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良婚》 第1章别开生面的相亲 杏林大道上，一辆的士疯了一般往前赶。道旁的两行树迅速后退，副驾驶座上的人不停地看表催促。 “快一点快一点！左！超车！” 乔浅初默不作声地看着前座不断出声的女子以及满头大汗的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 “师傅，安全第一。” 唐一心转过头白了她一眼，“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下班之前见到他，这机会太难得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条件这么好的……” 乔浅初转头看向窗外，心想这一块的绿化倒是做得不错，空气比市区的清新好闻。 “乔浅初！你听没听我说话？你待会好好表现啊……”唐一心伸手越过车座，在乔浅初的手臂上摇晃着。 “我知道了。”她应付。 如果她没记错，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相亲了吧，乔浅初突然有些烦躁地挪了挪身子。 司机口音浓重地叫着：“小姑娘急着去法院，出什么事了？” 当地的司机都非常友好，打卡的零头总是减到整数，偶尔在车上还能聊上几句，话题都离不开家庭和工作。 唐一心呵呵笑了两句道：“我们去见一个朋友，是律师。” “见朋友？”司机惊讶地咕哝了两句：“见朋友这么紧赶慢赶的……” “前面路口拐弯就是了！”唐一心突然指着车前方，打断了司机继续下去的势头。 车子一拐，在一座整体呈长方形的建筑物前面停了下来。 “37.5，收35。”司机看了眼打卡机。 乔浅初将钱递了过去，下车道谢。唐一心也边拉着她的手臂边朝司机挥了挥手，转身朝法院小跑了两步。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乔浅初问道。 “人家的时间比黄金都贵！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拿着画稿窝在沙发里做点女红就过完一天了？” 唐一心的那根舌头，淬满了毒汁。这一点是整个小区里上到大妈大爷下到六岁孩童都领教过的。 “在那边！”唐一心叫道，指着前方。 乔浅初抬头，往那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里看去，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正门前站定，保持着一个低头看表的姿势。 法院在她眼里一直是伸张公平与正义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而律师则是相对而言比较难以接触的那类人，他们清醒冷静、舌灿莲花、擅于制造各种言语陷阱，在乔浅初看来是令人心生畏惧的存在。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弯着腰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不断地点着头道：“这次真的要谢谢穆律师，果然名不虚传啊……” 男人微笑着回应了几句，转身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乔浅初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年龄在二十五六，普通的黑色西装和领带，内搭的衬衫领子边沿绣了三条短短的横线，看起来精致而别致。五官无可挑剔，一米八三的个头因为清瘦而更加显得高挑冷峻。 “喂……”唐一心推了她一把，推醒了正在打量对方的乔浅初。 她因惯性往前一迈，立刻撑起了笑容，伸出一只手道：“你好，乔浅初。” “穆南烟。”穆南烟低头，看着那双素白的左手，也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一握。 这就算正式介绍完了。 唐一心冲他们眨了眨眼睛，一拍脑袋大声道：“南烟，你等等是不是要去办什么事儿啊？” 南烟？乔浅初回头，看了唐一心一眼。据唐一心所说，这位穆律师是她兄弟的朋友，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唐一心和他也是第一次见面，叫得这么亲热真的没问题？ “是的，”好听的男声缓缓响了起来，语速偏慢，“刚处理完离婚案件，现在得陪当事人去一趟民政局。不介意的话……一起？”穆南烟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一愣。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相亲…… “好啊好啊，她有时间！”唐一心亲昵地揽上了乔浅初的手，用眼神警告她闭嘴。 穆南烟了然一笑，目光竟带了些许戏谑，“我去开车。” 第2章我算是合适的人吗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乔浅初不等穆南烟来拉开车门，便伸手去够后车座的门把，被唐一心一把拍开。 “坐前面！”唐一心小声道。 乔浅初几不可见地将眉头一皱，穆南烟已经走了过来，为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唐一心递了一个“有戏”的眼神过来，随即一脸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还得陪我妈去做一下胃镜，老人家肠胃不好，又爱吃点零嘴……” 乔浅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知道她要来这套。 送走唐一心，两人在车内坐好，气氛凝滞。 乔浅初微微侧身将拉手旁的抽纸盒子往后移了点，避免穆南烟移动拉手时碰到纸盒。 穆南烟的目光一闪，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一时无话。 穆南烟开车极为稳当，车技也不错，在车流里穿插而过，看似缓慢实则已经越过好多辆行驶快速的车。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裙摆，不知道说些什么。确实如同唐一心所说，对方条件好到无可挑剔，甚至算得上本市的风云人物，去年那件公司合并案也是他出手翻盘。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尴尬和局促。 “乔小姐在哪里就职？”穆南烟打着方向盘，似是不经意般问了一句。 乔浅初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我是插画师，现在在读研究生，专业是平面设计。” “插画师？”穆南烟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神往她的左手上轻轻一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左撇子？” “嗯？”她顺着对方的眼光看见自己的左手，点头，“是……左撇子。”他怎么知道？刚才似乎没有需要用左手做什么…… “握手。”穆南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提示了一句。 乔浅初恍然大悟。 “其实也不算是插画师，我有空也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乔浅初开始放松了下来。 撇开相亲不说，穆南烟是一个很适合聊天的对象。虽然隐隐可以感受到他的性格并不像表面那么温和平静，但是这种有棱有角但有控制的男人才更让人欣赏。 “比如？” “比如……泡茶，看书，插花，教小朋友画画之类的，”她一顿，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穆南烟，讪笑道：“你一定觉得很无趣。” 穆南烟但笑不语，态度不明。 “乔小姐今年多大了？” 乔浅初已经做好应对他所有问话的准备了，答道：“二十五。穆先生的年龄应该差不多？” “三十。” 三十？她掩下惊诧。 看着不像。气质倒是接近了，但是这张脸硬生生倒退了几年。 这个年龄适合结婚，也确实是她想要的。阅历比她丰富，性格比她成熟，沟通起来不费力气。但同时有让人比较头疼的一点是，对于这样优秀的男人来说，在这个年纪的感情经历也不会平淡…… 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无谓的想法。 “以乔小姐的条件，追求者应该不少，为什么需要相亲？”穆南烟再一次开口。 女子不烫不染的长发及至腰间，一边别在耳后，杏眼微波，五官娴静姣好，不算特别出挑但也不至于埋没在人群当中，落落大方地坐着，并没有因为和陌生男人相处而显得十分拘泥。 长相好，性格好，工作不错……这样的女人已经少有，怎么可能需要相亲？ 乔浅初轻轻震了一下，没人看得见她埋在裙摆下的指尖淡淡泛白，因为用力过度而将裙摆拧出了褶皱。 就算是相亲，也没有人会直接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吧？果然律师的思维就是特别些吗。而她现在被问到这个问题，还是不能避免自己身体最本能的反应……过去永远横亘在未来。 乔浅初不着痕迹地调整呼吸，在心里斟酌词句，缓缓开口：“没有合适的。” “怎么说？”穆南烟放慢了车速，回头。 两人对视。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不知道做何回应。 “……恋爱可以自由，相守一生就需要认真考虑。太好的配不上，太差的怕让妈妈失望，双方各取所需，父母开心安乐，不是很好吗？穆先生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她突然想快点结束这种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穆南烟的目光，她就觉得自己的所有都暴露在那样的眼神下。 “还有一个问题。”他方向盘一转，车子停在了路边。 乔浅初的身子微微前倾，“嗯。” “你觉得，我算是合适的人吗？” 第3章民政局 车子停在民政局的门口，乔浅初余惊未了，反复思考穆南烟那句话的含义。 “被吓到了？”穆南烟解下安全带，“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考虑？她看了穆南烟一眼，始终没有作声。 这也算是怯场吧，唐一心知道了一定会把她的头发都扯下来。 “你有时间吗？”穆南烟问。 “有。”她确实很闲。 “那等我半个小时，”他打开车门，回望，“我进去办完了事，一起吃饭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待在车内就好。 穆南烟转身走进了民政局，身形修长有力。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有一瞬间的恍然。记忆中也有这样修长的背影存在过，同样是触手不可及的男人，完美到和周围格格不入。 她晃了晃头，试图甩开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伸手点开了车内的歌，一首熟悉的大提琴协奏曲缓缓流动起来，音色忧伤而沉稳。 “大提琴……”她眉头一皱，立刻关了音乐，开窗透气。 右手的指尖的茧不经意地磨着手心，她都快忘了那些努力练琴的日子，但总有东西在提醒她想起。 很快，穆南烟便从民政局里踏了出来，进了车。 “这么快？”她惊讶。 “还有一些后续的东西，我让我的朋友去处理，”穆南烟把车门一关，“吃拉面，怎么样？” “好。” 乔浅初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什么高档餐厅吃一顿形式上的午餐，没想到那家拉面馆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巷子里，招牌还是木质的，随意摆放在门口，上面写着一个笔意潇洒的“面”字。 看样子是老字号。 店里的空位只有几个，几乎满座，闲聊和玩笑声不时从里面传出来。 穆南烟在靠近门边的一张小桌子旁站住，“这是我常坐的位子，这家面馆从我出生开始就在了……简陋了点，但味道不差，你不介意吧？” “我喜欢吃拉面。”乔浅初笑了，感到一阵轻松。 她庆幸穆南烟没有带她去那些掺着音乐和红酒的高档餐厅，那必然又是一场严阵以待正襟危坐的相亲。 一个老婆婆从店里走了出来，看见穆南烟后立刻笑了起来。 “来啦？”婆婆走了过来。 “嗯。两碗拉面。”穆南烟坐了下来，乔浅初跟着落座。 她注意到穆南烟在坐下之前用纸巾擦了凳子，并且选用的是一次性筷子而不是插在竹罐里的竹筷。 他应该有轻微洁癖。 面上来了，冒着热腾腾的气，浮在汤上的小葱和配料卖相极好，面入口爽滑，拉得极细，是难得的手工拉面。 “好吃。”乔浅初开口赞道，不由得再看了一眼招牌。 穆南烟将碗上的肉一一排开，随口道：“以前更好吃，自从婆婆的丈夫去世之后，面的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他抬头，看了看认真聆听的乔浅初，突然笑了，“婆婆擀面，公公拉面，偶尔会换过来。” 夫妻二人默契配合的场面瞬间出现在乔浅初的脑海里，她低头看了看面，不知道接什么好。 “差了什么？”她问，筷子在汤里拨弄着。 肉、葱、小菜，一样不差。 “不知道，”他转头看了看那个潮得生出青苔的窗口，“如果你十年如一日地吃一家面馆做的面，那么做面人的心情就很容易在面里被发现。比如有一天我突然在面里吃到了一撮没有融化的盐，接着就听见婆婆丈夫去世的消息。” 乔浅初低头看着还在冒热气的面，心底的哪一块被轻轻触了一下，有些感动。 这是她最让她感到舒服的一次相亲，闲适到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在和一个陌生男人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谈话，而是在面馆，和自己的另一半闲聊着，面前放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拉面，耳边听着别人的爱情故事，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我们家附近也有一家扁食店，”乔浅初鬼使神差地开口：“两夫妻开的，妻子是残疾人，坐在轮椅上。我上高中的时候经常抄近路走那条小道，每天都能看见丈夫在给妻子递东西。有时候是剪刀，有时候是杯子，还有一些小物件。但是每一次，丈夫递东西的时候都会把尖锐的地方朝着自己，比如剪刀的尖端、水果刀的刀面，递杯子的时候也一定是把手向着妻子。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乔浅初突然顿口。 穆南烟注视着她被拉面碗的雾气遮住的眼睛，没有作声。 她耸了耸肩，继续道：“可能，这就是我向往的爱情。” 在相亲的时候提到爱情这个词，她一定是疯了，乔浅初想。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平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话，对着穆南烟就有倾诉的欲望。 “爱情……”穆南烟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再次看了乔浅初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吃面。 乔浅初也低下了头。这次的相亲大概又泡汤了。一想到接下来又得应付下一个陌生男人，乔浅初的脑袋就一阵发紧。 吃到一半时，穆南烟连续接了三个电话，都是工作方面的，他一一婉拒。 “乔小姐和妈妈一起住？”穆南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 “嗯，我是单亲，爸爸是个警察，很早就因为出警意外死亡。”她道，放下了筷子。 “抱歉。”穆南烟点了点头。 “穆先生没有和家人住一起吗？”她随口接话。 “没有，我在外面住公寓。” 穆南烟吃完，将筷子整齐地摆在碗上，方向和勺子一致。乔浅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随即掩下自己的目光。 这个男人不仅有轻微洁癖，似乎还有一点强迫症？ 这些举动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有些多余，但是他那么正经地摆弄筷子倒少了点难以接近的感觉，反而有些……可爱。 乔浅初弯唇一笑。 “吃完了？”穆南烟问道。 “嗯。” “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假意推辞。因为在乔浅初看来，这应该是穆南烟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对方有名声，有让人艳羡的工作和较高的收入，没有理由看得上她。重点是这个地段有些偏僻，没走上个半个小时估计打不到车，既然如此就无所谓矜持。 她主动坐上了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后呵了呵手。 穆南烟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将暖气打开，开车朝她所指的方向驶去。 “乔小姐喜欢看书吗？” “比起书，我更喜欢漫画。”她坦诚。 “听歌吗？”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的身子微微一僵，想到了在民政局门口放出的那首大提琴协奏曲，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不……有什么曲子？除了大提琴。”她话到嘴边就咽下了。 “看来你已经听过了，”穆南烟笑了起来，语带戏谑。 乔浅初看着红灯变为绿灯，街景也变得越来越熟悉，指着前方开口：“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她伸手解开安全带。 穆南烟突然开口：“是那家店吗？” 乔浅初一头雾水地转头看着他，顺着穆南烟的眼神找到了车外的一家小店，招牌上的“扁食”隐隐可见。她一惊……原来刚才她说的话，穆南烟都有认真地听。 “……是。” 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车子拐了一个路口，到达她所住小区的大门外。 “我自己进去就好，”她下了车，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冲穆南烟挥了挥手：“谢谢你穆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那么不打算为你的高兴买单吗？”低沉好听的嗓音。穆南烟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乔浅初一愣，停留在一个挥手的动作上，没明白他的意思。 身后有车在按着喇叭，保安在冲着她嚷嚷，她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笑了起来，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留个电话。” 她诧异地看着他留电话？穆先生，客套一下，不用做得这么齐全的。 第4章我的大提琴 他已经将手机递了过来，她低头在屏幕里输入了一串数字，他按下了通话键。随即听见她包里的铃声响了起来。 “那么……晚安。”她退后一步。 “晚安。”穆南烟转过头。 车子开走。 乔浅初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一串数字，犹豫着将穆南烟的名字输了进去，随即熄了屏幕，转身回家。 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风吹着树和绿化带簌簌作响，沙堆里的儿童滑滑梯上坐着一些孩子，正在尖叫着互相游戏。 她走过一条条岔口，进了自己的那栋楼，往楼上走去，身旁还走着一个抱着孩子的阿姨。小区刚重建不久，搬进来的大多都是上班族，因为地方偏僻房价便宜才买在这里，而带孩子的大多都是老人。 乔浅初继续上楼，没一会就到了。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妈，我回来了。”乔浅初一边脱鞋一边叫道。 “吃过了没？”乔美琳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吃了。”她光着脚走到茶几旁边倒了杯水。刚才和穆南烟说了那么久的话，有些渴了。 乔美琳走了出来，一看见她的脚便皱眉道：“天转冷了，还是次次都光着脚进来！快去穿鞋穿鞋！” “知道了，看你急的，说不是亲妈都没人信。”乔浅初笑道，放下了水杯。 乔美琳作势要打她，嘴里接着话道：“乱说什么呢！我不是你亲妈谁是啊？” 乔浅初笑出了声，到门边穿上了棉拖，边道：“是，是，你是我最亲的妈……”她突然顿住了，目光在冰箱旁边的那个角落里定住，笑容渐渐消失，眼神有些慌乱。 “怎么了？”乔美琳探头，恍然大悟道：“哦，放在那里的那把大提琴啊……我今天在做饭的时候，老李来借走了，上次他老婆来我们这里玩，看见琴闲置着，她儿子刚好要学，琴还没有运过来，就先向我们借去用一下。我想着你也有一年没碰了，就先借给人家急用……” 她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无心听乔美琳在说什么，半晌，嗓子有些干涩地开口：“老李是谁？他们家……在哪？” “啊？” “为什么把我的东西借给别人？”乔浅初突然提高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那把琴我有用，不能借，他们家在哪？我去拿回来。” “都借给别人了，怎么好意思拿回来？你先去你们学校找同学借一把，怎么会这么巧就有用……” “不行，这一把不行，”她摇头，打开门换上了鞋子，依稀能听见脑子里的轰鸣，“妈你快说地址，快点！” 乔美琳被乔浅初的反应吓了一跳，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她不希望女儿被那把琴那个人困一辈子啊，可是看乔浅初涨得微红的脸和苍白的嘴唇，又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转过身用手抹了抹眼角，说出了地址。 乔浅初没有注意到乔美琳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大晚上的注意安全啊……”乔美琳站在后面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楼道里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外面的风渐渐起了，乔浅初没有带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边拦出租车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唐一心的电话。 电话一通，唐一心的声音传来出来。 “喂喂，怎么样？进展如何？留电话了吗？约下一次了没？你别说人家没看上你啊！” “我的大提琴被借走了。”乔浅初脑子里只有那把琴，反复强调这一句。 “你的什么？”唐一心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如果她没记错，距离乔浅初上一次说出那三个字，已经一年了。 “大提琴，我的大提琴。” “你脑子没坏吧？借走了就借走了，不就是把破琴吗？怎么都一年了臭毛病还不改！没了傅白你就不要生活了是吧？”唐一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跺着脚。 乔浅初在听见那两个字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了许久，才道：“和他没关系，我找不到路了，你来陪我找琴。” “……算了败给你了，你在哪里？” 乔浅初迅速说了一个地址，挂了电话，拦下的士往目的地驶去。 脑子里终于不再是空白，零碎的记忆一起涌了出来，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但是那种钝刀子割肉般难言的疼痛，已经彻底植入了她的每一个呼吸里。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或者，她希望她已经忘记。 那把琴陪伴她度过了六个年头，即使不再需要了，也不允许别人碰。 十几分钟的车程，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她焦虑地坐着，将裙摆拧成了一个个褶皱之后，到达了一条三岔路口。 “那边就是天鹅湾了。”司机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小区。 乔浅初付了钱下车。 一辆黑色小车在后面停了下来，乔浅初对此没有研究，也不知道是什么车。但随即她看见刚分别不久的穆南烟从车里迈了出来。 第5章不醉不归 乔浅初一愣，便料想到是唐一心将人叫过来的。果不其然，穆南烟边锁车边解释道：“唐一心临时有事，打电话让我来陪你找个东西。你丢了什么？” 面对穆南烟温和的脸，乔浅初沉默了一瞬，觉得唐一心实在是办了件不靠谱的事。有心想让穆南烟回去，又觉得太过矫情，转身一边走一边开口：“没什么，一件旧物罢了。没有丢，只是被妈妈借人了。” “很重要的东西？”穆南烟走在她身侧，声音醇厚，莫名让乔浅初焦躁的心情安静了不少。她顿了顿，微微低着头：“也不是多重要，一把放了很久的大提琴罢了。” “既然放了很久，也不是很重要，又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去要回来？”穆南烟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安定人心的气息。 乔浅初微微一愣，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停住。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穆南烟察觉乔浅初的手在轻微抖动，抬头看着她，顺势停在原地，口气淡然道：“有什么放不下的回忆，让你把它囚禁在过去？乐器也是有灵之物，与其让它放着落满灰尘，倒不如让它在别人手里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迅速沉默了下来。 乔浅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按下接听，“妈。” 乔美琳在电话那头歉疚地开口：“阿初对不起啊，妈妈不知道琴不能借，刚才已经打电话给老李了，他们还没打开，你快去拿回来吧……” 乔浅初沉默了。 穆南烟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 她突然抬头，看着面前“10#”的字样。只要走进去，把琴拿回来就好。但是……她知道穆南烟说的不仅是琴，还有自己。如果过不去这道坎，她就只能死在过去。 穆南烟观察着乔浅初的表情，良久，听见她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拿了。送给他们。” “什么？送给他们？那你刚才紧赶慢赶地去做什么？”乔美琳惊讶地问。 “送给他们。”乔浅初重复了一遍，挂了电话，对穆南烟歉意道：“抱歉，麻烦你了。” “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穆南烟有很少的沉默，再响起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 乔浅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穆南烟会顺杆上爬。随即也笑了笑，道：“穆律师想要什么回报？” “陪我去喝点酒吧。”穆南烟笑了笑，看着佯装平静的乔浅初，率先往外走去。 乔浅初呆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不得不说，她现在确实不需要清醒。自制和强装的平静，让她活的太辛苦。 “没问题啊！不醉不归！” 两人往小摊上一坐，点了几个小菜和一打啤酒。 穆南烟笑着开了啤酒，将酒放在乔浅初面前。似乎是明白乔浅初的想法，他给自己也开了一瓶，轻轻的跟乔浅初的酒碰了一下，看着乔浅初沉默的灌醉自己。 不到半个小时，酒意就上来了。 乔浅初看着一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穆南烟，有些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陪着自己。甩甩头，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呢呢喃喃的说了些什么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穆南烟偶尔会跟她碰个杯。 她的眼睛微红，有些头晕，不一会儿就摇晃着趴在桌上。 穆南烟在一边看着，随即动作流畅的脱下外套披到了乔浅初身上。他第一次听张子善提起乔浅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一回看书的时候，张子善在旁边嚷嚷着插画作者是唐一心的朋友，他才有了一见的心思。 人如其画。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乔浅初微皱的眉心，眉宇间多了分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 乔浅初睡了一会儿，梦到了千奇百怪的东西。傅白的手指在钢琴上激越地跳动，就在学校的琴房里，他手把手地教她认谱和拉弦，结果她一抬头，傅白的脸就变成了穆南烟的，眉头轻拧，眼神清澈，嘴唇微微张开说了一句什么。 “傅白，我第二乐章怎么也拉不好，你教不教？”乔浅初眯着眼睛道。 男人一愣，脸上隐约可见的一丝焦急很快归于平淡，随即道：“哪首的第二乐章？” 好听的嗓音，混着闹市小摊杂乱的背景，显得格格不入。 这回乔浅初是真的醒了。梦和酒都醒了。 不，不是梦。她抬头看着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愣愣地没有接话。 距离不到一米，超过暧昧的边沿，却又达不到亲昵的界限。 “哪一首的第二乐章？”穆南烟又往前进了一步，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酒气，眉头舒展开来，语声难得温和。 乔浅初定在原地，无法挪动脚步，被迫又将头扬起了一点，感受到身上披着的外套，不禁脸有点微红。 “没……谢谢你。”她笑着，醉意微醺的样子，但脑子已经苏醒，仰着脑袋定定的将穆南烟望着，准备取下外套还给他。 “我丢了一单生意，”穆南烟很认真地说，将准备取下外套的乔浅初的手按出，看进乔浅初的眼睛：“因为接到唐一心的电话，匆忙赶过来开导一个人，所以丢了一单生意。” 乔浅初微微张着嘴，表达自己的惊讶，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那……那怎么办？” 穆南烟一笑，抽出摆放在桌上的纸巾，捏起她的手，在她的手侧认真仔细的轻轻擦拭。乔浅初低眼看着，看见了刚才趴在桌上时沾上的酒渍。 “补偿。” “又要补偿？”她有点晕。 他不紧不慢地道：“我问你的问题，考虑好了吗？ “什么问题？” 他不语，只是突然抬头看着她。 乔浅初脑子里突然浮出了一句话，你觉得，我算是合适的人吗？ 她愣愣地看着穆南烟，知道他刚才关于生意的是玩笑话，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了，更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乱哄哄的，醉意和困意一起袭来，她缩回了手。 “不知道。”她迷茫地摇了摇头，有点疲惫地半闭着眼。 “那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只问一次，并且必须现在回答。”穆南烟看着她想睡不敢睡的样子，笑了起来。 乔浅初眯着眼点头。 第6章我没醉 “愿意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像是打在了她的耳膜上，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她从没想过穆南烟会说出这种话，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未来会有面前这个男人的参与。相亲不过是形式上的，应付妈妈和唐一心，也顺带应付一下自己的感情。 穆南烟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看上她呢？她一直没有抱希望。但是当这样无可挑剔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说出以结婚为前提的话时，她居然还可以冷静地思考这些问题。 “以结婚为前提？”乔浅初半醉半醒，惺忪地抬眼，“那还不如就跳过那个过程，直接结婚，省了多少事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穆南烟问。 “我知道。”乔浅初肯定地点头。 要么一步到位，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要么不要牵扯……她承认有私心，傅白已经订婚，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你确定明天酒醒之后，还记得今天说的话吗？”穆南烟微微低头，锐利的眼神直接通过她的眼睛，刺进她的心里。 又是那种感觉……一切都被看穿的感觉。 “我没醉。”她答。 两人对视了五秒，仅仅五秒，穆南烟收回了眼神，随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可以去登记。” 乔浅初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或许是酒精作用，鼻子尖端竟然有点微酸。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像一个梦境。 “我送你回去。”穆南烟不给乔浅初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去开车。 她看着自己肩头的西装外套，有些反应不及，如果没记错，这个男人是有洁癖的……就这么给她，真的没障碍吗？ 他一离开，她才发现刚才他一直在自己的面前，是因为正对着她的风口正在呼呼地刮着风……如果嫁给穆南烟，确实算是绝好的归宿了。 她拉了拉肩上的衣服，冷意清晰地灌到了她的衣领和身上所有可以侵入的地方，脑子瞬间清醒了。 刚才是……被求婚了？也许不算求婚，仔细想来……是她先求的？ 乔浅初捂着脸，揉了揉太阳穴。 穆南烟的车开了过来。 “好冷啊……”她呵着手缩上了副驾驶座道：“酒都被冷风吹醒了。” “不要试图用喝醉了来躲过刚才答应我的事情。”穆南烟的眼神里隐隐有笑意，瞬间将乔浅初的企图看穿。 乔浅初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果然还是道行太浅了，斗不过穆南烟……不过他是认真的吗？哪有人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结婚的。 第7章户口本 这个小区离她家不远，开慢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而这十几分钟里，乔浅初都在思考穆南烟的每一句话，反复推敲他话里的可信度。 直到车子开进了她家的小区大门，她才反应过来。 “到了。”乔浅初将衣服折好，还给了穆南烟，推车下来。 转头一看，穆南烟也跟着下了车。 “进去吧，小心路。”穆南烟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拖着步子朝家里走去。 “等等，”穆南烟在身后出声：“橄榄去核，食肉，可以解酒。” 她点点头。大概走了十几步之后，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回头一看，穆南烟还靠在车上，等着她进去。 见她回头，穆南烟晃了晃手机，随即乔浅初的手机里就进了一条短信。 “明天早晨来接你，带上户口本。” 乔浅初心想完了，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着，打了字又一个个删除，最终发送了出去：好。 终究是龟性，借着酒劲说自己想说的话，酒醒了之后便想极力推脱。 穆南烟没有再回，她愣了许久，转头一看，车子已经不见了。 她点开唐一心的联系人号码，犹豫了一下，又关了。 当天晚上乔浅初居然没有做梦，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在透过窗帘的阳光中醒来。 她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放电影一般将昨天晚上的场景都过了一遍，眉头轻皱了起来。 乔美琳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越来越近，随即敲门的声音和门口的喧闹一起涌进她的耳朵。 “已经九点半了，你昨天说你的画稿要交给编辑不是吗？”乔美琳敲着门。 画稿……乔浅初有点不确定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宿醉让她的头隐隐作痛，但是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听到了吗？起来没？”乔美琳又叫道。 “嗯，起来了。”乔浅初答，从床边摸出了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昨晚回来时困意浓浓，沾床就睡了。 她连上充电器，一开机，立刻跳出了八个未接电话，吓了一跳。 一心、一心、一心……穆南烟。 最后一通电话是穆南烟打来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 她眼皮一跳，想起了什么，立刻点开短信，穆南烟昨晚的短信跳了出来。“明天早晨来接你。” “好。” 是真的…… 乔浅初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好久，愣是没敢将电话打出去。 手机一震，穆南烟的名字由一串电话变成了闪烁的大字，她一惊，下意识按了接听。 “……喂。”乔浅初钻进了被窝，压低声音。 说实话，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乔美琳解释这件事情，本能地害怕被乔美琳问起。 穆南烟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接了起来，微微一顿道：“刚醒？” “嗯……”她鼻音浓重，清了清嗓子。 “我在楼下，你准备好了就下来。”穆南烟道，话里的笑意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 乔浅初不止一次地怀疑穆南烟是故意逗她的，每次都能说出让她惊讶诧异的话，每次干的事也都是……让她应对不及。她起身，一把拉开床帘和窗户，探身往下看去。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家楼下的那棵老槐树旁，看见穆南烟的身影，大概是在车里。 “我马上下来！” 乔浅初挂了电话，随便翻找出一件她不常穿的衣服，边穿裤子边想。穆南烟是怎么知道她住在哪里的？她昨天有说吗？ 摇了摇头，她走出了房间。 “起来啦？现在出去吗？”乔美琳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刚好一起走，我也要去买菜了。” 乔浅初一惊，立刻道：“妈，等等。” 现在出去，一定会当面碰上穆南烟……一碰上要怎么解释？不行，不能让他们撞上。 “怎么了？”乔美琳停下脚步。 “你帮我拿一下户口本，”乔浅初抓了抓头发，“我今天要用。” 乔美琳走了回来，在壁橱里四处翻找，有些警惕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你拿户口本做什么？” “签约，需要户主的复印件。”她随口胡诌。 乔美琳这才放松下来，将户口本递给了她。 她转身就跑，边跑边道：“我来不及了，先走。”说完便迅速跑下楼梯，往穆南烟的车里奔去。 这辆车就是昨天晚上看见的那辆，天色暗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在阳光下就显得有些扎眼。太显眼了……她想到穆南烟将车子停在这里半个小时，就有些头疼。 穆南烟坐在车里，看着有些微喘的女子奔了过来，急匆匆地坐进车里，朝他扯出初见时那种勉强的微笑。 “怎么喘成这样？”穆南烟好看的眉头一拧。 乔浅初摆摆手，余光瞟着楼梯口，生怕乔美琳出现在那里，“没事，我们走吧？” 穆南烟眼神在她的手上转了一圈，看见了户口本，随后默然，发动了车子。 “抱歉，昨天喝多了，没听见手机振动。”乔浅初见车子驶出了小区，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遮挡住脸部的手拿包。 这个小区里随处都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邻居，被看见了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关系，”穆南烟答，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突然似笑非笑道：“我这么见不得人？” 乔浅初再次愣住。 第8章两只交缠的手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拿包，想起刚才防贼似的看见脸熟的人路过便挡脸，确实有些…… “不是……”她开口，不知道怎么解释，突然想起有一次傅白送她回来，第二天就成了全小区的热门话题，弄得她见人就躲，被唐一心嘲笑了整整一个星期。 “别怕，总要见的，”穆南烟似是随意地道：“我今天在等你的时候看见一个练太极的爷爷，和他聊了会。” “都……聊了些什么。”乔浅初有些艰难地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 打太极的爷爷……不会是住在三楼的那个许大爷吧？那可是名嘴，小区里一半的八卦都是靠他带动发展……唐一心从不老老实实地和他打招呼，并且送了许大爷一个遭到他强烈反对的外号。舌尖上的中国。 穆南烟眼里带笑，嘴上随意道：“没聊什么，就是家长里短，顺便问了他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们到了。” 乔浅初咬牙。她算看出来了，穆南烟就是故意的，吊着胃口又不给肉。 抬头一看，民政局的牌子就在前方不远处。乔浅初有些晃神，随即捏着户口本，下了车。 “我们是新婚夫妻，”穆南烟缓缓走了过来，看着乔浅初的表情，笑道：“你做出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工作人员可能会怀疑我拐卖少女。” “我……有点怯场。”她仰头看着穆南烟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些勇气。 穆南烟往前踏了一步，靠近她的身边，将臂弯展开，示意她搭上来。 乔浅初犹豫了两秒，看着男子干净修长的手以及令人安定的笑容，将手缓缓放进了他手臂与身体之间的间隙，随即手背一热，被穆南烟包裹了起来。 她一惊，低头看着两只交缠的手。 确实是包裹着……不是牵。他的手掌很大，掌心皮肤却十分细腻温暖，随意一抓就能将她的手蜷起来放进自己的掌心里。 乔浅初生平第一次，因为和男子接触红了脸。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旖旎……但确实令她抛掉了顾虑。 “走吧。”他淡淡道，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乔浅初跟上她的步子，看得出穆南烟因为她而刻意放缓了步伐，而手背上的温度已经成为了她注意力的集中点，一直到拍完了照片，穆南烟松开了手，她才慢慢找回自己放空的思想。 两张《结婚登记申明书》摆在了他们面前，乔浅初看着上面的字，将信息填了上去。填到对方信息那一栏时，她有些愣了，探头看穆南烟的信息。 职业：律师。文化程度：博士研究生。地址…… 她照着这些信息一一挪到了自己的表格上，填地址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你户口本上的地址和这个不一样啊。” “我没和我爸妈住一起。”穆南烟继续填着表格。 乔浅初更加惊讶了，穆南烟在填写她的信息时居然也非常流畅地写着，字体刚劲有力，根本不需要问她，或看她的信息。 “恭喜两位，”办证的阿姨笑呵呵的，将本子递给了他们，又道：“小两口儿挺甜蜜啊，我办证办了这么久，倒还没见过连拍照都牵着手的……” 乔浅初有些赧然，低头看着那本红色的证件。 这就结婚了？她将两人的合照看了又看。 即使他们牵着手拍照，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还是隔着，略显生疏。也许是心理作用，她一时还没有习惯。 穆南烟则只是瞄了一眼就将证件收了起来，和开始一样牵着她离开。 “你等等还有事吗？”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想了想，“我要回学校一趟。” “那我送你。”他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上了车。 穆南烟开车，不等她指路便往左边拐去。她惊讶地一瞥，难道穆南烟连她在哪里读研都知道了？这回不用想也知道是唐一心那个吃里扒外的好闺密干的，以唐一心的性格，大概会把她的所有资料都整理成一个文档再发到所有候选相亲人的邮箱。 穆南烟突然道：“我和我爸最近因为一点小事有点矛盾，先拜访你妈吧，你定个时间，我去挑礼物。” 乔浅初完全忘了这码事。 “这个……下个星期吧，我还没有告诉她。”她连唐一心都还没来得及说，也还没做好说的准备。 穆南烟沉吟一会，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搬到你的公寓吗？”她转头问道，目光带着惊疑。 穆南烟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转头道：“结婚了当然得住一起，住我的公寓，你可以先去看看，不喜欢的话再另外考虑。” 乔浅初终于正视了她一时冲动之下结婚了的事实。什么都没准备好，什么都没考虑到……现在这个烂摊子留着不知道怎么收拾。 她深呼了一口气。 “给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然后搬到你的公寓，可以吗？”她直视穆南烟的眼神。 穆南烟回望她，弯了弯唇角，“你在担心什么？” 第9章我和你说件事 乔浅初看着他弧度美好的眼形，开口道：“很多事情。比如不知道妈妈的反应，不知道唐一心反应……” 她不由自主地讲出自己本不想说出口的话，很多时候穆南烟就是有一种神奇之处，只要他看着你，你就会觉得这个人值得托付。 “明白了，”他伸手将她的头发一揉，收了回去，“你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东西，只需要和你妈说明，剩下的我来处理。唐一心那边……我想她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乔浅初坐直了身体。 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唐一心。 “我刚才拍完照接了一个电话，是我一个律师朋友，他和唐一心好像关系不错。”穆南烟的笑意又缓缓在眼睛里升起。 乔浅初突然想了起来。当初相亲的时候，唐一心对于穆南烟的介绍确实是“朋友的朋友”……她看着穆南烟眼里的笑意，闭了闭眼，耳边又想起穆南烟低沉磁性的声音。 “他问我在哪，我说民政局，”他顿了顿，“但是我觉得第一次来民政局不是为了办理别人的家事，有必要炫耀一下，是吧？” 乔浅初咬牙，无力道：“开车吧，送我回家……” 优雅清冷高贵什么的都是假象，这位的段数处于她必须仰望的高度，腹黑指数已经到达了顶峰。她预感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平平淡淡。 “不去学校了？”穆南烟问道。 “嗯。”唐一心的电话已经响了三次，如果她继续保持不接的状态，那这个电话就会响上十三次、二十三次……电话里说不清楚，她得回去找唐一心。 穆南烟将车子驶进了小区的大门，这回乔浅初没有开口阻拦，保安也不多问，一副了然的神情，直接将他们放了进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唐一心找不到她，那就一定会在她家楼下守着。果然，乔浅初在远处便发现了唐一心咬牙切齿到处蹦哒的身影。 “就到这里，”乔浅初道：“你先回去吧。” “嗯，电话联系。”穆南烟笑着，帮她解了安全带。 乔浅初走下车，往唐一心的方向迈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唐一心眼尖地发现了乔浅初，大声呼喊着扑了过来：“这种事情也不要告诉我！居然让我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你丫个呸！” “息怒，我可以解释。”乔浅初抬手，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我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来！”唐一心插着手，冷哼了一声。 “事发突然，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真的。”乔浅初走近了一点，表情尽量诚恳。 她昨天有想过给唐一心打电话的，但是她决定的事情不论怎样都会做到底，她怕唐一心会影响她的决定，所以干脆不给自己留后路。 唐一心的表情有点松动，“你那脑子能想到什么？等等！”她突然止住，接着怀疑地看着乔浅初，“你不会是因为想忘记傅白，就和穆南烟结婚吧？” “不是。”乔浅初脱口而出，自己也愣住了。 为什么不是？她也不知道，但是第一感觉就是这样。傅白是存在她生命里的毒瘤，拔不掉也愈合不了，一开始的相亲确确实实是因为想彻底把这颗毒瘤清理干净，但是…… 乔浅初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停在拐角的车，驾驶座上的人搭着方向盘，眼神朝这边望着，大概是要等她安全回去了才会离开。 “难道你真的想通了？我就说嘛！比傅白好的男人多得是，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渡你脱离苦海！” 乔浅初笑了笑，没有回答，被唐一心拉上楼，消失在楼道里。 穆南烟的眼神落在乔浅初消失的地方，过了一会，发动了车子。 房间内，光线明亮。 “看什么呢？”唐一心挥了挥手。 乔浅初收回往窗外望的目光，楼下的老槐树葱葱郁郁，树边只有在地上扑打着的落叶，穆南烟已经走了。 “没什么，”她道：“穆南烟让我搬过去。” 唐一心诧异道：“他家吗？我听张子善说，他是一个人住的……好像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和谐。张子善就是他朋友，一个律师事务所的。” “搬到他的公寓，”乔浅初皱了皱眉，“不是他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家长，我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你都没和你妈说呢！怎么搬？”唐一心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还就这样领证了……” “我说一个星期以后搬……我妈那边，我打算今天晚上说。” “那傅白那边呢？”唐一心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乔浅初听见这个名字时本能地一愣，左手的拇指立刻抵上了中指指尖的老茧，干涩的触感立刻让她清醒了不少。 “他订婚的消息也没有告诉我，我没必要自讨没趣。”乔浅初道，起身倒了一杯水，慢慢抿着喝。 “你傻啊？”唐一心再次翻了一个白眼，“他告诉别人就等于告诉我，告诉我就等于告诉了你啊！都是一个圈子里玩的，当谁是瞎子看不见么？不过你这招真挺狠的，他那边拖了一年才犹犹豫豫地订了个婚，你直接领了证……不过这个穆南烟，不比傅白差，好像也是留美回来的，具体哪个学校不太清楚。” “我不是和谁置气，犯不着满世界宣扬，”乔浅初又喝了一口水，担忧地看着杯沿挂着的水珠道：“我关心的是晚上，怎么和我妈说。” “烂摊子你自己惹的，自己收拾！”唐一心冷哼了一声，还记着乔浅初领证不告诉她的仇，站起身来收拾包包。 “要走了？” “对啊，对了，你学校的大提琴协会不是第三次发来邀请了吗？协会里一个学长知道我认识你，一直拜托我帮忙请你，你去吗？”唐一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仔细观察着乔浅初的表情。 乔浅初倒是没有多意外和异样的情绪，只是始终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没有合紧的窗户里透出了一丝亮光，风从缝隙里细碎地灌了进来，吹得她脖颈生疼。 半晌，唐一心听见她说：“推了吧。” 风吹开了窗户，在乔浅初的书本上肆虐着，画稿一页一页地翻动，一直被风吹到了最后一页，每一张稿纸的左下角都会有一个别致的图案，图案中间一笔一画地写着一个小小的“浅”字，十分精致。 唐一心耸了耸肩，无奈地继续收拾东西的动作，拿包走人。走到房间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回身道：“你是不是不准备再拉大提琴了？” “暂时不拉。”乔浅初答，放下水杯，跟着一起走出了房门。 “不觉得浪费？我都好久没听了。” “浪费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都因为觉得可惜而强撑着，那才是不值。”她认真地道，随手撇了撇唐一心凌乱的刘海，帮她整理好衣服的连帽。 唐一心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哲学家，以后不劝你了……我走了啊—乔阿姨！我走了！” 乔美琳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一盘菜色极好的可乐鸡翅道：“不在这里吃完饭再走啊？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给我妈放音乐，她要做那个养生操！”唐一心恨恨地看着那盘可乐鸡翅，咬了咬牙道：“我的天，我们家什么时候能脱离清水煮白菜的日子啊……” 乔浅初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唐一心的父亲是名中医，最注重养生，所以唐一心的童年里充斥着中药苦涩难闻的味道，而她也因为两家人极为熟络的关系，被灌进了不少黑乎乎的汤汁。唐一心的母亲则是偏爱健身操的素食主义者，她们家的菜色的确惨不忍睹，至少自己从小到大，在唐一心家里留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走了啊，拜拜！”唐一心挥着手，跳下了楼梯。 乔美琳将剩下的几样小菜都端了出来摆放在桌上，乔浅初则顺手将碗筷拿了出来。 “妈，我和你说件事。”她思考着怎么开口。 第10章男朋友 “你先别说，我问你件事。”乔美琳的脸上难得出现严肃的表情，她一向都是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乔浅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落座吃饭，边吃边用鼻音挤出一声：“嗯。” 乔美琳也坐了下来，拿起饭碗，看似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口菜道：“我听那个许大爷说，你今天上了一个男人的车？是朋友吗？都到楼下了怎么也不请上来坐坐，除了一心，还没见你带谁回来过呢。” “是……”乔浅初憋了半晌，“丈夫”两个字愣是憋不出口，“……男朋友。” 乔美琳的筷子顿住了，放在了一盘绿油油莴笋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告诉妈妈？” “已经有一两年了，是唐一心给介绍的，对我很好，而且”她斟酌好词句，尽量放缓了语调道：“我们准备这几天领证。” “什么？”乔美琳将碗筷一放，“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用通知我的？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双方父母都还没有见过面，你以为结婚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吗？” 乔浅初沉默。 “说话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乔美琳有些着急，站了起来。 “明天就带他来见你。妈，你先别激动，我和你说实话吧，”乔浅初心一横，临时决定改变战术，“我们已经领证了。” 与其让乔美琳觉得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不如直接坦诚，后续的事情还比较好商量。 乔美琳像是被饭菜噎住了一般，事实上她的脸色也确实接近菜色。她捂着胸口坐了下来，愣了好久，才消化了刚才乔浅初张口说出的那短短几个字的意义。 “……你决定的事情妈妈从来没办法改变，想结婚是好事，免得你成天想着那个什么钢琴家。”乔美琳缓缓地说道。 乔浅初一惊，抬头。 “你别以为妈妈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乔美琳道：“我是你妈啊。你想领证可以，不是不同意，但是双方父母先得见过，商量你们婚后的事情啊。” “妈，我没骗你，我真的领了，就今天。”乔浅初起身，走进房间里将结婚证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乔美琳一向清楚自己的女儿行动力惊人，但还没有受过这种刺激，一时间愣愣地看着那本红色的薄纸，良久才伸手去拿。 照片上的男人五官略显锋利，眼神带着笑意，薄唇轻抿。旁边的女子则和平常没有两样，平静冷淡地面对镜头，只有唇角轻轻弯起，但笑意不达眼底。 “告诉妈妈，你开心吗？”乔美琳合上结婚证，问道。 乔浅初一颤，酸意立刻涌上了眼眶，转眼间结成一滴液体，在框内打转，被她倔强地忍着。 她想过乔美琳的反应。可能是生气、暴怒、责备、无奈，也可能是惊讶、欣喜甚至悲喜交杂，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过来。”乔美琳道，伸出双臂，和小时候拥抱她的姿势一样。 乔浅初乖乖地走了过去，轻轻靠在了她的怀里，感受到背上有节奏地拍着。 “说你什么好，”乔美琳叹道，语气里满溢着心疼，“不声不响地就去把症给领了，这性格还真像……”她一顿，继续说：“妈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小子看起来不错，如果对你好的话，倒是不算差。他做什么的？” “律师。”乔浅初的声音闷闷的。 “叫什么？” “穆南烟。三十岁，现在开了律师事务所。”乔浅初一口气说完。这也几乎是她知道的关于穆南烟的所有了。 “穆南烟？”乔美琳眯着眼仔细想着，“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好像是有一年的省高考状元，电视还报道了，后来考上了什么国外大学。不会是那个穆南烟吧？”她惊疑地看着乔浅初。 “应该……只是同名同姓。”乔浅初也是一惊，嘴上应着。 乔美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那明天什么时候让妈妈见见他？” “我问问，他工作比较忙，一有时间就让他过来。” 乔浅初掏出了手机，给穆南烟发了个短信：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我妈说了，她想见你。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 不到两秒，屏幕就亮了起来，“穆南烟”三个大字闪烁在最上方，手机在有规律地震动着。 乔浅初看了眼乔美琳，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接了起来：“喂？” “喂。”低沉干净的男声从另一头传了出来，似乎带着点疲惫。 “喂。” 穆南烟突然咳了两句，再说话时声音就染上了些微沙哑，“让妈定时间就好，我的日程可以移动。” “你有时间再来吧，我妈都闲着。”乔浅初有些不习惯穆南烟的称呼。 “那……”他稍稍停顿了两秒，道：“明天傍晚吧，我订好餐厅再来接你们过去。” 乔浅初还没有回答，就见乔美琳在一旁用口型说道：“让他来家里，来家里。” 她皱了皱眉，摇头。乔美琳见状，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乔浅初头疼地望着她有些凌乱的房间，地上还铺满了画稿，家里随处可见的铅笔和橡皮……她记得穆南烟有轻微洁癖，要在一天之内收拾好这些，工程量太大了。更何况她明天还得回一趟学校，导师布置的作业得交，还有一门公开课要上。 “要不……你来家里吧？”乔浅初被乔美琳不断的耳语声弄得有些烦躁，试探性地问道。 第11章见家长 “再好不过，”穆南烟的笑意传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邀请我去你家，因为你大概有一大堆的东西要整理。” 乔浅初将手机拿得离乔美琳远了一点，走到一边，大方承认：“猜对了，这个是最头疼的地方。” “没关系，就让我看看你房间原始的样子，机会难得。”他的笑声传来，“明天早晨我正好去你小区附近办点事，可能可以赶上送你一趟。你几点？” “七点半。”谁会那么早出来办事？乔浅初故意将时间往前推了两个小时。如果让穆南烟出现在那些八卦的女人面前，以后的日子说不上难过，但也绝对躲不过流言蜚语和无故诋毁。 “刚好，到时候电话联系。晚安。”穆南烟又笑了起来。 乔浅初瞬间捏紧了手机的边沿，咬牙。 刚好？怎么可能……穆南烟一定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晚安。” 洞察力强的人真是可怕，乔浅初再一次想。而洞察力强的同时带点腹黑的特质，就更加是非人类的技能了……在她长达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一直把唐一心的舌头当成世界上最该敬而远之的东西，现在一比，唐一心的道行还是浅了。 “怎么说？”乔美琳凑了过来。 “明天傍晚来，大概会留在这里吃晚饭。” “吃晚饭啊？”乔美琳立刻坐不住了，四处踱步，担忧道：“那可怎么办！明天一大早就得出门买菜了……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吗？” “……不知道。” “那有什么忌口的？” “……你就随便做几样拿手的，”乔浅初搪塞过去，“妈，你不用这么急，吃顿饭而已。” 乔美琳嘟喃了几句，走进房间里写菜单。 乔浅初松了一口气，回到了房间，掩上了房门。 心念一动，她打开了电脑。 回忆着刚才乔美琳的话，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几个字：省高考状元，穆南烟。 出来的信息已经是七年前的报导了，资料寥寥无几，但在其中一条里有写到那个高考状元的出生年份。 乔浅初翻出结婚证一核对，有些懵了一样的？还是巧合吗？ 她接着往下看，因为事情过去太久，那时候的网络估计没有这么发达，能够搜集的资料少得可怜，也没有照片和采访。 拉到最后一栏的相关搜索，她点进了“律师，穆南烟”这一栏，居然出现了关于穆南烟的完整资料。 “毕业于……”乔浅初的眼睛眯了眯，稍稍朝电脑的屏幕凑近了一点，小声念了出来：“美国斯坦福……大……学……” 她静默半晌，像是画面定格一般。随后关掉了电脑，看着电脑屏幕渐渐暗了下来，屏幕上倒映出了她平静的脸，但仔细看还能发现眼神里的余惊未了，还残存着些许呆意。 与此同时，临近市中心的一个公寓里，穆南烟正闭着眼坐在沙发上，用手揉着太阳穴。 “张子善，明天十点之前的事情你帮我处理一下，我有点急事。”穆南烟道，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张A4纸。 “不行！”张子善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道：“你姐说如果我明天早晨替她买了城郊的一家小笼包，这个周六晚上的时间就空出来给我！求你了，光棍节快到了，我还想快点脱单呢……” “你已经为她单了那么多个光棍节，不缺这一个。”穆南烟头也不抬。 “那你明天中午能赶得回来吗？”张子善皱了皱眉：“乞丐伤人的案件明天中午就开庭了，被告那边还是不肯私了，一口咬定是那个老人家伤了他们。” “我送乔浅初去一趟学校，十点左右就能赶回事务所，”穆南烟拿起桌上的蓝色文件夹继续翻阅，“被告证据不足，小案子，没关系。” “啧啧啧……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已经为她推了三次工作了，乔浅初够有魅力啊！来来，说一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听唐一心的描述，好像长得不错？”张子善眼睛发亮地靠近了穆南烟。 穆南烟瞥了他一眼，对方立刻警惕了起来。 “干嘛？我不就问问……”张子善嘟喃道：“你别又算计我。”每次一旦看到穆南烟的那种眼神，他脊背准发麻。 穆南烟继续低头。 “诶诶，”张子善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准备什么时候住一起啊？” “看她。”穆南烟拿起笔，在文件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圈。 “什么时候见家长？” “明天。” “她做什么的？好像是学画画的？你这家伙速度也太快了，直接就领了，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穆南烟放下文件。 “得了，不问就不问吧，你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张子善撇了撇嘴，重新靠上了沙发，“我还算半个媒人呢，忘恩负义……” “有时间在这里挖我的近况，还不如去记一记你当事人的名字。”穆南烟眼带笑意。 张子善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上一次开庭时因为前一天晚上朋友聚会，被灌多了酒，第二天在庭上头昏脑胀的，一时没记起当事人的名字。结果一出庭就被一堆损友嘲笑个没完，穆南烟已经轻描淡写地连续一个星期提起了…… “对了，”穆南烟道：“选婚戒的话，得去哪里？” 张子善从牙缝里发出了“嘶嘶”声，“我怎么知道？我也没选过……大概商场里会有，市中心那里的商业街不是很多珠宝店吗，你去专柜看一看。” 穆南烟重新低下头，在文件上做了一个记号。 第二天早晨，乔浅初被闹钟吵醒，睡眼惺忪地换好衣服走了出去，拿了一包感冒冲剂出了门。 走到半路，穆南烟的电话打了进来。 第12章我会给你所有我能给你的 “准备出门了吗？”穆南烟问道。昨天的倦意已经消失，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她刚醒，还有些晕乎乎的。 “已经出门了，我在小区外面等你吧。”乔浅初走下最后一级楼梯，拐了个弯，猛地停住，眼睛睁大。 手上的手机还贴在耳边，男人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与手机里的嗓音混成一道：“我到了。” 穆南烟抬头，看见她的第一眼便笑了起来，无声地将唇角一弯，还保持着拿着手机的姿势。 她看过他的资料，住的地方离这里至少四十分钟的车程，这么说他早晨六点就起来了？ 乔浅初有些愧意，昨晚听他的声音里带着疲倦，似乎还感冒了……如果不是她撒谎，他也不用一大早地开车过来。 “感冒好了吗？”乔浅初边走边问。 “差点，”穆南烟缓缓放下了电话，等着乔浅初走到身前。 乔浅初缓缓伸出了手，摊开一直握在掌心里的感冒冲剂，是她刚才临时拿的。 穆南烟有些惊讶，她又往前递了递，他才接了过去。 “我十点钟要去一趟法院，你什么时候回家？”穆南烟问道。 “下午。” “正好，我和你一起去挑礼物，你妈的喜好你比较清楚，顺便把婚戒买了。” 乔浅初诧异地转头看着他，不办酒席也不通知亲戚，自然是不需要婚戒了。她还没想过买婚戒的事情。 “怎么了？”穆南烟察觉到她的眼神，偏头看了她一眼，望见了她满脸的惊疑。 “我以为……” 穆南烟笑了出来，“是仓促了些，但是我会给你所有我能给你的。” 乔浅初心里一动，收回了目光。 “酒席就不办了吧？我们家没有多少亲戚，我也怕应付那些东西。”她开口。 “好。”穆南烟点了点头。 “我……”乔浅初想到昨天电脑显示屏上的那些字样，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我上完课了就给你打电话，我们再约时间。” 车子拐弯，在大道上前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乔浅初让穆南烟在校门口的拐角处让她下车，“我……走啦。”她挥手。 “好。”他笑着开走。 “阿初！阿初！这边！”一道清亮的女音响了起来。 乔浅初寻声回头，看见了校门旁正在朝她招手的女孩。 “郑欢？”乔浅初小声疑惑道，走了过去，“你在这儿干嘛？” “等六月买早饭。今天好冷啊……”郑欢边说边跳着脚。 六月的本名叫陆月，因为“陆”是“六”的大写，大家半开着玩笑也就这样叫了下来。 乔浅初注意到郑欢的脚踝已经被风吹得通红，外套也是临时披的，这么冷的天脚上只踩了一双拖鞋。 郑欢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周教授让你今天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消息我发给你了，你收到没？” “收到了，所以今天才会过来。”她道。 “那你快去吧……六月来了！”郑欢指着前方道。 乔浅初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穿戴整齐的女子正在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不仅穿戴整齐，连妆都化了全套…… “我先进去了。”乔浅初冲陆月点了点头，转头对郑欢说道。 “不一起啊？”郑欢诧异。 “大忙人怎么有时间和我们一起，”陆月的笑声轻灵动听，但总是透着点刺耳的内容，“周教授面前的红人，出头了别忘记我们啊。” 听着像是玩笑，却总是带刺的。 和陆月的过节要从研一刚进这个学校说起，同专业的人对画、色彩和其他的问题理解不同，是非常折磨人的。再碰上个性子烈点的，基本上免不了争吵。她和陆月的梁子，就是在开学初的合作参赛里结下的。 “我走了。”乔浅初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很快找到那栋最高的教学楼，走了进去。 到了一扇挂牌为“周仓林工作室”的门前，抬手轻轻少了敲门。 “请进。”浑厚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从里头传了出来。 乔浅初走了进去，对着靠在躺椅上的中年男子微笑道：“够小资啊。” “哎！”周仓林见是乔浅初，立刻坐了起来，哈哈大笑：“你可是第一次提前到！” “我怕再不交作业，你就把我从学生名单里丢出去了。”乔浅初笑着把门掩上。 周仓林接过她递过来的画稿，随意瞄了几眼就放下来了。 “今天找你可不是为了交作业啊。”周仓林笑着，转身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请我吃饭？”乔浅初笑道。 她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都是周导带的，周导的性格就是个老顽童，乔浅初和他待在一起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开些玩笑。 “应该是你要请吃饭了，你看。”周导在抽屉里抽出了一本文学作品。 “《简悟》，”乔浅初看着这个熟悉的书名，翻了两页，在许多文字下方的小图画上定住了眼睛，“这是我去年画的插画？” “对，这是这个月畅销榜第一的书……你居然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认出了你的签名……” 乔浅初皱了皱眉，画稿确实卖给了出版社，但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具体卖给了谁她也不清楚，只知道会出现在一些作家写的随笔里。 她看了看作者名：江承北。 名字倒是不错，有些意境。 “我不知道我的画稿去哪儿了，当时只是想挣点小钱。”乔浅初放下书。 周仓林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这个作家今年还有一本书准备在明年初上市，但是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找上了我。他们筛选了很多个插画师，那个作家都不满意，想要去年的那个插画师继续合作。你能画吗？” 乔浅初看着书名，封面是一副广阔的天空。她记得这是她去年最后一次画插画，之后傅白去国外，她就再也没有心思弄这些别致的玩意儿。 周导会有这么一问，想来也是听说了她的一些事情。 “我能。”乔浅初平静道。 周仓林眼睛一亮，“那上次欠我的两幅素描也一起交了吧！我今年的学生作品展还差几幅呢……” 乔浅初无奈地道：“我交一幅吧。” 周仓林不满地嘟喃着。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她站起身。 “我把你的电话给那个出版社了，”周仓林也站起身，将她送到门口，又嘟喃道：“时间掐这么准，也不陪我喝两杯茶……” 乔浅初微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手机震动起来，唐一心的短信在屏幕上闪闪发光，她点开，下午大卖场打折！带上你的钱包！拎好你的勇气！两点半不见不散！ 她迅速回道：今天傍晚穆南烟来我们家吃饭。 唐一心的短信进来：这么快？那和下午的活动也没什么关系啊！那些臭牌子一年打折一次，你居然还想着和男人约会？反正证都领了，跑不了啊！ 乔浅初回：下午要去挑礼物。 唐一心回：把他带回家就是最大的礼物。 乔浅初还在讶异唐一心说话的口气怎么变了，就见唐一心的短信又来了：“刚才是张子善！不是我！” 乔浅初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两个活宝聚在一起呢。 她回道：我说你怎么学会用句号了呢。 唐一心：…… 乔浅初走进学校的门口的一家咖啡厅，拿出手机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了起来。 第13章婚戒 “你上完课了？”穆南烟开口。 乔浅初发现自己不管听了几遍他的声音，还是觉得有些挠人。就像拿着一根毛茸茸的笔，轻轻刷着你的耳朵。 “上完了，你忙完了吗？” “快了，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过来。” 乔浅初挂了电话，点了杯咖啡，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本想着消磨时间，渐渐也看入了神，直到再次被穆南烟的电话打断。 “你在哪儿？”电话里的车鸣声刚好响在她的耳边。 乔浅初抬起头来四处寻找着，在咖啡厅的门口看见那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右手拿着电话，靠在椅背上，眼神朝她的学校门口望去，侧脸精致而刚毅。 “店里。”她站起了身，准备走出去。 穆南烟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朝她的方向准确地扫过来……不可避免地对视，她眼里的诧异来不及收起。 她没说是什么店，甚至连那个回答也是随口一说……然而他就是一眼找到了。 穆南烟收起了手机，看着她走了过来。 乔浅初开了车门，上了车。 穆南烟偏头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注意到乔浅初的穿着。 纯色毛衣，没有任何图案，但在袖口有个很别致的收紧设计，衣服上也没有牌子的标记，但设计感和质感都无可挑剔。下身则是贴合腿型的黑色牛仔裤，包裹着她线条笔直的腿，脚上一双普通的雪地靴，同样没有任何装饰，但是一眼望去就是让人舒服不少。 “你怕冷吗？”穆南烟问道。这种天气还不用穿到靴子，难怪那天见她站在风口时，嘴唇都冻得发白…… “身上还好，脚比较怕冷。”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无话，车子平稳地开进了离她家最近的一个大型购物广场，但是她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因为这里的东西通常贵得令人瞠目。 两人下了车，坐了电梯到了二楼。 “买什么？”乔浅初问道。 “先买婚戒。”穆南烟道。 他四处环顾了一圈，看见了一排奢侈品店旁的一个店面不大的珠宝店，走了进去，乔浅初随后跟上。 “两位好，想买些什么呢？”店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妆化得十分得体，一开口字正腔圆，让人好感倍增。 “婚戒。”穆南烟道。 “可以让女士过来这边挑。”店员不由得多看了穆南烟两眼，转头对着乔浅初微笑道。 店里的墙上嵌着一面全身镜，乔浅初路过时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 “这是我们今年的新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本店也支持订制，如果两位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定制一款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 “这个。”乔浅初指了指放在一堆婚戒最尾端的一个不起眼的戒指。 反正都是要选，拒绝显得太矫情，不如挑一个最便宜的，反正戒指对于她而言，意义不大，也不能常戴。 店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拿出了她指的戒指。 穆南烟从后头走了上来，看了一眼道：“太小了。” “这个尺寸刚好。”乔浅初道。 “我是说钻。”穆南烟凑近了那排新款钻戒，低头仔细看着。 “不用太大，也不能一直戴着，这个够了……” “这个，这个和这个，麻烦你拿出来，”穆南烟对着店员道，接着转头，认真地看着她，“钻大显得手细。” 是在嫌她的手粗吗？表情居然还这么认真。 “我的手本来就细。”乔浅初忍不住顶了一句。 穆南烟看了看她的手，但笑不语，指了指店员刚拿出的几款戒指，示意她在里面挑一款。 乔浅初被他笑得有些憋气，低头看了看，余光瞥到价格，直起了身。 “穆南烟，你当律师收了多少红包？” 穆南烟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耳边凌乱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很多，够你买戒指了。” 乔浅初抬头，他指尖的温度还留在耳边。 被穆南烟的指尖拂过的皮肤红了一片，乔浅初愣是没有躲开，只是站在那里抬着头看他。 “嗯……”她低头，掩饰自己已经由耳根蔓延到脸颊的热度。 “这款不错，你觉得呢？”穆南烟指着中间的一款戒指。 第14章过夜 指环呈波浪形，成色极好，女戒的中央竖起形状类似火光的细条，包裹着中间的钻。钻的大小刚好，不太夸张，也不显得小气。男戒则是同样的波浪形指环，少了钻。 “可以。”乔浅初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点了头，无心顾及其他，只觉得地方狭小闷热，想快点走出去透透气。 穆南烟满意地笑了起来，刷了卡，接着将还停留在余惊里的她往外带。 “我觉得，”好听干净的男声从乔浅初的头顶传来，“我们应该换个称呼。” “什么称呼？”乔浅初抬起头，眼神正对着穆南烟光洁的下巴，不由得收回了目光。 “比如你叫我南烟，”穆南烟看似随意道：“连名带姓地叫，总感觉生疏。” 我们本来就生疏……乔浅初忍了忍，没有说出口。 “那你呢？你叫我什么。”乔浅初道。 “叫法很多，让我想想……”穆南烟手臂的力道很大，乔浅初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他的怀里靠，有些不自在。 “浅浅，怎么样？” 乔浅初后背一麻，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简直太肉麻了，她妈都只喊她阿初呢…… “不行，换一个，”乔浅初认真建议道：“你可以叫我阿初，我妈也这么叫我。” “不够特别。”穆南烟道，眼神四处晃着，寻找可以买礼物的店。 乔浅初觉得两个成年人在这种地方讨论昵称的叫法，确实是幼稚了点，于是闭了口，不再接话。 穆南烟低头看她，眼里满是笑意，嘴上道：“买点补品带给你妈，怎么样？” “你决定。” 穆南烟笑笑，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去买了补品，乘坐电梯下了楼，开车往她家驶去。 车子开进了小区，这回乔浅初没有再费力去挡脸，被三楼的许大爷知道的事情，就等于被全小区都知道了，而且通常在许大爷的嘴里，事情会比事实精彩许多。 “走吧，”穆南烟关了车门，在她身后道：“你带路。” 乔浅初走在前方。楼道里狭小，不停地感受到两人交杂在空气中的轻微呼吸。她有些不自在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乔浅初掏出钥匙，转身道：“我妈可能会比较热情，你准备好了？” “嗯。”他唇角一弯。 门开了，里面的家具整整齐齐，她随处可以找到的铅笔、画稿也不见了，甚至连地面都光洁得可以照出她的影子。 她妈平常可没有勤快成这样。 “进来吧。”乔浅初道，拿了一双拖鞋，鞋架上连男士的家居棉拖都准备好了，还是全新的。 “妈，我回来了。”乔浅初叫了一声。 房间里传来应答：“来了来了！”随即乔美琳走了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乔浅初不知道怎么开口介绍，乔美琳看见穆南烟的个子和长相之后便愣住了，穆南烟则是有意无意地沉默几秒。 “妈。”他打破沉默，开口便叫，毫无违和感，随即感受到站在前方的乔浅初微微一颤。 “诶……诶！”乔美琳迅速恢复了笑容，招呼道：“来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小穆是吧？过来坐过来坐。” 乔浅初也换上了拖鞋，跟着走了进去。 桌子是圆形的，穆南烟在落座时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乔浅初的左手边，正对着乔美琳。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菜，不要嫌弃妈的手艺啊。”乔美琳自称妈时也丝毫没有障碍。 乔浅初突然觉得自己才是客人，这两个根本一唱一和极为和睦，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 “小穆开事务所吗？”乔美琳问道。 “是，和几个朋友合开，小打小闹。”穆南烟答。 “吃吃吃，这是阿初最爱的可乐鸡翅！”乔美琳笑道。 穆南烟偏头看了一眼安静吃饭的乔浅初，乔浅初则一直低头吃饭，没有回应。 乔美琳在桌底轻轻推了乔浅初一下，她才醒悟过来。 “哦，这个……很好吃，你尝尝。”乔浅初道。 “傻孩子，夹给人家啊，哪有光说的……”乔美琳笑道。 乔浅初抬头看了看乔美琳，又看了看完全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的穆南烟，硬着头皮去夹那盘可乐鸡翅。 居然连客套拒绝一下都不，这个男人完全不给她任何趁机应和的机会啊。 鸡翅夹到了穆南烟的汤匙里，乔浅初之前注意到穆南烟吃面的样子，把汤、面和肉分开吃，应该是不喜欢参杂在一起的味道。所以她将菜放进了他的汤匙，避免弄脏了他的饭。 穆南烟盯着她的动作，眼神一闪。 “小穆准备什么时候安排我们两家的家长见个面啊？”乔美琳突然问道。 乔浅初正在挥动筷子的左手顿住了，看了穆南烟一眼。 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和家人的关系不好，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安排见面的事情？ “先让浅浅见一下他们，很快就会安排你们见面，但是酒店得提前一个月预订，”穆南烟答道：“所以可能要一个月之后。” 乔浅初听见那个称呼时咬了咬牙，低头吃饭。 “那婚礼呢？”乔美琳继续问道。 “浅浅”这个称呼乔美琳也听到了，先是一愣，随即眼底的笑意更盛，对穆南烟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 “没有婚礼，”乔浅初抬头放下了筷子，抽出抽纸擦了擦嘴，接话道：“不需要办婚礼，结个婚而已，我们两家人小聚一下就可以了。” 乔美琳看了看乔浅初，沉默了一下，道：“行，你们孩子之间的事情自己也应该有个决定，有想法是好事，现在什么旅游结婚不是也挺流行的嘛。” 穆南烟倒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乔美琳这一关，低头吃起了饭。 饭后，乔浅初起身帮忙乔美琳整理餐桌，穆南烟也挽着袖子走了过来。 “诶诶诶！你们俩都别动，我自己来！”乔美琳挥着手将他们赶出了厨房，继续对着穆南烟道：“小穆今晚就留在这里睡吧？我怕阿初房间里的被子不够暖和，换成了厚的棉被，床也铺好了！” 乔浅初和穆南烟对视一眼。 拒绝啊，拒绝啊……乔浅初满眼都是这几个字，紧张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唇角轻轻翘起了一个弧度，随即对着厨房道：“好啊。” 好啊…… 乔浅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手指瞬间收紧，抓住了衣服的边沿。 乔美琳愉悦的笑声从厨房里传出来，接着看见她的头一探，对着穆南烟眨了眨眼睛：“听阿初说你很忙，如果需要工作的话也可以先去房间，电脑什么的都有！” 乔浅初咬唇，沉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还有没有消化穆南烟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的事实。 第15章等你过来 如果过夜的话……应该是他睡房间，她睡乔美琳那里吧？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嗯，浅浅陪我去就好。”穆南烟道，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是故意的。想了解乔浅初，进入她的生活，多接触她的家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碰到她，他心里生出了许久未曾有过的亲近女人的念头。 乔浅初和他对视两秒，立刻觉得脸上的热度渐渐出来了，转身走在了前面，“跟我来。” 她走了几步之后打开了房门，眼睛四处一瞟，乔美琳将她的房间也整理了一番，但仍然称不上井然有序，因为她的画稿和画笔实在太多了，书柜的各类漫画书排列着，每一本都是不同的鲜艳的颜色。地上的画稿全都被整理到了画板和画夹里，房间一角的画架上铺着一张未完成的画稿，但已经标注了她的印记和日期。 “房间有点乱，别介意。”乔浅初道，随即让开了一点，足够让穆南烟走进去。 穆南烟四处环视了一圈，视线定格在那副未完成的作品上，看了许久。 “大剧院？”他若有所思道，缓缓走了过去。 乔浅初有些紧张，立刻跟上了他的脚步。 “怎么看出来的？”她问道。 明明画稿只完成了一个构架，而且很多细节都没有添上去。 穆南烟的手指轻轻在画稿上划了一下，“大剧院的顶端有些微微倾斜，两边比一般建筑物圆润，并且你已经画出了门口的台阶，我记得右侧的台阶被做成了滑坡，一共有四十八级。” 乔浅初惊讶于他的观察力，有些佩服。 穆南烟低头静静地看了许久，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画完？” 她抬头一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哦……不想画了。” 在一年前，她每天都要去那里。因为傅白的演出是不定时的，偶尔接到了演出的邀请便会赶过去。而他任性得像一个小孩，每次都要求她陪同。她干脆找了打扫剧院的兼职，这样就可以免费看傅白的演出。 “剧院的演出我倒是不常看，”穆南烟笑了起来：“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陪你去。” 乔浅初笑了笑，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不看了。” 穆南烟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见了画稿上的日期，已经是一年前。无数的细节在告诉他，乔浅初或许有一个刻骨铭心的过去，包括那个她在醉意微醺时喊出的名字……她说她是个插画师，可是她显然会一门乐器，拒绝听他车内的大提琴曲。一房间都是与她的性格格格不入的漫画，向往平静的爱情却又有些一个不安分的灵魂……他突然有点想了解这个女人的所有。 穆南烟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屏幕，余光往乔浅初的方向一瞟，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她无法捕捉，但穆南烟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她却是看得见的。 “不是，你想多了。”穆南烟的声音十分平静，隐隐带着点怒意，“最迟下周，我就会把她带回来给你们看看，”他一顿，又道：“但是你要是存了为难的心思，那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乔浅初有些讶异，隐约猜到了穆南烟通话的对象。 穆南烟继续道：“中药我已经让谢西恬带给你了，一天煎一包，喝三次。我还有点事就先挂了，你注意身体。” 他将电话挂了。 乔浅初道：“要工作的话，可以用电脑。”穆南烟笑了起来：“怎么不问我是谁？刚才是我爸。” “嗯。”乔浅初往床上一坐。 穆南烟继续道：“下周你有时间吗？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 “有，”乔浅初想了想，斟酌词句道：“你和你的家人，关系不好？” “准确来说，是和我爸关系不好。他的性格比较强硬，对我的要求比较严格，但我通常不能满足他无理的要求。”他笑了。 乔浅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穆南烟给人的感觉确实是清冷优雅的，和他的职业搭得上边。但接触之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妈已经去世，”他接着道：“病逝，在我六岁的时候。现在的继母性格很好，你不用担心……另外还有一个姐姐，工作比较忙，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介绍。朋友的话，张子善算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其他的等你去我的事务所了再介绍。” 乔浅初感到一阵压力。她正在慢慢渗透进穆南烟的生活，和他生活的圈子融合，和他的朋友成为朋友、把他的家人称为家人。 “你姐姐的名字是谢西恬吗？”她刚才听见他话里出现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 乔浅初想了想，掩下疑惑。 门突然响了两下，乔美琳的声音传来。 “小穆啊，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家里没有男士的睡衣，我刚才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一套，不知道合不合身，放在沙发上了，自己试一下，我回房了啊……” 睡衣？乔浅初突然一惊，转眼看了看穆南烟，眼神朝自己枕边的一套卡通图案的衣服看去，那就是乔美琳选购的，她极力反对之后无效。以乔美琳的眼光……不知道会给穆南烟买什么睡衣。 “谢谢妈。”穆南烟站起了身。 她能听见空气中两人的呼吸，甚至连穆南烟轻笑时的频率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我去洗漱。”他道。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在穆南烟转身的那一刹那松了一口气，转身拿了自己的睡衣，也走了出去。 都怪她当初把话说得太满，说什么与穆南烟已经交往一两年，真多亏她想得出来。在乔美琳看来水到渠成的事情，总不能半途拆自己的台惹来她胡乱的猜疑吧。 虽然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但如果是和穆南烟的话，不至于不能接受。 穆南烟已经换好了睡衣站在洗手间里，浴霸的灯光有些刺眼，打在他身上暖意十足。 乔浅初抱着睡衣站在门口，气息有些不稳了，忍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 洗手间里的男人颀长挺拔，拿着牙刷面对着镜子，身上穿着的睡衣……是和她差不多的款式，图案则是蓝色的叮当猫，看着和印象里的形象差距太大了。她就知道让乔美琳选购睡衣绝对是一种错误。 穆南烟却突然走过来：“你在笑什么？”离得太近，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熟悉的薄荷味，是她的牙膏。 “我没……”她否认，退后了两步，但仍旧退不出暧昧的距离。 “我先进去了，”穆南烟擦了擦手，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意有所指地笑道：“等你过来。” 乔浅初愣了愣，一时语塞。 第16章一起睡 等到穆南烟再次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时，嘴角一弯。 脚步声在门边停了，大概五秒钟后，门把响了一下，没开。乔浅初的手搭在门把上犹豫着，不知道用什么话作为开场白。 难道今晚真的就那样了？她思考着。 “咔。”她的手在门把上一垂，乔浅初一惊，她没有动这个门把，只是松松地搭着，那么…… 一抬头，果然，门缝里露出了穆南烟的笑脸，笑意比任何时候都浓，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戏谑。 他的五官仍是精致，只是柔和的灯光包裹着，那层清冷和严肃也消失了，再加上他身上违和感十足的卡通睡衣，看起来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高中生。 “你还没睡呢。”乔浅初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无奈地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他。 穆南烟抬手，在她的额间轻轻动了一下，理了理她的碎发，笑道：“我等你一起睡。” 他让开她能通过的缝隙，低头看着她。 乔浅初的眼睛突然被灯光一刺，本能地眯了眯眼。她低头走了进去。 床上已经有凌乱的痕迹，看来穆南烟习惯睡在左边。床头摆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反着放在枕头上。 “你睡哪边？”穆南烟关了门，走了过来。 “右边。”她答。 平时确实是睡在右侧的，更加有安全感些。 “我拿了你书架上的漫画，还挺有趣的。”穆南烟建议道。 他以为会在书架上看见什么人生哲学、名人传记以及文艺范十足的，没想到居然是一些具有幽默感并且画风奇特的小人漫画，和乔浅初的外表差距太大。 乔浅初笑了笑，没有搭话。 穆南烟揉了揉太阳穴，将书本放到一边道：“关灯吧。” 她的心微微一紧。 台灯的开关安在右边的墙壁上，也是配合了她睡觉的习惯。 她探身，关掉了灯，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 穆南烟盖上了被子，躺了下来，面向她这一边，“睡吧，今晚不会发生什么。” 乔浅初默了默，心里却突然漾起了感动。之前的徘徊和犹豫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举动，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给她的局促和紧张找了一个台阶。 “你姓乔，你妈也姓乔，为什么没有和爸爸姓？”穆南烟突然开口，说话时的气息几乎都能探到她的脸上。 那你姓穆，你姐姓谢，又是为什么？她想。 她快被那种若有似无的清香逼到窒息，不着痕迹地调整呼吸道：“不知道。懂事开始就是这个名字，爸爸是在我出生前去世的。” “你是不是感冒了？”穆南烟掺杂了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乔浅初怒意升起，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喘息，声音有点类似感冒时吸鼻子。穆南烟一定是故意的，逗她就这么开心吗？ “对啊，刚才在外面冷到了。”她也不反驳，顺水推舟，缩了起来。 穆南烟一顿，突然坐了起来，接着乔浅初便感到脚上一重，穆南烟又躺了下来。 “给你加了件衣服，”穆南烟道：“你说过你的脚怕冷。” 乔浅初缩了缩脚，心里一暖。 随即两人沉默，没有话题扫清尴尬和暧昧。 穆南烟突然道：“明天搬过来吧。” “……啊？”她一愣，“我还没有和我妈……” “我来说。”他笑着。 “嗯……”乔浅初应道。 “睡吧。”他伸手过来，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前额。 见乔浅初没反应，穆南烟的声音里染上了深意，凑近了些，薄荷味袭来，“怎么？不想睡？” “想，非常想。”乔浅初立刻道。 他笑出了声，“晚安。” 第17章温润炽烈的唇 乔浅初被窗外漏进来的阳光叫醒了。 她睁开眼，床的另一头整齐地铺着被子，像是没有被人动过一般。 这么早，穆南烟去哪儿了？ “起来啦？”乔美琳拿着铲子将脑袋一探。 乔浅初点了点头，走进了洗手间。 “吃完早饭就收拾收拾，搬过去吧。”乔美琳边说边笑着，表情似乎很满意。 她一惊，回头看了看乔美琳的笑容。 穆南烟到底对她妈说了什么，这么乐吱吱地让她搬？ “他在哪？” “说是去小区里逛逛。” 乔浅初失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很快洗漱完毕，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开始整理房间。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起来。 乔美琳打开了门，穆南烟从外面走了进来。 “整理好了吗？”他走近乔浅初，细心地发现她满脸都是小汗珠，拿了抽纸递给她。 乔浅初接过，点了点头道：“可以搬了。” 两人走进房间，开始将码好装箱的书和杂物往楼下搬，没过多久便搬完了，和乔美琳道别之后，乔浅初转头一看。 穆南烟已经坐在驾驶座上。 阳光正好，天空是难得的浅蓝。 “你选了一个好日子，今天宜出行宜搬家。”穆南烟煞有介事道。 “活体黄历穆先生。”乔浅初心情愉悦地打趣了一句。 穆南烟唇角带笑，发动了车子朝市中心开去。 乔浅初的家与穆南烟住的地方隔了非常远，从市郊到城中心，算上红绿灯约莫五十分钟左右。好在他的车开得很稳，也没有超车的习惯，一路上两人不时开口说话也不至冷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对于穆南烟的家，乔浅初仅有的信息就是结婚登记上的那行地址。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些高攀他，但眼下看来似乎没错。这是市区有名的楼盘，地段上佳，房价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房子是个三居室，装修得简约大气。主黑灰白三种色调，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正前方摆放着几张黑色懒人沙发，中间是一张四方形的玻璃茶几。 它们有个唯一的共同特点，一尘不染。 将行李先放在一边，穆南烟领着乔浅初走遍每一个房间，“这里是书房，书架上都是我平时看的一些法律书籍和英文原装书，你可以在旁边的这个书架放满你的漫画书和素描本……这里是厨房，我们早晚下班回来可以一起做做饭……这里是卧室……” 乔浅初走走停停，跟在穆南烟的身后，听他话语里平静而美好的生活，渐渐勾勒出一个未来。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这一切与几年之前的幻想一一重合。 乔浅初走到窗台边，有些惊讶地望向外面。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和花，将整栋楼房包围。她能想象出春天暖和些的时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时有多美。 “真是会享受……”乔浅初小声咕哝了两句，刚转身，却突然撞进穆南烟的怀中。 “你在嘀咕什么？”穆南烟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似是感到到怀中人身体的僵硬，他弯唇一笑：“你要知道我们已经领证了，以后你要习惯我的存在。” 乔浅初默然，点了点头。 “明天请唐一心和张子善吃个饭吧？我们的事也要谢谢他们。”穆南烟道。 乔浅初除了点头，没有其他话可以答，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堪称完美，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但既来之则安之，乔浅初转身走进卧室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将穆南烟的衣柜、床头柜、抽屉里渐渐填上她的东西。 收拾好后，两人就近选择了一家超市去采购物品。 两人从家居用品逛到食品区，穆南烟推着堆得满满的购物车，与乔浅初并肩而行。 与傅白还在一起的时候，乔浅初就幻想过与他结婚之后的生活，其中自然包括基本的超市购物。两人笑笑闹闹，一同讨论着晚上该吃什么菜，看电视时最想吃的零嘴。 穆南烟与傅白不同，虽然都是吸引人们目光的人，但穆南烟性格冷静自持，傅白就…… 乔浅初摇摇头，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想到那个人。 “今晚吃什么菜？”穆南烟拿起一盒精装番茄，征求乔浅初的意见，“你的厨艺怎么样？番茄炒蛋能驾驭吧？” 乔浅初勾唇，随手将他手里的番茄接过放进推车，说道：“比我妈做的菜味道差点，仅仅能吃的地步。就做个番茄炒蛋吧，番茄有了，等等再去禽蛋区买几个鸡蛋。”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其他蔬菜和肉才回去。 事实证明，乔浅初自称的“能吃的地步”完全是自谦的说法。穆南烟一直都在为她打下手，摘菜洗菜，期间光是看她熟练的刀工，他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简单的三菜一汤。饭菜上桌的时候，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穆南烟夹了一筷子的鱼香茄子，试吃后点头称赞：“看来我真不应该低估你而虐待我自己，以为你厨艺不精，选了三个最简单的菜。” 乔浅初知道穆南烟嘴挑，能够让他满意她心里其实也很高兴。顺手帮他盛了一碗热汤放在他右手边，才微笑道：“小时候读书那会儿，我妈要出去上班没时间照顾我，就让我自己学着做饭。如果现在做的菜都还没法入口，那就只能归于没有天赋了。” 穆南烟发现乔浅初不止一次提到她是单亲家庭出生，这说明她并不为此而感到自卑。这个女人，活得很坦然。 吃完饭后，穆南烟主动帮着收拾了碗筷。之所以不经常在家做饭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的轻微洁癖，他不喜欢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然而看到被乔浅初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厨房时，穆南烟心里也没多诧异，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令别人感到舒服，却又不显得突兀。 忙乱了一天下来，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 乔浅初犹豫地看了看卧室，又看了看穆南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跟他说那件事…… “你先去洗澡吧，”穆南烟将新买的浴巾拿出来递给乔浅初，声音很轻道：“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想了想，他又加了两个字，“很快。” 清香靠近又消失。乔浅初点点头，四肢这才恢复了灵活。 开着浴霸，她速度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当后背的肌肉放松下来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刚才紧张得浑身酸痛。 换好卫生棉，乔浅初用帕子擦拭着湿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两件套睡衣，是下午刚和穆南烟去超市时买的。走到主卧隔壁的书房，她先敲了三下门，才迈腿进去。 穆南烟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也许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长眉微微拧着，神色认真。 乔浅初轻咳一声：“我已经洗好了，你去洗吧。” 穆南烟“恩”了一声，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抬头看向她，她的头发护养得很好，黑而直，看着就像一匹黑绸。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边，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透亮。 抽回思绪，他起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毛巾是擦不干头发的。你等等，我给你拿吹风。”说完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好。” 乔浅初本以为他是帮他拿过来她自己吹干头发，可是当身旁的沙发凹陷下一小块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她的头发摊在他的手掌间，动作很轻柔，甚至都感觉不到发丝的扯动，舒服得想要立刻睡着。 半梦半醒间，只听见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好了。” “恩？”乔浅初打了个哈切，迷瞪地转头看着他，甚至连他的脸都还没看清，就被他的身体压在了沙发上，接着，温润炽烈的唇落了下来。 第18章我也没打算今天吃你 这是他们除了额头轻吻之后的第二次亲密接触。 乔浅初还和傅白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还年少，再怎么也是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不像同穆南烟这样唇舌纠缠。 一吻毕，乔浅初面色酡红地拿手抵着穆南烟的胸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来月经了。” 见穆南烟没有开口说话，她还以为他不信，所以再点头说了遍，以增加话语的可信度，“真的，昨天就来了。” 穆南烟默了两秒，坐起身，半响凤眼一弯，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没打算今天吃你。” 今天不吃不代表以后不吃。 乔浅初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虽然还是避免不了一丝丝的紧张，但是从他们接触到现在，她知道她并不排斥他的碰触。 “那快去洗澡睡觉吧，”压迫感虽然散去，但乔浅初脸上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她迎着穆南烟的目光，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催他，“磨磨蹭蹭这么一下都十点半了，穆律师以前应该不会这么晚睡吧，”她起身踩着棉拖往卧室走去，“我先去床上等你，但我不保证你洗澡完我还没睡着。” 躺在穆南烟的床上，乔浅初的鼻腔充满了他的味道，淡淡的，却异常舒心。 本来还以为会酝酿一番才能睡着，但乔浅初太低估自己了，闭上眼还没等穆南烟进房间前，她就已经进入熟睡状态。 穆南烟洗完澡推开卧室门，一眼就看到乔浅初恬静的睡容，整个人平躺着，呼吸均匀，睡觉的姿势很规矩。 果然如她所说……还没等他过来就睡着了。 摇头笑了笑，穆南烟走到床的左边，乔浅初细心为他留下的位置，上床熄灯。 一夜无梦。 “叮。”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乔浅初摸到枕边的冰凉物体，习惯性地滑动，接了起来。 “喂。”她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上设计别致的吊灯，环视一圈，突然醒悟自己已经在穆南烟的公寓了。 “什么时候过来呀？”唐一心激动地在电话里道：“我和张子善已经到了！你不会还没睡醒吧？” “到了？”她愣愣地转头，冷不丁地撞见一双笑意盈然的眼睛里。 穆南烟缓缓爬了起来，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乔浅初道：“和她说，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到，可以先吃些点心。” 乔浅初复述了她的话，得到了唐一心满意的哼哼声，随即电话被挂断。 “几点了？”她问，眼神望着窗帘缝隙中漏出来的阳光。 “十一点了。”他慵懒地揉了揉太阳穴，笑了起来。 她失笑。也许是昨天搬家太累了，再加上姨妈造访，竟然是有史以来睡得最晚的一次。她也就算了，穆南烟是什么情况？ 乔浅初刚将疑问的眼神投向穆南烟，就收到了对方的耸肩。 “起来吧，估计唐一心她们等急了，早晨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穆南烟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间。 早晨看她睡得沉？也就是说……穆南烟早就醒了，一直在看着她……乔浅初看了看穆南烟的床头，眯着眼睛观察…… 没有书，没有手机，没有其他物件。所以从他醒来到现在，真的一直在看着她…… 乔浅初咬了咬唇，起了床。 两人迅速地洗漱完毕，穆南烟换了衣服走了过来。 “差不多了，”他满意地看着两个人的东西掺杂在一个卧室里的样子，“我们走吧。” “在哪？”乔浅初拿起围巾跟了上去，边走边问道。 “四方阁。” 她听见这个回答后一顿，将围巾打了个结。一定是唐一心那个祖宗选的地儿，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居然选了一个她半个月画稿才能勉强吃饱的地方…… 穆南烟开车很稳，速度也不慢，很快便到了四方阁，服务员将他们领进了包间。 唐一心正偏头和张子善聊着，一见她便跳了起来：“还真是半个小时！时间掐这么准！” “昨天搬家比较累，睡过了。”乔浅初放下包。 唐一心听见那句“睡过了”，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隐晦而暧昧起来，冲她使劲眨着眼，碍于其他两人在，不好开口八卦。 乔浅初白了她一眼。 “你好，我是张子善。”张子善适时上前，伸出了手。 她从入门开始就一直在用余光在关注这个男人。银灰色的西装，五官清秀，身高和穆南烟差不多，桃花眼眼角上扬，眸光奕奕。 “乔浅初。”乔浅初伸出了手，在张子善的手上握了一下。 等他们介绍完毕，唐一心这才和穆南烟打了招呼，将菜单递给了他。 穆南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推了回去，“今天是我和浅浅答谢你们，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大家尽兴就好。” 这话说得唐一心心里舒坦，立刻不客气地点了起来。 “这个、这个……嗯……再来一份龙井虾仁，ok！”'啪'的一声合上菜单，唐一心随手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转头对他们可怜兮兮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惨，吃素食吃了一个礼拜，再不见到肉我就真的圆寂了！” 乔浅初笑着接嘴：“得了，刚才见你点的全是荤菜，命里缺肉也该补齐了。” “天地良心，”唐一心举起三根指头：“我从来都是饿一个星期再让别人请客的，我可是把你当亲姐妹，中午还吃了饭呢……” “那是我误会你了，”乔浅初点点头，“看你刚才点菜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继续这场友谊了。” “去你的！”唐一心笑了出来，憋不住伸手推了她一下。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看来乔浅初和唐一心的关系真的很好。 几人谈笑着，菜陆陆续续地上齐了。 唐一心趁着穆南烟和张子善说话的空档，探身过来，推了推正在夹菜的乔浅初。 “喂喂，过来……”唐一心拉了拉她。 乔浅初无奈地将身子移动些许。她已经做好了被唐一心盘问的准备。 “你们昨天晚上……你懂的，快回答！”唐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挑了挑眉。 “什么也没发生。”乔浅初不忘将筷子里的菜放进嘴里。 “骗鬼呢？都搬他家去了还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乔浅初看了看对面，咳了一声：“月经。” 唐一心瞬间懂了，一副惋惜的表情。 “那他家怎么样？在哪？” 乔浅初说了地址，“挺好的，就是色调冷清了点。” “行了行了大画家，你这算不算职业病啊？还色调……”唐一心挥了挥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乔浅初也坐正了身子，眼神一抬，碰巧看见对面的穆南烟也在看着她，顿时有些被抓了现行的窘迫感…… 好在穆南烟很快移开了目光，但是唇角的戏谑和笑意却还挂着。 四人越聊越欢。 乔浅初席间很少说话。她发现穆南烟很健谈，懂的东西也很多，无论其他人说到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几句。 “最近娱乐公司的风向好像要变了，就拿我们公司来说，这几天公司名下的明星们爆出的丑闻真是够多的……“唐一心一向不介意将暗里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说，也没有把公司这些事当做封口话题。 “很棘手吗？”乔浅初关心地接嘴。 唐一心点了点头，放下筷子，朝穆南烟叹了口气：“穆大律师，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指望你呢。” 穆南烟也拿纸巾擦了擦嘴才道，“你是浅浅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能帮上的忙一定帮。” 乔浅初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就被唐一心一把搂住了肩膀，哈哈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老公，人品值爆表啊！” 张子善在一旁假装捂住耳朵，“你们有完没完，吹来捧去的还吃不吃了？” 一来二去，几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熟络起来。 叩叩叩…… 在一片热闹声中，一阵有序的敲门声插了进来。 乔浅初抬头望去，一眼望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站在包厢门旁，右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没来得及收回。她身上穿着的Chanel小西服套装，脚上踩着高跟鞋，栗色长卷发慵懒地散在左肩，妆容精致，圆眼俏鼻红唇，再加上一米七的个子，完美到无可挑剔。 张子善突然沉默了，刚才调笑的样子也渐渐收敛了。 女人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朝穆南烟走来，秀眉微蹙，在他和乔浅初面前站定。 乔浅初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跟随着穆南烟站起来。 第19章姐姐 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番后，女人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微微放松，对穆南烟说话时却带了几分愠怒：“你结婚了都不用告诉我一声？难道我这个姐姐连弟弟结婚的消息都要从别人口中知道吗？” 姐姐？ 女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埋怨地盯了穆南烟一眼，这才向乔浅初道：“不好意思失礼了，南烟可能没有向你介绍过我。我叫谢西恬，是穆南烟的姐姐。” 乔浅初立刻露出了微笑，大方地与谢西恬回握，“我叫乔浅初，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因为决定得突然，还没来得及一一拜访你们。”手上一暖，乔浅初低头，原来是穆南烟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 穆南烟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但是眼中的柔色瞬间让乔浅初安定下来。 “好了西恬，没通知你是我不对，改天我和浅浅请你吃饭，专门向你赔罪。” 谢西恬嗔了穆南烟一眼，转头对着乔浅初温柔道：“以后叫我姐，或者和南烟一样，叫我西恬。” 乔浅初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姐。” 谢西恬满意地点头。 张子善从谢西恬进包厢大门时眼睛就没移开过。没办法，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谢西恬是他的女神。 张子善轻咳了声，上前问道：“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来办公事，见到这小子的登记记录就过来看看，”谢西恬毫不留情地拒绝，顿了顿，再次出言提醒穆南烟：“我等着你们请我吃饭。” 说完踩着高跟鞋消失在了门边。 “吃饱了吗？”乔浅初看了唐一心一眼，笑容温婉。 唐一心有些心虚地瞟了桌上还没吃完的大闸蟹一眼，咬牙道：“吃……饱了。” “那我们走吧。”乔浅初提议。 穆南烟点了点头。四人两辆车，由张子善负责送唐一心回去。 车开在明亮的大桥上，风从耳边灌了进来。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腿上按着，照着大提琴弦的排列，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穆南烟的姐姐和他看起来关系不错，光看穆南烟的眼神便可以知道。但为什么两人不同姓呢？并且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连关系不好的父亲都已经通知了，却没有告诉姐姐？ 掩下心中的疑惑，乔浅初没有开口。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低头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犹豫着接了。 “喂，请问是乔浅初小姐吗？”对方先她一步开口，是一个女人，声音严肃。 “是。”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女音清亮地道：“我是江承北的编辑，你的导师应该和你说过有意向继续合作的事情吧？” 乔浅初恍然大悟。 “嗯，他和我说过。”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一面呢？” “我都有空，可以配合江先生。”她道，余光扫到穆南烟转头看了她一眼。 “太好了，那定在今天下午吧？你有空吗？因为那小子……哎，你见了就知道了。” 乔浅初想了想，笑道：“好的。” “地址有点复杂，我一会发到你的手机上。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 乔浅初想起那本畅销书里的一些词句，文字是少见的大气。 穆南烟没有开口问电话的事情，但估计也听到了一星半点。 “嗯……有一个插画的活，编辑约我面谈，”乔浅初道：“可能现在就得去了。” “刚好我也有事，还担心下午不能陪你……”穆南烟笑了笑，“我送你过去吧？” 乔浅初的手机里进了一条短信，她低头看了看，抬头道：“不用了，到前面停，我打车过去就好。” 乔浅初拦了辆出租车，按着手机的地址来到了那家出版社。因为这家出版社的地点比较偏僻，出租车师傅还花了些功夫才找到。 她站在门口，思考着拿到手的地址，有些疑惑真的是这里？这家出版算是占领本省的几大出版社之一了，居然在一个偏僻到只有几家住户的巷子里。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出版社不应该都是高大的写字楼，明亮的玻璃窗和干净的办公室吗？面前这个……算是分店？ 然而她确实嗅到了纸的味道。 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乔浅初想。 她继续往前迈步，走上了面前这个架高了的楼梯，停在了门边。 门上确实是写着出版社的名字的，但楼下还晾着几家住户的棉被和衣服，和她的想象有些出入。 门开着，她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纸香弥漫在空气中，装修得干净整齐，和外面的杂乱不同，反倒有些深藏不露的意味。办公室的门也都开着，有些一个个小的隔间，卫生间能够照进阳光，墙壁和地面的瓷砖显然被仔细打扫过。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于是迈进了会客室。 很快便有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胡子已经很久没刮，眼底的青黑很明显，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第20章烤焦土豆 “这么早……是负责哪本书的编辑？”男人挠了挠头，走了过来。 “不是，”乔浅初礼貌地伸出了手，“江先生约我谈插画的事情。我叫乔浅初，你好。” 男人恍然大悟，伸出手握了一下，笑道：“叫我老姜就好。你可算帮了大忙，江承北就是一事儿精，给他找了多少个插画家都不满意。去年也是出这个事儿，周周转转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乔浅初微笑，看了看四周道：“怎么把出版社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里是我们最开始几个人租的地方，小打小闹，后来渐渐出名了，大家也没想换个地儿，在这里吃住也有感情了，只是把印刷的地方搬走，其余的照旧，里面装修了一下……还不赖吧哈哈。”老姜笑了笑，招呼她坐下。 乔浅初微微点头，坐了下来，抬表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两分钟。 老姜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在这里随便坐坐，喝点茶……江承北估计没这么快呢，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有三百六十天都找不到他。今天是他的交稿日期，所以干脆把你约在这里，估计等等来了一会又得走……” 乔浅初皱了皱眉，“走？” “旅游啊，”老姜甩了甩头发，“年轻人嘛，对这个世界总是有好奇……” 她忍不住一笑。 和文人打交道，连对话都会变得有诗意。 “他一个人吗？”乔浅初问道。 “对啊，一年也就动几次笔，挣点稿费就出去了，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弄得灰头土脸……” “说我吗？”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 不同于穆南烟低沉干净的声线，这个男人的声音更加灵动些，带着风尘。 乔浅初转头，随即一愣。 不仅声音，全身都带着风尘啊……被晒得黝黑的皮肤，穿着一身红蓝相间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老姜立刻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门口的人，发出惊叹：“我的天……臭小子，你怎么黑成这样？” “去了一趟西藏，骑行。”男人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转眼看见了乔浅初。 乔浅初已经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是谁了。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颠覆她的想象，她读过江承北的书，字里行间的肆意和潇洒让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率性且富有冒险精神男人。面前这个顶多称得上是某个历史悠久的酋帮里的土著。 当然依稀也可以辨认出好看的五官。 “你是乔浅初吗？”江承北走了过来，伸出了左手，“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乔浅初笑了起来，看了看他伸出的左手。莫非这个男人也是左撇子？一般人和她握手，伸出的总是右手。 她迅速握了一下，起了调笑的心，“你和我想象的可不太一样。” 江承北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和他的文字一般，大气爽朗。 笑完，他在乔浅初的对面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纸伸给了老姜。 “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姜皱着眉，随手翻了两页。 “没办法，”江承北露出整齐的牙齿，“不能带电脑，也没信号。能用手机写的已经发给编辑了，剩下的手写部分，麻烦老姜你帮我打出来吧，我明天还得去一趟杭州，听说那里的荷花开了……” “行行行，大冬天哪来的荷花，你当我是傻子？”老姜挥了挥手，打断了江承北的借口。 江承北丝毫没有谎话被戳穿的尴尬，转头对乔浅初道：“乔浅初……叫你小乔吧？” 乔浅初一愣。 江承北笑了起来：“美人如画，从古至今都是啊哈哈哈……” 他笑得磊落洒脱，最后的一丝尴尬都生生被笑没了，乔浅初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她明白江承北话里“小乔”的意思，但第一次被人夸得这么舒心。 “带了画稿没？我想看看你这一年的作品。”江承北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没有，这一年都没有画画，因为身边出了点事情。”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把最后一句用很平静的口气说出来了，这也算是进步。 “那现在能画吗？”江承北也不多问，切入重点。 “现在？”她诧异。 “对。”他肯定道。 “画什么？” “画我。”他说：“这一本旅行传记偏轻松的风格，是我这一年来断断续续写成的。不用多严谨的画风，就把你现在看见的我，画出来。” 乔浅初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和笔。纸是普通的A4纸，笔是油性记号笔，确实适合漫画风格的小插画。她想了想，握着笔在纸上勾勒了几下，五秒完成。 江承北诧异地接过，眼睛在纸上一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将稿纸递给了老姜，老姜也跟着笑了起来。 头大身小，脸型极像，脸部却只有一个大大的嘴巴，八颗牙整齐排列，身下的运动服被细致地描了出来，连修在左胸的牌子都画了出来。江承北全脸黝黑，只有牙齿特别显眼。而衣服的部分则是体现了画功，既快且精，看见江承北的表情，似乎是过了这一关。 “好，”江承北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画出我想要的东西老姜，我没说错吧？你之前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毫不掩饰话里的鄙夷。 乔浅初轻咳了一声，讶异于他的直接。 老姜也点了点头：“确实差了一点这种感觉。太过于追求细节，反而会忽略掉事物本身。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我们可以开始谈费用签合同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 合同很快打印了出来，她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后在上面签了字，江承北也签了。 他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还是和本人的性格挂钩。 “留个电话吧。”江承北拿出了手机。 乔浅初大方地留了电话和QQ号，相互添加了才走出了门口。 “要不要一起吃饭？”江承北仰头接着阳光，建议道。 他的头发很短，应该是为了旅途方便，皮肤虽然黑了些，但下巴光洁，显然是刚剃了胡子。手指和穆南烟的不同，他的更加圆润，穆南烟则更加细长，指节分明，但同样，将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乔浅初的脚步一顿。 算起来，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将穆南烟拿来和江承北对比了。那个男人真的一点一点渗透到她的生活里……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明白丈夫二字的含义。 “不了，我还得去学校。” “你还在读书？”江承北讶异地转头。 “研究生。”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江承北诧异道。 “对不起，”乔浅初道：“但是你看上去很像一颗烤焦的土豆。” 两人相视，江承北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有那么黑吗……” 乔浅初但笑不语。 “要不我送你一程？今天开了车。”江承北道。 “不用了，”乔浅初摇了摇头，“我已经约好了朋友。”由不同的男人送进学校，她是真的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那好，”江承北也不拖沓，直接告别：“我先走了，还得回去收拾行李。明天真的得去杭州。只不过不是看荷花。” 乔浅初抬手挥了挥，了然地笑着，转身离开。 江承北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看了看乔浅初的背影，又看了看车旁的后视镜。 女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样的自在悠闲，而镜中的男人也确实如她所说，像是一颗烧焦的土豆。 江承北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脸，坐进了车里。 乔浅初则径直往前走，到了公车站等车。 周围的人只有几个，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又安静下来。 她低头打开刚刚进来的短信，是穆南烟发来的。几点结束？来接你。 简洁的话，内容已经让她渐渐熟悉。 公车来了，乔浅初走了上去，投币之后站在一旁，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点击发送：我已经在公车上了，自己回去就好，你忙你的。 不一会儿，穆南烟的短信再次进来：好，晚上我会慢点回来，手头一个案子耽搁了两天了。你可以先睡。 乔浅初收了手机，回到了穆南烟的公寓，在门锁上输入了指纹，走了进去。 洗了个澡后拿出了画稿，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渐渐消磨过去。落地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外头的灯光也依次亮了起来。 这里是二十三层，且地段处于市中心，低头几乎可以望见半个城市的夜景。 她心念一动，拿出画笔和水彩，渐渐勾勒出了半个城市的街景…… 晚上十点半，穆南烟还没有回来。 乔浅初看了看手机，抵抗不了渐渐袭来的睡意，趴在床上眯起了眼睛。 梦境杂乱无章。她梦到小时候老实巴交地被男生扯辫子，唐一心替她出头的场景。接着又梦到了乔美琳絮絮叨叨地数落她房间太乱。紧接着是穆南烟的脸，渐渐靠近后又消失，她被他抱着，不知道走向了哪里…… 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乔浅初睁开了眼睛，发现床帘并没有拉上，手机的闹铃也没有响。 她起身，发现自己睡在了被子里，而昨天明明是睡在被子上的……左边的床有些塌陷的褶皱，她明白了，昨晚穆南烟回来了，那现在呢？ 乔浅初打开手机，看见了三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穆南烟，还有一条短信：我先出门了，早餐在桌上。 她简单洗漱之后吃起了早餐，是豆浆和三明治。 “叮……叮……”门铃响了起来。 乔浅初走了过去，将门打开，手里还捏着半个三明治，嘴里堪堪将一口早餐咽下，看见来人后一愣，差点没噎着。 “……姐。”她叫道。 第21章面见家长 谢西恬的脸出现在了门外，微微一笑。 “南烟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藏着，不和家里人说。从小到大都没少让我省心……”谢西恬打着方向盘，边看着前方边道。 乔浅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谢西恬几乎是连劝带拉地将她带上了车，连换个衣服都是紧催着的，目的地似乎是……穆南烟的家。 就这样去吗？什么也没准备，就连穆南烟也不在身边。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是二十几年来都少有的情绪。 “我们就这样去？”乔浅初转头道：“不通知穆南烟，也不用买点什么吗？” “不用，”谢西恬的眼神一直望着前方，“实话说了吧，今天不是我一时兴起，是爸妈要见你。” 看来谢西恬早有准备了，穆南烟的父母肯定已经在家里等着。 她低头，准备给穆南烟发短信。 “你最好不要让他过来，”谢西恬余光一瞟，道：“通知一下就行了，我晚饭过后会送你回去，让他忙他的吧。” 乔浅初疑惑更深，低头在给穆南烟的短信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按下发送。 你姐姐接我去你们家，晚饭后回来，别担心。 谢西恬开车并不平稳，并且热衷于超车，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前方和后视镜，极其谨慎却又极其大胆，车技不错。 车一路往偏北的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开，越开越让乔浅初心惊，很快便到了穆南烟的家。 再没常识她也是知道的，这一带都是老一辈的富豪聚集地，因为地段好空气清新而成了别墅群……怎么会是穆南烟的父母家？仔细一想，他父母的工作什么的，倒是真没有问过…… “下车吧，到了。”谢西恬下了车。 乔浅初拉开车门，立刻感觉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这一片的绿化带显然是花了大手笔，树丛修剪成了各种英文字母的形状，一些叫不出品种的花点缀在道旁，一路通向青铜色的复古大门。 “待会还要出来，车就放这儿了。”谢西恬道，长卷发一撩，走在了前面。 乔浅初四周看了看，跟了上去。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穆南烟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她微微安心了些，刚想接听，谢西恬就停在了前方。 “快些啊！”谢西恬招了招手。 乔浅初略一犹豫，按掉电话跟了上去，边走边在短信里输入：已经到了，不方便接电话。 一进门便感受到这栋别墅弥漫着的肃然气息，米黄色的墙砖，触目都是白色。纯白的沙发、桌布、毛毯、液晶电视、空调以及放在角落的一架白色的台式电脑，连主机也是纯白的钢琴漆。 这……乔浅初站在门口，觉得踩进去半只脚都是玷污。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背对着她们，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转过了头。已经显示出衰老迹象的脸上依稀可辨出穆南烟的五官，只是表情更加严肃，没有笑容。 乔浅初站在门口，坦然接受对方的打量，只是被那样如同刀刮一般的锐利眼神看久了，难免有些难受。 谢西恬拿了一双女士棉拖放在地上，乔浅初道了谢之后换上了鞋，白色的绒毛十分暖和。 她犹豫了两秒后，走近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中年男子，开口道：“……爸。” 中年男子似乎被她的称呼叫得一愣，随后认真打量了乔浅初一眼，点了点头道：“坐吧。” 这算是过关了？乔浅初松了口气，也不推拒，大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迅速而有些急促，随即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探了出来，笑容满面，难辨年龄。 “来啦？”她走了过来，声线温柔。将乔浅初上下一打量后，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乔浅初犹豫了两秒，她想起穆南烟似乎说过这个是他的继母，并非生母。但总要打个招呼，只是这称呼…… “妈。”她微笑着道。 女人被叫得一愣，随即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诶、诶！”她将乔浅初看了又看，满眼都是欢喜。 乔浅初看了看她的表情便明白了。穆南烟平时应该不是这么称呼她的。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想不到那小子还能娶到这么识大体的女孩……你要多劝劝南烟，他一门心思扑在什么律师的职业上，能成什么气候？给他铺好的路他不走，非要西恬一个女孩子家去挑起那么沉的担子，像什么话……” 乔浅初微笑着没有搭话，心中疑惑升起。 什么是“铺好的路”？“那么沉的担子”指的又是什么？完了，她和穆南烟仓促结婚，对彼此还没有什么了解，这个话题要怎么继续？她甚至连他父亲的工作都不知道，能住在这一片的应该都是开公司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好了好了，人刚来，你别絮絮叨叨地吓坏了她！”中年女人瞪了男人一眼。 乔浅初瞥见桌上的名片盒，隐约可以看见“穆严松”三个粗体的大字，但其余的小字介绍就看不见了。 原来穆南烟的爸爸是这个名字……还挺适合的，确实给人一种严谨肃然如同冬日松柏的感觉。 穆严松站了起来，乔浅初这才发现他的右腿似乎有些毛病，茶几边上还挂着一个拐杖。 她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扶，一时间忘了身份。 穆严松一愣，沉默地让她扶着站了起来。 “南烟有和你说过我们吗？”穆严松问道。 “有介绍过，打算下个星期过来拜访。”乔浅初答。 “家长呢？打算什么时候见面？” “看南烟的安排。”她的笑容渐渐褪去了客套。 穆严松一看便是严父型，但对穆南烟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方式强硬了些，但到底是父亲。 穆严松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挤出一句话：“晚上留下来吃饭。” 乔浅初看了看手机。屏幕没有亮起来过，没有信息也没有短信，她不知道穆南烟的态度。 “好。”她应了下来。 穆严松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插画师。” “父母呢？” “妈妈打些零工，爸爸已经去世了，是名警察。”乔浅初道。 她本以为穆严松会在意她是单亲，或是母亲的收入问题，没想到穆严松的重点并没有放在这两个信息上，而是想了很久道：“警察好，警察和老师是我最佩服的职业。” 乔浅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瞄到了他发白的鬓发和已经松弛的脸颊，有些异样的感觉。 天知道刚才那声“爸”，她酝酿了多久才叫了出来。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从自己口中叫出这个称呼，有些别扭，但更多的是释然。仿佛从今以后就真的有了一个爸爸。 “咳……”他咳了一声，中年女人立刻倒了水递上去。 乔浅初注意到膝边的紫檀木茶几上的暗纹十分清晰，是上好的檀木，隐隐还能闻到空中的香气。她沉默地再次打量了这个家里的家具和小摆饰，有些惊讶。 穆南烟的家境显然不错，穆严松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商人的气息，而谢西恬也时不时展现精明干练的一面，独独穆南烟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严谨倒是相符，只是穆南烟与之相比显得太过随性。 “别站着说话啊，待会关节又疼……护膝带着没？”中年女人低头摸了摸穆严松的膝盖，这才放心。 乔浅初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全程。女人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温柔地笑着，就算是说话和做动作，也都是和穆严松有关。 “我没事，最近天气不潮，关节病没那么容易犯……”穆严松摆了摆手，随即转身对着乔浅初道：“你很好。” 这是在夸她？ 乔浅初一愣，刚要回答便听见穆严松对谢西恬道：“让保姆加菜，晚上……” “晚上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门口响起一道干净清亮的嗓音，打断了穆严松的话。 乔浅初心念一动，立刻回头，看见了穆南烟跨步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挺拔如松，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这么一看，父子俩还真的挺像。 她安心了些，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穆南烟在她面前站定，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她的手。 穆严松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愤怒，开口道：“成了家，人不带回来就算了，现在来了，连饭都不吃就走？穆南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你有把我当成儿子？”穆南烟表情平静，但紧蹙的眉头透露出了真实情绪，“她是我的合法妻子，你把她接过来有通知过我？我说过我最迟下周就会带她来见你，你这几天都等不了？穆严松，你一直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办事，有没有尊重过别人？” “我见见自己的儿媳妇都不行？” “穆总想做什么当然都可以，”穆南烟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你想见，我们就必须得来。人也见过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乔浅初默不作声地被他拉着，往门口走去。 身后，穆严松的喘息声响了起来，随即听见他的咳嗽。 乔浅初回头看了看。穆严松和穆南烟显然都在刻制着自己的情绪，父子俩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这个地步？还有，穆南烟对他爸的称呼…… 穆南烟停住了脚步，也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事之后继续拉着她到了车前。 乔浅初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穆南烟的眼睛，等着他先开口。 “上车吧。”穆南烟道，为她拉开了车门，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刚才不曾发生什么。 乔浅初上了车。 第22章夫妻之实 冷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灌了进来，她呵了呵手，随手将车窗升上。 穆南烟不提，她便等到他愿意亲口说出事情始末的时候再提。何况现在不是听故事的好时机。 “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看个电影再回去？”乔浅初状似随意地问道。 穆南烟偏头看了乔浅初一眼，道：“你想看什么电影？” 乔浅初见话题拉开了，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玩笑道：“也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了，走常规路线比较适合吧，嗯……我想想……” “看个爱情片吧。”穆南烟提议。 乔浅初一惊，随即笑道：“我以为你会建议武打片或是恐怖片。” 穆南烟也一笑，接道：“这是你约会的常规路线？” 乔浅初不自觉地嗔了他一眼。 穆南烟将车头一转，笑意更深了。车子很快开到了附近的电影院。 门口的电子大屏上依次滑过即将开始的电影和购票情况，乔浅初看了看，能够赶上的一场的确是爱情片，而且听名字就有些恶俗。真是天公作美，才能将时间掐得刚刚好。 “怎么了？”穆南烟停好车，走了上来。 “我们买桶爆米花吧。”她指了指前方。 既然是第一次约会，那就全套做足。乔浅初莫名地觉得紧张。先结婚后恋爱，恐怕这样的事也是少有……况且对方足够优秀，却处处迁就着你，很难不让人心动。 穆南烟立刻买了桶爆米花，还加了两杯可乐。 乔浅初排队购票时发现这部电影的票只剩下后排的座位了，明明是那种看见电影名字就可以猜到剧情的片子，居然有成片的情侣在这里早早候着，窝在候影厅里互相腻歪着，时不时喂对方爆米花。 如果张子善和唐一心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被恶心得跳脚。 穆南烟戴了条纯黑的围巾，杂色烟灰的风衣截到膝盖上方一点，从远处拿着爆米花和可乐走了过来，像是在进行T台上的时装秀，顿时引得不少人的侧目。 “买到了？”他问。 “嗯，只剩后座的了。”乔浅初的余光一扫周围的目光，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这种被众多目光包围洗礼的感觉，甚至耳后传来的议论声都会让她有些不快。 穆南烟看了看四周，笑了笑，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走向了检票区。 “我猜故事不会是悲剧。”乔浅初在他怀里突然道，因为埋头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闷。 “爱情电影的结局一般都是美好的，否则没人会花这钱来买晦气。”穆南烟揉了揉她的头，入了座。 “可是生活中却大致相反。”她笑道。 真正刻骨铭心的，通常是悲剧结局。像她和傅白。 穆南烟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恰巧灯光暗了下来，他没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片头曲响了起来，男女主角痴缠的脸出现在了荧幕上，乔浅初转头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穆南烟，轻轻摇了摇头。 男1号长得还没有穆南烟好，看点缺缺。 屏幕上的人物故事开始上演，一出场便是相遇，相恋，紧接着男1号的追求者出现了，恶婆婆和斗小三的戏码也如约而至。 乔浅初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开口：“婆婆一定喜欢另一个女孩子，然后女1号经过种种努力之后，获得了婆婆的肯定。”她预测着接下来的内容。 穆南烟看了看她，转头看向屏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浅初才睡意惺忪地在一片音乐声中睁开了眼，愣愣地望着前方的大屏，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穆南烟的肩上，并且睡了一整场电影…… “你怎么知道的？”穆南烟突然问道，顺手将自己的围巾解下，绕在了乔浅初的脖子上。 乔浅初还没有完全清醒，愣愣地道：“知道什么？” “你刚才说的，女1号经过种种努力获得了婆婆的肯定……你怎么知道的？”他道。 乔浅初抓着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恍然大悟，原来他看完了电影，并且结局真的被她言中，“因为十部爱情片里，有九部都有恶婆婆。九部里有八部都存在第三者，八部里有八部都需要经过斗争才能获得爱情。你还真看完了？” 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睛稍稍弯成一道弧线。 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起身带着她出了电影院。 冷风扑面而来，乔浅初抓紧了围巾，问道：“你不冷吗？” “不冷。”穆南烟有意无意地将她挡在身后，找到了他们的车。 “那饿了吗？”他问。 乔浅初摇了摇头。 一上车，她就松了口气。 穆南烟笑了起来：“我觉得来看电影真是错误的决定，只是让你换了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有下次，该是我建议看看战争或者恐怖片了。”乔浅初也愉悦地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她这才发现自己笑得忘情，居然抛开了所有的忌讳和局促，第一次这么坦然地和他相视，也第一次看清了穆南烟眼睛里的情绪。 一个人的眼睛竟可以传递出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她忘了移开目光，保持对视的姿势良久，笑容也没有改变。 他缓缓转头，驱动了车子，往公寓行驶。 原本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在他一路娴熟的超车技巧下只花了十五分钟便到了。穆南烟停了车，包裹着乔浅初的手往电梯处走。 电梯的数字渐渐往上增加，很快到了。 穆南烟打开门，乔浅初走了进去，伸手朝灯的开关方向摸索，随即客厅亮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向客厅中央那个造型别致的吊灯。 “灯是你选的吗？”她问。 穆南烟点了点头：“所有的家具都是我选的，除了那面墙纸。” “好看。”她点头，没有吝啬自己的评价，随即将包放在沙发上，往浴室里走去。 刚才吹了风，头有些疼。 她脱了衣服，开着花洒，仰头走进铺面而来的水雾里。 月经已经结束了，这意味着她再也没有借口可以逃避。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变得自然，她在渐渐习惯为人妻，穆南烟似乎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角色，没有不适应。 关了花洒，她拿下浴巾将身体擦汗，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刚才头有些发晕，直接进来了，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怎么办？裹着浴巾走出去？穆南烟会不会以为她在暗示什么……或者，叫他帮忙拿进来？可是内衣什么的贴身衣物要怎么开口…… “叩叩。”浴室的门响了两下。 她沉默着。 “还在洗吗？”穆南烟的声音传来过来。 “嗯……马上就好了。”她答。 “那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了，你刚才忘了拿。”穆南烟很自然地说道，脚步声渐渐远了。 乔浅初这才松了口气，不禁有些感动。能够将温暖渗透进每一个细枝末节，这从来都是穆南烟最擅长的地方。 她开了一条门缝，迅速将衣服拿了进来，看见内衣套装时微微红了脸。他居然还去衣柜里拿了这个。 乔浅初暗暗发誓下一次再也不能这么粗心了，太尴尬了。 换好睡衣之后，她走了出去，穆南烟则拿着睡袍朝浴室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笑着，低头嗅了嗅她的发香。 “我觉得你的洗发水比我的好闻。”他认真道。 乔浅初瞥眼，还处在尴尬中没有接话，走进了卧室。 过了大概半小时，穆南烟出来了，拿着吹风机吹着头发，转头看见窝在沙发上的乔浅初，顺手将她未干的头发揉了揉，拿吹风机对着她。 柔和温暖的风在头顶上方伴着低低的响声，包裹着她的整个脑袋。 她眯着眼微微抬起头，配合着穆南烟的动作左右移动着脑袋。 穆南烟的笑声响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惬意的表情和动作，像看一只满足的猫。 接着乔浅初的唇上一软，吹风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的身子顺势后仰，眼睛盯着穆南烟的睫毛，呼吸着穆南烟的呼吸。 穆南烟一顿，低声笑了起来，明显带了戏谑。 乔浅初缩紧了身子来抵抗心里一阵一阵袭来的悸动，试着回应穆南烟渐渐激烈的吻，感到一阵窒息的眩晕。 她陷进了柔软的大床里，眯着眼睛看向身上的男人，恍如梦境。 “你准备好了吗？”穆南烟一笑，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缓缓蹭着。 乔浅初看不见他的表情，捕捉不到他的眼神，四周一片黑暗，唯有他的呼吸和身上的热度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嗯……”她从鼻腔里带出一声，自己都惊讶于声音里的柔糯和绵软。 “紧张就抓着我。”穆南烟再次道，一贯的笑意仍然蔓延在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里。 乔浅初点点头，伸手搂住了穆南烟的脖子，仍旧轻微地颤抖着。 她几乎没有力气去应对穆南烟的吻。 看起来那样清冷优雅的男人，嘴唇的温度却是带有侵略性的滚烫，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她渐渐闭起了眼睛，咬牙在一波波的浪潮中沉浮。 第23章初恋傅白 乔浅初趿着毛拖鞋走到客厅时，穆南烟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 昨天夜里两人很晚才睡，今天起床时乔浅初的腰还有些酸痛，连带的连走路姿势都有点怪异。 “刚下楼去买的，洗漱完就过来吃吧。”穆南烟将粥盛好放在餐桌上，看了乔浅初一眼，嘴角挂着笑意。 尽量忽略掉穆南烟戏谑的眼神，乔浅初转身迅速地走进洗手间，“我去洗漱，你先吃吧，别等我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乔浅初脑海中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缠绵，双颊发烫。伸手要拿洗漱用品，发现自己粉红色的杯子此刻盛满水，静静的放在洗漱台上，牙刷也已经挤好牙膏，摆在杯口的正中央。 她心下一暖，低头洗漱。 乔浅初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发现穆南烟坐在椅子上，没动筷子。 她连忙快走两步过去，坐在穆南烟对面，端起盛好的粥喝了一口，略微好奇的问他：“都九点半了，你今天不上班吗？” “晚一点去没关系，”穆南烟帮她夹了一筷子的拌菜，不忘提醒她，“喝慢点，你看着倒是比我赶时间。” 乔浅初点了点头，“今天和学校的导师约好十点半之前要交画稿给他，还有一个小时了……”她埋头。 匆忙喝完一碗粥，乔浅初放下筷子，还没等她说话便听穆南烟淡淡笑道，“知道你要说什么，快去吧，等下我来收拾就好。” 乔浅初愣了愣，随即勾唇点头说道：“谢谢。”刚转身，想到床上经过昨晚的激烈一片狼藉还没收拾，脸一红，小声说：“……床单放着，我回来洗。”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有些退缩的举动，轻声微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转过她略显僵硬的身子，力道温柔却不失力量的抱着她，“浅浅，我们是夫妻，知道吗？” 原本慌乱不安的心，在穆南烟的怀抱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点点头。 穆南烟轻轻揉了揉乔浅初的头顶，回身收拾餐具：“有事给我电话，路上小心。” 乔浅初抓起手袋快速地出了门，下了车便径直来到周仓林的办公室门口，展开手里的素描看了看。一个少女披着轻纱赤脚立在夕阳下的沙滩边上，背对着众人，微风轻撩发丝，眼神望着远方的海洋，不知在想些什么。画上的女子静立，笔意是从未有过的安宁静默。 虽然时隔一年，但大概是因为心境的大起大落，现在的画风更加抓人眼球，褪去了不少青涩稚嫩的感觉，也算是意外之获。 她敲响了门。 “进来。”周仓林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带着悠闲。 她推门而入，环视一圈之后心里一愣，随即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周仓林，还有陆月。 陆月正坐在茶壶边一道一道地过着热水，见进来的人是乔浅初，明显一愣，转头看了看周仓林已经泛起笑意的脸，不情愿地加了一个杯子。 “不用，我很快离开。”乔浅初出声阻止。 “干嘛？”周仓林收了笑容，“好不容易来一次，又没人追着赶你！过来，喝喝茶再走！你可好久没陪我聊天了啊！” 陆月心里有气，放杯子的声音重了些，被周仓林的眼神一瞪，立刻老实了不少。 乔浅初摇了摇头。她本打算在这里和周仓林聊上一两个小时的，顺便把自己结婚的事情告诉他。周仓林是她的恩师，她从初学到现在基本是周仓林一手带起来的，所以打心底里，周仓林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 “刚好你们两个都在，”周仓林喝了杯茶，咳了两句道：“就提一个消息。下个月的月末有一场绘画大赛，主题是四季，你们在中旬的时候统一交一篇画稿上来。至少一篇，作画方式不限，严禁抄袭和模仿。”他说最后一句时看了陆月一眼。 陆月心气高，但心思也多，有过模仿的事件。他不希望这样的大赛里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丢的是他的老脸。 “放心吧周导，我一定好好努力。”陆月欣喜地笑着点了点头。单独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两个，意思太明显了。 乔浅初则有些担忧地拧了拧眉，这个月已经快要结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要完成一个系列的图画……时间会不会太紧？况且搬去穆南烟那边，作画的条件应该有限。 “周导，这次的比赛我能不能不参加？”乔浅初斟酌道：“可能没……” “没时间没时间，你的时间都花在哪儿了？”周仓林气呼呼地拿手点了点乔浅初的脑袋，“不行！你这一年都没作品，我就指着你们俩给我争脸呢……我就快要退休了，你们可能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你忍心给我一个这么难堪的结束吗？” 乔浅初叹了口气，想了想道：“那行，我月底尽量把画交给你。” 周仓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月在一旁看着，冷笑了一声：“我在中旬一定能完成。四季的主题，也就熬两天夜的事情。乔浅初，你是不是一年没画了，手生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确实。” 一拳打在棉花上，大概就是这个感觉。陆月见乔浅初不接招，也没法再将敌意表现得多明显，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冷哼。 乔浅初将画稿递给了周仓林，“这是上次答应你的素描，你看看。” 周仓林接过，将画稿一点一点展开，神色渐渐随着画稿露出的面积而越来越欣喜，直到一张半人高的纸全部铺展在面前。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拍起了手。 “小妮子进步了不少啊！”他乐得大笑，看了又看，还不忘转头提点陆月道：“你过来看！你能画出这种质量的吗？还敢嘲笑别人手生……” 陆月不服气地探头一看，强撑着笑容道：“是不错。” 画风细腻精致更甚从前，光影的变化被清晰地描绘出来，只是画上的女子有些眼熟。 “这画的是你自己吗？”周仓林问。 “不是，”乔浅初本能地否认了一句，随后站了起来道：“我真得走了，下次一定过来陪你喝茶。” “下次是什么时候？别每次都打空枪！” “时间你定，行吗？”她笑了起来。 “那就下周三。”周仓林立刻定了时间。 乔浅初点了点头，转身和陆月道了别，走出了周仓林的办公室。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正准备打给穆南烟时，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突然晃进了乔浅初的眼睛。 “喂。”她接起。 “乔浅初你到哪儿啦？”唐一心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向清脆嘹亮的声音此刻有些刻意地压低，甩给她一个消息，直接震得她的心往下一坠。 “傅白回来了。” 傅白是谁？身为乔浅初发小的唐一心参与了她与傅白恋爱的整个过程。高中三年、大学两年的青葱岁月，最美好的年华，他们彼此奉献给了对方。用简单的话来概括便是：开始很美好，过程很甜蜜，结局很惨烈。 愣了几秒，乔浅初才艰涩地开口道：“回来就回来了，你不用大张旗鼓的来通知我。他订婚，我结婚，我们双方都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宿。往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边走边打电话，走到校门口时，唐一心的声音还没有从听筒那边传过来，眉头不经意地轻轻一皱，突然，她似有所感地抬头往前方望去…… 唐一心正捏着手机，心虚地冲乔浅初笑笑。而她旁边并肩站着一个身材挺拔模样清俊的男人。比唐一心高了一个头不止，身型偏瘦，穿着浅灰色的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条纹围巾。 她清晰的知道傅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会引起怎样的骚动，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平静淡然。除了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一如以往地表现出了对周围嘈杂环境的不喜。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想了想，还是没有躲避。 两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唐一心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好几次都不敢与乔浅初的眼睛对视，见她与傅白都沉默不语，忙打了哈哈夸张笑道：“傅白今天早上刚下飞机就来找我了，说是高中同学得知了他回国的消息，所以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欢迎宴。我们三人又是老朋友了……更是要聚聚不是？” 乔浅初看着唐一心，怒意很明显。 唐一心低声道：“等等再解释……” 周围渐渐有学生将傅白认了出来，三五成群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小声讨论。 乔浅初知道傅白去了国外之后发展得很不错，在音乐界备受瞩目，天才钢琴家的光环也一直跟随着他。 “阿初，”傅白慢慢走到她身边唤她，嘴唇轻轻动着，声音和从前一样好听：“你过得还好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傅白却丝毫没有在意，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存在。这是以前最让乔浅初心动的一点，而现在……让人心惊。 “那不是阿初吗？”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乔浅初的耳中。 不用回头看她都猜到身后的人是郑欢，她不习惯这么引人注目，紧走两步拉起唐一心的手就走，“跟我来。”她知道傅白会跟上。 三人走了一条街，拐了个路口才在街边停下。她转身，盯着许久，眼神转向对方的眼睛，开口道：“我过得很好，我结婚了，生活很幸福。” 唐一心一直两边打量着，瞥见傅白紧抿着的嘴唇，咳了一声打圆场道：“老朋友回国是好事，弄这么沉重干嘛？行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到那边再说……” 她刻意突出了“朋友”二字，一番话说得轻松自在。 傅白的脸色苍白如纸，看了看眼神正朝着地面的乔浅初。 第24章表白心迹 乔浅初是在脑子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被带到了四方阁。路上傅白开车，她坐在后座，唐一心不停地在副驾驶座上扯着话题，但气氛仍是尴尬。 她的余光瞥见傅白好几次因为从镜子里看她而差点忘了刹车，而她始终没有和傅白直接对视，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四方阁里聚集了许多大学的好友，众人见他们三个前后走进来，都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着。大家都知道乔浅初和傅白的关系，简直是模范情侣，没想到说吹就吹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乔浅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假装没有听见周围的议论声，但心思几经变换，汹涌不停。 他真的回来了……没有任何通知，和他一贯的作风一样，直接闯进她的世界。 “大钢琴家，你不够意思啊！”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站了起来，“混得那么好也不带带兄弟？好不容易开个欢迎会居然还迟到了？罚酒罚酒！” 傅白一向不喜欢多说，没有接话，只是有些发愣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乔浅初，闷不做声地喝了杯罚酒。 唐一心讪讪地在乔浅初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啊……我手机没电了，想通知你也来不及啊！再说了，他一路都盯着我的动作，傅白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想自己出现在你面前，你看他平时有多讨厌接触外人，现在为了你……” “是啊，”乔浅初打断了她，挥了挥手，“我知道。” 他一向是能够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存在。明明是敏感而沉默的孩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但为了她甘愿走进这个世界的污浊。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你还在乎他？”唐一心仔细观察着乔浅初的眼神，想从中看见些什么。 乔浅初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已经结束了。” 她和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而且……乔浅初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人群中的傅白，想起了他以前的轻微自闭症。 大家都变了很多。 桌上的气氛突然热络起来，一群人起哄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越来越多的人响应。 乔浅初有些烦躁，想离开这里。 “你别起什么离开的念头啊……”唐一心瞪了她一眼，“今天人家回国，你就算不待见人也得给个面子吧？何况你们是和平分手，不要闹得大家又多传出几个故事版本来。” “知道了。”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 傅白的眼神再次转了过来，看见她手上的酒杯时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从前的乔浅初别说主动喝酒，就算是劝酒也很少会应和。他唯一见她醉过一次，还是高考结束之后的谢师宴。 “玩吧玩吧！你们别都杵着呀！干嘛呢？”众人起哄，将菜都清到一边，在桌子中心摆起了酒瓶。 乔浅初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去年的一次聚会，她总是被酒瓶转到，傅白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替她接了惩罚，一杯接着一杯，醉了之后就乖乖地蜷在沙发上睡了，酒品出奇地好。 乔浅初笑了笑，甩开回忆。 酒瓶一转，指着唐一心。 “不行不行！”唐一心叫了起来，指着转酒瓶的人道：“你刚才没从开始，这算耍赖啊！要按转，现在应该转到傅白了！” “不带这样的！转到谁就是谁……快快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唐一心恨恨地瞪了瓶子一眼，一咬牙道：“真心话。” 这种游戏的大冒险题目，一般都是由唐一心来出的。而她总是会出一些让人甘愿选择说出真话的奇葩题目，就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做…… “初恋男友是谁？” “没有。”唐一心道。 这个乔浅初是知道的，唐一心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八卦事业，毕业后如愿地当上明星的经纪人。混入八卦的中心。 “切！现在还没有？” “真没有。”唐一心得意洋洋地笑着，躲过一劫。 酒瓶再次转了起来，酒瓶的尖端缓缓停了下来，众人都屏息等着。 “哈哈哈！”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笑声：“傅白！傅白！傅白！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傅白抬眼，脸色略苍白，干净清澈的瞳孔四处一扫，在乔浅初脸上停留的时间微微长了些，随即听见他道：“大冒险。” “嘶……”人群中想起了抽气声。 “不是吧傅白？今儿带了胆儿来啊？” “你可能是敢于挑战唐一心的第一人……” “太帅了傅白！” 乔浅初抬头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他之所以会选择大冒险，是因为他有不能说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是众人必定会问及的。他的未婚妻。 乔浅初笑了笑，抬手喝了酒。 “大冒险的题目是。”唐一心坏笑了起来。 众人都激动地等着。大家都记得上一次唐一心出了大冒险的题目，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似乎是让人将一杯混了各种口味果汁和芥末的暗黑系饮料喝了下去，结果那人第二天就没从厕所里出来过。 “弹琴。”她道。 唐一心知道该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万一转到了乔浅初，而她又选择了真心话……恐怕到时候场面会变得比较尴尬。 众人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屈于傅白的名声，都想看看他弹琴的样子，纷纷赞同地点头，并且掏出了手机。 傅白站了起身，深灰的条纹围巾一晃，清瘦的身子朝着四方阁内的唯一一架钢琴走去，坐在了琴凳上，脚轻轻踩着踏板。 他突然转头，目光越过了人群直接到达乔浅初的眼底，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混着他无声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些委屈：：“这首曲子，献给……我的耳朵。” 你在委屈什么？乔浅初微微一震，咬牙低头。 傅白说过她是他的耳朵。他说一个音乐家最重要的不是手指和眼睛，而是耳朵，耳朵是连接音乐和内心的唯一通道。 从前的甜蜜和现在的几乎陌路成了鲜明的对比，乔浅初心里残留的一些回忆也都渐渐如同电影般播放。 “什么意思……献给耳朵？”人群窃窃私语，但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乔浅初的方向。 唐一心伸手握住了乔浅初的，发现她正在微微颤抖着。 “喂，你紧张吗？耳朵是什么？”唐一心凑了过来：“你们的情话？” 乔浅初无力地摇了摇头。 一首钢琴曲响了起来。她从没有听过这首，但旋律里的情绪和要表达的内容确实很容易获知的。 “我想先走了。”乔浅初道。她今天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与旧人相聚。 “你再等等，你这一走保不准他就追上来了，他可不管什么人言可畏，又像个二愣子似的做傻事，所有人可都看着呢……”唐一心道。 乔浅初默然，烦躁地坐回了原位。 唐一心不放心看了看她，转头又看了看傅白恍惚的目光时不时投向这个角落的样子，皱了皱眉，起身拿起了电话，去了厕所。 曲子很长，一瓶酒眼看见底，傅白才结束了他的演奏，众人拍起手来，乔浅初的酒意有点上来了，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傅白从钢琴凳上走了下来，脚步并不是朝着他原先的座位，乔浅初的心一紧。 他的脚步果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乔浅初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捏着，不知道傅白究竟想做什么。 “这里没人坐了吧？”傅白道，指了指她身边的座位。 “不，有人，唐一心。”乔浅初立刻回道，转头寻找唐一心的身影。 “那不介意我坐吧？”傅白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他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左脸颊上的酒窝还在轻轻晃着。 “嗯……最好别，她等等就回来了，估计酒喝多了，去厕所吐了。”乔浅初在做最后的反抗，她知道以傅白的固执必定会执意坐下来。 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傅白静静地注视着她，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他记得乔浅初是害怕外界流言的，那他就不会做出让她为难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的身上打转，乔浅初有些不自地动了动身子。 。她不需要旧情纠缠，对傅白不公平，对穆南烟更不公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是她现在应该做的。 “叩叩。”简短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尴尬的沉默。 乔浅初松了口气。 立刻有人开了门，但当门外的人露出那张精致俊秀的脸时，乔浅初刚放下去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打扰了，我妻子喝醉了，我来接她回去。”穆南烟微微动了动嘴唇，低沉干净的声音在整个包厢里回荡。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了看乔浅初，又看了看门口那个颀长的身影，又些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转向了傅白。 。什么？这个男人刚才说了“妻子”两个字？乔浅初结婚了？那傅白刚才那首明显是送给乔浅初的钢琴曲是在挖墙脚？乔浅初倒是看不出什么，傅白绝对是就旧情未了啊！哇靠！这信息量太丰富了…… 穆南烟戏谑的笑容在众人变换的脸色中一一转过，随即迈着长腿走进了乔浅初，没有看傅白一眼。 “醉了？”他问，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明亮。 乔浅初仰起头，轻轻点了点，“嗯。” “那我们回家。”穆南烟伸出了手。 回家。陌生而又熟悉的词。 她看着穆南烟的手掌，皮肤细腻得透出健康肤色的光泽，但因修长和骨节分明而不显得女气。她知道穆南烟手掌的温度，一定是暖的。 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进去，被穆南烟拉着站了起来，随即他的右手将她的肩紧紧搂住，往门口走去。 傅白的神色随着乔浅初伸手的那一刻开始便越来越苍白，眼底的绝望和忧色在他们脚步消失在门口时达到了顶峰。 原来她没有骗自己，那个男人说了回家……她真的结婚了…… 第25章家长见面 外面的风很大，夜间的冷意夹在风里袭来，乔浅初抖了抖，醉意被吹散在风中。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没点酒量还敢在外面逞能。”穆南烟轻轻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只笑了一句，其余的什么也不多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和傅白之间奇怪的气场但乔浅初此时非常感谢穆南烟的沉默。他有问的权利，但她现在真的不想提及。 “下次不会了。”乔浅初认真道，看着穆南烟的眼睛。 “谁说了，该逞能还是得逞，醉了打电话给我就好。”穆南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笑容也渐渐深了，拉着她往车内走。 一路驱车到了家。 两人洗漱完，并排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乔浅初正斟酌着要不要现在说出傅白的事情，抬眼便看见穆南烟正在看着她，墨色淋漓的眸光中并无探究。 现在说出来会不会显得自作多情了？也许穆南烟根本就不在乎呢？ 乔浅初抿了抿唇，将解释的话吞了回去。 穆南烟却突然道：“明天安排我们双方家长见一次面吧？这是早晚都要做的事，我也想让你妈放心。” 乔浅初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 “你和你爸妈……“乔浅初斟酌着词句。上次的不欢而散她还记忆犹新，她不想让双方家长见面也剑拔弩张的，否则乔美琳就该为她担心了。 穆南烟看了她许久才道：“我其实早该和你解释，但觉得没必要提这些陈年往事才一直没说。你记不记得我和你提过，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她没解释陈年往事，倒是穆南烟先摊了牌。 “你不是疑惑谢西恬为什么和我不同姓么？“穆南烟缓缓说道：“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孩子，她妈与我爸结了婚之后，一直没有改姓。” 乔浅初一怔，静静听着穆南烟在耳旁述说。她知道她正在一点一滴地了解他的一切。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关系不好吗？”穆南烟将手从被子里面抽出来，摩挲着乔浅初白皙的脸颊，笑容渐渐爬上了唇角，带着讥讽和无奈：“如果你的母亲在病房里终日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靠着药物维持生命，而你这时候恰巧看到你的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并且母亲刚死就被迫叫别的女人妈……我想你会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乔浅初嘴唇微动，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接。虽然她猜想过穆南烟和家里关系僵硬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却没想到背后还要牵扯到老一辈的恩恩怨怨。 如果是她的话，她的态度估计不比穆南烟好多少吧。毕竟亲眼见证了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郁郁而终，而现在那个家庭存在的意义对于他来说只是提醒着母亲的孤独和不甘…… 她突然有点理解穆南烟的态度了。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乔浅初微微抬眼，看着穆南烟的神色道：“我听到你称呼你爸'穆总'……” “你知道'皇朝'吗？”穆南烟突然开口，停留在乔浅初脸庞的手微微收紧。 “知道。”当然，本市没有几人不知道皇朝集团。囊括了几乎一半的产业，房地产、娱乐甚至餐饮业，可以说控制着全市的经济命脉。 只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是皇朝的创始人。”穆南烟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们是夫妻，这些事她迟早都要知道，现在告诉她至少让她可以做个心理准备。 穆南烟见乔浅初一直愣着没有作声，于是继续道：“他一直想让我继承家业，但是我对经商兴趣不大，所以选择了法学……” 后面穆南烟还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乔浅初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思绪还一直停留在“皇朝创始人“那句话上。 乔浅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皇朝集团扯上关系。她终于明白穆严松口中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谢西恬的名字耳熟了……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皇朝总经理谢西恬”的字样……她脑子一片混乱。 唐一心那丫头和张子善关系这么熟，肯定事先是知道一二的，相亲时居然什么信息都没告诉她。卖闺蜜卖得这么积极，很难不让乔浅初猜想她是收了张子善什么好处才会口风这么紧。 她有片刻的出神，沉默了片刻后起身从床头柜拿起手机下床，“那我现在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明早过去接她，时间地点你来定。” 乔浅初已经用行动来表达了她的意思。一切照旧。 想过乔浅初会惊讶、担忧甚至害怕，因为她的性子确实龟缩了些，应该是不想和这些利益公司沾染上什么关系的……穆南烟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嘴角一勾，只觉得胸膛突然温暖了起来。 双方家长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一个环境不错、档次比较高的酒楼。穆南烟有事需要去律所一趟，所以一大早乔浅初就应乔美琳的要求回家去了。 刚开门，乔美琳的声音就从房间里响了起来，随后越来越近，“阿初，你说我穿什么好呢？“乔美琳站在卧室门边，手里拿着两件外套，皱着眉在身上比划，满脸愁色道：“第一次和亲家见面，总不能失礼……诶，你说我到底选哪件合适？” 乔浅初关上门，无奈地笑笑，走上前去挑了她右手那件，“这件就可以了，”随即又道：”见个亲家而已，你倒是比我还紧张。 乔美琳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你昨晚不是和我说了小穆他们家的背景么，以前啊虽然总想着你能快点结婚嫁个好人家，但是昨晚听你那么一说，我倒吓一跳，有些担心这种豪门家庭会不会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她话还没说完，乔浅初便知道她又乱想了什么，打断她道：“虽然南烟的爸爸有些严肃，但是并不难相处，而他继母也很温柔……你就放宽心，大方自然一点，不拘谨就行了。” 这边乔浅初在为乔美琳打定心针，而另一边穆家，穆严松和谢雅棠正在为这次的见面选礼物。 虽然乔浅初和穆南烟领证比较仓促，但上次她来穆家与穆严松一家见面时，乔浅初温婉识大体的性子就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好印象。 “老穆啊，你看这个怎么样？”谢雅棠从旋转楼梯下来，双手捧着一个雕工精细的墨色木盒。 循声望去，穆严松见到她手上的东西，还没看便已猜到是什么，眼神有些意外，低声开口道：“你打算把这东西送给儿媳妇儿？” 谢雅棠点点头，屋子里面也没其他人，所以便直接道：“我一直都打算把这个送给我的媳妇儿，虽然南烟不是我亲生，但我一直把他当做儿子对待……”说到这儿，想到穆南烟这几年来与她关系一直不和，她轻叹一声，“他现在结婚了，浅初也是个好女孩儿，所以不如把这东西给她。” 穆严松敛眸沉思片刻，一些久远的回忆轻飘飘地在头脑里晃了起来，他沉默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家人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穆南烟驱车过来接乔浅初母女到酒楼时，离约定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穆严松三人一早就在订好的包厢里面等着了，谢西恬也在。今天早上穆南烟打电话给谢西恬，说了双方家长见面这事。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以为她私自带乔浅初回家的事情恐怕会让穆南烟对她带搭不理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干脆让双方家长见面了…… 越靠近约定的时间，旁边的谢雅棠面色就越凝重，忍不住小声地问出一句：“南烟那孩子该不会因为我而不来了吧？”那孩子一直对她有偏见，本就因为她而很少回家了，如果因为这个而影响到了两家人的关系……她深深叹了口气。 “你瞎想什么……“穆严松瞪了她一眼。 一向处事冷静的谢西恬有些坐不住了，她眉头皱了皱，余光瞟见同样脸色开始不好的穆严松，思考着是否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听到门口的动静，三人脸上的表情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松。 乔美琳虽然第一感觉刚才气氛有些奇怪，但还是上前歉意地一笑道：“第一次见面就来得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了亲家，让你们久等了。“随即将手上一直拎着的礼盒向穆严松递了过去，”阿初说你喜欢饮茶，所以我让她挑了一些你最喜欢的洞顶乌龙茶送给你，希望不要嫌弃。“之所以选择送茶叶，是因为穆家什么贵重的东西都见过了，也不缺，反而他们家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所以还不如送些合心意的见面礼，既周到又表现了诚意。 “还是特级老茶……“穆严松眼睛一亮，接过礼盒，连连赞道：“老茶越陈越香，也越珍贵。亲家母你有心了，多谢……” 乔美琳见穆严松一脸笑意，紧了一路的心也归回了原位。 三人随意落座，乔浅初又主动为双方介绍了一番，双方打过招呼后，便开始点菜。 穆南烟趁空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乔浅初：“之前相亲时你说你喜欢品茶，没想到你还真有研究。” 乔浅初悠悠地吃了口菜，“我的导师才是真正精通茶道。这盒顶级冻顶乌龙老茶也是我觊觎了好久，用插画换来的。”想当初为了这茶叶，她可是熬了一个多月，自己都舍不得喝，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穆南烟闻言一笑，随手为乔浅初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杭椒牛柳。 坐在对面的谢西恬不经意看到穆南烟的动作，愣了愣，在心里对乔浅初不禁开始另眼相看。除了那个女人，她还真的从没看过穆南烟对其他人上过心。 一顿饭吃得十分融洽，乔美琳的担忧也渐渐消了。穆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庆幸的是没有门第观念，否则她还真会担心乔浅初以后婆媳问题。 “浅初啊，”谢雅棠温柔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身后的小凳上取过一个方形礼盒递向乔浅初道：“这东西虽然是个旧物，但对我一直意义非凡，我一直都想给我儿媳妇儿。现在好了，南烟娶了你，我就将它送给你。” 乔浅初一听，下意识地反应就是看向穆南烟，看他怎么说。 第26章嫩模郑冰 哪知穆南烟却没有回应她，反而停了下来，看着谢雅棠。包厢里的暖气很足，她今晚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针织长衫，袖子挽起，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腕，上面空无一物。 “浅初？”谢雅棠有些尴尬地抬起手，再次轻唤了乔浅初一声。 “收下吧，”穆南烟收回目光，眼底浮现一丝冷嘲，笑道：“谢谢姨费心，将定情之物割爱送给浅浅。”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滞涩。 乔浅初只觉得手一烫，拿着礼物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再怎么迟钝，乔美琳也看出来她这个女婿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所以连忙打了圆场让乔浅初收了谢雅棠的礼物。 散席后，穆南烟将乔美琳送回了家，乔浅初因为晚上还要将手里剩下的十幅小插画完成，所以先坐了计程车回到公寓。 乔美琳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妈。”她接起，明白乔美琳要说些什么，在心里斟酌应对的话语。 “他们家的情况确实复杂啊……”乔美琳的声音里并无担忧，反而有些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小穆这孩子我相信他，他能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乔浅初盯着空气发愣。 一定是穆南烟在送乔美琳回去时说了什么，否则以乔美琳的性格，此时一定是一阵打听和念叨……她微微笑了起来。能够遇到穆南烟，太过幸运。 乔浅初低头看书。江承北的新书叫《承光》，那些她曾看见的手写稿全都打成了电子版的字，发到了她的邮箱。他给她发过短信，让她看了书之后自由发挥，想到什么画什么，不要受到其他因素的拘束。 乔浅初倒是乐意和这样的人合作，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以达到共赢的目的，江承北其实极为聪慧。 “天和草地之间连成一线，远方扑腾而来的马蹄踩着云朵飞速掠过……马头琴和羊奶酒的交融你可能从未试过，惺眼黄昏中，醒对天高云，生死又何哀？” 乔浅初轻轻读了出来，沉默了两秒后，心念一动，抬起了画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天地相接的背景…… 一阵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屏幕上闪着唐一心的名字。 “喂？”她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唐一心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传了过来，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和高跟鞋的噔噔声，好像在奔跑。 “家里，”她道：“出什么事了？”唐一心一有什么急事，她很容易便能够察觉。 “快来帮我救个场！”唐一心气呼呼地对着手机吼：“我手里的艺人出事了！被狗仔拍到还是怎样，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总之你快点过去！打车去易辛大酒店！” “你人在哪？” “我和别人撞车了，今天就是走背字出门的……” “你先和我大致说一下事情的始末。”乔浅初站起了身，随便收拾了画笔和稿纸后套上了外套。 唐一心带的明星出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明明她还没混到可以带大牌的地步，手里的嫩模却因为身份背景一个比一个嚣张。 “刚接手一个小嫩模，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唇膏广告代言人郑冰，你应该听说过吧？她刚有点要火的趋势，就被拍到和男人一起进入酒店的照片……气死我了，这没脑子的！” “郑冰？”最近的那款唇膏确实热卖，乔浅初倒是没看见广告，但看见了学校同系的女生在用。 乔浅初拿上了包包出了门。 “我已经和她通过电话了，你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地进入那个酒店，然后和他们一起出来就行了！快去！” “知道了。” 乔浅初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往易辛大酒店驶去，路上给穆南烟拨了一个电话。 很快便通了。 “你在哪？”电话一通，穆南烟首先开口。 “在出租车上，准备去帮唐一心救个场，她出了小车祸。” “我在回公寓的路上，等等来接你。” 乔浅初想了想道：“好。”挂了电话。 出租车在离目的地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停下了，乔浅初付了钱后朝酒店迈去，边走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树丛挺多，车辆也多，狗仔能够藏身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因为之前有过救场的经验，所以乔浅初明白狗仔大概会躲在什么地方，于是尽量将正脸躲开那些容易被拍到的方向，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进了酒店。 按照唐一心给的房间号，她乘电梯来到了房门口。 “叩叩。”她轻轻敲了两下。 半晌没人开门。 她皱了皱眉，又敲了两下，手中的力道放大了，里面这才传来了响动。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微微探了出来，满眼警惕，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你好，请问郑冰小姐在这间房吗？”乔浅初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房间号，确实和唐一心给的是同一个。 男人的脸大概五十几岁，两颊的肉已经有些松弛的迹象，微微发福和开始掉发的头顶让乔浅初没法将他和郑冰那张精致完美的脸联系在一起。 “哦，是唐一心叫来的吧？”男人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眼，笑了笑，横肉一甩道：“进来吧，先等一会，我洗个澡。” 乔浅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一个纤收的女人坐在床沿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女士香烟，长发随意地散在两肩，正在低头看着手机，听见声音后抬起头来。 确实是那个唇膏的膏体上印的那张脸，五官比照片上还要来得精致，只是气质冰冷，长裙因为坐着的缘故垂到了地上，隐隐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她抬眼在乔浅初身上扫过，一顿，又将眼神移开。 “你好，我是乔浅初。”乔浅初伸出了手。 郑冰象征性地握了握，又眯着眼吸了口烟，什么也没说，向床上靠去。 这样不被搭理的情况乔浅初还是第一次遇见，但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对方是小有名气的明星，有点架子也可以理解。 她自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默不作声地打开了手机。 穆南烟的短信在屏幕上晃着。我已经在酒店门口了，很多记者，你什么时候出来？ 很多记者？乔浅初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在屏幕上打字：可能没这么快，要不你先走，我等等打车回去吧。 穆南烟发道：不用，我等你。 乔浅初灭了屏幕，开口问道：“郑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郑冰斜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一反，灭了手上的烟蒂，迅速地又点起了一根，开口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洗完我什么时候走。但你如果想走的话随时可以。” 乔浅初眯着眼睛，可以看见对方整齐的牙齿在红唇中若隐若现。 她想到了那个在洗手间里一身横肉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女子会委身于那样的男人。 她一晃神，立刻微笑着点头：“我等着。” 郑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的笑容一眼，讥讽慢慢地爬上了嘴角，“你怕唐一心丢饭碗？放心，她丢不了，真是一个比一个爱管闲事……今天的照片就算被拍下来了，报社也不敢发出来。” 乔浅初装作没有听见。她只需要完成唐一心交代她的事情，其余的东西都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 洗手间里的水声在十分钟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乔浅初微微松了口气。 她怕夜晚露水重了，穆南烟在下面等得太久…… 发福的男人腆着肚子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在乔浅初身上一打量，几乎是裸着的样子让乔浅初移开了目光。 男人迅速套上了衣服，对乔浅初伸出手道：“你好，怎么称呼？” “我姓乔。”乔浅初没有报上全名。 “乔小姐，”男人捏了捏她的手，随即不等她抽回，立刻将一张纸放进了她的手中，笑道：“这是我的名片，多指教。” “不敢。”乔浅初的厌恶之感加深，看都没看便将名片放进了口袋，站起身来问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当然可以。”男人笑着。 郑冰脸上的讥俏之意十分明显，熄了烟头，毫不在意刚才那个中年男人一系列暗示性极其明显的举动，伸手勾上了男人的手臂道：“走吧。” 乔浅初在后头看着两个极不相配的人走在一起，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名气？凭郑冰那张脸，她迟早也能靠着自己出头。 她掩下疑惑。 三人往电梯处走去，男人的身体时不时地向乔浅初靠过来，都被她轻描淡写地躲过了。 电梯的数字渐渐减少，终于挨到了一楼。男人带着郑冰走出了电梯门，手臂在乔浅初的手上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乔浅初尽量保持距离地走在了郑冰的左边。 大厅里十分平静，只有几个负责登记的管事，但并不意味着门口也一样平静。 乔浅初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整理了笑脸，走了出去，同时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名片。信义娱乐公司董事长，杨腾。 “杨总，”乔浅初微微笑着走到了感应门处，将名片塞了回去，大声地笑着：“真是谢谢您的赏识，希望之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郑冰一路走到感应门处，才渐渐将手从杨腾肥壮的手臂里拿了出来，三人走成了正常的距离。 “哪里，”杨腾也客套地笑着，瞬间入戏，“我才要谢谢乔小姐才对，郑冰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肯定能红！” 郑冰的表情也由之前的冷漠转为略带羞意的谦虚，转换的过程根本不需要时间，表情变化一步到位，“杨总就别夸我了！我明白我还有很多缺陷，这次和杨总合作一定会尽心尽力！” 乔浅初虽然从没有担心过这些人的演技，毕竟他们成天在那种圈子里混着，不会假笑和客套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但这两人炉火纯青的换脸技术还是让她吃惊了一把，尤其是郑冰。 “那我们下次有空再聊，今天就不打扰了！”乔浅初欠了欠身子，笑着和两人互相道别，转身在一片车子中搜寻到了穆南烟的那辆。 。毫不意外地看见穆南烟脸上挂着的戏谑笑容。 乔浅初余光瞟到四周纷纷准备收工的娱记，瞥见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知道这一劫算是帮唐一心渡了，于是走向了穆南烟的车，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不远处的郑冰和杨腾告别后，转身寻找自己的车，目光四处搜寻一圈后，猛地顿在了乔浅初和穆南烟的这辆车上，从前车玻璃里看见了穆南烟的脸，有一瞬间的惊讶。 随即郑冰的脸色微变，盯着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乔浅初。 乔浅初冲她点了点头，一笑回应。她不明白郑冰为什么突然变了表情，但郑冰似乎是认识穆南烟的，这种情况下除了打个陌路招呼也做不了别的。 郑冰的唇角微微泛起冷笑，没有理会乔浅初，转身离开。 穆南烟却突然凑了过来，嗅了嗅她的脖子。 乔浅初往后一躲。 “怎……么了？”脖子被他的热气呼得有些痒。 第27章麦合风波 “杨腾。出了名的色鬼，”穆南烟笑道：“我检查检查，你有没有被他欺负。” 乔浅初脸一红，从口袋掏出杨腾给的名片，扬了扬道：“VIP凭证都给了，随时可以刷会员卡。” 穆南烟轻轻笑了起来，将她手中的名片抽走，扔到了窗外，耸肩道：“抱歉没拿稳。” 乔浅初哑然，笑道：“开车吧。” 黑色的车身混进暮色，缓缓融为一体。 一个星期之后，乔浅初总算将小插画完成了一半，眼底的青黑都明显了些。 刚下课她便出门买了咖啡，在咖啡店的门口徘徊，打了穆南烟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里有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习惯了一睁眼看见穆南烟的笑脸或是桌上未凉的早餐，并且几乎都已经忘了……忘了那个此时和她同在一个城市的另一个男人。 乔浅初低头看了看手机，穆南烟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显示出来。平常这时候他已经来接她了，今天是在忙吗？ 低头沉思了两秒后，她决定坐出租车去穆南烟的事务所找他。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 穆南烟很早就将事务所的地址给她了，只是乔浅初还从未去过。如果能看见他工作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事务所离学校的距离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很快便到了。 高大的写字楼林立，周围都是一些娱乐公司和慈善机构，大部分的牌匾底下都有一个金色的小皇冠标志……再次看见这个标志时，乔浅初的心情有些异样。 从前从未想过皇朝和自己会有什么联系，但现在每每看见皇朝的标志，都还要怔愣许久。 她叹了口气，走进其中一栋写字大楼，牌子上写着“楼男律师事务所”，没有任何多余的标志，在一堆金光闪闪的皇朝产业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走向前台。 “请问，穆南烟律师的办公室在几楼？”她开口问道。 大厅的周围有三个长沙发，还散着一些长凳，有专人负责倒水和供应葡萄糖，沙发上坐着的大多是一些神情萎顿的老人。 “穆律师现在可能不能接见你，小姐是有法律问题需要咨询吗？” “不，我是他的朋友，”乔浅初一顿，没有说出“妻子”两个字，“你能帮我通知他一声吗？” “可能不行，”前台摇了摇头，“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接见，穆律师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要不然你去他的会客大厅等等？在十七楼。” 乔浅初点了点头，正要抬腿，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长哨。 “乔浅初！”张子善笑着从后头走了上来，一身运动装，手上还戴着护腕，额头上遍布着细碎的汗水，“你怎么在这儿？哦……来找穆南烟这小子的！” 前台笑着开口：“是穆律师的朋友，张律师来了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去十七楼。” “朋友？”张子善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眼，坏笑道：“是啊，亲密好友……走走走！上楼！” 乔浅初被识破了那点小心思，有些尴尬，但随即跟着张子善上了楼。 “干嘛不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怕什么！你可是明媒正娶的，又不是穆南烟抢回来的……”张子善道。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乔浅初望着楼层数的增加，摇摇头道：“没必要。说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舆论和流言，可能会对他造成困扰。” 张子善啧啧出声，摇着头走出了电梯，“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难怪那么宝贝你，什么时候我也能追到谢西恬啊……” 乔浅初没有接话。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会客厅，三个长短不一但设计感十足的小沙发，一个透明的玻璃茶几，茶几底端放着一个方形的杂色毛毯。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全都承接进了地面，显得温暖而亲切。 色调不止是黑白，木质地板和泛着淡淡暖光的墙壁无一不让人感到舒心。 “这是谁选的墙纸？”乔浅初问了一句。 不是穆南烟的风格，也不是张子善的……那么应该就是第三个人的。穆南烟有提到过，这家律师事务所是三个人合开的，似乎是他在美国认识的留学生。穆南烟是斯坦福毕业，难道张子善…… 乔浅初上下打量了张子善一眼。 “喂！你干嘛突然露出那种怀疑的眼神！”张子善跳脚，怪叫道：“壁纸可不是我选的啊！是楼彬那家伙选的！你要是觉得丑就找他理论啊！” 乔浅初摇乐摇头。不，不可能……张子善考上斯坦福，就像唐一心终于背会了乘法表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楼彬就是另一个事务所的合伙人吗？”她随口问了一句，往前走着。 “对啊。”张子善点头。 前方有一个短短的过道，过道前面便是每个人的办公室，一共有三个，她眯着眼睛看见了办公室门上印着的字样：穆南烟，楼彬、张子善。 其余两人办公室的门都开着，只有穆南烟的办公室紧紧闭着大门。 “他可能一时半会没这么快出来，”张子善用下巴指了指门，压低声音道：“麦合公司的总经理在里面，最近麦合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唐一心肯定得忙死了吧？” “嗯。娱记最近嗅觉太灵敏了，”乔浅初道：“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抓到，麦合公司的明星一向张扬惯了，唐一心昨天又出了个小车祸，她现在基本处于崩溃状态。” 张子善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先在门口坐着等等吧。”张子善拿着水壶走进茶水间。 乔浅初刚要坐下，穆南烟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开了，她一顿，看向来人。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五官不如穆南烟那样精致，但仍旧俊秀，线条偏于柔和。眉眼的形状和鼻子尖端的翘起弧度让乔浅初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男人看见外头有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好。” “你好。”乔浅初点点头。 穆南烟颀长的腿在男人的身后一晃，走了出来，看见乔浅初的时候也是一愣，唇角渐渐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怎么来了？”他走了过来，晃了晃手机，“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乔浅初看了看手机屏幕，果然有一个未接电话。因为今天有一门课要上，所以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没听到，反正闲着，就过来找你了，”乔浅初看了看他身后的男人，道：“你先忙，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穆南烟却突然转身，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右肩上收拢，将她一带，转过了身。 “这是麦合娱乐公司的总经理，”穆南烟开口：“也是我的朋友。顾双棋，你不是很好奇我的新婚妻子吗？” 穆南烟的笑容晃了晃，看着对面的男人面露惊讶，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 乔浅初沉默了几秒。又是穆南烟的恶趣味。似乎他所有的朋友或是合作人都很好奇他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而他也享受在突然介绍时对方脸上的惊讶，乐此不疲。 “乔浅初。”她配合地伸出手，瞥了一眼穆南烟脸上的笑意。 穆南烟的笑容更深了，手里的力道紧了紧。 “顾双棋。”顾双棋伸出了手，也瞥了穆南烟一眼，笑了笑。 两人握了握。 “时间不早了，一起去吃饭？”顾双棋提议道，眉眼温和。 穆南烟低头看向乔浅初，乔浅初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才笑着答道：“好，走吧。” 顾双棋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随即很快恢复了常态，走在了前方，步伐沉稳。 三人就近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点了几个小菜。 顾双棋和穆南烟落座后，谁都没有主动谈到公事，乔浅初也乐得听他们聊天，因为内容都涉及到一些女孩最爱的八卦。 他们谈到了皇朝意图收购麦合公司，顾双棋怀疑最近麦合频频出现艺人的丑闻，是皇朝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皇朝干的，”顾双棋无奈地笑了笑，若有深意地看了穆南烟一眼道：“穆严松最擅长这些不用正面冲突便可以解决问题的小动作，而谢西恬显然很优秀地继承了他的这一点。” 乔浅初有些惊讶地低头吃了口菜。顾双棋难道不知道穆南烟和皇朝的关系？看那眼神又像是知道的。但这句话，也太过随意辛辣了些…… 穆南烟轻轻笑了一声，“我同意。” 乔浅初咳了一声，差点被口中的菜噎住，立刻喝了口汤顺了顺。 穆南烟随手抽了张纸递了过去，乔浅初还没将口中的菜咽下，摇了摇手推开，又喝了口汤。 穆南烟无奈地微微起身，凑近将她嘴边的汤汁擦掉，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乔浅初瞥了他一眼，继续吃东西。 顾双棋的话顿时止住了，停在了一半，自己也忘了说到哪，笑道：“你们感情不错。” 穆南烟但笑不语，显然是想让乔浅初去回答这些客套话。 乔浅初笑道：“哪里。” “真的，我和他一起合作了多次，私下里也有来往……”顾双棋有些打趣地看着穆南烟，开口：“可是从没见过他这么绅士。” “最近可能有点忙，这个合并案的问题……”穆南烟抱歉地笑了起来，看了看表。 “行了你，”顾双棋哈哈一笑，转而对乔浅初眨眨眼道：“不好意思我更正一下，其实他是我见过最绅士的男人，只是对你特别照顾些。”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这么逼人夸自己的吗…… 不过这次的顾双棋提到的合并案，好像真的特别棘手。 她担忧地看了看穆南烟，穆南烟则缓缓伸出了手，在桌下将她握了握。 她有些感动地低头继续吃菜。 散席后他们和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乔浅初困意浓浓，很快便在床上入睡，穆南烟则在书房整理麦合合并案的相关资料。 她眯着眼睛看着书房的灯，恍恍惚惚地入睡。 睡梦中有双手轻轻地在她脸上一撩，额头被附上了一个触感柔软的东西，随即离开。 一夜极酣。 第28章闺蜜心动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窗外一直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乔浅初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靠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羊绒地毯上，手里拿着画笔画画停停，小腿旁边则随意散放着一些颜料。 她有些恍惚昨天额头上的触感……难道是穆南烟的吻？他会做这样的事吗……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摇了摇头，继续画画。 今天的时间比较充裕，她打算在家赶一下绘画大赛用的画稿，中午做好饭等穆南烟回家一起吃。 纸张的质感是乔浅初最爱的，所以每次画图的时候都先在纸上描出草稿，再扫到电脑上上色，这样出来的成品线条也会比用电脑来得更流畅些。 正当她渐渐进入状态时，谢西恬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有些意外地接了起来。 “姐，你好。”将垫板搁在大腿上，乔浅初思考着谢西恬的电话为什么会打到她的手机里。 谢西恬的声音淡淡的，乔浅初隐约听到她那边翻阅纸张的声音，只听她道：“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和南烟结婚以来，我还没正式单独的和你吃过饭。” 乔浅初知道虽然穆南烟和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但一直与这个姐姐倒是关系亲密，想必她也不会为难她，所以便答应了下来，约定好等谢西恬下班到小区门口来接她。 时间过得很快，“春”的主题已经快要完成。她取景为记忆中的一片迎春，用的是写实的素描，迎春旁是一座基督教堂，十字架鲜红地被细致地绘出，风拂过花丛的轻柔和随意与一旁的虔诚肃穆形成对比，但并不显得突兀，看者若有心便能发现其中的寓意。 万物共存。她笑了笑，放下了画笔。 “哦……差点忘了。”乔浅初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忙拾起地毯上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穆南烟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大概二十分钟后下班。” “嗯……”乔浅初有些歉意地道：“姐姐约我中午一起吃饭，我刚才在赶画稿所以忘了告诉你，穆大律师今天中午只能自己吃饭了。” 穆南烟轻轻笑了一声，满足于她偶尔的俏皮话。 乔浅初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捏着手机往卧室走去，“下午唐阿姨叫我去她们家聚聚，晚上唐一心会送我回来。” 听言，听筒那边的穆南烟道：“看来我的妻子很受欢迎，那我只能预约你今晚了，不知道可否在繁忙的行程中匀一点时间给我？” “准了。”笑容缓缓爬上她的嘴角。 挂了电话，乔浅初迅速地换好衣服拿起手袋出了门。 她不喜欢让别人久等，更别说对象还是穆南烟的姐姐。 穆南烟有轻微洁癖，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邀请朋友去家里吃饭聚会。谢西恬或许是深知他的习惯，所以才约乔浅初外出的吧。 乔浅初刚在小区门口站立不久，就见到一辆矿石白的宝马5X稳稳地停在她的脚边。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英俊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径直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乔浅初静静地站在原地等来人先说话，因为她不认识这个人。 “请问您是乔浅初乔小姐吗？”男人走到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站定，公式化的语气，但不失礼貌。 乔浅初点点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叫齐豫，是谢西恬谢总的秘书。她今天工作比较多，所以让我来接您过去。”齐豫解释道。 乔浅初微笑点头。心想谢西恬这么忙还能抽空跟她一起吃饭，那事情就不会是单单吃饭这么简单了。 齐豫为乔浅初拉开后车座的车门，两人先后上了车。 窗外的景物渐渐变成了一些商店和购物广场，看着车子行驶的路线，乔浅初这才醒悟。原来现在要去的是皇朝集团，谢西恬的公司。 车子停在皇朝集团的大门口，因为齐豫事先在路上先打过电话给谢西恬，所以车子到时，她也已经在街边等了。 “阿初，”夹杂着冷风钻进后车座，坐在乔浅初的右边，谢西恬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转脸微笑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乔浅初笑道。 谢西恬嘴边的笑容扩大，“你喜欢吃什么？意面怎么样？我知道有家餐厅的虾仁意面做的很不错。” 乔浅初笑着点头，“我不挑食，姐决定的地方味道肯定不会差。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乔浅初一口一个姐叫得谢西恬心情愉悦，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朝司机吩咐道：“去'内朵'餐厅。” 时间接近中午，薄薄的雾也早已经散了，车内与车外温度相差太大，乔浅初下车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直到两人进了餐厅，乔浅初再次感受到暖气时，才觉得舒服了些。 乔浅初很少来这么昂贵的餐厅。餐厅装修得精致有格调，天花板上悬挂着炫彩夺目的水晶吊灯，再加上舒缓好听的轻音乐，大厅整体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气氛。 两人都点的虾仁意面。 