心地意识到自己的不重要。 就和这些仙女虾子一样,成千上万里的一只,是没有意义的。 前路慢慢,所谓的探险,里电视里看多了,谁能想到,沙漠中行走,是一件那么危险的事情。 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到达古潼京之后会发生什么。古今中外,多少比他强大许多的人,甚至沙漠中生存的骆驼,都埋在这里的黄沙底下。只有路人偶然看见,将它们的骨头抛入水中才能得以安息。 第24章古潼京的传说 黎簇一直发呆到大半夜,温度一点也没有见低,反而有越来越热的趋势,他想了很多很多。忽然闻到一股香气袭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梁湾醒了,她赤脚走到他的身后。 “继续去睡吧,这时候闹失眠是和所有人过不去。”黎簇说道。心里却在嘀咕:老子困死了都不敢睡,你有的睡还玩矫情。 梁湾忽然一下子趴到了黎簇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黎簇呆了一下,她却已经放开了。 “你——” “不要误会,只是确定一下,白天背着我的人是不是你。”她坐在黎簇边上,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要不你去睡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闻着梁湾身上的味道他就想睡觉。他忍住不打哈欠,问梁湾要烟,梁湾把烟故意丢得远了一点:“不会抽抽什么?” 黎簇叹了口气,躺倒在沙丘上。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一下有点尴尬。良久,梁湾就冷冷地对黎簇道:“找个话题和我聊聊天,不行啊?” 黎簇看着梁湾,发现她是认真的,只好问道:“你进这个沙漠为什么?” “换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和必须要见的人,我没问你为什么进来,你也不应该问我,我不想聊这个。” MB!黎簇心里说道,坐我的车,烧我的油,骑我的骆驼,还得我照顾你陪你聊天,态度就不能好一点?虽然自己是占了点便宜,不过这点便宜实在不够这一路来的开销和痛苦啊。 “我和你说过我第一次进这个沙漠发生的事情,我不觉得你想要的东西,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他故作深沉道。 梁湾没有理会他,显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或许她自己心里也不是特别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目的。黎簇顿了顿,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说说古潼京吧,咱们交换交换资料,明天就到了,估计那地方的邪门程度容不得我们不合作。” 梁湾点头:“我查过很多资料,黑水城不过是古居延地区一个比较重要的城市而已,在这个沙漠,有很多类似于小城的聚集点,大多聚集于海子的周边,形成以古居延海为核心的多民族文明体系。而所有的民族在这个地方的传说里,都有关于古潼京的传说,传说的内容惊人的一致,和车嘠力巴说的差不多,都说古潼京其实是沙漠中隐藏的另一个沙漠,它存在于世界上的只有那三个海子。传说在那三个海子消失的人,都是被带到了古潼京去了。而进入古潼京的人,如果没有被里面的魔鬼附身,是不可能从沙漠中回来的。 “隋代以前黑水城还不叫黑水城,吴邪和你说的,关于黑水城附近沙漠之中有一个隐藏的皇陵,在地理位置上应该是有问题的。相信他所说的那个皇陵,真实的位置应该在古潼京这片隐藏的沙漠之中,当时只是正好古潼京的海子出现在了黑水城的附近,逃出要塞的少数民族部队和他们携带的黄金在那片海子附近休整,结果全部被海子带进了那片诡秘的沙漠。 “在巴丹吉林地下一万米处有一条巨大的暗河,水系连通到沙漠上的各个海子,暗河的支流因为水量变化冲到地表之后,就形成移动的海子。我估计有几条暗河的支流流向是固定的,它们在古潼京的地下交叉,才会形成三个海子在沙漠中不规律移动,但是都会连通古潼京的情况。” 说着,梁湾拿出了两张图纸:“你看,这是一张汉代的地图,应该就是古潼京的平面图。当时有人绘制了古潼京的全貌,和我之前在石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你能看到古潼京确实有一个巨大的建筑群,是不是皇陵不知道,但是规模应该是皇陵级别的。”她指了指图纸中心的一块石头模样的图标,“你和我说过,吴邪给你看了一张石头的照片,应该就是这块石头,它处在整个古潼京的最核心区域。你上次去古潼京的时候,没有看到这块石头,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建筑遗迹,你确定你去的地方,确实是古潼京吗?” 黎簇摇头苦笑,如果吴邪带他去的地方不是古潼京,那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他看到另外一张现代的设计图,两张纸对比了一下,就问道:“这张图又是怎么回事情?” 梁湾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黎簇说了一遍,说完之后黎簇根本不相信:“不可能吧,按照1900年前的图纸,重新来一遍,承建单位又不是疯子。” “图纸真真切切就在这里,说明负责这个工程的公司能够非常轻易进出古潼京,这个被隐藏的沙漠,应该是有直接的入口的。”她也躺到了黎簇的边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全告诉你了。” “这么说的话,我上次在沙漠里确实也看到了一块水泥碑,据说沙子下面有一个工厂什么的,吴邪给我看的石头,会不会被突然发生的沙暴埋到沙子底下去了呢?” “也许吧。” “我当时看到的一块界碑,不知道你的这张工程图上有没有,如果有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黎簇开始仔细地看工程图,找了三圈,都没有看到类似界碑的图标,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到了才知道了。 转头想问梁湾事情,却看到,梁湾对他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后就在他身边,缓缓地睡了过去。 黎簇看着梁湾的脸,月光下她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他看得痴了。 几乎就在同时,他感觉到脚底发凉。低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水位好像涨了上来,海子的水都淹到了他的脚踝处。 坐起来看了看四周,黎簇发现不对劲,整个海子的水位高了不少,而且还在迅速地涨高,海子好像是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在迅速变大,开始吞没四周的沙丘。 第25章仙女虾 黎簇不想弄醒梁湾,但是水很快也没到了她的脚边,他想把她抱回到帐篷里去,没想到她还没完全睡熟,一碰她就醒了过来。 黎簇告诉她涨潮了,她还不相信海子也能涨潮,提起裤腿跑回到沙丘的最高点。 黎簇又去叫苏万和杨好。苏万起床气很重,显然已经疲惫到极点,大声骂祖宗:“烘一天了,好容易睡一觉,还让不让人活了!” 黎簇对着他的肋骨连敲两下,对他们喊道:“把所有的装备全部背身上,我们涉水过这条沟,找个最安全的地方存放,否则等下我们就得在水里捞了。” 迷迷糊糊地起来,苏万掬水洗脸,然后黎簇收起帐篷,杨好背起自己的装备,第一个涉水往对岸走去。 原来的小沟已经变成了齐腰深的小溪了,他走了两三步,就停住了,低头看自己身边的水域,叫道:“不对啊。”刚说完,他就惨叫起来,几步从水里退了回来。他的腿上,密密麻麻长满了麻子,他甩掉装备就往下抹,一抹一片血。“这仙女虾子咬人啊,我靠,老子腿毛都咬没了。” 黎簇蹲下去看,发现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这些仙女虾都钻到杨好的皮肤里去了,一按就死,看着非常瘆人。 “车嘠力巴说这东西不咬人啊。” “他也说没见过黑的,这会不会是新品种?感觉和水蚊子似的,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疾病啊。” 苏万看着升高的水位很快就会把这个沙丘给占掉了,说道:“别矫情了,就是被咬几口而已,赶紧走,否则东西被淹不说,你会被咬得更惨。那蒙古人呢?收了钱自己睡大觉,难怪他要睡在那么高的地方。” 说着他跳入水里,咬牙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也惨叫着跑了回来。黎簇到水边一看,水里密密麻麻,完全变成了黑色。人只要一下水,那些东西就全部涌上来,根本撑不到对岸全身就会被裹住。 梁湾都吓得腿软了,抓着黎簇的手表示绝对不下水。黎簇对着对岸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复,他对苏万和杨好喊道:“扎紧裤腿,用胶带全部扎起来,腰部也是,你们两个把装备拿着,梁小姐骑我肩膀上。” 水位上升得极其迅速,看上去就像黑色的仙女虾子顺着沙丘爬上来一样。苏万从包里取出冲锋枪,拉上枪栓就往水里扫射。黎簇以为没用,但子弹入水之后炸起一个一个涟漪,竟然瞬间就把黑色的浓汁炸出了一条通路来。 “水的阻力大约是空气的770倍,子弹入水之后和打进身体一样,会炸开形成水压,虽然几乎没有杀伤力,但是对付这种虾子足够了。走吧,我开道!”苏万说着,一边拼命地对水扫射,一边背上背包冲了下去。 黎簇紧随其后,杨好难得有枪开,也拔出了自己的枪,在后面掩护。 子弹扫过的地方,黑色的浓汁被驱散,但是瞬间又会填满,黎簇还是被咬了无数下。这东西咬人非常疼,他咬着牙努力稳住身形,避免把梁湾甩下去。但是水底是沙子,很难走得多稳,好几次梁湾都差点扑进水里。 走到一半,他们就发现脚碰不到水底了。这就糟糕了,游泳的话,等于身体所有部位都要接触到水,如果这些虾子进到眼睛里,那一定是会失明的。 这时,车嘎力巴终于跑了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快弄我们上去!否则后面的4500你就收不着了!”黎簇大喊。 车嘎力巴大骂:“我还你4500嘛,你告诉我我怎么救你们?” “你包里有冷烟火!打起来甩给我们。”黎簇灵机一动。 车嘎力巴照办。他不会使用冷烟火,只能直接丢给黎簇。黎簇接住后在梁湾屁股上一打,不理会梁湾疼得娇呼。他把冷烟火打起来,往水里沉去。 不出他所料,冷烟火的化学燃烧效果果然把黑色的虾群逼开了,黎簇却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他们脚下的沙子里,黑色的虾子幼虫正在像喷泉一样孵化出来。 这说明沙堆中有大量的虫卵,一遇到水就全孵化了,这种景象估计几百年才能看到一次。 冷焰火被一个一个点亮,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用来敲击,都只好敲在梁湾的屁股上。这种形势,梁湾也没法说什么。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无法前进太多。看到水底的情况,苏万崩溃了,两梭子子弹全部打完,子弹壳都崩到黎簇脸上了。 车嘎力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等着,跑回他待的沙丘上,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装着羊奶的皮囊,把羊奶全部倒进了海子里。与此同时,所有的仙女虾子都往那个方向涌去,黎簇见机会来了,大喊着加油,就沉进水里,迅速往前游,终于靠近了对岸。 先是梁湾被拉上去,然后是装备,最后满身虾虫的三个人被扯上来。黎簇最惨,连脸上都是。上来之后他就把头埋进沙子里不停地揉搓,抬头满脸的沙子和血。 喘了半天气,黎簇抬头看向天边,就听到水位上涨的声音此起彼伏,同时到处都有打雷一样的声音传来,他知道这是鸣沙发出的声音,这里的沙丘正在发生剧烈变化。 苏万弄掉虾虫就询问车嘎力巴,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才过来救他们,是不是睡着了。车嘎力巴指了指前面,说道:“我是被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黎簇坐了起来,晨曦中,他看到之前干涸的沙漠中,到处都有水从沙子下面渗出来,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海子。新生的海子又缓缓连接。竟然出现了一条河流一样的水带。他们所处的海子就在水带的一头,水带通过了之后还在不断地蔓延,水位也越来越高,似乎有变成长河的趋势。 “巴丹吉林里有河吗?”苏万目瞪口呆地问道。 “有,弱水河,是一条内流河。但不是这一条,这一条应该是鬼河,可能是弱水河在地下的支流吧,偶尔会有一段露出水面。”车嘎力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看来这个海子连通着地下暗河。在这块沙子下面一万米处一定有巨大的地下水源,因为地质活动,水涌上了地面,之前的火烧风看样子也应该和地质活动有关。”梁湾道。 黎簇看着暗河的方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拿出吴邪的地图,用指南针对比了一下,发现地图上那些毫无意义的黑线,居然表示的是沙漠地下的暗河。而他眼前这条暗河的方向,在地图上显示着和红线的尽头汇聚到了一处。 脚边水流缓缓,炽热的火烧风还在压过来,他们离目的地还有8公里的路程。按照今天的脚程,最起码还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他不愿意再经历昨天经历的事情了。 “兄弟们,我们得造一艘船。”黎簇说道。 第26章鬼河暗礁 一行五个人都挤在河边的沙丘下,闭目养神。黎簇睡了4个小时,衣服敞开来晒着,醒的时候,身上还有干死的仙女虾子,梁湾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虾虫从他的皮肤上一只只地拔出来。他太累,睡得太死,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 一醒过来,苏万就问他,船的事情怎么弄,他有什么计划。 这片海子四周有七八根死去的胡杨干木,还有很多的芦苇,他们收集过来后,用登山绳将胡杨木扎成了“三根木”木筏,芦苇成捆成捆地扎起来,绑在四周增加浮力,然后又用树枝在木筏两边做了两个平衡翅。 城里人手工很差,第一次下水木筏瞬间就散架了,拖上来又尝试了四五次才成功。 河中并没有太多仙女虾子,应该都聚集在海子一带。黎簇发现这河里是淡水,寒气冰凉,估计只有六七摄氏度,他估计从地底涌上来的水来自冰川。 木筏推入河中,装备被推上去,人也一个一个坐上去,他们开始顺流漂起来。 火烧风还在继续,但是在冰川河水的凉意下,对他们影响不大。苏万非常满意,直夸黎簇办法好,不用走路而且凉快,不过,他还是担心会出事,这木筏看上去不是很结实。 大家坐在船上,气定神闲地看风景,杨好却一直盯着水里,想找条鱼用枪打上来。吃了太久的压缩饼干和方便面,他受不了化学防腐剂的味儿了。 “你说咱们会不会遇上什么怪鱼啊、大蛇啊这些东西。”苏万看着漆黑一片的河底,“不是说从地下一万米的暗河里出来的水嘛,保不齐还有恐龙呢。” “水是通过沙子滤上来的,一万米呢,就算纽扣大小的生物都上不来。”黎簇道,看了梁湾一眼,她正踢着水发呆。 “那沙漠也许也有沉睡在沙子中的怪物,被这些水弄醒了,出来搞我们。” “狗日的,你是过不了太平日子是吧,想死可以,爷把你丢下去,不用麻烦怪物。”杨好怒了。 车嘎力巴插嘴问他们:“几位老板为什么带着冲锋枪啊,这不像是正规旅游啊。难道几位是当兵的?怎么没穿军服啊?” 苏万最能扯,立刻接了话。其他三人都不做声,让苏万一个人在那儿讲故事,苏万说:“我们三个是首长的警卫,出来给首长办事。首长的儿子在一次执勤的时候,死在了古潼京附近,一直没有找到尸体,我们一来是想找找尸体,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那边拜祭一下。首长很思念儿子,但是碍于部队纪律不能亲自过来。带枪是因为听说古潼京那边有野兽出没,怕不太平,不然首长的儿子没拜祭成,我们 也要留下来和他做伴就有点太不值得了嘛。” 车嘎力巴听得频频点头,指着梁湾又问道:“那这个漂亮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们想带到古潼京去烧了她拜祭用,给首长的儿子当媳妇?” 梁湾听着就好笑,说道:“我和他们是路上遇到的,跟着他们挺好玩的,也有个照应。” 车嘎力巴就呵呵笑,连说是的是的。 一路顺流而下,到了中午时分,已经漂出了5里多路,水路要比陆路略长,但是GPS显示差不多再有一半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到了这一段,湖面变得很宽,简直算条小江了。目测水深超过了5米,能看到水中真的有鱼,显然这条鬼河贯通好几个海子,其中有些有鱼存在也不稀奇。 杨好踩在木筏的顶部,用枪打鱼,打了一梭子子弹只打中两条鲢鱼。黎簇以前听说蒙古人不吃鱼,没想到车嘎力巴捞上来就熟练地刮掉鱼鳞、挖掉内脏,在水里洗洗,就生着切片吃起来。“海子里的鱼不腥,因为鱼不吃泥巴,没有土味道,我们都是这么吃。” 黎簇他们也吃了几口,味道极其甜鲜,比三文鱼都要入口清爽,两条鱼很快被吃了个精光。 吃完之后众人幸福地跳入水中游泳,早忘记仙女虾子的可怕。黎簇潜水下去,看到水底大量的胡杨木和芦苇,竟然都是活的。估计是鬼河出现得及时吧。 水浅的地方,阳光直射入水中,达到了一种“无水的境界”,他们好像飞在沙漠的上空,看着下方水流中金黄的胡杨林犹如金色樱花一样,而鱼就在树林中游荡,犹如仙境。 后来水流越来越湍急,黎簇几个怕出事爬回来晒太阳,梁湾朝他扑水逗他,他觉得惬意极了。 “都吃饱了吧,玩得舒服了吧。”车嘎力巴说道,“老板们听我说一下,我有个事情要和你们说一下。” 众人很少听到车嘎力巴主动发言,就好奇起来,问道:“什么事情?” “你们出来行走江湖呢,别老是想着水里的妖怪,史前的怪物,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人。”车嘎力巴说道,“刚才苏老板说了那么多可能性,就是没有算过我会算计你们,这有点不太专业嘛。” 众人愣了愣,黎簇看车嘎力巴警觉起来,手按到了自己的冲锋枪上,问道:“你为什么要算计我们呢?” “骆驼都死了嘛,20000块钱嘛两只。亏本买卖。” “我们可以给你加钱啊,这本来就是因为我们造成的损失,你赚钱不容易,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这里嘛,谁也看不到,北京人嘛,进来出不去很正常,出门在外,这种情况要多思考一下。”车嘎力巴说道,“你想不到,漂亮姑娘应该想到的嘛。” 黎簇点头,就觉得气氛不太对,杨好扬了扬冲锋枪,说道:“要算计我们先问过我的枪。” “子弹刚才打光了嘛。”车嘎力巴嘿嘿笑道,忽然从腰间抽出蒙古刀,一刀砍在绑木筏的绳子上。 绑的本来就不专业,瞬间木筏就解体了,所有人都从木筏上摔进了水里。车嘎力巴立刻抓住黎簇的背包,一个潜水,就往岸边游去了。对着黎簇大喊:“老板再见嘛,长生天会保佑你们这些好心人的!” 这里的水流已经非常湍急了,他们根本顾不上抓住车嘎力巴,就看到车嘎力巴把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全部挪到自己包里,黎簇包着钱的小腰包也被他扯了出来。然后他把背包一扔,就朝来的方向游去了。 杨好想去追,黎簇大喊:“别追了,把包都追回来!否则我们追上他只能吃他的肉回去!” 杨好一听也对,三个人在激流中努力游动,把所有的背包都抓了回来,梁湾则抓住了一个浮木,所有人都靠了过去。 苏万抓着浮木,喘了两三分钟大气后,开始大骂:“老子要报警,这孙子太浑蛋了,什么鸟人嘛,在这种地方抢劫我们,等于是谋杀啊!” “在沙漠里我们死了也是白死。不过,他为什么说长生天会保佑我们?我觉得不太吉利。”黎簇摸了摸脸上的水,忽然就看到,一座礁石山从他们身后掠过。 黎簇呆了呆,梁湾也吓白了,她道:“这里的海子里有礁石,都是地下山脉的山尖,有时候地下暗河的水会从礁石上直接喷出来。” “这配备也太齐全了!”苏万道,刚说完,杨好大吼:“往边上,要撞上了。” 同时,这根胡杨木就撞上了一块只浮出水面一巴掌高的礁石上,胡杨木狠狠地震了一下,接着擦着礁石过去,把梁湾和苏万两个人直接刮走了。 两人撞在礁石上,没了动静。黎簇急了,对杨好大吼把苏万抓回来,脱手就去追梁湾。 还没游出去七八米,黎簇感到小腹猛地被击打了一下,整个人被水下的暗礁撞得飞出水面,又拍进水里,瞬间失去了知觉。 第27章生死边缘 黎簇是被凉水冲醒的,水呛入了他的鼻腔,他痉挛着缩起身子,接着感觉到四周的炎热。他想睁开眼睛,但是强光让他用手护住了紧闭的双眼,眼前一片绚丽的红色。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他才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全是白色的沙地,一望无际的沙丘。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没有水,只有沙子,他的嘴唇能感觉到一丝湿润,水应该是瞬间就蒸发干了。 他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四周,热浪袭来。这股炎热十分熟悉,但是比火烧风的温度差远了。转了一圈,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四周的白色沙丘让他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古潼京,他回来了,还是回到了吴邪带他来到那片沙漠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回忆,想到了车嘎力巴这个黑向导,想到了鬼河里的暗礁。他在水里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在这里?中间缺失了什么。 走动了一步,他的腿脚发软,发现了自己脚边半埋在沙子里的背包。他抢回背包之后,就死死扣在自己的皮带上,可能是这东西救了自己的命。 他拍了拍背包,发现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脚印。然后摇了摇头,退到自己刚才躺着的沙丘阴影处,摸了摸嘴唇,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衣服竟然还有些潮湿。他俯身摸了摸沙子,沙子半干不干的。整片沙子,很大一块区域都是这个样子,特别是阴影的部分。 “水没了。”他心说,看来之前他还是泡在水里,这里的水重新渗入地下去了。 内流河都是生在沙漠中,又消失在沙漠中的。 看衣服的干燥程度,鬼河沉入沙下也有一段时间了。 那其他人呢? 他爬到沙丘上,四周一望无际,全是一模一样的沙丘,除了白色的沙子,什么都没有。他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翻开自己的背包,水、食物、钱都不在了,但其他东西都在。 他拿出指南针,看了看方向,接下来他应该做什么? 他四处眺望了一下,想找到吴邪照片里的巨大岩石,但是他看不到,周围全是起伏的白色沙丘。 去找那些卡车。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但是,白沙漠之中会有危险,他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他又四下看了看,角度的变化,真让他看到了一边沙丘中露出的东西。那是卡车的一部分,他跑过去,发现就是当时看到的那种卡车。他环视了四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沙子又重新把这些卡车埋上了,自己就在卡车围绕的那个海子里。 这些车埋得不是很深,沙子很松。他爬上卡车的顶部,用力晃动,四周的沙子开始抖落,一排三辆车从沙丘的坍塌处出现。 这时候,他听到了几声枪响。黎簇抬头,看到对面的沙丘上,有一个人一手正拿着折叠冲锋枪朝天点射,一手朝他打招呼。 是杨好。 黎簇心中一喜,也朝着杨好招手。不是他一个人,日子没有那么难过。他跳下车头,向杨好走去,走入了湿润的沙地,也就是之前海子的水底。 走到大概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沙子越来越软,他陷入沙子里,沙子已经没到膝盖了,而且越陷越深。 他立即抬腿后退,才跑了十几步,脚下一松,沙子一下就没到了他的脖子。 “流沙!”他大叫,看到杨好冲过来救他,也陷了进去。 “别、别动。”黎簇想起电影里说的,立即静止不动了,但还是沉了下去。他和杨好面面相觑,看着对方逐渐被沙子吞没。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黎簇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面临着自己生命即将结束。 这也太戏剧性了,黎簇心说,在沙子没过他嘴巴的时候,他还有一些恍惚,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条件反射让他仰起头,把脸向上,这样鼻子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到最后才被淹没。同时,他的手在湿沙中努力张开。 完全张开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把肘部撑起成母鸡舞蹈的样子,加大了受力面积。最后,当他的脸几乎和沙地齐平的时候,下陷停止了。 他的面孔正对着太阳,呼吸十分困难,一方面是来自沙子的巨大压力,一方面是他自己害怕任何震动打破他和沙子的支撑平衡——再下陷三厘米,他就会被薄薄的一层沙弄死。 强烈的太阳光射得他睁不开眼睛,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脸上的温度瞬间上升。 他能坚持多久?恍惚中他终于开始思考这个正经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坚持多久? 脸上的面积不大,沙子还很湿润,湿气侵入体内,中暑和休克的概率很高。如果他能撑下来,那么到了晚上,水分蒸发之后,沙子表面会变轻变干,他也许可以想办法出去。而且气温变凉,他也能恢复体力。 只晒一张脸,到今晚应该是晒不死他的。不过,就算脸不被晒烂,等他从里面出来,也会变成京剧里的李逵。 另外,还有种获救的可能,那就是杨好超能力爆发,从沙堆里爬出来救他。 不过,杨好那种智商发生这种变异的可能性太低了。黎簇想着,忽然眼前刺眼的太阳光被遮住了,他睁眼就看到苏万站在他面前,说道:“哎呀,这是个小便的好地方。” 黎簇没法说话,他一张嘴巴,沙子就会往嘴巴里灌。苏万看着好笑,探手进沙子里,抓住他的衣领子往上拉。黎簇同时也用力扑腾,几下就被扯了上来。 他看到苏万穿着一双奇特的大鞋,鞋底好像两个网球拍一样,奇怪道:“你哪儿来的沙地装备?” “这是小爷给你们买的扇子。不是怕热嘛。”苏万道,“你也是,不是来过这儿嘛,咋还不如我这个新手谨慎?” 一问才知道,他是和杨好一起醒过来的,只是杨好跑得太快,黎簇看到杨好的时候,苏万还在后头爬沙丘呢。 他们之前的经历差不多,杨好坚持到了最后才晕过去,都是撞晕的,杨好说肋骨有一根可能断了,不能按,按了会痛晕过去。 杨好也被提了上来,就不见梁湾。苏万递了根烟给黎簇,说道:“咱们是穿越了吗?怎么一下就到了这儿?” 苏万的烟都是用保鲜膜包好的,所以一路碰水都没有湿。黎簇忽然有些感触,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苏万确实是一个极端细心的人,一起觉得他特别矫情,北京话就是事儿逼。如今这根烟却让黎簇觉得牛X。 “咱们晕了多久?”黎簇抽了一口烟问道。 苏万扬了扬自己的手表:“从我们被抛入水里,到现在已经过了七个小时。”黎簇抢过苏万的手表看,果然如他所说。 黎簇惊讶道:“才七个小时吗?”算上路途,这个是差不多。但是七个小时的话,天应该黑了啊,为什么太阳那么大。黎簇看了看影子,影子很长,太阳已经西下,却远没到天黑的程度。 苏万一边托着黎簇往岸边缓缓挪去,一边道:“千真万确。” “你确定你的表没坏,或者没被人调过?” “这只表6888块钱,叫松拓,是GPS手表,可以通过卫星矫正时间。当然,现在这里找不到卫星信号,不然我连经纬度都能知道。而且这只手表我设置了密码,这点时间不可能破解我的密码。何况,我昨晚还更新过一次密码。”苏万道。 黎簇回忆了一下,他迷迷蒙蒙的,在水里的记忆完全没了,摸了摸腹部,内脏肯定在那一下撞击的时候受伤了,按肝部非常疼,浑身其他地方都有痛楚,肯定在水里被撞了不少地方。 “我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咱们最多昏迷了七个小时。”苏万道,他从包里掏出一盒东西来,那是保温盒,里面是吃剩下的生鱼片。 “还剩三片,一人一个。”苏万拿出来递给黎簇和杨好,三个人在沙漠中一起仰头,把冰凉的鱼生吞入肚子中。 鱼很新鲜,黎簇长出一口气,看到那盒子是保温盒,他明白苏万是什么意思了。如果不是七个小时,那么要有这么大的太阳,必然要经过一个晚上,保温盒无法保温那么长时间。 这就奇怪了,这太阳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片沙漠中的时间,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吗? 苏万就道:“别纠结这个了,也许我们起得太早都没发觉,赶快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线索,顺便把你的妞找出来,千万别出事,我觉得这妞挺好的,适合你。” 