将点菜单递给服务生后，谢西恬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了笑，“你和南烟最近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他很照顾我。” 谢西恬将头发拨在耳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道：“上次你来我们家见爸妈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南烟……”她看着乔浅初，“他和爸妈的关系有些不太好。我今天约你出来吃饭的目的，也是想让你帮忙劝劝他，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恩怨是过不去是吧？” 乔浅初带笑听着，回忆起那晚穆南烟的手放在她颊边的热度，和他一句一句令人震惊的解释。 说白了，她才跟穆南烟结婚没几天，而且是在互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闪婚。而那些琐碎和复杂的关系，都关系到上一辈的恩怨，她又什么理由什么自信能让穆南烟说放下就放下呢？ 略微有些无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乔浅初不能将这些话对谢西恬说，只能先应道：“我不敢承诺什么，但我会尽量劝劝他。” 得到了乔浅初的点头答应，谢西恬终于重新勾唇笑了出来。 两人吃过午饭后，谢西恬要回公司继续上班，乔浅初提出自己下午还要去唐一心家一趟，所以可以自己打车去，不用麻烦司机送她。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谢西恬摇下车窗，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私人手机。 乔浅初答应。 目送走谢西恬，乔浅初掏出手机打给唐一心，刚一接通就道：“我在绿荫街'内朵'餐厅门口的大街上，快来接我。” “'内朵'？”对面的唐一心听出了门道，笑嘻嘻地道：“难道刚和穆大律师约会完？” 乔浅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是南烟，是南烟的姐姐，”说完，她呼出一口气，“说来话长。” “那就等我来了再说，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我出门了！” 话音一落，听筒里面传来了嘟嘟声。 “这丫头……”乔浅初摇了摇头，“说风就是雨。” 在室外站了五分钟后，乔浅初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打车去唐一心家了。 于是在唐一心见到乔浅初时，看到的就是她来回在街边走动，时不时伸手呵气的样子。 “阿初！”唐一心啪地按了一下车喇叭，吸引乔浅初的注意。 乔浅初抬头看到她，撇了撇嘴，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这么久才来，我快冻成人形冰棍了。” 唐一心瞟了一眼她身上衣服，嘲笑道：“你已经把整个冬天都穿在身上了好吗？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难不成一个月以后我有机会看见你裹着被子出门的奇观？” “这天再冷下去，你可能真的有机会看见那样的奇观……”乔浅初打了两个喷嚏，搓了搓手后问道：“你刚电话里说有事告诉我，是什么事？” 一提到这茬，平日里称得上人体噪音制造机的唐一心却立刻没了话，一踩油门，往她家的方向开去。 不对劲啊这丫头……乔浅初细细观察着唐一心的表情，发现她眼神躲闪脸颊绯红，一副正在思考着如何开口的样子，心念一动，瞬间了悟。 “你谈恋爱了？”乔浅初脱口而出，自己也是一惊。 “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唐一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微微皱眉，似有些苦恼，“猜对了一半，不是恋爱……是暗恋。” 乔浅初顿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半晌，试探着笑道：“你是不是和谁打赌玩游戏呢？” “去你的！我认真的！”唐一心忍无可忍地伸手来爪乔浅初的帽子，被她躲开。 乔浅初这才笑了起来。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一直忽略掉自己性别的唐一心终于知道开窍，但居然以暗恋开头，乔浅初不知道现在该喜还是该忧。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她眉眼染笑。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唐一心已经是跨出去一大步。 唐一心似乎是回忆了一下他们的相遇，表情陶醉，“我们的车子相撞了！于是擦出爱的火花！” “相撞？”乔浅初细细回想，好像上次唐一心叫她去救场时就有说过她出了个小小的车祸，当时还在叫着倒霉，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口风…… “所以你对人家一见钟情？”乔浅初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怎么？你这表情是不相信我真挚的爱慕之心？”唐一心看了她一眼。 乔浅初连忙摇摇头，摆手证明自己的无辜，“我只是好奇是谁这么强大能够让你这颗石头心松动。” 乔浅初这话倒不假，从小到大唐一心身边的追求者其实也没少过，但她神经大条，所以相处到最后就总是把那些向她示好的男人统称为哥们，接着用不羁的言行将他们镇住，最后带出了一波感情甚好的兄弟。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稳稳地停在了小区外面，唐一心让乔浅初先进去，随即车头一转驶入了车库。 第29章夫妻夜话 唐一心的父亲是中医，母亲是小学教师，两人性格都十分和善，乔浅初从小到大没少去他们家走动。 她抬腿，两分钟便找到了唐一心的家。 摁了门铃后，唐一心母亲王曼珍开了门。一见到来人是乔浅初，王曼珍高兴地将她迎了进去，张口就是埋怨：“你这孩子，这么久没来看我们了？” “最近有些事情忙着……”她笑了笑。 “心心说你已经结婚了？怎么这么突然，婚礼这些都还没办，该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她自然是从唐一心口中听说了乔浅初已经结婚的消息，关切地问道。 乔浅初无奈地笑笑，右手亲昵地挽上王曼珍的胳膊，“能有什么隐情，对方是个好男人，对我也很好，王姨你不用担心。” 正在厨房做菜的唐正国听到两人的动静，拿着铲子伸出脑袋一探，笑呵呵的和乔浅初打招呼道：“阿初来啦，你先坐着看一会儿电视，叔叔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乔浅初微笑着应了，正打算进厨房帮忙，还没走进厨房，就被刚开门回来的唐一心拽着往她卧室走去，“不用帮忙啦，我妈都帮着做的差不多了。走走走，我们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乔浅初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带进了卧室。 “说吧。”乔浅初往她床边一坐，看着她将门掩上。 唐一心顺势靠在门上，有些绝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如果我说第一次见面就把暗恋对象得罪了，怎么办？” 乔浅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配合道：“你们不是撞车么，然后擦出爱的火花？我想我错过了中间精彩的过程。” 一说到关键的地方，唐一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那天就因为郑冰的事情，所以我有点急躁，一时冲动闯了红灯，他拐了一个弯，我直接撞上去了……” “后来呢？恶人先告状？”乔浅初听出些端倪来了，按照唐一心的脾性，心急火燎之下，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比那个还过分，”唐一心眉毛都揪到了一起，走过去挨着乔浅初坐下，“一下车我就给了他那辆迈巴赫保险杠一脚，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心肝都在颤。你不知道他那个气场是有多强大，一下车就把我给震住了……但是想到郑冰还被困着，我很豪爽地甩给他一张我的名片之后就走了……” “走了……”乔浅初显然还有点没从唐一心彪悍的相遇过程中回过神来，她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当时的场景，摇摇头，再次问道：“所以到现在为止你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 唐一心张了张嘴巴，瞅着乔浅初，尴尬一笑：“从撞车到离开，我还没给他机会开口说话。” 乔浅初收回目光，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如果那男人还能记起找你这个悍妇要修理费的话，你还有可能联系上他。” 唐一心瞪了她一眼。 气场强大……迈巴赫……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晃进了乔浅初的脑袋。她摇了摇头，始终无法与记忆中遇到过的人对上号。 两人各自沉默间，唐正国过来敲门叫她们到客厅吃饭。 四人愉快地吃完饭，临走时王曼珍千叮咛万嘱咐让乔浅初将穆南烟带过来让他们把把关，乔浅初失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唐一心送她回家的路上，乔浅初收到穆南烟的短信。 “什么时候回家？” 纤长白净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跳跃，乔浅初编辑好一条短信回了过去。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不用等我了，你先睡吧。 消息发送出去后就没再收到穆南烟的回复，乔浅初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也不知道穆南烟看到信息没有，会不会还在等她。 唐一心瞥见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难得很认真地笑了笑，“看来当初给你介绍穆南烟这件事是正确的，你已经渐渐将他放在心上了。” “啊？”乔浅初回神，然后迷茫地看着她。 “你还在读书，要是不想这么快有孩子就别忘记做措施，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唐一心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也不重复刚才那话。一踩刹车，将车停在乔浅初的小区门口。 “你回去的时候开车慢点。”她下了车，忽略了唐一心的建议。 什么叫“渐渐放在心上”？ 乔浅初细细咀嚼着唐一心那句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门打开之后，她被客厅的灯刺得轻轻眯起了眼睛，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他还没睡？ 从客厅走到书房，乔浅初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穆南烟低头认真工作的身形随着门缝越来越大而渐渐映上了她的眼眸。 穆南烟听到脚步声，从书桌上一摞的文件中抽身出来，抬头望去，看到乔浅初时牵起嘴角浅浅一笑，“回来啦。穆太太今天玩得开心吗？” 闻言，乔浅初微笑着点点头，瞥眼看见了穆南烟脸上的疲惫，走过去将双手搭在他肩上按揉起来，“很不错。吃了好吃的东西，听了劲爆的八卦，只除了一件事。让穆律师等这么晚，是我不对。” 乔浅初双手力道适中，因为唐一心父亲唐正国的关系，所以她闲暇时向他学了两手按摩的技巧，知道如何在人疲劳时能够有效的缓解疲乏。 “好吃的一定是西恬请客，那劲爆的八卦是怎么回事？穆太太能帮我解惑吗？”穆南烟舒服地眯起眼，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随着乔浅初的动作而突然消失。 乔浅初很喜欢“穆太太”这个称呼，她愉悦地笑了笑，将唐一心有了暗恋对象的事情说了出来。 穆南烟和唐一心接触过几次，对她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所以关于这件事他给予了自己最大的祝福。 两人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比较平淡而又充满温馨。乔浅初的手从双肩转移到穆南烟的太阳穴，力道稍微减轻了些。靠得这么近，她的鼻尖时不时地闻到穆南烟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突然从心底就有些庆幸和她领证的人是他。 或许是两人间的气氛太过和谐，乔浅初心内一触，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上次你接我从四方阁回来的时候，就是同学聚会那一次，你还记得吗？ “嗯。”穆南烟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着眼。” 乔浅初抿了抿嘴，“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叫傅白，是我前男友。” 穆南烟睁开了眼，没有接话。 乔浅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继续道：“我觉得既然已经结婚，我就有义务向你解释一下这件事。虽然上次回家后你没问我什么，但我还是觉得说出来要好一点。” “你说。”穆南烟抬起右手覆在乔浅初的手上，顺着她的话道。因为他是背对着乔浅初的，所以乔浅初没看到他眼里明显的笑意。 。显然乔浅初的主动提起，让他心情愉悦。 “他于我而言就像是一罐关于青春的糖果，有酸有甜。我很感谢他带给我的一段饱满的回忆，”乔浅初反手将穆南烟的手握住，似乎是暗暗表达什么，“但是我分得清回忆和现实，你要信我。” 你要信我。 穆南烟笑着站了起来，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很高兴你现在能主动告诉我一切，而且我相信你，你本来就是一个理智的人，我对你很信任。” 他说他信任她，在她还没有提及一切的时候。 乔浅初愣愣地抬眼看他，突然就觉得他这样子真好看。 穆南烟趁机偷了一个吻，蜻蜓点水后，他揉了揉她的头顶，“好啦，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去洗澡睡觉吧。” 也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暧昧，乔浅初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抽回被包裹住的手，点点头，进卧室拿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乔浅初的动作很快，洗完澡躺在床上后想的是现在睡着的话还能多睡一些时间，但等穆南烟也上床后，乔浅初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了。 穆南烟的手忽然放在了她腰上，然后往睡衣里面探索。乔浅初翻了个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的唇就贴上了她的。乔浅初脊背一阵发麻，愣了两秒，转而有些笨拙地开始回应他滚烫的吻。接下来的事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开始的尴尬和局促渐渐消失，彼此更加适应对方的身体，一夜缠绵。 第30章画稿玄机 醒来时，穆南烟已经在整理文件。窗帘里透出一丝亮光照在他精致的侧脸上，乔浅初一时有些恍惚。 “这么早？怎么不拉窗帘。”她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起身拉开了窗帘。 “怕吵醒你。今天初审，”穆南烟笑着迈步过来，低头抱了抱她，“你中午有什么事？” “今天是周导退休前的最后一次画展，”乔浅初仰头靠在他的肩上，渐渐适应了穆南烟的怀抱，“我得去一趟。” “你有作品展出吗？” “有。” “那我陪你。” 乔浅初一愣，脑子里浮现出穆南烟陪她到展厅的情景，立刻开口：“不用了，你忙吧，你今天还有案子，不要为了我四处奔波。” “为了你不算奔波。”穆南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和担忧，笑着在她耳边蹭了蹭。 乔浅初的耳朵顿时变得通红，往后一缩，抬手抵着他的胸膛笑道：“别蹭我，痒。” 穆南烟的笑容渐渐漫起，又收了回去，看着乔浅初的眼睛道：“你迟早要将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我就这么拿不出手？过来……” 低沉柔和的嗓音，张开的怀抱，墨色淋漓的目光…… 乔浅初缓缓往前一倾，主动靠进了穆南烟张开的手臂，随即感受到身边的手臂一收，环住她微缩的整个身体。 “别怕。”他说。 乔浅初闭着眼睛，用鼻音应答了一声，突然安下心来。 就算流言蜚语能再一次将她伤到体无完肤，至少这次她不是一个人在承担。 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眼睛一睁，低头看去。 。一张银行卡。 乔浅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那张卡，又抬头看了看穆南烟光洁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他低头回望乔浅初怔愣的眼神，笑意盈然，“副卡。生活的一切开支都从里面扣，别为了兼职再半夜赶画稿。” 乔浅初顿时明白了，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心下感动，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嗯。” “点头倒是勤快，别收了又不用。”穆南烟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有种被戳穿的尴尬，乔浅初闷声道：“你还不去上班？迟到了……” 穆南烟的笑意更加明显，“那我走了，中午去接你看画展。”他再次看了看乔浅初，笑着离开。 乔浅初被他离开前的一看弄得无所适从，咬唇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听见关门声之后才走出了门，慢吞吞地开始洗漱。 洗漱穿戴完毕，乔浅初出了门，搭公交到了学校，已经十点了。 周导办公室里只有茶水在沸腾，不见人影，大概是在忙等会画展的事情。 乔浅初在周仓林的办公室里坐下了，随手取了茶壶，开了一盒罐装茶叶，开始第一遍的冲泡。 这茶她从未见过，大概是周仓林新得的。周仓林给了她办公室的钥匙，画室吵闹的时候她就会将画稿带过来，帮周仓林打扫打扫，再和他谈几句茶道。 “诶，来啦？”周仓林笑着走了进来。 “画展忙完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道。 周仓林点头道：“画已经摆完了。你那副真是杰作，啧啧，我放在入口第一幅的位置。怎么样，够意思吧？” 乔浅初失笑，摇了摇头，继续泡茶。 过第二遍水时周仓林突然道：“这茶味道特殊，只过两遍沸水就行。你喝喝看，什么品种的……” “你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乔浅初疑惑道：“那这么好的茶是哪来的？” “别人送的。”周仓林嘿嘿一笑。 乔浅初顿时明了。周仓林不仅仅是教授，还兼他们艺术系的副主任，平时收到的东西不少，但从来只留茶叶。没办法，上好的茶叶送到这个沉迷茶道的人手里，怎么可能开得了口拒绝…… “你答应人家什么了？”乔浅初担忧地看了茶一眼，低头喝了一口，有些惊讶地抬头。 入口清苦，几乎有些滞涩的口感却并不让人反感，从舌尖进入舌根的过程中，清苦又慢慢转为甘甜，咽下时则混着松子的香味一同袭进味蕾……三变，是上好的茶。 “帮了一个小忙，那个人的能力确实够得上教授的水准。哎呀，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会干缺德事儿吗？”周仓林叨叨着坐了下来。 乔浅初笑了一声：“为了茶叶，还真没准。” “嘶……你这妮子！” 乔浅初笑了起来，笑声轻快而短促。 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看时间和屏幕上的名字，接了起来。 “在哪儿？”穆南烟在电话那头问道。 “在周导办公室，”乔浅初看了周仓林一眼，犹豫了两秒，道：“在校门口等会，我出去接你。” 电话挂了。 “你朋友吗？”周仓林问了一句，随手拿过茶壶，过了遍水。 “嗯……等等要给你介绍一个人。”乔浅初道。 “不会是男朋友吧？”周仓林哈哈笑了起来，玩笑道：“最近关于你的谣言连我都听到了，上次坐了个男人的车来学校？还有什么钢琴家在门口和你纠缠不清……” 乔浅初静静听着，淡淡一笑。 自从傅白进入了她的生活后，谣言就从没有断过。现在的穆南烟应该更是惹眼，今天以后的日子应该更是难过了。 “不是男朋友，”她摇了摇头，“你见到了就明白。” “啊……那等等直接去学校的展览厅，马上开始了。”周仓林嘱咐。 她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来到了校门口。 在远处便看见了穆南烟的车，以及车旁站着的人。有的人天生就能够吸引别人的目光，比如穆南烟，比如江承北，比如傅白。 都是站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一眼望到的那类人。 周围经过的人都纷纷朝他投去目光，穆南烟低头看着手机，突然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乔浅初脚步一顿，就见穆南烟将手机一收，迈步走了过来。 她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朝穆南烟微笑。 “我以为你会慢点到。”乔浅初道。 “我让张子善帮我善后。”他笑着揽上了她的肩。 两人往展厅的方向走去，顿时成为一路上的目光焦点。穆南烟搂着她的力道让她安心了不少，渐渐地抛掉顾忌。 展厅处已经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周导从前带过的学生，在经过她面前时纷纷打了招呼，眼神在穆南烟身上一瞟而过，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在身后响了起来。 乔浅初四处环视一圈，果然在入口的地方看见了她的那幅画，被裱起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目光下移，在老见站在画下正仰头看着画作的人时，乔浅初的身子微微一僵，穆南烟立刻察觉到了，也抬眼望向那个方向。 傅白…… 傅白为什么会来？ 乔浅初来不及思考，就见傅白的身子慢慢转了过来，干净清澈的瞳孔在细碎的额发下尤显漆黑，目光避开所有经过的人，直直看向她，随后走了过来。 乔浅初看着他的步子缓缓靠近，有些无力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命运弄人。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穆南烟也在。 “你来啦？”傅白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她抬眼看见傅白脸上的疲惫，眼底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不知道怎么接口。 “你好，”穆南烟看了看她，先开了口，笑意仍然挂在脸上，“我是浅浅的丈夫，穆南烟。你是浅浅的朋友吗？她和我提过你。” 一句话里的意思弯弯绕绕了许多层。 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有些佩服。 她确实和他提过，但被他刻意忽略了内容……穆南烟不仅将两人的身份作了对比，话里有意无意地透出亲昵，还提出了在她口中的傅白不过是个普通朋友。 傅白的脸白了白，看了穆南烟一眼，没有接话，仍旧盯着乔浅初的脸道：“那是你的画，对不对？” 乔浅初顺着他的手看去，眼睛一缩。 她忘了……这副画是一年前所作，那时候刚和傅白分手，他去了美国。而她还沉浸在旧情里不能自拔，去了那个他们常去的海湾，画了下来。周仓林催画，她懒得再作便加工了几笔交了上去…… 穆南烟的眼神也移到了画上，若有所思的眼神再次在画的边边角角处一转。 “那个是一年前画的了，”乔浅初道：“周导的画展仓促，我就交了这一幅。”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穆南烟的表情，两人对视，他仍旧笑得柔和，看不出情绪。 乔浅初再次转过了头。 “你骗人，”傅白低声道：“画的日期和你的签名都是新的。” “去年没有完成，今年再加了几笔才交上去的。”她无力地辩解着。 “你还记得对吧？”傅白清澈的眼睛微微垂了下来，盯着地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留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闹别扭了。我妈那边……” “傅先生，”穆南烟终于开口，对着傅白笑道：“旧画添新笔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过去无论多精彩也只能留在记忆里，还请不要失言。” 乔浅初看着周围渐渐多了好奇探究的目光，松了口气，庆幸穆南烟出面。 傅白看着乔浅初，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话。 至始至终他的眼里就只有她，乔浅初的沉默显然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好了，”乔浅初挽上了穆南烟的手，有些愧疚，开口道：“我们去看画吧。” 穆南烟点了点头，带着乔浅初离开。 两人走着，乔浅初有些犹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还忘不了吗？”穆南烟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乔浅初一愣，抬头，开口：“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但我已经不在意了。” 穆南烟笑了笑，满意地揽着她离开。 周仓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了看离去的人和伫立在画前的男子，叹了口气。 “这画卖吗？”傅白突然转身，看着周仓林。 第31章南烟爷爷 画展以后，穆南烟再也没有询问过关于傅白的事情，而乔浅初也将大赛要用的四季画稿完成得差不多了。 一个星期后的周六，一大早穆南烟便把乔浅初从被窝里面拉起来，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车子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越开越偏僻，直到市区变为郊区，郊区变为绿化带，乔浅初默默地看着四周景物的变幻，心里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开口发问。 穆南烟看着她昏昏欲睡的表情笑了起来，踩了刹车等红灯，“快了，下了高速再过一条街，转个弯就到。” 乔浅初望着车窗外的绿化，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就在她愣神间，车子已经在一片别墅区停了下来。穆南烟在半路打过一个电话，于是他们到时，乔浅初就看到雕花大铁门前面站了一位满头银发、面目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的老太太。 一看见穆南烟的车，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满脸笑容地朝他们走来。 乔浅初在心里的想法立刻被证实。看来穆南烟真的是带她来见人，而且应该还是一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阿穆！”看见穆南烟下了车，老太太张口便叫到，眼里满是笑意。 “常阿婆，你怎么亲自出来了？外面这么冷，”穆南烟快走几步过去，眉头一皱，“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万一再感冒了……” “哪有这么容易就感冒？”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看着他身旁的乔浅初问道：“这是你媳妇儿吗？” 穆南烟点点头，乔浅初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老人给她的第一感觉非常好，她立刻一笑，眉眼弯弯，也跟着穆南烟叫了她一声，“常阿婆，我叫乔浅初，您叫我阿初就好。” 常阿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对穆南烟说：“阿初一看就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人家！” 乔浅初一听，笑着看了穆南烟一眼，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结果刚一转脸，就发现原来他也正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一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乔浅初很喜欢这位令人感到温馨美好的常阿婆，甚至有些期待在这里度过周末了。 “走，我们进去说，”常阿婆亲昵地上前握住乔浅初的手，随后就皱了皱眉，“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冰……”边说着刚催穆南烟开车进去，“别傻愣着啦，快停你的车去！” 乔浅初微笑，伸手挽住常阿婆的胳膊，跟着她一起走进别墅大门。 这里离城区有段距离，且地方僻静。独栋的别墅林立在半山腰，四周树木郁郁葱葱，来往车辆很少，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进了门，乔浅初这才发现这里与其他别墅的不同，因为别墅花园里除了花花草草之外，还特意腾了一大片地方用于种些可食的菜，菜地里没有杂草，蔬菜长得绿油油的，一看便知是经过悉心照料。 穆南烟已经停好车，站在花园外的小径上等她们。 “阿穆有阵子没来看他爷爷啦，”常阿婆拉着乔浅初的手，边走边叹口气，“今天早上我跟老头子说了一句阿穆要来看他的事，他从听到到现在一直在嘴里念叨着阿穆的名字。” 乔浅初点点头，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穆南烟带她来见的人是他爷爷……但听阿婆的描述，这个爷爷似乎有些特别。 常阿婆的口袋里一直都揣着一只手表，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见乔浅初的目光停留在那只表上，笑了笑道：“我手腕细，不喜欢戴这些东西，老滑出来……但是我得照顾穆易吃药，所以把这个放在口袋里头。” 穆易，应该就是穆南烟的爷爷了。 “辛苦阿婆。”乔浅初微微笑着，握了握常阿婆的手。 常阿婆看着她许久，不住地点着头，笑道：“阿穆这小子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他肯定没有和你说过爷爷的事情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 确实，也就是到达这里的那一秒，她才知道是来见人的。穆南烟确实没有提过他有一个爷爷，但能够特意带她来见的，一定是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 “阿穆的爷爷在他高三那年患了老年痴呆，”常阿婆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继续道：“那样一个要强的人啊，商场上风光，一手建起了皇朝集团，却在晚年得了这种病……” “南烟他，和爷爷的关系很好吗？”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的情绪似乎从刚踏进这里开始就有些异样，具体是什么变化她说不出，但一定是类似忧伤和沮丧的。 “非常好，他在这个家里只听他爷爷的话……南烟性子看着柔，里头尖着呢，那么大的公司，说放弃就放弃，怎么也不愿意从商，就是喜欢法学。报志愿的时候填了一个北方的学校，离家可远了……”常阿婆的目光变得幽深长远，混浊的眼神望着某处，仿佛忆起了什么，“他一个人走，气坏了他爸爸。所有人都断言他前途葬送在自己的固执里了，但他偏偏做出了成绩来。” 乔浅初听着，渐渐也陷进了这个故事。这个少年异旅他乡，只为挣脱束缚和追逐梦想，反倒固执得可爱。 常阿婆回神，无奈地笑道：“老了，净爱想些过去的事情……在阿穆留学美国的那几年里，所有生活费都是他爷爷寄的。难得他糊涂得厉害，关于自己孙子的事情却一件不落地记着……” 乔浅初有些动容，低头沉思。 “吃药时间到了，”常阿婆突然道，拿出了表，接着抬头看向小道的另一头，笑道：“阿穆来了。我先进去喂药，你别和他提起我和你说的这些，阿穆到现在都有些自责。” 自责？ “好。”乔浅初掩下疑惑，目送常阿婆消失在小道尽头，转过了身。 阳光下穆南烟的脸更加精致得毫无瑕疵，他走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往前缓缓踱步。 “这里怎么样？” “我很喜欢。”她道，看了看四周。 “那就好。”他笑着。 两人来到了房门口。 穆南烟刚将修长有力的手放上门把，就听到里面有一个人狂躁地吼道：“我不吃！我不吃！这是毒药！你们是要毒死我！” 乔浅初一愣，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到穆南烟低声道：“是我爷爷。”说完，将门把一压，走了进去。 乔浅初之前从未接触过老年痴呆症老人，刚才虽然有在脑海里勾勒过画面，但真正见到时，还是不由得一怔。 。穆易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半空，双手握拳垂放在两侧，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他们要杀死他，那个东西是毒药自己千万不能吃之类的话语。地板上散落着好几颗白色药片，他连余光都未瞥。 常阿婆又担忧又心急，忙叫了一个老佣人又重新换了一杯温水和药片，接过手上前对穆易苦口心婆地劝道：“药不吃怎么能行呢，你现在连行动能力都没了，老穆，听话，把药吃了吧啊？待会儿阿穆就来看你了，他还带了他媳妇儿一起过来，你这个样子怎么见阿穆？” 常阿婆说了这么多话，穆易空洞的眼神转都不转一下，随后不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扬手一挥，将常阿婆手心里的药片打落，水杯朝墙角砸去，发出破碎的声音。 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想毒死我！不想让我见阿穆！我不吃毒药！不吃！” 常阿婆是穆家收养的孤儿，和穆易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长大后就在穆家当了管家，一做就是好几十年，一直没结婚，也从没有说想要离开的话。 看到穆易再次摔药，常阿婆气得心疼，只能背对着穆易悄悄抹眼泪。 乔浅初心中不忍，皱了皱眉头，轻轻叫了一声旁边的穆南烟，“南烟……” 乔浅初不是一个八卦的人，相反她很懂事很乖巧，所以有的事既然他没说她就不问。只耐心地陪着穆南烟，一直在他身边。 愣神间，只见穆南烟默默地走过去，拿起旁边茶几上的药片，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端到他面前，半跪在他面前，视线与他齐平，轻声哄道：“爷爷，我是阿穆，我回来了。乖，吃了药我陪你聊天好不好？”说完将药片递给他。 穆易是商界的传奇，“皇朝”就是他一手创造的。传闻他做事果断，雷厉风行，却待人真挚，有很多朋友。 乔浅初的目光转到轮椅上的老人。疯言疯语满眼呆滞，情绪无常，靠药物维持生命。 反差太大，应该没有人会想到那样一个商业传奇如今已经佝偻在轮椅上等着一天一天走向死亡。 常阿婆遇到过各种情况，穆易的情况时好时坏，好时就坐着傻笑，坏时摔东西骂人，她担心穆易发脾气会伤到穆南烟，所以打算上前一步拉穆南烟起来，脚步刚动就突然愣住。 穆易居然乖乖地张开了嘴，将穆南烟掌心中的药片拿过来直接吞了下去。 似乎是药有些苦，他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对穆南烟说：“阿穆，我要喝水。” 穆南烟连忙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喂他。 喝了几口水，穆易的情绪看着也基本稳定了。他伸手摸了摸穆南烟的发梢，皱眉问他，“今天学校放假了吗？你为什么现在回来？我当初就说你不要在学校寄宿，住家里多好。” 穆南烟抿了抿唇，轻轻点头，顺从地答：“是不好，所以我打算搬回家住了。这样以后每晚都可以陪爷爷下棋。” 穆易偶然的清醒，他不想他不高兴。 “好。阿穆真听话。”穆易像个孩子似的满足地笑了，眼里似乎看不到其他的人，只有穆南烟。 乔浅初看着眼前的情景，一阵恍惚，心里的某个角落正一抽一抽的疼。 爷爷的记忆显然停留在穆南烟的高中时期，一脸笑容地停留在回忆里。 门把突然响了一下，三人齐齐回头。 门开了，一张笑脸出现，“常姨，爸今天的药还没吃吧？我来……”来人的笑容在看见穆南烟后突然一滞，随即有些惊喜地望过来。 乔浅初的眼睛一缩，本能地看向正弯腰拍着爷爷背部的穆南烟，穆南烟则缓缓直起了身，笑容一点一点褪去。 第32章他的愧疚 谢雅棠的手放在门把上，看见穆南烟的表情后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来？”穆南烟开口。 “我来……看看爸。阿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谢雅棠问道，话里透着股小心的味道，眼神期盼地望着穆南烟。 “是么？谢姨有心了。”穆南烟毫不隐藏话里的讥讽和不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乎一碰上和谢雅棠有关的事情，穆南烟总会失去点冷静。 气氛紧张而尴尬，空气中蔓延着的火药味清晰可闻。 乔浅初沉默着走了过去，将穆南烟的手缓缓扣住，抬头对着谢雅棠笑道：“我们来看看爷爷，您也是来照顾爷爷吃药吗？” “对啊，爸的情绪不稳定，我担心常姨一个人不好应付，所以就过来帮忙。”谢雅棠见乔浅初圆场，松了口气，笑道。 “今天南烟已经喂药了。”乔浅初也笑道。 不等谢雅棠开口，常阿婆先笑了起来：“药已经喂了，你来得正好，等会儿煮饭帮我搭把手--阿初，来，我先带你去阿穆的房间看看，阿穆，你随便逛逛啊！” 穆南烟点了点头，和乔浅初一对视，阴沉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示意她放心。 “那……我去买点肉和鱼，阿穆爱吃鱼。”谢雅棠的脸上开始漫上喜悦，往门口走去。 乔浅初有些疑惑。 若说是献殷勤，谢雅棠大可不必这么卑微小心……但若说是真心，谢雅棠是穆南烟的后妈，自己又有一个女儿继承了皇朝这样的企业，为什么要对穆南烟这么好？ 摇了摇头打散疑惑，乔浅初这才跟着常阿婆上了二楼，谢雅棠则出门买些荤食。 到了走廊尽头拐角处的卧室，推门进去。 “这是阿穆以前的房间，虽然他现在偶尔才过来一趟，这个房间一直都为他按照原样保留着，”常阿婆说着走到床边，抻了抻床单，“你们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乔浅初点点头，应了一声。看得出来常阿婆也是非常疼爱穆南烟的，房间一看便知是被仔细打扫过，看不出平常没住人。 常阿婆看着乔浅初，想了想，温和道：“阿婆嘴笨，不会说话，阿穆和雅棠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阿穆比较听你的，你多劝劝他……还有阿穆的爷爷，刚才让你看笑话了，他平时很少这样的，可能听说阿穆要来，有点激动。”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不知何时窗外的冷雾已经散去，温暖的金色阳光渐渐照了进来，铺满整个窗台，平添几分暖意。 常阿婆有些紧张地看着乔浅初，害怕因为这些琐事和老一辈之间的不愉快而让这小两口心生嫌隙，因为照穆南烟的性子，想必没有多说自己的家庭情况。 乔浅初轻轻一笑，清澈的眼眸里尽是诚挚的笑意，她走上前，温暖手将常阿婆的一握，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常阿婆立刻心下一松。 “我和南烟是夫妻，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常阿婆一怔，立刻欣慰地笑了起来，话语顿时更加亲近：“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需要我帮忙吗？”乔浅初弯唇一笑，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妈应该在厨房准备了，我去帮忙。” “好好，”常阿婆连连点头，微红了眼眶，有些感慨道：“我看着阿穆从小长到大，原来时间真的过得这么快，好像就在昨天，我还在为他准备早饭，看着他去上课……现在他都已经都结婚了。” 常阿婆发白的鬓发与满脸的皱纹微微刺痛了乔浅初的眼，她的心里有些微潮。 她与乔美琳一起生活，除了乔美琳之外，她似乎没有其他亲友。而与穆南烟结婚后，他的生活，他的亲人，都在短短的时间进入了她的世界。 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 乔浅初扶着常阿婆下了楼。 从窗口一眼便可以望见菜地里一片绿油油的蔬果，阳光在叶片上洒落。 很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唐一心和傅白提起过她幻想的老年生活--如常阿婆和穆南烟的爷爷现在这般，选个僻静的地方，养养花种种菜品品茶，与最爱的人做着平凡的事，想想都很美好。 她走进了菜地，拿着篮筐挑选。 身前的阴影突然加长--有人来了，随后她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常阿婆说你要展示一下你的手艺，需要帮助吗？” 她抬头，看见穆南烟背着光的脸，已经恢复了温和沉稳的表情，笑容戏谑。 “帮助？”乔浅初回忆起上次穆南烟帮忙杀鱼，不禁弯唇玩笑道：“帮忙把厨房弄得更脏吗？” 穆南烟伸手刮了她的鼻子，随后蹲下身，也不介意高档皮鞋沾上黄色的泥土，有模有样地学着乔浅初蹲下摘菜，“刚才出来的时候我与常阿婆聊了几句，她一直都在夸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很高兴。” 穆南烟显然在转移话题，不谈及上次的失误。 乔浅初低着头看他，有几缕黑发垂在了她的脸颊边，她弯了弯唇，不可抑制地微笑起来。 --很动人。 穆南烟一怔，随即笑着帮着她把摘好的菜放在菜篮里面，随口问道：“中午你打算做什么菜？” 乔浅初认真想了想，才道：“菠菜汤和番茄牛腩。” “那我们再去摘几个番茄吧。”穆南烟伸手接过乔浅初手上的菜篮，脚步一转，往番茄地走去。 乔浅初跟在他后面。 穆南烟忽然顿住了身，乔浅初轻轻撞到他的身上，扑鼻而来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他开了口，声音干净清亮：“你的反应还真的是我意料之外，但是怎么说……又还是在意料之中。” 乔浅初一愣，听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知道他话还没说完，所以静静等待他的下一句。 “我以为你会很好奇关于我爷爷的事情。” 因为乔浅初在后面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至少乔浅初听出了穆南烟语调里面的平静。 乔浅初微微一笑，脚步未停，反而调皮心起，每一步都踩在穆南烟刚走过的泥地上，小脚印覆上大脚印。 她认真的回答道：“就像你理解我和傅白的事情一样。有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直到你愿意自己告诉我--我很乐意当一个倾听者。” 或许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又或许是她常说的夫妻之间的坦然与信任，亦或是她身上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穆南烟就这样开了口，声音陌生得连自己都不信，因为穆易的事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而这个遗憾他从未对人认真提过。 “我几乎是爷爷带大，他一辈子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手建起皇朝的雏形，但在我高三的时候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的老年痴呆。” 穆南烟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乔浅初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什么时候发病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发病之前他还经常打趣自己老了，记性不好。他跟我说话时，经常说完上一句，下一句再把上一句话重复几遍。吃完饭，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起来，叫常阿婆给他做吃的。坐车出去时，把司机丢在路上一丢就是一天，等我们找到他时，他还若无其事地一直在街上走着…来来回回……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乔浅初听到这里，心一震，转而伸手轻轻捏了捏穆南烟的手指。 他声音一顿，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述说出了无数画面，“当时我因为忙着高考的事，很少回家。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除了我，他再也叫不出别人的名字。” 乔浅初鼻子微酸，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她和乔美琳从小一起生活，爸爸去世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婴儿，但她能理解穆南烟轻描淡写的话里所隐藏的痛楚。 如果他爷爷的病能发现得早的话，应该就能及时治疗，至少不是现在这么严重。所以这些年，穆南烟应该都在愧疚和自责里活着…… 她摸到了穆南烟的指尖，十指相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又或者穆南烟根本不需要那些话。两人就这样默然地静立了一会儿，直到穆南烟转过身来，脸上已经看不出明显的表情。 “走吧，再不回去的话，常阿婆该来催我们了。”他道。 他没有提起关于谢雅棠的事情，看样子对于今天的同桌吃饭，穆南烟不打算说什么。 乔浅初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又摘了一些西红柿，这才往客厅走去。 谢雅棠买了条鱼和肉，已经在厨房忙碌着，手艺显然不差，但有些生疏。 乔浅初将菜放在流理台上，余光瞟到穆南烟也跟了进来，便道：“三个女人一台戏，穆律师就当个看客，等着吃饭就好。”她担心穆南烟和谢雅棠又起什么冲突。 穆南烟耸了耸肩，看了她一眼，离开。 “妈，”她转身叫了一句，接过谢雅棠手里的鱼，“这个我来做，你帮忙洗菜就好。”她的称呼一直没变，心底里确实存了点软化穆南烟和家人关系的心思。 谢雅棠摇头笑道：“阿穆的嘴巴虽然不挑，但是爱吃的东西也少，最爱的就是这道糖醋鱼，这鱼的做法你也看着，有机会就做给他吃。” 乔浅初的目光闪了闪，点头。 三人配合很快完成了一桌菜，香味飘出了厨房，进了客厅。 乔浅初将最后一碗菜摆上餐桌时，穆南烟已经分好了碗筷，笑意盈然，显然心情不错。 “饿了？”她问。 “已经馋了好久，”穆南烟走了上来，低头看着乔浅初，在她的额头上一吻，“可以吃了？” 常阿婆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谢雅棠，穆南烟的脸色没变，自如地落座。许是看出了乔浅初的担忧，转头一笑。 一顿饭吃得不算尴尬，乔浅初一向无话，为了活络气氛也说了几句，常阿婆不停地念叨着穆易的日常，大家听着也觉得感动有趣。 乔浅初也一直观察着谢雅棠，她虽然一直低头吃饭，但偶尔也会抬起头，目光朝穆南烟的方向一瞥，看见他碗里的饭粒逐渐减少后就会一笑，见穆南烟将筷子伸向那道糖醋鱼时眼里总有欣喜。 饭后，谢雅棠收拾碗筷起身。 “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一趟……”谢雅棠转头对着乔浅初笑道：“阿初，有时间来家里玩。” “好。”乔浅初将谢雅棠一直送出了门。 谢雅棠回身看了穆南烟一眼，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目光闪烁着，转身离开。 第33章暗恋夭折 驱车回去的时候乔浅初还有些不舍，这里像一个远离纷杂的世外桃源，安静舒心。常阿婆也一再挽留，但唐一心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催她回去，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沮丧，她得回去看看。 “舍不得？”穆南烟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乔浅初点了点头，“远离世俗，还有一个爱他的人陪伴，其实你爷爷很幸福。” 穆南烟的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乔浅初的表情，将注意力放到了开车上。 “去哪儿？” “去我们小区，唐一心打电话给我，听语气像是出了什么事。” 穆南烟应了一声，车子平稳地朝她的小区方向驶去，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 “注意安全，”穆南烟侧身将她的安全带解了，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乔浅初心下一暖，知道穆南烟指的是唐一心的事情，点头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目送乔浅初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后，才发动了车子。 乔浅初往唐一心家的方向赶，很远便看见唐一心在楼道的出口处跺着脚，低着头时不时踢几粒石子，转几圈，又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乔浅初眉头微微一皱--唐一心这么有少女情怀的动作，她还是第一次见。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猜测道，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 唐一心听见她的脚步声，猛地抬起了头，目光里竟然有些无措，但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很快便恢复了嬉笑的样子，站了起来。 “你也太慢了！”唐一心叫道：“和穆南烟去哪里甜蜜了？” “他带我去他爷爷那里看看，”乔浅初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错过唐一心掩饰的情绪，道：“你怎么了？” 唐一心的笑容一僵，沉默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说了你别笑我啊。” “你说。” “我好像失恋了……啊，我一出生出夭折的初恋啊！”唐一心捂着脑袋跳了起来，闭着眼睛瞎蹦哒：“我都烦了一天了！” 乔浅初看了唐一心一眼，虽然她一直企图用肢体动作和夸张的笑容掩饰自己的难过，乔浅初仍旧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毕竟这么多年了，唐一心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 “那个男人给你打电话了吗？”乔浅初问道。 “没……我从来没想过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是它就是发生了！”唐一心耷拉着眉毛，凑近了乔浅初道：“你知道吗，那个人的名字是顾双棋--顾双棋啊！想起什么没？” 乔浅初一惊，想起了那天在穆南烟办公室遇见的那个男人，顿时明白了。那天听见唐一心的描述时便隐隐想到什么人，却一直想不起来，现在一重合，所有的事件都对上了 “我见过他，他好像是什么公司的总经理……哦，我知道了。”乔浅初最后一句立刻变得带有深意，偏头和唐一心对视，笑了起来。 麦合娱乐公司总经理……那么，也就是唐一心的老板。 以唐一心的性格，进了一家公司后不知道总经理的名字，是完全可能的。所以乔浅初脑子里自动浮出唐一心在公司里看见顾双棋时的表情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震惊！”唐一心认真道：“丢脸程度可以直接列进人生前三甲，比小学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尿裤子还尴尬！” “嗯……那为什么会夭折呢？”乔浅初不厚道地继续笑着：“顾双棋的性子挺好，没当众找你要修理费吧。” “没有，他倒是给足了面子，装作不知道这件事，问题就在……”唐一心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公司一个月前新来了一个同事叫冯桑桑，我觉得她很可爱，也好相处，关系还不错。我昨天见到她上了顾双棋的车，就问了，没想到还真是顾双棋的女朋友啊！” “你之前没发现吗？”乔浅初有些无奈道：“你在公司里一次都没碰见过你们总经理？” “这就是我人生排行第二的丢脸记录了……你也知道我爱睡懒觉，进这家公司也没多久，好像没怎么准时到过，平常又都窝在自己办公室里，”唐一心回忆道：“现在想起来，好像冯桑桑来了之后，总经理有来过我们办公室几次，我都在睡觉。” 乔浅初哭笑不得地看着唐一心，摇头道：“简直是粗神经界的鼻祖……走吧，去我家，让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吃的！”唐一心立刻眼睛发亮地看着她道：“你准备让乔阿姨做什么来抚慰我受伤的心？” “你自己和她说，”乔浅初瞥了她一眼道：“失个恋，不至于连撒娇都忘了吧？”唐一心每次去她家都能肆意点菜，乔美琳总能满足她的胃口，因为唐一心在别的方面不开窍，哄起老人来就是一套一套的。 “切，”唐一心搭上乔浅初的肩往前走，“说得轻巧，你失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那不一样……”乔浅初突然想到了傅白，想了想，开口道：“我画展那天看见傅白了，和穆南烟一起。” 唐一心闪着精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看就知道她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出现男友与前男友唇舌大战的戏码。 “说说说！肯定精彩！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乔浅初道：“对话还不到三句吧。你知道傅白这次回来，要待多久才走吗？” “怎么了？”唐一心眯着眼睛打量乔浅初道：“难道你余情未了？” 乔浅初白了她一眼，上了楼，“如果说我现在最想摆脱什么，那一定是过去。” “哟，想通啦，”唐一心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好像要久待的样子，可能打算在这边发展呢……说实话我还没明白傅白是怎么说服他妈让他回国的--到了。” 乔浅初愣在门口。是啊，傅白是怎么说服他妈的？代价一定不小。她摇了摇头，拿出钥匙开了门。 事先已经和乔美琳说过，所以门一开，乔美琳就从厨房里探出了头，笑容满面，“来啦？快进来！一心啊，阿姨今天煮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哇！”唐一心脱了鞋就往厨房冲去，抱着乔美琳蹭了蹭，“我就知道乔阿姨最疼我了……” 乔浅初白了她一眼，笑出了声，随后换好了鞋走了过去，轻轻叫道：“妈。” 乔美琳空出一只手来抱了抱乔浅初，满意地打量她道：“好像胖了点。” 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温软细腻，好像确实没有比以前手感好了点……她一惊，这才多久啊？想到穆南烟常常带她去吃地道的小吃，早晨一起来就有丰盛的早餐……她脸一红。 乔美琳笑容满面地捏了捏她的脸，开口道：“去看电视吧，把一心这闹腾鬼也带走！她在这儿闹着，我们得半夜才能吃上饭！” 唐一心笑着道：“胡说！我这么安静乖巧！” 乔浅初笑了笑道：“走吧你。” 唐一心又闹了两句，跟着乔浅初来到了客厅，看了会电视。 半个小时之后，饭菜烧好。 唐一心欢呼着冲向桌子，“我妈要是能有这手艺就好了！可怜我天天清水煮白菜，这个月已经瘦了三斤……” “快吃你的！”乔美琳笑道。 唐一心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乔美琳转身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乔浅初的碗里，念叨了两句：“现在不在身边，不能盯着你吃饭了，要多吃青菜多吃肉……” 乔浅初失笑，那还有什么要少吃？ “知道了。”她应着。 一顿饭因为唐一心吃得十分愉快，从前她和乔美琳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到底偏于冷清，多了一个唐一心则无异于将餐桌移到了菜市场旁边。 “生活习惯吗？”乔美琳问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都挺好的。” “那就好……”乔美琳点点头，满足地笑了。 乔浅初的目光闪了闪，心里温暖而柔软了起来。低头吃饭。 饭后，穆南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乔浅初看着唐一心在旁边意味深长的眼神，白了她一眼，走到一边。 “好了吗？我忙完了，过来接你？”穆南烟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这边也好了。”她道。 “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挂了电话，乔浅初帮忙乔美琳收拾起了餐桌，唐一心也将乔美琳挤出了厨房，和乔浅初两人一起收拾碗筷。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乔浅初随口问了一句，将碗碟放进洗碗池中。 “还能怎么办，”唐一心耸了耸肩道：“放弃呗，不然还等着人家分手吗？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情我可不擅长，算了，好在我陷得不深……” “能这么想是最好，”乔浅初的手一顿，看了看唐一心，突然开口道：“你真的没事？” 唐一心沉默了，没回答。 乔浅初笑了笑，用手肘碰了碰她，四目相接，都已了然。 整理好后，和乔美琳道别，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穆南烟的车灯照着楼道，乔浅初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后朝那边走去。 他已经下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条围巾，待乔浅初走近后往她脖子上一套，熟练地打着结 “嘶--”唐一心怪叫着：“行了行了，我现在受不了这刺激！我走了啊，拜拜！” 穆南烟勾了勾嘴角，和唐一心道别后，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乔浅初钻进了车里。 深冬的夜晚越来越冷了，呵出的气息在车窗上形成一片朦胧的雾气。乔浅初的手缓缓移到围巾上，无意识地抚了两下，没有出声。 车子驶进夜色里。 第34章画稿被偷 乔浅初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起身看手机，差十分钟八点。手机里已经有了一条短信，是周仓林提醒她今天要带四季的画稿去参赛的。 她揉了揉脑袋，转头一看，穆南烟的床果然空了--他最近为了麦合的案子每天都很早出门。 她匆匆换好衣服后整理起画稿，四季的主题已经全部完成，做完最后的确认后，乔浅初将画稿卷起，出了门。 出租车到了校门口，大门处已经拉起了绘画大赛的横幅，几个名家评委的名字从远处便可以看见，为了制造噱头还请了许多特邀评审。 “快过去快过去！！！他已经来了！”人群中起了骚动。 一些起了大早的女生妆容精致穿戴整齐，纷纷聚在大门口的保安处往里头张望着。 乔浅初下了车，有些诧异地瞟了瞟四周--平常这个点校门口都是一些睡眼惺忪踩着人字拖出来抢早饭的女人，今天请了什么大人物，值得她们一大早围在这里尖叫？ 她摇了摇头，转了个方向，从保安室的侧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便看见了一张巨大的海报，上面印着两个人脸和几行大字--特邀嘉宾：《简悟》作者江承北。 江承北？ 乔浅初看见这个名字时一愣，目光移至海报上那张脸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江承北？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剑眉下目光熠熠，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黝黑发亮的圆形土豆完全是两个人。 “嘿！小乔！”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带着一连串明朗的笑意。 乔浅初的余光瞥见一群花痴女齐齐朝她的方向看来，闭了闭眼，无奈地转过身去。 江承北大步朝她跨来。 “好巧……”乔浅初上下打量了江承北一眼，不禁有些惊艳，“你白了不少。” 江承北一愣，哈哈笑了起来：“我不是去了杭州嘛……最近都没怎么活动了，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帅气逼人？”他玩笑道，摸了摸脑袋。 “怎么说呢，”她若有所思道：“我更喜欢你被大自然深度蹂躏过的样子。” 乔浅初感受到人群中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这边，再下去她可能就会成为校内BBS的红人了……上次的傅白，这次的江承北。想想就头疼…… 江承北的笑容顿时加大，整个上空都回荡着他明朗的笑声。 “你今天来干什么？”江承北笑完，问道：“上课？比赛？”他低头，看见了乔浅初手中的画稿。 “比赛，”乔浅初答，随后问道：“你怎么有时间参加这样的活动？我以为江大作家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江承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四处看了看后，压低了声音道：“最近资金短缺，我下个月还想去一趟云南……” 乔浅初顿时了然，看了看四周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我还得进去交画稿，比赛马上开始了。” “好，再见。”江承北从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况且他也发现了乔浅初的局促和不自在，不习惯被周围目光包裹的样子。 “再见。” 乔浅初与江承北道别后，去了一趟洗手间，为了避免画稿弄湿便放在了洗手台上，进了隔间。唐一心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她接起。 “我觉得我要死了。”唐一心了无生气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生病了？” “我宁愿是生病啊……”唐一心绝望道：“从撞车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那个男人的脸，我怀疑我是不是被什么人下蛊了？！一定是皇朝干的吧，为了迷惑我们公司的员工居然使出了美男计，真是……” “够了你，”乔浅初打断道：“你一个小角色，人家犯得着使什么计吗？我这边忙着呢，比赛完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可是我快死了……”唐一心委屈道：“相思成疾。” “无能为力。”乔浅初匆匆挂了电话，走出了隔间。 稍微整理了头发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洗手台，猛地想了起来--她刚才是将画稿放在了这，现在…… 乔浅初仔细找过了洗手台附近的地板，四周环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刚才确实是放在这儿了，那么……是被人拿走了吗？有意？无心？她和唐一心打电话转移了注意力，也没有注意到谁进来过。 乔浅初走了出去，看了看头顶--监控器没有开。 思考了两秒后，她往周仓林的办公室走去。 “叩叩。” “进来--诶，来啦？画呢？我看看！”周仓林满脸笑容地伸出了手，在看见乔浅初手里空无一物时微微一愣，往她身后看了看。 乔浅初皱了皱眉道：“画稿丢了。” 这一句几乎等于在周仓林的头顶丢了一个炸弹，他被炸得一愣。 “丢了？哪儿丢的？” 乔浅初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还没说完便被周仓林严肃的表情惊得停下了。 周仓林冷冷笑了一声，道：“每一届都有这种事情……算了，先去找找吧。”说完他走出了办公室，招呼乔浅初跟上。 她愣了许久。似乎记忆周仓林从没有这么严肃地对待什么事情，去年也有画稿被盗的事情，只是也没见周仓林这么生气。 脑子里突然晃过一张人脸，她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刚到比赛的大厅便看见台上坐着的评委，江承北坐在一排的最末尾处，头低着，认真一看似乎正在打瞌睡。 “还有心情笑？”周仓林瞪了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立刻收回目光，问道：“人这么多，作品也这么多，要怎么找？你知道我的签名都是顺手用铅笔写的，很容易可以毁掉。” “那总得先找找--你在这边，找几个帮手一起找，最好是熟悉你画风的。我去监控室看看能不能调出那条走廊的监控。”周仓林面色阴沉，顿了顿，似乎是给出了承诺：“不管是谁，我都会还你一个公道。” 乔浅初明白周仓林和她怀疑的是同一个人……陆月。画稿被盗这种事一定是周围人干的，因为熟悉做事方法和画风，处理起画作也比较方便。 但如果真的是陆月拿的，那对周仓林来说必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周导，”乔浅初喊住了即将转身的周仓林，笑了起来，“我那幅画赶得比较仓促，也没画好，丢了也好，不丢画就得丢你的脸了……不如就不找了，一个比赛而已，别弄得人尽皆知。” “你气量大，能够容忍这些肮脏的事情一次两次地发生--我不行。”周仓林哼了一声，朝外走去。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的人就是陆月。陆月在后头使绊子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但每次都是小事，稍微遮掩一下便过了，看来这次周仓林是真的生气了。 “你画稿丢啦？”江承北的声音突然在后头响起。 乔浅初转身，点了点头，“上了个洗手间，放在洗手台上丢了。” “那就是被人偷了，”他皱了皱眉：“怎么有这样的事……我等等帮你留意一下，你的画我应该能认出来。” 乔浅初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谢，转身在大厅里兜兜转转，一直都没有看见陆月的身影。 半个小时之后，大赛开始。 周仓林也没有回来，陆月依然没有现身。乔浅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人，也许就是谁顺手牵羊拿了，不一定拿来比赛，也有可能卖给外头收壁画的……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一连串开场说完了之后，便是画稿的展示环节。 参赛选手依次将画稿拿上去评分，回答评委提出的一些问题和解释画的寓意。 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浅初立刻将眼神移了过去--陆月来了。 陆月的脸上带着笑容，与乔浅初对视了一眼，轻蔑地将眼神移开，和平时没有两样。 乔浅初的目光移到她手上的画稿，看了许久，仔细辨别着，但因画稿是卷着的，无法看清里面的内容。 “三十七号，陆月。”主持人喊道。 陆月走了上去，边走边将自己的画稿展开。四幅图很快便呈现在了评委的面前，原本有些睡意的评委都陆续打起了精神，江承北眯着眼睛看了看，渐渐坐直了身子。 乔浅初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陆月摊开的画稿--果然。迎春，夏荷，秋风，是她的。只是最后一幅改动了，应该是陆月自己较为得意的一副，所以没有对换。“浅”字签名已经被擦掉补色，陆月出色的画工几乎将那一块的颜色调得和周围一样。 周仓林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 画稿送到江承北面前时，他说了句什么，送画的学生停住了，将画稿拿了起来对着观众席。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江承北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走了两步，站到画稿边，“我虽然是门外汉，但对画也略知一二。这画的作者笔触细腻丰富，并且想要表达的东西十分明确……” 陆月在他起身时有些紧张，但见江承北滔滔不绝地夸起画来时稍稍放松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 “但是，”江承北笑了，大步走到了最后一幅画前，话锋一转，“最后一幅的风格和内容都和前三幅相差太多，不知是作者前期的作品吗？” 第35章怀恨在心 陆月脸色一变，只好点了点头。自己最欣赏的一幅画，居然还是不能够和乔浅初比肩吗……她捏了捏拳头，朝乔浅初的方向看了一眼。 乔浅初平静地望着她。 陆月眼神一转，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周仓林，一震，目光转了回来，不与周仓林对视。 她只要死咬着不放，谁又能说这画不是她的？ “那么……”江承北的笑容微微收了起来，目光中暗藏锋芒，竟然有些凌厉，“你在后期改用左手作画？”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全校只有一个人惯用左手，而那个人站在观众席里，手中并没有画稿。 大家看陆月的眼神变得有些疑惑起来，目光在陆月和乔浅初之间来回转动。 评委席中站起了一个中年的男人，头发半秃，带着眼镜，眯着眼睛看了看画作，点头道：“确实，左手作画的痕迹明显，线条倾斜度也完全相反--这位同学，你能不能用左手现场画一幅？” 全场立刻陷入了僵局。 素描线条往右斜，确实是左手作画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月的身上，期待着陆月的回答。 陆月涨红了脸，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抬眼看了看周仓林的脸色，手抖了抖。 江承北做事的风格果然和他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锋芒毕露，毫不隐藏自己的目的，也容易让对方下不来台。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陆月的嘴唇再次动了动，目光转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周仓林的脸色。见他突然一叹--半生的教学生涯，在临近退休时迎来了致命的一击。今天这个画展有许多知名的媒体，一定会借机将这个消息进行大肆宣传，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他的老脸全市丢尽了……但即使是丢脸，也不能包庇，否则这个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是乔浅初。 周仓林一辈子，能看得上眼的人不多，乔浅初算是他众多学生里最出色的一个。画工并不是最好的，但论起画里的内涵和思想，她是一流。 好画就是这样，每一幅画都应该是一个故事。 乔浅初的目光在周仓林的鬓发上定格，随即立刻转身走向了台前，冲江承北笑了笑道：“画展的时间有限，现场作画不太实际，再加上人多嘈杂，画出来的水平肯定不及现在的。说到左手作画，陆月刚进来时和我一起练习过，可能这次是想换一种风格和心情，特意用了左手--下面还有选手，不如我们将比赛继续？” 她纤瘦得略显冷清的身影站在台前，身后是周仓林震惊的目光，两旁则是观众的了然。 没人反驳她的话，明眼人已经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这里大多都是同校的，平日里也看得出陆月和乔浅初的关系并不和睦，尤其是陆月，在背后没少说乔浅初坏话。 “这样……”江承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那就继续吧，你们觉得呢？”他转头看向评委席。 评委想了想，纷纷点了点头，低头在自己手中的评分版上写上了分数，江承北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评分版上唰唰飞舞了两下。 评委亮出了分数，从左到右依次是“0，0，0，0，100。”一百分是江承北给的。 乔浅初了然地笑了笑--一百分，是给她的画。评委已经明白陆月的画绝不是自己所作，所以给出了零分。 她往后一退，退到了周仓林的身旁。 陆月下了台，在进入后台的那一刻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目光里藏着满满的怨毒。乔浅初刚好抬眼望去，两人的目光相撞，她微笑，陆月则冷冷地轻嗤了一声，离开。 “你就这么把画给她？”周仓林在一旁沉声道：“那些画我看了，你这妮子肯定花了不少时间。” “没关系，大庭广众的，撕破脸皮不好，以后还得见面呢。”乔浅初状似随意地道。 周仓林心下感动。他明白乔浅初这一举动不是为了给陆月留面子，而是为了给他留面子。乔浅初的性子他清楚，不会与谁争锋相对，但也不会让自己吃亏。陆月这么久明里暗里地挑衅，乔浅初之所以不理会也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 “去我那儿喝杯茶？”周仓林挤着眼睛笑了笑道：“我还藏着一罐好的……” “好啊。”乔浅初也笑了起来。 两人转身出了展厅。 周仓林边走边叹了口气，“陆月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当初因为她心思活络，悟性好，即使是有点小毛病，也一直惯着。现在想想很多东西，都是我惯出来的……” 他有些羞愧，目光望着长廊的尽头。 乔浅初低声笑了一句道：“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为自己负责的能力，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走吧。” 她说着便往前先走了两步，周仓林跟了上来。 “阿初！”郑欢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乔浅初停住了脚步，看见了走廊另一边匆匆跑过来的人。 “周教授好！”郑欢气喘吁吁地打了声招呼后，转头对着乔浅初道：“你看见校内论坛没？” “没。”乔浅初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看关于学校的贴吧和BBS，因为开学初的时候进了一次，里面全都是一些捕风捉影没有实际内容的造谣。 郑欢看了看一旁的周仓林，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讲，便道：“你现在去哪儿？有时间吗？” 乔浅初犹疑地看了一眼她，想了想，转头道：“周导，你的好茶给我留点，我下次再来喝。” 周仓林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别后转身离开。 郑欢在他的脚步转过长廊时立刻小声地道：“校内论坛里刚才贴出了你的照片！而且还有一段文字解说，说得很过分，但是不知道发帖人是谁，现在才过去十几分钟，已经被管理员置顶，成了热门帖子……” 乔浅初眉头一皱，打开了手机，上了校内的论坛。 试了好几次的密码才点进去，一点开便是置顶的那篇帖子--“揭开周导得意门生乔浅初的私生活，你一定没有见过！独家照片放松，富家公子、天才钢琴家，知名作家，谁才是她的真爱？” 乔浅初失笑--居然拿她来做文章，标题写得像某明星的狗仔跟踪报道。 点了进去后，她有些愣住了。 里面写了一段她和傅白的事情，真实度挺高，用词犀利，句句戳中要害，并且附上了她和傅白的高中时代的合照，以及那天傅白来找她的照片。不仅如此，还有她从穆南烟的车上下来的照片、她和江承北微笑的照片，最后一张则是刚才在现场，她在舞台下仰头和江承北对视的照片，时间显示两分钟前更新。 帖子的点击已经过万，回复都是些惊叹，也有一些怀疑的声音夹杂在里头，但大多数人选择了相信。 乔浅初关掉了手机页面，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怎么样？有什么办法吗？”郑欢焦急地道：“这种帖子任它发展就完了……肯定是谁故意的！” 乔浅初笑了笑道：“没关系，过一阵子就好了。”风口浪尖她不是没上去过，这些站不住脚的谣言也只能兴起一阵子的风波，时间会证明一切。 “诶你怎么不急啊？”郑欢急了。 “你放心，我没事。”乔浅初安抚道，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发帖子的人她心里有数，虽然是匿名，但这些照片就算不是有预谋地拍下，也是留了心眼的。平常能这么注意她，时刻将她当成假想敌的，除了陆月还会有谁？刚刚她为了周仓林而救场，肯定也会被陆月那个自尊心极强性子理解为她的挑衅。 她有些疲倦，赶了这么多天的稿子被人偷了，费力救场还被当事人不待见，论坛里闹出了这个，好茶还没喝到…… 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不由自主地滑到了穆南烟的名字上顿住了。 郑欢看着她的动作，疑惑道：“你怎么了？吓傻了？对了，陆月好像是那个论坛的管理员之一，我们去拜托她把那个帖子删掉吧？” “不用了，”乔浅初摇了摇头，收了手机道：“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你今天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啦？” 乔浅初一噎，失笑：“我一直都有时间啊。” “胡说！”郑欢不满地嘟喃道：“你最近都很忙啊，神神秘秘的，学校也没来几趟，你不会真的……恋爱了？” “没有。”乔浅初否认。 没有恋爱，而是跳过恋爱的步骤，直接结婚了。 她转身招呼郑欢跟上，两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郑欢不停地在她耳边讲着学校的趣闻。 “据说新来了一个大提琴教授，年轻有为长得也很不错哦……下学期选修大提琴好了！”郑欢笑得开心。 “大提琴教授？”乔浅初有些疑惑。 音乐学院的大提琴教授刚刚退休，这么快便有替补了？ 掩下疑惑，乔浅初拿起餐盘走向了用餐区，和郑欢说说笑笑，很快便吃完了。 第36章他当教授 画稿的风波过后，乔浅初的心情称不上好。陆月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好胜自尊心又强，不会因为一两次的错误就反省自己。 而有了帖子的事情作为开端，乔浅初在心里暗暗提醒了自己--多留个心眼，避免不必要的问题。 周三的早晨是专业课，乔浅初惦记着周仓林那里承诺的好茶，于是早些出了门，挤了公车来学校。 被拍到从穆南烟的车上下来的照片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帖子传出去后，多多少少有些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偶尔她回头，还能听见来不及收住的窃窃私语。所以在那之后，她尽量避免让穆南烟送她上课，而是选择了提早搭乘公交。 当然代价就是冻得双脚冰凉。 她下了公交后往周仓林的办公室里走，边低头看了看时间，盘算着这个点，周仓林应该不在办公室里，她可以尽情搜刮他的茶叶。脑子里浮出周仓林肉疼的表情，乔浅初忍不住一笑。 “阿初。”清澈的声音在突然头顶上方响起。 声音太过熟悉……乔浅初收了笑容，眼睛一抬，不意外看见了傅白那张干净的脸。她眉头皱了皱，想起此时的时间和地点，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止是一次这么问过他，似乎从他这次回国后开始，两人偶然碰面的次数便增多了不少。 或许，不是偶然。 瞥见乔浅初眼底的冷静，傅白的眼神微微有些受伤，他垂下了眼眸，声音低落：“我以为你见到我后，反应不会是这样的……或多或少都该有一些欢喜吧？” 乔浅初看了看四周，脚步转到了不引人注目的走廊旁，没有接话。 “我在美国那边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你，”傅白看着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个突然变成这样……” “傅白，”乔浅初突然出声打断他，生怕他又道出什么没有丝毫意义的往事来，“如果每次你我见面后你说的都是这些话的话，就没有必要打招呼了。傅白，我再郑重地告诉你一次，我结婚了。” 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走廊里面没有什么人，不然还真能让她头疼。 似乎是不想听到乔浅初说出那句话，傅白抿了抿唇，快速地开口说道：“我来学校当大提琴教授。”声音盖住乔浅初的说话声。 “什么？”乔浅初眉头皱得更深了，心念一转，联想到前几天周仓林收到的名贵茶叶和他当时所说的话，乔浅初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你是通过周仓林举荐过来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乔浅初的猜想，傅白很直接地点了点头。 乔浅初眉头一皱。 “你别添乱，自闭症好了？可以和别人接触交流了？” 傅白以为乔浅初是在关心他，神色一喜道：“你也看到了，我和别人交流起来没有困难了，而且以我的能力，绝对能够胜任这个学校教授的职位。” 乔浅初被傅白突然这一出弄得怒气一上脑，她性子慢，所以遇事很不容易有情绪起伏，但刚才却险些失控。 不用他说，她就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她才来这个学校的。他的想法简单而直接，也不会别人那些弯弯绕绕，但就是这种直接，现在却让乔浅初莫名感到烦躁。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学校？”从见到傅白开始，乔浅初的眉头似乎就没放松过，但即便是因为傅白情绪受到了起伏，但说话的调子却一如以往般温温和和，“你有没有想过你妈？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觉得她第一个找人算账会找谁？” 往事历历在目。 当初她还和傅白在一起的时候，乔浅初没少承受他母亲江珊的刁难，她与傅白分手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江珊。那个女人太厉害了，所以乔浅初现在不想和她扯上任何的关系。 乔浅初见傅白沉默不语，突然被自己心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没有跟你母亲说一声，就直接回国了吧？” 傅白再次点了点头。 “……” 正当乔浅初无言以对的时候，傅白开了口，话语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坚持：“我是成年人，我的思想、行为都应该属于我自己。明知道她会阻拦，为什么要和她讲道理？你也知道她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女人。我想你了，所以我来找你。” 乔浅初知道傅白和江珊的母子关系并不好。但显然傅白从未如此大胆忤逆过江珊的想法……要是当年…… 乔浅初摇了摇头，不容自己继续想下去。 “行，傅白，我不管你和你母亲到底如何，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已经影响了我的生活。你可以在这个学校任教，但请不要总是让我有意无意地遇见你。” 乔浅初一口气说完，虽然知道这些话会伤害到傅白的心，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抱着以往的回忆继续奢望着，还不如一次性地将他说醒。 话语刚落，乔浅初没等傅白的回应便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独留傅白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从他们开始谈话开始到结束，走廊不远处的廊柱后面一直都站着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 乔浅初显然也没发现偷听者。任何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将要与前男友时常碰面时，心情应该都不太愉快。 简直是继帖子事件后的雪上加霜。 乔浅初到了周仓林办公室，如往常般随意地找个椅凳坐下，盯着空气发了会呆，随后将周仓林抽屉里的茶叶拿了出来，满腹心事地开始冲泡。 好茶已经无味。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乔浅初才听到开门声。 她放下一直捧在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朝周仓林说道：“你来啦。” 周仓林见她兴致不高，以为走过来，瞄到茶杯里的茶叶，哈哈一笑：“人精似的！我藏得那么深的好茶居然给你找到了！” “你把你所有的宝贝都放在你的第一个抽屉里，”乔浅初失笑，“这也能算藏的深？”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懂什么！”周仓林道：“我放的是普通人的视觉盲点……可是你这妮子，焦点和别人不一样。” 说完，周仓林的视线从放着茶叶的柜子那儿转了一眼，突然小声“哎呀”了一句，转身对乔浅初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最贵的茶没被这丫头泡了，而且她的表情也不太对劲…… “你说的是傅白来我们学校当教授的那件事？”乔浅初重新坐下，和周仓林相处的时候，她的心情总能得到放松。 “嘿嘿……”周仓林见乔浅初脸上的表情不算多凝重也就放下了心来，语气恢复了一向的轻快，“没办法啊，偏偏是最放不下的珍贵好茶。那小子也坏，绝对是特意打听了我的软肋，让我狠不下心来拒绝。” “得了，”乔浅初笑出了声，“那以后我要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要你帮忙的话，我可得到处寻找好茶叶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之所以帮傅白那小子，其一是因为那好茶；其二是因为他的确有真才实学。你别以为我老了，没听过傅白的大名。”周仓林摆摆手，转身朝柜子里拿出另外一种好茶叶来，又取过茶壶开始冲泡。 他又接着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唉，要是我早知道的话，是怎么都不会举荐他的。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对不住。” 周仓林大大方方地道了歉。 乔浅初看着周仓林熟练的动作，乐意坐享其成，“如你所说，傅白有那层光环在，所以不用你的举荐，他应该也能想其他办法进来。所以，我不怪你。” “还有一个事，”周仓林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心虚，冲茶的动作缓缓放慢，“这个事还是在举荐傅白之前，所以我更是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了。” 乔浅初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是什么事？” 周仓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眉一皱，索性一下子说了出来：“我将你给我参展的那幅画卖给了傅白。” “什么！”乔浅初一惊，心急之下说话声有些拔高。 周仓林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不已，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也不泡茶了，起身从柜子另一侧的抽屉里面取过一个牛皮纸的信封，看着鼓起的厚度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他将信封递给乔浅初，“哎呀，我当时还不是想的是能帮你出手就帮你出手，难得有人赏识。而且当时那小子特别爽快，说定好后立刻就付了定金，我跟他说好等画展完再来取画，”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你要是真不愿意的话，我就去跟他说说，把这个交易取消。大家都是熟人，也不会发生什么纠纷。” 当初乔浅初交画的时候，周仓林还将画里的意思看了个分明。现在回想起来，他要是反应再快一点的话也不至于多了这么多事。 乔浅初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要是因为这件事而让她不开心的话也是周仓林不想看到的。 “卖了就卖了。”乔浅初突然说道。 “什么？”周仓林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再次要求乔浅初重复了一遍。 “那幅画对于我来说留着也没任何意义，于我而言只是一幅画作而已。你帮我把这些卖画的钱捐给希望小学吧，至少还能帮助一些人。” “你真是这么想的？”周仓林不放心地问了句。 “嗯。”乔浅初点点头。 第37章浅初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周仓林松了口气。 乔浅初又和他喝了半个小时的茶，瞎侃了些学校里的趣事后觉得有些胃疼，大概是空腹喝茶的原因。 她看了看时间，还早。 “我先走了吧，在这里闹你，你也没法静心看画稿。”乔浅初站起了身，收拾起手机和包包。 退休前周仓林必须将学生最后一次上交的画稿全都看完，而他这几年的视力越来越差，每批改一副都得休息好几次，更何况是最后一次批改，必定花费比平常多上几倍的精力。 周仓林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你这妮子就是人精……”说着跟上乔浅初的步伐，将她送到了门口。 乔浅初走出了办公室，拐过走廊后停下了脚步。 穆南烟一定还在律师事务所里忙着，不如……去那里等他吃午饭？ 打定主意后，乔浅初晃悠悠地开始步行。学校和他的公司都处于市中心，步行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车流渐渐疏散了些。 她看着不远处的绿灯闪了两下就快要变为红灯，有些晃神。 “让一下让一下！”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分贝极高的男音，瞬间由远处到了她的身后。 乔浅初一惊，来不及躲过便侧了侧身，结果还是晚了。 “啊！”她发出一声轻叫，被撞到在地，手掌在地上摩擦了一下，掌心生疼。 包里的东西也立刻散开了。 “不好意思啊，我急着过这个绿灯……”骑自行车的人焦急道：“我老婆快生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啊……” 乔浅初抬头，见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已经再次踏上踏板扶好把手，满脸焦急，准备离开。 不禁疼得皱了皱眉。 “等一下，先生。”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温和的嗓音，有些熟悉。 乔浅初转头，看见了顾双棋的脸。 经过唐一心的暗恋和描述，原本顾双棋在她印象中有些模糊的印象渐渐丰满，现在猛地一看，竟然觉得很是熟悉。特别是那双眼睛和鼻子，感觉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好巧。”她开口打招呼。 顾双棋见她撑着地板的手有些擦伤的痕迹，脸色略微有些阴沉，转身一把抓住了就要离开的人，将他从自行车上拉了下来。 乔浅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先生最好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顾双棋道。 被拉下来的男人脸上一阵青白，看了看顾双棋，道：“我口袋里的东西，你让拿我就拿？！你放开！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顾双棋笑了起来：“报啊，警察抓得是谁自有理论。” 乔浅初看着，渐渐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低头去找自己的包包，果然发现上面有一道清晰的小刀划痕，数了数自己的东西后，发现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 不过是撞了一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刮开她的包包拿走钱包和手机而没有被她发现……现在的小偷都已经修炼成精了。 男人似乎是觉得无法争辩了，立刻变了脸色，陪着笑容道：“大哥，你行行好，我老婆虽然没在医院，但是真的快生了……预产期就在下个月，我也没办法，做这一行的人谁没有一点难言之隐……” 说着男人将口袋里的钱包和手机都拿了出来，递给了顾双棋。 顾双棋接了过来，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将男人放开了。 男人立刻骑上车，一溜烟跑了。 乔浅初这边已经站起了身，笑道：“谢谢啊。”也就是顾双棋的性子会息事宁人，她有些后怕，还好不是让穆南烟碰见这事，否则当小偷碰上强盗，那才是真的…… “你要去哪？我顺道载你一程。”顾双棋走了过来，将手机和钱包递给她，指了指身后的车。 乔浅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辆迈巴赫，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去南烟的律师事务所。” 她的手掌有些刮伤，脚踝也扭到了，估计没法走过去。 两人上了车，往穆南烟的事务所开去，不到十分钟便到了。乔浅初在路上已经编辑了短信告知穆南烟。 车子一停下，她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颀长影往这边大步迈来。 帮她开了车后，穆南烟的身子往挡风口移了移，低头笑着看向她，“多久才见你主动找我一次，受宠若惊。” 乔浅初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穆南烟笑着转头，招呼了顾双棋后准备进楼。 “等等，”顾双棋道：“嗯……你先带她去包扎吧，刚才被小偷撞了一下，估计有点擦伤。”他说话时观察着穆南烟的表情，见父方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唇角，不禁有些心惊…… “怎么回事？”穆南烟揽在乔浅初肩头的手顺势放下执起了乔浅初的手，翻看手掌，脸色一沉，“人呢？在警局？” “人放了，”乔浅初道：“小事情，我们去处理一下就好。” “麻烦一下，去医院。”穆南烟对顾双棋道。 乔浅初立刻阻止：“小伤而已，不用去医院。这里离医院也不近，来回怎么也得花上一个小时……你那里有没有处理伤口的药？再拖久了我怕发炎。” 穆南烟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带你去包扎--双棋，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好啊，”顾双棋挥了挥手，“到时候我可不会客气。” 穆南烟笑了笑。 “真的谢谢。”乔浅初接话，也挥了挥手。 穆南烟转身搂着乔浅初一起进了面前那栋写字楼。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穆南烟搂着她的那只手上，乔浅初的余光瞥见大家手中正在做的事情都停下来，不约而同地递着眼色，窃窃私语。 “穆律师，女朋友啊？”有人玩笑地打了一句招呼。 “妻子。”穆南烟简短地答着，眼睛看着乔浅初的伤口，眉头轻蹙。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更加惊讶而意味深长。乔浅初还未细看，就被带进了电梯。 穆南烟的手掌力度很大，他搂着她时并不是虚着一握，而是紧紧地抓着。这样的小动作多多少少让乔浅初有安全感，并且她本来也没想过穆南烟会在众人面前那么随意地承认她的身份…… “还疼吗？”穆南烟突然问。 乔浅初摇了摇头。 穆南烟从书柜的第二层里拿出了一个急救箱，放在桌上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拆开了棉签和消毒水。乔浅初注意到他急救箱里的东西都是新的，没有开封。 “我不喜欢受伤，”穆南烟勾了勾嘴角，笑道：“所以你也别受伤。” 什么逻辑？乔浅初失笑。 他走了过来，乔浅初配合地伸出了手。 “轻点。”她低头看着伤口提醒。 伤口挺深，因为摔倒时用力撑住了身子，那个小偷的原意就是将她撞倒，所以力道也没控制。手心处一道醒目的划痕，看着都疼。 穆南烟处理伤口的手法并不娴熟，但十分轻柔，边清洗边注意乔浅初的表情，只要她微微皱眉，他便会更加小心。 “我送你回去休息。”穆南烟处理完伤口，拿起了椅子上的围巾。 乔浅初站起身跟着他走进了电梯，“我打车回去吧，你忙你的。” “我没事。”穆南烟低头看她。 电梯里的灯光十分刺眼，封闭的空间里四目相接。穆南烟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俯身吻上了乔浅初的嘴唇。 乔浅初睁着眼，余光看着电梯数字一格一格下降，嘴里柔软的触感加深--马上到一楼了。 她害怕电梯门在中途被人按开，伸出手抵在穆南烟的胸膛。穆南烟放大的凤眼在她的眼前眨着，满是笑意。 乔浅初恼了，用眼神示意他电梯快到了。 穆南烟则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她的嘴唇，她许久未起波澜的心突然荡了一下。手里的力道加重，耳边突然响起了穆南烟的轻笑，低沉干净而有力。 --他打算就这样吻到门开了为止吗？整个大厅都是人，开什么玩笑？乔浅初的心一紧。 电梯门开了。 穆南烟突然直起了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留下微微喘息的乔浅初。 果然，众人的目光第一时间朝这边看过来。 他带着她往门口跨去，一路上乔浅初都没有看周围人的眼神，总觉得电梯里的一幕一定被谁看见了。 “你绘画比赛的事情怎么样了？”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愣了一下才答：“什么比赛？”她第一反应是装傻，因为不想让穆南烟知道陆月的事情，免得他担心。但随即有些懊恼，以穆南烟的洞察力，不难看出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是有原因的。 穆南烟的眼睛眯了眯，低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绘画比赛。” “那个啊，”她耸了耸肩笑道：“没有名次，就不打算和你说了。本来也是匆匆赶的稿子，没指望能拿什么奖。” 穆南烟再次看了她的脸一眼。乔浅初莫名地有些紧张，每一次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总会觉得自己的想法都被写在了脸上。 “看我干什么？开车吧。”乔浅初笑道。 穆南烟笑了笑，发动车子。 将乔浅初送到公寓门口后，穆南烟晃了晃手机，“有事电话联系，中午叫外卖吧，我在公司解决。” “好。”乔浅初点头，进了公寓。 穆南烟的笑意渐渐放了下来，在车座位上出了会神，随即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张子善的电话。 “喂，是我，请你帮个忙……对，是关于她的。帮我打听一下浅浅在学校的绘画比赛……对，要过程。” 第38章风波再起 挂了电话之后，穆南烟回到了律师事务所。 半个小时后便接到了张子善的电话。 “喂喂，我有大情报！”张子善的声音极其神秘，“你现在在哪儿？” “在事务所。”穆南烟放下手里的文件道。 “啊，刚好。” 电梯门突然开了，张子善从里面走了出来，迈步向穆南烟的办公室里冲去，在门口急刹车，扶着门框笑得诡异。 “这么快就打听到了？”穆南烟问。 “不是我快，”张子善摇了摇头道：“是根本就不需要打听。我本来还在苦恼要怎么问，先进她们学校的BBS上看了一下，你看你看……” 张子善立刻打开了电脑，点进了一个页面，跳出了一个在首页的帖子。虽然已经不是置顶，但人气和点击率依然位居第一。而帖子的第一张照片，便是乔浅初。 穆南烟眉头一皱，看了一下标题，点了进去。 内容里明显的捏造多于事实，居然还有一张乔浅初从他车上下来的照片。 “发帖时间就是今天，热乎着呢……”张子善一边观察穆南烟的表情一边道。 穆南烟在张子善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听出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看了他一眼，“还知道什么？” “好像是抄袭还是偷画……我问的是一个认识的学妹，她也不太清楚，只是比赛现场气氛挺尴尬的，对了，乔浅初根本没参加比赛。” “没参加？”穆南烟想了想，了然。 那天她把画带走了？？，所以是……被偷了。 “对，没参加，”张子善肯定道：“和她同一个导师的学生，叫陆月，到这个陆月拿作品比赛的时候现场就出问题了，江承北盘问，起了冲突，最后是乔浅初平息的。” 是了，就是她的性子会干出来的事。穆南烟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想起乔浅初刚才的隐瞒，眉头再次皱了皱。 “这个帖子的登录IP能查到吗？”穆南烟敲了敲桌子。 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张子善最擅长，经常有些受害者资料和明面上找不到的信息，张子善都能挖掘出来。 “已经查到了，”张子善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是她们的宿舍楼区，我托人问了陆月的帐号名，符合。这些女生小打小闹的事情，用猜的都能猜到。”说着，他打开IP登录的记录。 穆南烟赞赏地点了点头，眉头轻舒。 “第一次发现张律师的不务正业还有点用处。”他道。 张子善轻嗤了一声。 穆南烟顺手将帖子、记录的图整理到了一个文件夹。 “给你。”张子善将一张便利贴贴在了穆南烟的工作本上。 “什么？”穆南烟看着上面的三排数字，问道。 “陆月的电话，qq，和邮箱。我只问到了这么多。”张子善话里透出得意。 穆南烟立刻将文件发给了陆月，在对话框里打了几行字，张子善一看，立刻笑得捂肚子。 “你这招也太绝了哈哈哈……”张子善扶着桌子：“你别把人小女生给吓坏了！” 穆南烟的电脑屏幕上，几行整整齐齐的字在上面排列：你好，我是特聘律师。陆小姐在论坛上发布的一系列照片和言辞已经对我当事人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如不停止这一行为，您将很快收到法院的传票。 发送的文件显示被接收。 “你这样没问题吗？这不就在暗示陆月，请律师的人是乔浅初？那以后不是更针对她了？”张子善问。 “别担心，她爪子锋利着呢，知道怎么自我保护，”穆南烟微微一笑：“我只是看着这个帖子闹心。” “哟，是因为帖子里还有其他男人吗？”张子善八卦地靠近穆南烟，笑着：“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天呐，你都一把年纪了，平常和你的小娇妻卿卿我我就算了，现在还玩浪漫？” “张子善，事儿是太少了吗？”穆南烟若有所思道，修长的手指伸向面前的文件，作势要递给张子善。 张子善立刻一躲：“没没没，我事儿多着呢！你自己的文件自己处理，别又塞给我啊！我今天可帮了你，不谢我就算了，还算计我！我回办公室了！” 说完，他带着笑容离开。 穆南烟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再次进入了论坛。 被推到首页的那个帖子已经不见了，新增了几个询问为什么删帖的帖子。 消息跳了出来，是陆月发来的。 “你是谁？她请了律师？” 穆南烟不理，低头处理一些文件。 不一会儿，陆月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了屏幕上：“她不会请律师，你是她的情人吧？还是江承北？傅白？”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经常送她来学校的男人。傅白没这种脑子，江承北现在在台湾旅行。” 穆南烟眉头一挑。看来这个陆月也不算完全没脑子，他抬手，灭了屏幕。 与此同时，乔浅初正疲惫地倒在床上，侧身注意着自己的手不被压到。 睡意快要酝酿成功的时候，郑欢的电话打了进来。郑欢向来报忧不报喜，估计又是出了什么事。 “喂。”她开口。 郑欢的声音显得急促而焦虑：“你去看看论坛，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什么事？”乔浅初边坐了起来，边打开电脑，进了论坛。 “他们说你被包养，陆月因为揭露你被包养的事情，还被威胁了……你去看看新的置顶帖吧！” 不等她说完，乔浅初就已经看见了那个新的帖子。帖子的内容依旧没有新意，只是话题改为了她被包养的过程，贴出了一个聊天记录的图，图上是陆月和一个人的对话。 对方威胁陆月，如果不删帖，就将采取法律手段，话语中承认了自己给予乔浅初金钱上的支持。 乔浅初头有些疼。 看这些图便知道是陆月自己剪辑的，帖子里所谓的包养对象，现在大概正坐在办公楼里处理案件，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只是陆月为什么会删了之前的帖子？ “你还在听吗？”郑欢道。 “嗯，没关系，随她们去吧。”乔浅初平静道。 “大家都在讨论！陆月的帖子里有根有据，还有录音，所有的都是对你不利的，要不你明天别来学校了，免得又被人指指点点。” “别来学校？”乔浅初随手关了帖子，眼睛朝那个帖子下方的点击数量上一瞥，笑道：“我没做什么，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来？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困得只想睡一觉。” 她知道郑欢和她走得近，承受的压力比她大，因为郑欢的性格里，脆弱的部分占大多数。 挂了电话后，乔浅初叹了口气。 她原本已经不打算处理和陆月的关系了，因为陆月单方面地积怨太久，不是一两天能化解的，既然这样就顺其自然地发展。没想到却发展成了这样。所以不处理不行了。 乔浅初有些倦意，抬手又点击了帖子，想再仔细看一遍。 页面跳出了“您浏览的帖子不存在”的字样。 她一愣，刷新了网页，发现刚才的帖子已经不见了，满屏都是其他的八卦贴，她在第二页也找了找，都没有发现。 删了？这么快又删了？会不会有第三个帖子出现？这一次还能捏造出什么来…… 乔浅初睡意顿消，皱了皱眉头，在电脑前坐了很久，玩了会游戏，看了会漫画，又再一次打开了论坛。 本想着观赏第三个帖子，没想到刷新之后，跳出的只是一个个疑问帖。 “乔浅初的后台到底有多大？为什么对她不利的帖子一个一个消失？坛主出来给个说法啊！”无数类似的言语出现。 乔浅初疑惑地关掉了电脑。 陆月的性子她最清楚，不会轻易放弃。发帖又删帖的事情无疑是自打嘴巴，在大众面前承认她斗不过自己。能让她删帖，一定有什么理由。 难道是……穆南烟？ 乔浅初突然笑了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虽然穆南烟可能通过她的表现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但说到底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穆南烟有什么理由揪着她一点不对劲的表现查下去？ 她往床上一趟，闭着眼睛渐渐进入了睡眠。 可能是连续几个星期以来熬夜的后遗症，她一觉醒来就已经天亮。 她躺的位置被移过，穆南烟面对着她躺在另一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下一片光影投射的阴影--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晚饭也没做，真是睡死了…… 她有些愧疚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 乔浅初一时来不及移开目光，保持着看着他的姿势静止了。 “……早。”她笑了笑。 穆南烟勾着唇角从床上坐了起来，照例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乔浅初也微微抬头配合他的高度。 “你昨晚睡得不错，”穆南烟道：“错过了楼下那对夫妇吵架的直播。” 乔浅初知道穆南烟在打趣她睡得沉，这房子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怎么可能听见哪里的吵架声。 “原来楼下住的是一对夫妇。”她笑着接口，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么早起来？”穆南烟问。 “嗯，今天要去学校。” “那我送你。” 乔浅初停住了脚步，略一犹豫。 随即她笑了起来，“好。” 第39章教训陆月 坐着穆南烟的车往学校的方向驶去时，乔浅初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化，发着呆。 现在并不是早上的高峰期，车和人流并不多，偶尔可以瞥见开得早的小铺里的一角。 “困吗？困就睡一下，到了叫你。”穆南烟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但很快眼皮就沉了下来。 车子平稳而缓慢地行驶着，到校门口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很多买早餐的学生裹着大衣立在风中，在小铺或者马路上闲聊，互相笑着打招呼。 乔浅初的意识瞬间醒了，因为这里并不是穆南烟平日里停车的路口--他把车开到了校门口？ 她有些懊恼刚才服从自己的困意小睡了一下，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怎么，不下车吗？”穆南烟微笑着。 乔浅初抬眼看他，试图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但是无果。 她犹豫了一下。如果现在下车，流言势必愈演愈烈，就不是一两天能平息下去的事情了。而且陆月前一天发帖被删，她今天就光明正大地坐着一个男人的车来了学校，无疑会被视为向陆月宣战的举动。 头有些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些事件中。 “嗯……”乔浅初应着，缓缓地将手伸向车门。 穆南烟却突然轻笑了一声，先她一步下了车。 她一惊，抬头看向穆南烟的方向--只留一个背影。随即穆南烟颀长的身形出现在了门边，车门轻轻响了一下，亮光透了进来，随着亮光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双指节修长干净的手。 “我送你进去。”穆南烟的声音不再低沉，而是笑意满满地将语调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乔浅初咬了咬牙，无奈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一切，感动之余乔浅初还是有些诧异的，以穆南烟的社交圈子来看，应该和她们学校的人没什么关系，怎么能这么快就处理好，并且知道这么多消息？ “论坛，张子善。”穆南烟笑道。 乔浅初一愣，瞬间了然。眼神移到面前那个摊开的手掌上，纹路清晰，皮肤细腻，中指有常年拿笔磨出的小茧。 她突然安定了不少，将手放进了那个面前的手掌里，身子被穆南烟一拉，他的另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 乔浅初在瞬间呼吸到了清晨新鲜的空气，也在瞬间感受到了周围刺眼的目光。阳光从树梢处洒落，她眯了眯眼。 和傅白出现的情况一样，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的主角自然又是她。但和傅白出现的情况又不一样，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面对。 “阿初……”郑欢站在大门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这个时间点她通常都在等待陆月买好早餐，已经被乔浅初撞见几次。 乔浅初叹了口气，冲她笑了笑。 郑欢飞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上下打量了穆南烟一眼，看着乔浅初小声道：“你男朋友啊？” 乔浅初还在斟酌着怎么解释，穆南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是浅浅的丈夫，你好。” “丈夫？！”郑欢惊呼了一句，捂着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浅初，直到乔浅初微笑着点了点头。 乔浅初面前笑着，心里已经忍不住将穆南烟骂了一遍。这个男人就是不知道遮掩，他这是打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结婚了呢？居然在校门口说，还在郑欢的面前说……以郑欢的大嗓门，刚才应该闹得连保安叔叔都知道这件事了。 周围人的目光掺杂了震惊看了过来。 乔浅初抬手理了理头发，略微有些不自在。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居然都不告诉我们？！”郑欢不满地嚷嚷道：“看我结婚告不告诉你！” 乔浅初失笑：“郑欢同学，你几岁了？撒娇闹别扭是孩子的权利。行了，这件事是我错，我改天请你吃饭好不好？” 郑欢气呼呼地看了她一眼，但立刻漫上眼睛的笑意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情绪，“我也没说恭喜，就扯平了吧。你结婚了为什么不早说出来？昨天那个帖子摸黑你被包养的时候，说出来不就没事了？” “不说又能有什么事。”乔浅初微微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冷意。随后她转头看了看穆南烟一脸笑容，丝毫没有惊讶诧异的情绪，便明白了这件事他果然早就知道。 “你不知道，全校都在骂你！系里那些迂腐派的认为你给我们系丢脸了，都上申请书到院长那里去了，要求你退学……”郑欢用极为夸张的语气道，随后吐了吐舌头：“不过申请书被撕了退回来了，那些人还被周导骂了一顿，看着真爽哈哈哈哈……” 乔浅初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她能想象到周仓林气得拍桌的表情。 许久没说话的穆南烟终于开口：“你们聊，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我回事务所，有事电话联系。” 已经公开了身份，他的事也算做完了，不再需要逗留。 乔浅初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穆南烟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一开始的不安、慌乱甚至悔意，到现在都渐渐地转化为对一个男人的信任。 “你老公好帅啊……”郑欢在旁边出声道。 乔浅初转过了头，问道：“你在等陆月？” “对啊，不知道她怎么现在还没出来……”郑欢的话突然停住了，看向不远处的早餐铺。 --陆月已经站在那里，表情带着震惊和疑惑，显然已经听了很久。 周围人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转，渐渐转为鄙夷地看向陆月。到现在为止，大家也不是傻子，都明白是谁恶意中伤谁了。 乔浅初回头瞥了一眼，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学校。 “嘿！看！”人群中一个人突然举起了手机，晃了晃大声道：“快点去看论坛和贴吧！” 立刻有人跟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低头看着。 乔浅初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闪烁的屏幕，上面“一心”两个字不停地亮起，她按了接听。 “喂，你在哪儿？”唐一心永远是急性子，等不到乔浅初先开口便抢着道。 “校门口。” “你被人欺负了？” “你听谁说的？”乔浅初立刻警惕了起来。 唐一心这个姑奶奶，出了名的惹事精。小学三年级一个男生扯了乔浅初的辫子，乔浅初正在发呆，冷不丁就撞上了桌角。这事儿被唐一心知道了，护短的性子混着母性光辉膨胀，立刻将那个男吆喝出去打了一架，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但当时唐一心也登上了小学私下流传的名人榜。 简单来说，唐一心就是人体放大镜，管你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到她那儿就得掀起惊涛骇浪。 “张子善啊！差点没把我讲哭了！我都不舍得对你说一句重话，居然还有什么小人在后面中伤你？就是那个陆月吧？！大学的时候就天天跟你对着干，我把她放在黑名单里很久了！” “张子善的话你也信？”乔浅初笑道。 “有前因后果高潮结局的，我为什么不信？我快到你学校了，你等着啊……” 电话挂断。 乔浅初愣愣地拿着手机，此刻觉得自己拿着的是一个炸弹。 唐一心要来……完了……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陆月站着的小摊边，对上了陆月正朝这边望来的眼神。 “卑鄙。”陆月张嘴，用嘴型作出了两个字。 乔浅初挑眉。 陆月踏着高跟鞋走了过来，脸色不佳，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幕，被猛地一送，递到了乔浅初的面前。 “这是你发的？！”陆月低声怒道。 乔浅初眯着眼睛细细看了屏幕一眼，整页的帖子都是陆月的各种黑历史，已经挖到了她的初恋，还有上豪车、酒吧驻唱的照片。 “不是。”乔浅初道。 她当然没有那个能力，但十有八九是唐一心干的。唐一心认识一批狗仔，想挖到这些轻而易举，何况陆月的为人并不低调。 “我会信你？”陆月冷哼一声收了手机。 “你信不信，和我的关系不大，”乔浅初笑了笑，“陆月，你要知道我的避让并不是因为怕你。” 陆月一愣，这是乔浅初第一次和她表明态度。 短短一句就足够击溃陆月所有的信心。 “你当然不怕我，你的后台大了去了！说不定勾搭上了校长才能进这样的学校！”陆月冷哼了一声。 乔浅初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了唇角，开口：“我不知道什么校长，但是刚才看见那一排帖子里，好像有一个女人上了书记的车，你不如去问问她？” “你！”陆月眼睛一瞪，就要开始撒泼。 一辆艳红色的车猛地刹车，停在了道旁。 乔浅初转头看见车牌，舔了舔嘴唇。 果然，下一秒，唐一心的脑袋就从车窗里晃了出来。 “呀，这不是陆月吗？好久不见了！”唐一心笑得春风明媚，冲陆月挥了挥自己手上的帽子。 陆月一见是唐一心，表情立刻僵住了，看了乔浅初一眼。 说到底唐一心那个泼辣相，任谁都得让三分。这几年虽然有了收敛，不似读书时代的放肆，但也还是想想就让人心惊。 “你怎么会来？”陆月咬牙问道。 她就是看准了唐一心不在乔浅初身边护着才这么嚣张，没想到乔浅初也不是个好捏的柿子。 “刚巧路过，见这边这么多人就停下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你了！”唐一心一副老友想见的欢喜样，笑道：“你最近混得怎么样？上次你托我把你介绍给那个什么书记，他不停地夸你长得漂亮，人又机灵，很懂得变通啊！看来以后要仰仗你了！” 狠，太狠了……拐着弯地说陆月做了什么肉体交易才来到了这个学校。 看着周围人变得暧昧的目光，唐一心满意地笑了笑，提高了音量：“王老板也经常问起你，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做房地产的。他昨天还在开玩笑，怕你有了张经理就忘了他呢！” 乔浅初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月吼了一句，想和周围人解释，又无从开口，只能打了牙往肚子里咽，胸膛一阵起伏。 “哟，怎么还生气了？”唐一心讶异地道，随后扬了扬手：“我还有点事要办，就先不说了啊！改天再聊！” 唐一心开着车走了，临走前还冲乔浅初眨了眨眼睛。 陆月气得连骂几句脏话，在原地愤怒地发抖--帖子和唐一心暧昧不清的话，她还能在这个学校待下去吗？！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校门，迎着阳光，脑子里闪过穆南烟和唐一心的脸，心里满满地漾起了感动。 第40章她的关心 上午上完课，情绪持续高涨的唐一心嚷着要来接乔浅初回家。 “到了。”唐一心一脚踩上刹车，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她解开安全带，作势下车与乔浅初一起上去。 乔浅初一路上被唐一心吵得耳朵生疼，她拉开车门，扭头看着她的动作问她：“你不回公司了？” 唐一心翻了个白眼，“是你重要还是公司重要啊！虽然刚才我和穆南烟已经为你报了仇，但怎么说陆月那女人给你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过的，我还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 照顾？乔浅初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有你才能将翘班的理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话虽这么说，乔浅初下车后的步子却没动，显然默认了唐一心的行为，等她停好车过来一起走。 唐一心和乔浅初两人都知道双方不是玻璃心，不是那种受了点流言蜚语就消沉的人。心里的难受不可避免，但之后就是积极面对，她们比谁都会调整自己的心态。 否则当初乔美琳将那把对她意义非凡的大提琴外借的时候，乔浅初也不会因为穆南烟的三言两语就想通。 唐一心将车停在临时停车处，下车小跑两步上前挽上乔浅初胳膊，回想着刚才自己在学校的那出戏就倍感得意，“刚才我的演技是不是不错？”她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现在出道的话会不会太晚？” 乔浅初嘴唇动了动，正要回答，手提袋里面的手机伴随着单调的音乐声一阵震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乔浅初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来显--谢西恬。 唐一心凑过来瞟了一眼，眉毛一揪，显然也很疑惑这时候穆南烟的姐姐为何会打电话过来。 “姐。”乔浅初接起通话。 手机那边的谢西恬淡淡“嗯”了一声，便道：“我妈听说了你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她很担心你，待会儿不如我让司机过来接你，我们三人一起去逛街喝个咖啡吧。” 乔浅初听出了谢西恬话语尾调是肯定而不是询问，于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挂断通话，乔浅初无奈地朝唐一心晃了晃手机，“看来天意也不想让你翘班。” 唐一心哀嚎一声，捂住了眼睛，“这是天要亡我啊！”声音一顿，她突然想到什么，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乔浅初，“喂喂喂，你说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才过去多久啊，穆南烟的姐姐和继母就知道了你的事，她们该是有多么‘关心’你。”唐一心咬重“关心”两字的读音，意有所指。 乔浅初明白唐一心话里面暗指的意思，倒是也没多意外地开口道：“你也知道南烟与家里人的关系一向都比较紧张，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关心他的方法有些特别吧。” 唐一心一听，啧啧点头，“所以你应该庆幸他们家的家人认可了你，不然我可真的要后悔将穆南烟介绍给你了。” 谢西恬电话里说她和谢雅棠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乔浅初送走唐一心后就站在小区街边门口等他们到来。 没过多久，一辆熟悉的矿石白车子进入了乔浅初的视线，乔浅初一笑，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谢西恬坐在副驾驶座，摇下车窗叫了她一声：“阿初。” 乔浅初点点头，一一向她们二人打了招呼才上车。 谢雅棠很喜欢乔浅初，更何况她也存着从乔浅初这里达到缓和与穆南烟关系的目的。她满眼柔和之色，转脸对着乔浅初笑道：“上次穆易爷爷那儿，我有事所以先离开了。你和阿穆玩得还好吧？” “他们人很好，那里的生活很惬意，我很喜欢。”乔浅初笑道。 谢雅棠点点头，眉眼一弯，“那有时间就去那里多陪陪他们吧，说不定我们还会再碰面呢。”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谢西恬从车内镜瞥见谢雅棠一脸的笑容，唇角不易让人察觉地勾了勾。 谈话间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嘉熙购物商场。乔浅初下了车，眼神一转，停留在了商场大厦上方那个小小的金色皇冠标志上。 谢西恬让司机先将车开走，到时候再电话联系他。 三人刚踏进商场大门，谢西恬知道谢雅棠有话想对乔浅初说，所以便指了指一楼右手边的名牌香水店说道：“我今天不买衣服，就不和你们去了，待会儿在咖啡厅见。”说完便离开。 乔浅初定了定神，心里也猜到了谢西恬的目的，跟上谢雅棠的脚步上了二楼。 与其说谢雅棠要乔浅初一起逛街买衣服，还不如直接说是谈话来得恰当。 谢雅棠心不在焉地看了几件店员推荐的新品，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对乔浅初叹口气道：“阿初，我想你也发现了我想与南烟缓和关系。你别怪西恬，她是因为我所以才关注你们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和南烟的关系……学校的事情解决好了吗？” “我知道的，妈，所以我理解您的做法。”乔浅初点头，“南烟帮了我很多忙，已经没事了。” 刚说出这句话，就见谢雅棠立即伸手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地握着，“阿初，我很高兴南烟娶了你。因为自从你出现后，我仿佛看到所有的事情开始有了转机，”她似乎是忆起了往事，眼眶有些发红，“我有生之年唯一的一个愿望便是听他叫我一声妈。” 乔浅初认真听着，然后轻轻抽出手来，覆在谢雅棠的手背上，安慰她道：“您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 谢雅棠怔住，眼睛隐隐有了湿意，她擦了擦，点头，不住地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乔浅初心里有些动容，不知怎么地有点开始同情谢雅棠。她本来对谢雅棠还抱着先入为主的一点偏见，但这几次接触下来却发现她其实性格很好且待人真诚。 所以她无法将谢雅棠和穆南烟口中抢了别人丈夫的自私女人联系到一起。 但乔浅初同时也知道，穆南烟是不会说假话的。 或许这其中有误会？ 乔浅初眉头皱了皱，这时穆南烟的短信闪了进来。乔浅初点开，浏览后快速地回了几个字给他。 “妈，南烟说他马上过来接我。”乔浅初将手机放回手提包，对谢雅棠说了短信的内容。 谢雅棠已经稳定了情绪，吸了吸鼻子有些歉意地对乔浅初笑道：“你看我，第一次和你出来就这样……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她突然神色紧张起来，朝四周望了望，“南烟什么时候过来？他不喜欢看到我，所以我还是不要和他见面好了。” “没事的，他才刚出发，至少还有二十分钟左右。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挑选一件衣服吧，我正想作为礼物送给南烟，我想你的眼光肯定不会差。”乔浅初上前一步，复又握住了她的手。 乔浅初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般，谢雅棠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乔浅初的用意，感动地点了点头，“那快走吧，时间不多了，我怕选不到合适的。” 穆南烟到的时候，乔浅初已经买好礼物静静地站在商场外面的街边等他。 “你等了很久吗？”穆南烟看着她带着一股子的冷风上车，笑道。 “几分钟而已，”乔浅初将装着衣服的纸袋递给他，“为了答谢你上次为我做的事，这是小小的心意。” 穆南烟惊讶地挑眉，“所以这是礼物吗？” 笑容缓缓爬上乔浅初的嘴角，她点点头，“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回去试试，不合适的话我拿来换货。” “好。”穆南烟显然对乔浅初这样偶尔的小动作很受用，他将纸袋小心地放在后车座后，这才发动车子。 乔浅初想了想，还是将穆南烟来之前见了谢西恬和谢雅棠的事情告诉了他--只提了购物，没说谢雅棠的那些话。 穆南烟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晚上吃完饭，乔浅初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电视，打了个哈切准备拿睡衣进浴室洗澡。 穆南烟看见她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放下手里的法学书籍后，也站了起来走入卧室。 乔浅初前脚刚踏进浴室，后脚穆南烟已经跟了进来。 她一愣，问他：“你要先洗澡吗？”说着放下已经接好水的洗漱杯，准备退出去让他先洗。 谁知穆南烟立即制止了她的动作，反而顺势按着她的手再次将门关上，他低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明显带了戏谑，“是要洗澡，不过我想一起洗。” 乔浅初再次愣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头顶上方穆南烟那股灼热的视线，默了默，随即轻轻点头应了。 或许是因为浴室开着浴霸的原因，乔浅初只感觉脑子有些发热，穆南烟伸手过来触碰她皮肤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袭来一阵阵的悸动。以至于后来穆南烟是怎么给乔浅初抹沐浴乳擦身体的，她脑子也迷迷糊糊记不大清了，记忆最深的还是他温热的呼吸以及身体紧贴他时传来的热度…… 第41章受到恐吓 昨晚两人共浴之后，奋战的地点从浴室转到了卧室。乔浅初睡眠有些不足，一坐进穆南烟的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穆南烟认真开着车，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偏头问她：“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几天再去学校吗？” 虽然事情差不多已经解决，但流言蜚语不可能一下子就清除完。他是不想乔浅初再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但他同时也知道，乔浅初不是一个逃避的人，相反，她温婉的性格背后更多的是韧性。 果然，乔浅初摇了摇头，笑道：“还是不要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这阵子风头一过，他们找到更感兴趣的八卦就会渐渐当这件事淡忘。况且我也没做错事，我也用不着心虚的对吧？穆律师。” 听着乔浅初打趣的称呼，穆南烟眼眸一转，知道她的确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红灯过去，他一踩油门，继续驱车往她学校的方向而去。 当穆南烟光明正大地将车停在乔浅初校门口的时候，心里暗想陆月这事也不全是负面影响，至少于他而言，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绕着弯的停车了。 乔浅初下车后，朝一直注视着她的穆南烟挥了挥手，随即往校门口走去。 学校大道两旁种了很多有了些年头的银杏树，每到冬天，银杏叶一黄，树叶铺满整个大道的时候，便是学生们拍照的好时机。 乔浅初一路避让着取景的男男女女们，忽然，肩膀被人在身后一拍。 郑欢哈哈笑了两声，一勾乔浅初的肩膀，冲她眨了眨眼道：“刚才我在校门口见到你老公的车了，还是那么帅气逼人呐。” 乔浅初笑了笑，“谢谢你的夸奖，回头我将你的话带给他。” “可别！”郑欢一慌，忙收回勾着她肩膀的手转而捂了捂她的嘴巴，“你是不知道你老公现在在我们学校是传开了的，那天收拾陆月的时候，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感觉就是捻了捻手指头而已。这么一个优质男都能被你遇上，我只有眼红的份儿，可没别的心思啊。” “知道了知道了，刚跟你开玩笑呢。”乔浅初的耳朵被冻得发红，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捂了捂。 两人今天上一样的必修课，所以便一起走。 乔浅初发现一路走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朝她投过来的异样目光。直到在教室门口碰见同样上这门课的陆月时，乔浅初的眉头才轻皱了起来。 陆月显然也看到了她，面色难看地停下脚步。 郑欢在他们二人之间看了看，之前乔浅初来学校的次数少，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和陆月在一起吃饭逛街买东西。但自从陆月做错事之后，郑欢也知道她和陆月是回不去了。 乔浅初身形一动，什么也没说，率先踏入教室。 郑欢紧紧跟在她后面。 陆月暗暗咬了咬牙，随即也走进教室，选了最后一排座位坐下。 平静地上完课，郑欢本想约乔浅初一起吃午饭，但中途乔浅初却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人过来接她。 “你走吧你走吧，”郑欢故作伤心地朝乔浅初摆了摆手，“唉，有个好老公果然就是不一样。” “行啦，我下次请你吃饭向你赔罪总行了吧。”乔浅初给郑欢立了保证，郑欢这才高兴地放她离开。 郑欢要去学校食堂吃饭，乔浅初与她告了别便往学校大门慢慢走去。 不过来接她的人不是穆南烟，而是顾双棋。 上了顾双棋的车，乔浅初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侧脸对他微笑道：“麻烦你了。” 顾双棋笑了起来，“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虽然你是通过南烟才认识我的，但你可以把我当做朋友，和南烟一样叫我双棋吧。” 看见他柔光遍布的双眼，里面并无暧昧，却多了淡淡的亲昵。顾双棋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成熟稳重像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兄长。 乔浅初一愣，伸手拨了拨暖气出风口的叶片，这才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顾双棋嘴角的笑容漫起，发动车子往穆南烟的律所开去，行驶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转脸问乔浅初：“我听说你是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对吗？” “对，爸爸是个警察，意外死亡。”乔浅初从小到大对无数个人说过这句话，得到的反应有很多，大多数都是道歉。 而顾双棋好像没什么触到别人伤心事的自觉，反而笑了笑道：“值得尊敬。所以你一定做菜做得很好吃了？” 话题跳转得太快，乔浅初点头道：“还行。” “那你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吗？”顾双棋边避让着超车的车辆，边问道。 “没有。”乔浅初笑了笑，眼神望向了窗外的风景。 顾双棋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妹妹，性子和你差太多了……要是性子有你十分之一的温顺，我也少了很多麻烦。” 车子拐了个弯，乔浅初透过车窗远远地就看到穆南烟的身影。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双手抄进口袋，长身玉立地站在街边等他们。 似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穆南烟眸子一抬，一下子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两人的时间分秒不差，但顾双棋的车窗是贴了单反膜的，所以穆南烟看不到乔浅初。 顾双棋将车停在穆南烟跟前，先让乔浅初下车。 穆南烟迈步到乔浅初面前，抬手理了理她的耳发，问她，“饿了没？” “还行。”她微仰着头看着穆南烟，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感觉手上一暖，低头一看，原来她的两只手都被穆南烟的大手给包裹着。 只见他长眉一拧道：“为什么你穿了这么多手却还是这么冷，你看看，不比冰块好多少。” 乔浅初点点头，“我的体质偏寒，一向都是这样。”她乐意享受人体暖炉。 顾双棋停好车走了过来，对他们二人道：“今天这么忙，午饭就不出去吃了吧。” 穆南烟“嗯”了一声，牵起乔浅初的手与顾双棋一起走向公司的员工餐厅。 虽然律所的员工不是很多，但福利待遇一向都很不错。为了方便员工，公司里面特意设了一个小餐厅每天供应不同的菜品，虽然是套饭，但味道还不错。 穆南烟上次已经介绍过乔浅初的身份，虽然餐厅里面还是有些人好奇地望着他们，但乔浅初神色自若地走在穆南烟身侧。 几人快速地吃了饭，乔浅初下午也没其他事做，便与他们二人一起去了穆南烟的办公室。 关上门，两人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严肃。乔浅初知道他们是要谈正事了，于是想找个理由先出去转转，不打扰他们。 哪知还没开口，穆南烟似乎就已经猜中了她的想法，他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一直到办公桌左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没关系，你就呆在这儿吧。” 顾双棋也笑着点了点头，显然也没将乔浅初当成外人。 既然他们这么说，乔浅初便留下了。 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放了好些资料，顾双棋看也没看那一摞的东西，揉了揉眼角，“我怀疑麦合有内鬼与皇朝的人勾结。” 这个消息就像是炸弹般，炸得乔浅初耳朵一疼。 她瞬间坐直了身体，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穆南烟。皇朝是他们家的公司，要是皇朝有人与麦合私自串通的话，那么皇朝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穆南烟似乎知道她的担心，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乔浅初后，他才开口肯定了顾双棋的话，“我查过一些资料，发现麦合现在很多负面新闻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且你们公司的明星很多隐秘的身世背景也被狗仔挖了出来，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偶然，但次数一多就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那现在该怎么做？皇朝一直咬着牙不松口，丝毫不给麦合喘息的机会，我怕时间上来不及让我查清楚整件事。”顾双棋的食指烦躁地在沙发背上敲打着。 穆南烟起身，“我会把我们的想法给谢西恬提一下，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也可大可小。” “那好，我随时等着你的消息。”顾双棋看了看手表，也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公司了，这件事我也会暗中调查的。” 顾双棋走后，穆南烟捞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大衣，对乔浅初道：“走吧，现在回去你还可以午休一会儿。” 乔浅初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面，“你不是要去找西恬吗？” “先送你回去，我这几天时间很不固定，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穆南烟答。 似乎心里真的有些烦躁，穆南烟的车子开得比平常要快，所以没多久便到了小区门口。 门口的保安似乎是认得他，一见到他的车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停车后，马上满脸笑容地拿了一个包裹走过来，“穆先生，你的快递。” 穆南烟疑惑地摇下车窗接过手，看见快递单上面除了关于收件人信息那儿填了关于他的名字电话号码和地址外，发件人的信息都填的化名。 乔浅初奇怪地问他道，“你买东西了？” 穆南烟摇了摇头，随手将快递递给乔浅初，将车开往停车场。 乔浅初一愣，心里同样有些疑惑。在穆南烟默许的眼神下，开始拆快递。 快递很薄，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包装袋。 “会不会是文件之类的呢？”乔浅初一边问，一边撕开了封口，取出里面袋子里面的一张A4纸。 她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南烟，”乔浅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几遍，才确定了里面的内容，抬起头喉咙干涩地道：“是恐吓信……” 第42章达成协议 入目的是几行电脑打印的红色粗体字，大致是意思是让穆南烟不要多管闲事，让他放弃麦合合并案的case，否则就会报复。 “恐吓信？”穆南烟停好车，接过乔浅初手里的A4纸张瞄了一眼，随即唇角一勾，讥嘲道：“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想把我吓退？要是每个人像他这样做都能起作用的话，我可以直接转行了。” 乔浅初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经常收到这玩意？” “不能说是经常，”穆南烟将恐吓信揉成团，语气里的嘲弄增加了几分，“为人打官司，与人对立，有意无意地经常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比如麦合合并案，我们刚查到麦合和皇朝有人私下勾结，消息还没捂热乎呢，下一秒就收到这种东西。心虚得也太过明显了。” “但是我还是担心你，”乔浅初无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人一旦被逼到了绝路，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做出来。如果他们真的对你做出了什么呢？” 穆南烟静静地看着乔浅初没有说话，良久才微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末了，还伸手揉了揉乔浅初的头发。 乔浅初知道穆南烟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而且他现在做的事是正确的，她也不想他改变。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危险降到最低。 也就是到现在乔浅初才意识到，原来律师也是一个高危职业。 穆南烟见乔浅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知道她心里还想着恐吓信的事，于是直到将她送回家门口这才离去。 乔浅初关了门，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她想到穆南烟的姐姐谢西恬，立刻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为了顺利找到她，她还特意拨谢西恬的私人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谢西恬在手机那边难得疑惑地叫了她一声：“阿初？”她当时把这个号码给乔浅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她会主动找她，而现在接到乔浅初的电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出了事--还是与穆南烟有关。 乔浅初连鞋子都忘了换，捏着手机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随手将手提包放在一边。 她简短地将顾双棋与穆南烟的推断及穆南烟收到恐吓信的过程讲给了谢西恬听。 谢西恬沉默了一会儿，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她道：“谢谢你将这件事告诉我，因为麦合合并案的事情不是我负责，所以我之前一直都未注意过。你自己也注意安全，这件事情我会和南烟他们配合调查，直到查清楚为止。” “谢谢姐，”乔浅初听了，眉头舒展了不少，“南烟说他今天会去找你，你……”她声音一顿，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拜托你不要告诉他我给你打过电话好吗？南烟不想我过分担心。” 谢西恬声音难得有了一丝笑意，随后答应了乔浅初。 收了线，谢西恬嘴角的笑容还一直挂在唇角。 旁边的齐豫见了，上前一步好奇地问道：“难得见你这么开心，我很好奇打电话的人是谁。” 两人虽然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但其实他们一直相伴着长大，谢西恬的秘密也只有齐豫知道，所以说是上司下属，还不如密友来得更贴切。 “我弟媳，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所以我跟着开心，”谢西恬撩了一下发丝，想到乔浅初电话里的那些话眉头就轻轻一蹙，她抬眼，锐利的眸子看向齐豫，问道：“麦合合并案是谁在负责？我们公司居然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和麦合的高层串通勾结，你暗中帮我留意一下，查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齐豫点了点头，也只有在面对谢西恬时，一向疏离冷淡的眼睛才会有了温度。 三声有序的敲门声响起，随即穆南烟泰然自若地推门进来，丝毫没有进入别人办公室的自觉。 “他们说你在办公室，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怎么样？没有打搅到你吧。”穆南烟道。 谢西恬看见是他，红唇一弯，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是有什么事？”她遵守了与乔浅初的约定，没有提及她打电话过来的那件事。 两人随意在沙发坐下，齐豫出去为他们泡咖啡。 穆南烟笑着，眼睛里面却泛着冷意，说出来的话与乔浅初的相差无几。 “这件事我可以插手，”谢西恬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脸上的笑容炫目迷人，“而且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们联手查清楚这件事，找到双方公司私自勾结的人，我可以放弃麦合合并案。” 穆南烟长眉一挑，知道谢西恬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谢西恬笑着，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接着道：“一顿饭，回家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见穆南烟沉默，谢西恬又道：“怎么？这个条件很难做到吗？” 穆南烟继续沉默，起身走到门口，旋开门把手的时候才低沉地说了句：“就这么说定了。我和顾双棋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我那边的资料稍后会发到你邮箱。他那边我去转达就好。” “好。”谢西恬目送着穆南烟离开，直到门被关上后笑容才收起，神色一黯--用这种方法强迫家人回家团聚，想必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人了吧。 这几天果然如穆南烟所说，他的时间很不固定--晚上见不到人影，早上却有回来过的痕迹。穆南烟这么忙也就算了，偏偏唐一心也找不到人。 乔浅初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得到的标准回复无一不是“我很忙，先这样！”然后不等她这边开口就直接挂断。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左右，直到某一天唐一心主动打电话给她叫她出去玩。 “你终于舍得见我了？” 乔浅初窝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随意摆放着几张A4纸。这几天虽然无聊，但乔浅初终于记起了还欠了江承北一些插画没弄，所以正好在无人打扰的状态下全速赶稿。 唐一心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就像兜头被一千万大奖砸中脑袋一样，“乔浅初！我做了一件大事！哈哈哈……” 乔浅初不想被她那巫婆式的笑声荼毒，于是直接让她说重点。 “行啦行啦，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迅速地换一件衣服，穆南烟马上就到家了。他来接你。”唐一心嘻嘻笑道。 “换衣服？”乔浅初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有什么事吗？” “哎呀，别问那么多啦！先让我卖一个关子，到时候见！”话音一落，手机里面传来一阵断线的嘟嘟声。 “这丫头……”乔浅初有些头疼地穿上拖鞋往卧室走。 换好衣服没多久，客厅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乔浅初走出去，刚好见到穆南烟开门进来。这几天两人很少碰面，现在咋一看穆南烟，乔浅初才发现他较之以前憔悴了不少，下巴上的胡茬也没刮。 “衣服换好了？”穆南烟笑着走过来，没等乔浅初开口就先将她拥入怀中，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就这么直接地喷在她的耳边，“这几天都没好好和你说过话。对不起，这几天太忙了。” 穆南烟的怀抱很舒服，乔浅初“嗯”了一声，声音柔柔的，“那么事情忙完了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穆南烟口中的事情就是麦合合并案了。现在看来，情况不算坏。 “忙完了，”穆南烟松开她，转而用墨黑的眸子与她对视，突然一笑，用长着胡茬的下巴蹭了蹭乔浅初白皙的脖颈，“结果皆大欢喜。” “那就好，”乔浅初舒了口气，被穆南烟这么一弄，脖子有些痒，便往后缩了缩，抵住他的胸膛，“痒。” “那我先去冲个澡把胡子刮了再出门。”穆南烟说着，迅速低头轻啄了乔浅初一下脸颊，随即轻笑着走向卧室。 鼻腔里充斥着的满满清香在瞬间淡去了不少，只余淡淡的味道还停留在鼻尖。 乔浅初在等他的这个空档，重新拾起了画笔开始涂涂画画。 一小幅插画描到一小半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乔浅初放下画笔，闻声望去。 不过是洗了个澡刮了个胡子而已，穆南烟的五官照样毫无瑕疵，其实就算是蓄点胡子也不错，挡不了他扑面而来的吸引力。 看见他头发被水雾弄湿，乔浅初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沙发这边来坐下。 穆南烟唇角微勾，拿着毛巾向她走来。 乔浅初自然地将毛巾接过手，因为身高的原因，所以改为双膝曲在沙发上，给穆南烟轻轻擦拭湿发。 “之前一直都是你为我服务，今天我们对换一下。”乔浅初道。 她的动作很轻柔，手指不时从发间穿过，穆南烟舒服得想要立刻睡着。 他一勾唇--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切都刚好。刚好的力度，刚好的笑意和温暖，合适的人。 第43章南烟撞车 车子停在了一家名为“wai挺bar”的酒吧门前。 “酒吧？”乔浅初好奇地指了指那显眼的招牌，“所以今晚是为了庆功来的吗？” 将钥匙递给酒吧的泊车小弟，穆南烟走到副驾驶座那边为乔浅初拉开车门，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唐一心让我什么都别说，她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乔浅初失笑，“喜倒是有，惊却谈不上了。” 两人并肩踏入酒吧。 穆南烟一向喜静，所以他能答应来的地方想必乔浅初也不会不喜欢。这家酒吧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比较暧昧嘈杂的地方，相反，里面的灯光是橘黄色的暖色调，和着如流水般的舒缓女声，让人说不出的放松。 酒吧里面的客人说话音调也不是很大，大多数都是几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聊聊天，喝喝小酒。 “阿初这边！”右前方的角落里，唐一心站起身来朝他们二人挥了挥手。 乔浅初点了点头，跟着穆南烟的脚步往那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今晚的人不止他们三个。除了唐一心之外，还有顾双棋、张子善和谢西恬。 一一打了招呼，乔浅初和穆南烟随意地落座。 “看来今晚果真是庆功会了。”乔浅初看着圆桌上摆放着的几打啤酒，除了他们刚到的两人，其余人的面前都开了一瓶放着。 “你猜到啦？”唐一心撇撇嘴，顺手取过一瓶啤酒开了，递给乔浅初，“这么高兴的事本来想的是等你到了再告诉你的，不过以你的思维也不难猜到。谁叫张子善说在酒吧聚会呢，还说什么有情调。”说完，她很鄙视地看了张子善一眼。 “你要喝酒吗？”穆南烟截住了唐一心半路的啤酒，转脸轻声问乔浅初。他知道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第一次醉酒的画面依旧记忆深刻--她醉眼迷蒙地看着他，也就是那个机会才真正地将两人牵在了一起。 乔浅初点点头，“我可以喝一点，今天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 “南烟，我不要喝酒，你帮我喝嘛。”张子善受不了地在旁边怪叫，对着穆南烟挤眉弄眼。 “张子善，你正常点！”唐一心瞪了他一眼，转而举起啤酒朝几人叫道：“开场白！每人喝一口！” “干杯！” “干杯！”酒瓶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喝了酒，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谢西恬很少参加这样的聚会，所以只偶尔插两句。 “郑冰你还记得吧？”唐一心每次喝酒一旦喝多的话，话就开始变多，“上次你帮我们打掩护的那个小模特。” 乔浅初点点头，想起那次差点被非礼的事就记忆犹新。 其他人见唐一心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解，也都任由她去了，乐得在一边聊聊案子的遗留问题。 “他们查到郑冰是顾叶华包养的秘密情人，”见乔浅初疑惑的眼神，唐一心补充了一句，“顾叶华就是穆南烟他们的怀疑对象。郑冰不是我手里带的人嘛，所以他们就想让我配合他们的计划，利用郑冰之前那点见不得光的事威胁郑冰引出顾叶华，让他露出破绽。” “所以就是这样？”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又灌了几口啤酒，“主要是郑冰那一环不能失败，因为她要趁机窃取顾叶华的重要邮件，查出他和谁联系过，然后谢西恬再顺着名单查出邮箱的账号和电脑IP在皇朝公司哪台电脑登陆过，接着排查高层人士，最后锁定目标。” 乔浅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事看着简单，却一环扣着一环，其中的风险也只有他们参加的人才知晓。 那之前的恐吓信是谁邮寄的？乔浅初动了动嘴唇，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于是将这句话咽回了喉咙。 大难题解决了，顾双棋和张子善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谢总，这杯酒我必须敬你，谢谢你在这件事上选择站在麦合这边。”顾双棋满眼迷醉的微笑，但还保持着清醒向谢西恬说着这话。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谢西恬放弃快要到手的肥肉，但无论怎么说，他很感谢她在麦合危急关头放麦合公司一马。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谢西恬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与顾双棋碰了杯，抿了一小口瓶子里的啤酒，随即饱含深意地瞟了穆南烟一眼。 张子善本来想和自己的女神坐在一起，但奈何唐一心那不长眼色地将谢西恬左手边的位置给占了。他一直都没机会和谢西恬搭话，每次一开口，又都被谢西恬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明明他才是律师，他的舌灿莲花去哪儿了？ 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喝着闷酒，不一会儿张子善就有些微醉了。 穆南烟见乔浅初也喝了一瓶半的啤酒，前一秒他看着她时，她还迷迷糊糊地对着唐一心笑；后一秒再看她时，她已经一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穆南烟将瓶子里面最后一口啤酒喝完，看着除了谢西恬都微醉的几人道：“喝酒了别开车，等下我帮你们叫代驾过来。”说完起身叫酒吧服务员买单。 “她……她怎么办？要不要我帮忙？”唐一心脸颊通红，指了指沙发上睡得香甜的乔浅初，说话都开始大舌头。 “不用，”穆南烟婉拒了唐一心的好意，俯身一把将乔浅初打横抱起，让她的头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和她自己回去。” 代驾来得很快，等到他们结完帐出去的时候，三个代驾已经立在门外等候他们了。 张子善和唐一心顺路，两人坐一个车回去，而谢西恬有自己的司机，所以不需要代驾。 同几人告了别，穆南烟和乔浅初坐车回家。 头晕晕沉沉地疼，乔浅初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眼皮沉得抬都抬不起来。只条件反射性般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睡觉。 “手别压在身下。” 乔浅初到家后一直就没醒过。穆南烟坐在床边，看着她像个小孩般的睡姿不由得勾唇笑了。只见他拿着热毛巾，仔仔细细地为乔浅初擦拭着身体。 乔浅初喝醉酒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却又很可爱--脸颊绯红，睫毛卷翘，樱色的唇微微翘着，就像是在索吻一般。 索吻？ 穆南烟定了定神，眼睛落在乔浅初的双唇上，随即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唇。 “南烟……”乔浅初无意识地伸手揪住穆南烟的衣服，表情难受地叫他。 “嗯。”穆南烟以为乔浅初是在回应，吻得更加用力。 乔浅初无力地推了他一下，眉头紧皱，“快让……快让开，我要吐了！”说完，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乔浅初突然清醒了一下，从床上跳起，捂着嘴巴冲进了厕所。 就这样又折腾了一会儿，穆南烟心里那点旖旎心思也彻底没了，又帮着乔浅初清理了一下，两人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早晨，太阳隐隐露出了一个轮廓，透过落地窗，阳光恣意地亲吻着窗台，叫醒了乔浅初。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疼不已。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床边--穆南烟已经走了，睡衣和被子都弄得整整齐齐，睡的地方的褶皱也被抚平了。 她想摸手机看一下时间，却被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惊得瞬间清醒。 十八个来电提示…… 肯定是昨晚她喝醉，所以穆南烟为了让她睡个好觉，才将手机铃声设置成无声模式。 翻开通话记录，乔浅初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一共拨了十三次，其他的都是唐一心和张子善打来的。 按了陌生号码的回拨，电话很快被接通。 “你好，请问你是南烟的妻子乔浅初吗？”虽然是个陌生的男音，但乔浅初光听声音就觉得他一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你好，我是。“乔浅初答。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得到了乔浅初的肯定答复后，男人这才继续道：“我是楼彬，南烟的朋友。麻烦你现在来仁和医院一趟，南烟今天上班的途中出了车祸，你放心，不是很危险。具体的等你来医院后再细说吧。” 怎么会突然出车祸？乔浅初的心随着楼南的话一提，眉头皱了起来，立刻从床上爬起。 快速地换好衣服洗漱完，乔浅初抓起昨晚穆南烟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冲出了门，拦下出租车，往目的地的方向赶去。 仁和医院。 张子善和楼彬一坐一站地守在穆南烟病床边。 张子善看着穆南烟打着石膏吊在病床上的右腿心里就来气，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抿了抿唇道：“这件事情一定是那两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干的！时机选得这么恰当，我们刚把麦合的case解决完南烟就出了车祸。按照这样的几率，我们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你冷静点，这事的确没那么简单，”一直沉思不语的楼彬突然开口，“罗桥梁身为皇朝的副总之一，肯定是知道南烟是皇朝股东这件事的，所以他不可能再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穆南烟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眸色转冷，对着他们二人道：“那个司机很有可能被人收买，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们去查清楚了。” “我们兄弟谁跟谁啊！敢伤你，肯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张子善伸手握拳本想捶穆南烟肩膀一下，想到他现在是病人，又笑嘻嘻地收了回来。 “你在演什么古惑仔？”穆南烟抬眼笑着，“别入戏太深。” 话音一落，就听见门把“咔”地一声响了起来。 众人还在谈笑，没有注意这一点细微的声响。穆南烟心念一动，眼神往门边望过去，--乔浅初正微喘着气朝他快步走来。 乔浅初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穆南烟受伤的右腿，接着看见了他绑着绷带的手。她走过去，心有余悸地抬手想要抚摸，最终又放下，问他：“好点了吗？”她一下车就朝穆南烟的病房奔了过来，长而直的黑发略微有些凌乱，她也没空去理会。 “骨裂而已，过不了一个星期就会好，手可能要久些……”穆南烟笑着说完，让乔浅初低头，帮她将头发理顺，“倒是你，被楼彬吓着了吧。” 乔浅初这才想起病房里除了她和穆南烟还有其他两人。 楼彬适时地走到乔浅初面前，笑着对她做自我介绍，“不好意思，你和南烟结婚这么久了我们才见面。再次郑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楼彬，之前因为出差所以一直没在公司。” 楼彬的样子和乔浅初接到电话时想象的相差无几，他个子和张子善差不多，皮肤十分白净，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文雅。 “你好。”乔浅初缓下了心情，笑着点头。 谈笑了一会儿便散了，护士提示病人需要静养，还被张子善不满地嘟喃了几声。 “走了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啊！我带了点书，你无聊的话可以看！”张子善挥了挥手。 楼彬也站起了身，推了推眼睛道：“注意休息，如果应对不及就请个看护。” 乔浅初点头，将他们送了出去，又返回。 “是意外吗？”乔浅初问道。 “嗯。”穆南烟点了点头，笑着。 乔浅初心里大概能够明白这件事多多少少与那封恐吓信有关，知道穆南烟不想让她担心，便点点头，转身泡了壶热水，坐在床边看起了张子善带来的书。 第44章肇事凶手 “叩叩。”第二天一早，病房的门就响了起来。 穆南烟放下文件，抬头轻声道：“进。” 乔浅初低头削苹果的动作也停住了，抬头看向正在移动的门。 门开了，乔美琳的身子在门后出现，手里提着一袋什么，冲他们笑着。 “妈？你怎么来了。”乔浅初立刻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水果，走了过去，拎起乔美琳手中的袋子，瞥眼看见里面一带补血的药材，估计是从唐阿姨那里搜刮的。 “我来看看小穆，”乔美琳道，转头上下打量了穆南烟一眼问道：“好点没？怎么感觉瘦了？阿初，你是不是光顾着自己发呆，没照顾好人家？” 乔浅初笑了起来，将袋子一放，抗议道：“你得去旁边的骨科看看手，胳膊肘拐得太严重了。” “去你的！和唐丫头一样贫嘴！”乔美琳作势要打。 乔浅初笑着躲开。穆南烟看着，情不自禁地也微微牵起了嘴角。 “妈，坐。”穆南烟开口，指了指病床旁边的凳子。 乔美琳应了一声坐下了，“让阿初给你熬补血汤，从前我有个什么伤都是她给熬的，虽然嘴巴欠了点，但好在从小懂事能干。” “妈，您能在夸我之前省略那几句损话吗？”乔浅初笑着走近洗手池，洗了几个苹果和梨端了出来。 乔美琳和穆南烟正热络地聊着。 她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乔美琳就出来了，站在医院的过道上，心疼地看了乔浅初眼底的青黑一眼，道：“你也别累着自己知道吗？身体最重要。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才开始注重健康……” “知道啦，你自己也注意些，这么冷的天瞎跑什么，这边有我你还不放心吗？”乔浅初道。 乔美琳瞥了她一眼道：“行了行了，我先回去了，免得你嫌我烦。” 乔浅初失笑，将乔美琳送到了医院的门口，又拉扯了两句之后，沿着小道走了回去。 刚到病房门口便止住了脚步，因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是穆南烟的，还有另一个人……声音醇厚沉稳，带着点恼怒，不难猜出是谁。 “说了多少次了，这一行风险大，容易得罪人，得到的利润又少！你看，出事了吧？”穆严松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音量不小，中气很足。 乔浅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转身靠在了病房门口--先不进去了，现在进去不仅打扰了他们的谈话，可能还会让穆南烟做出赶人的举动。 “你的先见之明向来及时。”穆南烟开口，每一个词句里都透出了讽刺。分明是在讽刺穆严松马后炮，却将话反着说，任谁被这样的语气挑衅，都没法平静。 乔浅初轻轻笑了起来--其实就连穆南烟自己也没有发现，一向成熟稳重的他在面对家庭问题的时候总是容易动怒，这恰恰说明了他心底里的在乎。 “哼！”穆严松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工作趁早辞了！为什么好好的公司不接手，只需要坐坐办公室就可以，偏偏要去帮别人打官司……我就想不通了！你……” “你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那就别想了，”穆南烟的笑声传了出来，依旧是平静中带着嘲讽：“你只需要一门心思盯着你的产业就行，现在才想起来打温情牌，不觉得时机不对吗？你是生意人，自然明白时机的重要性。”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凳子滑动的声音--穆严松似乎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大声喘着气。 乔浅初皱着眉，略一犹豫，从门缝里瞥了一眼，看见了穆南烟靠在枕头上无动于衷的样子。而一旁的穆严松正弯着腰喘息，谢雅棠在一旁缓缓地拍着他的背，小心翼翼地看着穆南烟。 他的家庭确实给他很大的伤害，这种伤害或许蔓延至今--乔浅初想。她转身，再次靠上了墙壁。 先等等看吧，实在不行了再进去，毕竟她也疲于应付这种场面。 “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穆南烟轻笑了起来，“在我最渴望父亲普通的一个鼓励或者拥抱的时候，你在干嘛？你给过我父爱？还是你教会过我任何一个做人的道理？所有普通的父亲应该给儿子的，你都没有给我，你现在来要求我用一个普通儿子对待父亲的态度对待你？” 过了好一会儿，穆严松才平静了下来，重新坐回了椅子。 “我已经查清楚了。”穆严松道。 “太感谢了。”穆南烟笑着。 乔浅初静静听着，有些不忍。 穆严松沉默了两秒道：“就是顾叶华找人干的。他被你弄得身败名裂失去所有，开始伺机报复。我已经拜托了律师起草诉讼，准备起诉顾叶华，如果不将他扔进监狱，之后的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心领了，”穆南烟直起了身子，将手上的书放在了一边，道：“我自己能处理，不麻烦律师了。” “你能处理？你拿什么处理？废掉一半的身子吗？”穆严松冷笑着。 穆南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脑子没废就行。” “对方已经一无所有，随时可以和你拼命，你难道还要等着人家拿着刀捅进你心窝的时候才开始处理？”穆严松也出声讽刺。 穆南烟突然再次笑了起来，盯着穆严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心窝？要就已经被捅破了。” 穆严松又开始大喘气了，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似乎大家的忍耐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乔浅初直起了身子，将手放在了门把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推了进去。她再不进来，谢雅棠没有说话的立场，这两父子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 “爸，妈，你们来啦。”乔浅初边走边道。 听见她的称呼，穆南烟的眼睛眯了眯。 穆严松收了怒气，微微点了点头。谢雅棠眼睛一亮，像看见救星一般，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她。 乔浅初转身在穆南烟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开口：“你躺好，待会发炎了病情又得加重。” 穆南烟看见乔浅初，莫名地有些心情舒畅，立刻听话躺了下去。 穆严松似乎有点惊讶于穆南烟的配合，不由得看了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转身，弯了弯腰笑道：“爸妈，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不了，”穆严松立刻出声阻止，“我们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这小子，自己也注意身体。” 乔浅初眉头一松，笑了起来：“好，谢谢爸的关心。” 穆严松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穆南烟一眼，似乎想要讲什么，动了动嘴唇后还是离开了。谢雅棠连忙跟上。 门被轻轻带上了，病房里恢复了平静。 消毒水的味道清晰可闻，一片白色的床单和物件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乔浅初走了过去，替穆南烟将被角的褶皱抚平了。 “你别劝我。”穆南烟闭着眼睛开口，唇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乔浅初一愣，随即笑着开口：“我哪能劝得动你？你和你爸的关系一两天缓和不了，但你终归是他的儿子，斩不断的关系。” 穆南烟点了点头，随即笑了：“不对，你还是劝了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 门突然又响了，“叩叩叩”三声，节奏伐一，十分有规律。 穆南烟的笑意一滞，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小声摇头道：“这才是住院的副作用--无止境的社交。” 乔浅初笑意更浓，站起了身开了门。 门外，顾双棋的略带思索的脸露了出来，见是乔浅初开的门，立刻笑了起来。 “南烟好点了没？” “好多了，”乔浅初点点头，“进来吧，他醒着。” 穆南烟偏头看见顾双棋迈步进来的动作，枕着头惬意地笑着。 “有生之年能看见穆大律师挂彩，简直比国足踢进世界杯还让人激动。”顾双棋将水果篮放在了一边。 “你怎么有空，现在不应该在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吗？”穆南烟问道。 “再忙也得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掉，何况你这里才是整个事件的中心。” “我不过一个小律师，今天一个上午就接见了这么多大人物，现在居然被告知自己处于事件的中心--实在惶恐。”穆南烟玩笑。 顾双棋笑了，随后笑意一收道：“说认真的，你打算怎么处理顾叶华？” “他是你的长辈，我这次卖你个面子。”穆南烟随意道。 乔浅初一愣--这意思是让顾双棋决定了。顾双棋想放过就可以放过的意思吗？是考虑到顾双棋的情绪和尴尬的身份吧。看来穆南烟和顾双棋的交情也不浅…… 顾双棋沉默了很久，低着头思索着什么，和他刚进门时的动作一样。 冬日里的阳光并不算十分温暖，但照在身上就是有种热度十足的感觉。 乔浅初站起了身，在已经烧开的热水壶旁忙碌着，将茶水准备好了之后加了两块圆润可爱的白糖，随后转头端着水朝顾双棋走去。 终于，顾双棋抬头，“起诉。” “确定？” “确定。杜绝后患才能让以后的路更顺畅。”顾双棋说出了一句饱含深意的话。 第45章她的忌日 送走了顾双棋后，穆南烟躺在床上一直待到了第二天，期间一切喂饭端水的工作自然由乔浅初来完成。 穆南烟的情绪从早晨开始就不大对劲，眉头紧紧锁着，有时居然会望着天花板，一看便能看好久。 就在乔浅初低头将一本书的第三十章末尾看完时，穆南烟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乔浅初立刻起身扶着他，尽量不碰到他伤到的手。 “我要出院。”穆南烟转头看着她。 乔浅初皱了皱眉道：“伤还没好。” “穆太太，我躺着已经快发霉了，”穆南烟玩笑了一句，随后笑意变得深远而不真切起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乔浅初眯着眼睛想了想，“难道是立冬？” “不是。” “那是什么？”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乔浅初笑了起来，“什么人啊，神秘兮兮的。” “很重要的人。”穆南烟认真道，随即抬起头。 乔浅初不解地看着他，穆南烟则再次将头扬了扬。 “脸上不舒服？”乔浅初疑惑道，抬手在穆南烟的脸上轻轻触了触，手底的触感是让女人都嫉妒的柔软细腻。 这两天为了照顾穆南烟，她向系里请了假，当起了他的专程司机，甚至连帮忙换衣物这样的事情也一并承担，几天下来倒是比穆南烟还消瘦了。 穆南烟摇了摇头，带着笑意的眼睛始终盯着乔浅初。乔浅初被他的眼神弄得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也迅速领悟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了一吻。 “穆太太赏吻，伤口绝对以成倍的速度愈合。”穆南烟心情大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能把乔浅初逗到脸红，看着她打破那种冷静自持的样子，就会一阵莫名地开心。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你现在出院了，伤口再发炎怎么办？” “这是小伤，今天的日子真的很重要。”穆南烟认真地看着她。 乔浅初移开了目光，点头道：“我去办住院手续，你自己换一下衣服裤子。” “嗯。”穆南烟应着。 等乔浅初办完了手续回来后，见穆南烟仍然是一身宽大的病服，十分惬意地眯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 “怎么没换衣服？”乔浅初走了过来。 “手臂突然疼了，”穆南烟抬起头，无辜地咧嘴笑着：“可能需要穆太太的帮忙。” 乔浅初咬牙--这手臂可疼得真是时候。换衣服就算了，裤子……一想到那个场面，乔浅初还是有些脸颊发烫，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脸皮。 她抬手拿起了衬衫和西装，顺利地为穆南烟套上了，到了裤子部分，纤细白皙的手就停留在了在他的腰边。 “你手好点了吗？能自己脱裤子吗？”虽然已经有过不止一次的夫妻之实，但每一次都是穆南烟主动，让她脱下穆南烟裤子这样暧昧的动作……还从来没有做过。 “不行，疼得很。”穆南烟皱了皱眉，惋惜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乔浅初恨不得立刻在那手上拧一把，无奈地又再一次将手移到了他的裤子边沿，一狠心，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穆南烟极度配合，乔浅初一点一点将优美的腿部线条欣赏完毕后，到了最尴尬的穿裤子环节。 整个过程几乎是闭着眼睛的，但脑子里不断播放的画面还是让她不可避免地有些呼吸急促，再加上穆南烟的坐姿，不知道怎么坐的，居然能将温软的气息喷到她的脖颈？！ “好了，走吧。”乔浅初终于将最后一步做完，松了口气开口道。 穆南烟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轻轻笑出了声，点了点头，心情显然极佳。 乔浅初来到了车前，帮穆南烟打点好后坐进了驾驶座的位子，听从穆南烟的指挥朝目的地是去。 “真想这手一直残下去啊。”穆南烟感叹。 乔浅初失笑，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一直残着吧，我不介意一辈子照顾一个残疾人。”话一说出口她就有些悔意了，这话听起来不像打趣，倒像是一个承诺。 穆南烟笑了起来：“真的？” 乔浅初不接话，半晌，开着车的往旁边一拐问道：“怎么走？” “左拐等红绿灯，然后走那条山路。”穆南烟道。 山路？乔浅初心下疑惑。据她所知，在那片山上可没住人啊…… 回头看着穆南烟从医院搬到车上的水果，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只是很聪明地不再说话。 按照穆南烟给的指示，她在蜿蜒的路上拐了许久，一路上看见了许多墓碑和镌刻的祭词，直到车子停在了一片巨大的墓前。与乔浅初上来时看见的那些墓不同，这个显然更加华丽。一旁摆放的花篮和水果已经是新的，令她讶异的不是这个墓有多豪华，而是--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坐在墓碑前低声说着什么。 穆南烟似乎也有些讶异，两人先后下了车。 乔浅初眯着眼睛试图将那个背影认清楚，穆南烟的表情突然一沉。 “你来干什么？”穆南烟向前走了两步。 坐在墓碑前的女人一回头，表情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卑微和恐慌。 乔浅初看清了那张保养极好的脸，一惊。 是谢雅棠。 现任妻子祭拜前任？ “阿穆……阿初，”谢雅棠笑了笑，抿了抿嘴唇道：“你们来看她？”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嗯。” 仔细看去，谢雅棠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现在才早晨八点，开车上来要一个小时，而谢雅棠裤子上的褶皱已经说明了她在这里跪了很久，那么她一定是想避开穆南烟提前来，却没想到穆南烟也这么早。 “那你们祭拜吧，我先回去了。”谢雅棠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站了起来。 “人死了才来忏悔，不觉得太晚了吗。”穆南烟平静地望着墓碑，不知是和谁说的，弯腰将水果篮摆放在幕前。 谢雅棠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着穆南烟。 那一眼看得乔浅初心惊，而穆南烟背着身，没有看见那双眼睛里浓郁的悲伤。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将悲伤完完全全通过眼神表现出来，或许是刚哭过的原因，让乔浅初莫名地有些心疼。 她转头看向墓碑上的那个照片。和穆南烟的五官有七分相像，十分精致动人，微微一笑，没有露齿，眼若秋波。乔浅初再次转头，发现墓碑上的人和谢雅棠的眉眼居然有几分相似…… 乔浅初心里疑惑顿生，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渐渐有些看不明白了。 “阿穆，我从来就是待你如同……亲生的，看见你成家了，找到阿初这样的好女孩，我也就放心了，你妈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谢雅棠顿了顿，继续道：“其他的事情，是我的错，你别因为我和你爸闹。” “你站在什么什么立场说这些话？”穆南烟转身，笑道：“造成的伤害和后果就摆在你的眼前，你把我当成什么都好，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妈，就是被你们联手送进那里面的那个。”他的指节一抬，方向朝着墓碑。 谢雅棠的嘴巴动了动，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似乎有些痛苦地眯了眯眼睛，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再出声。乔浅初明白穆南烟这个样子，是真的动怒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劝说等于白费力气，于是照例走了过去，缓缓握住了他的手。 穆南烟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些。 “我……我也知道你这辈子不可能喊我一声妈了，”谢雅棠摇着头道：“说什么都是奢望，你能平安幸福就好。”她说着便转身离开。 走路的步伐有些晃动，似乎很费劲，在瞬间苍老了不少。乔浅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动容，想到了谢雅棠和她说过的愿望，就是让穆南烟喊一声妈。 穆南烟瞥了她的背影一眼，转回了身，拉着乔浅初慢慢走到了碑前，蹲了下去。 乔浅初也顺势一蹲。 他抬手，轻轻触了触墓碑上的照片，低声道：“妈，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乔浅初沉默地看着，手里还抓着穆南烟的手，触感灼热而真实。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穆南烟突然转头，笑了。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所以我想带你过来看看她。”他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轻轻地“恩”了一声。 穆南烟继续开口：“你说可笑不可笑？在今天这个日子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却表现得比我这个正牌儿子还要悲伤。”他还有心情玩笑，玩笑中带点嘲讽。 乔浅初知道他说的人是穆严松。虽然她也很想问句为什么，但乔浅初始终还是没有选择开口。 “别难受。”她顿了顿，轻轻道。 穆南烟在笑，在嘲讽，但是她还是捕捉到那点轻易不会外露的情绪。 穆南烟的身子微微一颤，回头看着乔浅初，眼里的情绪看不清楚。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在想，”穆南烟笑了出来，“如果当初和我结婚的不是你，会怎么样……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并不愿意接受另一个结局--浅浅，你只知道我的生活正在渗进你的，那你知道你已经渗进了我的生活吗？” 乔浅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遍，心里有个地方突然松动了一下，连带着指尖都颤了颤。 穆南烟顺势捏住她颤动的指尖，将她揽进了怀里，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别怕，我们是夫妻。” 夫妻二字第一次这么真实地响在耳边，她感受到他怀抱的力量，渐渐放松地趴在穆南烟的怀里，嗅着来自他身上的熟悉的清香，突然也有些庆幸。 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要和她携手走过余生的，直到他们进入这块墓地。 而如果和她结婚的不是穆南烟……她也不愿再想了。 “走吧。”穆南烟拍了拍她的背，站起了身。 第46章放下回忆 从墓地回来后的几天，穆南烟都在家里休养。两人自从在墓地里的一番话后，相处的模式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最开始的生疏和客气早已经不见，剩下的需要慢慢磨合的小习惯也渐渐越来越融合。 乔浅初在厨房摆弄好早餐后端出了门，看见了穆南烟从房间里踏了出来，弯唇一笑，“起来啦？” “嗯，”穆南烟也笑了，走到了乔浅初的身前，面对着揽着她，“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三明治和豆浆，快去洗漱。”她道。 穆南烟低头在她的鼻子上捏了捏，玩笑道：“遵命。”亲昵的小动作多了，不知觉地便让人有了想再靠近的欲望。 乔浅初能这么吸引他，也是穆南烟没有想到的。 吃过饭，乔浅初开车送穆南烟上班。他们出来的时间比平常要早一些，因为乔浅初的驾照刚考没多久，有些手生，车开得十分慢。穆南烟倒是不急，惬意地坐着，享受一天最轻松的时光。 车子开了很久才停下，穆南烟先下了车，乔浅初拒绝了让她将车开到学校的提议，坚持自己打车或者坐公交过去。 最近在学校的风头太盛，连续几个事件都是围绕着她展开的，不避一避口风，迟早会有第二个陆月出现。 乔浅初将车子停好走了过去时，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正朝穆南烟匆匆走了过来。 “穆律师！”她一看见穆南烟，眼睛便亮了起来，小跑着过来，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了“嗒嗒”的声音，很是急切。 乔浅初略一犹豫，想着要不要先行离开，这个女人好像有急事。 “穆律师你好！我先自我介绍，我是顾琳琳，顾叶华的女儿，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赏个脸喝个茶？”顾琳琳有些微喘，精致的妆容难以掩盖她脸上的焦急。 穆南烟没有回答她，二十第一时间转过了头，用眼神绊住了正眼转身离开的乔浅初。 乔浅初无奈地折了回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喝茶的必要吧？”穆南烟笑了起来，伸出没有受伤的手将乔浅初揽住了，微笑着看向顾琳琳，“有什么话，在这里就可以说。” 顾琳琳看了看乔浅初，有些犹豫，但很快便道：“我……我求您放过我的父亲，要什么价随便开，甚至你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她话里的意思有着些许暧昧，大概是将乔浅初当作穆南烟的什么女性伴侣了。 乔浅初不禁看了她一眼--虽然急切，但妆容依然精致得无可挑剔，连睫毛都刷得根根分明，看来是有备而来。乔浅初不禁笑了出来，看了穆南烟一眼，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艳福不浅啊。 穆南烟扯了扯嘴角，揽着乔浅初肩膀的力道重了些。 “顾小姐在求人之前得做些功课。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乔浅初--并且楼南律师事务所，不缺钱。”两句话，否定了刚才顾琳琳提出的看似诱惑人心的条件。 顾琳琳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眼，虽然是素颜，但皮肤嫩白剔透，嘴唇殷红，周身的气质放在哪里也无法忽视……穆南烟居然已经取了妻？楼南律师事务所不缺钱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今天打的主意就是献身，看来这一点也行不通了。 “那……你还需要什么？只要你能开口，我立刻满足，”顾琳琳打定主意道：“我父亲一把年纪了，要是真把他关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开口道：“顾小姐请回吧，这手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而他不会给自己的对手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眸光锐利，锋芒毕露。 这是乔浅初第一次见到穆南烟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性格里隐藏的果断和刚毅的部分，应该多多少少来自穆严松。 而穆南烟更甚于穆严松的狡猾和洞察，似乎比穆严松更适合当一个商人。 顾琳琳看着穆南烟，咬了咬牙。 穆南烟笑道：“那顾小姐慢走，以后有官司上的往来可以找我，其他的我可能帮不上忙。” 顾琳琳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穆南烟的表情已经清楚地告诉她这事儿没戏，再待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她转身离开，拿出了手机拨了电话。 乔浅初也准备离开了，抬头道：“药放在你包里最里面的那一层，你中午记得吃。” “你不陪我吃饭？”穆南烟道。 “学校有课，我直接在食堂解决，还能赶上回去睡一觉，傍晚再来接你。”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乔浅初应了，转身离开。 搭了公车到了学校门口的那一站，这时候正是高峰，不仅路上堵着，就连下公车的时候都挤得有些困难。 到了教室，已经坐满了人，她选了后排的位置坐下，四处看不见郑欢的身影，于是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个短信。 “学妹？”后门传来轻声的叫喊。 乔浅初一抬头，看见教室外站着的人，眉头微微一蹙。 她记得这个学长是学校的大提琴社团的，在这个男生遍是刘海的时代，寸头几乎成了这个学长的标志和特点，所以乔浅初有些印象。她记得这个研三的学长是叫……范其。 “学妹，能不能出来一下？”范其挠了挠头，憨笑道。 乔浅初看了看周围，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向他。 范其点头，“就是你啊，乔浅初。” 乔浅初站起了身，突然想起唐一心似乎提起过这件事，学校大提琴社团缺人让她去替补……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 “学妹，你帮帮忙吧！”一出去，范其就做出恳求的表情。 “帮什么？” “大提琴啊！”范其道：“我到处找人都找不到。虽然傅白一来，学校很多人想学大提琴，都已经找院长建议开设公选课了，但毕竟那些是初学……学妹你放着那么好的才能不用，真的想看我们社团夭折吗？求你帮帮忙，这个乐器真的太少人学了，求你了……” 乔浅初刚想拒绝，一抬眼，瞥见了余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一愣，抬头。 她已经做好随时碰见傅白的心理准备了，毕竟他在这里任教，而她又必须时常过来，这栋楼的教室和乐器老师的办公室是连在一起的，不论有意无意，碰到都不可避免。 “好啊。”她笑着应了一句。 傅白的脚步突然止住了，愣愣地看着这边。 “真的？！”范其惊喜地道：“那你可不准反悔啊！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直都不见你碰大提琴……不好意思我多嘴了！你答应了就行！排练的时候再约你啊！” 乔浅初笑了笑。她已经释然，对于过去，对于那段她曾经非常想忘记的记忆，现在也渐渐不那么让她避讳了。大提琴是她一直喜爱的乐器，如果因为某个人或者某段回忆而不去碰，反而能让傅白更加坚信她还活在记忆里--对，她刚才是故意的。 傅白走了过来，眼睛里有惊讶和不可置信。 “你……答应重新演奏大提琴？”他问道。 傅白的眼神一直有种力量，因为干净清澈到没有一点瑕疵，所以让人在对视时不免心虚。 “嗯，”乔浅初点头，坚定地看着他，“傅白，没有什么过不去。” 傅白一愣，有些痛苦地咬着牙。 乔浅初则转身再次走进了教室，一节课上得心不在焉。 她没有再回头看向傅白，因为脑子里不断晃起的竟然是穆南烟的身影。她摇了摇头，趴上了桌子。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就听见了下课铃，抬头迷迷糊糊地一看，已经是中午。 乔浅初没有在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公寓。在食堂吃饭很有可能会再次碰见傅白，她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那双眼睛了。 坐着电梯上楼时，瞥见了楼道里几个工人正在搬运一架三角钢琴，琴不是新的，却看得出保养极好。 “小心点！别磕了！”她听见工人的吆喝。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有些疑惑。 是初学琴的琴童买了钢琴吗？但为什么不是新的？那个钢琴边角的划痕，为什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电梯到了。 她走了出去，见到同层的另一个住户房门大开，她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从没见到对面住着的人。 不禁往里面瞥了一眼，见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几个箱子摆在一角，应该是要搬出去了，换了新的住户进来。 乔浅初没有再逗留，按了指纹开了锁，走进了房门。 第47章回赠礼物 穆南烟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时，已经是下午。 乔浅初在睡梦中被吵醒，接起电话时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喂。”她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还在睡？”穆南烟将声音放缓。 “嗯，怎么了？”乔浅初看了看挂钟，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纯净水。 穆南烟的笑声极其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想送你件礼物，作为这么多天悉心照料我的报答。” “报答？”乔浅初喝水的动作停下了，也笑了起来：“田螺姑娘的现实版？” 穆南烟云淡风轻地答：“对啊，穆太太现在有空吗？赏脸出门演个童话？” 乔浅初笑了会儿，想了想，开口：“我准备一下过来找你。” “我已经在往公寓的方向开了，你下楼就行。” 挂了电话，乔浅初匆匆地洗了脸，换上衣服后化了个淡妆，拿起手包下了楼。 穆南烟的车果然已经停在了路边，他自己则站在车旁，颀长的身影靠在车上，低头看着手机，一手绕着钥匙圈，身后的树枝在即将回暖的天气里开出了细嫩的枝丫，映衬在公寓略带古典的风格下，真的像从某个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你好，田螺姑娘。”乔浅初走了过去，难得起了玩心。 穆南烟抬头，看着乔浅初发红的鼻子和脸颊，刚起的笑意就收了，抬手在她的脸边捂了捂道：“怎么这么冰？” “可能……穿少了。”她在穆南烟的眼神下有些心虚。 穆南烟对她的穿衣要求极为严格，今天有些回暖的迹象她便少穿了一件，估计等等回去的时候逃不过感冒的魔爪了。 “上车。”穆南烟道，转身给她开了车门，又开了车后座，摸索了一番后将一件外套拿了出来，递给了乔浅初，自己也上了车。 乔浅初手里拿着外套，心里有些微暖，抱紧了些。 车子发动，朝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我们同层的住户搬走了，你知道吗？”乔浅初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住着的是一家人，孩子在今年考上了澳洲的学校，全家移民。房子空出来，卖给了一个教授。” 乔浅初眼睛一眯，将外套又往身前捂了捂道：“嗯。” 怪不得之前一直没有看见隔壁的人出来，原来房子早已经不用了。 她任由思绪胡乱飘了一会儿，车子很快便停了下来。 “到了。”穆南烟道，替她将安全带解开。 乔浅初一晃神，怔愣地抬头往窗外看去，一眼便看见一家4s店。这家店离她的学校很近，每天搭公车都要看到。视线随即移到了一旁的中餐馆，猜测穆南烟大概又要带她吃些好吃的了。 “出来。”穆南烟将车门打开，笑道。 乔浅初起身走了出去，扑面而来的冷风衣领，她伸手紧了紧，步子朝中餐馆走去。 穆南烟的手臂环了上来，顺势将她往反方向带，笑声响在她的头顶。 “饿了？” 乔浅初不解地抬头。 穆南烟抬手，修长的指节稍稍一伸，指向4s店，轻道：“田螺姑娘的谢礼。” 她一愣，盯着透明的玻璃窗，“买车吗？”给她买？ “嗯，”穆南烟将她往店里一带，“早就该带你来了，出了麦合的事情就耽搁了。买辆代步，以后下班也能早点见到你。” 乔浅初脸一热，没有作声。 这家店规模不大，但大多都是女性用车，车型小巧并且接受定制，老板很热情，没有请帮工。 很快便挑中了一款smart，试车之后乔浅初有些犹豫。 “挺好，”穆南烟走了过来，低头在驾驶座的窗边轻声道：“喜欢吗？” 乔浅初轻轻摇了摇头道：“一般。”考虑到价钱，虽然麦合的案子结束之后，最大的受利者显然是穆南烟，但没必要这样一挥手几十万地为她买车。 “那就这辆吧，”穆南烟笑着看向乔浅初，低声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担心。” 乔浅初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出声，半晌，点了点头，道：“谢谢。”她知道穆南烟不想让她早起挤公交，平时不忙的时候也一定准时接送她上下课。心里一软，感动缓缓地填满了整个胸膛。 穆南烟打开车门，将她牵了出来，签好了合同后约定了提车的日期，随后开车回家。 刚上车，乔浅初就接到了学校大提琴演奏的排练短信，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她收了手机，沉思一会。 “放歌吧。”乔浅初轻声道。 已经一年没碰大提琴，巧的是这一年以来，除了那次在穆南烟的车上听见大提琴的协奏曲，也极少有机会接触到。人一旦真的想忘记什么，即使生活里刻意隐藏了那些想要忘记的东西，却还是会在潜意识里不由自主地时刻提醒。 穆南烟偏头看了她一眼，将音乐打开。 果然还是上次的那一首。悠扬低沉的弦乐从音响里婉转地流淌出来，瞬间充斥整个狭小的空间。 “怎么从来没见你拉过？”穆南烟突然道，似是无意。 乔浅初的右手突然收了收，触到了自己指尖的茧。 “很久没练了。”她道。 以穆南烟的洞察和聪敏，一定很早就发现了她对大提琴有特别的感情，加之手上的茧和那次酒醉之后的问句，不难找到原因。但他从来没有提起过，现在问起，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开始渐渐好奇并且想要接触她的过去了？ 穆南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动了动，转了个弯，隐约可以看见前方公寓的影子，正在扩大。 “那穆太太准备什么时候献上一曲？”穆南烟突然一笑。 车子停了下来，他偏头，正巧捕捉到乔浅初眼里的犹疑。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探究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但他清楚乔浅初的性格，如果他不主动，这个女人就会永远龟缩在自己的壳里。让乔浅初主动开口，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穆南烟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在乔浅初的脸上轻轻一拂。 “我……我已经很久没碰了，学校的大提琴演奏团邀请我出演，我答应了，”乔浅初低声道：“等拉好了，一定给你听。”她微微抬头，目光坚定。 “好。”穆南烟笑了起来，下了车。 两人朝电梯走去，在电梯口站定。 乔浅初缩着脖子，呵了呵手，转身缩到穆南烟的怀里取暖。 电梯门缓缓开了，一条灰白的围巾在她眼前一晃，顿住。 乔浅初觉得余光里的围巾有些眼熟，突然有些预感，立刻抬头，眯着眼睛看向电梯里同样一脸惊讶的人--傅白。 “你……”傅白看着她偎在穆南烟的怀里，艰难地开口，吐出一个字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 乔浅初突然联想到了所有细节--那台钢琴的划痕、隔壁新搬来的教授…… 是他。 气氛立时尴尬，她抬头看向穆南烟，感觉肩膀处的力道紧了些，但他的表情不变，依旧微微勾着唇角，淡笑着看向傅白。 “你好。”穆南烟先开口。 乔浅初偎在他身上的姿势微微变化，站直了身子，但两人亲密无间的状态还是没有变化。 傅白点了点头，目光仍旧死死盯着乔浅初。他的眼里除了乔浅初，从来容不下别人。但现在，视线里被硬生生地塞进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如此优秀，站在她的身旁替她挡掉所有目光……傅白的手指收紧。 “你怎么在这？”乔浅初开口。 虽然她已经大概明白了，但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这里的住户卖房子，我刚好需要离学校近点的住处，看了很多个地方才确定了这里……”傅白显然很开心乔浅初的搭话，“我签了协议之后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的……”他知道穆南烟是这一层的住户后，心情确实谈不上多好。但想到时时可以看见乔浅初，就重新燃起了希望。 “太好了，”穆南烟笑道：“以后有空可以相互走动，我们很欢迎。”说着，他将乔浅初带进了电梯。 --几乎是用行动和语言宣示了主权。 乔浅初一笑，嗅出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酸味，忍不住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 傅白的眉头皱了起来，忧伤的眼眸在穆南烟搭在乔浅初肩膀上的手停住，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陌生。 她从来没有在傅白的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带着嫉妒、悔恨和懊恼。傅白的情绪向来简单明了，干净得像个孩子，是从什么时候起，那张白纸上也渐渐沾上了灰尘和污点？ 乔浅初一晃神，立刻被穆南烟扑面而来的气息包围。 他低头在乔浅初的额上吻了吻，极为稀松平常的动作，看在傅白的眼里就不那么普通了。他显然一震，久久无言。 “那，再见。”乔浅初开口。 她也有些尴尬，毕竟在人前做亲昵的动作还是有些心理障碍，尤其是在傅白的面前。 但穆南烟的热度和怀抱太让人有安全感，她渐渐放松下来。 电梯上升，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乔浅初不知道傅白搬来这件事情到底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都没有和傅白打过照面。 第48章傅白母亲 周六，因为穆南烟的事务所临时接了一件比较棘手的案子，所以张子善一大早就打电话将穆南烟催走了。 乔浅初边吃着早饭边温习自己刚拿到的大提琴谱子，在心里计划着再买一把大提琴。之前的已经送人，不好要回，再加上那把琴回忆太多，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送了人也好。 吃完了饭，她洗了手拿起包，走出了门。 对面的那扇木质暗纹的门和这么多天一样一直关着，算起来她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傅白了。她不认为这是傅白打算放弃的前兆，傅白的性子她最清楚，直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是时不时地浮出那天傅白脸上怪异的表情。 门在身后“嗒”地一声关了，她甩了甩脑袋，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了又开。 “乔浅初，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一声尖锐而讥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很多年前的噩梦里，这个声音便是永远的配音--乔浅初的身子一僵，抬眼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那个女人。 高颧骨，面颊消瘦，五官虽然精致，但红唇让人觉得有些刺目。这张脸出现在很多杂志和报道上，被冠上“优秀教育家”、“钢琴大师”的称号，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踏着儿子的汗水和欢乐博取自己名利的人。 她是傅白的妈妈。 “阿姨。”乔浅初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失态，礼貌地叫了一句，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永远忘不了许智琴让她从傅白身边滚开时歇斯底里的表情，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的疯狂难以估量。 “算了，受不起，”许智琴的表情带着厌恶，像看见了一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被你尊称一句，不知道要折寿几年。” 乔浅初笑着，没有回嘴。 许智琴眉头一竖，愤恨道：“笑笑笑，就是这样笑！我儿子才会被你迷得七荤八素！好好的国际钢琴家不当，跑回来给别人教书？！乔浅初，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这辈子就是跟我耗上了是不是？” “阿姨，我还要上课，有时间再聊。”乔浅初绕过许智琴，往旁边走去。许智琴的泼辣和市侩她是领教过的，对于这样的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不如避让。 许智琴眉头一耸，高跟鞋嗒嗒地踩地，三两步便跟了上来，将乔浅初的去路一堵。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钱，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要求？”许智琴表情一缓，“我现在只想让我儿子跟我回家，如果你玩够了，出个条件，以前的那些事情算我不对。” “以前的事情？”乔浅初一笑，脑子里立刻浮起了那些被许智琴几乎称得上折磨的辱骂，“阿姨，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计较，甚至未来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如果你想让傅白跟你回去，你应该找他谈。” “哼，”许智琴见劝说无果，冷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傅白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听话？没有你在后面策划一切，就凭他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忤逆我？！你还是趁早见好就收吧，我已经知道他和你在一个学校了，他去那里不是为了你，你倒是给我说说是为了谁？” “为了谁都和我无关，”乔浅初的笑容渐渐收了，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阿姨人脉广，让我身败名裂也不过是再将一年前做的事情重新做一遍而已，易如反掌。但是我现在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如果你能将傅白带回去是最好不过。” 许智琴表情一滞，皱眉道：“你结婚了？”随即脸色一变，冷笑了起来，“是哪个瞎了，捡歪瓜裂枣放在家里养着……也就我们家那个傻小子会上你的当！你和你妈一个穷酸相，当初她来求我让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 “你说什么？”乔浅初的脑子里突然有根弦轻轻崩了一下。 怒意上来，但更多的是惊异。 “怎么了？”许智琴见乔浅初微怒的表情，大概从未见过，有些警惕地冷笑道：“我有说错？两个家庭的结合本来就不应该是哪一方低姿态的！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够了。”乔浅初摇头，打断。 看来乔美琳真的去找过许智琴，还瞒了自己。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乔美琳对那些事情所知无几，没想到…… 深吸了一口气，乔浅初拿出最后的礼貌和温柔，“阿姨，我去上课了。”她眼中隐隐含着怒气，眼神变得有些锐利，眯着眼睛的样子是许智琴从未见过的。 许智琴诧异--乔浅初变了，从前倒也不是任人揉搓，但忍耐性极好，怎么骂都不愠不怒，静静听着然后虚心接受。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已经张开爪子的猫，看似温柔和婉，随时可能将你挠出血痕。 乔浅初一绕，脚步加快了些，这回许智琴没有再阻拦，只是表情变了又变。 直到乔浅初的车消失在了原地，她才恍然惊醒，冲着车尾骂了一句：“小狐狸精！” 乔浅初打了个喷嚏，刚才在室外待了太久，似乎有些着凉了。 她没有往学校的方向走，尽管下午有课，她暂时没心情去上了，想到乔美琳，有些心酸。她不明白在一年前，乔美琳是怎么忍气吞声地去求许智琴，也不明白为什么乔美琳知道了一切却要隐瞒，从没有对她提起。 冬天的风真冷。 她记得她裹着围巾到傅白的住处，求许智琴让她见傅白一面。而傅白被关在房内练琴，因为见不到她而更加寡言，并且出现了拒绝吃喝的现象。许智琴站在窗边对她说，如果傅白饿死，她在窗外冻死，到时候再见吧。 回忆刚漫上来就被乔浅初掐断，她强制地摇头，撇开这些不愉快的记忆。 到了家。 乔浅初匆匆上楼，敲开了房门。 门很快开了，露出了乔美琳惊讶的脸：“咦，你怎么回来了？” 乔浅初的身上还透着寒气，头发因为奔跑而变得凌乱，鼻子冻得通红，眼睛在看见乔美琳的那一刻也有些发红了。 “妈。”她轻轻叫了一句，突然因为这个称呼而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委屈。 俯身，抱住了乔美琳。 乔美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立刻伸出手回报，心疼地念叨着：“哎这是怎么了？瞧你委屈的！是不是和小穆吵架了？回头我说他！不准哭鼻子了啊！” 乔浅初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正因为极少而特别让乔美琳无措。 “我没哭，不是因为他。”乔浅初的头埋在乔美琳的肩上，闷声道。 随即她直起了身子，将门关上了，挽着乔美琳进了房门。 “那是因为什么？”乔美琳不停地追问，眉头紧紧皱着，苍老的痕迹遍布眼角和鬓发。 乔浅初离开乔美琳这么久了，从入冬到冬尾，仔细一看，居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变化。 咬了咬唇，乔浅初开口：“傅白回来了。” 乔美琳一僵，皱眉：“他回来干什么？事业？还是找你？” “我不知道，但他是瞒着他妈回来的。妈，你告诉我，”乔浅初认真地看着乔美琳，“你是不是都知道？” 乔美琳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你别怪我不说，你当时那样子看了谁都心疼，我就问了一心。一心的口风居然很紧，怎么贿赂都不说，我就去了一趟你们学校……” 乔浅初了然。当时这件事情在大学闹得沸沸扬扬，只是不知道乔美琳听着那些侮辱的话，心里会怎么想。 “今天，傅白的妈妈也来了。”乔浅初继续道。 乔美琳立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道：“她没欺负你吧？” “没，但是我知道她欺负你了。”乔浅初道：“妈，以后不管是谁都好，你不准为了我做这种事情。” 乔美琳一愣，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是想帮帮你，你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本来就傻，被打击得更呆了……” 乔浅初哭笑不得地看着乔美琳，嗔了她一眼。 气氛稍稍转好，但仍旧有淡淡的压迫感，谁都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她站了起来，“妈，我还得去趟学校。” “嗯，去吧，”乔美琳也站了起来，送她到了门口，帮她整理着衣领，“别让自己受委屈，难受了就回来。” “知道。”乔浅初沉默地听着，点点头出了门。 上完课，她直接便去了穆南烟的律师事务所，路上接到了谢西恬的电话。 “喂，姐。”她有些头疼地预感到了谢西恬的谈话内容。 果然，谢西恬道：“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明天怎么样？”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同意了，穆南烟那边不好说，如果拒绝，她又答应过谢西恬会缓和穆南烟和家人的关系。 她下了公交，嘴上应着：“嗯……那个明天……” 身前突然被一片阴影遮挡住了，她抬头，看见了穆南烟闲适的笑脸。 “你姐，”她用口型道：“问我们明天可不可以去吃饭？” 穆南烟似乎是被她小心翼翼捂着手机的动作逗到了，心情似乎挺好，点了点头。乔浅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好，我和南烟明天过来。”她道。 “好的。”谢西恬挂了电话。 乔浅初松了口气，穆南烟低声笑了起来。 第49章受宠若惊 能让穆南烟同意回家吃饭这种事情，绝对值得穆家人准备一天。上下的保姆和保洁员已经忙活了一个上午，全家人都面露喜色，谢西恬将鲜花摆在餐桌上，谢雅棠走动着四处察看有什么地方不妥帖，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穆严松也微微勾着嘴角坐在客厅。 相比之下，穆南烟这边就显得十分轻松淡然--乔浅初在他办公室的茶几旁烧了热水，正在泡茶，手里还拿着一本色彩心理学，是从穆南烟的书架上随手抽的。 “别蹲着，”穆南烟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凤眼轻眯，“待会腿麻了。” 乔浅初动了动身子，移到了沙发上，穆南烟这才再次底下头去，在文件上做了什么记号。 “今天的午餐要去你家，”乔浅初倒着水，“你别忘了。” “就算我想忘，也会有人提醒的。”穆南烟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穆南烟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抬头笑道：“说来就来了。” 他接了起来。 “嗯，嗯……那你上来吧。” 简短的两句过后便挂断了电话。 乔浅初诧异地抬眉，穆南烟示意她看向电梯的方向。她头一转，目光还没触到走廊，便听见了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急促而有力。 这种走路的速度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谢西恬。 果然，还真是就算穆南烟记不起来，穆家人也应该会十分重视这种家庭聚餐。 乔浅初有些无奈地看着门口出现的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姐。” 谢西恬微微动了动唇角，眼里尽是满意，随即转向穆南烟。 “姐。”他叫得轻松，语气像同事之间互相问候。 谢西恬道：“我来接你们去，怕你一忙又忘了。” 她特意突出了那个“又”字，看来穆南烟曾经答应了却以忘了为借口推脱过。 穆南烟轻轻笑了起来：“这种家庭聚餐怎么能忘，气氛紧张得像上战场，亲人想见用刀枪相互问候，张嘴吐出的都是子弹，眼睛一眯就能射出激光--这种聚会，我怎么会忘。”话里不无讥讽，但谢西恬的表情不变。 “行了，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她开口。 穆南烟笑着站起了身，牵着嘴角走向了乔浅初，嘴里不忘接话：“你这语气可和警察强迫嫌疑人做笔录没什么两样。” 谢西恬想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被穆南烟这么一说，忍俊不禁。抬手便给了穆南烟一拳，转身道：“走了。” 穆南烟揽着乔浅初跟上，两人相视而笑。 坐着谢西恬的车往别墅区的方向驶去，乔浅初看着同样坐在后座的穆南烟，他的手还握着她的，表情表情并无异样。 谢西恬的眼神不停地从后视镜里看过来，时不时看看穆南烟，时不时再看看乔浅初。 时间被无限拉长，乔浅初转头对着窗外发呆，仿佛停顿了一个世纪般，车子终于停到了别墅区的门口。 谢西恬下了车，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待会进去，别跟爸闹别扭，他开心一天了。” 穆南烟轻轻笑了起来，张嘴想讥讽，但转头看见乔浅初的目光，微微一滞，没有说什么。 谢西恬见此，不由得又看了乔浅初一眼，目光里竟带有淡淡惊异。 三人一起走进了房门。 谢西恬先喊了一句：“爸妈，我们回来了。” 最先赶出来的是谢雅棠，身上还套着围裙，看见穆南烟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顿了顿，将身子转向了乔浅初，热络地走了过去，握住了乔浅初冰凉的手。 “来啦。” 乔浅初知道她不敢和穆南烟直接对话，只能通过自己来调节气氛，于是笑着点头，“嗯。妈你做饭呢？” “对啊对啊，马上就可以吃了！今天做了很多好菜！”谢雅棠的脸颊有些微红，显然十分激动，握着乔浅初的手笑着：“好、好……你们先坐，还有十分钟就开饭！” “咳……”穆严松的咳嗽声从楼梯处传了出来，随即看见他迈过来的步伐。 “爸。”乔浅初开口唤道。 穆严松点了点头，已经有了明显苍老痕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转头对上穆南烟，笑意一收，点了点头。 穆南烟似乎也没有打招呼的自觉，转了个身，带着乔浅初往沙发走去。身后的人尴尬地顿了顿，也朝沙发走来。 纷纷落座后，穆严松又咳了一声。 “我去准备点水果。”谢雅棠站了起来，匆匆往厨房走去。 乔浅初将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转头看向穆严松。 穆严松突然开口道：“办个婚礼吧。” 乔浅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询问的表情十分明显。 穆南烟抚了抚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开口道：“你这又是起的什么兴致？” “你们结婚仓促，我们穆家的孩子结婚，就算仓促也得办得热热闹闹的，”穆严松道：“别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对不起亲家。” “我们穆家的笑话多了，别人不介意多看一样。”穆南烟轻描淡写地笑着。 穆严松的火气立刻上来了。 乔浅初将穆南烟的手一捏，转头温柔地笑了起来：“爸有心了。婚礼的事情我们两个商量过，暂时还没有办的打算。一个原因是我身体差，这么冷的天没法穿婚纱，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家那边的亲戚少，办起来不好看。爸的心意我们都知道，南烟的脾气爸也知道，都别因为这个闹了。” 穆严松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句，开口：“婚礼不办也行，你们婚房总要买吧？住小小的公寓像什么话？” 小小的公寓……乔浅初捏了把汗。 “我们现在的住的这里就挺好的，离我的学校和南烟的事务所都近，方便。”乔浅初仍旧柔和地笑着。 “婚房也不要，婚礼也不要，你们两个当结婚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酒，领个证就完事了？”穆严松瞪起了眼，“那作为公公，我买套房子给我儿媳妇当过门礼，不算过分吧？” 乔浅初一愣。 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对穆南烟说的。 穆南烟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穆严松，偏头看了看乔浅初，笑了起来：“随便你。” 这是……同意了？ 乔浅初睁大了眼睛，手下用力，将穆南烟一抓。穆南烟笑着回头安抚。 乔浅初用眼神示意他拒绝，她明白穆严松那么好面子，送出手的礼物肯定是排场太大的。 “那作为姐姐，我不随礼也不行。”谢西恬插话，笑着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顿时觉得自己被几道目光盯着，脸上有些刺痛的感觉。她明白了，这些人只要过了穆南烟那一关…… 她抬头，盯着穆南烟，对方则笑得光风霁月。 又逗她。 乔浅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别争着送我礼物了，我现在不缺什么。” “妈的礼物你都收了，爸的礼物你也收了，”谢西恬假装愠怒地将眉头一皱，“难道我的礼物你就不收吗？” 乔浅初一咬牙。 穆南烟看着她的表情，笑出了声，将她揽住了，开口：“行了你们，当我死了吗。” “你这小子，我们还会欺负她不成？”谢西恬瞪了穆南烟一眼。 穆南烟心情好，懒得和谢西恬顶。 乔浅初窝在穆南烟的怀里，嘴角也轻轻牵了起来--虽然知道有他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在穆南烟这么明显的袒护下，还是有些暖意。 “那你准备送什么，”穆南烟笑道：“比别人送的差就不要怪我们不接受。” “送车行吧？”谢西恬白了穆南烟一眼。 乔浅初无奈地叹了口气，窝在穆南烟的怀里选择了沉默。 这些大礼她就这么生生受了，惊讶之余有些感动，穆家人已经完全接受了她。想到上一次来这栋别墅，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一次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融为了一家人，穆南烟的态度好像也有所改变？ 乔浅初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又重新低下了。 穆南烟但笑不语。 “可以吃饭了。”谢雅棠终于开口，提醒大家饭点到了。 众人起身，走向餐桌。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类菜品，份量都不多，但用盘子和雕花装饰得十分精致，整整摆满了一个长桌。 落座后，气氛比刚开始活络了不少。穆家人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让乔浅初松了口气。她觉得在餐桌上有说有笑，才是拉近感情最好的办法。 “多吃点，你太瘦……”谢西恬突然嘱咐了乔浅初一句，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不过这小子好像把你养胖了些。” 穆南烟随手给乔浅初夹了一筷子菜，没回答谢西恬有意无意的打趣。 乔浅初摸了摸自己的脸。 穆南烟则仔细地挑着筷子尖端的鱼肉，将鱼刺剃光了后放在乔浅初的碗里，这才开始吃。 乔浅初被众人的目光刺得有些赧然，低头迅速地吃着饭。 谢西恬意味深长地笑着。 饭后，谢西恬留她们在这里住一晚，谢雅棠也期待地看着他们，穆严松虽然没说话，但看得出态度认可。 “不了，”穆南烟摇头，“还有事。” 穆严松表情一沉。 乔浅初立刻开口：“明天我有课，下次一定多陪陪你们。” 穆严松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转身离开。 第50章她的嫁妆 一觉醒来还以为时间很早，乔浅初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和平常一样。今天天色有些阴沉，看起来似乎要下雨。 刚吃完饭，乔浅初就被乔美琳的电话传唤让她过去一趟。因为今天上午十点半的时候有一节选修课要上，所以她收拾好东西早早就出了门。 新买的车子还没提，乔浅初依旧选择了坐公交回原来的家。 爬楼梯到了六楼，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没有乔美琳的身影，浴室里洗衣机工作的“嗡嗡”声传来。乔浅初在玄关处换好毛拖鞋直接便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乔美琳正好抱着洗好的衣服出来，猛一抬头见到乔浅初，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回来了也不吱一声，吓得我差点把盆都给摔了。” “看来得经常这样，给你练练胆。”乔浅初笑了笑，上前将装着衣服的盆接过手，走向阳台。 “去你的，死丫头贫嘴！” 两人拿了晾衣架晒着衣服，乔浅初问道：“这么突然地叫我回来，有急事吗？” 乔美琳没有立刻接话，直到将最后一件衣服挂在晾衣绳上时，才对乔浅初说道：“你跟我来。” “喏，你的嫁妆。”乔美琳挨着她坐在床边，将从抽屉里翻出的一个红本子交给她。 乔浅初笑容微僵，猜到或许乔美琳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嫁妆？” 存折的重量很轻，拿在手里却很沉。她敛眸看着这一小小的深红色本子，心里一酸。她将存折推了过去，“妈，你给我这东西干什么？我现在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啊，”乔美琳又瞪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又给推了回来，“一心都告诉我了。虽然我觉得南烟他们家的确是有些高不可攀，但看到他们对你这么好我也真的就放心了。这点钱你就拿着，虽然对于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至少留点钱在你身边，你遇到点事也能急用一下，我也放心。” 家里的情况乔浅初是知道的。乔美琳现在就靠着那一点养老工资生活，除了……除了父亲陆策然因公殉职政府给的一笔体恤金。 乔浅初的心一阵酸酸麻麻地疼，她明白乔美琳肯定是不想让婆家看低她所以给她这笔钱傍身。 翻开存折，乔浅初一惊，直接便脱口道：“妈，你是不是去抢劫了？” 也难怪乔浅初会这么想，存折上面的数字根本就超出了她的想象，即便是有抚恤金也不可能这么高啊。 乔美琳似乎知道她会这么问，眉一皱，眼底的一丝迟疑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她拿过乔浅初的手提包塞给她，起身一副赶人的样子，“什么抢银行，你妈看着像是那种人吗？那是你爸的抚恤金还有在你出生前我和他一起给你存的嫁妆。你不是说你十点半还有课吗？现在都九点半了，你现在不走还来得及？” 乔浅初被她一直推到客厅，终于寻了机会转身晃了晃手里的存折，问她：“你把钱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我还能饿死不成？”乔美琳不耐烦地朝她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待会儿我还要和唐阿姨一起去逛街。要是钱不够的话我再找你要。” “好吧……”乔浅初掩下眼里的疑惑，最终还是接受了乔美琳的好意。 乔浅初的性子比较慢，对于金钱和物质的欲望也不是很强烈，所以穆南烟把银行卡给她用的时候，她到现在也一直没花过里面的一分钱。 将存折收到包包里面的最里层，乔浅初紧了紧手提包的带子，排队上了去往学校的公交。 今天的选修课是版式设计。授课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虽然年纪大了，但风趣幽默，在学生中的人气一直很高，几乎座无虚席。 课后学生们都拥挤着往外走，乔浅初站起身，想等人群散了再离开。 “阿初！” 乔浅初寻声往后望去，见到郑欢正努力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郑欢一把扯住她衣服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是来带话的。” 乔浅初看着她。 “傅老师找你。”郑欢眼一闭，壮着胆子讲了出来。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替他传话，”乔浅初站直了身体，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我不去。”说完转身便走。 许智琴已经回国找过她，她现在顶着前任女友和现任狐狸的身份，能躲则躲。否则只要传到许智琴耳朵里几个字，那女人能将事情脑补出一整套的前因后果高潮来。 教室里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郑欢一见她走了，懊恼地跳了下脚，追了上去，“阿初，你先听我说啊，我不知道他找你到底是干嘛，我只是单纯的当个传话筒而已！” “既然这样就更没必要见了，”乔浅初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还要去趟大提琴社团排练，先走了。” “我的大提琴选修课啊！傅白大帅哥！！”郑欢见乔浅初一副没商量的样子，在原地急得跳脚，闭着眼大闹着耍赖，睁眼时乔浅初已经不见了。 乔浅初自从答应了范其的邀请后，还没真正去过学校的大提琴社团。上次练习她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没去成，所以一有时间她真的很想补补这两年多来落下的功课。 社团的名字叫“金弦”，地点在F栋教学楼的第四楼走廊深处。 乔浅初站在乳白色漆木门外，瞥了一眼门边一个金色长方形的社团标志--简单的黑色缩小版大提琴围成一个圆圈，将“2012。02。08”几个数字包围，下面则是“金弦大提琴社团”的粗体中英文字样。 乔浅初稍微迟疑了几秒，才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范其，标志性的寸头在她眼前一晃，一见是她，嘴角咧到一边笑得开心，“学妹你终于来了，哎呀，快进来快进来！”说着他忙拉开门退到一边让乔浅初进去。 教室里有人见范其这么兴奋，疑惑地问：“范其，谁来啦？” 范其在乔浅初进来后关上门，走在她后面，大声答道：“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学妹，乔浅初。” 一句话说完，两人也差不多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乔浅初的脸上，前段时间的画稿比赛和帖子闹得沸沸扬扬，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乔浅初也不多话，一一向众人礼貌地打了招呼，目光轮过教室里面的人时，在最后一个人的脸上停下。 范其眼尖地看到乔浅初的表情不自然，他连忙走上去打圆场，“学妹认识傅老师？”他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将乔浅初给哄了过来，还以为有了她再加上著名钢琴加傅白的指导后，社团的人肯定受益良多。但现在看他们两人的气场，分明是有些不对啊。 “不好意思，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傅老师。”乔浅初收回目光，笑着和范其说了一句，转身往教室外走。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傅白二话不说起身跟上了她。 “范其，你好像又办错事了--你前段时间没看论坛？”社团有人说了一句。 “啊？什么论坛？” “算了算了，练琴狂魔，你都快与世隔绝了。”众人打趣。 范其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很不确定地向刚才说话的那人道：“学妹不会因此不来社团了吧？”他极力克制住扒窗户偷听他们讲话的冲动。 两人在社团右前方走廊站定。 傅白苦笑：“我就知道郑欢会失败，你不会答应来见我。” “见不见又能怎么样？”乔浅初平静地直视他的双眼，“即便见了面也不会改变现状。” 这话就如一根细针，刺得傅白的左胸口有些细碎的疼痛。 他的身体微微一晃，勉强勾了勾嘴角，笑容很无力，“虽然我这次约你出来还是免不了提到你不高兴的事，但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我，而是我妈。”他深深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上次她找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对不起，我代她向你说句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傅白，说句实话，她现在对我已经不能造成什么影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前牵连我和她的人是你，”乔浅初平静地抬眼，轻易地止住了傅白的话，轻而坚定地道：“如果牵连着的东西断了，那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就不用相互在乎。” 一句话，将傅白的话全部堵在喉咙。 “我们进去吧，”乔浅初转身，脚步一顿，低声道：“公归公私归私，我也不希望你将私人的情绪带入你的工作中。” 从前的温柔相待变成了现在的冷淡平静。傅白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他不过是晚回国几个月而已，一切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在国外的时候从来没放弃打听过乔浅初的消息，她的绝望和悲伤，他一直都知道。他用着自己的渠道获取着关于她的点滴，心心念念着让她再等自己几年，直到有一天，她结婚的消息传来…… 这消息不吝于晴天霹雳。 于是他慌了乱了，瞒着母亲买了最近的机票赶回来，一下飞机就拉着唐一心找了借口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这些远远都不够，他迟到了……可只不过迟来了几个月而已啊…… 乔浅初的手机铃声突然将正在出神的傅白震醒。 傅白看着她接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既熟悉又令人心痛。在美国时，这种笑容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他梦中出现过。 而现在，它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穆南烟。 第51章争锋相对 傅白没有猜错，电话的确是穆南烟打来的。 本来今天两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但他因为突然有急事所以打电话过来告诉乔浅初一声。 楼南律师事务所办公室。 “怎么样怎么样，她有没有怀疑你？”穆南烟这边的唐一心一见他挂断电话，马上就凑上前来。 “没有，”穆南烟受伤的手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脸问向唐一心，“浅浅学校的校庆马上就到了，西恬跟我说她有节目表演。到时候一起过去？” “这妮子肯定是觉得没什么所以没对我说！”唐一心咬牙，“她能去表演什么节目啊，除了大提琴……” 穆南烟一笑，迅速接道：“就是大提琴。” “什么！！”唐一心睁大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还在不在。 虽然刚开始很震惊，但震惊过后却是欣慰。乔浅初有多少年没有提起过“大提琴”那三个字了？在与傅白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提琴”一直都是她和乔浅初俩个人的禁忌。 唐一心吸了吸鼻子，难得感慨地舒了口气，望向坐在沙发上面的穆南烟--这个人之于阿初而言，或许真的是命定。 “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穆南烟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指轻轻地在玻璃茶几上敲了敲，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惊喜，我很好奇内容是什么。” 这边两人在悄悄密谋着乔浅初不知道的惊喜，乔浅初那边倒还是风平浪静。 某些人，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忘不掉也放不下，但一旦决定并开始放弃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那些也并不是那么刻骨铭心。 乔浅初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打完电话，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又过了大概几秒的时间，乔浅初突然抬头对傅白道：“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我们进去吧。” 听言，傅白垂放在右侧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嘴唇抿了抿，抬腿跟在乔浅初身后。 当再次拿起大提琴做热身练习的时候，乔浅初的思绪难免起起伏伏。大提琴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没落下的爱好之一，即便是这样，最后也因为傅白而被锁在琴盒里面好几年。 范其站在乔浅初右前方，看着她。 几年的时间没有触碰大提琴，乔浅初不禁有些手生。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把四条空弦拉了几次，才终于找回了一些运弓的熟悉感。 “乔学妹，”范其等到乔浅初将音阶拉完后，这才走了两步上前笑呵呵地开口道：“后天是我们学校校庆，我们社团组织的节目也会表演，但是离表演还有不到两天了，时间有点紧，真是辛苦你了……” 刚才社团的几个人从乔浅初的姿势和音色中就看出来她底子不薄，所以心里对于社团的节目也暗暗有了些底气。 乔浅初点点头，“好，这两天我会抓紧练习，尽量不让你们失望。”既然已经答应了范其的请求，乔浅初自然也就不会退缩。 “我果然没有找错人！”范其高兴地咧嘴笑起来，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对了！你演奏的曲目是《静默之声》。” “《缠绵往事》？”乔浅初抬头。 “对。”《静默之声》也叫《缠绵往事》。 乔浅初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问道：“你刚刚说，我演奏？” 傅白一直怔愣地坐在旁边，没有插嘴。 范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寸头，“因为这次校庆有些特别，之前我和钢琴社团的社长本打算的是合奏一首，但因为学校临时改了些要求，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紧急再排练一个单独的节目。”说到这，他指了指或坐或站的几人，又道，“他们技术还不过关，现在不是让他们表现的时候。” “好吧。”原来是这样。 《静默之声》这首大提琴曲乔浅初也是非常喜欢，她最喜欢的是大提琴天才杰奎琳所演奏的版本--曲子悠扬、深沉，柔和的琴弦上流淌出无尽的忧伤。 “今天要不先这样吧，”范其看了下时间，都已经过了下课时间，“学妹你家里有大提琴吗？要是可以的话，你这两天最好是多练习一下这首曲子。” 乔浅初摇头，“没有。” 傅白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忽略了他的目光，开口问道：“我可以先借用一下社团的大提琴吗？现去如果去买琴，可能来不及。” “倒是可以，”范其略有些为难摸了摸鼻子，“只是社团的备用琴质量都很一般，我怕达不到你的要求，而且到了校庆那天表演，你肯定也需要和你要用的琴多磨合磨合是吧？” “要不你用我的吧？”傅白适合地开口，“我那天也有节目，但是是钢琴合奏，所以用不上。” 乔浅初的眉头皱了皱，正欲开口拒绝，却被一旁的范其应了下来。 “傅老师要是肯答应借琴的话就太好了！学妹你的运气真好，傅老师的琴肯定不会差！这两天就拜托你要努力练习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乔浅初不得不点头答应，转而轻声对傅白道：“谢谢傅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大提琴。”平静淡漠中带着疏离。 傅白眼神一闪，沉默了许久。 乔浅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找了《静默之声》的大提琴曲谱练习。这里是高级公寓，隔音效果还不错，所以乔浅初不用担心扰民。从前习琴时，常遭到隔壁和上下不满的投诉。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在练习当中度过了。等到穆南烟回来的时候，乔浅初才发现她的手有些隐隐作痛，指尖有些红肿，就快要磨破。 “杰奎琳的《缠绵往事》？”穆南烟趿着拖鞋走过来，第一次听到乔浅初拉大提琴，眸里的惊艳还没褪去，“你新买的大提琴吗？” “不是，是借社团老师的琴来应急的。”乔浅初抬头看着他，微笑道：“后天晚上六点是我们学校校庆，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的表演。” 穆南烟弯腰将她环抱于怀中，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直达乔浅初的脖颈，“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乔浅初轻轻点头，“你要是不嫌弃我拉得不好的话，我很欢迎你的到场。” 耳畔传来低笑声，随即穆南烟好听的声音传来，“我接受你的邀请。”他低头，动作迅速地封住乔浅初的双唇…… 校庆那天，乔浅初怎么也没想到学校邀请的特邀嘉宾居然是傅白的母亲许智琴。直到她与傅白分别穿着黑白西服出场时，乔浅初还呆呆地背着琴盒，望着站在铺满红地毯上夺人眼球的两人。 “学妹你发什么呆呢？”一旁的范其顺着乔浅初的目光望去，了然地笑道：“哎呀，原来你也喜欢许前辈啊？当初就是学校特意邀请了她来演奏，所以才改变了以前校庆节目的要求。” 乔浅初攥紧琴盒的带子默然地往后台走。 范其说完了话，一回神发现乔浅初早已不见，奇怪地皱了皱眉，“她这是怎么了？” 许智琴虽然对傅白一向严苛，但钢琴的技巧的确不俗。许智琴弹钢琴，傅白拉小提琴，两人合奏的曲目是《爱的礼赞》。风格轻松而典雅，那音乐声直接撞在了乔浅初的神经上，她吸了口气，毕竟台上的人几乎存在于她的所有青涩的年华里，回忆让她全身僵直，拿着大提琴立在后台。 节目终了，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主持人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上舞台，报出下一个节目。 --大提琴社团，表演人乔浅初，曲目《缠绵往事》。 几乎是在乔浅初上台的一刹那，坐在第一排座位的许智琴就眼神怨毒地射了过来。 舞台灯光打在乔浅初身上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乔浅初再次深吸口气，她眼前只有半人高的深棕色大提琴和琴弦。手指执起弓在琴弦上跳着舞，舒缓而优雅的音乐声缓缓地流淌着，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流淌着不为人知的缠绵回忆…… 许智琴被这暗示意味强烈的曲子气得咬紧了牙，她偏头看了一眼两眼空洞的傅白，心里暗骂乔浅初。 果然是狐狸精一个！都已经是结了婚的女人居然都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前男友！而且要是没看错的话，乔浅初那女人使用的大提琴也正是自己儿子的那一把！ 岂有此理！ 几乎是乔浅初的节目刚完，许智琴立时就“腾”地一下站起身，面色难看地朝后台走去。 坐在观众席上的唐一心一见形势好像有些不对，忙推了推身旁的穆南烟，刚动了动嘴唇，还在组织语言，就见穆南烟已经起身去往后台。 “等等我啊，喂……”唐一心连忙跟了上去。 乔浅初表演完节目就准备去找穆南烟，顺便将大提琴还给傅白。刚走到半路上，就碰到气势汹汹的许智琴。 乔浅初没想与她正面冲突，往右移了两步，想与她错身而过，谁知道却被拦了下来。 “看来上次的话你果然没有长记性，”许智琴勾起红唇，轻蔑一笑，“就你那点雕虫小技你也有脸去台上表演？哼，还缠绵往事，乔浅初，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你的脸皮居然比城墙还厚。” 周仓林或多或少是知道些乔浅初往事的，所以一见她居然上了台拉大提琴，第一想到的就是去后台堵她聊上两句。可是还没到后台，他就看到了名满国际的钢琴家许智琴的另一副嘴脸。 乔浅初似乎也看到了他，老远地冲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趟这趟浑水。 “国际知名钢琴家许智琴，以温柔如水和教子有方享誉一方，”穆南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他的步子一晃，慢慢走了过来，笑着：“媒体到底是怎么将良心彻底丢掉，才能写出与事实相去甚远的介绍？” “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居然顶撞我！”许智琴被穆南烟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跟在穆南烟身后的唐一心，冷哼了一声，转脸对乔浅初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的帮手！” 唐一心立刻爆了，拿着手包就要冲上来，被身边人拦住了，但嘴里不忘叫着：“你要是再一口一个小贱人的叫，老娘马上撕了你那张臭嘴！” 第52章傅白喝醉 穆南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眼神如刀片般从许智琴的身上刮过，缓缓道：“你再出言侮辱一个字，不告到你身败名裂就算我失职。” 许智琴低头一扫名片，眼睛一缩。 穆南烟收了笑容，从乔浅初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锐利的目光和不屑的表情，他盯着许智琴，“你觉得你高人一等？你现在还能站在舞台上表演，纯粹是因为你还没碰触到某些人的底线。另外，我是乔浅初的丈夫，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随时奉陪，玩到底。” 一通话下来，穆南烟气场全开，冷冽的话语震的许智琴一时哑口无言。 她表情一滞，有些怨恨地瞪了乔浅初一眼，上下打量了穆南烟一眼，随即冷哼一声，离开。 “真是帅呆了！”唐一心见穆南烟击退了许智琴，忍不住崇拜地看着他。 幸好其余的人都在看表演，所以关注到他们的人没几个。乔浅初倒是觉得没什么，要是牵连到周仓林和唐一心的话，她的心里总会过意不去。 唐一心和穆南烟本来就是奔着乔浅初而来，闹了这么一场，几人也都没了看表演的心思。 “好了，我们回家吧。”乔浅初无奈地笑笑，和周仓林打了招呼后，与穆南烟唐一心往停车场走去。 在停车场与唐一心告别后，乔浅初坐在穆南烟的车里，两人一路无话。 等到红灯变绿灯的时候，乔浅初舔了舔嘴唇，突然道：“对不起。” 穆南烟眼睛直视着前方，皮肤白皙的大手搭在方向盘上。听了她的话，随后淡淡问道：“对不起什么？” 心莫名地有一丝慌乱，之前许智琴来找过她的事本来是不想穆南烟担心，但现在看来，或许他可能觉得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乔浅初这么一想，立时坐直了身体，“你也知道许智琴的性格有些强势，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为了我的那些琐事烦心。”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她的丈夫都是穆南烟，傅白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往。让丈夫帮妻子解决前任的纠缠，这种事，乔浅初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和无奈。 “琐事？你觉得你的事对于我来说只是琐事而已吗？”穆南烟道。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在街边临时停了下来。 穆南烟转脸看着她，眸子里有着令乔浅初心动的温柔，“浅浅，虽然我知道你的想法可能是为了我好。但我同时也想让你知道，当一个男人的妻子被人欺负了之后，他有多想站在她身前，保护她。” 穆南烟一直都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他很少对乔浅初说甜言蜜语。虽然刚才的话也算不上是，但她的情绪却还是因为他的话而轻轻漾了一下。 “好，”乔浅初点头，带着某种认真，“以后再是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我会给穆律师英雄救美的机会。”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校庆过后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加上都有些累，于是便随便找了一家面店吃了碗手擀面条。 面的劲道加上热乎乎的面汤，一碗吃下来，乔浅初的身子暖和了不少。 “走吧。” 两人差不多同时吃完。穆南烟叫来小店老板付了钱，起身走到乔浅初身边将她的右手包裹在温暖的掌心中。 夜里的冷风迎面扑来，乔浅初紧了紧围巾，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穆南烟挨近了一些。 察觉到乔浅初的举动，穆南烟的唇角牵起一抹笑，突然就很私心的想假如这条去停车场的路更远些就好了。 车停在一家商场的停车场负二层。两人在等电梯的时候，傅白的电话就这么打了过来。 乔浅初眉一皱，将手机上面来电显示的名字拿给穆南烟看。 “接吧。”穆南烟勾起一边嘴角，说道。 乔浅初点点头，滑开接听键后便捏着手机走到电梯不远处的拐角接听。 穆南烟一直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三米远距离。 “阿初……”傅白在手机那边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你喝酒了？”乔浅初的眉头锁得更深。 傅白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的苦涩从手机听筒蔓延到乔浅初的耳朵里。他再次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将酒杯往桌上一砸，眼睛通红地道：“……我喝醉了，阿初，你来接我好么？” 乔浅初捏紧手机，听了傅白的话怒极反笑，“傅白，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让我过来接你？” 她同穆南烟一样，很少有让他们情绪起伏的事。但傅白的态度让乔浅初不仅仅是生气……还有失望。 这么一个天之骄子的男人，却因为感情的问题变成了现在这般。这比当初他沉默的反抗更让她接受不了。 乔浅初一说出口，两边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乔浅初抿了抿嘴唇，随后收了线。 “走吧，”乔浅初走到穆南烟面前，“回家。” 穆南烟点点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的软发。 不多时，乔浅初的手机里又跳出来一条短信。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傅白发过来的，短短一句话说得语无伦次，错别字都有好几个。 --看来他真的醉得不轻。 他说，她要是不过去的话他就不走。 穆南烟看出了她的迟疑，电梯来了，他牵起她的手走进去。 “不如去接他吧。”穆南烟道。 电梯很快到了负二层。两人出了电梯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上了车，乔浅初这才闷闷地开口：“我不想去，这样随了他的意思一直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好。更何况……”他是她的前男友，让穆南烟夹在中间，这算是什么事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足够了，”穆南烟发动车子，“而且我没有说过是你去接他，而是我们一起。有些话，我想我是时候让他理解清楚了。” 让他知道，他穆南烟的妻子容不得其他人觊觎。 乔浅初知道穆南烟这是想要出面了。打电话问清楚傅白详细的地址后，穆南烟将车头一转，往目的地驶去。 到了傅白所说的饭店包厢，乔浅初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情绪，随后习惯性地先敲门再入。出乎两人的意料，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画着淡妆的年轻女人，有着同乔浅初一样的大眼和长黑直发。 乔浅初眼睛一眯，撇开心里突然冒出来的猜想，同女人客套地点头道：“你好，我是傅白的朋友，来送他回家。” “你就是乔浅初？”女人冷冷盯着她，嗤道：“你到底是有什么好，令他为你从国际钢琴家变成一个醉鬼。” “是……是阿初来了吗？” 女人的身后响起一阵玻璃落地的刺耳声，随即傅白站了起来，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般摇摇晃晃地朝乔浅初的方向走来。 “傅白你慢点！”女人一见傅白的样子，急得伸手过去扶。 一把打掉了她的手，傅白口中嘟囔道：“你别碰我，江素，你回去吧。阿初来接我了，我好高兴……”他又嫌不够地再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高兴。” “傅先生，请你自重。”穆南烟从乔浅初的身后站了出来，声音带着一贯的平静，却又含了一丝冷意。 一句话，瞬间让傅白的心从天堂掉入地狱。 穆南烟的出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一个事实--乔浅初现在是个有夫之妇。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江素，”江素皱眉看了傅白一眼，复又收回目光对着乔浅初穆南烟二人道：“是傅白的未婚妻。”她说着，却未伸出手。 乔浅初没有计较江素对他们的态度，只与穆南烟配合地将突然一言不发的傅白扶进车里。 四人沉默地往回走。 江素与傅白坐在后车座，傅白闭着眼睛靠着车椅，逃避似的不愿面对眼前情况。 因为江素的突然加入，气氛变得更加古怪。 江素明明在傅白的身边，为什么还任由他打电话给乔浅初，眼睁睁地看着未婚夫的初恋女友在眼前晃？ “我是不是做错了？”到了公寓电梯口，乔浅初望着傅白与江素渐渐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穆南烟。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穆南烟按下指纹打开门，“你没有留恋过去，也没有主动撩拨他，所以这件事的起因不是因为你。人总有放不下的过去，一旦陷入了执念之中，便会失心。他身边有一个很爱他的女人，或许总有一天他会明白逝去的东西不可追，会看到江素的存在。” 乔浅初点头，“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目光再一次转到前方的背影上，见傅白突然踉跄了一下，江素开口说了什么。 “小心点。”江素皱眉嘱咐。 傅白嘟嘟喃喃了一句，眼睛闭着，看口型大概是“阿初”之类的。江素叹了口气，将他带回了公寓。 “你确定你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江素端着一杯温水站在他身旁，声音温和。 “你还记得我们见面时的情景吗？”傅白颓败地缩进沙发里，客厅的灯光映得他的脸更加惨白。 江素点头，“我一早就听说了你的名气，所以家里安排我和你相亲时我立刻便答应了。我以为你是那种心高气傲的男人，可谁知道见了面你却对我不闻不问，全程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订婚？”傅白抬眼望她，黑黢黢的眸里隐约有些湿意，“你不和我订婚的话……我也就不会失去她……不会失去争取她的资格，让她等我这么久。” 他哭了？ 江素身体一震。 她迅速地摇了摇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她将水杯轻轻地放在傅白面前的茶几上，拿起她的手提包转身。 “今天太晚了，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远处传来“咔嚓”的关门声。 沙发上的傅白以手遮眼，紧咬嘴唇，将自己痛苦的呜咽声吞回肚子里。 第53章生日惊喜 早上乔浅初醒过来的时候，穆南烟已经出了门。 “才八点钟……这么早就上班？”乔浅初拿起床头柜上充好电的手机瞟了眼时间，轻轻皱了皱眉，转而趿着拖鞋下床到客厅。 客厅的餐桌上面摆放着穆南烟一早就买回来的包子和清粥，盘子旁边黏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几行小字--东西微波一下再吃。趁今天休息，你就好好睡个懒觉吧。PS：有事打我电话。 看着穆南烟的留言，乔浅初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随即按着他的叮嘱端起食物去微波。 吃了早饭后，她曲着双腿坐在沙发里赶着江承北的一幅插画。刚动笔描了几下，她想起一直都还没给他看过成品图。想了想，她起身去书房将之前的画稿扫描后打包，发到了江承北留给她邮箱里面。 约摸过了十分钟，邮箱没有任何新邮件提醒。 乔浅初猜想江承北或许又去了某个旅游胜地正玩得乐而忘返，估计没那么快回复。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醒了正在发愣的乔浅初。 乔浅初走到客厅打开门，有些微讶地看着门外的谢西恬，“姐……” 谢西恬点了点头，穿着十公分高跟鞋的她比乔浅初高出了不少，妆容精致的眼眸微弯，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道：“不介意我进去吧？” “嗯……当然可以。”乔浅初被谢西恬的突然到访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幸好家里不是很乱，她现在的样子也不是见不得人。 她往门边一退，让谢西恬进门来。 谢西恬的目光在沙发和茶几上轮了一圈收回来。她自然地往沙发上一坐，开口道明来意：“你要是有时间的话等下跟我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吧。” 又是肯定而非请求。 乔浅初知道谢西恬身处高位肯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所以也没多在意。或许在谢西恬的人生中，能拒绝她的人少之又少，穆南烟算一个。 “是什么样的聚会呢？我需要穿礼服吗？”乔浅初问完，边走到茶几边开始收拾起画笔和画板，行动中显然已经默认了谢西恬的提议。 “朋友之间的小型聚会而已，你不用担心，只需要跟我走就好了，”谢西恬勾唇一笑，红唇非常迷人，“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去买衣服然后帮你做个造型。” 这么麻烦？乔浅初一愣，同时不禁有些疑惑--她什么都不懂，之前也几乎没有参加过比较正式的聚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谢西恬带上可以算是个累赘的她呢？ 直到坐上谢西恬的车到了一家美容馆的时候，乔浅初头都还有些晕。 “到了。下车吧，我们先去做个脸部护理。”谢西恬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那家店。 和谢西恬刚一踏入美容馆的大门时，也不知是不是乔浅初的错觉，大厅内满是扑鼻而来的淡淡花香和精油的香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一见到她们，有一位化着得体淡妆的美女迎上前来同谢西恬打招呼，可见她是这里的熟客。 乔浅初很少化妆，最多的也是淡妆，平时也几乎不来这些地方消费，只除了是被唐一心那丫头强拖硬拽才会去。 脸部护理的过程既繁琐又舒服。乔浅初和谢西恬并排躺在美容床上，室内的灯光很柔和，到了敷脸步骤时，每人都有一个美容师给她们做头颈、肩和手臂的按摩。 乔浅初让美容师帮她把手机递过来，准备给穆南烟发条短信。 “你是在给南烟发短信吗？”谢西恬的脸上正敷着面膜，所以说话的声音比起以前也轻了些，“不用给他发，待会儿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待会儿？ “所以他也是要去参加那个聚会吗？”乔浅初问。 “唔，”谢西恬应了声，“今天时间很赶，改天来带你做个全身护理。南烟肯定很喜欢。” 话题偏得这么快，乔浅初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话里面的隐含意思，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二十分钟的时间一到，美容师将她们两人脸上的面膜揭了下来，然后给她们拍上化妆水和护肤品。这样一整套下来，便完成了整个疗程。 乔浅初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只觉得手感更加细腻光滑，不由得道：“效果的确不错。” “所以你可以让南烟给你办个会员卡，”谢西恬穿上鞋，拿起化妆包开始简单地上妆，“等我五分钟。” 谢西恬的五官很精致立体，却和南烟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她的素颜也很好看，但或许是为了皇朝总经理的头衔，所以她不得不在每一刻都将自己武装起来。 而另一边山顶别墅天台，穆南烟唐一心和另一干人等正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这个玫瑰花放哪儿啊？还有这个烟花是放天台还是花园？”唐一心抱着几捧花风风火火地冲到穆南烟面前，问道。 “唐一心，整个过程的鬼点子不都是你想的吗？”穆南烟正细心整理着手里端着的一盆红掌，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重复了一遍她之前所谓的A计划，“玫瑰花放在后花园摆成一个大大的心型，等浅浅去了天台后再由我带她去后花园，大家给她一个惊喜。” “啊，你看我都忙乱了，”唐一心眉毛揪成了一团，“你说我们为了给那丫头一个难忘的生日惊喜容易么我们！” 他们这几天神神秘秘地就是为了给乔浅初庆祝生日，偏偏乔浅初忘性大，对于自己生日什么的一直也都不在意，每每都是到了那一天再是由着唐一心提醒她，给她说句生日快乐再带她去搓一顿大餐。 而今年她已经迈入了人生当中的另一个阶段，生命中有了穆南烟的陪伴，所以一切不再是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过了。用穆南烟的话说就是，乔浅初既然嫁给了他，那么此后的每一年生日他都要陪伴在她身边热热闹闹的度过，每一年都是一个令她难忘的惊喜。 想到这，唐一心不禁羡慕地感叹道：“阿初那丫头肯定是将一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嫁给你这件事上了！有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穆南烟听着唐一心毫不吝啬的夸奖，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你们两个好意思在这里偷懒聊天！”张子善不知道是从哪里蹦了出来，指着自己身上缠绕个遍的彩灯哭诉道：“你们知道这彩灯有多难弄么，我身上现在已经被打了无数个结，哥哥姐姐们，我现在正寻求解脱！” 穆南烟看着有点像颗圣诞树的张子善，唇角勾了勾，强力忍住笑意。 倒是一旁的唐一心扑哧一下夸张地笑出声，差点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张子善牌圣诞树！我不行了，待会儿一定要让穆南烟的姐姐瞅瞅你现在的蠢样……” “唐一心，我跟你拼了！”张子善恼羞成怒地扑了过去。 这边正欢欢乐乐的布置着现场，乔浅初和谢西恬那边刚好到了做造型的店。 店面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漂亮。左右两边象征性地挂了两排式样新颖的衣服，两位店员一见谢西恬到来，忙进去叫了店长出来。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年纪三十多岁体态优雅的女人，脸上挂着笑容。 “Alisa，帮她挑选一件礼服和做个造型。”谢西恬对着那个女人介绍道，“我朋友，乔浅初。” “你好，我叫Alisa，是西恬的专用造型师。”Alisa笑了笑，伸出手来。 谢西恬看了下手表，“时间有点赶，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吧。请跟我来。”Alisa指了个方向，朝乔浅初微笑道。 乔浅初这才发现店里面原来别有洞天，除了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地方，里面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谢西恬走在她身侧，表情平静。 “今晚是什么场合呢？”Alisa问谢西恬。 “私人聚会，不需要很正式。”谢西恬答，快要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转身对乔浅初说道：“你和Alisa去试衣服吧，我在这边等你。”她指了指面前的房间。 Alisa一笑，“相信我，不会等很久的。” 乔浅初点点头。 两人进了隔壁的房间，房间里面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是一排长短不一的礼服，大多是比较素净的颜色。 乔浅初扫了一眼这些衣服，件件都是很经典的款式。不多时，她取出一件象牙白的及膝长裙，说道：“要不试试这件吧。” Alisa点头，“这件衣服很衬你的肤色，先试试看吧。”说完带着乔浅初走近试衣的帘幕前。 店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所以乔浅初才能放开了的试衣服。 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乔浅初推开帘幕出来，不得不说，她挑选衣服起来还是很有眼光，这件衣服很适合她。 乔浅初的这件衣服是浅V设计，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她漂亮的锁骨和饱满的好身材，纤腰往下，是长及膝盖上方的蕾丝裙摆，两条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更是衬得她的腿笔直修长，说不出的动人。 第54章他的礼物 "就这件可以吗？"乔浅初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问Alisa。 "非常好，"Alisa赞赏地看着她，想了想道："头发不需要做造型了。你的发质很好，这样很能加分。你跟我来，我帮你上个淡妆就完美了。" 乔浅初点点头，跟着她去了走廊这边的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化妆台，台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都是唐一心平时在她耳边叨念过的牌子。 乔浅初进去在其中一张凳子上面坐下，Alisa的助理过来帮她把头发挽了上去方便化妆。 "你的皮肤真不错。"Alisa已经记不清今晚是第几次夸奖她了。 等到谢西恬将一杯咖啡喝完的时候，Alisa敲响了房间的门。 "这么快就弄好了？"谢西恬放下杯子，微讶的看着Alisa。 Alisa微笑着点头，一侧身让今晚的主角进入到谢西恬的视线中来。 见到打扮好的乔浅初，谢西恬愣了一愣，随即翘起一边嘴角对Alisa道："不错。另外再给她拿件大衣吧，外面天冷，被冻坏的话某人可要说我了。" "啊……你看我，光是去欣赏美人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Alisa歉意地笑笑，随即亲自去刚才挑衣服的房间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毛呢大衣拿过来。 乔浅初觉得Alisa向她推荐的衣服都很得她的胃口，这个色彩丝毫不张扬，看着却让人感觉清新宁静。 走出Alisa店的时候，乔浅初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打扮过自己，穆南烟见了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是高兴还是没有反应？ 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浅初跟着谢西恬越接近目的地，心里就越是紧张。 聚会的地点是在谢西恬闲置的别墅中，有名的枫叶山别墅区。 穆南烟和唐一心已经将场地布置得差不多了。谢西恬当然是穆南烟特意请来的帮手之一，意在于分散乔浅初的注意力让他们有时间准备。 要将乔浅初带到目的地的时候，谢西恬特意提早给穆南烟发了条短信。 其实谢西恬很感谢乔浅初的存在，因为她就像是一个媒介，将穆南烟和穆家重新连在了一起。虽然她很多时候都不明白谢雅棠一厢情愿对穆南烟好的做法，但谢雅棠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只要是谢雅棠的心愿，她就会努力的帮她完成。 谢西恬带乔浅初走的是前门。时间不过才七点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映衬得花园周围栅栏上的小彩灯更加明亮闪烁。有三三五五的人聚在一起，喝着香槟聊天谈笑。 周围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人。乔浅初的目光四处搜索着穆南烟的身影，但却一无所获。 "有样东西想要给你看，你跟我来。"谢西恬侧身对着乔浅初笑了笑，随手拿了一杯香槟递给她。 乔浅初心生疑惑，却还是点点头接了过来，转而跟在谢西恬的身后上了三楼天台。 "他已经到了。"谢西恬指着前方不远处那个颀长的身影道。 乔浅初看过去，果然是穆南烟站定在那里。 "你们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把我叫来天台？"乔浅初笑着走过去，"穆律师，穆太太一向都很怕冷。" 穆南烟今晚穿了一件铁灰色的西服，乔浅初很少见到他穿正装时的样子，不得不说优雅和迷人这两个形容词存在于骨子里的东西。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忽然有些心荡神摇。而穆南烟同样的也在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面划过一抹惊艳。 "你今晚很美。"穆南烟走过去夸赞道。 这样的乔浅初，他不曾见过。 一直以来，乔浅初给穆南烟的印象都是温婉柔和的，与清纯性感毫不沾边。 没错，清纯和性感本来是意思相悖的两个词，此刻用在乔浅初的身上却再也贴切不过。 经过精心打扮的她美好得让他心动。 "谢谢你的夸奖。"乔浅初抿嘴一笑，慌乱了整路的一颗心总算静了下来。 穆南烟微笑着将右手抬起，掌心中是一小盆盆栽，绿色的阔叶红色的花。 乔浅初不知道这叫什么名字。 他将盆栽往乔浅初面前一送，缓缓道："送给你的，它的名字叫红掌。顺便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特殊的日子？"乔浅初往旁边一看，早都没了谢西恬的身影。 乔浅初将各种纪念日和亲人的生日在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遍，直到想起她自己的来。 她睁大眼睛，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感动，"今天我生日……" 穆南烟笑了，截住她的话，道："祝你生日快乐。" 乔浅初恍然大悟，"所以你是趁着西恬姐的私人聚会正好来替我庆祝生日吗？" "你应该想得更美好一点，"穆南烟刻意顿了顿，才继续道："比如今晚的宴会是为你举办的，比如今夜所有人的致词都属于你。"将她被夜风撩起的发丝理好，他的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细滑的肌肤，令他不想放下手来。 "那一心他们肯定也来了？"乔浅初抿嘴笑了，第一次觉得生日也能这么开心。 "他们在楼下，稍后我们再下去。"穆南烟指了指她手里的盆栽，"首先你得猜对它所代表的含义，"墨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直到在乔浅初的眼睛里面找到他的倒影，"不然你忍心让你丈夫的心血白费吗？" 红掌红掌……乔浅初眼巴巴的盯着穆南烟，竟带了些可怜兮兮撒娇的意味，"穆律师，你这可就为难我了，我真的猜不出来。" 红掌这植物又不同于百合玫瑰，乔浅初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夫妻之间表达特殊的意思时还可以送红掌的。 穆南烟拿她没辙，只好揭晓谜底，"红掌的花语是代表时间长久。" "然后呢？"乔浅初问。 穆南烟拉起她的手往楼下后花园走，"然后我们楼下继续。" 到了后花园，所有乔浅初认识的人都已经等在了那里。 "阿初！"唐一心见到乔浅初，拿着两杯早已倒好的红酒快步走来，道："你们两个在天台磨磨蹭蹭的干嘛呢，我们望眼欲穿了都！" "所以这是要罚酒吗？"乔浅初今天高兴，所以已经准备好无论唐一心提出什么要求，她都答应她。 "谁要跟你罚酒，"唐一心瞪了她一眼，将酒递给她和穆南烟后，推着她走到人群后方--一个用红色玫瑰花摆成的中部镂空的心型图案，唐一心用下巴点了点，道："喏，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摆放的，这让我羡慕嫉妒恨的哟。快进去吧。" 乔浅初不明所以地跟着穆南烟踏进了心型图案的中部。周围围了好一些人，有最喜欢看热闹的唐一心和张子善，楼彬和顾双棋站在一起，谢西恬也站在他们其中，还有一些其他不认识的。 穆南烟显然也很不适应这样场面，当着众人的面说着肉麻的话。他微微愣了一下，才出声缓缓道："虽然今天的主意都是唐一心想出来的，但我很感谢她，让我可以给你一个别致的惊喜，让我可以在我陪你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中这么难忘。"他停顿了一下，说到这里时，表情带着某种认真，"地点天台，红掌代表着时间长久，那你再猜一下，我们喝了这杯酒后的谜底会是什么？" 乔浅初被大脑里闪过的某个词给震了一下，全身就像是过电般，麻了麻。 她和穆南烟是相亲结婚，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令乔浅初是说不出的幸福。这种幸福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女人被男人的疼爱，更是一种妻子和丈夫之间所需要的那种感觉。 乔浅初晕乎乎地同穆南烟碰杯，张子善起哄地嚷着要让他们喝交杯酒，穆南烟笑了笑便应了下来。 整个过程都那么如梦似幻，就好像迟来的求婚现场一般。 喝完了酒，穆南烟俯下身在乔浅初的耳畔轻轻道："天长地久。我希望你以后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能像现在这般开心。" 乔浅初一滞--她果然猜对了。 "好了！现在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唐一心见自己好友这么开心，更加开心地道："我们先来看看穆大律师送给自己老婆什么礼物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积聚在穆南烟的身上。 当穆南烟拿出一份文件袋的时候，人群中的谢西恬眼神讶异。 南烟该不会真的是想把那个给乔浅初吧？ 光是这么一想，谢西恬转向乔浅初时的目光便已经放软。或许这个女人的身上真的是有种魔力，让亲近她的人对她好。 "在想送什么礼物给你的时候我的确犯了难，"穆南烟一笑，"房子车子都已经有人送了，我总该送你点特别的。"他将文件袋递给了乔浅初。 "谢谢。"乔浅初接过，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强忍住拆开它的冲动。 "拆开看看啊，我们大家都很好奇诶。"张子善开始怂恿道。 "阿初，你要是不拆的话我就来帮你忙了啊。"唐一心也忍不了了。 第55章南烟吃醋 乔浅初将询问的目光递给了穆南烟，让他决定。 "拆吧。"穆南烟一笑。 会是什么东西呢？ 乔浅初的心里隐隐有了丝期待。 将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一份"股权转让合同"时，乔浅初拿着合同的手颤了颤--这礼物太贵重了。 几乎看到礼物的那一瞬，后面齐齐响起唐一心和张子善倒吸气的声音。 股权转让合同上面白纸黑字的写清楚了持有人穆南烟将名下所持有股份的百分之五十无条件转让给乔浅初。 虽然只是穆南烟所持有股份的百分之五十，但谁都知道一旦拥有了皇朝股份这将意味着什么。 "这礼物……"乔浅初觉得手上的东西有些沉。 皇朝的股份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份梦寐以求的馅饼，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有多么难得。 "不要拒绝，也不要觉得难以接受，"穆南烟的手覆在乔浅初拿着合同的那只手上，声音清晰有力，"我要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而这份礼物，以后也将成为你的保障之一。现在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份合同上面签字让它生效。" 果然是这样……谢西恬敛眸轻笑。怪不得前几天南烟会找她帮忙，如果不是穆严松首肯的话，股权转让不会这么顺利。 "阿初你就收下吧，这是南烟的一份心意。以后股东分红的时候你就等着收钱就好了，不用担心其他。"谢西恬见乔浅初眼底仍有一丝犹豫，便开口道。 众人的目光都带着艳羡地看着乔浅初，这个此刻被极尽宠爱的女人。 "谢谢。"乔浅初松了口，将股权转让合同重新放回文件袋。默了两秒，乔浅初往前走了一小步，随即轻踮脚尖，在穆南烟的右侧脸颊轻轻一吻。 这只是一个很轻的吻而已，但穆南烟却被乔浅初的举动给挠了一下，难得一怔。 "好啦好啦，该我们这些配角上场啦。"唐一心见气氛火热，趁机上前向乔浅初递上自己的礼物，直飞眼色，"你现在最需要的一样东西。" "最需要？"乔浅初问，手指已经放在礼盒的彩带上，作势解开。 唐一心见此，忙阻止她道："回家再拆……最好的惊喜总是留在最后！" 见乔浅初终于收了手，唐一心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她的礼物要是被大家看到的话，那她也别活了。 穆南烟将唐一心的不自然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他揽上乔浅初的肩道："走吧，先进室内再说，外面还是有些冷。" "你不会把我们忽略了吧，"谢西恬笑着，将手提包里面的一个正四方形的礼盒拿出来递给乔浅初，"之前说的礼物，这次正好赶上个好日子拿给你。" 穆南烟知道谢西恬指的是什么，他拿过礼盒晃了晃，打趣道："该不会和你的座驾一样吧？" "是又如何？"谢西恬抬手轻拍了一下穆南烟的手，"又不是送给你，你挑剔什么。" "哎哎，"张子善走出来连叹两口气，"西恬和南烟送礼物都这么大方，我们倒是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我不介意你在律所更加任劳任怨。"穆南烟笑着说道，随手接过他的礼物。 听言，张子善怪叫一声："穆南烟！你这个穆扒皮！" 围观的几人发出一阵笑声来。随后，顾双棋和楼彬先后向乔浅初送上了礼物和生日祝福。 乔浅初的生日礼物堆满了整个沙发。 她今天很高兴，来者不拒地和他们喝酒碰杯，慢慢到后来，就只剩下其他几个人在玩扔色子游戏。 又喝了三轮后，张子善有些受不了倒下了。 "今天要不就到这里吧，"穆南烟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大家早点休息。" 唐一心见此，笑眯眯地走过去挤到穆南烟和张子善中间坐下，压低声音对穆南烟说道："我的礼物对你来说可是福利呢，你今晚好好珍惜啊。" 谢西恬显然也听到了唐一心的话，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让司机过来送乔浅初和穆南烟他们回家。 乔浅初在半路时还醒了一下。 她有些迷瞪地望了一下窗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车里，"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马上就到了。"穆南烟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乔浅初的身体靠着他时更加舒服。 眼睛不由得转到了唐一心送的礼物上。不得不说，他还是有那么点好奇。 到了家，乔浅初虽然头还有些晕沉，但还是可以在穆南烟的搀扶下直立起来。 "你要不要洗澡？"穆南烟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你去给你放好水，等下你在浴缸里面泡一下吧。" "好。"乔浅初轻轻哼了声，便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闭上眼休息。 放好水，穆南烟过来叫她。为了怕乔浅初不小心出什么意外，穆南烟一直站在浴缸旁边看着她进了水才放心离开。 换好家居服，穆南烟心里突然冒出唐一心走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勾了勾唇，他朝放着礼物的茶几走去。 拆开礼物，看到盒子里面摆放着的是一件黑色性感蕾丝极度诱惑套装时，穆南烟挑了挑眉，倒是没什么意外。 以唐一心的性格送出这些东西来倒是不足为奇。穆南烟盖上盒子，虽然他有几分期待，但他同时也知道乔浅初是不会穿这种情趣内衣的。 "南烟……"乔浅初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了出来。 穆南烟走过去，抬手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道："怎么啦？" "我姨妈来了，帮我拿一下卫生棉吧，就在衣柜下面的第二个小抽屉里面。"乔浅初有些懊恼地道。她刚才泡了一个澡已经清醒了不少，本来今晚她想的是和穆南烟度过一个完整而又美妙的生日。谁知道大姨妈却这么不争气…… "嗯，好。"穆南烟应道，调子平静，但心里同乔浅初一样泛起了淡淡的失落感。 去卧室拿了卫生棉后，穆南烟折返回客厅。正在这时，乔浅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随即有条短信跳了出来。 穆南烟根本没多费力地便瞟到了那句话--阿初，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没有其他多余的语言，但穆南烟第一想到的就是乔浅初的初恋男友傅白。 眉一皱，穆南烟走向浴室，将卫生棉递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每次来大姨妈的第一天都会很难受。躺在床上没多久，她就感受到了肚子一阵一阵汹涌而来的疼痛感。 她侧身蜷起身体，想要令自己好受些，但没过多久这个姿势就不管用了。 穆南烟收回一直帮她按摩肚子的手，翻身下床，道："我记得上次你买的姜还有剩，我去给你熬碗红糖姜水，喝了暖暖肚子。" 乔浅初脸色刷白的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穆南烟动作迅速地洗好姜块放进清水里面大火熬制，看着慢慢浮上热气的小砂锅，穆南烟摸出了电话拨给了谢西恬。 电话很快被接通，谢西恬的声音犹显清醒，她问道："这么晚了打给我干嘛？" "想要拜托你一件事，"穆南烟见水开了，忙用空着的右手揭开盖子倒了些砂糖进去，"帮我留意一下好的房源。" "你要搬家？"谢西恬接口道，随即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为什么突然要搬？" "你记住这件事就好，帮你办件事作为交换。" "成交。"谢西恬立刻不多废话。 穆南烟收了线。 电话打完，糖水也熬得差不多了。穆南烟倒了一小碗端到卧室，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才发现，乔浅初已经皱着眉睡着了。 他轻轻笑了笑，转而重新将糖水放回厨房，因为忙乱了一天，洗漱完躺在床上时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乔浅初是第二天才看到傅白的短信，她没回复，看了之后就将短信删除了。 礼物放在沙发上还没拆，乔浅初简单地应付完早饭后，便缩在沙发里动手拆礼物。 "这个怎么被打开了？"乔浅初记得这是唐一心送给她的礼物，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惊得想马上打电话给唐一心问个明白。 天！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乔浅初抖了抖手上那块几乎全透明的黑色蕾丝，很难想象她穿上这东西的样子。 乔浅初看得尴尬，却又突然想起了某个可能性--盒子被打开，这是不是也说明穆南烟已经看过了？ 她摇摇头，晃掉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幸好他已经出门上班去了，看不到她的囧态。 全部拆开礼物盒后，乔浅初被几人的用心惊了一惊。谢西恬送给她的果然是和她自己同款的宝马5X的钥匙，并附上了一条留言，说车改天给亲自送到她家车库。张子善楼彬和顾双棋都是按照她的专业和爱好送的一些不容易收集的名品。 就在这时，放在沙发旁边的手机应用提示响了一下。 乔浅初拿过手机一看，是新邮件的提醒。 她点开，邮件是江承北发过来的，说是看了她的成品图很满意，并稍微提了一些自己的建议。回复末尾，他附上了几张云南大理的照片。 乔浅初笑笑，他果然还是这么潇洒随性。 她动手，很快回复了几句话发了过去。 第56章先入为主 校庆过后，范其给乔浅初打过电话，说想要请她正式加入大提琴社团。 大提琴是乔浅初最喜欢的乐器，虽然社团里面有她不想见到的人，但乔浅初犹豫过后还是答应了。 她不能以后只要是傅白出现的地方她就躲避，就如穆南烟所说，她只需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况且，她是真的不想再放下大提琴。 今天学校没课，但乔浅初九点半左右需要去社团练习大提琴。 上次因为许智琴的关系，傅白的那把大提琴到现在还放在乔浅初这里。 临出门的时候，乔浅初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约好中午一起到她学校吃午饭，顺便去买把大提琴。 到了社团教室，人到的已经差不多了。 范其见了她，笑嘻嘻地走过来，"乔学妹早，一听到你要加入我们社团，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现在已经不早了吧，"乔浅初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笑道："要是再不开始的话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众人见自家社长的那个呆样，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 乔浅初走到傅白面前，将大提琴递给他，"完璧归赵。谢谢你的大提琴。" 傅白见她没有拿其他的琴盒进来，也没伸出手接，便道："等下练习你还需要用到大提琴，你就先用着我的吧。" 乔浅初一笑，指了指不远处墙壁边靠着的几把备用琴道："没关系，演出已经过了，所以我今天用备用琴就好。" 傅白见乔浅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继续搭腔，只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道："就放在这上面吧。" 练习的过程中乔浅初故意与傅白保持着距离，遇到问题也只是冷淡的请教。 而傅白不同，这种一起练琴的日子似乎已经是脑海中很久远的回忆般，所以现在一旦有了这个机会，他都倍感珍惜。 练了两个小时整，正好是学校下课的时间。 乔浅初同社团的人道了别后，范其跟了上来，自来熟地道："学妹中午在哪儿吃饭呐？要是食堂的话不如一起去啊。"他倒是对乔浅初没有多余的想法，只单纯的欣赏她而已。 乔浅初出了教室，看到在走廊站定的穆南烟，转脸对范其笑了笑道："我中午和我丈夫一起吃饭，"说着她顺便给他介绍了一下穆南烟，"我丈夫，穆南烟。" 范其猛一见到这么出色的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同穆南烟打了个招呼后，他便随便找了个理由遁了。 "傅白，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晚？" 乔浅初听着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女音，微抬眼眸望去，不意外地看到了娴静优雅的江素。 有还没走的社团成员一看到与傅白看似熟络的江素便八卦道："傅老师，这位美女是谁啊？" 江素见傅白沉默，主动上前介绍了自己："你好，我是你们傅老师的未婚妻。我叫江素。" 话音一落，江素赢来了几人惊羡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地将挑衅的目光递给了正好看向这边的乔浅初。 "我们走吧，"乔浅初轻轻扯了扯穆南烟的衣袖，转身道："我带你去试试我们学校的食堂。" 待两人走远，江素回过神，主动亲昵地挽上了傅白的胳膊，微笑道："你今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还不快走？" "今天去食堂。"傅白往前走了几步，感受到江素缠上自己胳膊的手，皱了皱眉，平淡地道："我不喜欢你挽着我的胳膊。" 闻言，江素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将手慢慢收了回来。 即便她现在正走在他身侧，他所看到的也不是她。 "学校的菜很一般，"乔浅初带着穆南烟走上那条铺满银杏叶的大道，"你可别嫌弃啊。" 穆南烟笑着道："我有你的嘴挑么。" 两人说说笑笑间，走到了学校A食堂门口。 "你先去占个座，我去刷卡买饭。"乔浅初望了一眼人声鼎沸的大堂，让穆南烟在一个四人桌的快餐桌座位上坐下。 穆南烟站了起来，笑道："这种苦力活不是应该由我这个身为丈夫的人来做么？"他伸手扣住乔浅初的肩，让她坐下，拿了卡又继续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饭。" 乔浅初知道争不过他，笑了笑，便坐下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 穆南烟太扎眼，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所以从他走路到买饭的全过程都有人盯着他看。 直到穆南烟在乔浅初身边坐下时，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最近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乔浅初的老公啊。 两人饭吃了一小半的时候，乔浅初的对面座位传来一阵放餐盘的声音。 她不经意地抬头一看，随即皱了皱眉。 傅白看了看乔浅初，又看了眼已经坐下去的江素，然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穆南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动手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乔浅初道："专心吃饭，等会还要去给你买大提琴呢。" 乔浅初点点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面前的午饭上。 傅白的眸光一缩，随即一声不吭地吃菜吃饭。 "傅白，妈要我们快点完婚，"江素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筷子。食堂的饭菜做得有些粗糙，她吃不惯，"你的意见呢？" "你们来定就好。"傅白闷声答道，仿佛事不关己。 江素听了他的话，神色一喜，"那我回去和妈商量商量，然后再和你确定一下好日子。" 乔浅初无动于衷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吃完了饭，放下筷子，她看向一早就吃完饭的穆南烟，道："我们走吧。" "嗯。"穆南烟笑着点头，起身揽着她的肩膀朝外走去。 江素转脸看着傅白，却发现他的目光正恋恋不舍地追着乔浅初的背影而去。 她心一沉，再也没了胃口，"你刚才果然是敷衍我。" 傅白收回目光，不说话，只沉默地继续吃饭。 "傅白，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绝情得让人绝望。"江素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她眼眶微红地说出这么一句，随即起身离开。 走到半路的时候，江素控制不住地落了泪。她擦了擦眼睛，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被接起，江素直接便道："表哥……"她抽泣了两下，"我被人欺负了。" "什么人还敢欺负你啊？"电话那边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除了那个什么钢琴家傅白。" 江素接口道："还有他的那个什么难忘的初恋女友。" "我早就说了你们不适合，你又何必去追逐一个你苦苦也等不到的男人呢。你的条件又不差……" "江承北！"江素大叫到手机听筒那边人的名字，及时制止住了他后面的话，"我打电话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安慰我，而不是劝我怎么放手！而且乔浅初那个女人明显表里不一，我又凭什么会输给她？" "等等，"江承北明显扑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词，他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你的情敌是谁？" "乔浅初，"江素非常不愿意提到这个名字，"我还特意去学校打听了一下乔浅初的为人，一个只知道诬蔑别人偷画稿和与八卦沾上边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的？"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个怨妇，"江承北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不少，其中的情绪微妙，"我现在所说的只是给你提供参考，接下来怎么做还是取决于你，你自己拿主意。" 江素不知道江承北突然唱的是哪一出，但还是认真听了下去。 "乔浅初是我上一本书的插画作者。" 第一句就怕你江素大跌眼镜。 江承北的《简悟》她是看过的，还和他提过自己很欣赏那个插画作者。 "我记得你缠着我要那个作者的联系方式，"江承北道"你自己也说过，能画出这种的意境的作者想必人品也一定很好。" 江承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帮着乔浅初说话。不，或许不是帮，他只是讲出了事实。 "还有你所说的诬蔑别人偷画稿的事，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当时就作为评委坐在台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比任何人更加清楚。" "所以呢？"江素的心一动，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你觉得她会是栽赃别人的人吗？"只这么一句话，江承北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江素答案，便挂了电话。 他能讲的已经全部讲完了，剩下的东西就等她自己慢慢去领会吧。 有些人一旦遇到了感情这事，的确会走进死胡同。 江承北站在酒店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开邮箱进去。当看到收件箱里面躺着一条回复提醒时，他露出白牙笑了笑。 "ok，你的建议我后面会注意到的，谢谢。PS：大理很美，但去了大理别忘了去丽江……听说那里是有名的艳遇之都，祝你好运。"后面是一个笑脸。 江承北轻轻笑了笑，嘴边呢喃了几个词，关了电脑。 第57章婆家身份 谢西恬下了班，一路超车回到了别墅，穆严松正在沙发上看着时政新闻，音量调得挺大，整个客厅里仿佛都是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回声。 "爸，和你说件事。"谢西恬脱了鞋子，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脚趾，往沙发走去。 "什么？"穆严松回头，顺手关小了声音。 "南烟打来电话，"她道："他们似乎要搬家，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是你不是送了他们一套房子吗？装修好了没？现在在市中心找房子很困难，我在想你那套应该更合适。" "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又自己去找房子？！"穆严松急了，皱着眉头脸色阴沉。 "南烟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忙，一时半会空不出时间来找房子，就托了我。你趁机会把房产证给他们，不，给阿初。"谢西恬道。 --谢西恬一口阿初叫得顺顺当当，她想跟着穆南烟一起喊浅浅，但被他给拒绝了。 "我昨天问了，房子还在装修。"穆严松摇了摇头，又道："他们急着搬吗？" "不知道，但是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谢西恬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谢西恬撇了撇嘴，道："你可以先将房产证给阿初，让她拖一拖，我估计这个世界上能劝得住你儿子的，现在也就只有她了。" 穆严松想了想，觉得有理，立刻起身上楼拿出了房产证和一系列的合同手续，交到了谢西恬的手上。 "你现在就去，亲自和她说会比较清楚，别一个电话命令人家。"穆严松自然是明白自己女儿待人处事的方式。 "难得，"谢西恬笑了起来："居然能听见您批评我不够圆滑--这性子还不是随你？" "我老了，"穆严松摇了摇头，鬓边银白的头发有些刺目地晃了晃，"年轻的时候有资本，事业有成家庭顺利，打下皇朝的半壁江山，觉得世界都握在手里。现在回头了，发现确实亏欠他许多，但相处方式这么多年了，也无法改变了……" 谢西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房产证，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重新笑了起来："这不是还有个阿初吗，她懂事，会调节你们的关系的。" "西恬你还是太年轻，靠别人的东西总是虚无缥缈的，这点南烟比你清楚，那小子不做生意可惜了。"穆严松挥了挥手，不想再谈下去，示意谢西恬快走。 平日里穆严松威严肃然，哪会有这么多话？谢西恬转身离开，心里满满的都是怅然。 开车往穆南烟的公寓驶去，路上想起了很多往事，以及家庭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禁摇了摇头。穆严松说的没错，这是几代人的纠葛，光靠一个乔浅初，能不能改变现状确实是个未知数。 但她清楚地看见了穆南烟的改变，不会错的。 车子猛地一刹，在公寓门口停了下来，前方有一个身着青色丝质上衣的女人在车边停了下来，低着头，似乎在仔细辨认什么，表情猛然变得欣喜。 "这不是谢总吗？"女人叫道。 谢西恬下了车，定睛一看，原来是许智琴，也开口微笑道："许大钢琴家，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和许智琴有过几面之缘，吃过几次饭，别人介绍着，她也就应了。只是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不是很好，有一次半醉从厕所出来，见她在走廊辱骂服务员，和平时的端庄典雅判若两人。 "我来找我儿子，"许智琴笑道："你呢？来办事？" "我来找弟妹。"她笑着。 许智琴眼神一闪，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弟妹？皇朝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穆严松膝下不就只有一女继承了公司，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也许不是亲生的？ "亲弟弟结婚了吗？"许智琴诧异地开口，等着谢西恬回答。 谢西恬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她扫了许智琴的表情一眼，立刻明白了她在疑惑什么，开口道："我有一个亲弟弟，只是他不喜欢出现在公众视线里。" 许智琴一惊。藏得好深啊……外界应该都不知道穆严松还有个儿子，有过几次商业家的采访，她有看，对穆严松的介绍也只截到谢西恬为止。但既然有了儿子，为什么让一个女孩子家的来继承公司呢？或者为什么不一起继承呢？那么大的产业，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穆严松的风格…… 两人各怀心事地上了电梯。 谢西恬伸手按下了23曾，许智琴还在一旁沉思，忘了伸手。 "哪一层？"谢西恬的手指停在电梯的按键上，回头问道。 "23。"许智琴回过神来，笑答。 谢西恬的手指一顿，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看了许智琴一眼，又看了看楼层按键。 "最近儿子的事业顺利吗？"谢西恬随口一问。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如果沉默着直到二十三楼，压迫感会让许智琴先挑起话题。比起许智琴从她这里打听什么，她更喜欢先发制人。 "最近……"许智琴的表情微微有些尴尬，但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妆容得体精致的脸上微微扯出一个笑容道："很顺利，已经在大学里任教，算是暂时体验一下，过一段时间就会继续出国深造。" "那先恭喜了，"谢西恬也笑道："前途无量。" 许智琴的话里满是漏洞，要体验教授一职为什么必须回国？她在话头处的停顿也很值得深思。这位享誉国际的大钢琴家或许也在家庭上出了什么问题--谢西恬看着慢慢打开的电梯门，若有所思。 许智琴走了出去，正要和谢西恬挥手道别，就见她也走了出来。 "谢总是……"许智琴疑惑了一秒后，自以为理解了谢西恬的意思，立刻笑道："要不来我们家坐坐？" "不用了，我也到了。"谢西恬礼貌地点了点头，走向了和许智琴相反的方向，螺旋幕门上的金属把手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谢西恬的高跟鞋在楼道里发出"噔噔"的响声，仿佛能进人的心里。 她的手伸了出来，缓缓按动了面前的门铃。 许智琴在身后的表情由不解变为惊讶，再由惊讶到震惊。 "你……这是你弟弟的家？"许智琴艰难地开口，没控制住尖锐的嗓音，出口后微微调整了自己过于狰狞的面部表情。 她迅速思考着--乔浅初已经结婚了，住在这里，皇朝的总经理的弟弟，也住在这里，那也就是说…… "对--很惊讶？"谢西恬回头，有些疑惑地看了许智琴一眼道，随即解释："他没和我们住一起。" 许智琴来不及隐藏自己的震惊，又害怕这时候乔浅初突然开门，场面会变得很尴尬，于是开口道："那谢总你忙，我就不打扰了，我儿子住同一层，也是缘分、缘分……"她客套地笑着，动作迅速地开了门，一闪身进了自己的那边。 与此同时，谢西恬面前的门也突然开了，开门的是乔浅初，手上还沾着颜料，身上围着围裙，见是谢西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姐，"乔浅初开口："我刚才在里面画画，没听见门铃，抱歉。" "没事，"谢西恬转身看了看对面的门，表情有些犹疑，但立刻又转回来了，笑道："不请我进去吗？" "请进。"乔浅初笑着让开了一条道。 谢西恬走了进去，将包里的一堆文件拿了出来，递到了乔浅初的面前，乔浅初伸手接了。 "这是房产证和有关的文件……"谢西恬将穆严松的意思带到了，自己还添了几句，短短一分钟就思维缜密地说明了来意。 "这个……南烟还没有回来，你等她回来了再商量吧。" "有什么可商量的，他当然是不同意啊。"谢西恬道。 乔浅初有些汗颜，这穆家人一个比一个强悍，知道穆南烟不同意，那意思也就是让她作为中间人去劝说了。以她现在的身份，确实骑虎难下。 "行，我知道了。"乔浅初道。 "那我走了。"谢西恬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进电梯前的一秒又往傅白的住处看了看。 乔浅初顺着她的眼神，瞳孔一缩。 而此时那扇门的门内，并不比门外这么平静。 许智琴不停地踱步，高跟鞋在客厅发出的清脆响声震得傅白有些头疼。 "我问你，"许智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傅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小狐狸精的婆家是皇朝？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告诉和不告诉有什么区别吗？"傅白的眉头轻轻一皱，不明白地道。 "你这张嘴也是被教坏了！从前你哪里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从前，"傅白无比凄凉地笑了一声道："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从前，有什么用呢。" 许智琴冷哼了一声，又在客厅里踱步，嘴上道："不可能的……凭她也能嫁进皇朝？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狐狸精！最擅长勾引别人这种龌龊事！" "够了，"傅白站起了身，往门外走去，突然停住了，回头问道："你已经毁了一个家庭，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许智琴一愣，回神时只看见了合上的门，立刻暴怒，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往门外砸去，嘴里喊着："我毁了一个家庭？！你这畜牲没了我！难道靠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爸把你拉扯大吗？！！" 傅白捂着耳朵，痛苦地在墙外蜷起了身子，不想再听。 第58章幽闭恐惧 乔浅初送走了谢西恬后再次回到了房间，拿着房产证，感觉沉甸甸的。穆严松果然一出手就是别墅，居然还是临近市中心的地段，距离这套公寓也很近，似乎是新盖的别墅区。 也好，搬到了那边，就可以避免和傅白时不时的碰面了。 她低头沉思，又重新拾起笔来画画。 而此时门外，一个身影缓缓在她的门前徘徊了许久，对面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还依稀可以听见，但乔浅初没有理会。 自从许智琴回国，对面就经常传来争吵和摔打东西的声音，就连隔音效果这么好的地方都能隐约听见，可以想见现场有多么激烈…… 傅白在乔浅初的门前站了一会，苦笑了一声，往电梯走去…… 乔浅初画累了，趴在书桌上小憩了一会儿，眼睛轻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恍惚回到了高中，她背着书包站在楼梯旁边等傅白从琴房出来，结果等来了许智琴的一个耳光。 傅白懦弱地后退，不敢顶撞许智琴，眼睁睁地看着乔浅初被打。 画面一转，是傅白在给她敷着脸，红肿的脸颊微微发烫地疼，她闭着嘴和眼睛，倔强地不喊不喊疼，尽管真的疼。 画面再次变了，她和傅白站在校门口，起了第一次争执。 "我妈叫我去……美国。" "那你呢？你怎么想。"她几乎是冷笑了，有些绝望地看着傅白。 "我……我妈叫我回去。" "傅白，我不想知道你妈叫你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的想法。"她笑着将手按上了傅白的胸口，力度加大，声音凄凉，"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乔浅初挣扎着想从梦里醒来，但许智琴的不屑和嘲笑接踵而至，在她耳边不停地环绕着，还有乔美琳的哀求和低姿态…… 不，这不是梦，这些都是真实地发生在她的生活里的，曾经一度让她绝望地想结束一切的事。 乔浅初的睫毛不安地动着。 画面再次转了，转换到了穆南烟的脸上，放大了的五官，清晰可见的睫毛和嘴角弯起的弧度。 他笑着向她张来手臂，似乎是明白一切，又似乎什么都不知情，但他只道："过来。" 张开的臂膀像是有魔力一般，她不自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陷进了温暖。 她蹭了蹭--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醒了。 手机里没有来电显示也没有短信，但她的位置变了--从凳子上变为了床上，鞋子也已经被脱下，在床边整齐地摆放，两只摆放的距离相等，一看就知道是穆南烟摆的。 他回来过了。 所以刚才温软的感觉，并不是梦……乔浅初抱着膝盖坐了起来，心跳清晰地响在了耳边。 噩梦做过多次，并不是和傅白分开才开始做这种噩梦的，而是从在一起开始，就不停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这种噩梦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梦里所有的人都针对她，嘲笑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的情况。她不再是一个人，穆南烟站在她的身前对她张开了怀抱，让她过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傅白的名字。她眉头一皱，想了想，怕是社团的什么事，按下了接听。 "喂。"她开口，声音冷淡。 对方很久没有说话。 乔浅初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傅白开口，她知道最先耐不住性子的，一定是傅白。 果然，沉默了很久之后，那边传来了声音。 "乔浅初，我找乔浅初，她……嗝……在不在？"隔着电话都能嗅到的酒气。 "我就是。" 看来刚才对面的争吵是以傅白出门买醉为结束。 "阿初……"傅白委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为什么不理我了？阿初……" 乔浅初几乎有些不耐地皱起了眉头，久久没有松开。这已经是傅白第几次喝醉了？每次喝醉了就打电话过来，若不是顾及学校的身份，这个电话早就拉进黑名单了。 "说完了吗？"乔浅初十分平静。 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够非常冷静地处理和傅白的事情，一个是已经这么久了，不在乎了之后就真的可以抛开顾忌，她本身也并不是任人揉搓的性子。第二个原因，不得不承认是来自穆南烟的力量…… 傅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平静，开口道："我没醉。真的没醉……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回心转意。我知道你等了我很久很久……那我也等你一次……你下来，我们谈谈。" "下来？"乔浅初压着怒火，刚才的梦境将所有回忆都勾了上来，那些委屈、悲伤、孤军奋战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再体验一次了，"你在楼下吗？" "嗯，我在楼下。" "谈可以，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傅白犹豫了一下，嘶哑着声音开口，声音里还带着醉意："好。" 乔浅初挂了电话，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坐着电梯到了楼下，风很大，她眯着眼睛还是有些刺痛，四处寻找着傅白的身影。 穆南烟的短信突然进来：睡醒了吃点东西填肚子，我马上到了。 乔浅初动了动手指，低头回道：好。 再次抬头时，傅白已经站在身前了。 他身上的味道已经不是从前的淡淡香味，而是十分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烟草味。 不仅喝酒，连抽烟都学会了……乔浅初苦笑，难怪许智琴看见她是一副要上来撕了她的样子。傅白变成了这样，许智琴除了怪她，不会去想自己的原因。 "说吧。"乔浅初道。 傅白走近了些，眼睛里含着的情绪不再是从前那样单一干净的，下巴的胡渣也隐隐看得见，整张脸十分憔悴，他开口，嗓子哑了："为什么？" "这话你已经问了我多遍，"乔浅初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那怎么不自己去试着找答案？你说下来谈谈，说你想明白了很多事，这就是你想明白了之后的举动？傅白，我知道你变了不少，但还是没想到你连谎都能撒得这么顺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傅白的眼神、表情，一看就知道他仍然在执着那个答案，而对她而言，感情的事情没有标准答案，可能是因为许智琴的辱骂，也可能是因为等得太久，可能是因为舆论，或许是累积起来的绝望已经足够让她彻底放弃。但放开之后的东西，她不会再抓。 傅白追了上来。 "我要是不骗你，你怎么了能从里面出来？"他苦笑："明明就住在对面，明明那么近，可是我得克制！就因为那里有另一个男人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你，我连接近都没办法！" 乔浅初烦躁地按着电梯，不想多说。 门开了，她大步跨了进去，傅白伸手挡着门，也进来了。 她按下23楼，突然发现自己怒气上了头，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和傅白两个人待在这里，并且，傅白…… 她转头，看见傅白已经开始轻微地发抖了，缩在墙角，脸色苍白，有些不适，但强撑着。 傅白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啪--"突然，电梯的灯暗了。 乔浅初一惊，立刻伸手去摸电梯旁的逃生按钮，电子拨号器亮了起来，她马上拨出了电话。 不会这么巧吧？偏偏就在这时候坏了？她刚还乘着电梯下楼，没问题啊…… 电话没有接通，她又拿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给穆南烟打了电话。 "喂，南烟。" "我马上到了。"穆南烟带着轻轻笑意的声音传来。 "我被困在电梯里了，靠近我们楼道的那一个，大概是……十三楼。"她报出刚才看见的最后一个楼层数。 穆南烟一顿，声音变得严肃："你别动，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乔浅初稍稍放下了心，但转念，又开始考虑等会要怎么和穆南烟解释她和傅白困在同一个电梯里的事情…… 傅白突然低声呻吟了一句，黑暗中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感觉到他走了过来，踉跄了一步。 "你……"乔浅初知道他的症状有多严重，傅白是从不坐电梯的，所以她刚才习惯性地进来，以为傅白不会跟上。 "阿初……"傅白突然抓到了她的衣角。 乔浅初被用力地一扯，整个身子往前倾，载进了一个满是烟酒气息的胸膛。她立刻用手肘抵住抗拒着。 门外已经有了动静，穆南烟大概是飞奔回来的，效率十分高。几个工人在外面喊着： "有人吗？！" "有！"乔浅初好不容易将傅白推开，又被死死地抱住了。 "等等，别走，我难受……就让我抱一下……"傅白哀求，他似乎真的快要晕倒。 乔浅初推拒的力道小了些，但手肘仍旧撑着，不让自己身体任何一个地方接触到。说实话，这样的烟味和酒味并不难闻，但让她厌恶，真实地厌恶。 傅白抱着她，扑鼻而来的清香和触手可及的温软，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乔浅初白皙的皮肤，有些迷乱。 外面的动静大了些。 "浅浅，我在这儿。"穆南烟的声音突然穿透了电梯，传了过来。 乔浅初回头，盯着漆黑一片的门的方向，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嗯。"她知道自己的声音穆南烟听不到，但还是应了。 傅白突然低声哀鸣了一句，像是受伤的小兽。 随即乔浅初感受到了傅白突然靠近的气息，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瞬间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将头偏向了一边，使劲推着。 灯突然亮了起来，有些刺眼，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吓坏了吧……"穆南烟带着笑意的声音猛地止住。 乔浅初转头看着穆南烟，手上还在奋力挣扎反抗着。 第59章矛盾升级 接着乔浅初的身子突然一松，傅白的身子几乎腾空地往后移动，撞到了电梯的壁面，发出“砰”的响声。 “电梯刚修好！你们这样折腾又得坏了！”工人在一旁叫着。 穆南烟收了拳头，转头看了工人一眼，眼里的怒意和冰冷还没全消，吓得工人齐齐往后一退。 “哎走了走了走了……人家吵架你多什么嘴……”其中一个工人打圆场，招呼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乔浅初抬起头，看着穆南烟在电梯灯光下已经没有了笑意的脸，突然感觉有些陌生。他是在生气？她有些忐忑地望着，不期然地正遇上穆南烟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眼神带着怒意，触及乔浅初的那一刻有些松动，突然变得柔软。 伸手，一揽，准确地将乔浅初带进怀里。 傅白的醉意似乎全没了，捂着脸皱着眉站了起来，看着穆南烟的眼神也有怒意。 “还想来？”穆南烟连假笑都懒得给，转头对着傅白道。 傅白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那一拳的力道不轻，可以感受到穆南烟的失控，而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笑着的，越失控是不是表明……越在乎。傅白的眼神在乔浅初身上一转，冷笑了一声。 “你们在干嘛！”身后传来了尖锐的嗓音。 乔浅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听出了来人是谁……傅白从前也有闹过小别扭，许智琴嘴上骂着，但肯定会出门去找，第一个波及到的必定是她--所以这回许智琴大概是刚找人回来了吧。 “家长来了。”穆南烟动了动嘴唇，讽道。 乔浅初无奈，论讽刺她还真没看见有谁是穆南烟的对手。 许智琴气得发抖，也不先看看傅白，立刻冲着乔浅初大声道：“你把傅白害成了这样！你还想怎么样？！已经结婚了还来勾引我儿子！我儿子招你惹你，凭什么他要受到这样的侮辱！” 不堪入耳的话，乔浅初却已经听习惯了。曾经面对许智琴的抹黑和污蔑，她会不可思议地辩解，现在她明白就算说什么也都是错，还不如不说。 肩膀上的力道一紧，穆南烟看着许智琴，不还口，但唇边已经挂上了讥讽的嘲笑。 许智琴被这样不屑的笑意激怒了，颤抖着走过去扶着傅白，眼神刻毒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乔浅初。 “你最好记着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少伤害！”她怒意上头，但看得出在极力压制着。 在人前，许智琴多少会有些收敛。 这一层楼的住户的门轻轻开了，往门外探头，都在好奇地观戏。 穆南烟静静地将许智琴的话听完，冷笑一声。 “说话啊你！”许智琴眯着眼睛，尖锐的嗓音划破了整个夜空的宁静，她逼近乔浅初：“说啊！没话回了吧？怪不得人家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缺失……” “妈，够了！”傅白终于开口，放下手，脸的一边都肿了起来。 “怎么了？还不能说了？”许智琴涨红了脸，回头盯着傅白：“你看看她把你害成了什么样！你还这么帮她？” 许智琴说着，斜眼瞟了正平静地看着她的穆南烟一脸，有些忌惮。不说别的，光是他身后的皇朝，惹了就别想在国内立足。穆严松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随便在外面造个对她不利的谣言，再弄得有理有据，她可能这一辈子就毁了。 她转向乔浅初道：“你除了躲在男人的身后还会做什么？以前躲在我儿子的身后，现在没有这个挡雨蓬了，立刻就换了一个……” 穆南烟上前一步，微笑地看着许智琴：“躲在男人身后的前提是这个男人愿意保护她，再前提是，你有个男人可以躲。” 许智琴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这里傅白、乔浅初都清楚地知道傅白的家庭状况--形式婚姻。傅白的父亲是一个软弱的人，许智琴与他结婚也并非自愿，两人貌合神离，因为面子原因，许智琴死拖着不肯离婚。 她并没有将这些告诉穆南烟，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调查我！”许智琴嘶哑着嗓音，被踩着了痛处。 “需要调查？”穆南烟轻描淡写地道：“天才钢琴家傅白，以及她守活寡的母亲许智琴--这不是百科上的介绍吗？” 百科……也真亏他说得出来。 乔浅初忍不住笑意了。穆南烟平时不是会还嘴的人，他更擅长用行动玩阴招，但这次和许智琴争锋相对，恐怕也是因为她一直默不作声。 许智琴眼睛一斜，看见乔浅初在离穆南烟不远处微微牵着嘴角，怒意上头，破口大骂：“你有男人护你一次两次！看他能不能护你一辈子！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等你没了那张脸，拿什么留住别人！” 许智琴扬手，迅速地朝乔浅初扇了一个巴掌--快到来不及躲。 “啪！”空气中只留一个巴掌声清脆地回荡。 乔浅初的笑意不变--许智琴的巴掌从来就快得惊人，她已经挨过不止一次。 穆南烟愣住了。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起来，乔浅初立刻抬手，将他往身边拉了拉。 事情大条了，穆南烟在生气，真的在生气……乔浅初能清晰地觉察到身前传来的呼吸，她从没见过穆南烟这样。 “妈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傅白震惊而心疼地上前将许智琴往后一拉，就要去摸乔浅初的左脸颊。 乔浅初毫不犹豫地往后一退，穆南烟则冷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傅白，傅白伸出的手蓦地止住了，警惕地看了穆南烟一眼，收回了手。 许智琴一时冲动之后也有过一瞬间的呆滞，有些后悔在人前失态，但仍然嘴硬道：“我干什么？干我该干的事情！看她那张脸就不痛快……” “你看什么痛快呢？”乔浅初轻轻笑道，毫不在意脸上的红肿：“看自己酒醉不归的儿子痛快，还是看不管醉不醉都不归的丈夫痛快？别把自己的痛苦和别人分享，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忍让--傅白，如果你还顾念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回美国去吧。” “我……”傅白咬牙。 许智琴瞪着乔浅初，似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以为你们还有待在国内的机会吗？”穆南烟没有笑，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他转头对乔浅初道：“你先回去。” “那你呢？” “我和他们聊聊天。” 乔浅初往前走着，回头看了穆南烟一眼，只看见他冷然的侧脸，眉头紧紧地锁着，目光如同刀尖般紧紧盯着许智琴。 不会真要打她吧？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穆南烟微微往这边瞥了一眼，乔浅初立刻对着将要合上的门缝说了一句“别冲动”，不知道穆南烟听到了没有。 她抬手摸了摸有些火辣辣的脸颊，失神地望着电梯的门。 电梯到了，乔浅初走了出去，站在门前，并没有开门，而是反身靠在了门边，眼睛看着电梯的数字，已经停在了十三楼。 不一会儿，楼层的数字开始往上加--应该是他们上来了。 电梯门开了，颀长的身形走了出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电梯里并没有其他两人。 许智琴和傅白呢？乔浅初有些疑惑。 “走了。”穆南烟顺手将乔浅初捞进了怀里。 “你打算怎么办？”乔浅初抬眸问。 穆南烟没回答，他脚步不停地走进了客厅，拿出冰袋，让乔浅初坐着，低头仔细地察看她脸上红肿的地方，眉头越皱越深。 “我没事，”乔浅初抬头，眼睛因为笑意而弯了起来，接过穆南烟手中的冰袋，“你去休息吧。” “还疼吗？”他低声问。 “疼。”她点头。 穆南烟一愣，笑出了声，“倒是诚实，刚才怎么不知道躲？” 乔浅初也笑了，“反应慢了一些。” 第60章婆家袒护 一个晚上都在不能翻身的痛苦中度过。乔浅初向来浅眠，许智琴的那一巴掌力度不轻，她又是容易青紫的皮肤，穆南烟帮她敷了很久，第二天反而更肿了，整个左颊都肿了起来。 穆南烟起床看见她脸上的肿起处，沉默地又拧了毛巾轻轻地放在她的脸上，表情阴沉。 乔浅初笑了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穆律师，何事扰心乎？”明知道穆南烟是因为她的脸，但真闹了起来，两边都不好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懒得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别说话，扯着了脸就好不了了。”穆南烟道。 乔浅初耸了耸肩，“没这么娇弱。” 穆南烟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后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将毛巾放在乔浅初的手中，转身走到了窗边。 乔浅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毛巾，出了会神。 “我正要找你。”穆南烟道。 谢西恬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我听说了，今天一早爸就出门了，估计是为他媳妇出头去了……”话里带着愉悦，还有一丝看好戏的成分在。 “他去干什么？”穆南烟眉头一皱。 “你说他去干什么？他一听见事情的经过，什么话都没说，我还以为他不在意呢……但是今天早晨起来就不见他的人影，找了一圈，问了保姆，才知道一大早就坐车走了。你说他还能去干嘛？哎，我警告你啊，你小子别没良心……” 穆南烟的表情微微松动，沉默着。 乔浅初抬起头，正看见了他的表情，微微诧异。 “知道了。”穆南烟道。 电话很快被挂断。 他转身走了过来，再次拿起乔浅初手里的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后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这两天别去上课了。”穆南烟轻声道。 “我伤的不是腿。”乔浅初仰着头，口气与平常无二，但话里微微的抗议还是被穆南烟听出来了。 不由得心情一好，伸手点了点乔浅初的脑袋道：“你是嫌家里太闷了吗？可以让唐一心过来陪陪你。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这栋楼的第三层住了一个老婆婆，她做的手擀面是一流，而且她就是一本活体故事集--如果你害怕唐一心的枪嘴，可以去她那里串串门。” 乔浅初回来后不久，唐一心打电话过来找她聊天，自然而言地就知道了许智琴扇了她一巴掌的事。她好说歹说才将嚷着要杀过来的唐一心安抚下来。 乔浅初轻轻笑出了声：“你居然去串过门？” “不是串门，晨练的时候见到了，盛情相邀推拒不了。”穆南烟一本正经，眼底闪烁着笑意。 乔浅初笑得更厉害了，将穆南烟轻轻推开，脑子里浮起穆南烟被老婆婆拉着回家的无奈表情，忍不住出声：“别说了，肚子笑疼了……” 穆南烟低头看着她。 阳光下整齐白洁的牙齿，直达心底的笑容，比阳光更加炽热浓烈。 他扶着乔浅初的脸，低头轻轻一吻道：“我得先去上班了--这个月不知道被张子善说了几次。” “他说你？”乔浅初诧异。穆南烟不说张子善什么就已经是万幸…… 穆南烟拿起钱包和手机往门口走去，边走边笑道：“说我醉倒在温柔乡，连上班都忘了。”他转头，促狭地看着乔浅初笑。 乔浅初脸一热，抬头看向挂钟。 确实……已经迟了半个小时。 “那你快去。”她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穆南烟每天早晨和她磨蹭许久才会出门的情景。 “走了。”穆南烟笑着离开。 门一关，乔浅初立刻抬起手捂着脸，手心传来脸颊的热度，有些懊恼。似乎最近脸红的次数都变多了…… 手机震动。 一条短信进来，是郑欢的。 由于郑欢极少给她发短信，一发就是出了什么事，并且总是坏消息，所以以至于乔浅初一看见郑欢的短信就有些头疼。 她滑开屏幕。 “你怎么没来？大新闻啊！！！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傅教授突然离开了学校，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办理手续的时候都是让人代办的！” 傅白离开学校？她疑惑地点了进去，回复：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回郑欢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可以听出她那边一片寂静，只有素描课老师的声音偶尔传过来。 “就是刚刚！”郑欢十分激动，话里满是沮丧：“虽然喜欢这样的八卦，但是我们学校好不容易才出一个年轻优质的教授啊，消息一出我们系的女生都疯了，不信你等等看看群消息！已经爆炸了！” “这个消息确定吗？”乔浅初问道。 “确定，刚传出的消息，热乎着呢！”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我可能这两天都没法来，有点事情，你帮我点个到，谢了。” “行行行知道了……”郑欢道。 “那你去上课吧。” “嗯……啊对了！”郑欢突然叫了起来，声音过大，可以听见那边的素描老师呵斥了一句什么。 郑欢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正好你有事不能来，还想告诉你我们学校的那个钢琴独奏会也被取消了，听说音院那边闹得挺厉害。” “独奏？”乔浅初突然有点预感。 近期的独奏会，指的是……许智琴？不用奇特，在这种关头取消独奏，就代表退缩，许智琴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么…… 挂断了电话，乔浅初拿着手机出神。 她想到了穆南烟刚才对着电话异样的表情…… 傅白被请退，许智琴所有演出计划取消…… 乔浅初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暖，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出汗。 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还真像穆严松的风格。他什么也不说，但态度鲜明地站在了她这边。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受伤了有人安慰，被辱骂时有人挡在前面。 穆家人啊……都是嘴硬又心软。 乔浅初鼻子微微酸了，笑了起来。 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乔浅初有些诧异地看见屏幕上乔美琳的名字，暗叫不好。昨天太多事了，忘了提醒唐一心守住自己的嘴巴，她肯定把什么都说了…… 忐忑地接起了电话，乔美琳果然在那头念叨。 “怎么这么不小心？打你你不会躲呀！站着给人欺负吗！”乔美琳气呼呼地道。 “嗯……”乔浅初应着。 乔美琳那样温柔的性子都能急成这样，可想而知唐一心嘴里的故事版本有多激烈和精彩了。 “我这两天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坏事，没想到……”乔美琳话头一顿。 乔浅初耳尖，听见了电梯门合上的声音，一惊--这个声音她熟悉，昨天楼道里的电梯坏了之后，合上门的时候就会有一声轻微的怪响。 “妈，你在哪儿？”她不会直接过来了吧？ “我在你公寓的电梯里，”乔美琳的语气有些僵硬道：“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说了，待会给我开门。” 乔美琳按了电话，眼睛看向对面那个拿着手包愣在电梯外面的女人--许智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在转向乔美琳时有淡淡的愠怒。 许智琴走了进来，看了眼亮起的楼层数，没有再按。 电梯门合上，气氛立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乔美琳还没开口，许智琴先冷哼出声。 “真是本事，拿演出来施压，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退缩吗？”许智琴斜了乔美琳一眼，看见了她手上的保温瓶，笑道：“来看女儿？” 乔美琳怒气上涌，虽然不明白许智琴说的什么演出的事，但后一句的挑衅她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开口道：“对，来看女儿。” “那好，问问你女儿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我儿子，一个好好的男孩已经被她毁得不成人样了！昨天晚上又没回来，伤了手也不知道跑哪儿去……” “一年前我低声下气地求你让他们在一起，”乔美琳开口打断许智琴的尖声指责，平静而坚定地道：“你拒绝了。你说一个好好的男孩被毁，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吗？你永远不知道你毁了什么。” 电梯门开了，乔美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乔浅初已经将门打开了，看见电梯里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个人时，先是一愣，随即移开了目光，等乔美琳进门后轻轻合上了门。 许智琴立刻卸下微笑的面具，冲着门呸了一声道：“难怪女儿的性子那么怪！原来是随母亲！” 乔美琳一进门，立刻察看乔浅初的脸颊，边心疼地问道：“怎么今天还这么肿？下手得多狠……” “没事的妈，过个一两天就消了。” 她坐上沙发，给乔美琳倒了杯水，乔美琳不放心地看了又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过了一会才缓缓坐了下来。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乔美琳问。 乔浅初听她一问，立刻放下心来。看来乔美琳并没有完全相信唐一心的话，所以打算从她这里亲自听到事情的真实经过。 乔浅初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刻意省去了傅白在电梯里的意乱情迷和穆南烟打了傅白的事情，直说许智琴见到醉酒的傅白当场发火。 “这个傅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那么好的孩子，长得标志性格也好，怎么会变成这样？”乔美琳皱着眉头道：“我听说他还学会抽烟喝酒了？” 乔浅初无言以对。 “那小穆呢？去上班了？”乔美琳环顾四周一圈。 “嗯。”乔浅初应道。 乔美琳喝了口水道：“你休息两天，别去上课了，这脸同学问起来也不好说，别让人以为小穆家暴。” 乔浅初笑了起来：“你怎么和南烟一个说法。知道了，我这两天不去上课……” 玩笑话归玩笑，她明白穆南烟和乔美琳的初衷都是要她好好休息。 送走了乔美琳后，乔浅初再次缩进床上补眠。 第61章江素告白 乔浅初没想到脸上的红肿一直到第三天才消退，所以又连续请了两天的假，待在家里将参加一个小比赛的画稿都准备好了。 穆南烟已经出门，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课程表后洗漱出门，开车往学校的方向驶去。 这几天她刻意回避着学校的事情，彻底给自己放了个假。 停好车，乔浅初往周仓林的办公室走去--这么久没见，周仓林肯定又得抱怨她画稿不交的事情了。快到期末了，考试陆续开始，周仓林向来对她放宽要求，但一幅画还是必须交的。 脚步在经过教授办公室的那一楼时顿住了，心念一动，乔浅初的脚步并没有继续往周仓林的办公室方向走，而是转到了楼梯口，朝楼上走去。 每个办公室前都挂着一个蓝白相间的牌子，上面写有这个办公室老师的名字。她走到倒数第二个，抬头看向门牌--空的。 没有字。 她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阵莫名的轻松。原来傅白的离职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他自愿得还是被迫的？多半不是自愿吧，他的性子，要想通很难。 乔浅初下了楼，到了周仓林办公室前，敲了三下门，走了进去。 “周导，”乔浅初探头笑道：“好久不见。” 周仓林正背着身子在书架上够着什么书，闻言手一顿，立刻笑了起来，转过身拿手点着空气，仿佛想要透过空气点到她的额头。 “你呀你呀你……又偷懒了，请假这么久没来，是不是想逃作业啊？”周仓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走了过来。 乔浅初合上门，扬了扬手里卷得服服帖帖的画稿道：“这次是真的有事，你看，我把期末作业都画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真的？”周仓林面色一喜，随即怀疑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不对呀……这不是你的风格，说，有什么事要求我？” “真没有。”乔浅初淡笑着拿起茶壶，娴熟得泡起了茶。 周仓林拿着画稿往椅子上一坐，椅子发出了“咯吱”的响声，他的啧啧声混着椅子的怪响，更加滑稽。 “我才不信！”周仓林笑道，说着摊开了画稿，“你这妮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什么事情要求我的。” 乔浅初懒得辩解，探头在周仓林的茶罐里寻找着好茶。 周仓林低头看着手里的画稿，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边看边点头，开口赞道：“进步了不少，就是这画里的心境变了，要不是熟悉你的画风，我还会以为你谁帮你画的呢……” “心境？”乔浅初看了画一眼。 画上是远处的风景，蓝天白云绿草为背景，内容简单笔笔粗糙，但唯独将画稿中心的那个带有风车的房子勾勒得精致。 “你从前画的东西，主题大多都是思念、孤独、疾病、信仰之类的，好虽好，但无形中给人一种比较压抑的感觉，周仓林给出了评价：“但这一幅不一样，向往自由，并且心中温暖……”他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发现她的脸比起之前红润了不少，也不那么消瘦得让人心疼了。 乔浅初起身，细细端详了画稿，心里有些复杂。 这么一说，她似乎真的变得积极了许多，对人和对事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认真…… “不说这个了，反正你在我组里的分数向来最高，我对你很放心--我有件事情得和你道个歉，”周仓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听说傅白离职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能对你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你这次请假这么久也是因为这事吧？哎，都是我这个老头子自作主张收了他的茶……” “你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乔浅初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开始客套打官腔了。” 周仓林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一顿，问道：“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免得下次我又忘了……一般说来都是研三出去实习，你有没有下个学期提前出去的打算？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 乔浅初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开个画室。” “画室？”周仓林一愣，若有所思道：“这个我倒是没想过，不过你的决定一向正确，要是想好了就去做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 闲聊了几句后她接到了唐一心的电话，和周仓林打声招呼后走出了办公室。 “喂。” “你猜我在哪儿？”唐一心神秘兮兮地道。 “不猜。”乔浅初笑着。 “啊啊你真没劲！算了算了……我在医院门口，刚才看见江素从这里走进去了！现在都还在医院里，估计傅白这次伤得不轻……” 猛地听见这个名字，乔浅初恍然觉得许智琴的那场闹剧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嗯。”她敷衍地应着。 “我本来想在娱乐报纸上披露那个女人的真实面目的，那天还偷拍了几张照，但是一想，要是说了她就不免牵扯到你，想想还是算了……哦，江素又出来了，怎么这么快？我躲一躲！不说了啊再见！” 乔浅初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不由得失笑。唐一心这八卦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唐一心收了线，猫着腰上了一旁的计程车，在玻璃外面看了江素一会，她似乎进了一家早餐店，应该是要给傅白买点什么吃的。 “走吧走吧。”唐一心转头对着司机道。 计程车缓缓开走。 早餐店门前的江素却突然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唐一心的计程车--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晃了晃脑袋，江素将清粥小菜打包好，再一次进了医院。 找到了傅白所在的病房后，在门口略一犹豫，推门而入。 许智琴不在。 “你好些了没？”江素站在门口，握着门把的手有轻微的汗湿，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知道她这一来势必会冷场尴尬，但想要做的事情一定得做完。 傅白躺在病床上，手上还吊着绷带，眼神望着天花板，没有看过来，神情萎靡，淡淡地开口：“死不了。” 江素松了口气--还能和她搭上话，那就不算严重。听说傅白以前有过轻微自闭，她担心这一次受伤的不止是手。 “那……”江素走了过来，将粥往桌上一放，小心地问道：“你这手，还能弹琴吗？” “能，医生说不能二次挫伤--你来干什么？我已经吃过了。”傅白微微转头，眼神依旧空洞，看着江素的脸，表情无波无澜。 “我来看看你。”江素小声道。 她好像没有对谁这样低声下气过，但傅白让她心疼，她恨傅白的执着，但她欣赏的又是傅白的执着，十分矛盾。 “看完了就可以走了。”傅白重新转头，看向天花板。 他伤了手，但却专门开了间病房住着，明明脚可以走动，却被困在床上--一看便知识谁的杰作，除了许智琴，没人会有这样的小题大做的心思。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江素问道，有些心疼。 傅白微微扯动了嘴角，“走？她马上回来了，见我不在床上好好待着，这里的护士和主治医生都得倒霉。” 江素的胸口一抽，被傅白的笑容硬生生地刺痛，闭了闭眼后重新睁开，深吸了口气。 “傅白，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你……愿意听吗？” 傅白没有回答，眼神也始终在天花板上定格。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突然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这么地讽刺和荒唐。 她不等傅白回答了，继续开口：“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空气里滞了几秒，气氛似乎凝重了不少，傅白的轻笑声突然响了起来，在空旷的病房里游荡着，很久很久，回音不绝。 江素捏着衣角等他的回答。这是她第一次告白，放下所有尊严和面子，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说出那句话。 傅白终于开口了，声音惨淡凄凉。 “我喜欢她，真的喜欢。” 江素愣住了，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短短一句话里，她藏着小心翼翼与哀求，而傅白的那八个字里……吐出的却是痛苦绝望和不甘的挣扎。 “有……多喜欢？”江素开口，声音有些哑了，“她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很喜欢，哪里都好。”傅白答。 “你还没放弃吗？” 傅白闭上了眼睛，“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无数次地想过啊，想放弃了，想就这么算了，但是一闭上眼睛……”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食指在空气里点着，像要触摸着什么。 江素静静地看着。 “一闭上眼，”他呼吸急促起来，眉头紧锁，“就会有很多我想忘掉的画面出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 江素的手指在身侧收了起来，看着傅白的样子，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但傅白的手指突然一收，眼睛睁开，看着江素道：“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一样。” 江素愣了愣，随即咬牙。确实，这样深刻的爱几乎是印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一般，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法达到。 “但我不会放弃的。”江素肯定道，转身离开。 “等等！”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嗓音。 傅白睁眼，江素停步，目光都聚集在了站在门边的身影上--许智琴。 第62章傅母逼婚 看样子许智琴已经站了许久了，江素和傅白的对话就算没有听到全部，也应该听了个大概。 高跟鞋蹬蹬地踏着，响彻走廊，弹出回音。 许智琴走进了病房，不忘伸手将房门一带，将江素的手拉了起来，轻轻抚了两下，带着江素走到了傅白的床前。 傅白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 江素清楚地看见了藏在傅白眼底愈发浓郁的无奈和恨意……她一个踉跄，被半拉着冲向病床，及时伸手扶住了床沿，有些尴尬。 “怎么？你觉得那个女人还会有心思和你海誓山盟吗？”许智琴冷冷地看了傅白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傅白，你再这样下去就废了……” “那就让我废啊！”傅白突然暴怒，冲着许智琴吼了一句，硬生生地打断许智琴的话。吼完便闭着眼睛大喘着气。 许智琴瞪着眼睛张着嘴，吓了一跳，怒意翻涌，也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我只知道没有你，我不会是这个样子。”傅白平静了下来，转头刻毒地看了许智琴一眼。 许智琴往后一退，暗暗心惊。她似乎意识到了傅白已经不是那个能够任她摆布揉搓的乖孩子，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乔浅初。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一切都是。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许智琴颤抖着盯着傅白，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道：“我没想到养你这么久，教会你说话、写字、弹琴和一切！到头来一个女人就能把你毁得干干净净！你好好擦亮你的眼睛看看，你是被什么蒙了心，同样是女人，人家江素比那个乔浅初好上几万倍！” 傅白不答，眼睛也不睁，仍旧微喘，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长达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试图顶撞过许智琴，从小被灌输的是绝对服从的思想，能够提起心思反抗，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许智琴见他不答，以为傅白有所松动，于是将江素一推，往前送了送，一手将傅白的胳膊一拧。 “你抬头，你好好看看，”她道：“学历无可挑剔，性子温柔、知书达礼，这些哪里是乔浅初比得上的？”她顿了顿，声音放缓：“更别提她还有一个大作家哥哥，乔浅初已经是有丈夫的人了，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人要向前看，你那点过去，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很让人看不起吗？” “看不起？”傅白忽然抬眼，愤恨地看着许智琴，紧紧盯着她道：“谁会看不起？除了你，谁把名利看得那么重要，谁会在乎自己喜欢的女人是哪个名校毕业的、有没有一个作家哥哥！” “你！”许智琴起得胸膛起伏。 江素在一旁拍了拍许智琴的背，感觉自己夹在中间，被人一褒一贬十分尴尬，干脆一直保持着沉默。 “生气的话就像以前一样打我吧，不用顾忌着外人。”傅白冷冷地道。 “好啊，你现在长进了！”许智琴不住地点着头，“你说什么都行，这张嘴巴越来越像那个女人，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初你们两个一有苗头我就应该掐灭了！免得现在气到的是我自己！我不管你是手伤了还是脑子出了毛病，总之你尽快给我回美国去！伤一好就回去！一回去就结婚，把你们两个的婚事早点办……” “我不回去。”傅白捏了捏拳头，咬牙道。 “你凭什么不回去？”许智琴逼问：“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你现在大了能做主了，就不听我的了？” “那就把这条命还你好了，”傅白咬着牙，紧紧盯着许智琴：“你不要再逼我了，否则我真的会从你面前彻底消失。” “你再说一遍……”许智琴怒气上脑，有些眩晕。 以前对傅白打出最后的亲情牌总是有用的，这一次傅白不仅会顶撞她，还学会了威胁！乔浅初到底有什么能力把傅白迷惑成这样！ 许智琴越想越愤怒，大口喘息，身子一晃。 江素赶忙伸手将她扶住。 “我说，”傅白一字一顿地道：“你再逼我，我真的会从你面前彻底消失--彻底。” 许智琴怒极，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傅白，差点没气晕过去。 傅白从床上缓缓地坐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往病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门边。 江素连忙扶着许智琴坐到了一边，许智琴低着头，发丝垂落，双手在太阳穴上不停地揉按着，眉头紧锁，胸膛起伏。 “你别见笑，”许智琴稍稍缓过来后道：“他原先不是这样子的，都是那个女人害的……都是那个狐狸精……我们都是被她毁的，都是被她……” 江素直起了身子，没有再听许智琴类似疯魔般的碎碎念，走出了病房。 她拿着手机往走廊上一靠，探头，看见傅白吊着手臂越走越远的身影。他的脚步在风中有些不稳，清瘦的身子更加让人心疼。 江素低头在手机里找出了那个她存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拨出去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三声之后终于通了。 “喂，我是江素，你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地点就约在附近的一个咖啡厅，医院和她的学校十分近，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乔浅初开着车如约准时到的时候，江素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了。看她不停地看表的样子，应该等了有几分钟了。 乔浅初将车子听到了服务员指引的地方，走了进去。 江素立刻有所感应一般将头抬了起来，看向门口踏进来的人，站起了身。 只一眼，乔浅初就明白江素的态度有了好转。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可不会站起来迎接她的到来……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乔浅初还是冲着江素礼貌地笑了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个……如果之前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先跟你道歉了。”江素道。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没有。今天找我来是？” 江素整理了思绪后开口：“我是想问问你关于……傅白的看法。”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乔浅初的脸色，见对方听见傅白这两个字的时候神情并没有异样，多少有放点心。 现在她不怕傅白对乔浅初有什么心思，就怕乔浅初的感情也没有全消，那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你需要哪方面的看法？”乔浅初微笑地问。 “就比如，你还……喜欢他吗？你和他现在是普通朋友还是多多少少有点暧昧的感情在的？你和穆南烟结婚是因为傅白吗？”江素一拉开话匣，就收不住了。 乔浅初想了想道：“不喜欢，不暧昧，和南烟结婚……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明白为什么，所以可能不能回答你了。” “那你喜欢穆南烟吗？”江素紧接着追问。 乔浅初一愣，想都不想便扯开了笑容：“夫妻之间不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们结婚了，彼此合适，就足够了。” 江素眉头一拧，“也就是说不喜欢了……” 乔浅初听见“不喜欢”三个字，潜意识是想要反驳的，但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道：“江小姐约我来就是这了探讨我和我丈夫是否和睦的话题吗？” “不是，”江素立刻摇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我现在脑子也有点乱。其实我一开始对你是有偏见的，但现在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有可能回到傅白的身边。如果你们还有可能，我肯定不会去再插一脚，如果没有，我……我想和他在一起。” “没有。”乔浅初毫不犹豫。 江素抬起头，看见乔浅初尤为坚定的表情，眼神有些闪烁。 “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是怎么分开的？”江素又问道。 乔浅初一顿，沉默了下来。 她和傅白是怎么分开的？对啊，足足七年的爱情，最终过不了那道坎。 “没有过程吧，”乔浅初淡淡地开口，已经能够笑着讲出这些：“外界舆论、家长压力、所谓门第还有异国的距离，他从来不会为我们的未来抗争什么，那这段感情迟早会死在别人的破坏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提的分手？” “嗯。” 这回轮到江素沉默了。她细细咀嚼了乔浅初的话，面前人的形象终于和她看见的那几副插画的感觉重合在了一起，这个女人看似温吞迟缓，其实内里有很坚毅的东西。光斩断自己七年的感情这一点来说，就很不容易，虽然听说她后来几乎浑浑噩噩了一年，但这一年中再也没找过傅白…… 江素微微一震。 乔浅初却已经站起了身，弯腰笑道：“你放心，不管你以后会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真的？”江素看着她，“你别骗我。” “真的。”乔浅初点头。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乔浅初接起，笑意立刻达到了眼底。 “喂？我刚放学，穆先生今天好早……嗯，吃那家手擀面，我已经觊觎很久了……”她说着回头，冲江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走，两颊洋溢着的笑意从接起电话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江素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 第63章实习计划 经过一周的期末考突击，乔浅初总算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学校里紧张的气氛消失，图书馆也空出许多，但大家讨论的重心渐渐从考试偏移到实习。 研三的已经出去实习，但一部分研二的也能提前出去。乔浅初就属于那部分被通知可以“提前出去”的。 “阿初阿初！”郑欢叫道。 乔浅初停下了脚步，见郑欢面对面地走来，身边还有表情复杂的陆月。 陆月看了她一眼，仍旧有些挂不住面子，斜眼冷笑了一声，对郑欢说了一句什么后转身离开。 郑欢点了点头，往这边走来。 “你实习准备去哪儿呢？”郑欢问道。 乔浅初答：“想自己开一个插画工作室。” “哇！”郑欢惊叹着：“你总是比我们先一步……那地方找好了吗？” 乔浅初摇了摇头，笑道：“这只是一个想法，还有很多困难要解决。地点、租金、装修费用等等，所以我可能还得找一个合伙人。” “到时候开了别忘了通知我啊！我去捧场哈哈！”郑欢笑道。 乔浅初笑着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得回家了。” “啧啧，有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样，每天踩点回家……” 乔浅初笑着看了她一眼，郑欢打趣完，蹦蹦哒哒地离开了。 和郑欢道别后，乔浅初开车回到了公寓。 门一开，发现灯已经亮着了，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菜色不错，厨房里还有乒乒乓乓的声响。 乔浅初的手在门把上一顿，诧异地停住了脚步。 穆南烟……在做菜？不会吧……他知道怎么开炉子吗？ 还在犹豫着家里是不是遭了贼，穆南烟的身子就已经从厨房里探了出来，嘴角微微弯着，见到乔浅初震惊的表情之后道：“别惊讶，我只煮了个汤，其他的是宋记食府打包的，我记得你爱吃那里的干煸四季豆和鱼香茄子，下班早了点就去买了。” 只是煮了个汤也后让人惊讶了，她从没见过穆南烟下厨，偶尔打下手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更是折磨。再说宋记食府那么远，他得开车开半个小时去买，再开一个小时到家……乔浅初心下一暖，放下包包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 “事情提前处理完了，好久不见，穆太太。”穆南烟低头将她的鬓发和衣领整理了一下，手指留在乔浅初的两颊边，捧着她的脸吻了一口。 乔浅初嗅着扑鼻而来的清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们早晨才见的。” “啊，”穆南烟故意拍了拍脑袋，“那算一算，也得有三秋没见了。” 乔浅初一愣，明白过来后将他轻轻一推，嗔了一眼道：“饿了，可否尝尝穆厨师的手艺？” “准了。”穆南烟笑道，走进厨房拿了碗筷。 乔浅初坐了下来，拿着调羹就伸向那碗汤。她难得对什么事情好奇，此刻就只想知道这汤会是什么味道。 轻轻啜了一口，嘴里的余香都是葱和排骨的味道。 穆南烟挑眉看着她，似乎在等评价。 她点了点头：“好喝。” 穆南烟这才拿起筷子夹菜。 “对了，”乔浅初抬头道：“和你说件事。今天周导找我商量出去实习的事情。” “实习？你还有一年啊。”穆南烟也停住了筷子。 “我可以提前出去，下学期的课程会少很多，周导也会帮我打打掩护，不至于太忙。” “那你打算去哪儿？”穆南烟问道。 “我想开一个画室，”乔浅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顿了顿道：“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开始找合伙人了。” 穆南烟轻轻笑出了声：“我有问题--你要是天天泡在工作室里了，我的三秋就会变成六秋、九秋、世纪秋……” 乔浅初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穆南烟是玩笑话，但还是有些感动。 笑完，穆南烟稍稍收了笑意道：“你安心忙考试的事情，下星期不是还有两科专业的要考吗？找画室的事情我来帮你留意。” 乔浅初摇了摇头，吃了口饭道：“你忙，别花时间在这上面了，我利用课余去找找就行。” 穆南烟伸开筷子一夹，准确地将正在晃动的乔浅初的筷子夹住了，乔浅初不解地抬起头，两人对视 他眼底的笑意极为明显，甚至眼角眉梢都染上了。 “浅浅，与其让我担心，还不如让我操心。” 乔浅初拿着筷子的左手突然一颤，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细细将这话在心底里念了几遍，微微红了脸颊，点了点头。 穆南烟这才满意地继续吃饭。 饭后，乔浅初下楼拿快递，买了些颜料和漫画书，已经寄到了。 为了不让快递员久等还特意走了楼道，手机铃声在楼道里响了起来。 她接起，“喂，我马上就到了，麻烦您等等。” “阿初……”电话那端的人声有些颤抖。 乔浅初一愣，这个声音……是傅白。 她沉默了，不知道怎么答。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她本该平淡的生活被搅成了一池浑水，却不知道应该怪谁。 “阿初，你在哪里？” 乔浅初下楼的脚步放慢了，突然有些疲倦，沉默了许久。 “……傅白，你要怎么样才肯回美国？”她干净轻灵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有些无奈和疲惫。 “我不回去。”傅白还是这个回答。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将电话挂了。 下了楼，从快递员手里接过快递之后道了谢。 “谢啥呀！这栋楼你是唯一一个不用我跑一趟的，该是我谢你才对！”快递员笑着。 乔浅初挥了挥手，往回走。 电话不知疲倦地响着，傅白从她下楼到现在都一直在打着电话，乔浅初没有理会。 “阿初！”身后突然传来傅白的声音。 乔浅初皱紧了眉头加快脚步。 “阿初！”傅白似乎努力想跟上来，着急地喊着：“乔浅初！” 乔浅初按下电梯。 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她回头，傅白右手吊着绷带，那只完好的手还放在她的手臂上 伤的是手？乔浅初一惊。 傅白那双手的重要性她知道，如果伤了手，那责任岂不是在南烟身上？许智琴会善罢甘休吗？ 乔浅初这么一想，脱口而出：“你伤了手？” 傅白面色一喜：“你关心我？” 乔浅初摇了摇头，“傅白，如果之前我还对你抱有什么感情和希望，也在你一次一次的纠缠里被磨光了。” 电梯门开了，出来了几个低楼层的住户。 乔浅初往后一退，不准备进电梯。她担心傅白跟进来又会出现上一次的事故。想给穆南烟发短信，又怕他下来了失控，正想办法脱身，傅白就已经不管自己的手伤，冲了上来将她一把抱住。 “傅白你疯了吗！”乔浅初忍不住咬牙，用力挣着。 但男人和女人的力气终究是有差别的，就算傅白手伤也能轻易将乔浅初控制在怀里。 她下楼已经有十分钟了，穆南烟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但现在这种情况根本空不出手来接，那么穆南烟应该会下楼来找…… 乔浅初有些头疼。 “我就是疯了，”傅白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所有人都在反对我，包括你，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遭到反对。从前你说我笨我还不服气，但是现在我承认我笨，因为我想了这么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地想，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你可以突然放弃，可以转身就走！” “突然放弃？”乔浅初挣扎无果，渐渐有些烦躁，“任何事情都不是看表面就能明白的，你描述的只是结果，那过程呢？我被你妈辱骂甚至动手扇巴掌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决定去美国的时候考虑过我吗？你订婚的时候有想过通知我吗？你太自私了，你一心盯着自己受的伤害，从来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挣扎过来的。想想吧，想想这些，你还觉得我是突然放弃的吗？你知道吗，慢慢累积失望直到绝望的过程，那不叫放弃。” 她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还是以这么激烈的方式。傅白的事情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里是有委屈的，只是她不习惯将自己的那点委屈昭告全世界。而傅白步步紧逼，许智琴一再辱骂，到现在，她想沉默也不行了。 傅白手微微一松，神情怔愣。 乔浅初也不再挣扎，等着他放开。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高跟鞋哒哒的响声。 “乔浅初，你骗我！”一道女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乔浅初回头，看见了江素惊讶中掺着愤怒的脸。 江素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瓶，看起来应该是给傅白送吃得来了。 现在可好，事情更复杂了……她脑袋里的神经一抽一抽地跳着，有些生疼。 江素走了过来，看了看乔浅初，又看了看傅白，冷笑道：“我觉得我就像个傻子，你和他相恋七年，彼此是又对方的初恋，我怎么会傻到相信你那些鬼话！” 电梯门“叮”地一声响了，乔浅初回头。 穆南烟低着头看着屏幕，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正在拨什么号码，刚抬头将手机放到耳边，便看见了面前的三个人。 他脚步一顿，手上还保持着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的姿势。 与此同时，乔浅初的铃声响了起来。 第64章摔了一跤 “都齐了啊！”许智琴的声音像利刃尖锐地刺向了所有人的耳膜。 乔浅初转头，清晰地看见傅白脸上突然流露出的不耐和愤怒，事到如今，他对许智琴的控制也开始显出反抗的态度了。 江素惊讶地回头，见许智琴的手上夜提着打包的塑料盒，应该也是来给傅白送吃的。 许智琴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眼傅白，“我当你多出息，从医院里跑出来还能去哪儿。” 似曾相识的口气--从前傅白只要一消失，不论是不是乔浅初的问题，许智琴第一个找的也一定是她。而这么多年来，许智琴也总能顺利地在乔浅初这里将傅白找到，从未落空。 傅白闭口不答，似乎像是没看见许智琴的到来般，目光在乔浅初身上流连一会之后，看向穆南烟。 穆南烟的情绪谈不上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傅白对乔浅初的纠缠，他莫名地有些烦躁。 许智琴怨恨地看着乔浅初，往事历历在目，现在的傅白与她的关系可以说连母子都称不上了，比陌生人还多一份怨恨，而这一切都拜乔浅初这个女人所赐，没有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灾难…… 穆南烟缓缓地走到乔浅初的面前，低头看向她的眼睛，四目相接。 乔浅初有些委屈地弯了弯唇--她怎么知道自己下楼拿个快递都能碰见傅白，也许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了，这回这不是她的事儿…… 穆南烟突然笑了起来，抬手将她的鼻子捏了捏，转而将乔浅初护到了身后，角度微妙，正好挡在许智琴可以伸手够到乔浅初的位置上。 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许智琴见状冷笑了一声道：“你当她是宝贝，知不知道自己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家？这个女人和我儿子天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被我教训了几次之后还不知道悔改！不过是个二手货，人人都抢着要……” “你教训了几次？”穆南烟开口，话语的重心却不在许智琴要表达的重点上。 他眉头一皱，乔浅初见他伸手在口袋里动了动什么，速度快到她以为自己刚才是错觉。 许智琴尖声道：“破坏了我的整个家庭和未来的人，教训几次又算什么？！” 穆南烟没有再说话了，嘴角渐渐散去了笑意，眼睛又出现了那种锐利的冷光，盯着许智琴不停地张合的嘴唇。 许智琴被他的目光惊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声道：“穆南烟，你要看清楚了，被骗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条件那么好，身后又有整个皇朝撑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破鞋还穿上瘾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粗俗，许智琴闭了口，顿了顿再次开口：“上次的事情我不计较了，因为你的插手我也没法开演奏会了，我们算两清，行吧？” 穆南烟轻轻地笑了一声，开口道：“只是没法开演奏会吗？” “你还想怎么样！”许智琴警惕地盯着穆南烟道：“托你的福，我在国内的名声已经差得没法听了！我和你没什么过节，你为什么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看得出许智琴是吃了些苦头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妥协，面对穆南烟时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 “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你知道律师这一行业最看重的就是证据，否则……”穆南烟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一公分的黑色录音笔，十分小巧，“随便一句诽谤就能把你送进监狱，再加上上次打人的视频，够你下半辈子好好回忆牢饭的味道了。” 他抬眼看向楼层四周安装的监控，用下巴示意许智琴抬头往上看。 许智琴抬头，脸色苍白了几分。如果每个楼层里都有一个这样的监控，确实可以拍下她那天的辱骂和对给了乔浅初一巴掌的画面。 “我已经去过监控室，发现这里的监控居然是高清的，看来当初选择这套公寓的是个正确的决定。至于你说的有无过节的话，还是省了吧，你找她麻烦就是找我麻烦，如果我身后有你所说的整个皇朝在撑腰--那么半个也是她的。” 掷地有声。 突然变得犀利而坚定的言辞，让乔浅初在他的身后听得一颤，想往后退，穆南烟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将她抓住。 许智琴盯着穆南烟手里的录音笔，有些愤怒在眼底里缓缓聚集。她全身微微颤抖，说不清是气恼还是悔恨，有些责怪自己的粗心，没有事先检查好摄像头的问题。如果这个视频监控录像被那群嗅觉灵敏并且永远缺少新闻的狗仔闻到了一点风头，她这辈子都有了污点…… “你想怎么样？”许智琴硬着头皮笑道：“我不信你真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 乔浅初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但眼里渐渐冷却的情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不屑和轻蔑。 傅白见许智琴已经平静下来了，也放下了警惕，转身对乔浅初道：“阿初，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不知道这个答案绝不会回国的。” “知道了你就回国吗？”乔浅初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适时作出反击。 傅白的嘴唇动了动，脸色有些苍白地道：“我不会再被我妈的思想左右了，你信我，真的……我知道以前……” “你问吧。”乔浅初打断傅白无休止的回忆。 穆南烟的唇角几不可见地牵了起来，握着乔浅初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动着，不时地挠挠她的掌心，或者捏捏她的小指。 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的愉悦是因为什么。 “我想知道……”傅白艰难地张开了嘴，随后挺顿了很久，缓缓张口道：“你和他结婚，是因为想逃避对我的感情，还是真的喜欢他？我……只想知道这个。” 乔浅初一僵，她察觉到穆南烟握着她的手的姿势也是一顿。 这个问题从结婚以来，没有人关心过，就连当事人也是这样。问过的人也只有江素和傅白。 两个合适的人结婚，不一定需要感情基础，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却美好得让她无法开口……乔浅初缓缓抬眼，正碰上了穆南烟的目光。 复杂、隐隐等待的目光。 一触，她移开。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乔浅初开口，算是回答了。 许智琴的表情带有明显的失望，立刻见缝插针道：“你连当众承认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是不喜欢吧？也对，一个看中对方家事和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脸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渴望嫁给钱和权力，有些话会恰恰折射出说话者本身的想法，开口之前要三思。”乔浅初终于平静地回击。 “你什么意思！”许智琴眉毛一竖，脑子一热立刻拿着包冲了上来。 穆南烟几乎是本能地将乔浅初一把拉到身后。 --傅白突然动了，冲上前来挨了一下。 许智琴愣了愣，骂骂咧咧地继续打。 江素在旁边沉默了很久，此时却突然上前将傅白一拉，混乱中没人看得清她的动作，她私心想让乔浅初被打，许智琴失去理智时根本不会多想，但有傅白这个障碍在便会多一层顾虑。 傅白一个踉跄，回头厌恶地看了江素一眼，又立刻将许智琴的包拉住了，用的是未受伤的手，几乎脱力。江素不管不顾地将他往自己这边带。 许智琴拿包舞着，因为刚才的动作，包内测的金属装饰渐渐转移到了外侧，尖锐的冷光在灯下一晃，“你再说一遍！别以为有谁给你撑腰就管不住你那张嘴！我今天不撕了……傅白你滚开！回家再和你算账！” 傅白眼尖地发现包上尖利的金属装饰，瞳孔一缩，穆南烟则立刻上前伸手夺包--谁都清楚被这个砸到的后果，许智琴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根本无心注意这些…… 傅白奋力往前，手被江素扯着。 乔浅初也看见了那个金属装饰的尖头，脑子一热，将穆南烟拉了回来。 “南烟别去！”她承认此刻心里爆出的恐慌是前所未有的，眼睛被冷光一刺，手里紧紧攥着穆南烟。 “傅白！”江素也看见了那个金属。 许智琴将傅白一推，江素拉傅白的动作也并未停止，傅白被两边的力同时往同一个方向用力扯开，整个身子几乎腾空，重重地摔到了一旁。 砰！ 不出两秒，血立刻从绷带里渗了出来。 “啊！！！”尖叫声属于许智琴。 她看见了傅白摔倒的位置，正对着电梯旁一个植物架的装饰勾脚。 傅白已经疼得叫不出声了，全身的力量几乎压在右手上，左手的无名指也有些无力，痛感在瞬间袭来，他只能张着嘴喘息，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滴。 一瞬间闹剧谢幕，大厅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急促的呼吸声。 乔浅初一直淡然的表情也渐渐起了波澜，表情的裂痕在傅白晕出扩散的血迹里也越来越清晰。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似乎已经明白即将发生的会是什么。 “我的天我的天呐……”许智琴不知所措地看着傅白整个绷带上都布满了血迹。 傅白在地上翻覆了很久，终于叫出声来，低低呻吟了一句，像从喉咙里发出的哀鸣。 痛苦的不是手上的疼，而是内心的绝望--二次挫伤，这手还能用吗。 许智琴哭着，不知所措地摸着傅白的手，“怎么办啊我的天啊……都是血全是血……” 江素愣愣地看着傅白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你别晕！睁开眼！”许智琴慌乱地拍打着傅白的脸，“醒醒！” 傅白即将翻白的眼睛又重新集起了意识。 穆南烟眉头一皱，弯腰将傅白扶了起来。 “你干什么！”许智琴凄厉地叫了起来。 穆南烟回头厌恶地看了许智琴一眼，带着傅白上了车，乔浅初立刻跟上。 “上车，”穆南烟关了副驾驶座的门道：“如果不想你儿子的生命被你耗死，那就趁我改主意之前上车。” 许智琴动了动嘴唇，上了车。 乔浅初失神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闭了闭眼。 第65章他的手伤 匆匆忙忙地赶到市人民医院，医生见到傅白的情况后，连忙让护士将傅白推进急诊室急救。 许智琴在整个赶过来的路上就像是突然消声了一般，只呆愣愣地坐在车内不说话，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一见到医生，她立刻上前揪住他的衣服跟着他往急诊室的方向走，刚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慌张道：“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治好他的手，他的手不能废，他是钢琴家……一定不能伤了手……” 傅白揪眉抿唇，躺在急救床上，强自忍着疼痛说不出话来。 几人跟着到了急诊室门口，医生无奈地点头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随着男医生的转身，许智琴手上的力道渐松，她无助地望着医生护士的背影，双目无神。 江素抽噎着走上前扶住许智琴的肩膀，轻声道：“许阿姨，别难过了，我们还是先等傅白出来再说吧。”说到这，她转了视线，朝着身后的乔浅初咬着牙，“要是傅白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我想某些人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她会良心不安？？”许智琴大笑一声，突然转身，五公分的鞋跟踏在地砖上“哒哒哒”地响。她气势汹汹地推开江素，来到穆南烟和乔浅初的面前，指着乔浅初愤恨道：“傅白现在手受了伤，你现在高兴了？让他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才能，你让她以后用什么来弹琴！！乔浅初，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乔浅初犹自出神，脑子里全是傅白在追光中演奏的画面，如果他不能再弹琴……也就不能再活着了吧。 她猛地抬头，冷静而讥讽地看着许智琴，“现在吵闹合适吗？傅白还待在急诊室里救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转移责任来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和不安？或者你只是害怕失去这棵摇钱树？” 许智琴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盛气凌人的气焰在乔浅初的话语中忽然就败下阵来，就像被乔浅初硬生生地戳穿了她包裹严实的外壳。的确，她现在都不敢想象失去了傅白的手后，她未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穆南烟被乔浅初脱口而出的犀利言辞说得一愣，记忆中，她很少有这种大声说话和与别人呛声的时候。 手立刻搭在乔浅初的肩膀上，穆南烟眸色转冷，盯着许智琴意味深长地一笑，“现在傅白还在急救，说这些话的确有点不适合，但既然你先开口，那我和浅浅也不能平白无故背上这个罪责。在场的人都清楚是谁先动的手，是谁正当防卫，所以无论你走什么法律程序，我和浅浅都奉陪到底。还有你，”他一顿，笑着看向江素，“我以为你是一个理智的人，却没想到你也有被感情蒙蔽的时候。” 许智琴无心再听，傅白受伤的画面如电影般一幕幕地在她脑海中做重复播放，她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转念又有不甘--明明她想害的是乔浅初这个狐狸精，为什么傅白会冲出来？他从前根本不敢这样反抗！这么多年都白教了，居然会生出这么一只白眼狼来！净向着外人！ 几人沉默间，谁也没再主动开口说话，就这么或坐或站地在急诊室外的走廊处等候结果。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急诊室的门被推开。许智琴似有所感地往门的方向猛一抬头，然后整个身子迅速地从椅子上弹起，往带头的医生快步过去，张口便问：“医生！他的手怎么样？还能不能再弹琴？” 她身后的乔浅初与穆南烟互视一眼，叹了口气，心里俱都有些同情傅白这么多来年的处境--被自己母亲当做赚钱的筹码，直到现在受伤，许智琴第一关心的也是他弹钢琴的手，而不是他本人。 在医生张嘴的那瞬，乔浅初不由自主地伸手拽住了穆南烟的右手，她承认她害怕知道答案。虽然刚才她对许智琴恶人先告状的态度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悲愤，为着傅白对许智琴的言听计从。 等待的时候一片寂静，气氛也顿时紧绷，许智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脊背微颤。 面前的医生四十岁左右，经过刚才的手术满眼疲惫，他叹了口气，“病人手腕错位，上次骨折还没痊愈就又添新伤，而且伤到了手部神经，以后伤好的话要达到演奏效果的那种力度，有些困难。” “有些困难是什么意思？”许智琴一听急了，上前咄咄逼问着男医生道：“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能治还是不能治？你这个庸医，不会救人就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 男医生被许智琴那句“庸医”激得面色一沉，他礼貌而疏离地对许智琴道：“身为医生，我只依照病人身体情况说出实情，您要是觉得我是个庸医的话，麻烦你去别的医院，我不会阻拦。”想他是人民医院骨外科的主治医生，却被许智琴这么看低，着实有些郁闷。 乔浅初深深地吸着气，内心自责不已。 对傅白来说，以后不能弹琴这事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同时也知道，只要许智琴在场，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引来许智琴的责难。 “手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不行……我现在就让我爸联系市内最好的骨科医生为他治疗……”江素的眼泪不断地滑落下来，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她父亲江淮生的电话，但都无人接听。 江素放弃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让她几欲崩溃。 她的心从乔浅初公寓门口到现在一直都在被一把钝刀在割，一刀一刀，深深地疼。 要是……要是她没去拉傅白一把的话，他所受的伤会不会就没这么严重？她和许智琴一样，懦弱地想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乔浅初身上，觉得这样就可以去坦然面对傅白…… 男医生看着几人，再次叹了口气，“他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们还是先去看看他吧。手部神经受损很难痊愈，即便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所以要好好照顾他。”说完便离开了。 许智琴几乎已经虚脱。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扶着墙，慢慢地瘫坐在走廊旁边的蓝色塑料椅上。 乔浅初也没了心思再与许智琴争些什么，轻轻扯了扯穆南烟的衣摆，对穆南烟道：“我们去看看他吧。” 穆南烟点点头，和她一起向医生刚才所说的病房号走去。 傅白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听到敲门声，他抬眼看去，看到是乔浅初时，眼睛里面才有了一点温度。 他勉强勾起唇角，想要表现得轻松一些，但却不知道那个笑容将他本来苍白的脸色衬得愈加难看，“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他刻意忽略了她身旁的穆南烟。 “你的手……”乔浅初欲言又止，看着傅白苍白的嘴唇，突然有些喘息困难。她紧紧攥着穆南烟的手，一瞬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愧疚自责全涌上来了，她或许就不该下楼拿那个快递，不该接傅白的电话，不该与许智琴起争执，这么多年都忍了，怎么就忍不了那一刻呢？ “会好的，”傅白看了一眼缠满绷带的手，眼神一滞，转而微微笑着，“即便不能再弹钢琴我也可以做其他的事。对于我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个解脱？” “我宁愿你不来救我，”乔浅初吸了一口气，眼神在傅白缠着绷带的手上流连，艰难地开口：“你这样做，我会内疚一辈子。” “但是我做了我这辈子最勇敢的一件事……虽然可能在你看来很多余，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被保护得很好，”傅白倔强的盯着乔浅初，极力压抑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我不后悔。这是我自愿的，你别伤心。” 穆南烟听到这，握着乔浅初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傅先生，感谢你救了浅浅，”穆南烟开口，声音清冷，“事情已经发生，我和浅浅能够做的就是尽力弥补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你好好养伤，我会帮你找国内国外最好的骨科医生来为你治疗，一切费用由我承担。” 乔浅初听言，像穆南烟那般，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穆南烟心下一松。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穆先生和穆太太的慷慨大方？”许智琴带着嘲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虽然面上还是有些狼狈，但她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成战斗状态。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放手吗？”傅白一见许智琴，瞳孔一缩，自嘲地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虽然你是自作孽，但现在的我已经对你没有利用价值可言，你的生气和不甘都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你在说什么胡话！”许智琴带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傅白，“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利用你的手？你一直这么想你的母亲？” 傅白别开眼睛，声音平静，一字一顿地道：“我还能怎么想？这么多年我都学不会反抗，现在好了，你可以实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他低低笑了两声，眼神一闪，“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第66章取消婚约 许智琴觉得她已经被傅白的胡话气得心都在发抖。 傅白真的是疯了！以前他是有多么听话，现在就是有多么疯狂！ “你不是最爱钢琴吗？为什么你手受伤却一点都不伤心难过？没了钢琴你就是一个废物！”许智琴尖叫道：“你想让我和你断绝母子关系！我告诉你没门！即便是你残了废了，你一辈子都是我许智琴的儿子！只有我才配当你妈！” 江素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许智琴失控的模样，她眉尖一蹙，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忍住了。 她和傅白现在只是订婚的关系，要是贸然上前冲犯了发怒中的许智琴，指不定会发生其他的意外情况。 “你说完了吗？我想休息，麻烦你们先离开吧。”傅白脸色刷白，紧抿着唇。虽然他很想乔浅初留下，但许智琴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将他的伤疤在他最看重的人面前当众揭开，让他无处躲藏。他的心好痛，脑袋快要炸开了。 乔浅初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他，眉心一拧，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再留在病房也只是让许智琴又找到借口发难。 “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乔浅初与傅白告了别，也没理会许智琴刀刻般的眼神，与穆南烟径直离去。 因为之前赶时间，穆南烟将车还停在医院的大门口。 夜里有些凉，医院外面晕黄的路灯照在路面上，将乔浅初和穆南烟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上了车，穆南烟开了暖气，乔浅初的头靠在椅背上，晕晕沉沉地疼。 一切都好像一个梦境。 虽然事件的起因是许智琴，但傅白怎么说都是因为她才会受伤。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东西去弥补傅白的失去。 此刻脑子里晃动的场面除了傅白受伤的呻吟，还有她看见许智琴包上装饰品那一刻的恐慌。她几乎是本能地拉了穆南烟，没有任何思考，只想他安全…… 傅白的话在耳边回荡--你和他结婚，是因为想逃避对我的感情，还是真的喜欢他？我……只想知道这个。 江素也问过这个问题，在外人看来至关重要的那一环，似乎在她这里缺失了很久。她从没想过，理所当然地用“合适”来掩盖，也曾经以为在傅白之后，她很难再去敞开心扉喜欢上谁，但…… 乔浅初摇了摇头。 “你在为傅白感到内疚？”穆南烟开着车子，趁着等灯的空档，他侧过脸去看着乔浅初。 乔浅初一怔，点头，叹了口气，“我可能得背着这个包袱一辈子了。” 穆南烟方向盘一转，突然将车子停了下来。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动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来，细细端详乔浅初的脸。 乔浅初脸上的表情渐渐凝住了，有些话可能不需要说出口，只一个眼神，就能预感到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感情。 两人都十分敏感，都不需多言。 穆南烟低低笑了一声，狭小空气中的轻微波动，她都能感觉得到。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些不适合……但是，”穆南烟开口，眼神在她的五官上轮番流转，“浅浅，我希望伤的是我，希望你远离这些歇斯底里的东西，希望看见你的笑容，希望你能主动靠近我……” 乔浅初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穆南烟顿了顿，继续道：“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抛开夫妻身份，抛开一切身外的东西。” 她的喉咙有些干，随之而来是心底泛出的点点欣喜。不可否认，穆南烟的话美好得让她心动。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优雅沉稳，偶尔却又有些毒舌的男人已经慢慢能够影响她喜怒哀乐。而她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除了夫妻之名外还付出了什么其他答感情时，压根就没想过能得到穆南烟的回应。 “我……”乔浅初开口，手心的汗湿透了自己的衣角，她记起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衣角也因为些许紧张而被手指拧皱。而现在，居然比那时候还更加紧张了几分…… 穆南烟笑着看她，“浅浅，我要你的回答。” 要穆南烟说出什么“没关系我不逼你你好好考虑”之类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付出了感情，当然希望得到回应，他想听乔浅初的回应。 “我……”乔浅初抬起头，“同样。”她的只有紧张，没有犹豫。 空气中凝滞了两秒。 穆南烟轻笑了起来，“那我们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乔浅初点点头，也笑了起来。 车子的方向盘一打，穆南烟将车开进公寓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穆南烟走到副驾驶室为乔浅初拉开车门，等乔浅初下车时摸了摸她的发顶，牵起嘴角给了她一个微笑，“傅白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找骨科专家治好他的手，让他能重新弹钢琴。” “我相信你。”乔浅初鼻子微酸地应道。 来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乔浅初和穆南烟的确有些疲倦，一回到家两人先后洗漱完后，在床上相拥着很快便睡着了。 乔浅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无声地亮了一下，随即屏幕渐渐暗了下来。 乔浅初和穆南烟走后，江素执意留在了傅白的病房照顾他。 捏着手机，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傍晚十一点五十整，猜到乔浅初大概已经睡了，心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她编辑了很多条短信，但却没发出去一个字。 手术的麻药药效过后，傅白的手一直疼，虽然他没吭声，但江素从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就能看出他隐忍得有多厉害。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温水。”江素从陪护的窄床上跳了下来，走到傅白的床头边拿起水杯去饮水机处接水。 “你为什么还不走，”傅白看着江素忙前忙后的样子，无动于衷地道：“我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江素摇了摇头，端着温水走到傅白床边，扶着他坐起来，“喝水吧。” 喝了几小口温水，傅白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道：“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江素没吱声，又在床边站了一分多钟后，然后走到陪护床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盖上休息。 晚上做了好几个梦，扰得江素根本没睡好。 早上她是被玻璃落地的声音给吵醒的。 江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睁开眼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 “我的手……”傅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靠坐在病床上盯着受伤的那只手，从他眼中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其中的绝望，“使不上劲。” “你现在的手还没好，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动了，”江素心一痛，勉力勾起唇角安慰他，“现在才是第二天，一般的骨折都不会好的这么快。那个医生的话你也不要听进去，我昨晚联系上我父亲了，他答应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来为你治疗。” “我的伤我自己最清楚，”傅白喉咙动了动，他低头敛眸，令江素看不清他的表情，“江素，我们取消婚约吧。”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江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对你好吗？” 傅白轻轻摇头，“江素，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他很少对江素说这么多的话，但令她心痛的是，他居然叫她远离他，而且是用这么卑微的语气恳求。 江素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发现此刻居然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来得清醒。 她缓缓说着，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如果你是为了我之前的举动而讨厌我，我可以向乔浅初道歉。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缺点。易妒、贪婪、偏心……如果能够不取消婚约……这些我都可以改。” “江素，你很好，你本身就不需要改变什么，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彼此不适合。”傅白平躺在病床上，态度决绝，“我希望你能主动和你父亲提取消婚约这件事。”说完闭上了眼，一副不再开口说话的样子。 江素站在傅白的病床前看了他很久，一直都没有等到他反悔刚才说出的话。许久，江素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她擦拭着眼角，最终还是心软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她忍着眼泪道：“合适不合适不过是借口……算了，我答应你，我现在马上回去和我爸说取消和你婚约的事。”江素顿了一下，语气放软，“但是我也要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请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直到你伤好。” 病床上一直闭着眼的傅白眼皮微动，喉咙有些干。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做出了回应。 “你好好休息，我回家一趟收拾一些东西，然后再来看你。”江素道。 没过多久关门声响起，傅白的病房真正的安静了下来。 傅白睁开眼，忍受着伤口的疼痛，转瞬间，他失声痛哭起来。 他恨自己，恨他亏欠乔浅初太多，一切都怪他自己太过于懦弱、逃避，才会导致现在的这种局面，恨他用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才能救乔浅初一次，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面上的云淡风轻之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狼狈不堪。 他再也骗不下去了，骗不了自己。以后都骗不了了。 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资格。 第67章承北到来 虽然昨晚穆南烟开导过乔浅初，但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傅白的伤势，忧着心半睡半醒地度过了一整夜，直到唐一心的电话不依不饶地打进来。 乔浅初刚滑开接听键，就听见唐一心的声音在电话里面噼里啪啦地炸开，“阿初！傅白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张子善说什么以后都不能再弹钢琴了！什么叫以后不能再弹？？意思是他的手以后就废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让乔浅初本来就没怎么睡醒的头更加疼了。 “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傅白从医院偷跑出来见我被许智琴和江素撞上，许智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趿着拖鞋走到浴室，望着镜子里面那个有着夸张黑眼圈的自己无声叹了口气，“争执间，傅白为了救我，所以手受了伤。” “许智琴这个老妖婆！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而且你现在都已经结了婚她还不放过你！我真想冲过去狠狠的撕烂她那张烂嘴巴！”唐一心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得不行，她发现只要有许智琴在场，乔浅初或她身边的人准会遭殃。 “你现在在哪儿？要是可以的话，待会儿和我去医院一趟探望一下傅白吧。”乔浅初虽然对许智琴也很看不习惯，但无论怎么样她都是傅白的母亲，他最亲近的人，所以她从没有想过采取手段报复许智琴。 “一个小时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唐一心在听筒那边也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傅白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极品的母亲，他真是倒霉。”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乔浅初一个扭头，不意外地看到了正倚在门边的穆南烟。他穿着家居服，清凌凌的目光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今天休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医院。”穆南烟一早起来一直在厨房熬粥，本想让乔浅初再多睡一会儿，但粥还没好他就听到了乔浅初打电话的声音，所以过来叫她吃饭。 “好。”乔浅初点头微笑。 两人吃了早饭，换好衣服出门后在公寓门口等了唐一心十分钟左右。 为了方便，唐一心将她的车停在了乔浅初夫妇公寓的停车场里面，转而坐穆南烟的车直达市人民医院。 在医院外面的花店买了傅白最喜欢的百合花，唐一心抱着花，跟在乔浅初和穆南烟的身后来到了傅白所在的病房。 唐一心本想直接冲进去，乔浅初及时拉住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张口无声做出口道：“许、智、琴。” “里面有人，”穆南烟刻意压低了声音，“这种情况我们不方便进去，还是先等等吧。” 医院病房的隔音效果本来就不怎么好，而且傅白的病房门又是虚掩着的，所以他们三人站在病房门口，可以清晰地听见病房里面传出来的对话。 “素素，你怎么能够跟着傅白胡闹呢，婚约这种大事怎么能够说取消就取消？之前你和傅白举办订婚仪式的时候可是有很多媒体朋友做了见证的！别说我了，你这样做的话让江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唐一心一听见这个蛮横逼人声音，直冲身旁的乔浅初眨了眨眼。 乔浅初的眉头皱了皱，以为是江素嫌弃傅白，所以单方面决定取消与傅白的婚约。偷听别人讲话始终是不礼貌的行为，她扯了扯唐一心的衣袖，脚步动了动，还没转身，就听见了江素一贯温和的声音接着响起： “许阿姨，我也不想这样，我不会因为傅白怎样就放弃他。但这是他的请求，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不想反悔，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决定，不要再劝我了。” “你们……”病房里面的许智琴气急败坏地道：“你们真的是疯了！！傅白疯你也跟他一起疯！真是气死我了！” 穆南烟眼眸一转，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病房里面突然安静下来。 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地在门后响起，许智琴大力地拉开房门，见是乔浅初三人，冷哼一声，擦过乔浅初身边时用手肘狠狠一撞，扔下一句话后高傲离开，“我还有事，今天不跟你计较！” 穆南烟反应迅速地将乔浅初往他的方向一带，才堪堪避了过去。 “这个臭八婆！”唐一心往电梯的方向呸了一声，“素质这么差，怪不得你的老公受不了你！” “你们怎么来了？”江素见到乔浅初时有些不自然，刚才她与许智琴的对话也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我们来看看傅白。”乔浅初道。 本来刚才在门前听见许智琴的话时她还误会了江素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但现在看来，她要改变对她的看法。 唐一心有些看不惯江素看乔浅初时的那眼神，怎么说呢，有些嫉妒，还有一丝涩然。 “你是要让我们杵在病房门口不让我们进去吗？”唐一心将手里的花递给江素，显然是视她为病房的主，他们三个是客。 江素收了花，歉意的笑笑，将门完全打开让他们进来，“不好意思，我反应慢了一些。” 穆南烟从乔浅初进医院后就不怎么开口说话，只默默的陪在她身边。身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妻子在情敌面前晃来晃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怎么愉快的事情。 “你的手好些了吗？伤口还痒不痒？”乔浅初将她和穆南烟买的水果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转而轻声问傅白。 “有些痒，但不像是之前那么疼了。”傅白靠坐在病床上，抿嘴笑着，穿着病人服的他看起来更清瘦了一些。 唐一心看到傅白的手被包成了一个粽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放心吧傅白，我相信你的运气不会真的这么差。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不会放弃你的，所以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 “嗯，谢谢。”傅白淡淡回了一句。 站在他们身后的江素这时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穆南烟站定在乔浅初旁边，突然开口道：“傅先生，我为你联系了一位国外很有名气的骨科专家，明天中午的飞机抵达这里，希望能为你带来好的消息。” 傅白这才抬头认真地瞟了同时正在看他的穆南烟一眼，不咸不淡地答道：“谢谢穆先生。” 他以为穆南烟昨天对他说的话只是随意敷衍，没想到……他真的放在了心上。 病房虚掩着的门重新被推开，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明朗的嗓音，“傅先生你好，我是江素的表哥江承北。” 听着这许久不曾听到过的男声，乔浅初转身，一眼就看到了与江素正往房间里面走的江承北。 江素江承北……都姓“江”啊。 乔浅初愣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迎上穆南烟和唐一心同时疑惑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我最近新接的一个插画活的书籍作者就是江承北，”末了，她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上次我的画稿被陆月偷了的那件事，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穆南烟了然地点点头，看了这个洒脱磊落的男人一眼。 只一眼，便让穆南烟对他印象不错。 江承北到江市来就已经料到了会见到乔浅初，但他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本来他正在丽江游玩得高兴，昨晚却突然接到了江素的电话。令他失望的是，江素最后还是没能过得了感情的这关做了错事，于是他立马买了机票赶了回来。 “怎么样？丽江好玩吗？”乔浅初微微笑着，同江承北打招呼。 江承北哈哈笑道，笑声一如以往地爽朗大方，“好是好玩，但你邮件里面提到的艳遇我还没有遇到，真是遗憾呐。”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语气里面却一点儿都没有遗憾的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在别人病房里面大笑有些失礼，江承北不好意思地对病床上的傅白笑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傅先生，初次见面让你见笑了。”他将江素一带，拉到自己身边，指了指她道：“素素什么事都对我说了，对于她做错的那些事，我代她真诚地向你道声歉，还有你，”他转了个身，大大方方地朝乔浅初半弯腰，收起了笑，严肃道：“对不起。” 乔浅初被江承北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摆了摆手道：“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你不用向我道歉。”整件事情受到伤害最严重的还是傅白，她之前所承受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素素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面的确是有些幼稚。小乔，我真的很抱歉她为你带来的不便。”江承北肃然道。 江素听着江承北的话语也不吭声，似乎默认了他的做法。只穆南烟在听到“小乔”的那个称呼时，心里微微一漾。 乔浅初见江承北这么坦然，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将过往一笑置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会死揪着不放。” 第68章邀请合作 探望完傅白，除了江素，几人从病房里面走出来。 江承北老早就注意到了乔浅初身边显眼的穆南烟，但病房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场地。直到他们到了外面的走廊后，江承北才向乔浅初笑道：“不为我介绍介绍你的两位朋友吗？”显然他指的是穆南烟和唐一心。 穆南烟嘴角一弯，主动朝江承北伸出了手主动介绍道：“你好，刚才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是浅浅的丈夫，名字叫穆南烟。” 江承北一听，伸出手回握了一下，爽朗的笑声不绝，没有说其他的客套话，只道：“你好。” 穆南烟笑了笑，“浅浅上次在学校里的事我还没有感谢你，改天一起吃顿饭吧。” “没问题，”江承北道：“小乔有我的联系方式，有空的话约时间吧。” 唐一心见气氛火热，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记事本，翻开到崭新的一页和着笔一起递给江承北道：“我的偶像，拜托你给我签个名吧，你的《简悟》我看了不下五遍。” 江承北笑着接了过来，挑眉对唐一心道：“美女，你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我的粉丝。” “唐一心。唐代的唐，一心一意的一心。”唐一心见到江承北本人，只觉得这种幸福感来的太突然，太强烈，幸好她把持住了自己没有做什么疯狂的事。 替唐一心签完了名，江承北转而问向乔浅初，“你已经期末考了吧，有没有考虑过提早实习什么的？” 乔浅初诧异地看着他，“我正有这个想法。” “那就正好了！”江承北拍掌一笑，“我们出版社现在缺了一个美术编辑的职位，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过去。”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乔浅初摇摇头，笑道：“我打算开一个属于自己的插画工作室。” “插画工作室？你有资源和人脉吗？”江承北说到这，目光转到穆南烟身上，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想得太多了。我想会有人给你打理好一切的。” “但浅浅的确还是缺一位引导性的合作伙伴，”穆南烟笑着，顺势说道：“江先生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和浅浅随时等着你的电话。” 与江承北道别后，时间刚好到中午饭点。 回家的路上，乔浅初想起刚才穆南烟的那些话，不由得开口问道：“刚才在医院时，你为什么会提出要江承北加入到插画工作室来呢？” “诶诶诶，让我先来猜猜，”坐在后车座的唐一心往前倾了倾身子，笑嘻嘻道：“刚才江偶像不是提到了阿初你缺少资源和渠道吗？虽然南烟可以帮你解决这些问题，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反而是江偶像，名气大朋友多，又是出版社的人，自然而然地这些问题不就解决啦！” 正在认真开车的穆南烟点头道：“你说对了其中一点，江承北性格非常洒脱大方，不拘于小节。他刚到医院就直接向傅白和浅浅道歉，虽然不是他本人犯的错，但他态度真诚毫不做作，说明这个人人品不错。如果他加入浅浅的插画工作室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因为……” “因为他觉得欠了我一个人情。”副驾驶室的乔浅初接着穆南烟的话道。 唐一心听了，嗷的大叫一声，“穆南烟你这个奸商！你不去从商真的是浪费人才！我的江偶像居然就这么被你坑了！你明知道他会答应你的提议你还提出来……太奸诈了！” “奸诈倒是够不上，”穆南烟笑道：“浅浅是个新手，自己一个人负责工作室肯定会力不从心，而江承北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如果他答应的话，我们也不会亏待他。” 乔浅初点点头，心下却一暖，对穆南烟道：“开插画工作室的想法我只是向你提了一下而已，我也没想到你会将它记在心里，而且这么快就做准备。” 穆南烟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微笑道：“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唐一心眼一闭，栽回座位上，捂着胸口做一副痛苦状，“每次看到你们秀恩爱我的心就一阵一阵地疼，单身青年真是受不了刺激。” 乔浅初轻笑出声，心念一动，收了笑意问穆南烟：“你之前说已经找到了一位骨科方面的专家，他……他可以治好傅白的手么？” 话题转到傅白身上，一向疯惯了的唐一心也瞬间收敛了笑，等待穆南烟的回答。 “我把情况简单地向他说明了一下，具体的还要他见到傅白后才能下结论。”穆南烟道。 乔浅初呼出了一口浊气，点点头，“只要还有希望就是好事。我们先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吧。” 她真的很想对穆南烟说句谢谢。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让她有了可以依靠的后盾。但她知道夫妻之间不需要如此客套，何况他也不愿听到，所以她把快要出口的话重新咽进了喉咙。 三人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了饭，然后开车回家。 唐一心离开后，穆南烟牵起乔浅初的手往公寓的方向走，边道：“回去睡个午觉吧，昨晚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好。”乔浅初轻轻应了一声。现在的她头昏沉沉的，的确需要补眠。 刚出了电梯，穆南烟突然接到个电话，说是律所临时有事就又折回去了。 到家后，乔浅初几乎是直奔卧室而去。躺在床上没多久，睡意袭来，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就这样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才朦朦胧胧地醒过来。 乔浅初给穆南烟打了电话，他说今晚有件急事要忙，估计要晚点回来，让乔浅初自己吃饭别等他了。 收了线，乔浅初突然觉得时间有点难熬，她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是傅白的伤势，一天没结果，她就一天放不下这个心。 才刚睡醒，乔浅初精神很好。随便煮了碗面条打发自己的胃后，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拿起画板和画笔打算继续江承北的插画。 才刚动手描了几下她就放下了笔--心不静，画出来的东西始终觉得不满意。 乔浅初皱了皱眉头，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想到什么，重新抽出一张白纸来描描画画。 她想到画什么了！她要将与穆南烟相识结婚的整个过程画出来，以后作为礼物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是她亲身经历的事，所以灵感不会断，也不会有这么多风格画风什么的忌讳。就这样一直画了很久，直到乔浅初开始觉得手累，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快要十一点了。 收拾好东西，乔浅初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又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我在开车，马上就到家了。”穆南烟沉声道。 “下午睡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一直没瞌睡。我赶了一幅兼职的插画，见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所以就给你打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乔浅初趿着拖鞋走到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 两人又说了几句其他的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乔浅初睁开眼的时候才想起，她昨晚洗漱完本打算在床上看会儿新闻等穆南烟，却没想到她自己却先睡着了。 翻身将脸埋进穆南烟宽厚的胸膛，乔浅初闷声道：“昨晚本想等你一起睡的。” 穆南烟伸手抱住她，顺势在她发顶上一吻，轻笑道：“没关系。快起床洗漱吧，我们吃完早饭后去人民医院，刚才张子善给我打电话说那个专家快要到了。” “张子善？”乔浅初疑惑。 “是他帮我联系的。”穆南烟笑道。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智琴、江素还有江承北已经等在外面了。 许智琴想不到江素的表哥会来，于是带了一丝讨好地站在江承北身边时不时找话题寒暄。当看到乔浅初和穆南烟时，她目光一缩，随即撇开头不看他们，当他们是空气。 她知道医生是穆南烟找来的，听说还是国外很有名气的骨科专家。现在他正在里面为傅白做检查，她暂时就不和他们计较。 “你们来啦，”江承北见到乔浅初和穆南烟，笑着走过去打招呼道：“傅白正在里面做检查。” 乔浅初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拉着穆南烟在走廊旁边的座椅坐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过了一个多小时，病房的门才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几人脚步一动，都迎了上去。 许智琴动动嘴唇，抢先开口问道：“医生，我儿子的手有救吗？” 女医生的眼神扫过几人，最后停在穆南烟身上，微微点头算是和他打了招呼。她平静问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吗？”在得到许智琴的肯定答案后，女医生继续道：“我想我们单独谈谈比较好。” “好，我们这就去。”许智琴嘴上应着，跟在女医生的后面，脚步有些急。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处，选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 女医生斟酌着词句开口，“病人的手是二次受伤，相信之前的医生已经跟你说了他的基本情况。我所能保证的便是经过我的治疗后让他的基本行动不受影响。” “那还能弹钢琴吗？”许智琴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女医生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想他以后都不能再弹钢琴了。” 许智琴浑身一震，脸色苍白。 第69章交换条件 乔浅初几人进了傅白的病房。 傅白靠坐在病床上，双眼平静无波。 江素走上前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问他：“那个医生怎么说？” 傅白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对我说。你放心，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不远处的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许智琴推门进来，神色带着一丝异样，也许是顾及到江承北在场，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不如改天有空再来看傅白吧。”话语之间，有了“送客”的意味。 乔浅初猜到许智琴或许是想与傅白说说他伤势的事，她很少见许智琴这么平静说话的时候，与穆南烟离开时不由得回头望了傅白一眼。 而傅白也正好回望着她。 乔浅初微微皱眉收回了目光，转而跟在穆南烟身后离去。 “那个狐狸精已经走了，你还看什么看！”病房里面只剩下她和傅白，许智琴倒是不用再压抑什么。她大踏步地走到门口将病房门反锁，转身对着傅白冷笑一声：“你又是想与我解除母子关系，又是让江素主动和他父亲提出取消婚约。傅白，你就这么不情愿当我儿子？！和我扯上关系？！” 傅白敛眸一言不发。 许智琴见他那副不愿面对她的样子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她快步走到傅白身侧，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狠声恶气地道：“那个医生说你的手已经好不了了！你这幅要死要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傅白的头皮生疼，但他咬着唇依旧不打算开口说话。 他的手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个医生为他检查时本以为自己眼底的遗憾隐藏得很好，但怎么会瞒过敏感的他呢。 他自己曾悄悄试着在桌子上模拟弹奏钢琴的姿势，手指一弯曲，当钻心的疼痛感袭来时，心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差点将他淹没…… 那又怎么样？即便是失去了手那又怎么样？反正他只是一个失败者，没有人会记得住他。 “你不说话是不是？好！我去找那个狐狸精好好算账！她让我功亏一篑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她……我什么都没了，没了。”许智琴松开手，失去一切的惶恐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再用不了多久，“天才钢琴家”手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出去。现在的她只知道没了傅白的钢琴，她的声名，她的金钱，很快便会消失。 “我不管她的婆家到底是谁、势利到底多大！大不了我和他们鱼死网破！”许智琴大声叫道，歇斯底里。 “说条件吧，”傅白双眼空洞地盯着病床的某处，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放弃找她麻烦的条件。” 他知道许智琴刚才说的话全部都是演戏，为的是逼他低头。 是，即便是演戏，他也怕许智琴真的会伤害到乔浅初。 他赌不起…… “你知道你最后的一点用处是什么吗？” 许智琴见傅白终于松了口，心情好了不少，她嗤了一声，略带了几分嘲弄：“幸亏素素那丫头爱你爱得一样傻，不然你就真的成废物了。” “说条件。”傅白强迫自己听她说下去。 “我要你和江素马上结婚。”成为江家的亲家后，至少她还能依靠江家的声望不会被上流社会淘汰。 傅白喉咙一紧，艰难地道：“我答应你，但是我要求和她去国外完婚，定居国外。” “可以。这两天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医院，江家那边我去说，我会尽快安排。”许智琴的目的达成后，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门重新被阖上，傅白深吸一口气，拿起床上放着的手机打电话给唐一心。 电话接通后，他直接对听筒那边说道：“我想请你和穆南烟帮我一个忙。” 乔浅初也不知道唐一心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昨天刚从医院回来就被她拉着去看电影，今天一醒来睁开眼睛又说出来做美容。本来她打算的是去医院探望一下傅白，南烟昨晚跟她说傅白的手还有救，那个女医生技术很好，有很大的把握会帮着傅白恢复。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但因为唐一心的电话轰炸，她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答应唐一心出门。 开着smart到了约定好的美容院门口，乔浅初看见唐一心的身边还站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她走过去，刚动了动嘴唇准备同她们打招呼，但立时就被唐一心打断。 “你丫的是散步过来的？这么慢。过来我给你介绍个大美女认识，”她小跑过来，一把勾住乔浅初的肩往女孩那边带，走到女孩面前，她笑了笑介绍道：“她叫冯桑桑，我们公司同一个部门的，”说着又指了指乔浅初，“她是我发小，叫乔浅初。” 乔浅初一听到“冯桑桑”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往唐一心看去，目光犹带着惊疑。 要是她的记忆没出现问题的话，冯桑桑应该算是一心的情敌吧？她们居然相处得这么好？一心这丫头……乔浅初突然有些担心唐一心。 “浅初你好，我听一心提过你很多次了。很高兴认识你。”冯桑桑在唐一心介绍完后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乔浅初被冯桑桑的话语从思绪中拉回，忙微笑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冯桑桑穿着一件掐腰设计的米白色毛呢大衣，身形显得极为纤瘦，中分齐肩的半长栗色卷发，五官清秀，气质柔和。 --与成熟稳重、性格温和的顾双棋很相配。 “行啦行啦，既然都做了自我介绍那么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别什么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看得我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下掉。”唐一心见她们这么客套，眉一皱，上前一手挽了一个人的胳膊，往美容店走去。 她们来的是乔浅初上次做面部护理的那家美容店。唐一心说效果很直观，所以以后决定成为这家店的忠实顾客。 三个人选了同一个房间。唐一心提出做全身美容护理，乔浅初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冯桑桑在一旁直摇头：“我就做个面部护理就行了。”她见唐一心挑眉询问的眼神，默了默才又继续道：“上次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背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好。所以……”话里面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浅初瞥见冯桑桑眼底的迟疑，明白她或许有什么其他的原因，笑了笑，主动开口道：“那我陪着一心做全身护理吧，桑桑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肯定也不适合精油推拿什么的。不过这样的话就需要桑桑多等我们一下了。” 冯桑桑见乔浅初这么说，连忙道：“没关系，等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的。我就在旁边看会儿杂志时间也就这么过了。” 唐一心笑嘻嘻地点点头，“那还等什么啊，阿初快和我去换衣服。” 换衣服的地方就是她们所在房间里面的小隔间。唐一心和乔浅初从小玩到大，对方的身体什么的也早都看过很多遍了，用唐一心的话说就是乔浅初洗澡的时候她还能冲进去放个屁，所以用不着矫情。 唐一心动作迅速地换好美容服后，就站在一边看乔浅初换衣服。 看着看着，唐一心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地道：“你的皮肤变得更好了。” “啊？”乔浅初没反应过来。 “听说新婚燕尔的女人被男人滋润了之后肤色啊气质啊都会发生改变，”唐一心坏笑，“我刚才已经在你身上得到了验证。” 乔浅初反应过来后将手里刚脱下来的衣服往她身上一丢，脸微微一红，“你这丫头的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看来你才真的不应该单身太久。” 说到这点，唐一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乔浅初换好美容服，被这样的唐一心弄得有些不适应，以为是她刚才的话戳中了唐一心的痛处。心为唐一心轻轻揪了一下，乔浅初心念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唐一心突然开口道： “傅白回美国了你知道吗？” 乔浅初诧异地转头，“什么时候的事？他的手好了？为什么都不打声招呼就离开？” “哪儿有这么快就好，他是去美国治疗去了。”见乔浅初眼神疑惑，唐一心补充了句，“穆南烟找的那个女医生是美国一所医院的名医，她说傅白的手是一个长期治疗的过程，就提出让傅白跟她一起去美国。” 两人换好了美容服面对面的站着。唐一心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着，“本来我想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也好，但怎么说他对于你也算得上是一个重要的曾经，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他昨晚走的，我去机场送了他。人很憔悴，和江素一起离开的……” 乔浅初一怔，“他和江素……他之前不是和江素取消婚约了么？” 唐一心点头，“是取消过，但后面又重新订了婚。傅白告诉我他和江素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关系，所以要承担责任。” 以上的话当然是假的。 唐一心想起傅白给她打的那个电话，话里的伤痛和无奈她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以阿初的性格，要是知道我的手好不了了，就会背负一辈子的包袱，我离开前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请求，帮我撒个谎。 一个谎，比承诺更加动人。唐一心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傅白仍旧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乔浅初。 躺在美容床上的时候，乔浅初的心里还是有些乱。她对傅白的确已经没有了感情，但当听到傅白就这么不告而别后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多么希望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少年同她一样能够幸福。 第70章心生疑惑 唐一心见乔浅初接下来的情绪有些低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所以故意和桑桑找了几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冯桑桑的脸部护理做完后，等他们的期间出去接了个电话，说是顾双棋和穆南烟待会儿一起过来接他们吃晚饭。 乔浅初听到他们两人的名字终于有了些反应，问道：“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路上了，”冯桑桑合上杂志，抬头朝她笑道：“双棋说难得我们都聚到了一起，所以待会儿请我们吃大餐。” 一听有大餐可以蹭，唐一心的兴致一下子就来了。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生活就应该这样，可以畅快地玩，开心地吃。” 乔浅初毫不客气地打击她，“那你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个球体了。”跟穆南烟相处久了，不得不说她的损人能力还是有见长的。 冯桑桑见她们斗嘴，抿嘴笑了笑。不一会儿，乔浅初的手机响了。 见是穆南烟的来电，她马上接了起来，“你到哪儿啦？我这边马上也要结束了。” 穆南烟和顾双棋这时正好踏进了美容店的大门。随意找了大厅的沙发坐下，穆南烟笑着道：“我和双棋已经到了，现在刚在大厅坐下，你们完了后直接过来找我们就好。” 乔浅初轻轻应了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穆南烟的话语很平静，但听到他的声音时，乔浅初一颗浮躁的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乔浅初和唐一心的全身护理才全部完成。 乔浅初的心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现在她倒是有些担心唐一心。虽然唐一心和顾双棋不是第一次私下见面，但怎么说也没有三方齐聚。