第28章寻找梁湾 黎簇、苏万和杨好三人在沙丘之下的阴影中慢慢挪动,犹如丧家之犬。黎簇奇怪,没有火烧风,怎么可还是这么热,温度也快达到50℃了。几个人都脱得精光,用扇子拼命地扇风,风都是炽热的。刚才冰凉的鱼,现在在他们胃里似乎起了奇怪的化学变化,恶心的感觉一直在咽喉徘徊。 GPS彻底撞坏了不能用,而苏万的GPS手表如今却收不到信号。抬头是晴空万里,没有任何遮挡,为什么会没有GPS信号呢?那24颗卫星的覆盖率应该有98%,难道他们在2%的区域里?不可能啊,现在估计覆盖率都超过100%了。黎簇充满了疑问。 “不可能没有信号,除非是故障,但是故障也不会这么显示,我估计这里是GPS的盲区。”苏万看着自己的手表道,“民用GPS有很多特殊的地方是被设置了盲区的,你懂的,这片区域不一般啊。” 说起来,上一次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明确地得知这里的地理信息,但是上一次使用的是军用的GPS。 “那些装备。”黎簇想了起来,“上次我进这里的时候,在海子的边上,所有的装备也都被抛进了水里。” 那么说,毁掉这些装备的人也许是吴邪自己?他的真实目的,也许只是毁掉那支队伍的GPS。为了不让人怀疑,他把所有的装备都毁掉了。吴邪也是在那个时候和他说,这个队伍里还有其他居心不良的人。 “真是环环相扣啊!”黎簇在这么炎热的地方,体内都开始冒出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好想想之前那一次进入沙漠,吴邪的所有行为和他们遇到的所有事情。这个男人并不是在游玩,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夕阳西下,阳光开始变得柔和,当白色的沙子不再像白天那样犹如镜面一样反射阳光,他们才能真正直视这片沙漠。 他们并不确定梁湾是否也和他们一样被冲到这个区域,她也有可能进入了支流。按理说,如果和他们一样被冲到这个区域,应该早就出现了,但是之前草草地找过一圈,安全范围内肯定没有,而离开这片海子太远的地方,阳光反射得非常厉害,肉眼是无法识别物体的。 仍旧不敢离开这片海子太远,他们在沙丘上分成三个方向寻找。黎簇竭力叮嘱,这海子四周一圈的沙丘下面,埋着废弃的卡车,这一圈屏障是死亡与生存的界线,绝对不能走下沙丘到海子的外沿去。 都已经是十几岁的人了,那两个人能分清什么是玩笑,都很自觉地按照黎簇的说法行事。 沙漠中的落日十分壮观,在夕阳把沙丘照成剪影之前,他们只有大概三十分钟的时间。黎簇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们只分开找了俩三分钟,杨好就大叫。黎簇和苏万朝他聚集过去,在大概一公里外的两个沙丘的凹陷处,竟然能看到篝火的火光。 那边是一个沙丘的阴影,火光十分明显。 “望远镜。”黎簇对苏万说道,苏万从包里拿出一个只有烟盒大小的望远镜递给他。 黎簇拿过来,怒目看向苏万,苏万道:“我看王力宏演唱会的时候买的,很贵的,我们得节约空间,又不是来打仗的,这个够用了。” 黎簇掰开来往远处的篝火边看了看,看到了梁湾在篝火边上,衣服穿得很少,正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望远镜的放大倍数不够,只能看到梁湾纤细的腿,下身似乎只穿了一条内裤。黎簇放下望远镜,预估了一下距离,就觉得很糟糕。无论是他们过去,还是梁湾过来,似乎都很危险。 杨好把望远镜拿过去看,看了几下就回头抽了苏万一嘴巴:“够用你奶奶,咱们一路倒霉,难得看到个大美女没穿衣服,这么好的机会就因为你买个破望远镜给打上码了。” “什么?”苏万立即抢过去看,看了几眼也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杨好回身抽出枪来,咔嚓上膛,苏万立即后退说下次不敢了。杨好就道:“我放几枪打个招呼,让她到我们这里来,这样的福利,放那么远算什么事情。” 黎簇摆手拦住。这段路太危险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梁湾会出现在那儿,不知道是在海子区域内苏醒然后走过去的,还是之前就被人放在了那个地方。 他仔细观察外面的沙丘,看到这一些沙丘上有类似脚印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梁湾行走留下的。 外面的沙漠非常危险,这边距离太远,如果无法沟通到位,梁湾就朝他们走过来,很可能出事。他又四处看了看地形,沙丘变化很大,他无从判断。太阳非常快的落入地平线之下,篝火越来越明亮,黎簇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沙漠表面还很平静。但这和看着地雷田一样,有人在地雷田里生火,现在没事,但必然是要被炸死的。杨好呸了一口就道:“刀和绳子给我,绳子系我腰上,我过去一趟,能把她带过来就带过来,带不过来我就待在她那边。” “很爷们儿,但是我怎么听着不对劲。”苏万道。杨好骂道:“少废话,拿绳子。” “不够长。”苏万道,“才三十米。我看咱们还是大吼吧,或者弄出点可以传递信息的动静来。” “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她能听到就不错,传递信息根本不可能。而且一旦我们发出巨大的声音,反而会引起沙子下面那些东西的注意。所以,要做这种事情必须做得有价值,否则两边都捞不着好。” “他们说萨克斯管的声音传播距离非常远,特别是在沙漠里,萨克斯和沙丘会产生共鸣,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很远。而且最牛的,萨克斯可以模仿人声,特别是人的唱声,我们可以用萨克斯传递信息。”苏万道。 黎簇的脑袋都有点疼,他知道苏万学萨克斯学得还不错,但是现在说这个不是找抽吗?他抽了苏万一嘴巴,骂道:“你脑子有问题吧,我们现在到哪儿找萨克斯去?你能靠谱点吗?” “我带了!”苏万得意地从背包里扯出一只黄铜的乐器,“当当当当!奇迹小王子,请叫我南城收纳王,白面小哆啦A梦。” 黎簇看了看那黄铜色的东西,确定是萨克斯管,脸色都变了,看了看杨好,杨好也一脸错愕地看着他。顿了一下,两个人默契地揪起苏万开始抽丫的,“你MB,望远镜占空间是吧?你NB,绳子带三十米就够了是吧?萨克斯管?萨克斯管!你丫带萨克斯管过来干吗?” “萨克斯是我的生命!”苏万抱住萨克斯管,“哇靠,难得来趟沙漠,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对着夕阳吹一曲啊,就像MV放的那样!老子陪你来冒险,顺手完成夙愿,不过分吧!” 打累了,杨好和黎簇都倒在地上,苏万拍了拍萨克斯管里的沙子,喘大气道:“你们这些俗人,懂什么叫情怀吗?” “那MV是在沙漠里拍的吗?”杨好就问黎簇。 黎簇摇头:“那是在海边,是在沙滩上,不是沙漠。” 苏万愣了一下:“不会吧。” 杨好把绑在腰上的衣服解掉,赤裸上身爬起来去抢萨克斯:“情怀,情怀是吧,拿来,老子撅了它!” 黎簇看了看太阳,地平线上只剩下一道红线了,摆手对他们道:“没时间,别闹了,待会儿再收拾他。你不是说你能用萨克斯模仿人声吗?快模仿。” 苏万爬起来,呸了一口:“你们迟早有一天会跪拜在老子的萨克斯之下。”说着拆出簧片把沙子抖干净,问,“你要对她说什么?” “你就说,这里的沙漠很不安全,让她待在那儿,最好不要贸然移动或者发出太响的声音,我们在想办法。” “说英文。”苏万道,“这是西洋乐器,只能说英文。” 黎簇功课很差,杨好更是连基本语法都不知道,两个人“嗯”了半天,黎簇说道:”No safe, no 摸ve, you’d better shut up! We want the way now!” 苏万叹了口气,不去理他们,作为各种补习班堆积起来的中等学生,他的成绩比这两个人好多了。他爬到沙丘的顶端,对着夕阳和篝火,吹响了萨克斯管。 第29章险象环生 The desert is not safe, stay there, keep quiet, we will save you ASAP! 萨克斯的声音真的很像人声,但是,要说能达到十分清晰的、人可以听懂的地步,还是相差得很远。 配上字幕也许还能听懂,黎簇捏了捏眉心。苏万还是在那里自我陶醉地吹着,吹了十几遍。 奇怪的声音在沙漠中确实传出去很远,杨好的英文能力实在太差,他无法判断苏万吹出来的是否能听懂,用望远镜看着梁湾那边,突然喊道:“有反应了,有反应了。她朝我们这里看了。” 黎簇埋起脸,长叹一声,准备起身把苏万的萨克斯撅掉,就在此时,杨好惊叫了一声,从沙丘上滚了下来。 “怎么回事?”黎簇连忙上去,刚上沙丘,就看到月光照耀的白沙漠中,开始涌起一层又一层细微的涟漪。 在昏暗的月光下,能模糊地看到这些涟漪越来越激烈,慢慢地变成了沙浪,开始朝四周漫延开来。沙浪之中一些犹如触手一样的黑影,不时露出沙地。 苏万毫无察觉,还是陶醉地吹着,随着萨克斯的声音,那些藤蔓呈现出有规则的挪动。 很多人会觉得是不是和印度人逗蛇一样,完全不一样,整个沙漠真的像是波浪一样。黎簇忽然明白这些卡车为什么又被埋到沙子里去了。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黎簇能观察到所有的藤蔓运动的模式,都在一个一个沙丘的附近徘徊。 萨克斯确实和沙丘形成共鸣了,形成共鸣的结果是,这些藤蔓误认为所有的沙丘上都有生物在运动。 他抢过杨好的望远镜看向梁湾那儿,就看到梁湾已经崩溃了,她退到一座沙丘的一半,刚才她站的地方以及篝火堆的附近已经全部被沙浪吞没。 “别吹了!”黎簇一脚飞沙把苏万踢停。 萨克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在瞬间,沙浪瞬间静止,整个沙漠都静了下来,好像整个沙海一下子被冰冻住了一样。 黎簇再看望远镜。梁湾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恐地看着沙丘安静下来,她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四周,忽然提起行李箱就冲下了沙丘,在沙海上狂奔了起来。 平静的沙海之上,她就是唯一的声源,她身后的沙面立即开始波动,蛇一样的轨迹从沙下涌起朝她追去。 “我擦!”黎簇朝自己脸上就是一拳,冲起来对苏万大吼,“吹!吹你会的最吵的!” 苏万被委以重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点头,抬手就开始吹《寄哀思》,那是应该用唢呐吹的哀乐,高亢悲凉。 黎簇从杨好手里抢过冲锋枪就冲出了海子的安全圈,听到杨好对苏万大吼:“能吹点吉利点的吗?” 黎簇冲到沙丘之下的时候,苏万开始吹经典曲目《回家》,这个他在班级活动上吹过。 在围绕海子的那一圈沙丘之下,有一片比较平缓的沙地,往外五六百米才是开始大范围起伏的沙丘,因为苏万的萨克斯,这些藤蔓全部都集中在了沙丘底下,这片平缓的沙地,黎簇觉得相对安全。 事实证明,觉得就只能是觉得。 黎簇刚冲上去二三十步,沙地已经开始涌动起来,黑暗中他也看不到梁湾到底有没有继续朝自己跑过来。反手想对沙地扫射,一想到这些东西跟着声音走,硬生生忍住,往前狂奔。 黑暗中就听到走调的萨克斯和沙地摩擦的轰鸣声,他想分辨梁湾的位置,但是实在分辨不出来。就在焦虑自己的莽撞和傻的时候,忽然身后飞过来一个东西,就在自己七八米的地方炸开了花儿,冷光四溅,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那是一个冷焰火。黎簇回头一看,杨好也冲了下来,就跟在他身后,腰里插了很多冷焰火,刚好又拿起了一个,朝他挥手,然后又扔了过来。“接住!” 冷焰火高高地飞过黎簇的头顶,落到黎簇的另一面。黎簇伸手跳起,还差了一个姚明的距离。 好哥们儿啊!真的是懂我要什么!就是智商太低了,黎簇都快流泪了,上去捡起来,往天上甩去。 甩高之后,整片空地被照亮,就算梁湾没往这儿跑,也总应该看到这动静了。黎簇就这亮四处一看,发现梁湾就在不远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狂奔过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喷起的巨大沙浪。 这动静和他当时遇到的不可同日而语,果然如某个哲人说的,苏万总有能力把最糟糕的事情搞得更糟糕。同时,杨好就在他头顶上甩过去一个冷焰火,这个甩得更高。他没力气吐槽了,对杨好大叫:“你先回去!”接着黎簇用足球场上杀入对方禁区的速度冲了过去,半路把杨好甩过来的第二个冷焰火一脚挑起来,从身后直接甩到身前,然后飞起一脚用最大的力气踢上半空。 射门难,狗日的开球还不容易! 冷焰火飞到极高的地方,梁湾已经冲到黎簇面前,黎簇抓住她的手,对着她身后的沙浪单手扫射。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黎簇如果自己能看到一定会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最帅的瞬间已经过去了,可惜时间实在不等人。 子弹倾斜进沙子里,毫无作用,后坐力让黎簇没有把握好平衡,和梁湾一起摔翻在沙地上,接着沙浪就到了,直接把他们两个冲了起来。 黎簇运动能力比梁湾强很多,拉着梁湾借着被冲起的沙子滚到一边,爬起来就跑。 冷焰火准确地落在他们面前,四周暗了下来,只剩下远处杨好的冷焰火标识引导方向。 两个人狂奔过去,在跨过冷焰火的瞬间,黎簇对地扫射击中冷焰火,冷焰火如炮弹一样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和光亮。 那沙浪被这巨大的动静震蒙了,一下停住,爆炸的冷焰火团瞬间被沙子里的东西吞没。 这七八秒的缓冲拯救了一切。黎簇和梁湾冲上了沙丘,翻过汽车顶部的沙丘的瞬间,全部趔趄滚了下去,一直滚到海子边上。 苏万和杨好发出欢呼,苏万用力吹了一个欢庆的大颤音,杨好飞身一个泰拳的金瓜击顶动作将他打翻在地:“你有什么资格开心!” 黎簇和梁湾翻到沙丘底部,还是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梁湾还想跑,黎簇抓住她,摆手道:“安全了。” 沙丘顶上杨好的火光下,梁湾和黎簇的脸都有点闪烁,梁湾惊魂未定,慢慢地才缓下来,魔怔一样地看着黎簇。 黎簇心说要哭就哭吧,我也想哭,你先哭我不至于那么尴尬。没想到梁湾一下子把他的脸捧了过去,猛吻了上来。娇小的舌头瞬间缠绕进他的嘴里,同时梁湾整个人都搂了过来。 黎簇没有挣扎,按他的想法没上手搂回去就不错了。 这个吻持续了最起码三分钟,梁湾才放开,转身坐开三四米,把头埋进膝盖里开始哭起来。 黎簇手足无措,杨好和苏万冲下来,杨好非常生气,大骂道:“我靠,我才是大功臣好吧,鸭梨你乘人之危啊,对得起兄弟吗?”说着过去对梁湾道:“姐姐,先别哭了,我还等着呢。” “滚开!”梁湾大吼,把杨好吓得退了几步。她站起来,转身就往海子走:“别理我!” 三个人看着梁湾走入海子,走了四五步,“biu”地就陷进了海子里。三个人面面相觑,梁湾号啕大哭起来。杨好嘻嘻一笑,对两个人到:“别抢,这次我来。” 第30章等待 篝火好不容易才点燃,拆的是汽车上可燃的东西,小小地烧了一堆,比梁湾之前的寒酸多了。 黎簇有点奇怪,梁湾烧的是什么,那儿没有干草这些可以引火的东西啊,烧的是沙子吗? 杨好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边把自己的干粮用铁棍插起来,放到火上去烤,一边喃喃道:“鸭梨救你就亲嘴,我救你就掌嘴,眼光真差。” 梁湾冷眼看了他一眼,杨好往边上挪了挪,转过头去,表示抗议。 梁湾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另一边,正看到黎簇在看她,两个人目光相遇,黎簇脸红了一下,但是也不胆怯,问道:“没事吧。杨子不是故意的。” 梁湾没有搭话,点上一支烟就抽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道:“这里就是古潼京?那些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东西?” 黎簇点头,大概地解释了一下,这些就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遇到的情况,这里应该就是吴邪第一次说的古潼京,但是同样没有看到那块奇怪的石头。他相信,这片白色的沙漠也是古潼京的一部分,而那块吴邪给他们看的石头,可能在沙子下面,或者在这片区域附近。 如果有办法可以在四周探索一下,也许可以看见。 外面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了,苏万的萨克斯已经被封印到了黎簇的包里,如果不是苏万以死相逼,黎簇肯定撅了当柴火烧了。 “现在怎么办?”苏万就问,“吴邪既然叫你来这里,附近应该有什么新的线索,你有发现吗?” 黎簇摇头,这里是白沙漠,如果是之前的状态,他还可能找到,现在所有的车又被沙子埋了起来,就算有线索,也应该被掩埋了。 不过,他相信以吴邪的缜密思维,不会出现线索无法衔接的情况,明天白天的时候,还是要到处走走,看看情况。 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休息一下,静静地等待。 四个人吃着干粮,相对无言。“等待”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太痛苦了,所有人恨不得能有直升机过来直接接他们回北京算了。 苏万啃着饼干就问:“鸭梨,你作业做完了没有?开学就模拟考,作业算分的。” 黎簇摇头,心说我哪有心思想作业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苏万用意,苏万是为了让梁湾别担心吧,笑了笑就故作轻松道:“靠你了,留我两天时间抄就行了。” 苏万道:“你每次连错都抄一样,把我连累得够惨。” 杨好显然没心思调情,“pia”一小巴掌拍自己大腿,说了声“烦死了”把烟一掐就走了。梁湾也没心思吃饭,看杨好走了,就在黎簇耳边轻声道:“你今晚可不能睡得太死,我一个人睡在一个帐篷里,会害怕,你睡我帐篷口上,我有需要可以随时叫你。”说着就回了帐篷。 篝火边,就剩下黎簇和苏万两个人了。沙海中开始起风,黎簇愣住,心说还真把自己当男朋友使唤了,有种让我进帐篷睡啊。 也许是黎簇的表情太明显,被苏万看出来了,他指了指黎簇身后。那里有两个一样大的帐篷,梁湾睡一个,他们三个睡一个,他就挪揄道:“我也觉得这分配不合理啊,现在,三个男的挤一个帐篷有伤风化。” 黎簇做了个鄙视的动作,看了看手表,说自己守上半夜,守完之后,看看谁睡不着,或者睡得还可以的,叫起来守下半夜。这样的话,大家都睡得安心一点。 他不是不累,而是睡不着,他不愿意思考如何再次启程,只想在这里好好休整,但是他必须考虑的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吴邪没有教他更多应对环境的办法,回到了古潼京,等于又进入了困境,这个地方估计得困上他们十天半个月。这里不仅没有水源,连食物都可能不够。如果吴邪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那么他们算是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怪就怪自己是被动到达的,如果能清醒地漂完鬼河,找一个地方上岸,观察地形再前进,说不定他们现在扎营的地点,要自由得多。 自己一路走来,磕磕碰碰,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没想到会在最后的这一刻出问题,那个车嘎力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就算计好的,还是临时起意的。 想到这里,黎簇就焦虑得要死,比起之前被困在这里那种绝望中带一点无畏的状态,如今对于沙漠的可怕有了直观了解的他,深刻地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只比他们在火烧风的风圈里好上了那么一点点。 这时候,苏万在黎簇边上坐下,拿出了一本东西,就着火光写起来。 黎簇觉得好笑:“日记?”今天的日记写出来,就是幻想了。 苏万扬了扬本子,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习题册,他颇有些自豪地说道:“古有袁虎倚马千言,今有我苏万沙海做题。” 黎簇看了看苏万边上还有几本练习题册,比了比厚度,摸了摸下巴:一个萨克斯管,几本那么厚的练习题库,包里还有其他地方吗?他没力气去骂了,继续躺下,不过还是要感谢苏万,他的这个举动,让黎簇内心的焦虑舒缓了过来。 连苏万都不在乎的事情,似乎真的不用太在乎。他总不能不如苏万。黎簇靠了下来,开始看天上璀璨的星空,那是在北京的童年才看到过的星空,现在中国的大多数地方都看不到了。 他逐渐放松,他要完全放松下来,让自己得到彻底的休息。他的人生中有太多自己在当时那个年纪无法理解的东西,父母的离婚、学校里和老师的博弈、那些脾气古怪的女同学,还有,刚才的那个吻。他如果事事都去思考为什么恐怕会疯吧。 他昏昏沉沉地进入到思绪纷乱、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梦到梁湾靠到了他的怀里,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气,感觉着她柔软没有什么肌肉的纤细身体。他听到苏万在不停地吹萨克斯,他努力想阻止苏万,不想现在这样的境遇被那破锣一样的声音破坏,但是他发不出声音。 他又梦到他老爹,他老爹说要给他办理退学手续,带他去国外,他梦到他妈妈和梁湾在说悄悄话,在妈妈家的阳台上,他看到妈妈的新老公正在浇灌犹如鬼手一样的植物。 梦中的地方犹如沙丘一样开始滚动,他猛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哆嗦。 苏万还在做题目,已经放进了注意力,所有没有意识到黎簇的惊醒。黎簇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觉得浑身燥热难忍。他抓过苏万的手看了看表,自己眯瞪了半个多小时,感觉被折腾了几个月一样。 这个时候,黎簇感觉四周的光线似乎和刚才有些不同,抬头一看,原来是月亮被云遮住了,四周一下黑了下来,黑暗中有一些奇怪的光线充斥在空气中,似乎是飘浮的幻觉。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忙站了起来,立刻看到远处火光找不到的沙丘外沿广坳沙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蒙上一层异样的绿色光芒。 那是从沙漠中蒸腾上来的犹如北极光一样的光条缎带,在沙丘之上蒸腾,好像无数穿着绿纱的幽灵在沙海上跳着规模巨大的霓裳舞曲。 这道光围绕着整个海子,像北极光一样扭动变化,因为月光的关系,这道光幕并不显眼。月光一被遮住,这道光幕就像幽灵一样出现了。 黎簇跑到一个沙丘上,往下望去,看到外面整个沙海,全部都被这种绿光所笼罩,如梦如幻,就像绿色的波涛一样在毫无规律地涌动着。 “我们是在北极吗?”苏万目瞪口呆。 “这是磷光。”黑暗中传来杨好的声音,他一早就在沙丘的边缘蹲着,应该早就看到了,“沙子下面全是死人。今天白天天气太热了,湿度非常高,全部蒸发出来了。” 黎簇没见过这种东西,有些奇怪杨好为什么知道,却见杨好脸色很严肃,问道:“怎么了?” “你们仔细看看,这些光幕有些地方浓,有些地方淡,浓的地方好像线条一样连续,围绕出的这些形状,是不是一个几何图形?” 黎簇仔细去看,吸了口凉气,他意识到杨好是对的。这些光幕颜色不一,深色的部分连成无数的线条,在沙丘上组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图案。这个图案,一看就知道,应该就是沙子之下埋葬的那个巨大建筑群的各种轮廓。 第31章幽灵图案 “真他妈大。”三个人沉默了半天,杨好突然感叹了一句。 沙丘之下,整片整片的绿色光幕几乎充斥着整个视野。那场景就像3DMAX电影院里放映出来的,而且没有边际。离他们最近的光雾,似乎都可以用手摸到。 没有异味,这些磷光无色无味,呈现出一种电离化的样子。 吴邪和那个黑眼镜就在这片沙漠下面,不知道是否能看到他们的光幕形成的影响。如果能看到,真的是奇景了。 不过这么大一片区域的奇观,已经让人叹为观止。 他们真的还活着吗?黎簇有点怀疑,这种规模,一般人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沙子下的建筑看上去间隙都很大,好像是大型的仓库。黎簇眯起眼睛,其实凭借这些光影很难真正精细地规划出沙子之下建筑的样子,但是黎簇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所有的绿光,蜿蜒缠绕。里面的各种通道、建筑无比复杂,但是整个绿光总体的轮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图形,那是一只七根手指的巨手。 这个建筑群里,应该充斥了那些巨大的藤蔓,无数的尸体被捕获缠绕在这些藤蔓上,才会形成这么巨大的磷海。颜色最深的磷雾所散发的区域,肯定是藤蔓最多的,普通的藤蔓分布应该是很自然的,这些藤蔓到他们面前的这部分沙漠,有很多类似直角和正方形的分布,说明它们被四方和直角的墙面与建筑隔开了。所以深色的磷雾所勾勒出来的不是建筑的形状,而是里面所有通道的地图。 “这么说,这些光带中比较暗淡的部分,才是相对安全的。” 寄给黎簇的那些塑料棺材的暗格中发现的“手”也是七根手指的,下面最粗的光带也是七条,这说明下面的建筑中通道的建设,似乎是为这种植物预设的。 “我们绕着这个海子走一圈看看,到底这妖孽蔓延的区域有多大。”他说道。 三个人绕着海子的四周走,发现东南方的藤蔓已经非常少,也许只要能跑出去五六百米,就能基本安全。黎簇不由心中一喜,想起来,当时黑眼镜让他离开的方向,好像也是这个方向。心说,这厮果然是早有准备。而整个海子似乎是一个禁区,所以藤蔓都绕过了海子四周的汽车圈,如果此时从天空中看下来,海子就是磷海中一个黑色的斑点。 他背上的图案和他看到的七根巨大的藤蔓很相似。他想到之前吴邪在他背上研究来研究去,心说难道他背上有什么和这七根藤蔓有关系的线索吗?难道当时黄严就是把磷海的图案刻到了他的背上? 有这个可能,但是从这里看到的磷海,图案非常复杂,他背上如果要刻成这样,估计后背就要碎掉了。而且。磷海不是一个固定的形状,它像水母一样不停地在一定范围内变换形状。 三个人返回的时候。就看到原来他们站过的沙丘上,梁湾正站在了上面。应该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 比起刚才的性感装束,换上了运动服的梁湾显得清纯了很多,两种状态的对比让三个人有点心猿意马,走近看到梁湾正拿着一叠打印纸,看着他们刚才看过的沙漠。 那是那张将近2000年前的古代地图,沙漠之中磷海呈现出的平面,完全印证了这张地图的真实性。 她又拿出20世纪70年代末古潼京工程的建筑图纸对照,指着远处,七根手指的根部,说道:“那儿就是入口。在设计上,那边集中有三十口通风井,是防沙防尘的,通过井口可以往下引水,如果要进去,这里应该是最方便的位置。” “我们为什么要进去?”黎簇就问道。 “你不觉得吗?”梁湾就笑道,“你现在看到的东西,就是吴邪给你的下一个提示。” 黎簇咧嘴笑笑,说道:“这个提示未免也太隐晦了,需要被提示者有无限的勇气和好奇心,他不觉得有点高估我了吗?” “我觉得既然对方能把我们搞这儿来,就不会怕我们不下去。” 黎簇看了看她,觉得自己被看低了,心中郁闷,对着沙漠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偶然现象,要不你自己去吧,我让苏万再吹吹萨克斯给你送行。” 梁湾对沙漠露出恐惧的表情,但是他随机安静了下来,没有理黎簇,转身回了帐篷。 黎簇这下就有点内疚了,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幼稚,没办法,他年纪在这儿,总没有成年男人的那种成熟。一边苏万就竖大拇指:“没几个小时就收服这个妖精了,牛X。”黎簇拍掉他的手,就看到梁湾刚才指的方向,竟然有光亮在闪。 不是绿色的光幕了,而是一盏灯光,昏黄昏黄的,像是一盏马灯出现在远处的黑暗中。黎簇拿出望远镜看去,惊讶的看到竟然有一个人,站在那沙丘的半腰上。那人手里举着一盏风灯,黑暗中风灯犹如一颗低等级的星星一样,鬼气森森的。 那人将风灯举得和脸齐平,虽然黎簇手里的望远镜很不给力,但是那人的体态像是黑眼镜。 黎簇放下望远镜,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举起望远镜再看,就看到黑眼镜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和黑眼镜一样的动作。 两个人的脸都正好被风灯照亮,似乎是故意的一样,显得诡异莫名,而且两个人一动不动,像雕塑一样。 闹鬼了!这些人果然死了。黎簇脸色惨白无比,颤抖着问苏万:“有带桃木剑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苏万的声音竟然也有颤抖,“早知道我就带把来。” 黎簇奇怪,你又没有望远镜,什么都看不见,你害怕什么,放下望远镜低头一看,忽然看到他们站的沙丘底下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举着风灯默默的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们,脸色惨白得完全不似一个活人。 黎簇花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他看到的竟然是吴邪。他真的已经死了吗?看到自己如约回到这里,显灵来给自己指一条活路吗? 黎簇手脚冰凉的和吴邪对视着,吴邪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呃……”黎簇的喉咙里不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做出一个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动作,他跪了下来。 