现在三个人都到齐了，一心会感到别扭吗？ 当走到大厅时，乔浅初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的两人。 “双棋。”冯桑桑见到顾双棋，面色一喜，走了过去。 穆南烟知道唐一心已经对乔浅初说了傅白离开的事，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的反应后，他的心稍微一松。看来，唐一心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好，乔浅初显然相信了她的话。 “浅初已经认识桑桑，那我就不再做介绍了。南烟，我正式为你介绍，我的女朋友冯桑桑，”顾双棋一笑，拉起冯桑桑的手道：“我准备共度一生的人。”说完又为冯桑桑介绍了穆南烟。 唐一心的目光刚落在顾双棋与冯桑桑相牵的手上面，马上似被烫了一般收了回去，转而快步走到乔浅初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嘻嘻笑道：“不是说要吃大餐么，我肚子好饿，能不能快点行动啊。” 顾双棋一听，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笑道：“那走吧，桑桑说你最喜欢吃也最挨不了饿。今天带你们去个别致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海鲜馆，很有特色，不如我们去那里尝尝？” “好。”穆南烟点点头，转头询问乔浅初，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四人开车往海鲜馆的方向驶去。 一会儿便到了。 乔浅初站在这片湖前看着湖面上的几十艘带有编号的小船，有些惊讶--确实够有特色。 店名叫“船家”，船内的布置是简单的中式餐厅风格，窗帘的颜色稍深，细看便可看见上面的暗色螺旋纹。店家的眼光独到，选的这一片海湾的水十分清澈，再加上位置绝佳，处于市中心的地段，即使是中午也有不少客人。 “果然够特别。”乔浅初笑道。 顾双棋牵着冯桑桑的手，听言笑了起来，“喜欢就好。咱们进去吧。” 穆南烟停好车，跟了上来将乔浅初包裹着上了船，船身微微一晃，顾双棋转头便看见穆南烟下意识地将乔浅初一护，并站在船的外侧的景象，目光闪了闪。 上菜的时候顾双棋一一介绍，对每个菜色和味道都极为了解，看来已经来过许多次了。 “味道真不错，谢谢顾总带我们来这么好的地方。”唐一心吃了一个蒜蓉扇贝，唇齿留香，眯眼笑着对顾双棋道，言语之间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顾双棋有些诧异地瞟了她一眼，随即勾了勾唇，“我们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南烟和浅初也都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不用叫我顾总，就叫我的名字顾双棋吧。” 唐一心虽然和顾双棋算不上熟悉，但怎么说也因为乔浅初和穆南烟的关系见了好几次面，所以“顾总”这个称呼的确显得有些生分了。 一时间，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顾双棋知道唐一心从来都是那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因此他很怀疑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最近怎么没有双馨的消息？这丫头该不会又跑到哪个地方野去了吧。”穆南烟状似随意地问道，手上剥虾壳的动作却没停。 “双馨？是双棋的妹妹么？”乔浅初看得出穆南烟是在调节气氛，于是接口道。不过她记得顾双棋好像是和她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的事情。 唐一心被关于顾双棋的话题吸引，抬头看了过来。 顾双棋笑道：“还真的是被你猜对了，她最近看了一部公路电影，迷上了云南大理，已经去了好几天了。” 他说到这，摇了摇头，“要是我妹妹有浅初一半温顺听话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操心。” “温顺？”穆南烟撑着脑袋笑了起来：“你把浅浅当绵羊呢？再说了--你那妹妹打算和温顺这两个字沾边，可能得等到下辈子。” 冯桑桑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微微弯唇含蓄地笑了笑。 顾双棋哈哈一笑道：“你还不是记恨着她表白的时候让你下不来台……她那性子就是那样，被你拒绝了之后回来哭了一天，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过一天又忘了。” 表白？乔浅初不动声色地看了穆南烟一眼。 话一出，唐一心忙吞下嘴巴里的鲜虾酿豆腐，身为一名资深八卦爱好者的她眼底的求知欲旺盛。 “我还以为她在玩愚人节游戏，”穆南烟将剥好的虾仁放进乔浅初碗里，似笑非笑道。随后他转头，将乔浅初的头发理了理道：“他妹妹和我是大学校友，小上一两届吧。” 这算是解释了，乔浅初点点头。 “她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估计得气死--”顾双棋笑道：“连人家小你几届都不清楚，好歹缠了你两年……不过还好这傻丫头及时放下了，免得被你浪费了大好年华。” 穆南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神盯着乔浅初吃饭的嘴。 乔浅初一口一口吃着，余光瞥到穆南烟全程都在看着她吃东西，抬头道：“你不吃吗？” “饱了。”穆南烟继续帮她剥虾仁。 他知道乔浅初喜欢吃虾仁，却又不喜欢剥壳，所以虽然她刚才特意点了盐水虾这道菜，但却没动手吃几只。 将虾壳剥干净，又细心地蘸了一点小碟里面的蘸料，这才放到乔浅初碗里面。 乔浅初本以为穆南烟是自己剥自己吃，谁知道却是给她剥的。而且他的动作很自然，丝毫不让人感到扭捏。 乔浅初看了看一脸淡定的穆南烟，开始吃他刚剥的虾仁。 “我似乎不止一次的说过你们感情很好吧？”顾双棋眨了眨眼，打趣地对穆南烟说道，顺手也帮坐在旁边的冯桑桑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清蒸钳鱼--他注意到冯桑桑一晚上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只默默地吃自己面前的几盘菜。 “我不介意你每跟我们见一次面就说一次。”穆南烟笑道。 将最后一只虾剥好放在乔浅初的碗里，他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纸巾擦拭自己刚才因为剥虾而弄脏的手指。他一向有轻微洁癖，吃饭的时候也不喜欢这种琐碎方式的菜，但是为乔浅初做这些时，他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嘶……”唐一心放下筷子，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道，“我说你们四个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感受？左右边都看着你们秀恩爱，这海鲜吃到嘴巴里时都没味了！” 冯桑桑害羞地笑了笑，没说话。 “行了，饭吃完了你才这么说，刚才大朵快颐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乔浅初笑看着她说道。 不多时，几人都放下了筷子。结账后，唐一心提出和乔浅初冯桑桑一起去逛街。 “你和浅初去吧，我和桑桑待会儿还有事，所以不能陪你们了。”顾双棋在旁边道。 穆南烟点点头，转脸对乔浅初说道：“要不我待会儿送你和一心去附近的购物广场吧，”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乔浅初的头顶，唇角的弧度渐渐绽开，“给你的卡别舍不得用，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收到消费的短信，我会很伤心的。嗯？” 尾音的语调微扬，乔浅初盯着穆南烟墨黑的眼珠，默了几秒轻轻点头，应道：“好。” 穆南烟的眼神太过专注，她似乎一时大脑短路找不到理由来搪塞。 得到满意的答案，穆南烟才收回了手。 顾双棋但笑不语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反倒是唐一心叹了口气，夸张地道：“你们再腻歪下去，我搓下来的鸡皮疙瘩都比那北方的积雪还要厚了。” “你这丫头就是贫嘴。走吧，今天给你机会敲诈我，”乔浅初笑容渐起，微抬下巴指了指穆南烟那边，意有所指道：“有土豪老公买单。”显然指的是刚才穆南烟要她花他钱的事。 冯桑桑一直微笑着在一旁看着，也不主动接话，隐隐可以看见嘴角两旁的梨窝。忽然，她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接着抱歉地抬起头笑了笑，对众人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最近天气冷，有些着凉。” 乔浅初目光一转，瞥见冯桑桑袖口那里的皮肤有几处淤紫的痕迹，若不是冯桑桑突然抬手的话，那伤痕被衣袖遮掩着也不容易被看出来。 乔浅初皱了皱眉，发现唐一心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这淤痕窄而长，而且横七竖八没有规律，一直延伸到被衣袖遮住的地方，一看就不是意外造成。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早上做全身护理时所以冯桑桑才会出言婉拒？ 乔浅初一直抱着这个疑问直到下了穆南烟的车。同穆南烟告别后，两人手挽手往凯南购物广场走去。 “刚才你看见了？”唐一心目不斜视，似是随意问道。 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闺蜜，乔浅初当然清楚地知道唐一心问的是什么，她也不迟疑，直接便点头道：“那种淤痕不像是意外。” “顾双棋不是这样的人吧！”唐一心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叫一声，“我暗恋的对象诶，别后面才发现他还有那种倾向！” “你在想什么呐，”乔浅初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顾双棋看着不像是那种人，你那点被黄金八点档培养出来的想象力别乱发挥。”她想到顾双棋那双温和的眼睛，摇了摇头。 两人进了商场大门，整栋大楼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算了，这种棘手的问题还真不适合我们这种智商的人来思考，”突然，唐一心似乎看到什么，眼睛发亮，忙扯了扯乔浅初的胳膊叫道：“哎哎哎，那个牌子在做活动诶！我们快去！”说完还没等她回答，就拉着她的手往一家打折店冲去。 第六十三章一心出事 谢西恬的电话在阳光初上的时候打了进来。 乔浅初眯着眼睛在枕头上摸索了一下，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放在耳边。 “喂你好。”她开始适应光线。 “什么你好啊，怎么这么客套？”谢西恬的声音传来过来，“你还没醒？” 乔浅初爬了起来，看了眼身边，惊讶地发现穆南烟已经醒了，并且没去事务所，正靠在床头拿着书，朝她微笑着眨眨眼。 她一愣，转头对着电话道：“哦……我醒了，刚醒。怎么了姐？” “我送你的车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秘书帮我开过来，省得你跑一趟。穆南烟那小子呢？” “在旁边。”她看了穆南烟一眼。 “那正好，你让他去拿车就行，我还有事先挂了。”谢西恬道，匆忙地挂了电话。 乔浅初放下手机，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幸福，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听谢西恬略带疲惫的声音，大概是已经忙了很久了。 穆南烟下床将窗帘拉开，阳光大面积地铺洒进来，咖啡杯上的光线里舞动着细小的颗粒，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耸立的一座座形状各异的大厦。 “你今天没去律所？”乔浅初也爬了起来。 穆南烟缓缓走了过来，将她轻轻搂住，双手环在她的腰上，乔浅初顺势抬头，迎接每天必有的早安吻。 “不想去，最近没什么事情。”穆南烟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 “七点多。” 乔浅初拿起手机，见已经八点半了，不由得有些赧然。她醒的第一眼便望见穆南烟正在看她，书不过是个摆设，这是什么毛病…… 还没来得及开口调侃，手机便再次响了起来。 屏幕上“江承北”三个大字晃着眼睛，乔浅初低头一看，喃喃道：“大概是有决定了。” 随即接起。 “小乔，你不会还在赖床吧？”江承北的声音传了过来，像在调侃。 “勤快的人已经开始为生活拼搏，懒人就只能赖在床上长草了。”乔浅初接话，也笑了起来。 江承北像冬日里的暖阳，乍见只觉得明朗耀眼，干净利落得不像普通人能够伸手触碰的东西。但久了之后便会发现，阳光的可贵之处便是渗透。能在不经意见带给你肆意欢笑的能力。 “哈哈哈……有趣有趣，不说这个，你上次问我那个合伙人的事情，还有效吗？”江承北问道。 “当然。”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按老姜的比喻，我就是一只脱项圈的野狗，到哪儿都能撒欢……可能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事情就都得你来打理了？”江承北道。 这话已经等于同意了。 “我已经做好满世界呼你电话的准备了，放心吧，要做的事情不多。”乔浅初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定了之后要反悔我就不同意了……” “好。” 挂了电话之后，乔浅初扬了扬手机，耸肩道：“答应了。” 穆南烟一笑，帮她紧了紧睡衣的第一个扣子，“意料之中。” 乔浅初低头找出唐一心的号码道：“我给唐一心打个电话，上次买的东西还在她那儿忘了拿回来……” 穆南烟走进厨房准备一些简单的早餐。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接通，估计是在睡觉，乔浅初将手机放在桌上后便去洗手间洗漱了，回来之后正看见桌上的手机在闪烁着。 她接了起来。 “喂。”温和的男声传了出来。 乔浅初一愣，将手机拿离耳旁看了眼电话上的名字--顾双棋。 “嗯……顾先生，这么早有什么事吗？”乔浅初拿着三明治的手也顿住了，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你现在能不能来人民医院一趟？唐一心出了点事。” “什么？！”乔浅初立刻抬头，正对上笑着端出三明治的穆南烟，两人的表情都是一顿。她开口轻声说：“唐一心在医院。” 穆南烟立刻低头扯出食品袋，将三明治包好。 “你放心，不是大事，轻度脑震荡，脑袋磕了一下……”顾双棋的声音里似乎有隐隐的愧疚。 乔浅初站了起来：“我马上过来。” 穆南烟开口道：“我先去把谢西恬送来的车放好，你准备好之后下楼，三明治车上吃。” “好。”乔浅初转身走进房间。 换好衣服下楼之后，穆南烟已经在车上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开着，车前放着一个三明治。 乔浅初坐上车，带着一身寒气，不过跑几步的路程，她就冻得两颊微红。 “你没吃吗？”乔浅初关门诧异地问道。 她只看见穆南烟打包了一个。 “我不饿，”穆南烟给乔浅初一个安抚的笑容，发动车子，“坐稳，别担心。” 乔浅初握着三明治，心里感动，点了点头。 穆南烟开车一向平稳，即使是开快车也让人毫无察觉。十几分钟之后便到了医院，两人下车朝唐一心说的病房走去。 病房门口坐着一个神情萎靡的中年男子，还没靠近，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就远远传来，眼睛底下的青黑十分明显，满脸皱纹，白发掺着黑发显得十分憔悴。 乔浅初看了男人一眼，推门进了病房。 一推门，就看见唐一心的右额角有一块方形的纱布，手边放着的粥一口未动，正在和护士嘟喃。 “真吃不下……”唐一心哀求道：“能不能直接吃药啊？” “这药不能空腹吃，你多少吃点东西再吃药。”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口气有些无奈，看样子唐一心耍赖已经耍了很久了。 乔浅初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还能和护士讨价还价，意识还算清醒。 唐一心一转头，看见了乔浅初和穆南烟，立刻叫了起来：“哎！你怎么来了？” 乔浅初走了过来，细细看了看她的脸，“磕到哪儿了？怎么回事？” 护士长舒了口气道：“你们是家属吧？先让她吃点饭，再把药吃了。” “她这伤口留疤吗？”乔浅初问。 “认真涂药应该不会很明显，但是……”护士看了眼唐一心，将推车推走，“难。” 唐一心不满地嘟喃道：“喂！我怎么不能认真涂药了！” 乔浅初放下包，坐在病床上，穆南烟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唐一心转头，突然严肃了起来，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们看见冯桑桑身上的淤青吗？” “记得。”她道。 “我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身上那么多伤……昨天去接冯桑桑，和她约好了，没想到撞见她爸打她……”唐一心眯着眼睛，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一抖，“真不把她当人看啊！自己亲生女儿怎么可以那样打！” “家庭暴力吗……”乔浅初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我当时惊到了，冲上去拦着，她爸满身的酒气差点没把我呛死，”唐一心突然干呕了一下，眯着眼睛靠在病床上，“我拦，他推，不知道怎么的就撞到了，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你说我最近也太衰了……” 乔浅初眉头一皱：“那她人呢？谁把你送来医院？” “顾双棋陪她去买早饭了，”唐一心一笑，眼神暗了下来，拍了拍床道：“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真是被自己打败了！想都不想就冲出去，救了情敌不说，把自己还弄进了医院……” “行了你，刀子嘴豆腐心。” 乔浅初和穆南烟对视了一眼，都已经猜到了冯桑桑家里的情况。这么一联想，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门突然开了。 穆南烟站了起来，乔浅初也跟着起身，在看见冯桑桑头上缠绕的砂带和手背上的擦伤时，不动声色地打了招呼。 唐一心在看见顾双棋的那一刻突然就不说话了，眼神朝床沿的扶手看去。 “昨天的事情……”顾双棋开口。 “别，老板，”唐一心摇了摇手，“你道歉道得我耳朵生茧了，我没放在心上，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意有所指。 顾双棋一愣，偏头看了冯桑桑一眼--对，皮外伤都是肉眼可见的，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伤口指不定已经发炎溃烂得不成样子了。 顾双棋抬手将冯桑桑的肩膀搂了搂。 乔浅初立刻转头，正碰上唐一心闪躲的目光，她抬手将唐一心的肩膀搂了搂。 她再次转回头，这才发现刚才在门口的那个神情萎靡的男人已经跟了进来，眼睛眯着，盯着顾双棋搂着冯桑桑的手不放。 “我可以走了吗？”男人不屑地笑了笑，开口问道。声音十分沙哑，听着像是指甲刮着黑板的刺耳声，牙齿因咧嘴而露出了出来，下排已经发黑，显然是抽烟所致。 乔浅初的眼神随即转到中年男人的手指，食指和中指之间果然也是发黄的。 众人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但都没有说话。 “干什么？”男人不耐烦地开口：“还想讹我医药费吗？这女的自己冲过来关我什么事？这要是进了法院，法官也只能判误伤吧？误伤！”他咳了两声，小眼睛一瞥，观察顾双棋的反应。 “爸，”冯桑桑忍受不了了，突然咬牙开口：“你把人伤成这样，一个道歉也没有？人家不是我，不是妈妈，任你打骂也只能忍气吞声！” 中年男人一愣，立刻哈哈地笑了起来：“行啊你，傍上大款了，口气也硬了。这个男的不是挺有钱吗？你当我看不见他开的什么车啊？既然有钱就把医药费付了吧，我懒得和你们在这里废话……对了，我没钱买酒了。” 男人走了上来，伸出了手，指甲缝里满是污垢，掌心的纹路十分粗糙，手指短粗而丑陋，和冯桑桑形成鲜明的对比。 若不是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这两人是父女。 唐一心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被乔浅初眼明手快地按了回去。 “别冲动。”乔浅初低声道。 “他！”唐一心气冲冲地指着中年男人，胸膛起伏，在看见乔浅初坚定的眼神之后才慢慢瘪了下来。 冯桑桑的脸色一阵青白。 过了两秒，她低头，将自己的手包拿了出来，掏出了几张红色老人头，塞进了中年男人的手里。 顾双棋眉头一皱，但也不好干预。 男人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行行行，你们忙吧！”转身离开，临走前还用脚将门带上，“砰”地一声巨响。 空气中尴尬的气氛弥漫。 乔浅初伸手将唐一心的脑袋摸了摸，岔开话题：“人没事就行，现在两个病号都去休息吧，唐一心，把粥喝了药吃了。” 唐一心立刻耷拉着脸，嘟喃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吃了药。 冯桑桑沮丧地低着头，情绪低落，时不时抬头看看顾双棋。 “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好，你们去忙吧。”乔浅初开口道，转头看了看唐一心。 顾双棋转头看了看冯桑桑的脸色，点了点头。 穆南烟开口道：“我也去上班了，你能应付吗？” 乔浅初点头，明白穆南烟是要给她和唐一心独处的时间。 随着门“叩”地一声锁上，门内只剩唐一心和乔浅初两个人。 乔浅初转身再次坐上了病床，开口：“说说。” 唐一心刚才强撑着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长叹了口气，捂着头，声音从被子里闷声传出：“你刚才不是没看见，没什么好说了。”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儿，将唐一心搂了搂，缓缓顺着她的头发。 唐一心靠上乔浅初的怀里，吸了吸鼻子，“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放不开又不得不放开，好难受。” “我知道。”乔浅初轻声道。 唐一心揪紧了乔浅初的衣服，强忍着眼泪，咬牙笑了笑。 “想哭就哭。”乔浅初不用看都知道唐一心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唐一心不作声，忍着。 乔浅初闭了闭眼，想到从前唐一心没心没肺的笑容和肆无忌惮的打闹，以及刚才全程隐忍而勉强的假笑，有些恍惚。 这样迟钝的情窦初开对唐一心而言确实太过残忍。 她抬头，光影交织的病房里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 第71章不速之客 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唐阿姨过去照顾唐一心之后，乔浅初和穆南烟出了医院。 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是唐一心打来的电话。 “又出什么事了？”乔浅初眉头一拧。 前脚刚走就接到电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唐一心的声音有些萎靡，压低了声音道：“头一次听到八卦这么让我不带劲的……浑身难受。刚才去接个热水，听见冯桑桑在走廊上和顾双棋提分手，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顾双棋……” “嗯，结果呢？”乔浅初说着，微微松了口气，系上了安全带。 只要大家平安，这些感情的事情总会发生的。何况以顾双棋的性子，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刚才看见冯桑桑的态度确实不对劲，很少搭话，说话小心翼翼，眼神始终盯着地板，显然十分自卑。 果然，唐一心接着说道：“顾双棋当然不同意啊，而且态度坚决，我还从没见过顾双棋动怒的样子，但今天他好像生气了！冯桑桑觉得自己配不上顾双棋，让我给她想办法……” 唐一心的声音十分苦恼。 乔浅初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这让唐一心支招，也确实够残忍的。唐一心喜欢顾双棋，明显得连她都看出来了，为情敌出谋划策还真是难为她了。 穆南烟转头，迎着阳光看见乔浅初半脸阴影半脸阳光，唇角轻勾的样子，不禁也微微笑了起来，转头继续开车。 “你说我怎么办？脑子一片混乱，劝他们和好吧，这心口就一抽一抽地疼……不劝吧，良心不安……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在一起还挺配的。” 唐一心话里浓郁的沮丧让乔浅初渐渐收了玩笑的心，将这条感情线理了理，叹了口气。 她已经将顾双棋当作朋友，唐一心是她的发小，无论哪一方受伤都是她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那你就什么也别劝，感情的事情怎么容得了别人插手。”乔浅初开口，往座位上一靠，整张脸都沉浸在了阳光里。 唐一心嗯嗯地应了几声，将电话挂了。 穆南烟一转方向盘，开了几分钟后已经隐约能够看见前方的律师事务所了。 “对了，工作室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穆南烟关了车门，道：“等等带你去看吧。” “这么快？”她将工作室的事情交给穆南烟，没想到他的效率这么高。 “为穆太太办事，自然是日夜兼程。”穆南烟玩笑道。 乔浅初瞥见他眼底的疲惫，心下一暖。 穆南烟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张子善慌慌张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过来。 “楼下，马上到。”穆南烟眉头微微锁了起来，转身揽着乔浅初往事务所的大厅走去。 张子善惊恐地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惊叫道：“一大早来了个姑奶奶！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别过来了……要过来也最好别带上乔浅初。” “谁来了？”穆南烟问道，脚步不停。 “顾双馨啊！她有段时间没出现了，说是去旅游，现在一回来又来找麻烦……” “顾双馨？”穆南烟眉头一皱。 顾双馨因为大学时期的拒绝耿耿于怀，这事顾双棋是知道的。所以经常有事没事地来找茬，理由倒都还光明正大，张子善对付不了。 “我马上上来。” “那乔浅初呢？”张子善问。 穆南烟回头看了怀里的乔浅初一眼，她柔和地笑了笑，示意自己可以待在一楼。 “一起。”穆南烟道，不知道是对着电话还是对着她。 乔浅初眼睛一闪。 她听见了那个名字，上次和顾双棋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听穆南烟提过，而从穆南烟打电话的状态来看，可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吧？ “方便吗？”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将手机一收，若有所思道：“可能会吓到你。” “那我可以不受这种惊吓吗？”乔浅初不想挪动步子。 “那可不行，”穆南烟笑着将她往电梯里一带，按上楼层，“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去案发现场？” 乔浅初轻松一笑，安然地靠上穆南烟的手臂，坐着电梯一直来到了十七层。 电梯门一开，乔浅初便四处环视了一圈，见会客室里一派安宁，没有穆南烟说得那么夸张。而穆南烟的办公室似乎开着门，里面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你别待这儿碍事了，我就来看看他，还能吃了他不成？老朋友多久没见了，你在这儿不太好吧？”一道清亮的女音响起，语速极快，可以看出说话者是个急性子。 张子善笑道：“说什么呢，你和他是好朋友，和我就不是了？这话也太伤人了，待这儿怎么了？我待会还有公事要和他商量。” “去你的！我不来的时候不见得你们有多敬业呢！我好不容易旅游回来，就过来看看，一个个把我当巫婆呢？诶，我问你啊，你老实回答我……”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想知道什么你直接去问他啊！别为难我啊！”张子善果断拒绝了顾双馨的打探。 “小气！我不是听说他结婚了嘛……我哥也老是提起那个女人，你知不知道那个女……”顾双馨突然顿住，面色一喜，朝门口看来。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脚步已经逼近办公室的门前，随后两人在办公室外站定。 顾双馨坐在办公桌上，两只脚不停地晃着，一脸惬意，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见到穆南烟后先是一笑，目光转到乔浅初的身上时，则是变为了明显的打量。 乔浅初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也不介绍介绍？”顾双馨从桌上跳了下来，走了过来。 “还需要介绍？”穆南烟将乔浅初的肩膀一搂，直接昭示了主权。 乔浅初伸手道：“你好，乔浅初。”她不知道顾双馨是什么身份，但看这话语里的熟捻程度，大概是大学时期就有些来往了。 想着，不禁抬头看了眼穆南烟的脸--确实，这张脸能招惹到的桃花债不能算少。 穆南烟立刻转头与她对视，嘴角一撇，耸了耸肩表达自己的委屈。 “顾双馨。”顾双馨迅速伸出手握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类似感叹的长音。 “我还没安静多久，你怎么就回来了？”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进门，将主位让给了她，自己则靠坐在乔浅初座位的手把上。 “不是吧穆南烟，我才几个月没回来，你不仅结婚了还变得这么粘人？她坐哪儿你就跟哪儿，一点缝隙都不留啊？”顾双馨的话酸溜溜的，却没有妒意。 乔浅初对这个女孩倒是挺有好感的，说话直爽，会带点酸意，多半也是因为曾经被拒绝的不甘。 “对啊。”穆南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顾双馨立刻支在桌上，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眼道：“我一直在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这个结果还真的是在我意料之外。难怪你会拒绝我，原来根本就不是你那一款的……” 穆南烟笑道：“我要是接受你，才真是口味特别。” “喂！”顾双馨眉毛一竖。 张子善暗暗称快，每个月就等着看这场戏了，说什么他也不会错过。这个姑奶奶动不动拿些小案子来烦他们，他有时还会赔笑，但穆南烟就对迁就这种事情性质缺缺--当然除了对乔浅初。 “哎，”顾双馨转头对着乔浅初道：“你是哪家家族的千金？还是穆南烟美国的校友？又或者是企业安排的联姻？” 乔浅初失笑，“都不是。” “那你们为什么会结婚？”顾双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穆南烟。 “顾小姐是哪个家族的千金？”乔浅初问道，平静地笑着。 顾双馨有些警惕地看着她，“顾家啊。” “是南烟的校友？” “对……”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结婚？”乔浅初最后一句，作出了反击。 顾双馨一噎，冷冷地看了乔浅初一眼笑道：“我还以为穆南烟找了一个小绵羊，原来只是披着羊皮啊。”怪不得顾双棋提起她的时候都带着欣赏的口气，却又不肯细说，挠得她心里痒痒，二话不说就亲自杀过来了。 这话就有些带着暗讽，火药味十足，顾双馨倒是丝毫不掩饰她的敌意。 而顾双馨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潜意识里将乔浅初视为了竞争对手，浓郁的火药味已经在空气中蔓延。 乔浅初不做回应。 “真没意思……”顾双馨瞥了她一眼，小声嘟喃道：“好无趣啊好无趣……” “我们要谈谈刚接手的案子，你看你是不是回避一下？”穆南烟开口，虽然是疑问句，但赶人的意思不容拒绝。 顾双馨叫了起来：“别吧你！才一会就开始下逐客令！” 穆南烟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行行行……”顾双馨立刻挥了挥手，拿起包走了出去，“这男人真是……”她突然停在了门边，对着乔浅初做了一个打枪瞄准的动作，拍拍手离开。 第72章开业典礼 小小的闹剧终于结束。乔浅初一开始觉得和穆南烟在一起生活便注定不会平静，因为优秀的人就像一块吸铁石，身边总会聚集各式各样性格的人。 但现在看来，其实多接触一些人也没有坏处。 吃过午饭，穆南烟带着乔浅初上了车，往新的工作室的方向驶去。 才开了五分钟不到的路程便到了。 “我不想把地点选太远了，否则你一天之内可能要奔波好几趟，”穆南烟停下了车，“这样也方便你过来，你忙的时候我过来。” “嗯。”乔浅初下了车。 一眼望去便被门牌吸引了，是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底部被磨出了一个支撑点，放置在一旁，上面空无一字。 而本该像其他店面一样挂着牌子的地方则是用各式各样的小石头堆砌成了一个画笔的模样，从外面望去，里头的设计是按照乔浅初的想法原封不动地做出来的，半面天蓝半面白墙，玻璃门可以刚好投进阳光，前台和沙发都已经搬来，只剩下购置石膏和画具。 乔浅初突然转身，垫脚给了穆南烟一个大大的拥抱。 “有时候我会很怕依赖你，”她闷声道：“你给了我太多我无法回报的东西，不是物质上的，而是心意。” 穆南烟有些惊讶，立刻低头回搂，要乔浅初主动可真是不容易。 “为什么怕依赖我？”他轻轻在她耳边吹着气，“又不会离开。” 乔浅初轻轻一震，稍稍分开了些看着穆南烟的下巴，高挺的鼻梁和上扬的眼角里潜藏不住的笑意。 穆南烟扬了扬下巴，将嘴唇凑近了乔浅初，却在将近吻到时停了下来，等待乔浅初主动吻上来。 乔浅初的脸颊有些发热，将嘴唇一贴。 穆南烟立刻占领主权，前所未有的激烈与火热，乔浅初的每一次主动都让他几乎失控。 一吻过后，乔浅初微微喘息。 “进去看看。”穆南烟在她的颊边一捏，握着乔浅初的手走了进去，“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这个倒没想过……初意怎么样？”乔浅初道：“最初的意想和愿望，画画所坚持的本心。” “好。” 乔浅初在参观了其他三个房间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给江承北发个短信，问问他画室的名字怎么样。”乔浅初掏出了手机，编辑好短信之后发了过去。 很快便收到了江承北的回复：好，这个名字我喜欢。 乔浅初一笑，和江承北这样的人共事，会轻松很多。性子使然，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客套，相处起来随意潇洒。 穆南烟开口道：“我也有个想法--工作室新开张，宣传的工作得做好，明天可以有一个小小的开业典礼，请你们学校的同学来现场作画，我这边再拉几个人来做做免费广告，靠媒体宣传一下，让唐一心认识的记者过来，分个报纸版面就有客源了。” 乔浅初有些犹豫：“你打算叫谁？”据她所知穆南烟认识的那些可以做免费广告的人……都不是小人物。这个画室别被狗仔盯上才好。 “你放心，不会有那种状况发生。”穆南烟微笑。 乔浅初稍稍放下了心。 但第二天下午，当乔浅初从穆南烟的车上下来，再次走到画室面前，看见一票熟悉的脸正在冲她微笑的时候……她开始怀疑穆南烟昨天所说的“你放心，不会有那种状况发生”的真实度有多少。 谢西恬一身长裙站在略有些寒意的风中，仍妆容精致仪态优雅……江承北一身便装，脸倒是白了点，但那标志性的笑容第一次看得她心尖一耸……顾双馨踩着高跟鞋，好奇地撵着地上铺设的石子路……顾双棋在一旁柔和地看着她，提醒她别崴了脚……张子善正拿着一件外套劝谢西恬穿上……楼彬忙进忙出地布置着绘画场地和中午宾客用餐事宜…… 乔浅初突然有些挪不动步子了，斜眼看见唐一心正安排记者的拍摄角度，更是晴天霹雳。 这些人……虽然和他们的身份不太搭，但确实是皇朝总裁、知名作家和商业巨鳄……还有本市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三人已经聚齐，她们算来得较早，指不定穆南烟还叫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穆南烟在她身后笑了一声。 乔浅初立刻回头嗔了他一眼，“穆律师给的惊喜也太大了……” “我只通知了谢西恬和江承北，然后--”穆南烟看了看四周，“嗯，是有点多了……” 乔浅初有些头疼地看了眼穆南烟。不能说不感动，他最讨厌的便是与皇朝有什么牵扯，所以这么多年几乎没人知道他是穆严松的儿子，但为了她，不惜动用皇朝的资源，只为将她的前路铺平，扫清一切障碍…… “哎来了来了！”张子善突然笑道。 谢西恬立刻走了过来，先对着乔浅初道：“恭喜。” 乔浅初也回笑：“谢谢姐。你穿上外套吧，别着凉了。” 谢西恬点点头，转头对着穆南烟道：“你小子真是，没见你这么上过心，律所开张的时候我求着你都还去不了……” 穆南烟一笑，不答。 江承北也走了上来，冲着乔浅初笑道：“总感觉合伙人是我捞了便宜啊，什么都不用做，一来，都齐全了！” 乔浅初笑着偏头一看，望见了那块立着的石头上，已经刻上了“初意”二字，笔意潇洒。 她回头，再次看了穆南烟一眼。 顾双馨走了上来道：“哎江承北，你这样子可真不像是个写书的。” “怎么不像？”江承北转头。 “一点酸气都没有，还能拿笔？”顾双馨玩笑道。 江承北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可比在丽江的时候还厉害几分！” 乔浅初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不似刚认识的样子。 “你们认识？”谢西恬先开了口。 江承北点头道：“在丽江旅游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学生都到了，你们别光顾着围着聊天，正事不做啊。”楼彬从画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笔，笑容满满。 谢西恬咳嗽了一声，江承北立刻十分有风度地将风口挡住。 乔浅初余光看见谢西恬的眼神微微闪烁，看着江承北的背影十分欣赏。 忙碌了一下午，作画的学生吸引了不少人，除了这些免费广告，谢西恬还请了许多画廊的老板和经营商业广告的人，乔浅初一个上午收发名片就已经应对不及，好在穆南烟帮忙，江承北也很主动地将自己归为一份子，不遗余力地作宣传。 晚宴设在不远处的一个泳池边，以自助的形式，由谢西恬一手包办。 乔浅初一手拿着盘子，夹了点糕点和小面包。 “怎么不吃海鲜？”江承北走了过来，问道。 “懒得剥皮。”乔浅初笑了笑。 江承北一顿，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人这么回答，一时间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引得谢西恬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顾双馨也端着香槟走了过来。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乔浅初岔开了话题，转头问江承北。 “唔……暂时没有计划吧，我得先把晒伤的地方养回来，不然得给我妈念叨死。”江承北道，夹菜吃着。 穆南烟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盘剥好的龙虾和蟹肉，随手递给了乔浅初，接口问道：“你一个人旅行，没有伴吗？” 乔浅初一愣，接了过来，看着盘子里的肉发呆--原来他刚才消失了这么久，是帮她剥壳去了啊…… “伴？”江承北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挥了挥手道：“一个人多自在，想去哪儿去哪儿，心随身动，停留多久都不是问题。一个人这生，能过多少心中没有羁绊的日子？” 一席话说得随意，但说愣了不少人，张子善、顾双棋等人也渐渐往这片区域移动过来。 乔浅初低头吃着，她知道这是江承北的生活态度，并不觉得惊讶，但边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已经陷入了沉思，因为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男人，这样一句扣人心弦的话。 “说得我又想去旅行了……”顾双馨嘟喃了一句，打破了所有人沉思的局面，突然笑道：“诶！下次带上我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你应该会很好玩？” “不带，”江承北直接拒绝，“太麻烦，带上你就得带上你的保姆车，还得带上数目惊人的行李箱……嘶，想想就后背发凉。” 首先笑出声的是顾双棋，他自然清楚自己妹妹的德行，出行时大包小包的堆满后备箱的场景，还有“保姆车”的叫法也让他忍俊不禁。 随即他的笑声带动了身边的一群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去你的！谁稀罕！”顾双馨翻了个白眼。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餐盘与刀叉碰撞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都在啊？看来我来得挺是时候，不介意加我一个吧？”一道女音响起。 第73章不请自来 乔浅初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源头。 是那时候在律所门前拦住穆南烟的女人，好像名字是……顾琳琳。 “现在恭喜你还不算晚吧？”顾琳琳踏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眼底的青黑，她笑着伸出手道：“恭喜开业，祝生意兴隆。” 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穆南烟给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她转过头。 “谢谢。”她也伸出了手，迅速一握，很快就感觉到了手里另外一只手的汗意和紧张。 “既然来了，顾小姐就请随意，不用拘谨。”穆南烟开口。 顾琳琳现在过来，肯定不是祝贺这么简单，在场的人这么多，包括和顾叶华案件直接相关的谢西恬和顾双棋，每个人都悄悄捏了把汗。因为这个女人的状态不好，应该是经历过了四处奔波的疲惫，为顾叶华的案件付出了所有的精力。 那么现在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请你们给我两分钟听完，可以吗？”顾琳琳的口气突然由客套变为哀求，目光盯着乔浅初，她知道乔浅初是打动穆南烟的关键。 乔浅初一愣，随即抬头，“顾小姐请说。” “我父亲他……一审判决已经结束了，”顾琳琳咬了咬下唇，眼神时不时地往穆南烟的方向瞥，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判了十六年，我已经选择了上诉，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理解。”穆南烟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抿了口红酒。 谢西恬似乎观察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刚和人群散开没一会，这边就围了几个宴会的核心人物，似乎发生了什么，于是拖着裙摆走了过来，手臂上披着张子善给她带的那件衣服，在灯光下显得明艳动人。 她一见来人是顾琳琳便皱起了眉头，似乎没想起是谁，问道：“你是？” “顾叶华的女儿，顾琳琳。”顾琳琳答道，微微低了头。 谢西恬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见顾双棋也走了过来，眼神一滞。 “你怎么来了？”顾双棋道。 顾琳琳看了顾双棋一眼，眼神似乎有些哀怨，开口道：“我就是想请你们再考虑考虑，当然，我父亲做了这么多错事，想要祈求你们原谅是不可能了……他会用下半辈子补偿你们的！真的！他已经老了，又有心脏病，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她虽说请求的对象是所有人，但身子一直对着乔浅初，眼神则望向穆南烟。因为顾琳琳清楚地知道想要让他们放过顾叶华，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穆南烟，只要穆南烟不开口放过，那这事儿就成不了。 --而穆南烟的突破口，在乔浅初。 想到这里，顾琳琳更加坚定地看着乔浅初道：“我今天还接到电话，说我父亲在看守所里发病了一次，这才是看守所，真要到牢里可怎么办？金钱也好什么都好，只要你们愿意高抬贵手，下半辈子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乔浅初眼神微微松动，“父亲”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她从来不曾拥有。而一位即将与父亲分离的人用那样哀求的口气述说，她不可能不动容。但局面不是她能控制的，不能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而让身边的人受到二次伤害。 穆南烟走了上来，将杯子放到一旁的小圆桌上，手搭上了乔浅初的肩膀，将她往后一带。 “这件事情我们可能帮不了你，你父亲做的那些事情关上个十三年，你自己心里应该也知道是赔了还是赚了--今天是浅浅的画室开业，如果你来祝福，我们会很开心，如果不是，那就把话留在合适的场合说。” 顾琳琳的嘴巴动了动，有些不甘地捏了捏手。 周围都是一些谢西恬请到场的企业家，此刻已经因为这边的气氛而纷纷扭头看了过来，一些人直接走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站着听他们的谈话。 确实不是说这些的合适时机，但是顾琳琳用力地握着拳，她知道现在不是在意时机的时候，她在律所门口堵过穆南烟，结果根本堵不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乔浅初最近的消息，赶了过来，却因为人多而缄口吗？ 不，不行。 “真的要这样赶尽杀绝吗？”顾琳琳再次开口。 穆南烟眯了眯眼。 他想到顾叶华的年龄和即将遭受的牢狱之灾，随是罪有应得，但确实残忍了些。 就在气氛渐渐转至尴尬的时候，顾双棋突然上前一步想要开口，谢西恬端着香槟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横在顾双棋的面前。 顾双棋不解地看着她。 “端着，你那温柔的性子不管用。”谢西恬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顾双棋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往后退了退。 谢西恬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往前蹬蹬地走了两步，迈到了顾琳琳的面前。 “你好，我是谢西恬。”谢西恬开口，伸出手。 顾琳琳也伸手握了一下。 “谢谢顾小姐大驾光临，要是饿了可以先填填肚子。”谢西恬说话时眼睛没有离开过顾琳琳的脸，本身的身高加上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踩，气势立刻比顾琳琳高了一截，明明说着客套的话，却气势逼人。 穆南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乔浅初暗赞。 “我不饿，”顾琳琳摇头，稍稍后退了些，“刚才说的话希望你们能够考虑一下，上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青紫，显然供血不足，心脏病发后，看守所没有医生，是去请的小诊所……我怕再这样下去，我父亲的身体会支撑不住。” “那你想过那些因为你父亲而支撑不住的家庭吗？”谢西恬笑着开口：“人要是总想着自己，自然是心安理得地怪罪别人。不是我们得寸进尺，而是历数过他做的那些事情，找不出没有让人原谅的理由。”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乔浅初突然明白了穆南烟身上的那种气压是怎么回事了，这也能家族遗传吗……没有什么技巧或是言语上的压迫，就是无端地让人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顾琳琳的拳头又紧了，乔浅初看见她捏得泛白的皮肤，皱了皱眉。 “就算我自私……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提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只要你们放过……” “听不明白我刚才的话？”谢西恬缓缓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在顾琳琳的面前道：“你觉得皇朝提的什么要求你能做到？顾小姐，今天的宴会我不希望被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搞砸，这需要你最大程度上的配合，可以吗？” 顾琳琳咬着牙，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可……可以。” 眼底的怨恨清晰地晕了出来。顾琳琳缓缓抬眼，凄凉地看了周围一圈，目光定在了穆南烟的身上，随即一转，转到了乔浅初的身上。 “那顾小姐？”谢西恬挑了挑眉，看了眼顾琳琳，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顾琳琳开口道，笑得十分勉强，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泳池。 “吃东西吃东西！”张子善挥了挥手，张罗着：“张总，上次那案子结束之后没人找你麻烦吧？” 气氛在张子善和唐一心的联手带动下又恢复到了顾琳琳来之前的样子。 乔浅初望着顾琳琳消失的地方，不知怎么的，想起她最后的眼神，莫名地有些不安。 “怎么了？”穆南烟问道。 “没事。”乔浅初笑了笑。 “后患不能留着，”谢西恬突然开口，从顾双棋手里又拿过了酒杯，对穆南烟说道：“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不要觉得我残忍，为你们好，顾叶华一出来，首先倒霉的就是你们，他要是觉得次次违法都可以被原谅，那这小子有几条胳膊几条腿，都不够伤。” 谢西恬看着穆南烟，穆南烟也笑着回望，只不过一个表情严肃，一个则微微带着笑意眼神玩味。 “谢董事长说的话越来越有道理，敬你。”他举杯。 “臭小子！”谢西恬拿包轻轻拍了他一下。 穆南烟笑出了声，谢西恬也笑了起来。 众人也被谢西恬难得的笑容所感染，都纷纷咧嘴笑了起来，彻底忘了刚才的那一段小插曲。 “哎别动！”唐一心拿着相机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迅速对着穆南烟和乔浅初拍了一张。 拍立得里刷出一张相片，唐一心接着又对着谢西恬拍了一张，不住地出声感叹道：“啧啧啧……这场景可真是不多见--先不说你姐难得笑，就是穆南烟你，也很少笑得这么正常。” “怎么说。”穆南烟伸手夹了她手上的照片，低头看了眼。 咧嘴的弧度，和乔浅初对视的样子似乎是与平时不一样些。而谢西恬的笑容也确实是少见，仔细看两人的五官有一瞬间的重叠。 “照片我收了啊！”唐一心扬了扬手中的照片，收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张子善立刻凑了过来，“高价购买！” “买哪一张？”唐一心故意道：“合照的，还是单人照的？” 张子善看了看周围了然的笑容，嘿嘿一笑，立刻将唐一心拉到角落里商量。 谢西恬一脸云淡风轻。 宴席在一片和睦中结束。 第74章接近偶像 在将宾客送走了之后，乔浅初一行人在初意的石头面前站住。 “这是谁弄的？”江承北有些醉意，伸手摸了摸石头道：“挺别致的心思啊。” 穆南烟笑了起来：“我让切割石头的师傅弄的。” “不错不错……”江承北仔细看了看，“名字好，石碑也好！” 唐一心凑了过来，道：“偶像，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江承北想了想道：“明天要去买点家具，不是有了责任在嘛，这段时间刚开始，我就先待在这边了，等一切安定好了之后再去继续我周游世界的计划啊。” “这么说你以后就经常待在这里了？！”唐一心几乎欢呼出声。 乔浅初无奈地揉了揉脑袋。 “其实你可以和以前一样，”乔浅初道：“没什么事要做，如果因为这个而耽误了你的正事，我倒是要不安了。” “那我们明天陪你一起去买家具吧？”唐一心没注意乔浅初说了些什么，兴奋地凑了过来。 我们？乔浅初眉头一皱，看向唐一心，对方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一定是故意的……想多接触自己的偶像，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所以顺带捎上了她。 “好啊，我正愁没人带呢。”江承北摸了摸后脑勺，爽快地应了下来。 “好嘞！”唐一心欢呼一声，抬手挥了挥：“那我们回去了，明天准时，电话联系啊！你不能因为醉了就忘了今天说过什么，记得和我们一起去买家具！记得！” 江承北哈哈地笑着，点了点头。 乔浅初莫名其妙地被带上车。 “唐一心。”她微微一笑，看向唐一心。 唐一心的酒立刻醒了一半，嘿嘿地打着哈哈：“哎呀不就是陪着去一趟家具城，多近啊，你又有车……和新的合伙人好好相处不也是必修课嘛？何况以江承北那个性子，想来不会多细心吧？你真放心他一个人去买家具？那买回来的东西还能放家里吗？” 乔浅初无奈地转头。 唐一心摸了摸手臂嘟喃了一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将唐一心送回家后，穆南烟和乔浅初回到了家洗漱之后互道晚安便睡了。 乔浅初想着今天顾琳琳出现的事情，不安感蔓延，但随即暗叹自己多想，摇了摇头，甩掉思绪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穆南烟的被窝已经冷了，牛奶和烤面包放在桌上，乔浅初刚吃完便接到了唐一心的电话。 “快下来！我们已经到你的公寓了！” “这么快？”乔浅初一愣，“你几点起的？” “太兴奋了，压根就没睡。”唐一心压低了声音道。 江承北显然在旁边，已经听见了这话，潇洒的男声笑声透过电话穿了过来，伴有唐一心懊恼的叹息。 “我马上下来。”乔浅初也弯了唇角，拿起包走了下去。 三人很快到了家具城。 不得不说江承北的眼光实在特别，而且逛商场的方式也与常人不同。通常别人是地毯式地搜寻，一家一家店地逛，他则是不按常理出牌，脚步想停便停，停在哪儿便走进去，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十分迅速地沙发、茶具、茶几、都买全了。 “还差什么？”江承北自己念叨着，突然眼睛一亮道：“还有床！” 乔浅初轻轻笑了起来，“你平常都住哪啊？” “回来的时间不多，这个房子装修好之后我嫌麻烦就没去添置东西，离我们的画室倒是挺近的……我嘛，有时候住宾馆，有时候蹭蹭老姜的家呗。出去久了，对吃住的要求都不高。”江承北随意走着。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造型别致的鞋，皮质鲜亮，像是雪地靴，又不太像。 江承北注意到了乔浅初的眼神，立刻抬了抬脚道：“这个是牧民送的，他们还保持着亲自缝制鞋子的习惯，因为投缘，就缝了一双给我--为了等这双鞋，我可在西藏耗了半年呢！” 乔浅初一时失语。居然会有人为了一双鞋等上半年……她以为江承北是那种一眼可以望见底的男人，但现在越看越觉得难以捉摸。 “那张怎么样？”江承北转身，指着最大的那张床。 乔浅初看了眼，“适合你。”木质床板，看起来并不舒适，但这是全厅最大的一张床，喜欢大床的人多半都是内心足够强大的人。 “唔……那就定这个了。” “再加个床垫，那个，”乔浅初指着一边竖着拜访的床垫，走了过去，摸了摸，手感很好，非常柔软，“就这个吧，单睡那个，会把你的脊梁骨睡断。” “哈哈哈……”江承北大笑着挠了挠头道：“以前没注意还要买这些，我在外面旅行的时候经常忘了带够钱，都在草地或者树下凑合一晚，放心，脊梁骨结实着呢。” “不是吧？也太潇洒了……”唐一心羡慕道。 乔浅初再次失语，与其说是潇洒，还不如说是活得太粗糙了吧。 趁江承北结账的空挡，唐一心悄悄将乔浅初拉到了一边，轻声道：“我告诉你件事，冯桑桑辞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还能是什么！我从来都是新闻第一手人好吗？你怎么不问问原因啊？” “我不问你也憋不住。”乔浅初笑道。 “算你狠！”唐一心咬牙切齿地对着乔浅初比划了一下，随即道：“她父亲来过公司，找顾双棋要钱，说话非常粗俗，几乎等于卖女儿了……顾双棋自然是给了，但是冯桑桑心里过意不去啊，今天向公司递了辞职报告，看来是铁了心要和顾双棋分手了。” “你这表情是难过还是开心？”乔浅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别问的这么直白嘛……说实话，有点开心，”唐一心笑道：“之前一直不敢竞争，怕影响到他们的感情，一直躲着顾双棋，还要照顾到桑桑的情绪。但如果他们分手了，之后就可以不带着负罪感喜欢顾双棋了……” “有多喜欢？”乔浅初问。 她并不看好这段感情，顾双棋的心思显然并不在唐一心的身上，如果就这样分了肯定心有不甘，那心思还是在冯桑桑的身上，分与不分有什么区别。但顾双棋与冯桑桑的性格，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鸿沟确实不可逾越。 “我一开始觉得不会有多喜欢吧，但时间久了就慢慢意识到了……”唐一心道：“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后就一直提醒自己不应该放任自己的感情了，但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的，我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至于思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点头，“分分合合是正常。”再次抬起头来寻找江承北的身影，却撞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背影。 谢雅棠？她怎么在这儿？ 乔浅初的脚步往那边迈去。 谢雅棠听见脚步声，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顿住了，惊喜地笑了起来：“阿初！你怎么在这儿？！”随即她立刻向四周看了看。 “南烟没来，”乔浅初笑道：“我陪朋友来买点东西，妈来买床？” “我来买被套，贴身的东西还是自己出来选比较好……”谢雅棠有些失落，顿了顿，眼神闪了闪道：“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吧，待个一天，你们好久没来了……” 看着谢雅棠期待的眼神，乔浅初没法拒绝，想到上一次穆严松为她出头的事情，有些犹豫。 现在穆南烟不在，自己擅自答应下来，劝不了穆南烟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我回去和南烟商量一下，看看哪天过来。”乔浅初犹豫着道。 可以看出穆南烟从前并不会回家回得这么频繁，而且在美国待着，据说回来开事务所的事情也是瞒着穆严松的，直到有一个官司接触到了皇朝才被穆严松发现他开律所的事情。所以现在穆南烟在她的原因下偶尔回去几次，穆家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每每都在乔浅初这里找突破口，确实让她为难…… “嗯……他爸虽然是个硬脾气，不开口说，但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不疼？小时候是严厉了些，但是现在老了，不像以前那样将生意放在第一位了，才想起来家庭和睦……”谢雅棠长叹了口气，“那孩子就你的话还听些，如果有时间，就劝劝他常回来玩玩，不管是吃饭还是闲聊，能回来一趟也好。” 乔浅初有些动容，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试试的，但是妈，南烟他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干涉，一个孩子在童年里缺失的东西就是一辈子都缺了。我是从小没有父亲，他是有了父亲但和没有无异，你觉得这两者哪个让人比较受伤？” 谢雅棠一愣。 乔浅初走近了两步，微笑着道：“他现在的态度并不是那么难理解，对吗？” 谢雅棠长舒了口气，明白乔浅初的意思了，她在责备自己只看见了穆严松的衰老和孤独，并没有看见他造成这一切的过程。 “是……我看得太片面了，”谢雅棠道：“但是我真的把南烟当亲生儿子看，你一定劝他。” “好--朋友还在等我，妈，我先走了。”乔浅初欠了欠身子，礼貌地离开。 第75章一单生意 江承北已经付好款，正在柜台旁边接电话，手里拿着两张票据和送货单，对着电话笑着。 “好的，等会要求发在邮箱里，对，名片上有的……行，谢谢啦！” 挂了电话，江承北转了过来，正对上乔浅初走过来的步伐。 乔浅初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问道“买完了？” 江承北点头，冲她扬了扬手中的电话道：“没想到昨天广告效果挺好，今天就有生意来了。” “生意？” “我朋友的商业广告，”江承北边走边道：“一部分的平面设计需要我们画室来完成，这个你能做吗？” “能，但是我第一次接广告设计，最近也要考试，可能时间上有些问题……先接了吧，我再想办法，”乔浅初点头笑道：“总不能第一单生意就夭折啊。” 江承北眉头一皱，“你最近忙的话就先别接了，昨天宣传的效果很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乔浅初微微诧异，知道江承北是在关心，摇头道：“接吧，我可以让同学兼职帮忙。” “行。”江承北点头。 唐一心跟了上来，兴奋道：“你们别聊工作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接下来去哪儿玩？” “我下午还有场考试。”乔浅初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临近午饭的点了，江承北也看了看时间，道：“那我们去吃个饭，送你回学校？” “我先回去吧，你和一心去吃就行，我得把刚才那个广告的活儿和我朋友商量一下，看她有没有时间做。如果顺利，今天应该就可以定下计划，画稿能早点完成。” 唐一心激动地摇头：“不行！你一起去啊！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要让她和江承北待一起，场面多尴尬。 乔浅初知道唐一心在想什么，安抚地笑了笑：“今天真的不行，你好好宰江承北一顿，把我的那份也吃掉。” “必须必须！”江承北笑了起来，一拍手：“那就让唐一心把你的份也吃回来！你们陪我看这看那一天了，得好好补补。” “……补补……”唐一心无力地重复了一句江承北的话。 乔浅初拦下了出租车，回头挥了挥手道：“那我走了。” 唐一心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不情愿地挥了挥手。 坐着出租车往学校驶去，半个小时之后便到了。 路上她给郑欢打了电话，车停在路边时她便从窗口望到了站在大门处的郑欢正跳着朝她挥手。 乔浅初付了钱后走了过去。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郑欢上来，揽着乔浅初的手，两人一同朝学院走去。 “我工作室今天接了一个单子，是广告的设计，因为现在规模还小，不需要招人，想问问你需不需要这个兼职？” 郑欢的家境并不富裕，每个周末都没有休息，常常去街边发传单，或找促销的工作，乔浅初有心把这个兼职给郑欢，广告设计的费用不会低，她们两人平分也够郑欢发上一个月的传单了。 “我……我吗？”郑欢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你。”乔浅初肯定地点点头。 “我不行的！不行不行……”郑欢连连摇头，“我这还没毕业呢，设计什么的也只学了半吊子，我找兼职的时候人家都不要我的，你别因为是熟人就砸自己招牌啊……” “我和你一起学画，怎么会不知道你画得怎么样？况且这次的重点是创意和配色，并不是画画技巧。商家不满意自然会退回让我们重做，我肯定要你，你做不做？”乔浅初转头看着郑欢。 郑欢愣住了，表情一怔，呆呆地盯着乔浅初道：“你真的确定？别到时候反悔啊……” “不反悔。”乔浅初显些笑出声来。 “好，我做。”郑欢使劲点头，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乔浅初一眼，“谢谢你啊……” 乔浅初带着她往考场走去，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学生证和准考证，随口问道：“你带准考证了吗？”郑欢丢三落四的毛病可是一直都没怎么好过。 “啊！”郑欢懊恼地叫了一声，立刻拔腿往宿舍楼的方向跑，边跑边回头喊：“你先去吧！我马上来！” 乔浅初笑了起来，转身走进了考场。 笔试。 一张试卷上的内容并不多，她很快便考完了，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次，监考老师听见了，但没有理会。 这时候打进电话的一般是穆南烟。 乔浅初想着，加快做题，很快便交卷，走出考场。 拿出手机，上面的未接来电果然来自穆南烟。 她拨了回去，“我刚考完试，晚上在哪儿吃饭？” “恩……想吃你做的。”穆南烟的声音传来头来，有些慵懒的意味，低沉好听。 “想吃什么？”乔浅初冷得另一只空着的手插进了口袋，跺了跺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我来接你，去超市。” “好。” 穆南烟驱车到来时，校门口的人照样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但乔浅初已经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了，迅速地钻进车里呵着气。 他探过身子握住了乔浅初冰凉的手。 “今天考试？”他问。 乔浅初点了点头，手蜷缩在他的手掌里，似乎真的一点一点变热了。 “怎么这么凉。”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先开车吧，回家了就好了。”乔浅初动了动手。 穆南烟没有接话，捂着她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 从超市里买完菜回到公寓，乔浅初跟在穆南烟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说去穆家的话。 门一开，她拎着菜走进厨房，穆南烟也跟了进来。 “我来，别洗冷水。”穆南烟抓住她的手往旁边一放。 乔浅初顺势笑着靠在一旁，等着穆南烟将菜仔细洗好。他洗菜的方式和常人不同，并不是一棵一棵地过，而是每一片叶子都细细冲洗。 “对了，你喜欢猫吗？”他问。 “喜欢。”乔浅初答。 冲水的声音响起，又停止。 “谢西恬的朋友送了她一只猫，她说要送来给你，我让她先送过来看看，不喜欢了就退回去。” “她自己不养吗？”乔浅初诧异道。 “谢西恬养猫？”穆南烟转身咧开嘴，整齐的牙齿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晃眼，“她养着皇朝上下几千员工，还有点应对不及。动物可比人脆弱多了，在她手上活不过一个星期。” 乔浅初想到了谢西恬强势果断的形式态度，确实觉得这样的人不适合养动物。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乔浅初转身走向客厅，打开了门。 谢西恬秘书的脸出现在了门后，礼貌地朝乔浅初点了点头，抬手拎起了一个半大的笼子，“乔小姐，这只暹罗猫是谢总让我送过来的。” 乔浅初蹲了下来，看着正安静地趴在笼子里的猫，第一眼便对上了那双宝石蓝的眼睛一愣。 好美。 耳朵脸部的毛色呈暗灰，通体雪白，毛色没有一丝杂乱，并且清理得十分干净，笼子里放着整齐的猫食、猫砂和玩具，准备得很齐全。 “它多大？什么品种的？”乔浅初轻声问，怕惊扰了笼子里的小家伙。 “三个月大，暹罗猫。” 乔浅初伸手逗弄了一会，眉眼带笑。 穆南烟从客厅里走了出来，轻轻和秘书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站在厨房的门边看着乔浅初的侧脸。 “公的还是母的？”乔浅初将手靠在笼子边，过了一会儿，小猫将爪子放了上去，好奇地挠了挠，很快又缩了回去，还是有些认生。 “公的。” “有名字吗？” “叫招财。” “招财？”乔浅初一愣，随即摸了摸招财的身子。 穆南烟的嘴角轻勾。 “收了吧。”他在后头道。 乔浅初一转头，笑了，点了点头。 秘书放下笼子便离开了。 “这么喜欢？”穆南烟问道，将笼子打开。 乔浅初抱起了小东西，“很可爱。”她低头挠了挠猫肚子。 宝蓝色的猫眼眯了眯，并不抗拒乔浅初的抓挠，但恐惧的感觉还没消失，缩在乔浅初的怀里，轻轻叫了一声。 乔浅初将笼子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后，再次走进了厨房，做好饭菜端了出来。 “和你商量件事。”乔浅初四处望了一圈，在沙发的边角看见了招财缩起来的身子。 “嗯。”穆南烟应了一句，夹着菜。 “这周末回一趟家吧？”乔浅初道。 “回家？”穆南烟筷子一顿。 “对，算算我们挺久没回去了，先回家一趟，然后顺道去看看爷爷，怎么样？”乔浅初的筷子也停了下来，抬头微笑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的态度显然是抗拒的，在他将穆家称为“家”时甚至还有一丝滞涩，仿佛乔浅初更像是穆家人。 但他动了动嘴唇，看见了乔浅初眼底隐隐的期待，拒绝的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听你的。”他点头，继续夹菜。 乔浅初松了口气。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开口让穆南烟回去，本以为会失败，但似乎穆南烟的态度比想象中要温和许多。 穆南烟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浅浅，吃饭。” 乔浅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愣了许久，猛地抬眼看向穆南烟。 --他是不想让她为难吧？ 她心下一暖，低头吃饭。 第76章共度圣诞 已经过了一晚，但招财还是有点怕生，一直躲在沙发下面缩着不肯出来。 乔浅初抓了点刚买的猫粮放在掌心唤它，刚一蹲下，招财看到她的动作，怯怯地又往后面退了退，身体瑟瑟发抖，弱弱地发出喵叫声。 “就让它先在里面呆着吧，刚换了陌生的环境肯定有些不习惯，等它饿了自己就知道出来吃东西了。”穆南烟从卧室里面走出来，见到乔浅初半趴在地板上的姿势忍不住一笑。 乔浅初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猫粮放在客厅墙角的猫食盆中，拍拍手，起身准备去洗手，眼睛不经意地往窗外一探，发现窗户上面覆了好多白色的雪花。 “下雪了……”乔浅初一喜，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 雪下得不是很大，飘飘洒洒的，像柳絮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地面上也盖了薄薄的一层。 穆南烟也迈步过来，笑容清浅，“今天是圣诞节。” 乔浅初一愣，笑了，“已经好久不过这种节日了。”以前她和唐一心两个人只觉得圣诞节意义不大，也没跟学校同学的风。直到后面有了傅白，两人在一起度过了六个圣诞节，后面分开后，她也就更没了过节的必要。 “但是现在你有我了。今天是我们结婚以来的第一个圣诞，必须要过。”穆南烟轻笑出声，拉起她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准备换衣服出门，我给你一个惊喜。” “又是惊喜？”乔浅初微有些诧异，心被一股很柔软的情绪包裹，她快要被穆南烟的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换好衣服，两人出了门。 下了雪，天气更冷。乔浅初特意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还有厚厚的围巾，手揣进兜里，恨不得不露一丁点皮肤在外头。 上车后，乔浅初的脸颊已经被冻得冰冷，她用手暖了暖，问穆南烟：“穆先生这是不打算透露一下目的地吗？” 穆南烟倒是也没打算故作神秘，油门一踩，车子驶出去后才道：“西恬昨天把新房子的钥匙给我了。” 乔浅初内心一触，笑道：“穆家人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这才过了多久，距离上次西恬把房产证给她才不过过了一个多月，这么快就装修好了？ “也没全装修好，一些基本的倒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家具和装饰用的小东西我们自己去购买。”说着他弯了弯嘴角，“这个房子我想按照你的想法来装修。”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乔浅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莫名地有些心动。 房子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片别墅区，离乔浅初学校和穆南烟律所不远，可见当初穆严松选址的用心。 推开铁门进去，入目是一大片花园，往前走了一两分钟有个大小适中的泳池，过了泳池便是别墅一楼正门了。 一楼是客厅，二楼除了两个客房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套间，进去是卧室，左手边是书房和浴室，旁边还带了一个家庭影院。 “谢西恬把房子钥匙交给我，我现在算不算是借花献佛？”穆南烟站在二楼过道楼梯扶手旁，将乔浅初圈在怀中微笑道。 “我喜欢这里，”乔浅初将脑袋放松地靠在穆南烟的肩膀上，想了想道：“不过卧室的墙壁上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她笑着抬头，与穆南烟对视。 穆南烟挑眉：“什么？”话刚说出口，他似乎想到了，微微一笑，“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去把婚纱照拍了吧。虽然我们当初领证时说的是一切从简，但拍婚纱照和蜜月旅行我都会慢慢给你补上。” 笑容缓缓爬山了唇角，乔浅初站直身子，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用彩纸简单包装好的盒子递给穆南烟，“时间有些仓促，没来得及包装。本来想的是等以后再送给你的，但今天临时没有准备，我就把它给拿出来了。” 穆南烟怔住了。 乔浅初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份难得的主动更是让人心动。 面前的纤手素净白皙，往前一递。 他伸手接过，带着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拆开了这份礼物。 是一本四格漫画，说是一本，不如说是一沓来的更贴切。 人物Q版，造型可爱，一页一页的纸还没时间装订，暂时用彩色燕尾夹夹起来。 穆南烟翻了两页，是他和乔浅初第一次相亲见面，然后是他帮她找大提琴，再然后是乔浅初醉酒，他陪伴在她身边，问她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阖上漫画本，极为小心地放回盒子里面去。 乔浅初默默等待着穆南烟的回复，居然有丝紧张。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穆南烟勾唇，盯着乔浅初的眼睛缓缓道。 忐忑的心在穆南烟的话语中终于平复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要是有时间把它整理装订一下会更好。” 穆南烟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步子往前一迈，还不等乔浅初做出反应，吻铺天盖地地便往她的唇上落了下去。 直到乔浅初被吻得天昏地暗意识不清的时候，穆南烟才放开她。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穆南烟眸色暗了暗，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突然道：“卧室还缺了一样东西。” “嗯？”乔浅初疑惑地问出声。 穆南烟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眼，重新将乔浅初禁锢在他怀抱的一方范围内，缓缓说道：“一张大床。” 乔浅初顿时红了脸颊，嗔了他一眼。 想不到一向优雅沉稳的穆南烟也有这么轻佻的时候。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乔浅初思索再三，道：“工作室才开张不久，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忙，所以购买家具和拍婚纱照还是延后一段时间再说吧。” 穆南烟点头：“依你的时间来就好。” “我想用一个房间来放一些回忆，”乔浅初看着穆南烟锁门，一笑，“比如照片啊，漫画本，有代表性的东西……” “一楼不是还有空余的房间么，到时候腾出来一个就好。”穆南烟锁好门，又让乔浅初录好了指纹锁的指纹，“以防万一，我设置了一个数字密码锁，是你生日年月日的组合。” 车子就停在别墅内的车库里面，上车系好安全带后，乔浅初呼出一口气，偏头问穆南烟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常阿婆让我们过去吃饭，现在开车过去，时间正好。”穆南烟发动了车子。 “好久没去了。”乔浅初坐在副驾驶室里，眼睛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落下来，将商店外面五颜六色的圣诞树点缀得更加生动。 他们到了穆南烟的爷爷家时，常阿婆正在炖锅里面加汤。 一见到乔浅初，常阿婆脸上一喜，将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抹干后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油焖大虾。” “谢谢阿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乔浅初说着往厨房走。 一听，常阿婆忙把她往外推，边道：“你好不容易才和阿穆来一趟，这次你就乖乖等着吃就好，不需要帮忙了。” 穆南烟在一旁笑道：“浅浅，你就听常阿婆的话吧。不如跟我去看一下爷爷。” “也好，”乔浅初点头，转而对常阿婆说道：“辛苦阿婆了。” “不辛苦，你们小两口快去吧。穆易在他房间里面。”常阿婆拍了拍乔浅初的手，笑眯眯道。 待乔浅初和穆南烟一走，常阿婆转身立刻拿起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对听筒那边的人压低声音道：“阿棠，他们来了，你也过来吧。” 穆易见到乔浅初时，倒没有狂躁。当面前的脸换成了穆南烟，穆易的眼睛眨了一下，露出憨憨的笑容来。 “爷爷，”穆南烟蹲下身子与穆易平视，手搭在穆易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穆易一时有了反应。 “穆……阿穆……”穆易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眼角满是皱纹。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结婚时一定要带对象回来给你看看。”穆南烟知道穆易早已忘了往事，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道：“上次回来我还没有给你介绍过她，”说到这，他向乔浅初伸手，平展的手掌向上，等着乔浅初将手放上去的时，他微微一笑，转头对穆易道：“爷爷，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穆易仍憨憨的笑着，不说话。 穆南烟站起了身，拉着乔浅初的手说：“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在穆南烟和乔浅初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后时，穆易呆呆地盯着地板，呵呵笑着叫了声，“阿穆……吃饭……” 落了座，常阿婆往乔浅初的碗里夹了几筷子的菜，堆得她的碗冒了尖。 乔浅初看着，心里压力陡生，求助似的看向穆南烟。 穆南烟笑了笑，将她碗里的菜夹了一点过来，道：“常阿婆，你这么喂她，以后我抱不动了可怎么办。” 这是在说她胖了？ 乔浅初动了动嘴唇，正打算开口，随后便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三人抬头往后看去。 第77章谁的心伤 是谢雅棠来了。 常阿婆见到她，起身向她招了招手，笑眯眯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坐下。过来坐，我去给你拿一双碗筷。”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怎么会这么巧？ 乔浅初心念一动，悄悄捏了一下穆南烟放在桌下的手，转而起身迎了上去，“妈，过来坐吧。” 谢雅棠试探的看着穆南烟，却发现他面色平静，根本瞧不出端倪。 期盼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谢雅棠脚步一滞，近乎小心讨好似的开口道：“今天是圣诞节，常阿婆跟我说你们来了，让我过来一起吃顿饭。”她脚步未动，似乎是在等着穆南烟的许可。 穆南烟却没说话，眼神往常阿婆的背影望了一眼，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随即沉默地拿起筷子继续刚才吃饭的动作。 没有出口拒绝，这算是默许了？ 谢雅棠眸子一亮，心底的愉悦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哗哗啦啦地倾泻出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乔浅初刚想帮谢雅棠解除尴尬，就见常阿婆拿了碗筷出来，抬眼一瞧谢雅棠还干巴巴地在那儿站着，哎哟了一声，放下碗筷后走过去将她带到穆南烟旁边坐下，“虽然我们不过国外的洋节日，但今天怎么说也是个开心的日子，大家就开开心心一起吃顿饭，不准说其他不好的事。” 言语间，有为谢雅棠说话的意思。 常阿婆和穆易对于穆南烟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常阿婆既然已经亲自发话，穆南烟也没有明着出言反对。 气氛顿时一松，乔浅初转脸对谢雅棠笑道：“妈，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谢雅棠连连点头，应了一声，有乔浅初和常阿婆在，她感觉轻松了一些。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常阿婆放下筷子对乔浅初笑道：“今晚就在这边住一晚吧，上次你们走得急，也没能好好陪陪我。” 乔浅初将无声的询问递向穆南烟，见他点头答应后，她自然也没有任何意见。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常阿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非常和蔼。她转了脸，笑眯眯地望着谢雅棠道：“阿棠，你也留下来住一晚吧，我们很久都没好好聊过了。” “这……”再次默默地看了座位旁边的穆南烟一眼，内心小小的挣扎一下，最终谢雅棠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乔浅初跟着穆南烟回了他之前的卧室。 她知道穆南烟虽然答应了与谢雅棠共处一室，但与她谈笑聊天的场面估计他还适应不过来，所以干脆早点回房，早点休息。 刚窝在沙发里，屁股都还没坐热，乔浅初就收到郑欢的一条短信。说是上次的设计已经完成，并打包好发送到了她的邮箱里面。 锁了手机屏幕，乔浅初叫穆南烟，“你先去洗澡吧，我开电脑看一下郑欢的作品。”常阿婆曾经说过这个卧室的隔壁房间就是一个书房，她准备去那里。 “别忙太晚。那台电脑有开机密码，是我名字的拼音。”穆南烟笑着道。 乔浅初点点头，走到隔壁书房打开电脑登陆邮箱，查看邮件。 郑欢虽然贪玩了一些，但是责任心很强，作品完成的质量也不错。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形成。 工作室现在接的单子有些忙不过来，不如就让郑欢加入进来，这样于郑欢和工作室都好。 这样一想，乔浅初本想给江承北打个电话商量商量，一看时间却已经九点多了，于是放弃，干脆等明天去工作室的时候再和他提一下。 关了电脑，乔浅初退出书房。路过二楼楼道的时候，无意间往楼下瞟了一眼。 客厅只开了两个壁灯，光线没有之前的强烈，谢雅棠身影落寞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背对着她，光是一个背影，乔浅初都能感受到她情绪上的低落。 脚步踌躇了一下，乔浅初的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选择回卧室。 打开门，穆南烟已经洗漱好换上家居服靠在床头看杂志。 乔浅初放轻脚步走过去，看清楚他杂志上的出版日期，一笑，“三年前的杂志了，想不到穆大律师也是个怀旧的人。” 穆南烟笑着将杂志一合，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揉了揉眼角道：“等你的时候随便翻翻而已，我对娱乐八卦不感兴趣，也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落在我这儿的。” “我去洗漱，”乔浅初又看了一下时间，催他，“你平时作息时间这么准，将近十点了。别等我了，你先睡吧。” 穆南烟点点头，身体却没动，“换洗的衣服刚才常阿婆已经拿上来了，我替你放在浴室里面了。” “好。”乔浅初微微笑着，脚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很多时候穆南烟的举动都很能让乔浅初感觉到温暖，不经意间的细枝末节，仿佛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般，每当他做起来的时候才会这么自然流畅。 时间有些晚了，一向爱干净的乔浅初还是忍不住洗了头发。出来的时候，她看到穆南烟已经靠在床头边歪着脑袋睡着了。 呼吸匀净，看得出已经睡着一会儿了。不忍心打扰他，乔浅初脚步很轻的走过去将卧室的灯一关，随后开了一盏灯光不那么刺眼的小壁灯。 晕黄的灯光打在穆南烟的五官上，看起来气质更加柔和。微微一笑，乔浅初将他刚才垫高的枕头小心抽出一个来，让他换一个更加舒服的睡姿。 卧室里面没有吹风机，乔浅初只能抱希望于常阿婆还没睡觉了。 客厅的壁灯还开着，但是不见人影。 乔浅初下了楼，四处环望了一圈，最后在客厅的阳台上看到一个身影--谢雅棠。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要是没有什么原因的话，她想谢雅棠也不会深夜跑到阳台上去吹冷风，而且假如她没看错，谢雅棠面前的小桌上还放了两瓶酒和一个高脚杯。 眉一皱，乔浅初不由自主地往阳台的方向迈了步子。 谢雅棠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倒酒的频率越来越快，整个人也半瘫在了躺椅上，站不直身子。 越走越近，乔浅初这才听到谢雅棠嘴里正低声念着什么。 “妈，你怎么了？”乔浅初连走两步过去扶住她突然侧倒一边的身体，天冷，她只披了件外套就出来了，乔浅初的手接触到谢雅棠衣服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冷意。 谢雅棠很少这么失态，在乔浅初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温柔端庄的好典范，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狼狈？ 谢雅棠的胳膊往后缩了一下，醉眼迷蒙地盯着乔浅初仔细地看，突然，她笑了一下。 乔浅初无法形容她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很难受，就像是心脏被人大力撕扯，很痛苦，喉咙却又叫不出声来。 “阿穆啊……”谢雅棠眨了一下眼睛，里面有泪花，可是她却在笑。 是的，她在笑。 笑得乔浅初觉得呼吸都疼。 “什……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抱一下你？” 乔浅初怔了一下，回过神后她扶起她，紧了紧谢雅棠身上披着的衣服，道：“妈，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这样子喝醉酒再加上吹冷风，很难不感冒。 谢雅棠醉得不行，人已经不太清醒，任由着乔浅初搀扶着也没开口拒绝。 两人刚转过身，就见常阿婆端着一杯清水站在她们面前。 “阿初，”常阿婆叹了口气，走过来将水杯放在小桌上，“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阿棠就好，不然她明天清醒过来，肯定不好意思面对你。” 乔浅初明白常阿婆话里的意思，谢雅棠是长辈，肯定不愿让自己的儿媳妇儿看到自己醉酒的姿态。 点了点头，她将谢雅棠交给了常阿婆，“我是下来找吹风机的。”她指了指自己半湿的头发，半是解释地道。 “在电视柜里面，”常阿婆闻到谢雅棠身上的酒味，眉一皱，额头间的褶皱更深了，她叮嘱乔浅初说：“阿初，无论你刚才听到什么话，都请你不要告诉阿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苦衷，既然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我们只能尊重他们的决定。” 话里面分明还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乔浅初来不及多想，应了声后拿了吹风机便回了房。 第78章意外的吻 第二天，乔浅初和穆南烟吃完午饭便与常阿婆告别离开，临走之前也没见到谢雅棠，估计是还没醒酒吧。 因为工作室还有事要忙，所以乔浅初让穆南烟直接送她到了“初意”，穆南烟也随后开车去了律所。 乔浅初推开门，见江承北还在工作室忙碌着，她笑着走过去坐下道：“已经五点了，你怎么还没走？” “你不也是这个点还来工作室吗？”江承北标志性的笑声响起，“有一个好消息，你猜猜看。” 乔浅初摇头笑道：“我不猜。” 江承北嘴角一抽，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唐一心说你根本就没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看来这话不假。” “她嘴里十句话，难得有一句我的好话，能说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放我一马了。”乔浅初微微笑道。 江承北哈哈笑着，起身大步走到乔浅初旁边坐下，直接说道：“你这嘴也不饶人啊……老姜知道我和你合伙开插画工作室的事了，他一听，很乐意和我们合作，将出版书的插画任务交给我们来做。” “出版社的任务量很多吧，我们现在只有我和你俩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乔浅初迟疑道。 “所以我们可以适量招人，这样也可以分担一下你的工作。”江承北提议道。 “说到这个，你觉得郑欢怎么样？”乔浅初将郑欢的作品点开，“她功底不错，风格活泼可爱，用色大胆，适合儿童书籍类的插画。” 江承北摸了摸下巴，“绘画方面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懂，只会欣赏。你来决定就好。” “那等她明天过来的时候我再跟她说说，”乔浅初抬手晃了晃自己的腕表，笑道：“你还不下班？” 江承北一听，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再等一会儿，我答应过老姜把新的几章稿子给他，不然他快要杀过来了。” “那行，”乔浅初点点头，“那就一起忙吧，我正好想赶一幅插画。” 乔浅初看着他，目光清澈透亮，不含一丝杂质，就如她给人的感觉般，舒舒服服的，很温暖。 江承北不知怎么地，反应慢了两秒。直到乔浅初都开始动笔后，他犹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出神。 他从未这样过，这种突然而来的感觉太陌生，他本能的选择忽略。 时间一分一秒静静的流逝，江承北做完事后，外面的天色已黑。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七点了。 “这么晚了还不走？”江承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待会儿穆南烟来接你吗？” 乔浅初埋首于画稿，头未抬道：“恩，他正好有事也要忙。这么晚了，你先走吧，明天见。” 心里有微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起，江承北点了点头，叮嘱乔浅初注意安全后才放心离开。 手机铃声悠扬地响了起来，乔浅初已经将换成了大提琴协奏曲，低沉婉转的音符在空中轻柔地碰撞。 她低头看见了手机上的名字：顾双棋。 有些疑惑，上一次顾双棋来电话是因为唐一心住院，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除了唐一心，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交集了，那……唐一心又出事了？ 乔浅初心中一凛，脑海里浮现出唐一心揪着她的衣服忍着不哭的场景，立刻放下画笔接起了电话。 “喂，唐一心在你那儿吗？”顾双棋省去了客套和招呼，直入主题，喘气的声音微微加重，显然是刚经历了奔跑之类的激烈运动。 “没，怎么了？”乔浅初捏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收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见了……”顾双棋犹豫着道，“今天公司聚餐，大家都喝高了，她可能有什么伤心事吧，喝多了点，然后……出了点小意外，好像清醒了，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电话也没人接，我以为她会在你这里……” 乔浅初动了动嘴唇，没有追根问底那个“小意外”到底是什么，因为顾双棋话里的尴尬和犹疑太过明显，应该是与他有关的。具体的事情等找到了唐一心，自然就明白了。 “你等等，我给她打电话。” 乔浅初挂了电话，马上拨出了唐一心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她掐了电话，打通了张子善的电话。 “喂，一心在你那儿吗？”她开口。 张子善睡意浓重的声音传来过来：“啊？一心？没有啊，我在事务所，案子没弄完……南烟已经在办公室里好久了，这次案子比较棘手……怎么了？唐一心她不见了？” “嗯，联系不到，你留意一下，帮我打电话问问，但是不要惊动她爸妈。” “连你都找不到还有谁会找得到？”张子善的声音清醒了不少，也焦急道：“怎么回事儿啊？她那性子你不知道吗，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怎么会不说一声就跑掉？你没拉住她吗？她手机呢？没带？”一连串的问题炮轰似的过来。 乔浅初的心凉了凉，唐一心的性格确实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玩失踪，要是一个人去哪儿静静还好，但是她那天的反常表现再加上这事情是关于顾双棋的……更何况她还醉着…… “你放心，没有大事，你帮我找找，谢谢了。”乔浅初道，挂了电话。 再次拨通了顾双棋的，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那头的声音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样急，“怎么样？” “找不到，”乔浅初定了定心神，冷静地开口问道：“顾双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顾双棋顿了顿，尴尬地开口：“可能是喝多了吧，我出席吹吹风，她出来上厕所，不知道怎么就吻上了……” “吻上了？” “她倒过来的，后来似乎清醒了，估计被吓到了，就跑了。” “……我知道了，我去找找。” “你在哪里？我过来和你一起去。” 乔浅初想了想，开口道：“不用了，你公司的聚会怎么能少了你，你在那边稳住场面，我去找她。放心吧，她不会出什么大事，如果真的只是醉酒了不小心吻到的话，应该就是避免尴尬先走了。” 顾双棋思考了一下，觉得乔浅初说得对，自己的身份现在就算过去了，找到了唐一心，也显得双方尴尬，“好，麻烦你了。” 麻烦？ 乔浅初失笑，开口道：“分内事。双棋，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你说。”顾双棋那边安静了些，应该是走到了外面。 “一心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接触的感情方面的事情非常少，”乔浅初斟酌着词句道：“有了今天的肢体接触以后不免尴尬，所以如果为她好，尽量还是少见面。” 唐一心小心翼翼地在保护她易碎的初恋，想放弃但是又放弃不了的原因，大概就是和顾双棋频频见面还有顾双棋对待任何人都如一温柔的态度吧。 顾双棋似乎也是一愣，能让乔浅初说出这样的话，其中的原因耐人寻味。 “你们两个关系真的很好，”顾双棋笑了笑：“我知道了。” 乔浅初沉默了几秒，开口道：“谢谢。” 挂了电话后她连画稿都来不及收拾，匆匆锁了工作室，转身进了车里，在冰冷的手稍稍回暖了些的时候，给唐一心打了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于是她给穆南烟发了条短信：你忙，晚上我会慢点回去，出了点事。 短信没有第一时间被接收，也没有电话回复，想来是被什么案子绊住了。 乔浅初握上方向盘，迅速分析出了几个唐一心最容易去的地方，方向盘一转，朝自己的家里驶去。唐一心就算是难过，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待着。 车子很快到了小区楼下，乔浅初拿出钥匙开了门，乔美琳闻声而来。 “哟，你怎么回来了？” “妈你一个人在家？” “怎么啦？” “没事，我东西忘带了，还有事先走了。”乔浅初离开。 边走楼梯边皱着眉头想，如果唐一心没有来找她，会去哪儿？ 乔浅初再次坐上车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手机响了起来，封闭的空间里连大提琴协奏都让她有些烦躁起来。 屏幕上穆南烟三个大字闪着，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慢慢平静了下来。 “喂，”她接了起来：“你忙完了？” “嗯，”穆南烟的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听张子善说了，你在哪里？” “我在我妈这里，找不到唐一心。” “还找过哪里？” “没有其他地方可找了，这个点她不会回公司，而且她就算难过也不会一个人待着，除了来找我，也有可能去了什么比较热闹的地方……”乔浅初突然顿住了。 穆南烟也略一停顿，“她在哪里不见的？” “黄楼。”她道。 唐一心次次聚餐都是去那里。 “那就去离那里最近的酒吧找找，我来陪你。” 乔浅初烦躁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吵闹的车流也在一瞬间紧了声。 “好。” 半个小时之后，她将车停在了黄楼胖旁的车位里，交了停车费后抬头四处搜寻，一眼便望到了朝她大步迈过来的男人，脸上挂着一向从容的笑容。 她将围巾捂紧了些。 “走吧。”穆南烟把她带进了怀里，清新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十分熟悉。 乔浅初点头，跟着穆南烟走进了酒吧。 门一开便是另一个世界，吵闹的音乐声铺天盖地地袭来，乔浅初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穆南烟伸手将她的耳朵捂住了。舞台中央站了一群疯狂摆动肢体的人，尖叫和笑闹都被音乐声掩盖，吧台边倒了一片喝醉的人，沙发上坐着的人也各各面色微醺，穿着暴露的女人绕着整个场地走着，不时地推销酒品。 酒气浓重。 乔浅初眯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每个人的长相，但因为灯光打得太过昏暗，台上扭动的几个人连脸都来不及看清，就又扭到了别处。 穆南烟突然抬手，指了指舞台中央，带着乔浅初往那边走。 乔浅初想开口问，但估计在这种环境里也很难表达清楚，于是跟着他往那边走去。 穆南烟绕过了一些故意朝他身上靠来的女人，眉头轻皱。 乔浅初本以为他要到舞台中心寻找，因为在这里又笑又跳的确看起来比较符合唐一心的性格，但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朝舞台中间走，而且护着乔浅初来到了舞台旁的桌子边。 乔浅初一抬头，眼睛一亮。 唐一心！ 倒在一张桌子上，桌上有三个啤酒瓶，和她同桌的还有一个女人，看不清相貌，头朝下倒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么多人这么乱，穆南烟是怎么看见的？乔浅初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唐一心爬在桌上，两只手垂在身侧，脸上已经沾到了些许酒渍，嘴巴里咕咕哝哝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乔浅初扶起她，穆南烟突然将她的手臂拍了拍，指了指旁边。 她这才看见了一旁的人……居然是冯桑桑？这两个人在酒吧里喝醉了？在唐一心吻了顾双棋之后？ 她不等细想，穆南烟已经掏出了手机给顾双棋发了短信。 不到五分钟顾双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唐一心还在乔浅初的臂弯里不安分地闹腾着。 顾双棋走了过来。 “谢谢。”他对着乔浅初做了个口型，看了看穆南烟，点了点头，随即扶着冯桑桑离开。 乔浅初这才半拖着唐一心出了门，穆南烟始终护在身侧。 一出来，耳旁立刻清净了不少，除了唐一心干呕的声音，一切如常。 “咦……”唐一心抬起头，眯着眼睛端详着乔浅初。 乔浅初无奈地扶着她进了穆南烟的车。 “阿初你怎么在这儿？”唐一心摇摇晃晃道：“我做错事了，你知道了肯定得骂我……” “去哪儿？”穆南烟回头问。 “去我家吧，把她扔给我妈，明天就知道错了。”乔浅初看了眼唐一心。 他们公寓里的客房里没有被单，又不能被唐阿姨和唐伯父知道，只能先麻烦一下妈了。 穆南烟忍不住笑了笑。乔浅初这样愠怒的表情少有，看来是真生气了。 车子驶向了乔美琳所在的小区，安顿好唐一心后两人才告别。 洗漱完毕后便躺下了，疲惫地闭上了眼。 第79章情诗书签 再次睁开眼时耳边环绕着悠扬的大提琴曲。 乔浅初爬了起来，看见了来电名字是唐一心。 她接了起来，故意沉默着。 “喂？”唐一心在那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乔浅初忍不住被她的态度逗笑了，开口道：“醒酒了？” “你吓死我了！”唐一心大喘气道：“你也太狠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上午被念叨了多久！居然把我扔在你妈这儿！你还有没有人性？” “没人性会大半夜地跑去酒吧把你拎回来？” 唐一心一噎，嘿嘿一笑，“你都知道啦……” “你打算怎么办？” “辞职啊，还能怎么办……” “辞职？”乔浅初想了想道：“你现在辞职了，这件事情就不是单纯的醉酒了。” 唐一心沉默了很久，没有搭话。 “你昨天和冯桑桑在一起？” “她心情也不好，就一起喝了酒……”唐一心吐了吐舌头。 乔浅初叹了口气，突然问道：“现在几点？” “快十一点半了吧。” “我还得去南烟事务所一趟，你自己斟酌，我的建议是不要辞职，只是一个酒醉的小插曲而已，你想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 唐一心发出了一声哀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脑子一蒙！” 乔浅初笑了笑，挂了电话，走出了门。 与此同时，穆南烟刚准备下班，却被谢西恬突然打来的电话绊住了。 他一手拿着手机接听电话，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桌面上轻叩，眉头轻轻蹙起，“挑要紧的说，浅浅等着我一起吃饭。” “顾叶华死了。”简短的五个字，谢西恬直奔主题。 “死了？”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一些，穆南烟稍微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顾琳琳的话，问道：“心脏病发？” “嗯，”手机那头的谢西恬说话时语气微微透着冷意，“二审结果出来了。法院维持原判，顾叶华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死亡。”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 穆南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开业典礼上顾琳琳的表情，开口问道：“顾琳琳那边什么反应？” “哭着将顾叶华的遗体领回去。”谢西恬道。 “那她……”穆南烟刚说出两个字，又有电话打了进来，穆南烟一看来显，对谢西恬道：“有事再打我电话，我先去接浅浅。”说完挂断与她的通话转而接听乔浅初的。 “南烟，我在你公司楼下了，”乔浅初道：“你什么时候下来？” 穆南烟抓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口走去，边道：“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下，我马上下来。” 不一会儿，两人便碰了面。 上了车，乔浅初提议去之前相亲时吃过的拉面馆解决午饭问题。 方向盘一打，车子调转了方向，静静地在车流中穿梭。 “唐一心怎么样？”穆南烟问了一句。 “想辞职。” “辞职？”穆南烟皱了皱眉，显然也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应该不会，我已经劝了。” “嗯……我有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告诉你，”穆南烟视线盯着前方，缓缓说道。 “最近不好的消息还真是一波接一波啊。”乔浅初笑了笑，调侃？ 穆南烟也笑了笑，随即收了笑容，“顾叶华二审判决后，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 空气中一阵沉默，穆南烟在等着乔浅初的回答。 “那顾琳琳是什么态度？”乔浅初一惊，与穆南烟听到这消息时的第一反应一样。 她对顾琳琳的印象还停留在开业典礼那天她带着狠意的问话中--你们是不是真的要做这么绝？ 充满了恨意与质问的眼神，对于这样一个女人，她很难往好的方向想。 “态度不明。”穆南烟摇了摇头。 两人默契地沉默着，直到拉面馆。 一人要了一碗拉面，面对面坐下。乔浅初想着开口说些什么，但脑袋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占据，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拉面很快被端了上来，一如往常般可口的样子。 穆南烟递了一双一次性的筷子给她，“吃吧，吃了饭我送你回家睡个午觉，其他的事先不要想了，顺其自然。” 乔浅初接过筷子，点点头，“好。” 饭后，穆南烟开车将乔浅初送回了家才离开。 招财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乔浅初和穆南烟了。打开门的时候，它还好奇的蹲坐在门后面伸长脖子仰望。 见是乔浅初，它身体一僵，往后缩了缩，但不再是藏到沙发下面去。 乔浅初知道它还是有些怕她，这次倒不逗它了，假装没看见它似的径直从它旁边走过。 危机解除，招财放松了警惕，开始好奇地在客厅东闻闻西瞧瞧，了解新的地盘。 乔浅初放任它去了，喝了杯温水后到卧室午休。 可能是昨天睡得有些晚，所以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一直到闹钟响起她才醒过来。 郑欢要四点半才能到工作室去，乔浅初暂时没有什么事，打算去书房看会儿书打发时间。 穆南烟的书很多，放满了整整三面书架，并按照他一贯严谨的性格从上往下分类摆好。 乔浅初视线游移，终于在按兴趣分类的书籍当中找到了她感兴趣的书。 是一本名人传记。 乔浅初将书抽了出来，正想翻看，一打开一张书签样的纸片飘落在地上。 乔浅初怕打乱穆南烟的进度，弯腰拾起想重新将书签放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乔浅初不确定地看着这本书的第一百三十二页，最后还是将书签放了进去。 本来这么小的东西乔浅初是不会在意的，但放好后，她的目光却被上面的一行钢笔写的小楷所吸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选自卓文君的《白头吟》。 她微微笑了一下，这句诗也是她的爱情格言。 想不到穆南烟也有这么柔情的时候。 手指移开。 乔浅初的视线停在了后面的落款上，不是穆南烟的名字，而是单独的一个“蕊”字。 手像被什么突然烫了一下，乔浅初手一缩，心乱如麻。 有关于穆南烟的事情乔浅初不可能忘记，唐一心曾无意间向她提起过一个名字--柏蕊。 穆南烟的前女友，和他在一起了十年的女人。 和穆南烟结婚以来，乔浅初从未听他提起过过去。好的坏的，一丁点都没有。而正是因为从未被提起，才更显得像一个禁忌。 耳边只听得到书房挂钟秒针有规律走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就像敲击在乔浅初的心上，提醒着什么。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过去，像她之前也有个傅白，而像穆南烟这么优秀的人，过往更不可能像一张白纸。 但当看到穆南烟还在使用的这张书签时，她还是不禁有些乱了心。脑子像被灌进了一团浆糊，一片混沌。 她垂下眼帘，将书合上，重新放回了书架。 乔浅初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盯着窗外的雾气怔了许久。 --她不会开口，也不会问关于这个书签的事。 性格使然，不开口是尊重，但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感觉并不好。因为绵长而清晰的疼痛会一直伴随你直到矛盾爆发。 似乎是无意中窥探到了穆南烟心中的隐私，乔浅初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无精打采地到了工作室，郑欢却比预想中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听到开门的响动，郑欢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叫道：“阿初！” 乔浅初被郑欢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她回神，点了点头，“你来啦。” “你怎么脸色不太好？”郑欢凑了过来，“最近温差变化大，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乔浅初摇了摇头，勉强勾了勾唇角，将想要她加入工作室的想法提了出来。 郑欢听了又惊又喜：“真的吗？这真是圣诞节后最大的一个Surprise！”但随即她又犯了难，“不过我现在还没到时间出来实习呢，我又不像你成绩那么优秀，而且我的作品质量时好时坏，发挥很不稳定。” “这些都可以在后期慢慢巩固，你的意愿最重要。”乔浅初道。 郑欢按着额头，一副纠结的样子。想了一会儿，她一脸心痛的道：“我看我还是稳稳当当地把课上完再说吧，功底不扎实，工作起来我也心虚。不过到时候你可要留一个位置给我啊。”最后一句话有点撒娇的意思。 “行，那你现在还是兼职吧，经常拿画笔也可以一直练着手。”乔浅初笑了一下。 郑欢哈哈笑了起来，亲昵地挽住乔浅初的胳膊，“我就知道阿初你对朋友最好了！跟着你有肉吃。” “江承北呢？”工作室里没见他，乔浅初随口问道：“你来的时候看见他没？” “他刚出去，说是他定的家具到了，让我给你说一声。” “恩，”乔浅初点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也撤了吧。”她现在不想看到穆南烟，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想自己先回去。 “这么早？”郑欢看了一下手表，哇哇叫道：“才五点诶。” “今天有事我想早点回家。”乔浅初来了工作室坐都没坐一下，她顺势挽着郑欢的手，一起往门口走，“这次的钱等那边结了后我再给你，可能要晚两天。” 郑欢恩了一声，摆摆手嘻嘻笑道：“没关系，我现在不急着用钱，而且我相信你，你又不会赖我的账。” 锁好门，乔浅初开车将郑欢送到公交站后才往回开。车流在身边呼啸而过，她开了难得的快车。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她才觉得回家这个决定并不明智--他们始终还是会碰面，还是会交流，她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没有信心不让穆南烟看出端倪。 不过是一个书签，为什么能够轻易击碎她的信任？这是不是代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坚固，不够抵御这些刻骨铭心的过去和阻碍重重的未来？ 她走过客厅。招财这两天天天看到乔浅初，也算是眼熟了。她苦笑了一下，蹲下身试着抚摸招财那毛茸茸的脑袋瓜。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女主人的情绪低落，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它这次没躲。 “喵……”招财嗓音细细的叫了一声。 乔浅初默了默，鬼使神差地对着一只猫开口说道：“你说他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书签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我误会吗？” 招财被乔浅初抚摸的很舒服，它眯了眯眼，挨着她的手蹭了几下，喉咙里面发出咕噜噜兴奋的声音。 “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她喃喃。 她劝过他不能活在过去，那他的过去里是否不止有上一辈的恩怨，还有那些青涩执着的恋情？ 没有人回答她。 南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乔浅初从心底逸出一声叹息，闭了闭眼。 第80章化解怨气 家里面静得让人有些发慌。 乔浅初什么都不想做，抱着招财坐在沙发上，愣愣出神。 他前不久对她说过“喜欢”这个词，她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她告诉自己不要乱想，但那张书签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哽在她的心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 乔浅初听到声音，全身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穆南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听的男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我下班后打了你电话是关机状态，到工作室又见你关了门。” 他见乔浅初一声不吭，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停顿在了她的脚上。 她没换鞋。 他折了回去，在玄关处的鞋柜里取出乔浅初的拖鞋，走过去蹲下。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穆南烟解开乔浅初的鞋带，猜测道：“是唐一心又出什么状况了？” “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累而已。”乔浅初刻意放缓了呼吸。穆南烟靠得她太近，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快要窒息。 帮她换好鞋，穆南烟起身按了客厅灯的开关。 他坐在乔浅初旁边，刚陷进柔软的沙发上时，招财吓得立马窜了出去。 穆南烟看得出乔浅初有些故意躲开他的视线，刚才她的话也只是敷衍。 “吃过饭了吗？”穆南烟也不逼她，换了话题。 乔浅初摇摇头，“没胃口。”她说着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这眼神让穆南烟莫名地一滞。 “浅浅，我们是夫妻，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穆南烟轻声说道，扯了扯领带，坐着没动，一副等待乔浅初开口的样子。 乔浅初默了默，要是不问清楚的话，问题始终还是会存在，时间久了两人之间也会产生隔阂。 嘴唇动了动，她开口，却不是从情诗书签开始说起，“刚才我说谎了，我的确是为了一心的事而烦恼。有的时候我在想，感情是不是两厢情愿就好了，但看到双棋和桑桑俩个人，我又推翻了之前的看法。你看，他们两人就是互相喜欢，但也抵挡不了家庭的原因而分手。家庭、人为，有的时候我们不够勇敢，也就错失了一段缘分。” 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她逃避了，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穆南烟虽然心细，但乔浅初的刻意隐瞒也成功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他轻轻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发顶，”胡思乱想什么，感情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事在人为，只要喜欢了，争取了，即便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会有遗憾。” 乔浅初含糊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我去换衣服，然后给你煮碗面条。”穆南烟笑着起身，走向卧室。 外面的天突然有些阴暗，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乔浅初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招财似乎已经认了主，迈着猫步跟在她后面。 不一会儿，一颗两颗的雨点落了下来，随之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渐渐模糊了乔浅初的视线。 今天是顾叶华的追掉会。 顾琳琳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灵堂的正中央摆放着顾叶华的灵柩，他静静地躺在里面，已经没有了生息。 顾琳琳的眼睛肿的像核桃，凝视着高挂在上方的顾叶华生前微笑着的黑白照片，不能自已的又哭了出来。 从前有很多人羡慕她，说顾叶华最疼她，她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母亲为了生她难产而死，顾叶华也就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幸福一直持续到他被告入狱。 他贩卖商业机密和买凶报复穆南烟的事情被揭露后，与他们家来往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就像今天，除了顾家三两个直系亲属过来吊唁，以往与他父亲称兄道弟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来。她的家庭，她的一切，她的那些名声和财富，全都被毁得干干净净，在瓢泼大雨中冲离…… 人间冷暖，不过如此。顾琳琳冷笑了一声，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冷风夹杂着湿意卷了过来，她突然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弓腰伏在地上，无声呜咽。 也许是雨声太大，有人站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察觉。 “琳琳，”顾双棋收了伞，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听到这个声音，顾琳琳身子一僵，随即收了哭声，转头盯着来人，讥嘲道：“要是哪天躺在棺材里面的人是你，我会把刚才那句话还给顾双馨。” 话里带刺，顾双棋却根本不在意。他理解顾琳琳现在的感受，最重要的亲人突然去世，任是谁也一下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但理解不等同于放任。 他脚步未动停在原地，语声淡淡道：“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有句话叫自食其果。叔叔他做错事在先，南烟他们的态度也只是正常的反应，我不希望你再去纠缠他们。” “纠缠？”顾琳琳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突然从地上跳起，叫道：“我当初找他们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他们我父亲身体不行，让他们放过他！现在纠缠有用吗！顾双棋，你好好看看！！”她情绪激动中胡乱抓住顾双棋的黑色大衣外套，手指笔直地指向顾叶华的灵柩，疯狂的吼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穆南烟拿什么来赔我一个父亲？！” 顾双棋顺着顾琳琳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平静地移回目光，低声说道：“这件事南烟他们没有错。” 顾琳琳现在就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火球，她张了张嘴，却被顾双棋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牙切齿地道：“顾双棋！你居然选择帮一个外人不帮我！好，你好……”她讽刺地笑着，“你们都是好人，全都是好人，就只有我们不对，我们的错……”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变为喃喃自语。顾双棋皱眉看着顾琳琳面如死灰的脸，微张嘴巴，却是什么都没说，将她攥着的手指掰开后沉默着离开。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希望顾琳琳不会像顾叶华那么偏执，引火自焚。 顾双棋的电话打给乔浅初的时候，她正吃完穆南烟下的面条，窝在沙发和他一起看某台的娱乐节目。 节目里面明星们做游戏惩罚出糗的样子让乔浅初忍不住莞尔，心里的郁结之气似乎淡了不少。 顾双棋的电话让她有些意外，因为以他们的关系来说，即便是打电话也应该是打到穆南烟手机上才对。 穆南烟也很诧异地看着乔浅初。 “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休息真是抱歉，”顾双棋在听筒里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他声音很低很低的继续道：“今天是顾叶华追悼会，我怕顾琳琳那边出问题，今晚去看了她一下。她……她情绪很不好，这几天你和南烟出门的时候注意一下安全，我刚打他电话打不通。”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转达给南烟的。”乔浅初的心突突地快速跳起来，不得不说，她很怕顾琳琳这颗不定时的炸弹。 掐断通话，乔浅初将顾双棋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给穆南烟听，穆南烟一怔，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顾琳琳来找过我们两次，听双棋的意思是她现在似乎认为顾叶华的死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当初拒绝了她才会有后面的事。”乔浅初想了想继续道：“就这么放任她的怨恨滋长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我担心第二个'顾叶华'出现。” “明天早上我们去一趟顾叶华的追悼会吧。”穆南烟道。 “嗯？” “就这么坐等别人找上门来，不是我们的作风。”他笑了下，眼睛亮晶晶的。 这应该不是你的作风才对吧……乔浅初暗道，想着点了点头。穆南烟说的有道理，捕风捉影不是他们的性格，只有见到顾琳琳，他们才好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应对。 “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漱睡觉吧。”穆南烟起身，走到乔浅初旁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 略有一丝迟疑，乔浅初应了声，随即拿了睡衣去洗澡。 等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时，乔浅初有意侧身背对着穆南烟，却没有睡意。静了下来后，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都通通跑了出来。 穆南烟无疑是优秀的，而他相恋了十年的女人，那个女人，乔浅初甚至都不愿去想该是多么耀眼…… 他们已经结束了……乔浅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至少现在每晚睡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轻轻地舒了口气，乔浅初平缓着呼吸。 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大腿抚到她的细腰上，没有停止的意思。 “今天有些累，我想早点休息。”乔浅初身子没有动，声音闷闷地道。 动作一瞬间停止了，穆南烟嗯了一声，说了声睡吧，便将手收了回去。 心里对于乔浅初小小的别扭不是没有察觉到的，但正如乔浅初对他的理解般，他也是，只要乔浅初不想开口的事，他也不想、也不会去逼她。 鼻尖传来乔浅初发间好闻的洗发水香味，穆南烟微弯唇角，轻声呢喃了一句：“晚安。” 第81章她要加入 乔浅初起床撩开窗帘一角，天阴沉沉的，雨势一点都没减弱。 “顾叶华是今天下葬吧。”她将窗帘拨开，心里有些闷，这天气让她提不起劲来。 穆南烟“嗯”了一声，走过去伸出手来抚着她的眉心，低笑：“你要是不想见到顾琳琳的话，待会儿我就自己去吧。” “天气不好。”乔浅初淡淡的转开了话题，笑了下，“我熬了点粥，吃完早饭再出门。” 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子，洗漱完吃过早饭很快收拾好便出了门。 因为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路上有些堵车，乔浅初坐在穆南烟车的副驾驶室里，一路走走停停，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花了两倍多的时间才赶到。 参加葬礼的人很少，统共十来个人，全都穿着黑色大衣撑着黑色的伞，表情麻木地握着一支白菊--里面没有顾双棋的身影。 远远的看到中间哭得最厉害的顾琳琳，才一段时间没见，她已经瘦了不少。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很大，撑都撑不起来，感觉随时要被风刮走一般。 手里捧着顾叶华的骨灰盒，顾琳琳泣不成声，嗓子哑得喊都喊不出来。 “爸……” 顾琳琳抽噎，想着她与顾叶华生前的快乐时光，眼泪更像是坏了开关的水龙头涌出来。 乔浅初看到这个场面，皱了皱眉头，与穆南烟表情严肃的走近她。 “你好。”穆南烟开口。 顾琳琳闻声猛然抬头，在见到来人是乔浅初和穆南烟的那刻，浑身一僵。她没有撑伞，雨势现在虽然变小，但还是将她的头发淋湿，湿哒哒的粘在脸颊与额头上。黑色的发紧贴着惨白的皮肤，看着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你们……你们怎么会来？”顾琳琳声音沙哑地开口，说话的时候顿了顿，显然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 “顾小姐，我们对于令尊的事感到非常遗憾，请你节哀顺变。”穆南烟冷静说道，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向顾琳琳。 “这是什么？”顾琳琳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眼里的泪意还没完全褪去，看着穆南烟的手里的东西却没立刻伸手去接。 乔浅初也偏头看了一眼。她当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或许只有穆南烟如此淡然的性格，才会选择以德报怨吧。 穆南烟的手没动，回答道：“可以帮助顾小姐缓解燃眉之急的东西。” 顾琳琳垂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想着之前为了顾叶华事情的奔波劳累不禁有丝恍惚……父亲的所有资产早都赔偿给了皇朝集团，而她为了给顾叶华后来指使人行凶的行为脱罪，找律师拖关系，现在已经是债台高筑…… 握紧的拳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顾琳琳颤抖着手接过信封，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谢谢穆先生和穆太太。” “不用客气，”穆南烟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顾琳琳怀里抱着的骨灰盒，说道：“希望顾先生能安心的一路走好，之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顾琳琳听得又是一愣。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顾叶华的事在此打住，希望她能见好就收，而且穆南烟给她的信封更是说明了他的态度。 默了默，顾琳琳嗯了一声，低声道：“他会的，或许这是他最好的结局。”风光了大半辈子的他，而不是在牢里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穆南烟点点头：“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到楼南律师事务所来找我。” “谢谢你们今天的到来。”顾琳琳收拢了抱着顾叶华骨灰盒的手。 目送着穆南烟和乔浅初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顾琳琳紧紧抿唇，不过一瞬间而已，脸色居然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些。 她身后有人见她脸色不好，上前关切地问她：“琳琳，你还好吧？” 顾琳琳摇头，又摇头，“好，我好得很。”她昧着自己的良心收了穆南烟的钱，还对他说谢谢，她怎么会好？？迫于压力向敌人屈服，她这个女儿真是当的够窝囊。 “时间快过去了，爸不能错过好时间……”顾琳琳嘴里碎碎念着，捋了一把遮住视线的发丝，双手捧着骨灰盒，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乔浅初和穆南烟回到了车里。 “我刚才真的不知道应该对她说点什么，”乔浅初揉了揉冷冰冰的鼻尖，“我总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清是哪里怪。” “可能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吧，而且我们毕竟与顾叶华的死有间接的关系，任是换做谁也不会表现得很自然。”相反，越自然说明越有问题。 “那你觉得顾琳琳的态度怎么样？照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事情没有双棋说的这么严重，说不上自然但也不抵触。” “静观其变吧，”穆南烟发动了车子，“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没那个心思和力气。” 车子行驶在路上。 “现在去哪儿？”穆南烟认真开着车，“是回家还是去工作室？你这两天精神不是很好，可以适当地偷偷懒休息休息。” 乔浅初听了摇头，“还是不了，送我去工作室吧，江承北又赶出来了一些稿子，我要赶上他的进度，免得事情全堆在后面到了交稿时间乱了阵脚。” “好。”穆南烟应道。车头一转，朝着乔浅初工作室的方向开去。 快要到工作室的时候，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江承北。他一般很少给她打电话，一打电话准是有事。 “怎么了？”乔浅初接起来，“我马上就到工作室了。” “你快来你快来，”江承北像是刻意避开什么，说话的声音有些低低的，“顾双棋的妹妹来我们工作室了。” “顾双馨？”乔浅初说着看了左侧的穆南烟一眼，“她去工作室干什么？” “说是有事和你说，”江承北难得叹气，“我这不是被缠得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求救的么，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乔浅初听得一笑，眼睛往车窗外看去，车子已经拐上了工作室的那条街，快要到门口了。 “两分钟，最多待会儿给你泡茶喝。”乔浅初笑道。 “就冲你泡的茶，你路上堵车我都认了！”江承北话语一转，哈哈笑了起来。 收了线，穆南烟刚好将车停在工作室外面的街边，说道：“双馨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心眼不坏，我觉得你们会成为朋友。” 这是让她安心的意思吗？ 乔浅初点了头，拉开车门，想起什么又俯身对着车里的他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小心。”说完离开。 穆南烟却没走。 他坐在车里看着乔浅初的背影，这两天他感觉得出她的心里憋了一些事，他没问，她也没说。他想他是希望她能主动向他提起的，至少能让他认识到他已经真正进入了她的心上，遇到事第一个想要倾吐的人也是他。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一下。时间虽说是个宝贵的东西，但对于乔浅初，他可以等。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乔浅初站住了，回过头来，正对着穆南烟车的方向，看过来。 但因为穆南烟的车窗贴了单反膜，所以乔浅初看不清穆南烟的表情。 立了立，乔浅初抬手朝穆南烟挥动了两下，随后转身慢慢往工作室的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或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顾双馨立马就向乔浅初冲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上班？”顾双馨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人家承北可是一早就到了。” 承北？乔浅初不动声色地往顾双馨身后的江承北望了一眼，后者朝她摆摆手，一脸叫苦不迭。 “去参加了一个葬礼。”乔浅初直接说了实话，因为她知道假如她随意敷衍顾双馨，最后还是会惹来她的追问。 乔浅初放好东西，随口问顾双馨：“你找我什么事？” 顾双馨一听，下意识地往江承北的方向看去，一时间竟然有点挪不开目光--他的侧脸很好看，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还有厚薄适中润泽的唇，轮廓分明。 顾双馨的眼神大胆而且毫不掩饰，乔浅初当然也注意到了。她轻轻咳了一声，再不打断，估计江承北就快要被她炙热的视线点着了。 “我们出去说吧。”乔浅初走在前面。 顾双馨回过神来，咬了咬嘴唇，跟上。 见到顾双馨离开，江承北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两人到了旁边的小会议室，乔浅初倒了两杯热水，放了一杯在顾双馨面前，坐下后静静等她开口。 顾双馨一向都是爽快的性子，也不扭捏，直接便道：“我想来你工作室上班。” 乔浅初本来刚捧了纸杯暖手，乍然一听到这话，一晃，纸杯里的热水差点没倒出来。 “你也看到了，现在工作室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我和江承北两个人，你一个千金小姐，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有些不合适吧？”等等，江承北？这么一想，乔浅初似乎明白了顾双馨的用意。 “当然不是为了你那一丁点的工资，”顾双馨哼了一声，挑眉道：“这是秘密。你和我哥关系这么好，你不会不答应吧？” “恐怕不行，没有多余的职位了。”乔浅初果断拒绝。 秘密……写在脸上的东西还能叫秘密？ “怎么可能？！工作室刚开多的是事情需要人手！你当我傻啊？基本的东西我还是懂的！你今天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生平第一次求职居然遭到拒绝！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啊！”顾双馨冷哼一声。 乔浅初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不行。” “我能做很多事！”顾双馨不服气道。 乔浅初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第82章冯父要钱 顾双馨猛踩油门在马路上飞驰，连闯几个红灯都没消气。 一想到乔浅初丝毫都不肯让步地拒绝了她，便越想越气，使劲打了下方向盘，往顾双棋的公司驶去。 不能去乔浅初的画室就代表不能接近江承北，不能接近江承北她怎么制造什么美好的邂逅？没有美好的邂逅那她的爱情就…… 一下车，她便奔着顾双棋的办公室去了，想跟顾双棋求情，让他和乔浅初说说。 “你不是有钱吗？” 她刚到办公室门前就听见了这一句。 顾双馨皱了皱眉，走近了些，从办公室门缝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佝偻着身形，手撑在办公桌上，指甲里满是泥垢，隔着一层门都能嗅到他的酒气。 冯桑桑的父亲？他来做什么？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顾双馨起了兴致，凑近了些，贴着门板听着。 “抱歉，我想知道你今天过来，桑桑知道吗？”顾双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告诉她干什么？败家玩意儿……要我说你就痛快点，我跟你要个十几二十万的应该都是拔根毛的事情吧？何况这一两万的东西……一点酒钱，你应该不介意吧？男人之间的事情，没必要让女人知道……” 顾双棋笑了笑，“我觉得她有权力知道。”说着，顾双棋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冯安康立刻变了脸色，本能地伸手将顾双棋的手机按住：“我说你婆妈不婆妈，这才多大点事啊，给点钱而已，你威胁我？” 看来冯安康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乎自己的女儿的，顾双馨在门口瞄着，打算看一会再进去。 顾双棋的眼神缓缓落在了冯安康的手上，一瞬间有些凌厉。 冯安康像被那目光一烫，缩了回去。 “钱我会打，”顾双棋道：“但不是因为你开口。这么多年桑桑的那点工资都给你挥霍光了，但凡有点良知就不该让自己的女儿过成那样。” 他的目光从冯安康的脸上掠过，冯安康没有说话。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拿着这些钱，以后再动她的生活费……”顾双棋温和恢复了温和的表情，但两米开外的顾双馨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冯安康吞了口口水，心想这个男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欺负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她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一天的酒钱，好像谁稀罕似的……”冯安康挥了挥手，笑容突然漫了上来，“给多少？” “给什么给！”顾双馨一怒，推门进去，眯着眼睛打量了冯安康一眼，“真是丢脸。” “双馨，基本的礼貌要有。”顾双棋警告地看了顾双馨一眼。 顾双馨气呼呼地瞪着他，但也没再开口。 “我们大人谈事，你一个小娃娃来参和什么？！”冯桑桑的父亲生怕到手的钱又跑了，瞪了顾双馨一眼，转头对着顾双棋笑道：“我们刚才说的还算数吧？卡号给你留着了，你们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他将卡号在桌上的便签纸里写下了。 “我说你要不要脸啊……”顾双馨不可思议地张着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其他的话，就被一声惊恐的喊声打断了。 “爸！”门突然被打开。 冯桑桑站在门外，和顾双馨一样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自己的父亲，愣了许久。 良久之后，她的手指抖了一下，将门彻底推开，走了两步，停住了，不敢看向顾双棋，开口道：“你怎么可以，找到这里来要钱？我这个月的工资不是都给你了吗？！” “你那点钱也好意思提？”冯桑桑的父亲冷笑了一声，瞥了她一眼之后，仿佛没有继续谈话的打算了。 “那你也不能找他要！”冯桑桑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几乎是冲自己的父亲吼了出来。 冯桑桑的父亲明显一愣，表情变得阴冷起来，“好啊，好啊……现在傍上大款了还真是不一样了，一次两次地冲我吼，我看你以后有没有好果子吃！” 顾双棋大步迈了过来，将冯桑桑往身后一拉，没有说话。 “行行行，”冯安康往门的地方退了几步，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现在和顾双棋起争执，“我走我走，老了，碍眼了……” 冯桑桑咬着唇没有搭话，躲在顾双棋的身后，眼睛看着地板，眼神慢慢变得模糊，鼻尖一酸。 她知道顾双棋的温和性子，现在已经算是发怒了，也知道顾双棋心疼她，冯安康这么容易就离开了，估计是已经要到钱了……但顾双棋但越是为她付出得多，她越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顾双棋，想离开但却离不开，这种感觉非常难熬。 门“砰”地一声合上。 顾双馨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从牙缝里溢出一句气愤到无以复加的话：“怎么会有这种人……”话突然顿住，看了顾双馨一眼，有些懊恼地闭了嘴。 “双馨。”顾双棋警告道。刚才的话不知道会给冯桑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一时间办公室里没有人再说话。 顾双馨有些忍不住了，转向冯桑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纵容他？你一个月就那么点钱全给他喝酒赌博了，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他就是个无底洞，冯桑桑，你准备一直这么软弱下去吗？” 冯桑桑摇摇欲坠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到了地面，空气中安静得几乎听得见眼泪砸落的声音，她一直低着头，但是不难发现她哭了。 顾双棋抬手将她的眼泪擦了擦，转头对着顾双馨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女金刚似的？这样是没有男人会喜欢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别在这里添乱。” “什么添乱？！我这是为她好！她……”顾双馨接到了顾双棋的眼神，一噎，白了他一眼道：“行，你有理，我也走了……” 刚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看了看正在安慰的冯桑桑的顾双棋，突然觉得现在开口不是时候，便将话咽了下去，开车打算返回画室。 下了楼，脚步匆匆地直奔自己的车子。 ——据她所知，乔浅初画室关门的时间是不定的，如果赶上了还能和她再说说这份工作，如果赶不上了，她回家的方向是朝这边，至少能在路上将她截下来。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说服乔浅初。 “砰！”横空飞来一个酒瓶，在顾双馨身旁的墙上碎裂了。 顾双馨惊讶地张大了嘴，转身四处寻找这个始作俑者——冯安康。 冯安康似乎在刚才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里又喝了不少，靠在顾双棋公司的门边，打算等冯桑桑下来找她好好算账，教教她怎么在外人说话。 没想到看见了下来的顾双馨。 “不好意思，不小心的哈哈。”冯安康挥了挥手。 “不小心？！”顾双馨立刻怒了，“你是怎么不小心地把瓶子往反方向扔呢？保安！保安！” 门口的保安听见顾双馨的叫唤，面色为难地走了过去。 “我们刚才已经把他赶走了，不知道怎么的又回来了，手里还拎几瓶酒，说是就坐在这里喝来着……”保安狠狠地瞪着冯安康，“谁知道他会拿酒瓶子扔您啊……” “立刻把他弄走！”顾双馨不耐烦地道：“这里是整个公司的门面，让他呆在这里像什么话！” 冯安康脸色一变：“关你什么事啊？这公司是你的啊？我想在哪里喝点酒还碍着你了？我告诉你小崽子！你就是这点欠抽，没事儿就爱乱管别人的家事！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门边另一个保安也走了过来，两个保安将冯安康一架，拖着离开了。 顾双馨捡起地上的酒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保安回来了，身后跟着踉踉跄跄的冯安康，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有本事就把老子拖国外去！你们这些有钱人还真以为这里是你们的天下了？老子告诉你！今天就跟你耗上了！”冯安康一个没站稳，跌倒了，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一旁的保安纷纷捂住了鼻子。 顾双馨眼睛一闭，胃里也有些翻腾起来。 面对这种无赖，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正为难呢，一辆白蓝相间的smart停在了路边，乔浅初的头在下摇的窗户里一点一点出现了。她看着这边一地的狼藉，神色没有异样，转而看向顾双馨。 “出什么事了？”乔浅初下了车问道。 第83章心服口服 顾双馨站在原地看着冯安康，气极，微喘着道：“他来找我哥要钱，不知道为什么赖在门口不走了……你看这一地！真恶心！” 乔浅初看了看面色有些得意的冯安康，沉默了许久。 一看便知顾双馨从未处理过这些事情，此时虽然恼怒气愤，但无奈和惊慌呢表现得极为明显，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乔浅初摇了摇头。 “干什么？找了一个帮手是吧？”冯安康继续刺激着顾双馨：“我告诉你，没用！要我走可以啊，你先打个两三万给我，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了，不然我就待在这儿，等报社记者来拍！我就跟他们说你们拖欠工资！殴打员工！” “我们公司会请这样的员工？！”顾双馨被激怒了，提着包就要上前。 乔浅初伸手拦下了。 “干嘛！”顾双馨回头瞪着乔浅初。 乔浅初轻轻摇了摇头，自己走上前去。 “干什么？！”冯安康对泼辣的顾双馨不屑一顾，此时倒是有些畏惧面前这个没什么表情的女孩子了。 乔浅初蹲下身子，轻声道：“现在不走，顾双棋下来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顾家公司的保安不止这两个，也远不止这些能力。” 冯安康一愣，酒突然清醒了不少，“你威胁我？” “嗯，我威胁你。”乔浅初和穆南烟待久了，难免沾染了些穆南烟性子里腹黑的一面，更何况她本身就不擅长将表情和情绪流露于表面，做起这些来更是行云流水十分顺畅。 冯安康一噎，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顾双馨听不见她们的谈话，但见乔浅初离冯安康这么近，也有些急了，害怕冯安康又扔出一个酒瓶什么的，到时候穆南烟还不把她杀了才怪！ “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估计这里发生的事情马上就会传出去。”乔浅初低头假装看了看表，笑道。 冯安康斜了她一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裤子泥泞也顾不上拍，嘴里咕咕哝哝地，转身离开。 “我去……这就走了？”顾双馨在乔浅初的身后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张成了一个椭圆形。 乔浅初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你都和他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听话？”顾双馨立刻缠了上来问道。 “没什么，你快点回家吧，我也得回去了，”乔浅初低头看了看时间，“可能有些晚了。” “哎哎哎！”顾双馨拉着乔浅初一放，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她更坚定了要去画室的决心。乔浅初这人虽然古里古怪的，但是真做起事来还挺靠谱的嘛…… “怎么了？”乔浅初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我想去你们画室，你就让我去吧！”顾双馨几乎算是撒娇般地道，态度和之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乔浅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变化的原因，但是坚决摇头，“不行。” “为什么！” “不适合。” 顾双馨气呼呼地道：“你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 “你要是真喜欢江承北，就不应该总缠着他。”乔浅初开了车。 顾双馨立刻堵在了她前面，有些泄气，试探性地问道：“哎，那你觉得江承北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知道。” “哎呀你这个也不肯帮我，那个也不肯回答我！还是不是朋友了！你帮我想想嘛，我总觉得机会不大……他那么爱自由，肯定很难被我束缚……” 朋友？乔浅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双馨都已经用“朋友”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了，明明上一秒还剑拔弩张的，这变化得还真是快啊。 乔浅初叹了口气，打算和顾双馨说清楚了，否则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你要是抱着束缚他的想法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在一起了之后就应该牢牢地绑在身边，这样才不会丢了啊……” “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宠物？”乔浅初反问。 顾双馨一噎，“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乔浅初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穆南烟会不答应她的追求甚至连提到都有点嘲弄的意味。 “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不是一味地追求。你要知道江承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他吗？” “了解啊，我专门搜集了他的资料，还和他妹妹问过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地方！”顾双馨有些得意地道。对于这些她还是有做过功课的。 “他喜欢吃什么？”乔浅初问。 “……这个……他妹妹也不知道啦，他们常年分隔两地，江承北又四处旅游……”顾双馨有些吞吐。 “他喜欢什么颜色？” “黑白！” “喜欢什么地方？” “杭州！” “你这是粉丝追星的方式。”乔浅初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乔浅初笑了，缓缓道：“而且你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的他不一定是真实的他，但是想获知这些就一定是和他非常熟悉的人才能办到的。” “所以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他多接触啊。” “不是用这样的方法，这不是接触，是纠缠。” “喂！”顾双馨不满地叫着。 乔浅初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你要优秀到足够让他心动，让他愿意亲自把他喜欢的一切告诉，心甘情愿地让你进入他的世界，而不是死缠烂打地赖在他的身边，这样只会让他感觉压抑，继而逃跑。江承北的性子，从来就是谁能抓得住的。”她开了门，坐进了车子。 顾双馨站着，虽然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浅初，但莫名地觉得自己矮了她一截。 她低头久久地望着乔浅初的眼睛，半晌，轻轻叹了一句，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说得好像你经验丰富似的啊……”顾双馨不怀好意道。 乔浅初系上了安全带，没有理会顾双馨话里的深意，“我这是正常人的思考方式。” 顾双馨假意打了她的车门一下，“别拐着弯骂我！”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穆南烟的来电，乔浅初接了起来。 “画室忙吗？要不要我去接你？”电话那头的穆南烟问道。 “你到家了？” “嗯。” “我马上就回来了，不是画室，临时有点小事缠住了。” “好，我等你吃饭。” 挂了电话，乔浅初看了看顾双馨，顾双馨将手从她的车门上移开，白了她一眼道：“你走你走！” 乔浅初忍不住笑出了声：“刚才的话好好想想。” “知道了。”顾双馨拎着包转身，抬手挥了挥，难得没有反驳。 乔浅初发动车子朝公寓的方向驶去，笑容渐渐放了下来。 那张书签的影子在她的脑子里一晃，似乎已经生了根，成为一根锋利的毒刺——说实话，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自如地面对穆南烟。 第84章十年感情 推开门，没有看见穆南烟的身影，厨房里也没有，乔浅初奇怪地环视一圈。 难道临时有事又出门了？不应该啊，那样的话他会打电话通知自己。 卧室里似乎有响动。 “南烟？”乔浅初叫了一句，走进了卧室。 穆南烟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红色的书签垂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乔浅初的方向。 乔浅初愣住了，突然懊恼地一咬牙——她昨天再一次拿出来看的时候，似乎把它放在了书桌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乔浅初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书签上，有些尴尬。尴尬的不是她看了这个书架的书，而是她看见了那个书签，却没有和穆南烟坦诚自己的心思。 穆南烟却陷入了沉思，联想到了乔浅初这些天来的种种不对劲的行为，包括她的表情和不自然的动作、本能地拒绝他的触碰，他一直没想明白，现在全都联系在了一起。 对了，他知道迟早都是要解释的，是他疏忽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解释反而显得有些辩白无力的感觉…… 穆南烟咳了一声，乔浅初看向她。 “我应该和你解释的，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穆南烟走了过来，轻轻将乔浅初的腰一搂，带向自己身体的方向。 乔浅初顺势往前一倒，贴上了穆南烟的心跳，稍稍松了口气。 她想过这件事情最终要摊牌，想过很多种可能，穆南烟既然还留着这个书签，那就肯定多多少少留着旧情，他也许会恼羞成怒，也许会装作自己不知情，也许会否认……但是她都准备好了迎接这些的准备，就是没想过穆南烟会向她解释。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可能潜意识里，她把自己放在了更低的位置？ “这个书签的主人叫柏蕊，”穆南烟在她耳边轻轻说，缓缓铺开了一个故事：“是和我相恋十年的女友。十年，听着很长，曲折也很多，她和傅白是一样的存在，都曾经是我们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她也是个律师，曾经跟着我去美国进修，你知道，名利对一个人的诱惑有多大，她显然没有扛过那些诱惑……她让我学会很多事情，我没有解释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没必要拿她来困扰你，你太敏感了，敏感到我即使把你捧在手心里，也害怕是一个梦境，轻易就会碎掉……” 乔浅初微微一颤。 十年，太久了。 “她在美国，我和她分手以后她说过她不会再回国，”穆南烟道：“我们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已经删掉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的声音轻柔美好，甚至透出一丝小心翼翼。他提到了傅白，让乔浅初稍稍好受了一点。她知道傅白对于她而言代表了什么，一定程度上确实能够理解。但穆南烟藏了这么久，沉默了这么久，而不是坦然承认，这多多少少让乔浅初有了不安。 “你……什么时候分的手？”她艰难地开口。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花很大的力气，因为觉得自己的不信任显得特别肮脏，但又抑制不住地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发生过什么。 “一年前。” “互相都……见过父母了吗？” “她见过我姐。” 乔浅初沉默了。 空气中只有穆南烟的呼吸，乔浅初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现在这个时候，穆南烟比她更加不安。而这样的男人，不安来自于哪里？因为害怕失去她，还是因为害怕事情的真相被挖掘出来，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回忆起某一个人而呼吸错乱？ 她不知道。 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他们之间有过去，有回忆，那个女人占据了穆南烟大半个美好的青春，就像傅白。她能够走出来是因为穆南烟，那穆南烟呢？也就是现在，乔浅初才惊觉自己原来这么喜欢穆南烟，喜欢到接近了爱。 乔浅初轻轻挣扎了一下，为自己刚发现的事实惊慌--如果又一次，她陷入了爱情的角逐里，结局又是个悲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担。 穆南烟抱着她的力度大了些，止住了乔浅初的挣扎。他知道柏蕊一定是根利刺狠狠地扎在乔浅初的心里，一时半会拔不出来。愧疚感第一次在心底蔓延开来，如果他早点解释，早点坦诚而不是因为害怕乔浅初动摇而患得患失地选择隐瞒，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局面？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我信你。”乔浅初终于下了决心，吸了口气道。 穆南烟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力道又紧了些，听到这句话本应该松口气的，但却莫名地揪心，他低声问：“你是不是怪我？” 乔浅初摇了摇头，靠在穆南烟的怀里。 穆南烟快要将她搂得透不过气来了。 他苦笑了一声，“现在解释看起来特别苍白，但是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浅浅，你不要多想，你有过去，我也有过去，每一个成熟的人都有过去，但是重要的是未来，对不对？” 乔浅初微微一震，点了点头，“我知道。” 又过了半晌，见穆南烟没有放手的意思，她轻轻动了动。 “去吃饭吧？”乔浅初道。 穆南烟微微放开了一点，转而对上了她的眼神，两人的脸只有一厘米的距离，穆南烟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他眼底的担心和犹疑一览无余。 乔浅初的脸微微一红，这么近的距离和互相交织的呼吸让她有些不自在，往后一退，但穆南烟立刻又近了一步，往她的方向倾了倾，高挺的鼻梁碰到了她挺翘的鼻尖。 随后还来不及反应，穆南烟的嘴唇就覆了上来，深深地吮吸，随后离开。 乔浅初呆呆地微微张嘴，嘴唇因为穆南烟过于用力而有些发麻，心里的浪潮却因为这样吻的方式一阵阵地袭来，悸动。 “吃饭。”穆南烟简短地道，看着乔浅初的表情，恢复到了一贯的笑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乔浅初有些懊恼地看了他一眼，被拉着到了桌前。 一桌都是她爱吃的东西，乔浅初坐了下来，有些责怪自己的过分敏感。 “吃吧，我给你拿碗盛汤。”穆南烟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低头吃了起来。 第85章郑冰挑衅 一夜无事，乔浅初终于睡了个安稳觉，这几天因为心事，睡得总是很浅。 开车到了画室的时候，顾双馨已经在那里了，拿着一块布在桌前忙上忙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江承北和昨天一样没有踪影。 乔浅初停好车，推门走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乔浅初看着顾双馨满头大汗，抽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做卫生啊，你没看见吗？”顾双馨白了她一眼，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得到肯定，她还指望乔浅初一进来就尖叫着惊叹画室干净了许多……好吧这不可能。但是怎么说，反应也不能这么平淡吧？ “我看见了，”乔浅初点头，严肃道：“只是没有相信。” “乔浅初！”顾双馨瞪着她。 乔浅初笑了起来：“想通了？” 顾双馨将布一扔，“算是吧，我总得让自己能做点什么……” 乔浅初点点头--这倒是个非常大的进步，能让顾双馨明白这个，昨天浪费的那么多时间也算值得。 果然，一个上顾双馨都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能不打扰乔浅初就尽量不去打扰，并且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还帮忙乔浅初将郑欢的工资转到了账。 “转钱我在行。”顾双馨得意地道。 乔浅初耸耸肩，让她去做了--转钱她当然在行，一天不知道要买多少东西呢，转钱已经成为习惯了吧…… “别多摁一个零。”乔浅初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嘶，这里的员工待遇真差，做了那么久的工作还拿不到我一件衣服的钱……”顾双馨念叨了两句，突然问道：“那我的工资是多少？” “和普通员工一样，最多不过三千。” “啊！太少了吧！能涨吗？有那个什么……奖金吗？”顾双馨追着乔浅初问道。 乔浅初笑了起来。她记得顾双馨一开始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因为有付出才会在意自己得到的回报是多少，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做这些工作了。 “看情况会涨一点。”乔浅初道。 顾双馨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出门去旁边的银行转账了。 乔浅初目送她离开，笑容还没有收起来，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悠扬的大提琴声在空气中显得尤为突兀，她接了起来，瞄到了屏幕上是唐一心的名字。 “你在哪儿？工作室吗？”唐一心直切主题。 “嗯。” “一起吃午饭吗？我刚好在你工作室的附近，今天带艺人去拍封面，现在正要经过你工作室，你要一起去吃饭吗？” 乔浅初看了看时间，确实到了吃饭的点，顾双馨每天到了午饭时间都是独自出去吃的，所以她也落单，今天正好可以和唐一心一起。 “好，我收拾一下。” “我到了。”唐一心道。 乔浅初听见了门口按喇叭的声音，转头看见了唐一心正探出窗口朝她挥手，吹了声口哨。 她笑着摇摇头，拿了包关了门，走了出去，正碰上回来的顾双馨。 “我去吃饭了，你自己安排。”乔浅初道。 “行行行，你去吧。”顾双馨挥了挥手，走进了门。 乔浅初上了副驾驶座，关了门，瞥到车后座还有一个人，猜想大概是唐一心刚才说的带去拍照的艺人，转头想微笑着打个招呼，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五官精致的女人应该是个模特，好像叫……郑冰。上一次解围的主人公。 “你好。”乔浅初的笑容不变。 郑冰也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半晌，从红唇里挤出两个字：“你好。” “吃什么吃什么？”唐一心兴奋地问道。 乔浅初看着前方，“你决定。” “就等你这句话！我们去吃意面，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奶油的口感好到哭出来……” “那家给了你多少广告费？”乔浅初笑问。 “去你的！真的好吃！”唐一心恨不得转身推乔浅初一把，手刚伸出来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开车。 “我不想吃意面，想吃点清淡的。”郑冰在后头冷声道，似是随口一提，但话里透着高傲和不容拒绝。 乔浅初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正在补妆。 唐一心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对乔浅初道：“而且路程不远，就在附近，本来可以走路去的，出了一点小事故需要开车。”她看了郑冰一眼。 乔浅初立刻明白这“小事故”的来源是哪里了。 “我说，我不吃意面。”郑冰放下了手上的粉扑，五官仍然精致，无名地散发出冷意。 “我问你了吗？”唐一心转头不客气地道：“我和我的朋友讨论要去吃什么，你成天给我惹麻烦，午饭还得我伺候？” 看来刚才有什么事情把唐一心气得不轻，乔浅初想。 “你和你的朋友？”郑冰冷笑了一声，“你所谓的这个朋友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圣母样，她有告诉你吗？” “抢男朋友？”唐一心眉头一皱，没有看向乔浅初，而是转向了郑冰，“你什么意思？” “你听到的意思。”郑冰瞟了她一眼，拿出烟。 “车上不准抽。”唐一心立刻道。 郑冰耸了耸肩，收了起来。 “十个你加起来，”郑冰看了乔浅初一眼，轻蔑地笑了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柏蕊。” 柏蕊。 这个名字瞬间将她击中，她眉头一皱。 还真是……要么不知道，要么一知情便会有无止尽真相等着她去揭开。 “柏蕊是谁？”唐一心干脆将车子停了下来。 “我朋友，”郑冰一顿，“闺密，很好的朋友。” “你没提过。”唐一心眯着眼睛道。 “我不一定非得和你报备我的朋友圈吧？” “但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一天还得提几遍，为什么非常要好的朋友从来没在你嘴巴里出现过呢？”唐一心讽刺道：“我很好奇。” “没什么好好奇，她不在国内，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圈子里，从事的也不是同一个职业，没什么契机需要提起她。” “现在又为什么提？”唐一心依然带着讥讽的表情。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郑冰撇了撇嘴，向前倾了倾身子，“你的好闺密没告诉你？看来你们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直接说！废什么话！”唐一心有些不耐烦。 “柏蕊是穆南烟的前女友，你真不知道？”郑冰的眉头皱了皱，“交往了十年，穆南烟先回国，莫名其妙就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没关系，反正柏蕊就要回来了，属于她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是吗。”乔浅初平静地接道，没有火药味，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显然激怒了郑冰。 唐一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离婚过的女人可不会有多抢手……”郑冰连发怒也带着傲气，看了乔浅初一眼，转身推门下了车。 乔浅初转头，看见郑冰婀娜离开的身影，靠向了车座。 柏蕊要回国了--她自知没有把握也没有赢面，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患得患失不是她的性格。 “我要杀了张子善！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提都没提过！！”唐一心小声地吼着，打开手机，立刻给张子善拨了一个电话，余光瞟着乔浅初。 乔浅初闭着眼睛休息一会，沉思着，耳边却都是唐一心对着电话怒骂张子善和询问柏蕊信息的声音，有一瞬间的疲惫，但很快便调整好了。 挂了电话，唐一心转头道：“柏蕊是个律师，家境不错，和穆南烟不相上下的样子，非常漂亮，兼职过平面模特，就是在那时候和郑冰认识的……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很早就知道了，但是今天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乔浅初答。 “如果真的像张子善说得这么优秀，那她和穆南烟为什么会分手？”唐一心嘟喃了一声。 乔浅初没有回答，她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刚才郑冰说那个柏蕊要回来了，真的假的？”唐一心又问。 乔浅初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穆南烟就在几个小时前还说过她们两个不会再有交集，郑冰不会轻易回国，但从郑冰的语气来看，柏蕊似乎不止是要回国这么简单。 “哎呀管她呢！”唐一心挥了挥手：“不管怎样都是过去式了，珍惜现在才重要，你和穆南烟的日子还长着呢！对了，这几天我看顾双棋的状态也不好，今天早晨还迟到了呢！恍恍惚惚地刷卡进门，正好给我看见了……” 乔浅初诧异地看了唐一心一眼--她恢复正常了？不喜欢顾双棋了？否则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谈到遇见顾双棋的事情。 “他和冯桑桑怎么样？”乔浅初开口问。 忽然就笑了--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就操心别人，这都是什么毛病啊…… “肯定分不成啊，他是真的喜欢冯桑桑……”唐一心假装轻松道，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其实如果我是顾双棋，我也喜欢桑桑。她很善良很单纯，也很漂亮很安静，不像我，成天叽叽喳喳的跟只麻雀似的……” 乔浅初笑道：“经历了场暗恋居然学会了自我检讨，不容易啊。” “去你的！”唐一心推了她一下，打哈哈似得笑了声，重新发动车子：“带你去吃那家意面。 两人都没有提及那个意外的吻，也许唐一心正在为自己的酒后荒唐之举后悔，又或许已经忘了，乔浅初笑了笑，看见红灯变成了绿灯，车子开动。 第86章他的用意 午饭过后，乔浅初回到了画室。 许多要整理的东西还没有开始整理，她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穆南烟的电话打了进来。 “吃过饭了没？”他问。 “吃过了，和唐一心，她刚才路过办点事，就接我一起去吃饭。”困意袭来。 也许最近太多事情冲突在了一起，她有些力不从心了，经常感到劳累。 “很累吗？画室有很多工作要忙？”穆南烟问道。 “画室倒是还好，就是最近人比较累。”乔浅初快要睡着了，头在沙发边沿砸了一下又立刻清醒了过来。 “好好休息--晚上去穆家吃饭吧。”穆南烟提得轻描淡写。 马上又要睡着的乔浅初顿时完全清醒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穆南烟说这话……而对于自己的家，他的称呼竟然是“穆家”？ “哦……好。”她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不禁想时不时出了什么事了，穆南烟竟然主动提出去穆家吃饭？ “那我快到时间了来接你，下午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就睡一会儿，我给你订了睡袋，可以挂在窗前休息，估计这一两天也应该到了。”穆南烟笑了笑，笑声穿过电话，仿佛能够到达乔浅初的心里。 她顿时安心了不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顾双馨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不停地转着，走了过来。 “刚才客户来电话，说是让你把什么合同打印出来寄给他，今天就要。” “今天？”太急了。 乔浅初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送你去吧，”顾双馨拿着钥匙走了过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去吃了顿饭而已，累成这样？你这算是疲劳驾驶了吧？我来开车。” 乔浅初没有说话，默认了，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一阵眩晕，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往顾双馨的车前迈步，坐进了副驾驶座。 顾双馨也上了车，有意无意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说吧。”被盯着看了几分钟之后，乔浅初终于开口。 顾双馨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咳了一声，看着前方：“那个啊……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故人来访之类的？” “没有。” “那穆南烟最近有和你谈谈心吗？”顾双馨又问。 乔浅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哎！刚才后面那辆车好像在跟着我们？”顾双馨突然岔开了注意力，看着左边后视镜。 乔浅初探头看了眼右边的后视镜，不一会儿，看见了一辆车牌号极为熟悉的白色奥迪，但没想起来在哪里看见过。车里坐的人带着墨镜，从这里也隐隐可以看见五官，是个女人。 那辆车开得慢了些，乔浅初便没有再看下去，继续问道：“因为什么？” “你知道穆南烟有个前女友对吧？”顾双馨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乔浅初一时语塞，觉得这件事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独独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但想想也是，顾双馨在大学时期追求过穆南烟，按时间推算的话，那时候穆南烟和柏蕊还在一起，也就是说……顾双馨在穆南烟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继续追他？嗯，勇气可嘉。 “知道。”乔浅初万瞬的心理活动只转化成了一个低头的眼神。 “她要回来了……不是我说啊，那时候她和穆南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看好，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像在热恋，天天讨论的话题不是这个刑法就是那个婚姻法……这么严肃还要不要过日子了？”顾双馨一拍方向盘，“你比那女人好多了，不那么死板，长相嘛，你花点心思打扮打扮，不会比她差……她要是回来了，我顾双馨第一个站在你这边！” 顾双馨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看见一旁的乔浅初渐渐僵硬的唇角。 今天接连听见了柏蕊的名字，而且似乎话里的意思都透露出了即将会有一场恶战…… “她是什么样的人？”乔浅初问出了一句关于柏蕊本人性格的话。 性格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许多东西。 “那就是头驴啊，倔，固执得和你有得一比了……” 乔浅初失笑，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倔，固执”这种词来形容她，觉得新奇可爱。 “笑什么？你对一件事情认真的样子倒是和她挺像的。”顾双馨一转方向盘，到了复印店里，递出了合同。 乔浅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穆南烟几乎很快就接受了她，而这本不应该是穆南烟的性格，那这是不是说明了……穆南烟因为她身上的某一点和柏蕊相似，才会最终选择了她？ 不能这样想，乔浅初。乔浅初摇了摇头，自己告诫自己，每一场信任的崩塌都是从怀疑开始的。 不一会儿，顾双馨就从店里面出来了，将合同的递给了她。 乔浅初接了过来，两人驾车往画室的方向驶去。 这回不用顾双馨提醒，无意识地看着后视镜的乔浅初，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车牌熟悉的车。 如果说刚才是巧合，那现在便一定是跟踪了……是谁？ 乔浅初眯着眼睛想看清车上坐的是谁，但根本无用。且不说后视镜看不清楚，就说那人的装束，也难看得出来。她只记了车牌号，便闭目养神。 到了画室，她将合同打印了出来，匆匆赶去邮寄，忙了一个下午才将合同的事情弄得妥帖。 “穆南烟来了。”顾双馨在门口享受傍晚的微风。突然探头说了这么一句。 乔浅初站了起来，拿起包。 穆南烟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条杂色围巾，和乔浅初今天穿的灰色毛呢的衣服很是相配。 “你怎么在这儿？”穆南烟看见顾双馨，笑了起来，似乎明白顾双馨在这里的用意。 被他这么一说，顾双馨倒是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再一次感叹乔浅初的可怕之处……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天都在干活！ “江承北呢？一天都没见他！”顾双馨转头问道。 “不知道。”乔浅初回答，接过穆南烟手中的围巾。 两人朝门口走了出去。 “喂！去哪儿吃饭也不带上我啊？让我蹭顿饭吧？我饿死了！”顾双馨跟了上来。 “去穆家。”穆南烟道，笑了起来：“还去吗？” 顾双馨立刻将头摇得像玩具娃娃装了弹簧的脑袋，“不不不，你爸太可怕了，我在一次拍卖会上看见过他，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把我吃掉……” 穆南烟一笑，带着乔浅初离开画室。 一路无话。 谢西恬早已经等在了穆家的门前，脚上穿着的不再是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而是一双可爱的卡通棉拖，和她本人的形象太不相符，甚至和她身上穿的衣服都并不相配。 “来啦？”谢西恬走了上来帮乔浅初开了车门。 乔浅初走了下来。 “爸的身体好点了，”谢西恬对穆南烟道：“今天已经可以回家了，吃些流质的东西没有问题。” “吃流质？”穆南烟眉头一皱。 乔浅初也是一惊，原来是穆严松的身体出了问题，穆南烟才会答应回来看了看。 “严重吗？什么病？”乔浅初走了过来问道。 “不严重，就是高血压，有一点胃的问题，你知道他从前忙生意，三餐都没有按时吃，现在落下了病根。住了两天院……” 乔浅初担心地往前走，被谢西恬一扯，停在了原地，只留下穆南烟的背影越走越远。 “先让他们父子说会话……”谢西恬冲乔浅初眨了眨眼睛，乔浅初立刻意会了，放慢了脚步。 穆严松坐在大厅里，脚上盖着一块宝蓝色的毯子，见穆南烟走进来，抬了抬眼道：“你怎么来了？”他满脸疲惫。 从前的穆严松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从没有觉得过累，而现在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坐在炉火边盖着毛毯取暖，等着儿子归家。 穆南烟的脚步一顿，心底有一块地方被轻轻触了一下，他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话。 “你住院了？”穆南烟问道。 “老毛病，一点小事，我让她们不要通知你，这两个女人还是大惊小怪的。”穆严松摇了摇头。 穆南烟沉默了下来。 桌上摆着象棋，墨绿色的棋子在取暖器旁被映上了火光。 穆南烟眼睛一眯，恍惚想起了小时候，穆严松就是那样教他下棋，并且在下棋时有意无意地灌输生意经。 “陪我下盘棋？”穆严松道，倾身去够象棋。 话虽是问句，但显然并没有询问的意思，还保持着一贯的作风，但这一次穆南烟没有拒绝也没有反驳，神情平静地取了一旁象牙白的棋子，倾了倾身子，算是同意了。 穆严松走了一步，“我要办五十五岁的生日宴会，谢西恬已经在准备了。” 穆南烟将自己的棋子摆开，驾轻就熟地应战，“嗯。” “这次的宴会，我希望你出席。”穆严松走了一步。 穆南烟执着棋子的手有一瞬间的滞涩。 在此之前，穆南烟从来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穆家有这么一个儿子，大多数人是不知情的，但这次的宴会，穆严松要求他出席，用意是什么很明显--把他推向公众的视线里。 换作是以前，一定一口拒绝，和他之前每一次那样。但现在……穆南烟抬头看了一眼穆严松鬓边的白发，不动声色地沉默了下来。 “你先考虑考虑，”穆严松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情，是我想了很久的。” 穆南烟吃掉了穆严松的“车”，再次从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示意穆严松说。 取暖器的光照上穆严松沟壑纵横的侧脸，暖意在整个沙发附近游走流淌。 穆严松没有再走动自己的棋子，而是抬头看着穆南烟，目光如同以往希望锐利，开口缓缓道：“你们两个，准备要孩子了吗？” 你们两个--穆南烟当然知道指的是谁。 第87章早孕试纸 “顺其自然，”穆南烟轻描淡写地推了过去，“该你走了。”他早就知道穆严松迟早会提上这么一句。 穆严松看了他一眼，“我老了，如果在我有生之年能够三代同堂，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他走了一步。 穆南烟动了动手，吃掉了穆严松的“象”，直逼主帅。 “是吗，我以为你这一辈子的遗憾会有很多。”穆南烟淡淡一笑，微微露出讽意。 穆严松没有接话。 饭后，穆南烟站起身搂着乔浅初，准备离开，看了穆严松一眼道：“胃养好了，否则再多的遗憾都来不及实现。” 穆严松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穆南烟刚才是在关心他，顿时不知道怎么答话，手轻轻一抖。 “你们不住一晚？”穆严松问道。 “不了。”穆南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乔浅初回头和大家打了招呼，才跟着离开。 坐上车，穆南烟将暖气开足，转头笑问：“谢西恬神神秘秘地把你拉住那么久，两个人说什么呢？” 乔浅初一愣，也笑了起来，装作伸手在穆南烟的脑后摸了摸，讶异道：“穆大律师的后脑勺上难道长了眼睛？怎么背后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她知道那时候穆南烟是背着身往前走的，不可能看见谢西恬将她拉住的场景。 “谢西恬脑子里长了几根经我都数过。”穆南烟笑着。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 --谢西恬确实和她说了一些话，关于孩子。 乔浅初有些恍惚，觉得现在要孩子似乎太早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但穆南烟好几次没有做安全措施，要是真怀上了怎么办？乔浅初想到这个突然有些无措，但随即是淡淡的安心。 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并不是什么想到就会害怕的事情，反而有点幸福感，即使会面对很多困难和恐惧。 “走吧。”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点头，开动了车子，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乔浅初在车上闭着眼睛，非常疲倦地昏昏欲睡。 说到孩子，她…… “啊！”乔浅初突然坐了起来，轻轻叫了一声，极轻，但还是被穆南烟听见了。 “怎么了？”他眉头一拧，立刻就要将车子停下来。 “没事，头发被勾到了而已……”乔浅初挥了挥手，笑了笑。 “小心点。” “嗯。” 乔浅初还没有从自己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她突然想到自己上个月没有来月经！因为月经的时间本来就不固定，再加上最近换季，也容易推迟日子，工作室又开张，忙忘了之后就没有注意时间。 不会真的……怀孕了吧？要不要告诉穆南烟？ 乔浅初转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穆南烟的侧脸，专注而沉默，她摇了摇头，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呢？还是先等确定了，再告诉他。 她打开手机给唐一心发了条短信，让她明天陪自己出一趟门，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因为以唐一心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她可能怀孕了，立刻就会从自己家里蹦哒过来。 车子停到了公寓的停车场里。 穆南烟搂着乔浅初上了楼。 两人洗过澡后，乔浅初拿起电吹风在自己头发上轻轻吹着，穆南烟走了过来，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乔浅初抬头，望着穆南烟头发上的水滴，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将电吹风的风力调小，对准穆南烟吹了吹，看见他眯了眯眼睛，笑了出来。 “我帮你。”乔浅初道。 穆南烟勾唇，往沙发上轻轻一靠，乔浅初的手附上了他的头发，极其轻柔地动着。暖风和比暖风更加温暖的细腻手掌时不时地拂到穆南烟的脸颊，穆南烟有些难耐了。 因为乔浅初前一段时间的拒绝，他们应该有一个星期没有解决生理需求了。但是面对乔浅初，穆南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理需求大于生理。 他闭着眼睛，准确地抓到了乔浅初按在自己头上的手，站了起来。 电吹风嗡嗡的响声还在耳边环绕，但穆南烟的声音非常清晰地贯穿了乔浅初的耳膜。 “还生气吗？”他俯身问。 乔浅初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美好的弧线，“没有生气。”从来就没有。 她不是为了爱情轻易动怒的女人，只是有些患得患失，非要说那是什么样的情绪的话，她想应该是……担心。害怕失去，担心两人的相处，但从来没有为一方的什么行为动过怒，那是很不明智的。 “我知道。”穆南烟一笑。 乔浅初靠向了穆南烟的胸膛--柏蕊的事情说到底，现在还都是旁人的说法，包括要回国这种信息，也不是穆南烟告诉她的，很可能是一个谣传。不要因为风言风语破坏两人之间可贵的信任，这一点乔浅初还是明白的。 她主动踮起脚尖，吻上了穆南烟。 穆南烟一喜，回吻。 战地从沙发转到了床上，空气中响起了细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在月光如水的夜里显得尤为令人悸动着迷……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便起来了。 穆南烟还躺在床上，见她起来便也跟着坐了起来，慵懒地笑着：“今天这么早？” “画室有点事，要先过去。”乔浅初换好衣服，拿起包准备出门，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穆南烟四处看了一眼，想看乔浅初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乔浅初走到了床前，在穆南烟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快速而清晰。 穆南烟微微一愣，眯了眯眼，笑了起来：“受宠若惊。”伸手一捞，将乔浅初抱进了怀里，转身轻轻按向床里。 “停停，”乔浅初笑着挣扎，“你昨天一个晚上了……还不够吗！” 穆南烟摆出一副思考的表情，“怎么说呢……美人在怀，还是主动勾引，我以为你今天不想上班了呢。”意有所指。 乔浅初推了他一下，笑得微喘，站了起来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我出门了啊。” “中午要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和唐一心约好了。”乔浅初挥了挥手，出了门。 刚上车，乔浅初便给唐一心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唐一心睡意浓浓的嗓音传了过来。 “你还没起？”乔浅初听了出来。 唐一心一顿，沉默了两秒之后叫了起来：“哎呀哎呀我忘了和你约好！马上起来！等我五分钟！” 果然是五分钟，等乔浅初将车子停到唐一心家楼下时，唐一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准备去抗日？”乔浅初看了唐一心的装一眼问道。 唐一心作势要踢她的车，大声抗议道：“你懂什么！这是潮流！雷锋帽！最近很流行的！” “那军大衣呢？也流行？”乔浅初笑着问道。 唐一心裹着自己的军绿色大衣坐了进来，大喘气道：“这不是军大衣，好啦确实有加一点军装的元素，但是……不跟你废话，今天这么早出门去哪儿？” 乔浅初想了想，发动了车子道：“你先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去买早孕试纸。” 唐一心似乎打了一个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她终于缓过来时，整个车身都震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该不会是我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吧？你们两个才结婚半年就有了？就……有了？！”唐一心跳了起来，撞到了车顶也毫不在乎。 “只是可能，我两个月没来月经了，之前忙忘了，现在想想有怀孕的可能。但是我的月经向来不准时，你知道的。”乔浅初空出一只手捂着耳朵，避免遭受唐一心吼声的荼毒。 “也是啊……”唐一心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你那个月经的准时程度，很有可能还不是怀孕。哎，要是真怀上了你要怎么办？” 乔浅初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们两个的事业都还算稳定，画室没什么需要做的，但是以穆南烟的性子一定会恨不得把你绑在家里藏得好好的吧，画室的工作应该是暂时不能做了，他的工作一直很稳定，但也忙，更何况还有一个穆家，孩子生下来就更需要走动了--你们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乔浅初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就想过了。不过你最近变得理性不少，出什么事了？” 唐一心来提到这些，确实有些怪异。她一直都是冒冒失失又大大咧咧的性格，绝不会想到这些。 “经历了一些东西，成熟了嘛。”唐一心道。 乔浅初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可能顾双棋的事情对她来说，伤害真的很大。 车子听到了一家大药店旁，乔浅初下了车，走进了药店，唐一心则在车上等着。 不到五分钟，乔浅初便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包东西和一个小的刻度杯，上了车。 “前面有公厕。”唐一心指着前方道。 乔浅初开车到了公厕前，走了进去，唐一心也跟上，在厕所隔间外等待着。 “有了吗？”唐一心问道，有些着急，屏息等待着。 乔浅初道：“还在测，你别急。”话是这么说，她自己的手也在轻微地抖动着，有些紧张地等着结果。 “怎么这么慢！”唐一心抱怨道。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药店的阿姨说要三分钟，再等等……”乔浅初道。 过了一会，门突然打开了，刻度杯和试纸都在垃圾桶里，乔浅初的嘴唇则有些发白，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但看得出那是欣喜。 “结果……”唐一心问道。 “两条杠，我怀孕了，”乔浅初有些恍惚道，又像是确定了一般，再次说了一遍：“我怀孕了……” “啊啊啊啊啊！！！！”整个公厕里回荡着唐一心激动的叫声：“你当妈妈啦！！！这么说我当干妈了？！！！” 乔浅初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 虽然紧张害怕，但掩不住藏在嘴角边的笑意。她的肚子里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实实在在的，属于她和穆南烟。 第88章确定结果 “现在还不确定，试纸上的结果也有可能是错误的。”乔浅初道。 唐一心眼尖地发现乔浅初用了两张试纸，笑道：“两张都是错的？你还真的是瞎小心！你一定是有了！月经那么久没来，最近又老是和我说觉得劳累，你记不记得那天在和我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我还吓了一跳……” 乔浅初没有理会唐一心在耳边不停的絮絮叨叨，自己心里的喜悦也膨胀了起来，第一时间便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穆南烟。 “你快点先回去和穆南烟说一下，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估计穆家人都要乐疯了，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穆南烟会这么快有孩子，不对，结婚的时候应该就已经震惊一次了哈哈哈哈……”唐一心大笑着，推着乔浅初往外走，站在车前。 “你不去吗？”乔浅初被塞进了车里，转头问道。 唐一心指了指自己：“我？又不是我怀孕了，我去凑什么热闹！这事儿当然要你自己单独说比较有震撼力啊！不过我挺期待穆南烟的表情的，看那张万年奸笑脸会不会出现什么让人震惊的表情，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乔浅初笑了笑，开车往穆南烟事务所的方向走了。 一路上都被喜悦环绕着，测出怀孕的事实后便真的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一个新的生命，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无法言说。 她将车停在了律师事务所的楼下，进了大厅，前台早已经认识了她，打了个招呼便让她进去了，她一路直奔十七楼而去。 靠近穆南烟的办公室，乔浅初有些紧张，开始猜测穆南烟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开心激动，还是犹豫担心？或者……是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还是因为两人的事业都属于上升期，决定打掉？ 乔浅初的步子在办公室前一顿，紧闭的门上挂穆南烟的名字，但这一次她走近这里的感觉却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第一次感到忐忑。 她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穆南烟低沉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 乔浅初的手放上门把，一用力，推了进去，她看见自己的指间泛白。 “南烟。”乔浅初叫了一声。 穆南烟从文件里抬起头，笑容几乎是瞬间漫上了唇角，起身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早晨还说画室有事……” “不是画室有事，”乔浅初想了想，笑道：“是我有事。” 穆南烟低头笑着：“穆太太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他显然感受到了来自乔浅初身上的喜悦。 乔浅初略一犹豫，开口道：“我可能怀孕了。” 穆南烟的笑容在唇角僵住了，嘴唇一抖，眼睛微微睁大了，短短一瞬间，乔浅初距离他不到两公分，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表情变化。 那张精致逼人的脸，瞳孔扩大，笑容在一收之间再也忍不住倾泻出来，嘴角的弧度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确定吗？”穆南烟问道，像个大男孩一般有些紧张和无措。 乔浅初终于松了口气，她看见穆南烟这样的表情，虽然确实是没想到的，但看得出他非常欢迎这个新的生命。她点了点头：“基本确定了，我用了早孕试纸。” “走，我们去医院……”穆南烟立刻拿起座位上的衣服，搂着乔浅初的腰急冲冲地往外走，突然停住了，自语般地道：“会不会走得太快了？孩子受得了吗？”他嘴角的弧度一直保持着上扬的状态。 乔浅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穆南烟，无疑是有些失控的，但比平时的穆南烟要更加令人移不开目光。至少令她移不开了。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乔浅初坐上了车，问道。 “想。”穆南烟斩钉截铁，车速飞快地往医院赶去。 乔浅初承认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想流泪了。那样的话语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她从昨晚就开始忐忑的心思到这一刻终于有了确定的结果。 到了医院，穆南烟带着她做了检查。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并不难熬，因为已经用验孕试纸测过了，基本确定了有孕，只不过等待最后的通知书而已。穆南烟不停地看着她笑着。 “你笑什么？”乔浅初问道，手插在穆南烟的口袋里，感受到他的体温。 “不知道，”穆南烟勾了勾嘴角，“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开心。”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 护士过来通知能够领取结果的号数了，穆南烟立刻站了起来走向窗口，取出了那张报告单，脚步在窗口前停顿了很久。 乔浅初看向他。 她有些担心下一秒穆南烟会告诉她，她没有怀孕，早孕试纸的结果是错误的，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但下一秒穆南烟嘴角的笑意加大了，走了过来，低头给了她一个拥抱。 “浅浅，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穆南烟道，低沉如同大提琴般的嗓音在耳边缓缓流淌，奏响的旋律让人欣喜若狂。 乔浅初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笑了起来。 “南烟，我很开心。” “我也是。” 相拥的画面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连刚才给他们拿化验单的护士都好奇地探出了头。实在是两人在人群中太过扎眼，表情太过幸福，与医院格格不入…… “我们继续站在这里可能会引起围攻了。”乔浅初面色微赧，玩笑了一句。 穆南烟也轻轻笑着，拉着她往门口走去，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给张子善，“我今天不来了……为什么？如果你妻子怀孕了你也不会有心思上班，对吧？”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 穆南烟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他的电话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告诉了张子善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更何况还有一个唐一心。 乔浅初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是唐一心的。 “怎么样？穆南烟什么表情？张子善告诉我他今天要旷工！因为你怀孕了！你们去医院了吗？”唐一心一连串的问题轰炸过来，乔浅初微微一笑。 “刚从医院出来。” “确定了是不是？” “嗯，确定了。” “他什么表情！！快告诉我！”唐一心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我没看见。”乔浅初撒了谎。那一刻的穆南烟她想永远藏在心底里铭记，私心里并不想和别人分享。因为太珍贵了，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能够让她感受到穆南烟的惊慌、喜悦和无措。 挂了电话，穆南烟还在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乔浅初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乔美琳的。 “喂妈。”乔浅初有些头疼。 “你有孩子了？唐一心那丫头刚才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来恭喜我，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 “对，今天早晨出的结果。”乔浅初道。 “哎！那可要好好补补，我做点东西给你送过去……” “妈你别忙活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还不能对我外孙女好点了？” “外孙女？” “生女儿好，女儿贴心。” 乔浅初被这个回答弄得一时语塞，想不出接话的内容，只能笑了笑。 那边的穆南烟已经挂了电话，附在乔浅初的耳边道：“谢西恬说她已经踩着风火轮过来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乔浅初笑了出来，挂了电话。 “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吗？”她道。 “不信你等等看着就知道了，”穆南烟看了看时间，她刚才在“光景路，一般到这里要十五分钟的车程，我估计她在五分钟之内就能赶到。” 乔浅初也笑着看了眼时间道：“和你商量件事，有了宝宝之后我还想继续画室那边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穆南烟的笑容不变，点了点头，“听你的。” 问题迎刃而解。 唐一心不够了解穆南烟，但乔浅初隐隐能够明白。 穆南烟看了看乔浅初的肚子，唇角轻勾。爱不是束缚，他在乎这个孩子在乎浅浅，画室是浅浅的心血，如果因为孩子而放弃画室，她可能宁愿放弃孩子。 “谢谢。”乔浅初道。 她明白穆南烟的这个决定要顶着穆家多大的压力，可能会遭到无数反对，但他就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穆南烟笑了笑，伸手在她的鼻子上一刮，看了看时间：“五分钟了。” 果然，谢西恬的的宝马在一旁猛地刹住了车，带起了一阵风，可见车速之快。 “真的有了？！”谢西恬几乎有失态地被高跟鞋绊了一下，扶住了乔浅初那头的车窗。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伸手扶了谢西恬一把。 “天呐天呐……”谢西恬有些发颤地看着乔浅初，“太棒了……” 乔浅初笑了起来--连谢西恬都是这种反应，那其他人的反应应该更是激烈吧……此刻的穆家应该处于狂风暴雨的中心，谨慎地迎接她肚子里的孩子到来。 “现在回家，你不反对吧？”谢西恬最后一句是对穆南烟说的。 穆南烟不置可否。 谢西恬伸手就要来拉车门，穆南烟却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把浅浅放在你的车里。”穆南烟道。 谢西恬笑了出来：“你状态又能好到哪里去？臭小子！” 穆南烟下一句话就让谢西恬收了笑容，“我一起去。” “真的？”谢西恬张大了嘴，“这可能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回家……” “走吧。”他道。 第89章其乐融融 一路无话，乔浅初需要时间来平静一下，应对穆家人这么剧烈的反应真的有点措手不及，比等待怀孕结果的过程还要煎熬。 车子到了，谢西恬高兴地下了车，过来帮乔浅初拉开了车门。 穆家的大门是打开着的，这也是第一次，平日里总是紧闭着，穆严松不管知不知道穆南烟要来，总会装作不知道，不会像今天这样表现出明显的欢迎意味。 乔浅初站在门口，压力倍增。 穆南烟走了上来，将她的手握住了，低头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轻声道：“别怕。” 乔浅初也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到滑稽，点了点头，跟着谢西恬走了进去。 白色的绒毛拖鞋摆在一旁，乔浅初注意到她每一次过来都穿这双，第一次也在鞋架上看见这唯一的一双拖鞋。穆严松是早就为她备了一双拖鞋吧？ 她一笑，走了进去，看见坐在沙发上满眼笑意的穆严松。 谢雅棠坐在一旁，满脸笑容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一眼穆南烟，决定还是什么也别说了。 “爸。”她走了过去，一一打了招呼。 穆严松的胃病还没好，这两天没有走动，脚有些僵了，他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满脸喜悦地应了。他没想到自己刚提出要穆南烟和乔浅初要个孩子，这孩子就自己到来了。 “冷吗？”穆严松难得地出口关心，“坐这边来。”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穆南烟在乔浅初的身边坐了下来，这样的举动让她安心了不少。 “怀了多久了？”穆严松问道。 “一个多月了吧，今天才去做的检查。”乔浅初回答。 穆严松看了看她的肚子，似乎想看出有没有隆起，“男孩还是女孩？” 这回不用乔浅初回答，谢西恬首先笑了出来：“爸你高兴糊涂了吧？这么小，才一个月，怎么看出男孩女孩？检查也没法查出来啊。” “那到时候去查查是男孩还是女孩。”穆严松笑道。 “不查，”穆南烟开口拒绝：“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不在意这些，等生出来自然就知道了。” 穆严松脸上的表情一滞，瞥了他一眼，“我有说过我不喜欢吗？我想早点知道自己有了个孙子还是孙女不行吗？” 看着两人的气氛又有些不对劲了，乔浅初开口笑道：“男孩女孩都行，生出来还有个惊喜。” 穆严松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就没再反驳了。 “这次你们一定要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总不至于连我五十五岁生日都不给过吧？”穆严松再一次开口。 穆南烟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昨天穆严松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是因为无关紧要，去与不去影响都不大，反正外界该知道他是穆严松儿子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但现在不同，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生活在皇朝的光芒之下。 “五十五岁宴会？”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他并没有对她提及。 “我和浅浅不去，可以在家里给你简单过一下，我会来的。” “不行，这事你说了不算，我儿媳妇说！”穆严松叱咤商场这么多年，眼光毒辣，经过几次接触，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 穆南烟看了他一眼。 乔浅初有些为难，她知道这事不小，穆南烟之前没有暴露在公众面前，肯定是他自己拒绝的，穆严松没有理由将他藏着。她不想让穆南烟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要怎么拒绝，才会显得礼貌而不引起穆严松的愤怒？好像没有方法。 “我听南烟的。”乔浅初轻描淡写地将定时炸弹弹了回去。 穆南烟笑了起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别推来推去的，老头子五十五岁生日都没有儿子儿媳出席，这一辈子还混什么？！”穆严松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雅棠连忙接了一杯水递给穆严松，帮他顺着后背。 穆严松咳了几句之后看向乔浅初，乔浅初微笑着接下了那样凌厉的目光，随即听见穆严松道：“都来吧，我可能没多少日子了过一天算一天，这一辈子造的孽不少。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宴会上送给你。” “我？”乔浅初惊讶道。 穆严松点了点头，看向穆南烟。 穆南烟的表情不变，也许是今天乔浅初的怀孕让他太过欣喜，现在也提不起心思来和穆严松吵架。又也许是他有自信能够将乔浅初和自己的孩子保护好，最终他还是点头了，做了让步。 换个角度想，也许在皇朝的光芒下生活并不全是坏事，穆严松的一番话触到他的心底，然而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原谅了穆严松。 穆严松见穆南烟轻轻点了点头，笑容立刻又漫上了整张脸，笑道：“好，好……” 乔浅初似乎是第一次看见穆严松的大笑，看见他脸上的纹路更加深刻了些，有些心疼。 谢雅棠突然站了起来，从沙发后面拿出了一袋东西递给了乔浅初道：“这是小孩子的银饰，驱邪的，我很早就找人订了，觉得能用得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接下来婴儿的冬装和夏装都得准备着了……” “谢谢妈。”乔浅初接了过来，有些感动。 他们等这一天，怕是等了很久。穆严松的亲情观念淡薄，但家族观念极强，三代同堂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多大的惊喜，没人能够知道。 穆严松咳了一声道：“还没吃午饭吧？” “嗯。” “那一起吃吧。”穆严松站了起来，往桌边走去。 众人陆陆续续地入了座。 桌上的菜色一点都不随意，甚至比她之前来穆家吃的饭菜还要丰富，鱼类海鲜和蔬菜满满地都往她的位置摆，谢雅棠帮忙乔浅初剥虾，连谢西恬都为她夹了一筷子菜。 乔浅初有些惊到了，忙笑着道谢。 穆南烟开口道：“你们别把她吓到。”语气里有责备，但自己手里不停地为乔浅初挑出了鱼刺，若无其事地将鱼肉放进乔浅初的碗里。 乔浅初有些感动--穆家人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而对她倍加关注和爱护，但穆南烟确实一直如此。 穆严松吃了一口饭，停了下来，似是无意道：“怀孕期间就住在穆家吧，有人照顾着饭菜，出入也方便些。” 乔浅初一愣，开口笑道：“谢谢爸，但是我那边还有一个工作室需要做点事情，两边来回跑可能会更加劳累，最近总感觉有点疲惫，可能是怀孕的原因。南烟的公寓离工作室近，方便。” “怀孕了还工作？！”果不其然，穆严松立刻像被点燃了一般。 穆南烟也放下了筷子，“穆董事长，浅浅怀孕需要活动一下，画室的工作不累人，何况那是她的心血。我个人觉得这个不需要和你说明，因为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也并没有受到很好的待遇不是吗？” 谢雅棠的表情有些变了，似乎是苍白了许多，嘴唇有些发抖，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穆严松的喘息声大了些，但是并不让步：“你那公寓那么小，孩子出生了之后连婴儿房都没有！我们要是偶尔想过去看看孩子，还不知道住哪儿呢！” “你要明白我告诉你的是结果，而不是向你征求意见。”穆南烟夹了口菜往嘴里送。 穆严松一噎，怒道：“你们再住那个公寓像什么话？！不搬过来就搬到另一套房子里去！我帮你装修好，总不至于我们想过去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乔浅初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人的争吵。说实话穆南烟的公寓已经算大了，三室一厅一卫，再加上一个阳台，足够两个人过得很舒适。房子再大了就没有安全感了。 “不用，”穆南烟再一次拒绝，“房子装修的问题我们自己会解决，你不要试图把你的想法渗透进我们的生活--我以为在很久之前我们就说清楚了这一点。” 他不让穆严松装修，是因为乔浅初对自己住的地方要求得极为细致。从她住进公寓之后，房间里的吊床、转椅、小摆件，都是乔浅初自己添上去的，一点一点将那个房子装饰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而他喜欢她自己设计自己装填的感觉，现在那栋别墅，他也愿意让乔浅初自己来设计，乔浅初应该也有一样的想法。 果然，乔浅初转头朝他笑了笑，但在桌底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不要再起争执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 “真是气死我了！”穆严松站了起来，“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统统你自己去办好了！”他转身离开。 剩下的人都继续吃着饭，只有谢雅棠追了过去，在沙发上穆严松递水拿药。 谢西恬已经习惯了，乔浅初也默默地低头吃饭。 吃过饭，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走向门口，想了想，看着乔浅初不安的表情，便又带着她回来。 “房子我会装修，”穆南烟道：“现在装修差不多三个月后再住进去，新房子刷漆得放一放。那时候浅浅的肚子也大了，再住进去也不迟。” 穆严松的表情稍微好了些。 “至于宴会，你通知我时间就行。”他道。 穆严松冷哼了一声，但表情已经完全缓和下来了。 乔浅初微微笑了起来，牵着穆南烟的手离开。 第90章酒精中毒 一个星期之后，楼南律师事务所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真是岁月催人老啊，”张子善拿起水杯靠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之前我们五个兄弟当中我还以为南烟会是最后一个结婚，结果真是想不到，他居然是第一个走到了前面还让我们这么早就当了干爹，想当初他为了那个女人……” “张子善，”楼彬倾身，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茶几，皱了眉头，“怎么无缘无故提到她？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下听到她的名字有些煞风景吗？” 张子善摆了摆手，也皱了眉，“你不知道，最近我右眼皮老是跳的厉害，而且刚才我过来找你之前学深给我打了个电话。” “祁学深？”楼彬抬眼，黑沉沉的眸子钉在张子善的脸上，“他不是在美国么？”他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你告诉了他什么？” 祁学深是他们的兄弟，出国前经常和他们玩一起，楼南律所也有他一部分的股份。但问题就出在柏蕊那个女人身上，本来南烟和柏蕊两人在一起好好的，都快准备结婚的阶段，突然间，南烟一声不吭地就买了机票独身一人飞回来，再也不提柏蕊这个名字…… 而祁学深，在南烟和柏蕊在一起之前，就喜欢那女人。在知道南烟和柏蕊分手之后就匆忙出了国，不用说几人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会告诉他……我还不是太高兴了就把我要当干爹的消息发到朋友圈而已嘛。”张子善咧嘴，但怎么看那个笑容都有些心虚。也不知道那小子是真关心还是为了探知虚实，连时差都没顾，就急吼吼地打了电话过来证实。 “你……”楼彬瞪他，“你说你就不能给南烟做点省心的事嘛？柏蕊那个女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祁学深是谁，唯柏蕊马首是瞻，那个女人说东他就绝不会往西走，我敢肯定，那个电话绝对是柏蕊让他打的。”说到这，楼彬叹了口气继续道：“张子善，你这下可是闯下大祸了。” 张子善感觉浑身一激灵，张了张口却瞬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完了完了完了，要是南烟知道这事的话还指不定怎么惩罚他呢。而且还有谢西恬，女神肯定是站在乔浅初那边的，要是因此破坏了南烟他们夫妻和谐的话，那他肯定就成罪人了。 张子善想着想着，猛一拍脑袋，叫道：“祁学深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只要他们敢回来，我肯定拦着他们不让近南烟的身！” “不止是他们……”楼彬叹息，“你忘了柏即晨了么？