苏万和杨好脸色惨白得看着这一切,看到黎簇做了一个诡异的动作,立即也跪了下来。 第32章再见吴邪 黎簇低头,一路等待着,就感觉到吴邪开始慢慢走上沙丘,他后脖子直冒冷汗,心说这老板活着的时候还是挺温顺的,死了总不会变成厉鬼吧。想着后面感觉有人在摸自己,几乎“嗷”一声飞出去,以为是像鬼片里那样忽然飘到身后去了。 回头一看,苏万偷偷挪到他后面,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来,丢给他。捡起一看,竟然是一大包面巾纸。他莫名其妙的问:“干吗?”苏万轻声道:“假装是纸钱,烧给他,他们不讲究的。” 如果是平时,黎簇肯定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了,但是这时候他也蒙了,直接把面巾纸向前递了过去。在沙丘上走到一半的吴邪的脸上呈现出一股异样的笑容,黎簇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面巾纸被接了过去,黎簇恐惧中讶异:“哇靠,竟然真的那么不讲究。接着他感觉吴邪蹲了下来,惨白得脸和他对视着,只隔了一个巴掌的距离。 黎簇不敢抬眼,只用余光看到吴邪用那包面巾纸擦自己的脸,很快发现不对,那惨白的脸色竟然被擦掉了。他抬头,看到吴邪已经把自己脸上所有白色的东西都抹掉了,露出了正常的皮肤。 吴邪晒黑了很多,胡子茬刺刺的,人几乎可以用精瘦来形容了,但是两只眼睛中充满一种让人胆寒的坚定。 这种人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最好不要阻止他。因为他一辈子可能就做这一个决定,阻止他,他会用尽一切手段,甚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灭了你。 “辛苦了,你做得出乎我意料。”吴邪说道。说完站了起来,对着远处另外两个人的方向,用手遮风灯打了几个信号。 对面的风灯消失了,吴邪看着几个目瞪口呆地跪着的人,叹了口气:“众位爱卿平身吧。” 黎簇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爬起来不相信地看着吴邪:“你不是鬼?” “暂时还没有必要是。”吴邪说道。 “你没有被困住?” “我已经很少会被困在一个地方,诀窍是找好的帮手来弥补自己最不擅长的部分。”吴邪看了看杨好和苏万,“这一点你还得再学学。” “你被那些藤蔓抓到沙子底下去是假的吗?你他妈是影帝啊,演那么逼真。怎么?这些藤蔓为什么不攻击你?难道它们也是你一伙的?” 吴邪让黎簇看他手臂上、脖子里、脸上那些白色的东西,都涂着一种白色粉末,“这是一种石头的粉末,可以治疗腹泻,这种石头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可以阻碍这种植物,古代工匠用这种石头修建核心的陵寝来防止被这种植物破坏。” 黎簇捡起吴邪刚才擦过的面巾纸,吴邪顺势拍了拍黎簇,然后指了指他拍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手印。 “之前你能从这里安全出去,也是因为有人给你身上涂了这种石粉。你当时穿的衣服,黑眼镜用粘粉的手拍了多少下,你恐怕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有,这里的这些汽车,以前都运过这种石头。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发现这些藤蔓不攻击卡车,最后才想出来这样的办法,用汽车把海子围起来,作为防御。”吴邪来到他们的篝火边上坐下来,杨好非常识相地上来递烟。 吴邪也不客气,接过来,挑出一块炭点上,就道:“人来得不少,你小子人缘比我好,我当年苦逼的时候,经常千里走单骑。” 黎簇就问道:“老板,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老爹呢?你为什么要这么设计我们?” “命这种东西,你去问个为什么,不觉得太矫情了吗?你老爹没事,你要明白,威胁你们安全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我现在做的一切事情,于我有利,也是救你们唯一的办法。从你老爹参与到黄严的队伍里开始,你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吴邪吸了口烟,撩开了自己的袖子,黎簇看到吴邪的手臂上,全是一条一条的血痕,一看就是自己割出来的。 脑子果然有问题,黎簇心说,就听见吴邪说:“一共十七条了,每一次失败,我都会在这里割一刀。” “什么失败?” “我一直在找一个靠谱的陌生人,前面找了十七个人,不是跑了就是崩溃了。”吴邪道,“你是第十八个,没跑没崩溃,而且坚强地活着到了这里。对我来说,这就算成功了,数字挺吉利的。” 黎簇听不懂,他把吴邪擦了白粉的餐巾纸递给苏万,就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老爹。” 吴邪不理会他的问题,转头问苏万:“小子,我查过你的背景,据说你老爸有个酒厂,有没有带好酒来?” 苏万摇头:“我们是来沙漠探险的,怎么可能会带没用的东西。” “可是我闻到味道了。”吴邪看着他的背包,“藏着我就不带你们出去了。”苏万的脸色就变了。 黎簇和杨好怒目看着苏万,后者只好从背包的侧袋里拿出一瓶蓝色的半凝固的物体,应该是原浆酒,弄了指甲大一块,点进水袋里给吴邪。吴邪摇晃了一下,喝了一口,露出了陶醉的神情。“我一个朋友教我,做大事的时候必须喝点酒,说出来的话才有说服力,我觉得扯淡,但是酒确实是好东西。” 喝了几口,吴邪这才转回黎簇这边,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当然会帮你解决的,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吴邪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是一只黄金鸟,只有吃了你就可以长生不老,有一千个人都想要吃你。这些人分布在天南地北,神通广大,令人防不胜防,你不想死,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苏万问?:“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吴邪道:“是实际问题。” 杨好想回答,吴邪摆手让他们闭嘴。 苏万和杨好看向黎簇,看着几个人期待的眼神,黎簇才慢慢地张开嘴说道:“把那一千个人都杀了。” 吴邪笑笑:“天分很高。”他站了起来:“我在这里不能和你们说太多,你应该很快就会见到‘陌生人’出现在咱们的这个‘趴体’里,那个时候,就是体现出你我所做事情的价值。来吧,都过来,为了你之后能更加顺利地帮助我,我来和你们讲讲,这片沙漠的故事。” 第33章入口 吴邪来到沙丘的边缘,三个人跟班一样地跟着,黎簇问出了第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一个古代皇陵,还是一个20世纪80年代的地下基地?” 吴邪坐了下来,说道:“在中国汉代的时候,巴丹吉林是一片死亡之海,不仅战争频繁,沙漠中的很多区域都是人力不可能到达的,尤其是这里这片叫做古潼京的白色沙漠,被他们称为“让人消失的鬼沙漠”。当时的古潼京并不是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在这里有一个荒废的遗址,是一个不知名的民族灭亡后留下的死城。当时汉朝有军队深入沙漠后,带出了古潼京的地图,说这个古城中藏有大量黄金宝物,都是世间罕有。 “那张地图后来被朝廷里的一个堪舆师看到了,他对着那张地图看了好几年,只说了一个结论,说光有这个城市是没有用的。他根据那张地图,重新画了一个平面图,叫做古潼京沙海图。这张图十分诡异,一般人看不太懂里面的玄机,只感觉是一个建筑群,其实里面有大量的玄学上的设计,不知道是什么用途。其实,他就是在那个小古城的基础上,画出了地下的结构,古城之中的岩山是一座石塔,是他画出的地下结构的入口。这张图后来被封在一个佛像的佛肚中。 “当时汉朝派了军队,带着这张地图回到沙漠中寻找古潼京,打了好几场战,最后的纪录很模糊,但是可以肯定,没有人找到古潼京,所以也无法判断这张推测出来的古潼京沙海图是否是正确的。至于为何在20世纪70年代末会有内蒙古的工程公司按照这张图在这个沙漠设计一个现代工程,谁也不知道,但是你也看见了,这里的大量卡车残骸和界碑,说明这里的沙子下面,确实进行过现代工程。” “你还记得我当时给你看的那座巨大的岩山照片吗?” 黎簇点头,问道:“我一直很在意,因为我两次来这里都没看见那东西?” 吴邪指了指前方:“那座岩山就在这里一公里开外, 是这里古城的中心,本来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你来之前,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出了点事情,我一个朋友一怒之下,把那块石头炸平了。所以你现在看不见了,那不是真正的岩山,我进去过一次。” “里面是什么?” “我无法形容下面是什么,从里面的状况看来,似乎是一个地下的陵墓,但是,我见过的古墓很多,没有见过那样的,这个下面,有很多对于墓穴来说不可能设计的部分,我没有进入太深,只探索了20%的区域。” 吴邪说完看了看沙丘的对面,对面的灯光开始闪烁,似乎是有人在召唤。“继续配合我,是解决这件事的唯一方法。”他站了起来,“我得走了。” “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 吴邪看了看天,说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就耐心地等等吧。不过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努力的活过接下来这三天。接下来三天,乌云遮月,菩萨闭眼,那个姑娘身上带的那些图纸,是你们活命的最重要的资源,保重吧。” 说完他跳下沙丘,开始快步往对面走去。黎簇有些奇怪,他也抬头看天,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聚集了一大片乌云。然后开始起风了,乌云撕裂,把天空露了出来。杨好道:“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这么无厘头呢?鸭梨,我们回家吧,别管这几个神经病了。” 黎簇又低头看了看四周的沙漠,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开始发起抖来。他意识到吴邪话里的意思,他不寒而栗起来。吴邪这个人有些毛病,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往往最后相当可怕严重。 “活过接下去这三天。”苏万看了看自己的背包,掰着手指,“很简单啊。咱们别说活三天,这些水和食物,活个五六天还是比较简单的吧,就是热了点儿。” 黎簇忽然冲下沙丘的一半,对着吴邪大喊:“如果活过这三天,你会带我们出去吗?” 吴邪没有回头,只是跷起大拇指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三个人目送吴邪消失在黑暗中,面面相觑,“接下来的三天,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马上就要过十二点了。”杨好问。 “我觉得应该是从现在算起。”苏万扬了扬手,他的手表上有一个小红点亮了,开始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这又是什么功能?” “天气灾难警报,湿度和压力发生大幅变化的时候会自动启动,一般红灯亮,是雷暴。”苏万道,“啊,我只带了一把伞,怎么办?” 黎簇看了看天,天上的乌云呈现一股浓稠的状态,风力还不是很强,但是云层之中肯定已经是风卷如龙,云越来越低,简直就像要坠毁到沙漠里一样。 “会打雷?”黎簇自言自语道。 苏万指了指天,一道闪电闪过,把整个沙漠都照亮了。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三个人觉得脸上有一些灼烧的感觉,黎簇摸了摸,发现沾了水的皮肤竟然开始起泡蜕皮。一开始还没人反应过来,等身上烫了六七个水泡,他们才有了反应。 “我靠!”杨好大吼一声,“这雨有毒!” 雨是腐蚀性的雨,疼痛随之而来,三个人抱头而逃,想找地方避雨。冲到露出来的汽车那边,三个人想开门,发现车门封的死死的,根本无法撼动。只得再次冲回去,三个人慌不择路,全部挤进了梁湾的帐篷。 梁湾被雷声惊醒,刚坐起来,就看到三个男孩子冲了进来,脸上全部都是水泡,吓得尖叫起来。 怕身上的雨水沾到梁湾的皮肤,三个人进来之后立即往边上贴去,但是帐篷很小,就算贴到帐篷边缘的极限,四个人之间还是几乎紧贴在一起。 “滚出去!”梁湾说道,“否则老娘不客气了。” “我们出去就是死,这雨能把人浇化了。”杨好道,“你不客气就不客气,来吧!” 梁湾看了看他们的手,就皱起了眉头:“你们搞什么,都把衣服脱了!” 黎簇愣了愣:“那你也不用那么好心,我们现在没心情。” “少废话。”梁湾说道,“水弄湿了你们的衣服,会腐蚀到肌肉的,把衣服脱了,用清水把身上洗了。” “清水在外面的包里。”苏万道,杨好就道:“用沙子,沙子也可以洗澡。” “用硫酸洗身体,用砂纸搓,这是满清十大酷刑啊。”苏万道,“用口水行么?我们吐出来,收集一点。”说着就往自己身上吐,黎簇眼珠转了一下,苏万当然是不靠谱,但是他的说法未必没有用。 “用尿!姐姐,有瓶子吗?”黎簇说道。 三个人在狭小的帐篷里,用梁湾的水壶接了尿,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擦拭,杨好最后一个接完,苏万就看着梁湾:“姐姐也支援一点。”被梁湾抽了一个大嘴巴,以至于梁湾也沾了满手的臭尿。 整个帐篷里骚气熏天,梁湾都快崩溃了,道:“你们的尿怎么那么臭?!” 苏万自豪道:“处男嘛。我火气大我自豪。” 忽然,黎簇就感觉头上有东西滴下来,骂道:“谁他妈往上也尿了。”一抹不对,抬头就看到帐篷竟然融化出了一个洞。 他把梁湾的手电靠近帐篷的顶部,看到帐篷本身就是特别特别薄的轻便款,如今被雨水淋湿,开始出现很多奇怪的腐蚀斑点,随时会被腐蚀穿。 活过三天,能不能再活三个小时都是问题啊。狗日的吴邪,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黎簇内心大骂,心想:这神经病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一句也不提醒,把我们逼到这种绝境是什么意思,他让我独自面对这么棘手的场面,不怕我称不过去吗? 外面又是几个惊雷,雨更大了,满耳都是雷声,如一万挺机关枪扫射一样。黎簇忽然意识到了吴邪的目的,对梁湾说道:“穿上鞋,把身上所有裸露的地方全部包起来。” “你想干吗?” “我们要下去,下到沙子底下的那个皇陵里。现在打雷下雨,它们应该什么也听不到。难怪吴邪说接下来要做什么很快就能知道。” “吴邪?”梁湾一脸疑惑,“他来过了?”黎簇却已经起身开始准备。 外面雨势渐猛,容不得再做犹豫,四个人顶起帐篷,把底部切掉,然后摸索到自己的包,把所有行李全部收集起来,开始像Cospy乌龟一样跌跌撞撞地走下沙丘,往吴邪离开的方向走去,方向迷失的时候就三个人撑起帐篷,由矮小的梁湾去看路。 一路狼狈地走到了吴邪出现的沙丘处时,帐篷上已经出现了十几个细小的破洞。他们在那儿开始转圈,苏万问道:“入口在哪儿?” 黎簇低头四处张望,一道闪电闪过,他看到之前的“离人悲”,竟然就立在离自己四步远的地方:“那儿!” 按照之前的情况估计,这一定是吴邪留下的记号。 四个人走了过去,到了“离人悲”面前,用帐篷把碑遮住,黎簇去拔那个碑,拔了几下,碑就松动了,他们脚底下的沙子顿时塌陷。沙子里出现了一口石井,盖着铁片盖。翻开铁片盖,有一条绳梯挂在井口,黎簇第一个爬进去,接着是梁湾和苏万,杨好是最后一个。 结果杨好下来的时候,翻动铁片盖把井口盖上,瞬间四周有水冲下来,烧得他哇哇大叫,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顺便把其他几个人一下子连人带沙子、帐篷全部撞了下去。 吴邪披着黑色的帆布雨披,站在沙丘上,安静地看着黎簇他们蒙着帐篷寻找“离人悲”。 直到沙丘突然塌陷,几个人滚了进去,消失不见。 身后的王盟说道:“老板,你觉不觉得这样还是有点冒险?” “我从西藏回来之后,就很少会看错人。”他转身对离他有些远的黑眼镜说道,“这里就拜托你了。” 黑眼镜点了点头,他撑着伞,手插在口袋里:“你真的变了很多。” 吴邪没有理会,他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很久了,他已经学会了只看结果的道理。 “你真的不姓张?”吴邪最后问了黑眼镜一句。 黑眼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姓张的都是不会痛的,我不管怎么样,还是会痛一痛的。” “啊,那我现在连你都不如了。”吴邪说道,挥手和王盟两个人走下了沙丘。 黑眼镜叫了一声:“别把自己搞死了啊,不然我无法交代。” 吴邪没有理会,雨开始小起来,他扯掉了自己的头发,露出了已经剃光的光头,戴上了眼镜,能看到他的雨披里面,是喇嘛的衣服。 第34章牢室 黎簇到处乱抓,什么都没抓到,跌了有十秒钟摔进了水里。水是温暖的,他身上的瘙痒和痛苦,在两三秒内被洗涤干净。 挣扎出水面,四周一片漆黑,黎簇大叫:“所有人都没事吧?” “有事!”苏万再很远的地方大叫,“有东西在咬我小鸡鸡!” “我没问你小鸡鸡,我问你人怎么样!”黎簇大叫。 苏万继续在那儿大骂,黎簇觉得苏万的距离和自己有点儿远,刚才掉下来几个人没有隔那么远。又想大叫,“噗”一声,他身后亮起了冷焰火,是杨好抱着包漂了起来。他摔的不轻,但是还挺镇定,可能是因为往下能看到水底,并不是很浑浊。 黎簇朝四周一看,这是个很大的水池,非常大。 杨好把冷焰火往上举,就“啧”了一声。 所以人都抬头,这里有六米高,上面斑斑驳驳有大量的沙子粘在天花板上,但是天花板并不是水泥,而是铜质的镜面,大部分已经绿锈了。 游了几步,一路看去,整个天花板都是斑驳的铜镜,不是一整面,是无数的镜面拼接的,接缝处都是西域特色的花纹。 这个房间非常大,能看到石制的墙壁上,斑斑驳驳全是壁画。 “这里是一个墓室。”黎簇说道,“这里真的是一个古代的皇陵。” 梁湾掏出了平面图,翻阅着,拿出了其中一张。这一个房间的名字是“牢室”,不知道是皇陵的什么位置。 “为什么这些壁画还那么清楚,这里是非密封的空间,还有水汽,壁画保持不了那么长时间。”黎簇游到岸边爬上去,地面上全是沙子,应该都是上面漏下来的,他打开防水手电一寸一寸地照射墓墙。 其他人各自打起手电也爬了上来,苏万来到墓墙边上,摸了一下:“这陵墓按照你说的,最起码也有2000年历史了,这壁画,感觉就是近几年画上去的——等等,你们看这里。” 他的手电打向一个角落。其他就看到壁画在这个角落里,有一条分界线,分界线以外的壁画,残旧得几乎只剩下一些色块,根本看不出原来画的是什么。而分界线之内的壁画,颜色鲜艳,除了少许褪色和剥落,内容一目了然。 “他们在重绘这里的壁画。”梁湾道,“他们不是要重新建设一个皇陵,而是在——” “在修复。”黎簇道,“20世纪70年代末的古潼京工程难道是一个古建筑修复工程?”修复这么多的巨型古建筑,工程量会比重新修建一个还要大上几倍。 “你们看这些壁画上都画了些什么?”杨好说道。 几个人抬头看壁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壁画之上,画的大部分内容,都和蛇有关,这些蛇他们认识,就是他们在仓库里看到的那种长毛蛇。壁画上还画了些人物,都穿着西域民族的服装,他们似乎是在地下挖掘,将这些蛇从地下挖出来。 “看来这种蛇是生活在洞穴内或者沙子下面的。”黎簇嘀咕着。 蛇被挖上来之后,被装在陶罐中,进贡进了皇宫,然后是少数民族的首领将蛇装入了之前他们掉入的水井或者水池里。接着,下一幅画面中有很多奴隶和战俘一样的人,正在被这种蛇叮咬。 “这是种酷刑你。”苏万不自在地说。 “不是,这些不是奴隶和战俘。”梁湾说道,“他们都穿着贵族的服装,这些被蛇咬的人都是贵族。” 杨好随即问道:“难道是贵族之间的暗杀?” 再后面的一幅壁画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他们看到的是,大部分被蛇咬的人都死了,但是有一个人没有死,反而穿上了华丽的服饰,受到了众人的朝拜。 这个人的服饰上面,文着蛇的图案,他的脖子上还缠绕着一条活生生的长毛蛇,所有人都在他的四周跪下,甚至连之前的部落首领都是跪倒的。 “被蛇咬了不死的人,成了某种宗教的人物。”苏万说道,“神权大于皇权。” 接下来就是这个神话人物各种生活的场景,能看到他几乎和这种蛇形影不离,而且经常会看到在某些大型祭祀的时候,这个人仍旧会被蛇叮咬。再剩下的内容没有被修复,看不太懂。 “如果这个是古墓的话,会不会就是这个被蛇咬了不死而成为宗教领袖的人的墓穴。”苏万猜测。黎簇和梁湾都点头,觉得有可能,不过这个领袖也够惨。 杨好文化程度太低,听不懂,忙着转移话题在脚底的沙子里刨了刨,然后说道:“这个水池吸纳地表的下渗水。下面肯定有石槽子把水收集起来,我能听到声音。” 平面图上连通这个房间的墓道在他们左边,一行人走过去,那个墓门已经被一看就是厚得连娘都不认识的石门堵住了。 几个人回到那个滤沙池边上,苏万道:“吴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个地下墓室待三天吧?难度忒低!” 吴邪的话传递的信息都很准确,不会危言耸听的。黎簇看着水池,又疑惑地抬头看头顶。镜子把水池整个倒映了出来,突然,他看到在头顶的镜子倒映的水池里,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他忙低头看水池,可是水池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抬头看镜子里的倒影,确实漂着一个东西,而且离岸还不远。模模糊糊的,像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沉在水池底部,透出冷冽、冰冷的气息。 黎簇找了块石头,往水池里一丢,涟漪四起,手电光在房顶铜镜的反射下一轮一轮,十分奇妙。那白色的东西毫无反应,应该是个死物,他放下心来。 苏万却立即跑到了水里,开始清洗自己的裤裆,说刚才那个东西又在咬他。 水里现在都是他们腾起的沙子,看不清楚,但是感觉上不太可能会有什么生物。梁湾用手电照了照那个水池,又照了照壁画上那个养蛇的水池,说道:“这个水池看上去就是他们养蛇的地方,但是时隔那么多年,那种蛇肯定早就死光了吧。” 黎簇照了照他们把蛇从地下挖出来的壁画,心中一个凛然,说道:“非也,这种蛇可以在沙子地下休眠。苏万,快出来!”他转头,就看到苏万捂着档口翻出水池倒在了地上,开始呻吟起来。 “又搞什么?”杨好不耐烦的叫着。 “我说了,有东西咬我的小鸡鸡!”苏万一边回道,一边就解开裤子,杨好手电照去,就看到苏万的裆部,长满了浓密的黑毛。 杨好和黎簇面面相觑,“擦,你的毛长得也忒多了点。” “不是我的毛!”苏万就去扯,一条粗大的长满黑毛的东西就被扯了起来。 又是那种黑毛蛇!之前的那种蛇,他们杀了不少,没想到能从苏万的裤裆里扯出那么大一条来。 苏万看到黑毛蛇惊叫一声就甩了出去,直甩到了杨好的脸上,杨好跳起来蹿出一丈多远。扯出冲锋枪,一个点射打蛇,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痛。黎簇大叫别开枪,蛇瞬间爬回了水池里。 黎簇看到苏万的生殖器根部被咬出了两个大血洞,汩汩地流着黑血。他有一瞬间想着要不要学武侠剧里那样,去帮苏万吸出毒血。脑子里的画面一出现,立刻就觉得一阵反胃,只好回头看梁湾,“梁医生,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梁湾果然专业,丝毫不顾忌,拨开苏万的生殖器,就挤压了好几下,问苏万:“头晕吗?四肢有麻痹感吗?” 苏万就道:“没有,但你要对我负责啊。” 梁湾一个巴掌拍过去,骂道:“对你负责,一个小时后就要守寡,你能配合治疗吗?” 苏万嚷嚷:“血清!我带了血清了。在包里。” 梁湾去翻苏万的包,从包里拿出血清,还有注射器和全套的消毒物品,也不知道苏万是怎么想的。梁湾瞬间就帮他注射了血清,把他的头部垫高靠在一个沙丘上。苏万再那儿骂:“为什么又是我?哎呦喂,肿了肿了。谁有手机给我拍照留念,我要传到草榴上去。” 杨好的冷焰火灭了,打起手电往水里照去,没有看到蛇的踪迹,黎簇却惦记着水池顶上的镜子里照出来的东西。抬头看时,却发现那白色的东西没了。 自己白内障了?他疑惑了一下,又听见苏万一阵狼叫,不耐烦地回头看,见苏万靠着的沙地被他压垮了,此时已是摔了四脚朝天,那个沙堆里面包裹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五只奇怪的容器,当然说奇怪也不奇怪,因为黎簇见过。他踢了几脚,看到了里面的样子,那是很多白色的带着粘液的碎片。他又顺手拨弄了几下,发现这五个都是打开的,粘液已经干成塑胶的样子,里面有黑色的毛和鳞片。 “是蛋。”这些容器里,装的是蛋。他们之前推测,这些汽车是把容器运来,然后装了东西运出去。他们从沙漠中往外运的,竟然是些蛋。 那种蛇的蛋。 杨好踹散了剩下的另外几个沙堆,发现这里的沙层下面,有无数这种容器。 “此地不宜久留。”黎簇道,“不管怎么弄,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们真的活不过三天。姐姐找找出口,杨子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要在这里生火。苏万你把枪拿过来,装子弹。” 下雨还能躲到这里逃过一劫,是因为对于环境还大致了解,这里如果出事,不做准备必死无疑。 第35章沙底建筑群 “过来看看。”黎簇刚说完,梁湾就蹲下来,已经把平面图摊开在沙地上了,“这个有点意思。” 黎簇看去,那是一张侧剖图,看到标题,他就知道这是现在这个巨大的房间的侧剖图。“这个房间地下还有一个空腔有三十米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这个水池是一个蓄水池,我们看到的只是水池的顶部,水池非常深,但是现在里面也全部灌满了沙子,然后——”梁湾指了指一个地方,“墓道在这儿,这个门通往这个陵墓其他的地方,完全被堵死。” 梁湾递给黎簇一叠厚厚的图纸,继续说道:“这是整个建筑群的所有分布情况。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分为两部分。你看外缘整个建筑群这一大圈,全部都是用现代建筑绘图法绘制的。中间的这一小部分,大概一平方公里的区域,是考古绘图法。” “什么意思?” “这是两拨人做的,中间这拨人,做的不是绘图设计,而是测绘,外面的大部分是修缮和重建的工作。说明,在整个建筑圈的核心,是一个完整的古代考古遗迹,他们围绕着这个遗迹,修建和修补了外面所有的东西。” “有很多玄学上还未明白的设计,作用不明。”黎簇吸了口气,他想起吴邪和他说过的话。于是,他说道:“看样子20世纪70年代末的工程的主要目的是修复这些外界可能和玄学有关的部分。” 梁湾点头她努力回忆之前她调查出来的内容,“你看它边缘上的这些线条都是非常高的防沙墙,显然这边季节性的风沙是一个非常难解决的问题。1979年古潼京工程的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建立防沙墙壁,来保护施工工地。所以外面整个一圈的百分之六十的工程量都是为了引流风沙,剩下百分之四十是在皇陵的内部,加固和重修皇陵遗址的关键部分。” 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在整个皇陵遗址中是最靠近地表的房间,吴邪给他们的这个点,是他们能够进入的离整个建筑群中心那座古代皇陵的核心遗址最近的点。 “你的意思是不是,吴邪让我们下来的目的,是前往这个皇陵的核心区域?”黎簇问。 梁湾笑笑,指了指一个方向,回答:“否则没有其他解释,四周还有可以进入的点,这里是离中心最近的。通往皇陵核心部分的墓道,每隔十米都有封石堵塞,我们无法在墓道中行进。”他又指了指水池,“但是在这个水池底部,有通往其他区域的水槽,所以墓室的排水系统都是相通的,这个皇陵有着极其发达的排水系统,就像笼子一样包住皇陵中心的墓室,所有的渗水全部都被‘笼子的铁杆’一样的排水槽引入墓室最底层的积水池里,然后排放到暗河中去,我觉得这些水槽应该就是通往核心的通道。” “我靠,里面全是蛇哎。”黎簇骂道。 “我觉得不用担心,他总有办法让我们就范。而且我们不是有血清吗?” 此时,杨好已空手回来,道:“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生火。” 黎簇看了看四周,就道:“把所有那些能找到的空的容器堆起来,围成一个圈,姐姐你先给我打一针血清,我去把帐篷捞上来,顺便看看水下是否真的有通道。” 梁湾看着他:“你刚刚还怕的要死呢。” 说着,黎簇脱掉了衣服,梁湾给他注射了血清,拿起手电,跳进了滤水池里,潜入下去,迅速地在水下游荡。 很快他就找到了帐篷,他上去扯了一下,发现帐篷非常沉,似乎被牢牢地吸在了水底,他用力一拉,四周的水流一下往水底涌了过去,他努力往后蹬水才没有被吸进去。用手电一照,一个窨井盖大小的洞,出现在水底。水流正往里涌去,速度不快,但是能感觉到水的力量。 真的被女士说中了。黎簇收着帐篷,控制自己的身形漂到那个洞的上方,手电往下照去,看到洞里一团一团的头发,纠结在一起,盘满了那种毒蛇。 黎簇身上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他转身就想游走,忽然他看到那些盘绕着的黑色的头发中间,有一条白色的东西,比任何蛇都要粗大。 那是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蛇,没有毛,但是身上的鳞片能够张开,好像无数小翅膀可以张合一般。 