如果柏蕊回来了的话，你说身为她的哥哥，柏即晨会怎么做？还有谢西恬，她和即晨的那些旧事……” “楼彬！”张子善一惊，立刻出言打断了他，“不要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敢回来，我绝对是第一个拦着他们不让接近穆家人！”现在说这句话，更多的便是为了他的女神谢西恬了。他有多爱谢西恬，就有多讨厌柏即晨。虽然他和柏即晨之前是五人之间关系最好的兄弟……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南烟，他们现在夫妻这么幸福，还没发生的事就先让他瞒着吧。”楼彬见他这样，只管摇着头，也没其他什么可说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瞬间因为刚才的那个小插曲而没了兴致。 而穆南烟和乔浅初这边，还沉浸在有了孩子的欣喜中。 穆南烟开车送乔浅初去工作室。唐一心、江承北和顾双馨早就等在了那里。 乔浅初现在的孕期反应还不是特别的明显，除了经常感到疲惫和嗜睡之外，晨起孕吐倒不是经常发生。 到了工作室门口，穆南烟将车熄了火，乔浅初正想打开车门却被他立刻阻止。他扣住她的手，轻声笑道：“我来。”说着下车走到副驾驶车门前，替她拉开车门，一手还抵着车顶。 乔浅初微微低头，下了车，笑道：“穆律师，我现在才怀孕一个多月而已，等怀孕到六七月，肚子这么大的时候，“她在自己的肚子上面比划了一下，笑着，“你是不是该让我躺在床上不出门了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这个想法。”穆南烟在她身后关了车门，随即锁了车。走到乔浅初身边揽着她的肩往前走。 刚走近工作室的大门，门从里面被推开，唐一心咋咋呼呼地蹦出来，哈哈笑道：“我说你们两口子秀恩爱能不能不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啊？我头发都等白了，就是不见你们迈步进来。实在是受不了了！” 随后走来的顾双馨翻了一个白眼，“穆南烟，我说你这疼老婆也该有个限度吧？以后我们这些单身的都按着你这个要求和条件来找老公，你说我们还嫁的出去吗？” 这话虽然听着很不客气，但乔浅初知道顾双馨其实并没有恶意。 “你嫁不出去该着急的人不是我，而是双棋才对。”穆南烟浅浅一笑，手放下来改为牵着乔浅初的，刚一碰到，他立即便皱了眉，“外面这么冷，我们进去说吧。” 江承北站在工作室门后，乔浅初和穆南烟走进来，江承北与乔浅初四目相对，前者爽朗的笑出声来，嘴上道着恭喜。 “谢谢，”乔浅初抿嘴笑着，此刻的她，因为正孕育着深爱男人的孩子而满是幸福，“不过再等几个月，工作室可能就要更加麻烦你了。” 江承北正想着什么，略有丝迟疑，被顾双馨抢了话，“你放心不下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么，有我帮承北，你就安安心心养胎就好，”她撇了撇嘴，有些别扭地道：“最多到时候勉为其难地当你孩子的干妈……” 几人被顾双馨的话逗笑，乔浅初微微笑着，觉得现在真的是她此生以来最为幸福的时刻。有家人，有朋友，以后还会有孩子……他们的陪伴--这些都是之前的乔浅初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手机铃声响起，是唐一心的。她接了起来，刚听了两句便皱了眉道：“别哭了，哭有用吗？你先稳住，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乔浅初刚准备开口问她，就听她道：“冯桑桑的父亲进医院了，是酒精中毒。她没什么朋友也不想打电话给顾双棋，就打到我这儿来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她。”说着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提包便走。 乔浅初忙叫住了她，“我陪你去，这事发生的这么突然估计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唐一心停住脚步，转身看她，“你不养胎了？” 乔浅初走过去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们都巴不得我怀孕了就躺在床上等着你们照顾，然后等着时间一到生出来是不？这才多久呀，哪有这么金贵。” 穆南烟笑了，走过去揽上乔浅初的肩，道：“我和浅浅一起陪你去，开我的车吧，相比于奔波，我更担心你的车技。” 顾双馨摆了摆手，“你们去就行了，我不想见到那女人，不合我胃口，也不知道我哥到底喜欢她哪点了。” 唐一心听着，想笑却笑不出来。有些事就是这样，你盼星星盼月亮期盼了好久的东西，人家却推着拒着不要。她好几次都想着干脆就向顾双棋表白了吧，但中间始终夹了一个冯桑桑，她的好朋友……让她怎么都不忍心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几人到了医院的时候，冯安康正在抢救。 冯桑桑埋着头缩在医院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全身发抖。 唐一心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在走廊边的饮水机那儿用纸杯接了杯热水拿过去。 “桑桑……”唐一心轻声叫她。 她抬头，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眼睛红肿得让她看不清楚唐一心的表情。 她狼狈的吸着鼻子，小声说道：“他今天喝了一天的酒，又开始打她……我冲过去抢他手上的椅子，跟他吵了两句，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晕倒……” “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人而内疚？”唐一心顺势坐在冯桑桑的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酒精中毒也分轻重，你不用太担心。但是桑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要为了你自己而摆脱你的父亲吗？” 乔浅初和穆南烟见她们二人正在谈话，也不打扰，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冯桑桑摇头，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从小到大，那些事就像是噩梦一样缠在她的身上，怎么都摆脱不掉。她也试过挣脱命运，可是她不是一个人，不是想走就走，想离开就离开，她没法洒脱，她还有母亲要照顾…… 她只希望父亲能给她和母亲平静的生活，其他的东西太过奢侈，她当初就不该奢望的。比如顾双棋……她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属于她自己的黑暗世界里，不应该希冀黑暗中的那丝光。 因为冯桑桑的沉默，几人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有默默的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冯桑桑似乎才看到乔浅初和穆南烟，有些尴尬的同他们打了招呼。恰好这时，医生出来了，一脸严肃地问家属是哪位。 冯桑桑站了起来，“我是他女儿。” 医生点了点头，摘下口罩皱眉道：“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冯桑桑跟着他进了科室。 唐一心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这桑桑的父亲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你看那医生的表情，不用看就知道事情肯定严重了。” “别乱猜，或许是有什么注意事项想要叮嘱桑桑呢。”乔浅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里也没底。 “这事要不要通知顾双棋？”唐一心突然开口，问穆南烟。 “你觉得呢？”穆南烟反问唐一心，显然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她。 他和乔浅初来医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双棋和唐一心。其实从私心上来讲，以目前的情况，他是不赞成顾双棋和冯桑桑在一起的。冯安康就像只吸血鬼，总有一天，他肯定会找着机会将顾双棋榨干。 第91章他得肝癌 唐一心眼神一暗。 通知与不通知的区别，能有多大呢？况且她唐一心做不了这个恶人。顾双棋对冯桑桑的感情，也不是说少见几次面就能淡掉的。 “麻烦你给他打下电话吧。”唐一心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闷声道。 穆南烟见她神色有异，知道她是在纠结，点了头，拿出手机到走廊旁边的楼梯口打电话知会顾双棋一声。 “你没事吧？”乔浅初压低声音道：“你这样做相当于是将顾双棋推到冯桑桑的身边去，你的心不疼？” “疼有什么用啊，难道我还要昧着良心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么？况且我知道顾双棋的选择，他要是知道冯桑桑出了事而我们瞒着他，更疼的人到时候就是他了。”唐一心看着乔浅初，“而且你要是我的话，你不也是做不出来？” 乔浅初听着，想想，的确又是这么回事。 她和唐一心都不是为了自己而去强求别人的人，假如某一天她处在类似的情况中的话，她想她应该会选择尊重对方的选择。 柏蕊…… 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又突然冒出来这个名字，乔浅初沉默了，一直到穆南烟打完电话回来。 穆南烟刚回来没多久，冯桑桑的身影也出现在不远的走廊拐角处。 她像丢了魂似得，眼神不知道落在地板的何处，连撞到人都不自知。 唐一心见到她，快走两步迎过去，检查她刚才被撞到的胳膊。 “肝癌……一心，他说他得了肝癌……”冯桑桑嘴唇蠕动，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肝癌？唐一心揪着眉回头瞟了一眼乔浅初，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却在此刻觉得自己嘴笨，她居然想不到任何话来安慰她。 应该说实话吗？ 实话就是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下一松，只要是知道冯桑桑家庭的人都清楚，冯安康是个如何沉重的负担……抱着很不负责任的想法来看，只要冯桑桑肩上的负担没了，那么她和顾双棋就可能还有希望。 “桑桑，”唐一心艰难开口，“医生的建议是什么？” 冯桑桑被问的一愣，随即神情呆滞的摇头，“肝癌晚期，救治好的可能性不大，建议我放弃。” 她现在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如释重负？有点，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冯安康对于她们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他酗酒、好赌、喜欢说大话装大方却又不负责任。从她记事起，冯安康就已经开始使唤和打骂她的母亲。 家里一直都不是很富裕。在她读小学时，母亲好不容易向亲戚朋友借了钱，打算做个小生意，最后却被冯安康将钱抢走，赌博输光了。母亲懦弱，一直都没想过反抗，她的童年便是伴随着吵架声和醉酒的胡话声中度过的。 但除了这些，能让她记住的，还有她读高中时，冯安康送她去学校的回忆…… 那时天正下着雨，她是住校生，冯安康帮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玩笑说省点钱有段路就不坐公交了。那天他没喝酒，对她笑了。两只手都提着满满的东西，却还帮她打着雨伞。 或许是贪恋片刻的亲昵和温暖，当她看到冯安康右边肩膀湿透的衣服时，她很不争气的眼睛一润，当时的温情重叠在过往细碎的片段上，一直记到现在。 恨却远远多于爱。 冯桑桑睁大眼睛盯着医院的地板，垂放的手掌在身侧渐渐握成了拳。 “桑桑？”乔浅初见冯桑桑神情有些不对，试探性地叫了下她。 冯桑桑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她擦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强撑着微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唐一心挑眉，“是朋友就不要说这样的话，除非你不把我们当做你朋友。” “你们当然是我朋友。” “那就对了。”唐一心应道，她的手将冯桑桑的手握住，说话的时候不由得使了两分力气，“我们进去看看你父亲吧，既然来了，即便我们有多么不喜欢他”说到这，她及时截断了后半句，皱眉道：“……哎，算了，还是直接进去吧。” 冯桑桑点了点头。 乔浅初和穆南烟走在她们二人身后。 “这事，越来越乱了。”乔浅初叹气道。 穆南烟无声点头。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哭什么哭，扫把星，我还没死呢！”冯安康一见到冯桑桑浑身狼狈的样子，皱眉吼道。 眼见着唐一心、乔浅初和穆南烟随后走了进来，冯安康眼睛一亮，视线顿在了穆南烟身上，立马变了脸色，啧道：“我说女儿啊，你现在挑朋友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好好好，像我冯安康的女儿，就应该交这种上得了台面的朋友。” 唐一心和乔浅初之前与冯安康是见过面的，淡淡的与他打了招呼后便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病床上，冯安康撇了撇嘴，无赖地扯了扯自己手上插着的还在输液的管子，“这得花我多少钱，医院就是这么讹人，没什么病都还让我输液，不就是喝醉了酒而已嘛，什么大不了的事。” “爸。”冯桑桑在唐一心鼓励的眼神下上前走了两步，她的手，抓住了手提包带子上的一个尖锐的金属挂饰，扎着她掌心。疼，疼得很厉害。可此刻她却异常镇定，已经没有眼泪流出来了。 “医生说你得了肝癌，晚期。”她轻轻开口，当看到冯安康脸上的表情碎裂时，不知怎的，她心里竟然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 “不可能！”冯安康猛然从床上坐起，大手一甩，输液的管子在半空中一荡，他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目疵欲裂，“一定是你们骗我的！我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得了肝癌！你这个扫把星，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天天想咒我死然后和你那个小情人双宿双栖！” 冯安康狠狠摇头，瞪着冯桑桑，希望她能亲口说出否认的话。 一直没说话的唐一心抿着唇道：“桑桑没骗你，她说的是真的。” 冯安康浑身一震，脸色刷白。他怎么可能会得肝癌……那可是癌症，没得治的……而且他也没钱，钱？他将目光调转在了穆南烟身上。 他穿得这么光鲜，又是冯桑桑的朋友，一定可以帮他。 “你不能让我等死！”冯安康嘴唇哆嗦，因为对未知死亡的害怕和恐惧让他瞬间乱了心神，他瞬间从床上跪坐起来，扯着输液的管子走到床的另一端，“桑桑，爸爸养了你这么久，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我要治疗，我一定要治疗，我还这么年轻，不能死在这什么癌症的病上面……” “早知道现在，你当初酗酒的时候干嘛去了？从你第一次因为喝醉酒进医院开始，妈就劝过你，但是你从来就不听我们的话。”冯桑桑转开视线，不看他，“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要是有钱的话就给自己治疗吧，我和妈没意见，我们也没钱。” 就这么将家丑暴露在朋友的面前，冯桑桑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她知道假如只有她和冯安康两人面对面的话，处于劣势的人一定是她，而且她也会失去现在所好不容易拥有的勇气。 “这是你作为女儿应该说的话吗！”冯安康狠狠瞪着她，也不输液了，直接下床抡起挂着输液袋的架子就冲着冯桑桑冲过去，“我要死也要先打死你这白眼狼！看你在我死后怎么快活！” 在冯安康的架子扫过来的时候，唐一心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冯桑桑，穆南烟快步上前钳制住冯安康的动作，因为他被输液管给牵绊住，所以一时弄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但唐一心此刻的的确确是火冒三丈了。她将冯桑桑交给乔浅初，踏着坡跟鞋蹬蹬蹬的上前，指着冯安康的鼻子就开骂：“你TMD算个什么父亲！你说你养了桑桑这么久，请问你对她付出过什么？！你整天除了赌博酗酒你还做了些什么？你有出去工作为家庭赚过一分钱吗？你有为她们付出过她应该得到的父爱吗？推卸了责任还妄想着获得报答，你世界观怎么能扭曲成这样？我们看到的除了你的蛮横和不讲理之外，就只有无能！桑桑小的时候是她母亲教养，你说谁白眼狼？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脸皮厚而又不自知呢我嘞个去真的开眼界了！” 唐一心一番话说完，都不带喘气儿的。爆了两次粗口，她的心情终于好多了。 “哪里来的疯婆子，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冯安康被唐一心戳到了痛点，怒急攻心，狠狠喘着气，趁着穆南烟放松的时候抽出架子往唐一心打去。 眼看着架子的尖端就要打到唐一心的脸，乔浅初站在唐一心身边，一急，连忙用手去推唐一心，叫道：“一心，小心！” “浅浅！”穆南烟回头，看到乔浅初的动作，连忙冲过去本能地将她护在怀里。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 什么都没发生。 唐一心后怕地睁开眼，抬头看到顾双棋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病房，正喘着粗气狠狠按住冯安康的手。 “卧槽你X！你知道她是孕妇吗！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拼命！”唐一心缓过神来，破口大骂，拍了好几次胸脯都没能压惊。她真是不敢想要是阿初出了事的话……她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冯安康现在被顾双棋制住，她倒也不怕他。抬起手真想扇他一耳光给桑桑和阿初出气。 第92章一心买醉 但手刚抬起，想想又放下了。再怎么说，冯安康也是桑桑的父亲，她要是打了他的话，桑桑的脸往哪儿搁啊。 唉。 真晦气。 “浅初你怀孕了？”冯桑桑感激地望了唐一心一眼，同样有些后怕的上前扶住乔浅初的手臂道：“你没事吧？刚才肯定吓着你了，要不要去楼下妇产科做个检查保险一点。” “没事，”乔浅初微微笑着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小事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冯安康见人都来齐了，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顾双棋和穆南烟。 他虽然不知道穆南烟是什么身份，但顾双棋是了解的。大公司的老板，一旦惹得他不高兴的话，那么他以后向他要钱肯定也就不会那么方便了。 “你们这是干嘛！”冯安康一梗脖子，色厉内荏地叫道：“我现在是病人，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吗？还有你，”他转脸盯着顾双棋，“你还想娶我女儿的话，对岳父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吗？！” 顾双棋眼神复杂地与冯桑桑对视了一眼，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他嘴角一沉，侧了身子，刚好正对着冯安康，“我不知道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伯父，您要是再如此蛮横的话，以后我和桑桑都不会再管你。你现在先好好养身体，稍后我会请人来照顾你。” 乔浅初和穆南烟眉心一拧，顾双棋刚才说的是他和冯桑桑，而不是他……显然是将他们二人看做是一个整体。 果然，顾双棋的选择从来就未变过。 在场的几人心情都比较复杂，特别是冯桑桑和唐一心。前者感动的望着顾双棋，后者只能在心里苦笑。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顾双棋和冯桑桑故意落在后面。等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乔浅初注意到，他们两人的手已经重新牵在了一起。 “你们……”乔浅初眨眨眼。 顾双棋将两人相握的手举起来，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嘴角，“就如你看到的，我们复合了。” 冯桑桑有些歉意地对乔浅初道：“刚才在病房真的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她抿嘴害羞地笑了一下，“说到这个我还没恭喜你呢，希望你和穆律师能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谢谢。”穆南烟替乔浅初应道，“也希望你能和双棋早日修成正果。” 几人道别。唐一心跟着乔浅初他们往回走。 车上，乔浅初问唐一心：“你后悔吗？” “还好。”唐一心靠在椅背上，笑了笑。真的还好，看到他们牵手的那瞬，虽然知道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这点疼跟顾双棋前日里的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唐一心心里一滞，回过神来让穆南烟就在这附近停车，她自己打车回去。她不想让乔浅初担心，更何况现在她还怀有身孕。 唐一心下了车，乔浅初按下车窗叫住她，“要不我今晚陪你吧。” “算了吧，你还是好好陪陪你的好老公。”唐一心冲她眨眨眼，往后退了两步，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我，我明天向你报道好吧。乔管家婆。” “让她自己静静比较好。”穆南烟在乔浅初身旁轻声开口道。 乔浅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看着唐一心招了出租车离开后才放下心来。 “我理解她，她越是表现得没事就越是说明心里其实很在意。” “我明白，但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我看得出她同样也是不想要你担心。”穆南烟替乔浅初整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顿了顿，他道：“回家吧。” “嗯。”乔浅初点头。 唐一心为了怕乔浅初找她，特意没去熟悉的地方。 她熟门熟路地让司机师傅将车开到了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因为郑冰的关系，唐一心不得不来过几次。每次郑冰与人玩high了，都是找她送她回去。 付了钱，唐一心找了家看着顺眼的酒吧，径直往里走去。 现在时间还不是很晚，酒吧里的人不是很多，非常安静，连调酒师和服务员都还在做准备工作。一路走到吧台面前，有几个男人扫了她一眼，笑着不说话。她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是麻烦主动找上门，她是不乐意主动去惹麻烦的。 撇了撇嘴，她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来杯伏特加。”唐一心将钱包掏出来放在吧台上，对调酒师说道。 “美女今天心情不好？”帅气的调酒师将伏特加倒入加有冰块的杯中，微微一笑道：“很少有客人这么早就来酒吧喝酒的。”说着，他往杯中倒入利口酒，轻轻搅匀。完成后，将酒杯往唐一心面前一推。 “这是什么酒？我没点这个。”唐一心皱眉盯着眼前这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因为心情不好，说话也更加没有了耐心。 “黑俄罗斯，用伏特加作为基酒调的，虽然酒精浓度还是很高，但喝着有咖啡的香味，很容易入口。”调酒师笑着说道。 唐一心默了默，端起酒杯。较为粘稠的深褐色液体上面浮着半透明的冰块，她将杯子拿近一些闻了闻，果然有着咖啡诱人的香味。她牵起嘴角苦笑了下，将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一愣，觉得自己被骗了。这算是什么酒？根本喝不出任何酒的味道，而是在喝咖啡，还是冰咖啡。 “这是酒么？”唐一心不满地将酒杯往吧台一放，“你是怕我喝醉还是怕我付不起钱啊，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跟我贫。” 调酒师脸上的笑容没变，似乎已经见多了像唐一心这样的客人，他笑着解释说：“美女，你可真的误会了，这酒的后劲可是很强烈的。” 果然，调酒师话音刚落，唐一心就感觉到一股辛辣的灼烧感从胃部升起，向全身扩散开来，像火一般烧。 “再来一杯！”唐一心一副不想多说话地摆了摆手，说道。 喝着喝着，酒吧里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点儿嘈杂。 在喝到八分醉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男人靠了过来，坐在唐一心身边，叫了声美女。 唐一心于动无衷地继续喝酒，理都不理。 后面有人在盯着男人的动作，男人可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又叫了声她，这次开口的声音明显大了些。 唐一心这才极为不耐烦地偏了头，瞧了一眼。长得很普通，却因为眼里时不时流露出的轻亵目光显得气质有些猥琐。 唐一心瞬间觉得没了意思，心情不好来酒吧买个醉都能碰到煞风景的人，收回目光，她拿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说道：“麻烦结账。”口齿清晰一点都不像是喝醉了的人，只除了表现在脸上的红晕。 服务员接过信用卡，说了句稍等便先离开了。 一直等在旁边的男人见唐一心正眼都不给他一个，朝她比了一个粗鲁的手势，嘴里小声骂道：“还真是把自己当做女神了，”他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没人要所以才来酒吧喝闷酒，都来酒吧了还装什么装。” 第二句话瞬间就把唐一心点燃了，喝完杯中最后的一点酒，她将酒杯重重地往吧台一挫，不由得嘴角一沉，“你在旁边像个娘们儿似得瞎嘀咕什么玩意儿？！有本事你就说大声点，让整个酒吧的人都听见。你要是不服气的话我们就来干一架，正好我心情不好，需要人来撒撒气。”她见那男人撸了袖子真有点要冲上来的意思，也不急，只冷笑道：“打之前别忘了我没提醒你，我是跆拳道黑带五段。” 那男人今晚本来就没想着要惹事，而且今晚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就只是抱着寻艳遇的心思，谁知道却碰上唐一心这么个脾气横嘴上更是不饶人的女人。 看着唐一心一脸淡定，坐在高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就等着他主动送上去的样子，他迟疑了。要是她真的是什么跆拳道黑带五段的话，那他今晚岂不是要去医院过夜了？ 撸起的袖子又慢慢放了回去，男人恶狠狠地朝唐一心竖了根中指，扔下一句：“臭八婆！我们等着瞧！”扔下两百块的酒钱就离开了酒吧。 见他走了，唐一心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当然不是什么跆拳道黑带五段，当然能唬住男人的淡定模样也是模仿的穆南烟，谁让他平时这么腹黑呢，一向没原则的张子善都最怕他。不过她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有用。 后背涔涔地渗着汗，唐一心接过服务员还回来的信用卡，拿起手提包，起身离开。 推开门，唐一心被夜风冻得一哆嗦。刚才喝了那么多酒都没什么反应，现在出来走两步头就开始发晕。她摇了摇头，打算先走着醒醒酒再叫出租车，不然回去肯定要被老妈叨叨。 “臭八婆，你可算出来了！” 这难听的声音让唐一心瞬间皱了眉。真是冤家路窄啊。她晕乎乎的抬头，刚才在酒吧有矛盾的那个男人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站在路中央，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第93章遇到英雄 “我又不是你妈，你这么念着我？”虽然心里知道今晚是要吃大亏了，但唐一心认为气势上坚决不能示弱。 男人这下学聪明了，还知道找一个帮手以防万一。他哼了一声，“还说自己是什么跆拳道黑带五段，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站都站不稳，”他眼神示意旁边身形偏胖的男人开始动手，嗤道：“就算你是黑带五段那又怎么样，我看你怎么打得赢我们哥两个。”让他在酒吧丢了面子，他也不会让这女人好过，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女人。 唐一心见他们步步逼近，心里一慌，面上却不动声色想着怎么应对的法子。现在通知阿初他们肯定是赶不过来了，靠，今天真的是她的倒霉日！从来都没这么衰过！ 打不过的唯一办法…… 唐一心弯下腰迅速地脱了脚上的高跟鞋，来不及去管地面上到底有没有小石子和玻璃渣，拎起鞋子转身就开跑。 “……臭女人！”男人似乎没料到唐一心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傻了眼，回过神来和另一个男人也开始奋力追她。 经过这么一闹，唐一心的酒硬生生地醒了一大半，但经过剧烈的运动后，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刚才喝进去的那些酒极力地想要冲出她的喉咙。 不行了……唐一心的步子慢了下来，捂住嘴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我看……你还往哪儿跑！”男人喘着气，停下脚步慢慢朝她走了过来，“今晚这事，让我和我兄弟摸你两下过过手瘾，再赔偿赔偿我的损失就饶了你。” 唐一心哼了一声，“想得美！”说着，她牵起一边嘴角讥嘲道：“你们长得太抱歉了，我实在是做不出昧我良心的事。”话说完，胃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唐一心眉心一拧，伸手扶住街边的大树，干呕了一声。 正当两个男人的脚步开始移动的时候，有辆车在他们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有个长得很是俊朗的男人朝唐一心招了招手，皱眉道：“你怎么喝得这么醉？还能走过来吗？你哥让我来接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两个男人不甘心地顿住了步子，瞟了一眼来接这女人的车，不相信这女人的运气就这么好，认识这开车的年轻男人。 唔，声音不错，很好听。唐一心暗道。几乎是顷刻之间做出的决定，她迈出了脚步，走到了那辆奥迪A8的副驾驶室那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开车吧。这酒真烧脑子，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说着还真闭上了眼睛，一副两人熟稔的样子。 男人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发动了车子，将找事的两人甩在了车后。 当车子开动，唐一心坐直身子往后面望了一眼，瞧见那两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帮忙。”唐一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经意地一偏头，瞥见了男人的侧脸。他的侧脸很精致，皮肤却过分白皙，看着就像是个瓷娃娃。 男人认真开着车，直到等红灯的间隙才笑看了唐一心一眼，“不用谢。刚才忘了自己介绍，我的名字叫苏季青。” “你的皮肤真好……”唐一心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有些闷，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种感觉慢慢地又上来了。 她想吐。 “停车……”她扶住脑袋，按压着太阳穴，小声嘟喃了一句。 苏季青没听清，疑惑地问道：“什么？”直到唐一心开始干呕，他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大概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急忙把车开到街边停下，但是已经晚了。 “呕……”唐一心突然推开靠过来的苏季青，开始呕吐起来。 “……。”大脑有几秒处于缺氧的状态，直到苏季青身上还有车内弥漫出一种酸腐的气味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唐一心吐完后，抬头看着满车的狼藉都是自己刚才的杰作，瞬间头痛欲裂。 “对不起，刚才一时没忍住。”她懊恼地皱了皱眉，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再次犯错。 “没关系，”苏季青脸上的表情微变，差点就维持不了自己一贯的绅士风度，“但是现在恐怕我不能开车送你回家了。”他笑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被污物弄脏的衣服，难得没有在唐一心面前捂鼻子。 唐一心连忙点头，知道他是要回家换衣服。人家好心帮了他，她却弄得他车子衣服一团糟，她心里暗暗叫衰，讨好似得举起右手来小心地说道：“衣服车子我都帮你清理干净，但是英雄，帮人帮到底，要是可以的话我能到你家换件衣服吗？”她的样子也没干净到哪儿去，刚才吐的时候，她身上也沾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她现在浑身酒气，就这个样子回家指定要被老妈赶出去。 刚才在酒吧里面的时候，苏季青其实就注意到了她。她嘴巴毒，也轻易不示弱，就是这样的她，他居然从心底觉得有些欣赏。在她和那个男人结下梁子时他为她悄悄留了个心眼，所以才会提前与朋友告别开车出来，能帮上她也是缘分。 “就冲你对我的这份放心，我也应该答应你。”苏季青弯唇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都可以去当牙膏品牌的代言人了。 唐一心被苏季青灿烂的笑容晃得有些头晕，她按下车窗，试图让风吹散心中浮上来的燥热感。她虽然喜欢美男，但她也是有原则的远观，苏季青一看年龄就比她小，光是远观都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犯了罪。 也不是说她完全是因为苏季青长得好看就对他完全信任，而是他说的话，做的事，还有身上的气质，与穆南烟和顾双棋某些地方很相似，所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唐一心倒宁愿相信他。 苏季青脱下被唐一心弄脏的外套，虽然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穿它，但想着她刚才说的话，想了想，又扔在了后车座。 “我叫唐一心，这是我名片。”唐一心有些心虚地将自己钱包里的名片掏出一张，放在苏季青扶手边的卡槽里，心里估算着清洗这车的价格应该……不贵吧？ 苏季青笑了一下，嗯了一声，也没在意。 车子拐进了一条大道，路灯的光有一些照进了车里，两人离得这么近，可是仍然有些看不清晰。 直到跟着苏季青进了电梯，唐一心都说不出这份莫名的相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底气。 “我刚回国，房子没来得及收拾，别介意。”苏季青打开房门，笑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陌生男人的家。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整体看来简约而又大气。 “我忘了买衣服了。”唐一心一拍额头，想了起来。 “先换我的吧，我的衣服借给你。”苏季青回手将门关上，在玄关处拿了一双备用的男式拖鞋递给她，“只有男式鞋，有些大。” 唐一心道了谢，接过换上。身上有很浓的酒精味，她自己闻着都有些受不了。 “你先去洗澡吧，”苏季青领着唐一心走到浴室外边，“你先进去，我待会儿把干净衣服给你拿过来。”他微微低下头来，瞥见她脸颊上因为醉酒而一直未曾消退的两坨淡淡的红晕，轻轻笑了笑，他转身往衣帽间走去。 他帮她拿衣服？ 唐一心晕乎乎的想着，一时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她现在是巴不得立刻脱掉身上黏湿湿的衣服，又脏又臭，也亏得苏季青忍了这么久没说过一句嫌弃的话。 开了浴霸，当热水淋从头顶淋下来的时候，唐一心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浴室里面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但越是这样，今天在停车场的那幕就越是清晰地跃进了她的脑海。顾双棋紧紧牵着冯桑桑的手时，脸上那满足的笑容，任是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是忽略不了…… “唐一心，你不能后悔。”她喃喃，仰面让热水将自己淋醒。 苏季青拿了件衬衣站在浴室门外面，抬手敲了敲门。考虑到唐一心拿衣服不方便，所以他特意换好衣服等了一会儿才过来。 唐一心关了花洒，下意识地如往常在家里时伸手想要拿浴巾擦拭身体，手却掏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在自己家里。 “来了。”她又不能未经苏季青的同意随便用他的东西，不得已，唐一心只能尴尬地光着身子躲在门后面，小心地稀开了一条门缝儿，白皙的手臂上面还蒙着水珠，将手探出门外。 “找了半天我的衣服对你来说尺寸都太大，你先暂时穿我的衬衣吧。”苏季青将衬衣和新的浴巾递到她手上，看着唐一心的手一勾，受惊般缩了回去。 门关上，唐一心的声音从门的里面传来，难得带了丝害羞的情绪，“谢谢。” 唐一心的身高有一米六四，不算矮，但穿上苏季青的白色衬衣时硬是变成了长度及到大腿的短裙。用浴巾将头发擦得不再滴水后，她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苏季青正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听着开门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当别的女人穿上自己的衬衣时，苏季青的心里还是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有一瞬间的怔忡。 此时的她，褪去了刚见面时的锋利，就像一朵绽放的百合，清新而甜美。 “时间有些晚了，你要是放心我的话今晚可以在我家借宿。”他开口道，突然就是不想让她这么快就离开。 “谢谢。”唐一心张了张口，心里有些疑惑这苏季青到底是不是她心里的蛔虫，怎么她想说的话全都被他说了去。她还正愁着怎么向他开口呢。 第94章一心419 从他们认识起，恐怕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二字了吧。幸好他们是过了今天就互不打交道的陌生人，想着今晚这么窘迫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这要是放在平时的话，她现在脑子里想的肯定是怎么杀人灭口和毁尸灭迹。 趁着苏季青洗澡的功夫，唐一心乖乖地进了客房，躺在床上，借着酒劲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苏季青洗完澡出来，客厅里面不见唐一心的人影。想到客房的被子不够，天冷，房间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床被子。他到衣帽间又拿了一床毛毯走到客房轻轻地推开门，却发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正睡得香甜。 “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苏季青轻声呢喃了一句，失笑，“还真是放心我啊。” 他也没开灯，就只是站在床边看了片刻，黑暗中，借着外面蒙蒙的亮光，也只是模糊地看到她脸的轮廓。轻轻笑了下，他将毛毯轻轻地替她盖着，一点一点的理顺。 手腕却被唐一心的手牢牢裹住，她眼睛都没睁开，嘴里低低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苏季青稍微用力，想要抽回他的手，却发现根本抽不出来。 “双棋……”她呢喃着。纤细的手往上爬，绕过苏季青的腰，紧紧的扣着。 苏季青的脸上顿时热辣辣的，他抿了唇，从来没有女人这么靠近过他。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直觉地想要挣脱……这么一想，整个人便往后倾去，却被唐一心一抓睡衣的带子，衣服哗地一下被拉开，而他脚下一滑，便朝唐一心的身上扑去。 苏季青的脸一烧，刚一仰头又被唐一心的手压下。 黑暗中，苏季青看见她睁开了眼睛，却看不清她的表情，轻笑一声想要掩饰他的尴尬，刚出口却被唐一心抢了先。 她轻轻说道，也不知此刻她的眼中到底看见的是谁。她说：“我后悔了……”她说着，呼出的气息带了酒香。 他的身体隔着薄被贴在她的身上，皮肤渐渐的绷紧了。热度渐渐袭上来，黑暗中，他眸光微暗，突然开口问：“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唐一心也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以为自己正身处睡梦中，她只觉得心里好难受。她痴痴笑着，苦涩地答道，与其说是回答着苏季青，更像是自言自语，“你说我相不相信？我对你……难道不是一见钟情？” “我比你小……”苏季青话刚说到一半，双唇突然被柔软如棉花糖般的东西堵住，笨拙地吻着他。他仿佛被麻醉了一样，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太阳出来的时候，乔浅初正在家里睡得安稳，根本不知道她的闺蜜唐一心发生了人生中二十六年来的头等大事。 客厅座机响起来的时候，乔浅初拿过床头柜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十点了，而南烟可能想让她睡得久一点便给她的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电话响了一阵，随之又不依不饶地接着响起来。乔浅初穿了拖鞋，快走两步到客厅接了起来，“喂？” “是阿初吗？我是双棋。”听着乔浅初犹自带着睡意的说话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早打扰到你真是抱歉，改天请你吃饭。唐一心的手机关机了，我打过来主要是问你见过她没？郑冰今天有个广告拍摄的活动，她说怎么也找不到唐一心。” “她今天没去上班？”乔浅初的瞌睡立刻清醒了大半，联想到昨晚唐一心的说话和表情，她道：“我突然想起来她昨天跟我说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忘了向你请假吧。” “行，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找人替她。” 乔浅初等顾双棋说完，挂断了电话。皱了皱眉，她拨通了唐一心家里电话。 电话是王曼珍接的，为了不让她怀疑什么，乔浅初先是问了唐一心身体怎么样，好点没。 “她啊，一早回来就躲在房间里面不出来，说是头疼。”王曼珍说着，又念叨了两句。 果然，还是乔浅初最了解她。两人一旦出了什么事的话，第一时间也是以对方为借口。 “那我待会儿过去看看她。”乔浅初道。 掐断通话，乔浅初心里一沉。从刚才王曼珍的回答的话来看，唐一心昨晚根本就没回家。 那她去哪儿了？ 乔浅初走回卧室换了衣服，快速洗漱好，从沙发上拿了手提包，抓起钥匙出了门。 这个时候乔浅初无比庆幸自己买了车。因为担心唐一心，乔浅初踩着油门，将车速提起来。 唐一心从来都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对人对工作都是如此，所以她从不会一声不吭就不去上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是大事。 街边的景物飞速地闪过，她除了没闯红灯外，速度倒是吓人。 乔浅初到了唐一心的家，站在门外边，轻轻敲了门。 开门的是王曼珍，刚与乔浅初通了电话，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她，王曼珍倒是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来啦，”她笑着，将门拉开，“要是不知道你开车稳重，我还以为你是开飞机来的呢。” 乔浅初微微笑了一下，挽着她的手一同进屋，“阿姨，中午我就在你这儿赖饭了，你可不要赶我走。” “说的是什么话，”王曼珍呵呵笑着，瞧见她的眼睛时不时地往唐一心的房间望去，便道：“一心在房间里，你去找她吧。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平时话这么多的一个人，今天回来硬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得，我怎么敲门她都不打开。哎，怪担心的，有你陪她说说话也好。” 乔浅初嗯了一声，抬脚往唐一心房间的方向迈去。 她轻轻地敲门，半响没有回应。 “一心？”乔浅初眉一皱，不由得更担心了，又抬手敲了下，说了声，“是我，我来看你了。开门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门锁“吧嗒”一声被扭开的声音。她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房间内有些暗，窗帘严严实实地合着，不见一丝光透进来。唐一心低着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这太不象她的性格了。 乔浅初吓一跳，往前紧走两步，到了床边去，“你到底怎么了？公司没去也不请个假，顾双棋的电话都打到我那儿去了。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在公司这么受器重。”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准会惹来唐一心的回嘴，但此刻她只抬头幽幽地看了乔浅初一眼，还是不说话。 “生病了？”乔浅初在她旁边坐下，料到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还需要瞒着我？” “……我不敢说，”唐一心突然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怕你打我。” 乔浅初愣了一下，“什么？”她一皱眉，“你真的生病了？”她一抬手，摸了下唐一心的额头，温度很正常，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唐一心偏了脸，看着乔浅初。半响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着看着，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紧紧抓着乔浅初的手，嘴唇颤抖着，“阿初，我昨天晚上……”他心一横：“419了。” 乔浅初怔了怔，怕是自己猜错了那什么“419”的意思，不确定地问道：“什么419？你再说一遍。” “昨晚我和比我小的男人上了床。”她说话的声音带了哭腔，眼睛红红的，“我记不得到底是怎么和他开始的……昨天太倒霉了，他帮了我的忙，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直哭一直说，“早上回了家，我才断断续续的记起来，我的天！貌似还是我先主动的！”她抽噎着，现在连抓光头发都不顶用了。 “……”乔浅初需要花时间来消化唐一心告诉她的信息。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乔浅初皱了眉，拉过她的手，手心手背到处都沾了她的泪，黏黏的，“是那个男人不怀好意还是意外？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唐一心狠狠摇头，“不关他的事，那天我喝多了，真的是我主动的，”她见乔浅初看过来，立刻心虚地小声道：“那人长得也不是我的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着了魔一样。” “长得很不错？” 唐一心点头又摇头，“是不错，但看着跟小白脸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软饭的。”她的眼睛肿肿的，脸上还带了泪痕。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情绪崩溃再到现在的尘埃落定，唐一心依然还是很难接受她已经失身的事实。 二十六年……她一直想的都是在结婚那天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最心爱的人。现在什么都没了，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我已经失去了爱顾双棋的资格……”唐一心擦着眼角，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乔浅初沉默，突然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认命？换做是她的话，她又怎么心甘情愿地接受现实？但是不认命的话还能做什么呢？除了默默爱着顾双棋，难道有什么别的办法？ “顾双棋现在已经有冯桑桑了，”乔浅初狠下心，提醒着唐一心面对现实，“你也知道顾双棋的为人，如果不是冯桑桑主动放弃，而且实在是伤的太深，没了挽留的办法，他是不会放弃自己已经认定的人。” 直到很多年后，乔浅初每每想到这天，还是忍不住叹息。或许命运一早就为每个人都安排了适合自己的人，不过有的早，有的晚。顾双棋之于唐一心，她倒宁愿他是早到的那一位。至少一心不会爱得如此折腾与痛苦。 第95章生日宴会 “我知道，”唐一心擦了擦眼角，咧嘴苦笑，自我解嘲地说道：“这件事其实想想我也不吃亏，虽然那个男人不是我的菜，但起码长得不错。而且我也二十六岁了，算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平时都是你提醒我要注意这注意那儿的，一心你……”乔浅初叹气。她是真的心疼她。 “措施做了没？” 唐一心呆了呆，似乎也才想到这个点。她慌忙摇头，“昨天那么突然，怎么来得及。天！昨天不是我的安全期，我该不会真的这么衰吧！真是天要亡我……” “淡定，还来得及，”乔浅初拍了拍她的背，皱眉道：“我去给你买药，你给我乖乖在家坐着，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先别出门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解决掉后顾之忧。 乔浅初出了唐一心的房间，往客厅走去。王曼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出来，忙起身迎了上去，眼神里面有不加掩饰的关心，问道：“一心那丫头没什么事吧？” 乔浅初张了张口，却不能说实话，只能避重就轻地道：“没事，因为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所以她觉得有些心烦。我刚才跟她聊了聊，她已经好多了。阿姨，我去超市给她买些零食。” 乔浅初下了楼，先是到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些零食拿来做掩护，然后才随便找了家药店买了避孕药揣进衣服兜里。 匆匆返回去，唐一心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平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乔浅初看着，轻轻叹了口气。她回手将门关上，从购物袋取出刚买的矿泉水拧开，将药拿出来递给她说道：“把药吃了吧，一颗就好。” 唐一心接过，听话地打开药盒，抿了一小颗药片，二话不说含在嘴里，然后喝了口水。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蔓延开，布满整个口腔，一如她此刻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天请假吧，南烟的父亲明天要举办五十五岁的生日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轻松一下。”乔浅初握紧她的手。 “有很多好吃的？”唐一心状似很感兴趣地一问。 乔浅初点头。 唐一心沉默片刻，“要是有很多帅哥的话我再考虑考虑。” “保证有很多帅哥。”乔浅初轻笑，却在瞥见唐一心失去神采的眸子时瞬间止住了笑意。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唐一心低声开口：“我觉得我太矫情了，不就是失去一层膜而已，我却在这儿要死不活的。”她说着，撑手坐了起来，将被子拢在自己的胸前，闷闷道：“我一直都像刚才那样劝自己，可是每当我静下来想起昨晚发生的荒唐事，我就有些后怕。你说我是不是还应该庆幸我遇到的是一位小绅士？没有纠缠，没有被拍艳照啊什么的。”她对着乔浅初强颜笑了一下。 “别想了，就像你说的，二十六岁进行初次体验也不是坏事，说不定这事还是一个转机呢，让你遇到真正的良缘。”乔浅初安慰她。 “可别！我还没到老牛吃嫩草那丧心病狂的地步。”唐一心一摆手，想起昨晚的初次体验就皱眉，“还别说，那男人的技术真是差到家了，要是知道第一次都是这么糟糕的话，我昨晚绝对不会鬼迷心窍看错人。” 看错？乔浅初的头疼了一下。一心喝醉酒的起因是谁不用猜也知道，要是她真的将对象看错是顾双棋的话……她的心微微一沉。 乔浅初陪着唐一心坐了一下午，两人都无心做其他的事。不过在穆南烟来接她的时候，乔浅初发现她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明天我过来接你，你可别睡过头了。”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唐一心道。 唐一心倚在门边，气色仍旧不好，应付似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让你这个孕妇来操心我的事，我现在心里愧疚得跟什么一样。明天一定不会爽约的，你放心吧。” 乔浅初走后，唐一心关上门，没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算是什么事啊！真是后悔死了！啊啊啊！ 她只希望千万不要再遇到苏季青那小子，什么洗衣服洗车全忘了吧，千万不要想起来给她打电话。 就为了这个可能性，她从出了苏季青的家就开始关机。 唐一心郁闷地捂脸，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乔浅初走出小区，一眼就看到穆南烟正站在车子旁边向着她出来的方向等她。 见到她，穆南烟为她拉开车门，问：“她缓过来了？” 乔浅初上了车，顿了顿，随即点头，“恩，差不多了。”419的事到底还是不好向穆南烟说出口，不管怎样这都是一心的私事，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他们都预料不到，所以现在静观其变才是最好。 穆南烟随后钻进车里，一手掌着方向盘，启动车子。 “明天的生日宴，可以带一心一起去吗？让她转移下注意力也好。” “当然可以，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穆南烟的脸微微侧了一下，不过是轻牵了下嘴角而已，却让乔浅初觉得莫名心动。 时间很快便到穆严松生日宴这天。一大早，顾双馨就赶到乔浅初公寓外面，给她打电话叫她快点下来。 “现在才几点啊？”乔浅初被吵醒，皱了眉，而且她发现穆南烟都还没起床。通常穆南烟没起床只能说明时间还没到八点。 “你说你这个懒散的性子穆南烟那家伙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穆叔叔生日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当然要好好准备才行，现在不收买人心站稳脚跟难道还要等柏蕊那女人回了国才表明你是穆家的女主人吗？”顾双馨眉一挑，一副败给乔浅初的样子说道。 顾双馨的声音很大，乔浅初下意识地翻了身朝穆南烟看去。一眼就望进他黑沉沉的眸子里，他的眼珠很黑，就跟葡萄似的。 突然，他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翻身坐起。 乔浅初见他的动作，随即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顾双馨“马上下来”就挂了电话。 “嗯……她刚才说那话也是无心的。”乔浅初下床趿着拖鞋坐在床边，想了想还是出言解释了一下。她不想让他误会她很在意他的过去，还暗暗和柏蕊做比较。一直揪着不放手不是她的性格。他也不喜欢。 “我明白，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其实你心里很在乎我。”说着，他又笑了一下，看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没说话。想不到当他自恋起来也是没脸没皮的，让她不知道怎么回。 “你和顾双馨一起去接唐一心吧，我去找张子善，准备好后打电话会合。”收拾好出了门，穆南烟站在电梯门口对乔浅初说道。 “好。” 电梯下到一楼，乔浅初轻轻摆弄了一下衣服，然后朝穆南烟挥挥手先出电梯去找顾双馨。 一走近，她看见顾双馨正大开着车窗，百无聊赖地往外张望。 “你怎么这么晚才下来？”顾双馨也发现了她，有些不满地道：“我等了你整整半个多小时，除了我哥和穆南烟，你是第三个让我这么等的人。” “谢谢，我感到非常荣幸。”乔浅初笑道。和顾双馨相处下来，乔浅初知道其实她只是嘴上过过干瘾罢了，也不是真的在意。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她又道：“现在去接一心吧，然后再去做造型。” 顾双馨哼了一声：“还真拿我当你家司机了。”嘴上虽然这么说，车子行驶的方向却是向着唐一心的家而去。 一晚上没见，唐一心倒是恢复了些生气。打了招呼后，她一头栽倒在后车座毫无形象地摆摆手，“你们聊你们的，别理我，到了叫我就成。昨晚没睡够。” 顾双馨从后视镜瞥见唐一心粗鲁的动作，动了动嘴唇忍了下来。她也只有在和乔浅初一起的时候才会这么有耐心。 做造型的地方是顾双馨选的，她经常去。唐一心下车后，她专门凑近了瞧她，撇了撇嘴道：“你昨晚是通宵偷菜去了吗？你看你的黑眼圈和苍白的皮肤，上面都冒出好几个痘痘了。”说着，她招来一个职员，指了指唐一心道：“化妆之前先帮她敷个面膜，浅初和我一起去挑选礼服吧。”说完转身移了步子。 乔浅初无奈地冲唐一心摇摇头，转而跟上。 顾双馨一向是豪放派的，挑选礼服的眼光也是。一排排的礼服看下来，她最后选了件象牙白的背部镂空鱼尾长裙。她取出，手指继续往后面拨，像是发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她冲身后的乔浅初招手，得意地道：“你过来，这件肯定适合你。让你看看我挑东西的眼光。” 第96章改变主意 乔浅初定神看过去，随即一笑。 是还不错，但会不会有些太过华丽了？ 她稍微有些迟疑。 顾双馨见她不说话，眉一挑，将衣服往她面前一送，说道：“趁现在你的肚子看着还不是那么明显，一定要多穿一些漂亮衣服。今晚宴会的主角是穆家，而你又是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可不能丢了穆南烟那家伙的脸，而且最近我听张子善说柏……”她似乎想到在这时说这话有些不合适，于是及时截住了话头，但那话包含了太多的深意。 乔浅初微微一怔，听出顾双馨的话里有话。微微笑了一下，她接过了衣服。无论她刚才所说的是否是她猜到的意思，她都应该为顾双馨的这份心意而表示感谢。 宴会上的气氛十分融洽，来了很多人。 穆严松虽然已经将主管公司的权利交给了谢西恬，但他在商界的影响力犹在。跟这次的宴会规模相比，上次工作室开业所举行的只能算是小型聚会。 乔浅初挽着穆南烟的手步入宴会厅的时候吸引了在场很多人的目光，大多数都别有深意，在他们身上流连。同穆严松差不多年纪的那辈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情况，而且穆南烟与年轻时候的穆严松长得实在太像了，很难不让人往更深层次的方向想去。 谢西恬正陪在穆严松的身边帮忙应酬宾客，刚接完话题，视线移到大门那边，就看到艳光四射的乔浅初与清俊逼人的穆南烟正缓缓走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打扮的乔浅初，虽同是女人，但还是不禁一晃神--米色的碎钻旗袍搭配着棕色的皮草，小立领，七分袖，领口和袖口纹着精致的绣花，因为是低开叉，所以在大方得体中却又不会显得过分暴露。妆容精致，发型是复古而又最出彩的手推波。柔美的波浪蜿蜒在头上，再搭配着耳朵上显眼的银色耳扣，给人一种简练却又不失优雅妩媚的感觉。 两人真的是很相配呢……谢西恬移开视线，落在了一直相伴在乔浅初身旁，穿着正装的穆南烟身上。轻笑了一下，她挪动脚步，向他们走去。 “怎么现在才来？”谢西恬低头看了下手表，抬头对穆南烟道：“该不会是不想应酬，所以故意晚来的吧。” “我记得，”穆南烟微弯唇角，回道：“我答应你们的时候只说了我今天会来，可没说是几点来。” 谢西恬闻言，皱了皱眉，哼了一声，“就知道和我耍嘴皮子，”微顿了顿，她朝乔浅初和其身后的唐一心顾双馨微微点头，打了招呼后才继续道：“时间不早了，跟我过去和爸说一句祝福语吧。他等了很久了。” “很久”这两字她刻意咬重了读音，意有所指。 顾双馨很识相地拉着唐一心说肚子饿了先去吃东西，然后便开溜到自助餐桌旁了。 人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穆南烟肯定是做了一个心理准备的。 乔浅初偏头，穆南烟正好看向她，清凌凌的眸子，嘴角的弧度加深，“走吧。”他牵起她的手。 乔浅初本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她喜静，更是疲于客套的应酬，偏偏当穆南烟陪在她身边时，她便不由安定下心神。 因为紧张，手心起了薄薄的一层汗。穆南烟触碰到时，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放松。 穆严松从乔浅初他们进来后心思就已经不在与宾客谈话的上面。他抿了抿唇，握紧了蟠龙拐的杖头，板着个脸，等着他们走近。 刚才与穆严松攀谈的宾客一见他此时脸上异常严肃的表情，突然身体一僵，以为是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这位“皇朝”背后真正的掌权人。嘴唇动了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什么话题来缓解一下莫名紧张的气氛，却见穆严松身体一转，脚步一抬，说了句失陪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要是不想来的话可以提前说一声，这么掐着点赶过来，不止是你一个人难受。”穆严松站在乔浅初三人面前，拐杖一杵，对着穆南烟冷哼道。 “爸，今天是好日子，别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吧--愿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乔浅初瞥到穆南烟的眼神渐渐冷下来，忙上前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礼物送上，微笑着继续道：“健康长寿是最重要的，这是我和南烟准备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礼物？ 穆严松和穆南烟俱都下意识地看向她。前者讶异，后者了然。 穆严松看了面对面站着的穆南烟一眼，眼神瞬间软了不少。他伸出手，似乎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小指指尖一颤。他是从来都不会失态的人，至少在此之前他从未失态过。他稳了一下心神，接过大气素雅的礼品盒。 谢西恬站在乔浅初的右手边，这个位置刚好将穆南烟刚才询问的眼神收入眼底。她瞬间反应了过来，看来这是乔浅初自己准备的礼物了。 心里赞了一句乔浅初的懂事大方。转而她笑着说道：“我很好奇这礼物是什么。”她今晚穿了一件蓝色长礼服，一席长卷发衬得她高贵大方。 紧绷的表情松了一些，穆严松像是随手将礼品盒递给谢西恬，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道：“想看就看。”他撇过脸，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到谢西恬开着礼盒的手上。 谢西恬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小罐茶叶。 乔浅初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量有些少，只找来这么多。” 穆严松闻言看去，却是惊喜地一挑眉，眼神像是胶在了那铁盒子上面一样，拿起茶叶罐子连连点头微笑道：“武夷母树大红袍，现在生长在武夷山的大红袍母树统共才只有三棵六株，这十克茶叶肯定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还好，”乔浅初笑着回道：“其中主要是南烟费了不少劲才从一个茶叶爱好者那儿收过来的。” 穆南烟听着，眉尖不易察觉地一蹙。恰好穆严松也正看向他，父子两的目光一交错，俱先是一愣，随即眼角一沉。穆严松的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但是并不想在穆南烟的面前表现出来。 见乔浅初礼物的效果已经达到，谢西恬站出来，轻声提醒穆严松道：“爸，那边还有一些宾客没有打过招呼。” 穆严松点点头，与乔浅初暂时告别后，将礼品盒交给谢西恬叮嘱她小心收好。 “南烟……”等穆严松和谢西恬二人走远，乔浅初转身握住了穆南烟的手，柔声道：“穆律师铁面冷心，但穆太太做不到，刚才的事情，希望你别在意。”她私自做决定以他的名义送礼物给穆严松，这件事的理由再好，也的的确确是她不对在先。她怕他会生气。 乔浅初提着一颗心，紧张地等待着穆南烟的反应。她想过各种，失望，伤心，责怪，也想过他笑。但她却真的没想到他笑了，而且是暖暖的笑。 “算了，要是这样做能让你夹在我和他们之间不这么难做的话，偶尔几次也没关系。”他说。 他的笑容很好看。大厅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五官上，显得更加立体。 “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乔浅初嘴上应道。忽然想到什么，心里却觉得奇怪。当初穆严松要她和南烟参加他生日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南烟推到众人的视线里么？为什么等了这么久却没见他做什么，难道……她不确定地想是否是穆严松改变了主意。 存在同一疑惑的不仅是乔浅初一人。 休息的空档，谢西恬趁着机会问穆严松道：“爸，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呢？”今晚举办宴会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公开介绍穆南烟的身份，让全部的人都知道他是皇朝的正统继承人。 谢西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一直占着皇朝总经理的位置不放。皇朝是属于穆南烟的，她一直都这么认为。所以哪一天要是他开口了，她会二话不说把位置拱手让给穆南烟。她一个女人，最终的归宿也不会是商场，到时候皇朝怎么办？ 想到归宿，谢西恬眼里的光明灭一瞬，有些暗淡。 “你觉得阿初会不会喜欢引人注目的生活？”穆严松坐在休息室里的椅子上，反问道。 谢西恬沉默了，她有一时的错愕。她没想到对于穆南烟的事一向采取独裁手段的穆严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这算不算是换位思考了？ “阿初的性格比较淡然……”她说着，微微抬起下巴望着穆严松，突然间就明白了，“她和南烟都不会喜欢我们那样做。” 穆严松冷哼，“自私自大又无情的小子，谁想为他考虑！”他顿了一下，转了话头，“阿初是个好孩子，现在又怀孕了，我这是为了她着想的。”说到这，他微叹口气，转眼来看着谢西恬道：“只是苦了你了，这本该是那小子的责任，可偏偏现在……”他拍了拍谢西恬的手，虽然她不是他亲生的，但他却一直视如己出。 穆严松从未对她说过类似的软话。瞥见父亲脸上的疲色和鬓角的白发时，谢西恬不由得动容。 “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事，所以没关系，你不用觉得亏欠了我。” 这是她当初进入穆家时，所作出的一个承诺。 第97章她的婚姻 因为穿着礼服，唐一心觉得整个人都被拘束着，吃东西都不能吃得尽兴。 喝了一口鸡尾酒，抬眼就看到乔浅初和穆南烟正朝这边走来。 唐一心起身瞪她，“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她随手拿过一杯鲜榨果汁端给乔浅初，道：“把我叫来说散心，就是这么散心的？” “双馨呢？她不是陪着你的么？”乔浅初接过来小口喝着，这么久没吃东西，的确有些饿了。 “她？”唐一心撇嘴，“坐了没二十分钟就耐不住了，说是要去和闺蜜打个招呼。” 乔浅初喝了一小半果汁，笑道：“好啦。我和南烟先去拿点吃的过来垫垫肚子，你先等我们一小会儿。” “去去去，”说起这个，唐一心就忍不住皱眉，“早知道就不穿什么长礼服了，看着这么多好吃的不能碰，简直就是折磨。” 乔浅初笑笑，跟着穆南烟一起走向自助餐桌。拿了些吃的后，两人又折了回来。 三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乔浅初和穆南烟边吃着东西，边听唐一心如何八卦宴会厅里面的贵宾。 “唐一心？”前方传来一声有些诧异的女声。 唐一心和郑冰很熟，不用抬头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用这样的语气问出来，应该是没想到以唐一心一个小经纪人的身份都能来参加穆严松的生日宴吧。 “认都认出我了，还需要确认什么？”唐一心抬头瞟了打扮时尚的郑冰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虽然她是郑冰的经纪人，但因为她时常要伺候惹麻烦的这位姑奶奶，所以更年期综合症总是不定时发作。 郑冰撇了撇嘴，被唐一心戳穿假意也不在乎。她自顾自地坐在了环形沙发的另一侧，乔浅初三人对面。 她从手抓包里面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没急着点燃，而是瞅向了穆南烟，笑容里掩饰不住的轻微凉意,“最近运气是不错，总是能碰到故人。不知道穆先生现在过得是否幸福？” “幸不幸福关你什么事，”唐一心讽刺道：“你不要每次和他们一见面就提你那个什么朋友闺蜜，你不腻我都腻了。不是有句俗话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你懂就好。” 穆南烟像是终于记起了郑冰这一号人，眯了下眼，淡淡回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和我妻子现在都很幸福。”说着，他的眼睛转向她双指间夹着的白色香烟，依旧是那股淡淡的语气，然而不容拒绝，“我妻子怀孕了，请不要在这里抽烟，谢谢。” 乔浅初闷声喝了一口果汁，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心里却因着穆南烟的这份维护而感到高兴。 “果然是人不如新啊。”郑冰冷笑一声，将烟弹开，“亏她还这么念着你。”这话刚说完，就见唐一心豁然站起，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惊慌地瞪大双眼，拎起长礼服的裙摆话都没说就匆忙混进了人群中。 乔浅初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差点被唐一心碰倒的玻璃杯。轻皱眉头，她望向唐一心刚才盯着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白色香烟划过一道抛物线，从半空中坠落，跌在玻璃几上。 “我是错过了什么好戏了吗？”谢西恬笑着，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过来。 郑冰在见到谢西恬时，表情一滞，极为不自然地和她打招呼。 谢西恬却是理都没理，径直走到乔浅初那边，挨着她坐下。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郑冰斜瞥了一眼，暗暗留意。 “喏，给你的，”谢西恬将袋子拿给乔浅初，笑道：“本来父亲想的是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份礼物送给你，但他知道你不喜欢出风头，所以便叫我拿过来让你签个字简单完事。” 对面的郑冰就像是突然噤声了一般，不说话了。 乔浅初呆了一呆，接过，然后说了声谢谢。上次穆南烟送她皇朝的股份时也是这样的文件袋装着文件……穆家人出手都是这么阔绰的么？不是车子房子就是皇朝股份，随便拎出一样来，都是平常人家盼都盼不到的东西。 她捧着袋子，有些踌躇。 “不会这么没创意的学我吧？”穆南烟轻笑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乔浅初手上的礼物，心里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郑冰待在这里显得很多余，就像是突然闯入别人世界的旁观者。但她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的好友与这个男人分手后，他会过得这么幸福，而她朋友却背井离乡，痛苦地靠着与他的回忆度日？ “不打开看看是什么么？”郑冰略一勾唇，虽是笑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乔浅初那片刻的犹豫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料到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她收到的消息没错的话，眼前这个抢了柏蕊位置的女人和穆南烟是闪婚……而两人结婚前更是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除了她现在怀了身孕。 郑冰的表情虽看着平静，但在谢西恬的眼里，却是讽刺、不屑一顾……是等待看好戏的小丑。 她也知道郑冰和南烟前女友的那点关系，虽然她不屑在郑冰面前表示什么，不过要是她想通过她自己的嘴巴来让她讨厌的那个女人断了对南烟的念想的话，她也是不会介意的。 “恩，打开看看吧。”谢西恬别有深意地笑道。穆南烟显然也猜到了她这一举动的意思，笑着没有反对。 郑冰讥诮的一笑，眼睛死死盯住乔浅初手上的东西。她就不信，一个闪婚的女人能抵得过柏蕊之前给与穆南烟十年的青春年华！ 她的视力很好，所以当那一份文件的封皮“股权转让书”的字映入她眼帘时，她的身体完完全全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顷刻间，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直冲脑门。有酸，有怒。柏蕊之前在和穆南烟在一起的时候，穆家人一直都没正式承认过她的身份。凭什么，凭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却可以取代柏蕊的一切？！柏蕊甚至从未得到过认可！ “姐，我不能收……”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东西重新装好递给谢西恬，“上次南烟送给我的已经够了，这东西多了对我来说我用不到。”而且上次穆南烟转让的时候就给了她一张卡，里面的钱她没看过，但每次进账都会有短信提醒，光是一次的钱都够她用好几年了。 再待下去恐怕是自取其辱。郑冰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苍白的无声走了。 第一次见到穆南烟对待乔浅初的温柔细致时，郑冰认为他们是在演戏；而这一次，还有她不曾看到的其他时候……想着想着，她从手抓包里面快速地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发送键。 --“那个人的心已经快要到别人身上，你再不回来就晚了。” 发完短信，她转身朝乔浅初他们所在的角落扫了一眼，攥紧手机，叹了口气。 外人不在后，穆南烟也无需注意什么。他按着谢西恬想要推回文件袋的手，笑道：“浅浅说的对，她拿这么多股份来也没什么用。钱这个东西，够用就行了。而我也私心的想让我的礼物成为独一无二，所以你这份还是退给他吧。话说好听点就成。” “这么点股份也做不了什么事，”谢西恬斜了穆南烟一眼，笑了，“是你在担心什么吗？公公给儿媳的礼物而已，而且也没你给的多。阿初要是不收的话，父亲可要质疑我的办事能力了。” “这……”乔浅初微微皱眉，看着穆南烟，等待他做决定。 谢西恬和过来打招呼的宾客应酬了几句，待人走后，见夫妻俩还是没应，忍不住催促道：“阿初，签字吧。” “签吧。”穆南烟终于点头。 他们几人不像穆严松，在商场摸打滚爬这么些年，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自然也就猜不到他这么做的深意。 乔浅初抿了一下唇，接过文件签完字还给谢西恬。后者满意一笑，道：“也怪不得他们这么疼你，这换作是其他女人要是收到这礼物，还不乐呵呵的上前签上自己的大名。你倒好，送上门来的肉，使着劲地往外推。”她拍了拍乔浅初的手背，起身继续说道：“你们先聊，我还要过去陪着爸应酬，走之前记得给我说一声。” 看着谢西恬走远的背影，穆南烟收回目光，笑道：“看来他是改变主意了。”说着，他的目光更为柔软的看着乔浅初，不用想也知道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是谁。 静下来后，乔浅初才想起刚才一心的仓皇逃离。她皱眉起身，说道：“我去找找一心，也不知道她刚刚是看见了什么，走的这么匆忙。” 刚跨出步子，就见对面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走过来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带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焦急。 “小姐你好，刚才看你在和朋友叙旧就没过来打搅你，”男人向乔浅初点点头，态度礼貌而不疏离，“我一直在找一个叫唐一心的女人，请问她是你的朋友吗？” 乔浅初心一触，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她微笑着问男人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似乎才想到自己刚才没有做自我介绍，他抱歉地笑笑，将自己钱夹里面的名片抽出一张递给乔浅初，“不好意思，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苏季青。” 第98章事业阻碍 苏季青？ 她不由得微笑了。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一心还在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 原来他就是一心419的对象……这么想着，乔浅初看向苏季青的目光便带了些许深意。 “还是坐下来聊吧，”乔浅初侧身指了指穆南烟这边的沙发，笑道：“我跟她很熟。” 穆南烟不明所以的抬眼，正看见乔浅初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还是不了。”听到乔浅初的回答时，他明显心下一松，情不自禁的吁了一口气，他笑着道：“现在这个场合叙旧有些不适合，改天我会专门拜访你和一心。要是可以的话，还请你留个能找得到她的联系方式，谢谢。” “三天后她会到我的工作室来。”乔浅初毫不犹豫地就把唐一心给卖了，与苏季青互留了手机号码后，还将她自己工作室的地址发到了他手机上。 乔浅初能这样帮他的确是让苏季青感到诧异。他甚至都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知道他与唐一心之间的那点弯弯绕绕。 看着苏季青带着疑问离开，乔浅初嘴角含着笑意的坐在了穆南烟座位旁。 “那个人你认识？”穆南烟问。 乔浅初摇了摇头，“之前听说过名字，”顿了顿，她似乎想了一会儿，索性还是将一心和苏季青419的事告诉了穆南烟，“……就是这样了，在见到这个男人之前，我还没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但认识他之后，我觉得一心应该选择更适合她的男人。”显然她指的是苏季青。 穆南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讶异程度丝毫不比乔浅初当时的少，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嗯了一声道：“虽然这个男人看着很年轻，但处事很不错，能进能退，为人看着也很正派。” “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乔浅初笑着，将苏季青刚才给她的名片拿出来一看--易多科技有限公司，职位是总经理。她一愣，“原来还是一个青年才俊，看来一心真是赚了。”她抬眼，看到不远处顾双棋和冯桑桑走进来，转而小声对穆南烟说道：“他们来的这么晚……桑桑起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走吧，过去打个招呼，”穆南烟说着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往顾双棋的那个方向带，“顺便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穆南烟说的人是顾双棋的父亲顾均书。当她看到他的时候，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了上来，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两人对视着。 顾均书的眉头轻轻一皱，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一张国字脸在看清楚乔浅初的脸时，一僵，却很快调整过来，恢复常态。 “你就是阿穆的妻子？不错不错，既漂亮又大方，和阿穆很相配。”他呵呵笑道，虽然上了年纪，身上却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独特气质。 站在她身侧的冯桑桑见到这个笑容，神情黯然地敛下了眸子。 父亲可不是这么快就对别人产生好感的人……顾双棋笑看了一眼乔浅初，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这时恰好有侍应生端着酒水走过，冯桑桑叫住了他。端了一杯香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向顾均书道：“伯父，您需要酒水吗？我帮您拿。” 只见顾均书想都不想便冷硬的拒绝道：“我不需要。”说着，他的眼睛动了一下，冷冷一瞥冯桑桑拽紧顾双棋衣袖的手，虽然当场没说什么，但任谁都看出了他心里的不满。 冯桑桑的手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立时松开了顾双棋。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令她喘不过气来。 “桑桑。” 顾双棋伸出手来，握住冯桑桑的手，触感一片冰冷。 乔浅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穆南烟显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巧妙的找了个话题与顾均书聊了起来。 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冯桑桑脸色苍白的笑着站在顾双棋身边，抿了抿唇，沉默。 不多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下来显，眉间陡然一蹙，任着铃声一遍遍响不知道该不该接起。 顾双棋像是猜到了什么，体贴地让她到大厅外面去接。 冯桑桑犹豫片刻，手机铃声不停，她点了头，按下接听键边小声说着话边往外走。 顾均书嘴角一沉，见人走了，也没顾忌乔浅初穆南烟在场，直接便道：“以前我虽然知道双棋在外面有个女朋友，但想不到是如此的一无是处。”他摇了摇头，叹气。 “爸。”顾双棋脸色难看地叫了一声。父亲这么不认可自己的女朋友，任是谁恐怕都高兴不起来。 “再叫我也不会承认她！”顾均书瞪了他一眼，低声吼道：“我虽然不指望你能给我带一个我满意的儿媳妇儿回来，但从没叫你随随便便找一个！她冯桑桑是什么人？即便我一再地降低我的要求她还是不满足条件！软弱无能，你说我顾家需要这么一个拖油瓶吗？更别说她的家庭，还有那什么她烂酒鬼赌鬼父亲……顾双棋，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不是你口中说的这种人，”顾双棋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地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没看错人，你不要把你那套用在我的身上，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我的婚姻不是交易！” “你拿什么证明给我看？就现在我所看到的全都是她在拖累你，”顾均书冷冷一笑，“公司股东已经对你有所不满，你要是不想坐总经理的位置，其他想的人多得是。” 结局当然是不欢而散。 顾均书一气之下去休息室找穆严松叙旧，顾双棋心情不好，穆南烟陪他喝酒聊天……桑桑接了电话还没回来。 大厅有些闷，乔浅初独自一人走到外面的长廊透气。 夜里的空气有些凉，却清新舒爽，让她觉得非常舒服。长廊外面是一汪池塘，听南烟说这里面本来种着许多荷花，但现在时节不对，所以淤泥里面现在只剩下藕节。 她给唐一心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的还是关机状态。由此看出她真的是很怕苏季青找上门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唐一心打来的。问她在哪儿，说她好不容易才找着个人借手机给她。 乔浅初笑了一下，说自己在外面的长廊这边。 不多时，她看见了唐一心的身影出现，还苦兮兮地朝她挥了挥手。 她带了一阵风小跑过来，坐在乔浅初旁边哎哟了一声叫道：“你可不知道，我刚才跟打游击战似的。那苏季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跟着了魔似，硬是要跟着我。” “那他见到你了吗？” “见到了我还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唐一心做一脸痛苦状，“就为了躲他，我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绕着大厅来来回回的跑，别人见着我跟看个神经病似的，害得我连手机都不敢开机。” 乔浅初轻轻咳了一下，为了避免唐一心的打击报复，她暂时将已经出卖她的事瞒了下来。 想到刚才在大厅关于冯桑桑的事，乔浅初略一犹豫，还是问了出来，“桑桑她最近还好吧？我刚才见着她了，看着像是压力挺大的样子，精神不太好。” “能好吗？”唐一心揪了眉，叹气道：“上次在医院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她那个父亲简直就是反复无常，她在家里受折磨，在公司也不好过。公司的人知道她是顾双棋的女朋友后，逮着机会的酸她，听说顾双棋有几次因为冯桑桑没能去参加公司的会议，所以对她不满的人越来越多，说顾双棋为了她不务正业。” “桑桑是个好女孩，遇到这种事真是苦了她。”乔浅初皱了皱眉头，“顾双棋和她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我也没想着要掺合进去，我虽然喜欢顾双棋，但真的，只要他幸福我也就满足了。还有桑桑，她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两个在一起我也乐意。”唐一心看着不远处朦朦胧胧的灯光，笑道。 乔浅初笑了下，算是默然。 和顾双棋比，她私心觉得，苏季青真的更适合她。 两人很有默契地沉默下来，因为安静，所以身后那惊慌失措的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就越是明显。 乔浅初一扭头，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呼吸一滞，起身张口叫道：“桑桑！” 冯桑桑还在跑，她在逃，她不想听到她的两个好朋友刚才所说的话。 一心居然喜欢双棋？天！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而她却一无所知！冯桑桑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慌了神，漫无目的地往前方跑去。 跑着跑着，她累了。唐一心追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桑桑你听我说！” 冯桑桑微喘着气，眼睛盯着唐一心的下巴，眉心紧锁，“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你听见了我们谈话内容的多少，但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唐一心虽然喜欢他，但绝不会做出抢我好朋友男友的勾当。我要的是你们都幸福！”唐一心毫不犹豫地道。 乔浅初站在她们身后，没有上前。有些问题，是时候让她们自己说清楚了。 “你要是告诉我了的话，我会……”冯桑桑的身体颤抖着，视线从唐一心的下巴移到她的眼睛，“我会……” “不要说出来！”唐一心立刻阻止了她下面的话，“要是你把那句话说出来的话，顾双棋会伤心的！” 冯桑桑激灵灵的打了个站，似乎是被唐一心刚才的大声说话吓了一跳。她闭了闭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不要说出来，即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也请你不要告诉顾双棋，这样只能徒增我们三个人的烦恼。桑桑，你是个好姑娘，听着，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但我知道，你绝对配得上他！” 第99章她要退出 安抚好冯桑桑的情绪后几人道别。 第二天乔浅初接到唐一心的电话时，穆南烟已经出门了。 “喂，你陪我去趟医院吧。”唐一心的声音有些沮丧。 乔浅初的嗓音里还浸着没有完全清醒的沙哑，一愣，开口道：“去医院？你又伤着哪里了？” “不是我伤了，我刚接到冯桑桑的电话，她想找我谈谈……” 乔浅初沉默了下来。 冯桑桑想找唐一心“谈谈”，经过昨天晚上之后？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误以为这是正室宣布自己主权的举动，但是冯桑桑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陪我去嘛，”唐一心央求道：“我现在觉得好尴尬，见面了要说什么，怎么开口……怎么打招呼……全都不知道！” “你等我半个小时，医院见。”乔浅初道。 唐一心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挂了电话。 乔浅初立刻爬起身来换衣服，在衣柜里翻到了一件旧的t恤。那件t恤是唐一心帮她挑的，她还记得那个坐在沙发上神情随意漫不经心的少女指着衣架的表情，以前的唐一心从不会有“尴尬”这样的情绪，现在不论是察言观色还是自我思考都提升了不少，但这样的改变，她不知是好是坏。 叹了口气后，乔浅初拿起包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唐一心已经站在街边了，踩着高跟鞋，不停地踢着脚边的落叶，神情萎靡，仔细看还能看见她眼底的青黑，想来昨天一个晚上肯定难眠。 乔浅初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嘴，走了过去。 “来啦？”唐一心有些疲倦地笑了一下，打起了精神道：“我一个晚上都没睡！不停地在想这事儿，早晨接到冯桑桑电话的时候，差点没把手机扔了……” “进去吧。”乔浅初没有多说，将唐一心的头发捋了捋，两人抬腿走进了医院。 从电梯门里出来，冯桑桑的身影隐约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见她们来了，靠墙的动作一变，朝她们走了过来。 可以看得出冯桑桑的拘谨和不自然，想必找唐一心谈话，她也费了一番心理斗争。 三人之间的气氛确实有些尴尬。 “一心，你能和我单独谈谈吗？”冯桑桑的脸颊都有些微红的迹象。 唐一心看了乔浅初一眼，点了点头道：“可以。” 两人挪了几步，并没有走出乔浅初听力范围，尽管乔浅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刻意没有去听她们的谈话，但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全了。 “我找你来是因为……双棋。”冯桑桑的声音很小。 唐一心道：“嗯，我还是那句话，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放心。” 冯桑桑立刻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道：“你也知道我家庭的情况，我爸的脾气一点没改，反而越来越差，但是怎么说也是我爸，我得照顾他。顾叔叔不同意我和双棋在一起，要是认真说来，几乎算是……反对了。我和双棋不论是家庭背景还是未来，想走到一起都太困难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把双棋照顾得很好……我……我把他让给你……” 唐一心眉头一皱，还不等冯桑桑说完便失声笑了出来：“让？桑桑，你什么意思？”她咬了咬牙，平息自己即将蹿升起来的怒火。 自己想要却得不到，只能在远处默默凝望默默保护的东西，居然被当成礼物推来推去，唐一心的急性子受不了这种措辞。 “他不是一个东西，桑桑，”唐一心道：“你想让给我，他恐怕不是这么想的。他有选择的权力，喜欢你选择你，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你性格太软弱了，一味地这样下去，问题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如果你还想继续和顾双棋在一起，不应该找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是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阿初。” 听见唐一心的呼唤，乔浅初站起身来走了过去，见唐一心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自己，看来是不想再继续这场谈话了。 “顾叔叔的态度我们都知道，看在眼里，”乔浅初缓缓开口：“是严厉了些，不过针对的是事而不是人。待会学校还有课，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砰！”身旁的病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爆响。 冯桑桑浑身一震，恐惧地看了一眼病房，勉强对乔浅初笑道：“我爸醒了，他再看不见我就会发火了，那我们……改天再聊。” “冯桑桑！你死哪里去了！”冯安康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随即门一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边走边嫌恶地看了病房一眼。 唐一心沉下脸来，看见了病房里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告诉他这病治不好了，”冯桑桑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道：“他现在脾气比以前更加不好。动不动骂我，拿东西砸我妈……其实我还好，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但是每次看见我妈那样，怎么可能不恨他。一心，这样的我配不上双棋，我自己明白。” 唐一心转头，果然看见了病房里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在和医生说些什么。 “叶其清！你是不是看我现在得了这病，就想撒手不管了？！离婚？哈哈哈哈！这么多年没提，偏偏我病了就提？你是看上哪家的小白脸了，着急等我死，好双宿双飞啊？！！”冯安康的声音尖利而沙哑，常年的烟酒已经将他的嗓子毁了个干净。此刻冲冯桑桑母亲骂出的话语更是不堪入耳。 乔浅初站在病房门口默默地看着，并不打算插手别人的家事。 唐一心却忍不住了，转头问冯桑桑：“你妈和你爸提离婚？” “嗯，昨天提的，她太累了，你们看看她。”冯桑桑小声道。 乔浅初朝叶其清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一个脊背佝偻神情疲倦的妇女。 医生走出了病房，叶其清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好啊！”冯安康大声嘶叫：“你们母女都一个样！白眼狼！可以啊！要滚是吧？都滚！全死了才算干净！” 冯桑桑忍受不了了，走了进去，站在叶其清的身旁，轻轻将叶其清的胳膊抓住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这么多年，没有亏欠你的地方。”叶其清平静地道，但仍然没有隐藏住自己眼底的伤痛情绪。 乔浅初叹了口气，椅在门边--她记得冯桑桑口中的父亲虽然醉酒、殴打他们，但母亲一直都是忍耐承受的，多半是因为对这个男人还未完全绝望。但现在，叶其清眼底里的情绪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两个人在生活了多年以后，不论是忍耐也好，争吵也罢，终究会走到尽头？ 她想起了她和穆南烟，还有肚子里的宝宝。甩了甩头，甩开这些情绪。 “你不是要走吗？因为我病了就想看好戏是不是？可以啊！给钱啊！给钱我就让你走！否则离婚协议我不签，你还能怎么办？！” 冯桑桑的拳头握了起来。 乔浅初伸手拉住了唐一心--她看见了冯桑桑的表情和动作。 “等等，让她自己解决。”乔浅初压低声音道。 “自己解决？”唐一心不可置信道：“你还期望冯桑桑能站出来阻止她爸吗？” “是这么期望着。”乔浅初笑了。 唐一心白了她一眼，无奈地留在了原地。 “钱？”叶其清突然嗤笑一声，“这些年为你花的钱还在少数吗？我的工资，女儿的工资，全部都给你买酒买烟，喝完了还回来打老婆孩子！你的良心才让狗吃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冯桑桑惊讶到近乎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冯安康也一时被惊到了--叶其清从来没有对冯安康大声说过一句话。 片刻之后，冯安康抄起身边的药杯就冲叶其清砸了过去，叶其清躲都未躲，只是看着他。 “好啊，好……”冯安康喘着气点头：“一百万，想离婚就给我一百万！别的什么也别谈！我是快死的人了，你以为我什么做不出来？” “你就算不是快死的人了，做的那些恶心事还少吗！” --众人再一次愣住了，因为这一句不是叶其清的对答，而是冯桑桑拼尽力气的嘶吼。 唐一心嘴巴都张成了o型，转头看着乔浅初道：“还真反抗了……” 冯安康喘气的声音更加清晰了，怒火在他的整个胸膛里腾起。 “你知道就好，我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女！我没有好日子过，你们还能好过到哪里去？！”说着冯安康又抄起桌上喝水的水杯，随手冲她们扔去。 唐一心手一紧。 “砰！”一声闷响。 冯桑桑被杯子砸中了下巴，瞬间红肿，一条划痕慢慢地出现，几滴血渗了出来。 然而她没有说话，静静地呆在原地看着地板，又抬头看了看叶其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门边，一眼便看见了乔浅初，四目相接。 “加油。”乔浅初对她做了个口型，微微笑着。 冯桑桑的手在身边收紧了，蓦地转头对着冯安康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再欺负我妈了。不仅妈要和你离婚，我也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乔浅初笑了起来，拉着唐一心离开。 “哎呀我还想看完呢！”唐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你说她怎么就想通了？那么久都没有想明白？” “不知道。”乔浅初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100章两人甜蜜 往公寓驶去的路上，乔浅初接到了乔美琳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挂了，唐一心从驾驶座上转过头来。 “你妈来看你？”她问，“有做好吃的吗？” “嗯，在公寓了。”乔浅初眯着眼睛，懒懒地靠向椅背。 “啊！为什么是今天！”唐一心哀嚎着拍了一下方向盘，“今天还有一个演员的资料没弄好，没法去了……现在你怀孕了，阿姨肯定煮特别多好吃的啊……” “还好……”乔浅初懒懒地答，肚子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她笑了笑，“我饿了，饿得真快。” “废话，你现在是两个人，饿得能不快吗！”唐一心方向盘一打，到了公寓门口。 乔浅初下了车，和她道别之后上了电梯。 电梯门开的时候，她看见乔美琳拎着一个保温盒，站在房门口。 “来啦？”乔美琳走了过来。 乔浅初点点头：“这是什么？” “鸡汤，”乔美琳神秘兮兮地道：“特地在美食节目上学的，据说特补。” “先进去吧。”乔浅初笑了笑，按开密码。 “慢着点！”乔美琳在后头抱怨一句：“看着点地板！小心摔了！” 乔浅初失笑，关上了门，隐约听见外头电梯门开了的声音，眉头轻轻一蹙--傅白搬走了之后对面就没有人住了，难道是南烟回来了？ 门铃突然响了，她转身开了门。 “没打招呼就来了，不介意吧？”谢雅棠笑呵呵的脸出现在了门外，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乔美琳和谢雅棠见面次数非常少，相互之间都是一愣之后开始客套。 谢雅棠看了室内一眼，问道：“你……一个人在家啊？南烟没有陪着你吗？” “早晨出了会门，有点事情。”乔浅初了然地笑了。 谢雅棠笑呵呵地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门边，揉了揉微酸的手臂道：“这个是一些补品，对孕妇有好处的，放在最左边的那个燕窝是西恬去托人带的，听说很好。还有啊，你爸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不直说，但是老让我来这里看看你照顾你，我昨天竟然听见他在询问婴儿奶粉！不过也是……国内奶粉太不安全了，哎，今天亲家母也来了，在家呆着也闷，不如我们出去逛逛，买点婴儿用品？” “这个好！”乔美琳立刻拍手赞成。 谢雅棠哈哈地笑出了声，转头一看乔浅初，立刻皱了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乔美琳一拍手，“刚才就要说你了，一打岔给忘了……你把雪地靴套上，围巾呢？手套放在哪里？” 乔浅初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妈”忙上忙下地给她裹成厚厚的一个球，有些失语，“我就是怀个孕，肚子还没出来呢，你们两个……” “好了，这样才可以出门嘛。”谢雅棠给她戴上耳罩，满意地看着。 乔美琳在一旁拿起包符合：“她从小就怕冷，冬天那双手冻得像冰块似的。好在性子安静，不皮，说话也爱听，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出门也没意见……” 乔浅初无奈地笑了笑，走出了门，“走吧。” 三人没有开车，步行去了最近的购物广场，乘电梯到了婴儿商品区。 乔浅初一眼便看中了一套水蓝色的小睡衣，停下了脚步。 谢雅棠跟了上来小声到：“严松的意思是买两套，男女的衣服都备好，既然你们不愿意查宝宝的性别，那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乔浅初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她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套衣服，给穆南烟发了过去。 不到一会儿便接到了穆南烟的电话，她唇角一弯，走到了一旁。 “好看，男女宝宝都可以穿。你在哪里？我去陪你。”穆南烟道。 “我和妈在一起。” “那我去接你。” “两个妈。” 电话那头显然沉默了一下，随后穆南烟轻轻笑出了声，乔浅初也笑了。 她知道这时候突然提出自己和谢雅棠在一起，穆南烟势必会惊讶一番，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想捉弄他。 “好吧，那还是来接你。”穆南烟笑完，轻声道。 “那保证不发生口角，态度要好。”乔浅初适时提出。 “遵命。”穆南烟随口答。 乔浅初立刻报出了商场的名称，挂了电话，转身走到谢雅棠和乔美琳的那边，她们正在看奶瓶。 谢雅棠十分专业，不停地在讲着怀孕需要注意的知识，乔美琳则认真地听着。 “一般说来，两三个月就会开始干呕了，喜欢吃酸的东西，可是阿初现在的反应好像不怎么明显，真是奇了怪了哈哈……你呢？你怀阿初的时候怎么样？辛苦吗？” 乔美琳有一瞬间的表情凝滞，随即笑了起来：“记不太清了，都这么久的事情了……” “哎，女人怀孕可是这一辈子记忆最深刻最难忘记的事情了！又害怕又幸福，看来亲家母心态比较好，那时候完全不紧张吗？” 乔浅初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看了乔美琳一眼，接话道：“我倒是挺紧张的。” 谢雅棠立刻转移了话题：“紧张肯定是有的，你才将近两个月，放心，还早着呢。” 乔浅初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抬手摸了摸，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但她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这里面有一个新的生命，属于她和穆南烟。 似有所感，她突然抬起头来朝电梯口望去，看见了穆南烟停在不远处的身影，四目相接。 他几乎抬不动脚步。 穆南烟微微勾起了唇角，刚才那一幕太过美好，他自己也没注意就停了下来。 “来啦。”乔浅初自然地走了过去。 谢雅棠的话突然就变少了，有些尴尬，恢复到了平日里对穆南烟的样子，相亲近却又莫名地害怕着。 “嗯，妈，谢阿姨。”穆南烟打了招呼，还算给面子，好歹叫了声阿姨。 乔美琳知道他们之间的尴尬关系，立刻笑道：“小穆正好带阿初去吃午饭，我们两个再逛逛，趁这机会也可以聊聊。” “好。”穆南烟点了点头，带着乔浅初离开。 上了车，乔浅初系好安全带，偏头看向穆南烟。 “最近工作好像挺多？”她随口问了一句，穆南烟这几天早出晚归。 “没事，”穆南烟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想早点把时间空出来照顾你。” 乔浅初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心下一暖，不知道说什么回应。 “对了，”穆南烟开动了车子：“我们结婚匆忙，还没有拍婚纱照。你怕冷，本来打算过了这个冬天再带你去，但是现在可能得提前了，穆太太觉得呢？” 乔浅初又是一愣，转头笑道：“婚纱照？” “嗯。”穆南烟认真地点头。 乔浅初看着他的表情，这才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南烟，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穆南烟轻描淡写地转头笑着：“我想让你穿给我看。你这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婚纱，为我。” 为他……乔浅初抿了抿唇。穆南烟这几乎算是在宣誓主权了，这是这一辈子她只能为他穿婚纱的意思吗？虽然霸道了点，但是对于穆南烟偶尔的情绪外露，乔浅初很受用。 “好啊，拍。”乔浅初点头。 穆南烟笑了起来。 “想要什么风格的婚纱照？” 乔浅初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们初见的场景，眯了眯眼，有些恍惚道：“嗯……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的地方，婚纱也想自己来设计。” “好啊，”穆南烟低头看了眼表，转头道：“时间还早，我们去买一下新家要用的东西怎么样？” “好。”乔浅初欣然同意。 新家的格局她已经设计出来了，就差往里面填充一些东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怀孕了之后就更想要参与新家的装修和设计。 “拍了婚纱照之后就差不多可以搬进去了。”穆南烟又道。 “这么快？” “放心，墙漆是用无毒的，只是脱落的时间会缩短些，到时候再让人补刷就行了，健康最重要。” 到了那栋别墅。 乔浅初下车，两人牵手走了进去。 “这里，要一个大吊灯，”乔浅初看着客厅的中心天花板道：“透明的，有设计感的……嗯，怎么多了一间房？” 设计稿上并没有那间房，紧挨着她们的卧室，十分小，空间是由原先的卧室分出去的。 一愣之后立刻明白了--当时设计的时候忘了设计婴儿房，她甚至没有想到孩子。 “这间房给宝宝，在七岁之前都可以睡在这里，长大了之后可以在二楼装修一间当卧室，一间宝宝自己的小书房。”穆南烟低头轻声道。 乔浅初轻轻地笑了起来，“嗯”了一声，手中握着穆南烟的力道又紧了些。 而这时，远在城市另一头的唐一心正在公司里为一个资料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接电话，可电话却偏偏不识趣地响了三次。 她终于怒了，按了接听，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谁呀？” 似乎是带了点恼怒的声音将那头的人吓到了，对方一顿，出声：“她现在好吗？” 唐一心也顿住了，立刻明白了是谁，开口道：“挺好的。” “瘦了还是胖了？” “胖了，因为有宝宝了。” 对方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长，唐一心也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耐心地等着。 “我……知道了，别和她说我来过电话。” “我当然不会和她说，但是傅白，”唐一心立刻接话道：“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每一个人都在向前看，只有你活在过去里。” 傅白没有回答，电话挂断。 唐一心想了想，将傅白的通话记录删除了。乔浅初现在过得很幸福，没有必要拿过去打扰她的未来，而这通越过海洋的思念，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第101章孕期准备 第二天乔浅初出门之前，穆南烟特意叮嘱她别忘了中午吃过饭后要去买育婴书和去做定期孕检的事。 “知道啦，穆律师，”乔浅初笑着应了，有些揶揄道：“别人不知道的听见了还以为你是穆保姆穆阿姨呢。” 穆南烟呵呵笑了两声，微微低头在乔浅初的脸颊上轻触了一下，轻拍她的肩膀，说：“开车注意安全。” 早上她收到江承北的短信，说是哈尔滨的冰雕节到了，要去看看。她微笑，回了个“好”字，并祝他一路顺风。工作室刚开始的忙乱期已经过去，逐渐上了轨道，现在业务量也不多，而江承北也是时候继续开始他的旅程了。 乔浅初到工作室的时候，唐一心也在那里。她常常笑唐一心caoxin又敏感，让她身边现在是二十四小时都不离人。 现在江承北请假了，顾双馨却还按时上下班。看到她进来，顾双馨挑眉，手里拿着个东西朝她走过来。 “喏，给你的，”顾双馨一伸手，一张像是折叠的DM单递了过来，她别扭地移开眼不看乔浅初，眼神youyi地盯着地板上，“有个亲戚怀孕了，上次硬是拉着我陪她去报什么准妈妈辅导班，她多报了一个名，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今早我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喏，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你吧。” 说了这么多话，见乔浅初还没伸手接，顾双馨瞪了她一眼，道：“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的话我就扔垃圾桶啦。” 她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乔浅初看着，忍不住失笑。伸手接过，她刚想说话，就听顾双馨身后的唐一心啧啧说道。 “哎哟我说顾双馨，你不是性格一向都很爽快的么，送个礼物还找一堆五花八门的借口，演技还这么拙劣，哈哈哈，别扭的小孩……”说着，她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 顾双馨耳根一红，转身推了唐一心一下，“你说什么呐，什么找借口？你以为我很闲吗？我怎么可能特意给乔浅初买礼物。”她轻轻呼口气，眼角偷偷瞟到乔浅初看着报名单上面的小字时，自然而然露出的微笑，心里却一喜，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欢快了不少。 嘴角的笑容漫起，乔浅初抬头对顾双馨眨了眨眼，“替我和你亲戚说声谢谢。”随后将报名单放在了手提包内侧。 顾双馨脸一红。 “你今天没工作？”乔浅初岔开话题，转向了唐一心，走了过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转念一想到几天前与苏季青的那个约定，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嗯，很闲，”唐一心点点头，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坐在乔浅初和顾双馨后方的沙发上，摆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难得有时间这样清清静静地看会儿书。我已经打算在你工作室赖你们一天了。” 乔浅初和顾双馨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前者安静地画着插画，后者在之前偶然发现江承北还未出的书稿时，硬是拜托乔浅初先给她过过眼瘾，所以此时正看得滋滋有味。 时间过得很快，要不是唐一心嚷着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想必乔浅初和顾双馨是不舍得停止手上正做的事。 “等几分钟，我把这章看完就走。”顾双馨一手握着鼠标，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动的说道。 越是了解江承北多些，她发现自己越是不可自拔。江承北不仅是一阵风，更像是一颗洋葱，一层层剥开后，总会给人不一样的惊喜。 一字一字地认真看完，顾双馨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将电脑锁屏，起身。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一心凑到顾双馨身旁去挑眉笑道：“怎么有种偷窥了别人私密日记的感觉？难不成你喜欢我的偶像？” 顾双馨喜欢江承北的这件事只有乔浅初和顾双棋两个人知道。谁知道唐一心的眼睛这么尖，明明她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可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 “喜欢他又怎样？难不成我配不上你的偶像？”顾双馨一梗脖子，干脆直接地承认了。“等等，你说他是你偶像，”顾双馨拿手指着唐一心，一脸惊讶，“难不成你也喜欢他？” “对啊，我也喜欢，”唐一心嘻嘻笑着，见顾双馨瞬间变了脸色，忙改口道：“行啦行啦，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的，我对他又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乔浅初关了电脑，边看她们二人拌嘴，边往门外走去，不时地笑笑。唐一心性格本就活泼，遇到顾双馨后这劲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嘴巴就没停过，偏偏她还最喜欢看顾双馨吃瘪的表情。 可是当出了工作室的门后，唐一心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门外停着一辆奥迪A8，车的主人穿着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车的副驾驶门前面，嘴角含笑，似乎在等什么人。 “啊！”唐一心忍不住叫了一声，对上对面那双朝她微笑的眼睛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拿包挡住自己的脸，并心虚地往左边移动，随时准备开溜。 该死！怎么又是苏季青这个家伙！早知道她今天就不来阿初的工作室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OMGD！ “一心。”苏季青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戏谑地笑着走过来，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像个清俊的大男孩。 唐一心浑身一僵，求助地望着乔浅初。 “跟他说清楚比较好。”乔浅初看了正迈步过来的苏季青一眼，和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而压低声音朝唐一心说道。 “这个帅哥怎么有点眼熟？”顾双馨疑惑地皱眉，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苏季青的脚步在唐一心的面前停了下来。他笑了笑，说道：“要不是看到你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他笑着，笑容里面夹杂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几分失落，继续道：“我们聊聊吧。” “走吧。”唐一心将乔浅初刚刚的话听了进去，抬脚往前迈去，擦过苏季青的身边时，属于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香味就像那晚，若有似无地悄悄勾引着他的鼻尖。 看着唐一心上了苏季青的车子，乔浅初收回目光，对犹自发愣的顾双馨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顾双馨回过神，提议道：“我知道有家粥店还不错，就去那家吧。” 乔浅初怔了一下，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顾双馨大大咧咧后面的细微关怀总是时不时地能够打动她。她虽然有些被惯坏了的千金xiao激e的脾气，但心眼总是好的。吃了饭回到工作室忙了一会儿，穆南烟开车不多时便到了。 和顾双馨打了声招呼后，乔浅初坐上穆南烟的车，往书店开去。 书店那儿没有停车场，他们只能将车停在附近，然后走路过去。乔浅初经常来这家店买关于插画类的书籍，抬眼看着分类的标志，她挽着穆南烟的手臂往“母婴”区走去。 两人对于这个区域是一点经验都无，随便拿了一本书翻了翻，看着都还行。 “要不一样拿一本？”穆南烟将之前拿的一本“母婴百科全书”放在手里，又抽了一本旁边的“孕期注意事项”翻了翻，觉得里面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用，索性全都买了，回去好好看了后再归纳总结。 乔浅初笑着点头，看着书的封面上漂亮的婴儿，嘴角牵出的弧度越来越深。 旁边也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在选育婴书，妻子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偏着头和年轻的丈夫一起看着什么，有说有笑。 似乎是被感染了一般，乔浅初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两人拿了很多书，摞了厚厚的一层。付完帐，穆南烟的手里多出了两个大大的塑料袋。 回到停车的地方放好书，两人又往谢西恬帮忙预约好的妇幼保健医院开去。本来乔浅初是不想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的，但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所以干脆随了他们。 给乔浅初做B超的是一位眉眼温和的女医生，姓王。知道乔浅初初为人母，没什么经验，她特意叮嘱了她很多注意事项。 本来还有一丝紧张的她，在王医生的引导下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检查的过程很简单，也很快。乔浅初穿好衣服到等候室与穆南烟会和，见他面色沉静地坐在凳子上时，她知道他也紧张了。 “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穆南烟起身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问道。 “聊了很多注意事项，”乔浅初掰着手指数给他听，“怀孕头三个月是妊娠早期，要注意饮食合理多补充叶酸；不要提重物，不要蹲，不要站的时间太长；要保持心情舒畅，情绪稳定……” 穆南烟听着轻笑出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反应过度了。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护士过来叫他们进王医生的办公室。 他们进去时，王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面色凝重的盯着电脑。听见脚步声后，她抬头，见是乔浅初他们，紧锁的眉头却一直也没放松下来。 “检查的结果出来了，”王医生取过旁边的报告单，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将报告单递给他们，“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结果不是很好。” 乔浅初怔了怔，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穆南烟沉默地打开文件袋，取出报告单浏览了一遍。“内可见点状胚芽回声，未见明显原始心管搏动……”穆南烟看到这里，脸上一向镇静的表情被击碎，动了动嘴唇，半响才哑着嗓子问道：“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第102章旧人归来 第九十六章旧人归来 王医生望着乔浅初脸上焦急不安的神色，十分不忍，于是赶快解释道：“怀孕其实也是自然界的一种优胜劣汰，有的宝宝在妈妈的肚子里发育的很好，也有的宝宝天生就是发育buliang，而你们的宝宝就是属于后者情况。针对你们的检查结果来看，我建议你们打掉孩子做清宫手术……” “打掉孩子做清宫手术？”乔浅初咬了下嘴唇，几乎是立刻便摇头否决了，“不行，这个孩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不能打掉。” 穆南烟黝黑的眼珠定在茶几上的纸杯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脸上的表情不比乔浅初好到哪里去。 王医生见此，放缓了声音继续道：“即使你们现在不做清宫手术，孩子流产的可能性也会非常大，到时还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我建议你们还是听从医嘱吧，这样可以早一点为下个宝宝做准备。” 乔浅初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怔怔地望着王医生。 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要是是南烟的话，他会怎么选择？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或许是因为她今天穿的太少，她觉得身体好冷。 “谢谢医生的建议。”久久沉默的穆南烟突然说了一句客套话，随即拉起乔浅初的手走出了王医生的办公室。 王医生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她心里料到他们大概是不会听从她的建议的了。 “不要听那个医生说的话，等过段时间你的身体养好一些，我们换家更好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穆南烟走在前面，步子走得有些急，但牵着乔浅初的手却一直都未松开。 乔浅初走在后面，沉默地笑着，然后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穆南烟的选择正好是她想要的。虽然刚才医生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但这是她和南烟的孩子，要让她这么快就放弃一条她这么珍爱的生命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情愿的。 上车后，乔浅初无声地抱着穆南烟，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们。” 穆南烟当然明白她话后面的意思，他似乎已经恢复镇定，安宁的抚慰着她，“没事的，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身体肯定就会好起来的，放心吧。或许是因为你第一次当妈妈，所以有了压力。这是很正常的事。” 座位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穆南烟听见，拿起接通。 手机里面清晰地传来谢西恬的声音，“我给你们买了很多婴儿用品，待会儿让齐豫给你们送来。” 穆南烟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问她：“你知道是男是女么，才两个月而已，要出来的话还早着呐。” “有钱任性不成么，”她似乎在忙，时不时地传来纸张翻页和有序敲击桌面的叩叩声，“我还就不信了，你和阿初会只生一个。” 再说下去，估计要上升到计划生育这个话题上了。穆南烟及时止住了话头，随便又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交集，便将电话挂断。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到我定做的一个东西今天也会送过来。”穆南烟将手机放在拉手旁的卡槽里，发动了车子。 “是什么？”乔浅初好奇地问道。因着刚才的一打岔，她心里的焦虑被打消了不少。 “木马。”穆南烟开着车子，目不斜视地勾了勾嘴唇。 木马？乔浅初心中一动，微笑道：“五花八门的东西买了这么多，等宝宝一出生，我想什么东西都有了，倒是省去了采购的工夫。” “这叫未雨绸缪。”穆南烟亦微笑，心情好了不少，“虽然我的童年算不上快乐，但我一定会让我孩子的童年不会留有任何遗憾。” 谢西恬和穆南烟买的东西很快送到，齐豫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说话的时候礼貌而疏离。 加上谢雅棠和乔美琳买的那些，已经将客房堆得满满的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满了一地，就快没有落脚的地方。 两人站在门口，穆南烟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这里面正孕育着他穆南烟的孩子。 “刚才谢西恬跟我说，她不信我只生一个孩子。” “恩？”他忽然的靠近，让她紧张。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他又轻声问，故意使坏地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喷出阵阵热气。 乔浅初更紧张了，眼睛在房间里的东西上面来回youyi。唔，妈买的女宝宝用品多些，她时常对她说，她更想乔浅初生出一个小阿初出来，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是大人贴心的小棉袄；谢雅棠和谢西恬却是女宝宝和男宝宝的东西都各买了些，说明她们对于宝宝是男是女不是特别在意。 那么她自己呢？ 她想象着孩子出来的时候，综合了她和穆南烟身上的所有优点，他们会陪着他长大--上学、恋爱、结婚、生子……光是这样想想，她都忍不住期待。 “都好。”只要是我跟你的孩子，都好。 “恩，我也是。”耳畔传来穆南烟的轻笑声，他顺势轻吻了一下乔浅初白皙的脖颈，他的心，慢慢地定下来。 “痒。”乔浅初红了脸逃开，她最怕痒了，而穆南烟却总是喜欢这样逗她，“我这两天把我们的一套婚纱套装给画出来了一个雏形，你去客厅等我，我拿给你看看。” “好。” 穆南烟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舍地放开了她。 婚纱照很……漂亮。穆南烟上上下下地将婚纱设计图稿看了不下四五遍，低胸开叉，露后背，而且还是紧身的款式。他有些别扭地问：“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穿这类型衣服的么？” “噢，那个啊，是一心说结婚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虽然我们两没有举办婚礼，但拍婚纱照这么重要的事，所以她强烈建议我不要吝啬自己的身材。”当然，她少说了一个“好”字，她还没到唐一心能自卖自夸的程度。 “看来你采纳了她的建议。”穆南烟笑道，眼睛移不开设计图纸。 见穆南烟依旧死死盯着设计图，乔浅初差点没笑出来。她起身，去帮他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穆南烟将设计图收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我让他们将你的设计图再调整一下，然后让人订做。” 乔浅初微微倾身，将水杯放在他面前，轻轻的“恩”了一声。 这人，想不到吃起醋来居然这么可爱。 不知是不是因为都知道穆南烟今天下午请了假的缘故，他的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进来。 一看来显是张子善的。他接起，毫不客气地道：“你最好是有事，不然今天刚接的那个索赔案我就交给你了。” 张子善在手机那边怪叫一声，“这次是真的有事！你知道谁回来了吗！别到时候说哥们没有事先通知你！” “是谁？”他皱眉问道。 “祁学深和柏……”张子善一顿，突然收了声，“他们两个都回来了，一下飞机祁学深便叫我打电话通知你们几个出来聚聚。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这么突然…… 穆南烟有些发怔。本以为他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对于这个女人，除开之前的无奈，更多的应该是疼痛才对。可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什么情绪都没有。冷冷淡淡的，就像听着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的名字，一时错愕之后便结束了。 “不去。”他说。 乔浅初本也没有特意要听穆南烟的谈话内容，但张子善的声音实在太大，大得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哀嚎。 “祁学深说柏蕊不会去的，哥几个已经这么多年都没聚过了，你忍心拒绝？” 默了默，穆南烟回了句“我后面到”便收了线。 乔浅初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却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还没等她往里面深入的想，手机的铃声再次将她惊醒。 她接起，听到唐一心小声的在手机那边道：“出去接电话，避开穆南烟。” 乔浅初不明所以，但知道唐一心肯定不会害她，所以照着做了。走到阳台，外面吹风丝丝冷风，耳朵里只听见唐一心压低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道：“柏蕊回来了。” 五个字而已，却像冬天兜头浇下来的一桶冰水，让她遍体生寒。几乎是立刻，她就将穆南烟刚才接听的电话与“柏蕊”这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是他们叫他出去，这样他的态度就能解释了。 “我知道了。”乔浅初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理会唐一心在手机里面絮絮叨叨的话语，滑了一下挂断键。 穆南烟已经换好衣服出来，见乔浅初还站在阳台，眉一皱，将她拉回客厅。他摸了下她冷冰冰的手，赶忙用自己的帮她捂了捂，“我出会儿门，张子善找我出去有事要谈。”或许就是单纯地不想让乔浅初多心，所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乔浅初点点头，目送他开门又关门。 祁学深学医，却因为和穆南烟是高中同班同学，就这么一直玩在了一起。他喜欢柏蕊的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只除了他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从显眼的暗恋变为明恋。 穆南烟到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喝了一些酒了。张子善轻飘飘地笑着，站起来锤了一下祁学深的肩膀，笑他，“你为了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事业值得么，何况还是她。你让我们几个以后该怎么看你啊。” “该怎么看还是怎么看，难道你们还不把我当朋友了？”祁学深长得很秀气，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不长眼的男生以为他是gay，硬是跑到他们班专门tiaoxi了一下他。最后这件事以祁学深凶狠地拿板凳将对方敲进医院才罢休。 从此以后，也更加没有人来惹他了。大家都知道他不好惹。但也是因为这件事，祁学深才喜欢留平头，说是这样更man一点。 他们所说的老地方是高中学校隔了两条街的一个私房菜馆。他们几个读书的时候常来，渐渐地和老板自然就熟了。 楼彬朝穆南烟招手，让他坐下。 祁学深一个转眼正好与他对视上，两人隔了许多年不见，这一眼竟含了许多其他的莫名意味。 “楼南律所现在已经是江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了，你小子，当初让你入股进来可没有害你吧。”张子善笑着又喝了一小杯梅子酒，梅子的味道浓郁，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我已经不是楼南的股东了，”祁学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这几位朋友如何看他，但他终于狠下心来，追崇自己的内心道：“我将楼南的股份全部转给了柏蕊。” “什么？！” “……” 一语出，其余三人都疯了。 一直到小聚结束，众人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第103章双方赌注 然后回神的机会在第二天如期而至。 楼南律师事务所从这天的早晨开始就处于极度低压状态中，不为其他，只因为早晨那个戴着墨镜身材姣好的女人上了十七楼而没有遭到阻拦。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而且据茶水员透露，今天张子善张大律师的情绪有些暴涨的趋势，所有人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听说那个女人一来就往穆律师的办公室坐……哎，你们说，这穆律师不是结婚了吗？” “对啊对啊，这是新欢啊，还是旧爱？” “新欢的可能性比较大，以前从没听说过……不过倒是知道他在美国有一个女朋友，已经分手了才回国。” “这可是大消息啊……你看看张大律师今天都不怎么笑了，跟打仗似的……” 议论声不绝于耳，但都隔着楼层，抵达不了17楼。 此时的十七楼静得像午夜一般，没人说话。 张子善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看着办公桌后头的人，楼彬盯着自己手中的文件夹，但思绪已经神游在外，而那个细长眉眼的女人眼睛轻眯，像是没事人一般端坐着。 穆南烟头一次没了笑容。 “怎么了，不欢迎我这个股东？”柏蕊微微笑着。 “柏蕊，有话直说。”穆南烟盯着柏蕊和从前一样的脸。 柏蕊的笑容僵住了，穆南烟的态度让她有些难堪，从前他绝不会这样。 “听说你结婚了。”柏蕊开口，笑容已经不能成为盔甲，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是听说，是事实。”穆南烟没有动作也没走表情。 张子善偷偷换气，这里的气压已经低到让他难受，胸膛像是闷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怎么打圆场。 柏蕊的气质无疑比几年前来得更加凌厉几分，在美国的竞争已经将她打磨成一块光彩照人的宝石，随时放射出夺目的光芒。比较之下，乔浅初就没有这样凌厉的目光，她总是淡淡地笑着，连目光里也带着笑意，和穆南烟倒是有些想象。但若是他选，他还是更喜欢乔浅初的表达方式。 “你娶的那个女人，足够配得上你吗？”柏蕊问道。 穆南烟终于笑了，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柏蕊，你在紧张，你一紧张就手抖。” 柏蕊一愣，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确实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着，随即抬头耸肩道：“看来你比我知道的还要了解我。” “是啊，如果你没有把我当傻子的话，也会更了解我--你应该清楚我没有往事重提的打算，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回国了。”柏蕊起身，缓缓走到了办公桌前，身子轻轻前倾，低头看着他。 “显而易见。”穆南烟讽刺。 他脑子里的场景一晃而过，这是柏蕊经常做的动作，那时候他坐在桌后，她总是轻轻撑着桌面靠向他。而如今再重复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刻意了。 乔浅初从来不这样，她就坐着，偶尔靠在桌前低头看他，两人相视--穆南烟轻轻勾起唇角，看了看时间，算着什么时候要回去陪浅浅吃饭。 柏蕊脸色一变，但看见穆南烟脸上的笑容，以为自己这招已经勾起了穆南烟美好的回忆，立刻趁热打铁提出要求：“我要在这里上班。” 穆南烟看时间的动作一滞，“不行。” “理由？” “没有理由。” “我是这里的股东，想在这里求个职位都不行吗？” “不行。” 张子善偷偷笑了一下，见柏蕊瞪过来了，耸了耸肩。 柏蕊气极，没有想到穆南烟这样不近人情，而以他的脾气，恐怕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试着说服了。 “我说柏蕊，能在这里工作的人不是靠坑蒙拐骗就可以的。”张子善忍不住开口笑道。 “你说什么？”柏蕊立刻转身盯着张子善，“你再说一遍，什么坑蒙拐骗？” “没什么，你比我清楚多了，何必来这里剖析自己的智商下限。” “张子善，没想到这么多年这根shetou还没老实点，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追不到谢西恬吗？” “哦，我一直想知道来着，”张子善毫不犹豫地回敬：“请赐教，你现在回来倒贴穆南烟，可能比较有被甩的经验？” 柏蕊脸一涨，居然没有否认那句“回来倒贴穆南烟”，而是开口冷笑道：“懒得和你这种人辩驳，我觉得谢西恬可能更喜欢哑巴。” “这么说你哥，不太好吧？”张子善微微笑着。 --柏蕊的哥哥柏即晨，与谢西恬那一段不得不说的虐心往事，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 穆南烟笑得眉眼都染上了愉悦，他第一次觉得张子善这条shetou还有点用处。不过最近更加犀利了，应该是和唐一心待久了的缘故。 张子善的话出口之后也有些恍惚，如果不是柏蕊的归来，他很可能不会再提及那个人的。而正是因为她回来了，才带来了那些过去，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的过去。 柏蕊用了很久才将怒火压了下去，她不能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说到紧张，我才想问穆大律师在紧张什么，”柏蕊笑了笑了，站直了身子，“我打算回国发展，自然要选择最好的律师事务所--而且我的能力你难道不清楚？我在你之后也再也找不到配合更加默契的人了，你觉得，我不应该申请这个职位吗？换句话是，你别以为我是为你来的，我为楼南的名声和实力而来，仅此而已。” “是吗。”穆南烟的口气里带着讥讽。 “你不信也没关系，但楼南律师事务所会拒绝一名优秀律师的入驻吗？我想你并没有这个权力代表所有人说话。” “我没这个权力，”穆南烟嘲笑地看了她一眼，“坐在这里的三个人持有楼南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你可以挨个问过去，同不同意一名优秀的，律师入驻楼南。” 张子善立刻对穆南烟表示了极大的支持，举手道：“举手表示不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楼彬。 楼彬放下手中的文件，轻咳了一声，推了推眼镜，“好吧……不同意。” “如果柏xiao激e视觉没有障碍的话，应该可以离开了。”穆南烟再一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时间。 柏蕊心有不甘，转身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穆南烟，我很清楚他们都向着你，说到底不过是要你点头对吧？” 穆南烟听这话听出了些苗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她不会是……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一个要求吗？”柏蕊说到。 穆南烟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柏蕊准备轻笑出声时，听到了那个男人低沉优雅却无异于致命一击的话：“不记得。” “穆南烟，你还是不是男人！”柏蕊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张子善再也忍不住了，嗤嗤地笑出了声楼彬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和穆南烟讲信誉这种东西，完全是白搭。这是张子善最为深刻的体验，而目前为止他除了见穆南烟对乔浅初还能老实点之外，就连从前的柏蕊也没有过那种待遇，更别dixian在。 “别一直看手表了，”张子善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穆南烟道：“想回家陪老婆吃饭就回呗！盯着那表时间就能快点不成？” “穆南烟，你敢这么说，你真的忘了我们的……” “够了，说条件。”穆南烟脸色一沉，不想继续说下去。 柏蕊识相地闭了嘴，不再说曾经，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之后，觉得如果就这么提出在事务所里工作，穆南烟肯定不会同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决，但从态度可以看得出来。所以不如以退为进…… “和我打个赌。”柏蕊道。 “又想玩什么花样？” “不玩花样，堂堂正正地打个赌，”柏蕊道：“我们两个打同一场官司，以输赢决定去留怎么样？” “说具体。” “我赢了我留下，我输了我走，怎么样？”柏蕊一顿，再次开口道：“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你不会连这个都拒绝吧？” 穆南烟紧蹙的眉头更加深了，看着柏蕊道：“你处心积虑地想要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 --柏蕊没有说出口的话就藏在唇齿之间，情绪几乎外泄，但又倔强地忍了回去。她复杂地一笑，闭了闭眼。 现在的她真的如同张子善所说的，在倒贴穆南烟。所有的激aoao自信都在听见他婚讯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不顾一切地抛下前途追回来，原以为他定会张开怀抱在原地迎接，又或许中间有些波折，但结局总是美好的。 可惜生活不是童话，刚才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看了三次表，应该是为了那个女人吧……但是她手里握着他们的过去，十年，没有多少人能真正丢弃吧？要和她比，还是不够。 “不为了什么，你就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吧。”柏蕊道。 “你说输了你走，”穆南烟轻轻咧开嘴，“是离开事务所，还是离开中国？” 柏蕊一愣，没想到穆南烟会有这么个问题。 “当然是……离开事务所，我已经说了我要在国内发展……” “输了你回美国，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能答应这一点，”穆南烟道：“我也能答应你的要求。” 柏蕊看着穆南烟，脸上伪装的凌厉和自信一点一点崩塌，扯出一个勉强的算是笑容的东西，一字一句地道：“你这是，为了她？” 为了拔出她这个后患，不让她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这么做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从前只会为自己这样考虑周全，从前只有自己才能入他的眼，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柏蕊深深吸了口气。 “只需要回答。”穆南烟道。 柏蕊将那口气呼了出来，抬头，“成交。” 第104章心潮起伏 一个星期后。 “呕……”乔浅初猛地干呕起来，快步走到洗手池边时却又吐不出东西来，胃里翻滚着十分难受。 她靠向沙发，拿起江承北的书准备看一会儿。怀孕期间看看江承北书里连绵不绝的高山、一望无际的草原，能让她安心不少。之前就睡眠很浅，现在更是每夜都要很晚才能入睡。 而且随着肚子的渐渐隆起，毫无经验的她躺着都担心压到孩子，所以也不敢睡死了。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你在哪儿？我刚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唐一心气喘吁吁地笑着：“张子善这蠢驴还想瞒我，也不看看我是谁……他有几根头发我都知道，何况撒个小谎！” 乔浅初笑了起来：“怎么了？” “重要情报，”唐一心突然严肃了起来：“我想着要不要说呢，但是从小到大我就没瞒过你什么，傅白之后我就更不想瞒你了，但是你又是特殊时期……” “要说就快说。”乔浅初打断了唐一心的自言自语。似乎她的情绪变化也渐渐开始大了，从前她不会因为唐一心无端的念叨而心生不耐。 “那我说了啊，”唐一心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声音大得连电话这头都清晰可闻，“你知道穆南烟和柏蕊打了个赌吗？” 乔浅初的表情不变，虽然听见柏蕊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怎么了？” “柏蕊到穆南烟的事务所求职，”唐一心道：“当然你放心，你老公守住了贞cao，坚决拒绝了。据张子善所说，穆南烟这次态度非常坚决，而且时不时摆臭脸给柏蕊看，僵持了好久呢……” “结果呢。” “结果张子善也不知道穆南烟怎么答应和柏蕊打赌了，好像是柏蕊提到了他们曾经的什么承诺……” 乔浅初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你怎么了？”唐一心立刻在电话那头紧张地问。 “没事……”乔浅初忍了忍，道：“没事，你继续说。” “就……打赌了，两个人打同一场官司，柏蕊输了就回美国，赢了就要留在律师事务所。”唐一心一口气说完，悬起了心，她真怕乔浅初会因为这个影响到心情，但是……也不至于吧？旧情人能构成什么威胁？ 胃里翻涌得厉害，她已经没心思想什么柏蕊了，冲到洗手池边不受控制地干呕着，第三次时终于吐出了东西，是穆南烟早起给她买的早餐。 乔浅初眼睛轻轻闭上了，不安感萦绕在周围。她不是贸然猜疑的人，但她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背叛的打击，而且总有预感柏蕊的回来会彻底改变些什么。说不清是什么，但她的预感一向准确。 “阿初？阿初！阿初？！！”唐一心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着。 乔浅初无力地扶着水槽边沿，轻轻按揉自己的胃和太阳穴，眉头突然一皱，脑子里似有电光般一闪而过，揪紧了疼。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往卫生间走去，匆匆脱下裤子，果然看见了一点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血迹。 她立刻拿起电话，手有些chandou，但唐一心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可能刚才因为呕吐没有注意到她，她应该已经急得往这边赶了。 乔浅初chandou着将手指移向了穆南烟的名字，犹豫了一下后将手机收起，想到了医生说的那些胎儿先天不良的话，立刻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拿起了车钥匙，又放下--她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心还在突突地跳着，害怕这个好孩子出什么事，整个穆家都心系着她的肚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也在日日夜夜地盼望着。 下了楼，拦了出租车直奔医院，打通了唐一心的电话。 “喂？祖宗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吓死我了！我正在往你那儿赶呢！”唐一心的抱怨声传来。 “我……”乔浅初捏了捏手指，“我有点事还得出门一趟，你别过来了。” “别呀都在半路了，”唐一心道：“就忍心赶我走？你现在能有什么事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借口啊！你丫怀孕了之后怎么这么不耐烦我呢？我猜你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对这个干妈不太满意吧……” “真有事，是画室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去处理。”乔浅初道。 “画室啊……那好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了。怀孕期间情绪起伏比较大，你得自己调节啊，开开心心地拍婚纱照才是正事，什么画室都先放在一边……”唐一心道。 “嗯。”乔浅初应着，挂了电话。 车也到达了最近的医院。 她上网查了自己的情况应该挂哪个科，排队进了医生的的办公室。 戴着口罩的中年女医生询问了状况之后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最近和丈夫有过xingshenghuo吗？” “没有。”乔浅初答。 “作息时间正常吗？” “不正常，失眠，容易梦中惊醒。” “饮食呢？” “因为孕吐比较严重，没有shi玉。” 女医生点了点头，在病历上迅速写了一连串的字。 乔浅初看了眼病历，笑了笑，想到了唐一心曾经和她抱怨过老中医的花式连笔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参透的天书，一想过后又收了笑容问道： “对孩子有影响吗？” “没什么大事，”戴着口罩的中年女医生道：“但是你要注意了，三个月不能有xingshenghuo，要早点睡觉配合针灸，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体质偏寒，这时候怀孕更要注意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 走出医院时已经平静了不少，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慌张，手里拎着一些药，眯着眼睛看了看天。 她没有给穆南烟打电话，也没走告诉唐一心，说了肯定又是小题大做，这几天应该都出不了门了。 柏蕊的出现确实让她心慌，不是因为柏蕊本身，而是因为那张书签和穆南烟提及她的态度--穆南烟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谢西恬，都在刻意避着这段往事不去提及，所以她才到现在才知道不是吗？需要躲避的东西，大多都如同尖刺狠狠扎在当事人的心里，而现在那根刺，也同样在她的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有些痛了，她才将目光从天空收回，漫步在医院的楼道旁。有很多老人穿着病服在一旁散步，还有推着轮椅的年轻人神色疲倦地笑着…… 乔浅初看入神了，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她本以为又是唐一心，但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后，一愣。 “喂你好。”她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乔xiao激e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甜美有礼，标准公式化的语气让乔浅初不由得想起了公车报站的声音。 “我是。” “是这样的，您定制的婚纱设计图纸已经做了精修和调整，因为打不通预约人穆先生的电话，所以才打了第二个预留电话，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呢？或者您可以留一个邮箱号，我们给您发过去。” “不用了，我现在有时间。”乔浅初道。 “那太好了，店址是……” 挂断了电话，乔浅初拦了辆出租车往婚纱定制店的方向奔去，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感。 说实话，穆家人将她保护得太好了，穆南烟更是小心翼翼。她出门散个步都像是执行任务，穆严松倒是没有上过门，但谢雅棠几乎天天都会来，今天没来是因为要去常婆婆和爷爷那里。难得的空闲，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好。 车子很快到了那家店。 店看起来只是一个预售点，店面很小但装潢精致，从门口便可以看出整家店的风格和格局。 店门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而这样的地方却是接受高端品牌定制的婚纱店？她有些难以想象穆南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乔浅初走到了柜台前，报上了自己的预约号之后四周环湖了一圈。 店里还有些精致的婚纱款式，风格十分对她的胃口。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家店，兴许她就不会要求自己动手设计了。 “乔xiao激e，”二十出头的女服务生笑着递上了一个木盒子，“这是精调过的图纸，我们店的特勤设计师是外籍，他在精修的时候赞不绝口，还问我要过你的电话和名字，但是出于对客户资料保密的这一项规定，我们没有透露。乔xiao激e自己也是设计师吗？” 乔浅初接过，有些惊讶地笑道：“我不是，我是插画师，因为这件婚纱是自己的，所以想亲手设计。” “自己的？”女服务生眯了眯眼睛，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丈夫是不是高高瘦瘦的，很帅，一米八多的个头，说话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应该是……” “啊！我就说嘛！他那天来我们店里，因为签约费点时间就坐那儿等了，我刚好交班给了一个实习生，一群女孩子都疯了，实习的那个向他要电话，结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进门时刚好看见他，你真有福气啊。” 乔浅初有些想笑，这段话真应该录下来给穆南烟听，好想看看他的反应。他一定是对人家女孩子说什么了，否则对于穆南烟来说，不动声色地拒绝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谢谢。”乔浅初笑道。 离开前她再次转头看了眼橱窗里摆放的两件婚纱，设计独特而巧妙。一家店的门面就是摆在最外面的那些东西，穆南烟能找到这里，应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乔浅初心下一暖，唇角迎着店外扑面而来的微风轻轻勾了起来。 第105-106章都护着他 第105章 情敌见面 回家吃了两口蛋糕便困了，乔浅初抬手给穆南烟发了条短信：婚纱的图纸已经修好，我去看了，你应该在忙，中午记得吃饭。 她记得今天就是穆南烟和柏蕊官司的时间。 而此时穆南烟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小提琴和弦的声音是专门为乔浅初设置的，来电铃声也是小提琴协奏，这样方便他很快知道来电人是不是乔浅初，也能够控制自己接电话的速度。 这件微妙的小事在被张子善发现之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手机放在办公桌的手机支架上，房间内空无一人，不远处的一个法院里刚刚响起了判决锤声，“咚”的一声落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人群疏散开来，判决已经有了结果。 张子善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咬牙盯着刚从被告席上出来的柏蕊，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得意洋洋地看了张子善一眼。 穆南烟竟然输了这个官司？张子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 楼彬从法庭里走了出来，也是一脸未回过神来的震惊。 “怎么样？”张子善迎了上去。 楼彬摇了摇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转头看向后面。 穆南烟走了出来，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在张子善面前停下，转头看向柏蕊，微微牵起了嘴角。 张子善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你输给她？” 柏蕊迈着略显轻佻的步子走了过来，看了看张子善，笑道：“正视事实吧。” “事实？”穆南烟轻笑了一句，“看来还是我太君子，这么多年过去，柏蕊，你打官司都是靠这些手段才能赢的吗？” “什么手段？”柏蕊一脸茫然，“我可是在法庭上堂堂正正地赢了你，你该不会耍赖不想承认吧？愿赌服输，这话听过吗？”她眼里有情绪一闪而过。 穆南烟的话对她而言每一句都像扎在心里，她确实托了关系动了手脚，但是从前，她也并非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人生在世能有几次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穆南烟不就是因为她的敢爱敢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倾心于她的吗？当时穆南烟怎么喜欢上她的，现在，她就会让穆南烟怎么回到身边。 他骨子里是不安分的，注定无法被绑在乔浅初那样的女人身边。 “不管过程怎么样，我确实输了，”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柏蕊，“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最好不要影响到我和我的家人，否则，你也不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柏蕊一愣，一股凉意从后颈腾空升起，她紧紧将裙子边沿一抓，又松开了，笑容僵在了唇角，再也隐藏不了。 她几乎没发现自己问出了那一句话。 “她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柏蕊问出口，立刻清醒过来，盯着穆南烟道：“你们才认识多久？不到一年吧？” “我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吗？”穆南烟讥讽地看着她，笑道：“而且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事实证明时间的长短并不能影响什么。” 柏蕊咬牙，盯着穆南烟看了许久，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什么赌气的痕迹。她宁愿相信穆南烟是在说气话，他不可能真心这么认为，他们之间的十年毫无意义吗…… “时间不早了，”张子善咳了一声，瞥了眼柏蕊道：“我们打算去吃饭，你没意见吧？” “不和新同事一起聚个餐吗？”柏蕊立刻笑着挑眉，“这是楼南对待新同事的态度？不太好吧？” “你们去吧，”穆南烟低头看表，往口袋一摸，没有摸到手机，才想起自己可能将手机落在了办公室，转身边走边道：“浅浅昨天情绪不对，我陪她吃饭散散心。” “好啊，”张子善大声答道：“你回去陪老婆吧，工作我会做完的！” 柏蕊不甘地看了穆南烟的背影一眼，想了想，果断抬起步子跟上了。 “柏蕊，皮不能太厚啊！人家夫妻恩爱你去凑什么热闹？”张子善鄙夷道。 柏蕊回头，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回趟公司，整理整理自己的新办公室不行吗？” “最好是这样。”张子善轻嗤。 柏蕊跟上了穆南烟，默不作声地在后头走着。 张子善和楼彬也跟了上去。 “哎，刚才是怎么回事啊？”张子善压低了声音问楼彬：“就算是柏蕊动了手脚，以南烟的能力也不可能输了这场官司……我说，他不会是故意放水吧？” “连你都这么想，乔浅初那边就更是了，哎……”楼彬叹道。 “你也这么觉得吗？”张子善眉头一皱。 “我倒觉得这里南烟尽力了，而且官司打得比任何一次都认真，而且在我看来，赢面是非常大的，所有证据都充分，明显是南烟应该赢的。但结果出来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结果就是这样，没办法。” “那这么说，这次柏蕊花了大手笔了？” “我像是这样，大手笔里头应该不仅仅有钱，还有人脉……柏蕊在我们市内还能动到这么大的人力资源，看来她是真的想要回国了。” 张子善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从嘴里“嘶”地抽了一声气，“应该不太可能吧……她那么在乎名利，那个留学的名额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怎么来的……既然都能不择手段成那样儿，现在居然舍得回来追穆南烟了？说起来我还不太相信……” 楼彬点了点头，“我也不太相信。” “走吧，先看看她玩什么花样再说。我们律所留不住没有能力的人。” 两人相视，一同走向了律所。 穆南烟已经到了办公室，一直跟在身后的柏蕊在前台停住了，等待给她安排的新办公室，并没有上前。 “穆律师。”前台接待叫住了穆南烟。 穆南烟回头，询问地看向她。 “那个……”前台看了柏蕊一眼，公司里盛传的风言风语她不是不知道，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出来：“穆太太来了，在你的办公室。” 穆南烟一愣，立刻转身按了电梯，朝十七楼上了，一个余光也没给柏蕊留。 柏蕊愣在原地，胸膛不停地起伏，深吸了两口气之后，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开口问道：“请问我的办公室在哪儿？” 穆南烟跨出电梯时一眼便看见了自己半开的办公室，走近时微微停了一下脚步--浅浅敏感聪慧，不知道之后柏蕊和他在同一栋楼里工作，会不会让她不安。 甩了甩脑袋，他打开了门。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便当盒，里面有米饭和一些小菜，而他的座位上缩了一个小小的身子正闭目养神，听见声响后抬头看了过来，微微牵起嘴角。 “回来啦？想想还是不放心，你一忙就不吃饭，我给你带了吃的。”乔浅初站了起来。 “你做的？”穆南烟脱下外套走了过来，笑着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嗯，累吗？”乔浅初仰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道弦月。 穆南烟忍不住伸手轻轻摸着她的眼角，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吃饭吧--去洗个手。”她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却又突然顿在了门边，转钱想说些什么，却终于耸了耸肩离开。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门又开了，乔浅初以为是穆南烟返回，笑容漫上唇角。 “南烟！我的办公室被安排在十六楼，太好了你可以随时……哦，你是？”清丽的女音，明朗的笑容以及和穆南烟一样无可挑剔的五官。 不用说也知道来人是谁。 乔浅初来不及细细品味她的话，柏蕊就已经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眼。 “我是乔浅初。”乔浅初微笑道。 柏蕊的眼神定格在了乔浅初的肚子上，恍惚了两秒，有一瞬间的阴冷刻毒，但立刻抬头笑了起来：“哦，我听南烟说过你，幸会。”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乔浅初眯着眼睛将她刚才的话回忆了一遍--柏蕊的办公室被安排在楼下？这么说穆南烟已经输了官司。 穆南烟输了官司……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句话，她不愿意多想，似乎多想一点便是对他们之间信任的侮辱。刚才穆南烟的欲言又止，应该就是想和她说这件事情吧。 那么办公室是谁安排的？如果不是南烟，就是公司里的人，这说明了什么？公司里的人都默许了他们的亲近？柏蕊刚才的称呼和话语里都带着亲昵，是不是……不。 乔浅初瞬间醒悟过来，幸好怀孕和担忧没有让她丢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如果真的如同柏蕊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就不会故意等到穆南烟走了，再进来说这些话。 “他快要回来了。”乔浅初开口。 只一句话，柏蕊的脸色就变了。 “我本来就是等他的啊……”柏蕊故作轻松地笑着：“不过看来现在还是不宜打扰，反正以后时间多得是，什么时候上来看看都行--那，下次再见了？” 柏蕊的笑容在一挥手的转身后彻底结束，凌厉和冷然遍布那张精致的脸庞，细长上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怨妒。 --看来，别人口中温顺乖巧的穆太太，并不是那么逆来顺受的？看着温柔如水，实则一靠近便可以看见她浑身的刺，不好对付。 柏蕊若有所思的进了电梯。 身后，乔浅初的脸色突然一白，头有些疼，强撑着找到椅子坐下了，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苦笑了一声。 最大的隐患终于还是爆发了，她相信南烟，而时至今日，也只能相信南烟了。 第106章 都护着他 门开了，穆南烟已经洗好了手，发梢上挂着少量的水珠，应该顺便洗了个脸。 “小心感冒。”乔浅初将挂着的毛巾递给他。 穆南烟接过，但没有用。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低声开口，此时的愧疚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不管结果怎么样，乔浅初最起码有知情权，他和柏蕊共事虽然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但是乔浅初必须知道，而且必须从他口中说出。 “你输了官司，柏蕊要在这里工作了。”乔浅初轻轻接道。 穆南烟一愣。 乔浅初笑了。 这应该是穆南烟难以开口告诉她的，首先他输官司这件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特别还是输给了柏蕊。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柏蕊赢得不是那么地……光明正大。 “这次是我轻敌，”穆南烟声音里带上了懊恼，面对乔浅初，他才真正开始显露自己的情绪，“我以为她刚回来，不会有什么人脉和手段，就没有事先调查。再加上最近很忙……” “我猜到了，”乔浅初轻轻道：“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她不会赢你。” “怎么猜到的？”穆南烟愉悦地笑了起来，松了口气，在乔浅初的座位前蹲下，轻轻靠着她的肚子。 “崇拜和信任。”她轻道，伸手搂住了穆南烟的脖子。 穆南烟的耳边传来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地震动着，是乔浅初的。并不快，沉稳有力。 “你说我这样……会不会听见宝宝的心跳声？”穆南烟问道，又贴近了些，努力在乔浅初的心跳中找出一丝别的声音。 乔浅初用手指在他的头发上梳着，笑道：“现在听不到，宝宝太小了。” “我最近恶补了很多育儿节目，开始担心我是否当得好一个爸爸了……我们两个的孩子出生肯定没法安静，听说我小时候就很闹腾，你呢？” “我小时候？”乔浅初眯着眼睛细细回忆着乔美琳和她说过关于小时候的只言片语，“大概是比较安静吧，和现在一样。我妈很少和我说过，她没有抱怨过的话，就一定不麻烦。” 她轻柔的话语声结束后，这个话题也就结束了。 穆南烟似是喃喃一般道：“希望她像你吧……浅浅，没关系吗？” 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话，但乔浅初梳他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有些无力。她明白南烟是在说什么，关于柏蕊和南烟之间的那一段十年，在她心中并不是没关系的。 确切说，很有关系。如果柏蕊没有回来，如果那只是一段安全到不必追问细节的回忆，那便没关系。但现在不同，柏蕊回来了……她怀着孕，将来孩子生下来，就不单单是两个人的问题，更是一个家庭的责任。 “没关系。”她微微笑着，动作继续，流畅地梳着穆南烟的头。 “你别多想，”穆南烟的声音有些嘶哑：“医生说孕期容易多思多虑，你这两天的脸色不好，过几天我带你去做产检，之前都没陪你去，从下次开始我陪着。” “不用，妈陪我去就行了，女人之间的事情还是她比较懂。”乔浅初立刻开口拒绝。 她不想让穆南烟陪同，因为几乎每一次医生都会说到关于宝宝很危险的话题，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失眠和焦虑。南烟要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将这个孩子保护着。 “那……”穆南烟还没有说完，乔浅初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就做了个嘴硬“谢雅棠”。 对于谢雅棠的称呼他们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的状态，乔浅初为了表示尊重，而当初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喊了妈，就不好再喊回一句阿姨。 “喂妈。”乔浅初道。 “我听说……”谢雅棠有些支吾，“听说那个柏蕊回来了？你还好吧？” 乔浅初沉默了两秒道：“嗯。” “我刚好在附近买东西，碰见了一心，”谢雅棠继续道：“她气得都快点着了，又不敢打电话给你。我现在过来陪陪你吧？” 乔浅初本想拒绝，但一转头看见穆南烟，想到了谢雅棠一直盼望着看见穆南烟的眼神，于是答应了下来：“好，我在南烟的事务所，妈来大门口，我们下去找你回合。” “好。” 说话叫穆南烟的表情微变，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乔浅初挂了电话，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睁大眼睛看着穆南烟道：“不给我面子，也给肚子里的小朋友面子好不好？他想要一个健全的家庭。” 穆南烟沉默了两秒，笑道：“好，我们下楼。” 乔浅初立刻点头跟上，一进电梯就被穆南烟迎面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一手按着楼层数，一手扣在乔浅初的肩膀上，低声道：“以后不许像刚才这么看我……至少怀孕期间不许。” “为什么？”乔浅初不解地抬头，正好碰到了他的下巴，有些硬硬的青色胡渣，她无意识地用额头抵着反复磨蹭了两下。 电梯门合上。 穆南烟低头吻了上来，掠夺般的，显然已经忍了很久。 快到二楼时才将气息不稳的乔浅初放开些许。 “你知道我有多难忍吗？”他低头笑着。 乔浅初微红了脸，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答，伸手挽起了耳边的一丝乱发。 电梯门开了，乔浅初的手伸进了他的手掌，两人走了出来。 身后再一次有了议论的声音和质疑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才会有的。时隔这么久之后的又一次成为公众焦点，恐怕是因为柏蕊吧。 她摇了摇头，禁止自己再多想。 谢雅棠在大门口等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眼扫过去全是关于婴儿的。 乔浅初心下感动，却也有些疑惑。按理说谢雅棠想要和穆南烟拉近关系是说得过去的，但她和谢雅棠几乎天天待在一起，若说谁能相信谢雅棠做这些并不是想和穆南烟套近乎，那边是她了。 谢雅棠对待穆南烟，反而更像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因为他而理所当然地对他的妻子好，对他的孩子操心。 “来啦？”谢雅棠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穆南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但这已经让谢雅棠受宠若惊了。乔浅初见状笑了笑，开口打了招呼，并将谢雅棠手中的包裹分去一些，穆南烟这才将乔浅初手里的袋子接过。 谢雅棠忍不住喜色，乐得直看穆南烟--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阿穆心情这么好，见面了居然肯理她？ 三人离开了公司往马路上走去。 穆南烟走在最后，提着一大堆袋子，不经意地回头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车牌号，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扭头跟上了乔浅初。 “提这么多袋子累吗？分我一点。”乔浅初回头道。 穆南烟摇了摇头，心里还在疑惑刚才的那辆车。他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并且印象深刻，但乔浅初在他的面前，多多少少阻碍了他正常思考。 人行道旁的绿灯亮了起来，三人往马路中间走去。 穆南烟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猛地回头朝刚才那辆车子停放的地方看去--车子已经不在了。 是他想多了？刚才那辆车确实非常像…… 但他何况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多余的。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左侧的车群中迅速冲了出来，快到几乎只剩下影子的车！ 不是失控，不是意外！是蓄谋。 驾驶座上的人脸是一个女人，表情已经极端的因恐惧和恨意而变了形，她冲向的并不是穆南烟，而是乔浅初。 “浅浅！”穆南烟立刻飞奔上前。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穆南烟！舍不得了吧？知道是什么是心慌心痛了吧？！” 乔浅初正和谢雅棠笑着说些什么，听见穆南烟的呼喊便转过了头，左边的车声又让她迅速向左看去。 顾琳琳！ “啊！”谢雅棠发出一声惊呼。 随后几乎没有人看见谢雅棠是怎么动起来的，路边的行人纷纷捂住了嘴，穆南烟的瞳孔放大，只想着将乔浅初拉出危险的范围，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而乔浅初则朝穆南烟的方向跑着…… 最危机的时候，最本能的反应…… “砰！” 人体撞飞的弧线。 “砰！”落地的闷响。 “嘎--”拉长了的刹车声。 世界在一瞬间静止了。 购物袋洒落了一地，乔浅初因为冲力而跌坐外地，肚子开始疼痛，有些绞着的感觉，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穆南烟木然地看着前方，那张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乔浅初额头有些冷汗--她没有受伤，穆南烟没有受伤，受伤的是谢雅棠。 “快去！”乔浅初忍着疼痛小声催着穆南烟，推了他一下。 穆南烟这才醒悟，往谢雅棠那边快步走去，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心跳声加快一下。 周围很多声音，他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乔浅初转头，看向那辆车子--顾琳琳显然也被吓到了，但表情里更多的是懊恼。见乔浅初看了过来，她立刻一打方向盘，逃离了现场。 乔浅初没有力气顾及了，人群中有人拨打了120，车子以极大的效率到了现场。 她缓缓走了过去，在穆南烟身边蹲了下来，查看谢雅棠的伤势。 被撞飞了……如果伤到的是脑子…… 但庆幸顾琳琳在最后关头还是刹车了，地上没有太多的血迹，谢雅棠的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抬眼见是穆南烟，轻轻咧嘴笑了。 “没事……没事就好。” 乔浅初咬牙，看向穆南烟的脸--她很清楚，穆南烟对谢雅棠的感情有多复杂，即是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亲人，又是分裂自己家庭的仇人。 这比让他自己受伤，要残忍得多。 第107章内心触动 急救车效率极高，在短时间内到达了医院，好在并不是高峰期，路上也不堵。 谢雅棠的意识一直有些模糊，左手流了很多血，脸上多处擦伤，脚踝也肿了，伤势让人看了揪心。 “没事的。”乔浅初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坚定地待在谢雅棠的旁边，握着她的手 谢雅棠的眉头皱着，眼神往穆南烟的方向挣扎地看了一下。 “他没事。”乔浅初立刻道。 话音一落，谢雅棠陷入了昏迷。 空气中归于沉寂。乔浅初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相信穆南烟的震动并不会比她小。 护士将谢西恬推下车时，穆南烟也搂着乔浅初下来了，安抚地顺着她的背。 乔浅初只是擦伤，但穆南烟坚持让她做个全身检查，并在病房门口等着乔浅初和谢西恬的检查结果出来。 “乔浅初的家属是哪位？”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声音洪亮。 穆南烟走了过去，点头示意。 “病人是你的……” “妻子。”穆南烟道。 “先兆流产。”医生道。 穆南烟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地看着医生，“讲具体点。” 医生讪讪地道：“你先别急……本身也并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好好调理就行了。” 穆南烟的表情这才缓和一点。 “但是家人要注意，病人长期失眠多虑，流产的风险本就比一般孕妇要大……最近她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穆南烟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那可能就是刚才受到了惊吓，”医生若有所思道：“胎儿目前有些发育不良，但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她多吃点东西。孕吐严重的孕妇建议少食多餐，多留意一下她爱吃的东西，备着放在身边，一有食欲便吃。” 穆南烟点头道：“谢谢医生了。我想知道我太太的体质较弱，如果生孩子会不会对体质有影响？”他担心乔浅初的身体会因为生育而变差，这一点不得不考虑，孩子可以暂时不要，她的健康不能拿来做赌注。 “不会，一般说来，怀孕是女人的第二次体质改造的机会，如果好好调养，身体会越来越好。我建议病人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穆南烟点点头，和医生迅速握了手后走进了病房。 乔浅初正坐在病床上休息，抬眼看见他进来了，安抚地笑了笑。 “医生说我没什么大事，倒是妈那边……”她细细看着穆南烟的表情，轻声道：“顺势右边锁骨骨折了，皮外伤太多，因为是摔倒了之后又往后滑了一米左右，左手的手臂伤口感染，脚踝脱臼，轻微脑震荡。” 穆南烟默默地听完这些，走了过来，看着乔浅初，“浅浅……” “我知道。”乔浅初起身，环住了他的腰。 穆南烟回抱了她，将下巴扣在她的头上道：“医生也说了，你要多吃点东西，照顾好自己的睡眠，需要住院观察，但是你换了张床就比较难入眠，我们每天早晨再过来。” “嗯……不准备去看看她吗？”乔浅初道。 穆南烟没有回答，过了很久，她的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很多记忆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他一直将谢雅棠毫不犹豫地划分在敌人的那一类里，不与她亲近，也向来冷眼相待。但谢雅棠不论是在记忆力还是现实中--尽管他不想承认--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她几乎……就像自己的亲生母亲。 穆南烟立刻皱眉，将自己的想法强制性地赶出自己的脑子，但很多还未忘记的场景像浪潮一般涌了上来。 “阿穆，吃不吃这个？”谢雅棠拿着棉花糖。 穆严松的家教极严，他从小便被勒令不准吃零食，但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次被发现自己偷藏了一些糖果和廉价零嘴，穆严松就将他关在房间里饿了三天。之后，谢雅棠便想着法子弄到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来哄他。 “不吃，走开。”小男孩怨恨的表情不变，刻毒地看了谢雅棠一眼，竟然在笑。 “那你想要什么，和阿姨说，阿姨保证给你变出来……” “我想要我妈，你能给我变出来吗？”男孩的嘴角弯起一个讥俏的弧度。 谢雅棠一愣，黯然离开。 场景变换。 他报考的那一天，穆严松和校领导打过招呼，不准他改掉志愿。 而他那时候已经有了计划，要和柏蕊一同赴美国深造，专业并不是穆严松为他选定的管理学和营销学，而是法学。 他拿着笔记本电脑找了一家咖啡厅，登录报考的网站时改掉的也并不是志愿，而是密码。 就在穆家兴高采烈地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穆南烟堂堂正正地走进家门，与穆严松发生了最激烈的争执。 “别打！不能打！”谢雅棠拦着穆严松，嘴里只有这一句话被反复念叨着。她的恐惧和不安就表现在脸上，她是真的害怕他受伤。 穆南烟晃了晃脑袋，记忆被甩了出去。 “浅浅，”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了，轻咳一句之后继续道：“我们家的情况你都懂，我自己心里明白她对我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这么多年来，似乎我记忆里的亲妈都没有她这么尽心尽力。但是她毁了我的家庭，这一点不可否认，也是我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 乔浅初手指一僵--这么久了，穆南烟终于肯敞开心扉和她认真地说起自己对谢雅棠的感觉。其实，爱恨参半的感觉是最难以理清的了，她经历过傅白，所以更加明白。 “我知道，但是坎都是自己设置的，想不想迈过去，也全凭你自己。南烟，”乔浅初仰起头，与穆南烟遥遥对视，“如果你一辈子活在仇恨里，她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也是一种活法，你们大可以就这么过着。但是我总觉得你有一天会后悔……刚见到你的家人时，我并没有觉得她多好，但是日子一长，她对你的好是不可否认的，我相信你自己能感觉的得到。没有人逼着你去尊敬尊重一个曾经有过错的人，但有了过错后她用下半辈子尽力弥补，就算不应该得到原谅，也不可以被轻视和误会……” 穆南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些话之前并不是没有人对他说过，单是谢西恬就已经讲了不下十遍。但从乔浅初的嘴里吐出来，意义自然不同。 “怎么回事？”纷乱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的声音相继出现在病房门口。 乔浅初叹了口气--穆南烟的表情几乎就要松动了，态度就快要转变了，天知道劝服他有多么难，居然半路杀出一堆捣乱的…… 谢西恬和穆严松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司机。 穆严松的拐杖将地板戳得梆梆直响，表情十分凝重，望着病房里两人相拥的场景，一时间没有开口。 谢西恬则显然是匆忙之下出的门，至少乔浅初从来没有见过她没有化妆的样子……气势没有妆后凌厉了，大眼睛凭空多了一份楚楚可怜的味道，看得乔浅初都不禁暗赞。 难怪张子善喜欢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了手，确实是美人啊。 “怎么样了？孩子……孩子有事吗？”谢西恬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问题一出来，穆严松立刻往前走了一步，等待着回答。 “没事。”乔浅初笑了起来。 穆严松立刻松了口气，抓着拐杖的手恢复了血色，脸上的表情也不再严肃。 “但是妈的情况不太好，多处擦伤，锁骨骨折，现在还在上药吊瓶，你们快去看看她。”乔浅初又道。 “什么？我妈伤了？”谢西恬几乎立刻炸了毛，转身踏着高跟鞋离开，走廊里一片密集的“哒哒”声。 穆严松似乎也想离开，但看了看穆南烟，许是考虑到了穆南烟的情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问道：“你们两个，都没有皮外伤吧？” “放心吧爸，我们没事，你过去看看。”乔浅初道。 穆南烟没有转头看他，也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穆严松犹豫了片刻，拿着拐杖离开了。 穆南烟的情绪在一瞬间又卸下了盔甲，低头抱着乔浅初，将她拉向自己的怀里。 走廊里再次响起了一阵哒哒的声音，随即谢西恬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了门外。 “医生说不能打扰她休息，我现在这样子讲两句就爆了，先把正事处理好再说……”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转头问道：“是顾琳琳开车撞的你们？她想撞的人是谁？” “我。”穆南烟终于开口。 “想撞你？”谢西恬一想，几乎立刻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穆南烟的表情一眼，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想撞的人是你，冲你去的吗？你们当时在哪条街的红绿灯旁？” “你在做笔录吗？”穆南烟道。 “臭小子！等等警察来了我要把这些报上去，要不你会在这儿等警察来了老老实实地做笔录？” “不会，我要送浅浅回去休息。” “那不就得了！快说！” 穆南烟开口报上了地址，随后又道：“她开车冲浅浅去的，但我知道她想撞我，然后……” “妈冲过来挡了，”乔浅初知道后面再说就为难他了，于是接口：“最后关头顾琳琳有踩刹车，但撞出去将近三米远，事后逃逸。” “还真是娶了一个好老婆。”谢西恬看了穆南烟一眼，嘟喃了一句。她自然知道乔浅初的有意解围是因为什么，在手机上迅速记下了这几行字之后便离开了。 第108章父子呛声 谢西恬一走，门外就响起了拐杖声，穆南烟眼睛闭了闭，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乔浅初的目光也转向了门边，她不知道穆严松在看了谢西恬的伤势之后会说些什么，但她知道穆严松和穆南烟之间的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 果然，穆严松一进门，拐杖点地的声音就碰得乔浅初的耳膜有些生疼。 “她为了保护你而受的伤，现在躺在急救室里昏迷，你连看她一眼都做不到吗？”穆严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了几口气后继续道：“穆南烟，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如果穆董想谈教育问题，那还是暂时先缓缓吧，因为个人意见是没有你的教育，我很可能成长得更加健康。” “你！”穆严松气愤地将拐杖一挥，打向墙壁。 穆南烟回头看了墙壁一眼，笑容漫上了唇角，“有意思，今天这个拐杖居然不是挥向我？” 走廊里有警察的身影掠过，谢西恬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另一头响了起来：“这边！” 穆南烟将衣领整理清楚，又抬手给乔浅初也整理了一番，开口道：“看与不看对于她的伤势来说没有区别，我会承担所有的医药费和善后的工作。浅浅今天也受惊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站住！穆南烟！”穆严松皱着眉头吼了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那您的意思是？”穆南烟友好地笑着，表情疏离而厌恶。 乔浅初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心疼。穆严松这样维护谢雅棠，对穆南烟而言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即使他感动混乱甚至是内疚，都会因为穆严松现在的举动而消失殆尽。人在愤怒的时候很难理智地思考，尤其对于他脑中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愤怒来说。 “不要再做律师了！”穆严松激动地走来走去，“为了一个破烂职业！自己被拉下水也就算了还把身边的人都祸害了个遍！今天还好是你妈没事，如果有事……” “我哪门子的妈？”穆南烟轻描淡写地打断。 “那如果今天是你的孩子有事，你的妻子受伤呢？！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说风凉话吗？你换一份工作有那么难？！天底下那么多职业，你偏挑高危的做！” “律师这个职业什么时候也能用上这么严重的词来形容了？”穆南烟停住了脚步，将乔浅初轻轻一推，送出了病房，门“哒”地一声合上了。 乔浅初在外头拍了两下，轻唤：“南烟！” “马上就好。”穆南烟也轻声回答，随后转头，音调立刻提高了几倍，“今天的事情大部分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并且负责到底，然后是以当事人的身份，而不是什么儿子或者亲戚这样可笑的理由。我会为她请看护，一切开支算在我的户头，一天三餐和补品水果全都可以叫人弄好，物质上的需求我都接受，但我不会去看她。” 乔浅初静静地盯着门上透明的窗子往里面看，穆严松的表情慢慢地归于冷静，不再涨得通红，但是那双已经开始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情绪不明，无奈、悔恨、自责……很多她没在那双眼里看见过的情绪一瞬间全部呈现在了她的眼前。乔浅初惊讶地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穆严松的表情。 然后仿佛一瞬，穆严松又恢复了常态。 “可她不需要物质，只想让你去看看她。”穆严松的声音有些低，一字一句砸在穆南烟的心底。 穆南烟的手悄悄攥紧了，沉默着。 没有人说话，呼吸声轻易可闻，安静得像是刚结束一切的战场，硝烟味仍有余留。 “是吗，”终于，穆南烟轻弯唇角，放松了自己攥着的拳头，“真可惜。” 他转身，手搭上了病房的金属门把，冰冷刺骨的触感从手掌一直传到心底。 “那个女人呢？”穆严松再一次开口。 穆南烟的动作停住了，他抬头，看见了窗户外的乔浅初，她微微一笑，听不见里面正在进行的对话。 穆南烟也一笑，然后转身，“什么女人？” “柏蕊，你当初不就是被她骗去美国的吗？现在她回来了，但是你最好不要忘记你已经结婚了。” “我从来没想过忘记，”穆南烟道：“谢谢提醒。” “看女人的眼光你也就这次准了这一次，我很喜欢这个媳妇。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如果你真喜欢那个女人，这段时间也不要见面了。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女人的心思是最难参透的书，她的理解和我们的理解不会一样，那时候即使你问心无愧，你也做错了……你明白吗？” 穆严松从未向现在这样，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传授他的人生经验。大多数时候穆南烟听到的都是命令，而穆严松甚至懒得解释自己的出发点…… 穆南烟仰头一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在穆严松看来，他都还念着旧情，那么在乔浅初那儿呢……她会不会是强颜欢笑，心底里确实藏着一些疑问没有说出口？ “穆董事长居然学会谈心了，”穆南烟轻松道：“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听见这段话。但是你放心，虽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柏蕊是没法不见了，但是我会尽量避开。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我的妻子受到伤害。” 他的表情冷淡，态度疏离，穆严松能轻易地感觉得到。穆南烟也总是能轻易地向自己传递这些他想发出的信息，而穆严松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之前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但因为这次他劝说穆南烟去看看谢雅棠，所以他再一次竖起了心墙，将他远远地隔离在外。 穆南烟转身，按下门把手，低头在门外乔浅初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道：“走吧。” “嗯--爸。”乔浅初探头进来，挥了挥手。 穆严松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想笑，但努力了很久也只是choudong了两颊的肌肉，没有成功。 “注意休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他道。 乔浅初一愣，笑着点头，若有所思地转身跟着穆南烟离开了。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和下斜的夕阳，显得有些落寞。 穆严松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真的错了？但转念摇了摇头。商场上驰骋久了，就会明白过分充沛的感情终究害人害己。所以他按照自己的方式严苛着，穆南烟也如愿以偿地长成了一个善于掩饰自己、能力出色的男人。然而家庭的伤害，对他而言真的那么大吗？ 穆严松转身出门，收起了拐杖，强撑着蹒跚而行，走到了谢雅棠的病房。 谢雅棠靠在枕头上看着书，封面上的一个婴儿正对着镜头憨笑，shetou舔着手指，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育儿一百问》。 “你醒了？”穆严松开口，轻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早就醒了，就是受惊过度才会昏迷，”谢雅棠放下手中的书，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你看，刚才阿初来过了，给我带了粥，说是阿穆买的呢……”她欣喜地指着桌上的一碗白粥，旁边还有一些小菜。 “嗯。”穆严松没有戳穿，走了进来。 “她说趁这个机会好好调理一下，皱是用药材调的，阿穆特意订的，”谢雅棠不顾自己的右侧不能移动，转身就想将皱拿给穆严松看。 穆严松立刻走了过去，“我自己看，你躺好。” 谢雅棠一顿，笑着躺了回去，“我想学着织毛衣，外头虽然也能买，但是自己织的比较有心意嘛……而且到时候如果阿初想学了，就可以教她，你觉得怎么样？我伤好了就去报个培训班吧？” “好。”穆严松轻轻点了点头。 谢雅棠幸福地舒了口气，“哎……今天真可怕，那车冲他就这么来了，我以为我都挪不动步子了，还好最后冲上去了，不然我都不敢想……” “雅棠。”穆严松终于打断了谢雅棠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啊？”谢雅棠疑惑地转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有tuiqu。 “我们把真相告诉他吧？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全部都告诉他，好不好？”穆严松用的是商量的口气，甚至近乎哀求。 谢雅棠看见他微低的头里有几丝银发，伸手摸了摸，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瞒着。” “但是那孩子一根筋，你觉得他现在恨你怨你，会因为你对他好而改变吗？这么多年下来了，你也看见结果了。” “但是你现在说，让孩子怎么办？”谢雅棠的脸色微微变了，“突然告诉他一个和他的理解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他会接受吗？不可能的严松，我们当初没有说，决定了保密，就应该一辈子都死守着，现在说出来只会让他不开心。他只要知道他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妈妈就行了，其他的谎就留着我来圆--我们喝粥吧？” 谢雅棠拿起粥勺分，将粥分成了两分，拿出小桌子架在病床上，将小菜一一摆上，菜色丰富，看着就很有食欲。 “但是……” “快吃呀！”谢雅棠催促。 穆严松低着头想了很久，叹了口气，抬头拿起了碗，喝了起来。 “你这是何苦。”穆严松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了，低头吃菜。 谢雅棠吃了一口花生米，笑呵呵地道：“不苦不苦，吃吧……” 第109章真相反转 第二天一早，穆南烟便推掉了所有工作，乔浅初则很早就定了闹钟起来的，在厨房里忙活。 “在做什么？”穆南烟穿好外套之后走了过来。 “午餐。”乔浅初将最后一个盖子盖上了。 “我们去外面吃就行了，别太累。” “不是我们吃的。”乔浅初笑着用袋子将盒子包了起来。 穆南烟看着分类齐全的盒子，突然间明白了。 “给他们也订一份，以后不准起这么早，宝宝都还没醒呢。”穆南烟走了过来，轻轻搂着她。 “别闹，我去换衣服。”乔浅初仰头迅速地在穆南烟下巴上吻了一下，以作补偿，随后推开他，走进了房间。 换好衣服后两人下了楼，开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怎么最近不见唐一心来找你？”穆南烟随口问了一句。 “她最近心烦的事情大概不少吧，我也没告诉她昨天的事情，说了估计她又要大惊小怪的。”乔浅初微微笑了起来，想起了唐一心颇为坎坷的感情路。 等这段时间忙过了，孩子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再去找唐一心好好谈谈。 “但是估计她今天应该知道了，”穆南烟将车子停进车库，“因为今天早晨推掉工作的时候，顺便告诉了张子善。” “告诉了张子善？”乔浅初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唇角轻弯，“这句话可以解释为昭告天下。” 穆南烟轻轻笑出了声，开了车门。两人牵手朝病房的方向走。 “待会我先去检查，你帮忙把这个送到妈的病房好吗？”乔浅初轻轻抬手，将自己一大早起来做的那些点心和饭菜递到了穆南烟的面前。 穆南烟一愣，看了乔浅初的笑容一眼，竟然无法开口拒绝。每次碰见乔浅初这样看着他，他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愣神。 乔浅初又将饭盒往前递了递，“我得去检查，宝宝等不起啊。” 穆南烟无奈地笑了出来，看了乔浅初的脸许久，脑子里突然浮出昨天和穆严松说的那句话--物质上的需求我都接受，但我不会去看她。 他接过饭盒，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我说了，”穆南烟抬手刮了一下乔浅初的鼻子道：“别这么看着我。” 乔浅初也想到了什么，红着脸笑了笑。 电梯门开了，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开，穆南烟去了谢雅棠的病房，乔浅初则看见了等在自己病房门口的乔美琳。 穆南烟的步子很大，没几步便到了病房门口，从透明的窗口可以看见里面躺着的人，手里拿着书正在认真地读着，没有穆严松的身影。 稍一犹豫，穆南烟还是推开了房门。 “回来啦？”谢雅棠抬起头，画面像定格了一般，她拿着书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接着慢慢地张开了嘴，表情又随意渐渐变成了震惊。 穆南烟没有直接与她对视，但余光已经打量到了她手上的纱布和锁骨处明显的药物痕迹，脸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十分显眼。 “浅浅让我拿过来的，她一早就起来做好了。”穆南烟道，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一旁。 “你……阿穆……”谢雅棠激动地语无伦次，书已经抓不住了，两只眼睛像是粘在了穆南烟的身上，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嗯。”穆南烟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没有立刻拔腿就走，这些伤口在没有关注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而当他直面谢雅棠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完全没有触动的，而那种触动，竟然与恨意无关。 这个认知让他心慌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逃离。 “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穆南烟匆匆道，转身离开。 “阿穆！”谢雅棠在后面叫了一句，声音里有些明显的颤动，但是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犹豫了很久，又怕穆南烟就此离开。 穆南烟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朝前移动着，只是自己都没有发觉步子变慢了许多。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谢雅棠道。 穆南烟没有回答，关上了病房的门。 “哒”一声，响在两个人的心底。 乔浅初在长廊的另一段静静地看着他进去，看着他出来，看着他动作缓慢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沉默着，仰头盯着灯泡发呆。 “妈，我们进去吧。”乔浅初转头对着乔美琳道。 乔美琳疑惑地看了走廊另一边的穆南烟一眼，点了点头。 一进房门，就听见了拐弯电梯门开的声音，随后是一阵细碎而快速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的节奏紧密而清脆，她已经听了好多年，立刻分辨出是谁来了。 果然下一秒，唐一心的脸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打电话你也不接？发短信也不要回？出了事情也不和我说？乔浅初你是打算绝交了吗？”唐一心将病房门彻底推开，“砰”的一声撞到墙上。 乔浅初站在原地笑着，“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我为什么每次都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些不好的消息？你就不能主动告诉我一次吗？”唐一心气愤地道，走了过来上下查看乔浅初的身体。 “我没事，”乔浅初被她弄得有些无奈，“只是小擦伤而已。反正出了事总会被张子善知道，被张子善知道就等于通知了全市的人，有什么区别吗？你们两个都是八卦中心。” 唐一心显然对“八卦中心”这个形容词并不是非常反感，多日没见，她居然又恢复到了从前那个蹦哒劲十足的状态，这让乔浅初有些意外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孩子有事吗？”唐一心问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没事。” “我们这么早赶过来，居然不是第一个？”门口突然响起了笑意盈盈的温和嗓音。 唐一心的身子僵住了，笑容也像贴在嘴角一般。 --顾双棋。 身后跟着好奇地探头探脑的顾双馨，以及冯桑桑。 乔浅初看了眼唐一心，伸手在她手臂上一握，她这才恢复了正常，转身和大家都打了声招呼，随后压低了声音和乔浅初抱怨道：“你有时间帮我问问医生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世界上真有定身咒这种东西吗？他每次一出现我就这样！明明我已经差不多放下了啊！” 乔浅初忍着笑意。 “听说你被撞啦？”顾双馨口快，四处打量了病房一眼，“太幸福了，我还从来没住过院呢。” “我隔壁的床位刚好空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乔浅初笑着道。 “乔浅初！你咒我！”顾双馨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唐一心立刻迎了上去，“你也好笑，正常人用饱含期待的口气说出刚才那句话吗？你觉得幸福就自己来幸福幸福嘛，有什么不对吗？” “你才好笑！”顾双馨瞪眼。 两人气呼呼地你一嘴我一嘴地闹着。 乔浅初这才转向顾双棋。 “撞到哪儿了？”顾双棋关切地道。 “擦伤，小事。”乔浅初在想着张子善到底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多少人，她都怀疑张子善是不是私自经营着一个传教组织，方便他将消息第一时间散步到四面八方。 要是在古代，张子善的职业和丐帮帮主脱不了边。 她想着就突然笑了出来，看见了一脸拘谨的冯桑桑，开口问道：“桑桑最近怎么样？” “我？”冯桑桑被乔浅初一问，先是惊讶她的关心，随后眉眼轻轻搭下了，随意地笑着回答道：“最近发生了点事，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多亏你们，桑桑变得很勇敢。”顾双棋笑道。 唐一心听见这话，笑容微微一滞，但随即又和顾双馨继续玩笑。 “最近发生了什么？”乔浅初岔开话题，不想让顾双棋继续说下去。 “我……我听了个故事……”冯桑桑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这里的人似乎太多了。 “我出去借个洗手间。”顾双棋立刻善解人意道。 唐一心也看出冯桑桑有话说，立刻拉着顾双馨往门外走，边走边指着乔浅初道：“她是孕妇，你懂吗？孕妇！你太闹了，出去出去，我知道底下有一个附近有一家甜品做得特别好吃。” 顾双馨本想反驳，但听见唐一心的后半句话便转移了注意力：“真的？但是你陪我去有点煞风景了吧？” “爱去不去！” “去去去……真是疯了，一大早吃甜品……” 声音越来越远，乔浅初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冯桑桑看着乔浅初，小声道：“我还在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做决定，可以和你说说吗？” “当然。”乔浅初安抚地笑着。 “那天你们走了以后，我问过我妈，为什么要这样忍耐爸爸。他抽烟酗酒还家暴，妈妈的性格并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为了我考虑也不应该待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妈就说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说吧。” “我……并不是我爸亲生的。” 乔浅初一愣，惊讶地看着冯桑桑。如果她不是亲生的，那冯安康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家暴？ “我妈未婚先孕，被她的恋人背叛，我爸一直喜欢我妈的，在我妈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主动承诺要给我妈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他们就结婚了。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有……同房。” 乔浅初不知道作何表情了，细细听着。 “我妈一直没有忘记之前的那个恋人……其实这么一想我可以理解，几年了？嫁给我爸几年了，他所有的付出都得不到回报，开始酗酒、抽烟，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没法控制。现在还得了这个病，我们两个要和他断绝关系……说真的我现在心里很乱，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是你妈告诉你的？”乔浅初问道。 “嗯……这几天晚上我都会做梦，梦里会回忆起我爸对我的好，我妈说我亲生的爸爸已经死了，但是其实我心里，一直都觉得我的爸爸只有一个……” 第110章和平共处 “我理解。”乔浅初道。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你没有经历过这些，怎么会理解……谢谢你，浅初，你能听我说这些已经很好了，我不知道应该和谁说。”冯桑桑整理好了情绪，重新给了乔浅初一个笑脸。 “没有经历过……”乔浅初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些话，有些复杂地笑了一下，道：“并不一定要经历过才能理解，你信我，这些决断最终还是要自己做。” “嗯。”冯桑桑使劲地点着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坐在谢雅棠病房外的穆南烟终于被一阵铃声拔出了思绪。他掏出手机，看见了来电显示是谢西恬。 “喂。” “喂，你在哪儿？”谢西恬问。 “说正事。”穆南烟道。 “警方已经立案了，我不信这次抓不了顾琳琳，她逃再远也没用，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那些事就交给你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穆南烟道，站起了身，往乔浅初病房的方向走去。 “我还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穆南烟嘴上问着，心里已经有了底。 谢西恬想和他谈的话题，从小到大无非就是两个，穆家，和柏蕊。 “关于柏蕊。”谢西恬道。 她在试探。感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是穆南烟和柏蕊十年感情的见证人，那时候穆南烟陷得有多深，她是看在眼里的。而柏蕊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穆南烟彻底死心，她虽然不知道，但也不是没法猜出，无非是背叛。 现在穆南烟有了乔浅初，有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爱护，这些是他对柏蕊都不曾有过的。所以谢西恬想试探，穆南烟到底有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现在的状况因为乔浅初而维持得很好，她不想因为一个女人的回归而破坏了穆南烟和穆家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 “嗯。”穆南烟随口应着，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法，”穆南烟道：“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有什么想法吗？”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谢西恬明白了，穆南烟这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确--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冷处理。” “听着，你把柏蕊放在自己的身边，对于你来说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长久下去，对阿初会有影响。” “我知道，正在想办法，一时半会没法让她自己离开。” “我也知道，柏蕊还是有些能耐的，再加上祁学深转给她的那些股份，说不定能在你的事务所里翻出不小的浪来。总而言之，你尽量让她离开，不要伤害到阿初。” “我明白。”穆南烟眉头紧锁，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回答了谢西恬的话。 谢西恬听见了穆南烟的口气，也是一愣，知道他是真的放在心上了。女人的心思穆南烟一向揣摩得不到位，但她明白。 “那就好……你去看妈了没？”谢西恬又问。 穆南烟道：“我等等还得回律所，先挂了。” “喂！”谢西恬叫道，回答她的已经是一片忙音。 穆南烟将电话收了起来，走进了乔浅初的病房，冯桑桑抬头见是穆南烟，打了个招呼之后站起了身。 “没事，你坐着吧，”穆南烟道，走近了乔浅初，低头在她耳边道：“看来你今天一天都有人陪着了，我回律所工作，等傍晚来接你一起去吃饭。想吃什么？” 乔浅初想了想道：“想吃辣的。” “辣的？我等等问一下张子善，他就是一张美食活地图。”穆南烟笑着吻了她一下，转身出了门。 乔浅初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些茫然。现在只要一听见“回律所”这样的话便会心头一跳了--她已经开始害怕失去，穆南烟对她而言已经如此重要，那么她对他而言呢…… 她晃了晃头。 穆南烟开车来到了律所，直奔张子善的办公室。 “呦，还有空来找我，说明没什么事了啊？”张子善从座位上坐了起来，没心没肺地玩笑。 “城南这一片有什么辣菜比较出名？”穆南烟摘了围巾，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定位。 “辣菜？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哦，明白了明白了，”张子善笑得见牙不见眼，“这边一片的话，有个川菜馆不错，我给你找。”说着伸出手。 穆南烟将手机递了过去。 门突然响了三下。 穆南烟朝门边看去，柏蕊高挑的身形正椅在门边，脸上挂着笑。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 “哦……”张子善痛苦地扶着脑袋，“你这一上午已经上来了六次了，怎么着，没了穆南烟你不能呼吸了？” 柏蕊一本正经地道，“你以为我想上来吗？文件有点多，需要签字。” “我也可以签，楼彬也可以签，你当我们的脑门和你一起被夹过吗柏蕊？”张子善毫不留情地嘲讽。 穆南烟满意地笑了笑，张子善受到了鼓励，更加嚣张。 柏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穆南烟的面前，递过了一支笔。 镶金边的钢笔--穆南烟一眼便认出来了，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是限量版，当时跑遍了整个城区才买到了这一支，现在看来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柏蕊仔细观察着穆南烟的表情，知道他对这支笔还有记忆，满意地笑了起来。 “签在这里。”她迅速地俯身指了指文件上的签字处，立刻直起了身子。 但已经足够让穆南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了，是他曾经夸过的一款，清新恬淡。 穆南烟冷笑了一声，“张子善，借支笔。” 张子善不明所以地将自己桌上的笔递了过来，看见柏蕊的脸色有些变了。 穆南烟拿起笔，故意在刚才柏蕊指的地方的右侧一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边流畅地写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地来提醒我愚蠢的过去。” 柏蕊脸色一涨，笑道：“提醒？你错了，我没有在提醒。哦，如果你是说这支笔，我只是这么多年用习惯了而已。” “是吗。”穆南烟没有再多说一句的欲望，每一句话里都透出浓浓的鄙夷和嘲讽，现在与柏蕊接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不耐烦且难熬，乔浅初浑身上下的感觉是浑然天成的，自然地笑自然的美，而接触多了那样与生俱来的气质，就会对经过精心设计之后再装出来的东西感到恶心。 他现在就是这样，对柏蕊感到恶心。 柏蕊拿着文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仍然站在原地，别摸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你会以为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 穆南烟接过张子善递回来的手机，在上面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行，这家菜馆的主菜单里都是与鱼肉有关的，她怀孕了之后就不喜欢吃鱼了，怕腥，换一家。” “我去！这都记得清楚！你和我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至今还没记明白我不爱吃葱吧？”张子善白了穆南烟一眼。 “我不记不重要的事情。”穆南烟笑道。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完全没有将柏蕊放在眼里。 柏蕊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笑容继续浮上了嘴边。 “我回来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哥。”她道。 她想卸下穆南烟对她的警惕，就必须模糊焦点。她知道故人心已变，重新夺回来需要时间和毅力，而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穆南烟继续在手机里搜索着，没有搭理她。 柏蕊苦笑了一声，抿了抿唇，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关于谢西恬，我哥有什么打算吗？” 穆南烟滑动手机的指尖停在了半空，修长的指节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随后终于抬起了头。 张子善恶作剧般的笑容也消失了，表情渐渐沉寂下来，黑着脸看向柏蕊。 对，他们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柏蕊看见穆南烟眉间的“川”字形皱痕，有些心惊。 穆南烟只要一露出这种明显不悦的表情，就有人得遭殃。 “谢西恬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吧？”柏蕊问道。 穆南烟不耐烦地盯着柏蕊不停地动着的嘴巴，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场谈话。 “她有我。”张子善道。 “是你认为，他有你。”柏蕊毫不留情地回敬。 张子善的脸色一变。 柏蕊没有理会他，看着穆南烟继续道：“你应该清楚自己姐姐的性格，她的过去我也不多提，我也清楚我哥的性格，这么多年，他别说结婚的念头了，就是连再恋爱的想法都不见得有。所以我想……撮合他们两个。” “柏蕊你什么意思？”张子善打断了她，站了起来。 柏蕊没有再朝他的方向看一眼，只是盯着穆南烟不作声。 穆南烟没有说话，但他明白谢西恬这辈子的归宿如果不是柏即晨，就没有别人了。谢西恬一直单身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柏蕊确实戳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讲条件，柏蕊，”穆南烟坐直了身子，“这是你最擅长的。” 柏蕊一滞，心底的疼痛抽丝般蔓延开来，但是她强忍着，撑出了一个笑容：“在我哥被我劝回来之前，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无视我。” “做不到。”穆南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手机。 “你就这么自私？那是你姐姐一辈子的幸福，你连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没法答应？” “论自私，你确实最有话语权。”穆南烟道。 柏蕊深吸了一口气，“好，那至少和平共处吧？” 穆南烟略一犹豫，想到了谢西恬，开口道：“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安分守己。” 柏蕊面如死灰，咬了咬牙，“希望你遵守诺言。”说完转身离开。 她现在就连争取到自己留在这里的权力，都已经这么难了，那争取留在他心里呢？ 柏蕊进了电梯，眼睛微微闭上了。 第111章有了疙瘩 唐一心再次来看乔浅初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乔浅初坐在床边削苹果，一点一点地尽量不让果皮断掉。现在每天都有人来陪着，穆南烟也尽量将工作量集中在半天之内，谢雅棠的伤一天一天好起来，穆家和穆南烟之间的关系也在好转。 好消息很多，但是对她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改善。 唐一心走了进来，将包放在一边，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坐在了乔浅初的旁边，又叹了口气。 “你怎么唉声叹气的？”乔浅初问道。 “啊？我叹气了吗？”唐一心愣头愣脑地道，笑了起来：“叹着玩的……你今天怎么样？” “天天都一个样。”乔浅初道。 “喂，我说，”唐一心凑了过来，“这柏蕊留在穆南烟的律师事务所，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我看着都揪心呐，不知道穆南烟怎么想的……不过他对你真的好，张子善都快疯了，要不是张子善喜欢谢西恬，我还以为他爱上穆南烟了在嫉妒你呢……” 乔浅初的手一顿，苹果皮断了。 她看着掉进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和自己手上就差一点便可以全部连上的果皮，滞了一瞬，将苹果和水果刀都放下了。 “我在乎。”乔浅初道。 “我就说嘛……”唐一心皱着眉头道：“那你阻止过吗？” “没有意义，”乔浅初拿着纸巾擦手，“不会因为我的阻止而改变什么。南烟要是还对她有感情，那回到她身边估计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没有，那我就更没有必要去阻止这些了。” “你还真是坐的住，但是你得小心了，他们毕竟有感情基础，你和穆南烟算是闪婚，又是认识不久，处于劣势，当心这次柏蕊回来是打着将穆南烟抢走的主意的。” 唐一心说完，拿起桌上乔浅初没有削完的苹果一点一点削了，放进嘴里啃着。 乔浅初出了会神，摇了摇头。 “我和她见过面了。” 唐一心差点没被噎住，“什么时候？” “不久前，她去南烟的办公室里，可以看得出比较刻意地激起我的怒火，但是越是这样就表示她越心虚。我不想多去考虑这些事情，如果我对南烟的信任开始崩塌，那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几率就会变大。” 唐一心点点头，“说得也是。我觉得穆南烟爱你爱得狠了，应该也没可能再回去，但是谁知道他以前对柏蕊是不是也这样呢……”唐一心说着又啃了一口苹果。 乔浅初的眉眼一暗，没有接口。 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她最近的思绪非常混乱，但是经常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爱情会让人变得麻木，无感具失的慌乱她已经体验过了一次，不想再经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为江承北。看见这个名字时乔浅初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也想到了工作室很多未完成的东西，最近事情太多几乎都忘了。 她接了起来。 “小乔，你被车撞了？”江承北第一句便是这个。 乔浅初微微一笑，看了唐一心一眼--她住院这件事情，就差没登报了吧？ “没事，今天就出院了。”乔浅初道。 “刚好我回来了，现在已经快到医院了，去看看你吧，太迟了别介意哈哈。”江承北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耳旁。 乔浅初不禁也笑了起来：“好啊，一心也在这儿，我们等你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唐一心探头看了眼还没有完全灭掉的屏幕，看见了来电人。 “哦，江承北啊。”唐一心道，啃了口苹果。 半个小时之后，江承北出现在了门口。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事先说了自己会来，乔浅初可能真的认不出来了。 算起来江承北已经离开了有一个多月了，最近也没往高山高原上跑倒像是去什么地方避暑避了一个冬天，皮肤变白了许多，头发也留长了，不再是寸头，额角有些细碎的短发十分柔软，眼神里仍然充斥着光芒。 “怎么瘦成这样了？”江承北一进门便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是一袋书。 “吃得比以前还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体重在下降，”乔浅初站了起来，“这是什么书？” “我这次路过大山云庵，给你带的经书手抄本，觉得你会爱这玩意儿吧--别的是我在书籍市场上淘的，有些书已经是二手的了，但是收藏价值不错。”江承北说着又脱下了自己背上的包。 鼓鼓囊囊的一袋东西，像是行李。 “你刚下车就赶过来了？”乔浅初问道。 “我坐飞机。”江承北答，见有苹果，便坐下来削着吃了。 “你坐飞机？”唐一心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居然坐飞机？我记得你说你最讨厌坐那玩意儿，失去了很多旅途里的乐趣……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嗯，”江承北笑了起来，两个酒窝在脸颊边深凹了进去，“这次有点急事回来。” “什么急事？”唐一心追问，好奇心快要爆棚了。 江承北一笑，“不想说。” “嘶……乔浅初，我要是现在立刻杀了他，你能不阻止我吗？”唐一心按揉着自己的拳头，掰得嚓嚓作响。 江承北笑着将苹果塞进了嘴里，一咬便是一大口。 乔浅初蹲在书堆前翻阅，饶有兴趣，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你头发怎么成这样了？”唐一心继续问道。 “这个啊……有一个新书发布会，老姜硬拉着我去做的。”江承北说着，半个苹果已经下肚。 唐一心仔细看了他一眼道：“阿初，你快过来。” 乔浅初应了一声，站起来走了过来。 “你看他，”唐一心指着江承北，惊奇地道：“仔细看这家伙还长得人模狗样的啊。什么时候走的酒窝，我都没发现？自己挖出来的吧？” 乔浅初笑了出来，江承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真的，以前知道你有酒窝，不知道酒窝有这么深。”乔浅初仔细看着江承北道。 江承北享受着乔浅初目光的洗礼，开口道：“我这次特地选了光照不多的地方，玩得文雅点了，去新疆的计划推迟到明年冬天。” “开始注重仪表了？”唐一心看着江承北道：“说说看，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啊？没关系，大胆地说，看上哪家爷都给你掳来！” 江承北哈哈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乔浅初本来无心于这个话题，但是见江承北没有回答，不禁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难道江承北真有了喜欢的人？她还想着撮合江承北和谢西恬…… “对了，我去办理出院手续，迟了人家就下班了--穆南烟呢？”唐一心问道。 “他回律所一趟，马上就会过来了。” “我帮你收拾一下吧，”江承北站了起来，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收拾东西我还是比较在行的。” 乔浅初笑了起来，她有幸看见过一次江承北的行李包，里面的东西根本谈不上“归类”两个字，全都相亲相爱地抱成一团。如果江承北管那个叫“收拾”的话，那确实是比较在行…… “不用了，你坐着吃苹果。”乔浅初道。 江承北点了点头，“好啊，如果你自己能行的话。” 乔浅初着手开始将桌上的东西一一归类放进自己的包里，毛巾和饭盒打包，被单和床道叠好折进袋子里，一切有条不紊，并且快速地弄完了。 唐一心刚好将出院办理好了，过来拎包。 “这个我来，”江承北还没有收回自己的惊讶，“我总觉得小乔是个传奇，什么都会做啊……这东西收拾得比我好多了，还好找，什么时候教我？” “好。”乔浅初点头。 三人电梯走去。 “穆南烟呢？”唐一心问道。 “他可能还在工作吧，结束了会给我电话的，”乔浅初道：“有江承北在，我们先回去，等等发给短信告诉他已经到家了就行。” 两人出了电梯。 江承北道：“我没开车，坐出租吧？” “我开了啊。”唐一心道，指了指地下停车场的位置。 三人朝那个方向走去。 唐一心走在最前头，江承北在后头给乔浅初说一些旅途的趣闻，听得乔浅初直笑。 唐一心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乔浅初笑着转头。 “嗯……可能是看错了……”唐一心自言自语道，头往另一端探了一下，表情突然又疑惑变成了惊恐，下意识地回头找寻乔浅初的位置。 乔浅初的笑容在嘴角渐渐凝固了，脸色泛白。 --不远处，穆南烟和柏蕊站在一辆车旁正在说着什么，柏蕊的手撑在穆南烟的车上，穆南烟瞥了她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这笑的含义。 是冷笑，还是真的欢欣？ 乔浅初唇色也开始泛白，咬紧了牙关才抵制住突然的眩晕。 “肯定是那女的跟着他来的！”唐一心气愤地道，回头看见乔浅初的表情，吓了一跳。 江承北也看见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智地选择了不多问，见乔浅初的状况不佳，立刻道：“把她扶车上去。” 唐一心本来就慌乱，一听见江承北的话立刻像找到了魂般，伸手来扶。 “我没事，”乔浅初勉强地笑了笑，“没这么较弱。”说着她自己抬腿，走向了唐一心的车。 江承北跟了上去。 第112章任性孕妇 然而在车边，乔浅初就停下了。 这回疼的不是头了，而是肚子。 她捂着肚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怎么可能……她知道心态对胎儿的影响很重要，但是绝不会导致流产。而且住院住了这么多天，为什么肚子还是有疼痛的感觉？ 她摸了摸口袋，猛地想起自己的手机忘了带。 “一心。”乔浅初叫道。 “啊？”唐一心立刻应了。 “我手机落在医院里了，应该是在床上，刚才拿起看了短信的。”乔浅初心里满手，最后一次看的是穆南烟的短信，他说他在事务所，慢点到，有事情拖住了。 所以他的“有事情”，就是这个吗？ 她的眼睛轻轻一闭，在心里默念自己要相信穆南烟，一定要，但是思绪不能控制地飘到刚才穆南烟和柏蕊站在一起的场面。 她记得郑冰说过她配不上穆南烟，柏蕊和穆南烟才是最相配的一对。刚才看见她们站在一起，确实很和谐。多余的人是她吗？ 乔浅初猛地摇头，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我去拿！”唐一心立刻道，给江承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照看好乔浅初。 江承北点了点头，明白了唐一心的意思。 唐一心转身朝医院奔去。 “我们休息一下，等她回来吧。”乔浅初有些无力道，想冲江承北笑笑，但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 脑子里不停地播放着各种画面，她十分清楚怀疑的种子一旦被撒在心里，生根发芽是迟早的事情，但道理都懂，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就无法轻松地说自己不在乎，说自己信任。 说到底，她不信任的并不是穆南烟，而是自己。 那个他还留着的书签，那个他还记得的人。 从柏蕊用尽手段留在事务所开始，就注定会成为导火索，不论今天她看见的场面是什么，只要她一天在乎穆南烟，就没办法忽略那个女人。 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去时常在身边晃着。 “你脸色苍白。”江承北皱着眉头道，伸手碰了一下她的手心，摸到了一片冷汗。 江承北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晕还是肚子疼？” “没事。”乔浅初不想说话，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想清楚这些事情。 “我去叫他过来。”江承北立刻道。 乔浅初伸手将江承北的手腕抓住了，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你别去。”近乎哀求。 江承北从来没在乔浅初的脸上看见过这种神色，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虽然他粗枝大叶的，但是这些关于大情大爱的东西，他是能够明白的。乔浅初恐怕是真心爱上了，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狼狈。 “听着，”江承北声音坚定道：“这些事情你一个人想，永远不可能想得明白。你要真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男人不像你们女人，看到了一个画面就可以想象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你得直接问穆南烟，为什么那个女人跟着他，为什么他允许那个女人留在身边--你得直接问出来。否则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在意什么，至少刚才在我看来，是那个女人单方面地纠缠。” 乔浅初的肚子绞着疼，她慢慢地等，等好些了才开口。 “我没法问，”她苦笑了一声，“我本身不允许自己对自己的感情有任何质疑，承北，哪怕你有一点了解我，你就会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江承北默然。这样一个固执地坚守着自己信条的女人，即使自己痛到死也不愿意让感情沾上污点的女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震惊。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 因为见过太多人，大多数的人都可以归类，尤其是女人，众多不一样的脸之下也只是有着一个雷同的灵魂。但乔浅初不一样，她一次一次打破他对世俗女人的理解。 “你知道吗，”江承北笑了出来，靠上了车身，“我看见过大规模朝圣的队伍，走几步便是一个叩首，我以为他们脸上的那种圣洁和坚持是我今生无法在别处见到的，但是你对待感情的方式……很像。” “朝圣……”乔浅初感觉自己的下体又一次出血了，现在也无法查看，只是有些心悸，“祭拜自己的灵魂--我没这么伟大。我只是失去过，所以知道痛了，不想再痛一次。就连自己的那点坚持，也是卑微可笑的。” 乔浅初将车门打开坐了进去。 江承北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穆南烟发了条短信，他担心乔浅初这样下去会出事，孩子不能有问题，她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唐一心还没有回来，江承北依旧站在车外，两人却再也没有对话了。 乔浅初疲惫地靠着座位，听着手表指针一步一步地走着，想着这一路过来自己的变化，有些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浅浅。”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江承北离开了车身，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了。但在经过穆南烟身边时看见了柏蕊，还是有一丝担忧闪过眼底。 乔浅初浑身一僵，转头看见了正迈步过来的穆南烟，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立刻将车子开动了。 她不知道和穆南烟说些什么，以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进行一场谈话，更何况他的身边还跟着柏蕊。 柏蕊笑了，得意洋洋地看着乔浅初，故意将自己的身体往穆南烟的方向靠了靠，但没有挨到，穆南烟的注意力都放在乔浅初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柏蕊的动作。 乔浅初看了柏蕊一眼，余光瞥过穆南烟，做了一件她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她踩了油门。 没有理会穆南烟，没有理会柏蕊，一踩油门飞驰了出去。 “浅浅你去哪？”穆南烟皱着眉头，手刚搭上车窗便被强行抽离，立刻刮出了一道血痕，然而他看都没看。 “南烟你的手！”柏蕊叫道，脸色一变。 穆南烟推开柏蕊，大步朝自己的车子跑去，开了车门，柏蕊想拉开副驾驶座的座位，但已经被穆南烟锁上了。 “喂！”柏蕊拍打着车窗。 穆南烟没有说话，一踩油门追了出去。 拿着手机跑回来的唐一心刚好撞见飞驰而去的车子，看了眼车子的型号，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乔浅初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她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和江承北去一趟西藏，去一趟雪域，看看那些朝圣跪拜的人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她的思绪还没飘多远，就听见了身后密集的喇叭声，皱了皱眉头，朝后视镜里一看，看见了穆南烟的车。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见穆南烟开这么不规律的快车……也是她第一次开快车。 想了想，乔浅初叹了口气，她还是没办法彻底任由自己的性子一次，终归还是要理智回来。 她将车子开到了一边，停在了人行道上。 穆南烟的车子也停下了，从驾驶座里蹿出来一个人影，迅速地移到了前方--还没等乔浅初解开安全带，穆南烟就已经打开了她的车门，接着她抬头，还没说话就迎接到了铺天盖地的吻。 “穆南烟……”乔浅初艰难地呼吸着，试图推开他，“这里……是马路……” 穆南烟似乎是冷静了几秒，唇压着乔浅初的深深吮了一口之后抬起了头。 “你生气了。”他道。 话里竟然有些喜悦的意味？ 乔浅初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嗯。”现在已经没有否认的必要了。 穆南烟将她抱到了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自己坐好了，发动了车子，“我们先把人家的车子送回去。” 乔浅初没有搭话，脸从刚才到现在都处于一种极度暧昧的粉色，但不是因为害羞，而且因为全身的温度太高，又被穆南烟吻到缺氧。 穆南烟将车开到了乔美琳的小区里，拉着乔浅初下了车。 “你刚才看到了我和柏蕊走在一起？”穆南烟将乔浅初的围巾整理好。 “嗯。”她现在想到那个场景，还是一阵难受。 “她坚持要来看你，是自己开车来的，跟在我的后面。穆太太，我没有让任何人玷污你的宝座。”穆南烟还在玩笑着，看得出来心情好。 乔浅初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心情好，但知道他话里的“宝座”指的是他的副驾驶座位，他曾经说那里只属于她。 “我……”乔浅初开口，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想起了江承北的话，于是问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对于，柏蕊。” 穆南烟顿了顿，开口：“她是一个记号，时刻提醒我不要错信别人。” 乔浅初在心里将这句话默念了两遍，没有参透。 穆南烟的笑容再次浮了起来：“如果你次次都能像今天这样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或者直接用行动，我会……很喜欢。” 缱绻在唇齿之间的暧昧让乔浅初脸一红。 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很多时候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因为感情因素的干扰便会被蒙蔽，胡乱揣测起来。 “我道歉，”乔浅初立刻道：“今天是我不对。” “那请求穆太太多错几次。”穆南烟一搂，准确无误地将她搂近自己的怀里。 动作太大了，乔浅初直接撞了进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体力不支，脑子有点发昏发沉，肚子倒是不痛了，但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 “南烟，如果我的身体……我们的孩子不能安全生下来怎么办？”乔浅初闷声问道。 她很少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不会的。”穆南烟安慰道。 乔浅初轻轻一笑，“也是，我想太多了，医生说孕期多思，情绪起伏大，还真是……” “走吧。”穆南烟将她半个身子都裹进怀里，拦了辆出租车往公寓驶去。 第113章柏蕊威胁 到公寓的时候，唐一心已经将手机送来了。 看见乔浅初和穆南烟已经相拥着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将手机递到乔浅初面前的时候还在上下打量着乔浅初。 “我从来没想到你也有这样举动的一天……江承北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我去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们两个要是不幸福，我的幸福也就没指望了。”唐一心望天叹道。 “怎么说？”乔浅初笑着问道。 “不相信爱情了啊。”唐一心叹息一声。 乔浅初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问她要不要进来坐，被唐一心拒绝了。 乔浅初将包放好，穆南烟也将身上的东西卸下了，拿着毛巾走进浴室。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穆南烟拿着浴巾又返回，看见电话的时候按掉了，眉头紧皱。 乔浅初的余光瞟到，没有说什么。 --他按掉了，说明他知道这个号码，让穆南烟不接电话的，除了穆严松，近期应该就是柏蕊了。 所以这么多年，柏蕊没有换号码，穆南烟也没走忘记她的电话。 乔浅初摇了摇头，缩在沙发的一角开始看书。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起来，穆南烟的电话也一遍一遍地响着，乔浅初克制自己不去听那样的震动，但吵得有些心烦，便拿着书到卧室去了。 江承北给的书确实都非常符合她的口味，一看进去便入了迷。 穆南烟洗完澡出门后，从门缝里看见了乔浅初光着脚踏在被子上，曲着身子，手里一本发黄的书，不知道她又在鼓捣些什么旧物，不禁笑了起来。抬步走了进去，将毛毯拉了过来裹住她光溜溜的脚，随后又走了出去。 未接电话十一个……穆南烟点开了最新的一条短信，猜想刚才乔浅初应该也是因为这震动的声音才进的卧室。 “我在你公寓的楼下，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发件人依然是那串陌生的号码。 穆南烟抓着浴巾的手突然用力，青筋暴起，又松开，将浴巾丢到了沙发上。他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转身穿起了外出的衣服。 推开卧室的门，他轻声道：“浅浅，我下楼一趟。” “嗯。”乔浅初应了一声，沉浸在书里。 这是一本黑暗童话类型的，主人公是一只青蛙，在暴风雨的夜晚落入了井中，但因为曾在外面的世界待过所以不甘于生活在一口小井里，奋力地想要爬出去，为此每天练习弹跳，每天都比前一天跳的更高。 乔浅初翻着翻着，便翻到了故事的结局，轻轻读了出来。 “当然，最后小青蛙还是没有跳出这口井。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我们倾尽全力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乔浅初读完，轻轻笑了出来--江承北怎么会选择这样子一本书？通话的寓意都是积极向上的，这本既不是童话也不是，很多故事居然是手写。 “倾尽全力却无能为力的事情……”乔浅初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微微笑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她突然不安起来，毫无原由地。 想开口叫穆南烟，这才想起穆南烟下楼了，联系到刚才的电话，不难想象出穆南烟是去见谁。 乔浅初犹豫再三，还是站起了身，手上的书滑落在床上，盖住了屏幕发亮的手机，书的封面是暗黄的，应该有很多人看过。 穆南烟的外套落在了沙发上，乔浅初拿了起来，开了门试了试外头的温度，有些凉意，转身披了件外套，将穆南烟的外套拿着，说不定现在下去他也快谈完了，可以把外套给他。 乔浅初微微笑了一下，关了门，走进电梯。 临春的夜晚寒意不减，反而更加刺骨了，像是冬天为了自己的离开做着最后的斗争，不甘地挣扎和沉沦。 电梯的数字一点一点下降。 而此时的一楼大厅外，柏蕊眉色中藏着愤怒，不甘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低头看表，这个动作在十分钟之内已经做了十五次。 “你以前从来不会在和我待着的时候看表，你也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离开！”柏蕊的口气更像是控诉。 穆南烟诧异地挑眉：“我以为说以前是一个很愚蠢的话题。一次性说清楚吧，你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柏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对你的承诺是和平相处，但这个承诺的前提是你安分守己--你做到了吗？” “那如果我不打算这么做呢？”这是柏蕊无数次无理取闹的时候对付穆南烟用的招数。 她记得每次这样耍赖，穆南烟就会无奈地说一句“随你”，然后她便可任性妄为。 柏蕊想到过去，有些难过地咬了咬下唇。她不明白为什么穆南烟可以放手放得这么干净。 “那会是你的遗憾。”穆南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乔浅初到了睡觉的时间，他想回去陪着她入睡。 “你怎么做到的？”柏蕊问。 “说具体。”穆南烟不耐烦道。 “你离开了之后我要拼命克制自己才能不去给你打电话，不去找你，不去挽留。听到你结婚的消息之后我就赶回来了--放弃了所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的那些龌蹉手段都白费了。” “穆南烟，你能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吗？”柏蕊难受地摇头，“我受不了。”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转身。 --电梯的门开了，但是谁都没有注意 --柏蕊突然抱住了穆南烟。 “你有能耐就说你全都忘了！”柏蕊叫着：“你说你忘了我们十年的点点滴滴！你说你和一个女人的半年抵得过我们的十年！你说啊！” 穆南烟将柏蕊的手掰开，但她扣得死紧，正面又无法推到，反向推她又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她有孩子！我们就没有过吗！”柏蕊喊着，挣扎着，但终于还是被大力推开。 --电梯门又合上了，也没有人注意。 电梯里的灯光十分刺眼，但不及电梯里的人脸色苍白。 乔浅初的耳边都是最后一句她听见的话，脑子里都是柏蕊抱着穆南烟的画面，手里的外套成了笑柄，在刺眼的灯光下刺着他的心 她满心欢喜满脸甜蜜地下楼…… 肚子开始疼痛，但她已经不在意了。电梯的楼层数终于到了二十三，但她撑着墙壁，也没走力气走到走廊的尽头了。 在原地休息了一下，绞痛不断从肚子里传到四肢。 她有些发抖，四肢都在抖。 然后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她知道这次是真的了，痛了那么多次，出血了两次，都不及这一次，来得可怕。 --求救。 她脑子里掠过的词。 艰难地撑到了门边，按下了密码。 “啊……”刺痛的一瞬间像是从头顶贯穿下来的闪电，击中她的整个腹部，她颤抖着打开门，双腿无力，跪在门边。 “手机……手机……”她会死，宝宝会死…… 乔浅初咬牙，不知所措地回想，视线因为汗水的遮挡而有些模糊，但她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卧室！ 她咬牙，撑着手臂往卧室里爬，眼泪无意识地顺着睫毛的下落而砸向地板，开出一朵繁华。 一楼，柏蕊的泪水也同时落下。 “别走，”柏蕊无助地喊了一句，“我抛下前途和尊严，只是为了挽回你。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错，我真的……” 穆南烟停了下来，冷笑道：“我说过不要再提以前，每提一次，只会让我怨恨自己一次。” “那电话呢？”柏蕊笑道：“你应该删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吧？你那么骄傲，一定删了……那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会知道是我的号码？为什么我发短信你知道是我？” 二十三楼。 灯光昏暗，人影蹒跚。 乔浅初一生中最痛苦最挣扎的瞬间，她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了出来，她痛苦地匍匐在地上呻吟了一声，手指用力地张着，脑子里像突然崩塌了什么，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滚了过来。 是绝望。 “乔浅初……”乔浅初咬牙念着自己的名字，突然间有了些力气，继续往前爬着，忽略了自己肚子的绞痛，下体的出血和意识的模糊，一把抓到了那本书…… 她记得手机放在这里。 果然在。 欣喜地将屏幕打开，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 她犹豫了，打开最近联系人，第一个便是穆南烟，可是她犹豫了。 一路的血迹，从门口到卧室，一路的挣扎，她在终点的时候犹豫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我们倾尽全力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那本书发黄的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光，乔浅初靠在床边，来不及多想，就昏厥了过去。 一楼电梯里也终于站上了迟迟归来的穆南烟，柏蕊失魂落魄地站在大厅里，穆南烟按下楼层，看着手表，心想乔浅初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入睡，现在回去刚好。 电梯到了。 他牵起笑容，但看见大开的门时，愣住了。 --她没锁门？ 穆南烟走了过去，刚想脱鞋，地上一滩血迹触目惊心地冲进他的视线里。 他一愣，看见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在那滩血迹的旁边静静地躺着。 视线慢慢地顺着那滩血迹往上攀爬……客厅……卧室……蜿蜒而进。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嘶吼，穆南烟疯了似的冲进了卧室-- 乔浅初靠在床边，手里一本书，手边是发亮的屏幕。 “浅浅！浅浅！”穆南烟慌乱地拍着乔浅初的脸，得不到回应。 “乔浅初！”穆南烟大声叫着，立刻抱起乔浅初就走，进了电梯。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停止了所有的思考，双手发麻，接触到乔浅初柔软身体的地方都像触电一般难受。 恐惧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腔，就快要喷发出来了。 穆南烟冲到马路上拦下了出租车。 夜晚的气温骤降。 第114章浅初流产 医院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走廊里已经赶来了第一批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的人。 手术室内是一流的妇科大夫、各科护士长忙上忙下，路过递给镊子药水的小护士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以为是哪个想打胎的明星在里头躺着，动用这么大的人力资源。 “也不对啊……”一个实习护士摇头对着另一个道：“就算是什么明星，也不可能请到这么多，你看院长都在候着呢，是什么官儿吧……外面那一堆人是干什么的？已经坐着好久了，每一个吱声的，是家属吗？” 另一个答：“不知道，你说这大半夜的聚集在这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八卦也挖不到，白白候着……”说着小护士打了个哈欠。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穆南烟立刻站了起来，等候第一个出来的医生。 “大人保住了，孩子没了。”医生平静地道。 穆严松在后头叹了口气，又坐下了，没有说话。 谢西恬听了这话，愣愣地看着医生的白大褂，又看了看穆南烟的表情。 “大人……怎么样？她流了很多血。”穆南烟问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马上就出来了。”医生道。 门再次开了。 乔浅初被推了出来，身上已经没有了血迹，直接被推进了电梯，往楼下的病房里推去。穆南烟跟了上去，伸手握了握乔浅初冰凉的手，沉默着。 医生跟了上来。 “为什么会突然流产？”谢西恬问道：“前几天都好好的，有过一个小擦伤，住了几天的院，今天下午才办的出院手续，晚上就出事了，医院为什么没有确认病人是否能够出院就放行？” “这个……病人办理出院手续是合理的，也走的程序，按病历和化验单来看，她的孩子是正常的，至少在出这个医院的时候是。” “这么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流产了？”谢西恬厉声道，眉眼凌厉地看向医生。 医生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西恬。”穆严松开口--谢西恬拿在商场上的那一套对这个医生，别把人吓出毛病来。 谢西恬沉默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是纯粹的无理取闹了，但是如果没有人来承担责任，要她和整个穆家相信这个孩子是无缘无故流掉了，莫名其妙地就没了……没有人能承受的了。不过是在找寄托罢了。 “她身体确实太弱了些，”穆严松话里的失落十分明显，“这样也好，等好好调理两年，再正正经经地要和孩子。现在他们两个的事业都在上升期，这可能是天意……” “爸，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天意了？”谢西恬质问。 穆严松一噎，转头瞪了她一眼，“不然怎么办？孩子已经没了，现在想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怎么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 谢西恬一愣，低头道：“是啊，我们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不知道她醒了会怎么样……” 穆南烟没有说一句话，握着乔浅初的手一直到了病房，大掌里的另一只手十分冰凉，指甲上和手心里都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什么时候会醒？”穆南烟在医生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刻开口了，声音里满是疲倦。 医生转过身，宽慰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种情况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暂时性晕厥，一般来说很快就会醒来，但也看个人的体质和心态，如果她自己不想醒，睡上一两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穆南烟点了点头，再次转向了乔浅初，将她的头发往耳后撇了撇。 穆严松和谢西恬见状，都离开了病房，到谢雅棠的病房里去说明了一切。谢雅棠的床头还放着几本育儿的书，现在看来十分刺眼，想着难受。 穆南烟将乔浅初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了，用温水替她洗了脸，毛巾拂过她苍白的五官，他的手忍不住顿住了，停留在了她的眼睛。 他不知道醒来要怎么和她说孩子已经没了。 今天的场景太过令他惊惧，他在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 穆南烟将毛巾移开，换作了自己的手，轻轻摸着她的眉眼，顺着鼻子的弧线下滑，尖端微微翘起，嘴唇也上翘着，手指移到了唇角--平日里，这里都有一个微弯的褶皱，代表了她上扬的弧度。 睫毛浓密而纤长，耳朵小巧可爱，脸型的弧度完美，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恬淡。 可是他无法想象她一醒来，会是怎样的场景。 穆南烟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倒向了椅子的靠背。 关了灯，黑暗里静静地看着乔浅初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乔浅初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 穆南烟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乔浅初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是天花板，鼻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小腹的痛感依然残留着，手指肿胀而麻木着。 她动了动身子，转头，看见了穆南烟的靠在椅子上，眼睛闭着。 顿时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了上来。 她知道孩子没了。 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知道是谁的错，谁也不能怪，谁也不能怨，只能默默地承担……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 乔浅初轻轻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一抬头，撞进了一双墨色的眼睛里。 痛苦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她庆幸自己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穆南烟醒了。 “你醒了。”乔浅初轻声道。 --真的是轻声，因为她已经没有声音了，喉咙里只有气声，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咳了咳，作罢，胸腔里的疼痛在和穆南烟对视之下更加明显了。 穆南烟坐直了身子，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力道很大，什么也没有说。 “我没事。”乔浅初漠然地道--她想她应该从现在开始练习了，因为天一亮，她应该要对很多人说同样的一句话，我没事，不用担心。 “想哭就哭吧。”穆南烟轻声道，声音嘶哑。 乔浅初摇了摇头，她没有眼泪了。在把孩子流掉的时候，眼泪也混着汗水一起流掉了。现在眼睛里干干涩涩的，只有生疼的情绪在蔓延，孤独、绝望，没有悲伤。 一个生命刚刚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她还来不及寻找自己失去了什么，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失去……有什么权力悲伤。 “哭一哭吧。”穆南烟劝导着。 “我没事。”乔浅初再一次重复，却还是失声的气声。她作罢，不再说话。 穆南烟闭着眼睛，胸腔里的恐惧在她醒来的一瞬间被抽出，但是又在刚才她摇头说着没事的时候被灌满。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门开着，血迹从门口蔓延到了卧室，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但随即一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设想。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相拥而坐的两个人时突然愣住了，讪讪地笑出了声。 “是我。”谢西恬的声音。 “你高跟鞋呢？”穆南烟问道，穿了高跟鞋就算再轻手轻脚都会发出声音，刚才谢西恬没有发出。 “在这儿，”谢西恬晃了晃手上提着的，鞋子，“我以为你们都睡了，想过来看看。阿初已经……醒了啊？” “嗯。”穆南烟道。 “我没事。”乔浅初道，有点声音了，但还是沙哑着。 “没事就好，”谢西恬松了口气，“孩子还可以再要，你们这么年轻，才结婚几个月呢……先把自己的身子调好，才能生一个更棒的宝宝。” “嗯。”乔浅初道，十分疲倦，不想再应付了。 “我想睡了。”乔浅初道。 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天际一线光亮，即将要被掀开。 乔浅初看着窗外，脸上没有笑容。从前看朝阳，总是明媚而令人充满希望的，然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提不起一点劲来。 昨天晚上的所有事情暂时被封闭在了脑子里，她不想想起也不会提及。至少，不是现在。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谢西恬道，拎着鞋子又走了出去。 门一关，就剩她和穆南烟两个人。 穆南烟伸手挽她鬓边的发，她靠抓着被单才没有将头往后缩去。 “睡吧。”他轻声道，声音依然好听。 乔浅初躺了下来，缩进了被子里，穆南烟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又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脚上，站起来走到了窗前。 乔浅初转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脑子里的画面突然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远远的看他，也是这样的感觉--清瘦、颀长、毅然。 被岁月打磨过的男人，但是显然，陪伴他被打磨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乔浅初的心口一疼，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南烟。”她开口轻轻叫了一句。 “嗯？”穆南烟转过了身子。 奇怪的是在这么暗的夜色里，他们还能够对视。 “明天早晨叫唐一心过来吧。”她道。 穆南烟一顿，“好。” “你工作多，她照顾我比较方便。”乔浅初又道。 “好。” 第115章帮她出头 乔浅初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穆南烟不在身边，空荡荡的病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他出去之前和别人说过了，不让人进来打扰。 乔浅初坐了起来，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一套睡衣，是她在家里经常穿的那套，珊瑚绒的手感很好。眼神扫到地上，发现地上还有一袋行李包，放在床边，从这里可以看见里面都是些衣物，还有她的护肤品。 他昨晚回去了一趟，拿来了她的东西？ 看着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乔浅初心头一颤，伸手拿了衣服披在身上，动作的时候还会拉扯到小腹，一阵轻微的疼痛传来。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事实上它一直是平坦的，只有微微的她自己才能发现的起伏。但现在也只有那一点微微的、她才能发现的起伏--不见了。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穿起了衣服，低头在行李包里翻找，不一会儿，果然在里面摸索出了一本书。 她打开，居然是昨天的那本暗黑童话。看来穆南烟是见她放在床上，便带了这一本。 乔浅初靠向床头的枕头，觉得自己现在这种心态并不适合看这本书，于是靠向床头拿起了手机--之前因为怀孕，所以尽量避免接触手机，有辐射。现在流产了，拿起手机的心理负担却更加重了。 门外有影子晃了一下，乔浅初的余光瞥到了，转头看去--唐一心正站在窗边朝里面张望着。 见乔浅初看来，她便打开了门。 “你醒啦？”小心翼翼地问候。 “嗯，坐。”乔浅初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椅子。 唐一心过来坐了，咬了咬牙道：“难受吗？痛不痛？” “难受，痛。”乔浅初老实地答道。对于唐一心终于可以不用掩饰什么了。 “哪里痛？这里？”唐一心伸手在她的小腹上比划了一下。 “这里，还有这里。”乔浅初笑着指了指小腹，随即纤细白皙的手指朝上移，移到了自己的心脏。 唐一心愣住了。 “我和你说件事，”乔浅初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望着唐一心道：“你先保证听了之后不发火，平静地坐在这里。” 唐一心立刻竖起了三根手指，“保证。” “你觉得我真的有可能胜过一个和穆南烟拥有了十年的女人吗？”乔浅初低声道，声音很轻。 唐一心一愣，推了她的手臂一把，“你这是什么话？” “她和他有十年，我和他只有几个月。穆南烟记得关于柏蕊的一切，书签、电话和习惯，他也清楚柏蕊的性格，互相知根知底，柏蕊更加知道怎样赢得穆南烟的心。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局外人。” 唐一心也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之前不会这样的。”就算争取不到，乔浅初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我……我昨天晚上，”乔浅初急需要一个人来知道自己真正经历过什么，而她对唐一心，也很少有隐瞒，“一个陌生电话不断打进南烟的手机……” 乔浅初将昨晚自己看见的都告诉了唐一心，除了那一句“她有孩子，我们就没有过吗”，因为这个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想倾诉。 “什么？”唐一心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再说一遍，然后孩子就没了？就这样没了？怎么会这么脆弱？她抱着穆南烟做什么？！” “你小声点。”乔浅初压低了声音道，有些后悔告诉唐一心了。 唐一心跟她作的保证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但是实现的寥寥无几。 “小三。”唐一心咬牙切齿地道。 乔浅初一愣，没有接话。 “行了我不会冲动的，你先休息一下吧。”唐一心道。 “你那一件冲动是怎么回事？用这样的表情和我说这话，有信服力吗？”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道：“我愤怒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平静一下。”乔浅初道。 “嗯，我去个厕所。”唐一心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乔浅初看着她的背影走向的方向，确实是厕所，于是重新又靠向了床头，拿起了手机。 讲出来之后舒畅多了，但是后果就是她再也没看见唐一心从厕所里回来。 --唐一心走向厕所的半路折返，低着头经过她刚才掩好的病房门，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迅速按了一楼，出了医院。 开着车一路飞驰到了楼道律师事务所，脸色阴沉地进了大厅。 “你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微笑着将她拦下。 唐一心笑道：“柏蕊。” “有预约吗？”前台问道。 唐一心摇了摇头，“没有。” “那请您在这儿等一下，留个信息，我们通知柏律师……” “她办公室在几楼？” 前台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十六楼。” “刚才说错了，”唐一心立刻道：“其实我找张子善，我姓唐，他等等会给你打电话说明一下。” 说完，唐一心朝电梯走去，前台阻拦不及，叫了一句：“没有预约不能上去的！” 唐一心进了电梯，做了个手势道：“拜托，有点耐心，就一点点，他马上会给你打电话。” 电梯门合上了，唐一心的脸色一沉，拿起手机给张子善发了条短信。 --张子善，我来找你，前台不让我进，你知会一声。 发完便灭了屏幕，等待楼层数稳稳地停在了“16”上。 走了出去。 这里并非是一个单独的办公室，而是零零散散地有着六七个，唐一心隐约记得张子善的办公室是在十七楼，而张子善和穆南烟的办公室在同一楼的话……那个女人难不成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 唐一心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咬牙走过长廊，一个一个名字看着，停在了一个门边。 这个门牌上没有名字。 总共七个办公室，每个都有“律师xxx”的字样，只有这个没有。稍微一推断便知道这间是刚进来没多久的柏蕊，估计门牌还没有来得及做。 唐一心抬腿，勾起，将自己三十七码的鞋底轻轻搭在这块价值不菲的木头上，然后-- 砰！ 整个楼层都起了一声巨响，门因为用力过大而弹了回来。 砰！ 第二次，被踢了回去。 再次弹回。 砰！ --第三次，门边固定的金属已经坏了，门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脸被飞溅过来的螺丝弹了一下。 “你是谁！”柏蕊尖声叫道，立刻拿起一旁的文件夹作出防御的姿势。 “你也知道怕？”唐一心大笑道：“勾引别人老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制造骂名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唐一心的表情极臭，她向来是疯起来歇斯底里的人，更何况这次是乔浅初躺在了医院里，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而这个女人负主要责任。 “你到底是谁！”柏蕊厉声叫道，偷偷在打开了手机。 唐一心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手机抢了过来，柏蕊捏着不放，眼神微微变狠了些。 当律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柏蕊不明白今天是哪个案子的委托人找上门来，回国之后，她也就接受了两桩小案子，都是民事纠纷。 唐一心一使劲，一点一点将手机从她手机抽出来，扬了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隔壁办公室都听见了唐一心刚才的骂声，太过嘹亮，极有可能连楼上都没有错过直播。 “你到底，是谁？”柏蕊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唐一心--别伸爪子，我没有握的打算，身上也没带狗粮。”唐一心尖刻地看着她，下一秒随时会爆发。 柏蕊涨红了脸，突然间恍然大悟，看着唐一心道：“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女人的……怎么？她心虚了？叫你过来帮忙撑场子吗？承认自己没有资格跟我争了？” 柏蕊显然还不知道乔浅初流产的消息，笑得花枝乱颤，一副已经了解了大局的表情。她猜想一定是自己昨天晚上去南烟家的时候被乔浅初看见了，或者被邻居看见了告诉了乔浅初，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么一出。 “需要帮忙吗？柏律师。”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问道。 “没事，”柏蕊愉悦地挥着手，“小事，我自己解决。” “小事？”唐一心笑了起来，突然动了。 她因为抢手机，离柏蕊本就不到一米，掠到柏蕊跟前也不过一秒的时间，快到根本措手不及。 “小事？！”唐一心吼了一句，对着柏蕊的右脸颊就是一拳。 “啊！”柏蕊尖叫起来--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居然用男人的打架方式来解决女人之间的矛盾？！ 慌乱中柏蕊抓住了唐一心的头发，用劲往后扯着。 而唐一心则毫不在乎地掐住了柏蕊的脖子，轻轻摸了一下道：“挺好挺嫩啊，加道淤青怎么样？” 门口戴着眼镜的律师看了她们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唐一心你还是女人吗！你太野蛮了！难怪！什么样的女人交什么样的朋友！看你也就知道乔浅初是什么货色！”柏蕊叫道。 “是吗？怪不得郑冰天天让我给她收拾被包养的烂摊子！原来你们也是一路货色？”唐一心在嘴仗上从来没输过谁。 “郑冰？对了……好一张嘴……但是你能不承认乔浅初心虚了吗？她争不过我！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得那么优越，为什么还要让你来？”柏蕊不服输地扯着唐一心，但因为力气抵不过她，很快就松懈了。 “想象力真丰富，加油宝贝，很快你就能编出一部来。”唐一心讥讽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用‘争’这种字眼，穆南烟的心在谁身上？对，可能或许曾经在你的身上，但是现在已经不流行曾经了，对吧？” 唐一心笑容冷了下来，再次对着她的鼻子来了一拳。 上一拳为了乔浅初，这一拳为了孩子。 “啊！！”柏蕊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反击。 水蓝色的指甲在唐一心的脸上一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唐一心的脸颊生疼，将柏蕊推到座位上，抬手摸了摸，转头从橱窗中看见了自己的脸，从眼睛下方，一直到下巴，触目惊心的血渗了出来。 “好在我不是靠脸吃饭，”唐一心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头，转眼看见了鼻青脸肿的柏蕊，“你就不一样了，你接下来还得靠这张小脸--勾--引--别人的--男人--呢--”尾音直接上翘，这回她确信她喊得连楼上都听见了。 其余六个办公室的门都开了，小心翼翼地观战。 柏蕊气得浑身发抖。 电梯门开了，张子善大步迈了过来。 “我天，姑奶奶你在干嘛……”张子善看见门、桌子一片狼藉，柏蕊的脸已经肿了，唐一心也没讨着多少好处，那道痕处理不好便会留疤。 唐一心笑着看了张子善一眼--架都打完了才装模作样地赶过来，若不是她清楚张子善的脑子里有几根筋，可能还会信他现在这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案发现场事好可怕啊”的脸。 张子善被她一看，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那个--快点去医院处理一下。” 唐一心点了点头，冷着脸拿起包，走到门边，踢了踢，这回门彻底掉下来了。 第116章二次帮助 唐一心拿着包走下了电梯，有些气不过，拿起手包便往墙上狠狠地砸了一下，脑子里掠过柏蕊那张脸，气不打一出来。 “最好别给我见到，见一次打一次……”唐一心黑着脸骂着：“不要脸，什么皮啊……” 话语声却突然顿住了，表情怔愣地看着前方，仿佛受到了惊吓。 “你你你……”唐一心见鬼似的指着面前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躲已经来不及了。 他怎么会来这儿？人真的一衰起来挡都挡不住，现在这副样子给他看见……唐一心咬牙。 苏季青仔细确认了一下面前的人确实是躲了他许久的唐一心，这才放下心来。本想通过乔浅初找唐一心的，却在医院扑了个空，乔浅初在找遍了厕所也没看见唐一心的身影之后，无奈地告诉他，一心来了楼南律所。 他知道唐一心很要强，也很强势，但是得知她很有可能是来打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果然，现在不仅伤了，还伤到了脸。 “为什么要打架？”苏季青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唐一心的脸显然是被尖锐的东西刮破了皮，血已经干涸凝固在了伤口的边沿--本来皮肤好就是唐一心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居然还被人糟蹋成这样。 “解恨，”唐一心挥手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慎得慌……我们先出去吧，再待着你就有粉丝来要签名了。” 苏季青看向四周，果然有很多女孩子跃跃欲试，于是点了点头，带着唐一心出了楼南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刚出大门，唐一心立刻舒展了四肢，呲牙咧嘴地叫起痛来。 脸上的那道口子很明显，也难怪从律所出来的一路上，都有人带着怪异的目光瞧着她了。 “你要是想为自己的好姐妹出口气的话，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唐一心，出气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种是最无脑的。那个女人是律师，使用蛮力这种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对方要是随便拍下一两张照片，告你蓄意伤害，你怎么反驳？”苏季青扶着她的肩膀，说是扶，还不如说是钳制，不让她半路挣脱跑掉。 之前他一直都对她笑兮兮又很有好脾气的样子，唐一心就错误的认为苏季青是个好好先生。可是原来，好好先生也是会生气的。 “我一遇到她，这怒气一上脑子，我能管得住吗！”唐一心夸张地叫道，大声说话时扯着受伤的脸皮立时又哎哟喂地呼痛起来，“谁让她害得阿初流产，你知不知道，当阿初肚子疼急需要救护车进医院的时候，那个女人在做什么吗！她丫的居然抱着阿初的老公不撒手，还温情脉脉地表白，哎哟我去，好一个十年啊，十年的青春，十年的爱，说得真是好听，我都快吐了！” “我不是说你不该教训她，我是说你用错了方法，”将唐一心带到副驾驶室那侧为她打开门，看着她进去后，苏季青这才放心的上了车，“那个女人一看就比你聪明，你还傻不吧唧的送上门让人家揪住你的把柄。你这不是为你朋友出气，是在为她惹麻烦。教训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明着的来不了，咱们可以来暗的。” “行啊苏季青，你要是早这样的话我们早都是朋友了！”唐一心笑嘻嘻的看着他，“要是我早点碰到你，刚才和那女人打架我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还没得到什么好处。” 苏季青只看着她笑，没说话。说这句话之前，唐一心应该是忘了她到底是如何想着法子的躲着他了。 他倒是有很多方法留住唐一心的人，但他不屑用。唐一心性格直，为人真诚，想到她对于乔浅初的护犊子行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改善他们关系的切入点--爱屋及乌。 乔浅初对于她来说这么重要，他倒是可以从这点出发，逐步进入她的生活圈。 苏季青又将她带回了家，第二次帮助了她。 门一关，唐一心站在玄关处，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上一次来这里的记忆模糊又清晰，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忘记的时候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还是超清版循环播放。 “这是上次你穿过的鞋，这次继续穿它吧。”苏季青瞧着唐一心已经憋红的脸颊，很不厚道地笑了笑。 捕捉到苏季青嘴角一闪而逝的弧度，唐一心心中警铃大响--这苏季青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看她出糗，故意看她尴尬！她狐疑地看了又看，却发现当事人已经换好鞋，迈着步子往前走了。 好吧，应该是她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要是苏季青真的是一个这么记仇的人的话，那他也不会不计前嫌地几番帮她。 “过来。”苏季青不知何时拿了个医药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朝着唐一心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或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哦不，还或许是因为他的脸，所以即便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都能让他看起来如此的有魅力。 有魅力。 魅力……啊呸！唐一心赶紧摇了摇头，心里默念了两遍千万不能老牛吃嫩草，这才稳住了心神走到他刚才指着的位置坐下。 伤口的血有些干了，凝在脸上，红得更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苏季青调整了一下坐姿，朝着唐一心。他看着她脸上的伤口，忽然皱起了眉头。 “这样就更加难看了。” 唐一心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上拿着的消毒水，“我自己来。” “给我，你不好上药。”苏季青摊开手掌，皱眉看着她。 唐一心瞧清楚他眼神所表达出的不容拒绝，缩了缩脖子，很没骨气的双手递上消毒水。 用棉签蘸了消毒水细细地擦着唐一心脸颊上的血迹，伤口一接触到消毒水，她被刺激得差点跳了起来。 痛痛痛痛痛！ “别动，”苏季青轻声斥道，一手扶住她的脑袋，也没管手上越来越滚烫的温度，继续认真仔细地帮她清洗伤口。 从唐一心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苏季青的睫毛真的很长，皮肤也好白……嘴唇也很薄，感觉很可口的样子。 记忆中朦朦胧胧的触感又回到了脑海中，唐一心一时没忍住，居然对着苏季青咽了下口水！ 因为室内特别安静，所以她这个吞咽的动作表现得特别明显。 这下手里的温度不止是烫了，而是灼烧。 “好了没啊？”唐一心心虚地四处乱瞟，就是不看他。 苏季青将创可贴顺着伤口贴好，松了口气，轻声道：“好了，要想不留疤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他在心里闷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没拆穿她刚才的尴尬。 “有这么严重吗？”唐一心条件反射地偏头，正好对上苏季青的眼睛，他离她很近，两人的呼吸都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唐一心一时感觉口干舌燥，赶忙舔了舔嘴唇，就怕自己再次很怂地对着他吞口水。 看着她的这个动作，苏季青原本黑沉沉的眸子更黑了。 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唐一心的脑袋，往前一带，还没等唐一心反应过来，薄唇就已经贴上了她的。 唐一心嘤咛一声，惊恐万分地推开了他! 苏季青刚才吻得很用力，使得她呼吸急促，脸颊绯红。她慌忙起身，拿起包包转身就走，“不行，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刻意不去听苏季青说了什么话语，她一步并作两步地往门口走去，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连鞋都忘了换回来。 走到楼下，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唐一心的理智才渐渐回笼。天！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一次也就算了，这次居然还是在她清醒的情况下！难道她的定力就这么差？简直就像是吃了失心丸一样！ “唐一心！”苏季青追了出来，在后面叫她。 唐一心头都不敢回，穿着拖鞋小跑起来，好不容易见到出租车，一招手拦了下来像只泥鳅般钻了进去，催道：“师傅，开车！”然后迅速地报了乔浅初所在医院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见她满脸焦急，去的地方又是医院，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一踩油门，车子“嗖”的一下就开出去了。 唐一心往后看了一下后面追着的苏季青，他渐渐跑不动了，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她心乱如麻。 下了出租车，唐一心坐进直达乔浅初楼层的电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神情有些许恍惚。 走出电梯门，抬眼就看到穆南烟正往她这边方向走来。唐一心站定不动了，嘴角一撇，神情冷淡的等着他走近。 “阿初呢？在干什么？”唐一心问他。 “她刚吃了点东西，现在正在休息。张子善给我打电话说律所出了点事，所以我要赶回去一趟。”穆南烟看了下手表，瞥见唐一心脸颊上的伤口时，他一愣，“你的脸怎么了？” “你的老情人干的好事呗，”唐一心嘴角一抽，“不介意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穆南烟大概猜到她找他是说什么事，点头答应后，他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走道尽头的楼梯口。 与此同时，走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影，双颊仍有轻微红肿，她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随后踏着高跟鞋往病房处走去。 乔浅初还在床上闭目养神，手里拿着一本书，纤细的手腕露出了一截，微凉的风从轻轻打开的门缝里吹了进来。 南烟回来了？ 乔浅初第一反应便是装睡，流产的事情过后，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穆南烟。无法理智，也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以待。 “乔浅初，别装了，你呼吸都不稳了。”柏蕊道。 乔浅初蓦地睁开眼睛，朝门边看去，眼神犀利刺人。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样充沛的情绪。 “出去。”乔浅初道。趁她还能控制住自己。 柏蕊微微一笑，走了进来将门一带，“要不是唐一心闹到律所，我可能还要慢点知道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柏蕊的笑容更大了，脸上没有任何与“令人难过”相符合的表情。 乔浅初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脑子里浮现出在公寓楼下看见的画面，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观察了柏蕊两颊的红肿一眼，“柏蕊，要有多喜欢，才能让人放下尊严？” 柏蕊的笑容一僵。 楼道另一边，唐一心和穆南烟已经站定。 “穆南烟，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唐一心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任何情绪变化，“是不是初恋总是最美好的，所以才老是剪不断？现在可好，她都直接到楼南上班了！你知道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是怎么回我的吗？她说阿初不是她的对手，还不止这样，你看到我的脸没？” 她瞪着眼睛指了指她脸上受伤的位置，“这是她打的，听说你们律师最擅长的就是耍嘴皮子工夫，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她呵呵笑了一下，“那我就看看，她能怎么给我使绊子。” 第117章南烟发怒 穆南烟微微皱眉。 对于柏蕊的性格，相处了那么久的他，即便是前期不怎么了解，后期发生了那么多事，却是一件件地刷新了他对于她本来的认知。 她要强、自信、果断、有野心……但唯一致命的缺点却是自私，所以极有可能在面对唐一心时说出刚才那些话。 “自从我和浅浅在一起后，我的选择一直都未变过。”他不想对唐一心刻意地表达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只与他和浅浅有关，之所以出言解释，完全是因为她是真心的关心着乔浅初，“我不知道十年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对柏蕊，之前的确是爱过，但我和她的人生价值观有很大不同，这也是我们最后没有走到一起的原因。” 唐一心听着，又是瞪了他一眼，但一颗心总算是归回了原位，“阿初说她流产那天看到那个女人抱着你，以阿初那性格，我猜她都不会告诉你。你真的不该让那个女人进楼南，你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知道会惹出多少是非来。” 穆南烟愣住了。 他脑子里闪过了那天的情景……地上蜿蜒的血迹，大开的门，难道浅浅真的是因为看见了那一幕之后受了刺激才流产的？穆南烟攥紧了拳头，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楼南的股东，我之前欠她一个承诺，所以我现在不能让她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私人原因夹杂在里面。”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唐一心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应道：“我相信你，”她看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轻声说道：“你是阿初的丈夫，我们都关心她，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决定。你和阿初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现在重要的就是要让她走过流产的阴影。” 穆南烟点点头，和唐一心谈话后大致也猜到张子善叫他去楼南是因为什么事。摸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明确的告诉他不会去律所了，发生的事就请他帮忙解决一下。 挂断通话，还在律所的张子善心里实在是叫苦不迭。他其实也不想打这通电话，柏蕊和人打架关他什么事？要不是牵扯到唐一心，鬼才会理他。可是现在，穆南烟却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这叫什么事？ 穆南烟本打算趁着乔浅初休息的时候，下楼给她买点书好打发打发时间。经唐一心这么一打岔，他估计乔浅初应该也醒了。 她最近睡眠不好，还时常说梦话，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始终紧紧蹙着，可能是因为做了噩梦，她的身体有时会猛然抖一下，然后眼眶湿着醒过来，脸色惨白。 穆南烟抬起腿往病房走去。 窗外的天气渐渐转阴，看着像是要降温了。 “你说谁？”病房里的柏蕊调整好表情，作惊讶状，“难道是说我？不知道是哪里让你误会了，我和南烟……” “我不想知道，”乔浅初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肚子，冷笑着打断，“沉默不代表软弱。唐一心赏了你几拳？多欣喜若狂才能让你这副模样就出来耀武扬威？”一顿，乔浅初笑着抬头，“柏小姐，不管你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现在准备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明白，我的忍让和退步并不是你得寸进尺的资本。请你离开。” 柏蕊愣了一下，她以为乔浅初的性子温和好欺，据她的了解乔浅初甚至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和人红过脸，没想到…… “既然你挑明了说，我也明着告诉你好了，”柏蕊的笑容收了起来，“我不信奉什么公平竞争，我曾经失去的东西让我非常后悔，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抢回来。” 乔浅初沉默地低着头。 门突然开了，穆南烟的脸出现在门后。 柏蕊一惊，抓紧了自己的手包。 “你出来。”穆南烟脸色阴沉地看着柏蕊，他少有这样的表情。如果不是乔浅初还在养着，他在病房里就忍不住发火了。 乔浅初抬起头，看向穆南烟，又转回了头，躺了下去--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一定要出去说？ 随后她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 “等等，”穆南烟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止住了柏蕊正要出来的步伐，“说清楚。” 乔浅初的眼睛睁开了。 “说清楚……什么？”柏蕊有些讪讪，她在乔浅初面前一直暗示穆南烟对她旧情难忘，穆南烟如果在这时候拆穿……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对乔浅初趾高气扬？ “那天晚上你来我公寓楼下……” “我们出去说吧。”柏蕊打断道。 乔浅初闭了闭眼，声音嘶哑地开口：“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等会，”穆南烟转向她的时候，语气显然柔和许多，随后他又转向柏蕊，“你不想说也行，死缠烂打的确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柏蕊，如果你再私自过来对我的妻子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你大概可以试试碰到我底线是什么后果。” 柏蕊的眼神一点一点熄灭了，开口：“你为了她……你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你以前都不舍得大声凶我！” 乔浅初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想再听他们的过去有多甜蜜多令人难忘。头有些疼，她抬手揉了揉，但心里的伤口却不是能用任何方法来缓解的。 穆南烟的余光扫到乔浅初的动作，对柏蕊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喉咙口。 柏蕊不知死活地继续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美国的时候，晚上你查资料查到晚了，我都会去你的教室里找你……” “我说过了！”穆南烟猛地爆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愚蠢的过去！” 柏蕊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穆南烟看着她一步一步前进，怒火几乎燃到了柏蕊的身前，她恐惧地摇着头。 逼到门边，柏蕊靠着门，惊恐地看着穆南烟，“南烟你听我说……” “一切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现在想起来了，觉得失去我这颗棋子之后过得并不是那么顺畅对吗？”穆南烟想起浅浅和他的孩子、公寓楼下的纠缠、回国之后的施压以及刚才这个女人对浅浅的威胁…… “砰！” 耳边响起巨大的一声，柏蕊浑身一震，看向穆南烟拳头落下的地方--只离她一厘米，门已经凹陷进去。 乔浅初缓缓坐了起来，看向这边，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询问，静静地看着。 “我不是……我也很后悔……”柏蕊知道穆南烟下不了手打女人，忍不住哀求道：“我知道你受伤了，我为我自己以前的愚蠢道歉真的……真的真的，你信我，我不会再来一次了，你不要赌气去找别的女人好不好？” “她不是别的女人，”穆南烟冷静了下来，缓缓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你才是别的女人。” 柏蕊一震，久久无言，看着穆南烟，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乔浅初也是一惊，诧异地看向穆南烟，随即收了视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他们曾经有过孩子，说明柏蕊也流过产，甚至还……有过背叛？ “柏蕊，”穆南烟收了手，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开口道：“你回美国吧。” 乔浅初的手蓦地抓紧了床单。 但她的惊讶远不及柏蕊惊恐的万分之一。 “我不要！”柏蕊立刻激动地叫了出来。 “我没有权力控制你的去留，”穆南烟看着她，“但是楼南的股份，你拿着也没用，不管你开出什么价格，我都会全盘接受。” 乔浅初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下，伸手将穆南烟的衣袖一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穆南烟回头给了乔浅初一个安慰的眼神。 乔浅初退缩了，躲开，手也缩了回去。 穆南烟又转头道：“怎么样？开价吧。” 柏蕊绝望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就算是她和穆南烟两个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默契的感觉。而印象中的穆南烟也不会轻易动怒，除了……除了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但现在，却因为她威胁了乔浅初而勃然大怒…… 不，柏蕊摇头，她不想再想下去了。没有什么能抵得过他们的感情基础，给她一段时间，她会让穆南烟回来的。 “如果我……不想交出来呢。”柏蕊低着头道。 “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交，现在选了最直接最客气的那一种。”穆南烟立刻回道。 柏蕊一噎，她确实知道穆南烟的本事，她的软肋和弱点，穆南烟全都一清二楚，让她身败名裂也只是动动嘴巴的事情。但是那又怎样？穆南烟不会那么做的，他不会做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情。 但也不能惹急了，惹急了还真不好说。 “我给你百分之三。”柏蕊道。她手里只有百分之八。 “你所拥有的百分之三，还是整个楼南的百分之三？” “楼南。” “价格。” 柏蕊沉默了一下，笑道：“你回到我身边。” 穆南烟立刻看向柏蕊，目光如剑，乔浅初则缓缓抬头，看向了穆南烟。 柏蕊突然笑了出来，“看我干嘛？做不到就算了……” 穆南烟皱了皱眉头，“说价格。” “没价格，只有条件。只要你回来，不要说百分之几的股份，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柏蕊定定地看着穆南烟。 她没想穆南烟会真的答应，但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丝念想--万一，他只是和自己赌气呢？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让他回来，他也有台阶下，大家都体面，乔浅初也不是纠缠的人…… 穆南烟转身打开了门，“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柏蕊一震，看了他一眼。 乔浅初抬眼，正好看见了那个眼神--失落、压抑、绝望……还有一丝丝希冀。 她收回眼神，木然地望着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柏蕊抿了抿唇，不多言，走了出去。 乔浅初随着穆南烟关门的动作，心一紧--她现在不想谈任何，只想休息。但她和穆南烟独处，便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交谈，甚至一个眼神，都可以传递许多讯息。 “嗒。”穆南烟扣上门，背着乔浅初停顿了一会，才转身。 乔浅初不语。 他缓缓走了过来，将乔浅初拥进了怀里。 乔浅初稍稍动了动，就放弃了。 “浅浅，这是我们的孩子。”穆南烟低声道，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乔浅初的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她知道穆南烟在说什么--痛的不止是她。 穆南烟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感柔软。 乔浅初咬牙，强迫自己忍着，眼泪砸到手背上，她不敢抬头，怕被穆南烟看见自己在哭。但是这么多天的压抑和故作平静，终于在这一刻开闸--止住如潮水般涌来的情绪，谈何容易。 她发出了一声呜咽。 穆南烟的手一顿，立刻蹲了下来，看见了乔浅初满是泪水的杏眼。 他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他第一次看见乔浅初这样，有些手足无措。 乔浅初从呜咽，到轻轻发出了抽泣，声音像受伤的小兽。 穆南烟手忙脚乱地将她的眼泪擦掉，又涌了出来，仿佛烫手一般，他伸手够到床头的纸，乔浅初推开了，压抑地揪着床道。 她痛得发抖，却不是因为外伤。 第118章施压郑冰 十分钟后，乔浅初渐渐平静了下来。抬头看见穆南烟还拿着纸愣着，疲惫地挥了挥手。 “我想休息，你先去忙吧。”她躺了下来。 “浅浅，你知道我可以解释……” “真的累。”乔浅初打断了他的话，她连哭声都不敢放开，终究是束手束脚地活着。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能做，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穆南烟沉默了很久，站起了身，帮她掖了掖被角。 细微的动作让乔浅初鼻尖微酸，不禁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脆弱。 “南烟。”她哑声道。 穆南烟的手顿住了。 乔浅初闭着眼睛，能够很轻易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我不能假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给我时间，不要和我解释，也不要和我提及。” 穆南烟顿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转身出门。 门再次关上之后，穆南烟的眼神不再柔和，变得凌厉而漠然。 他拿出手机。 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了一下，停在了顾双棋的名字上，点了拨出。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南烟，怎么了？”顾双棋诧异地问，同时有些警觉--穆南烟不是会打电话闲聊客套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有点事需要你帮忙。”穆南烟走向了车门。 “能帮的一定帮，尽管说。”顾双棋立刻道。 “你们公司有一个艺人，叫郑冰……”穆南烟开了车，坐了进去，几句话就将事情交代完毕，随后驾车去了事务所。 事务所异常安静。 乔浅初流产的事情已经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律所，所有人战战兢兢，生怕穆南烟因为这件事情情绪不佳，不小心触到了他的雷区便只能走人了。 柏蕊则安然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她自信只要自己在一天，穆南烟和她的那些过去便会时时刻刻横亘在乔浅初的眼前。她不在乎穆南烟是否回心转意，首先要的，便是穆南烟和乔浅初之间的信任危机。 换句话说，只有拆了他们，她才有机会重新得到穆南烟。乔浅初确实聪明冷静，但敌不过关心则乱四个字。 穆南烟上楼，将一些文件处理了之后，张子善推门进来了，神色尴尬。 “咳……”张子善走了过来。 穆南烟抬眼看了他一下，又低头继续手中的文件。 “你这脸色……也太可怕了，出什么事了？”张子善坐到了离穆南烟较远的沙发另一头，防止穆南烟突然发动攻击。 穆南烟懒得看他了。 “好吧我已经知道了，”张子善耸肩承认，“刚才柏蕊回来就去了十六楼，看表情有点……悲喜交加的感觉……” “很快就只有悲了。”穆南烟动了动嘴唇。 张子善一顿，兴致勃勃地道：“这么说你要对付她了？” “下午买份娱乐报纸回来。”穆南烟道。 张子善不明所以地道：“报纸？你什么时候关注娱乐新闻了？要哪一家的？” 穆南烟一顿，轻勾了唇角，“随便。” “随便哪一家？”张子善皱着眉头。 穆南烟看向门边，脸色依旧阴沉，这样的脸色配上唇角的笑容，张子善看着都背后一凉。 “我走了我走了……”张子善搓了搓自己的手背。 午饭一过，张子善终于明白什么叫“随便”哪一家娱乐报纸都行了。 而且根本不用他出门去买，几乎每个人出去吃顿饭的时间，回来手里都会带着一份报纸。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最近小有名气的嫩模郑冰，代言了许多知名广告，据说正在进军影视圈。 张子善和前台要了一份报纸，坐了电梯上楼。 穆南烟的门半掩着，他还埋头在文件里面--前段时间乔浅初住院，他就已经落在了不少工作，接下来又得照顾乔浅初，恐怕工作量积压起来迟早会将他累垮。 “你休息休息，吃个午饭吧。”张子善忍不住道，随手将报纸一扔，“喏，你要的报纸。” 穆南烟将报纸拿了起来，看见了头版头条便是郑冰坐在阳台上抽烟的照片，之后还有酒吧跳舞、喝酒等等不利于麦合公司的负面新闻--郑冰一直走高冷女神路线，而画面上的女人不论是抽烟的姿态还是在舞池中扭动的样子，都让人对郑冰维持已久的清纯打了个问号，想必对她进军影视圈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次顾双棋确实用心帮忙，不遗余力。 手机响了起来，是顾双棋的来电。 “我看见报纸了，谢谢。”穆南烟道。 张子善竖起耳朵听着，但什么也听不到。 顾双棋笑了一声，“我知道浅初的事情了。郑冰那边你放心，她不知道这新闻是我放的，一夜之间爆出这么多，我又放话要雪藏她，她现在已经怕得很了。你这边稍微施压，让她找柏蕊商量，她和柏蕊的关系不亚于乔浅初和唐一心。” 穆南烟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展开，“好，找时间我和浅浅请你吃饭。” “那我可记下了啊。”顾双棋玩笑，挂了电话。 张子善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沙发上看起了报纸，跳动的神经告诉他，今天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但穆南烟不说，他也没法打听到，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离开八卦的中心。 半个小时后，穆南烟办公室的门敲响了，随即柏蕊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张子善眼皮一跳，兴奋了起来。 “哟，我没看错吧？”张子善讽刺地笑着。 柏蕊看了他一眼，没有心情再作争执，面色有些凝重，扬起了手中的报纸道：“是不是你做的？” 穆南烟从文件背后抬起了头，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觉得这样就能逼我做什么吗？”柏蕊有些动气了，看得出她是真的怒了。 穆南烟为了乔浅初如此费尽心机，想想都让她无法接受。 “我觉得能。”穆南烟淡淡一笑。 柏蕊气结，深深地看了穆南烟一眼，转身离开了。 张子善再也按捺不住了，凑近了穆南烟的办公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给我透露一下吧……不知情的感觉让我崩溃了都……” 穆南烟抬手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扔给了他，“离婚案，有时间八卦不如帮我处理一下这些案子，下午有一场官司，婚后财产分割的问题，你去看看。” “喂！我想知道……” 穆南烟抬头。 “行行行，你是老大……”张子善嘟喃着走了出去。 乔浅初流产了之后穆南烟就没真正笑过，对着那张黑脸真的太可怕了。 张子善耸了耸肩，离开了。 医院里，乔浅初的病房远不比穆南烟的办公室安静。 谢雅棠、谢西恬全都围在她的身边，谢雅棠见乔浅初情绪不对，笨拙地讲些笑话来安慰她。谢西恬则在一旁削苹果，手法生疏，差点还削到自己的拇指了。 削好后，她将苹果一递，左右转了转看着，道：“吃吧。” 乔浅初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怎么样？”谢西恬看着她的脸色，故意调笑：“比南烟买的好吃吗？” 乔浅初的脸色微微一滞--谢西恬是什么人？这么多年商场历练下来，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登峰造极，这会儿还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问题那就是傻了。 谢西恬一笑，也不多言。 “你别不开心，”谢雅棠开口道：“孩子总会有的，等身子好点了就让阿穆带你去旅游……” 门突然开了，乔美琳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齐了。 --乔浅初有些头疼。 她告诉过唐一心暂时别把她流产的事情告诉乔美琳，省得她担心。但是让唐一心替她守住秘密，本身就是一个风险极大的事情…… “亲家母！”谢雅棠招呼道。 乔美琳走到了乔浅初的床边，摸了摸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道：“怎么回事？瘦成这样了……” “没事，”乔浅初摇了摇头，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来应付：“这两天没胃口就少吃了点，你放心。” “一接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乔浅初道。 两人一时无言。 乔浅初见乔美琳满脸都是愁意却还强打着精神，再转头见谢雅棠也是笑得勉强，心里知道她们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付出的甚至比自己还多。孩子没了，痛苦的人不止是她一个，穆家上下、乔美琳包括唐一心，都不会好受。 看见自己的样子，估计更难受了吧？ 想到这里，乔浅初立刻笑了起来，安慰道：“妈你放心吧，养养身子便会好了。医生说头胎很多人都不容易保住的，这次也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让你们操心了。” 乔美琳瞬间就红了眼眶，强忍着眼泪道：“你别安慰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都会过去的。”她摸了摸乔浅初的头发，抱了抱她。 乔浅初靠在乔美琳的怀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谢雅棠见状，笑着道：“好好的弄得这么伤感干嘛？要我说，我们四个人刚好凑一桌麻将多好……” 谢西恬第一个笑了出来，随后乔浅初也忍不住笑了。 乔美琳和谢雅棠从前几次逛街之后便时常开上两句玩笑，感情好得像两姐妹。 “看你这老没正经的，”乔美琳笑着点了一下谢雅棠，“你这手还有力气摸麻将？” “你小看残疾人？你信不信我一只手都能摸个胡牌？”谢雅棠也笑着回道。 乔美琳笑着打了她一下。 乔浅初微微勾着唇角看着她们玩笑，心想谢雅棠不在南烟身边时，显得十分放得开，言语调笑也让人心生亲切。 闹了一下午后，谢雅棠和谢西恬回了病房，乔美琳也嘱咐了乔浅初几句，让她安心养病后便离开了。 乔浅初心情稍稍好转，躺着准备休息一会儿。 快到晚饭时间，穆南烟专程开车去超市买了食材，并照着网上的食谱做了乔浅初最爱的菜和红参鸡汤，带到了医院。 开门时他犹豫了一下，一切像他出门时那样安静，从窗口可以看见乔浅初还躺在床上，房间里十分暗，还未完全下沉的夕阳照进病房的一角，显得十分萧索。 穆南烟心一疼，开门走了进去。 乔浅初盯着天花板的动作没有改变，来人的气味和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遥遥传来的菜香和鸡汤的味道也让她很快分辨出来。 灯开了。 乔浅初眯了眯眼，坐了起来。 穆南烟将鸡汤放了下来，菜一点一点摆了出来，盛好了粥递给乔浅初。 “小心烫，我刚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他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无言。 乔浅初没搭话，低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夕阳沉了下去，最后一点红光也消失不见。 再次面对穆南烟时，心里就像被掏了一个大窟窿一般，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吃再多的粥也温暖不了。 乔浅初抬手，想将粥放下，但光是看看这菜色就能看出来穆南烟做这顿饭时的不易--他不经常下厨，而且喜净。这么一想，便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穆南烟悬着的心一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等乔浅初吃完了，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唐一心走了进来。 “你来啦？”唐一心打了招呼。 穆南烟点了点头，“晚上我在事务所里，有事情打我电话。” 唐一心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两个人现在的状况，不多言。 “她浅眠，你晚上要是想上洗手间，还麻烦去过道的那个。”穆南烟又道。 唐一心点了点头--病房内有厕所，但穆南烟恐怕是担心冲水的声音会将乔浅初吵醒。 唐一心转头看了眼乔浅初，见她并没有什么表情，不禁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唐一心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对乔浅初道：“晚安。” 乔浅初转头，勉强笑了笑。 第119章柏蕊妥协 三天之后，各大娱乐报纸沸腾了。 微博和各个社交工具上也疯传着一段模糊的视频，但不难看出主人公是郑冰和顾叶华。两人一起进了酒店的画面让人不难联想到些什么。 短短一天时间，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穆南烟将所有文件都搬来了医院处理，乔浅初的情绪稍稍有所好转，这两天的相处不是那么尴尬了。 由穆南烟陪着，谢雅棠便很少过来了，乔美琳也总是说两句话便离开，想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穆南烟看见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接了起来，走到了病房外。 “喂。” “喂，我是郑冰。” 穆南烟眉头一松，不动声色地道：“什么事？”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们面谈。” 穆南烟从门上的窗口往里面一望，点头道：“可以。” 挂了电话，他走了进去。 “我下楼一趟，有事就打我电话。”他轻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嗯。” 穆南烟走出病房，不放心地又走了回来，“有事一定要打我电话。” 乔浅初再次点了点头。 穆南烟这才下了楼。 郑冰戴着墨镜和口罩站在医院过道上，长长的黑色围巾将她的半个头都围住了，但无论穿什么，那样的身材在人群中也不免显眼，穆南烟一眼便看见了她，走了过去。 “那些照片是怎么流出来的？你做的是不是？你想干什么？”郑冰开门见山，神色匆匆。 “只要柏蕊把楼南的股份让出来，所有的流言在一天之内便会消失。”穆南烟也开门见山地道。 郑冰皱了皱眉：“穆大律师，我知道你的能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市民，不要拿我的前程开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你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趁现在局势还有可能扭转，最好快点决定。等下一波照片来了，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压得下来--告诉柏蕊，想通了就打我电话。” “能商量吗？用别的交换，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牵扯到她。”郑冰道，拿下了墨镜。 她眼底的青黑十分明显，显然受了这次的事件影响很大。 穆南烟没有丝毫动容，微笑着道：“姐妹情深的戏码留着和柏蕊演，我等她的好消息。” 说完，转身离开。 他看了看手表，五分钟。现在让乔浅初一个人待着，他都有些后怕，脑子里不停地会浮现出那天客厅里一直蜿蜒到床边的血迹。 郑冰站在原地久久无言，苦笑一声，重新戴起了墨镜转身离开。 穆南烟上了楼，见乔浅初安然地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坐上了沙发。 “叩叩。”门响了两下。 穆南烟放下文件，抬头看见了谢雅棠探进来的脸。 谢雅棠看见他，笑容也是一滞，但立刻又恢复了常态道：“我来看看她。” 穆南烟点点头，余光扫到谢雅棠的手和锁骨的伤，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睛，站了起来。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谢雅棠应了，在床边坐了下来。 乔浅初笑道：“妈，你身上有伤，不用天天往我这里跑。” “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过来和你做个伴也好。”谢雅棠抚了抚床上的褶子。 “西恬姐呢？” “她去公司了，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哪能因为我就全抛下了……说到这个，西恬告诉我，你和南烟之间闹了点不愉快，怎么回事？” 乔浅初一愣，随即明白了，开口道：“没有不愉快，西恬姐想多了。” “我管不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也知道南烟对我……我劝不了他，只能劝劝你了，你叫我一声妈，我就不能冷眼看着你们两个这样，”谢雅棠叹了口气道：“西恬说他天天熬夜，为了照顾你，把事情全都推了，不能推的就晚上熬着做……” 乔浅初沉默了。 谢雅棠一顿，继续道：“说多了我怕你嫌烦，你这么聪明，妈是怕你钻了牛角尖。” 乔浅初点了点头，“嗯。” “那我先出去了，外面冷，阿穆肯定在在外面站着。”她站了起来。 乔浅初的目光随着她往门口去了，随后，穆南烟果然走了进来。 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两人都没有提及这个小插曲。 之后的几天，柏蕊并没有因为郑冰的事件而立刻妥协，甚至可以看得出她的挣扎。 有几家媒体被买通，报道了关于郑冰的正能量新闻，但都被一阵讨伐声淹没了。还有一大批公关在网上发文声讨，一一回应那些负面新闻，但大多收效甚微。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潮起潮落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除了沙滩，没有人知道潮水曾经漫到过哪里。 当天晚上，柏蕊的电话便来了。 穆南烟疲惫的眼神在触到联系人的那一瞬间松懈了不少，站起身来走到了外面，接起了电话。 久久沉默。 穆南烟没有开口，柏蕊也一直坚持着沉默。 终于，她忍不住了。 “你为了她可以做到什么份上？”柏蕊问。 穆南烟开口道：“我以为你会谈些正事。” 柏蕊愤恨地沉默了许久，开口：“……市价，百分之五十。” “五十？”穆南烟皱了皱眉。 柏蕊压着怒意：“你别再逼我了。” 穆南烟沉默了一会，“好，股份转让书我会让张子善和你敲定。”他知道柏蕊逼急了，真做出什么来还不好处理。 “就这么不想见我？你每天工作那么忙，熬夜都处理不完地案子，居然还抽身对付我，只因为要除了这个后患让她开心？” “是。”穆南烟说完便挂了电话，走进了病房。 乔浅初安静地看着书，全然不知发生的一切。 他在沙发处坐下，重新拿起了文件。 一夜无话。 第二天，麦合公司发出了声明，郑冰和顾叶华只是谈合作，为一单广告生意做代言，当时酒店里的不止有他们两个，还有麦合高层的几个监制，几人纷纷出来作证并晒出了合照。 事情算是平息了。 穆南烟出门买早饭的空档，唐一心进了病房，手里还抓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刚挂断的电话。 “刚才张子善给我打了电话。”唐一心轻声道。 乔浅初放下书，“怎么了？” 唐一心走了过来，坐在了病床边。 “柏蕊卖出了自己手里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刚听张子善说的。”她犹豫着道。 乔浅初皱了皱眉，想到了柏蕊那天的情形，似乎轻易不会卖出那些股份的，“为什么？” 唐一心见乔浅初并未抵触谈这件事，便也大胆了些，“你没发现穆南烟最近都在奔波些什么？我都替他累啊，眼底那么大的一片青黑，你看不见？” 乔浅初沉默了。 “行了你，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有误会，你和他不能总这样下去，”唐一心道：“他为了你，找顾双棋向郑冰施压，逼柏蕊交出自己的股份。但柏蕊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角色？功夫费得肯定不少，代价也肯定大，买通全城的娱乐报纸，啧……以前不知道穆南烟这么有钱来着……” 虽是轻松带着玩笑的话，乔浅初心下一软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回复，沉默了许久。 门开了。 穆南烟拿着早饭走了进来。 乔浅初抬眼看他，见他眼底青黑、胡渣未剔，一时间有些难受。 “我买了小笼包和水晶饺，趁热吃。”穆南烟笑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吃过了吗？” 穆南烟一愣，有些欣喜，“没有。” “那一起吃吧。”她道。 穆南烟怔了许久，笑了起来，“好。” 唐一心找了个借口便出了门，临走前还冲乔浅初挥了挥手，捂嘴偷笑。 穆南烟坐了下来，帮乔浅初夹了饺子。 “浅浅。”他开口。 “嗯。”乔浅初应着。 “那天，”穆南烟顿了顿，见乔浅初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继续道：“你看见的也许不是全部，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是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多想。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是你，我很确定。” 乔浅初应道：“嗯。”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她安心。 穆南烟有些诧异地抬头，乔浅初微微一笑，他一顿，也笑了起来。 第120章婆婆出头 这几日乔浅初在医院里休养，穆南烟也不怕麻烦似的，只要有空就做了饭菜往医院跑。顾双棋兄妹看见了好几次，直唏嘘。 今天再次碰到，顾双馨在一旁羡慕地直瞪眼，“以前也不见你对谁这么好过，就连柏……”她及时捂住了嘴，有些后怕地瞅着穆南烟瞬间毫无笑意的脸。 顾双棋立刻拉了她向乔浅初告辞：“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养一下。时间不早了，改天再来看你。”说着，又朝着穆南烟点头示意，接着便离开了。 两人走后，穆南烟坐在了刚才顾双馨坐过的凳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拿出碗勺来给乔浅初盛鸡汤，“这个汤是妈教我做的，说是大补。” 他盛好，端到乔浅初跟前，舀出一勺来，送到她嘴边。 乔浅初微愣，怔怔的盯着穆南烟骨节分明的手指，他的手，比骨瓷汤匙还要好看。 张嘴，一抿。 她尝到味道，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道：“食材的味道。没有味精和盐，我喜欢。” 穆南烟一怔，看得出得到乔浅初的夸赞，他比她还要高兴，“你喜欢就好，待会儿多喝一碗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穆南烟正要继续喂，哪知突然来了电话。他把汤碗递给乔浅初，起身接了起来，也不避讳她。 电话是谢西恬打来的。刚听了一句穆南烟立刻就变了脸色，眉一皱，冷声问道：“到处都找过了吗？她还受着伤，能去哪？嗯……那么，他呢？他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还没告诉他，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把整个市都翻过来找一遍？”手机里面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谢西恬烦躁地一拍方向盘。 ——什么时候堵车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乔浅初一直关注着穆南烟的表情，见此，她脸色微微一变。 谢西恬的声音因急躁而加大，她很轻松便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有谁走丢了，受了伤，被穆南烟称为“他”的就只有穆严松，所以……谢雅棠不见了？ “你先来我这边，我再想……”穆南烟道。心里一股难言的烦躁漫了上来，话还没说完，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猜想可能是与谢雅棠有关，忙跟谢西恬说先挂断，然后接通这边。 是张子善。 隔着手机，穆南烟似乎都能触到他的焦急与不安。张子善在手机那边跳脚，就连当初谢西恬离家出走的时候，他都没见过他这么心慌。他叫道：“南烟你现在在哪儿？！阿姨来楼南找柏蕊来了！你快过来！” 穆南烟心里先是一诧，后是下意识皱眉，“她去找柏蕊干什么？她现在身上都还缠着绷带……” “肯定是见不得乔浅初流产才会这样啊，你想啊，当初柏蕊想要见你爸他们，有谁承认过她？还不是为了你现在的媳妇儿，咽不下这口气才会偷偷跑来！西恬和你爸把谢姨看得这么紧，别说提，就是想想他们也不会同意她以现在的身体情况来楼南找柏蕊。” “所以谢西恬才会急疯了。”话虽这样说，但挂断电话后，穆南烟还是快速地捞过沙发靠背上搭着的外套，转而叮嘱乔浅初道：“谢姨没告诉任何人就偷偷离开医院，私自去楼南找柏蕊了。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 一听，乔浅初哪里坐的住，但刚起身又被穆南烟按下去，“别动，西恬现在已经急疯了，你要是不想看到她发狂的话，还是乖乖听话躺好。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道：“那你要答应我，有什么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柏蕊的锋利她是见识过的，虽然她不认为她会蠢到去得罪穆家的关键人物谢雅棠，但怎么说妈现在身上还有伤，她就怕她一个激动或是不小心摔着碰着了，到时候爸那边不好交代。 穆南烟上车后还特意给谢西恬打了个电话让她直接去楼南。这边他刚出门，那边谢雅棠已经端坐在了柏蕊的办公室，虽然身上还穿的是病服和随意套的一件外套，但平日里温和的眉眼在对着柏蕊时却泛着冷意。 “柏小姐，过去的事我们可以称它为回忆。既然是回忆这种东西，那就是平日自己一个人独处时拿出来回味的美好和遗憾。阿穆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妻子。我也不知道你的长辈是如何教导你的，但我想任何只要有点家教的好女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谢雅棠看了对面的柏蕊一眼，抬高声音道：“趁着别的男人的妻子怀孕，深夜暧昧告白。” 最后一句话像是击中了柏蕊，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谢雅棠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没家教，她不是好女人。 心底一片冰凉。曾几何时，她和穆南烟相爱的时候，她提出要去他家见见他父母，却被婉拒。而现在不过是一个闪婚的乔浅初而已，却值得穆家上上下下为她出面吗？ “阿姨请喝水。”柏蕊勉强一笑，骄傲不容许她表现出示弱的情绪。她将刚倒好的温水推到谢雅棠面前，道：“我不知道你听到的是哪个版本，但我想其中可能有误会。” “误会？”谢雅棠的右手还缠着绷带，行动有些不便。她面沉如水，也只有在对待伤害了自己家人的外人时，她才会流露出这样明显的厌恶情绪，“阿初不会撒谎。还有，你别以为我和南烟他爸是不知道你和南烟当初是怎么分手的。南烟没说，不代表我们不关心，不会查。我要是你的话，就乖乖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妄想其他不现实的人或事。” 听到这话，柏蕊的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情绪波动。她以为美国的事除了她和南烟外，无人知晓。可惜，她还是低估了穆家。 “所以您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警告我吗？”柏蕊抿唇，微抬下巴盯着面对面的谢雅棠。眉眼精致，妆容无懈可击。似乎现在的她除了这点，在这个上了年龄的妇人面前，已没有其他值得骄傲的地方。 “就是警告！”门“啪”地一下被大力推开。门后边站着说话的谢西恬以及她左手边的穆南烟。 柏蕊面色一变。谢雅棠看见穆南烟后，气势顿时弱了不少，有些心虚。 谢西恬看了柏蕊一眼，大步跨过将谢雅棠扶着，“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医生让你多休息少移动，你这一声不吭的，吓得我差点没在路上出车祸！” 谢雅棠笑了，眼底的犀利在这一笑后彻底消失不见。偷偷瞥了眼还微喘着气的穆南烟，笑容渐渐凝滞，声音也低了下来，“没跟你们说一声就出来是我不对，我……”她已经做好了听穆南烟埋怨的准备。 “你人没事就好，我们走吧。”穆南烟立刻道，看都不看左侧一脸期待的柏蕊一眼。 谢雅棠心一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愣愣的，忘了移开目光——他不怪她？ 穆南烟与她的目光一交错，定在了她还绑着绷带的手上。眼神一软，自己都没有发觉地放轻了声音：“走吧，浅浅还在医院担心着你。” 谢雅棠连应了好几声，正要走，谢西恬将谢雅棠的手递给了穆南烟。 “你扶着妈，我还有点话要和柏蕊说。”她道。 也许是存了一点私心。谢西恬看着穆南烟和谢雅棠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偷笑。穆南烟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别扭笨拙的样子？刚碰到谢雅棠的手臂，就像被烫着了似的，这两人……谢西恬心里又是一酸。 待两人走后，谢西恬跟着走过去将办公室的门一掩，转身走到柏蕊面前，叹了口气。 柏蕊的眼睫眨动了一下，她起身，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叫了谢西恬一声：“姐。” 谢西恬当年和柏即晨的那些事，不知道的人很少。也是因为柏即晨的关系，穆家就更不愿意见柏蕊。 现在乔浅初间接地因为柏蕊流产，谢西恬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她本发过誓的，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见柏家人，但谁知道计划在美国定居的柏蕊也回来了，就像是有什么征兆，一股隐隐的预感升起，被谢西恬硬生生甩开。 柏蕊见谢西恬的表情，以为她会是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也是，她和自己哥哥的那段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柏蕊笑了。 但还没笑多久，她脸上的笑就滞住了。只听谢西恬用着同谢雅棠如出一辙的口气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别缠着南烟了。刚才我进门来说的话依旧有效，因为之前的交情，这是我给你的口头警告。要是你再伤害到穆家的任何一个人，我想到时候做出行动的人就不止是我一个人了。你好自为之。”话说完，她转身离开。 柏蕊盯着扣上的门把，唇角的笑容渐渐散开了，面色阴沉地看着木门上苍老的年轮，手指攥了起来，指间泛白。 谢西恬追上了已经走了一段路的穆南烟和谢雅棠。 穆南烟扶着谢雅棠，神色已经恢复了自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而相比之下，局促不安的反而是谢雅棠，不停地偷瞟穆南烟的表情，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谢西恬一笑，在后面放慢了脚步，静静地跟着他们。 在她看来，穆南烟这是难得的好脾气。 “哎！”谢雅棠一不留神，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穆南烟立刻伸手拖住，眉头轻皱，一转头便看见了谢西恬。 他抬手，示意谢西恬来扶。 谢西恬白了他一眼，走了上来，接过谢雅棠的手，转头严肃地道：“你下次要再这样可就没人管你了！伤都没好就跑出来护短，真有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谢雅棠小声嘟喃了一句：“你们又不是没看见阿初那个样子，你不心疼？” 穆南烟表情一动，没有接话。 “心疼也不是这么个疼法！你至少得打个招呼吧？！还有理了？”谢西恬道。 “行行行，我错了。”谢雅棠笑着道。 谢西恬一顿，看着谢雅棠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带着穆南烟的表情都稍稍和缓了些，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三人到了医院，直接进了大门。 远处，一双眼睛正悄悄窥视着穆南烟颀长挺拔的身影，充满怨毒。 谢西恬送谢雅棠回病房，穆南烟则径直到了乔浅初这边。 “妈呢？”乔浅初一听见动静便坐了起来。 “找到了，没事。”穆南烟道，一转头看见床头柜子上只剩了一个苹果，便道：“没水果了，我去买点。” 乔浅初顺着他的目光一望，点了点头，眼色一暖，“好。” 穆南烟转身出了门。 坐着电梯下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四处一望，看见了一个水果摊。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细细挑选着苹果，转身还拿了些香蕉、火龙果。 称好后返回，步子不大，走得缓慢而沉稳。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号码，是陌生的。 “喂。” 电话那头是很久的沉寂。 有车子经过，一声喇叭响起，穆南烟的眉头瞬间一皱，瞳孔微扩——他听见了喇叭，不仅仅是在他身后的街道上，仿佛在电话里也听见了。打电话的人……就在附近？ “穆南烟，你放过我吧。”电话另一头突然响起了沙哑得几乎辨不出是谁的女音，似乎喝了酒，说话还有些模糊。 穆南烟一时没有想到是谁，“抱歉，你是？” “哈……”女音尖利地笑了出来，带着嘲讽：“把我害成现在这副狗样，人家居然还没放在心上呢！” 穆南烟脑子里灵光一掠，立刻明白了是谁——顾琳琳。 “你在哪里？”穆南烟警觉地四周扫视一圈。 “在哪里？哈哈哈哈……”顾琳琳尖声笑着，随即笑声一停，“我受够了躲躲藏藏的日子，你放过我吧，算我求你。” “你在哪里？”穆南烟再次问道。 因为乔浅初流产，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么说你不放了？” “顾琳琳，别把目光放在自己受的伤害里，偶尔也抬头看看别人的伤，或许就不会这么自私。”穆南烟沉声道。 顾琳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老婆的脸真美，睡着了都这么美，看着真让人嫉妒啊。” 穆南烟瞬间从头凉到了指间，挂了电话，拨开了前面的人，大步冲向医院。 没人注意到他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来往的人大多疾病缠身神色匆匆。 怨毒的眼神一直盯着穆南烟的后脑勺，带着酒气的呼吸突然令他背后一凉，不祥的预感瞬间爬遍了全身。 他立刻转身，但迎头看见的便是一个墨绿色的酒瓶，想伸手去挡，已经晚了…… “啊！！！”尖叫声四起。 “啊……”他只发出一声闷哼，便被周围的尖叫声盖过。 全身痛得麻木了一阵，随即是钻心的、加倍的疼。 他眼睛一闭，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滴了下来。 一旁有人将他扶了起来，低声问着：“你怎么样？还清醒吗？走两步，挪进去包扎……” 他用力将眼睛睁开，看见了不远处那个踉跄逃离的身影，脸色一沉，点了点头，伸手抵着伤口，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仍镇定道：“麻烦送我到二楼，谢谢。” 一旁的人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连连点头，将他送了上去。 乔浅初在病房里低头看了看时间，有些疑惑——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水果摊就在医院的旁边啊……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但接电话的并不是穆南烟。 “喂？喂？”那边的人连说了好几声。 乔浅初将手机拿了下来看看屏幕，是穆南烟的号码没错。 “不好意思，我找穆南烟，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儿？”乔浅初道。 “哦哦，你是那位先生的什么人啊？他现在已经送进去包扎了……” “送进去？”乔浅初缓缓坐了起来，眉头皱起，“送进哪里？” “急救室啊，流了好多血，但是好在是在医院门口，医生说处理得及时没什么大事，你快点过来吧！” 乔浅初一掀被子便下了床，“在几楼？” “二楼！” 乔浅初挂了电话，披起了大衣，边披边伸手拨通了谢西恬的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 谢西恬很快便接了起来，“怎么了阿初？” “南烟出事了……”她说到一半便哽咽了。 谢西恬一悚，立刻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乔浅初也从病房里出去了，两人碰面。 “怎么回事？”谢西恬问道。 “不知道，我们去二楼，他在急救室。” 两人匆匆赶向二楼，急救室门口有一个中年男人拿着穆南烟的手机，一看见两人还愣了一下。 红灯亮了起来，急救室的门开了。 第一个走出来的不是医生，而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浅初立刻便放松了下来，有些腿软，眼泪氤氲在眼眶里也无意识地落了下来，心悸也在一瞬间平复，拿着手机咬牙，不知道说什么。 穆南烟抬头。 四目相接。 他头上包了纱布，药水渗出纱布，血迹也有一些渗了出来。 两人都是无言。 他突然走了过来，将乔浅初一抱，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乔浅初眼泪未干，慌得抓紧了他的衣服。 她从没想过穆南烟在她自己占了这么大的位置……她以为经历过了傅白，很难再有多刻骨铭心的爱情，也很难再因为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而刚才听见穆南烟在急救室的那一瞬间，她确实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眼泪并不是因为难过害怕而流，是因为这个身体自然的反应……有了这个认知后，乔浅初更加慌了。 “怎么回事？”谢西恬道，看了看他的头。 “顾琳琳。”穆南烟仍然搂着乔浅初，转头沉声道。 谢西恬愣了一秒，表情开始由担忧、疑惑变为愤怒，“顾琳琳！”她转身就走。 乔浅初问道：“去哪儿？” “我去处理！”谢西恬咬牙切齿地挥着自己的手机，“这回不把她扔进去吃一辈子牢饭，我就不姓谢！” 说着便离开了。 乔浅初转回头，抬手摸了摸穆南烟伤口上的纱布，“现在还疼吗？” 穆南烟摇头，“不过这次再不抓到顾琳琳，下次就不是脑袋开个窟窿这么简单了——你怎么穿这么少？”他眉头一皱，拉着乔浅初上楼。 乔浅初欲言又止，想问清过程，却又觉得没必要了，抬脚跟了上去。 他的手一直都紧紧牵着她的，没有放开。掌心灼热的温度传来，乔浅初敛眸瞟了一眼他们相扣的手指，心口的伤痛仿佛减轻了不少。 回到了病房，穆南烟将门一关，却不急着放开她。 乔浅初抬头，正要开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拥入了怀中。 “我一直想这么抱着你，想了很久了。”穆南烟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缓缓说道，声音好听得就像是羽毛轻轻挠在她的耳边似的，酥酥麻麻，“这几天对我来说就像是几年那么漫长。刚才看到你眼底的担忧和关心，你不知道我的心跳得有多快。要不是因为顾琳琳还没被抓到，我都要发自内心的感谢她伤害了我，让我能够看见原来你还是这么将我放在心上。” 乔浅初一怔。她第一反应是挣扎，但听着穆南烟说着的那些话时，已经伸到半空中的右手不自觉地便止住了动作。 她沉默。 穆南烟像是等待着什么一般，也跟着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环着乔浅初腰间的手一紧，深吸一口气道：“浅浅，无论我们经历了什么，那都是我们之间共同的回忆。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字字清晰地继续道：“……我爱你。” 最后的三个字突然蹦出来，将乔浅初本来就很烦乱的心扰得更乱。她不得不承认，穆南烟的这句话对她极有杀伤力。 其实在不久前她的心本来就有些松动了，但要是他不说的话，她其实也不知道他原来将她看得这么重。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乔浅初似是决定了什么，右手一动，紧紧环住了穆南烟的腰，轻轻“嗯”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21章要向前看 在医院又休养了几天后，乔浅初提出出院。 穆南烟向医生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之后，终于同意了她的要求。 乔浅初的心情恢复，身体也渐渐好转，穆南烟头上的纱布也已经可以拆了，留有一个几厘米的伤痕。 谢雅棠还在医院休养，医生建议她至少住院一周，好再观察观察。 “走之前去看看妈吧。”乔浅初坐在床边看着穆南烟收拾东西，她本来想帮忙，被穆南烟拒绝了。 穆南烟一愣，没立刻回答，手上的动作没停。这几天他帮乔浅初买了很多书，她说没看完，全部要带回去。 “有件事常阿婆不要叫我告诉你，”乔浅初见他沉默，脚步很轻地走过来，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道：“我只将我所看到的听到的如实讲给你听，做什么决定还是取决于你。” 穆南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上次我和你去爷爷家过圣诞时，妈一个人在阳台喝酒，被我看到了。假如没在认识她之前听你说过你那个故事的话，我实在是无法将她与你口中所描述的那种人联系在一起。她喝得很醉，还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抱一下你。” 他听得紧皱眉头。 “如果只是对你心怀愧疚的话，我觉得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个份上的。南烟，”乔浅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得她可能是有难言之隐。” 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乔浅初微叹口气，收回手重新坐回了床边，“你要是不想……可以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穆严松和谢雅棠就在楼上，几分钟而已，走路便可以到。但他不想，不想去。 “每次我只要和他们更亲近一些，我就会想起我去世的母亲，想起她是怎么死的。”他将小行李箱的拉链拉好，然后站起身提起，对乔浅初道：“先回家吧，这件事以后再谈。” 乔浅初点头。换成是她的话，恐怕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两人上了车，各自都想着什么，一路无话。 家里的客房紧闭着，乔浅初站在客厅中央望着那个方向，心里的情绪，难以言喻。 穆南烟提着小行李箱进来，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一愣。他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的心中一痛，低声道：“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医生说至少要半年后才可以受孕，”乔浅初背对着他，攥紧了拳，“宝宝走的时候，我们连性别都不知道。” 穆南烟叹息一声，将乔浅初抱在怀里，紧紧的，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宝宝的离开只能说明我们和它没有缘分，你忘记医生说过的话了吗？不是每一次的怀孕都注定能成功。说不定下次，在下一次的时候它就会回来，重新做我们的女儿或儿子。” 乔浅初转过身来，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像是将自己的身体的重量全都交付于穆南烟。 事情变成这样，谁看了都不忍心。更何况是心情如同从天堂一下子坠入地狱。 “有两套婚纱已经做好了，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去店里面看看吧。现在时间还早。”而且难得有能让乔浅初提起劲来的事。 “好。”她应道。 流产的阴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走出来的，乔浅初现在很怀疑自己，如果她再次怀孕的话，是否会和这次一样，无能为力。 睡了一会儿午觉，乔浅初和穆南烟开车来到了“云想花容”婚纱店。 乔浅初已经来过一次，店员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也是，很少有新人是自己设计婚纱图稿，然后再找他们订做。 “乔小姐，你和穆先生的两套礼服已经做好了，请跟我来。”穿着制服的漂亮女店员露齿微笑，在看到穆南烟时，眼里有着对乔浅初的淡淡羡慕。 乔浅初一共设计了五套礼服。因为时间的关系，现在只先赶出来了两套。为了让他们看看效果满不满意，婚纱店这才让人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看看。 先出来的是两件长拖尾白纱，以及穆南烟的西服套装。 将他们带到贵宾区，正中央是一面与天花板齐高的试衣镜，试衣镜两旁分别摆了四个模特，其中就有他们的两套礼服。 店员将其中一套礼服取下分别递给乔浅初和穆南烟。穆南烟试衣服很快，不多时就穿戴整齐站在试衣镜面前等她。 约莫又过了十分钟，帮乔浅初穿婚纱的店员将试衣间的帘幕拉开，穆南烟再一次地被她惊艳住了。 这是她自己设计的第一套礼服。那衣服就像是为她而生的一般，长在她身上，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更加高贵，美丽得令人炫目。 乔浅初走过来，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微笑道：“衣服很好看，也很适合你。” 说着，她主动挽起他的手臂站在试衣镜面前，从镜子里面的影像来看，他们真的很相配。 乔浅初的腹部依旧平坦，平坦得让别人根本看不出那里之前孕育过一个生命。 始终是遗憾，失去了孩子。 乔浅初嘴角一提，勾勒出一个些许苦涩的弧度。她要说服自己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向前看。 必须向前看。乔浅初在心里默念。 试完礼服，张子善打电话给穆南烟，说是有公事让他立刻赶到律所一趟。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提到柏蕊二字。 穆南烟答应下来，先将乔浅初送到谢雅棠所在的医院后这才赶去律所。 停好车，穆南烟路过前台，一眼就看到张子善在电梯口来回踱步，口中念着什么，看着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穆南烟走过去，张子善见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大步快走过来哎哟了一声，苦兮兮道：“祁学深那家伙真的太不道义了，完全就是给我们扔了一个大麻烦过来。你说那柏蕊要是向着我们还就算了，偏偏还和我们唱反调，最近接的那个建筑工程工人施工意外死亡的案子，本来我们不是打算无偿帮死者家属打官司要求赔偿的么，但柏蕊却私下和工程承包商接洽，想要做那工程承包商的代理律师。你说这缺不缺德？” “同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不能作为原告和被告的委托代理人，她知不知道你已经接了这个case？”穆南烟问，似乎是被张子善的话带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眼神显得尤为清冷。 “你说她知不知道？”两人边走边说，进了电梯，“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刷存在感，平时你不在，我和楼彬也没理她。她就一个人整天呆在她那办公室，也不屑理会律所的其他人。” 穆南烟默默听着，没说话。 她还是那样，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只管结果，不理过程。 到了律所，张子善冲他摆摆手，“你自己去就得了，跟她说说，别有事没事给我们添堵，她要是实在无聊的话，我不介意给她安排点工作打发时间。” 穆南烟难得笑了，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这是有些生气了。 从进了律所，柏蕊见到穆南烟的次数用五根手指都能数出来。 这次穆南烟的态度多少让她害怕，于是她乱了，第一次如此不自信，用了些小手段逼他回来。 柏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她起身扭开门，见是穆南烟，一愣。 “南烟。”她开口唤道。 穆南烟靠在门口，并没有尾随柏蕊进去。柏蕊叫他，他却不动，显然根本就没打算长待。 “那起工人施工意外死亡的案子你退出吧，张子善已经在跟进了。”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柏蕊突然沉下脸来，冷笑了一声，“现在我和你之前就只剩下公事了吗？” “难道还有其他？”穆南烟淡淡反问，随即又道：“柏蕊，你要清楚你现在是在楼南工作。楼南不仅仅是一个公司，更是所有人一起创建的招牌，如果你不认同我们律所的文化，就保持沉默，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砸了楼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招牌。” 柏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却十分勉强，脸色也不像穆南烟刚看到时那么光彩照人。她垂着眼，巧克力色的发丝也跟着垂下，微微遮挡了她的脸庞，“你要是真了解我的话，就会知道我不会真的接下这个案子。我只是想见你而已，事情过去都这么多天了，我还没有机会好好和你说说话。” 柏蕊无疑是耀眼的，气质也很凌厉，但惟独在面对穆南烟时，她会不自觉地收起身上的刺，说话的语气也会软上几分。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似是被勾起了几分不愉快的往事，穆南烟说这话时，嘴角的笑容含了几分淡淡的讥诮，“我们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存在，对于你做过的那些事，抱歉，我还没到眼瞎耳聋的地步，我忘不了。能答应你来楼南上班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我也希望你别得寸进尺。”说完，他转身扭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柏蕊呆呆地站在原地，喉咙动了一下。 有些东西，她一直都刻意地将它藏在某个角落，任由它发霉溃烂。她从不让自己对人提起，就当它从未存在过一般面对穆南烟。 可是她错了，她错估了这些事对于穆南烟来说所造成的伤害。她错估了自己对于他的重要性…… 柏蕊忽然间就乱了阵脚。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踩着高跟鞋坐回办公椅，拿起电话给工人索赔案的被告方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她不接这个case了。 打完电话，她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只要能够靠近他，她愿意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医院门口。 乔浅初特意停在一个店前挑了些水果，付了账后走了上去。 谢西恬觉得普通病房的条件差，所以特意让谢雅棠转了VIP病房，并叫了一个看护，他们不在的时候可以陪谢雅棠解闷聊天。 乔浅初到的时候，谢雅棠正靠坐在床上翻看着一本书，字很多，密密麻麻的，居然和穆南烟看的一样，也是人物传记。 “妈，”乔浅初唤了她一声，走近将水果搁在床边的桌子上，笑道：“你也喜欢这么冷门的书啊。” 谢雅棠取下看书时戴的眼镜，放在枕头边，“医院太闷，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她只看到乔浅初一个人，犹自带了希望的往门边探去，定定的望了一会儿，也不见第二个人来。她几不可见地微微叹气，眼神里难掩失望。 “南烟有事赶去律所了，本来我们打算一起来看您的。”不用猜也知道谢雅棠期盼的人是谁，之前她心里的感觉还不明显，但在谢雅棠和她同时为救穆南烟而不顾自己安全时，她知道，病床上的这个女人对穆南烟的感情丝毫不比她少。 谢雅棠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刚流产，要注意保养身体。年轻人机会多得是，千万不要因为这次而产生心理阴影。” 乔浅初笑着，应了一声。 谢雅棠下床上厕所，乔浅初扶着她，两人往厕所走去，都没看见刚才被谢雅棠从床上带下来的一个塑皮小本子，凳子一移，正好将它压在了凳脚下。 上完厕所，谢雅棠回到床上重新坐好，对乔浅初笑着说道：“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偏偏老穆和西恬硬是不同意我出院，说是再留院观察几天，必须确保没问题后才能离开。”说着，她的手习惯性地往枕头下面摸索，不知在找什么，来来回回地摸了好几遍，她还是没能摸到她想找的东西。突然，她坐直身体，像是被吓着一般，速度快得忘了她身上的伤，伤口一拉扯时疼得她额头差点泌出汗来。 “妈，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乔浅初见此，立时站起，扶住她的手臂，“动作幅度不要太大，要注意你的伤。” “我的照片……我的照片……”她重复地道，出声时，声音已在抖。 乔浅初看着谢雅棠，愣了一愣，这简直不是她所认识的谢雅棠了--脸色刷地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更是没了往日里的那份优雅从容。这种失态，她还见过一次，便是在南烟的爷爷家，她喝醉那晚。 “照片？”乔浅初疑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谢雅棠已经跳下床，将被子一把掀开细细的寻找起来。 乔浅初没有再问，见她这样也意识到这照片对于她来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她蹲下身，眼睛在床底下仔细地看了一遍，拿开凳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有些岁月痕迹的暗红色塑皮小本子。 她拾起小本子，有些失笑，果然是关心则乱，“是这个吗？”她说着，塑皮小本子不经意地被打开，露出里面一张有些上了岁月的老照片--上面是一个婴儿，他躺在地毯上，只穿了纸尿裤。他睡的很香，两只小眼睛紧紧眯着，小胳膊小腿儿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乔浅初的眼神却忽然像被粘住了一样，定在一个地方动不了了。 婴儿的肚皮上有一小块显眼的暗红色圆形胎记，她清晰地记得，有一个人的身上也有，而且她和他同床共枕了很多个日日夜夜。 手上一空，谢雅棠伸手抢过她手上的小本子，像是刻意掩饰着什么，慌忙道：“就是它，还好找到了。”她紧紧合着塑皮本子，丝毫没有想要打开看上一眼的想法。 “妈，我刚才晃眼一看，上面是一个婴儿，是西恬姐小时候的照片吗？”乔浅初渐渐安定下心神，问道。 悬着的一颗心重新落位，谢雅棠长吁一口气坐在床边，脸上这才重新起了一点笑容，“是西恬小时候，她那个时候啊非常调皮，根本不配合拍照，所以关于她小时候的照片很少，搬家来搬家去的，我身边也只留下了这么一张，就这么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乔浅初点头，笑道：“西恬姐小时候真可爱。” 难道西恬的腰上也有一个胎记？乔浅初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却没有表现出来。 第122章姐妹关系 就像是无意间窥探到属于别人的秘密般，乔浅初心乱如麻。又陪着谢雅棠聊了一会儿，她起身告辞，谢雅棠目送她离开。 出了医院，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家的地址。 坐在车上，她的手搁在手提包上面。忽然，她心念一动，掏出手机来给顾双馨打了个电话过去。 似乎是很意外乔浅初会打电话给她，顾双馨讶异地问，“今天天下红雨啦？你怎么会想起我来。” “我出院了。”乔浅初的眼睛看向车窗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道：“你和西恬姐认识多久了？我今天去医院看望了一下婆婆，听她说起西恬姐时，真是羡慕她们的关系这么好。” 手机那边的顾双馨“哦”了一声，接话道：“我虽然和穆南烟认识很长时间，但西恬姐差不多是在十八九岁的时候才来穆家的。她呀，当然和谢姨关系好了，虽然她是在两岁的时候才被谢姨领养的，但她们的关系就像是亲母女一样，可亲了。” “两岁才被领养？”乔浅初一惊，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在我们相熟的几人中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且说起西恬姐，她和柏即晨的那段情才叫人唏嘘呐。”似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顾双馨及时地刹住了嘴，没有继续往下说。过了一会儿，她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刚才我哥从我身边走过去，吓我一跳！柏即晨这个名字已经有好几年没被提起过了。你也别去问穆南烟这个人是谁，不然要是传到了西恬姐的耳朵里，我和你都要遭殃。” 柏即晨，姓柏……乔浅初愣了愣，“他和柏蕊是什么关系？” “亲兄妹啊！就这样啊，我要去敷面膜了，改天再聊！”顾双馨说着，等乔浅初回复了一句，便收了线。 乔浅初到家的时候，穆南烟已经回来了。 他换下西装，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着电视频道。 听到开门的响动，他转头看了一眼，见是乔浅初，他随意地将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走过来说道：“你先看一会儿电视，我进去再炒一个菜就吃饭。妈之前特意叮嘱过我给你吃黑木耳炒猪肝，说是好吃又补血。” 能让穆南烟叫“妈”的，除了乔美琳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 乔浅初答了一声，不过没去看电视，而是帮着盛汤盛饭。 炖锅里面还小火熬着乌鱼汤。她这几天顿顿都吃这些饭菜，知道他们是为她好，所以即使是吃腻了，她也没说过什么埋怨的话。 饭后，乔浅初看了会儿电视，便去洗漱睡觉了。穆南烟一直在书房忙工作，什么时候到卧室睡觉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第二天睁开眼睛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美好的睡颜。 或许是乔浅初盯着看，看得太久了。穆南烟无法，连装睡都不可能。 他懒懒睁开眼，眉目清俊地令她舍不得移开视线。他微微一笑，也不动，问她，“你今天去不去工作室？” “不去。很久没去看望爷爷了，我今天想去他那边看看。”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刻意不去看穆南烟的眼睛，随便找了个理由道：“在爷爷那里，感觉很轻松。” “喜欢就去吧。要不要我送你？”穆南烟揉了一下眼睛，坐起身趿着拖鞋下床。 乔浅初调整了一下坐姿，斜对着他，看着他脱下睡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不疾不徐地套上衬衣，一颗颗地扣纽扣。 “你最近不是才接了一个案子么，我听张子善偶尔说起过被告很难缠。所以你还是继续忙你的工作，爷爷那边我自己去就好。大不了我们随时保持联络，而且有常阿婆在你还不放心吗？”乔浅初过去，面对面站着，接过他手中的领带帮他继续系。因为这件事不经常做，动作显得有些生疏。 乔浅初提出去爷爷家，当然不只是单纯的去放松。有些事，她猜想常阿婆或许知道。 为了南烟和婆婆，她要将心底的疑问弄清楚。 穆南烟最终还是同意乔浅初去了。出发前她特意打了个电话给常阿婆，对方一听到她要去看她，满心欢喜地挂断通话。 乔浅初到了的时候，时间正好快到中午。 常阿婆已经做好饭菜等着她。乔浅初意外流产的事情她是听了些消息的，见到她时，常阿婆自然免不了一番安慰。 两人边吃饭边时不时地聊上两句。饭后，乔浅初帮常阿婆收拾碗筷，两人在厨房里，一个人洗碗，另一个人便将干净的碗碟接过摆好。 “常阿婆，”乔浅初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轻松。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着常阿婆，斟酌词句道：“有些事我在妈那里得不到答案，所以只能来这里问你了。” 常阿婆疑惑地回看着她，鬓间的白发在强烈的灯光下更加明显。这个在穆家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有些事，她知道的，或许会比乔浅初自己猜想到的多得多。 “上次圣诞节的时候我见到婆婆喝醉了酒，叫了南烟的名字，”乔浅初重新拧开水龙头，继续刚才洗碗的动作，“在顾琳琳报复南烟的时候，妈不顾自身的安危将南烟推开，”她的眼睛没有向着阿婆，也就看不到常阿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凝重，“婆婆住院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她将南烟小时候的照片贴身放在身上……”她说着，又补了一句，“还是婴儿时期的照片，大概有满月那么大。” 连续三件事联系在一起，这其中所表达的含义不得不说很是微妙。 “你怎么能知道那照片是阿穆的，也许是西恬小时候呢？”常阿婆吸了口气，问她。 “婆婆也说那张照片是西恬姐的，但我问了我身边的人，婆婆领养西恬姐的时候，西恬姐那时已经两岁，所以不可能是她的照片。而且婆婆慌忙之间敷衍我的时候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南烟身上的胎记。” “……你确实是个聪明孩子，”常阿婆叹了口气，紧皱的眉头略微放松。或许这就是命，雅棠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也许会在阿初的帮助下发生改变，“那你想问什么？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知道……” 乔浅初洗完碗，将洗碗帕拧开，想了想道：“我想问婆婆和南烟除了表面上的关系之外，为何婆婆会对南烟这么好。之所以认为你知道，是因为你对婆婆的态度。南烟一直都对婆婆存有偏见，而你看着南烟长大，对于一个后进穆家的人来说，态度不可能是如此热情和偏帮。”除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常阿婆接过乔浅初最后递过来的碗碟，一一摆好。擦干手上的水渍后，她让乔浅初跟她去外面说话。 “雅棠和青蓝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刚坐下，常阿婆就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乔浅初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这……”她不知道该从何接起。 婆婆和南烟的母亲居然是姐妹？难道是两姐妹都喜欢上了公公，所以……但是这又有点想不通了，为什么公公后面要和婆婆结婚呢？而且还是继南烟母亲之后的再娶。 乔浅初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正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的时候，就听常阿婆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这也都怪命运的捉弄，雅棠从小就伴随着私生女的身份长大。严松虽然和青蓝认识在先，与雅棠了解在后，但是一直都对雅棠情有独钟。” “那为什么后面是前婆婆和公公结婚了呢？” 常阿婆看着乔浅初，心里叹气。 “要不然怎么说是命运的捉弄呢。就因为当时皇朝难得的出现了经济危机，需要沈家的财力相助。雅棠私生女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为了挽救皇朝，严松不得不做出牺牲。” 乔浅初愕然。想不到以现在皇朝集团风光的背后，居然还隐藏了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 常阿婆没有再说，乔浅初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因为是商业联姻，所以公公对于南烟的母亲一直都不曾有过真正的感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对待南烟母子这么冷淡的原因。 她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呢。在得知了这些往事后，她该怎么面对南烟，又该不该将这一切告诉他？ 似乎是看出乔浅初在犹豫什么，常阿婆提醒她道：“雅棠就是不想破坏青蓝在阿穆心中完美的母亲形象，才一直没开这个口。既然这是当事人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们还是不要插这个手吧。” “你是说不要告诉南烟？” 常阿婆点头，心里顿时有些微酸，“雅棠受委屈受了这么久，我也很想她能消除阿穆对于她的偏见，但我更想由她亲自来说，得到阿穆的认可。” 乔浅初点头，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一向温婉的她，这种表情是很少有的。 “好，我答应你。”只听她道。 第123章正面交锋 下午，乔浅初陪着常阿婆给穆爷爷喂了药后才告别离开。 开着车往回走时，一路上她的脑海中都反复回荡着常阿婆对她说过的话。她答应她不会告诉别人，所以纵然之前抱了和唐一心商量的想法，也都就此作罢。 开往市区，街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乔浅初一皱眉头，就在这时，车载电话响起。 她接了起来，是唐一心。 也许是心虚，唐一心在被苏季青说了那么一通后，一直都没露过面。 “你现在在哪儿啊？”唐一心那边有些吵，各种商店打折销售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乔浅初一笑，回道：“刚从南烟爷爷家往回走。说起这个，你就没有什么对我想说的？” “什么想说的？”唐一心说这话的声音稍远了些，乔浅初听到她接下来对小贩说的一句“要一碗臭豆腐”，这话说完，她似乎将手机拿近了些，声音又回到了之前的清晰，“啊，你说的是我将你流产前的事告诉给穆南烟听？我这不是见你们之间有了误会嘛，身为你最好的闺蜜，见到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时，我不这样做难道还能见死不救？” 交通恢复了流畅，乔浅初开着车穿梭在车流中，听着唐一心充满生气的声音，不由得一笑。 她突然开口，语气难得认真地说道：“阿初，你也知道穆南烟是多么出色的一个男人，纵然他现在的心在你身上，但也挡不住那些莺莺燕燕自己贴上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所以你要尽快地从流产的那件事中走出来，该拍婚纱就拍婚纱照，该度蜜月就度蜜月，不要给那个贱人破坏你们感情的机会。” 乔浅初“恩”了一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没？” 提到这个，唐一心就气得跺脚，“你是不知道那贱人出手多重，现在我的脸还疼着呢，刚才去医院看了下，幸好医生说要是后期注意一点的话，是不会留疤的。” “我现在开车去楼南。”乔浅初将方向盘一打，车子转了个弯。 唐一心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结巴道：“你可别学我那么没脑子的往上冲啊。我见过那个女人，平心而论，外貌气质一流，但是给我的感觉邪里邪气的，而且一副拿下巴看人的样子，瞧着就讨厌。” “我是去找南烟，又不是专门跑去看她。”顺着一条大道一直往下开了不到五分钟，乔浅初对唐一心道：“就算遇到了，我也不会逃避的。”唐一心还打算说什么，乔浅初眼看着要进停车场了，里面信号不好，跟她说了一声后，便收了线。 “哎呀，我这还不是怕你在她面前吃亏嘛。”唐一心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皱眉叹道。一口咬掉一个臭豆腐，转而满足地眯眼。 律所的人只知道所里面来了一位新老板，而且还和大老板是同学，国外镀金回来的海龟。对于他们之前的恩恩怨怨，因为现在穆南烟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乔浅初，所以众人根本想都没往那方面想。 前台见过几次乔浅初，马上就将她认了出来，还和她打了招呼，问她是否需要通知穆南烟一声。 “不用，我和他约好了的，”乔浅初笑道：“谢谢。”说完，往电梯口走去。 办公室没人。本打算给穆南烟一个惊喜的，谁知道她却扑了个空。 没办法，乔浅初只有拿出手机来拨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电话通了，响起了几声嘟嘟声，却没人接。响到第四声的时候，声音突然停止。几乎是立刻，有条短信跳了出来--我在开会，等一会儿我打给你。 乔浅初回了一句“我在你办公室里”，发送成功后，她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自己倒了杯水，等他。 她转脸看着外面，那大片透明的玻璃窗，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她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起身，往穆南烟的办公桌走去--台式电脑的左手边摆放着一个相框。 之所以这么好奇，是因为这个相框是才放上去的。她很想看看里面的照片是谁。 乔浅初稳了一下心神，指尖触到相框，伸手，拿起。 她怔住了，她能察觉到自己浑身如同过电般的那一颤动。穆南烟放在办公桌整天看着的照片，是她和他在婚纱店一起试礼服时，他偷拍她的一个侧面--嘴角含着笑，心里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穿着华美的白色婚纱站在试衣镜前。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乔浅初以为是穆南烟回来了。扬起笑容转身，来的却不是她等的那人。 对方显然也是一愣。 她和柏蕊这算是第三次正式见面，她忍不住认真打量了她几眼，眼睛是眼尾微微上翘的狐狸眼，翘鼻红唇，一头及腰的巧克力色波浪大卷发。即便身上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职业套装，也难掩她身体优美的曲线。 果然如一心所说，柏蕊的确是很耀眼。第一眼看来，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无可挑剔。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在这里。”还是柏蕊先回过神来，客套道。 乔浅初放下相框，非常礼貌地注视对方，一笑说道：“能不敲门进来的人，我之前还认为只有南烟自己呢。” 柏蕊勾了勾嘴唇。第一眼见乔浅初，她还以为她是温柔瘦弱，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可现在看来，她几乎没出过错的判断力在面对她时失了水准。 “我有事找他。”柏蕊抿了一下唇，见她站在穆南烟的办公桌前，嘴角一勾，那笑越发能耀人眼睛。她往前走了几步，在乔浅初刚才坐过的沙发对面坐了下来，姿态端庄，可见没有想着离开。 乔浅初见此，走到饮水机那边拿了纸杯给柏蕊接了杯温水端给她。 柏蕊盯着眼前嫩白的手指，粗粗看来，还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可她知道乔浅初的身份，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的普通小市民，连南烟的十分之一都当不上。就是这样的她，现在却被他宠爱着，将之前原本属于她的爱全部倾注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她有点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乔浅初的手依旧保持着往前送的姿势，“请。” “你知道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吗？”柏蕊接过纸杯，将它捧在手中，水不是很烫，她却觉得有雾气迷了她的眼睛，“我和南烟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们是对方的初恋，人生中几乎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对方。我为了他流产，医生说我这辈子不会再受孕。他对于我来说是我的全部，仅剩的美好。可是现在你却将他抢走，你觉得我该不该讨厌你？” 乔浅初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端起刚才接的温水喝了一口，这才缓缓答道：“人要往前看，我不是南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一旦做出的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你刚才也说了，十年的感情，”她一笑，笑容却没有温度，“能让南烟舍得割舍掉的十年感情，你说要是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他会这么绝情么？” 所以，柏蕊一定是隐瞒了很关键的事。而南烟出于某种原因考虑，也一直没将真相说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是被乔浅初说中什么一样，柏蕊突然若有所思。好在乔浅初根本不讨厌这样的沉默，因为比起沉默的尴尬，她更不喜欢和柏蕊对话。 恰在此时，穆南烟手里拿着文件推门进来了。 见到他，乔浅初这才觉得自己的四肢恢复了灵活，脊背放松下来时，才渐渐感觉到一阵酸痛。 他也没想到乔浅初居然和柏蕊共处一室，而且看表情，似乎柏蕊更加沮丧一些？ “你来律所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穆南烟看了一眼柏蕊后便收回目光直接朝乔浅初走去，“爷爷和常阿婆的身体还好吧？爷爷有没有乖乖吃药？”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乔浅初点头，又点头，“还是老样子，今天爷爷的情绪还不错，哄他吃药时没费多大劲。” 柏蕊一直被两人当成了透明人，亲眼看到穆南烟对乔浅初所表现出来的亲昵时，她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一痛，这原本都是属于她的幸福啊！ 她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但丝毫不示弱地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文件夹，眼睛里面只看得见穆南烟一人，道：“南烟，我来你办公室有事想要和你谈。关于上次工人施工时意外死亡索赔案的case，我想接手。” 穆南烟点头，礼貌而疏离地笑着，答道：“这个案子张子善在跟，你要接手的话直接找他谈吧。”说完，他似乎是不想多加理会柏蕊，转而笑着问乔浅初晚上吃什么。两人约定好后，穆南烟拿起办公桌上放着的车钥匙，也没和柏蕊说再见，揽着乔浅初的腰直接便离开了。 柏蕊转身，目光定定的落在重新被关上的门上面，忍了许久的她，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 第124章证实猜测 两人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乔浅初系好安全带，转脸看着窗外。想到常阿婆，眼前不禁浮现出她说起那些话时，浑浊的眼睛里所饱含着的心疼。 等等！她忽略了最基本的一个东西！ 乔浅初一愣，大脑陷入短暂的缺氧状态。照片……照片，最关键的还是照片……婆婆是南烟记事起才来穆家的，而她和公公也是在南烟母亲死后才重新走在了一起。婆婆当时能有什么理由会将南烟的刚出生时的照片当成宝贝一样随身带着？即便南烟是同父异母亲姐姐的儿子，这种感情……而常阿婆告诉她的故事中间也存在了好大一片空白，似乎前后根本衔接不上。 乔浅初有过孩子，唯一能够合理解释的除了那个大胆的猜测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 想明白之后，乔浅初有那么几秒钟不会动了，身体僵硬。因着这个猜测，她能够察觉到她的后背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液。 “你怎么了？”穆南烟本来认真开着车，却发现乔浅初自从上车后却一直都没开口说过话。他以为是柏蕊又对她说了什么，忙问道：“在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柏蕊又跟你提了什么？”他怕浅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被挑起，徒增烦恼。 乔浅初被穆南烟这么一打断，回了神。她暗自吸气，转而偏头对着他笑道：“她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是站在我这边的，那我便什么都不怕。更何况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这样做倒是一直在告诉其他人，她只是耽溺于过去的失败者罢了。” 穆南烟点头，笑笑不说话。 “妈出院时，我们一起去接她吧。”乔浅初提议道。这个“妈”自然指的是还在医院休养的谢雅棠。 穆南烟沉默。乔浅初知道一般说起关于谢雅棠的事时，他一般都是沉默。最后却还是会跟着她去。 当初他和穆严松在医院大吵的那架，他说过不会去看她，但后面还是去了。穆严松知道了，也不吭声，就当没发生过似的，没旧事重提。 “你还没说你晚上想吃什么，”穆南烟将车速减下来，“穆太太有什么好的提议？” 转移话题的痕迹很明显，乔浅初一笑，顺着他的话接道：“双馨上次带我去的那家粥店还不错，就去那里吧。” 告诉了他地址，穆南烟将方向盘一打，调转了方向。 乔浅初微微松了口气，又陷入了刚才的思绪中。她的确是有了乱了心神。她在想着婆婆，想着南烟，也在想着南烟与穆家其他人这么些年冷淡疏离的关系……她之前不知道这些也就罢了，但问题现在是已经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她该不该解开她心中的疑惑？该不该去验证她心中的猜测？ 乔浅初不由得抿了一下唇。 婆婆付出了这么多……要是她才是南烟真正的母亲的话，难道她打算一辈子隐瞒这个秘密，不告诉南烟？ 这不止是对她自己的不公平，还有对南烟的。 谁也不喜欢被瞒在鼓里的感觉。 心中的天秤已经偏向了一边，乔浅初在心念一转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现在心很乱，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但她知道，假如她不理不问，那么南烟和穆家人之间的隔阂便始终会存在，就像是阻断他们交流的一堵墙，未来不会有丝毫变化。 粥店在乔浅初工作室附近，吃完了饭，没开多久的车便到了家。 乔浅初这几日的情绪看似好了不少，但或许只有身为枕边人的穆南烟才知道，每次夜里她睡得有多不安稳。 工作室的事暂时有江承北处理着，他知道乔浅初家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儿，也主动跟她说要她休息几天，等谢雅棠出院后才过来上班。 早上，穆南烟去上班后，乔浅初打包了一些她特意为谢雅棠熬的瘦肉粥，开着车直奔医院。 到了病房，谢雅棠见到是她，冲她高兴地招了招手，让她进来。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拿了一个靠枕垫在背后。瞟到乔浅初手里拎着的保温盒，笑道：“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这几天住院也真是有口福，你看我都胖了不少。” “是瘦肉粥。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乔浅初走过去将保温盒搁在病床边的桌上，拿了一个小碗对她说道：“我去把碗勺洗一洗。” 谢雅棠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温柔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股哀伤。却在乔浅初把粥端给她的时候，立时收住了。 “妈，喝粥。” 谢雅棠微微点头，接过瓷碗。 她一口一口的喝着，乔浅初立在她旁边，一边陪她说着话解闷，视线却游移在谢雅棠睡过的枕头上。 谢雅棠喝完了粥，将空碗递给她，用纸巾擦了擦嘴，笑道：“最近你的工作不忙吗？怎么天天都有空来看我。” “工作室有江承北打理，他也知道西恬姐和南烟他们很忙，而爸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他们都不能时常陪着你，所以便大方的放了我几天假。” 谢雅棠夸了一句江承北，作势要重新靠在床头边，刚一动作，却被乔浅初叫住了。 “等等，妈，”她扶着谢雅棠的背，白皙的手指捻起她肩膀上的一根黑色长发，笑道：“有根头发粘在了你的衣服上，我帮你取了。” 谢雅棠点点头，笑着道：“年纪大了，头发也经常掉。”她感慨一句，将被子一拢，靠坐在床头。 见谢雅棠起了睡意，乔浅初适时地和她道别离开。 拎着保温盒，她走出病房，回手动作很轻地掩上了房门。而她走了两步，摊开手，白净的掌心里面一直都握着一根极为不起眼的黑色发丝，显然是谢雅棠的。 定了定神，她将头发放在一个白色的小塑料封口袋子里面。如果仔细瞧上一眼的话，就会发现里面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根较短的黑色发丝。 她将袋子小心地揣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随即去地下车库取车往一家私人医院开去。 见了医生，她将装有两根头发的袋子拿出，直接说明来意道：“我想做一个亲子鉴定。” 加急服务最快也要两天出结果。乔浅初不知道其他人做亲子鉴定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至少她这两天心里每天都是煎熬。 医院打来电话让她去取报告时，她心一沉。 终于等来了面对结果的这一刻时，她却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内心挣扎着一路来到了医院，取了报告，她拿着报告呆呆的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报告的封口还是密封着的。 愣神的时间里，走廊陆陆续续地过了好几个人。终于，她像是鼓起了勇气般，将报告的封口撕开，取出里面的纸张，上面抬头写了“母子鉴定结果报告书”几个粗体黑字。 假设母亲和孩子那两栏是空白，因为这事情的隐秘性，她决不能让关于穆家的信息流露出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她才找的私人医院，多花了些钱。 乔浅初的视线继续往下移，当她的眼睛落在“DNA母子鉴定结果”那一栏时，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右边六个粗体黑字“母子关系肯定”由不得她忽略。 母子关系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真的是…… 乔浅初身体一颤，喉咙滑动了一下。她慌张地将鉴定结果重新装回去，起身，脚步急促地离开。 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很多影子接二连三地从她脑中飘过，她乱了分寸，也根本静不下心来去想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南烟一直恨着的女人居然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该情何以堪？ 她深吸一口气，钻进车子里。 鉴定报告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位上，乔浅初瞥了一眼，一踩油门，直接朝谢雅棠所在的医院开去。 既然这件事是她故意隐瞒南烟，那么除了常阿婆所说的表面原因之外，婆婆一定还有其他的苦衷。 她不能擅作主张，即便……即便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她需要谢雅棠告诉她原因，这样她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车子如泥鳅般在拥堵的车流中穿梭而过，直到乔浅初将车稳稳地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的车技这么好。她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视线落在鉴定报告书上面，她咬了一下唇，将报告书拿起放进手提包内，下车往住院部走去。 乔浅初到的时候，谢西恬正准备离开。 见到她来了，谢西恬放下心来，“有你陪着她解解闷我就放心了，她最近老是说着要出院，我和爸都不同意，坚持要让她在医院里多呆几天。公司还有事需要我急着处理，我先走了。”得到乔浅初的回应后，她笑笑，扭开门出去了。 “身体都好了还住什么院呀，本来没病的都被闷出病来了。”谢雅棠这才看到她有些泛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道：“阿初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妈，对不起。”乔浅初动了动嘴唇，却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对不起我什么？”谢雅棠笑笑，“你啊，这么好的儿媳妇儿我求都求不来呐，说什么胡话。” 第125章难言之隐 “我上次骗了你，”出声时，乔浅初的声线已然颤抖，“妈，我去做了你和南烟的DAN母子关系鉴定书……” 谢雅棠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几乎在听到乔浅初说出的话时便是一僵，她勉强笑了笑，放在棉被里面的手下意识地揪住了床单，“你说什么呢，什么关系鉴定书，而且还是我和阿穆的。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乔浅初知道要是不拿出点实质性证据的话，谢雅棠是不会松口的。她咬了咬嘴唇，将鉴定报告书放在她的床边，无声的说明了什么。 谢雅棠瞥了一眼，脸色一变。她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睁眼拿过报告书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似是早就意料到结果般，眼底的意外之色不变。 她叹气，沉默。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和他……”谢雅棠没刻意说穆南烟的名字，时间久了，当每次示好都被抗拒，连提起名字都会让她呼吸一疼。 乔浅初默默坐在她的病床边，“你对他无保留的好，为了救他可以付出生命，但让我将这连在一起的还是那张照片……我认出上面的人是他，我特意去找常阿婆求证，她却故意隐瞒了某些事，这才引起我的疑问。” “那他知不知道这事？”谢雅棠突然想到这里，呼地一下拥着被子坐直身体，看着乔浅初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我还没告诉他。这件事除了我还没任何人知道。我来找你，就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他，如果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我会……”她没说下去。 她会如何呢？会跟着谢雅棠一起将这个秘密隐瞒到底？ “谢谢。”在等待乔浅初答案的时候，谢雅棠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她缓缓道。似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下面的这句话，“知道南烟是我亲生孩子的人只有我、你以及常阿婆，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话音一落，乔浅初惊得伸手过来，失态地一把握住谢雅棠的手，“爸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谢雅棠摇头，“很多人都只是知道我和严松在他结婚之前是恋人，后来他因为商业联姻结了婚，我一个人离开了江市。等到青蓝去世后，我才和严松重遇。” 乔浅初握着谢雅棠的手稍微用了些力。 “我是私生女的事常阿婆应该已经跟你提过了吧？”谢雅棠转脸问她，眉眼一如往常般温柔。 她点头。 或许是为了说服乔浅初同她一起保守秘密，亦或是突然找到一个以后可以倾诉的人。谢雅棠开了口，将过去那段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往事叙说了出来。 “青蓝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同是沈家的女儿，我却一直随着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后来，我遇到严松，我才知道他和青蓝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感情这种事又岂是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呢。后来我和严松走在了一起，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 “后来我的母亲告诉我，我和沈家的关系，我不知道青蓝是如何得知的。”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有些湿润，“虽然是商业联姻，但严松一直都不曾答应。青蓝找到我，让我离开严松。”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她当时所经受过的无奈、痛苦、挣扎和委屈，“我离开严松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 身孕？乔浅初恍然。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南烟了。但为什么他却是以前婆婆儿子的身份长大的呢？而且公公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此事。 似乎是猜到乔浅初在疑惑什么，谢雅棠苦涩一笑，让她和南烟母子分离的真正原因其实就在后面，只听她道：“青蓝不会生育，她以想要给南烟一个完整的家庭为借口，趁着严松出差时，将那时刚满月的南烟抱走了。”那真的是一段很艰难的岁月，但并不完全是苦涩。虽然故事的过程坎坷了些，但至少她和严松南烟两人总算是团聚了。 这完全就是另外一个版本！与南烟所告诉她的故事相去甚远！ “不告诉南烟的原因是什么呢？”乔浅初抽回了手，她发现她的掌心全是细细的汗液，她忙起身扯了两张纸巾擦拭了一下。 谢雅棠闭了闭眼睛，叹息，“你大概也想得到青蓝是什么样的性格。本来我之前也有想过告诉他们真相，但她一直都把南烟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对待，没有委屈过他一分。后来，她发现我和严松重新又获得联系后，她来找过我，亲口跟我说了对不起。她说她想做个好母亲，当年她逼走我的这件事她一直都无法对南烟讲，害怕失去和他之前的感情，还劝解南烟，不要记恨我和严松。” “那前婆婆还没去世的时候，你和公公……”乔浅初犹豫了一下，问道，却又欲言又止。 谢雅棠知道她想问什么，便道：“虽然我们当时重遇，但一直都是很单纯的关系，直到青蓝去世。” 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完后，乔浅初忍不住松了口气。原来，婆婆还是为了维护前婆婆的在南烟心中的形象，才会一直这么忍气吞声。归根到底，她为的还是南烟。 “不要告诉他。”谢雅棠抬手，替乔浅初理了一下耳发，柔声道：“刚才的那些话你就当自己听了一个故事，故事听完了，就忘了吧。” 乔浅初握住了她的手，问她：“这么做对你太不公平了，值得吗？”所有的一切都由她来承受，换做是她，她不敢想下去。 谢雅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着她，一笑，“为了自己的孩子，我心甘情愿。” 第126章他带她疯 乔浅初将车开出医院地下停车场时，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点，但她毫无胃口。 鉴定书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提包里。离开前，谢雅棠特意叮嘱她要把报告书销毁，不要被人发现。 车子开到半路，等红灯的时候，唐一心的电话打了进来。 刚接通，就听到她在手机那边哎哟叫唤，“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早上我带郑冰去拍一个洗发水的广告，她丫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还是公主病犯了，一会儿说自己的头发保养费有多贵，一会儿又说厂商的产品档次有多低。哎哟我去，她想给我穿小鞋也不能那样穿啊，厂商就在我们的后面站着呢，听她那么一说，脸都气绿了，直接劈头盖脸地就将我骂了一顿，立刻解约！我都还没想好回去应该怎么和公司交代呢。” “她这么公私不分？”乔浅初有些提不起劲，她现在脑子混沌一片，唐一心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她根本就没心思去听清楚每个字所代表的感情色彩。 唐一心气呼呼的走着，她也没吃午饭，刚被厂商骂了后郑冰倒先耍起脾气来了，直接二话不说就玩失踪。她烦了，也懒得去找她，所以打算出来随便找点吃的填填肚子就了事。 只不过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真的没看黄历。才出了写字楼大门，不远处那个在她看来笑得一脸奸诈的人不是苏季青是谁？ “靠，”唐一心骂了一句，赶忙对手机那边的乔浅初丢下一句“我遇到衰鬼了，先挂了啊”立时便收了线。 唐一心站在台阶上，往前走是苏季青，往后是怒气汹汹的厂商。她心里叫苦不迭，眼珠子一转，叫道：“诶，那谁，苏季青啊。哈哈哈，怎么这么巧？”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悄悄的挪动脚步想要错开苏季青--选择前面，往右边逃跑。 “我特意来找你的，能不巧吗？”苏季青反问，见到她的动作，脚步往左一跨，正好挡在了唐一心前面。 唐一心站的地方正好比他高一个台阶，她又穿着高跟鞋，所以一个抬眼，就正好撞进了苏季青黝黑的眸里。 她心一跳，赶紧移开视线，干巴巴地答道：“你找我干嘛？” “刚才我隔了老远都闻到了你身上的火药味，你对着电话噼里啪啦的倒什么苦水呐，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苏季青嘴角一勾。 唐一心一听，撇了撇嘴，“你又不是抖S，装什么装。关心就是关心呗，是朋友就别找这么多借口。” 他们只是朋友吗？苏季青一愣，嘴上却道：“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做是你朋友呢，还有，”他眯眼笑，像只奸诈狡猾的狐狸，“我是不是抖S，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这句话后面隐藏的含义让唐一心止不住一抖，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们停战，我知道上次我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别动不动就占我便宜。说起来我还是你姐姐呐，还不只是大了一岁。你这么有才又有财，眼睛里面别只看到我啊，大街上的花姑娘一抓一大把。” 能这么坦然地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的，苏季青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唐一心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偏偏他还这么死皮赖脸的贴过来，让她剜他的心。 但谁让他遇见她了呢。还是这么特别的她，肆意又张扬，就这么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你知道明恋和暗恋的区别是什么吗？”苏季青问唐一心。 唐一心挑眉，“是什么？” “那就是我可以明着对你好，明着对你说我喜欢你，明着有一个借口让你折磨我。” 唐一心心中一动，难得地没接话了。她的耳根像在烧，她都能明显的感受到那种滚烫的热度。 她害羞了。 “但是，”苏季青又说，“你刚才是说了我占你便宜对吧，唐一心，你这女人有没有良心，啊？是谁把我吃干抹净之后一走了之的？” 最让唐一心心虚的便是之前那晚419。偏偏苏季青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缩了缩脖子，“谁叫你半夜三更跑来我房间？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居心。”最后一句话，她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明明就是你色诱我的……” “说吧，想去哪儿玩，想怎么疯？” 唐一心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苏季青突然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不是不高兴嘛，那就让你高兴起来。” 唐一心清晰地感受到苏季青手心里的灼热，她挣扎一下，没有抽回手。行人道上有几个路过的人好奇的看了他们几眼，最后的目光都落在唐一心身上，带着点艳羡，以及轻蔑。 苏季青才不管那些人的打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走到车边，将唐一心塞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不留给她拒绝抗议的机会。 他坐上车，系上安全带，“怎么才能让你高兴起来？”他直接问道，毫不拐弯抹角，也丝毫没有顾双棋身上的绅士风度。 唐一心见他锁了车门，嘴一撇，眼睛盯着窗外，“我要吃城西的那家酸汤饺子。”他们现在在城东，开车过去至少都要三个小时。 的确，她是存了刁难他的心思。 哪知苏季青像是根本不会生气似的，或许可以说是根本不会对她生气，见他提了要求，他笑呵呵的应道：“行，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去。”说着，问了唐一心具体的地址，一踩油门，就是往那边开去。 这人……唐一心偏头看他。他是不是傻的啊？ 唐一心突然挂断电话，乔浅初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她是遇到了什么人，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却不是给唐一心，而是发给苏季青。 她问唐一心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短信发出去后，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到回复，说他们正在一起。 乔浅初笑了笑，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看来苏季青的行动很快，还是那种一旦确认了目标，立刻就发动攻势的人。 时间还早，乔浅初没找到地方去，索性开了车直奔工作室。 她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幅和谐的画面。是真的和谐，顾双馨这段时间学乖了不少，千金小姐那些的骄纵脾气也知道收敛了，她突然对创作有兴趣，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她认认真真的看书做笔记，自己平时也学着写写东西，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请教江承北。 而她看到的正是她正在请教江承北时的画面。 他们似乎是没想到乔浅初会来，顾双馨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眼底有着明显的笑意，“你今天没去当你的乖儿媳妇儿吗？怎么会有时间过来。” 乔浅初被问得一愣，嘴角牵起一抹笑，走过去坐在她的位置上道：“来之前才去了一趟医院，路过工作室的时候，就想着进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 “那还真是被你逮了个正着。”一旁的江承北爽朗笑道。 顾双馨瞪了乔浅初一眼，“我才没有偷懒呢，我这是在实现我人生价值的路上。虽然现在才刚刚起了一个头，但我说乔浅初，诶，你现在要不要问我要个签名什么的，说不定以后我火了，还可以去卖钱呢。” 乔浅初一听，呵呵笑道，指了指江承北，“等你以后火了，你的签名能有他的值钱么？我现在要承北给我签名，人家也是二话不说就给我写满一张A4纸的呐。” “不跟你扯了，”顾双馨落败，摆了摆手道：“跟你说话真是没成就感。” 乔浅初笑着，向江承北要了最新进展的稿子后，开始读了起来--先熟读再画插画。 下午临近下班点时，穆南烟打了电话过来，问乔浅初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回家。 乔浅初答应后，说自己在工作室等他过来接她。 顾双馨和江承北先后离开了。又过了约莫十多分钟后，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知道他来了。 果然，还没接到电话，就见西装笔挺的穆南烟推门进来，一脸笑意，“走吧。” “稍等，我还没收拾东西。”乔浅初站起来，手习惯性地往往常搁包的地方抓去，却落了空。她忽然想起来，“我的包落在车上了。”想到里面还装着还没处理的报告书，她心里一阵慌张，往前走去，“我先去拿包。” 乔浅初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视线下移，就是不看穆南烟的眼睛。 她拉开门大步走着，将穆南烟甩在了身后。 穆南烟慢慢地在后面跟着，细细察觉，乔浅初的神色和行为稍稍有些异常。 她打开车门，故意背对着穆南烟，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仔细检查报告书是否放好后，心下一松。 乔浅初锁好车子，同穆南烟一起坐进了他的车。 “明天就是妈出院的日子，你记得下午抽空出来和我们一起去接她。”似乎感觉到穆南烟正在看她的手提包，乔浅初抓紧了带子，左手抬起摸了摸鼻尖说道。 或许连乔浅初自己都不知道，她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摸一摸鼻尖。 穆南烟眯了眯眼，收回目光。 到家后，乔浅初趁穆南烟去洗澡时，将鉴定报告放在了平时她放重要文件的抽屉里，yazai最后一层下，并小心地将上方的文件四角对齐。 第127章发现报告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特意去超市买了食材来炖益气活血乌鸡汤，准备待会儿去接谢雅棠时给她带过去。汤炖好后，她看了眼时间，正打算去卧室叫穆南烟起床，担心他忘了昨天跟他提过要去接谢雅棠出院的事。 刚转了个身，就见穆南烟穿着家居服趿着拖鞋往厨房这边走来，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他闻了闻，笑道：“做了什么好东西呢？这么香。” “乌鸡汤，给妈炖的，待会儿给她带过去，”说着，她又笑着指了指炖锅旁边犹冒着热气的小砂锅，道：“蔬菜粥，我还买了些下饭的拌菜，配着吃正好。” 穆南烟应了一声便去洗漱了，没正面回应乔浅初前半句话里所另带的意思。 两人吃了早饭收拾好，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直接就奔着医院去了。 刚到病房推开门，就见谢西恬坐在谢雅棠病床边，一脸笑意，不知在说些什么。穆严松不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听见声音，谢雅棠和谢西恬抬眼往前看，前者眼神一滞，异常地没第一眼去瞧穆南烟，而是眉头轻皱望向乔浅初，似乎在找寻什么。 乔浅初无声地对她轻轻摇头。 谢雅棠神色一松，眼神一转，顿在了她手里拎着的保温盒上，笑着道：“又带了什么好东西？你这样每天给我做好吃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出院了。” 谢西恬走过去接过保温盒，听到这话嗔了谢雅棠一眼，“平时你不是常说医院闷么，要早些出院，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反而不想出院了？”想了想，她又侧过身子微抬下巴对穆南烟道：“顾琳琳人已经找到了，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后已移交检察院，不关她几年我都难消心里这口气。” “就算她这一辈子都出不来，我这心里的气也消不了。”门无声被推开，办理好出院手续的穆严松杵着拐杖进门来，中气十足地对谢西恬说道。话说完，他像是才发现穆南烟似的，右边眉毛习惯性一挑，嘴一撇，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谢西恬知道穆严松这是还怪穆南烟这次惹出的麻烦。虽然他后面没再说什么，但只要是关乎于谢雅棠，他总是会失去以往的冷静。更何况是这次这么严重的车祸，要是顾琳琳不踩那一脚刹车的话……她真的是不敢想下去。 房间里静了一下。乔浅初找了些话和谢雅棠两母女聊。自从知道她的苦衷后，乔浅初在面对谢雅棠时，眼里就没了之前的迟疑和顾忌。 谢雅棠喝着她亲自炖的汤，不时抬头看上一眼病床不远处站着的穆南烟和穆严松，眼里是满是笑意。 出院手续早已经办好。几人等着谢雅棠把汤喝完，穆南烟拿着行李箱和穆严松走在最前面，后面紧紧跟着乔浅初和谢西恬，以及被她们不放心扶着的谢雅棠。谢雅棠因此还笑话了她们俩。 谢西恬今早是和穆严松一起过来的，再加上穆南烟的车，一共是两辆。乔浅初和穆南烟上车前，谢西恬特意跟他们说她在福满楼订了位置，大家一起去那边吃一顿饭算是帮谢雅棠接了风。 乔浅初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穆南烟多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还是开着车跟在了谢西恬的后面。 吃过饭，穆南烟提出自己律所还有事需要处理就拉着乔浅初出了福满楼的大门。 最近好不容易回升了一点儿的温度又开始下降。比之前气温最低的时候还要冷，乔浅初跺了跺脚，跟着穆南烟上了车。 “妈刚才说过年的时候回家住几天，你觉得怎么样？”乔浅初揉了揉冰冷的鼻尖。 穆南烟听到她的话，转脸看着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乔浅初停止手上的动作，静静地与他对视，问道：“怎么了？” 穆南烟摇了摇头，将心底的疑惑掩下。想了想，却将喉咙里本来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说道：“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到时再看安排吧。”说完，他发动车子，送乔浅初去工作室。 送完乔浅初，穆南烟车头一转，往律所开去。刚开了不到两分钟，他就接到了谢西恬的电话。 她也不拐弯，直接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看见红灯亮起，穆南烟将车稳稳停在停止线外，回道：“刚送了浅浅去工作室，现在正准备回律所。有事？” 谢西恬“恩”了一声，“刚吃饭的时候你们走得急，我就忘了说。阿初转让股份那事，还少了她身份证复印件，你要是现在离家近的话，就给我送过来吧，户口本复印件也行。这事拖了有段时间了，我让齐豫尽快把这事给处理了。” 穆南烟看了下时间，应了声“好”后便截断了通话。红灯转为绿灯，他将方向盘一打，在前面的路口掉了头。 开车很快就到了。他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走进电梯。看着红色的数字一点点的增加，一直停到了二十三。 家里面很安静，只能听得到他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客厅到卧室的距离很短，在离那个抽屉还有三米远时，他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 一顿，不明白自己哪来的心悸。 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抬脚往放着乔浅初重要文件的抽屉走去。 将抽屉拉开，一眼没看到家里的户口本。他将里面的资料全部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这才翻到了长方形的暗红色小本子。 抽屉里的文件很多，有几个都归纳到文件袋里以便于区分。他一个个的按照文件袋的大小放在一起。这是购车合同，这是上次他送给她的股权转让合同，这是购房合同……穆南烟每每拿起一个，就想到他和乔浅初之间生活的点滴，忍不住微勾唇角。 突然，他手一顿。一个明显不同于其他的文件袋静静地躺在最下面，上面还写着一个医院的名字。 他拿起，脑子飞速地转动着。他忽然想起昨天接浅浅回来时，她明显躲闪的眼神和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难道她检查出了什么问题？ 穆南烟心一紧，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拆开了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 当“亲子鉴定报告书”映入他眼帘时，他的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快速地将报告书全部抽了出来。 没有名字，只有结果。 母子关系肯定。 这是谁的报告书？穆南烟眼睛一眯，浅浅能把这东西放在这个抽屉里，说明对她来说很重要。这么一想，那肯定是和她身边的人有关了。 得到样本也不是那么容易。 穆南烟将他和乔浅初身边熟识的人一个个的排除，发现除了他、乔浅初以及谢西恬外，其他人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血型……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一抖，报告书从他手里跌落在地板上，飘到他脚边。 呼吸有些阻滞，他松了一下领带，半蹲下身子。 拾起，一看。 母子双方都是O型血。 浅浅是RH阴型血，他和谢西恬是O型血。那这份报告到底是针对谁的呢？ 母子鉴定，母子鉴定。难道谢西恬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但就算是她找到可怀疑的对象的话，这份报告书也不该躺在这里，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谢西恬肯定会紧紧握在手里才对。 那就只剩下他了。 关于他的鉴定书？眉头皱得更紧了，穆南烟努力地想要从这份报告书上面再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无果。他和他母亲有什么可鉴定的？还是有可能浅浅背着他去…… 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但却停在了最关键的地方。逃避不是穆南烟的风格，但乔浅初现在在工作室，现在贸然过去问她显然不适合。 所以乔浅初下班回来时，意外地发现穆南烟居然比她早到，而且静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不说话。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面前茶几上，乔浅初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脸色一白。 “我送你去工作室后，西恬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拿你的户口本复印件去办理股权转让的手续。我打开抽屉，发现了这个东西。”穆南烟抬手一指，表情平静。 乔浅初咬牙，笑容收了起来。 穆南烟见她无言，继续道：“一开始觉得突然，但细细排除了周围的人，只有我和西恬是这个血型。西恬找到了亲生母亲，不会瞒着我。那么……浅浅，你能告诉我，这份报告是关于我和谁的吗？” 他记得翻找报告时四角对齐，显然是用心摆放好防止别人发现的，那么浅浅在这个房子里防着的，就是他了。 防着他和关于他，基本上能够划上等号。 乔浅初咬唇，深吸一口气。昨天她也是来不及处理才会将报告书临时放在抽屉里，本打算趁穆南烟不在的时候再想办法烧掉或者带到工作室用碎纸机搅碎，但没想到还来不及处理，便被他发现了。 --南烟心思缜密，寻常敷衍的下场只有可能是被拆穿。 乔浅初叹了口气，靠近穆南烟，坐了下来。 穆南烟静静看着身边沙发凹陷，沉默着。 乔浅初偏头，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128章得知真相 短短的几句话的时间，很简单的故事，但是却包含了这世界上最为复杂的情感。 乔浅初在说的时候几乎没有停顿，不停地观察穆南烟的表情，但是将自己的语速控制得很好，虽然手指有轻微的抖动和不可控的紧张，但是她没有让自己的话停下来。 全世界都沉默了。 穆南烟的表情很微妙，眼里有震惊和质疑，但更多的居然是一丝了然。他在发现那份报告的时候，就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刻意忽略了自己心底的声音，不愿意承认…… 他的手里还抓着报告，稳稳当当，就像听见的不是关于自己的故事，而是他人的遭遇一般。 “……南烟？”乔浅初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她有些忐忑。 穆南烟的情绪并不会轻易外露，她看得出他在控制自己。 “是真的吗？”他手指收了收，报告的一角皱了起来，脑子里空白了一刻。 乔浅初点了点头，“报告已经做出来了，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到现在完全证实。” 穆南烟深吸了口气，脑子里浮出许多画面，摇摇晃晃挥之不去。 他想起谢雅棠在对待他时的表情和语气，想起了幼年时对谢雅棠的恨意和抗拒…… “阿穆，你别学到太晚了，我给你炖了参汤，就放在厨房里--放心，我没进你的房间。” “阿穆，打球完要马上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衣服给你放包里了，你记得穿啊！” “阿穆，爷爷家去了没？” “阿穆，地上凉，鞋子穿起来……” 无数句唠叨，几乎是从谢雅棠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这样。还有她看自己的眼神，rouruan慈爱，温柔得让他有时都会有些恍惚。 而他呢？ 穆南烟想起了很多很多他扔在岁月里的细节，他从未去注意的细节。 他恨这个破坏了他家庭的第三者，谢雅棠所有的关心在他看来都是惺惺作态，眼神里的rouruan可以被译作心机，对他的念叨也可以被理解为“插手他的生活”。 他眼睛一闭，回忆再次漫了上来。 “阿穆，你妈妈去得早，以后你可以把谢姨当成自己的妈妈。”谢雅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门，开始张罗厨房和用具。 十三岁的穆南烟比同龄人早熟很多，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膝头的宪法，眉毛一动。 “我妈已经死了，你有自己的女儿。”他答。 谢雅棠提着东西的手一僵。 “如果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穆南烟没有抬头，所以看不见谢雅棠的表情。 “南烟。”乔浅初轻轻开口，将穆南烟唤回了现实。 穆南烟睁开了眼睛，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 如果那时候他抬起眼睛看看谢雅棠，可能就会看见她发红的眼眶或是chandou的嘴角？可能就会意识到事情的蹊跷，就不会在以后的日日夜夜作出那么多伤人伤己的事情、说出那么多让她难受的话？ 他抓着报告书的手越来越紧了。 任何一个人告诉他这个消息，他都不会全信，但这是浅浅说的，报告书就在他手上，事实已经不容许他逃避了。 “浅浅，”穆南烟开口，望着手里的报告书，声音里还带着茫然：“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她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她顶着压力在这个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能够将自己遭到的白眼和不屑一一咽下去？为什么我记忆里的母亲会是沈青蓝？” 他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声音沙哑。 乔浅初伸手将穆南烟的手握住了，咬了咬牙，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南烟，你仔细想想，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你把记忆里的母亲和谢雅棠相比，觉得谁更像你的妈妈？” 她握着穆南烟的手，感受到了来自他的震动。 答案显而易见。 谢雅棠对南烟好得扎眼了，说什么便是什么，想要与南烟亲近却又碍于南烟对自己的反感而只能远远的看着。 乔浅初想到谢雅棠看穆南烟时小心翼翼而又带有希冀的眼神，都忍不住鼻尖一酸。谢雅棠记得穆南烟所有的爱好和不喜，也记得穆南烟的习惯和任何一个别人会忽略的细节。她常常疑惑谢雅棠怎么会知道很多她都不知道的东西，怎么会以一个后妈的身份嘱咐她穆南烟的爱好……现在都明白了。 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穆南烟由激动到疑惑，再到渐渐平息自己的情绪，坐在沙发上凝眉望着单子上的亲子鉴定结果。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穆南烟终于再一次开口了。 乔浅初不知道怎么接话。让南烟立刻接受他恨了十几年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的事情确实很困难，甚至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可能像他这么冷静地处理。 他需要一个过程，一个足够消化自己脑子里记忆的过程--乔浅初坚信穆南烟最后会接受谢雅棠的。因为谢雅棠连她都打动了。 “她做了所有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我的母亲。”穆南烟再次开口，语气里的质疑更浓了。 “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乔浅初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那我呢？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恨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到最后告诉我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他的语气重了些。 乔浅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的脸，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了。” 乔浅初微微倾了倾身子将他环抱住了，在他后背拍了拍。一瞬间，穆南烟因为真相而紧绷的身子完全松懈了下来，太阳穴虽然还是突突地疼，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 “我去找她。”穆南烟道。 乔浅初抱住了他就要站起来的身子，开口道：“你现在去准备说什么？” “问清楚所有问题。”穆南烟没有推开她，而是拉起了乔浅初的手，一起往门外走。 乔浅初心一紧……她也要去？谢雅棠要是知道了她没有把报告销毁还被南烟看见了，会怎么想呢……她不禁有些头疼。 穆南烟拉着她的力道十分坚定，两人一路走到了车前，坐了进去。 “南烟，你要想清楚，有时候知道事情的全部并不是好事，”乔浅初上了车，轻声道：“妈她瞒了这么久不希望你知道，就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有可能是会让你伤心难过的。” “我知道。”穆南烟发动车子--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虽然他一直以来反感和厌恶谢雅棠，但对她的性格已经是一清二楚。以前也疑惑过谢雅棠为什么对自己无条件地好，后来给自己的理由是“她也许是为了赎罪”，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你……”乔浅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闭了口。 穆南烟开得比平时快多了，连续超过了几辆车后开得有些失控了，时快时慢，中间还夹杂着急刹。 乔浅初看着窗外的绿化带在不停地变换，转头看了穆南烟的表情一眼--眉眼沉稳，平静如斯。但她知道穆南烟的心里并不是表面表现得这么平静，他抓着方向盘的指间已经泛白，眉峰之间也紧紧蹙着，嘴唇轻抿，看着前方。这些细小的地方都精准地表达出他现在的不安。 乔浅初在心里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车内的两人没有除了呼吸之外的其他交谈便已经能够看见穆家的别墅了。 --乔浅初比任何一次来这栋别墅都紧张，就算第一次的未知和第二次的担心，都没有现在来得让人心底发慌。 她手指有些凉。 穆南烟下了车，牵起了她的手往前走，顿了一顿，摸了摸她指间的汗意，转头道：“不要怕，我不会冲动。” 这句话给乔浅初吃了个定心丸，心下感动--他在这种时候还记得她紧张的习惯，还能够缓下步子来安慰自己 …… 穆家的铁门没有开，是一个保姆在二楼看见了穆南烟的车，下来开的门。 “我爸在吗？”穆南烟问道。 保姆点了点头。 “谢姨呢？”穆南烟在称呼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保姆也点了点头，疑惑地看了穆南烟一眼，大概是奇怪他今天的态度怎么这么好，开口道：“他们在二楼阳台。” 穆南烟拉着乔浅初往二楼走去。 楼梯是旋转式的，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谢雅棠就是在这个楼梯上。 穆南烟的脚步匆匆，在走到一半时放慢了一些，快要走完这个楼梯时，停住了。 近乡情怯。 乔浅初握了握他的手，手心微汗，但不能阻止坚定心意的传递。 穆南烟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雕花木栏，眼神由木栏转到了一楼客厅，快速地环视一眼，眼睛轻眯。 乔浅初知道这个时候，他脑子里一定有和谢雅棠一起生活过的回忆出现，有些难受，动了动手指。 穆南烟转回了头，继续走了上去。 第129章她的成全 阳台上，谢雅棠和穆严松坐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温暖和煦，像极了一幅画。 乔浅初走上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穆南烟的脚步顿住了，在阳台的玻璃门边静静地看了一会，没有说话。 画面安静得让人不想打扰。 躺椅上的两个人时不时交谈几句，谢雅棠闲时摆弄了许多花花草草，全都在阳台的周围盛开得十分耀眼，姹紫嫣红开遍。 乔浅初微微晃了晃神，心间荡了一下。她曾经幻象过这样的画面，携手夕阳或朝阳，一起白头一起平淡的生活……直到遇到了穆南烟，才发现这样的生活忽近忽远。和穆南烟在一起，日子不可能过得完全无味，他那么优秀，总有困扰围绕着她。 一晃神后，便见穆南烟已经迈开了步子。 谢雅棠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惊讶地坐了起来，伸手推了推穆严松。 穆严松也睁开了眼，也略带惊讶地看了穆南烟一眼。 “阿穆啊……”谢雅棠开口，往后看了看，看见了乔浅初，转头笑道：“你们怎么来了？坐吧，我去切水果……” 穆南烟以往都是不和谢雅棠搭话的，谢雅棠也习惯了，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穆南烟是来找穆严松的，站了起来，想拉着乔浅初一起下楼。 “等等。”穆南烟开口，看了谢雅棠的背影一眼，眼神里的情绪满满，快要溢出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先问什么，面对谢雅棠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一如既往的卑微，他现在已经不能和以前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在赎罪。如果他真的是谢雅棠的亲生儿子，该赎罪的人就是他了…… “叫我吗？”谢雅棠惊讶地回头，指了指自己：“你和我说话？” 穆南烟点了点头。 谢雅棠有些不知所措地愣了两秒之后，缓缓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穆南烟。 她也在犹豫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乔浅初有些不忍，这样的场景看了谁都会难受。 “我有话和谢姨说，你让我们两个待一下。”穆南烟转头对着穆严松道。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要说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穆严松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能。”穆南烟看着他，盯着，眼神一动不动。 终于，穆严松退让了一步，“……行，我先进去，有什么事叫我。”最后一句是对着谢雅棠说的。 穆严松的脚步消失在玻璃门后，临走前还朝这边望了一眼。 谢雅棠局促地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谈谈……”穆南烟抬眼，终于开口，一顿，“我妈。” 谢雅棠微微一颤，表情瞬息变化，又回归了笑容，开口道：“你妈？你妈妈已经病逝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想知道什么应该去问问你爸，他还没有走远……” 穆南烟笑了笑，“是我的亲妈。”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谢雅棠第一时间慌乱地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摇了摇头，一时间没法解释清楚，她看到了谢雅棠眼里的慌乱和无助，走上前两步，将谢雅棠的手轻轻握住了。 谢雅棠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亲妈，就是姐姐啊。”谢雅棠强撑着笑容。 “是吗。”穆南烟道。 又静了几秒。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穆南烟的凤眼轻轻眯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在看谢雅棠的眉眼，鼻梁，唇形，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和她这么相象…… 谢雅棠立刻就慌了，不敢与穆南烟对视，低头看着乔浅初握着的自己的手。 “你……知道了多少？”谢雅棠问道。 穆南烟不答，只是盯着谢雅棠看，眼神坚定。 谢雅棠咬了咬牙，抬头道：“我很早就知道瞒不过去的……你想谈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你先别急。”谢雅棠叹了口气，已经迅速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乔浅初微微惊讶地看了谢雅棠一眼，其实穆南烟的冷静和聪慧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谢雅棠，穆严松虽然看着严厉凶狠，但性格太急躁了些，容易动怒。 谢雅棠咬了咬牙，吸了口气开口：“这个……故事很长，你听了可能会难以接受。” “说吧。”穆南烟道。 谢雅棠握着乔浅初的手已经开始紧张了，薄汗微湿，但仍然没有犹豫地开了口。她决定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因为穆南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那么不知道这件事的全部是不会罢休的。与其让他去各处了解，还不如由自己告诉他。 瞒了这么多年，她早知道瞒不住的。 “我和你爸很早就认识了，比姐姐认识得还早……”谢雅棠缓缓开口，每讲一句就顿一下，“但是我是私生女，从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在阳光下的日子，我和你爸相识相恋，但是穆家是一块大肉，家族之间互相介绍结婚也是常事，我一个私生女当然没有资格踏进穆家的门槛。但是姐姐可以……她和我讲了很多道理，让我离开，我不怪她，但是当时我已经有了孩子……就是你。” 最后一句无疑是一个炸弹，捅破了所有窗户纸。 “姐姐不能生育，并且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差了。她找到我，央求我把孩子给她扶养，所以……我把孩子给她了。” “你把孩子给她了？”穆南烟讥讽的口气又漫了上来。 多么轻巧的一句话，多么情深义重的姐妹，但是造就的是一个家庭二十几年的畸形。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难受了很久，但是我没办法，我生了你，你也没有名分，我不能让你和我一样做私生子。阿穆，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但是如果你从小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父母的爱，那对你一辈子都有很大的影响。” “你以为现在就没有影响了吗？”穆南烟扯了扯嘴角，“母爱我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至于父爱……”他转头看了玻璃门外的穆严松一眼，“还是算了吧。” 也许他感受到了，但他从来不承认那是母爱。 本来就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家庭，穆严松亲情观念淡薄，谢雅棠作为后妈本就多一层隔阂，他还在日日思念自己的妈妈。他从小最渴望最想得到的，从来没有得到过。 谢雅棠一愣。她从进了这个家以来，穆南烟就表现十分冷静自持，有明确的计划，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从来不在乎穆严松的命令，也从来没表达过自己对逝去母亲的思念。