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黎簇又仔细看了看,看不到蛇头,只能看到露出的蛇身,鳞片的形状也和其他蛇不一样。 “妖孽啊,娘子你原来在这儿趴着。”黎簇不敢停留,转身往回游,爬上了岸。 杨好把他拉了上来,问道:“你看到啥了?” “白素贞。”黎簇拉起帐篷,抹掉头发上的水,“还有好多‘青蛇’。” “白蛇?”杨好大笑,以为黎簇在开玩笑,黎簇道:“我找到通往里面的洞了,但是里面全是蛇,还有一条白的,特别大。不是白素贞,也是白晶晶。” “在水里?”杨好问。黎簇点头,就去找自己的背包,“咱们有没有带炸药过来?” “你是想把它们连那个洞一起炸没吗?”梁湾就道,“想办法把这些蛇引上来啊。” 黎簇心说你说的轻巧,你也没看那蛇的样子,你又不是法海,牛X轰轰的女人真的害死人。 苏万在边上,意识有点模糊,就道:“黎簇,你说的白蛇是不是很大啊,有碗口粗细吧。” “你怎么知道?” 苏万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有些异样的看着黎簇的身后,三个人都转过头去。 滤水池里,他们的身后,一条半人高的蛇已经探出了水面,以攻击的动作看着他们,身上所有的鳞片全部张开,看上去根本不是蛇。 第36章人脸白蛇 “这是条小龙吧”。杨好目瞪口呆地退到苏万身边,苏万把装好了子弹的折叠冲锋枪一下甩给了杨好。此时那白蛇身上所有的鳞片全部都收了起来,整个身体变成流线型,闪电一样咬过来。 杨好的冲锋枪头还没有摆正,蛇头已经到了,他用足球场上铲人的动作一下翻转过去,就听苏万一声惨叫,已经被白蛇卷住。 梁湾都被吓蒙了,被黎簇上前将另一把枪从沙子里挑起来,拍掉沙子,转身就和杨好开始开枪。 “白素贞”被打得血鳞横飞,放了苏万缩入了水里。杨好和黎簇都松了口气,走到滤水池边上,看里面一片浑浊,地下的沙子已经被翻起来了。 “法海你不懂爱。”杨好唱了一句,“有枪在手,取西经都不成问题啊。”说着对着滤水池又是一阵扫射。 黎簇跑去和梁湾把苏万找回来,苏万的腿上被咬了两个血洞,在吱吱的冒黑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东成西就》里梁朝伟的那种眼神看着黎簇,似乎再说:“为什么又是我?” 梁湾再次给苏万进行抢救,黎簇正犹豫是帮哪一头,转头就看到杨好一边扫射,走着走着,忽然“咻”一下,一脚踩空滑进水里去了。 那傻果然智商不高!黎簇大骂着冲回去,见杨好又从水里爬了上来,朝自己狂跑而来。 黎簇和他擦肩而过,看到整个水面在一瞬间全部炸开,无数的黑蛇破水而出,滑翔着犹如下雨一样朝他扑了过来。 黎簇蹬腿急停再转身,看到杨好已经跳进了之前摆好的一个掩体,他就势滚了过去,才低头杨好就开始开枪,四五条蛇再半空中被打爆,他爬起来也加入战斗,一时间子弹横飞。 最初的十几条黑蛇被打翻在地,但是从滤水池里飞出了更多的黑蛇,简直就像烧滚的锅子里,黑色东西沸腾一样地满溢了出来。 黎簇看呆了,两个人停止了射击,提上包,迅速退到苏万边上。 所有的黑蛇都朝他们聚拢过来,杨好开枪把靠得太近的打死,苏万就道:“我以为之前一次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被蛇咬了,没想到刚才又被咬了一次,我觉得总不可能再被咬了,现在看来,刚才那一口只是我倒数一千次被咬吧。” 梁湾给苏万注射完了,也转身看着围近的蛇群。她还没有时间反应出悲伤和恐惧,但是死亡的绝望让她叹了口气。 “萨克斯。”黎簇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来递给了苏万,“吹。有力气吗?” “想听什么,《寄相思》吗?爷我不想给自己吹这一段啊,给你们吹一段‘咱们老百姓,真呀么真高兴’吧。” “随便,出声就行了。”黎簇催促道。 苏万舔了舔发青的嘴唇,开始用尽力气吹了起来,他一鼓气,大腿的伤口就飚出一尺血。梁湾给他按住,走调的萨克斯的声音,开始响彻整个房间。 杨好和黎簇点射,打飞靠近的蛇,但是子弹很快耗完了,包围圈越来越小,苏万看着就想放弃,黎簇就喝道“继续吹!吹到蛇爬到你萨克斯里才能停下。” 苏万开始乱吹,用尽全身的力气,整个房间都共鸣起来。接着,他们听到一些蛇爬行之外的声音。 黑暗中没有照明,手电照不到水池上方的方向,但是声音是从那儿传来的。 “听我的号令,我让你别吹,就别吹了,所有人不准动,不准开枪。” 黎簇用手电指着那个方向,冷冷的盯着黑暗处,一直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喝道:“停!” 所有人都按照他的说法,停住了,四周一下子安静极了,只剩下蛇爬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从黑暗中伸出了十几只九头蛇柏的爪子,在他们面前全部停住,爪子张开,狰狞地定在了半空。 半秒之后,爪子开始落下。瞬间他们面前十几条毒蛇被抓走了,接着,看不到的黑暗中,响起一阵沙子炸起的声音。 几个人一动不敢动,听声音感觉毒蛇开始攻击袭击它们的九头蛇柏,显然生物的毒性对植物完全没有作用。 僵持了一个小时,整个过程中,他们只有眼睛敢动,一直跟着飞过的藤蔓和黑蛇一下左一下右,特别是很多次贴着他们的脸的时候,四个人的眼睛都会以一样的频率闪过,然后开始冒汗。 “现在怎么办?”杨好用口型和黎簇说话。 黎簇心说怎么都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小幅度的移动着手电,照了照四周,看到蛇柏的藤蔓,已经充斥了这里所有的空间。 他低下头,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苏万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张面巾纸。不知道量够不够了。背上的手印刚才早就被雨水冲洗掉了。 他拆开塑料袋,把面巾纸拿了出来,朝靠近的九头蛇柏递了过去。 不仅是这条藤蔓,更远的四五条藤蔓全部都开始往后退。黎簇心中一安,这样他妈的也行啊?想往前一步,一下子被杨好拉住了。 杨好用眼皮指了指上方,黎簇抬头,看到了一条白蛇从头顶垂了下来,那些藤蔓纷纷退让。白蛇鳞片张开,黎簇突然看到,这些鳞片里,被人为镶嵌了很多白色的石头。白蛇降到他们面前,忽地,颈部如眼镜蛇一样打开,出现了一张毛骨悚然的巨脸。 第37章墓室藤蔓 杨好和黎簇的枪口移到了白蛇的面前,直对着这张脸。对于人类来说,收缩颈部做恐吓状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便于瞄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条巨大的白蛇,颈部张开之后,露出的竟然是一张人脸。脸是由变色鳞片形成的,其中还有少许的突起,形成了额骨鼻子等形状。 最让黎簇崩溃的是,这张脸,竟然看上去十分眼熟。因为光线和紧张的原因,他瞬间无法想起,这是谁的脸,但是他确定,他一定见过这张脸。 白蛇从房顶上垂下来,呈现威胁状态之后,并没有马上攻击,两相僵持着。在黎簇有些恍惚的时候,白蛇的喉部突然抖动,竟然开始发出声音。 白蛇的叫声非常难听,它先是发出了一阵连续的类似于鸡鸣的叫声,但是频率又有点不对,黎簇脸色苍白地听着,意思到,这条蛇在模仿他们刚才的枪声。 白蛇叫了几声之后,喉部再次做出奇怪的抖动,发出一声让所有人都错愕的声音。它说了一句类似人说的话,但是这句话根本听不懂。 黎簇愣了愣,心说:“娘子,真的是你吗?” 黎簇咧了咧嘴吧,看到白蛇颈部的人脸开始变化,变成了另外一张脸,这张脸有点像吴邪,但是明显比吴邪老了很多。接着,白蛇又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 它在试探和观察他们。黎簇看着白蛇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这些蛇可以模拟人的脸部,还可以模仿人的发音。 果然,白蛇的颈部缓缓地,形成了一张模糊的脸,这张脸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黎簇的样子。黎簇立即把自己的脸遮住,他不知道蛇的意图,但是他很不愿意被蛇模仿。 白蛇的颈部慢慢地收拢,没有再呈现出攻击的姿势,然后慢慢地缩回到房顶上,消失在黑暗里。 黎簇的腿都软了,他看了看杨好,发现杨好一直是闭着眼睛的。 四周的藤蔓毫无变化,黎簇脑子里一片空白,疲倦加上高度的紧张,让他几乎要晕过去。他咬牙挺住,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休息的地方。他调整呼吸,心跳慢慢放缓,刚才冲到脑子里的血液开始平缓地抽回到身体里。再次睁开眼睛,感觉好多了。 拿起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的面巾纸,刚想继续,“滴滴滴滴滴滴”苏万的手表突然响了。黎簇顿时就暴走了,转头大骂:“苏万,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话还没说完,一只爪子就揪住了黎簇的脚脖子,把他拖入了藤蔓圈,接着无数的藤蔓盘绕了过来,把他缠得结结实实。然后往沙堆里拖去,瞬间他就被拖进沙层下面。同时,苏万也中招了,被藤蔓缠了个结实,扯飞到另外一个方向。 黎簇屏住呼吸,毫无还手之力,人沉入沙子的感觉,他之前经历过一次。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经历了,但是没想到半年不到,他再次经历了,好在这次他有了经验。他用力屏住呼吸,把头往下压,使沙子不容易进入鼻孔当中。 沙子的重量朝他猛压过来,他觉得本来胸口还憋着一口气,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如今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大,这股气已经别憋不住了,直接往外喷。 在沙子中拖动物并没有那么容易,爪子把他往下拖了三四米的样子就停了下来。三四米对黎簇来说也已经够深的了,接着那些藤蔓的大部分放开了他,迅速躲进沙子里面。 黎簇开始拼命地滑动手臂,想往上爬,尽快从沙子里爬出去。他发现自己被困在沙子当中动弹不得,他意识到这些藤蔓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放他一马,而是想让这边的沙子把他闷死。 很多人都用竹竿插过沙堆,沙子最开头的部分非常松软,但是越往里插越难插,那是因为越往里插,竹竿受到的摩擦力越大,受到的沙子压力越大。 黎簇的身子就埋在沙丘的下面,这里的阻力已经很大,四周的沙子不在动了,而是像石膏一样固定着他的四肢。他还是努力地挣扎着,在最后窒息的关头,他猛吸一口气。接着,拖动他的藤蔓再次把他往沙子的底部拖去,瞬间他的鼻孔耳朵嘴巴开始毫无阻力的灌入砂砾。他肺部剧烈的痉挛,脑子里一片空白,坚持了三分钟终于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簇慢慢地醒了过来,剧烈地咳嗽着,把鼻腔里的沙子喷了出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沙子里了,而是被裹在大量的植物的树根和藤蔓之中,他被死死地缠住,只有一只手可以动弹,走运的是,手电仍就挂在他的手腕上。 自己竟然没有死,看来他昏迷之后很快就被拖出沙层。但是这里是哪里?他的腿疼的厉害,他想呻吟,但是理智让他没有立即叫出来,他看到四周缠在一起的藤蔓,四周全部都是成千上万缠在一起的根须。 如果贸然发声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他用手电小心翼翼地转边,就发现这是一条狭窄的墓道,已经被根须填满,刚一转头,他就看到在他的左边,有一张狰狞地脸,在根须之间,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第38章黑暗中的歌声 他吓了一身的白毛汗,镇定下来用手电仔细照了照,才发现那是一具干尸。随即他就发现,在他四周的根须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尸体,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大部分只剩下一张皮包在骨头上,风干的像鱿鱼干一样。 这里是这棵树储存猎物的地方,这可要了老命了。他尝试着动了动,藤蔓立即变得更紧。 他放弃了挣扎,四处看有没有可想到的办法。很快他就发现,在他的左边,有一具人类的尸体,穿着古代盔甲一样的东西,歪着头。尸体的腰间,有一把短苗刀。 这人不知带是哪个朝代的,真是有缘千年来相会,他探手过去,一点一点把苗刀抽了出来。然后借助牙齿的力量拔了一下,发现完全锈死在鞘里了。 果然,哪有那么多神兵千年不烂。他把苗刀丢掉,又看到这具尸体的手里,有一根发钗,也生锈了。黎簇抓住尸体的手腕,用力拗断,把手连同发钗一起扯了过来。 这一只发钗抓在干尸手里,应该是当年被用作最后的武器。但发钗是不可能用来自救的,他把发钗从干尸的手里拔出来,深吸了几口气,从自己的口袋了掏出了手机。又用嘴巴帮忙,把手机的电池拆了出来。 他在荒野求生类的节目中看过一种做法。他单手从背包中扯出自己的内裤和吴邪给他的地图,团了团塞入到一边的树根中,然后手拿着手机的电池,用牙齿咬住发钗,用力戳了进去。 电池的理遇到空气,立即开始燃烧,发出高温热量,他把电池往自己的内裤和地图里一塞。内裤瞬间就给点燃了,大量的烟冒了出来,他自己都呛了好几下。接着地图也烧着,火苗瞬间蹿得很高。 黎簇单手继续从包里掏出东西,能烧着的,就算是一点皮屑他都往火里扔,然而不用他太辛苦,火很快就烧着了树根,火势越来越大,开始朝他蔓延过来。 藤蔓在他的袖子烧着后终于松开了,他摔倒在墓道的底部。墓道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没有被藤蔓覆盖,他滚到那个区域。就看到藤蔓乱舞,火焰迅速被压成了炭火。只有那些被烧成浆状的化学纤维仍旧在燃烧冒烟,发出刺鼻的气味。 妈的,以后不能买这个牌子的内裤了,万一烧伤自己就死定了,黎簇心想。趁着一团乱,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脱掉鞋子顺着墓道往前走去。 走了不到十步,就看到前面的墓道断裂塌方了,但是暮道的底部塌出来一个口子。里面一片漆黑,也爬满了藤蔓,但看上去应该是通往其他墓室的捷径。 他靠着墓墙坐下,就思索怎么办,没有绳子,也不可能爬下去,自己也不能呼救。他又返回去,开始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墓道中移动,同时仔细用手电照那些干尸。 大部分的尸体,已经和这些根部连成了一体,根须都长入了骨头之中,看上去就像是这棵树结的果实一样。包裹尸体的根须好像一个一个的茧,而这些根须的另一部分,又和后面幕墙上的壁画融为了一体,要在这样的状态下看清楚尸体上的东西很难,有时候壁画上的人脸还会让黎簇看花眼。 黎簇行进得十分缓慢,不久,他看到一具尸体上,有一只大型的装备包。包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能看到绳子从破洞中露出来,应该是一个旅行者。 黎簇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刚一动那个背包两边的藤蔓立即就卷了起来,他僵在了半空,不敢再拉。 他低头看到脚边有一块石头,捡了起来往旁边一丢,藤蔓立即朝石头爬了过去,就在这个瞬间,黎簇用力拉出背包,人往后一摔,靠到墓墙上。那两根藤蔓立即返回,黎簇顺手抓起另一块石头丢到另一边,藤蔓就从他的身上爬过去,卷住了第二块石头。 低等生物,黎簇冷笑一声,等藤蔓安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背包,发现里面不仅有一捆绳子,还有钱包、手套和两瓶酒。 黎簇喝了两口酒,感觉有点回过神来,背起背包对着尸体拜了拜,就来到往下的破口,把绳子系到一边的树上,自己一咬牙就滑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没有立即落地,因为照了照地下,他就看到下面也全都是九头蛇柏,自己下去一定立即被抓。正在犹豫不决,突然听到下面的黑暗中有人唱歌。接着黑眼镜出现在他的手电光斑里,苏万被他搀扶着。他扬了扬手里一只装满白色石粉的皮袋子,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能撑到明天才需要我出手呢。 第39章费洛蒙系统 黎簇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跳下去抽出根烟点着,抽了几口说:“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我是找到了他。他身上带了一个信号发生器,我找到他,就知道你肯定在附近。”黑眼镜说道。他们在废墟中不停地行走,很快来到了另外一个藤蔓较少的墓室,虽然有石粉,他们也不是特别放心。 这个墓室中到处都是壁画,中间仍旧是一个水池,这个水池没有积水,深不见底。 黑眼镜用手电照射这些壁画:“这些你们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看不懂。” “我们怀疑这是一种人蛇之间的费洛蒙系统。”黑眼镜用手电照着,“知道什么是费洛蒙吗?” “费洛蒙是种激素,昆虫和一些哺乳动物用来同物种传递信息用的,可以从汗腺及皮肤表层细胞中发散,直接影响脑部负责情绪的潜意识层。但是爬行动物有费洛蒙吗?”苏万摸了摸下巴。 黑眼镜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想不起来,说道:“算了,反正你们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指了指壁画上的蛇,“这种蛇的蛇毒,可以用来传递信息,我之前在柴达木盆地的一个古城里抓住过一条,是这种蛇的亚种,头上有个鸡冠。但是你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两种蛇是非常相似的。这些我们称呼为‘孤岛物种’,一般会存在于某些古墓之内,作为陪葬的财产,在自然界已经灭绝了,因为空气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黎簇没有理会黑眼镜的话,一直看着苏万,心里琢磨着,苏万身上有个信号发生器,为什么? 苏万似乎很尴尬,装成很好学习的样子,看着黑眼镜问:“为什么叫孤岛物种?” “就是在封闭环境内留存下来,独立进化的物种。我举个例子,如果在一亿五千万年前,有个XX修建了个古墓,把两百只恐龙埋进去了,恐龙的寿命又非常长,那么它们只会针对封闭的古墓进行进化。外界的环境变化没有牵扯到它们,于是等打开古墓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你认为地球上不可能存在的物种。”黑眼镜说,“我文化程度不高。你们能听懂就行了。” “被这种蛇咬了之后,有些人能得到这些蛇所经历的信息。我有个朋友,只要遇到这种蛇,他就开始做各种奇怪的梦,非常真实,但是确实是梦一样的感觉。”黑眼镜道,“这个能力,可能我们的黎同学也有。” “为什么?”黎簇说道,“你这是诬陷。” “有人闻到的。”黑眼镜道,“当一个人的鼻子损坏非常严重的时候,为了弥补嗅觉的损失,鼻腔里感觉费洛蒙的器官就会发达起来。我有个前辈,鼻子毁了之后,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问题。当然,还要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他们都被同一种有剧毒的东西碰过,但是都没有死。具体的机理不清楚,但是费洛蒙是一个相对比较合理的解释。” 黎簇摇头,表示听不懂,黑眼镜道:“哎,我说的是吴老板,他闻出了你和他是同类人。” “他想得美。”黎簇道,“我鼻子没出过事,也没中过毒。” “在这里,中个蛇毒是迟早的事,你耐心一点吧。” 黎簇这时候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杨好和梁弯呢?他们怎么办?” 黑眼镜摇头:“我一个人顾不了那么多人。” “我顾得了。”黎簇立即站了起来,对苏万道,“咱们不能在这儿磨蹭,那女的估计快吓死了。” 苏万却没有动静,反而看了看黑眼镜。 “磨蹭什么?”黎簇道。苏万就道:“我觉得,在这个地方还是听瞎子先生的比较好。” 黎簇一下火了,一拳打在苏万脸上,把他打翻在地:“别装了!你他妈的,中个蛇毒这么快就好了,在北京是谁给你的血清?你身上还有信号发射器,你他妈早就被买通了吧。” 苏万“啊”了一声,黎簇上去又是两拳:“说!你知道这里有很多蛇,是吧?你带了多少血清来?你知道他们会把我们弄到这个房间来,你知道他们就想让我去吸这蛇的费洛蒙。我早就觉得你他妈不对劲了。” 苏万一脚把黎簇踹翻,站起来吐了口血,压到黎簇身上也是两拳:“你以为我愿意啊!是谁拖我进这个局里的,老子还不是为了救你!” 两个人翻打在一起,互相扯对方的耳朵,把手指抠进对方的嘴巴里,互相卡着动不了。 “呸。”苏万朝黎簇吐口水。黎簇立即吐回去。两个人吐了对方一脸。 黑眼镜手足无措的看着,原地转了几圈,自言自语道:“我说我管不了小鬼吧。”说着,上去一人一脚,把他们踹翻在地。 第40章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都被黑眼镜打得鼻青脸肿,乖乖跟在他身后来到滤水池的边上。他们仍旧在原来的房间里,黑眼镜说,杨好和梁弯在最开始的那个墓室,最后都跳入了这个水池,如果没死的话,他们已经潜水进入了水池下的管道,到了皇陵的蓄水工程里去了。要救他们,必须也进去。 雨要么已经停了,要么这里的墓室很深,坐在蓄水池的边上,头顶寂静无声。 苏万的手表甚至还在运转,但是只剩下了计时功能。他看了一眼,就对黎簇说道:“刚刚我们活过了十个小时,离度过第一天还有十四个小时。” “把表摘了,它再响一次,我一定让你吃下去。”黎簇道。 “放心吧。现在是备用电源只针对时间了。”苏万道。 黑眼镜第一个下到水中,摘掉了自己的墨镜,换上了亚膜的潜水镜,转身对黎簇和苏万说道:“这是一条分界线。” 黎簇和苏万疑惑地看着他,他继续道:“之前你们经历的一切,都是你们可以应付的,等你们再从水面下上去,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个皇陵的蓄水体系,属于还没有探索的区域。”说着潜入水中,黎簇内心对这些场面话早就麻木了,他呸了一口,又瞪了苏万一眼,也潜水下去了。 苏万耸耸肩,跟了下去。 水很凉,和初掉入水中时候的体感不同。黑眼镜入水之后,把手电打到最大,四处照射。四周还能看到一些黑蛇,但是都在水底蛰伏不动,像海底的海参一样。被搅动的沙子已经沉淀的差不多了,水中只是浮着一些颗粒。 手电光非常亮,以至于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这种水底的感觉让黎簇胆寒,冰冷的水让他越来越冷静,之前狂热的愤怒也逐渐消失了。 来到了入口,三个人上去换气,尽量让自己肺部的紧张感放松放松再放松,然后深吸入一口气,黑眼镜打头转入洞中。 洞里非常狭窄,黎簇入洞之后就觉得气闷,紧张感让他血液里的氧气迅速消耗,他勉强闭上眼睛,一边一点一点地往外吐气,一边缓缓地爬进去。 管道很深,黑眼镜爬的非常快,简直就像一只在自来水管里生活了多年的水老鼠。黎簇缓缓地跟在后面,爬过有沙子的一段,水管才宽大起来。他们看到了水泥的管壁,管壁平行的部分有五十米左右,通过之后,黎簇觉得自己离溺水已经不远了。 五十米之后,水管往上,他所有的体力都在肺部,憋住不吸入水,靠着浮力尸体一样地漂了上去。 出水的瞬间,他吸入了出生以来最大的一口空气,直吸到他的肺要爆炸了,他才缓缓吐了出来。他竟然从空气中尝出了一丝清甜。甩掉头发上的水,他看到已经上岸的黑眼镜打起了一只荧光棒,丢在地上。他刚爬了上去,苏万大吼一声也破水而出,大口的喘起气来。 黑眼镜做了个“嘘”的表情,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了黑刀横在腰后:“这个地方是所有房间蓄水体系的重点,他们应该也是从这个水池上来的,你准备先找哪一个?”他问道。 “他们两个不是应该在一起吗?”黎簇道。 “不会在一起。”黑眼镜指了指地上,地上有两行脚印,面前是一个丁字入口,有三条通道指向三个方向,两行脚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杨子还是不懂得迁就女人啊。”苏万摇头道。 “我找梁弯。” 黎簇道,“你们两个去找杨子。” 黑眼镜拒绝,说三个人必须一起行动,“那个姑娘给你看过这一带的平面图吗?” “她说这里面的部分没有出口,是根据古代的设计图纸,用现代工程技术修建的。”黎簇想了想回答,但细节方面他和苏万摇头。黑眼镜蹲下来,掏出喷雾,在水泥地上喷了几十条线条。“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个德行。” 黎簇端详着复杂的线条,这些图案在整个平面图上显得犹如天书一般,他问黑眼镜:“我们在哪儿?” 黑眼镜指了指一个点,说道:“蓄水体系是个迷宫一样的地方,我们从这个点开始,从左边开始找,大家都小心点,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之前我们勘探的时候,从来没有踏入过这个丁字路口一步。”说着,忽然就笑了笑,好像想起了很开心的事情,拍了拍黎簇的肩膀,“我们又要相依为命了。” 黎簇打了个激灵,想到了黑眼镜的一些变态行为,立即退了开去。黑眼镜并不在意,摇摇晃晃地随着梁弯的脚印走了几步,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就往丁字路口中的一个方向出发了。 第41章苏万的秘密 根据脚印推断,杨好和梁湾两个人在丁字路口各选了一个方向离开。他们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去找梁湾,毕竟女孩子在这种环境里,生存的概率更低,更需要帮助。 通道是弧形顶部结构,所有的墙壁都是水泥漆上了黑色的沥青,因为墙壁并不平坦,沥青在上面涂抹的痕迹很像人类的某种皮肤病,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是现代建筑……”苏万惊讶道。 “应该是在古代水道的基础上,涂了水泥和柏油,加强了的防水,这里原来的石壁应该全部都是裂缝。” “这还没古代人造的好呢。”苏万道,“一点美感都没有。” 沿着通道往里走入十几米深,地上就没有任何沙子了,通道底部变得很干净,往里走了几百米,一直没有看到任何岔路,通道也没有转弯和起伏。只是每隔三十米,墙壁上会有北第二区、第六甬道这样的白色大字。 黎簇看了几个之后,开始回忆起一些事情:“哦,我们需要梁湾手上的那些图。” “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寄到你家的第一具干尸?那具干尸是在北第六区第三甬道发现的。时间是1984年。”黎簇道,“这儿是第二区,同样是北区,这地方会不会有100个区。” “不用胡乱揣测。集中注意力。”黑眼镜说道,两个人停下来,面前出现了第一个岔道。 岔道口上写着第三区,第一甬道。如果继续往前,则是第四区的第一甬道。两个甬道的深处都是一片漆黑,像是通到某种异世界的感觉。 “那姐姐走的是哪条路?”苏万自言自语。 “有指南针吗?”黎簇道,苏万从背袋上拽一个来给他,黎簇看了看,说道:“好,我们来猜猜,梁湾和杨好为什么会分道扬镳。在这种地方,无非两种想法,一种是进去,一种是出去。梁姐姐是出去党还是进去党?第三区是往中心区域走,第四区还是外部区域。” “以梁姐姐的探险智慧,她在这个岔路口的时候,估计连左右都分不清楚了,她不会考虑那么细致的。” “这边。”黑眼镜指了指四号甬道,“他们分开时候的脚印跨度很大,上了岸之后没有停留,两个人是奔跑着分开的。没有什么理由,他们上岸有个时间差,有东西在追他们,一个先上岸,选择了这一边,另一个后上岸,选择了另一边。姑娘体力很弱,在水中一定在小伙子后面,追她的东西最后咬住的应该是这个姑娘。姑娘冲入这个甬道之后,一路狂奔,她最多有一只手电,跑过这里的时候,不可能有时间看到这个岔路,一定是继续往前。” 黎簇和苏万目瞪口呆,愣了半天,黎簇道:“你是日本来的名侦探?” 黑眼镜勾住两个人的肩膀,摸了摸两个人的头发,然后推着两个人的头,把他俩推进了四区的甬道。 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看了一眼第三区的入口。他摘掉了墨镜,立即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忽然转过了身子,贴住了墙壁。 黎簇和苏万看见,也立即学他,把身子贴在了墙壁上。黑眼镜掰断了手里的荧光棒,抓住两个人,把里面的化学物质点在他们的手心里。然后丢到地上,自己踩了两脚,说道:“跟着我的脚步走,你们不会撞到任何东西,信任我,用最快的速度跟着我。”说完往第四区的黑暗处开始狂奔。 苏万和黎簇对视一眼,立即追了上去。 第42章黑暗狂奔 最开始的几步,还有荧光物质粘到地上,之后就看到前方的地面上两道光线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狂奔而去。黎簇和苏万都踢足球,毫不示弱,咬牙盯着那道光跟了上去。 黑眼镜的速度越来越快,黎簇和苏万也逐渐达到了临界速度,那真的是心无旁骛的信任,因为两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要有一个障碍物,就能把他们撞死。 他们并不是真的信任黑眼镜,而是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诡异的动静,那是类似木屐走路的声音,但是频率非常慢,每一次几乎隔两三秒才会响起来,但每响一次,离他们的距离就近了很多。几下之后,几乎就在他们身后。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果是一个穿着木屐的东西的话,这东西追他们的每一步,几乎都跨出去十米长。 