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穆南烟对亲情的渴望会这么浓烈…… 乔浅初心一疼，低头无言。 到今天这个局面，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当得知他渴望的家人的温暖其实一直都在身边，擦肩而过的滋味确实不会好到哪里去……乔浅初想到了乔美琳，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一厢情愿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如果……如果你还肯给我一个机会……”谢雅棠艰难地开口，略带矫情的字眼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更加让人难受。 她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谁都不可以责怪，谁都有自己这么做的理由……该死。穆南烟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脑子里爆炸一般，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他想开口责备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办法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质问脱口。机会不是说给就给的，如果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作从一开始他的妈妈就是谢雅棠，那么谁来为他这么多年的错误买单？谁又会在乎那个缩在墙角里强忍泪花渴望亲情的孩子？谁又想过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他曾经多么渴望自己是由父母牵着手昂首走出校门而不是低头默默地坐进私家车？ 他疲惫地后退了两步，转身拉着乔浅初下了楼。 “阿穆！”谢雅棠在后面着急地喊了一声。 风大了些，吹得谢雅棠身后的花随着风轻轻摇曳，也将她的呼喊吹得支离破碎。 乔浅初紧紧拉着穆南烟的手往前小跑着跟上。 门一开，椅靠在门边的穆严松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我走了。”穆南烟道，抬腿离开。 “今天在家里……”吃饭吧。穆严松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在外面思考了很久应该怎么将这句话说出口，好不容易抓住了时机，只看见了穆南烟的背影。 他愣在原地久久看着，突然摇了摇头。 他想起穆南烟上小学时，也曾站在家门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开车回来，问他有没有留下吃饭。而那时候因为他刚接手公司，留给穆南烟的，也总是背影。 报应，都是报应…… 他一转头，看见谢雅棠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zuiba还张着，眉头一皱。 “你干嘛？”穆严松走了过去，“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他们怎么不留下来吃饭？” 谢雅棠抬起头看了穆严松一眼。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他，犹豫了很久，开不了口。 “我……出去一下。”谢雅棠突然道，抬腿便跑了出去。 穆严松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眼，沉默了。 第130章终于释然 穆南烟坐上了驾驶座，看着前方定了好久。 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他带着满腹疑惑来，依旧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去。事情真相，他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多多少少清楚明白了些。果真和浅浅说的那样，有些东西，知道了之后反而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南烟。”乔浅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皙纤细的手指将光影遮挡了一部分，穆南烟将眼神缓缓移了过去，在触到乔浅初脸庞的那一刻，心突然软了软。 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穆南烟伸头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乔浅初的肩上，乔浅初伸手将穆南烟的肩和脖环住了，两个人隔着座位轻轻相拥。 “我想去一趟……墓地。”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青蓝了。 记忆里温柔的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在病床上度过，说话永远柔声柔气，偶尔严厉。而现在，她才是第三者，才是赶走了自己亲生母亲又夺来了他的人……生活如果是童话就好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反派安心地当着反派，正派也永远保持着善良温厚的形象。 “去吧。”乔浅初拍了拍他的背，用手掌心里的力量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她心疼，也心慌。她不知道穆南烟的反应会是如何，但是她清楚渴望爱和被爱的那种感觉，因为她从小也有渴望着而得不到的东西。 过了很久，穆南烟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抱着乔浅初的力道也渐渐松开了。 他轻轻窝在乔浅初的肩窝里笑了一声：“浅浅，你总是能让我安心。”因为知道他不是一无所有，所以安心。 乔浅初笑了笑。 穆南烟直起了身子，手指握住了方向盘，往沈青蓝的墓地方向驶去。 今天不是特殊的祭拜日，又正值中午，墓地里除了几束孤零零的花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了。 穆南烟将车子停在了门外，带着乔浅初做了登记之后走了进去。 温柔的风轻轻拍打在脸上，安静得只能听见那些细碎的呼呼声。乔浅初握着穆南烟的手，很快便找了到沈青蓝的墓。 花是定期更换的，墓很干净，像是不久前打扫过一般。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动人，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只有眉间轻轻蹙着的痕迹让乔浅初察觉到她并不是笑容里所展现出的那么开心。女人嘴唇还有些发白，看得出上了妆，但是掩盖不了病容，应该是生病的后期拍的。 仅仅一张黑白的照片就能传递出这么多讯息。 “妈。”穆南烟轻轻叫了一声。 “妈。”乔浅初也跟着叫道。她是第二次来这里。 穆南烟蹲了下来，伸手在墓碑上拂过，指间触到了一片坑坑洼洼。 “你以前和我说，让我不要记恨爸，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说他没有背叛，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但是妈，我多想早点知道。”穆南烟席地而坐。 乔浅初站在后头无言地看着。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想计较，你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他却在外面风流快活。可是现在，我自己都快不相信我的记忆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随后他沉默了很久。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穆南烟还看着墓碑没有回头，乔浅初诧异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别人来祭拜，于是扭头一看，惊讶地转身。 谢雅棠。 谢雅棠奔跑得有些快，微微气喘，一直跑到了乔浅初的跟前。 “阿穆……”她喘着气叫了一句。 穆南烟身子一僵，回头。 谢雅棠缓缓走了过去，蹲了下来，和穆南烟持平了视线。 “你要信我，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想过把你丢下，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谢雅棠伸手，抓住了穆南烟的手腕，“这么多年我很多次想告诉你，特别是你看着我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你在恨我。可是我不能说，你知道了之后肯定更不想理我了。好不容易因为浅浅，我们关系有些缓和，我就更舍不得告诉你了……” 穆南烟没有说话。 “把你送到穆家的那一天，我什么都吃不下，那时候住在租来的破房子里，我拥有的只有你，可是连你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你爸常来看我，他不知道我们有个孩子，时间久了也就被人误会了，我发誓没有在姐姐生病的时候做过任何亏心事，之后回来穆家，也是想弥补你……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这么多年，我也憋坏了。” 穆南烟久久无言，眼里却有着动容。 “我没了你，才去领养的西恬。一个人总得有些精神支柱吧，我把你送去穆家之后就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领养了西恬之后，一直到姐姐去世，我才进了穆家。” 穆南烟依旧没有说话。 谢雅棠蹲久了，没得到穆南烟的回应，腿都有些麻了，想站起来却一个踉跄。穆南烟立刻伸手扶住了。谢雅棠站稳后，穆南烟立刻缩回了手。 乔浅初走了上来，开口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该说明白的也都说明白了，只是误会而已，有什么是不能解开的？妈你别担心，南烟会想通的。” 穆南烟没有反驳。 谢雅棠欣喜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乔浅初回了她一个笑容。 穆南烟也站了起来，看着谢雅棠的眼神有些复杂，开口道：“你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谢雅棠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果然是睡衣……有些赧然，刚才出门太急了，怪不得出租车司机一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呢，估计以为她是疯子吧，大中午的穿着睡衣在街上大喊出租车，目的地还是墓地…… 乔浅初有些想笑，强忍住了。 “没注意……”谢雅棠有些尴尬。 “回去吧，我和浅浅坐会儿就走。”穆南烟的语气不似以往强硬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别啊，我……”谢雅棠看了穆南烟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还想再待会……我可以再待会吧？” 穆南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谢雅棠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求求你。” “嗯。”穆南烟不去看谢雅棠的表情，从前看她的小心翼翼和温柔诚恳只会觉得恶心，现在一看便会忆起自己从前的种种，心疼之余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今天我们说的这些事情，所有，包括你的身世……都不要告诉你爸和西恬，他们都不知道……如果突然告诉他们，我怕他们也接受不了。”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谢雅棠这才真的放下了心。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别扭的样子直想笑，他心里其实早就接受了吧，只是需要时间去磨合，毕竟家庭给他带来的伤害应该是巨大的，只是谢雅棠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便是一个母亲的所作所为，现在想起来，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你们饿不饿？”谢雅棠开口打破了尴尬：“要不要回家去吃点饭？”她说的家，当然是穆家。 穆南烟心里不免一阵讽刺，讽刺过后又有些心酸。穆家终于到了能称为“家”的一天了？他有爸有妈还有家，这些都是他曾经最渴望最想得到的。 但任何东西都有时限，等他得知他已经获得准许可以得到这些久违的温暖时，他已经缺失了多年，并已经成为了习惯。 “不用了，我和浅浅回家。”穆南烟开口。 他拍了拍自己的西装，刚才在地上蹭得有些脏了，看见袖口一块灰，穆南烟皱了皱眉。 “走吧，先送她回去。”他对着乔浅初说的。 其余两人在穆南烟转身后才明白那个“她”就是指谢雅棠。 谢雅棠的表情由疑惑到震惊，再由震惊转为了欣喜若狂。她无声地扯着乔浅初的手大力摇晃，开心得像个小孩，用口型激动地和乔浅初道：“他要送我回去！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穆南烟背对着她们往前走，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乔浅初感触良多，频频点头笑道：“听到了听到了。” 谢雅棠一路抓着她的手都在轻轻chandou，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激动，眼角都有些微微的湿润，强忍着撑开笑容。 乔浅初善解人意地陪同谢雅棠一起坐在了车后座，从镜子里看得见穆南烟弧度美好的眼睛。 谢雅棠扯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从服装搭配到婴儿用品，告诉乔浅初备孕的各种措施，乔浅初都一一笑着听了，并且耐心地应答。 因为太过激动，谢雅棠甚至还讲出了穆南烟小时候的事情。 “他可皮了，一点都不乖，和长大的性格差太多了！才几个月大，白天睡觉，晚上就开始闹腾了，一定要我抱着在整个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放下就哭得不行。那时候房子又小，绕得我都晕了，天快亮了，他才肯睡……” 乔浅初津津有味地听着，抬头看见穆南烟嘴角也噙着笑。 车子转了个弯，穆家的别墅就在不远处了。 谢雅棠止住了话头，恋恋不舍地摸了摸乔浅初的手。 “你看我，每次和你聊起来都没个边，你不烦我吧？” “不烦，我喜欢。”乔浅初笑着回答。 谢雅棠的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条缝。 下了车，她走到了驾驶座的窗边。 “阿穆，真不留下来吃饭了？” “嗯。”穆南烟点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她等穆南烟回来吃一次饭，都得等上小半年，他去美国的那段时间几乎见不上面，也不能打电话，只能看着他偶尔会寄回来的明信片和他为数不多的照片。 “看时间。”穆南烟道。 谢雅棠失落地点了点头，转身。 “等一下。”穆南烟又道。 谢雅棠回头，期待地看着他。 “我的妈妈还是我的妈妈，不会因为任何改变……” 谢雅棠点了点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知道……” “但是我会努力接受你，结果怎样，我也不能保证。” 谢雅棠一愣，在心里将穆南烟的话咀嚼了一遍，手指一颤，立刻点头道：“好、好……”鼻子一酸，她挥了挥手赶忙转头离开，走进了别墅。 穆严松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着茶，抬头见到谢雅棠走了进来，靠着墙壁，两行眼泪突然砸了下来。 “雅棠？”穆严松立刻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谢雅棠挥了挥手，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没事没事，我高兴。” 第131章除夕圆梦 接下来的一连三天，谢雅棠天天送来鸡汤鸭汤排骨汤，乔浅初将这些端上桌时，穆南烟都会尝出是谁的手艺，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只是每次收拾碗筷的时候，乔浅初都会发现那碗汤被喝光了。 而穆南烟和谢雅棠之间别扭又融洽的关系，也都是通过乔浅初来进行的，乔浅初也乐在其中。 工作室的工作量渐渐增加了，江承北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前几天还收到他从武汉寄的樱花的明信片，抱怨樱花还没开，过两天又收到他拍的台湾小吃街照片，可能再过几天又得飞往国外去了。但是这几次江承北在给她发的邮件和明信片后面都会标注同一句话：我随时可以回来。 她知道江承北也在牵挂着工作室，怕她忙不过来，但除非是真的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她不会找江承北帮忙的。他本应该是了无牵挂的吟游诗人，不能因为她让他变得心事重重。 处理完工作室的事情后又画了两篇画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乔浅初看见屏幕上闪烁着的谢西恬的电话，已经猜明了谢西恬的来意。 几天之后就是除夕……她前段时间还在苦恼怎样说服穆南烟回穆家过年，因为今年这个任务必定是她来完成的，而且据她所知，穆南烟似乎没有回家过年的习惯。今年……乔浅初想，穆南烟应该会去吧。 她接了起来。 “喂，阿初，忙吗？”谢西恬开口就伴随着一阵文件翻开的唰唰声。 乔浅初笑了起来，看起来谢西恬应该才是比较忙的那个人吧…… “不忙，怎么了？”乔浅初明知故问。 “你得了，别装着不知道，爸已经明里暗里给我施压好多次了，让穆南烟那臭小子回去过年，怎么办啊……只有你请得起他了！”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乔浅初答应下来。 “还好有你啊……”谢西恬感叹，“你真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好在他就听你一个人的话哈哈哈，这小子也有今天……那行，就先这样吧，我手里一堆东西没签，年底忙死了。” “好。”乔浅初应道，挂了电话。 她想了想，起身拿起钥匙出了门。 开车买了些菜回家，准备做鱼头豆腐汤，最近谢雅棠送来的东西都补得有些生猛了，她的配菜只需要一些清淡的就好。 门锁开了。 穆南烟走了进来。 “南烟，”乔浅初将头探出了厨房，“和你说件事。” “嗯。”穆南烟见她难得俏皮的动作，不禁弯了弯唇角，迈步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坐在了沙发上。 “去爷爷家过年吧。”乔浅初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 穆南烟诧异地挑眉，“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因为大家都会去。”乔浅初笑了。 “大家，是指……” “所有人，你爸你妈，你姐姐你老婆……” 穆南烟听见最后一句便笑了出来，重复了一遍，“我老婆？” “嗯。”乔浅初严肃而认真地点着头。 穆南烟看着她的嘴唇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忍不住将乔浅初往沙发上一按，低头吻了上去。 乔浅初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松了口气，抬头回应着这个吻…… 而穆南烟这一点头，消息立刻传遍了穆家，在穆家上下炸开了。 穆严松也没想到穆南烟真的会来，因为从他懂事开始，也就是沈青蓝去世之后，每一年都过得和普通日子没有两样，因为穆南烟要么就是不上桌吃饭，要么就是上了桌便在谢雅棠的旁边多摆一副碗筷，所有人都知道那副碗筷是给沈青蓝留的，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毛骨悚然，谁还会真的在乎过年？ 这一次……阿穆这是想通了还是…… 穆严松沉默了很久，又去厨房看了看。谢雅棠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的，边教保姆做菜，自己还在切菜炸东西。 “太多菜了，我们人不多。”穆严松皱了皱眉道。 谢雅棠笑眯眯地道：“这些都是阿穆爱吃的，还有阿初爱吃的……你去催催西恬看他们来了没！” 穆严松转身走出去，想了想，又走了回来，开口嘱咐道：“那孩子不懂事，等等饭桌上做出什么事情，或者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谢雅棠欢快地应着。 穆严松会有这样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因为前几次过年的经验告诉他，最后都是不欢而散的。 他走了出去，拿出手机。 “来了来了！”手机铃声响在门外，随后便听见了谢西恬的大喊。 谢西恬将门一推，笑容挂在脸上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她笑着往旁边一让，指着后面玩笑道：“下面有请一对新人！” 乔浅初的笑脸便在谢西恬的身后绽开了，她伸手挽上一旁同样带笑看着她的穆南烟，十分配合地唱起了《婚礼进行曲》。 “噔噔噔噔……”她挽着穆南烟的手往里面走着。 谢雅棠好奇地探出了头，也笑了起来，就连穆严松也在一开始的发愣之后，笑意盈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乔浅初有一瞬间的恍然，她想到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办婚礼，和南烟结婚仓促而匆忙，她也不习惯那样热闹的场面，但现在站在这里，有一个完全接纳了她的家庭，这个家庭的成员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挽着自己爱人的手走着，即使是假的，也甜蜜而让人感动。 穆南烟被乔浅初的笑容感染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丝毫没注意自己也配合了起来。 常阿婆推着爷爷的轮椅出来了，看见他们滑稽的样子也忍不住捂嘴笑着。 在一片欢乐声中，谢西恬笑着大喊：“一拜天地！” 乔浅初装模作样地扶着自己莫须有的盖头，和穆南烟一起对着大门弯了弯腰。 “二拜高堂！”谢西恬喊出口，笑声渐渐小了。 随后周围人都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渐渐僵在了嘴角。 乔浅初笑着，没有变化，伸手将谢雅棠拉近了穆严松的身边。 穆南烟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自如，在乔浅初轻轻的引导下，冲着穆严松和谢雅棠弯了弯腰。 谢西恬的zuiba已经惊讶得合不拢了，那个“夫妻对拜”也已经喊不出来了，她笑了笑，心底里的震惊还没有tuiqu--乔浅初肯对着穆严松、谢雅棠鞠躬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但穆南烟肯配合，这…… 谢雅棠也被惊到了，慌忙擦了擦手躲开了，笑道：“净开玩笑！饭菜快做好了，你们看看电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阿穆阿初饿了的话桌上有吃的，去吧去吧，别杵在这儿了……” 乔浅初笑着应了，往沙发处走去，穆南烟也抬腿跟了上去。 穆严松在原地待了好久才回过神，也往沙发处走了过去。 “来盘棋？”穆南烟开口问道。 穆严松点了点头，在沙发另一段坐了下来。 穆南烟蹲下身，熟门熟路地在茶几底下抽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了，黑白棋子触手微凉。 乔浅初自顾自地在盘子里找些零食吃着看他们厮杀了几盘后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 “去哪？”穆南烟余光瞥见她抬脚离开，立刻转头，手里的棋子处于将落未落的状态。 “厨房。”乔浅初轻声笑了笑，给了穆南烟一个安定的眼神。 穆南烟这才转头，脑子里却都是乔浅初的笑容，一时忘了刚才想好的棋路。 穆严松见状，微微笑了起来。 乔浅初迈步走进了厨房，一进门便闻见了四溢的芳香，嗅觉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灵敏，空气中各种味道混合，十分醉人。 她走了进去，洗了手，接过保姆手里的菜刀。 谢雅棠洗了洗菜，头也不抬地递了过去，就这样做了很久，将一盘菜洗完了，换了一盆，才发现递菜的手rouruan细腻，一惊，抬头。 “呀，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里有我呢！”谢雅棠不出所料地开始赶人。 “没关系，我想学学。”乔浅初笑道：“南烟不喜欢在外面吃，我们常常在家里做，他做菜也不错。” “他会做菜？”谢雅棠晃神，“哦……大概是在美国学的，我都不知道。” 乔浅初见她失落，也不开口。 谢雅棠走到锅前加料，开口道：“这肉是托朋友买的，香甜，不用加味精调味，南烟最爱吃这家的。” 接着她如数家珍般地道出了穆南烟某一次在办桌上多动了哪一道菜，多动了几筷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乔浅初有些感动，心里也将这些菜一一记下了。 半个小时之后，有了乔浅初的帮忙，厨房进度极快，菜全都上了桌，谢西恬也直嚷嚷着肚子饿。 穆南烟和穆严松也结束了棋局，穆严松赢了。 “难得赢一次，还是媳妇帮忙。”穆严松摇头开起了玩笑，在饭桌上说了起来。 所有人都陆续就坐，乔浅初一头雾水。 “我帮忙？”乔浅初诧异道。 穆严松笑而不答，穆南烟很快领会到了这话的意思，也笑了，看了看乔浅初，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她一笑便走了，搅乱了自己的思路之后怎么下都不对了。 而此时谢西恬正在观察着餐桌上的碗筷……今天数量居然是对的？穆南烟没多摆一副给谢雅棠难堪？再看看谢雅棠和穆南烟之间，好像从进门到现在，穆南烟都没有对谢雅棠说过重话？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穆严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扫了眼桌上的碗筷和穆南烟脸上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 “爷爷呢？”乔浅初问道。 常阿婆也不见了。 “常阿婆先去喂爷爷，待会会过来吃。”谢西恬解释道。 乔浅初沉默着，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穆家看似冷血淡薄，小事上却常常令她感动许久。 常阿婆的多年陪伴，穆严松对谢雅棠的不离不弃……看着令她都动容。这是一个矛盾而又融洽的家庭，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也成了这个家庭的一个成员，并且真心被他们所接纳了。 “开始吃吧。”穆严松道。 “不不不，先举杯！”谢西恬提议道，将自己的杯子满上了饮料。 所有人都先后举起了杯子。 谢雅棠看着举起的杯子在半空中停顿，杯中的液体轻轻摇晃着，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第132章穆家过夜 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所有人都抛开了身份和顾忌，也没有了往日的尴尬与猜疑。 乔浅初起身收拾碗筷时腿一晃，蹭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立刻退开身子往旁边一让，低头看见了底下那只黑白相间的猫。 “招财？”乔浅初有些惊喜地弯下身 她几乎都忘记了这只陪伴她度过几天欢乐时光的猫，因为流产和那些抽不开身的事情，她在出事时就将招财送来了爷爷家，没想到被养得这么好，毛发黄瓜柔顺，常阿婆一定很用心。 “我抱抱……胖了不少。”乔浅初伸手在招财身上颠了颠，触手都是软绵绵的肉。 看来将它送来给常阿婆的决定是对的，跟着自己三餐都吃不全，工作室太忙了，她也抽不开身。 “阿初你在底下干嘛呢？”谢西恬隔着餐桌叫了一句，晃了晃手中的照相机，偏头瞄了一眼那边正在望着窗外的穆南烟，压低声音对乔浅初道：“我们来拍照，拍全家福，你去……”她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 乔浅初立刻意会了，点了点头，放下了招财，走到了穆南烟的身边。 谢西恬将相机往凳子上一放，转身假装收拾碗筷，眼神却在穆南烟和乔浅初的身上停留。 “南烟，难得人这么齐，我们拍张照吧？”乔浅初走了过去，勾起穆南烟的手臂。 穆南烟立刻转头，准确地捕捉到了谢西恬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拍照？” “嗯。”乔浅初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表情是稀松平常的状态。 --拍全家福本来就是每个家族都会做的事，只是穆南烟可能没这么快能够接受。 猛地想起来她和穆南烟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见过穆南烟的照片……他不喜欢拍照？ 穆南烟眼睛眯了眯。 头顶的大吊灯投射下略带huangse的灯光，映出穆南烟眼里的触动和犹疑。 谢西恬也看见了穆南烟的表情，嘴角一滞，生怕穆南烟拒绝，立刻跑到客厅的另一头，招呼大家站起来。 “来来来！拍张照留念一下！”谢西恬笑着拿着相机晃了晃。 乔浅初期待地看着穆南烟道：“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穆南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阿初阿穆！你们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谢西恬眉毛一竖，假意道。 “来了。”乔浅初伸手勾住了穆南烟的小指，温软的皮肤将穆南烟的手指包围。 他心底一漾。 随即步子便随着乔浅初动起来了，往谢西恬那边走去。 乔浅初的嘴角渐渐上扬。 谢西恬松了口气，她不习惯扮演这样活泼好动的角色，一会组织这个一会提议那个，着实累人。但这一家子的性格都平淡如水，如果她不站出来做那个融合大家关系的纽带，可能就算穆南烟露出了和解的意思，穆严松也要很久才能消化这个消息。 “爸妈，你们坐着。”谢西恬安排了位置。 穆严松和谢雅棠坐在了长椅上，中间是推着轮椅的常阿婆，而乔浅初和穆南烟……分别被安排在了穆严松和谢雅棠的旁边。 穆南烟眉头轻皱，显然对这个位置很不满意。 他脚步一抬，站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哎！”谢西恬从相机中抬起了头道：“这样的话，左边就多了一个人，不好看。” 穆南烟动了动眉毛，拉着乔浅初站到了后面--这样一站倒是刚好了。 “行了我知道了……”谢西恬无奈地撇嘴--他就是不想和乔浅初分开站对吧…… 穆严松看了后面的乔浅初和穆南烟一眼，没有说话。 谢西恬摆好相机，立刻冲了回来，站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一、二、三！” 闪光灯一亮完，谢西恬就大步走向相机，看着刚才的相片，眉头一皱。 “阿穆，你那个什么表情啊？”谢西恬抬头不满地道：“臭小子不会笑啊？” 穆南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谢西恬一眼，开口道：“谢西恬，你差不多就行了。” 谢西恬脸色一变，挥了挥手，“算了算了，算你过关。” 她就是仗着乔浅初在，穆南烟不好发作才这么肆无忌惮，也不能逼急了，这要真的让他重拍一遍…… 谢雅棠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照片，照片上的穆南烟没什么表情，眼神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微微斜着定在乔浅初身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这张挺好的啊。”谢雅棠笑道。 乔浅初过来一看，脸颊微热，看了穆南烟一眼。穆南烟倒是真不知道他没看镜头，刚才也只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乔浅初的笑容，没想到被拍了下来。 “好那就这张吧，我把它洗出来改天给你们。”谢西恬说着，关了相机整理了起来。 谢雅棠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转头试探地看了穆南烟一眼，“已经八点了，你们现在回去也得有一个小时吧，要不留在这儿过年？” 乔浅初和乔美琳从来就没有将过年放在心上，一是人太少了，两个人也没有过年的氛围，二是乔浅初自己也没把这个节日当成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乔美琳每到年关也都还是和平常一样。 外面陆陆续续的有花炮声响起，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只能看见绿色的松树在地上晃出的投影。 穆严松也站了起来，轻咳了一声道：“嗯……就留这儿吧，房子够大，今年陪陪爷爷。” 乔浅初没有说话，她让穆南烟自己决定。该做的东西她都做了，穆南烟只有自己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了，才能真正地重新接纳穆家。毕竟那些过去她不曾参与。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没有权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做决定。 穆南烟沉默了很久，转头看见了常阿婆期待的眼神，爷爷坐在轮椅上一直都很安静，眼神始终定在他的身上，仿佛其他人不存在一般。 再转头，看见了谢雅棠脸上的愧意和希冀，穆严松虽然没有表现出希望他留下的强烈愿望，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别扭和温情 他不禁想，这样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谢雅棠和他的母子关系被发现开始？从谢雅棠为救他受伤开始？从哪一次的争吵之后开始？不……是从第一次带乔浅初回家之后就开始了。 一家人这三个字不再是客套和讽刺的，乔浅初就像散落在空气中的一个一个扣环，将原本存在于一个家里的单独个体，紧紧扣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抬头，深深地看了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温柔地笑着，仍旧是一副安静rouruan的样子。 “嗯……阿穆啊，要是不愿意的话……”谢雅棠动了动嘴角，笑容变得勉强起来，“那也行，你明天来这里吃饭吧？现在早点回去，别太晚了……” “我看浅浅。”穆南烟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穆南烟这就算是……变相答应了？让乔浅初做决定的意思，基本上就等于留宿了啊…… 谢雅棠一时间没有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幸福，穆严松却是立刻抬头看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笑了出来，转头看了看穆南烟别扭的样子--真想把他现在的表情拍下来，太难得了……穆南烟居然会有别扭到这样的一天。 收到来自四面八方或恳求或威胁的眼神，乔浅初头皮一麻，立刻笑着摆手，“我留宿。” 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那那那……那我去准备你们的房间和洗漱的东西！”谢雅棠立刻道，转身上了楼。 穆南烟和乔浅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视，春晚已经演了好几个节目了。 “我很少看这个，”乔浅初偎在穆南烟的手臂上道：“我们家不过春节。” “我以前也不过。”穆南烟道。 “以前？” “在遇到你以前。” 乔浅初心里一动，笑了起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是江承北。 一按下接听，那边便响起了一片爆竹声。 “你在哪儿？”乔浅初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她知道江承北肯定在哪里玩得忘了回来了。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听听炮竹声！”江承北的声音很大，十分兴奋，随即他沉默着将手机拿远。 乔浅初果然听见了近在耳边的炮竹声。 有节奏的爆炸、嬉笑、欢呼、吵闹，她眼睛一闭，仿佛都能看见电话那头的天空里一绽即逝的烟花。 “听到了吗？”江承北的声音再次出现。 “嗯，听到了。”乔浅初眼睛一弯。 江承北顿了一下，仿佛是走到了安静些的地方，电话那头的烟花声突然小了些。 “新年快乐。”他道。 “新年快乐。”乔浅初答。 电话挂断。 “江承北吗？”穆南烟难得问了一句。 “嗯，他肯定跑到什么地方去看烟花了。”乔浅初笑着答。 穆南烟也轻轻笑了起来，“他是生来就没有缰绳的野马，但……”后半句他没有说，只是看了乔浅初的手机一眼--但，这只野马仿佛已经有了疆域。 或许是他多想了，穆南烟摇了摇头，在心里嘲笑了自己的患得患失。 谢雅棠拿着浴巾和换洗的睡衣下了楼，看见坐在沙发里的两人，走了过来，坐在了穆南烟的身边，穆南烟没有表示出异议。 “这么多年了……”谢雅棠看着电视里的小品，眼神有些恍惚和湿润，“也算圆了我一个梦--现在想着还像做梦呢。只是另一个梦，怕是圆不成了。”她转头看了看谢西恬的方向。 穆南烟知道谢雅棠指的是谢西恬和柏即晨的事情。 “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有决断，西恬做事有分寸。”他道。 命里有些人就是无法替代、割舍不掉的，比如乔浅初对于他而言，就是这样的人，遇到了，就只能越陷越深。再比如，柏即晨对于谢西恬而言。 谢雅棠点了点头，靠坐在了沙发上。 临近十二点时，穆南烟看着屏幕上还有几分钟的倒计时，突然起身，拉起了乔浅初的手。 乔浅初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了阳台。 远方的夜空中已经没有烟花了，灯火通明但一片沉寂。她站在这里往远处望，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灯光布满了整个城市，高楼挡住了视线，但挡不住绵延的想象。 抬头看着穆南烟墨色的凤眼，下一秒便要醉进去。 “等等。”穆南烟低声道。 里面的春晚已经停止了节目，主持人在大声地喊着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砰！砰！砰！” 远方突然炸开了一朵朵烟花，隐隐有欢声笑语传来，就像诺大的城市在一瞬间为她开放一般。 穆南烟微微俯身，准确地找到了她的c混ban。乔浅初睁眼看着他墨色的眼神，两人都没有闭眼，余光里烟花盛开，耳旁笑语盈然，鼻尖是清新而混乱的呼吸…… 她承认她心动，她坠落，就快要陷进穆南烟的瞳孔中了。 抓着穆南烟手臂的手更紧了些，乔浅初踮起脚尖，笑着回吻。 第133章冯父病重 因为认床和失眠，乔浅初一夜都睡得极其不安稳，早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穆南烟的怀里，耳朵上是他温热宽厚的手掌。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大概是怕昨天的烟花声将她吵醒，穆南烟一整个晚上都将自己的耳朵捂着。 她一动，穆南烟的眼睛便睁开了。 “醒了？还早，再睡一下，你昨天没怎么睡。”穆南烟开始后悔答应在这里留宿了，乔浅初一个晚上没睡好，他一想到这个便也睡不安稳。 “没关系，我去帮忙做早饭。”乔浅初坐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有十几条未读短信，其中十条都来自唐一心，还有一个未接电话，也是唐一心的。 大年初一能这样轰炸她的，也只有唐一心了。 “阿初！你在度良宵吗？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 下一条：“乔浅初！快回我！” 接下来类似的有六条，最后一条才讲到正事：“今天晚上聚餐，叫上兄弟们啊！杀到四方阁去大吃一顿！我请！” 乔浅初笑了出来，转手就将手机递给了穆南烟，起身穿衣服。 穆南烟接过手机，一条一条地将信息浏览下来。 “去吗？”乔浅初问道。 “是应该聚聚，叫上楼彬和张子善，”穆南烟也坐了起来，看着乔浅初不紧不慢换衣服的动作，道：“你和唐一心能成为朋友，应该称得上奇迹。” 一动一静，一细致一粗糙。 当然，如果唐一心知道自己被穆南烟评价为“粗糙”，一定会提刀来战。 乔浅初将纽扣一个一个扭好，抚平衣服的褶皱后笑了笑，“因为互补。她优点很多，不是表面看着的这样神经大条。” 穆南烟不在意地拿起了衣服，开始洗漱。 乔浅初先下楼准备早餐，不意外地迎来了新年里的第一顿念叨。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哎呀不要你动这个，放下放下，去看电视玩手机，出去出去……”谢雅棠在厨房里忙得焦头烂额，乔浅初一拿起什么她便冲过去阻止。 乔浅初无奈道：“妈，我很闲，真的。” “很闲就去看电视啊！”谢雅棠一瞪眼。 乔浅初无奈地转身出了厨房，拿起手机准备通知朋友们晚上的聚会。 唐一心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在哪？”唐一心气喘吁吁道，似乎十分着急。 乔浅初道：“在南烟爷爷家。” “那你现在能去一趟医院吗？桑桑他爸好像出事了，在手术室，顾双棋可能在开会联系不到……” “好，我现在过去。”乔浅初立刻道，站起了身。 穆南烟从楼上走了下来，已经穿戴整齐。 “南烟，我得去趟医院。”乔浅初把事情和穆南烟提了。 穆南烟皱了皱眉，立刻拿起西装外套道：“我和你一起去。” “去哪儿呀？早饭马上就做好了，吃了再走吧？”谢雅棠在厨房里听见声响，走了出来道，手机还抓着锅铲。 乔浅初看了眼丰盛的早餐，不忍心拒绝，于是进了厨房将煎蛋包了起来，出来道：“妈我们得去趟医院，朋友的父亲现在在急救手术，早饭拿这些就好了。” “在急救？哦哦你们快去！”谢雅棠一听频频点头。 乔浅初点了点头，和穆南烟出了门。 半个小时之后便到了，唐一心站在医院门口焦急地望着这边，一看见穆南烟的车便奔了过来。 “你怎么不进去？”乔浅初下了车，问道。 “冯安康病情太严重了，已经换了病房，我怕你找不到。而且这次他是消化道出血，怕是救不过来了，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安慰桑桑……” 冯桑桑嘴上说不在乎，一听见冯安康病重，立刻就赶过来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完全放下。 乔浅初点了点头，和唐一心一起到了病房门口，穆南烟停好车后跟了上来。 冯桑桑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弯着脚蜷缩在椅子里，眼神游离，无助地看着地板，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正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黑眼圈十分严重，一看便知昨晚熬夜了，脸色蜡黄。 这场景谁看了都有些心疼，乔浅初突然觉得顾双棋喜欢冯桑桑是有理由的，她柔弱胆怯，但是不会逃避，在用自己的方式撑起为数不多的坚强。 “桑桑，”唐一心走了过去，叫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冯桑桑抬头望了唐一心一眼，没有焦距的眼神立刻有了些温度，眼眶微微红了。 “一心……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已经很久了还没有出来。我现在很想让医生出来告诉我怎么样了，可是我又很害怕医生出来，我怕他们告诉我没救了……” “你别急，会有结果的。”唐一心轻轻将冯桑桑的头抱住了，摸着她的头发。 冯桑桑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他早晨就开始吐血……一直吐……我赶来的时候床单都是红的……他让我走开别管他，我很怕，叫了医生，医生说应该是消化道出血……他被送到手术室里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怎么办……” 唐一心不停地安抚着冯桑桑，拍打着冯桑桑的背部，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只能用眼神向乔浅初求救。 乔浅初也不擅长安慰别人，转头山看了穆南烟一眼。 穆南烟轻声道：“消化道出血已经是很严重了，肝癌晚期大多都是因为这个诱发的死亡。” 乔浅初一震，转头看了冯桑桑一眼，压低声音回道：“也就是说……这次冯安康就算被救回来了，也没几天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 手术室突然亮了起来，一个戴着手套的医生走了出来，环视周围。 “谁是家属？” “我！”冯桑桑几乎有些激动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但走了两步便又胆怯地停住了，小心翼翼道：“我……他还有救吗？” “患者还有一点意识，拒绝手术，情况暂时稳定了，你们尽快决定要不要手术，如果再拖几天，后果自己承担。” “我们做手术，做做做！”冯桑桑立刻道。 “手术费用不低，而且患者本身拒绝手术，你们得协调好了再来--喏，出来了。” 医生转头。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冯安康还躺在那个布满了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被单下，呼吸微弱，但勉强能睁开眼睛。 他一看见冯桑桑，便费力将自己的头扭到了一边。 “爸。”冯桑桑走上了前，伸手握了握冯安康的手。 冯安康一抖，转头道：“救我干什么？你是不是傻？从小到大就是一根筋……你让我死了，你们母女就真的快活了，这样活着，我很累啊……” 冯安康消瘦了不少，手指的骨节已经一根根突了出来，看着十分惊人。 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吧，竟然从一个会叫会骂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疾病到底是多可怕的东西。 乔浅初后退一步，穆南烟轻轻将她的手握了起来。 “你做手术吧……”冯桑桑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周围的人才能听见，“费用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要好起来……” 冯安康沉默了很久。 医护人员将他推到了病房，插好了吊瓶才离开，而他始终没有说话。 冯桑桑一直在等待他的回答。冯安康的状态太差了，几乎处于随时可以昏迷过去的状态，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思考而已。 “你说话啊。”冯桑桑道。 “说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不做手术，你不要待在这里了，都是病气，去做自己的事情。”冯安康闭了闭眼。 冯桑桑咬牙，眼眶又红了，她转身向唐一心求助，唐一心无奈地走上前来将她的手握住了。 “你病得很重你知不知道？不治只能等死。”唐一心道。 她对冯安康的口气实在好不起来。 “那就等死吧，谁不是在等死。”冯安康挣扎着说完这话。 冯桑桑狠了狠心道：“你这病不手术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她跺了跺脚，走出了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她立刻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顾双棋的电话。 他还是没有接电话。 秘书说他在开会，双棋最近也很忙，不应该再拿这些事情去打扰他了。可是除了他，自己实在不知道应该找谁借那笔钱…… 或许……穆南烟？冯桑桑摇了摇头。 上一次冯安康伤了乔浅初，光凭这个再找穆南烟帮忙，恐怕很难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 双棋来电。 “桑桑，怎么了？” 冯桑桑几乎是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的瞬间便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双棋，我想和你借笔钱。” “你要干嘛？你哭了？”顾双棋立刻紧张了起来。 “没事，”冯桑桑忍不住哭腔，勉强撑着，“我爸他……” “知道了，我现在来医院，你别急，站在那儿等我。” 冯桑桑挂了电话，擦了擦眼睛再次走进了病房。 她看见穆南烟挡着乔浅初的视线，不让她看见病房里其他人痛苦的脸，看见穆南烟随意挑着话题和乔浅初闲聊，想到顾双棋，有些动容。 冯安康睁开了眼睛，见冯桑桑走了进来，表情也有些变了。 “桑桑。”他叫道。 冯桑桑走了过去。 冯安康四处一看，开口：“你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已经很累了，是真的想离开，不打扰你们。” --他说的是家乡话，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懂。 冯桑桑摇了摇头，听见熟悉的语调，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你喝水吗？”冯桑桑哽咽道。 冯安康摇头，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了口，终究无言。 第134章他的忏悔 乔浅初见冯桑桑忙着给冯安康换衣服，于是拽了拽穆南烟的手，两人走出了病房，唐一心也跟了上来。 迎头碰上了微喘的顾双棋。 “怎么样了？”顾双棋停住了脚步，转身问穆南烟。 穆南烟抬头望了眼关着的病房，道：“暂时稳定，但是状态很不好，需要手术。现在她在给冯安康换衣服，你进去帮忙吧。” 顾双棋点了点头道：“谢谢。”抬脚进了病房。 乔浅初突然想起了谢雅棠的早餐，抬手一摸，袋子里的蛋还没有散去热度，于是立刻递到穆南烟的面前。 穆南烟眉头皱了皱，“太油腻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乔浅初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袋子里煎得十分嫩黄的蛋。 穆南烟也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接了过来。 乔浅初笑了起来--谢雅棠一大早就起来做的早餐，想来穆南烟也不舍得辜负吧。 “出去！不要你来照顾我！快点出去！”里面突然传出了冯安康愤怒的吼声。 乔浅初和穆南烟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动了，推开门，朝里面大步迈去。 顾双棋正搂着冯桑桑的肩膀，安抚性地拍着。 冯桑桑红着眼眶瞪着冯安康，大声问道：“凭什么赶我走？！” “叫你走就走，真是翅膀硬了什么话都敢应了！” 顾双棋突然开口了：“伯父，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一心求死当然很简单，但是要是怕连累了我们，就更应该接受治疗，而不是把担心你的亲人推开。” 冯安康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冯桑桑没忍住，眼泪啪嗒地砸在了床沿，仿佛都能听见落下那一刻的声音。 “爸，我们手术，好不好？不闹了，我不生气，你也不生气，我们好好把身体养好，好不好？”冯桑桑弯下身子扯了扯冯安康手边的被单，她还是有些怕，尽管冯安康那么虚弱无力，她也还是鼓不起勇气去触碰自己父亲的手。 记忆里宽厚温暖的手掌，她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敢牵了。 冯安康嘴角动了动，摇了摇头，“没手术我可能还能多活几天，手术了也没用，浪费钱而已，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你不治怎么知道会不会治得好？”冯桑桑道。 冯安康似乎是有些累了，不想争辩这些，又看见冯桑桑微红的眼眶，不耐烦道：“治治治，你让我安静一下。” 冯桑桑立刻闭了嘴，高兴地将顾双棋的手攥紧了。 “那我们现在去交钱准备手术--南烟浅初，你们帮忙照看一下。”顾双棋带着冯桑桑走了过来。 穆南烟点了点头。 唐一心立刻有些不满了，嘟喃了一句：“哎，我也会照看呀，怎么光叫这小俩口，人家恋爱来不及……” 穆南烟眼神移了过来。 唐一心立刻没节cao地改了口：“当然照看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唐一心你还能再狗腿点吗？”乔浅初道。 穆南烟轻轻一笑，乔浅初也笑了出来，因为这个小玩笑和耍宝，气氛不那么严肃了。 穆南烟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手术尽快做会比较好，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嗯……快点回来。” 事实证明用皇朝的名义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效的，穆严松一个电话，主刀医生午饭都来不及吃便赶来了医院，准备手术。 冯桑桑十分紧张，拉着顾双棋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医护人员。 “过十分钟就开始手术了，有什么话要说，抓紧了。”小护士走了过来轻声温柔道，态度奇佳，临走前还羞涩地瞄了穆南烟一眼。 顾双棋握了握冯桑桑的手，让她上前说两句。 冯桑桑走了过去，低头细细端详冯安康的每一道皱纹。他太瘦了，啤酒肚都瘪了下去，脸上的纹路深刻地印在了眼角和两颊旁，眼神有些混浊。手背上都是针孔的痕迹，左右手都有，天天吊瓶让他的手背已经没有可以扎针的地方了。嘴唇发白，唯有眼神还算是清明。 “爸，你怕吗？”冯桑桑轻声问道。 乔浅初冲唐一心招了招手，走出了门外。随即穆南烟、顾双棋也走了出来，几人无言地站在门口，但里面的一切都能清晰地听见。 “怕，一辈子没这么怕过。”冯安康轻声回道。 “别怕，医生说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已经很高了，你一定可以出来，你要记得我和妈在外面等你……” “你太傻了，你和你妈都傻，我这样对你们，你们还不走……你这么傻，以后会被人骗的。” 冯桑桑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酒，咱戒了就行，等你平安出来，我们就戒酒戒赌，一起过日子。” “已经戒了……你们走了之后我再也没碰过。我就奇怪啊……那时候怎么这么喜欢这些东西，鬼迷了心窍了……我知道我没当过一天好爸爸，也没想要你原谅，这次出来，我好好弥补你们母女俩，出去找工作赚钱养活你们，好不好？” “好。”冯桑桑频频点头。 乔浅初叹了口气。她听见医生和冯桑桑的谈话了，不手术，只能活上一星期，而手术了，成功率并不是所谓的百分之五十，而是只有……百分之三十。 但是为了那百分之三十，也得拼一把。 阴云和严肃的气氛将周围笼罩了起来，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里面那一对父母的谈话。 “我是混蛋……我好久才想明白，我是混蛋。”冯安康的眼角渐渐渗出了液体。 小护士走了过来，站在病房门口，想开口叫，又不忍心打扰。 冯桑桑几乎立刻捂住了嘴，眼泪掉了出来。 “那个……可以推过去了。”小护士终于开了口。 冯桑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平静了一会，才跟着护士们一起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前。 “爸。”冯桑桑叫了一声。 推车往门内滑动着，速度没有减慢。 她突然有些恐慌，觉得这扇门一关，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等一等！我再说一句话！就说一句！” 推车速度慢了下来。 冯桑桑低头，快速而清晰地道：“爸，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 冯安康的表情变了变。 她松了劲，想去拉他的手，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碰到。 门一关，冯桑桑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前，突然伸手去敲，“医生！医生！我能进去吗？我不会打扰到你们！我就在一旁看着！” “桑桑。”顾双棋走了上去将她抱住了。 冯桑桑立刻哭了出来：“双棋双棋……怎么办……百分之三十……” “我知道。”顾双棋拥着她，紧紧地抱着。 穆南烟和乔浅初都有些动容，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一个小时，从前只是乔浅初每天去学校的时间，也只是工作室到穆南烟公寓的距离，但是当有了生命作为承载时，她才知道一消失，是可以过得这么煎熬而漫长的。 灯一直亮着，最难熬的还是冯桑桑。顾双棋抱着她，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如果出不来了，怎么办……”唐一心碰了碰乔浅初的手臂。 “还能怎么办，死者归去，生者节哀。只是又要一笔钱来入墓和葬礼。” 唐一心也沉默了。冯桑桑肯定向顾双棋借这笔钱，那样他们下半辈子就绑在一起了，因为愧疚和恩情，冯桑桑不会主动离开，顾双棋那么喜欢冯桑桑，也不会舍得放手的…… 唐一心突然有些落寞，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应该祝福，但嘴角怎么也扯不起来，心里空洞洞地留着一块。 灯的颜色突然变了，由红转绿。 几秒后，门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主刀医生走到出来，径直走到了冯桑桑面前。 “医生，怎么样……” 话还没问完，医生便弯腰轻轻鞠了个躬道：“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但是能力有限，你节哀。” 冯桑桑一瞬间腿软，被顾双棋撑着才没有倒下。她手脚无力地挂在顾双棋身上，几乎崩溃了。 “我……我……啊……”冯桑桑哭着，身体蜷在凳子上，支离破碎的话语从唇齿间泻出，也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心口的疼痛让她将这个消息感受得更加清晰。 在一个小时之前，冯安康还说要转钱养活这个家，还给了自己承诺，还愧疚、道歉，还和她起过两句争执。 推车缓缓推了出来，白色单子盖到了头部。训练有素的护士们立刻走过来安慰，都被一一推开了。 乔浅初站在远处看着冯安康从白色单子里垂下来的手，眉头动了动。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也刺心，在整个房间里弥漫。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亡，也是死亡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穆南烟走了上来将她抱住，调了个身，不让乔浅初继续看推车里的尸体。 “我没事。”乔浅初摇了摇头道。 冯桑桑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了白色被单旁，看见了上面触目惊心的红色，愣愣着蹲下了身，将面前的冯安康的手轻轻握住了。 触手还有余温。 她记得那样安心的热度，已经不见了。 冯桑桑哭到抽搐，崩溃地想掀开冯安康的白色盖子，顾双棋拉不住，被她挣脱。 “他没死，你看他还有温度！你看你看……”冯桑桑叫道：“为什么不救他！爸！醒醒！爸！爸……” 乔浅初突然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便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她害怕离别和死亡的感觉，阴阳两隔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走吧。”她抬头对穆南烟道。 剩下的事情顾双棋会妥善处理，用不着他们的帮忙了。 唐一心忍不住流了泪，吸了吸鼻子，也起身跟着乔浅初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第135章尊重选择 再次见到冯桑桑，是在三天之后的冯安康的葬礼上。 冯桑桑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就像他们最后一次见到的冯安康一般。她眼睛底下一圈青黑，疲惫得仿佛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顾双棋几乎包办了所有冯安康的后事，出钱出力，葬礼办的不算风光，但也绝对严谨，没有错处。 顾双馨也来了，一看见冯桑桑，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走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这算怎么回事啊？几天没合眼的是我哥啊！她一副要死要活没睡好的样子……”顾双馨不满地抱怨了几句：“还真是冤家，我哥负责出钱出力，她负责不知所措和楚楚可怜……”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心疼顾双棋，没有责备。 唐一心戴着黑色的小花，走了过来，正好听见她的最后一句，摇了摇头，“你哥乐意。我已经想明白了，他爱你，就能容忍你的所有，你的胆怯和不足，他舍得让你劳累，愿意照顾到你的所有。如果他不爱你，你再优秀，也是孤芳自赏。” “行啊你，失个恋跟诗人似的。”顾双馨白了她一眼。 “从来就没恋过好吗？”唐一心也白了她一眼。 乔浅初静静地看着，没参与她们的谈话，但心里仔细咀嚼了唐一心的话。 这场葬礼没有音乐，没有致辞，请的人都是冯桑桑和顾双棋最亲近的朋友。 “我们过去看看她。”乔浅初道，抬脚往冯桑桑的方向走去。 穆南烟站在不远处和顾双棋交谈着什么，眼神往这边一扫，看见乔浅初的脚步移动，又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那边。 她走到了冯桑桑的身边，坐了下来，转头朝她递过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浅初。”冯桑桑伸出了手。 乔浅初将手放进了冯桑桑的掌心，轻轻一握，感受到了她的冰凉。 “你和穆南烟认识的时候，他就这么护着你吗？”冯桑桑开口，眼神却定在了顾双棋的身上。 乔浅初想了想道：“差不多。” “双棋也是，一直迁就我，帮我，从一开始到现在。可是现在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还他了。你和我不一样，你有能力，有闪光点，有让别人一辈子不转移目光的资本，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平凡……” “他爱的就是你的平凡。每个人身处的环境不同，性格不同，处事的方法也不同，这才有了区别。假如人人都按照你说的标准来衡量为什么会爱一个人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变成了标准的模具。对吧？”乔浅初道。 冯桑桑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我的平凡了，那我要怎么办？我不能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享受他替我做的一切，安心地让他替我挡掉那些风风雨雨。我如果能够这样，那也就不配他的爱。” 乔浅初盯着冯桑桑的眼睛看了很久，才开口问道：“所以你决定了什么，是吗？” 冯桑桑轻轻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乎不能捕捉，但是十分坚定。 “你陪陪我，我一个人和他说，有些难。”冯桑桑站起了身。 乔浅初也站了起来，陪着她一直走到了顾双棋的身边。 穆南烟立刻停住了话头，朝乔浅初伸出了手。 乔浅初将自己的手蜷进穆南烟的手掌里，走了过去。 “双棋，我有话和你说。”冯桑桑道。 顾双棋转头爱怜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冯桑桑吸了口气，走了过去，直视他的眼睛道：“我想去B市进修英语口语，票已经订好了，明天晚上的飞机。”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乔浅初也惊到了。她以为冯桑桑的决定最多就是换家公司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没想到她要离开这座城市。 “你……”顾双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张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我已经决定了。麦合的辞职信昨天就已经写好了，我不能一直依附你生活，我需要一份真正独立的工作。双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会变得……变得更加优秀，甚至我回来之后还能帮到你……好不好？” 顾双棋无言地看着她。 冯桑桑局促地捏了捏手，汗湿了整个手掌，她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翻译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我想我应该可以试一试。” “在这边不可以试吗？外教和辅导，你要的我就给你请，为什么要去B市？离这里这么远，见面也变得麻烦。”顾双棋有些慌了，他不明吧冯桑桑的意思，是要工作还是要分开。 “我想变得更好，才配得上你，才能站在你身边。在这里我永远只能在你的保护下生活，公司不会看中我的能力。而是看中我是你的女朋友，想通过我在你这里获得利益。双棋，你看看他们……”冯桑桑有些哽咽了，转头看向了双手交握的乔浅初和穆南烟。 顾双棋也转头看了一眼。 冯桑桑红了眼眶，鼻尖也染上了微红：“浅初也出去工作了，还有自己的工作室，她没有靠南烟也能过得很好，他们之间……”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顾双棋反驳。 “就算不是同一个城市，他们感情也不会变的！”冯桑桑激动地转头寻求帮助，“……因为她有独立的人格，她有自己擅长而且喜欢的事情！而我，我的全部重心就是你，我喜欢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我的世界里只有你。那如果有一天你……”她说不下去了，这样的假设想起来就十分可怕。 顾双棋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转头看向乔浅初，又将目光移到穆南烟身上，示意他们说说话，帮帮自己。 穆南烟清了清嗓子。 顾双棋立刻难怪期待地看着他。 “我觉得……”穆南烟开口，笑了：“她说得对。” 顾双棋闭了闭眼，心想就不应该让穆南烟来支援，这是帮他还是害他！ “双棋，”乔浅初也开口了：“我想出去工作时，南烟心里肯定也不同意，但他支持了我，事实证明只要协调好，不会影响到什么。” 穆南烟看了乔浅初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顾双棋沉默了一下。 冯桑桑擦了擦眼泪，抬头道：“又哭了……不好意思。双棋，我不会去太久的，而且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真的，我保证。” 顾双棋沉默了很久。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大家该散的也散了，剩下的只有最亲近的几个。唐一心看着这边的气氛不对，也走了过来。 半晌，顾双棋开口道：“行，你都这样说了，再拦着你显得我小气。” 冯桑桑走了过去，拉着顾双棋的手，有些委屈。 “好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你想变得更好，那就努力吧。”顾双棋将她拥住了，摸了摸她的头发。 冯桑桑反手将顾双棋拥住了。 唐一心脚步一顿，转向了乔浅初，看见这样的画面，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的。 “还好你比较乖，不然哭的就是我了，”穆南烟转头调笑：“只是苦了双棋，得熬上一段时间了。”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 “喂，你们这些秀恩爱秀得让我没地儿走了啊！”唐一心不满地叫唤了起来：“单身狗到底要不要活了！” “单身？”乔浅初颇有深意地看了唐一心一眼。 唐一心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一红，勉强争辩道：“不然呢，藏了个男人不让你知道啊？” “我觉得很有可能。”乔浅初道。 唐一心一咬牙，瞪了乔浅初一眼。 冯桑桑在顾双棋的怀里动了动，挣了开来，走到了乔浅初和唐一心的面前。 唐一心冲她笑了笑：“你别听她乱说，我现在无欲一身轻，爱来爱去的都是你们这些凡人做的事，我就负责练练仙丹什么的……” 冯桑桑一笑，往前一步将唐一心抱住了。 唐一心话头一顿，没了声音。 “一心，我知道你值得很好的男人，你一定会有人真心疼爱的。” 唐一心默然，伸手回抱了她。 “明天不用来送我了，今天就算是告别了，只是去个一两年的，很快就回来了。”冯桑桑继续道。 唐一心点了点头。 冯桑桑离开了她的身前，转向了乔浅初。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乔浅初会不会接受她的拥抱，万一她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拥抱呢？乔浅初在她看来几乎是有些神圣的，她怕触碰，但又尝尝因为那种笑容而感到安心。 乔浅初突然笑着张开了手。 冯桑桑一愣，高兴地将她抱住了。 “浅初，谢谢你做的一切。” 乔浅初低声道：“好好生活。” “我会的……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不会让妈妈过苦日子。” 乔浅初紧了紧手里的力量，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曾经她也是这样需要别人安慰开导的人，现在已经能够给别人力量，安慰和开导别人了……她转头看了看穆南烟，笑了。 第136章一月为期 葬礼结束之后冯桑桑便回家收拾行李了，穆南烟载着乔浅初和唐一心也离开了。 “呼，总算是有了个还算美好的结局吧……”唐一心疲惫地躺在车后座上，一个人霸占着整个后座的位子。 乔浅初从后视镜里看向唐一心，“你呢？” “我？”唐一心听懂了乔浅初话里的意思，但是装作听不懂，眨了眨眼睛道：“我什么啊？” 乔浅初一笑，不答。 穆南烟也轻轻笑了起来。 唐一心被这两人笑得毛骨悚然，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道：“行了行了，这两人怎么一个德行……我的事情我还没考虑好，不过这两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好好考虑。”乔浅初开口。 “嗯……”唐一心放空了眼神，望着窗外，脑子里浮起了苏季青的脸。 事情的结局总不会是十全十美的。 乔浅初疲惫地回到家之后，就接到了冯桑桑的短信-- “已经上了飞机，勿念。” 她一愣，刚从葬礼上回来，她记得冯桑桑说的是明天晚上。 转念一想，了然。送别的时候肯定又是一番流泪话别，冯桑桑倒是真的成长了不少，只不过顾双棋肯定又要跳脚了。 唐一心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知道冯桑桑走了吗？”唐一心大叫。 “我知道，她给我发了短信。” “我去啊！这次怎么这么牛气！”唐一心啧啧出声：“该换成顾双棋嗷嗷哭了吧……她把她妈送到家乡去了，桑桑这次是真的想改变了。” “嗯。”乔浅初放下了包，走进房间里拿出了画稿。 和唐一心通电话最大的好处便是基本不用费心思接话，她能自己在电话那头扯东扯西。 “对了，明天你和穆南烟来我家吃饭吧。”唐一心道。 “吃饭？你家？”乔浅初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吃饭”这个词和“唐一心家”是完全扯不上边的，先不说全素的菜和难以入口的养生宴，就是唐伯伯的中药汤她就没法接受。而且唐一心很少邀请她去家里吃饭，这是要发生大事啊…… “对啊，我家嘿嘿嘿嘿……”唐一心笑得奸诈：“给你一个惊喜。” “唐一心，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你还没给过我喜。”乔浅初继续整理画稿。 “这次保证有！好奇吧，好奇吧！就是不告诉你……你求我呀，求我告诉你呀……” 乔浅初都能想象到唐一心的表情有多么欠揍，她笑了笑，开口道：“你让我去你们家吃饭，还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觉得对得起我吗？” 唐一心一想，自己家的各种素菜和药汤在脑子里环绕几圈之后，竟然觉得乔浅初说得在理……好像是有点对不起她。 “哎，你们家那位吃的习惯吗？我妈可一直念叨着要见见阿初的丈夫呢……啧，到底你是她女儿还是我。”唐一心撇了撇嘴。 “不知道，我晚上问问他。”乔浅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唐一心沉默了很久。 乔浅初已经隐隐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等待着，也不着急，拿出画笔在纸上勾勒。 “哎，我说了啊，我说了你千万要镇定，别晕了啊……”唐一心打着预防针。 “说吧。”乔浅初画出了个轮廓，漫不经心地应着。 “就是你知道我对顾双棋，也算是彻底死心了吧，现在冯桑桑走了，我更得守住自己的节cao啊，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犯错了，所以提前给自己预订好了……后路。” 乔浅初笔一顿，放下，眯着眼道：“后路？” “嘿嘿嘿嘿……” “唐一心，你和苏季青在一起了。”乔浅初吐出这句话，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她不确定唐一心是不是这样，但是她确定只要说出这个，唐一心就会顺溜地把什么都招出来。 “也不是在一起了……”唐一心立刻解释：“就是可能……可能要在一起了吧。” “我带着穆南烟去你家吃饭，你带着苏季青？”乔浅初问道。 “我妈那边不是催得太紧了吗，我也没办法，天天要我带男朋友回家，我怎么办……” “你别管你妈说什么，你喜欢他吗？” 唐一心犹豫了很久，才一狠心道：“我不喜欢。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很大几率会喜欢他的，所以我答应和他试一试，一个月为期限，合适就在一起，结婚都没问题，不合适就掰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乔浅初庆幸自己已经将笔放下了，否则听见了这话，估计刚画的东西就被她手一颤给抖毁了。 她抚了抚太阳穴，感叹穆南烟说的真没错，她其实也一直在怀疑她和唐一心到底是因为怎样奇妙的磁场碰撞才会成为朋友。 “带回家见了爸妈，又分了手，你有没有想过你还能在你妈手里活多久？”乔浅初道。 唐一心一噎，无言。她不得不承认这话太吓人了……苏季青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以后可能再找一个也没有这么优秀了，那老妈还不宰了她…… 唐一心咬了咬牙，干笑了一声，“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苏季青太难缠了，我除了暂时答应他也没别的办法。我就奇怪了，又不需要他负责什么的，他那么殷勤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就算了，还天天楼下堵我，公司堵我，各种地方堵我啊！而且你知道那种斯文败类，我很难拒绝……” 乔浅初无言，抽了抽嘴角，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 “真是一shishen成千古恨啊……”唐一心感慨着：“你说我没事喝什么酒，作得一手好死，现在好了……” “我觉得苏季青挺好的，看着像真心喜欢你。” “傅白真心喜欢你，你要吗？”唐一心反驳。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那些苦追成功的故事毕竟还是存在于电视剧里的，真正的爱情大多还是你很好，但是我不想要。 因为这个名字地尴尬出现，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唐一心有些尴尬和后悔，使劲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恨不得把shetou给吞下去。一转眼，死皮赖脸地开始求了： “哎呀你就陪陪我，我妈说不定把注意力放在穆南烟身上了，就不会多问什么问题了……” 乔浅初无奈道：“我晚上和他说说，他来不来我不能保证。” 门突然开了，穆南烟站在玄关口解了解领带，抬头见乔浅初坐在客厅的桌子上，身前还有一堆画稿，皱了皱眉。 “怎么不休息？”他走了过来。 唐一心在电话那头大喊：“乔浅初我不管！你必须把他叫来！他不来你想办法叫来啊！色诱色诱，亲qinwen吻坐datui上蹭蹭，他一晕就答应了，答应了你就耍赖……” 滴。 乔浅初按下了挂断，脸色微红。 穆南烟显然听见了唐一心的撒泼大喊，眼睛一眯，看着乔浅初的眼神有些沉了些。 “唐一心的电话？”他笑道。 乔浅初咬咬唇，将头发往耳后一拨，散散热，“嗯。” “让你亲亲……” “让我们明天去她家吃饭。”乔浅初语速极快地将穆南烟还没说完的话彻底掐断了。 穆南烟笑了起来，颇有深意：“怕我不答应？所以让你亲qinwen吻……” “她找到了男朋友，想让我陪着去。”乔浅初脸颊越来越热，不禁怀疑唐一心是不是故意的。 穆南烟的笑意更深了，低头，鼻尖在乔浅初带着热度的脸颊上蹭了蹭，所触及的皮肤除了细腻光滑得让他心神一荡之外，热度也有些惊人。 “那我现在不想去，你准备怎么说服我？”穆南烟故意道，气息在乔浅初的耳边氤氲成aimei的细语挠得她心尖发痒。 乔浅初抬眼直视穆南烟的眼睛，伸手抵着他不断前进的胸膛，笑道：“不打算说服。” 穆南烟假意沮丧而受伤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听从朋友的建议。” “穆南烟！”乔浅初推了他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穆南烟也笑了起来，将头往乔浅初的肩上一靠，眼睛轻轻地闭上了，深深地吸了口乔浅初身上的清香。 乔浅初也在接受鼻尖扑来的属于穆南烟的味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子里一一演练过。他们从相识到真正相爱，到现在成为朋友口中嘲笑打趣但也羡慕的对象，经历过的真的太多了。 “南烟，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她脱口而出。 本就缺失安全感，在遇见穆南烟之后，这样的感觉便时常困扰着她。 因为他那样优秀，她那样渴望拥有他。 所以更加害怕失去了。 穆南烟低头，在她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不痛，有些痒。 她一躲，笑道：“痒。” 穆南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手指和手臂的力量紧了些，“会。” 他也在怕，也在时时刻刻担心失去。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在爱上乔浅初之后，他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失去或是爱上其他人。 穆南烟低头，吻住了乔浅初。 唇齿相碰，乔浅初习惯性地将他的衣服紧紧揪着。 穆南烟抱着她到了床边，低头看着乔浅初笑道：“浅浅，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样。”害羞，脸红，这些全都是乔浅初只会对他一个人展现的。 他发了疯地爱着。 第137章搞定一心父母 第二天早晨，乔浅初睁开眼睛就感受到自己微酸的腰背，再一次在心里将唐一心浸了遍猪笼。 她缓缓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温暖的手掌，代替她自己的，轻轻地帮她揉着。 乔浅初心里一惊，整个身子僵了一下，蓦地地转头，撞进了穆南烟墨色淋漓的瞳孔。 她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没出门？” “今天不是去唐一心家吗。”穆南烟轻轻捏了捏她的腰。 乔浅初有些受不住的痒，强忍着笑道：“你昨天说了你不想去，我以为你今天有事……” “本来是有事，但是……”穆南烟勾唇，“你说服了我。” 乔浅初太阳穴突突地疼，她咬牙，不得不承认每一次和穆南烟在言语上玩起什么文字游戏，就会常常让她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时间。”乔浅初起身，披了件衣服拿起手机。 穆南烟也起床了，换上了西装。 乔浅初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声，心想唐一心会不会还没有起床，皱眉等待着。 电话一接通，乔浅初听着那头睡意慢慢的拖沓声，就证实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喂，我要睡觉啊你一直打打打什么电话不就是……见个家长吗有完没完！西装自己挑领带就配我昨天给你的那个寸头我爸妈最喜欢你放心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浅初默了三秒，“……有。” 这回轮到唐一心沉默了，她迅速地将手机拿下来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苏季青一个早晨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全都是关于穿着和她父母的喜好，刚才接起的时候想也没想就认为是他，这下还不给乔浅初嘲笑死…… 唐一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我认错人了，刚才不是和你说的。你怎么了？色诱成功了？穆大少爷肯屈尊来我们家用膳不？” 一说到这个，乔浅初咬牙，忍了忍才把到了口边的骂意忍了回去，对着电话道：“他答应来了。你们两个都到了给对方买领带的地步了，现在见家长确实合适。” “那是打折！刚好看见了觉得挺适合他的就买了！他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脸皮再厚也要回送吧？” “我觉得你完全做得到不送。”乔浅初道。 “乔浅初！”唐一心捏着嗓子叫道，看样子完全被点燃了，彻底清醒了。 乔浅初笑了起来：“什么时候过来？” 唐一心想了想道：“下午吧，吃了午饭再过来，否则吃了午饭我妈又会留晚饭，到时候准能折磨得你们两个的胃不能再进其他东西……而且时间不能太长，不能让苏季青和我妈见面见太久，否则作为社区里最活跃的广场舞领舞，她能把苏季青祖宗埋在哪里都打听清楚。” 乔浅初忍着笑道：“嗯。” 唐一心突然顿住了，门外隆隆响了几下。 随即乔浅初这边都能听见唐阿姨的吼声：“唐一心你还在睡？你是睡了还是晕了？这都几点了？人都来了你还在睡？！” “我知道了这就起来……你刚才说谁来了？！”唐一心尾音一勾，几乎有些chandou。 “谁来了？我女婿！还有谁！”唐阿姨的声音穿透唐一心的门板，一直沿着手机听筒灌到了乔浅初的耳朵里。 乔浅初也在消化这一大早的惊喜，听得一愣。 这意思是……苏季青已经到了？唐一心还在床上睡眼惺忪地坐着，苏季青已经穿着自己搭的西装和唐一心买的领带还顶着唐阿姨最喜欢的寸头，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她们家的客厅？ 乔浅初已经憋不住笑意了。 唐一心小声地咒骂了一句：“我去……我没听错吧……不行你们现在就过来吧！快来救我！我先出去看看战况！” 电话挂断。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穆南烟走了过来。 “苏季青也是奇葩界的一个勇士--他已经在唐一心家里了，唐一心刚从床上起来，差点没疯了。”乔浅初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突然笑容一顿，收了收，有些无奈。 果然是和什么人相处就会变成什么人的样子……她从前就算会取笑唐一心的糗态和窘境，但也不会这么……乐不可支。 看来穆南烟这腹黑性格真的多多少少被她沾染上了。 “已经在那儿了？”穆南烟挑了挑眉，嘴角一弯：“她说什么时候去？” “一开始定了晚上的，我给你提个醒，她爸是中医，她妈沉迷养生节目，他们家的菜非要评价的话，应该可以算作惨不忍睹。” “那意思是我们去吃个晚饭过个场就好了。”穆南烟点了点头。 “但是刚才听她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快点去救场。” “不急，吃个午饭再去。”穆南烟笑着将她搂了搂，随即坐上了客厅的沙发。 乔浅初笑着默认了这个决定，也爬上了自己的书桌，摊开画稿静静地画着。 唐一心那边就没有这么安静惬意的时光了。她好不容易气呼呼地弄清楚自己的的袖子到底从哪边穿过，开了门，光着脚直奔客厅。 苏季青果然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的亲爹话起家长里短。 “这个……小季是看中我们唐一心哪点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着点“这小子没毛病吧看上我们家姑娘”的意思。 唐一心气不打一处来，硬生生地将怒火按了下去，憋着气挤出一个愤慨的笑容：“苏季青，早啊。” 苏季青一抬头，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了唐一心一眼，望见她的脚时，意味深长地停了停。 唐一心将脚趾大喇喇地一伸，丝毫不在意苏季青的目光往哪里放，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是和你说下午吗？听力障碍怎么不早和我说呢，我带你接受治疗啊。” “唐一心你会不会说话？”唐妈妈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拿着个盘子就叫了起来：“你起来也不穿鞋是吧？看看你头顶的鸡窝，还好意思出门呢！” 苏季青忍不住一笑，委屈道：“我这不是心急啊，想早点来见伯父伯母，又顺便带了些早餐，城北的那家有名的豆花，听说这个对身体特别好，纯手工的。” 唐一心倒抽一口冷气，果然，亲爹亲妈一听“对身体特别好”，立刻两眼放光，频频打量自己的准女婿，满意地点头。 “没错，年轻人是应该注意养生，这个很重要。现在的年轻人啊，已经很少有像小季这样关注自己身体的了，不是喝酒就是熬夜，减了多少寿都不知道……”亲爹应和。 “我们就讨厌大鱼大肉地腻得慌，看小季年轻有为又懂得生活的细节，难得，难得啊……”亲妈维护。 唐一心崩溃地看着已经倒戈的双亲，背后冷汗冒了起来--这简直就是劲敌啊！太厉害了，高手中的高手，往那儿一坐几分钟，带了几袋豆腐脑，说了几句话就把她爸妈治得服服帖帖，那她不是要被吃定了？ 唐一心一抖，立刻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四处寻找手机，拨通了乔浅初的电话。 乔浅初正坐在书桌上修改画稿，还差最后一点便完成了，也不理会手机的响动，抬头看了看时间，才过了半个小时，唐一心就败下阵来了？ 修改好手里的最后一点画稿，电话声正好结束。她下了桌将画稿放好，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你在哪儿！”唐一心压低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在家。” “你怎么还在家？！爬都爬过来了吧？！” “是这样的，我画稿还没修完，”乔浅初睁着眼睛说瞎话：“南烟也有文件没批，干脆下午再过来，把事情都弄完了，省得挂心。” “挂你妹啊！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挂过心！你绝对是故意的！” 乔浅初情绪淡淡地转移话题：“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气急败坏地让我往黄泉路上赶？” “他什么也没做！最可怕的就是这个！他什么也没做就俘获了我爸妈的心！现在一口一个小季就差没当成亲儿子来宝贝了！敌人太可怕，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不是正好，你找到你爸妈心仪的女婿，他对你也不差，你对他也有点意思。”乔浅初道。 唐一心哑口，张了张嘴，心想乔浅初说的倒没什么错处……转念立刻甩了甩脑袋，将自己不争气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 “我不行……反正就是不行！你来不来！” “来。” “那你快点！” “嗯。” 挂了电话，乔浅初点开邮件，开始接下一单生意。其实江承北还算有生意头脑了，他在旅游期间拉到的单子比平时成倍成倍地增加，说明他是真的上了心，乔浅初从心底里感激他。 好不容易躲过唐一心的夺命连环追，乔浅初终于熬到了午饭时间。 炒了两个小菜，做了一碗汤，招呼穆南烟坐上了桌。 穆南烟洗了手，擦了擦走了过来。 “你手机在震动。”穆南烟道。 “没事，”乔浅初抽空看了一眼，“第八十三通来电，唐一心。” 穆南烟一笑：“终于有人把她降住了。” “我现在接起来，肯定能听见她带了哭腔的声音。” “嗯……那吃完饭就差不多过去了吧，那个什么苏季青，应该已经奠定了他在唐一心家里女婿的位置。”穆南烟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吃了一口，一愣。 乔浅初笑道：“怎么样？我让妈教我的。是不是你一直吃的味道？” 穆南烟心底微微有些触动，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乔浅初的脸，笑了起来。 两人吃过饭，收拾一下，朝唐一心的小区驶去。 收拾东西半小时，路程原本将近一小时，被穆南烟不紧不慢地兜风硬生生兜成了一个半小时……这么一算，到唐一心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乔浅初站在唐一心家门前，盘算着现在去敲门大概会受到几成伤害，身后就伸出了一只手，帮她敲了敲，同时将她一带--她被护在了身后。 非常随意且漫不经心地一个动作。 不一会儿就有人应答：“来了！” 咔，门锁开了。 开门的是唐伯母。 “唐伯母好，”乔浅初礼貌地伸出脑袋笑着：“这是我丈夫，穆南烟。” “哎呀小穆啊！”唐伯母抬头看着穆南烟，上上下下不住地满意打量。 “伯母好。”穆南烟也礼貌地笑着。 “好好好，快进来！--一心！阿初来了！” “乔浅初你还敢来！”唐一心嘶吼着从房间里一跃而出，表情狰狞。 穆南烟自如地带着乔浅初往客厅里走去，一眼便看见了沙发上的苏季青。 “你好。”穆南烟点了点头。 苏季青眼神一变，有些惊异地看了眼穆南烟。穆南烟和皇朝的关系早就不胫而走，而且他的律师名声也传遍了本市，苏季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苏季青立刻站了起来，伸手和穆南烟握了一下。 “一心，不介绍介绍？”唐伯母道。 “介绍个……”唐一心将即将出口的话在自己亲妈闪亮的眼神里默默吞了回去，转头对苏季青道：“这个小崽子，是我闺蜜，旁边那个，她老公。”说到闺密两个字时，乔浅初明显听见了唐一心的磨牙声。 穆南烟结婚了？倒是没听说，得令多少女孩心碎。苏季青笑了笑，也冲乔浅初打了个招呼。 “吃饭吧！已经做好了。”唐伯母张罗着让大家落了座。 乔浅初一心想着过来走个过场，其他的还得看苏季青的本事，能不能真正打动唐一心。 但是当她看见苏季青帮唐一心随手夹菜并且全程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唐一心时，她也松了口气。 这也是乔浅初第一次在唐家见到鱼……太难得了。菜色达到唐家有史以来最丰富的状态，乔浅初吃着穆南烟剔完的鱼肉，十分满足。 吃完后，乔浅初提出离开。 唐一心气得跺脚，咬牙道：“那个，苏季青，不如你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吧？这小区不好认，你让我的好闺密把你带出去。”依然咬牙切齿地着重了“好闺密”三个字。 乔浅初笑着，没有反驳，她怕真把唐一心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发起疯来不好收场。 苏季青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道：“今天麻烦伯父伯母了，改天再来看你们--唐一心，送送我。” “我天！”唐一心抓着脑袋对着苏季青的背影狂叫，在亲爹亲妈的犀利眼神里不甘地踢踏着出去了。 穆南烟和乔浅初相视一笑，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一对冤家在后面拉拉扯扯。 “今天好好休息，”穆南烟上了车，将乔浅初的安全带扣好道：“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乔浅初想不出近期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明天是预约拍婚纱照的日子。”穆南烟就知道乔浅初一定会忘，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乔浅初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 车子在夜色中往家的方向驶去。 第138章幸福婚纱 乔浅初定了八点的闹钟，但七点多便醒了，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有些愣神。 穆南烟已经将早餐都准备好了，椅在桌前，摆弄自己的手机，手机不停地震动着，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传来。 乔浅初走了出去。 “醒了？”穆南烟抬头笑道，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今天热闹了，张子善扬言说要带着唐一心他们来砸场子。” “拍个婚纱照，他们比我们还兴奋。”乔浅初笑道。 “过来吃饭，化妆师都已经到场了。”穆南烟将椅子摆正，碗筷放好。 桌上连日来的清粥看得乔浅初比较有食欲，从她流产之后穆南烟每天早晨都会订些小菜，自己在家里煮些清粥。 “需要准备什么吗？”乔浅初穿上了外套问道。 “不用。”穆南烟坐在了乔浅初的对面，十指交握看着乔浅初吃饭。 乔浅初吃了两口便饱了，但看着穆南烟的眼神，又低头吃了几口。 “吃不下了。”她抬头，话里有些委屈的意味。 穆南烟比划了一个“一”，修长的指节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乔浅初低头又吃了一口，才将粥放在了一旁。 穆南烟拿起了外套和车钥匙，先下楼开车，乔浅初收拾好之后也下了楼，两人朝目的地开去。 “第一个拍摄地点是哪里？”她问道。 “法院门口。” 乔浅初微微诧异地转头：“真让拍？” “先拍了再说。”穆南烟道。 乔浅初了然地回头。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抵达了法院。 一下车，乔浅初立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一排摄影机械旁，每个人的手中还拿着手机，冲刚下车的她和穆南烟一通拍照。 唐一心蹲了下来找拍摄角度，张子善正在给谢西恬递水，楼彬也到了，正在和摄影师交涉，顾双馨在好奇地鼓弄器材，江承北也回来了，拿着自己的单反四处走动，冯桑桑跟在顾双棋的身后张望着，顾双棋对着刚下车的乔浅初拍了几张，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多人？”乔浅初环顾四周--如果她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她拍婚纱照的日子吧？怎么一个个的比自己的事情都上心…… “消息一传开，大家都来了，特别是听说穆南烟居然把第一个拍摄场地设在了法院门口，勇气可嘉……”顾双棋笑着，压低声音道：“毕竟来这里打官司的人一出门看见小两口在晒幸福，情绪都不会太好。” 乔浅初忍不住一笑。 江承北的镜头凑近了法院门口那堵墙上缝隙中开出的小花，按下快门，随后低头看着照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走了过来。 他又白了些，冬天的太阳对这个四处跑动的人稍微温柔些了。 “回来啦，”乔浅初笑了，扬了扬自己的手机：“昨天又接了一笔单子，你这速度，我们很快就要招人了。哎，不是刚给我发了在台湾的照片，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江承北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不想错过你的婚纱照。”他扬了扬手里的相机。 乔浅初笑了，摇了摇头“你们真是闲的慌……” “今天是这周温度最高的一天，”江承北也笑道：“应该不会太冷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 “新娘可以换服装化妆了！我们尽量争取早点拍完！”化妆师在一旁叫道。 江承北抬起相机，按下了快门，拍下了一张乔浅初的侧脸。 乔浅初转身走了过去，将自己设计的衣服套在身上，还是头一次。尺寸极为合身，她比订做时要胖了一点，但是因为那时候考虑到宝宝的因素，衣服有意地加大了些，所以现在穿起来正好。 化妆师动作迅速地拿起妆前乳，在乔浅初的脸上涂抹。 “皮肤真好。”化妆师小声地夸了一句。 乔浅初抬起头微微一笑。 这个化妆师的经验足，手速快，一定也是花了心思找来的。乔浅初平日里难得化妆，即使是化了也是偏向于淡妆，看不出有什么很大的差别。然而二十分钟以后，化妆师剩最后一道唇彩的工序没有完成时，唐一心就已经发出了尖叫。 “我天！！快点过来看！你们快过来！穆南烟张子善！”唐一心激动地指着乔浅初。 乔浅初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化毁了，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对着光线一照，愣住了。 还不赖……准确的说，挺好看的。 穆南烟闻声，第一个走了过来，看见乔浅初的样子时也是一愣。 乔浅初虽然有些羞意，但毫不扭捏地冲着穆南烟笑了。 穆南烟怔愣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很好看。” “也太好看了吧？”唐一心啧啧地赞道：“瞧这巴掌脸，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平常怎么就没发现你眼睛还有这功能呢……” 乔浅初笑着没有理会唐一心的念叨，抬头配合化妆师将唇彩涂上了，蜜桃粉立刻在她的唇上显出色来。 化妆师又赞了一遍：“唇形真漂亮，你老公有福了。” 乔浅初笑了笑没有答话，这才发现穆南烟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移开眼，微笑地看着她。 “开始吧？”乔浅初道。 灯光和背景都准备好了，一脱下外套便感觉到了丝丝的冷意，好在穆南烟从头到尾都搂着她，帮她挡了大部分的风。 穆南烟的造型没有太大的变化，平常都穿着西装，无论放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长相让他不用做其他的修饰。 “亲一个！亲一个！”唐一心带头大喊着，让他们摆出qinwen的姿势，“我可是撮合你们两个的媒人！给点面子吧？” 随后人群中开始稀稀拉拉地响起有节奏的响声，掌声越来越密集，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亲一个！亲一个！” 穆南烟低头在乔浅初的额头上浅吻，随后吻到了鼻尖，再辗转到了嘴唇。 乔浅初因为这么多人在场而稍有推拒，但她刚表示出一丝想要抗拒的念头，穆南烟便吻得更深了。 --大家要求的，你别吻得这么走心啊……乔浅初无奈地想，开始怀疑穆南烟是不是故意的了。 摄影师是一位外国人，拍下了照片后凭凭称赞，打着手势表达自己对照片效果的满意程度。 “收工，去下一个场地吧。”工作人员叫道，收起了器材。 乔浅初对唐一心道：“你们今天打算全程跟着吗？” “对啊，你一生就这一次了，我可不能错过！”唐一心理所当然地道，随即一顿，狞笑起来：“而且你昨天那种忘恩负义的行为，让我很难过。” 乔浅初张了张嘴，没应答。 “我也不想错过。”张子善耸肩。 谢西恬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乔浅初四周一看，所有人都表示出了要跟随的意思，不禁有些无奈。她突然一愣，再次将这一群人扫视了一遍--江承北不见了。 他的性子，可能拍着什么东西就走远了吧。 “随你们，拍一天会很累的。”乔浅初提醒道。 谢西恬笑道：“坐在跑车上喝喝咖啡有什么累的？又不需要换衣服--快走吧。” 乔浅初转身，叹了口气。 她承认，这么多人跟着就是别扭。 张子善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刚进来的短信，立刻走到了穆南烟的跟前，“刚才前台发来消息，有一个男的来找柏蕊，一米八多的个子，麦色皮肤。柏蕊现在正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喝闷酒呢，谁也不见，但是这个男的来了之后她就见了……” “张子善，你没处打发时间吗？”穆南烟笑着问道。 张子善立刻后退了几步作出了防御的姿势，他知道现在穆南烟最抗拒的就是柏蕊的消息，但凡提到她，穆南烟准没有好脸色。 “我只是觉得柏即晨回来了，第一件事情肯更是找柏蕊，所以就稍稍关注了她一下，至于这么凶嘛……柏即晨可是我的头号情敌，关注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穆南烟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柏即晨回来了？” 张子善道：“我觉得他迟早会回来的……他这个人，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说着，他的眉下意识地一蹙。 “先去确定一下。”穆南烟道。 他不相信小道消息和传闻，眼见为实才能够说服他。 “好。” 一群人坐上了车，往前方驶去，张子善一路都在发短信，调监控和求照片，终于在车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搜拿到了柏蕊和那个男人在办公室里的照片。 柏即晨……真的是柏即晨。柏即晨回来了，这六个字对于他来说代表了什么？张子善不敢深究也不去细想，将手机递给了正在开车的穆南烟，一晃便收了回去。 “他回来了。”张子善道，头一次沉闷地不想说话。 “谁？”唐一心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立刻凑了上来笑道。 张子善垂头丧气地不想回答。 “柏蕊的哥哥。”穆南烟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乔浅初。 乔浅初的眼睛闭着，闻言，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睫毛，但是没有抬眼。 穆南烟继续道：“他是谢西恬的前男友，两个人有一段比较难忘的过去。” “多难忘？”乔浅初问道，一张口便准确地戳到了问题的关键。 “难忘到现在还没有忘记。”穆南烟言简意赅。 乔浅初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了张子善的方向一眼，没有作声。唐一心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些许凝重，破天荒地没有出声。 几人下了车，到了那家穆南烟第一次带乔浅初去吃东西的面馆，回忆扑面而来，带着空气中刺骨的寒意--她记得那时候还是夏天呢。 拍摄耗时一天才结束，穆南烟一定要将他们去过的每一个标志性的地方都拍一遍，不管背景是否适合，所以一直到天色暗了，大家才疲惫地可以收工。 谢西恬正披着外套坐在自己的车里，手里拿着张子善刚刚买来的拿铁，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大家都在商量着等会去哪里吃饭，兴致勃勃地凑成一堆。 谢西恬想了想，还是钻进车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 “我回来了。柏。” 谢西恬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第139章久别重逢 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心汗湿了。 张子善一直注意着她，就是怕谢西恬发现什么端倪。于她来说，柏即晨不仅仅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他清楚的记得他陪她走过来的那段日子，那时的西恬和现在相比……不，他不想再想起那个疯狂的她。 “看个短信发什么呆？”张子善呼吸一滞，回神。端着她的拿铁走过去，嘴角是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笑，“唐一心说想吃什么泰国海鲜火锅，你不是说最近胃口不是很好么，要不去试试这个？听说很开胃。” 谢西恬微微呼气，直起腰转身，抬手按压了一下自己那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齐豫找我有急事，你们先去吃吧，我先去公司处理一下。要是时间还早的话，我再过去你们那边。” 张子善试图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点什么，但最终失败。西恬不再是以往那个喜怒都表现的脸上、敢爱敢恨的女孩，现在的她，眼中像是多了一层说不明的东西，像雾，生疏地将他和她隔离。 “好。”张子善微笑，替谢西恬开了车门，“怎么说今天也是南烟和浅初拍婚纱照的日子，快去快回。” 谢西恬“恩”了一声坐到驾驶室里，系上安全带后抬眼看着张子善，眼神却不小心和他的刚好对视，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谢西恬立即移开眼，含糊地道：“时间很赶，你去帮我和南烟他们说一声。待会儿你们吃饭挂我账上，给你们一次敲诈我的机会。” 矿石白的车子绝尘而去，张子善被那白色的光灼痛了眼。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直到穆南烟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去见柏即晨吧。”笑容消失，张子善自嘲道，“她以为她把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却忘了我比她还要了解她的那些小心思。” 张子善的确是猜对了。 谢西恬刚把车开出去没多久，就拿起手机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回了一条短信过去--老地方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她却没有自信他肯定会来。 短信发出去很久了，谢西恬离那个目的地越近，心就越沉。她其实是不想见他的，几乎是在南烟同柏蕊分手没多久，他就变得更是让她捉摸不透。他一向都把自己的心思埋得很深，即便是她，只要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他的想法。偏偏在那时，他突然和她说分手，其余什么话都没讲。 她……她现在去找他，只是为了要个理由而已，他欠她的那个理由。 绿灯亮起，谢西恬将油门一踩，往目的地呼啸而去。 谢西恬所说的老地方是以前她和柏即晨二人经常去的一家咖啡厅。位置比较偏，但因为她独爱那里的榛果玛奇朵，所以她以前常去。 也是在那里，她和柏即晨相遇。 将车停在街边的划线区内，谢西恬抬眼看了下熟悉的店标，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推门进去，相识的老板娘迎过来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还夸张地作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叫道：“今天到底是吹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都好几年没来我店里啦，”她说着探头往谢西恬的身后看去，疑惑道：“哎，那位呢？这次不来？” 谢西恬不想和她说太多关于柏即晨的事，于是礼貌地笑道：“我和他早都分手了。”说着，她以轻松的语气问老板娘：“我喜欢的咖啡你还没忘吧？” “怎么会忘呢，榛果玛奇朵对吧？”说着，老板娘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略有些遗憾，“我还想着这次见着你，你肯定已经和那位先生结婚了呢。你们那么般配的一对……”她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谢西恬，“那个座位一直按你的要求给你留着的，这些年都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所以我也一直……” 谢西恬抬手截住了老板娘接下去的话，不想再听下去，“咖啡老样子。”说完，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走向大厅最里面靠窗的卡座处坐下。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看见前方那几家刚亮起灯的店标。彩色的灯，一闪一闪的，却让她的心一阵刺痛。 …… “不好意思啊小姐，你的座位被一位先生占了。”老板娘在谢西恬推开门进来时，忙走了过来一脸歉意，“我跟他说了这个位置是你的专属座位，但是他……” “人呢？”谢西恬一听皱眉，踩着高跟鞋挺直了身子，话还没听完就往里面走去，小声道：“现在居然还有听不懂人话的。” 她很喜欢这家咖啡厅的咖啡，所以在有次咖啡厅出现资金周转的问题时，她把握住机会让齐豫入了这家咖啡厅的股份，并提出了保留那个座位的要求。 当然，老板娘不知道她就是老板。 走到最里面靠窗户的卡座，四周都静了静。男人正用着骨瓷勺缓缓地搅动着咖啡，听着高跟鞋往这边走过来的声音时，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谢西恬一眼。 两人对视时，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愣了那么一两秒。谢西恬冷哼一声，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我想老板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位置是我……” “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男人轻轻笑了一下，问谢西恬。 谢西恬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男人的眸子闪着点点的精光，他伸出手指随意地点了一下窗外的某处，看着谢西恬，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这个位置看夕阳是最美的，看小姐你这么端庄大方，想必是不会介意与人共享这份美景的吧。” 一进一退，行事长驰有度。谢西恬暗自咬牙，要是她又说了点什么，倒显得她小气了。 还没等她反应，就听男人又笑着道：“要是小姐赏光的话，今天这杯咖啡算我请小姐喝的。我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柏即晨。” 一直到对面座位发出细微的声响时，谢西恬才从回忆中被惊醒。 她抬眼--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位置，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进入了回忆里了。 柏即晨就站在她面前，这是她每个梦境里才会有的场景。 老板娘跟着过来，看了看柏即晨，又看了看谢西恬，惊奇而又了然地笑了笑，问道：“先生的口味还是没变吧？” 男人将烟盒和打火机掏出来放在桌上，几年不见，身上的气质愈发的成熟，魅力剧增。 “老样子，”他笑着回了老板娘后才转头对着谢西恬道：“不介意我抽烟吧？” 谢西恬依旧有些晃神。她呆呆的看着柏即晨，皱着眉不说话，一直到他的咖啡上来。柏即晨没有多大的动作，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用打火机点燃。 打火机“叮”的一声被合上。他笑了一下，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了烟圈才道：“你还是没有变。” “你要我变什么？你想看我改变什么？”谢西恬无由来得气愤，咬牙说道：“你凭什么以一种相熟的口气与我说话？你是我什么人，柏先生！” 柏即晨稍微愣了一下，下意识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的右手手背上有条疤，谢西恬看着那可怖的伤痕，心一跳。 柏即晨默默的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他瘦了，脸上的表情看着也更加冷峻，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回来干什么？”谢西恬还是没能忍住，问他。 “我要是说我是为了你回来的，你信吗？”柏即晨很快抽完了烟，将烟头暗灭在烟灰缸，笑着道。 不管是不是谎言，谢西恬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为着刚才柏即晨的那个笑，狠狠地急速跳动了下。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嗤笑道：“要是为了我的话，为什么这个时间刚好是四年？而不是分手后的一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为什么是现在？柏即晨，虽然我们已经分了手也不再是朋友，但是你还保持着你良好的习惯--不对我说真话。”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谢西恬拿起一看，是张子善发给她的，问她什么时候办完事，他们还在等她。 柏即晨垂着眼睛，看向桌上的咖啡。那眼神就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出究竟。 咖啡他没动。 谢西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关于穆南烟的可能--她的心瞬间冰冷，她拿起手提包起身，语气恢复到对陌生人时的平静，“如果你是为了柏蕊的事情回来的话，那我明确的告诉你，她和南烟已经再无可能在一起，所以还请你不要枉费心机地插手。”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她的车停在咖啡厅外的街边，柏即晨抬眼就能看到她。看着她走到车旁，看着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开车离开。 但他没动。 “为你而来，可是你已经不信了。”空气中余留叹息。 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他预料到会不愉快。不过来日方长，他想。假如是在那个日子之前做完他想完成的事的话，时间应该够吧。 第140章舆论浪尖 乔浅初吃完早饭便赶到了工作室。 现在的时间还早，江承北和顾双馨都还没来。推开门走进去，看着工作室里面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不禁恍惚想：将喜欢自由的江承北留在这小小的工作室，到底算不算是禁锢了他？ 江承北这几天反常的表现很难不令乔浅初多想。不过以他的性格，要是他不喜欢的话，想必是谁也强迫不了他的吧。 想通后，乔浅初一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将已经完成的画稿拿出来。在她之前住院的那段时间，江承北已经将《承光》的第一册写完，她便将余下的几幅插画给赶出来了。 “看见工作室的门开着，我就猜到会是你来了。”脚步声渐近，江承北爽朗的笑声响起，“才刚拍了婚纱照就来上班，穆南烟舍得放你过来？” “我不来的话怎么能给你带来好东西？”乔浅初呵呵笑着，立身站起来，手里拿着的是她画完的一叠画稿，“我已经画完了，你不想看看吗？” 江承北一愣，可能是没想到乔浅初会完成的这么快。距离他完成《承光》的第一册，可以说乔浅初几乎是同步完成任务的。 这远远超出了他和她合同上的预期时间。 他走过去，随便拿起一幅插画看着，哈哈笑着道：“要是老姜看到你现在的作品，我想他怎么也不会放你走了。比起你之前作品的那份淡定沉稳，现在更是多了一分洒脱自然，完全体现了我书里面想表达的那种心境。” “你难得这么舍得夸人，这倒是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乔浅初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乔浅初止住话头抬眼看去，就见顾双馨正提着一个大大的手袋往这边走来。 见到她，顾双馨神色一喜，急走两步上前来，“昨天听你说你要来工作室，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正说着，她“哎呀”了一声，腾出手来按揉了一下太阳穴，埋怨道：“昨晚吃饭时张子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个劲的拉我喝酒。幸亏我酒量好，不然你估计得明天才能见着我了。” “你来的正好，我和小乔正好要出趟门。”江承北一边同顾双馨说着，一边拿起手机拨电话给老姜。 “你们去哪儿呀？”顾双馨嘟着嘴，“我刚来你们就要走，浅初都没好好和我聊过天呢。” 乔浅初指了指走在一旁正打着电话的江承北，笑道：“画稿已经画完了，我准备过去和出版社那边交接一下。” “这么快就画完啦？”顾双馨期待地望着乔浅初，一双大眼就差没冒粉红泡泡出来，“印刷后别忘了第一时间送给我一本，我可是江……你和江承北的头号粉丝。”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瞟了一眼身后的江承北，见他还在打电话，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乔浅初见此，心里忍不住憋笑，却又怕惹恼顾双馨而没笑出声来，她将画稿收好，对她说道：“就冲我们现在这交情，何止是让你抢先过过眼瘾，就算你让承北变换着花样的给你签上几个签名，他也会很乐意的。对吧？承北。”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刚打完电话走过来的江承北说的。 承北？ 江承北微微一怔。这还是乔浅初第一次这么叫他名字，其实他朋友都这么叫他，但单单是乔浅初，换做是她，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嗯，”江承北很快回神点头，随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无奈地道：“老姜刚好出了门办事，今天真是不赶巧，只能改天再约时间了。” “那今天正好处理一下工作室的事情。”乔浅初只得又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回办公桌上，想起什么，又问向江承北，“郑欢之前那个单子已经OK了吧？客户还满意吗？” “她负责的是那本KUKU言情杂志的插画？”顾双馨想起昨天下午江承北走后她接到的那通电话，立刻蹙眉道：“你不提这事我还差点忘了，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这本杂志的主编给我打电话说插画出了严重问题，说今早上找我们工作室负责人当面谈。” “严重问题？她有具体说吗？”乔浅初问。 “我后面有问，她的意思好像是郑欢的插画创意抄袭了一个名人插画家的作品。杂志刚出了一期就被有的读者指了出来，还放到了网上，后面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可能，”乔浅初听后，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郑欢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功底算不得上佳，但是人品绝对有保障，她不可能去抄袭别人的作品。这其中估计是有什么误会。” “嗯，我见过这个女生，人很老实，的确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江承北在一边点头道。 顾双馨正要接话，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回头看了桌上响动的座机一眼，转头对乔浅初和江承北说道：“你们先聊，我去接电话。”她将手袋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快速地接起了座机。 刚说了没两句，顾双馨挂断了电话，然后走到乔浅初面前说了一句“KUKU杂志的主编在门外，我去接一下”便出去了。 这么快？ 乔浅初和江承北对视了一眼，俱都明白了对方眼神的含义--看来这件事的牵涉范围比想象的还要广一些。 等乔浅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刚把书码好放在桌子的左侧，就听闻见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KUKU杂志”的主编易悦正朝着她走来--她穿着白衬衣黑包裙，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短发，脸上化着得体的淡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江承北率先走过去向她伸出手笑道：“易主编你好，我是'初意'工作室负责人之一，江承北，之前一直和你联系的那个人。” 江承北？ 易悦在真正见到江承北的时候还是有些讶异的，因为以他在文学界的知名度，在这小小的工作室上班，即便是作为负责人，也是屈居了。这么一想，她不禁将这个工作室打量了一番，布置得十分特别，不知道有什么来头。 “你好，”思绪不过是在一瞬间，易悦很快回神握住了江承北的手，随后与乔浅初打了招呼，“昨天我在电话里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本来以我们杂志社的插画需求量，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单子，所以最初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登门洽谈合作细则等要求。我知道贵工作室是才开业，而且身处这个行业，应该知道抄袭对于我们来说是很致命的自我毁灭吧？” 乔浅初听着，渐渐皱了眉--这易悦的语气是已经偏向于网络上的言论了？ “抱歉，网络上的言论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暂时还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一阶段，且不说是不是抄袭，我们工作室既然敢用这个人，就一定是相信她的人品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易主编也听说过这句话。关于你说的这件事，我们工作室会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时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请易主编放心，我们既然接下你的单子，工作室肯定会负责到底。”乔浅初看着易悦，说话时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有你这句话就好，”易悦似是松了口气，朝乔浅初微笑着点了点头，“出这样的岔子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我后来对比了一下你们工作室和巫幼晴所画的插画，在细节上有很大的不同。但你们也知道巫幼晴的粉丝很多，一旦逮着了什么蛛丝马迹，有一人说风就是风，那么剩下的人唱着唱着也就真像那么回事了。” “巫幼晴？”江承北插话问道：“请问是画《绝爱》插画的巫幼晴吗？” 易悦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插画界出名的难不成还有很多个巫幼晴吗？就是她。”想到某个可能性，她瞪大眼笑问道：“难不成你们认识？这样就更好了，认识的话澄清起来也容易得多。” “还行。”江承北轻描淡写地应道。 乔浅初稍愣会儿，又和易悦客套的聊了起来。直到将易悦送出工作室的大门后，她急着叫江承北一起搜索看看网络上到底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刚打出“kuku杂志”这几个字，首栏关键词立刻就显了出来--kuku杂志第七期插画抄袭著名插画家巫幼晴的作品。 乔浅初随便点开一个链接进去看，浏览了几行，大多数都是跟风说kuku杂志插画作者郑欢创意抄袭了巫幼晴的，极其不要脸，不配在插画界混，让她滚出插画界云云。 “郑欢应该已经看到这些消息了吧……”乔浅初轻皱眉头，喃喃道。 她的作品第一次印刷出版，肯定一直都在关注读者的评价，假如她知道她付出这么多却反被污蔑抄袭的话，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自暴自弃？ 第141章相信郑欢 等江承北出了门，乔浅初重新坐了下来，翻出巫幼晴的画和郑欢的手稿，对着电脑一幅一幅地对比下来。 巫幼晴和郑欢的画风确实有些相似，但画画的每一笔都能勾勒出这个人的性格，光凭画来看，这应该是一个聪慧但是不显露锋芒的女孩，有些调皮和狡黠，也常常能画出寓意深刻或贬或煲的画，主题都很鲜明。 乔浅初又上网查了这个画家的资料，能找到的真人资料非常少，只能在贴吧里发现一些关于生日和喜欢的食物的只言片语……还挺神秘。不过插画家一般都不喜欢抛头露面，毕竟她们进的圈子不是娱乐圈。 她又翻了几张画，看见了被质疑和郑欢的插画有些相似的地方，眉头一皱。 “叩叩叩！”激cu而紧迫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乔浅初抬头，关掉了自己正在浏览的页面，随手将插画放在了一边，道：“进来。” 门开了，气喘吁吁的郑欢出现在了门外。 她与乔浅初一对视，有些愧疚也有些愤怒，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没有抄袭！” “我知道，坐下慢慢说。”乔浅初道，起身给郑欢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郑欢接过，但是没有心情喝，喘了两口气便道：“我根本没抄袭，现在网上真的随便一根shetou都能把人逼死，我怎么可能抄袭巫幼晴的东西！她也算小有名气，不出名又画得好的人那么多，我怎么会选择她……而且我自己画自己的东西，还不屑去抄袭别人的思想！”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你和她的插画对比，只能说你们两个在想法上确实有些类似，说抄袭是牵强了，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故意针对我们工作室的，还是只是网友单纯的八卦心理……你放心，我已经发出了声明，唐一心帮我盯着，有什么动向她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郑欢喝了口水，道：“那……那你是相信我了？” “当然。”乔浅初点了点头。 郑欢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一起待了四年的舍友，早就已经彼此了解了。她根本不会动抄袭的心思。 “其实我也看过这个巫幼晴的画，以前还挺欣赏她的，敢于用这种方式说出我想了很久不敢说的话……”郑欢有些沮丧了起来，“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会不会给她留下坏印象。” “放心吧，不会的，这女孩很聪明。”乔浅初道。 qq上唐一心的头像闪了两下，对话框跳了出来，是最新的新闻截图。 “初意工作室发出声明，据知情人士透露，此工作室的背后是一有名插画家和一知名度极高的作家，代表作有《承光》……”背后是江承北的资料。 “据悉，该作家的书内插画从第一本开始便启用同一个插画家，不知两人是何关系……” 乔浅初一页浏览了下来，叹了口气。 果然舌尖是最伤人的武器，这样的狂狼里面，就算不是抄袭，也会因为大众好奇的所谓“插画家和作家之间的渊源”而被推向风口浪尖。 《承光》曾经稳坐畅销排行榜第一很久，现在再一次被提及，销售量应该会增加，江承北的名字在这么久之后又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耳边，无疑是对他书最好的宣传--这是他们能够得到的唯一好处了。至于这宣传的是正面还是反面，没有人能够提前预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联系人老姜。 她接起了电话。 眼睛突然一黑，身子晃了晃。 郑欢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乔浅初定住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应该是昨天没睡好，现在还饿着的缘故。 “你怎么了？”郑欢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乔浅初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郑欢余惊未了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没敢说话，伸手放在乔浅初的腰后，防止她再摇晃着倒下来。 “喂，怎么了？”乔浅初定了定心神，才道。 “你们那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江承北这小子的书瞬间又被抢光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的让承北自己和你解释吧……小事没关系，他的书大家看了之后应该不会有坏印象，所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大，你放心。” “那小子能有什么影响，我担心的是你啊！你别把自己弄太累了，工作室嘛，总会碰到这点那点的破事的，你要是都那么较真，以后碰到真的麻烦了就没法解决了。我听他说你为这事烦着呢，就来慰问你一下，不要太感动啊哈哈哈！”老姜的笑声也极其爽朗，但没有江承北的穿透力。 乔浅初会心地笑了，知道了他关心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调整好。” “那行，挂了啊，这次时机太对了，新书就要上了……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事了，有好有坏，你得把握着来。” “明白。”乔浅初知道老姜经营出版社，应该和这个差不多的道理，现在是在和她说过来人的经验，心下有些感动。 老姜将电话挂了，乔浅初也将手机葱耳边拿了下来。 转头看见了郑欢的动作，一怔，问道：“怎么了？” “怕你晕啊……”郑欢仍然做着防卫的姿势，生怕乔浅初一个不小心就倒下去，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怎么把她弄到医院去？ “放心，我有点低血糖而已，吃点东西就好了。” “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郑欢立刻道。 “我有。”乔浅初道，坐下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一个三明治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郑欢一愣--乔浅初常常不吃早饭的，怎么还有储粮了？ 乔浅初将三明治袋子拨开咬了几口。这是穆南烟早晨出门时给她带的，他担心自己不吃早饭，又看自己昨天情绪低落，虽然没有多问，但是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发了好几个提醒的短信来，最后一个还打趣自己婆婆妈妈的，被张子善知道了肯定要嘲笑一番。 郑欢疑惑地看了看，没说话了。 此时楼南律师事务所里，柏蕊正在自己的电脑网页前浏览着最新资讯，猛地看见了这条新闻，认真地之后想到了那个工作室。 柏蕊眉间一拧。 她记得乔浅初是有个工作室，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初意……肯定是她没错。 她工作室出事了？要不要告诉穆南烟？ 随即她摇了摇头--又不是傻，告诉了穆南烟再让那个女人在他面前装可怜吗，而且乔浅初的性子，可能不会说，那自己还去凑什么热闹。 柏蕊继续点击那个网页，查找了巫幼晴的资料，果然少的可怜，几乎没有这个人的信息。但是她认识一个插画朋友，插画圈子里大多都是互相知道姓名的，除了乔浅初这样的自己隔离自己的类型，当初她回来时也是想通过插画去找乔浅初的联系方式，结果没找到。 柏蕊迅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我想要你帮个忙……” 不出半个小时，巫幼晴的电话、qq和微博名就都通过短信发到了柏蕊的手机上。 柏蕊点开，满意地浏览了一下，拨出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柏蕊抬头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可能这个插画家正在睡觉？ “喂，你好。”果然，听筒里传出的睡意浓浓的声音证实了柏蕊的猜想。 “喂你好，你是巫幼晴吗？” “我是，请问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在网上看了你的帖子。你就当我是个热心网友好了。”柏蕊自信满满地道。她保证她说出她的提议之后，这个插画家一定会惊喜地扫干净睡意，再恭恭敬敬地和她谈话。 “这样……那请问这位热心网友，是怎么弄到我的号码的？”巫幼晴确实清醒了些，声音比刚才生动了不少，带着笑意，十分礼貌。 但柏蕊就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冒犯。 “你的画被人抄袭了，你知道吗？”柏蕊问道。 “嗯……贴吧首页，新闻头条，很难不知道对吧？”巫幼晴笑了起来，咯咯的声音传了过来，十分悦耳动听。 柏蕊皱了皱眉，没想到巫幼晴的性格这么……难以捉摸。 “我知道你自己可能没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我觉得我也许可以帮到你。我认识很多律师朋友，也认识很多插画家，你的号码就是她们给我的。换句话说，你只要将这件事授权给我，我可以帮你维权，保证你击垮对方，拿到自己应该拿到的利益。” 巫幼晴有笑了起来。 “听着好youren啊，自己应该有的利益……”她一顿，“谢谢这位热心网友了，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抄了你的画作啊！而且那个插画家的背后有一整个工作室作为支撑，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些，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我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柏蕊，我叫柏蕊。”柏蕊脱口而出，愣了愣，才懊恼地咬了咬牙--该死，居然报上了真名。 “哦……柏蕊小姐，谢谢你提供的热心帮助，也谢谢你以极高的热忱关注着我的私生活，但是我目前真的没有需要走法律还是什么的想法，谢谢你了。” 柏蕊还想再说些什么，对方就已经挂断了。 她张了张嘴，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这些人，还真是一个个地都不识好歹！ 她气愤地回到了电脑前，啪地一声拍向了鼠标，鼻孔冒着热气，愤怒地坐了下来。 张子善路过她的办公室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敲了三下门。 “叩叩叩。” 柏蕊抬头，见是张子善，脸色阴沉地道：“干什么？” “那是公共用品，小心使用。”张子善指了指鼠标，转身离开。 “啊啊啊！”柏蕊叫了起来，连跺了三下脚，震得整层楼都听得到。 第142章主动作证 让柏蕊吐血的事件一件一件接着来了，本以为这是扳倒乔浅初的一次好机会，没想到每一件事情的发展方向都朝对乔浅初有利的那一方倾斜，气得柏蕊三餐无欲。 今天一大早，巫幼晴在微博里就发表了声明： “谢谢大家的关心，已经拜读过另一个画家的大作。在思想上确实和我有相近的地方，我很珍惜，也希望能会见这位插画家。说成抄袭，有些太过牵强，也不是事情本身的真相，我不希望有居心叵测之人将灵魂和思想的相近说成是行为的抄袭，我希望所有人做好分内事，多看书看报体验人生，勿将时间浪费在跟风和看戏上。最后，再次谢谢大家的关心。” --频频道谢，但是言语犀利地指出了对众人嚼舌根的不满，这牙尖嘴利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唐一心啊。 乔浅初也在电脑屏幕看着，翻到巫幼晴的微博，有些诧异。 巫幼晴这一年也就发了十几条微博，基本处于国家大事事不关己的状态，之前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怎么今天会为了郑欢出来说话？ 她有些疑惑地将这条微博又看了一遍，字字都在偏帮郑欢，很容易便看得出来。 乔浅初点开了下面的评论，大多都是帮着巫幼晴和郑欢说话的人。有人出来伸张正义点醒众人了，就自然有人被点醒跟着伸张正义。 乔浅初摇了摇头，靠向了椅背，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事也算是圆满解决…… 她一抬头，看见江承北披上运动外套准备出门。 “去哪儿？”乔浅初探出头，随口问了一句，随即接着自己的话道：“巫幼晴发微博帮了郑欢，算是解除危机了。” “那就好，”江承北看了看乔浅初道：“你回去睡会儿吧，让顾双馨帮着你看一下画室，今天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蔓延到嘴边了……” 乔浅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耸肩道：“我确实得回去休息一下了。” 江承北转身出了门，开车来到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饭店。 一走进去，米菜香扑鼻而来。 “先生你好，这边点菜！”服务生看见了江承北，立刻走了上来。 “已经点了，203号包厢。” 服务生点头带着他上去了。 江承北走近了包厢，一推门，外面是一个loutian的小阳台，和封闭式的包间截然不同。 他看见了斜坐在不远处圆桌那里的人，哈哈一笑。 “还是你了解我啊！我一听包厢就烦！”江承北道，走了过去。 女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你那点鬼德行我怎么不清楚？你放心，这里的包间都很有特点，但是会贵得让你心疼。而且只有这一间是loutian的，还好我订得早，才抢到了这个包间的位置……” “说请你就请你，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江承北道，在藤花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确实好，江承北环视周围，四处都是花，但花的味道并不浓郁，反而清清淡淡地围绕在周身。头顶便是天空，椅子是用激anying的类似藤蔓的东西编织起来的，桌子则是透明的玻璃圆案，架在藤蔓支架上。 他盘算着乔浅初肯定会喜欢这里，什么时候一定带她来。 “得了吧，还不是你死皮赖脸地求着我，否则本大仙怎么会涉足这些凡尘世事……”女子的脸有些圆，眼睛也是又大又圆的双眼皮，皮肤白嫩，长相偏小，灵动的眼神不时地左右转动，时而定在花上，时而定在江承北的脸上。 “是，谢谢大仙。”江承北开口道。 菜上了，菜色十分丰富，荤素搭配得当。 “哇，我和你说，这里的菜超级好吃……”还维持了不到一秒的形象在上菜的服务员面前彻底破功。 “巫幼晴，仙人是不食五谷的。”江承北好笑地提醒。 “我今天发完微博突然觉得丧失了灵力，补补不行啊？”巫幼晴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今天还有热心网友打电话给我，要帮我维权呢。你说说我放弃了多大的利益，多珍惜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友谊啊。” 她夹菜，不停地吃着。一会儿介绍土豆的十三种吃法，一会儿叮嘱江承北哪两种食物相生相克，不可以混在一起吃…… “不过我说啊，”巫幼晴吃到一半，就已经让服务员上了红酒，边喝边打着酒嗝道：“和你合作的那个插画家我倒是真的挺欣赏的，叫什么来着？不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啊……” 江承北笑而不答，闲时夹起两口菜。这家菜确实不错。 “喂，你说话啊，不介绍介绍？约出来看看？我猜是个美女。”巫幼晴若有所思道。 江承北皱了皱眉道：“不行，她不混这个圈子的。” “喂，有没有良心啊！”巫幼晴伸脚一踢，正中江承北的膝盖，“我可是刚救了你的工作室！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连看都不给我一下美人啊？我喜欢她的画很久了，真的，介绍认识认识，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我保证。” “不行，你底线太低了，出了格自己都不知道。”江承北笑着呼痛，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巫幼晴咬牙切齿地对着他做了一通鬼脸之后，看出江承北真心维护了，于是就闲聊着将话题扯开。 “今天打电话给我，要帮我维权的人也是奇葩一朵，叫什么……柏蕊。” “叫什么？”江承北眉头一拧，这个名字几乎将他的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提了出来，他记得就是这个女人让乔浅初流产的。 “柏蕊，声音挺好听的，一看就是莲花出品，娇滴滴有保证。”巫幼晴点着头。 江承北看了巫幼晴一眼，低头沉默了一下。 “怎么，你认识？”巫幼晴眯着眼睛道。 她还没全醉，江承北的表情一眼便可以轻易地剖析出来。 江承北对于自己的这个朋友从开始又怕又亲近。巫幼晴是十足的吃货，人如其名，长得如同幼儿一般但却心如明镜，什么事情在她那儿都只能清晰得毫发毕现，一片晴朗。她看东西的眼光毒，但嘴严实得很，心思千回百绕的，吐出嘴的话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脱口而出--这两个词分开看没什么，合在一起才是可怕。她说话的语速也极快，但脑子永远转得比zuiba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他下了个套，他自己还开开心心地往里跳。 江承北自认自己玩不过这样的人，他就一根筋，被巫幼晴评价为“脑子里只有一条滑梯”…… “不认识。”江承北摇头，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说谎。”巫幼晴仰头喝了一口红酒。 江承北一噎，承认道：“好吧，有些渊源，不算牵扯很深，总之不是好人。” “你心里对人的标准还能再低一些吗？除了男人女人、好人坏人，你就没别的词来形容了吗？你当小学生分类呢？” 江承北毫不在意地耸肩，“除了这个也不需要分成其他的，哦，你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 “江承北！”巫幼晴怒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和谁学的？” 江承北耸耸肩，不答。 要说和谁学的……他倒是不太想承认是天天在工作室看着乔浅初和顾双馨打闹，不自觉地就受了些影响了。 “对了，和你一起合开工作室的人是谁啊？听说也是一个插画家，我认不认……”巫幼晴话说到一半，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连线--江承北维护的女人，江承北维护的工作室，画插画的人，插画家……乱七八糟的线全都揪成了一团，最后慢慢变成了两根。 江承北--画插画和开工作室的女人。 “哦……”巫幼晴打了个酒嗝，有些晕乎乎地看着江承北，笑容渐渐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不会吧？不像啊？想收心了？”巫幼晴眯着眼睛笑得十分猥琐。 江承北立刻瞪着眼睛警觉道：“你在说什么？” “哎，江承北，我和你认识了有多少年了？”巫幼晴突然道。 “我怎么知道，三四年吧……”江承北随口道。这些日期他从来不会去记。 “这么久了啊……你说真的久了，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对哪个女人上过心呢？除了这一个！”巫幼晴狞笑着放下了酒杯，菜也不吃了，专注着盯着江承北，想从他的表情里盯出蛛丝马迹。 可是失败了。 江承北向来坦荡，喜欢和不喜欢都不会藏于心间，表情可以显露出所有的心情，所以巫幼晴，从来就没有在江承北身上挖掘到什么真正的八卦。 “和你开工作室的就是那个画插画的对吧？浅……她名字里有浅还是这个字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刚开始画插画时应该考虑不了那么周全，她这个笔名已经用了很久了，应该是名字里有浅字的可能性大些……哦，对不起啊，我还曾经怀疑你是gay，看来我错怪你了。” 江承北无奈地笑了笑，有些跟不上巫幼晴的速度，沉默了半天，开口道： “别乱猜，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巫幼晴吃惊地捂住了zuiba。 “结婚有什么好吃惊的，吓成这样？”江承北看了她一眼道。 “她老公一定非常爱她。”巫幼晴认真地说道。 江承北脑子里浮现出了许多穆南烟对待乔浅初的小细节，心里有某个地方突然松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腔，不明白刚才那样的异常反应是什么。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就像巫幼晴说的这样，穆南烟非常爱乔浅初。 “嗯……但是你怎么知道？”江承北问道。 “她的插画啊，你不知道吗，一个人的插画可以看得出非常多的东西。女人在结婚前和结婚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很多插画家结婚后可以成功转型，有的则彻底走向插画生涯的末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承北摇了摇头。 “因为琐事、争吵、奶孩子还有恭维公婆的一系列事情，女人在每天应付之后就会发生改变，她们会失去自己，变得mingan而易怒，会为了非常精细的一分一毫而打算，要把日子过得十分精细……而浅不一样，我没有发现她结婚了，但是她从去年夏天开始，画稿里就多了对爱情的理解，所以我一直认为她是恋爱了。居然结婚了……啧啧啧啧，好幸福……” 江承北默然--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门突然响了几下，被打开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位先生想在这个包厢里用餐，请问你们……” “承北？”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江承北的后背立刻僵直了一下。 巫幼晴犀利地捕捉到了江承北一瞬间的震动和惊讶，立刻转头看向门后，可惜有点喝大了，只看见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个是服务员，另外两个……一男一女。 “你怎么来了？”江承北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是乔浅初和穆南烟，站在门口，同样惊讶地望着他。 第143章初见幼晴 “好巧，”乔浅初温软地笑了起来：“南烟说上次和张子善来吃的一家菜馆很特别，这个房间是loutian的，觉得我会喜欢就带我来了，没想到被你们先一步订了下来，就像上来看看能不能在旁边设个桌子。” 她边说边看了江承北身边的女人一眼，圆圆的脸和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她微微惊讶了一下，眼神在江承北和那个女子之间流连着一下，了然地笑了笑。 原来江承北喜欢这种类型的…… “我觉得我们去别的包厢也可以，这里有机会再来，就不打扰你们了。”乔浅初道，拉着穆南烟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穆南烟了然地和她相对视一下，她对自己打扰到江承北的约会还有些愧疚。 “哎别走啊！”桌旁突然响起了一声清澈的叫喊。 巫幼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么多了，喝得自己都有些找不清东西南北了，模模糊糊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长得不错的女人，定了定神。 乔浅初定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人。 巫幼晴上下打量了乔浅初一眼，这回将她看清楚了--杏眼，翘鼻，唇色是youren的嫩粉，有些清瘦，白皙的皮肤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一转眼，看见了她身边的男人，一惊。 她知道那是谁，在娱乐报纸的花边八卦里看见过，也在楼南的律师的广告牌上看见过，曾经因为法律问题也去请过楼南的律师，只不过请不到他。 这到底是谁？ 看江承北的反应，不会是“浅”和她的丈夫……吧？ “不用，你们和我们一起拼桌就好，都是朋友嘛，不要这么见外……来来来。”巫幼晴招了招手，不算热情但也毫不生疏地冲乔浅初笑着。 乔浅初一愣，笑道：“不用了，我们订旁边的那个好了。” 服务员立刻在一旁接话道：“旁边的包厢是个小hua玉an，也很适合这个小姐。” 巫幼晴认真地看了乔浅初一眼，发现她越看周身的气质越吸引人，和她脑子里对“浅”勾画出来的模糊形象有些差别，但又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但是浅的画有傲骨，浅的本人应该也有尖锐的地方，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外表，撑得起她的一身傲气吗？ “去什么隔壁啊，我们拼拼桌，这里空气好环境好，还有这么多菜没吃呢……我对这里的菜色特别了解，可以给你们介绍介绍--江承北，你也不挽留一下？”巫幼晴笑着道。 江承北一噎，他倒是真想开口挽留，但是又担心巫幼晴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来。转念一想，巫幼晴不是乱说话的人，于是叹了口气。 “就在这里一起坐坐吧？”江承北知道乔浅初在想什么，挠了挠脑袋，笑道：“这是我朋友，我麻烦她点事儿，所以请她吃饭。” 乔浅初点了点头，转头征求穆南烟的意见。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同意了留下。 穆南烟本来想给乔浅初一个惊喜，因为上一次是张子善带他来的这里，提前订好了这个包厢，所以他并不知道是需要预订的，也不知道这里的包厢每一个都不一样，loutian的只有一个。 “过来吧--这边，加两把凳子。”巫幼晴对服务员道。 服务员立刻手脚麻利地拿来了凳子和餐具，还递上了菜单和酒单。 乔浅初一眼看下了菜单，点了两个清淡的，没有点酒，随手将菜单递给了穆南烟。 “需要推荐吗？”巫幼晴边笑边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他有自己想吃的东西。” 言语间的亲昵和了解是他人能够轻易看出来的。巫幼晴立刻表示了解，闭了口看着穆南烟点单。 穆南烟这样的男人，放在哪里都是一副风景画，看客永远不会失去观赏的心情，而这副风景画--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风景。所以穆南烟点单期间，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眉头一皱，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 “这里的名菜我几乎都点了，刚开始喝酒，还没来得及吃，可以一起吃。你们点几样自己想吃的就行了，今天我为了狠狠宰江承北一顿，点了至少七个人的分量。” 江承北一笑，靠在椅背上面。 “对啊，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尽情吃，因为知道她会宰我一顿，所以我带足了钱出门的。”他笑得毫不在意。 乔浅初转头看向巫幼晴，觉得特别，开口道：“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乔浅初，这是我丈夫穆南烟。”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皙柔嫩的手在渐渐暗下的天光里显得格外耀眼。 场内的两个男人，一个视线一划而过，一个则定睛看着乔浅初的掌心。 穆南烟的眼神一直定格在乔浅初的掌心里没有移开--她的手掌并不是削瘦的类型，摸在手里也没有咯着的感觉。相反，看着纤细，实则有些肉肉的，掌心纹路不多，光滑白皙，触感极好。所以他也爱极了乔浅初的这双手。 巫幼晴笑了，满眼都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掌轻轻碰了一下，握紧了她的手指。 随即乔浅初听见她带着坏笑的神情道： “你好，巫幼晴。” 乔浅初的手指明显一滞，脸上的惊讶并没有掩饰。 巫幼晴一握，迅速收回了手。乔浅初也将手指收了回去。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的神情，只以为乔浅初听过巫幼晴的名字，毕竟她前一段时间似乎因为辛辣讽刺的漫画而火了一把，很快销声匿迹。 身边这样的人太多了。 乔浅初看着巫幼晴半晌，进门到现在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注视她的眼神，顿了顿，忽然笑开了：“谢谢。” “小事，你应该谢他……”巫幼晴转头瞥了江承北一眼，“他就差没把嘴皮子磨破了，我可是头一次见他这样求我，这忙不帮就不够意思了。” 乔浅初转头，看了看江承北。 “喂，别谢我啊，工作室是我和你一起办的，我做什么都应该。” 穆南烟没有开口问，听他们的对话也能大致听出事情的大概，应该是乔浅初的工作室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被江承北及时补救了。 乔浅初再次对巫幼晴点了点头道：“我看过你的漫画，很喜欢。” “我也看过你的，刚才还缠着江承北给我介绍，没想到你自己撞上门来了。也算是缘分……吃菜吧，这个好吃。”巫幼晴指了指她自己面前的一盘看起来卖相不太好的菜。 乔浅初拿起筷子挑了一口。 “土豆泥，入口即化，口感不是一般酒楼能比的，四方阁的都差上一点，是这里的招牌。就是卖相不太好……”巫幼晴摇了摇头。 江承北从乔浅初进来之后话就少了，礼貌地等着他们先说，自己偶尔会接上一两句，吃吃停停，抬头看着天空。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这一片天有星星。 只有四处旅行漂泊的人才知道，星空是多么珍贵的景象。江承北曾经整整一年，待在乡村里，教教小孩子识字看书，学学他们的游戏和语言。他记得也就是在那一整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星星。 “看。”乔浅初也注意到了天空，抬手在穆南烟的手臂上碰了碰。 手指刚要缩回便被穆南烟扯住了，顺手一包，将她的手蜷着包进了自己的手掌中，握着摸了摸。 稀松平常的动作，乔浅初没多在意，眼神依然望着天空。 江承北和巫幼晴都注意到了。 巫幼晴眼睛一眯，在看见穆南烟的动作之后立刻抬起了头，状似漫不经心地往江承北的脸上一扫，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疑惑。随即江承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眉头紧锁。 巫幼晴心头一跳，抬头重新望向了星空，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好美，”乔浅初开口：“也好难得。” 穆南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并不适合欣赏大自然的神奇和美丽，他现在关注的是乔浅初今天只吃了两口土豆泥，还没有吃饭。 “等会再看，先把饭吃了，过会儿你胃痛。”穆南烟低沉磁性的声音将所有人都从星空里拉了回来。 乔浅初顺从地点了点头，埋头多吃了几口土豆泥。 穆南烟夹了鱼，低头用筷子挑开刺，放进了乔浅初的碗里。 乔浅初吃着吃着便抬头看着他笑，穆南烟故意不去看乔浅初，只专注自己碗里的东西，乔浅初也不管他看什么，只管笑，她知道穆南烟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于是两秒之后，穆南烟也笑了起来。 “吃饭。”他道，将鱼放进了乔浅初的碗里。 巫幼晴有些触动地低了头，微微感慨，脑子里已经自动将这个场景生成了画面。 要爱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两个人的眼里时时刻刻只有对方？ 巫幼晴的眼神移到了江承北的身上。江承北的目光没变，望着天空，枕着头的手在椅子上无意识而有节奏地敲打着。 她突然想起一句歌词：你呀你，是自在如风的少年。而这样如风的少年，因为什么而被绊住了脚步？此刻就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悄悄沦陷。 有微风吹来，乔浅初只穿了一件薄纱，立刻抬手捂了捂自己的手臂。 穆南烟看了她的动作一眼，站了起来，“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江承北点了点头，脚支撑着桌子的花藤，挥了挥手：“再见，注意保暖--这顿我请，下楼的时候请绕着收银台走。” 穆南烟一笑，大方道：“好，再见。” 乔浅初也冲他们轻轻挥了挥手，抬腿跟着穆南烟下了楼。 空旷的平地里只剩下巫幼晴和江承北两人。 巫幼晴默默地倒了一杯红酒，灌满了，递给江承北。 江承北接过，翘着凳子一口一口品着。 “今天的风真冷。”江承北开口道，喝干净了杯底的最后一滴红色液体。 第144章耿耿于怀 日子平淡了几个星期之后，乔浅初已经将画稿全部修改完成，江承北的新书也顺利进入了校对阶段，春季也快要结束了，初夏的苗头已经渐渐在抽芽的柳梢燃起。 乔浅初已经结束了前几个星期接到的广告绘图的工作，江承北的新书也顺利地进入了校对的程序，郑欢在解决了那个事件之后，知名度也提高了，对初意工作室也不是一件坏事。现在所有人都保持着对初意工作室的极大好奇心，每个打上初意标签的都会被推上热门话题，那个插画家“浅”也成了关注度极高的人。 她垂了垂自己的背，靠坐在了沙发上。 抬手拿起了手机，给穆南烟发了一条信息：中午想吃什么？我过来找你。 楼南律师事务所里，穆南烟正在张子善的办公室里核对着最新的案件进程。 “会议安排在中午可以吗？”张子善问道。 “可以。”穆南烟道，手里的文件一份接一份地被甩在一旁。 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下，是熟悉的大提琴的声音，只拉了一根弦的声音，十分短暂。 张子善立刻和楼彬相视一笑，如临大敌--他们两个都分辨出了这是乔浅初来电和来信息的提示。穆南烟丧心病狂地将乔浅初的来电和来信息全都改成了特殊的铃声，只要这个铃声一响，不论长短，都是乔浅初。 而这个也渐渐成为了张子善和楼彬的预警信号，没有其他，就因为只要响了，穆南烟就会将手边的事情推迟甚至是推卸…… 果然，穆南烟站起身，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秒不到，便立刻将刚才的会议时间改了。 “会议时间改到下午。”穆南烟道。 “这次可都是和皇朝有些生意上往来的人啊，你惹得起我们惹不起……这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你非改不可的大事啊？” “浅浅来找我吃饭。”穆南烟道。 张子善崩溃地大喊了一声：“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穆南烟已经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椅在门边若有所思道：“我最近和我姐聊天聊得还挺勤的，下一次再和她掏心窝的时候，我会一字不落地把你刚才话转述给她。” “……你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女人多重要啊，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必定有一个比他还成功的貌美如花的女人，这个女人通常都美丽可爱温柔漂亮比如乔浅初。我随时都欢迎大嫂来我们事务所视察，带着百分之两百的虔诚的心迎接。”张子善一脸真诚，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忠贞度。 “这样啊……那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吗？” “出门，右拐，三百米，有一个巷子，巷子里新开了一家素食餐厅，菜色丰富菜式新颖，特别适合你和嫂子这样生活高雅的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家能把豆腐做出鸡肉味。” 穆南烟满意地抬腿离开。 楼彬忍不住笑意，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道：“你还能再丢点节cao吗？” “等我摆脱了谢西恬再说吧……”张子善苦着脸半真半假地道：“不，敌军力量太强大，我就算少了谢西恬一个软肋，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软肋排着队等穆南烟戳……” 楼彬笑了起来。 穆南烟走出了事务所，径直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了，路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身边，被香水味刺得一脸不快，走到了车前，坐了进去。 倒车时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正在撩头发看手机的那个人，倒车的动作一顿。 他认出来了，这个人是……郑冰。 郑冰怎么会来这里？穆南烟想起了他的手臂受伤、乔浅初流产甚至谢雅棠受伤，都是因为惹了小人。所以他这一次格外留心了些。 如果郑冰只是单纯地来找柏蕊吃吃饭喝喝茶聊聊天，他没什么好关注的，但如果不是……穆南烟的脸色微微沉默了下来，眸色深了些。 郑冰靠着自己的车，刚入夏的天气还不算很热，她已经穿得十分清凉。不一会儿，穆南烟看见了一道身影快速地走出了楼南律师事务所的大楼，经过郑冰身边时一顿，高跟鞋哒哒的响声也停住了，惊奇地看了郑冰一眼。 “哎，你……你怎么在这儿？”柏蕊问道。 郑冰从手机屏幕前抬起了头，看见了柏蕊，开始抱怨道：“我还想问你呢！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我只好杀过来找你了。请你吃顿饭都这么难啊……” 柏蕊刚想回答，一转头，似乎看见了穆南烟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还保持着倒车倒一半的状态。 穆南烟看到她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了，眉头一皱，打了个方向盘将车子开走了。 “穆南烟？”车子经过时，柏蕊朝里面看了看，因为车子贴膜的缘故看不见。 直到她看见了车牌，才确定那真的是穆南烟的车。 “我来找你……”郑冰自顾自地说着。 “等等，我们等等说，你等我一下！”柏蕊转身就朝穆南烟的车子冲了过去，冲后视镜大力挥着自己的包包。 “穆南烟！穆南烟等一下！等一下！” 穆南烟加速了，不一会儿，柏蕊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了扬尘。 柏蕊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被烟尘呛得渐渐咳嗽，精致的妆容也染上了一层薄灰。 她咳嗽着，拍了拍自己的脸，气急败坏。 郑冰踏着高跟鞋一路小跑上来，见到柏蕊的糗态，有些愣神，随即问道：“那个是穆南烟的车？你追着他车跑什么？” “他不见我！”柏蕊皱着眉道：“明明就隔了一层楼，我几乎没有见到他的机会！穆南烟的本事也真是大了……你说我千里迢迢地回国，天天对着电脑处理一些民事案件，或者就是替农民、流浪汉、乞丐打官司……能不憋气吗！” 郑冰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必，凭你的条件，要找到什么样的没有，就非追着一个穆南烟不放？” 柏蕊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谈这个问题。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不会单单为了请我吃饭这么简单吧。” 郑冰皱眉道：“当然不是，我被穆南烟和乔浅初两个摆了一道，已经不爽了很久。”她从包里掏出了女士烟，十分精致，刚做的指甲衬得整个画面十分meiyan。 “你还没戒？”柏蕊也皱了皱眉。 “我让你戒了穆南烟，你戒得掉吗？”郑冰反问道。 柏蕊默然。这确实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柏蕊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想报复啊，有仇不报非君子--先去吃点东西，我最近在减肥，喝咖啡怎么样？” “随意。” “那上车。” 柏蕊上了车，边系安全带边道：“你想怎么报复？最近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穆南烟护着乔浅初，只要他想护的东西，我从来都动不了。”最后一句说出口，柏蕊咬了咬牙，觉得心口突然空了一块。 曾几何时，穆南烟想护住的人，是她。 摇了摇头，想到谢西恬和谢雅棠现在对乔浅初也是百般维护，那个女人竟然连谢西恬都搞定了，肯定用了什么手段。谢西恬从前对她也只是不冷不热地保持着距离，现在居然已经顺利融入了那个家。 柏蕊捏了捏手。 “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郑冰眯了眯眼睛，手指一紧，掐进了皮质的方向盘里。 “咽不下也得咽，现在整个穆家都向着她，你跟她作对就是和整个皇朝作对。穆严松他们还是其次，不会和你一个小孩见识，但是穆南烟那边……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很有可能会发动所有关系对你进行攻击。” 郑冰一噎，一路上无话，径直开到了咖啡厅。 两人一下车，立刻吸引到了不少的目光。郑冰是模特，平常控制身材十分注重，而柏蕊，自己本身的身材就不差，身高也有，一张精致的巴掌脸比郑冰还好看一些，十分抓人。 两人进了咖啡厅，点单后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位置。 “我不明白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郑冰嘟喃了一句。 “不是胆小，你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是最恰当的。” 郑冰想到柏蕊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除掉了乔浅初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沉默，但她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很久了，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知道了，我会忍一忍的。”郑冰道。 柏蕊低头，拿出了手机浏览新闻。在看见了初意工作室混得风生水起之后，有些不爽地将手机放下了。 郑冰也拿起了手机，在自己地相册里找出了一张她保存了很久的照片，是穆南烟和柏蕊在校园里手牵手，两人面对着夕阳，朝气蓬勃，相视而笑。 这张照片是她拍的，当时是偷拍，但很快就被穆南烟发现了，她那时候用的是自己攒钱买的相机，答应了要洗出来给他们一份，但最后没有实现。 而这张照片，后来就一直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她找出了乔浅初的手机号，给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里都发出了一份，备注：礼物。 穆南烟的车子已经开到了乔浅初工作室的门外。 他站在门外，乔浅初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手机，表情有一瞬间的波动，盯着手机久久都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盯着乔浅初的动作，静静等待着她抬头。 乔浅初对目光一向是mingan的，特别是对穆南烟的目光，尤其mingan些。 但此刻她的所有思绪都在面前的这张照片上，夕阳、恋人，笑容，情愫，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又都那么尖锐。 她知道她又陷入了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困三中。 看着联系人的号码是陌生的，乔浅初灭掉了手机屏幕，抬头看向了工作室外，一惊。 穆南烟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站了起来，走出了工作室，将门锁上。 “怎么了，看什么东西看得这么入神？”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笑道：“一个新闻。” “上车吧。” “嗯。” 乔浅初深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了，这是另一个开始，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和警告？她非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一点一滴地，进入穆南烟的过去吗…… 第145章死婴照片 将照片发出去之后，郑冰就放下了手机。 等了很久，咖啡才上来，浓香飘散。 柏蕊看了咖啡一眼，道：“你确定不再吃点别的？减肥也要有个限度。” 郑冰摇了摇头道：“下周有个时装秀，但是我上周太放纵自己了，已经长出小肚子了--你看。微博上说四月不减肥，五月徒伤悲啊……” 柏蕊笑道：“还好我吃不胖。” 郑冰一噎，瞪了瞪她，引来柏蕊的笑声。 随即柏蕊站了起来道：“我再去点份蛋糕，我可不陪着你饿肚子。” “嗯。”郑冰随意地摆了摆手。 柏蕊离开之后，郑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照片的事情和柏蕊说。 但是当柏蕊踏着妖冶的步伐回来时，郑冰就将目光从手机里移开了，决定不说。 柏蕊在她的印象里，是不屑于使用这些小手段的，她一直是特别干净、神圣、正直的性格，这些事情……再忍忍再说吧，反正她是要继续做的，如果得到的是阻拦，还不如不说。 而已经收到了照片的乔浅初，在预感到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照片里的内容上，而是在思考这个行为后面的意义。 “中午吃素食，张子善推荐的。”穆南烟道。 他提前点说，是为了让乔浅初有可以拒绝的时间。 乔浅初“嗯”了一声，没有其他的话了。她也确实有些疲惫，赶了几个星期的画稿，流产了之后睡眠就更加不好了，昨天晚上又是半夜噩梦惊醒，在穆南烟的怀里睁着眼睛熬过了下半夜，十分痛苦。 还记得上次差点低血糖晕倒的事情，她已经有好几次都连续发生这种状况了。 穆南烟转头看了看乔浅初最近有些消瘦的脸庞，临时改了主意：“不去素食餐厅了，去昨天那里吧？你瘦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是工作室的？” 乔浅初摇了摇头，“睡眠质量有些问题。没关系，去哪儿都行。” 穆南烟摇了摇头，调转了车头，往昨天那家菜馆驶去。 “工作室最近出了什么事？”他看了前段时间的报纸，大概了解了发生什么，有些后悔答应乔浅初办工作室的事情了……一个工作室在名气日渐经营起来的时候，伴随的负面东西也必定会增长，诽谤、嫉妒也会接踵而来，这一次还好是有江承北，下一次浅浅不说，他又不会去关注娱乐新闻，无法第一时间获取这些信息，怎么办？ “工作室最近没事，就是我，有点低血糖。”乔浅初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穆南烟的车速快了些，想尽快赶到目的地，转头看着乔浅初，“我有自己的工作，很多东西我没法第一时间知道，但是浅浅，你要学会告诉我，好吗？自己告诉我，不是事情解决之后，再让我从别人那里得知。” 乔浅初一愣，没想过穆南烟会在意这个，略一犹疑，开口道：“我知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想用我的这些事情来打扰你，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穆南烟沉默地拐过了两个路口，沉默地思考着。两个人要是过于为对方考虑，也不算是好事，这样做事就多了太多的隐瞒和善意的谎言。 乔浅初看了看沉默的穆南烟，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确实是自己不对，没有给穆南烟足够的信任。他是自己的丈夫，不管有没有开口让他帮忙，至少不能让他成为最后一个知情者。 “我错了，”乔浅初立刻认错，笑道：“下次不这样了，痛改前非--真的。” 穆南烟转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便到了饭店，乔浅初也注意到了她说最近可能低血糖后，穆南烟加快了两倍的车速。 穆南烟一坐下，便点了许多菜，比起上一次点菜要来得容易多了--只需要将浅浅上一次多吃了几口的菜全都点上来就可以。 乔浅初并不挑口，但是现在给穆南烟养得有些挑了，口味极刁，谁让穆南烟做的东西好吃，连带着他身边人做的东西都非常好吃，谢雅棠的厨艺也不是盖的……这难道真的有遗传？ 她想着，自顾自地笑了笑。 “下午有什么安排？”穆南烟随口问道。 “嗯……回工作室，挑个新的任务接，江承北去玩了半个月，一声招呼也不打，终于肯回来了，下午把他的办公室打扫一下，给他工作。他的桌子应该布满了灰尘吧……”她笑着摇头。 菜上来了，穆南烟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和江承北合作，应该挺轻松的。他虽然贪玩了些，但是自己该做的工作绝对不会推卸，是个男人。”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挺喜欢他这样的性子，无拘无束，没有羁绊，背起包说走就走。有一次他去旅行之前，来和我打了个招呼，半路上他的背包拉链裂开了，里面掉出来的东西居然不是生活用品……你知道是什么吗？” 穆南烟配合地摇了摇头，看着乔浅初将眼睛笑成了两道水汪汪的月牙。 “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什么带着图腾的拨浪鼓啊，什么手链，什么卡片机，什么小零食，全都是他上一次旅行回来的战利品，只有一件可怜的换洗衣服被塞在最里面，皱巴巴得不成样子，有一套换洗的运动服，但是他通常会先寄到目的地，然后人再过去。他的小侧包里装的也不是钱和手机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堆大大小小的青年旅社的名片……怪不得他常常失踪，手机经常没电，因为忘带充电器的事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我当时就在想，这是一个怎样的神奇的色啊。” 穆南烟静静地听着。 这个包厢一直都有风灌进来，微微浮动，拍打在发梢和眉间，凉意和暖意同时在身边被感受到。 他和江承北，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是江承北的骨子里便是渴望用routi和灵魂去亲身和这个世界碰撞的话，那么穆南烟，便是喜欢静默观火的男人。同样是自在如风，穆南烟不关心大好河山，不关心这世界长什么样，他对自己关心的东西保持着绝对的好奇度，至于其他，毁不毁灭都与自己无关。 乔浅初停下了话头，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便笑笑不再开口。她也知道江承北和穆南烟的区别，就是因为这个明显和独特的区别，她才会爱穆南烟爱到患得患失。 简单吃了几口之后，乔浅初就有了些饱腹感。 在穆南烟的劝说、威逼、利诱和一系列转移注意力的谈话下，她才多吃了些，撑到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了。 “感觉自己又怀了一次宝宝。”乔浅初打趣道，却突然顿住了。 孩子的事虽然已经解了心结，但是不免给她留下了阴影。 “我们去下面走走消食。”穆南烟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攥着乔浅初的手往楼下走。 咖啡厅内。 柏蕊要的甜点已经上了。 周围有人似乎认出了郑冰，将手机偷偷举了起来，对着那边拍了几张，还有小声的议论。 郑冰很久都没有收到乔浅初的回音，有些想不通，眉头皱着一直在等消息。 柏蕊的道行说到底是比郑冰高了不止一个段数的，只是经常因为穆南烟而冲昏了头脑，真正来说，她是十分理智和冷静的。 柏蕊抬眼，看见了郑冰焦急而疑惑的表情，眼神在她手上的手机一扫，问道：“你谈恋爱了？” “啊？”郑冰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那你在等谁的短信。”柏蕊道。她确定郑冰刚才发了信息，可她并没有听见信息发送成功的音效。在她面前还需要静音发送的，除了新交的神秘男友，就是……柏蕊眉间一凛，希望郑冰不要干蠢事。 “等经纪人的，他说给我买了一套衣服，可是现在还没有把图片发过来给我看，太慢了，我有点等烦了……” “撒谎。”柏蕊喝了口咖啡，从杯沿上方将她凌厉而深刻地审视了一眼。 郑冰立刻败下阵来：“好，我撒谎，不是经纪人，是……乔浅初。” 柏蕊沉默了两秒，放下了杯子，“你给她发了什么？” “一张照片而已，一张能让她嫉妒到发疯的照片。” 柏蕊挑眉。 郑冰立刻从自己的手机里找出了那张照片。 柏蕊在眼神接触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目光立刻软了软。画面是那样能够轻易捕捉的美好，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讽刺。 柏蕊的手指收了收。 “这张照片不一定能让她发疯，但是已经让我嫉妒了呢。”柏蕊轻声道。 郑冰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一失控，冷静之类的词就已经和柏蕊无关了。她闭了闭眼，觉得郑冰既然已经开始了，就趁热打铁再进一步。 “她为什么还不回我？是没有效果吗……”郑冰犹豫到，低头又看了看屏幕，“不应该啊，看这照片任何一个人都会嫉妒吧？何况她还身在其中。” “谁没有过去？就连乔浅初本人都有一段初恋，连我都听说过。但是这个男人现在就在她身边，她那些猜忌和不信任，早就在上一次的教训里面耗光了。聪明人不好对付，聪明的女人更是……你得切中要害。” “要害？”郑冰抬头，问道。 不期然撞见了柏蕊脸上的阴毒和不甘，郑冰慌忙低头，万千思绪一闪而过。这和记忆里那个激aoao而清白的女孩，相差太多了……照片上的她清丽而婉约，笑容盛雪。现在的她…… “要怎么做？”郑冰抬头，问道。 而此刻饭店外的一辆车内，穆南烟刚带着乔浅初散步回来，俯身帮她系上了安全带，往她的工作室方向驶去。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 乔浅初下了车，和穆南烟道别，转身才发现工作室的门开着--江承北已经回来了。 她踏进门，入眼便是桌上摆放着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茶几上还有刚泡的茶。 “承北？”乔浅初叫了一声。 从屋子里探出了一个黑色的脑壳，望着乔浅初，只有眼白和牙齿明晃晃得惊人：“嘿，在这儿！” 乔浅初默然地看着他，许久无言，半晌，开口道：“……这次去的是非洲？” 第146章对她不同 她无法相信三个星期之前的那个皮肤亮白五官清晰的人，和现在是同一个。 或者说她十分好奇江承北是怎么在三个星期之内把自己弄成这副鬼德行的…… “就是又去了趟西藏。”江承北嘿嘿地笑着，和初见时没有两样。 乔浅初恍然忆起第一次见江承北时，他也是刚从西藏回来，一副落魄流浪汉的脸，搭上运动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算是江先生给我的惊喜吗？一去回到初见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记得我还打趣你是烧焦的土豆，好不容易掌握住了火候，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烤焦了。” 江承北挠了挠头，看得出他这次变化很大，可是乔浅初也说不上具体哪里有了变化。可是这次回来，江承北明朗大方了很多，之前不知是她太过mingan还是其他，总感觉江承北在刻意地躲着她，不禁少有目光接触，而且就连动作上的触碰也变得非常mingan起来 还好，江承北回来了。现在的他站在原地，虽然黑了些，瘦了些，但是目光坦荡、表情明朗。像极了他里描写的草原上的晴空。 “这次去带了什么回来？”乔浅初道，习惯性地坐到了泡茶的位置，开始清洗茶具。 “这次只是走走，拍了照，在当地住了几天，晒晒太阳吹吹风就回来了--非要说带了什么的话，带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回来哈哈哈……” 乔浅初笑了笑，开始烧水。 “那是旅行里最好的礼物，我也想旅行，可是太难实现了。” “为什么？”江承北趴在了沙发上，转头问道：“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带你去。” “很多，杭州、大理还有你迷恋的西藏，都想去，但是我不可以。” 江承北看着她，等着答案。 “我认床啊，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没什么心情看风景……”乔浅初给出了一个有些崩溃的答案，“而且我的体质不适合各种地方的辗转，只能想想。” 江承北失望地挥了挥手道：“你这身体确实太差了。” 乔浅初泡好了第一道茶，江承北就起身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熬夜了？”江承北随口问道。 “没有啊。”乔浅初抬头，不解道。 “脸色不太好。”江承北道。 乔浅初面对江承北的时候总是十分有倾诉欲，而且从来都正面直视自己的倾诉欲，想了想便开口道：“确实有点事……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里面是一张穆南烟学生时期的照片，和柏蕊的。” 又听到柏蕊这个名字，江承北没有多少好感地皱了皱眉，就连他自己也奇怪，自己居然会反感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这是少之又少的情况。 “心里难受吗？”江承北道，喝了口茶。 “刚开始看的时候难受，后来就渐渐调整了，说实话他的过去一直是我最介怀的东西，虽然南烟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和保证，但是我可能就像大多数女人一样，不能免俗。” “不需要免俗，这很正常，如果你喜欢他，在意他的过去太正常了。我敢打赌，傅白大概也是穆南烟心里的一根刺。”江承北笑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 乔浅初也被他的语调给逗笑了。 “承北，你再这样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能你永远都找不到自己心里的那根刺了。”乔浅初打趣他很可能交不到女朋友了。 “无所谓，”江承北耸了耸肩，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躺在了沙发上道：“而且，我好像已经有了……” “谁？”乔浅初颇感兴趣地转头，猜测道：“巫幼晴？顾双馨？”如果真是顾双馨就好了，也算是一桩美事。 “你可别误会，巫幼晴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太多年了。”江承北摇了摇头，“而且她已经结婚了。” “什么？她结婚了？”乔浅初震惊道：“不要怪我大惊小怪，她看着实在是太小了，”说着她摆手笑了笑，“算了，神秘兮兮的，问也白搭。” 她转过头继续泡茶，头也不回地给江承北续上。 额发垂落的侧脸勾勒出一整条完美的线条，比她手中任何一幅画的线条都来得美好。 江承北晃了晃神后，闭上了眼睛。 “不能说，不能说……哎，我睡会啊，累死了，昨天晚上连夜回来的，披星戴月啊……”他困意浓浓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浅初起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条毛毯盖在了江承北的身上，自己则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一下。 江承北睁开了眼。 “小乔，你的手机。”他在沙发上喊道，指着面前的茶几的手机。 乔浅初这才恍悟自己将手机落在了茶几上。 她起身走了过去，拿起了手机。 又是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乔浅初定了定心神，点开了那个号码发过来的照片，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正好倒在了身后江承北的身上--他本来已经迷迷糊糊地再次入睡，突然遭到重物袭击，吓了一跳，眼睛一睁便看见了乔浅初苍白的脸。 “哎哎哎！”江承北大叫着起身，轻轻拍了拍乔浅初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清晰的心慌：“小乔？小乔？乔浅初？” 不论是拍打还是叫喊，都无济于事。 江承北立刻将乔浅初打横抱起，送进了车内，系好了安全带，急匆匆地上了自己的驾驶座。 顾双馨的车子正好开了进来，与江承北擦过时大喊了一句：“喂？你去哪儿？你的脸怎么回事？！” 江承北没有理会她的叫喊，径直开走了，车速奇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顾双馨在后面气得干瞪眼，大声叫喊也无济于事，这才想起刚才江承北副驾驶座上好像还有一个女人？ 江承北全神贯注地开车，精力集中地闯过了无数个红灯，将乔浅初送到了医院。 乔浅初一进急救室便醒了，虚弱得无法说话。 江承北则在病房外打了个电话给穆南烟，没一会儿便接通了。 “喂。”低沉好听的男音。 “你来医院，她晕倒了。”江承北说了一个“她”字，穆南烟就立刻明白了是谁。 那边一片文件滑落的声音。随即听见了穆南烟激cu的跑步声和问语：“哪家医院？” 江承北迅速地报上了坐标。 穆南烟的效率出奇高，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医院。 一到医院便又打了个电话给江承北。 “在哪儿？” “急诊。” “别挂，我快过来了。”穆南烟跑着，风声呼呼地灌进了江承北的耳边。 江承北看着急诊室里已经完全清醒的乔浅初，走了过去。 乔浅初一看见江承北，第一句话便是：“你别和南烟说……” 江承北抓着电话的手顿了顿，与此同时，穆南烟的脚步已经到了急诊室的门口。 他四处环视一圈，立刻发现了乔浅初的身影。 乔浅初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穆南烟看见清醒着的乔浅初，眉头紧锁。 护士走了过来给乔浅初拿了一张单子，要求取药打点滴。 穆南烟接过单子。 “我和你一起去。”江承北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了急诊室。 他这才发现江承北脸色的变化，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江承北率先开口：“上一次工作室发生事情的时候她就没有按时吃饭了，好像有几次就处于快晕的状态，郑欢--就是她的朋友，有给我提过醒。这一次有人给她发照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什么照片？”穆南烟拧着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的感觉，尤其是听见关于乔浅初的不好的消息。 “我猜刚才她也是看见照片才晕倒的，”江承北锁着眉道：“我出门急，没看。你现在去工作室，手机就在茶几上，你自己看看是什么照片。” 穆南烟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江承北一眼。 江承北不是细致的人，但是他似乎对于乔浅初的事情，都……特别上心。 甚至连很细微的事情都观察得到、记得住，这让穆南烟觉得有些怪异了。 江承北像没接到他的目光一般，坦然地望着他。 穆南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单子，在心里稍稍做了一下权衡，没费什么劲就做出了决定，开口道：“你去拿药，我去她工作室一趟，拿手机。” “好。”江承北应道。 这是穆南烟对他的信任，也是他对穆南烟的信任。两人相视，点了点头。 穆南烟立刻走出了医院，上了车，往乔浅初的工作室赶去。 已经到了下班的高峰期，路上有些堵，他望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开的车流人流，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了，情绪外泄十分明显。 本来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折腾了五十几分钟才到。 一下车，穆南烟立刻往工作室奔去。 工作室的门开着，顾双馨在里面哼着歌，整理着暑书架和前台。 穆南烟一进门，环视周围，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那个屏幕已经暗掉的手机。 “哎，穆南烟？”顾双馨惊奇地发现了他，叫道。 穆南烟没理会，走了过去拿起手机，转身离开。 “喂！”顾双馨张大了嘴，“有没有搞错？一个个的都听力障碍吗？” 穆南烟上了车，打开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死婴的照片。 死婴……他眉头紧锁，又翻看了同个号码的前一条，看见了他和柏蕊的照片。 这个照片是谁拍的，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应该是不会记错的…… 这是浅浅最大的两个心结，他的过去，和死去的孩子。联系到今天早晨看见的郑冰和柏蕊，穆南烟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差。对于郑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第147章故意刁难 穆南烟再次赶到医院的时候，乔浅初已经挂完了点滴，坐在凳子上安静地医院刊物栏上拿下来的报纸。 穆南烟进去时就看见她坐在其他的病人中间，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江承北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看见穆南烟，立刻松了口气道：“给你，我不太会照顾病人，你再让我待两秒我就得疯了--我先回去了啊。” 穆南烟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袋热乎乎的扁食和水饺，是两个人的分量。这应该是医院门口能买到的最快捷的东西了。 “你吃过了吗？”乔浅初听到响声，从报刊里抬起了脑袋，有些不敢和穆南烟对视，先问了江承北一句。 江承北笑道：“我吗？我不用吃，刚在工作室喝茶喝得太饱了，我就想回家睡个好觉。对了，医生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他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笑了起来。 “就是什么？”乔浅初也笑着问道。 穆南烟也转过了头，看着他。 “就是……营养不良。” 乔浅初彻底沉默了。她不知道这个诊断一出来之后，穆南烟今后得逼着她吃下多少营养丰富的东西去…… “营养不良？”穆南烟看了乔浅初一眼，眉头一皱。 他平常十分注意乔浅初的饮食了，荤素搭配上也有留心，而且都是亲眼看着乔浅初吃了才放心，按理不应该营养不良才对。 “我不知道啊，医生是这么说的。他说小乔的体质不容易吸收营养，好像又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又怎样……哎呀记不清楚，你以后多给她吃点好吃的，把她喂胖就行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乔浅初忍笑忍得发抖。什么叫：……“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又怎样……”，让江承北去听医嘱，应该是最错误的决定了。不过也好，本身没什么大事，还被逗乐了一回。 乔浅初收起了自己的报纸道：“那你快回去吧，这边没什么事了，南烟也在，别担心。” 江承北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我是真困了，必须回去睡了--明天我要旷工啊。” 乔浅初笑着点头。 江承北转身，大步迈出了医院。 只剩下穆南烟和乔浅初两人了，气氛便有些凝滞。 乔浅初摆出了顺从委屈的表情，随时准备接受穆南烟的凌厉目光和语气。哪知道一抬头，发现穆南烟正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什么，有些疑惑。 穆南烟抓了两下，准确地将乔浅初的手机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乔浅初一滞，想起刚才穆南烟出去了很久，而江承北顾左右而言他地打秋千，她还以为穆南烟是去买晚饭了，没太在意，原来是去工作室拿手机了吗……那手机里的东西，他看了多少？还是没看？ 最出乎意料的是，穆南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将她扶了起来，往门口的车内走着。如往常一样将她系好安全带，开动了车子。 乔浅初立刻忏悔：“我都有好好按时吃饭的……只有工作室出事的时候才忘了几次，可是那已经是三个星期之前了。” “嗯。”穆南烟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营养不良啊，一定是误诊，误诊……”乔浅初继续道 穆南烟笑了起来：“知道了。” 乔浅初一愣，明白了--穆南烟一定是看了她的手机，态度和反应这么奇怪…… 过了很久，穆南烟突然道：“浅浅，我的过去和你的过去一样，都是已经放下了的东西。至于孩子的事情……我也为他失眠过很久，我知道你每天半夜惊醒是为了什么，但是没办法安慰你。即使是现在，都没办法……” 乔浅初心里明白，抬手将他握了握。 温软的皮肤接触到穆南烟的那一刻，什么话都不必多说。 休息了几天，乔浅初又重新开始工作了。 这回接的工作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布景。 要负责模特的身后布景和画布的制作，她看着新奇，合作商那边又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所以乔浅初在和江承北商量了之后，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一大早，乔浅初便从家里出发，去模特的拍摄地。 江承北在半路上和她约好了时间，早早地等在了那边--他已经和合作商接洽，谈好了一切，就等着乔浅初到现场开始工作。 听说这次要尝试极为大胆的试色，不知道模特会是谁，乔浅初在心里想着，开车到了摄影棚的楼下，拨通了江承北的电话。 “喂，我已经到了。” “我在楼上，现在下来，”江承北嘴里还在嚼着什么，边走边道：“我第一次碰见这么年轻的合作商，还是女的。 乔浅初一愣，接话道：“很年轻？女的？” 这确实是极其少见的。 “好像就是这次拍摄的本人，性格挺好的，就是抽烟抽得很凶，我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烟味太冲，按理来说女士烟没有这么浓烈的味道。” 乔浅初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这三个关键词已经让她联想到了很多：女的，抽烟，模特。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觉得似乎一瞬间在脑子里有什么暗影的重合，但立刻又抛开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大步走下楼来的江承北。 江承北的步子迈得极大，三步两步就站到了乔浅初的跟前，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嘿。”他举手，挥了挥。 掌心和脸的颜色完全不应该存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乔浅初看着，忍不住一笑。 “我们上去吧，”江承北又道，转身大步朝前迈着，没有回头，“我已经谈好了，但是这次的合作商特别好说话，感觉有点奇怪……” 乔浅初心下感动。因为她知道江承北每一次谈生意时都是这样，并不是什么生意都会介绍过来，而是会妥帖地打点好一切，确定方便安全了，才让她见人。 这在江承北看来或许是应该的礼貌之类，但是在乔浅初看来，确实江承北极其特别的贴心。对于江承北那样的性子来说，能做到这样确实是令人感动的。 两人走到了楼上。 摄影棚里设施很简单，只有一些简单的道具，模特拍照的地方是白色的背景，乔浅初看了一眼，便转头四处一扫，果然在旁边的圆桌旁发现了一个身影。 江承北带着她往前走着，每走一步，乔浅初的眼睛就眯起来一点，空气中弥漫着的烟味也是熟悉的，她曾经在郑冰身上……闻到过。 不详的预感很快便在眼前得到了彻底的实现。 坐在椅子上，双脚交叠手捧咖啡的长发女子，一手还拿着手机，无意识地将手机旋转着。 越来越近了，近到眼前人的香水乔浅初都能轻易地闻见。那个女人也同时抬头望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的步子一顿，江承北奇怪地回头。 “好久不见。”郑冰站了起来，长发在身后一荡，周身清冷的气质十分耀眼，但是接近了便会发现孤傲和清冷只是表象而已。 乔浅初犹豫了一下，这单生意是接，还是不接？ “你合同签了吗？”乔浅初低声问江承北。 “没有，觉得这次合作商有点奇怪，金额太高，态度太好，指名和我们一个初出茅庐的工作室合作，所以我还没签--怎么了？” 乔浅初了然地抬起头，看了郑冰一眼，也笑道：“好久不见。” “老朋友相见，我以为你会更热情一点呢，没想到这第一单想合作的心思这么快就被你打回来了，我可是伤心了一个早晨。”郑冰道。 乔浅初笑了，笑的是现在的人怎么都学会了睁眼说瞎话，还说得这么稀松平常。她们之间就算是朋友，那点“交情”是因为什么，两人心里都清楚。 她细细思量了一番，权衡之下，选择留下。 郑冰顶多给点小苦头吃，没法再多刁难她了，这一单接下确实可以为初意打响名声…… “怎么会，我就是亲自来签合同的，诚意十足。”乔浅初曼声道。 郑冰一愣，唇角一勾，让身边人拿出合同。 乔浅初看了几遍，没有问题，于是签下了。 “今天就开始拍摄，还是要选时间？”乔浅初问道。 郑冰笑着，突然表情一变：“废话，当然是今天了，你以为我摄影棚租了一天是放这儿玩的吗？”这口气，和之前的老朋友截然相反。 江承北看得愣神，不敢相信还有变脸变得如此之快的人…… 乔浅初似乎早就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状况，仿佛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一般，依旧笑脸道：“那就开始吧。” 刚开始拍摄，郑冰一刻不停地纠正摄影师，对摄影师破口大骂，在一旁摆弄布景的乔浅初沉默地皱了皱眉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会不会拍啊？不会拍别拍了！花钱请你来，自拍的水准都达不到？你拍的这都什么？”郑冰眼睛一眯，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这背景颜色也有问题！怎么能这么搭呢？看着人头晕，怎么回事啊你们……” 乔浅初沉默地等她骂完所有，开口道：“你清楚明确地要求配色大胆，何况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现在是我花钱，请你来布景。你觉得没什么不妥很重要吗？谁的意思比较重要？你是不是把自己放在太高的位置了？乔浅初，你也不怕摔下来粉身碎骨？”这话有点尖酸难听了。 江承北默默地看了许久，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走上前去。 “别做了，”江承北轻蔑地看了郑冰一眼，“一身铜臭味，三句话不离钱。要钱很容易，要尊严很难--十倍违约金会按时给你打到账上，拿着你的钱，好好享受世人的赞誉。” 说着他拉起乔浅初往外走。 乔浅初脚步一顿，反手拍了拍江承北的手腕，安抚性地一笑，回头。 郑冰的表情还处在愕然中，来不及收回。 江承北满脑子都只剩下刚才乔浅初的动作了。他终于明白穆南烟为什么这么喜欢拉着乔浅初，温软的感觉是真的能够扫清人所有的负面情绪的……他摇头，叹了口气。 “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拍，别挑刺，我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乔浅初眯了眯眼，平静地看着郑冰道。 郑冰猛地想起上一次的事情，有外人在不好开口，于是问道：“你威胁我？你还有那些照片？”她记得穆南烟已经删掉了，不会连这点承诺都做不到吧？ “上次的没有了，但是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不外泄。”乔浅初道。 郑冰几乎崩溃--他们到底有多少这样的照片？业余狗仔吗？ “你先给我看了，我才信你。”郑冰也不傻。 “我为什么要你相信？最后问一次，拍吗？”乔浅初看了郑冰三秒，作势要走。 “拍。”郑冰在身后出声。 接下来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郑冰一句话都没有再啰嗦。 出了摄影棚，江承北啧啧出声，不停地摇头，“怎么看刚才的那个表现都不像你呢……” “别冲动，这对我们初意的形象很重要，单子得接，但我不会任人欺负。” “那你刚才说的那个照片……” “瞎掰的，”乔浅初一笑，“我又不是她的私生活摄影师，哪有精力天天偷拍她的xiangyan照片--走吧，回去了。” 第148章给他灵感 驱车回了工作室 顾双馨正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周围茶几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杯子全都整齐地叠在了一起，桌上的水渍也认认真真地擦过了，就连一旁的书架也是整整齐齐，鼠标和键盘摆得规规矩矩，整个工作室井井有条…… 江承北一回来，顾双馨的工作热情真的是……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看见正在沙发上将零食吃得满身都是的顾双馨，开口道：“垃圾桶在你右手边的沙发空处，你肯定找不到了。” 顾双馨一惊，抬头看见乔浅初和江承北已经回来了，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立刻粘了过来。 “对啊，我吃了一身找不到垃圾桶，又不想破坏刚扫的地，所以机智的我，只好躺在沙发上了，这样碎屑就不会掉下来，聪明吗？”顾双馨缠着乔浅初上窜下跳。 乔浅初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回她居然不是缠着江承北了？ “哎，我听说你昨天晕倒了，怎么回事啊？” “医生说是营养不良。” “啧啧，要我说你这人没良心呐就算了，这身子也没良心，穆南烟那么用心地喂你，猪都可以卖个好价钱了，你怎么就不长肉呢？”顾双馨捏了捏乔浅初的手臂，叹了一声表示惋惜。 乔浅初一笑，“我对我的不长肉表示抱歉。” 顾双馨哈哈一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哎，今天游乐场打折，庆周年，只要平常票价的一半，我们去玩吧？” 乔浅初摇头道：“你都多大了，还整天往游乐场里钻。顾双馨，要时刻记住自己成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谁说成年了就不可以去游乐场啊，你问问江承北--江承北，你说，你想不想去？” “想。”江承北哈哈一笑，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 乔浅初有些惊讶，这两人什么时候联盟了？ “你说你闷在工作室里有什么好处？一起出去玩玩嘛，就一天，你早晨不是工作了吗？”顾双馨道，缠着乔浅初不放。 江承北也接口道：“我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我们刚接了一个大单子，也顺利完成了，也该放松放松。” “我进工作室到现在，天天都是整理这个整理那个的，没放过假啊！”顾双馨见软的不行，开始指责了：“你这个老板简直把员工当牲口用！不应该弥补一下我们受伤的心吗？就当是工作室活动了嘛，好不好好不好……” “把员工当牲口用？”乔浅初笑了起来：“我同意你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还被指责我把牲口当员工用了呢。” “呀！”一句话顺利将顾双馨点炸了，“哪个不长眼的说的！谁说的！” 乔浅初被顾双馨的反应逗到不行，笑着道：“行，你们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顾双馨开心得下一秒就忘了刚才还在质问是谁说的，转了个圈欢呼了起来：“初意工作室！出游活动，正式开始！” 江承北也哈哈笑着，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将车子开到了两人面前。 “我坐后面。”乔浅初道，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顾双馨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江承北对着样的座位安排虽然没有什么异议，但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开心--顾双馨相处熟了之后就是个纯话唠，话唠和苍蝇基本上是不分家的，成天嗡嗡个没完。这对于江承北来说是很可怕的，他本来就简单地将自己的旅行称为“满世界找清净”，顾双馨倒好，有她的地方准没清净。 还有一点让他十分无措的是，他发现自己希望乔浅初坐在身边。 前段时间出去散散心，整理了自己的感情，整理的结果便是顺其自然，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乔浅初，那感情的事情他不能控制，但可以沉默。 开车到了游乐场，放完望去，全都是高中生和家长带着小孩，极少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来。江承北倒是比较符合游乐场的气质，穿着运动服，像个大男孩，乔浅初一身雪纺连衣裙，曲线成熟，和游乐场格格不入。顾双馨则更是夸张了……下身穿着包臀裙，踩着高跟鞋，买票的时候都被路人打量了几眼。 “怎么大家都在看我？”顾双馨奇怪地看了眼周围，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真的老了？来游乐场都会被奇怪的眼神盯着了？ “因为像我们这种处于青春边缘的尴尬年纪，都是闪闪发光的。”乔浅初给出了合理解释。 顾双馨咀嚼了一番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大叫了一声冲向乔浅初。 乔浅初抬腿便躲，轻盈地闪过了顾双馨高跟鞋的袭击。她穿的是平底，跑起来方便些。 顾双馨毫不气馁地追着她，咬牙切齿地大叫着，引来了不少的注目礼。 “乔浅初！你丫怎么跑那么快！”顾双馨在后头追着，追着追着便笑了，也许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挺滑稽的，停下了脚步，喘了两口气。 江承北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轻易便超过了乔浅初，扬起了手中买到的票问道：“先去玩哪一个？” “云霄飞车不错！”顾双馨接过了地图，眼睛一亮。 乔浅初转头，皮笑肉不笑地道：“云霄飞车？你还想吃今天的午饭吗？”她非常不适合这样的运动，一坐便吐，一吐就是一天。 “想啊……”顾双馨白了她一眼道：“你也太弱了吧，这点程度就吐了……这家游乐场的海盗船也很好玩，前面还有一个鬼屋，真的很吓人……江承北，你要和我一起去鬼屋吗？”话里的试探之意十分明显。在顾双馨看来，女人尖叫着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时最容易产生异样的情愫。 今天的游乐场计划是和江承北打过招呼的，她自己有两个私心，一是希望让乔浅初去散散心，她最近心情很不好，连顾双馨这样没脑子都都看出来了。这第二个私心……自然是希望能在游乐场玩的时候和江承北来个什么激qing对视，情愫暗生什么的…… 想想就激动！想想就面红耳赤！ “不去。”江承北一句话，浇灭了顾双馨所有幻想。 “为什么？！”顾双馨不满地道。 “人家鬼屋还要做生意呢，你去把演员吓坏了怎么办？”江承北一本正经地道。 顾双馨崩溃地看着江承北--她好歹是个女人啊！江承北这样一次一次打击她的少女心，真真是生无可恋了…… “那就去云霄飞车吧。”顾双馨无精打采地道。 “你们俩去吧，我在底下吃吃东西，等你们。” “好啊！”顾双馨道。 “我也在底下吃吃东西等你，玩得开心。”江承北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顾双馨拿着地图的手chandou了一下，忍了很久才止住了把地图扔到这两个人脸上的冲动。 但是云霄飞车的youhuo力实在是太强了，她忍不住撂下一句话：“那你们等我啊，一定等我啊！”转身便往云霄飞车的地方冲去了。 乔浅初抓头笑道：“还真的是个孩子。” 江承北抓了抓脑袋，“男孩子。” 她忍不住笑了：“能别这么损人家吗？双馨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其实心思很细。单纯可爱，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能保持着样的心了。” 江承北心里道，乔浅初还保持着，但是她的所有羞涩和幼稚，只会留给穆南烟。 他抬头笑着指了指棉花糖，转移了话题：“吃那个吗？” “好。”她点头，两人朝棉花糖机走去。 正在做棉花糖的是一个老人，周围立着许多图片，奇形怪状的棉花糖做起来也令人眼花缭乱，每一个步骤都井井有条。 见有客人过来，老人笑道：“买根棉花糖吗？” “这些都可以做出来？”乔浅初看着棉花糖机旁的图案，问道。 “对啊。” “我要这个。”乔浅初指着一个花朵图样的道。 江承北开口：“我也一样。” 两人靠着一旁的栏杆开始闲聊。 “新书要出了是吗？” “马上上市了，听老姜说，他已经印好第一批，发了不久后，打算开一个签售会。” 乔浅初道：“预祝大卖。” 江承北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最近没什么灵感，这次出去旅行，心情很不一样，所以下一本书可能要等很久才能动笔了。” 乔浅初转头诧异道：“没灵感？”江承北的人生阅历已经足够他写出一打书了，怎么会没灵感？ “最近有什么困扰吗？”乔浅初很快想明白了问题的本质。 江承北耸了耸肩，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感觉……”他没有说出口。 感觉没有以前明朗了。因为有了想要，可是必须沉默的东西。他的天空从来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一丝杂质都不可能存在。 而乔浅初的出现，就是他万里的天空里唯一一片的云彩。 她安静地存在，却总能耀眼得让你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将目光渐渐倾注在乔浅初的身上，旅行的途中碰到什么趣事，第一时间便想和她分享，喜欢看她微红的嘴唇吐出犀利的话，喜欢听她柔柔糯糯的声音，喜欢看她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睛…… 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牵绊。 “我们不可能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正视困难，最后会变成财富的。”乔浅初看着江承北笑道。 江承北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向天空，扬起的脖颈弧度优美，散落的碎发弯弯地在裙子上披散，微翘的鼻尖和c混ban对着天空，眼睛轻眯着享受阳光。 江承北转回了头，看向前方跑过来的顾双馨的身影，挥了挥手。 第149章出了难题 江承北的第二本书很快就出来了，这回最高兴的应该是老姜了，乐得给乔浅初连打了三个电话，乔浅初在他打了第三个时比接到。 “江承北呢？在不在工作室里？”老姜问道。 乔浅初道：“没在。”自从那天游乐场回来了之后，就没见到江承北了。郑冰那边的后期要求太多，她这几天也忙不过来，也没太关注江承北的去向，估计又是去哪儿玩了。 顾双馨就没这么淡定了，天天挨在沙发那儿嚎叫着，上次游乐场回来，只有她一个人玩得大汗淋漓，一路尖叫欢笑着回来，其余两人一个本就平淡的性子，另一个则不知为什么有些反常的心事重重。这两天倒好，心事重重的那个直接消失了，苦得顾双馨在沙发里干嚎。 “我就知道他又跑出去玩了！”老姜哈哈大笑：“算了算了，不和他说了，和你分享一下啊，他的书今天上来的第一天，销量太惊人了！全部售空！你知道这是什么成绩吗？我电话现在还在响着，肯定又是哪个经销商打电话来预订了，我等等还得联系一下印刷厂，加急印，免得那些没良心的狼崽子等不及了，上网去看盗版。” 江承北的人格魅力是毋庸置疑的，乔浅初承认她第一次看见江承北的书也是憧憬而充满好感的，很难让人对这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他的书一上市，基本上便是消除了前段时间抄袭时间对初意的最后一点不良影响。 “记者一瞬间围满了整个出版社啊，现在我都不敢出门……”老姜的话里开始有些抱怨的意思了：“那小子也不来分担分担，就这样走了……对了，今天大家问的最多的问题，还是关于初意工作室和承北的关系--我想问问你，你要曝光吗？” “不要，”乔浅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为了出名。” “我觉得现在澄清一下什么的会比较好，对你的未来也有帮助，你就可以尝试出自己的画集了，我这边也可以帮帮忙……” “谢了，”乔浅初真诚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更希望大家看中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我这个人的花边新闻。这一次承北的书能够大火，他应该也不会多开心的，因为他拥有让别人喜欢的能力，但是这一次确实因为舆论和风言风语才让大家熟知他。” 老姜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对，这点是我疏忽了。他应该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那我先忙手头的工作了。” 电话挂断。 郑冰的电话立刻就接进来了，依然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口气。 “大忙人，忙着出名呢还是忙着印插画？” “什么事？”乔浅初一天接到郑冰三个电话都已经算是稀松平常，她十分确定郑冰是故意刁难，但是这份工作她既然接下了，就不会半途放弃。 “最后一组照片已经开始筹备拍摄了，我想要特别一点的。”郑冰道。 特别一点……每一组照片不是要求配色大胆，就是要求冷艳魅惑，全都是将两种极端混合在一起，合同里要求拍摄三组，她组组参与，到最后连服装问题都要求她来搞定了。 “可以啊，只是希望这次不会有服装问题上的困扰了，毕竟合同之外的事情全靠交情，我们之间的交情，还不足以支撑我全程的耐心。”乔浅初这话说出口，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大概是真被郑冰逼得有些急了，没日没夜地想创意，根本就不是自己专业里的内容，但是为了满足郑冰一天百出的花样，还是得不停地修改方案。 “放心，这次只要求你做幕布。”郑冰道。 “什么样的幕布？”乔浅初皱了皱眉。 “大概是森林的感觉，拍摄一套比较清新的服装，有些返古，最好是融合很多元素，把素描、油画、国画什么的都融合进来，最好是每一种的都画一遍，颜料和幕布、工具的钱我们会提供。。”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要拍的应该是一套服装而不是电影吧？”乔浅初平静地笑着。 如果按照郑冰的想法，每一个都画一遍，那得画到明年才能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 难怪她刚才将第三组照片的拍摄用上了“筹备”一词，看起来还特意下了功夫去了解什么油画、素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就是我的要求了，弄好之后搬到这边来，随时可以约时间拍摄。”郑冰也笑了，十分得意地扔下一句，挂了电话。 乔浅初也挂了电话，将手机推向桌面，闭了闭眼睛，疲惫地靠向了沙发。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眉头一皱。 响了大概有半分钟，她趁这半分钟将铃声里的大提琴听了一段，才缓缓坐了起来，看向来电人的名字。 唐一心。 乔浅初接了起来。 “喂。” “乔浅初！你这是准备出名了吗！准备抛弃糟糠姐妹了吗？！” “糟糠姐妹……”乔浅初嘴角抽了抽，好脾气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知道你丫后知后觉到了一定的境界……我刚才看见新闻，你的名字给人家挖出来了，当然只是一个名字，可能有人去查了初意注册时候的签字合同之类的东西，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初意工作室的合伙人是乔浅初和江承北了，网上掀起不小的讨论，都说你和江承北是一对，好奇得很--这新闻可不能给你们家那位看见啊，老醋缸……” “他不看新闻，”乔浅初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但是他听见老醋缸三个字的反应绝对比看了新闻之后的反应要大。” “喂！