狂奔之下,黎簇和苏万的体力开始不支,两个人能跟上黑眼镜的速度已经是奇迹,也因为强行跟着,消耗了比以往更多的体力。苏万的体力比黎簇差点,逐渐开始落后,喊道:“跑,跑不动了!” 前面的黑眼镜脚底的荧光闪现出来的狂乱线条瞬间消失,应该是他站住了。黎簇和苏万一下慌了,也想刹车又怕撞到黑眼镜,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强的急停能力,瞬间又冲出去几十步。 黑暗中,黎簇和苏万忽觉自己的后领口猛地被一股力量拽住,应该是黑眼镜在黑暗中出手了,因为冲力很大,两个人都被拽飞了起来,接着,抓住了他们的领口的力量猛地又把他们甩了起来。 如果我们能看到黑暗中的情况,就能看到黑眼镜是如何在黑暗中抓取两个人的后领口,然后抡圆了,像甩两个铁饼一样,一个转身的动作720度,就把两个人甩飞了出去。 黑眼镜的力气太大了,黎簇觉得自己就像纸片一样飞到半空中,几乎是贴着隧道的顶部打了转。几乎是同时,他感觉一个庞然大物就在自己的身下掠过。 一切发生得太快,黎簇落地之后,一个打滚站了起来,本能地立即往来时的方向狂奔,他知道黑眼镜的意图:绝对不是想让他和苏万来个两面包抄,因为自己和苏万什么都看不见。 逃命去吧。黑眼镜肯定是这个意思。 黑暗中没有了指引,没跑两步,就和苏万撞在了一起,两个人滚在地上,爬起来,一起继续往前狂奔,一秒钟后双双撞在墙壁上。 那是勇猛的毫无保留和保护的撞击,两个人都撞翻在地,半天没起来。 黎簇爬起来之后发现满鼻子都是血,他草草地擦了擦,就去四周摸苏万,想把他扶起来。苏万应该就在他边上,他勾住苏万的腰把他拉了起来,忽然感觉不对。 他摸到的不是苏万的衣服,而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手感非常奇怪,冰凉、粗糙、有着奇怪的纹路。他立即把手缩了回来,往后退了几步,从背包里拿出了冷焰火。 对于黑暗的恐惧让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打亮冷焰火,高亮的光线瞬间让他暂时性失明。他眯起眼努力适应光线往前看去,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的冷焰火差点脱手。他所有的头皮毛孔都炸了起来,他看到在他面前有一具,不,不是一具,那无法用量词来形容。 说这是一具尸体?但并不是尸体。是一张皮?也无法确定。如果要说得精确,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蛇”蜕一样的东西。 黎簇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能看清楚,那是一个人的形状。他冷静下来,回头看了看,苏万已经不见,显然在他撞晕的瞬间,苏万并没有他撞得严重,已经跑远了。 前方黑眼镜和刚刚似乎在追着他们的东西,也没有了踪影。 黎簇举着冷焰火靠近那张皮,能看到皮上泛白的鳞片和白透明的角质膜。 这太像蛇皮了,但是确实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样子,靠在墙壁上。黎簇用手去拉了拉,这个“人蛇”蜕粘在了墙壁上。 黎簇看到了蛇蜕的五官,五官的上下间距离非常远,好比人的眼睛长在了额头上,嘴巴长在了脖子上的感觉。或者说,这是一张蛇脸。 “这是什么东西?”他涌起了一股恶心,蛇蜕的状态很干很老,在这里应该已经相当长时间了。 邪门,他心里开始嘀咕,这个地方太邪门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开始涌现。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更多这样的东西,都粘在墙上,三三两两,蛇鳞片的痕迹就像蛇皮袋堆积起来一样,呈现出各种人的姿态,加上白色的凝胶一样的物质互相粘连的痕迹,让黎簇感觉到强烈的恶心。 他们一路过来没有撞到任何东西,说明他们几乎都是在这个管道的中央部分奔跑,黑眼镜是怎么在这么黑的地方看到路的,他是海豚侠吗?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往回走,心里还在嘀咕着。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长着鳞片的人,按照蛇的方式,蜕皮的地方?他开始感觉到,对于这里的一切,无论是黑眼镜还是吴邪,都没有对他说实话。 他对这条甬道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他怀念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干净的沥青墙面的甬道。他开始往回狂跑,一路上跑到了荧光棒被折断的岔路口。 没有看到苏万,但是看到了一连串荧光的脚印,朝岔路的另一个方向而去了,显然苏万慌不择路,朝怪物来的方向去了。 黎簇犹豫了一下,他作了一个让自己也惊讶的决定,他没有理会苏万,也没有理会黑眼镜,而是朝来时候的水池跑去。 “对不起,光跑可不是老子的风格。”他心里说道,“恐怖片里的傻X看得多了,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第43章莽撞的代价 黎簇来到水池的边上,把冷焰火靠在墙壁上,把背包翻了出来,拿出折叠式冲锋枪。 没有多少子弹了,他把多余的子弹集中到一个弹匣,发现能用的只有六发子弹,叹了口气,只得从里面拿出了几块肥皂。 这是C4塑料炸药,是安全炸药,用枪打都不会爆炸,只能使用雷管引爆。他把C4揉成几个苹果大小的球,放进口袋里。然后数了一下雷管。 玩CS的男生多少对这些枪械都知道一些,黎簇的CS是半职业级别的,讨论枪支的特性,是每天在网吧必修的功课。他没有想过在国内还可以开真枪,也没有想过现在真的在摆弄C4。有几个瞬间有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无所谓了。 他来到了之前的岔路口,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用枪当衣架,撑了起来,然后在枪的两端粘上两团C4。粘在了墙壁上。剩下的C4,他拿了一块大的,贴在了枪的内侧,插入了无线雷管。 一立方米的C4可以让一艘航母回厂大修,如果从六百米高空落下,能炸出二十米深,直径三十米的弹坑,他手上的这个体积,二十个人如果站位合理,能直接炸成血沫。 他打起荧光棒,插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然后在这个地方解了小便。火气很大,骚味非常重。这正合他意。 “我操你祖宗,有什么来什么!让你小爷爷见识见识!”声音此起彼伏,各种回音交织在一起,一直传往隧道的内侧。吼完之后,他开始唱大花轿,一时间,三十年没有任何动静的这些管道内,传来了极其复杂的各种回音组成的交响吼。 唱了四五句,黎簇安静了下来,等到所有的回音落下,他就听到一边黑眼镜跑路的甬道之中,传来了另一种一连串的轻微的回音。 轻微的回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逐渐可以分辨,黎簇意识到,那种木屐走路的声音又出现了。真他妈容易,黎簇咬住一个冷焰火,翻开引爆器。慢慢退入了黑暗之中。 木屐的声音来得非常之快,黎簇几乎来不及猜那可能是个什么东西,只等着亲眼看到了。木屐声在甬道口停住,黎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荧光之后的黑暗,等待着里面的东西出现。 一定是个庞然大物,他心说,脑海里出现的是巨大的蛇一样的东西从黑暗中探出脑袋,鳞片泛着幽绿的光。然而没有,在黑暗中首先出来的,是一团黑色的雾气,似乎是从远处的黑暗中分离出来一团,涌到了有光线的岔路口。 黑暗越来越多,黑色的雾气慢慢充斥了整个岔口的空间,接着,黎簇听到了一声清晰的木屐发出的声音,是从岔口区域管道的顶部发出的。 不是这团黑色的雾气发出的,反而倒像是顶部有什么装置被启动了。黑色的雾气围绕着黎簇的衣服,变换着深浅和形状,挤满了整个空间。 什么玩意儿?幽灵?还是,某种有毒的烟雾?他慢慢靠近,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些类似于共振的动静。他听到这个声音,条件反射地感觉到不舒适,随即他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昆虫震动翅膀的声音。声音很集中,说明单个的昆虫很小。一团虫子能把黑眼镜吓成那样?他正在疑惑,忽然发现四周有些不对,他看了看他身边的墙壁,发现墙壁上的沥青,蠕动了起来。确切的说,应该是沥青上那些犹如皮肤病的突起,都开始动了起来。 他打起冷焰火,就发现他四周管道壁上的沥青,竟然全部都不是沥青,而是大量的只有衬衫纽扣大小的甲虫。 无数的小甲虫开始挪动,整个管壁好像活了一样,黑色突起各种扭曲。前后都看不到头,似乎整条管道里全部都是这种虫子。 “啧。”黎簇郁闷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按下了引爆的按钮。 瞬间,或者说,只有四十分之一秒,C4的威力远远出乎黎簇的意料。管道形成的气压更加夸张,整个管道就像一根炮管开炮一样,黎簇在瞬间就被气压拍晕,他连爆炸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就直接像炮弹一样被射了出去。 第一次撞击是左边的墙壁,距离他站的地方有一百多米,他的膝盖最先撞上,铁定粉碎性骨折。然后人在墙壁上好像搓泥一样被搓了六七米,摔在地上,又弹起来,撞上另一面墙壁。 完了,他心说,吴老板又要在手上划一刀了。他最后一次撞击之后醒了过来,开始大量吐血,血喷射性地从他鼻孔里喷出,浑身上下是见肉的擦伤。 他耳膜嗡嗡直叫,剧烈的头晕,四周一片漆黑,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白光。那不是外界的光,他相信,他要死了。 太好了,在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的情况下,他马上就要死了。这和打游戏还真是不一样。自己是个傻X,太莽撞了。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白光逐渐扩张,接着,充斥了他整个视野;然后白光重新开始收缩,忽然他看到了一种速度,一种意识远去的速度,最后是一片黑暗。 他马上就要失去知觉。 就在那个瞬间,痛苦忽然出现了,一下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感觉到他的腿越来越痛,接着是手、背和胸口。 他睁开眼睛,深呼吸压抑这些痛苦,压抑好久好久,然后咬牙坐了起来。往后靠到墙壁上,墙壁似乎不是特别稳固。但他没有办法横向移动,只能继续靠了上去,不承想墙壁一个翻转,竟然是往下的断口,黎簇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这是一条笔直往下的通道,黎簇摔进通道里,地下是排水道,他摔进了水里。水流非常急,他瞬间被水流卷动,毫无挣扎的力气。 排水道里,并不是绝对的黑暗。他立刻看到了大量的骸骨,堆积在水道的四周,磷光泛起,全部是累累的白骨。 他很快就要加入这个和谐的大家庭了。他默默地想着,突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水道,并不是水泥做的,竟然是石头雕刻而成的。 全是黑色的石头,非常古老,氧化和腐蚀的纹路非常明显,这地方最起码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接着,他模糊地看到了这些黑色石头上的壁画。看样子,又回到了皇陵中还没有来得及加固的区域。 他看不清楚,但是好奇心让他尝试靠岸,他要死个明白。 他在水里挣扎,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水流带着他继续往前,他看到了一道一道的石头门洞开始在这个奇怪的下水系统里出现。 那是铁链悬挂的黑色石坝,上面有一些简单的雕刻,似乎是用来放下隔断水流的。如今悬挂在水流之上,黎簇不得不注意才能不让自己被这些石坝撞到。 随着水流往这个排水道的深处漂移,这些石坝越来越大,感觉上下水道也越来越宽,聚集的白骨也越来越多。他的体温也越来越低,冰凉的水让他远离了疼痛,浑身的麻木让他不那么难受,但是他也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然后慢慢再次陷入了黑暗。一切都结束了,除了……除了……他忽然再次惊醒,发现水流变得平缓,自己搁浅在了一个石滩上。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穴,洞穴的底部,全是细小的石块,已经全部被水流磨成了比砂砾大一些的卵石。 整个洞穴大概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底部的石滩,中间高四周低,四周在水面下,中间在水面上。所有小碎石头都是黑色的,冲刷得像黑色的围棋一样。 水在这里非常平缓,能感觉到水流在往这些软石下渗透。这应该是滤水体系的一部分。水从这里被缓慢地滤入地下的暗河河道内。 这些水是从哪儿来的?是雨水?还是本来就是这个废墟地下的水?如果是雨水的话,为何现在自己还活着。不是应该已经被腐蚀干净了吗? 他抬起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手苍白,出现了无数的溃烂点。他意识到不是自己没有被腐蚀,而是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难道自己的脖子被摔断了?他努力扭动身子,一脱离水,重力立即让他的膝盖剧痛无比。让他立即惨叫起来。但是疼痛也让黎簇瞬间脱离了那种混沌的状态,他大吼了几声,爬上了干燥的石滩顶部。 他仰卧着,看到了从洞顶上垂下的犹如瀑布一样的植物根须。洞壁上也是,大量的植物根须贴着洞壁蔓延下来,和上面不同的是,这些树根应该已经全部都枯死了。磷光从水面下透上来,整个洞穴被一种魔幻一样的绿光朦胧着。 他看看身上的皮肤,腐蚀得非常厉害,即使治好了,估计也是一个类似于严重烧伤的人。但是自己还得庆幸走运,因为这里的水腐蚀性已经明显减弱了,可能是混合了一些地下水的缘故。否则自己应该早变成白骨了。 黎簇脱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去查看伤口。他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已经完全变形,剧痛丝毫没有减弱。他忽然想到学校,想到自己在座位上写作业,看隔壁班的女生穿着白裙子从窗口走过,还有老师的吼骂声……单纯、安全的日子,那当时觉得无比厌恶,现在想想,还真叫人神往。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的光线,一些之前看不到的东西,在绿光中慢慢显出了轮廓。他看到在那些植物的根须中,隐藏着很多的浮雕和雕像,因为和这些藤蔓几乎已经融为一体,很难察觉。 距离还是较远,看不清楚细节,但是其中的雕像,体积很大,他看到了其中一座被藤蔓缠绕的雕像,动作相当熟悉。 “哦,Shit!”他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在这个地方,无论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但是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个人的雕像。他惊呆了,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20世纪80年代开始修建的这个沙漠地下建筑,奇怪的建筑结构,无数的信息在他脑子里胡乱蹿来蹿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这里所有的一切,是这么个用途。”黎簇明白了,他懂了,他觉得好笑,但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随即他心里涌上一股悲哀,他只休息了一会儿,抬头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和钩爪,做了个绳套,尝试够到那些根须,把绳套绑上去。 根须离他有三四个人的距离,他抛了几下,绕上一条手臂粗细的树根。他挥动了一下手臂,现在无论动哪个地方,都是浑身剧痛。 他躺倒在地,筋疲力尽,吞了口口水,就着喉咙里的血咽下去。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他的腰间,他没解开。 他不是睡着了,事实上,他终于晕了过去。 第44章梁湾的文身 在另一处,梁湾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这是3区一个靠近核心的地方,她一路毫无目的的乱走,等她冷静下来,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房间是她一路过来,看到的唯一的“房间”,其他的入口全部通往的是另一条管道。房间里有废弃的桌椅,造型很呆板,但是用料相当考究。让她决定在这里休息的是,这个房间有一个通风口,有一股暖风从这个通风口涌出来。在阴冷的管道内,这股暖风让这个房间很有安全感。 房间的尽头,也有一个水池,这个水池是封闭的,从边上墙壁上的很多挂衣钩和木头长立柜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洗澡的地方。在墙壁上还有怀疑是之前装莲蓬头冲淋浴的装置,现在都消失了。 梁湾在椅子上休息了很长时间,她毫不怀疑,黎簇和苏万已经死了。在混乱中她跟着杨好跳进了滤水池。那个男孩子,丝毫没有顾忌她,只顾自己跑了。男人在任何场合都靠不住,特别是这种需要他们能靠得住的时候。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倒计时还在跳表。而离吴邪说的,活过三天,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不管吴邪当时的话是什么意思,至少事实是,在这里活过三天确实非常难。 她在水池里洗了把脸,意识到这个水池里的水非常干净,干净得吓人,显然这里用了非常简陋,但是有效的滤水设备。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脱掉了所有的衣服,走进了水池里。这里的水有些温度,她开始清洁身上的每个毛孔,让她感觉到一种令人晕眩的愉悦。她把头埋入水中,让自己冷静下来。荧光棒的光线不强,但是在黑暗中这样的体验,让她有一种在做SPA的错觉。 她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发烧了。高压环境下,她的身体经常会没有原因的发烧。她看着自己的肩膀,白皙的皮肤上,慢慢开始出现花纹。那是一只凤凰的图腾。 她从小就对自己的文身非常迷惑,她并不知道这个图腾是什么时候刺上去的,这个只有在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图案,她只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相同的现象。 梁湾从水池里出来,用自己的衣服擦干身体,虽然会带上一些汗味,但是这里实在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使用。体温没有继续升高,她的头有一些晕,感觉还能坚持。 她在水池里把衣服全部洗干净,挂了起来。全部做完之后,她坐在那张木头躺椅上,靠了上去,全身赤裸着,虽然她知道周围出现人的概率很小很小,但她还是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她紧闭着双腿,双手护住胸部,缩在椅子上面,从风口上传来的暖风,迅速的烘干衣服和身上的湿气,暖洋洋的,她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但她不敢睡着,每次有睡意的时候,她都强行让自己清醒。 身上的文身时隐时现,这是他们家庭的一个最大的谜团。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图案是在中学一次发高烧的时候,她当时想跑步出汗,让自己的烧尽快退下去,因为第二天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辩论会。那一天她晕倒在家里的浴室里,她的妈妈看到了这个文身。 她百口莫辩,但是对于父母的不信任,困扰更来自:这个文身到底来自哪里。 她曾经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是来自于孤儿院这种地方,否则自己身上隐藏着一个文身这种事情,父母怎么可能不知情。 没有人知道这个文身是什么时候文上去的,这么复杂的图案,肯定不是胎记。这也是她内心一直想学医的原因所在,她希望能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然而事实证明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这个会随着温度而变化的文身,不会是普通的文身,它一定代表着什么不同的意义。 房间里没有灯,这里的光线因为墙壁上有光泽的反射,实际的空间显得大很多。梁湾搂着自己的胳膊,想着很多很多的事情,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想着自己如果不在乎这些东西现在又是如何。 也许早就结婚了,现在躺在某个男人的怀里,刚刚温存过,不用担心四周的黑暗,不用担心煤油灯的灯芯烧完,不用担心这边的水是否有毒、是否干净,也不用担心黑暗中是否有东西会突然出现……生活会无比简单。 这个文身在所有的人生关头,让她往一个自己不愿意的方向前进,一次一次把她逼进自己无法控制的人生里。 很累很累,但是她仍旧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她知道自己只是害怕,而在琢磨这些东西,只是为自己现在的这些行为找些理由,但说实话,实在太难了。那一刻她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她觉得在没人的时候哭,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绪、消耗体力而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体温越来越高,文身越来越明显,暖风已经无法让她感觉到温暖。 衣服早已干了,她放弃了内衣,直接穿上了外套。把外套收紧,身体的线条就露了出来。 她用手摸着自己身上的线条,她不否认自己是一个非常标致、身材很好的女人,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会让很多男人心动吧。如果她就这么悄然地死去,这会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吧。 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儿,她在黑暗之中伸展自己的四肢,摆着各种不同的pose,看着光照着在墙上的各种倒影,她毫无意义地做了几下,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平面图就在包里,她在桌子上摊开,找到了这个区域的那一张。她找到了自己房间的位置,她惊讶的发现,这个地方离皇陵的核心区域已经非常近了。 自己可能一个人到达那儿吗?到达那儿又是为了什么? 她陷入了沉思,她明白自己的目的,但是她并不是很明白,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自己这颗棋子的作用。 这个所谓的,各种势力牵连的局面,到底是失控了,还是依旧在那些人的控制之中呢? 之前剧烈的爆炸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当时管道传来了轰鸣声,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一下,头顶的水泥片被震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今又过去了很长时间,并没有人过来找她。再等下去,她害怕自己的状态会发生扭曲。 她研究了一下,没有任何有把握的道路可以出去,于是背上背包决定走出房间,刚想出门,忽然听到了有个人在唱歌: “我们是一堆青椒炒饭,青椒炒饭特别香,你知道吗?我们正在沙漠里,沙漠里没有青椒炒饭,这怎么怎么活。所以你们要感谢我,因为我给你们带来炒饭,虽然现在只有两盒半,但是总比没有的强。来来来来来,我们就是青椒炒饭帮。来来来来来来,我们就爱吃青椒炒饭。来来来来来,你听到吗?虽然你们也是绿色,却没有青椒和我亲。啦啦啦,所以青椒炒饭给你们吃,给你们吃,给你们吃。我们是青椒炒饭帮,我们青椒的好朋友,当然也爱白米饭,但是混在一起最好了。哦,忘了还有肉丝,忘了还有肉丝,You Jump,I Jump,You Jump,I Jump.肉丝肉丝,啦啦啦啦。” 她打开门,就看到黑眼镜背着苏万靠着门口,两个人满身是血,黑眼镜的眼镜的一片炸碎了,正在那儿唱歌。 梁湾看他们的样子,立即把他们让进房间里,让他们靠墙坐到地上。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梁湾疑惑道,“这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孩子太叛逆了,国家应该想想办法。”黑眼镜说道:“我被起码两公斤在极端狭小的区域内爆炸的C4冲飞了。找到你是因为光,你门没关紧,这点光在黑暗中对于我来说太刺眼了。” 苏万耳朵在流血,人还在昏迷状态,黑眼镜把他拽到梁湾面前:“看看这小家伙还能不能救得活。” 梁湾翻开苏万的眼皮,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呕吐物,说道:“没有颅内伤的话,很可能是脑震荡……你在这里唱歌是干什么?” “我以后有机会告诉你。”黑眼镜说道。 梁湾要给他做检查,被他阻止了,黑眼镜点上只烟,对她说道:“我们要败了,黎簇要死了。” “何以见得?”梁湾只好用肉眼去看黑眼镜身上的各种伤口,心说,是你们要败了,不是我,不过看到病人就检查伤口,这已经成为她的职业习惯了。 “他离爆炸中心太近了,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这么巨大威力的爆炸,会伤到内脏。”黑眼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应该比我懂。即使现在没死,也撑不了多久,这种事情是没有奇迹的。” 梁湾叹了口气,黑眼镜碎了一片的墨镜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什么内疚。 把一个高中生拉到这种事情当中来,理所当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即使不是这种爆炸,也有其他千千万万的可能性。即使现在的小孩,和以前的孩子相比,心境上差别很大,但是孩子毕竟也只是孩子。 “保护一个人比伤害一个人要难多了。”黑眼镜看了看苏万的手表,“黎簇这个孩子的行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吴邪这次总算运气不错,可惜了,怪我没处理好。” 梁湾叹了口气,她不想指责什么,自己不是行家,就不要乱说话。她也坐下来,问道:“为什么这个孩子那么重要?” 黑眼镜看了看这个房间:“考古学有一个最大的核心准则,就是谁也不会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100%的实际情况,一切的线索指向的都是99.999999%的真实,所有的努力都是让小数点后面的9的数量加大,但是没有人妄想能到100%。而在千年以前的考古体系里,人们更多的是在50%这个数量级来证明和反证明。” 梁湾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打断。 “一直到后来,我们发现了那种蛇。我们在当年的丝绸之路上的一些遗迹里,第一次发现了这种蛇的痕迹,这些蛇在当时是名贵的商品,从蛇的很多骨骼特征来看,这种蛇应该是生活在雨林里的热带蛇类,适合潮湿闷热的环境,但是蛇骨大量出现在丝绸之路上的古城遗迹里,说明当时它们正在被流通。”黑眼镜继续道:“这很奇怪,丝绸之路是一条死亡和财富交替的路,死亡代表着这条路十分危险,大范围的活物贸易,不适合这条路。后来果然,通过年代学,我们发现丝绸之路的这种蛇类贸易在这条路形成后的前十几年,就消失了。” “至少考古的人是这么理解的,但是我们不这么看。”黑眼镜道:“这是区域性贸易,因为贸易路线的两头都没有这种蛇,蛇忽然出现在这条贸易线路上,说明产地就在丝绸之路的上的某个点。当时正好有个机会,我跟着一大帮子人去了那边考察,结果一团糟,后来有个前辈帮了我很多,我才活着出来,幸运的是,我带了一条蛇出来。” “这种蛇有一对眼睛,额头上还有可以张开的鳞片,里面是一片红黑纹路的很像瞳孔的逆鳞,很像第三只眼睛,挖掉了,蛇立即就会死。” 黑眼镜从蛇沼中带出来的蛇,没有第三只眼,脑袋上只有一个鸡冠一样的突起,这是饲育的品种,可能是通过杂交或者选择下来的亚种。野生的蛇是黑色,而且非常凶猛。这种蛇的社会体系很像蚂蚁,无数的幼蛇没有生殖能力,有生殖能力的雄蛇和蛇后基本在巢穴内蛰伏不动。 “我把这条蛇带给了一个朋友,因为之前的那个前辈,说这条蛇带着一个口信。但是我的朋友并不是很能理解,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些迟钝。”黑瞎子叹了口气:“他同时也是一个顽固的人,他相信口信肯定在这条蛇的身上,他想把蛇抛开来,结果被咬了。送到医院之后,他醒过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接受到了信息。” “蛇的费洛蒙可以传递很具象的信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理解了这个道理。很多之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 “这在整个迷局里,是一个卡死的线索点,意义非常大,但是他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黑眼睛吸完最后一口烟,道:“黎簇也有这个能力。” 梁湾内心有些嘀咕,犁鼻器这个器官还有很多东西还未研究清楚,这种说法有根据但是作为自己的专业范畴,梁湾听到别人这么滔滔不绝,觉得有些可笑。 “到这种地方来的人,永远不可能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总是在猜测,越是复杂的情况,猜测出的可能性就越多,但是黎簇可以告诉我们,这里真切发生过的事情。”黑眼镜道:“他可以还原本来面目。” “你们为什么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吴老板为什么不自己来这里和这些蛇玩过家家呢?” 黑眼镜小声道:“是因为这种蛇的费洛蒙是有副作用的。副作用是不可逆的,吴老板他,已经走得太远了。” “什么副作用?” “性格会发生变化。”黑瞎子道:“吸取这些费洛蒙,可能只需要几秒钟时间,但是它在你大脑里的作用,形成的效果是很长很长的。他等于是把一段记忆、一段经历,整段拷贝到你的大脑里,这几秒钟之后,你的感觉可能是十年时间,也可能是一百年。”黑眼镜看着梁湾:“一个三十岁的人,突然变成了一百岁,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梁湾有些惊讶,“那么长,可能吗?” 黑眼镜道:“他想要做的事情,恐怕不是以百年为基数。我们不知道他后来做了什么。我后来见到他,觉得他好像已经活了好几千年。总之,他现在已经不能再接触这些东西了,他已经到极限了。” “黎簇是现在唯一的希望。”黑眼镜说道:“可惜他要死了。” 梁湾叹了口气,他被这个男人的状态感染了,觉得有些悲凉。她有些明白他们在抗争什么了,也知道了背负的东西,虽然和她的目的没有关系,但是,看到这种男人的痛苦,还是让人动容的。 “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梁湾问。 黑眼镜忽然转头,笑了笑:“我等你说这句话等很久了。你能不能把黎簇找回来?尽量让他再坚持三天,我可以教你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你自己动不了了?” 黑眼镜笑了笑,伸了伸自己的手,梁湾看到,黑眼镜的皮肤里有东西在动,这些东西像纽扣一样大小,就在皮下很浅的地方,密密麻麻。 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有些人不在,就会很艰难。”他垂下手,把自己的背包甩给梁湾:“这个交易很公平,接受不接受?” 第45章获救 黎簇醒了。疼痛让他没有睡沉,喉咙的干涩和嘴角的咸味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他用手摸了一把,发现全是血。 在睡梦中他又吐血了,他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不是这些血吐出来,体内就不会有淤堵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那种因为剧痛而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的感觉消失了,疼痛依旧,但是似乎咬牙可以坚持。 膝盖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有在移动的时候,每挪动一寸,都会有钻心地剧痛。他撕开自己的裤子看了,腿肿得像萝卜一样,膝盖的部分伤口已凝成了骇人的血痂。皮肤是青黑色的,当然是在绿光下的缘故,从伤口淤青到了整条腿,感觉直接切掉都不会觉得可惜。 “我完了。再也没法踢前锋了。残运会不知道有没有足球的项目。”他心说。抬头看了看垂下的绳子和树根,感觉爬到树根部分应该不会有事。 贝爷在纪录片里教过如何使用简单的器械缓慢地攀爬绳索,他现在倒是可以试验一下了。于是,从背包里拿出挂钩和固定器,扯着绳子,大吼一声,往上拉去,想站起来。 身体纹丝不动。他整个人绷在那儿绷了很长时间后,一下子放松下来。 除了浑身的疼痛之外,连一丝屁股坠下的感觉都没有,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提升任何距离。 他沮丧地仰面躺倒,心说难道行不通吗?没有腿部的力量,自己就没法爬高了吗?他又坐起来,继续抬头,琢磨该怎么办。想了十几分钟,无解,他再次躺倒,又睡着了。 这一次他睡的时间更长,醒过来之后,觉得脑袋都重了好多。胡子长了出来,指甲也变长了,他的身体在进行剧烈的新陈代谢,想修补创伤。他再次撑起来,感觉好多了。 腿部没有任何好转,胸口很多地方有奇怪的感觉,呼吸非常局促。但是比起之前,还是感觉好了一些。他深呼吸了几分钟,觉得自己的脑袋也灵光了一点。 断腿散发出了奇怪的味道,似乎是要坏死了。他用手指戳了戳肿胀的淤青的,还是能感觉到剧痛的,稍微放了一些心。 他再次尝试,用力拉绳子,用来做支撑,这一次,几下之后,他的屁股离地有了半米,他用没有受伤的腿支撑着身体,终于站了起来。 黎簇浑身在冒冷汗,他用绳子死死缠住自己的胳膊才没有倒下。他喘了好长一会儿才缓过来,感觉到再往上爬肯定是没戏了。 他靠在绳子上,发呆休息,很快又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他曾经抵抗过这股奇怪的困意,但是他的身体实在太需要休息了。挂着他手臂的绳子慢慢松掉,他靠着绳子重新滑回到石滩上。 当再一次醒过来时,黎簇发现自己怎么动都动不了了。他的身体完全麻痹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只能感觉到从胸口传来的剧痛。呼吸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扯不开胸脯。他用力呼吸,一下感觉到通畅了,同时黏稠的血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他的脖子也动不了,只能抬头望天,看着微弱的绿光下的洞顶他意识到自己的乱动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而自己的身体,绝不仅仅是断腿的问题。 想过自己是这么窝囊的死法吗?真是他妈的窝囊啊!黎簇开始流眼泪,他觉得一股莫名的悲哀涌在心头。 之前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人生不过就是这样,但是事到临头,忽然就觉得,什么父母感情、什么自己的价值、什么对于这个世界的怨恨,都是扯淡。 他想活着。但是他意识到,自己肯定是要死了。 黎簇看过一篇,虽然他不喜欢看,但是这个故事却让他晃一眼之后就莫名其妙地着迷。那篇讲的是一个人掉进一口井里,从最开始到死亡的所有过程,包括心路历程。他用这篇来推导自己的死亡过程,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因为内伤导致内脏衰竭而死,还是因为饥饿或者感染而死,还是自己的大小便会失禁,死在自己的排泄物里。 黎簇哭了一会儿,又想沉沉地睡去,他感觉自己也许不会醒过来了,想到这儿他有些不甘心,努力挣扎着不要睡过去。忽然,他发现不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飘了起来。 “咦?老子终于翘辫子了?”黎簇惊了一下,感觉自己缓缓地离开了地面。 真的有灵魂的存在吗?难道自己要上天堂了?黎簇简直是又惊又喜,想不到人死了之后竟然真的有意识,那自己早应该死了,而且自己是往上飘,灵魂出窍了,那是要上天堂啊妈妈咪,早说啊,早说我还他妈在那儿迷茫高考这种破事。 啊,上帝啊,你终于可怜了我一回了吗?我一定做个乖天使。他越飘越高,很快就到了树根缠绕的区域,一直往树根里飘去。 我就要穿过这些树根,就像幽灵一下,一层一层地飘上去,穿过那些沙子,然后来到地面,然后飘上空中,飘进云彩,飘出大气层,飘向传说中的天堂。黎簇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一切,人世间的所有,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吸着气,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一直到一根树根插进了他鼻孔里。他发现自己不是幽灵,因为他感觉到树根还是非常坚硬的。他被强行拖进了树根里,然后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头开始朝下。 他立即意识到不是自己死了,自己也不是要飘向天堂,自己只是被人拽了起来。 他的身体没有感觉,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是以一个非常糟糕的角度扭曲着,被慢慢地扯进了树根堆里。 是这些垂挂的树根在拖拽自己吗?这些树根和那些蛇柏一样,也能够动? 随即他意识到不对,因为他看到在树根里面有一只手,接着他看到了三个男人,分布在树根的周围,看着他。 这是三个完全陌生的陌生人。黎簇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看到了陌生人。 一个人把他提了上来,过到肩膀上,接着,他们像猴子一样在这些树根上爬着,一路往上迅速爬去。黎簇的头挂在下面,鼻子里又开始流血,他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看到这些人的手指,比常人长很多。 “妖怪。”黎簇心说,“也好,比起死在这种地方谁也不知道,被妖怪吃掉也算是比较好的选择。” 一路往上,瞬间他们就爬到了洞穴的顶部,三个人猫腰从顶部树根垂下来的缝隙间,爬了上去。其中一个人打破一盏风灯,用刀割破自己的手对着半空洒去。黎簇听到了大量的细小的虫子退开的声音。接着黎簇也进了顶部的洞穴,这似乎是一口井,已经被树根撑满了。 第46章黑衣人 几个人在井中顺着树根一路往上,在缝隙中艰难地攀爬,爬了三十米左右,他们爬出了井口。 周围有大量虫子爬动的声音,数量巨大,四周的磷光比下面更亮,黎簇看到了梦幻一样的场景。 他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树。 这棵树大到什么程度?满眼看去,整个视野里,几乎全部都是这棵树的树干,树干粗大到,就如一片墙壁,从这头连绵到另一头。无法用几人合抱、几十人合抱,或者几百人合抱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从树皮和树干上的各种沟壑分析来看,这棵树很像榕树,树干应该是由无数的气生根融在一起形成的。 树干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宏大的大殿,完全是人工用石头垒砌而成的,巨大的柱子和石块撑起了六十多米的挑高。在一边的巨石上,还有一座巨大的雕像,被无数的藤蔓所缠绕。 无法形容这个空间的混乱,这里就像热带雨林中最密集、植被最茂盛的一个小山谷,没有任何空隙,到处是大龙藤蔓和青苔,这里无数的树干和气生根缠绕着所有的空间,中间是犹如密网一样的藤蔓。 因为高度不够,这棵巨大的树在黏住了顶部之后,开始横向生长,三条巨大的分叉犹如巨型腐烂的手臂插入墙壁,看上去就好像一个躬身背着天顶的巨大怪物的残骸。 最离奇的是,黎簇看到了很多的树叶,在这个黑暗的地方,这棵树的很多地方,竟然还生长着浓密的树叶,但是树叶都是朝下张开。这里的磷光,也能让树进行光合作用吗? 黎簇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看到了更多的人。最起码有三十多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在这棵树的枝丫上。 这些人都很年轻,穿着紧身的黑色冲锋衣,满身的装备。 这些黑衣人的身材几乎都是一个样子的,无论是身高,还是身体的线条比例,连发型都基本一样。没有人说话,这些人似乎都是哑巴。 黎簇被放倒在一根藤蔓上,有人开始检查他的身体,他们用非常轻微的,黎簇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他浑身都开始发麻,这让他多少有点欣喜,因为之前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一个青年在他的脖子一边,小心地摸索、揉捏。他听到了自己颈部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骨头摩擦声。接着,是一股酥麻的感觉开始在他身上乱窜。 他花了三个小时,逐渐重新感觉到了疼痛,他的意识模糊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他逐渐恢复过来时,他的膝盖已被固定夹板固定住了。 “谢谢。”黎簇说道。这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没有人理会他,这些人很安静地看着他,给他用一种液体擦拭被腐蚀的皮肤。他的感觉不是很敏锐,不是很痛,反而有一种皮肤紧绷的快感。 “你们是吴老板的敌人吗?”黎簇问道,心说吴老板想要干掉的就是这些人吗?这些人是大好人啊,简直就是默契干练的化身。 “如果你们是吴老板的敌人,我决定倒戈,你们带我回北京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黎簇道,“坚决打倒吴老板这个反动派。” 旁边有一个黑衣人提过来一个罐子,走到黎簇的身边,从罐子里提出一条红色的蛇。 “你知道我们想要干什么。”黑衣人说,“把你感觉到的东西告诉我们。”也不等黎簇说话,就把蛇按到他的脖子上。 黎簇觉得脖子一麻,蛇毒烧起伤口的感觉,立即从脖子的部分开始传遍全身。 “我感觉到……到痛。”黎簇呻吟道。心说果然坏人还是坏人,吴老板我错了。说完之后,他就觉得头昏脑涨,四周的一切模糊起来。 “又要睡一会儿。”黎簇心说,“睡吧睡吧,最好不要醒来了,让我直接去见上帝吧。” 黎簇之前觉得自己有一种自我配合的能力,不管在多么焦虑的环境下,他都能抛开一切,进入深度睡眠,只要他想睡肯定能睡得着。如今他意识到,并不是这样,自己只是单纯的嗜睡而已。但是他这辈子,也从来没有困成像现在这样。 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脖子上伤口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黎簇闭上眼睛,进行腹式呼吸,脑子逐渐放空,把一切和自己睡眠无关的东西全部都挤出去,不要在眼前出现任何场景。 几分钟之后,他真的进入了深深的睡眠。两边的黑衣人将他放下,看了看手表。 “四个小时之后如果他没死,把他救醒。”其中一个道。 “另几个人呢?” “在吴邪的真实目的还不明确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黎簇开始做梦,他睁开了眼睛。妈的,他看到了阳光,听到了溪水的声音。他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在一个树林中的溪水塘边上,有很多人在这里休息。 他注意到一个中年人,闷声不响地坐在溪水的另一头,赤裸着上身。他似乎刚刚经历过激烈的运动,虽然没有喘气,但是浑身都是污垢。 中年人没有看到他,只是看着溪水,然后跳入溪水之中,开始擦洗全身。忽然天色暗了下来,中年人没有在意,依然站在溪水中,天空中开始下起大雨。 雨越来越大,中年人静静地在雨里站着,没过五六分钟,雨就停了下来。中年人甩了甩头发,就朝黎簇走来,他走到黎簇的面前,从地上拿起一个笼子。 笼子是空的,里面有诱饵。他把笼子重新丢进草丛里,又去看另外一个。 画面开始出现交叠,黎簇感觉到自己警惕起来,他在边上看到对方似乎看不见自己,但是他内心依然涌起了一阵警惕。 忽然他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也被提了起来。他奇怪自己也在笼子里。 中年人把装着他的笼子放到溪水边的一块石头上,他感觉自己的体积好像很小。 中年人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另一块石头上,抹了抹自己的脸,对着黎簇说道:“最后的留言,给吴邪。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这个信息带出去。” 第47章挖虫子 黑眼镜在梁湾的平面图上,指引了一条路线。“我没有走到那么深过。但是按照我的经验,这条路线应该是比较安全的路线。” “这种判断总要有一些根据的。”梁湾道。 “基于一些你在黑暗中不可能看到的痕迹。”黑眼镜道,“我看到的世界的细节,和你们的有很大不同。而且,这条路上,有四个像这样的房间,说明当时这条路线是人活动比较频繁的,也是唯一可以做休整房间的路线,如果他们要采取一些封闭的保护性或者隔离性措施,也只会是在这条路上。” 梁湾点头默认,黑眼镜指了指核心区域:“这个陵墓的外墙肯定已经被打开了,一路往下走应该会有各种绳索和楼梯,顺着楼梯走,不要另辟蹊径,也不要触碰任何东西。” 梁湾点头,黑眼镜继续道:“跟着血迹走,他一定有严重的外伤。”说完,黑眼镜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喷雾剂:“这是石粉喷雾,这种植物非常讨厌这种石头。” “你对这种奇怪的植物有多了解?” “其实,我们遇到的不是植物,是一种复合体。”黑眼镜道,“不过不可能有机会将树干剖开看里面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这东西自己无法消化猎物,只能和甲虫类的昆虫共生,大部分时候,共生的甲虫都是致命的。”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试管,“这是一种血清,打开之后可以驱除甲虫,但是效果很轻微,血清接触氧气之后,会很快氧化,要谨慎使用。” 梁湾看了看试管,里面的液体非常非常少。她看了看黑眼镜:“你体内应该就是那种虫子吧。你自己不能使用血清吗?” 黑眼镜道:“这只是血清,不够三个人的用量,我只能保证甲虫不会爬到我身上,无法保护其他人,甚至顾及不了我的全身。” “但是你快死了。”梁湾道,“血清制剂,本身的作用应该是内用的,你可以用它来救你的命,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只带了一个。” “啊,原材料比较稀缺,采血的主体太少。”黑眼镜道,“我答应过别人要把这件事情做到的,所以,这东西在你身上价值更大。” 梁湾叹了口气,一边整理背包,一边道:“你不怕我拿了这些东西直接跑掉吗?” “那也是人之常情。”黑眼镜靠到墙壁上,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跑掉也是应该的。” 梁湾从苏万的背包里找到了一个空的注射器,从水壶里抽水,稍微清洗了一下,一下打开了那个试管,将水注射进去。 “已经是稀释状态了,注水只能使心里上好过一点,效果不会增加的。”黑眼镜道。 梁湾把里面的血清吸入注射器,压出空气,抓过黑眼镜的手,注射了进去。 黑眼镜错愕了一下,血清已经注射完毕。梁湾的动作非常熟练,她把注射器收入背包里。“这东西苏万用过,你希望他不要有淋病梅毒艾滋病吧,不过就算是艾滋病发作也需要时间,总比你现在就死要好。” 黑眼镜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东西很珍贵的,没有这种血清,你很可能回不来。” 梁湾道:“我首先是个医生,然后才是个迷茫自己命运和过去的女人。不像你们,从头到尾都是贼相。我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说着,她背上背包,亮了亮手电,数了数荧光棒,就推门准备出去:“起效之后自己处理伤口吧,我去帮你们收拾残局。” 黑眼镜看着梁湾离开,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没一个听话的。” 他站了起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血清开始起作用了,皮下的虫子还没有钻入肌肉的,已经开始破皮而出。他拔出自己的黑刀,转动刀柄,一半的刀柄拔出,是一把小刀,也是黑色的。然后拿出打火机,给小刀消毒,但是体内四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发起抖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苏万身边,把他提起来,想把他按进洗澡的池子里弄醒,却看到苏万正看着他,就骂道:“兔崽子,醒了不说话。” “你为什么骗那个女的。”苏万就道,“鸭梨明明不在那儿,我们看到他掉下去的,你把她骗得继续往里走,你不内疚吗,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黑眼镜倒在地上,呵呵笑起来:“你以为这儿,就我们这些人在折腾吗?” 苏万辛苦地爬起来:“你什么意思?” 黑眼镜指了指他的手表:“过了多少时间了?” “一天多。”苏万道。 黑眼镜把刀递给他:“这里会越来越热闹的,现在还只是开始。过来,快帮我把那些虫子全部挖出来。” 苏万接过刀,看了看黑眼镜:“怎么挖?” “用手按住刀,摸到硬块就直接挖。” “虫子这种东西,如果死在你体内,会被你的身体吸收的,不用管它,他们爬着爬着就死了。”苏万道。 “这种虫子绝对不会的,必须挖出来。”黑眼镜道,“给我点根烟,速度快点!” 第48章神秘电话 梁湾在黑暗中开始往图上标示的路线前进,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很害怕这个地方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黑眼镜唱着歌忽然出现,让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荒诞的所在。 事到如今,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去理解了,跟着知情人的想法走吧。如果自己能活下来,总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背包很重,男人带的东西总是没有精细到这份儿上,她很快就觉得有些疲倦。 这里的管道非常干净,没有黑色的沥青,只有水泥,而水泥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标示、没有破损的坑洞,也没有裸露的电线。 以往在这种地方,一定是阴森恐怖的,现在看来,这儿反而显得很有安全感。 此时,烧还没有退,梁湾头晕得更厉害了,只得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深呼吸想让自己缓过来。 以前加班的时候,她有办法可以让自己在上班时间内,感觉不到疲倦和发热,现在她已经做不到了,毕竟不是小姑娘的时候了。 安静中,她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她抬头,听到自己要去的方向,传来了一种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电话响。 幻觉,她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电话声继续响着,在空洞的管道里,刺耳的电话声不停地反射。似乎是从四面八方炸响的。 梁湾的头很晕,有一度她处在能听到这个声音和不能听到这个声音的中间阶段,电话铃声有节奏地响着,但是似乎是在她大脑内部的某个角落,只要她关上门就可以不理会。 忽然一个瞬间,她惊醒了,就像开车晃神忽然回归一样。她忽然醒了过来,铃声一下变得无比真切。她呼了口气,努力站起来,往铃声的方向走去,发现来自前方位于管道左壁的一道门内。 门和刚才自己洗澡的地方非常相似,应该是黑眼镜说的,是相同用处的房间。铃声非常清晰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梁湾的手都有点发抖,不管这里发生什么,她都无法理解,但是她不在乎,唯独这件事情,她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里是沙漠下的一个建筑群,这些建筑用途成谜,但是规模无比强大,结构非常诡异。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建筑群建筑于20世纪80年代,这里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虽然似乎很多人对这里有兴趣,但是也不至于会在这里装一台电话这么离谱吧。 她推门之后,往后退了几步,手电往里照去。里面漆黑一片,但是能看到有几张整齐排列的办公桌,上面堆着一些类似于档案册的纸质品,覆盖着很厚的灰尘,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片和灰烬。 这个房间的底部也有一个水池,但水池里没有水,能看到有大量的木炭和纸灰——看来在这儿焚烧过大量的纸质品。 电话在第三张写字台上,仍就有规律地响着。 所有的东西都覆盖着非常厚的灰尘,唯独这部电话上和电话四周的灰尘被擦掉,出现了一个干净的圆形。 有人来过这里,并安排了这个布置。梁湾的头疼了起来,她犹豫了几秒钟,上去就接起了电话。 第49章命运的力量 “最后的信息。”中年人对着黎簇,重复了一遍最后的话。中年人显得非常疲倦,强打精神坐在这里,眼神中,充斥着绝望和希望交织的光芒。 黎簇觉得在沙漠中的第一个晚上,大雨之前出现的吴邪,眼神也是这个样子。 “首先,三叔希望你能原谅。”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法后悔。因为那是为了避免让你进入另外一种更加难过的境地。”中年人顿了顿,“你也无法苛责我,你如果能到这些信息,证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上。 “我不能说,你出生在这个家庭,是不幸还是幸运的。如果你生在两千年之前,你所需要担心的问题,只是食物和温暖的避居地,如果天下太平,那一切都是好的,你会相信神灵的存在,从来不恐惧死亡。你知道这是愚昧的,但是愚昧本身对于人类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比起你现在对于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想寻找到答案的这种痛苦,当年让你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是我们想过的选择。 “当然,如果是那样的选择,你的父亲也许当初就不会选择生下你,我们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过如果在我们这一代,如果一起在盛年的时候死亡,那么那种如影相随的恐惧,至少不会再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了。当然,最终我们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们仍旧有着人最基本的弱点。 “在我给你的这段最后的消息里,我不会告诉你,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的真相,因为你终究会知道,不仅是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的意义,也会经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这是姓吴的宿命,也是我们家族三代人挣脱不了梦魇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无论如何洗白,能洗掉的只有世俗的压迫,我们洗不掉最终的结局。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我们所对抗的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是什么,那不是你之前所见到的任何一种可怕的怪物。那种东西很温和,但是无法抗拒,令人恐惧的是,同时它又无法改变。一般人,叫这种力量为——命运。 “你能看到命运吗?你不能,但是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吗?它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身边,命运是不可抗拒的,如无数偶然所聚成的巨大洪流,它几乎在你任何的决定中都会出现。 “之前,我们无所适从的时候,只是觉得我们的敌人非常隐蔽,但是他们的进攻还是进攻,防守还是防守。谁也没有思考过,也许这些本身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有基于对方进攻还是防守的应对因素,都在被另一种更加可怕的力量所控制。” 中年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难以言明的表情,他抬头道:“大侄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曾经,有没有觉得,这一切的痛苦和失败,是因为上天不想帮你?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那种老天在和你作对的感觉,尤为明显?” 黎簇皱起眉头,他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他想让对方解释一下,但是对方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没有理解错误,我的意思就是,我们的命运,是被人操纵的。” “我靠。”黎簇心说,这老头比吴邪还疯。 中年人继续道:“很多非常非常细腻的事情,我们甚至都不会察觉,但是对于我们的决策的影响,是致命的。”说着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瓶药,看上去是一种西药,“这是水沉淀消毒药片,放在水里可以将有一定毒性的水消毒变得可以饮用,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到一个溶洞,这个溶洞里的水,必须经过这种药片的消毒,才可以饮用。也就是说,这一瓶药片的数量,决定了我们可以往这个溶洞里走多久,但是,我们购买这瓶药片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每瓶都去数,里面的药片的数量是多少?” “普通人不会,我也不会,但是当我去数这瓶药片的时候,我发现,药片的数量要比瓶子上标示的,多了四十片。按照一般的消耗量,我可以往这个洞穴内部多深入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个洞穴底部,按照记载,也确实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可能到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中年人道,“有人希望我可以到达这个洞穴的底部。从我买这瓶药开始,那个药店里就有人知道进入山洞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我走到这个山洞的中段就折返,我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但是也许我会活下来。如果我到达了洞穴的底部,我也许就会死在里面。我们往往觉得一切的选择在于自己。我从来没有想过,控制一切竟然是一瓶普通的药物的数量。换句比较晦涩的话说:也许上天并不想我到达底部,让我走到这个洞最深处的,是多给了我40片药的人,这个人希望我毫无察觉而且任命地死亡。” 黎簇若有所思,中年人继续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命运是在你不经意之间起作用的,这些细微的操控,都出现在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上。 “这只是我的一个例子,证明为什么我们的家族一直走不出那个谜团。事实上,他们真实的手段,更加的隐蔽,我们几乎是必败的,但是,长期的失败,终有一天会让你感觉到这种异样,这也是他们唯一疏忽的一点。” 黎簇心说,这老头确实疯了。 中年人顿了顿,又说道:“放弃你的经验、你的知识、你的逻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计划,因为当你顺应着这个计划走下去的时候,一切已经陷入对方的控制之中了,三叔做的一切,只有在你无法理解的前提下,才有价值。”说完之后,中年人把手中的药瓶向黎簇甩过来,黎簇看到从自己待的笼子后面,竟然有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接住了。 黎簇回头一看,是黑眼镜站在他身后。黑眼镜对中年人说道:“没有这种药片,你们无法进入到洞穴里去,只能被困在这里,太危险了,你们会逐渐被消耗干净的。” 中年人道:“这种药片不够我们所有人用,药品留在这里会引起人和人之间的猜忌,是比那些蛇更加危险的因素,人永远比环境的危险更加可怕。这里我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也许在绝望的环境下,还能想出办法。你出去的路上,也许会用到这些药片,我和吴邪说的这些话,比所有人的性命更重要。” “三爷,这里最可怕的人心,是你吧。”黑眼镜道,“你和吴邪说的这些话,本身也没有多少价值。” “我相信这个孩子,而且他这几年交了一些好朋友。”中年人道,“拜托了。” 黎簇应该是被提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封闭的容器里,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很潮湿,似乎是被灌入了水。到这一刹那,他才明白,他在用一种奇怪的,似乎是动物的视角看东西。 在容器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一些穿戴装备的声音:“这把刀我也带着吧。” “你和这把刀还算是有缘分,你从土里带出来,卖给了我,最终却还是被你自己拿回去了。” “我会还给他,客户服务很重要。”黑眼镜道。 这是最后的一句话,最后一切陷入了安静,不是寂静,因为他还能听到四周的动静,是黑眼镜身上的装备撞击的声音,水流声,鸟叫声。显然他迅速地离开了这个中年人,走入了丛林里。 第50章真正的计划 黎簇浑浑噩噩的,他无法涌起好奇的念头,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仔细地听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他的注意力也无法分散到自己的处境上去,他能隐隐知道自己是在什么状况之下,但是任何担忧之类的情绪,都无法涌现,他只能把注意力投向四周。慢慢地,他开始理解了吴邪的痛苦和折磨,他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时间感,一种外在的瞬间和内在的煎熬。 黑暗中,他感觉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但是时时刻刻的,他又感觉自己,在一天一天地经历。 黑眼镜在沙漠中行走的每一天,毫无变化的黑暗,偶尔倒入竹筒的水,他就好像一个囚犯被禁闭在一个黑暗的牢笼里。没有任何人去理会他。无法知道在黑暗中,他被困了多少时间,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吴邪的面孔。 吴邪显然是在一种极度的悲痛之中,他似乎是不愿意面对。忽然吴邪抓起了竹筒,就往墙壁上甩去。 一团漆黑,一团混乱。 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仅没有任何声音,连周围环境里的一丝震动都没有。接着,四周亮了起来。 黎簇看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非常局促,说不出的感觉。还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似乎非常潮湿。 吴邪坐在一张床上,床上是已经发霉的被子,他就坐在吴邪的对面。吴邪的眼神已经变了,和之前那一瞬间看到的他,已经变成了两个人,蓬乱的头发,没有刮过的胡子。黎簇不知道刚才的黑暗实际持续了多久,但是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应该有一段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周有一些包装方便面和零食的袋子,很多酒瓶堆在地上,当然还有成堆的烟头。 “我已经不怕你了哦。”吴邪似乎在逗弄那只动物,“你一定已经开始害怕我了吧。” 黎簇想了想才确定吴邪确实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真的很神奇。”吴邪说道,“小哥的血的那种效果,原来来自你们。”说着他叼上一支烟,点上,靠到了后面的水泥上。 “老实点,别动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你传达。”说着他的眼神的聚焦点发生了变化。聚焦点往上,他盯住了黎簇的眼睛。 “嗨,陌生人。”吴邪对着黎簇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现在一定非常憎恨我。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已经被我拉上了贼船,为了你自己,你只有耐心地听我说下去。” 黎簇看着吴邪,忽然有点意识到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了。 “首先,你能够在这里看到这段信息,说明我处心积虑想引出来的那些人,已经出现了,你应该已经见过那些人了,不要小看他们在你面前出现,你可能是近半个世纪第一个见到这批人的普通人。”吴邪道,“你之所以能够看到我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事情,还有一个原因是有人非常好奇这些信息,但是他们没有像你我这样的天赋,所以只能依靠你我的力量。” 吴邪吐了口烟,看得出已经精疲力尽,但是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有你我这样天赋的人,其实不难找,但是,能够了解这条蛇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会珍惜你的天赋。因为你将帮助他们,解析出很多已经断代遗失的信息,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可惜的是,这将是你噩梦的开始。 “你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几个世纪以来,能够真正介入到他们核心的外来人是不存在的。唯一有机会的人,是我。可惜,我家族里的人做的所有的准备,都被假象迷惑了,导致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不被信任,失去了靠近的机会。等待我的命运非常可悲,只要有人能够替代我的存在,我便会被无情地抹杀掉。” 吴邪咳嗽了几声,显然烟已经伤害了他的呼吸系统,他缓了缓,继续抽烟道:“但是,你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你将会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度过你的下半生,终日与蛇类为伍。没有任何转机,没有人会知道你被关在哪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你的结局是怎样。在你来这里看到我之前,你是完全清白的,没有沾染到我的任何阴谋计划,他们会绝对信任你的干净。 “现在,你还有半个小时就会醒来,在你醒来之前,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醒来之后,把你在这里获取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你身边的那些人,选择和他们合作,在黑牢中过一辈子;第二个选择是,耐心地听我讲一个计划,唯有这个计划,才能让你摆脱你身边的那些人,重新获取你下半生的自由。” 吴邪缓缓地、清晰地把一个计划,在黎簇的面前叙述出来。所有的语言和逻辑都非常清晰,他讲得很有耐心,和之前的叙述不同,显然对于这个计划,吴邪推演过无数次,也思考过如何叙述才会最有效率且最清晰。 黎簇耐心地听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听取这些信息。按照他的性格,他可能已经心生强烈的厌烦,甩头而去了。但是在如今的处境里,他只能被迫去理解和消化。 他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吴邪想要做什么。 即使是用最简单的语言、最有效率的叙述,当吴邪说到每一步的表面和真实的目的之间的关系时,黎簇还是会惊讶。当最后,所有的看似毫无逻辑的事情,在吴邪的叙述下连成一条线之后,黎簇开始起鸡皮疙瘩。 他开始恐惧,恐惧这个把一切都轻描淡写说出来的男人。在这个男人的嘴巴里,这一切好比一个游戏一样。 牵扯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毫无意义的牺牲,不计任何成本,简直是疯子才会做出的计划。可所有的毫无意义的举动,竟然可以在最后一个时刻同时发挥作用。 他想到了命运,想到了那个中年人和自己说的命运。吴邪也在创造一种命运。他知晓了对方的方法,并且学会了如何使用。 他和吴邪的对视,最后在沉默中缓缓归于一片黑暗。黎簇四周的压迫感,缓缓地消失,他开始重新感觉到寒冷,感觉到膝盖的疼痛和身上的皮肤腐烂的撕裂感。 大脑中压迫性的思维惯性也在缓缓地消失,他开始能够思考一些问题,能够判断和感觉到疑惑。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就要苏醒过来了。 吴邪的那个选择,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在眼前的黑暗退去之前,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帮助吴邪,还是向身边这些奇怪的人妥协。 黎簇没有过多的犹豫,几乎是瞬间他就做好了决定。 一路过来,吴邪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这个嘴贱、阴郁又有点神经质的男人,他初期非常厌恶,但是,仔细想想,他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而身边的这些鸟人,见面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蛇咬自己,连口水都没让自己喝。 一方是有压迫感的、似乎训练有素的陌生人,另一方是一个疯子加怪胎。 不知道为什么,黎簇的内心非常不喜欢前者,他的内心更加喜欢邋遢、陷入困境的吴邪,他觉得这个人和自己的人生是贴近的,他能够感同身受到那种绝望。 黎簇对于自己的人生本身并不珍惜,他不懂得什么叫做美好的人生,在他不多的童年记忆里,不知道从何时起,即使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对于他来说也是压抑和痛苦的。 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哪里是自己的快乐,或者如何教会自己去快乐。 他在足球场上飞奔,在禁区外一记远射,这和苏万喜欢戏弄守门员不同,他的内心痛苦,没有出路,没有希望,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他在生活中没有任何闲情雅致或是一丝优雅,只有达到目的的瞬间,才会有一丝愉悦。 如果说普通的孩子还可以为了自己父母的期望骗自己去上学、考试,他连这基本的动力都没有。所以他对于自己存在意义的绝望,犹如一个老年人。 说得直白一点,他痛恨自己的命运。但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反抗。 他喜欢吴邪的状态,那个计划让他毛骨悚然,但是他竟然期望可以成功。 当然也有理智。理智告诉他,吴邪这个人是可控的,不管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都能看到他内心的单纯和煎熬。他是一个弱者,即使他的手腕强到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弱者。而从他身边这些黑衣人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漠然。 吴邪的计划里,他是一个重要的关键因素,而在这些黑衣人的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最终让他作出决定的是自己的思维方式,他讨厌有序的东西,好比学校的课程,好比自己以往面对的一切指责。 决定下得非常快,他睁开了眼睛。疼痛开始迅速聚拢,大脑却越来越清醒。他没有意识到,这些决定其实不含有偶然的因素,在他和吴邪对话的同时,吴邪内心很多很多的东西,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内心。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如果可以照镜子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是那么熟悉。 “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黑衣人的首领,低头看向黎簇。 黎簇坐了起来,看向那个黑衣人,他最后犹豫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说出了吴邪教他说的第一句话。 “有人给你们带了一个口信,”黎簇说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第51章闪回一 火车晃动着通过了铁路桥,解雨臣看了看手机,把最后一个短信也发了出去。然后把手机丢出窗外,披上皮衣就靠到了桌子上。 隔壁出现了动静,显然对方在一瞬间,就知道他做了什么。不过那动静不是惊慌,他的敌人一向处变不惊,现在肯定在冷静地安排变通的方案。 这也证明了自己的推测,自己的手机已经被别人控制和入侵了,所以那只手机已经没有用了。 双方的暗中博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苦笑,看来双方都已经承认了对方的存在,只是不愿意正面冲突而已。 不过到此为止了,在所有的计划都华丽展开的时候,自己这边的小小计谋,也是时候全盘启动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吴邪和他说的整个计划,整个反击的计划。 从墨脱回来之后的四个月里,吴邪就像消失了一样,解雨臣知道那是吴邪终于看到了敌人的身影。 从一张巨大的隐形的网,牵动着阴谋中的所有细节,但是无从追踪、无从分析,甚至无从证明它是否存在,到真切地看到了敌人的影子,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对于陷于漩涡中的几代人来说,从0到1,从无到有,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解雨臣不知道吴邪会做何样的举动,四个月了,没有人能找到他。四个月后吴邪出现,骨瘦如柴,留着满脸的胡子和浑身油脂的臭味,但是眼睛如入魔一样泛着一种神经质的光芒。 他在解雨臣家里刮了胡子洗了澡,然后摊牌了自己的计划。 这是一个反击的计划,是一个报复的计划,解雨臣惊讶于吴邪的决心和勇气,或者说心中的怨念。 在吴邪看到了敌人的影子之后,立即想到的,竟然是全面的反击。没有谈判,没有任何试探,吴邪告诉解雨臣的,是一个毫无余地的全面反击的计划。 最让解雨臣无法理解的是,这个计划无比决绝与狠毒。 他都可以想象,吴邪是如何不吃不喝,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中不停地推演,不停地模拟,不停地思考,把这个计划设计得决绝与狠毒…… 以前的吴邪内心慈悲、软弱,任何事情都害怕别人受伤害。然而,这个计划让他看到了吴邪的另一面。 多年来的各种情绪的压迫和积累,对吴家整个家族,对于他在乎的人,对老九门的历史,所有沉重的东西在吴邪的心理凝聚成一个巨大浓烈的仇的斑点。如今这一面完全爆发了出来,吴邪要为自己这三代人所受的所有控制和折磨复仇。 这个计划是一个可怕的计划,代价太大了。 不过他没有阻止吴邪,因为吴邪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他自己也没有,他心中的斑点是否存在,他自己心里清楚。 从童年开始的阴影,他保护了多少人,牺牲了多少人应该得到的东西,做了多少半夜让自己心痛惊醒的噩梦。 他会支持这个计划,即使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让他自己都害怕。 走道里开始出现人的脚步声,他知道开始了。 自己刚才的短信,等于正面宣战的开始。双方不会再遮遮掩掩了。也标志着,解家正式站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 在吴邪的计划中,解雨臣所有的力量,是否能牵制对方的精力,至关重要。 之前的遮遮掩掩,让对方觉得解家并不了解清晰的情况,解雨臣也许发现自己的家族被渗透、控制和监视,但是他和吴邪一样,只能在这张看不到的网里不停地摸索,连网的线路都无法触碰到。 解雨臣也许会不停地使用各种小伎俩,但是绝对不会发现,所有的根源在哪里。然而他们错了,解雨臣的袖子里滑出蝴蝶刀,刚才最后一个短信,发到了所有解家体系的盘口。 那是他死亡的假消息。四天内,解家盘口必定大乱。人类在权力面前的劣根性会暴露无遗。 当年吴三省用过的招式,他毫无保留地重新用了一次,但是这一次更致命。 不仅是解家,巨大的网络牵涉到这个利益链中的所有人,只要是吃这口饭的人,都会陷入漩涡中。 维持基本秩序的人,如果一个一个消失了,那么背后隐藏的力量,就算再不愿现身,也无法坐的那么稳了。 这还是第一步,但是慢慢来吧。 解雨臣走出包间,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在走道里朝他走来,他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快步离开。那两个小伙子也立即加快了速度。 进入了硬卧的车厢,他看到走道里站着三个人,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小伙子没有减速,径直走向他们,蝴蝶刀在手里打了一个圈儿。 打得过吗? 他不知道,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敌人,不是普通人,是真正地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无论是智力还是身手。他盯着那些人的手指,那些奇长的手指。 他跃了起来,踩着一边空的硬座翻身想从硬座上沿的空间跃过封堵。但是对方的速度更快,他迎面看到了对方猫腰绕过他的蝴蝶刀,同时手指卡向他的锁骨。 车厢里惊叫起来,解雨臣瞬间被卡住了关节,反身被锁住。几乎是同时,他抖脱了自己的肩关节,以一个无法理解的角度反身肘击回去。 对方不得不脱手,解雨臣抽回脱臼的手,蝴蝶刀在手中打转变成反手刺了出去。果真如他所料,他的刀刺到之前,那个人已经移动了位置。 反应速度太快,不过解雨臣还是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和张起灵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和张起灵交过手,对方没有让他预测到动作。 但是即使如此,这个人最起码也有二十多年的基础功底,他的反应速度让他可以根据形势来判断出招的方式,刚才从刀缝里插手进来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动作,对方使用这种动作,显然是自己的速度让对方觉得完全有机会中途变招。 而且对方还不止一个人。 他不能跑,如果他要跑,就不会选择火车这样的密闭空间。他必须为之后的计划,争取更多的东西,这种争取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残忍的。 解雨臣一招落空之后,退回到车厢的中间,两边的人也没有贸然逼近。火车的速度很快,两边的窗户都关着,显然他们很有信心,解雨臣已经无路可逃。 争取的第一件事情是,把注意力完全引到自己的身上,给吴邪足够的设局时间。 没有人想过幕后的总操盘手是吴邪,熟悉他们的人,都会觉得,在这个时代,有能力暗布迷局的人,只有解家少爷一个了。 既然你们是这么理解的,那必须让你们重视起来,让你们知道,你们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所有的力量来防范我,即使是你们这样的势力,也是完全不够看的,解雨臣把自己脱臼的关节接回去,看着两边逼近的人,忽然笑了笑。 笑得有些绝望,至少其中一个人是那么理解的,苦涩或者绝望,不可能有其他的意义了。 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呼啸,火车冲入一个山洞,四周一下一片漆黑。三秒钟后火车从另一头冲了出来,车厢中间的解雨臣已经不见了踪迹。 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少许惊讶,他们往四周看了看,有几个人低头去看座位底下,有几个人去看窗户有没有被打开过。 座位上的人能逃散的都已经逃散了,剩下没办法逃的也被他们从桌子底下揪出来检查了一遍。 几个人这才真正露出意外的表情。 其中一个拿起了手机开始拨打,这些人迅速散开往两边车厢转移。就好像刚才的打斗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厢里的人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开始在车厢里寻找起来。 这个人去哪里了?他们也没有发现,解雨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解雨臣自己出马,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车厢里,只身一人来做这些事情。所以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因为要完成这在车厢之中消失的伎俩,只有解雨臣一个人做得到。 他故意没有逃走,故意在火车上和这些人开始正面冲突,故意让自己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就是为了这三秒的黑暗。 挑衅,不知道是否能激怒对方,但是至少这种意味已经传达出去了。 三天后。 解雨臣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车厢在晃动,这是一辆运煤的车,煤堆堆在边上,他睡在两堆煤渣之间的车厢底部,浑身是污煤的颜色。好在有先见之明,穿了皮衣,比较好打理。 车厢的晃动正在缓缓减弱,应该是进站了。 到哪里了呢?他选择的火车有十六班,目的地全部不一样,停靠站加上换乘的可能,加起来一共有四千多个,如果他多次换乘,几乎全国的火车站他都有可能出现。 对方可以知道他离开那条铁轨的唯一方式就是上了另外一辆火车,那条铁轨附近的乡村在24小时内会越来越危险,进入有人的地方也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对方一定会预判换乘的,这是基本的思路,但是他没有换乘。他相信自己即使被发现也有办法逃脱。 火车停了下来,他拉开车厢的门,一股冷冽的空气涌了进来,很冷。他裹紧皮衣,跳下火车,看到了两边的针叶林,心说都已经到东北一带了吗? 四顾无人,这是一个小货运站,有人在前面卸煤。他从月台一路出去,吐着白气来到站台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坐着三轮车去了镇上,找了一个手机经销点,买了部手机。 在买羽绒服的时候,他设定了一个定时发送短信的APP,把手机放到了厕所的气窗上。 回到车站,他买了一张火车票,又开始了另一段旅程。 七个小时之后,发送定时短信的APP启动,一条短信自动发出。 第52章闪回二 北京的霍秀秀已经在凳子上坐了两天一夜,她一动不动,看不出任何情绪。 巨大的四合院,冷冷清清,外带着外面喧嚣的北京城,喧嚣之中也透着寒意,透着血的味道。所有的脉动似乎都接着地气汇聚到了这个院子这个房间内、这个女人面前的那部手机上。 当年她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解雨臣正在踢毽子,新买的四合院,还没有整修完毕。之前总听奶奶说,这个哥哥不容易,很不容易。这个哥哥在阳光下踢着毽子,长头发比自己的还飘逸,看上去很开心、很专注。是如何的不容易法呢? 那个小小的哥哥,当时面对的不容易,是这个院子?还是外面的北京城?还是北京城外的整个大地? 霍秀秀在长大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理解,一点一点地看到,然而,直到三天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理解,这个哥哥的不容易在哪里。 那条短信在天空中反射、传播,在中国所有的城市的某个人手机上炸响之后,他所处的这个四合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不停地延伸,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最后笼罩了整个大地。 在这个怪物面前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原来你之前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东西。霍秀秀的手在发抖,他能真正感觉到,解雨臣单薄的身体,在这个院子里,和永远离开之后,这个世界的分量的差别。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背靠着时刻会吞噬掉他们的庞然大物,谈笑风生地在这里喝茶、插花、练戏、画画。她可以搂着他的胳膊,做各种任性的事情,那么多年。 “谢谢。”秀秀之前哭的时候,说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恐惧。 桌子上的手机闪了一下,一条短信发了过来,秀秀没有看那部手机,她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紧张了起来。 她站起来,走了出去,院子里的花坛上蹲着一个胖子,一个穿着蓝色藏袍的人,看到她走出来,站了起来。 “就只有我们几个了?”秀秀苦涩地笑笑。 胖子掂量了一下背包:“怎么,看不起胖爷我?”秀秀看了看蓝袍人,那人行了一个藏族礼。 “走吧。”秀秀推开了四合院的门,门外熙熙攘攘,站着各色人等,就像当年吴邪见识到的长沙。 看到秀秀出来,那些人都停止了闲聊,看着他们。秀秀往前走了几步,这些人把秀秀要离开的道路挡住了。在人群中,有一个人说道:“这个女的是我的妹妹,不要伤她,其他人可以随便处置。” 胖子甩下背包,从里面扯出两大管雷管,像鞭炮一样往自己身上一披,“啪”地点上一支烟。“不好意思,狗血桥段,我港台片看多了,所以小朋友不应该多看港台片。” “不用怕,他不敢引爆的。”人群里的人说。 没有一个人有动作,人群里的人又喊了一声,就有人回喊道:“这个人是王胖子,王胖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过誉过誉。”胖子乐呵道,“来来来,你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不丢了。给你个面子。”说着点上一根雷管就往人群里一扔。 所有人立即扑倒,雷管爆炸,扑倒了一片。 人爬起来,就看到烟雾中胖子和蓝袍人挡在了秀秀面前,身上已经全是炸伤,但是他们在爆炸的时候硬是没有做任何的躲避动作,就像墙一样挡在秀秀面前。 “真他妈给力,装酷装傻了。”胖子吐出一口血,似乎有点恶心,对蓝袍人说道,“经验不足,不好意思。” 蓝袍人比胖子好些,抹掉脸上的血,说了一句藏文。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四周的人开始站起来,胖子再次点起一根雷管,抛了过去,这一次他抛得远了一些。 够了,爆炸过后,再次站起来的人,开始四散而逃。 三个人没有任何动作,胖子和秀秀只是在人群中盯着那些四散而逃的人的手。 “那儿呢!”胖子眼尖,立即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动作比其他人都稳,虽然也似乎在跑,但是节奏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瞬间蓝袍人就如离弦之箭一样朝那个年轻人冲了过去,一把藏刀从袖子里飞了出来。 年轻人猝不及防,但是反应极其快,藏刀压过来的瞬间,横飞了出去,单手撑地翻了起来,但是蓝袍人的速度比他还快,年轻人刚站稳,蓝袍藏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闪电一样的藏刀砸在他的后脑。 年轻人闷哼一声,竟然没有做任何事情,而是反头后甩,用后脑去撞蓝袍藏人的头。 蓝袍人大喝一声,额头迎上,“啪”一声巨响,胖子从来没有听过两个人撞头可以撞得那么响,普通人的脑浆都得从鼻孔里撞出来。 两个人都弹开,蓝袍人退后了两步站住,年轻人直接摔到在地。 蓝袍人走过去,看了看他奇长的手指,反手一刀,毫不犹豫地把两根手指切了下来,然后抖干净,放进自己腰间的皮囊里。 胖子过去,也有点不忍看,但是蓝袍人动作太快,他也阻止不了,蹲下来,看了看这个昏迷的年轻人,对蓝袍人竖了竖大拇指。 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个汉子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和小哥打成平手的人,也是吴邪的整个局里,最强力的发力点。 就好像牧羊人开始被羊猎杀一样,就算是再小的方面,也足够让牧羊人疑惑的了。 当然这不是最终目的,胖子扛起那个年轻人,三个人匆匆隐入夜色之中。 围在这个四合院外的所有人的目的,是解家的那个印章,有了这个唯一的印章,就可以从世界各地的银行中,提出解家储备的古董。 解雨臣的经营理念和经营翡翠的理念很像,现金是不重要的,在古玩拍卖日益火爆的今天,控制源头的数量和控制拍卖行,囤积精品才是经营的核心。 和那些土包子不一样,解雨臣是藏宝于民这个概念的开创者,他把这些国宝散步于民间。北京第一个藏宝俱乐部使用基金形式管理,也是解雨臣创立的。 当年的一个小孩子,能够撬动巨大的商业帝国,控制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是因为他用信仰几乎垄断了所有的巨型交易。 霍秀秀明白这一套理论,这个特制的印章,和那些银行的数据库体系对应,无法复制,全世界只有这一个。现在就挂在霍秀秀的脖子上。 在他们走向胖子的POLO的路上,霍秀秀把这个印章扯了下来,丢进了路边的下水道。 随着水流的冲刷,印章会被灌入下水道的深处,三个月后,印章冲入大海。估值天文数字的财富会变成死账,永远封死在银行里。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仍将这三个人当成握有这些财富的钥匙。 不久之前,解雨臣坐在她面前,和她说道:“要把水搅浑,需要把最大的价值,交给一个绝对的弱者,然后再把她丢进豺狼虎豹的丛林里。那个时候,你必然会看到所有人的真面目。” 如来佛祖就是这么教导唐僧的,当然,齐天大圣总是要有的。 “胖爷我最近经济不景气。”胖子说道,发动了汽车,有点生疏地踩了油门,“只剩2分了,帮我看着点红灯。” 第一个来投靠的是猪八戒。霍秀秀叹了口气。 小车开出胡同,上了大街,直奔顺义而去。刚开到第一个岔道口,一辆公共汽车呼啸而来,胖子狂打方向盘,擦着边把公共汽车让了过去,然后猛踩油门,小POLO瞬间加速,再连闯三个红灯,在闪光灯的欢送下开始在逆车道狂奔。 霍秀秀被甩来甩去,撞了三次头,大叫:“你干什么”,胖子道:“这一招他们用过,老子早有防备。这车的发动机改装过。” 从逆车道找了一个口子又转回正向车道,后面已经有车追上来。 “北京拍不了飞车戏。”胖子朝窗口大骂,前面是红灯,他猛踩刹车,追的车直接冲了上来,停到了他车的边上,胖子拿起一根雷管,点上就丢进对方车窗里。 瞬间,车的四扇门打开,车里的人全跑了出来。 胖子油门一踩,挤压前面两辆车,就冲了红灯而去。霍秀秀大叫:“你会伤到其他人的。” “放心,就之前丢的两个是真的,剩下的全是假的了,我哪儿去搞那么多雷管,这儿是北京城。”胖子急转,再急转,在北京一个红灯的差距可能就是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了。POLO直上了机场高速,飙过三环由四环又直上京承。由后沙峪下到火沙路之后,他们开进了一条小路,来到了一处别墅区,在一幢别墅之前停了下来。 把那个年轻人扛下车,胖子踹门进别墅,秀秀就问:“这是你家?” “我哥们儿家。”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哥们儿家门的?” “他们去旅游了。没事,这家伙有钱。”胖子踹开客厅的门,把年轻人甩在一张椅子上,转身打开茶几上的酒,自己灌了两口,喷到那年轻人的脸上。 “别装了,这是伏特加。”胖子点上烟,把剩下的酒在茶几上画了一条线,火柴一点,烧了起来,“不睁眼我就点你身上了,我做得出来。” 年轻人睁开了眼睛,胖子问道:“名字叫什么?” “陈亥声。”年轻人冷冷道。 “我的意思是族名。”胖子道。 年轻人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汪灿。”北京口音,听着挺轻松的。 胖子点头:“按照族规,你什么都不能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如果有可能,他们希望你最快死掉,对不对?” 年轻人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 “但是族里还有一条规矩,就是遇到某种人,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对不对?”胖子说道。 年轻人的笑容凝固了,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胖子退下,蓝袍人走到年轻人面前,脱掉了裹在手上的绷带。他的手背上,文着一中凤凰,一直文入了藏人的袖子。 胖子在身后道:“我们需要你去做件事情,你必须照办,否则你知道后果。” 别墅的地下室里,藏族男人洗完澡,胖子从游泳池上来,和他一起在更衣室刮胡子。 藏族男人刮完胡子,用一种特质的紫色药膏,揉着自己手上文身四周的皮肤。能看到他手上文身的皮肤,和他自己的皮肤,是截然不同的颜色,一圈伤疤在文身的四周,显然这个藏族男人想把伤疤消磨掉。 胖子说了几句蹩脚的藏族话,藏族男人用口音有些奇怪的汉语说道:“勉强不用讲,讲也听不懂。” 胖子自嘲地笑笑:“怎么能长得那么好,虽然不是你的皮。” “祖先的智慧。”藏族男人道,一边翻开他的口袋,把里面的两根手指拿出来,和自己的手指对比了一下,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开始在水中清洗手指,洗完之后,他拿出一只盒子,把两只手指放进去。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像雪茄一样摆着十几根这样的指头,都已经缩水变干了。新放进去的两根,他撒上了点棕色的粉末,然后合上。 胖子看着也有点慌:“你只对长手指感兴趣,对粗手指没兴趣吧。” 藏族男人握住胖子的手看了看:“切了它,我的刀会哭泣。” “想不到你的刀也有柔情的一面。”胖子道。 “不,我的刀爱干净。”藏族男人穿上衣服,把头发扎了个辫子,就离开了。 胖子耸耸肩,回到楼上,秀秀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看上去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胖子说道:“哎,你不用这么讲究。” “基本的礼貌。”秀秀说道。 胖子一脚踹掉秀秀刚刚整理好的沙发,秀秀怒道:“你干什么?” 胖子用刀割掉沙发坐垫下的皮,从里面掏出了几把长枪,拉出枪栓开始往里面装子弹,“咱们要在这儿打一场硬仗,我觉得整理是没什么用的,得重新装修才行。” 说着把枪甩给秀秀:“来,胖叔叔教你打枪。” 第53章闪回三 “你真的愿意承受吗?” “我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你只是看不到而已。” “那即是没有选择。” 长叹一声。 “那你会告诉他这一切吗?” “不会。” “那你会告诉他什么呢?” “我会告诉他,他只是一个病人,从现在开始,他可以休息了。” “他们不会让你说出这些话的。” “我不允许他们不让。” 吴邪睁开眼睛,汽车还在高速公路上开着,他摇了摇头,刚才睡得太浅了,头有一些痛。 脑子里的张海客还在不停地说话,烦死了。 你不就在害怕吗?害怕规律被打破之后无穷无尽的变化,关我屁事。这个世界上最初没有你们,你们不是必须存在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还不如我的头发让我自己心疼。 他摸了摸头。狗日的,老子的秀发啊,这个年纪,剃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他想起了楚哥,叹了口气,自己绝对不能变成那样。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又开始沉睡下去。他听到了胖子的声音。“没有人希望你变成这样,很多事情又不是回不去了,你怕什么?” “然后呢?” “然后?” “我就这样待在这里,王盟看着天花板,我看着门口?四周的一切都在变化,而我对着这些变化傻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再给我来一次突袭。”吴邪在胖子面前把烟掐掉,“而那个时候,你们早就一个一个离开我了,留我自己傻呵呵地面对那些拳头。” 胖子叹了口气:“你这样想也对。” 他又一次被惊醒,发现是电话响了。揉了揉眉心,他看了看屏幕。 是罚款通知,扣了18分,胖子是怎么开车的。 不过也证明那边已经很激烈了,胖子套牌车的车辆信息联着这部手机,车牌的主人和手机的名字都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当时约定,如果成功进行了第一步,胖子会闯个红灯以告知。 看来是非常成功了,连闯了三个。 到现在为止,一切还顺利,那是因为自己的迷雾弹和突袭的速度非常快,令对方猝不及防。 对方的反击很快会到来的,决绝的,瞬间抹掉一切,是会让一切恢复正轨的反击。 拜托了,他想着黎簇的样子,老天总要站在自己这边一次吧。 第54章闪回四 川藏线,汽车刚刚开进休息站加水。 吴邪已经脱掉了外衣,以一个喇嘛的状态,沐浴在藏区高穿透率的阳光之下。 他还需要再黑一些。 王盟在边上不停地打着电话,脸色有点变化,他转过头,对吴邪说:“那臭娘们儿不理我。” “你以为自己是这个局面的掌控者,在你的语气里,你不自觉地透露出了优越感。”吴邪说道,“漂亮的女人,对这种优越感是很敏感的,因为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很熟悉这种感觉。” “老板,你说这种话,公信力不够啊,你都没有女朋友。”王盟道,“现在怎么办?” 吴邪没说话,只是看着山下壮丽的景色,一路爬坡,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么高的山脊。人也是一样,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了连自己都害怕的处境里。 从当时蓝庭递给他那一叠照片,他翻动照片的过程中,将几张关键的照片混在其中开始,一路走到现在,一个荒诞的天罗地网,一个看似幼稚,每一步都被人轻视的计划,每一百步愚蠢的手法中隐藏的一步正途,已经积累到自己的对手终于开始恐惧了吧。 可惜,很多事情就如同人的血液一样,一根血管的堵塞,对于复杂到任何途径都有曲折连通的系统,却是微不足道。 “还有二十四小时收网。”吴邪看了看手表道,“我们到达墨脱的时候,第一阶段就结束了。” 在很多漫漫如刀割一样的长夜里,吴邪绝望地望着窗外,孤冷的房间里不管是窗外的月光还是雨声,都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他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一面环形的城墙,自己被困在城墙之内,愤怒地敲击着城墙的内壁。自己的愤怒在于,他要看到城墙之外的一切,却被这道石头拦在了真相之外。而城墙之外,就是清晰的事实真相。 于是他努力地爬了出去,当他仇恨着爬上城墙、探出头的那一刹那,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最可怕的不是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不是外沿一道又一道的城墙,继续的封闭,或者是地狱一样的熔炉。而是什么都没有,没有自己渴求的真相,是毫无意义的一片灰雾,带着无穷而无法推导的可能性。 或许人不应该去问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 他绝望地恐惧着,自己正在对抗的一切,无法探究,庞大而无形。就如前沿科学里的物理学家所看到的宇宙,了解到了“了解本身的不可能”。犹如在大海中寻找一个特定的水分子。 你只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需要神明,在绝望冲击之后,他往往会需要神明。他需要一个救世主,需要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的神力来告诉他一个答案,一个坚实有力的确定的答案。 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这个想法,他在冥想中期望这个神明出现,而理智又让他绝望地醒悟,明白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这团迷雾,就是这个巨大的神明,它既然隐藏在这片迷雾之中无处不在,自然不会将其消除,只为了一个小老板的好奇心。 但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吴邪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怕的方法,这种方法,也许是唯一一种,可以让迷雾散去的方法。 对于自己的奴役者,这团迷雾永远是无所不在,他们攫取供品,平衡一切,这个世界是这种关系存在的基础。在经济学上,他们希望一切都是平衡和缺少变化的。 只有当世界趋于不可控的情况下,隐藏的控制力才会真正干预到这个世界之中。 所以,神话故事中,所有的恶魔从来不会直接攻击神的国度,他们会首先开始毁灭人间,战争、瘟疫、屠杀、洪水。 他现在面临的就是同样的局面,这片控制着一切的迷雾,干预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对于这团迷雾来说,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对手了,对手,也找不到他们的所在。 如果找不到牧羊人,就只好攻击他们的羊。谁是他们的羊? 我们就是他们的羊。吴邪忽然冷笑起来,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喜羊羊”的主题歌。 吴邪计划的第一步,他要自己创造出一个恶魔,让它来攻击自己。 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这个恶魔,一定会大获全胜。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自己毁掉自己更有效率。 恶魔会做下致命的陷阱,这些羊会抵抗,会用尽一切能力和这个恶魔抵抗,但是终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被引入这个陷阱。 可惜,恶魔的陷阱对于迷雾中的注视者来说,还是幼稚而可笑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这个陷阱。 他们会摧毁吗?不会,他们的目的是那个恶魔,这一切的毁灭,都没有关系。他们要毁掉的,是那个恶魔。 重建一个世界太容易,这些羔羊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些利益的重新分配而已。 让恶魔夺去这个世界,只要恶魔在这个世界上现身,有关恶魔的一切,会瞬间被调查清楚,恶魔会瞬间被抹掉。 迷雾中的杀手会潜伏在陷阱之内,等待羊群走入恶魔的圈套,等待恶魔来收获战利品。 可是恶魔同样不会出现。因为恶魔根本不存在。 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一些荒诞而毫无效率的计谋、更多的细枝末节、更多的突发事件。这是第一层,是足够让对方迷惑、让对方思考和应对的一个层面。 当然,这不是吴邪的目的。 整个计划在缓慢地蔓延和完善,一环扣一环,吴邪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到敌人的身影时,看似毫无反击的能力。事实上,让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的祖辈和长辈作过很多次的努力,他们的传奇性、残忍和做事的魄力远超过自己,但他们所有的战果,却只是看到了对方的真实状态。 两代人只看到了一个影子,自己无论从任何方面,都无法企及,可是,这一代人有自己的优点。 这一代人没有那么多的牵挂和禁忌。 那么,如何才能创造一个足以迷惑所有人的恶魔呢? 真正的布局者,永远不可能有同谋。 那一晚,他开始了整个布局的第一步,彻夜未眠。夜西湖冷清、寒气逼人,他看着堤对面的宝石山,开始冷静下来。 他时而否定自己,时而又希望逼迫自己做下去,如今他已经站在藏区某条盘山公路的山脊上。否定和退缩已经完全不可能,而自己的计划,也早已复杂得就算自己思考也需要用十分钟来整理。 短短的时间,为何自己心里已经变得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了。果然,如果内心的东西太多,这个世界就逐渐变得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王盟还在担心梁湾的事情。 吴邪朝向他行礼的藏人点头,然后招呼王盟上车。 世界上最稳妥的方法,是一个人不管选择A还是选择B结果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不定项选择题是最难的。 “你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进去吗?”王盟发动汽车之后问道。 吴邪点头。 “可是路不是断了吗?”王盟道,“我们出来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面前只是一段不好走的路而已,你知道其他人面前都是什么样的局面吗?”吴邪道,“这种困难,提出来都是轻视这件事情的决心。” 吴邪心中沉寂下来的恨意忽然又涌了起来,他脑子里有大量情景闪过,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高原。 这些恨意是来自哪里? 吴邪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他事先知道,那些蛇看到的东西,会连同这种仇恨一起传承给自己,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激进地想去获得那些信息。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甚至不是自己的仇恨,没有缘由的,其他人的仇恨侵入了自己体内,找不到根源,只是浓烈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双眼血红。 他有些时候甚至不知道,这种仇恨指向的复仇对象是否是错误的。 自己是否真的那么恨那些藏在迷雾中的人,还是说,这么几代人所经历的痛苦,全部凝聚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他深呼吸,把那种躁动和内心恶魔般的想象压制下去,他想起了之前黑眼镜和他的对话。 “蛇的头部红黑色鳞片下的器官,就是储存费洛蒙的器官,在亚种则是头部的鸡冠部分。切下这些部分,提取之后,注射到你鼻子的中间部分,可以让信息传递得更加清晰。”黑眼镜说道,“非常疼,而且有大量的费洛蒙信息是没有意义的。你在意识中断之后,可能有几年时间都感觉自己是一条蛇。” “我看到青蛙会流口水吗?”吴邪问他。 黑眼镜穿着白大褂,对吴邪的鼻子进行消毒:“不会,不过,为了能让你感受得更加清晰,我会对你的鼻子做一个小手术。你会丧失嗅觉,我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失去嗅觉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没有相似的经验,不过在公厕打架会比别人更加冷静吧。”黑眼镜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觉得,为什么我可以接收这些信息,难道我的祖先是蛇吗?”吴邪反问了一句。 “炎黄的神话里,所有人的祖先都是蛇。”黑眼镜道,“女娲不是蛇吗?我们都是蛇生出来的,盘古是从一个蛋里出生的,人在最初的神话里,很多都是卵生的。所以,你的祖先真的有可能是蛇,人类在生物进化上,也是由爬行动物到哺乳动物的过程。也就是说,如果文明是衔接的,在我们之前的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爬行动物的文明,它们的历史很可能和我们的神话相接,而它们的很多历史,会变成我们的神话史。” “很惊悚的理论。”吴邪道,“那从其他方面,你是否有眉目,我为什么能接收到这种信息。” “我觉得你接收费洛蒙信息之后,自然会知道,到时候你可以告诉我。” “那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吴邪闭上了眼睛。 黑眼镜取出手术刀,这是个地下的临时诊所,平时是用来割双眼皮的,这次的手术,恐怕是这里进行的最大的手术了。 “我会翻起你的上嘴唇,从牙龈的根部下刀,然后翻起你的面皮,暴露你的鼻腔。然后把费洛蒙……” “拜托,我不想知道这些。”吴邪道。 “老板!”王盟的叫声打破了吴邪的沉思。 他坐直了身体,看到王盟有些紧张,一直不停地盯着后视镜看。 吴邪点起一支烟,摇下窗户,看到了后面跟着四五辆大切诺基。又看了看前面,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大切诺基车队的中段了。 “怎么开的车?”他皱起眉头骂王盟。 “突然就上来包抄了我们。” “在这种山路上包抄一辆车是很困难的,你现在才叫我,说明你开车时走神走到哪儿都不知道了。”吴邪几口把烟抽完,看了看GPS,“下一个急转弯是什么时候?” “一公里多一点。” “180码,背上降落伞,打开天窗。”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王盟道。 “要让其他人看到我们是在用何种态度和他们PK。”吴邪道。 当他把别人的性命放到天平上,放弃自己绝对不牵涉到任何人的信念之后,他自己的行为,也格外出格起来。 他能理解潘子的自我毁灭倾向,他想惩罚自己,惩罚那个之前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好,现在却可以在手上掂量别人生命分量的人。 他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而且更厌恶的是,必须成为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是在切割那些尸体,将这些东西寄给一个无辜的中学生时。 第55章这一天 黎簇读取了蛇沼中吴三省带出的信息。 没有人知道,吴邪下一步计划的所有细节,同样也在那条蛇的气味中,缓慢地传达给了黎簇。 等黎簇再次睁开眼睛,第一步的所有计划,将会立即归零。 所有牺牲的价值,将在这个零之后体现。 车队慢慢地一辆一辆超过王盟所开的车,离他们而去。 看来是虚惊一场。 即使吴邪已经想到了各种可能的计划,都无法避免自己与他们的一次正面交锋。但是当车队缓缓开走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有些事能预见到,但是自己根本不愿意经历。 王盟把车开得飞快,吴邪又点起一支烟,让他慢下来。 王盟缓缓降下速度,已经是满头冷汗:“我想辞职行吗?” “送我到地方再说。”吴邪吐了口烟,脱掉了自己背的背包,关上了天窗。然后翻开一部手机,屏幕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短信。他合上了手机,压抑了一下内心的焦虑。 他刚才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这边一路都顺利,那也证明着,另一边的苦战已经到了不可形容的程度。 北京北京。最毫无意义,但是却必须的牺牲,压在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几个人身上。 你们还活着吗? 手上的疤痕又开始疼痛起来,即使已经完全是疤痕了,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当时割下的那种痛苦。 这一天,吴邪正在赶往墨脱的路上,他思绪飘浮不定,之前过多的思绪让他的精神不停地涣散,作为一个“迷宫”的设计者,他所有的对手和朋友,已经都在迷宫之内,他不再干预任何命运,只剩最后一件事情等着他去做。 这一天,北京一片沉寂,霍秀秀他们生死未卜,承受了最大压力的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未知的敌人,还有自己以往建立起来的帝国。他们孤立无援,似乎面临着注定的悲惨结局。 这一天,解雨臣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三天了,他身上的迷雾,还远未展开,独立于吴邪计划之外的他,作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将会在未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这一天,梁湾继续往沙漠废墟的核心走去,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也不知道,她作为解雨臣的棋子,结局会被安排在哪里? 这一天,黑眼镜痛苦于体内的疾患、杨好不知所终、苏万面临崩溃。 这一天,黎簇睁开了眼睛,吴邪所有计划的一角,成功清零。 而这一天,在地球某个黑暗的地底,一个沉默的年轻人似乎感觉到了外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少有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