你不能叛变啊！别告诉他！穆南烟那个腹黑种子选手，我是怕了……”唐一心还在念念叨叨。 乔浅初问道：“只有名字被挖出来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的？” “目前就只有名字，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网名的速度十分惊人。” “知道了。” 电话挂断。 乔浅初收拾了东西出了门，顾双馨已经离开了，估计又以散心之名跑出去玩了。 她走出了工作室，关上门，锁好后驱车回了公寓。 指纹开锁时发现穆南烟已经回来了，玄关的地方有了一双摆放整齐的鞋，厨房里的灯也亮着。 “回来了？”穆南烟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随即他迈步走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点了点头，倒向了穆南烟的怀里。 穆南烟伸手将她接住，半搂半抱地移向了沙发，轻轻笑了起来。 乔浅初蜷起了身子靠在穆南烟的怀里，像一只懒猫一般，半眯着眼睛打着哈欠。 “什么味道？”乔浅初突然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往厨房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惊讶道：“穆先生，如果我的鼻子没有失灵的话，这难道……是鱼的味道？” “穆太太说得不错。”穆南烟点了点头。 乔浅初忍不住笑得发抖--上一次穆南烟处理鱼的时候，应该还是结婚没多久吧……他捏着鼻子皱着眉头的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你怎么处理的？”乔浅初忍了忍笑意道。 “我在超市里排队，让人给我处理了才拎回来。”穆南烟认真道。 乔浅初依然笑着，脑子里浮现出了穆南烟在超市里忍着腥臭皱着眉头排队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医生说穆太太营养不良，这是我的失职。”穆南烟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乔浅初一愣，没想到穆南烟把这个这么放在心上，有些动容。 “医生还说了，”乔浅初伸手摸了摸穆南烟的脸，被他一扯，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她贴着穆南烟的胸膛继续道：“我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很难吸收，穆先生悉心照料，按顾双馨的话来说，我这是白眼狼体质，穆先生就是养了头猪都能卖个好价钱了……” 穆南烟轻轻笑了起来，胸膛震得乔浅初一颤一颤。 乔浅初心情好了些，暂时把烦恼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突然想到穆南烟上次说过的，不喜欢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发生了什么事，略一思考，开了口。 “南烟，我问你件事。” 穆南烟“嗯”了一声，稍稍坐直了身子。 “我新接了一个工作，”乔浅初没有说出合作商是郑冰的事情，毕竟郑冰就是想虐虐她，“合作商给我出了个难题，你帮我想想。” “什么难题？”穆南烟感兴趣地看了乔浅初一眼，显然很欣慰乔浅初可以把这些事情和他分享。 乔浅初道：“要求拍摄一组照片，我负责幕布……”她将郑冰的想法讲了一遍。 “这是拍照片还是拍电影？”穆南烟冷笑了一声：“合作商是谁，她要是真想拍，用电子的不是省事多了，花这一大笔钱来请你辛苦，你怎么不推了？” “对工作室有好处，合作商知名度也高，你别管是谁，帮我想想嘛。”乔浅初窝在他怀里蹭了蹭。 穆南烟沉默了两秒道：“这个我不太懂，或许可以把所有的都融在一幅画里，用不着每幅都画一遍。一幅画里融合很多种元素，每种占用一小块地方，可以让郑欢和你们学校的同学帮忙，分发稿酬兼职就行，不用亲自动手。” 乔浅初眼睛一亮--对啊，她为什么非得画那么多幅？郑冰的要求是多元素和特别，融在同一幅画里不是更加特别？只是效果不知道如何…… “给穆先生聪明的脑瓜一个奖励！”乔浅初爬了起来，在穆南烟的唇上印了一吻。 穆南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乔浅初脸一红。 “吃饭吧。”穆南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起身。 乔浅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转身接了起来，是江承北的来电。 “你跑哪儿去潇洒了？老姜早晨追杀令都下到我这儿来了。”乔浅初先开口道。 “别管那个，”江承北的声音有些急：“我听说郑冰给你一个超级变态的要求，现在正在往回赶，你别急，等我。” “我已经解决了，”乔浅初笑意盈盈道，“南烟想的办法。”她转头和穆南烟对视。笑意更甚。 江承北沉默了两秒，笑了起来：“行，那就好，我在外面多玩几天再回来。” “签售会马上开始了，你收收心。” “放心吧。”江承北挂了电话。 乔浅初走到了餐桌，坐了下来，开始一口一口地品尝穆南烟第一次做的鱼。 第150章听见心声 听了穆南烟的提议之后，乔浅初不到两天便把一块大幕布做了出来，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郑冰接到乔浅初的电话时，几乎不敢相信乔浅初已经做好了，再三确认。 “你确定你已经做好了？” “确定，”乔浅初肯定地道，眼睛往放在墙角的画布飘去，开口道：“你说随时可以拍摄，那就定在下午吧。” “下午？我人在外地……” “郑小姐给的承诺还是希望能够遵守，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没日没夜地赶出来了，我只有今天下午有空，其他的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郑冰一噎，她没想到乔浅初的效率会这么高，就临时接了个其他的拍摄，下午还有拍摄，这样中断了回来很可能会惹得别人不高兴。 “你除了今天下午还有什么时候有空？”郑冰问道，语气缓了些。 “只有今天下午。”乔浅初道。 郑冰气极，但是有苦说不出，咬了咬牙道：“那你把幕布交给我的经纪人，我让他下午去拿？” “不用我伺候左右了？错过这一次可能就没下一次了。”乔浅初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句，把穆南烟说话的语气学了个十足。 这话也恰恰说出了郑冰此刻的心声，郑冰咬了咬牙，回道：“不用了，你给我经纪人就好了，东西我看过之后再给你答复。” “恐怕不行了，我已经接下了其他的，如果这块幕布还能挑出什么刺来，你就只能另请高明了。”乔浅初微笑道。 郑冰沉默地深呼吸一口，开口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门口突然兴冲冲地掠进来一个影子。 “快快快！快看网上的视频直播！”顾双馨大叫着往电脑前冲着，十分兴奋。 乔浅初将凳子一推，往后一退，让顾双馨第一时间够到了电脑。 “谢谢啊。”顾双馨冲她摆了摆手表达了谢意。 乔浅初坐在椅子上拿起了一本书，随意地翻看了两页，看到一半时，从电脑的音响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人气作家江承北新书发布会！” “啊啊啊……” “《承光》的作者吗？什么？承光你都不知道？就是前段时间巨火的一本书……” 江承北的发布会向来都只有简短的一段发言，然后应付一些记者的提问。因为江承北的私生活极其清白简单，所以前几次记者几乎问不到半个小时便结束了话题，收工回家。 “你为什么不去现场看？”乔浅初在后头问道。 对于顾双馨追星似的追爱，她只能摇摇头看着。 “去现场干嘛？难道缠着他给我签名啊，和那些眼睛冒红心的女孩子一样追着他尖叫……多掉价。哎，你看，出来了！”顾双馨欢呼一声。 乔浅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她现在和屏幕里那些欢呼的女孩，确实没什么区别啊…… “你看你看！”顾双馨一激动，将整个电脑屏幕搬到了面前，指着镜头对着的江承北道。 江承北坐在台上乐呵呵地笑着，脚习惯性地屈着，抵着桌子的边沿。 “好帅，就是黑了点……”顾双馨认真地评价道。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放下报纸和顾双馨一起看了起来。 到了记者提问环节，大部分问题都由老姜解答，关于新书再版上市都是由老姜自己一手包揽的。 但是今天，记者们问题的重心好像有些偏移了，不再将焦点聚集在江承北的书上，反而对他的私生活多有提问。 “请问，”一个女记者大声提问：“江大作家有女朋友吗？” 周围一阵哄笑。 顾双馨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江承北的嘴型，生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来。 “没有。”江承北摇了摇头否认了。 台下莫名地响起了一阵欢呼。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江承北大方承认。 顾双馨立刻反应过激地尖叫起来：“什么什么什么？！喜欢的人？什么时候？谁？” 乔浅初也皱了皱眉，确实没听江承北提起过这件事，或许是旅途中认识的？ “喜欢的人？是网上盛传的那组照片的女主人公吗？” “网上？”江承北笑了笑：“抱歉，我很少上网，不知道这件事。” “就是这个！”下面有粉丝大声叫着，举起了手机，冲江承北大力扬了扬。 江承北的目光果然被吸引得看过去了。 “照片，照片……”顾双馨立刻暂停了屏幕，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打出了几个字：江承北。 下面立刻出现了一排热搜词汇：江承北疑于女友逛游乐园，甜蜜相视……江承北，新书……江承北，女友曝光……江承北，游乐园…… 乔浅初心头一跳，看见了游乐园三个字。如果说游乐园……那江承北最近只有和她还有顾双馨去过，她似乎无意中又被卷入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件里啊。 头有些疼，抬眼一看，顾双馨已经点开了那些照片，表情复杂地一张一张翻了过去。 照片取景特别美，就像是特意找摄影师拍的一般。 也是因为当时乔浅初并没有意识到江承北的知名度是种麻烦，没有在意这个，也就没有注意到当时对面有什么人。 拍的人是用手机，像素也不错，两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这个微博的博主配字是：激动！！看见江承北本人了！又晒黑了！旁边那个难道是传说中的绯闻女友？是插画家还是一起开工作室的那个啊？总之祝他们幸福。 共有九张，每一张里乔浅初的表情都差不多，有的是望着天空，一席白色长裙及到脚踝，头发松松地在耳后挽起，笑语嫣然。江承北的表情则在每一张里都不一样，时而注视着乔浅初的侧脸，时而抬头一起望天，还有说话时轻微的手势，和大笑着往后靠的神情。 乔浅初看着顾双馨将照片一张一张往后拉，也有些心惊。江承北的这些表情，不知道的人怕是真的会误会他眼里的情意--事实上，她也不确定了。 “好幸福啊……”视频里响起了一阵祝福。 顾双馨点进了微博评论，也翻到了一大堆的祝幸福和白头偕老的和谐声音。因为画面里的两人实在太过登对，粉丝都非常支持和祝福。 江承北也看见了照片，笑容微微收了起来。 “她是我的朋友，那天去游乐园是三个人一起，并不是画面中拍到的这样，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她。”江承北最后说了一句，便草草结束了发布会。 记者和粉丝都一头雾水，不明白一向好性子的江承北刚才为什么突然冷了脸，似乎有些……生气了？因为偷拍的事情吗？还有那照片里，江承北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就是毋庸置疑的证据啊，否认基本是无效的…… 现场沸腾了。 “啪。”顾双馨抬手，关掉了视频。 她背对着乔浅初，看不清情绪，但起伏的胸膛和紊乱的呼吸已经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什么嘛……”顾双馨有些怒意地开口了：“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去的，捕风捉影也不拍我！” 她愤怒地再次将那些图看了一遍，突然将一张图拉近了，仔细看着，叫道：“哎哎哎！这里这里有我！” 顾双馨大叫一声，指着屏幕抓头。 乔浅初凑近前方，看着被顾双馨放到最大的图，图上是她和江承北的背影，和谐美好，但被放大到只有一个头在图片下方，而这张照片的右上角，是云霄飞车荡漾过来的场景，一票人惊恐尖叫的脸里，有一张兴奋的笑脸正熠熠生辉…… “看到我没？看到我没？”顾双馨激动地指着云霄飞车里双手把着防护栏正在兴奋地大笑的女人。 旁边的表情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了。”乔浅初认真地点头--一眼就看到了。看不到很难…… “哇，这张图要存着，这可是我和江承北的第一次合影，拍得真好，我都露了全脸了，表情也挺到位的。” 乔浅初沉默着没有说话。 门突然推开了，有脚步的响动。 乔浅初一抬眼，便看到了江承北进来。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要将那张照片指给江承北看。 “让我休息一下。”江承北道，转身躺进了沙发。 乔浅初转身拿了一条毯子，递给了顾双馨。 顾双馨立刻雀跃地接了过来，给江承北盖上了。 江承北蓦地睁开了眼睛，见是顾双馨，又重新闭上了。 “我刚才看了你的发布会！”顾双馨小声道。 江承北将眼睛重新睁开，“你们都看了吗？” “对啊，太可恶了，但是……”顾双馨皱了皱眉：“你不会真喜欢乔浅初吧？看那几张照片你的表情太不对劲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乔浅初在房间内沉默着走开了，假装没有听见顾双馨的问话。 顾双馨见江承北不答，立刻火了：“江承北你是瞎子吗？你要我多卑微你才能注意到我？问你话，十问九不答！” “我已经尽量躲着你了，你应该给我一点个人空间。朋友之间的相处不是这样的，至少我不习惯这样。”江承北道。 “谁要和你做朋友？”顾双馨眼睛一瞪，憋了憋气道：“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整个客厅里陷入了一种死寂的状态。 三秒之后，乔浅初听见了江承北起身的声音。 --江承北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撒谎，更不懂得拒绝。 “江承北！你站住！话说清楚再走！”顾双馨不依不饶地扯住了江承北。 江承北没办法，停下了脚步，皱眉问道：“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今天只想听清楚一个问题，你喜欢乔浅初吗？”顾双馨问道，直视江承北的眼睛：“你不会撒谎，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你那么偏袒她，只帮她一个人，只关心她一个人，只会为了她一个人生气，所以……照片是真的，对不对？” 江承北沉默了，他确实不会撒谎，所以选择不答。 乔浅初在房间里也沉默了，连呼吸都紧了紧，心跳如雷。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开始漫无止境的后悔，满脑子都在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让江承北和自己合作。 他不应该为了任何人改变，不应该为了任何人放弃或改变他自由的初衷。 半晌，江承北开口道：“顾双馨，你不要闹。” 顾双馨的手立刻垂了下来，有些无力地看着江承北。 江承北抬腿离开。 第151章搬到新家 关系的僵化似乎就是从这天开始的。 顾双馨小孩子脾气，明明整件事和乔浅初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偏偏就要将责任怪在乔浅初头上一部分。她没有旷工，照样按时上班，但是见到乔浅初之后也只是不冷不热地看一眼，最多说两句话便罢了。 乔浅初不担心顾双馨的情绪，她很快便会好的，她担心的是江承北。 新家已经装修完了，刷漆也晾了很久，她和穆南烟商量了之后，决定今天就搬进去。 临近中午时接到了搬家公司的电话，随后穆南烟、张子善和楼彬都赶了过来。 公寓底下立刻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你别拿这个，拿那个。”穆南烟制止了乔浅初伸手搬一盆植物的动作，指了指窗台上的一盆巴掌大的仙人掌。 张子善刚好经过，发出了一阵笑声。 唐一心接到电话之后正好赶到，见乔浅初拿着一盆仙人掌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唐一心见张子善笑得开心，开口问道。 “没事。”乔浅初拒绝交谈。 张子善率先笑了出来：“我们第一次下楼，穆南烟把她手上的书换成了订书钉，第二次下去的时候，穆南烟把她手里的水桶换成了便利贴……哈哈哈哈哈刚才，他把她手里的花盆换成了面前这个可爱的多肉植物笑死我了……你干脆别让人家搬啊！乔浅初脸上的表情都快石化了好吗……”他的声音在穆南烟无声的注视里越来越小，大笑变成了干笑，最后呵呵两句，几乎无声了。 穆南烟满意地让张子善闭了嘴，转头对唐一心道：“你帮我看着她，别让她动这些东西，非要帮忙就拿着小物件。” 乔浅初苦笑着耸耸肩，一个营养不良害得她不轻啊。 唐一心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大喝一声：“你居然晕倒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说的，”张子善嘲笑道：“又不是晕在你怀里，你知道什么呀？” “张子善你给我闭嘴，穆南烟上上下下已经搬了三趟了，你是哪儿虚呀给我看看？不至于吧，一趟都没搬下去？你改名叫张黛玉得了吧？”唐一心毫不示弱地回了嘴。 张子善一噎，转身就跑了两个来回，搬了三个大箱子，以证明自己哪里都没虚。 在张子善第三次故意从唐一心面前晃过去之后，唐一心终于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睛。 她抬手，准确地在张子善的pigu上呼了一巴掌。 张子善吓得一跳，手里的东西全散了，都是书。 “唐一心！你是不是女人！”张子善怪叫了起来。 “我还想问你呢！这手感……怎么摸怎么不像男人啊，”唐一心aimei不清地看着张子善道：“小样，是不是后庭花早就已经不保了？男人的pigu能有这么挺翘danxing……” “你才后庭花不保了！我前后都保着呢！准备献给我的女神……”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口。 唐一心坏笑着抓住了问题的重心，咧着嘴重复道：“前后，都保着呢？”是疑问句，但是语气贱贱得让人哭笑不得。 穆南烟上了楼，听见了唐一心的问句，也是一笑，随即走了过来将乔浅初一捞，按在了凳子上，小声道：“他们两个斗嘴，你看着就好。饿了吗？” 乔浅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 穆南烟转身将袖子挽了起来，乔浅初立刻被他的手臂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等他下了楼，才又重新将眼神转到了张子善和唐一心身上--两人的骂战已经升级了，一失口成千古恨，现在已经不是两方争锋相对的局面，而是唐一心单方面的嘲笑了。 “哎哟小童子，加油呀--那个你搬不动的，不要问为什么，等你真正成为了一个男人，你会明白的。”唐一心盯着张子善搬东西，时不时来一句，逗得乔浅初直笑。 张子善被气得七窍生烟。 “说我小童子呢，你呢？”张子善不怀好意道：“不会已经……拥有嘲笑我的资格了吧？” 唐一心一噎，瞪眼道：“搬你的东西去！” 张子善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好像真的触到了什么真相，立刻背后发凉--难道说现在唐一心都有人要了？那单身的岂不就是只剩下他一个了……张子善疑惑地想着唐一心的交往对象是谁，居然进展这么快，搬着东西下了楼。 乔浅初想到这个，便开口道：“你和苏季青怎么样了？” 唐一心苦着脸道：“现在已经不是我和他怎么样的问题了，已经上升到了家族问题……我觉得如果我以后嫁的人不是苏季青，估计我妈会是第一个提刀杀我的人。” “这么严重，那你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乔浅初笑道。 “我还年轻。”唐一心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乔浅初笑了起来，低头穆南烟进了门，手里提着一袋热乎乎的包子，放在了桌上。 “趁热吃。”他道，说完转身又去书房里整理书籍了。 唐一心难得没有嘲笑，也是愣了愣，似乎有些感动，但又不想承认，看着也有些眼红了。 “你说穆南烟怎么会喜欢上你呢？”唐一心啧啧出声：“各种条件优秀，就是眼光不行。” “我对苏季青也有同感。”乔浅初点了点头。 唐一心笑着推了乔浅初一下，“别说，其实我也觉得苏季青是傻……” 穆南烟再一次搬着东西下了楼，唐一心才凑近了乔浅初开口：“还好穆南烟不看新闻啊，最近你和江承北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要不是我知道你们两个不可能发生什么，早杀来你家问清楚了。只是那照片照得确实让人有点误会……” “没什么，那个只是照片而已，顾双馨提议去游乐园，因为我和江承北不玩云霄飞车，就在下面聊了一下，等顾双馨。我晕倒的时候也是江承北送我去的医院，你知道他的性格，我要是道谢就显得太生疏了。所以我见他有心事，也有意想和他聊聊，能帮上他是最好……”乔浅初的眉头渐渐锁起来了。 她将这个话题隔离在了aimei和喜欢的界限之外，一字不提江承北的异样表现。事实上在工作室里，也确实没有什么aimei的东西存在，江承北坦坦荡荡，喜欢与不喜欢只是一念之间，他也知道这是极其私人的事情，不会说出来，也不能说。 在这一点上，她相信江承北的为人。 “我就知道肯定没什么的……”唐一心笑了，摇了摇头道：“江承北那个性子，哪里受的住爱情的折磨啊，非得生不如死不可。” 乔浅初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唐一心发现了乔浅初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碰了碰她道：“你的爱心包子，不吃吗？” 乔浅初回了神，拿起包子往嘴里送。 穆南烟和张子善一同上来了，后面还跟着楼彬。 “浅浅，”穆南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叫道：“剩下的东西都可以交给搬家公司了，我们最后几本书搬完就去新家吧。” “好。”乔浅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张子善在后头伸了伸脑袋道：“我说你们也真是奇怪，那么贵的家具放着不管，书一本接一本地要自己搬……哎呀累死了，晚上请吃饭呐！” “南烟和我本来就计划着晚上要请你们在新家小聚的。”乔浅初笑了笑。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我想吃你做的菜啊，这一年才能吃上几次，穆南烟怎么就有这么好的福气……”张子善开这玩笑下了楼。 几人开车往别墅区开去。 一路上张子善都在惊叹穆家的大手笔。 到了新的别墅，扑鼻而来的都是植物的清香。乔浅初停下了脚步，忆起上一次来这里并没有这种香味，有些奇特。 “这是什么味道？”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也停住了脚步，拉着她到了房子的后头。 乔浅初的眼睛瞬间被一片绿意点亮了--原来一楼阳台的地方已经没了，被雕花栏杆围成了一个小型hua玉an，里面种满了竹子，还有小圆木茶几和两把椅子，旁边居然还立着大大的可以固定的遮阳伞。 “你喜欢坐阳台看书，”穆南烟带着她往别墅里走，边走边道：“阳光伤眼，我们二楼已经有阳台了，就将一楼改成了小hua玉an。” “可是这样算是扩建了吧？”乔浅初心下感动，有些疑惑。 “不算扩建。”穆南烟摇了摇头。 他把后面的地都买下来了--当然不算是扩建。 乔浅初有些疑惑，但没有深究，那个阳台她非常喜欢，第一眼便爱上了。竹子也十分好打理，不用悉心培育，任它自然生长。 “哇！舒服！”张子善陷进了沙发。 唐一心四处看了摆设，虽然还有书架、床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没有运过来，但是这里的摆设和配色已经让她觉得十分激ngyan了。 乔浅初也十分满意地看着四周，随即走进了厨房。 第152章新的项目 厨房里有一整套崭新的厨具，长长的吧台有木质的香味，蔓延了半个厨房。抽油烟机的包装还没有打开，黑白镶嵌的壁砖上挂着整齐的厨具，分为三个区域，中餐区、西餐区和日式简餐区。 她比较擅长中餐，穆南烟对西餐比较了解，至于简单的三明治和手卷、寿司，是日常带出去的便当。 她转头看见角落整齐叠放着一排便当盒，便知道是穆南烟的杰作了。他经常来这儿吗？把一点一滴的她遗忘的东西布置好，渐渐成了现在的样子。 “南烟。”乔浅初靠在厨房门边，叫了一句。 穆南烟从沙发上转头一看，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两人进了厨房，乔浅初转身轻声道：“把西恬和双棋他们也叫过来吧？” 穆南烟和想了想道：“顾双棋倒是容易，谢西恬最近可能不是很想出门，公司的事情也有些懈怠了。你知道柏即晨回来了，她心情不太好，不一定能叫的过来。” “我就是想说这个，你觉得他们复合的几率有多大？”乔浅初开口道。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穆南烟抬手理了理乔浅初的发丝。 “她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里面，今天承北也会来，她之前对他挺有好感的，看看能不能撮合一下。”乔浅初道。 谢西恬最近的状态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也没有办法。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心照不宣但是必须沉默的状态，连带着张子善也十分易怒，天天找唐一心吵架。 “喂。你们俩聊什么呢，非得躲在这里？”唐一心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随即她探头进来，一愣，笑容有些aimei起来。 乔浅初立刻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头一看，自己和穆南烟距离不到半米，她靠着墙，穆南烟则抵着她，这几乎是他们的日常状态……但是被唐一心一打量，怎么就有点心虚呢。 唐一心点了点头，放轻了声音，一副奸笑的表情道：“你们两个这样……不太好吧？卿卿我我有伤风化……” “我们在说要不要把谢西恬请过来。”乔浅初道。 不堵住唐一心的嘴，指不定她接下的编的故事会有多完整。 唐一心一顿，表情严肃了些，“怎么样？能叫得动她吗？我估计她现在的状态很难吧。” 穆南烟掏出手机，转身出了厨房门。 乔浅初抬眼看着唐一心道：“要不要把苏季青也叫来？他多久没见你了？” “不要！”唐一心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激动地跳了起来：“从上次来我家之后就没见了，我完美地错过了他来找我的所有时间。我听他的口气，他好像也要上班的，比较忙，哪有时间每个小时都来堵我？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他来我家和我公司的时间了，但是找不到我，他就开始往我家里窜了，我妈时时刻刻在用他的名字强奸我的耳朵……” 乔浅初意味深长地看了唐一心一眼，还不等说话，穆南烟就已经走进来了。 “谢西恬说她会过来。” 乔浅初诧异地看了穆南烟一眼，眼神相接，她立刻明白了穆南烟肯定又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好，那我买些菜回来。” 穆南烟接话道：“不用，我刚才搬东西过来的时候去超市带了点，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够，等等让谢西恬带过来。” 乔浅初惊异地看了穆南烟一眼，低头翻看冰箱……整整一个冰箱的东西，塞得十分满当，细数过去居然什么也不缺，穆南烟居然还买了蒜和姜，连鱼都买齐了。她好奇地伸手一翻--已经处理过了。 还有什么是穆南烟不会的吗？ 乔浅初顿时觉得自己嫁了个叮当猫，要什么有什么，变戏法似的……男人细致起来也是十分可怕的，特别是穆南烟这样的男人，不得不承认令人心动啊。 乔浅初立刻戴好围裙和手套，开始准备，唐一心凑进来帮忙。 穆南烟则将一些菜洗好摆好，便出了门，买些酒和饮料。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 “张子善！”唐一心手忙脚乱地将鱼从袋子里倒出来，边动手边叫道：“你丫下什么围棋啊，统共就那点智商用干净了就没了！去开门！快点！” 张子善在外头接了一句什么，乔浅初开始翻炒，听不见了。 不一会儿，谢西恬走进了厨房。 “怎么你一个人，南烟呢？”谢西恬走近水池边洗手，也开始帮忙。动作有些生疏，看出来不常下厨。 顾双棋也走了进来打了声招呼。 乔浅初忙里瞟了谢西恬一眼，见她消瘦了些，但依然妆容精致，眼底也不见青黑。相反，刚走进来打个招呼的顾双棋倒是憔悴了不少，也许是也许冯桑桑刚离开，还没有适应。 她转头看了眼唐一心，正在专心地切葱姜蒜，在已经入味的鱼身上摆放整齐，没有因为顾双棋的到来而变化，有些走神。 “太多了，”乔浅初经过时轻轻提醒道。 唐一心一愣，赶忙将鱼身上已经堆满了的蒜夹了一点出来，哂笑道：“走神了走神了……”抬眼见顾双棋椅在门边，有些意外，看了看他，打趣道：“怎么冯桑桑才走了几天，你就自暴自弃成这个样子？来来来，和桑桑开个视频，让她看看你现在可怜成什么样了……” “不是因为这个，”顾双棋笑了一下，道：“最近在策划一个新的项目，所以有点累了。我已经连续熬了好多个晚上，电话打了无数个，没有找到合适的……”他话头一顿，突然看向了乔浅初。 谢西恬表情一变，也看向了乔浅初--两人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神发亮。 乔浅初往后一退，笑道：“卖艺不卖身。” “就是要你的艺！”谢西恬展露了进来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乔浅初不解地望向他们。 顾双棋道：“皇朝最近打算准备将触手伸向游戏行业了，开发一款类似团队协作竞技类的游戏。” 门铃响了。 张子善开了门，江承北的声音从客厅十分有穿透力地响彻了整个厨房。 他身后跟着刚买回饮料的穆南烟，仔细一看，江承北的手上也拎着饮料，两人是一同去买了饮料吗？还是碰上的？ 乔浅初疑惑地看了一眼。 顾双棋立刻转身道：“江大作家，这边！” 江承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走了过来，两人本身并不是很熟，只在上一次工作室开张时见过面。 “叫我承北就行，和大家一样。”江承北道。 谢西恬和江承北点了个头，算完成了招呼，她对江承北一直很欣赏，这回一见，诧异的是他的肤色怎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既然承北也在，”顾双棋立刻熟络地叫了起来：“西恬，你说？” 谢西恬点了点头道：“皇朝打算开发游戏项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向加盟？” 谢西恬说话的最大好处就是先扔个炸弹给你，再慢慢解释着让你消化。 “游戏？”江承北笑了起来：“我不玩那个，而且这和我们的专业不对口啊。” “对口，”谢西恬简略地说道：“你可以负责填充游戏剧情的内容，因为我们是大型团队协作竞技类的，所以会需要一些剧情和角色设定，这个应该是你的特长了。” 江承北眼睛一亮，点头道：“这个挺有趣。” “阿初，你就负责游戏角色的绘画，里面所有的场景制作我们会另外找人，但是初稿得由你来画。” 乔浅初也有些感兴趣了，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涉及到的领悟，听着有趣，做着也有动力，何况是和皇朝这样的公司合作，只要一次，初意就算打响了自己的名号。 只是这次如果参与了，会不会做得太大了？名声一大，会不会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被人诽谤污蔑？上次还好是江承北认识，才能解决，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穆南烟走了进来。 “这主意挺好的，皇朝第一次办了一件人事。”他的声音低沉，响在乔浅初的身后。 乔浅初回头，眼里的担忧十分明显地冲进了穆南烟的眼里，四目相接，她轻轻摇了摇头。 穆南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既然想要做好工作室，就应该做到最好。我知道你不想动用我们的人脉去处理问题，但是以后初意可以自己慢慢地发展起来，人脉自然就广了，不行还有我呢，你忘了你的穆先生是个律师？” 乔浅初心下一暖，点了点头。 “那我就算你答应了啊？”谢西恬道：“合同什么的到时候还要走一下形式，现在正好借用江承北的名气给这个游戏宣传一下。只是苦了顾双棋了，他这次负责策划，虽然还不是核心团队。” “核心团队是谁？”穆南烟问了一句。 “途游科技公司。” “听说过，做游戏研发的，靠谱吗？”他道。 谢西恬惊喜地看了穆南烟一眼，“靠谱。”现在穆南烟居然不排斥皇朝的工作了，以前可是连听都不愿意听的除了讽刺就是嘲笑……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早点休息了？ 谢西恬看了眼乔浅初，摇了摇头--如果早两年穆南烟这样，她可能会觉得他不排斥接手皇朝了，但现在有了乔浅初，一切都很难说。 “可以吃饭了吗？我饿死了？”张子善走了进来，虽然嘴上闹饿，眼神却是定在谢西恬的身上。 “吃饭吃饭！”唐一心叫道，张罗着将菜都端了出去。 第153章案子交接 吃饭期间，乔浅初注意到穆南烟起身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给张子善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hua玉an里讲了一会儿话。 工作的细节问题和谢西恬敲定了之后，乔浅初也起身走进了hua玉an。 人差不多都散了，江承北还有点新书的事情要回去处理，谢西恬和顾双棋也早早离开了，唐一心帮忙收拾桌子，剩下的都是事务所的人。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穆南烟的表情不是很好。 乔浅初一出门，穆南烟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止住了自己正在说的话。 张子善背对着乔浅初，没见到她走进来，仍然接口穆南烟的话道：“有没有搞错？现在换人的话影响有多大？要换人怎么不一开始就让女的来呢？这不会是柏蕊自己的阴谋吧……” “浅浅。”穆南烟叫了一句。 张子善立刻住了口，惊恐地张了张嘴，整理了自己的表情，扯出一个笑容，这才，转过身去。 看见穆南烟的表情，张子善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想喝点果汁吗？”乔浅初没有多问，即使是在听见了柏蕊的名字之后。 她已经傻了一次，不会再傻第二次。穆南烟的态度和立场都很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她现在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张子善愣了两秒，随即道：“不喝不喝。” 楼彬也摇了摇头。 穆南烟看了看她，转身对张子善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谈具体的事情。” 楼彬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唐一心见气氛不对，也想着开溜，拿起外套道：“那我也先走了啊。” 乔浅初点头，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返回时见穆南烟已经在收拾碗筷了，她走了过去一起收拾了起来。 “这次是我负责的一个强奸案，受害人未成年，精神出现了问题，看见男律师有些害怕和情绪紊乱，所以我们要进行交接工作。事务所里的女律师不多……柏蕊自荐，没有不让她接手的理由，因为论能力，她确实是出众的。” 乔浅初点了点头笑道：“你知道我相信你，放心，不会再有之前的事情发生了。我在担心的是我的工作，第一次接受这样的类型，还是和皇朝合作，我本来对于卡通人物就不是很擅长，不知道会不会做得好。”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穆南烟淡淡道。 乔浅初抬头，轻笑了一声，继续整理了起来。 “我尽量吧。” 穆南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口道：“最近江承北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承北？他怎么了？”乔浅初抬头道，突然想起穆南烟和江承北一起走进来的场景，又想到了那些新闻，眉头一皱。 她挺害怕穆南烟误会的，因为穆南烟也不擅长表达这些，有什么疑惑也不会直接问出来。他们两个的性格，都是走迂回战术。 整理之后穆南烟便把她推出去休息了。 乔浅初在大床里翻滚了一下，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耳朵旁隐隐约约传来穆南烟在厨房里洗碗的敲击声，视线一片模糊…… 第二天睁眼时已经是天亮。 穆南烟已经不在了，桌上留下了纸条和早饭。 乔浅初伸手轻轻摸着穆南烟的字体，大方刚劲，十分漂亮。穆南烟还是喜欢通话多过短信，喜欢手写的东西多过纸质的印刷，这样的特殊爱好也正是让乔浅初十分心动的地方。 她摸了摸，将纸条收了起来。 此时楼南律师事务所的楼下，穆南烟已经开车到达了。 新的别墅区离事务所近些，所以到达的时间也快，方便了不少。 他的眉头紧锁，不像昨天面对乔浅初时的那样轻松自然。 张子善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穆南烟一进门，他就站了起来。 “今天从上班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柏蕊就上来报道了三次，估计马上又要来了，你要不躲躲？”张子善道。 “躲？”穆南烟和冷笑了一声，“叫她上来。” 和柏蕊做案件交接应该是他继去年不想回穆家过年的抗拒心理之后，最不想做的一件事情。 这不仅意味着他和柏蕊的接触要变多，也意味着这个案件的成功率至少降低一半--柏蕊的实力毋庸置疑，但人品，他得好好质疑一番。印象中的柏蕊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但这一次回国，他就有些说不准了。 门口响起了“蹬蹬”的脚步声，快到电梯口时，便有些放慢了，走到穆南烟办公室前时，已经恢复到了来人冷静大方的态度。 --柏蕊跨了进来，手上拿着几个蓝色的文件夹，表情淡然沉稳，妆容精致，身上是一件别致的小西装，下身裹着包臀裙，两条修长笔直的白腿十分惹眼，高跟鞋一踏，立刻气质加分。 她站在门口一会儿，确定穆南烟的视线足够将她全身扫遍之后才进了门，一低头发现……穆南烟根本没在看她。 “你电脑呢？”穆南烟抬头，冷声问了一句。 “啊？”柏蕊皱了皱眉，不解。 “没有电脑你怎么做记录？” “电脑……”柏蕊争辩道：“你不是向来都是用笔记的？” “手写速度赶不上电脑，来事务所这么久了你都在干什么？事务所养不起废人，如果连最基本的东西还要别人去适应你，那你可以提早选择换个工作地点了。” 柏蕊怎么也没想到穆南烟一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样子看得她有些心惊，就像从前打辩论赛的时候一样，穆南烟的表情和眼神常常能压倒对方一个势头。 柏蕊咬了咬唇，笑道：“我现在去拿。” “受害人档案、案件解析、相关资料，全部带上来，一次性讲清。”穆南烟道。 柏蕊沉默着转身，挑眉：“这么多东西，一次性怎么讲清？何况你应该带着我去和受害者的家属进行交接，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她几乎是贪婪地盯着穆南烟的眉眼了。进事务所到现在，看见穆南烟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来就惹得柏蕊不太爽快，现在更是因为穆南烟的态度而感到莫名地火大。 穆南烟没有再接话。 空气中的沉默蔓延，柏蕊猜不透穆南烟的心思，一开始铁了心要让穆南烟回答，但最后发现穆南烟真的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在位子上呆很久，她腿都站得有些酸了，只能下楼去拿那些文件。 张子善拿了两杯水出来，一杯递给了穆南烟，一杯自己喝着，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柏蕊上了楼，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张子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独处的机会又被破坏了！她为了这次见面做了十足的场面，穆南烟的记忆里极好，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回忆足够让他唤醒那个时候的恋爱感觉，她不怕穆南烟铁石心肠，因为她手里握着那么长的过去。 每个人对自己的青春都会有留恋的，每个人对自己的初恋也都是难以忘怀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她，恰好是这两者的结合。 柏蕊弯腰将文件递给了穆南烟--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一推。这是她递文件的方式，从前只觉得既方便又有气势，后来便形成了习惯，一直到现在。 她仔细观察穆南烟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在纸上写写画画，随后抬起头来。 “这个，大致背一下，把关键词画出来，其他的不用我教。”穆南烟推给柏蕊一张纸。 两人在大学时期就是亲密搭档，系里的人都戏称他们为“黑白双煞”，意指搭配得天衣无缝。柏蕊笑了起来，接过那张纸，迅速地划上关键词递了回去。 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期间，他在灯下查阅，偶尔报出重要信息，她则躺在沙发上，听着记着……只要他们打的辩论赛，没有不得奖的。只要他们出手的官司，也没有不赢的。 柏蕊自信地想，只有她才是真正配得上穆南烟的人，乔浅初凭什么能够和她齐肩。 穆南烟的眉头皱了皱，“柏蕊，你如果是以这种态度进行交接，我想我们今天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什么？”柏蕊被打破了脑子里的粉红色幻象，懊恼地转头：“我又怎么了？” 昔日的撒娇言语，在今日却不能再引来对方的妥协和怜惜。 “严谨是作为一名律师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你关键词画错了。”穆南烟将纸推了回去。 张子善坐在沙发上，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找茬啊找茬！这是很明显的找茬！穆南烟怎么就这么心狠呢，看柏蕊那样还真是……爽。 “不就一个词画错了，至于这么凶吗？”柏蕊拿过了纸，重新画了递回去，穆南烟却不再看了。 “这个，背下来。”穆南烟开口道，将两张密密麻麻的纸递给了柏蕊。 “这什么？”柏蕊惊呼，看见了一大堆的受害者档案，手指一颤，“你玩我呢？不是，我是说……不能不背吗？大概了解一下就行了……”她开始撒娇了。 穆南烟冷静地看着她。 柏蕊演不下去了，咬了咬牙道：“你背了吗？我就不信你背了！” “受害人姓名……”穆南烟张口，立刻一字不差地辈出了前三行，“还要继续吗？” 柏蕊吃了个闷亏，没说话，拿着纸坐在了沙发上，一抬眼看见了多面幸灾乐祸得十分明显的张子善，突然想到了什么。 穆南烟不会是在为乔浅初报仇吧？ 柏蕊狠狠地抹去了这个想法，低头背了起来。 对于工作，柏蕊倒是极其认真的，不到半个小时便将受害人的资料完整地背出来了，穆南烟简单地讲了一些案件内容便打发她下去了。 张子善感慨地挂在沙发上道：“爽，太爽了……” 穆南烟起身道：“我出门吃午饭。” 张子善立刻爬了起来，“等我！” 第154章她的善意 吃完饭回来，穆南烟在楼南的一侧发现了一辆十分熟悉的车，停下看了几眼，认出了是郑冰的。 郑冰照片的事情他一直没有找时间去处理，现在正好找上门来了。 进了电梯，穆南烟按了十六层。 “喂！你按错了！”张子善连忙按下了十七，转头道：“这一层是柏蕊的办公室。” “嗯。”穆南烟不咸不淡地回道。 张子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表情怪异：“这一层，是柏蕊的办公室啊……” “对，我要去她的办公室。” “你该不会是被勾起什么初恋和青春的回忆了吧？”张子善道。 穆南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张子善一眼，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张子善的，但是这一次鄙夷特别明显，让张子善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言语是不是或许智商底下了些。 “干嘛！”张子善弱弱地回了一句。 电梯到了。 穆南烟跨步出去，张子善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敌过自己的好奇心，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这一层的构造十分简单，因为柏蕊的存在，很容易就打压得其他的人不敢大声喧哗，她几乎是这一层的中心。 穆南烟突然听住脚步，四处搜寻了一下才发现了柏蕊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一直都没回复我，而且后来我各种刁难，她也都一一接下了，最后还反咬我一口，我以为她多温柔纯良呢……”郑冰的声音清晰而尖利地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柏蕊开口问道：“刁难？你后来怎么刁难了？照片的事情她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不是全没反应，听说晕倒进医院了，但是后来说是营养不良，所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晕的……” 柏蕊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的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镜，正对着门口，在这个方向能够很清晰地看见穆南烟的脚朝这边一步一步地移动着。她知道那是穆南烟的脚步声，和他一贯走路的步调。 柏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紧张，随即恢复了自如，突然又亮了亮，想到了什么。 “嗯……”她清了清嗓子，冲郑冰眨了眨眼道：“不要再继续了，停止吧，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的。想来想去你也是为我抱不平，我自己没有觉得多委屈，从前是我对不起南烟，现在是我对不起乔浅初的孩子，谁都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结局……不要再伤害乔浅初了，她也是受害者。” 一席话说得冷静而悲伤，略带无奈和经历世事的透彻。 郑冰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zuiba道：“嗯……那个……” 柏蕊有些无奈--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郑冰空有美貌，智商却是刚好和她那张脸成了反比的，完全理解不了她临时变通。 柏蕊无奈，只能将戏继续唱下去：“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人说我来楼南是有目的的，我承认，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就是穆南烟而已。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地在这里待着，这也算是我国内发展的一个，靠着这里的工作过的经验，会给我的简历里添上比较漂亮的一比。” 她看见穆南烟的脚步停住了。 张子善正在门口，听着柏蕊的这些话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地望向穆南烟。 穆南烟皱眉，站在门口听着。 “哦……既然你……为什么你突然……”郑冰有些反应不过来，眉头一直皱着，四处环绕一圈，要不是柏蕊表现正常，她还真以为自己撞了鬼了。 “我想在江城立足，其他的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了。从前的错误都让它过去吧，郑冰，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什么一错再错，你到底怎么回事？照片不是……” “南烟？”柏蕊压着自己想骂郑冰的怒意，转头惊讶地开口，适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面对镜子的方向。 郑冰手一抖，靠在办公桌上的身子瞬间直了起来--穆南烟？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难怪柏蕊刚才会说那些话……不对啊，柏蕊刚才的那些话完全将她自己放在了圣母的位置，明明死婴的照片是她的主意……郑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穆南烟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巨大的全身镜，眼神染上了深意，抬眼一看郑冰和柏蕊站的位置--两人的视线都不可能直接接触到镜面从而看见门口的他，所以刚才柏蕊的那些话，是真的？ 张子善也走了出来，不过他明显处于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态中，看了看穆南烟，又看了看柏蕊，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手里打包回来的炸鸡块。 他还是不要说话好了……有什么事穆南烟会处理，看这样子好像也不需要打架之类的…… 穆南烟看了郑冰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我很不巧，看见了浅浅手机里的几张照片。也很不巧，我有你最新的联系方式。” 郑冰脸色发白，往后一退，但身后已经是那张硬硬的实木桌子了。 她脸颊有些发汗，开口道：“你说什么照片，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听着，没做过是最好，”穆南烟笑着，冷意蔓延：“我不会容忍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呢？” 郑冰尴尬地笑了一下：“真不是我发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冲动了，但是我也有错，追根到底是我引起的，你不要怪她。”柏蕊面色一冷，站在了郑冰的面前道。 穆南烟看了柏蕊一眼，十分冷静，“柏蕊，我倒是真心希望这件事情你没有参与。” 柏蕊苦笑了一声道：“反正我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但是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会有答案的，我的为人你不会不清楚，也许我一时被什么蒙蔽了，那也只能是对你的感情。现在已经冷却了，意识到了，我还是原来的柏蕊，你知道我的激aoao不允许我再次作出那么出格下作的事情。” 穆南烟的眉角动了动，没再说话。他觉得如果柏蕊真的忏悔了，他也没必要再像对待敌人一般对待她。刚才的那番话确实是从前的柏蕊才会说的，但是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他不可能从今天简短几个字里得出判断。 柏蕊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满意地笑了笑。 “上去继续交接吧。”穆南烟开口道。 柏蕊一愣，立刻欢欣道：“好！你等我整理一下文件。” “张子善，联系一下被害者的家属，让他们可以带着受害者过来认识一下新的援助律师了。” 张子善应了一声，抬腿要走。 “等一下，我有一个想法。”柏蕊开口，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说。” “我觉得你这种处理方式太过生硬了，被害者的家属之所以要求换个律师，甚至都不顾你的名声了，肯定也是怕你这样的做法伤害到受害者。” “你觉得呢。”穆南烟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是真实有效的意见，他会接受。 “受害者未成年，刚经历过重大的精神创伤，我知道你工作忙没办法每一次都亲自去他们那儿进行工作，但是你这样一次一次地把受害者叫过来，让她待在陌生的环境里，对我们了解案情没有多大的帮助。” 穆南烟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你有什么提议。” “我们去他们那里进行交接，在受害者熟悉的里面，我有七成的把握能了解到这件事情的细节。” 穆南烟沉默了一下，没有应允。 他不是没时间，也不是不同意柏蕊的说法，实际上她说的十分正确，作为一名能力出众的律师，能够在人才济济的校园里年年名列前茅且拿到高等奖学金，也一定是有柏蕊过人的地方。 她巧妙地用了女性的观察力和柔和的换位思考，提出了这个问题最佳的解决方案。 但是，他忌讳的是和柏蕊一起出行。 即使是带上张子善，甚至带上楼彬，他也不愿意。 “穆南烟，这是工作，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也没有扯上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柏蕊严肃认真地重申了一遍。 穆南烟皱了皱眉。 “好吧，”柏蕊一激动，爆出了几句英文，状态类似他们以前吵架的样子，“如果你执意认为我是有什么图谋，我也拦不住你。我自己去好了。” “我不想交接第二遍。”穆南烟道。 “那就一起去啊，你在害怕什么？对我再次心动吗？” “这倒不是，”穆南烟极其快速地接了口，冷笑一声：“我怕的是别人以为我再次心动了。” 柏蕊被这一击击得哑口无言，穆南烟才是真正找到了她致命的弱点……他的意思是他确定自己不可能心动，但是在这种确定之下，还在保护着乔浅初，害怕别人认为他和自己有什么……害怕，他刚才的确用了这个词。 “你考虑一下吧，受害者家属也很可怜。”柏蕊道。 “可怜不是你应该看见的东西，”穆南烟道：“你先收拾东西，半个小时之后出发，带上张子善和楼彬。”他不再犹豫。 柏蕊心下一喜，表面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转身到了桌子后面，拿出了手机。 她给自己在报社的朋友发了条信息，确定江承北今天的行程，得到的答复是--江承北没在报社，估计是在工作室，据说今天要和乔浅初一起出去工作。 是皇朝的那个？她知道乔浅初和江承北接了皇朝的案子，昨晚一夜间，这个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圈子。 柏蕊脑子里印着那个受害者居住的地方--早晨刚背下来的，江城就这么大，受害者父母都拥有不少的资产，应该居住在市中心的地段。 一对，柏蕊差点没兴奋得叫出来--这回连老天都在帮她--他们要去的地方，离皇朝只隔了一条街。 这么巧…… 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穆南烟临走前看了郑冰一眼，郑冰被那一眼给吓到了，转头寻求柏蕊的帮助，柏蕊沉浸在喜悦里没空理会她的无措。 “你说穆南烟会不会真对付我啊？我怎么办……”郑冰在穆南烟走后试图拉住往前跟着的柏蕊。 “不会，你以为他真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估计乔浅初晕倒多半是营养不良可能性大些，这次是警告，下一次，千万不要愚蠢到用自己的手机号发。”柏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郑冰太笨，和她合作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这次便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她找到的死婴照片，传给了郑冰，郑冰居然用自己的手机号发出去？真是蠢得可以。 柏蕊叹了口气，跟上了穆南烟，心情重新变得明媚晴朗起来。 第155章表达占有欲 穆南烟走向了放车的地方，柏蕊立刻加快了脚步，欲图坐上穆南烟的副驾驶座。 穆南烟的副驾驶座啊……她回来之后觊觎了很久，次次看见乔浅初安然地坐着，次次愤怒得冒火。他们在美国的时候，穆南烟的资金被冻结，没有能力买车，高中时期虽然有一辆路虎，但是是穆南烟炒股炒了点小钱买的，平常也不怎么开…… 种种原因导致了一个终生的遗憾--柏蕊从来没能坐上穆南烟的副驾驶座。甚至连那些浪漫的校园剧里，女主坐在男主车后座的情景都没有。 穆南烟不懂浪漫，表达方式从来生硬得可以，也不买单车或者小电驴，基本靠步行和打车。但是当他终于学会了花心思去浪漫，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学的。 想到这里，柏蕊就恨得牙痒。 柏蕊大步迈着追上了穆南烟，心想着快点快点，马上就追上了……他去开门了，可以坐上副驾驶座了…… “啊！”后方突然多出来的大力冲击让柏蕊全身一晃，冷不丁地一喊，回头怒视。 张子善笑嘻嘻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哎呀，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倒了一下？是我走太急撞到你了吗？”张子善模仿着柏蕊早晨撒娇的语气，皱了皱眉道：“不好意思啊，你自己站起来嘛，可不可以自己站起来……” “张子善，你故意的！”柏蕊气急败坏地大叫。 她就差一步就可以跨上副驾驶座了！偏偏被张子善给搅了局！现在全身血液沸腾，只想将张子善千刀万剐。 “你可别怪我啊，我是看你坐错了位置，开错了门，情急之下想阻止你才这样的……”张子善笑眯眯地道。 楼彬走了上来，自动坐到了车后座。 柏蕊皱了皱眉，本以为张子善和她抢座位，是想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想到张子善也拉开了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柏蕊眼睛一亮--什么意思？给她让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痛的脚踝，咒骂了一声，心情愉悦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关上。”穆南烟转头，眼神如同刀一般剜在柏蕊搭在车门的手上。 柏蕊保持着半坐不坐的姿势，十分尴尬，转头问道：“什么？” “这不是你的位置。”穆南烟道。 “可是……”柏蕊看了车后座一眼，明明空着一个位置，她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后面已经没有座位了。” “那只能请你到后备箱去了。”穆南烟礼貌地道，在请字上着重了一下。 张子善强忍着笑意，不停地发抖。 开玩笑……那里就差没贴个标签叫做“乔浅初专属龙椅，擅坐者斩立决”了，他是动都不敢动的，柏蕊倒好，哪里有枪口把自己的胸膛往哪里顶啊…… 柏蕊皱了皱眉，退了出去，有些不甘地将车门一关，坐进了后座。 楼彬立刻将位置移了移，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仿佛旁边的是洪水猛兽一般--老实人一本正经的动作往往能给人最大的打击。 柏蕊几乎崩溃地想，她的魅力值已经低到了这种程度吗？任何一个男人都唯恐逼之而不及？ 车子终于发动了。 交通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地点。 这回是楼南的三大金牌律师都出动了，办事效率异常地快。 安抚了受害者的家属，柏蕊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将受害者被强奸的细节问到了不少，可以给被告安上许多罪名，足够他在里面吃一辈子牢饭了。 从受害者家里出来，柏蕊站在门口，转头提议道：“隔壁巷子里有一家店，收工米粉很不错，不如我们去吃？现在也到饭点了，都饿了吧？” “不饿。”穆南烟道。 楼彬和张子善，向来和穆南烟是同一个胃的。 “不饿。” “不想吃。”张子善道。 “为什么不想吃？”柏蕊决定从张子善那边下手，“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收工米粉的。” “谁知道呢，你来了之后我就老是反胃，可能是怀孕了吧。”张子善一本正经地讽刺着。 柏蕊闭了闭眼睛，忍了。张子善的这张嘴，她在从前就领教过多次，回来了之后更是长进了不少。 穆南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张子善说话动听悦耳，隔壁的小巷出去就正对着皇朝虽然不知道柏蕊有什么企图，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的目的。 “那就随便走走吧？时间还早。” “可以，往皇朝的方向走。”穆南烟道。 柏蕊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难道穆南烟知道自己的想法？知道她想干什么？ 穆南烟没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刚发了短信问乔浅初在哪，乔浅初回了在皇朝，他想顺道过去接她回来，因为她在“在皇朝”后面还跟了一句，“和承北一起”。 嗯……日久生情这句话他倒是挺信的，天天让乔浅初和江承北待在一起，乔浅初会不会喜欢上江承北他不知道，但是江承北就不一定能守住自己了。他一开始认为江承北的性格是可以的，没想到他们家浅浅的魅力太大了，江承北肉眼可见的变化隐隐让他有了危机感。 有危机感便要即时去除且宣布主权，这是穆南烟一向信奉的原则。 四人往皇朝的方向随意逛了逛，柏蕊一直跟在穆南烟的身后，想伺机站在他的身边，但次次都被张子善这个贱性十足的人“不小心”“不经意”地挤开。 她没指望会真的碰上乔浅初，但总要试试，不试不争取，怎么知道自己得不到？但是穆南烟一直摆弄手机的态度也弄得她十分不爽。 已经走到皇朝的对面了。 穆南烟还沉浸在手机里，柏蕊已经眼尖地发现宽阔的马路对面正在等红灯的那两个人。 柏蕊迅速回头，看见穆南烟正在编辑短信，立刻走到了他的身边。 “南烟！”柏蕊叫道。 穆南烟没理会他。 柏蕊走上前一步，攀住了他的手臂道：“你看，我说的手工米粉就是那家店--”她拖长了音调，指着自己身后的一条巷子。 穆南烟没有回头，视线定格在了柏蕊放在自己手臂的手上，灼热感立刻在柏蕊的手上蔓延至了脸颊。 她放了手--反正，乔浅初已经看到了，目的达成。 穆南烟突然抬头望向对面，红灯已经变为绿灯，乔浅初和江承北一同走了过来，她的脸上并没有异样的表情，反而是江承北，眉头紧锁着看着柏蕊。 柏蕊--江承北很熟悉这个名字了。 上一次让乔浅初流产的是她，故意制造出那么多aimei假象的是她，穆南烟的初恋和相恋十年的女友也是她，打电话试图帮巫幼晴维权的也是她…… 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接近穆南烟、针对乔浅初。 江承北转头看了看乔浅初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刚才的一瞬间看见乔浅初脸上的波动。原来小乔的婚姻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平静美满……江承北思索着。 “浅浅，”穆南烟抬腿走了过去，低头帮乔浅初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开口道：“怎么样？合同签了？” “嗯，只是走了个形式，很快的。”乔浅初仰头微笑。 两人之间充斥着“生人勿扰”的情愫，张子善平时最爱嘲笑他们两个这样，但是今天，欣赏着柏蕊的表情倒是有些畅快了。 江承北站在一旁，也没多大的表情变化。 “要吃晚饭吗？”穆南烟微微倾了倾身子，“正好有空，你想吃哪里的都行。” “你们这么一大队人马，出来打官司吗？”乔浅初看了看穆南烟身后的人，微微扫了一眼，没有和柏蕊打招呼，眼神也没有特别的停留，十分平静且平常。 柏蕊插了话道：“不是，我们一起去受害者的家里看看她。可能南烟没有和你说，我接手了他的一个案子，最近正在办交接，你不介意我占用他的一点点时间吧？” “人家怎么可能介意这个，”张子善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何况你也没占用多少，几分钟而已，别太愧疚。” 柏蕊一噎，她故意将穆南烟和自己的相处说得十分aimei，没想到张子善毫不留情地立刻拆台。 穆南烟转身就将乔浅初的肩膀搂住了，对江承北道：“我们去吃晚饭，要一起吗？” 江承北摇了摇头笑道：“我有约了。” “佳人相约？”穆南烟打趣。 江承北想了想道：“不算佳人，勉强算上半个女人吧。” “不会是约了唐一心吧？”张子善道--他和唐一心的战争已经升级到了不管唐一心有在没在，他都会随口送上最诚恳的鄙夷，不放过任何一个抹黑她的机会。 江承北一愣，哈哈大笑起来，爽朗得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乔浅初也忍不住微微侧目，笑了起来。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紧了紧，乔浅初立刻收了笑容，好奇地转向面无表情的穆南烟--他这是吃醋了？ “那就只剩我和浅浅去吃了。”穆南烟道。 “怎么不带上我们啊？”柏蕊笑道：“太小气了吧？让我们蹭顿饭有这么难吗？” “有约了。”张子善立刻表明了态度--必须有约，肯定有约，对于穆南烟的意思能够百分之百接收的，只有他一个了。 楼彬也道：“有约了。” 好了，柏蕊说的“我们”，现在就只剩下“我”了……正常人不会再死皮赖脸地开口了，但是柏蕊不同。 她不是正常人。 “那我没约，带上我吧，一个人吃饭好可怜……”柏蕊半真半假地忧伤道，转头看向乔浅初：“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不等穆南烟帮忙解围，乔浅初就已经开口。 柏蕊张了张嘴，她怎么也没想到乔浅初会这样回。 第156章放在心上的女人 “哦……嗯……”学法律的牙尖嘴利是本能，柏蕊在沉默了两秒之后，苦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 “得了吧你，”张子善笑道：“谁乐意吃饭的时候看见对面竖着一道墓碑？” 他的话深刻难懂，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穆南烟、乔浅初和除了江承北之外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 张子善在告诉柏蕊，她是过去式了，过去的东西既然被埋在地底下，就不应该再出来祸乱人间--对于他们而言，她只是一块刻着青春刻着哀悼的墓碑而已，代表已经死亡的过去。 江承北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没听懂也就算了，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我也得走了。”穆南烟的占有欲他看得非常清楚，其实用不着穆南烟来对他明确地表示什么，他自己有底线。在穆南烟还能让乔浅初能幸福快乐时，他绝对不会插手别人的幸福，这是原则。 他见柏蕊眼睛里隐藏着的刻骨的恨意，觉得得将柏蕊的事情问清楚了。 巫幼晴对于江承北第二次请她吃饭的举动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惊讶，这次选择了四方阁。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情让你出手这么大方？”巫幼晴吃着东西，抬眼笑道。 她猜是因为乔浅初，但是具体什么事情还不知道。江承北和她认识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过他为谁而疯狂--他的所作所为，真的称得上疯狂两个字了吧。 “我想问问你，上次说的打电话给你说给你法律援助的细节。”江承北道。 巫幼晴停住了筷子，盯着江承北看了三秒钟道：“哎，江承北，你说你这次在江城已经停留了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我上个星期刚去了西藏。”江承北回答道--他去西藏的事情巫幼晴应该知道，就算不知道，从肤色的变化上也能够判断出来，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你的人啊，我是说你的心。”巫幼晴低头，夹着菜。 江承北一震，恍然大悟，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话。 他的心……的确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了。不论去哪儿，都没有之前那种落地即生根的勇气。 他摇了摇头，笑道：“今天不谈这个，我想知道我刚才问的问题的答案。” “好吧，”巫幼晴耸了耸肩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想说什么就陪你说咯--打电话的人叫柏蕊。” “嗯。”江承北点了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问我要不要法律援助，不，几乎是劝我走法律的途径，迫切地想要帮我，一开始自称是热心网友，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觉得奇怪的，就套了一下她的话，知道了她的名字。” 江承北沉思良久，靠在椅背上有节奏地摇晃着。 巫幼晴也不打扰他，自己吃着自己的。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江承北将自己的思绪全都理清楚了，站了起来。 “你先吃着，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巫幼晴点了点头。 江承北出了门，立刻拨通了乔浅初的电话。 现在距离他们分开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估计乔浅初已经吃完饭，以穆南烟的效率，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果然，电话响了三声便被接了起来，乔浅初那边的环境十分安静。 “喂，怎么了？”乔浅初开口道。现在打来一定是有事。 江承北道：“有件事想告诉你。” 乔浅初道：“好，你说吧。” “你在哪里？”江承北问了一句。 “我在卧室里。” “我不确定你是否想给穆南烟知道这件事情……” “他在玉shi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乔浅初道。 “今天下午和穆南烟待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叫柏蕊吗？”江承北开口。 这一开口，乔浅初就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柏蕊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江承北知道了，他的语气才会这么严肃。 “是。” “那个时候巫幼晴的事件你还没忘吧？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打电话给巫幼晴，说要帮她维权，打电话的人就是柏蕊。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你，那个女人应该没存什么好心思，你要小心。” 江承北对乔浅初流产时候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隐隐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流产，大多也是体质差的缘故。 乔浅初松了口气，她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柏蕊要对付她的心思简直没有刻意收敛过，所以这个已经算是轻的了。江承北能够这样在意并且提醒她，还是让她有些感动的。 “谢谢你承北，”乔浅初道：“这些事情我会看着办的，一定会注意。” “好，要不要告诉穆南烟你自己掂量，我不多说了。”江承北道。 乔浅初点头应了，典故就挂断了。 穆南烟擦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乔浅初正在摆弄手机，走到了床的另一边。 乔浅初抬头看着他在灯光下的侧颜，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看着，将刚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阳光照上了床帘。 黑暗被黎明驱赶，一架飞机刮破了天空，在云朵里拖出一条白色的痕迹。 乔浅初和穆南烟都在熟睡着……因为乔浅初的睡眠质量不好，穆南烟将手机关了静音，连震动都没调，所以错过了屏幕上闪烁的张子善的电话。 未接来电，三个。 张子善焦急地拨打着穆南烟的手机，三个之后他还没接，也就放弃了。 “怎么样？去不去接？”楼彬问道。 张子善说：“当然去啊，他要回来没有不接的道理，我们又没撕破脸皮。只是穆南烟的电话不接，我也有点拿不准……” “飞机马上到了，先出发吧。”楼彬道，拿起了手机往外走去。 张子善叹了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坐上了车，张子善给穆南烟发了一条短信：祁学深回来了，我们现在去机场接机，看到了回我个电话，你居然关了静音？！ 灭掉了屏幕，车子朝机场的方向驶去。 一到机场，张子善和楼彬便赶着下来了，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陆续有人涌了出来。 “你觉得他这次回来会帮谁？”楼彬开口问道，推了推眼镜。 “废话，他那颗没出息的心不是重来都绑在柏蕊的身上？现在柏蕊没有和穆南烟在一起了，这个机会他哪能放过？我们当中就属祁学深这家伙最狗腿，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狗腿……”张子善撇了撇嘴。 两人往目的地赶去。 祁学深今天早晨才告诉他们要回来的消息，张子善凌晨接到短信，立刻就赶着到了楼彬的家，把正在睡梦中的楼彬拖了起来。 但是他总不能赶到穆南烟的家把他也给拖起来……他想要叫醒穆南烟，也想要留着自己的命继续欣赏生命里的风景， “我们来晚了五分钟，他会不会已经走了？”楼彬问道，四处望着，没有看见祁学深的影子。 “走？”张子善突然停住了脚步，阴阳怪气地看着前方：“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了，你说的对，我们晚了。” 楼彬说着张子善的眼神往前方看去--不远处的一个出口旁，祁学深正低头看着他面前的女人，微笑着说些什么。 “卧槽……她是怎么做到的？”张子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柏蕊。 不仅穿戴整齐，还化了个完整的妆，睫毛刷得根根分明，笑容才是最好的武器啊……反观他们，张子善因为起得太急，随便抓了衣服就出来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运动上衣配牛仔裤，样子说不出的怪异。 楼彬也没好到哪里去。 张子善一叹，摇了摇头道：“女人，到底是多恐怖的生物……” 他们走近了，祁学深终于抬起头，看见了他们。 “你们也来了？”祁学深有些惊讶地笑道：“我以为晚点给你们发，你们就来不及接我了，这样我还可以回去补个觉--南烟呢？” “他在睡觉，手机调了静音所以听不到。”张子善道。 “你扯谎也扯个像样点的，”柏蕊在一旁不冷不热地道：“他手机从来不关静音，睡觉时也开着的。”这个她最有话语权。 柏蕊还在记恨着张子善昨天的和她作对，适时作出了反击。 “对啊，那是你还没有让他关静音的能力和必要。”张子善笑答，轻轻松松就将柏蕊噎得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柏蕊稍稍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深意--穆南烟为了乔浅初关了静音。 她嫉妒得要发疯了。 祁学深看了张子善和柏蕊一眼，道：“你们两个的气氛怎么变得这么怪？张子善，如果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她赔礼了，刚回来就看见你这么阴阳怪气的，有点不适应。” 张子善冷笑了一声道：“你要替她赔礼，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祁学深看了张子善一眼，问道：“南烟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改变了这么多？我倒是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对啊，为了一个女人要去了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柏蕊旧事重提。 祁学深脸上没有多少惊讶，看来柏蕊已经提前和他说过这些事情了。 “没想到……”祁学深摇了摇头：“叫乔浅初是吧？”他明知故问。 柏蕊点了点头道：“对。” “我想见见她。” 第157章不战而败 “她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人啊。”柏蕊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穆南烟把她供起来当佛，你要见她，得通过穆南烟、谢西恬和穆家高层的层层把关。” 祁学深脸上的惊讶神色更甚。 这个女人已经让穆家完全接纳了？穆严松的那一关都过了？穆南烟的家庭，他们几个最是清楚不过了，穆南烟对谢雅棠什么态度，那一整个支离破碎的家是怎样的现状，他也十分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女人融入进去了并且协调得很好？ “南烟已经算是和家人和好了吧，我也很意外这点，”张子善耸了耸肩道：“有时候觉得真是一物降一物，有些东西是上天注定，谁也改变不了的。”他看了柏蕊一眼，意有所指。 柏蕊脸色一变--谁也改变不了吗？她偏偏要改变试试！ 张子善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抬手一看，立刻笑道：“谢天谢地，穆南烟这祖宗回电话了……喂！你看见我短信了吗？” 穆南烟的声音十分清醒，开口道：“看见了。” “现在也别过来了，祁学深已经安全着陆……”张子善挥了挥手道：“你去给你的夫人做爱心早饭吧。” 柏蕊的面部表情动了动，几乎有些扭曲了，手指紧紧地攥着，很久才松开。 祁学深低头看了柏蕊一眼，立刻将张子善的手机夺了过来。 “喂！”张子善叫道。 祁学深道：“南烟。” 穆南烟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欢迎回来。”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们兄弟几个好久都没有聚一聚了，我有点想念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了。” “行，地点我来定吧。”穆南烟道。 祁学深笑了起来：“谁说你变了的？我看一点都没变，他们说得太夸张了，让我差点以为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成了妻奴……对了，把乔浅初也带出来吧？我没见过她，好好认识一下，看看让张子善感叹不已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今天不一定有空，我等会问问她。” “哎，别啊，你难道打算藏着一辈子都不给我看一下啊？我好奇心太重了，今天就想见。”祁学深道。 “南烟？”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 祁学深一愣，穆南烟的声音立刻离手机很远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去外面打，你再睡一下。” rouruan的女音道：“不是，我自己醒的。” “刚好，你问问她今天有没有空。”祁学深道，心里诧异穆南烟的口气，温柔成这样可是对柏蕊都从来没有过的…… 穆南烟开口道：“我朋友从国外回来了，大家中午聚餐，你想去吗？” 祁学深张了张嘴，有些惊讶--穆南烟问的根本不是你有没有空，而是你想不想？看来穆南烟真的陷得很深……怎么他出了一趟国，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呢？ 张子善和楼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努力地想听清穆南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让祁学深露出这么震惊的表情，但无果。 柏蕊也是使劲听着，无济于事。 乔浅初抬头望着穆南烟道：“好。” 只一个字，穆南烟便继续和祁学深道：“可以，就还定在四方阁吧，我会带她过来。” “好，那到时候见了。”祁学深将电话还给了张子善。 “他怎么说？”柏蕊开口问道。 “他说会带乔浅初过来。” “就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说了这么久？”柏蕊皱了皱眉道。 “聊了一下。”祁学深笑着，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他知道讲出穆南烟和乔浅初在电话那头的对话，势必会伤到柏蕊，所以他选择了不说。 “那我回去准备准备。”柏蕊道。情敌相见，不能输了士气……她一定要把刚买的那条裙子穿上--柏蕊在心里盘算着。 “你还要怎么准备啊？你早晨出门的时候连头都洗了吧？”张子善翻了个白眼看了柏蕊一眼，“也没人看你，你这么自作多情……” 祁学深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眼张子善，但是因为张子善的那条淬了毒的shetou让他颇有些忌惮，所以祁学深也没反驳。 “女孩子的事情你怎么懂？”柏蕊也白了他一眼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我终于知道穆南烟为什么喜欢乔浅初了，我要是他，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难做啊。”张子善摇了摇头。 也许很多人会把柏蕊这样的姑娘归为“精致”“懂得生活”，但是在他看来很多东西都是没有必要的，比如你今天化的眼线是粗是细，是什么形状的，男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好吗……爱你的人熟悉你的一切。乔浅初的美是举手投足的优雅和自如，乔浅初的穿着并没有十分惹眼和鲜艳，但一定是让你看久了觉得舒坦的。 这很难做到。所以张子善在心里默默地评了分，论起道行，似乎还是乔浅初比较高。 而且私心而论，柏蕊和乔浅初哪一个更适合穆南烟……他也会选择乔浅初的。 “走吧走吧，陪我去吃个早饭，”祁学深对张子善和楼彬道，又转头对着柏蕊道：“我们在店里等你，你需要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吧，好了给你打电话。” “行。”祁学深点头应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张子善鄙夷地看了看柏蕊，转身勾着楼彬走了。 在早餐店里等了很久，才等来了柏蕊所谓的“一个小时”。 张子善看着已经换上一套纯白裙子，盛装得像是要去参加宴会的柏蕊，左手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道：“柏蕊，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才十八呢？” 柏蕊以为他讽刺自己这条裙子太过清纯，眼睛一瞪：“怎么了？不行吗？乔浅初穿一身白的时候你怎么没话说呢？” “你说一个小时，现在得有三个小时了吧？看见那边那个打酱油的小孩了吗？那是我的孩子。”张子善不遗余力地讽刺着柏蕊。 柏蕊一噎，气极。这条裙子穿上之后，妆容实在是太难搭配了。她上次见乔浅初穿了一袭白色长裙，也有点被激ngyan到了，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转身便买了这一条，足够媲美了。但妆容……应该偏清新淡雅的比较好，她很少化淡妆，所以准备的时间稍微有些久了。 “人家乔浅初穿白色是合适，一看就舒服，”张子善继续扣着桌面道：“你这样子，参加葬礼呢？” 柏蕊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张子善，你不要欺人太甚？” “注意你的用词啊，欺人太甚的前提也得是个人，这么处心积虑地勾搭别人老公，求您别给全人类摸黑了。我都替女娲感到心寒当初是怎么把这么个残次品给造出来的？”张子善全程不带脏字的讽刺，一股脑地将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的憋屈全吐出来了。 一旁的楼彬也大感畅快。 “行了，我能等你们怎么就不能等了？我第一天回来，非要这样吗？”祁学深皱着眉头道。 张子善笑了笑：“穆律师已经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他们已经到四方阁半个小时了，等会是刀子是剑，这位同志都得全给我接着。你能等是因为爱啊，我们等纯粹是想看笑话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今天第一天回来，我该收收我打抱不平的心。”张子善一脸“不好意思我就是过于正义凛然了”的表情坐在原地。 是唐一心说的--是个妖孽咱就得收了啊，替地球母亲打抱不平是每个毒舌义不容辞的责任。 祁学深和柏蕊都忍了忍，柏蕊没忍住，说了一句脏话。 张子善就当没听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坐进了车内。 楼彬坐进了驾驶座，其余两人都坐了进来。 柏蕊拼命地大口呼吸着，打开窗子透气，才将心里的憋屈给压了下去。 车子往四方阁的方向开着，路上又花了半个小时。 柏蕊不停地打开手机屏幕又关掉，很显然是在看着时间，她心里也在隐隐不安着自己的迟到，但是今天仗着祁学深在，穆南烟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多少留点面子，她才有这心安。 “怎么还没到？”柏蕊在后座问了一句，有些心急了。 “高峰期，有点堵。”楼彬好脾气地回道。 “不能开快点吗？”柏蕊有些热了，不停地用手作扇子扇风。 “已经最快了。”楼彬道。 张子善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终于在走走停停中来到了四方阁的门口--毫不意外的爆满，车位全满了，一眼望不见空位。 “你们先进去，我去停车。”楼彬道。 张子善和其余两人下了车，往包厢里奔去。 柏蕊不忘深呼吸，将自己的头发理了理，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速度越接近房间便放得越慢，一直到服务生为他们开了门，她礼貌地道了谢。 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剥虾的穆南烟。 穆南烟抬眼将他们一扫，开口笑道：“爬过来的？” 一句话已经将自己的不快全数显露。 祁学深来不及理会他的怒意，转头看着那个已经停止了吃虾动作的女子。 --乔浅初站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因为笑意而漾满了水光，扎丸子头，有些松散的发丝垂在两边，短袖上衣没有任何装饰和图案，只有领口的斜口有些特别，天青蓝的布料，看样子是棉麻。长相不如柏蕊那样明丽出众，但是第一眼便觉得舒服，第二眼看完便会不自觉地看第三眼…… 果然，很特别。她几乎不戴任何装饰，有一个表带纤细的手表，表盘是多边形，十分有趣。那是她全身上下的唯一装饰。 “哇，”张子善惊叹：“好美。” 祁学深低头看见了她盘子里十分干净，只堆了几只刚剥好的虾，而穆南烟的盘子里都是虾壳，此刻还在气定神闲地剥最后一只。 穆南烟在给她剥虾。 只一眼，祁学深就知道柏蕊这一次，算是输定了。 第158章一直在失去 “你好，”乔浅初礼貌地笑了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乔浅初。” 穆南烟剥完了最后一只虾，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他恍然记起了他和乔浅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觉得她打招呼的方式十分特别，明明是陌生人，一句话就能拉近距离。没有“我叫……”或“叫我……就好”的俗套，简洁明了的一句你好，随后报上自己的姓名。 所以当时他也学着乔浅初打招呼的方式，向她简短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你好，我是祁学深，不知道南烟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祁学深道。 “有。”乔浅初依然答得简短。 张子善大喇喇地坐了下来，位置挨着穆南烟。 楼彬停好了车，走了进来。 他看着座位，想了想，坐到了乔浅初的右手边--桌子是圆桌，如果他不坐在乔浅初的身边，那么祁学深和柏蕊就会有一个坐在她的身边，到时候大家都会有些尴尬。 穆南烟赞赏地看了楼彬一眼。 众人一时无话。 穆南烟擦着手问道：“什么时候决定回来的？” 祁学深想了想道：“前一段时间就想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行动。后来有了个契机，就回来了。” 契机……大概就是指柏蕊的事情之类的。穆南烟没有开口问这个契机指的是什么。 服务员将菜单拿了上来。 祁学深先递给了穆南烟，这是他们的习惯，从学生时代开始，点菜的任务一直是交给穆南烟的--他可以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他点的菜一般也都好吃，这也算是大家相互之间的一个默契。 穆南烟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伸手拿了笔，在几样菜的后面画了几笔。 “最近喜欢吃豆腐？”穆南烟随口问了一句。 他见乔浅初的菜单里都是豆腐之类的东西，还点了一份豆花。 “嗯，前几天看朋友圈，唐一心去豆花店拍了很多照片，看着有点馋。”乔浅初笑了起来。 “那其他的我就帮你点了。”穆南烟迅速地在纸上勾画了几道，这才开始勾选别的。 张子善的旁边是祁学深，祁学深的旁边是柏蕊，柏蕊的旁边是楼彬--这样的座位安排十分恰当合理，因为此时柏蕊已经气得开始发抖了，但是祁学深会装作没看见，楼彬也不会出言讽刺，张子善……就不一定了。 张子善饶有兴趣看着穆氏夫妇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平常他们看着看着都想结婚了，今天有这么多人陪着一起受折磨，真好。张子善一想到柏蕊坐在自己对面欣赏着乔浅初和穆南烟恩爱细节的高清版全程，就兴奋得难以克制住自己的笑容。 “张子善？”穆南烟转头看了张子善一眼，眉头一皱：“你笑得特别可怕。” 张子善将笑容一收，严肃道：“不好意思，太开心了。” 穆南烟将菜单递给了身旁的服务员，又将椅子搬得离乔浅初近了些。 “需要502来把你们粘在一起吗？”张子善问道。 “那就麻烦你了。”穆南烟转头笑道。 柏蕊全程低气压地坐着，此时也清了清嗓子，将大众的视线齐齐拉到了她的身上。 “浅初，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柏蕊道。 乔浅初收了笑容，点了点头。她对着柏蕊的脸，总是能想起自己流产的事情，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情去应付。 “你今天很漂亮。”她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谢谢。” 祁学深见柏蕊有点冷场了，于是开口道：“以前我们学校里有种花，叫初浅，南烟你还记得吗？” “嗯。”穆南烟点了点头。 “是一种紫红色的小花，”祁学深见乔浅初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于是转头和她解释道：“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颜色是浅的，偏向淡粉，越到中午颜色就越艳，现在想起来，那花有点像你。” 乔浅初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于祁学深，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有点书卷气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学霸的任何特质，除了寸头有些相似之外，她只能感叹一个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和穆南烟一起玩的这一票兄弟，都长得非常好看，性格各一，也算是难得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 乔浅初的豆花和一道大菜先上，她埋头吃了起来。 她注意到柏蕊今天的穿着，也注意到了张子善对柏蕊的敌意越来越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瞥见柏蕊精致得过分的妆容之后，就有明白了。 祁学深打开了话题之后，很快他们就聊了起来，从大学生活聊到了毕业之后的趣事和各自发展的方向，也避免不了谈到穆南烟和柏蕊的那一段感情。 “当初你们两个多让人眼红，”祁学深摇了摇头，突然说了一句：“可见世事难料。” 乔浅初停住了吃东西的动作，抬头看了看穆南烟。 穆南烟砖头机和她对视了一秒。 “世事确实难料，”穆南烟和乔浅初同时笑了起来，“只有经历过坎坷，才能碰到更好的。” 柏蕊手一抖，眼神哀怨地抬起了头--事到如今，穆南烟都已经将她归为“坎坷”了吗？ 心底一乱，所有的冷静自持就都变了，开口笑道：“别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吧？祁学深刚回来，我们碰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 砰。 清脆的响声整齐地响在了空中。 酒过三巡。 祁学深有些醉意了，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和之前都有些不太一样了，不禁有些感慨。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南烟是我们这几年全年奖学金的获得者，大家都眼红的很。他住宿的那段时间可把同宿舍的人累坏了，都当神供着--你们知道吗？其实他舍友问过我，问他家是不是……买袜子的。” 穆南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乔浅初也被勾起了兴趣。 祁学深抹了抹嘴角边的酒渍，笑道：“你们知道穆南烟这家伙是个超级……大洁癖！他每天回宿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扔袜子，这个坏习惯保存了很多年吧……” 乔浅初笑了起来，忍不住肚子有些疼，转头看着穆南烟，突然发现他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有趣。原来穆南烟在大学时是这个样子的，他并不是一下子变成叮当猫的…… 祁学深讲了很多趣事之后，场面又从欢笑声归为了沉默。 “怎么我们都成现在这样了？”祁学深笑了，轻轻问了一句。 人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他不知道，但是从他爱上柏蕊，从穆南烟和柏蕊分手回国的那一刻开始，有什么东西就彻底变了。 柏蕊不再单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为明显的派别划分而出现了裂痕，张子善和柏蕊互相看不对眼已经很久了，只是等待一个彻底爆发的契机而已，现在也终于处于决裂的边缘。 感情不剩多少了，但是在感慨的只有他。因为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什么也得不到，还得失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新生活，挺好的，”张子善开了口：“只要互相不打扰，兄弟还是一样做。就只怕有人心怀不轨……” “有谁心怀不轨？”祁学深喝了点酒，开口反问道。他知道张子善指的是柏蕊，酒精作用让他将不高兴吐了出来。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也知道这里每一个人的变化，”张子善道：“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感慨无效，只盼有人有点良心和自知之明吧。” 祁学深不答--他心里是不服气的。所有的人仿佛都向着乔浅初，从刚才一进来的座位开始，再到每一句的接话，所有人都在帮着乔浅初。从前柏蕊就是他们当中撒撒娇便能达到全部目的的人，但是现在……这个反差也太大了。 “一个外人，也值得你们个个帮着……有时候我真怀疑从小到大的情谊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南柯一梦。”祁学深迷迷糊糊地道。 “你喝醉了。”穆南烟道。 祁学深猛地一凛，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有些懊恼地闭了口。 “时间不早了，散了吧。”穆南烟的脸色不太好，看了祁学深一眼，起身拉起了乔浅初。 祁学深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但是转头看见柏蕊鼓励的眼神，又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没做错没说错，理直气壮了些。 “好啊，散了吧，都散了吧。”祁学深直起了身子。 张子善也站了起来，看着祁学深道：“你要是不醒醒酒，就永远被人当枪使。” 穆南烟和乔浅初往门口走去。 乔浅初淡淡地望了一脸平静的柏蕊一眼，再看了看祁学深，突然明白了这两个人扮演的角色，摇了摇头，转身跟着穆南烟离开了。 第159章执念成魔 第二天一早，祁学深醒来时头痛欲裂，已经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了。明明记忆中没有喝多少酒，怎么那么容易便醉了呢…… 他想起了些他在穆南烟面前的只言片语，突然一惊，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酒精真他妈不是好东西。 转身摸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起身洗漱，看见镜子里疲惫的自己，脑子里浮现出柏蕊的脸，还有张子善的话--你要是不醒醒酒，就永远被人当枪使。 他苦笑了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呢？如同没有利用价值，柏蕊会一大早去接机？如果没有利用价值，柏蕊会在选择座位的时候坐在他的旁边，会用眼神示意他说些什么，会刻意勾起往事劝他喝酒？ 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说也不敢说而已。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被当枪使也是一种荣幸。 他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打电话让钟点工来清理房间，便出了门，往柏蕊的公寓驶去。 他必须劝劝柏蕊了，有没有作用都必须一试。 昨天穆南烟的表现太让他担忧了，本来在国外听见的只言片语就是关于穆南烟十分宠乔浅初的，他都没有太相信，因为他一直以为就凭穆南烟的性格，能完全融化他的女人还没有出生，更何况他还受过柏蕊的背叛在前，对感情应该更加警惕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柏蕊完全没有胜算。但凡穆南烟的心思有放一星半点在柏蕊的身上，他都心甘情愿地把柏蕊送到穆南烟的身边。泛起看看昨天--她花了那么久，那么精心的打扮，穆南烟的余光恐怕都没有扫到她一下。 这个认知太过可怕，祁学深摇了摇头将车速开快了些。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柏蕊的家，这条路他从前开过无数次，但是每一次，都缺少了按响她门铃的勇气。 祁学深站在了柏蕊的家门前，沉默了许久，终于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响应。 他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打了柏蕊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她昨晚没回来？ 祁学深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昨天他虽然喝醉了酒，但是还是记得是自己把柏蕊送到了家，确定她安全之后才摇摇晃晃地打车回去的。 而且刚才他上来时下意识地望了她的窗户一眼，厨房的窗户是开着的。 难道出了什么事？ 祁学深开始大力敲门。 敲了很久，里面才突然响起了瓶子碎裂的声音。 “柏蕊！开门！快点！”祁学深踹了踹门，试图踹进去，突然一脚踏空--柏蕊突然将门打开了，醉意熏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你干嘛？敲坏了……你赔我我吗？”她打了个酒嗝，酒味浓重的散了出来。 祁学深瞪大了眼睛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拨开柏蕊，走进了房间。 柏蕊摇摇晃晃地跟了进来，开始背宪法：“你这是擅闯民居，按照第…… 她流利地背完之后似乎觉得不够，又将下一条法律也背了出来。 祁学深看着一地的酒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走走走，走开。”柏蕊推了他一把，反把自己给推倒了，祁学深立刻伸手扶住了她，就听见柏蕊靠在他的肩膀上，又打了一个嗝。 “混蛋，给我滚……”柏蕊眯着眼睛道：“那么多条法律，怎么没规定负心汉要怎么判啊……” 祁学深苦笑了一声，他心里清楚当年柏蕊做的事情，但是她太娇纵，性格里的激aoao让她无法正视到自己的问题，直到现在，她潜意识里还觉得是穆南烟背叛了她吗？ “你为什么放弃不了呢？”祁学深道：“你没有机会了你知不知道？他回国的时候你没有追回来，你当年沉迷在荣誉里，现在沉迷在过去里，你怎么总是不在对的时机里做对的事呢？” “去你妈的大道理一堆，听不懂……”柏蕊接话，摇摇晃晃地要去拿酒瓶，“我要是能放弃我早放弃了……” “柏蕊！”祁学深突然大叫了一句：“你醒醒好吗？！” 柏蕊清醒了些，被这吼声硬生生地从醉意中抽离了出来，恍惚地看了看祁学深，又看了看地上的酒瓶，神情又开始变得模糊不定。 “祁学深，你除了叫我放弃还能不能吐出点有用的话来？放弃放弃，你倒是放弃我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来要求我做到？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你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这些？” 祁学深被她问得一阵沉默。 平常的柏蕊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祁学深还有利用价值，她只会继续和他aimei不清下去，防止哪一天用得上。 “不要以为你和我有过什么关系我就会怕……”柏蕊又道。 祁学深一滞，想到了他和柏蕊的那天晚上。 记忆漫了上来，他有些无奈地将柏蕊撑了起来，放到了沙发上，轻声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煮解酒汤。” “解什么酒啊……”柏蕊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既然要解酒，那喝酒的意义又在哪里？你让我骗骗自己能怎样？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把心放在我身上了……” 祁学深的手一顿，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闪了闪眼神，走进了厨房。 “祁学深！你凭什么让我放弃？你回答我！”柏蕊突然在客厅大喊了一句：“回答我！” 祁学深在她的冰箱里翻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几颗橄榄，去皮煮汤。 客厅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些，祁学深拿出了手机，搜索其他解酒的方法，默不作声地盯着锅里沸腾起来的水。看着锅底的气泡慢慢变大，飘上来又破掉，他走了会神。 再抬头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你怎么起来了？去躺着。”祁学深伸手要去拉她。 柏蕊往旁边一躲，眼神半是清醒了。 “你酒醒了？”祁学深疑惑道。 “差不多吧，你在煮什么？”柏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她的酒量一向好，在外面应酬，没有一身酒胆还怎么混。那些年也多是跟着穆南烟学到的这些，酒场、商场，她的很多很多，都是穆南烟教会的。 “那你……想通了吗？”祁学深道。 “想通了什么？”柏蕊出言讽道：“放弃穆南烟，和你一起回美国过幸福快乐的生活？祁学深，生活不是童话，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祁学深眼睛一暗，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为了自己有机会才故意这么说？”柏蕊突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以前从不这样的，现在也开始为自己谋取利益了啊？祁学深，出国一趟学了不少本事回来。” 祁学深摇了摇头道：“你自己不是也看得清，非要这么说才开心吗？穆南烟的心思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回来这么久，努力过了，尝试过了，他有回头的意思吗？哪怕有一丁点，你都不用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了吧？” 柏蕊被戳到了痛处，有些跳脚了，气得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那不然呢？你以为我放弃了穆南烟，穆南烟不要我，我就会接受你吗？我明确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是，我们是曾经……”她闭了口，说不下去了，觉得有些恶心，太多的酒精让她反胃。 祁学深伸手去扶，被柏蕊粗暴地推开了。 “你没机会。”她忍着吐意说完这一句，冲向了厕所，留祁学深一个人在原地愣了许久。 耳边是锅里橄榄在翻滚的声音，他转身，打开了盖子，继续煮着。心口一抽一抽地疼，面上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凡露出一丁点软弱，就会被柏蕊指责成矫情。 柏蕊在厕所的洗手池里干呕了很久，抬头看着镜子里宿醉之后的黑眼圈和苍白的唇色，五官是好看的，但是这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几分。 她听见祁学深在厨房里的响动，知道他继续煮起了醒酒汤，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 想想这些年，祁学深在自己身边默默付出了很多，她并非铁石心肠，一点一滴都是能感觉得到的，但是一想到穆南烟，她就什么也忘了。 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要记一辈子的吧。 她胡乱擦了把脸，走到房间里换了件衣服，再次走进了厨房。 祁学深听见了响动，但是没有回头。 “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还没清醒。”柏蕊道，走到他身旁，看着他用筷子将已经熟烂了的橄榄果肉挑起来。 祁学深笑了笑，摇头道：“我没往心里去--给，比较难喝，但是可以解恶心干呕。” 柏蕊道了谢，接过祁学深递过来的橄榄肉汤，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入口是一片酸涩，又有些甘甜。 她余光看着祁学深的侧脸，见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在一口咽下之后开口道：“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有几个事情要处理。”祁学深撒了谎。他熟知柏蕊的这个口气，基本上是逐客令了。 他这样说，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柏蕊笑道：“那你去忙吧，我这边没事了，我会把它喝光的，谢谢你。”柏蕊抬手，摇了摇手里的杯子。 “嗯，你待会去睡一觉吧。”祁学深看见了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又有些怪自己的不争气。 柏蕊敷衍地点了点头，将祁学深送出了大门。 门“卡”地一声在身后锁上了。 门内门外，两声叹息。 第160章方案泄露 同样一个晚上，睡不安稳的人有很多。谢西恬在凌晨时迷迷糊糊地接到了一个来电，是陌生号码。 谢西恬立刻警觉了起来。 她的手机号不轻易泄露的，大部分知情人也会帮她保密，特别是这一个号码，只有最亲近的人和几个高层知道，有陌生号码打进来的事情，这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在凌晨…… 谢西恬坐了起来，生意人的警觉让她隐隐觉得这通电话不简单。 她按下了接听，缓缓将手机放在可耳边。 “喂。”她道。 “早上好，谢总。”对方是一个低沉的男音，谢西恬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一定是有人泄露了，但是会有谁呢？ “这不重要，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想换点钱，不知道谢总觉得怎么样？”男人似乎很想快点结束通话，语速略微有些快，也不多废话，直入了主题。 谢西恬沉默了两秒道：“你说。” “有人泄露了了皇朝的商业机密，我知道情报，可以给你们提供这个消息。” “皇朝的商业机密？”谢西恬一笑：“你说的是不是太广泛了些？要给提示就有些诚意，这样模糊不清的提示根本没有用处，你当我是傻子吗？就凭这两句话想拿到钱？” “值不值钱就在谢总的一念之间。”男人道。 谢西恬冷笑了一声道：“皇朝的商业机密太多了，具体泄露的是哪一个，你说清楚。” “说了就流失了一半的价值。” “那你想要多少？” “五百万，”男人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在还未完全亮起来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可怖，“不多吧？就当散散财，帮助一下穷苦人民。五百万对于皇朝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谢总不会小气到连一根毛都不肯给吧？” “你还真说对了，这么粗的毛，我还是想留在皇朝这头牛的身上比较好。”谢西恬有些恼怒了。 这不是她经营皇朝第一次被敲诈勒索了，各种各样的奇葩事件她都遇见过，唯一没遇见过的，是这么嚣张、说话这么不中听的绑匪。 “那我很遗憾没能和谢总达成共识。”男人道。 谢西恬气极反笑，觉得这个人压根就不想拿到钱，否则怎么会不知道惹怒她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男人最后又说了一句：“我的情报非常有价值，关系到皇朝未来一两年的生意走向。” 未来一两年内？游戏？ 谢西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随即立即想起了她新开的那个网游，眉头一皱。 再要开口说话时，手机那头便只剩下嘟嘟声了。 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谢西恬听了很久，才确定响的是她们家的。 穆严松咳嗽了两声，起床去开了门。 谢西恬想到什么，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穿着的是睡衣了，冲了出去。 “爸！”谢西恬叫道。 穆严松关了门，手机拿着一个薄薄的邮件，见谢西恬惊恐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谢西恬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电视剧看太多了，自动脑补了各种刺客情节…… “一大早的怎么会有邮件。”穆严松说了一句，将快件交到了谢西恬的手上。 谢西恬看着那个快件--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那一栏都是空白的，收件人也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姓名：谢西恬。 谢西恬立刻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份快递，冲下了楼，打开了门，刚才那个快递员却已经不见了……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站在客厅里，将那个薄薄的纸皮撕开了。 里面滑落出了一堆东西。 她一份一份地看了，越看越心惊，越看背后越是发凉--这里是这次开发游戏的所有秘密资料，很多她口头说过的没有写下来的文件，也都在里面。 到底是谁？ 谢西恬有些晃神，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上了楼，将手机拿了出来，拨通了穆南烟的电话。 穆南烟已经醒了，在饭桌前翻看报纸，乔浅初则坐在他的身边，拿着一张小卡片在涂涂抹抹，设计皇朝那款游戏的角色。 “手机。”乔浅初头也不抬地将穆南烟的手机拿了起来递了过去。 穆南烟接了过来，按下了接听。 “喂，南烟，出事了。”谢西恬道。 她穆南烟放下了报纸。 谢西恬语速奇快地道：“有人泄露了游戏的资料，泄露得非常彻底。” “先报案，有证据吗？”穆南烟道。 “那人送来了文件和图片。”谢西恬道。 “先把这些东西交给警方，立个案，查查指纹。” “好，阿初有在你身边吗？” “有。” “让她准备一下下午过来开会。” 乔浅初已经抬起了头。谢西恬声音激cu且十分洪亮，她已经听见了。 画稿停住了，她点了点头。 穆南烟道：“好。”挂了电话。 乔浅初胡乱吃了几口饭，又挨了些时间，出门前给花草都浇了水，提前出发去了皇朝。 整个皇朝上下都笼罩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但是不清楚具体出了什么事--总经理从来公司到现在就一语不发，员工做错了什么小事，她的脸比平常更黑些，一大早就召集了很多创意团队过去，所以大家也隐隐知道应该是新的那个游戏方案出了问题。 乔浅初走进了电梯，往谢西恬所在的楼层靠近。 一出电梯，就被面前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提早出门了啊…… 江承北、顾双棋和一大堆创意团队都在，她应该是最晚到的了，就算是最晚，她出门也提前了半个小时了--看来这件事情非常严重，所有人都等不及了。 她一转眼，更大的惊吓来了……苏季青居然坐在谢西恬旁边的位子上？她睁着眼睛确定了两遍，确实是苏季青。上次在唐一心家里见过，不可能这么快就认错了。 “怎么办？”谢西恬不停地走来走去。 苏季青在乔浅初进来之后微微向她点了点头，打了招呼。乔浅初按下内心的疑惑和惊讶，也点了点头。 江承北睡眼惺忪地坐着，显然是被强制叫过来的。 “对方连我们现在已经写出来的人物设定都有？！”谢西恬不可思议地道：“江承北，你真的确定你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吗？” “我当然不确定啊，我和你说过了我给老姜看过，但是如果他是个商业奸细，早两年就应该把我写的东西拿去卖了。” “老姜是谁？”谢西恬问道。 “经纪人。”江承北道。 “靠谱吗？什么出身？” “他不会打游戏，根本就不知道，我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建议我改成--绝对可靠，可以审下一个了吗？”江承北的好脾气也被谢西恬逼得有些火大了。 苏季青举了举手道：“我没有泄密，游戏方案是整个创意团队在想的，基本上很多细节还没有添加，没人傻到拿个半成品去卖。能这么傻的，多半都是因为不知道这是个半成品。” 乔浅初明白了，原来苏季青就是那个顾双棋口中的游戏研发公司的总经理……唐一心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她看了苏季青一眼。 谢西恬转念一想，也对，那么这个应该就是可以接触到核心资料，但是并没有参与进来的人干的…… 她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乔浅初。 “我的任务设计图也有在里面吗？”乔浅初诧异道。 因为她的进度最慢，目前为止只画了两个人物，自己手上还在画呢。 “有两个，就是你已经提交给我通过的那两个。” “我除了给南烟，就没有别人看过了。”乔浅初道。 谢西恬叹了口气道：“警方已经立案了，那些资料上的指纹也在查了，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要怎么办？资料泄露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别的公司现在可以加紧设计一个类似的游戏，只要比我们提前一天上市，我们都算抄袭，影响很重大。” 苏季青的眉头也紧锁着。 “目前为止，泄露出去的方案有没有收回的可能？因为这个方案是整个团队集中制作了有一段时间的成果，现在如果要重新研发，又要赶在你发布的日期之前，就会有些困难了，时间不足一个月啊。” 谢西恬道：“我知道，问题就出在这儿--全市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公司，我不知道这个人将这份资料发给谁了。如果他在发给我的同时就已经发给了其他人，那么很有可能，已经有公司开始制作了。” 苏季青沉默了下来。 江承北又打了哈欠。 谢西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给沉默中的气氛增加了一点生气。 她接起电话。 “喂……嗯……好，我知道了，谢谢。” 苏季青抬头问道：“新进展？” 谢西恬道：“指纹鉴定出来了，上面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就是我早晨翻看的时候留下的，别的再没有其他……这个人心思缜密，真正做到了天衣无缝，看来这次，我们肯定是要吃下这个闷亏了。” 苏季青攥紧了拳头。 整个创意团队的神色都有些郁郁和愤慨。 “那是不是，谢总你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呢？没有人泄露，就算这里单独泄露了，泄露出去的资料也只能是个人的，不会这么齐全。”创意团队里有一个人说道。 这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议论声纷起。 “对啊谢总，看样子资料是从你那里泄出去的。” “我们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到头来还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 谢西恬眉头一愣，苏季青却比她先有了动作。 “干什么？”苏季青环视一圈，冷声说了一句，便再没有人敢接话了。 “我知道创意丢了你们难受，我也难受，我陪着你们没日没夜地赶出来的，有人想钻空子，防不胜防，能怪谁？创意丢了脑袋没丢就行，大不了再想一个，难道你们想不出比之前更好的创意了？” 第161章通宵加班 创意团队里没人再应答了。 乔浅初看着每个人的神色，俱是心服口服的样子，有些对苏季青刮目相看了。 看一个老板行不行，就看手下对他的态度怎么样。 苏季青的团队显然对他心悦诚服，几句话就平息了所有的怒火。而且听苏季青的言语间，他是和自己的团队一起加班熬夜才作出了这个计划，乔浅初内心只有一个疑问 --那他平常是怎么挤出时间追着唐一心满世界躲的？ “这次是我的失误，补偿和道歉我都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谢西恬道。 苏季青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再熬个通宵，只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删改，人物形象重新设计，人物性格也脱胎换骨，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了。” 没人有意见，江承北都快听睡着了。 商量了一个下午后，吃个晚饭，众人就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开始了任务的进程。 穆南烟也来了，但他负责的任务就只是坐在一旁看乔浅初画画、喂乔浅初吃寿司而已…… 苏季青看得分外眼红，凑过来对着乔浅初道：“唐一心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我现在打电话叫她过来陪我怎么样？你觉得她会过来吗？” “她应该不会接你电话。而且，她怎么想的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乔浅初作出了准确的预测。 苏季青叹了口气，转身背对着乔浅初和穆南烟，自动屏蔽了这两个人周身的温馨和幸福。 江承北不停地转着笔，笔在他的手里飞快地转着只剩下一个残影了，他时不时抬头想想，往乔浅初的方向看看，再低头写写，灵感突然就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往乔浅初的方向再看看，发现灵感来得比平常容易些。 提笔设定了一个新的人物性格。 “这里，”穆南烟指着乔浅初的画稿道：“把这个改成竖琴会比较好，适合女性柔和的角色。” “嗯，有道理……”乔浅初提笔改了，将这张画递给了江承北。 江承北探过身子接了过来，埋头唰唰地开始写设定。 “我有个提议。”乔浅初道。 谢西恬首先抬起了头看着乔浅初的方向道：“说来听听。”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游戏的方向改成爱情仙侠，多吸引女性的玩家。我身边有很多女孩子都挺爱玩网游，而且女性玩家比男性玩家对游戏更有依赖性，舍得投入的金钱也较多。” “爱情仙侠……”谢西恬眼睛一亮，转向江承北。 江承北立刻摆手道：“仙侠我还可以，爱情这个是真的不擅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擅长？爱情也可以分为很多种啊，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性格来写。何况这是以游戏为主的，故事的动人性不做要求。”谢西恬道。 江承北有些为难，过了一会儿，咬牙道：“好吧，我试试。” “而且你的名人效应应该不错，你还没有写过爱情类的题材吧？”谢西恬精明的眯着眼睛。 乔浅初看着江承北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在后悔答应了这个提案，现在弄得自己卖身又割地。 她一笑，穆南烟就忍不住转头看着，抬手抓着她的手玩啊玩，江承北看见他们的动作，又转回了头，在稿纸上涂涂写写。 穆南烟是能够全程走动的人。这个会议室里摆放的都是皇朝最高层才能看见的东西，所以穆南烟在整个房间里走动翻看而没有遭到谢西恬的斥责，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怀疑和注目。 “我不做宣传，”江承北摇了摇头对着谢西恬道：“太麻烦了，得拍照什么的，我做不来这个。” “为什么做不来？不需要你背词，只需要你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到时候后期修图会搞定一切，所以你只要拍照，酬劳是别人的两倍。”谢西恬承诺道。 “不是酬劳的问题，我不喜欢做这个。”江承北耸肩，摇了摇头。虽然拒绝得十分随意，但是能看得出他比较坚定。 苏季青笑了出来：“你傻不傻，一定要按照自己的世界去生活吗？我老觉得你离正常人太远了你知道吗，不食人间烟火不是什么好事，多尝试点自己排斥的东西，你就是一没长大的小孩。” 苏季青这张比实际年龄小上太多的脸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不过乔浅初一想，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但是按照江承北的生活方式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有小孩才能那么干净纯粹。 “多尝试新的东西没什么不好，”乔浅初接口，看了江承北一眼，“不果你现在也很好。” 江承北手中的笔几不可察地一顿。 穆南烟正在翻看皇朝的发展历史，听见乔浅初的声音便稍稍转过了头，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江承北的小动作和他轻微的挣扎。 穆南烟眉头一松，认真地看着江承北。 江承北低头写了两句，突然又抬起头来，笑了笑：“唔……我也觉得苏季青说的有点道理，拍摄时间定好打我电话吧。” 谢西恬对着苏季青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穆南烟松开的眉头又紧了紧，看了江承北一会儿，将眼神移开了，转身再次翻阅起了手中的皇朝发展史，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几乎是肯定了他的猜想。 全场大概只有无意间看见的穆南烟和江承北自己本人，知道江承北并不是因为苏季青的一席话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恰恰相反，是因为乔浅初的一句。 穆南烟转头望着明亮的灯光下，乔浅初头上细碎的发，微微笑了起来。 一个创意团队的员工似乎是累了，也站起身来到处走走。苏季青趴在案上没有发现。 “你，坐会原位。”谢西恬眼尖，立刻指着那名员工。 “我？”员工奇怪地指了指自己。 “嗯，你。” “为什么？” “这里的文件是不能翻看的，所以麻烦你了，体谅一下。”谢西恬的语气柔和了些。她看这个员工的表情，便能看出来他真的是不知情的。 “那为什么，他可以啊？”员工挠了挠脑袋，指着穆南烟道。 原来如此…… 乔浅初和穆南烟同时笑了出来，谢西恬一噎，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厄，他是我们公司的高级主管。”谢西恬脑子一抽，答出了一个自己没想过的答案。 “高级主管？”员工看了看穆南烟，确实有被他周身的气势震慑的，点了点头，心服口服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乔浅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顾双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来接了一会儿，转身走到谢西恬的面前说了两句。 谢西恬皱着眉头听着，半晌点了点头。 顾双棋便走出了门 。 不到两分钟，领回来了一个人。 江承北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突然看见跟在顾双棋身后进来的人，一愣，张口道：“你来干嘛？” 乔浅初闻声望去--是顾双馨。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盒子和一个大袋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我来给大家送夜宵啊，”顾双馨瞪了江承北一眼，“凭什么你可以来，我就不可以？” 江承北不和她争论。 顾双馨将大袋子打开，道：“大家都饿了吧？这里有三明治，可以过来充充饥。” 人群一拥而上，拿了三明治纷纷离开。 因为顾双馨单方面的冷战，乔浅初也不好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pigu，所以没应答。 但是她十分好奇顾双馨拎着的那个小盒子是做什么的。 顾双馨看了乔浅初一眼，拎着盒子走了过来，在乔浅初面前将盒子打开…… 香味顿时四溢出来。 “呐，这是你的。”顾双馨动作力道有些大，将其中的一个便当盒甩给了乔浅初，本来想潇洒地一甩，但是差点没打翻了，又手忙脚乱地去扶，终于还是认了怂…… 乔浅初知道她是别扭地来求和好的，也不拆穿，忍着笑意不说话。 “哎，”顾双馨忍不住了，“我可是买了你最爱吃的水晶小笼包，你一句谢谢都不和我说？” “啊，谢谢。”乔浅初立刻道。 顾双馨瞪着她瞪了两秒，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乔浅初这才开口道：“不生气了？” “本来就没生气，谁知道我不理你你也不理我了……”顾双馨说得十分小声。 她一听顾双棋说晚上要熬夜，便问了都有谁，听见江承北的时候心肝一颤，听见乔浅初的时候心肝又是一颤。 乔浅初笑了起来。 顾双馨有些挂不住脸，从盒子里又抽出了另一个便当盒，转手就飞给了江承北。 江承北用手去接，冷不丁地就烫到了。 “为什么就给我用扔的？里面还有汤？”江承北道。 “爱吃不吃。”顾双馨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 江承北耸了耸肩，只把顾双馨当成小孩，也不计较，打开了便当盒--是十分普通的三菜一汤，两素一荤，荤菜是梅菜扣肉。 乔浅初起身看了看，看见了便当盒里的青菜，都有些焦了。 “这是哪儿买的？”乔浅初笑道。 “就……就一个新开的餐厅。”顾双馨随口胡诌道。 “新开的餐厅？”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家餐厅的厨师该换人了，蒜煎得太久，白菜炒了一会儿了才想起来加水。” “你怎么知道我……”顾双馨张大了zuiba，止住了话头。 果然是她做的。 江承北也明白了，拿着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口，半晌说了一句：“谢谢。”这是乔浅初见到他最诚恳的语调了。 “嗯。”顾双馨道，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转身朝乔浅初做了个鬼脸。 第162章引鱼上钩 熬夜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画稿和布满了字迹的纸在风中吹散，飘了一地。 乔浅初睡眠极浅，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醒了过来，四处看了看蹲下身子将画稿收了起来。 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已经掉落了。 毯子？什么时候有的毯子？ 乔浅初捡完了画稿，将毯子也捡了起来，看见熟悉的花色--是家里的。难不成是穆南烟带来的？她转头搜寻了一圈，在沙发上发现了穆南烟。 他仰躺在沙发上，睡姿极其严谨，身下垫着自己的西装，身上盖着的也是……家里的毛毯。 乔浅初明白了，摇了摇头--穆南烟这个……按祁学深那天喝醉酒以后的话来说，就是超级大洁癖。 他居然从家里带了过来，又或是半路回去拿，心思缜密到令她背后发凉。看来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穆南烟，反正也瞒不过。 谢西恬的电话响了起来，惊醒了所有人，只有顾双馨还坐在江承北身边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喂。” 谢西恬满怀希望地接起了电话讲了几句之后便无精打采地挂了。 穆南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问道：“案子的事？” 谢西恬点了点头道：“没有进展，也确实是难为了他们，这个案子几乎没有一点线索，就算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点什么，这件事是高层犯的，肯定也会在我们知道真相之前被掩盖。我早该想到的。” 谢西恬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谢西恬低头一看，立刻转头看向了穆南烟。穆南烟接到了她略带兴奋和警觉的眼神，立刻明白了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谢西恬边接起了电话，边从桌前抽出了纸笔。 穆南烟走了过去。 “谢总，早上好。”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早上好。”这回谢西恬有了心理准备，淡定应对。 “谢总现在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谢西恬立刻在纸上写了两个词--我们，合作，并用笔在“我们”上画了一个圈。 穆南烟立刻理解了谢西恬的意思--对方不止一个人，还没有放弃谢西恬这座银山。 “你今天的威胁条件是什么？”谢西恬问道。 “聪明人讲话就不拐弯抹角了，如果谢总不肯合作，连区区五百万都不肯给的话……那这策划案只能卖给其他人了，相信会收到比这个可观的价格。” 谢西恬迅速地在纸上写下了：卖策划案，五百万。 穆南烟立刻从谢西恬手里拿过了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答应。 谢西恬看着纸上的字，不解地抬起头看了看穆南烟，穆南烟做了一个肯定的表情，谢西恬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道： “等等。你准备将策划案卖给谁？”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急切。 对方满意地听到了她态度的变化，开口道：“这个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五百万太多了，我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你能不能适当降上一点？” 见谢西恬的口气有点松动，对方有些得意了，“皇朝的资金根本没问题，不要跟我耍这些花样。” 资金--他怎么知道资金没有问题？资金周转只有几个人清楚，很容易锁定目标。 谢西恬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几个人，开口道：“真的有问题，一时之间拿不出来。东凑西凑可能可以凑足四百万，你看……” “少废话别耍花样，”男人冷笑一声，不耐烦道：“有就给，没有就免谈。” “好，我给。”谢西恬道。 穆南烟给了谢西恬一个赞赏的眼神--他不过写了两个字，谢西恬就能领会到这么多，前后态度转换、为难的口气和挣扎的心理都表演得淋漓尽致。 神秘人将卡号报了出来。 谢西恬道：“你等等，我找下纸笔。”随即随手翻了几页纸，发出莎莎的响声，代表自己在找东西，过了一会儿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男人报出了一连串的号码，谢西恬记可下来。 穆南烟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串号码，发给了张子善，让他帮忙查银行和开户人信息。 过了几分钟，张子善就将信息传了回来。 “开户人是钟艳，看样子是老一辈人的名字，开户地点就在江城，时间是昨天。”穆南烟在谢西恬挂断电话之后道。 钟艳……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和刚才那个打电话的男人不相符。他能够好快就反应出资金没问题，说明不是身边人在提醒，否则反应速度没有这么快。所以这个卡，应该不是用他本人的身份证件办的。 谢西恬找出了齐豫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齐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给你一个卡号，在五分钟之内汇款过去，五百万。” 齐豫一顿，开口道：“好。” 谢西恬挂了电话。 “把这个卡号给警方，全程调控ATM机，一有取钱的动静就抓他，金额这么大，你又是一个女人，他应该不会防范多严实，等他取了第一笔，再取第二笔的时候，再逮捕他。”穆南烟道。 “不行。”谢西恬摇了摇头。 穆南烟挑眉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谢西恬拿起笔，在纸上写的“我们”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你忘了吗？他有同伙。我这些东西都是贴身放着的，他怎么可能凭借一个人就完成这种资料的盗用？” “嗯，所以你想连另一个也揪出来吗？”穆南烟有些烦了，他对于皇朝的事情本来就不太热衷，帮谢西恬搞定了一个就算了，居然还有第二三四个…… 乔浅初全程观摩这两个人通过一部电话和言语交锋就将人推测出来的过程，不禁有些惊叹和佩服，走了过来。 “冷吗？”穆南烟看着她只穿了一件短袖，入夏早晨还是有些凉意的。他伸手，将乔浅初搂紧了怀里，果然体温有些冰了。 谢西恬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冲乔浅初使劲眨眨眼，对嘴型：“算姐求你了，劝劝他，劝劝他……”谢西恬连说了好几个“劝劝他”把乔浅初逗笑了。 “笑什么？”穆南烟低头感受怀里的震动。 “嗯……”乔浅初思索道：“一个都揪出来了，另外的不揪出来，不像一个强迫症患者的风格啊。” 谢西恬揉了揉太阳穴--这算哪门子的劝人啊？乔浅初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劝？！ 穆南烟低头将她看了看，思索道：“嗯……说的也是。” 谢西恬瞪大了眼睛--这就解决了？这样劝还真的有效果？ 乔浅初眯着眼睛重新靠回了穆南烟的怀里，嘟喃了一句：“我好困。” “那你睡会儿，等你醒来了强迫症患者就把坏人抓起来了。”穆南烟哄小孩一般。 谢西恬眼睛闪了闪，看着乔浅初和穆南烟腻歪在一起的一幕，感叹这要是在一年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连想都不敢想的……结果一年之后，多少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笑了笑。 顾双馨也迷迷糊糊地醒了，冲着他们做了个反胃的动作，走进了厕所。门一关，做少女式托腮，嘴里喃喃：“好幸福啊好羡慕……” 江承北走到了一边，拉开了窗帘，巨大的落地床下是整个江城的美景。 他看着底下，突然想，这座城市叫江城，他叫江承北，“承北”和“南烟”正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不论是性格、外貌还是拥有的东西，都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乔浅初也只能在选择一个之后，于另一个永远再无交集的可能。 他突然明朗了些。 顾双棋也受到了这一幕的刺激，打开手机给冯桑桑发消息。 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直到谢西恬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找到了。”谢西恬挂了电话，对穆南烟道。 穆南烟立刻带着乔浅初，和谢西恬一起开到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的其中一台电脑里翻看到了一段ATM机的视频。取钱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对自己的面部有做一些改变，但是谢西恬已经在心里排除了剩下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谢鹤平。”谢西恬道，十分肯定。 “确定吗。”穆南烟问。 “确定，他做了改变，但是不难看出身形。”谢西恬点头。 “那要立即逮捕吗？我们随时可以准备。”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老手，看见了谢西恬之后立刻表示出了最大的支持和诚意。 谢西恬转头看了看屏幕，摇头道：“我们……放弃立案。” “撤回？”警察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既然已经知道是谁，我们警力也够，就不应该纵容这种不法分子。” “谢谢警官了，”谢西恬道：“确定撤回。” 警察沉默了两秒，道：“好吧。” 谢西恬和穆南烟走出来时，有些惊异道：“他应该是用了改变声音的软件吧？那个声音完全不是他的啊，太粗太低沉了……”现在想起来谢西恬也觉得不对劲，以后要多留意这些新型工具，万一下一次真的是女的，用了改变声音发软件或者工具，肯定要绕一个大弯子才能抓住。 “接下来怎么办？”谢西恬道。 穆南烟道：“先开个会，集思广益。” “我看你就是懒得想吧，还集思广益……”谢西恬一句话就将穆南烟戳穿。 穆南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笑容灿烂道：“还好我只是懒得想，再说说我就懒得做了。” “别--算我怕了你了，不然奖励你一个职位当当？高级主管什么的？”谢西恬试探道，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穆南烟低头看了看乔浅初，抬头拒绝：“不要，我现在只想过平静日子，皇朝这一天唱一出的生活，还是由你顾享受吧。你活该多姿多彩。” “我天，多姿多彩什么时候成了贬义词了……” 第163章身边人的背叛 “开会开会！”谢西恬一走进办公室，就敲了敲门。 江承北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听到响声之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眼走进来的谢西恬，坐了起来，醒了醒神。 苏季青头上盖着文件，将文件一拿，也迷迷糊糊地醒了。 依然在睡的还是顾双馨，顾双棋醒了，给顾双馨盖上了自己的外套。 “开什么会？人抓到了吗？”创意团队的人都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抓到了一个，是内鬼，但是还有另外的一个，或许是两个三个，反正还有同伙，你们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把人抓住。” “我觉得你可以先排除一下身边的人，最有可能拿到你的资料的人是谁？不对不对……”江承北思索了一下，“能最方便最快拿到你资料的人是谁？抛去你自己的主观思想，单单说这个。” 谢西恬想了一下，道：“如果抛去主观，就是齐豫，我的贴身助手所有资料他都有，但是他从小出跟着我了，所以不可能是那个拿资料的人。” “那其他还有人吗？”江承北问道。 “其他人应该都不能拿到第一手的，但是我办公室的门锁也没有坏过，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偷的。”谢西恬思索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 苏季青坐了起来道：“不如先在抓住的这个人身上做文章吧。” “怎么做？” “施压，逼迫他说出同伙。”苏季青简短地道。 “怎么逼迫？能进皇朝的人各个是人精，能进皇朝高层的……基本上就已经丧失了人性了，”穆南烟笑道：“所以我才不喜欢这里。”拜高踩低，有权有势才能生活得更好，得到更多人的尊敬，在这里，再多的善良到最后也会被磨光。 竞争有时候并不是一种绝佳的激励，有多能量，负面能量也会有多少。 “你们控制员工，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吗？”苏季青微微笑了一下。 穆南烟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谢西恬转头盯着穆南烟看了许久，咬牙切齿道：“你早就想到了？还耍我！” “我没有，我只是对这个人才表示欣赏。”穆南烟略带委屈道。 谢西恬才不信穆南烟的鬼话，瞥了他一眼便将头重新转向了苏季青。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把柄？”谢西恬道。 苏季青点了点头。 “把柄倒是有，但是我不确定在金钱的youhuo中还能起到什么效果……他在外面有个小三，老婆是个悍妇，他平常挺惧怕的，还有几笔挪用公款的帐，但是已经是去年的了，那时候没罚，现在来罚可能会失了人心。” “那就威逼加利诱，”穆南烟接口，笑容闪烁道：“不一定要公开，单独对他进行威胁。他昨天才敲诈了你五百万，今天一定会来上班。 ” “为什么？” “因为他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要是他就不会情敌，包块头巾就去取钱了，简直是对你智商的毁灭性打击。” “好好说话！”谢西恬怒了。 穆南烟耸了耸肩道：“一个小丫头片子接了公司，就算怎么立伟也会有人顶风作案。他得来了，证明他不心虚。” 谢西恬一想，有道理，立刻到桌前查看打卡上班的记录，里面果然有他。 “发个检查工作的通知，他会乖乖待在办公室里等我们的亲切问候。”穆南烟抬手轻轻转着乔浅初的头发，乔浅初一躲，笑着给他做了一个嘴硬：“痒。” 谢西恬立刻给监控室打电话。 “喂，帮我调出B13楼的所有办公室，发上来。” 过了一会儿，监控的影像就通过保安室发了上来。 穆南烟和乔浅初同时看向了电脑。 谢西恬眼睛一眯道：“我记得他的办公室是……B13层24号。” 果然是这里。 谢西恬调出了那个画面，笑了起来。 “我说，你不会把所有人的办公室号都背下来了吧？”苏季青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看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变态”这一句显然被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谢西恬瞟了他一眼，“你以为皇朝真的是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打打字签签文件，就一天一天变得这么大了？” 穆严松将皇朝交接给她的时候也很是无奈，要不是穆南烟执意不肯接受皇朝，她也不用这么辛苦。穆严松曾经说过，经营公司是最不适合女人做的事情，因为商场会让人变得多疑多思多虑，而一个女人本身就具有这样的特质了，还变本加厉，到最后只能孤独终身。 谢西恬突然苦笑了一下--她果然应了那句话，要孤独终身了。 “佩服。”苏季青只说了一个词。 穆南烟也看见了谢西恬嘴角的那抹苦笑，但是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自私了些，但是谢西恬不会反抗，不会为了自己幸福而争取什么，一味地听从穆严松和谢雅棠的管教，到最后成功地长成了他们想要的女儿，却永远地丢了自己。 这是他就算想帮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了，我们下去，视察视察工作吧。”谢西恬道，起身拿起了手机和钥匙。 顾双棋经过门边，将窗户上的救生锤拿下来了，问道：“这个需要吗？” 穆南烟接了过来，颠了两下道：“十分需要--谢西恬，这里是三十几楼，你把逃生锤挂在窗户边是方便遇到危险的时候从这里跳下去自杀吗？” 谢西恬一噎，开口道：“那是一个失误，做窗户的师傅运错了，我刚好留下来防身。” 穆南烟一笑，众人走进了电梯。 电梯层数一直递减。 停在了13层。 乔浅初这才发现皇朝的总部真的非常大，不仅有那么多层，每层还分为A、B、C三栋。 谢西恬带着她们绕路绕了很远，才找到了谢鹤平的办公室，推门进去了。 谢鹤平和在ATM机里的录像相差得挺多，看来真的是经过了一番装扮才去的，难得谢西恬可以那么准确地认出他来。 “鹤平，这么早就在公司啊？平常这个点不是出门搓麻将了吗？”谢西恬摆出了一副闲聊过场的样子。 谢鹤平被这么多人的阵仗先是弄得一愣，又见她身后多是些生面孔，有些疑惑但是没有问，同时惊异他出去搓麻将的事情，是怎么被谢西恬知道的。 “我……我偶尔在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后会出去放松了一下。”谢鹤平答道。 “嗯，这是应该的，”谢西恬温柔地笑了笑，话锋一转：“今天早晨又出去放松了吧？” 今天早晨……提到这个mingan的时间，谢鹤平眼神有些凌厉地看了谢西恬一眼，见她一脸天真无知，暗怪自己太过多疑。 “对啊，今天早晨出去走走，散了散步。” “散到七铭路上的ATM机旁边了啊？”谢西恬依然笑语嫣然。 谢鹤平突然一跃身往门口跑去。 “砰！” 穆南烟敲了一下墙上有些凸起的钉子，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只是在自己家里固定一个什么。 谢鹤平硬生生地在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是刹住了脚步，看着拦在面前却不看他的穆南烟，问道：“你们要干嘛？这是什么？” “我只是看你墙上钉子松了，你别多想，”穆南烟咧嘴一笑，抬起锤子，“这是逃生锤，方便你在危险的时候从这里敲开窗户跳下去自杀。” “穆南烟你有完没完……”谢西恬轻声咒骂了一句，知道穆南烟还在嘲笑她把逃生锤挂在窗户边的事情，骂了一句：“臭小子。” 乔浅初忍着笑，别开了头。 “你……你把锤子拿开！谢总，不是说视察工作的吗？带着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我有失职的地方吗？”谢鹤平道。 “不仅没有失职，谢总还十分感谢你在工作之外的杰出表现。”穆南烟道。 谢鹤平心里在纠结，这几个人话里有话的，到底是知不知道敲诈那事儿？ “我在工作之外有什么杰出的地方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谢鹤平讪讪地笑道。 “鉴于你优良的表现，谢总决定给你优秀员工的锦旗，并且赠予……”穆南烟一顿，开口：“点钞、伪装、盗窃、敲诈小能手的称号。” 谢鹤平一副快要被逼疯的样子，崩溃道：“你就说了吧，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众人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整个监狱都应该庆祝穆南烟考得不是警察学校，否则在审犯人这个环节里，会十分难熬。 “你的同伙是谁？”穆南烟问道。 谢鹤平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词便是完了，一切都完了……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有这么多帮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她了…… 穆南烟抬手敲了一下墙上的钉子。 这一下他微微用了点力，钉子被砸进了墙面，还凹了进去，周围唰唰地掉下粉来。 “我说我说！”谢鹤平看着钉子被砸进去的那个凹孔，浑身一抖。 “那个……” 穆南烟看着他。 谢鹤平觉得自己有些尿急了，憋也憋不出，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了很久。 穆南烟抬起手-- “齐豫！”谢鹤平几乎是喊了出来。 第164章配合取证 “齐豫……”谢西恬瞪大了眼睛，往前进了一步，摇了摇头，“你骗人。” “没骗你！我哪敢骗人啊！” “说谎。”谢西恬盯着他道。 “千真万确，我平白无故地为什么害他啊？”谢鹤平道：“不然……我带你们去取证好了！这样总能相信我了吧？” “去啊。”谢西恬盯着他道。 齐豫背叛的想法在她脑子里有了种子，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不可能，齐豫跟了她那么多年，是她的心腹，如果连齐豫都背叛……不可能。谢西恬十分肯定。 谢鹤平满口答应带穆南烟他们去取证。为了安全起见，女性都留在公司等消息，陪谢鹤平去的只有穆南烟和苏季青，还有临时叫上的张子善。 穆南烟和苏季青坐在车前座，张子善在车后座看着谢鹤平，为了不显眼，穆南烟特意开了皇朝一辆最不起眼的捷达车。 “你说的地点到底是在哪里？”张子善没了耐心，问谢鹤平道。 车子按照谢鹤平给出的路线越开越偏，对方却偏偏不说出目的地，只让他们往前开。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已经开到了一个郊区的小镇上。 谢鹤平被张子善这么一喝，身子往车门方向一缩，叫唤道：“就在前面啦，马上就要到了，你急什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这么隐秘的事情能不小心吗？万一被抓到把柄怎么办？” 张子善冷哼着提醒他，“你已经是被我们抓住把柄了，你要是再不配合的话，我们马上送你去坐牢。” 谢鹤平浑身一僵，眼睛往窗外一看，指着外面荒芜的草地叫道：“在这里停！停！” “吱--”的一声，车子应声急刹。 “到了？”穆南烟从车内后视镜里对上谢鹤平的眼睛。 谢鹤平的眼珠子转了转，无赖道：“我想方便不行啊，这附近又没有洗手间，只能勉为其难地在那片草地解决啦！” 在面对谢鹤平时，张子善的耐心快要用完了，“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什么耍花样？”谢鹤平说着便伸手捂住自己的裤裆，一脸焦急叫道：“我是真的内急！内急！你们要是不想我尿在你们车里的话还是放我下去。最多……”他的眼神在三人间打量了下，“最多你们让个人跟着我不就行了？警局那边现在已经有了我的资料，我想跑也是跑不远啊，我还不是为了想好好地配合你们，然后好减轻我的罪行！” “希望如此，”穆南烟的眼神微动，转头看着谢鹤平，目光冷静地看着他“假如你有一点为自己打算的心思的话，就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谢鹤平摆摆手，急急应了一声，忙推开门下车去--这里面这些人中，果然还是这个男人最可怕。 “我和张子善去看着他，苏季青你守着车。”穆南烟道，然后跟张子善下了车慢慢走在谢鹤平身后。 “就在这儿等吧，”张子善扯了一下穆南烟的袖子，有些厌恶地捂住了鼻子，“骚味这么重，就不过去受罪了。” 穆南烟摇了摇头道：“他太奸滑，混到高层自然是有些能耐。跟过去。” 穆南烟这句话刚说完，张子善转眼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鹤平提着裤子就跑，他急忙大叫：“人跑了！”赶忙追了上去。 穆南烟显然一直都在观察着谢鹤平的动向，他刚一拔腿，穆南烟就先张子善一步追过去。前面是一片林子，他必须得赶在谢鹤平进林子前截住他。 在穆南烟离谢鹤平还有一米多远时，林子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他暗叫不好，忙加快步子。 前面有一条小溪流，谢鹤平却不管不顾一跃而过，钻进了林子里面，随着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消失不见。 “FUCK！”张子善跟过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气得大骂，“就知道这种人最信不过！一片心血全白费了！” “他还有同伙。”穆南烟钻进林子，望着谢鹤平逃跑的小道，眸色一沉，“地点是早就想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应他。而他的同伙，应该是很熟悉这附近，不然以这样的小路要想这么快的骑走摩托车绝对不容易。” “那现在怎么办？”张子善丧气道。 “先回公司再作打算，”穆南烟转身瞥了他一眼，“以刚才的那种情况，就算他没逃跑，他的同伙肯定都会想其他办法让他脱身。” 张子善点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穆南烟和张子善重新回到了车里，给苏季青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听到谢鹤平有人接应时，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看来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项目组的某个人，或者说是皇朝。” 穆南烟发动车子往回开，“回去问问齐豫。” “齐豫？”张子善身子往前一倾，叫道：“到现在你还真相信谢鹤平的鬼话啊？齐豫是谢西恬最信任的助手。他要是背叛的话，那皇朝现在一大半的秘密早都烂在了大街上。” “总要再找一个切入点，谢鹤平被人接走，即便是有他的指纹和资料，他要是真想躲起来，警方想要追查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苏季青点点头，“假如谢鹤平一类人真的是冲着某个人来的话，那么他的动作肯定不会在这里就停止。线索断了，我们也可以守株待兔。” 穆南烟在半路就给谢西恬打了电话，说清楚了情况。谢西恬是个聪明人，还没等穆南烟开口，就听她抢先说道：“我去找齐豫谈谈。” “好，你应该知道如何做判断。”齐豫最亲近的人就是西恬，西恬去的话总比他要好些。 “恩。”电话挂断。 谢西恬默了一会儿，才拨通内线叫齐豫进她的办公室。 齐豫敲门进来时，她已经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等他，桌上还放了两杯温水。 “找我什么事？新的策划案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具体的细节……” 谢西恬截住他的话，说道：“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坐下吧。我们好久都没好好聊过天了。” 齐豫眼神一动，在谢西恬的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知道谢鹤平说出的内鬼是谁吗？” 齐豫眉毛一动，问道：“谁？”想着西恬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话，而且她找他一副谈话的架势，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我？” 谢西恬点头，“嗯。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做没做过？” “没有。”齐豫想也不想的便答道。他根本从来没有动过背叛谢西恬的意思。且不说他喜欢谢西恬，就光凭她对他的这份知遇之恩，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好，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做你的事吧，记得新项目一定要跟进，以免中途又出什么篓子。”谢西恬似乎是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相信我？”齐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他没忘记发现资料泄露的第二天，谢西恬是怎么挨着挨着排查嫌疑人的。 “我要是连你都不相信的话，这个公司我还能相信谁？”谢西恬抬手揉了揉眉心，眉眼尽是疲惫，“谢鹤平溜掉了，线索也断了，因为他之前指名的公司内鬼是你，所以我也只是顺便问你一问，也没想着能从你这边找得到线索。” 这翻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只有陪着谢西恬苦熬了几个月过来的齐豫才最清楚，谢西恬有多厌恶谢鹤平这个人。 因为他，他们的项目功亏一篑。 因为他，皇朝集团赌上了很大的风险。 但她却这么信任他，只因为他说的一句“不是”便放过了他。 “我去跟进项目，尽快确定可行的方案。”齐豫心里乱乱的，吸了口气后起身对谢西恬说了一句。 在看到谢西恬点头答应后，他才应了一声离开办公室。 夜色很快暗了下来。 谢鹤平坐着摩托车到达郊区的一个小村落后，车子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谢鹤平跳下摩托车，一直养尊处优的他从来都没坐过摩托车这种玩意。车程又久，一下车后，他脚一软，差点摔倒。 接他的人是本地的一个村民，一问三不知，只一直回答有人交待让他把人接到这里，然后便会有人过来。 “连个鬼影都看不到，谁会过来？”谢鹤平急得破口大骂。之前被识破身份，他是真的存了和谢西恬他们合作的心的。本来都已经到那个地步了，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什么浪花来。 从以前富裕的生活跌落，谢鹤平心里有落差感也不难理解。 “谢先生久等了。” 谢鹤平身后不远处那破败的围墙后面，缓缓走出一个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笃定道：“人已经来了，那我们就谈谈我们的合作吧。” “合作？什么合作？”谢鹤平转身警惕地打量着男人，随着男人离他越来越近，谢鹤平瞳孔一缩，指着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男人接话，浅笑望着他，“现在可以谈合作了么？” 知道男人是谁后，谢鹤平有恃无恐，端着还在皇朝就职时的架子冷哼一声道：“你一个穷小子，我凭什么和你合作？” 男人牵了一下嘴角，抬手，食指晃了晃，“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我合作，我好吃好喝好玩的把你藏起来，他们把江城翻过来也找不到你；要么现在就让人重新把你送回皇朝公司大门口。二选一，请三思。” 谢鹤平想到穆南烟和谢西恬那对兄妹，浑身一激灵，也没计较男人话里满是威胁。他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就跟你合作。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除了……”他想到他掌握的皇朝机密，一惊，“你该不会是要……” “嗯。我要的就是关于皇朝的资料，”男人眼中闪过一道税利的光，沉声道：“你知道的，全部。” 第165章寻到关键点 谢鹤平突然无故失踪，皇朝商业机密被泄露一事只能暂时被压下来搁到一边，开始赶新项目的进度。 一大早，谢西恬就急冲冲地打电话给乔浅初，说是通知她和江承北到苏季青的公司开会。 就因为接了谢西恬和苏季青的这个新项目，乔浅初将工作室之前接的单子一律分包了出去，而江承北也不得不暂时推迟他的旅游计划。 吃过早饭后，乔浅初直接从家里出发了。刚在停车场把车停好，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是谢西恬的。 “姐。”她接起。 “到哪儿了？江承北已经到了。” 乔浅初锁好车，一手拿着手机往苏季青的公司走去，“刚从停车场出来，在等电梯，马上就到了。” “行，待会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电话挂断，乔浅初进了电梯直奔会议室。赶过去时，项目组的主要人员基本上已经来齐了。有个背影看似熟悉的女人正和江承北在聊些什么，听见敲门的声音转过头一看，和乔浅初俱是一愣。 “真巧……”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口，随即相视一笑。 “巫小姐和浅初认识？”谢西恬在一旁看着，见此，笑着走了过来，“这样就好办了，也不用再花时间给你们介绍什么的。大家可以直接进入主题。” 乔浅初点点头：“之前我的工作室出了一些小问题，幸亏有巫幼晴小姐的帮忙才解决。” 谢西恬听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前段时间浅初的工作室闹出了不大不小的风浪，结果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她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将信息简单的联系一下，很快便能想通了。 “叫我巫小姐也太生疏了吧，我们可是吃过饭的交情！大家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巫幼晴咯咯的笑了笑，一双圆眼盛满了笑意。 “行，”谢西恬干脆地应了一声。因为几人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简单的闲聊了几句后，她很快便切入了主题。拍了拍手，将几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后，她抬高音量说道：“现在新项目的情况大家在之前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吧？”说到这，她看了巫幼晴一眼，想着她是今天才新加入进来的，所以又简单地将之前的情况说明了一遍：“因为旧策划案的泄露，以最乐观的情况估计，我们现在的新项目较之前的项目比最快也要推迟三个月才能上线，所以工作初期还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 她转眼从乔浅初、巫幼晴和江承北三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你们三人是外包人员，乔浅初和巫幼晴负责2D角色设计这块，而江承北你负责和苏季青还有项目组的策划们探讨一下游戏框架。之前我们不过是确定了一个大概的走向，这两个星期你们多辛苦一下，尽量和他们坐班的时间一致，来公司跟进一下项目进度吧。在游戏研发这块苏季青比我有经验得多，以后这个项目将由他全权负责，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由他做决定。” 坐在会议桌左侧的苏季青听见这个消息时，不意外地站了起来，语声淡淡道：“项目刚开始就出了资料外泄的事，这应该让我们引以为戒。我只希望大家以后能以更加认真严谨的态度对待这个项目，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然被公司发现一次，先不说途游，光是以皇朝的名义，都能足以让现场的任何一位在游戏软件公司除名。” “当然，要是项目能在预定的时间完成好上线，皇朝会在各大游戏平台推广，到时候大家的辛苦肯定会值得最好的回报。”谢西恬看了苏季青一眼，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 散会后，只留下相熟的几个人在会议室时，谢西恬的脸马上沉了下来，“谢鹤平消失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内鬼一天不除，我心里这根刺就一直哽在那儿，堵得慌。” 顾双棋叹了口气，摇摇头，“刚才苏季青的那番话在几人之间肯定起了警示的作用，短时间之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小动作。但以我之前对谢鹤平的分析来看，我觉得他这人心思没这么缜密，相反，他这人贪生怕死见利忘义。要是往坏的方面想，他背后肯定有人在指点。” 苏季青靠向了椅背，缓缓说道：“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再加上我们要赶项目，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朝和途游为了这个项目投资了这么多资金，我们不可能拿宝贵的时间陪着他们玩捉迷藏。” 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世界的youhuo那么多，最真心的情侣尚且都不能保证从一而终，更何况是只签订劳务合同的公司？ 因为苏季青顾双棋以及谢西恬还有事情要谈，所以乔浅初和巫幼晴江承北先从会议室出来。 在电梯口，乔浅初碰上了正从走廊尽头办公室出来的柏蕊。她手里拿着文件，似乎也很惊讶乔浅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都愣了那么一小会儿，还是乔浅初先反应过来，眼神没在柏蕊身上做任何停留，不带任何情绪地率先走进电梯。 又是这个女人…… 江承北脚步一顿，眉宇微微蹙起，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精致的穿着，精致的妆容，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带了些许的刻意。 他在心里默默摇头。拿这个女人和乔浅初相比，高下立见。 想着，他跟上了乔浅初的步伐。 巫幼晴现在还不认识柏蕊，所以也根本不懂江承北眼神里面的含义，但是她会看，会观察。但她看清楚江承北眼底毫不掩饰的轻蔑时，不由得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有如此明显的厌恶情绪，仿佛眼前这人就像什么脏东西似得，多看一眼都觉得会污了眼睛。 没多想，巫幼晴收回视线，挪动脚步与柏蕊擦身而过，撩起一阵似有若无的甜橙香味。 被忽略了啊…… 柏蕊心里冷笑一声，紧紧地攥着手，咬牙低笑，“乔浅初，一次两次都被你躲了过去，上天不可能让你次次都这么好运……江承北看你的眼神真是让我都动容了……南烟的眼里是容不了沙子的，你就等着看好了。” 电梯里，江承北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柏蕊看向乔浅初时那别扭的眼神，心里怎么也舒服不了，于是他开口主动问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苏季青的公司？” 巫幼晴听得云里雾里，“看你这么不待见那个女人，怎么？那个女人之前得罪过你？江承北，你也不是这么记仇的人啊，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的记性这么好。” 江承北听出了巫幼晴话里面的揶揄，无奈地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柏蕊。”话不多，却足以让她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果然，一听见这个名字，巫幼晴一声惊呼，“她就是柏蕊？”她好气又好笑地接着道：“刚才我真是错失了一个机会。” 乔浅初好奇地问她，“什么机会？” 电梯这时已经在负一层停下了。三人走出电梯，往停车的方位走去。 巫幼晴笑道：“修理她一下的机会……之前工作室的事情，她主动找我维权。早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居然拿我当枪使。” 柏蕊主动找巫幼晴这件事，江承北在那天的电话里……想到这，乔浅初点点头，柔声道：“有你们这些朋友在，我才足够幸运。。” 巫幼晴眯了眯眼睛，转头看着慢她们一步的江承北，在心里叹了口气--某些人，不只是想与你做朋友而已。但你心里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人抢先占了去。有的人来晚了一步，却注定要后悔终生咯。江承北啊江承北，你也终于亲手剪断了自己的翅膀。 因为三人都是分别开了车子来苏季青公司的，所以三人在停车场就此道别离开。 乔浅初开着车出了停车场就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穆南烟好像很忙，他翻阅文件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传入了她的耳朵。 “穆律师要不要中午回家吃个便饭？我回去做好吃的。” “律所有加急文件要处理，赶不及回家吃午饭了，我中午在公司的餐厅简单解决下就好，”穆南烟温和的开口，“比起我，你更是要注意你的身体。新项目的单子要是忙不过来，就多分一点给巫幼晴，别累着自己。” “知道了，”乔浅初眉眼弯弯地笑道：“既然你不回家，那我待会儿做好便当过来看你。” 穆南烟轻笑了一声，应道：“好。” 第166章喜欢也坦荡 乔浅初把便当做好带到楼南的时候，张子善和楼彬正在穆南烟的办公室里探讨官司的进度。 “这个案子有些棘手，被告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强接下来的话，对律所可能不是很好。”三人围坐在摊满文件的白色圆形小茶几前，楼彬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金属镜框，冷静地分析道。 “原告之前和被告是情人关系，但是分手后被告……”说到这里，穆南烟似有所感应般往办公室门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见乔浅初拎着便当袋子，温婉地等在那里，似是知道他们很忙，没开口打扰。 张子善顺着他的目光探过去，注意力却放在了乔浅初手里的便当袋子上，嗷的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膝盖，“看到浅初做的便当，我突然脚好软，走不动路了。” 楼彬好笑的看着他。 穆南烟立时站起，过去接过乔浅初手上的便当袋，心情愉悦地道：“你要是想着让你心里的那个人为你做饭的话，张子善，现在找好退路还来得及。” 张子善一愣，泄气地摆摆手，“别揶揄我了，就算西恬肯为我下厨，但你觉得她做的东西能……吃吗？”语气里充满了对她厨艺的不确定。 “知道你们忙，所以我帮你和楼彬都准备了一份，”被穆南烟牵手带到沙发处，乔浅初顺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浅浅一笑，“但因为时间赶，只能做出来寿司……” “有寿司已经很不错了！”话音未落，就听见张子善一阵欢呼，毫不客气地打开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便当盒，随手拿起一块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寿司塞进嘴里咀嚼。将嘴里的美食咽进喉咙，他满足地叹道：“果然还是浅初的手艺最好，真是羡慕南烟呐。” 乔浅初但笑不语，将便当袋里面另外装着的几包沙拉酱和芥末拿了出来，“不知道平时你们吃寿司喜欢什么口味，我都拿了点过来。”说完，她却随手拿起一包沙拉酱递给穆南烟--她记得他的选择。 楼彬笑着拿起最后一份便当，向乔浅初道了谢后才打开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趁着他们吃饭的空档，乔浅初想了想，问道：“今早上我在苏季青的公司见到柏蕊了。途游科技和楼南有合作吗？” 张子善略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继续吃着寿司，眼角的余光却瞟向对面坐着的穆南烟。 穆南烟点了点头，将便当盒放下后喝了口水，“途游的律师顾问突然辞职，苏季青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和楼南签了短期合约。怎么？她找你麻烦了？” 乔浅初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没有，只是偶然见了一面而已，因为好奇所以才问问。” 吃完饭，穆南烟他们还有接下来的工作要忙，乔浅初收拾好东西后便准备离开。 穆南烟送她到电梯门口，平时十七楼不会有什么人上来，乔浅初进了电梯后，他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触了一下，转而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开车小心。” 乔浅初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朝他挥了挥，“你快回去干活吧，别磨蹭啦。”直到穆南烟离开，电梯门合上后她静静地立了一会儿，想到刚才他的那个浅吻，轻笑出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乔浅初每天都去途游科技公司报道，和巫幼晴探讨角色设计。在加上这段时间穆南烟也很忙，相对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变得少了些，往往是乔浅初都睡下了他才回家。 关于新项目的名字，苏季青最终敲定为《诸神传》，一语双关。顾名思义，指的是游戏里面的角色和游戏玩家都是神，整个游戏代表着的是属于他们的传奇，而传奇的一生由他们书写。 游戏的框架很大，设定也很多，这就意味着乔浅初和巫幼晴的任务量其实很重。好在他们只是设计人物角色，游戏里的其余东西可以交给其他美术来做。 刚刚和巫幼晴探讨完一个角色设计，乔浅初觉得有些累，便提议到茶水间休息一下。 “走吧，我也想休息一下，”江承北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苦笑道：“人们都在羡慕IT行业的高薪，可谁知道这高薪拿的也不是如想象般轻松啊。” 巫幼晴轻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这还是外包人员呢，要是让你天天坐办公室肯定一个月都抗不下来。”说完她又想到似乎江承北自从和乔浅初合开工作室后已经不只是坚持了一个月了。果然，人都是有软肋的，就看你是否戳中了关键点。 三人泡了茶后便在茶水休息室坐了下来，闲聊了几句。不一会儿，江承北起身去厕所，却不曾想回来的途中碰见了最不想遇到的人之一--柏蕊。 她拿着文件夹站在他面前，语调平静地道：“我们谈谈。” 江承北瞬时就皱了眉，“我们认识吗？我们的关系应该还够不上谈谈的程度吧？” “乔浅初。”柏蕊的hongc混里吐出一个名字。 江承北刚刚抬脚的动作一滞，稍微愣了那么一会儿，才道：“你应该去找穆南烟，而不是我。” 他们就站在离洗手间不远的一条走道上，时不时地过来一两个人，就光是凭借他们出色的外形，都足以让任何一人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 江承北不喜欢被人打量，还是在和柏蕊有了牵扯的前提下。 “去楼梯口。”江承北率先转身离开。 盯着江承北的背影，柏蕊冷然一笑。只要她给的鱼饵足够了，怎么会愁鱼儿上不上钩？想着，脚上的步子已经跟了上去。 楼梯口的光很暗，因为写字楼几乎是不用楼梯的，所以这里很少有人过来。 江承北站在她对面，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柏蕊看着他，沉默地对视了许久，才勾起一边唇角缓缓说道：“你对乔浅初那个女人很不一样。”因为楼梯口是半封闭的原因，柏蕊的声音听着更为清晰了些，就像直接击中江承北的耳膜一般。 江承北双唇微抿，眸子里闪过微光，冷声道：“如果你想说的只是这么无趣的事情的话，抱歉，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说着，身体一侧，作势转身要走。 几乎是在江承北刚转过身的同时，柏蕊的话大声地脱口而出，“乔浅初已经嫁人这件事你很伤心对吧。”她讥诮地笑了一声，“喜欢却得不到回应，连想要追求的权力都没有。江承北，你比我还可怜呐。至少我曾经拥有过。” “我不知道你那无聊的猜测是从哪里得知的，但如果你想拿这个来威胁我的话你就太自作聪明了。”江承北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松懈，身形却顿住了。 他同意跟柏蕊谈话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怕柏蕊又对乔浅初暗中使绊子。 “是不是我自作聪明你心里最清楚，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网络上爆出来那么多的照片，张张都能说明问题。偏偏你和乔浅初个个都是装傻的高手。你说南烟要是知道乔浅初身边原来一直都有一个觊觎着她的人的话，他会怎么想？你以后还能不能呆在她身边呢？”柏蕊盯着江承北的后背，冷笑道。 江承北眉间蹙起。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江承北突然问道。 对话不按照剧本走，柏蕊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她来找江承北不是为了上演知心姐姐的戏码，偏偏江承北这人看似简单，却最是让她猜不透他的想法。 柏蕊咬唇，答道：“和他在一起。” “你错了，你错就错在你的这个执念上。喜欢并不是束缚，而是为了能够看她走得更远，更幸福。” 柏蕊心里怒意上涌，嗤笑道：“要是世上人人都像你这么看得开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她故意咬重“看得开”三字。 “你今天找我的目的主要是什么？”江承北叹气，却转移了一个话题。 柏蕊以为事情有回转的余地，故作镇定的说道：“和我合作，这样至少你有机会站在她身边。” 江承北听了这话，如往常般哈哈笑了，“你还是没想明白，我已经站在她身边了啊……又何需做这些小动作？”说完，他没管身后的人如何低声咒骂，抬脚离开。 “你不怕我对穆南烟说你喜欢他老婆吗！”柏蕊在他身后不放弃地叫到。 回答她的先是一阵沉默，尔后江承北低声回道：“如果最后的结局就如你所说，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她幸福就好。” 此时，柏蕊站在江承北身后，死死盯着江承北的侧脸。楼梯口的光线很暗，她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何表情，是真是假。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需要时间来思考，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做。 江承北已经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喜欢乔浅初，大方坦然，坦然到柏蕊因着他的回答首次无计可施。 紧紧地抿着唇，柏蕊的胸口因着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起伏。忽然，她拿出刚才一直握在手里的录音笔按下了结束键并保存。 留着这东西准会有用的…… 第167章心系他人 等江承北再返回茶水间时，乔浅初和巫幼晴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直接去了办公室，乔浅初见着他，笑着道：“幼晴差点让苏季青去洗手间解救你去了。” “遇到点事正好处理了一下。”江承北笑笑，随口敷衍了过去。 正说着，苏季青舀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急冲冲地往乔浅初这边走来，“唐一心有急事找我出去，我待会儿回来。” 乔浅初一笑，“她的急事除了吃就是玩，看把你急的，不用这么赶。” “不是这个，”苏季青眉头拧紧，想了想才道：“她听说顾双棋要去相亲，因为桑桑的关系……” “顾双棋相亲？”乔浅初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恩，”苏季青肯定道：“顾双棋的女朋友和一心的关系这么好，一心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场就炸了。” 乔浅初沉默。 原因恐怕不仅仅是这个。顾双棋不只是桑桑的男朋友，更是一个让一心产生巨大挫败感的男人，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唐一心才能将顾双棋慢慢归为朋友那一类。 乔浅初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说出了“劝着一心点”的话，其余什么也没说。 一心、苏季青和顾双棋之前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来解决吧。她就算想帮忙，也不能解开所有人的心结。 唐一心今天真是赶巧了，喝个咖啡百无聊赖地坐等郑冰想不到都能碰到顾双棋。正想上前去打声招呼，唐一心刚站起来还没走出卡座，就见有个身姿曼妙的女孩走向了斜对面的那个座位。 唐一心和顾双棋在同一个公司，要是有关于自家老板八卦的消息的话，办公室里的那几个女人传的比什么都快，而且以她私下对顾双棋的了解来看，无论如何，得出的结论都是这个女孩不认识。 他们在约会？ 唐一心怀疑自己眼花，还特意打了电话给苏季青确认今天顾双棋有没有去他公司开会。 结果当然是没有。 想不明白的她干脆直接又拨了一个电话给顾双馨，得到的回答气得她跳脚--原来顾双棋的爸趁着他和冯桑桑分开的这段时间，逼着给顾双棋安排了相亲。 ……门当户对的相亲。 于是她赶紧给苏季青打了电话，叫来帮手好拆台。电话打得很顺手，唐一心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给苏季青打了过去，却在挂断电话后才恍惚记他们三之间那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幸好他不知道……”唐一心有些头疼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却被头顶传来的男声吓得跳起来。 “谁不知道呢？” 气息犹带着微喘，是苏季青。可见他刚才是一路是怎么赶时间过来的。 她在电话里对他说，十万火急，一定要快。他就真的在这么快的时间赶到了。 唐一心看了下腕表，眉一皱，“你这是开飞机过来呢？就算是开飞机也不是你这种开法，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你十五分钟赶到。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你应该注意你的安全。” “知道了，下次会注意。”苏季青好笑的看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明明面容看起来这么年轻的一个大男孩，做出这种宠溺的动作来时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唐一心啧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探头往前方望去。只见顾双棋对面的女孩因着什么话羞涩地笑了笑。笑不露齿，坐姿端正，一看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主。 艾玛……这气氛，看着很和谐啊！ 唐一心撸了一把袖子，“走！” “走干嘛啊？”苏季青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就这么冒失的上前去很失礼吧。” “失你个大头鬼，”唐一心收回远处的视线，扫了苏季青的脸一眼，“我就是去失礼的！要是换成我去相亲，你--” 话音未落，就被苏季青拖着往前带去，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你执行力挺强的啊。”唐一心有些意外地道。 “下次别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苏季青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她的手指蜷在他的掌心里，都怪现在天太热，她的手感觉都汗湿了。 一直到顾双棋的座位边上，苏季青才将唐一心放开。他一脸偶遇的惊喜，哈哈笑道：“双棋，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 “是很巧，”毫无准备地上演这一出，顾双棋的反应比想象中的快多了。他眉一挑，邀请他和唐一心道：“不如坐下来喝杯咖啡？” 唐一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哈哈一笑，打趣顾双棋，“你这是和美女洽谈业务呢还是和美女约会呐？要是后者的话，我告诉桑桑后肯定饶不了你。” “桑桑？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正和顾先生相亲呢。”顾双棋对面座位上坐着的女孩在被苏季青和唐一心打扰时，脸上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但又不好发作，直到听见一个女人的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似乎和她今天相亲的这个男人关系匪浅。 唐一心故意装作很惊讶的问：“你和这男人相亲却连他的基本信息都不知道吗？”末了，又接着说：“桑桑是他的女朋友啊，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女朋友？”这句话女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顾先生既然有女朋友的话为何还要做这些无聊的举动？”她站起来，手搁在了咖啡杯旁边。 唐一心已经做好了随时挡下咖啡的准备。 “抱歉，这都是家里的安排。”顾双棋抬眼看着她，身形未动。 女孩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真是有教养的孩子，”看着女孩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唐一心摇了摇头，坐在了原本属于她之前的位置上，“要是我的话，刚才就直接泼你咖啡了。” 苏季青笑笑，挨着唐一心坐了下来，“泼的为什么是顾双棋而不是你？要我说你才最可恶，一句话切中要害，直接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 玩笑归玩笑，当外人走后，唐一心面色一整，抬手叩了叩桌子，唤顾双棋，“虽然说相亲这事是家里安排的，但是顾双棋，我就不相信你没能力反抗。桑桑这么一心一意的对你，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顾双棋一皱眉，“相亲这事安排得很急，假如我不来的话岂不是拂了父亲朋友的面子？而且就算你和苏季青不出现，我也有办法脱身。” 见唐一心的眉头皱的更凶，顾双棋又温和开口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们，就因为一心刚才的举动，我相信短时间内已经不会有女孩答应和我相亲了。” “听你这意思好像还挺乐意的是吧？”唐一心斜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桑桑。” 顾双棋无奈地笑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别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知道顾双棋是为了冯桑桑好，唐一心就此作罢。苏季青在一边敛眸听着唐一心和顾双棋的对话，时不时地转脸看一眼唐一心脸上的表情，呼吸一滞，心里有些难受。 唐一心从来都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温软得，足以软化任何东西。 “不好意思，我想起公司还有一些事没处理，我先走了。”呆在这里一分一秒都是压抑的难受，苏季青立时站起身来，跟顾双棋道别后一言不发的离开，没有叫唐一心。 “他这是发的什么疯啊，”唐一心郁闷地抓了抓头发，不明白苏季青这是唱的哪一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 “你去看看他吧，我待会儿也要回公司了。”顾双棋若有所思地笑道。 唐一心气恼地抓起一旁的手袋，追了出去。 “苏季青！”追到停车场门口时，唐一心终于看到了苏季青的身影，她叫道：“你给我站住！” 苏季青脚步未停，依旧往前走着。 唐一心气得低吼，“苏季青！”急走两步上前掐住他的手腕，“你在发什么疯？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变脸就变脸！”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苏季青闭上了眼睛，苦笑，“你看他的眼神就像我看你，唐一心，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你在说什么绕口令？什么你看我我看你你看他的，”唐一心的眼神开始闪躲，她却忘了，苏季青是背对着她的，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你要是有天受不了我了你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找着机会给对方气受。” 苏季青“唔”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嫉妒得发疯。他抽回了手，淡淡道：“公司真的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回去了。”说完便朝停车位走去，驱车离开。 手心温热的触感突然消失，唐一心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她愣愣的盯着苏季青消失的背影，忘记了反应。 这还是苏季青第一次对她这样，冷淡的，直接的拒绝。 为什么他是这种态度呢？她撇开顾双棋出来找他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她不喜欢他，不喜欢……但为什么心里的某个部分闷闷的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是看到他脸上失落的表情时，像根针，也扎得她心痛。 “我一定是生病了……”唐一心顿在原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双眼无神地喃喃道。 第168章彪悍幼晴 摸完脸颊，唐一心立刻决定给乔浅初打电话，商量商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办。 乔浅初的电话响了几声才接。 “喂，怎么了？”乔浅初道。 “我们出来逛商场吧？”唐一心闷闷不乐道“我遇到麻烦了。” “麻烦？”乔浅初皱了皱眉道：“你被人绑架了？谁这么热心公益事业，为民除害啊。”她的声音懒懒的，像是没睡好。 唐一心笑了起来：“别贫，现在正是需要你发挥乐于助人精神的时候，向无助的少女伸出援助之手吧。” “少女？”乔浅初笑了起来，心想唐一心会用上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时候，准是遇到感情问题的时候。 “你就说你来不来嘛！”唐一心急了：“快点快点！” “好吧少女，哪里见？”乔浅初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本来还想休息一下，被唐一心扰得也没法睡了。 “百伦商场--我来找你。”唐一心道。 “好。” 十几分钟之后，唐一心便在乔浅初的别墅门口按喇叭了。进入别墅区的时候还和保安打了招呼，唐一心自从帮乔浅初搬家之后就轻易地和保安混熟了，进出自由，都不用登记也不用交停车费，只要和门口老张会心一笑--她把这个称为刷脸卡。 “乔浅初！出来！你这个负心汉！快给我出来！出--来！”气沉丹田的吼声，乔浅初在二楼就听见了。 她探头往楼下一看，看见了唐一心停在门口的车，心一惊，立刻拿起手机，套上一件薄衫往楼下走去。 她曾经让唐一心在楼下等了她十分钟，唐一心就嚷嚷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乔浅初抢了她的男朋友还卷款而逃，最后躲在房子里还对她恶语相向，乔浅初出门的时候就觉得周围人的眼光有些异样，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区里的邻居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和乔浅初手挽着手的唐一心，乔浅初这才从大爷大妈那里了解到唐一心到底站在她楼下喊了些什么…… 乔浅初下了楼，走到了唐一心的车前。 “太慢了你！”唐一心探头出了窗户抱怨着。 “我已经尽量快了，你这是从哪里过来？怎么这么快？”乔浅初坐上了唐一心的车，她本来以为唐一心是在自己家里，所以她才将穿衣和整理东西的速度放慢了些。 “我不是赶去顾双棋那儿捉奸嘛......”唐一心道：“安全带系好，你这坏毛病就是给穆南烟惯的，他老是帮你系安全带，现在好了，自己都不知道动手了......我看你离了他哟啊怎么办。”唐一心突然住口，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吉利了，呸了两句道：“你还能离了他？你们两个别黏在一起就好了，我在说什么......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心慌了。” 乔浅初静静地看着她，从她上车到现在，唐一心就一直处于自己一个人念叨的状态，表情明显透着抗拒，时不时放空一下。 她笑了起来，仔细端详唐一心三秒道：“你脸上有字。” “哪儿？”唐一心抬手去擦，她以为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又印上了文件上的字。 “在这儿--”乔浅初抵着她的脑门道：“巨大无比耀眼夺目的三个字，恋爱中。” 唐一心一愣，伸手来打乔浅初。 “我真的很烦啊，我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对苏季青是什么感觉了......”唐一心摇了摇头，开动了车子。 车子朝附近的商场开去。 她打算血拼一场，以掩饰内心的惊慌。 如果她喜欢的是苏季青，那顾双棋呢？难不成她还有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能力？ “这有什么好烦恼，喜欢就喜欢，爱就爱了，顺其自然。”乔浅初道。 “这话说了简单，做起来好难。” 唐一心叹了一口气，方向盘一打，进入了商场入口的停车场。 “我一开始和南烟也是这样的，都在犹豫害怕和担忧，但是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你以为穆南烟是随便走到大街上就能碰见的？偷着乐吧你就......我今天好像惹苏季青不开心了。” 乔浅初转头，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原来绕来绕去，想说的是这个。” “他说我看顾双棋的眼神就像他看我。”唐一心叹了口气。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道：“你难道......把苏季青带去破坏顾双棋的相亲了？”以唐一心缺根筋的脑子，极其有可能做出这种奇葩的事情来。 “嗯。”唐一心点了点头。 “你活该。”乔浅初笑着摇了摇头。可怜了苏季青了，一个大好适龄男青年，碰上这种没脑冲动的meishaonv，不给虐死也少块肉啊。 希望不要在他今后的人生里留下对恋爱无法磨灭的阴影。 “不可以吗？”唐一心道：“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啊，所以就把他叫来了，事后想想也觉得挺不妥的，但是又不知道不妥在哪里......” “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声。 唐一心止住了话头，转头看去。 巫幼晴拉着一个购物车，转身看着她们，笑道：“你们也来逛超市？” “随便逛逛。”唐一心也熟络地笑着，若论自来熟，她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抬头看看四周，没注意到她和乔浅初都已经逛到了超市了。 “你买了什么......”唐一心看着巫幼晴满满一推车的零食，惊叹了一句道：“你买回去喂猪的？” 巫幼晴翻了个白眼道：“我心情不好，必须要暴饮暴食来解决抒发一下对人生的诸多抱怨。” 巫幼晴也是个自来熟的主，但她分对象且看眼缘，比如对乔浅初和唐一心，她就十分热络。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唐一心撇了撇嘴道：“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乔浅初看了唐一心一眼，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成了唐一心羡慕的东西了，果然是苏季青让唐一心有了安定的想法？ 巫幼晴听到那句“家庭美满”，眼神稍稍闪了一下。 她们往前走了两步，乔浅初便伸手止住了巫幼晴继续往前滑动的推车。 “等一下。”前面似乎有骚动。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观看着什么，圈子的包围中心，有一道女音在尖酸而轻蔑地骂着什么，听口气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过去看看！”唐一心立刻沸腾了，面对这样的热闹，不掺活一下都愧对缘分这两个字。 巫幼晴也跟了上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自己管不好老公还出来丢人现眼！回家照照镜子再说话，你配不配和我争！”圈子中心有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人横眉竖眼地骂着一个穿着略微有些土气的女人，处于骂战中心的男人站在一旁，谁也不帮，有些讪讪地笑着。 “有没有搞错啊，现在小三都这么嚣张了......”人群里有议论声纷纷传了出来。 乔浅初抬头寻找看热闹的唐一心，冷不丁看见表情冷然、胸膛剧烈起伏的巫幼晴。 “怎么了？”乔浅初以为巫幼晴有什么隐疾发作了，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人群的那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依然在骂骂咧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搞笑的人，我也就奇了怪了，好话都给你说尽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霸着他有意思吗？心都不在你这儿了你把人留着干嘛？” 巫幼晴突然避开乔浅初，往人群里走去，挤进了最中心。 “你还是不是男人？”巫幼晴径直走到了那个观战的男人面前，忍无可忍地骂道：“你就这样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争夺你这种人渣费尽心思，很爽吗？一个是你曾经海誓山盟娶回家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她虽然在嫁给你的时候瞎了，脑子也进水了，但是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还记得那张鸟嘴说出承诺的时候是什么德行吗？你还记得你在外面第一次偷情，你老婆在家替你打理一切家务、替你生孩子做饭的场景吗？” 小三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脖子一梗就要上前骂。 “还有你！”巫幼晴转身冲着原配冷笑了一声：“别人作践你你就看着是吧？沉默是金也不是这时候用的！什么狗咬你你难道还要反咬一口的问句全都是废话，凭什么不跟狗计较？她吠吠半天，你当初失明的时候嫁的男人在旁边就差买瓜子板凳一坐拍手叫好了，你倒好，哭？现在流的眼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我说你谁啊，要你废话，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小三叉腰上场。 “谁和谁的家？你们领证了吗？你把非法同居的房子称为家吗？老实点滚回你的窝去，下辈子投个人胎也不至于现在这副嘴脸。” 巫幼晴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说你这个人......” “终于意识到你和我的区别就是动物和人类的区别了？”巫幼晴一开口，将小三的话堵了回去。 “我说这位大姐......”小三气极，开口进行人身攻击了：“你是不是也被你丈夫抛弃了，用得着把别人的事情当自己的管吗？” “谁是你大姐？别乱攀亲戚我还当不起。”巫幼晴道。 小三一噎。 “行了行了，都少说一句吧......”有个人影闪身进了包围圈。 乔浅初定睛一看......是唐一心。唐一心居然在劝和？她没听错吧...... “别哭了啊，”唐一心拍了拍原配的背，用全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收拾收拾自己，多的是好男人等着保护你，下次记住，人兽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骂谁呢？”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你。”唐一心道。 男人一噎。 耍流氓的无赖他见过不少，牙尖嘴利耍流氓的无赖他也见过不少，但是牙尖嘴利耍流氓的无赖同时是个女的，他第一次见，还一次见着了两个...... “算了算了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我们走吧。”男人将小三的手抓着，扯了两下，又看了原配一眼，离开了。原配自动跟了上去。 “得，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白搭。”唐一心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 乔浅初走了过来，看了看巫幼晴，mingan地嗅到了她情绪波动十分厉害。 “抱歉，失态了。”巫幼晴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很帅啊。”唐一心佩服地看着巫幼晴。 巫幼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丈夫出轨了，所以我刚才看见，一时激动......” 这是什么剧情反转？乔浅初只当是巫幼晴从前受过的情伤之类的，没想到这么严重。 巫幼晴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的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不如早点离开的好--我得回去解决这一整个购物车的零食了，再见啦。”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气。 乔浅初和唐一心点了点头，冲她挥了挥手，还没有完全消化巫幼晴最后留下来的那个重磅炸弹。 巫幼晴的性格的确是非常特别。丈夫出轨这件事随便放在哪个女人的身上，也不会是这种轻描淡写的反应，偏偏她笑得云淡风轻。如不是了解一点她性格的人的话，肯定会错认为巫幼晴嫁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但或许正因为她心如明镜，才会看得这么开吧。 第169章只有你能负我 “我还是去找苏季青道歉吧。”唐一心突然回头，认真道。 乔浅初一愣，笑道：“哪根筋搭对了？” “他比刚才那男的可好多了，虽然有点矫情。”唐一心嘟喃了一句。 乔浅初看着唐一心，哭笑不得，“苏季青矫情？他要是真矫情，就得天天待在酒吧里买醉了。人家经营那么大一个公司，天天还得挤时间过来找你......” “经营什么？”唐一心张了张嘴，没理清楚乔浅初话里的意思。 乔浅初怀疑地看了唐一心一眼，虽然说她和苏季青认识的过程是比较惊险刺激，之后追求的过程也比较多灾和坎坷，但是......这两个人不至于连对方的工作是什么也不知道吧？ 她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她第一次在谢西恬的办公室里见到苏季青，之所以会那么惊讶，是因为唐一心曾经有说过苏季青也有自己的工作，是个上班族。 途游科技的总经理，被称作“上班族”，应该也是一次比较特别的体验吧。 “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苏季青在哪里工作。”乔浅初几乎是用了肯定的语气说完这句话。 唐一心哂笑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没有问过。不过苏季青上班的时间那么规律，不是上班族是什么？ “他每天朝九晚五的都待在公司，你刚才说的什么经营公司......你不会是指苏季青吧？经理？他要是经理还天天那么准时地上下班啊？别逗了，他肯定吹牛了。” “途游科技公司，这是苏季青的公司名称。”乔浅初道。 “不会吧还真是个小公司的总裁？”唐一心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我去啊也太神奇了”，连连摇头。 “小公司？其实这个公司我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应该是在业界会比较出名，一直到这次皇朝和他们合作了，我负责游戏人物的设计，我才知道。” “什么？他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唐一心跳脚。 完了完了，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和他在一起了，苏季青到底是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想想自己，好像能挖的信息都已经被苏季青挖干净了吧，现在就连自己的爹娘都已经成了苏季青最坚实的后盾，以后的日子...... “我去找苏季青。” “去干嘛？”乔浅初问道。 “去道歉。” “你这架势还真不像是去约架的。”乔浅初打趣道。 唐一心摇了摇头：“敌军太强大了，我还是早点缴械投降比较好。” “你要生在民国，一定是那种一心为两国的角色。”乔浅初笑道。 “你才是汉奸！”唐一心白了乔浅初一眼道：“我走了。” 乔浅初看着唐一心的背影，笑了笑。其实唐一心如果真的能和苏季青一起下去，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了。 唐一心坐上车，往苏季青公寓的方向驶去。 她倒要问问苏季青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工作，虽然这个也没什么重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介意啊。苏季青知道了她的那么多事情，今天连她暗恋对象都知道了，自己除了知道他姓名苏季青，性别男之外，一无所知。 她驱车到了苏季青的公寓，按响了门铃。 来找苏季青，也是因为她真的有悔过的意思了。怎么想苏季青都是自己的现任男友，如果她和苏季青在一起的同时还在喜欢顾双棋，那和今天那个超市里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连按了三下门铃都没有响动。 不在家？ 唐一心看了看窗户，努力得想要在窗帘的缝隙之间发现什么，里面好像没有灯光。 她拿出手机，给苏季青打了个电话。 响了一声便被苏季青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我在你家门口。”唐一心道。 苏季青顿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你在哪里？” “你家门口，快回来。” “等我一下，十分钟就到！”苏季青挂了电话。 唐一心瞟了眼时间，开始计时。 本想用迟到的理由再指责苏季青一顿，那样在道歉的时候就不会显得那么没面子，没想到苏季青说了十分钟，八分钟就到了。 唐一心站在门口看着苏季青的车，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苏季青。 刚才她如果没听错的话，苏季青那头的环境十分吵闹，应该是在酒吧之类的地方。而苏季青住的这一片区域基本上都没有这些，最大的娱乐设施应该就是隔壁小区里大爷大妈们的健身器材和公寓对面的那一片宽阔的广场了......随便一个地方开车过来都至少十分钟以上。唐一心想到这里，脸色一沉。 苏季青迅速地下了车，关了车门，跑了过来。 凑近了唐一心，扑鼻而来的酒气，确实淡淡的清雅甜香。 “我没喝烈酒。”苏季青立刻举手道。 “我说让你开车注意安全，你怎么答应我的？”唐一心抬眼看着他道：“行啊苏季青，都开始会打秋千了，答应一套做一套。” 苏季青嘿嘿笑了一下，“幸福来得太突然，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车速。” 唐一心瞪着他道：“还有，这么久了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你的工作啊？” 苏季青一愣，“你没问啊。我以为你知道。” 他的身上随处都是名片，和唐一心出去的时候也碰见过几次员工，感情那些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叫的“苏总”，唐一心都没当一回事呢？ “苏总？”唐一心看了他一眼，“我以为那是你的小名。” 苏季青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唐一心猛地想了起来，她今天是来道歉的。兴师问罪了一大堆，结果关键的给忘了......不过看苏季青现在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了吧？也是奇怪了，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偏偏就喜欢上她了呢。 “那个，苏季青，”唐一心清了清嗓子，本着对自己做过的事认真负责的原则，开口道：“今天下午是我不对。我承认我之前是喜欢顾双棋，但是意识到和他没有可能之后就已经淡了，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就应该顾到你的感受......” 苏季青微微张开了zuiba，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一心，下一秒，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低头看着唐一心还在不断张动的嘴唇吻了上去。 唐一心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吻得七荤八素了，迷迷糊糊地在想，苏季青的zuiba怎么是甜的......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微喘。 “苏季青，我想吃大排档。”唐一心突然道。 苏季青一愣，搂着唐一心的手臂有些发软了--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要追的女人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心理素质可以驾驭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在激吻过后能提出吃大排档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女人吧？ “现在吗？”苏季青问道。 唐一心趴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还处于缺氧的状态，晕乎乎地舔了舔嘴唇，心想等等一定要给乔浅初发短信，这个男人的嘴唇居然是甜的？这科不科学？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女人的身上吗？里面都是这么写的，“她甜得似蜜一般的c混ban，似乎在等待着他的采撷”。 但是当她将这个内容和疑问发给乔浅初之后，得到了乔浅初一句话的回答：你为什么不问问他擦的是什么牌子的护唇膏？ 唐一心立刻想千里赶回去杀了乔浅初，她在很认真地提问，这丫居然给了这么不走心的回答！ “好吧，那就去吃大排档。”苏季青道，拉着她往车内走了。 车子开到了最近的一家大排档。 唐一心拿到菜单便开始大点特点，将自己所有想吃的菜都点了一遍，苏季青则坐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说话。 最后老板都忍不住问了：“请问你们还需要加碗筷和椅子吗？” “什么碗筷和椅子，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胃。别看了大叔，我们就两个人，确定就两个人，吃得完，不要紧。”唐一心挥了挥手，一次性将她每一次去大排档都要遭遇一次的问句都回答了个遍。 她的人生中就没有“点这么多吃得完吗”的问句。 等菜期间，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唐一心有些意外自己居然会觉得尴尬，在苏季青的面前也不是拘谨，相反，苏季青会纵容她所有出格的地方，让她觉得很自在。但是现在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唐一心摇了摇头，一定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吻。 男女朋友之间的吻啊，很正常。 “你脸红了。”苏季青提醒道。 “缺氧。”唐一心睁眼说瞎话。两颊不断有热辣辣的感觉传来，刚才她倒是真的有些缺氧，所以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个吻，现在反应过来了，脑子里就像电影镜头放慢了重播，再重播......该死，唐一心，你反射弧已经长到可以绕地球三圈了吧。 “你不要紧吧？”苏季青真以为她缺氧，将周围的凳子和桌子都搬开了，好让新鲜空气可以吹到这边。 唐一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麻烦。 苏季青没有理会她，仍然在搬着，侧脸比前段时间要看着成熟了些，仔细一看，原来是他蓄起了一点小胡子。 “苏季青，你留胡子了？！”唐一心问道。 苏季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不是说我看起来太小了。” “......”唐一心沉默了一下。 苏季青突然将凳子一拉，坐到了唐一心的面前，双手张开摆在唐一心的眼前。 “什么意思？”唐一心不解道：“没酒怎么猜拳？” “......我不是要和你猜拳。” “那你要干嘛？” “你说一个月为期限，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苏季青看了眼手表道：“第十天三十七分钟二十八秒，我们来聊聊天吧。” 唐一心有些触动，点了点头。 “你最向往的爱情是是什么形式的？浪漫的？惊险刺激的？”苏季青问道。 唐一心想了想，开口道：“我其实很羡慕乔浅初。我一直以为自己想要大起大落荡气回肠的爱情，人生嘛，就这么一回，当然得玩一把大的。但是看见穆南烟和乔浅初之后，我觉得细水长流可能真的可以抵过轰轰烈烈，因为他们并不是平淡，而是有自己精彩的方式。如果说目前想要的，就是那样的吧......但是阿初她想要的是柴米油盐的生活，在遇见了穆南烟之后什么都变了，阿初告诉我，不要把爱情设定成自己想要的再去追求，而是遇到了那个人之后，爱情才会真正开始。” 她闭了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讲的有些多了，转头道：“你问这些干嘛？” 苏季青又将凳子拉近了点，轻声道：“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但是我和你保证，这一辈子，只有你负我，没有我负你。” 唐一心愣了一下，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蔓延开来。 “哎哎哎！挨那么近小心烫着！上菜了上菜了！干锅肥肠加大份！”老板吆喝着把肥肠从苏季青和唐一心中间插了过去，放在了桌上。 唐一心立刻欢呼着拿起筷子，苏季青则黑着脸看着老板。 老板，你玩我呢？我这边正在表白，你上什么干锅肥肠还加大份...... 苏季青想再提起话头，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氛，只好作罢。 一转头看见唐一心满足的脸，笑了笑，也拿起了筷子。 第170章表白录音 楼南律师事务所。 柏蕊在整理关于出庭的资料，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接手楼南的案件，而且有了出庭的机会，就算不是为了穆南烟，柏蕊也很重视这一次的出庭。 上一次和受害人的家属的接触，家属的那边对她非常满意，柏蕊是真的生出了要在江城立足的想法。 穆南烟是这次案件第一个接受的人，以他的性格，即使中途换了一个律师，他也会将案件跟进到底。所以这些案子的情况收集和记录，基本上是由穆南烟和柏蕊一起完成的。 柏蕊一个人的各种想象和脑补就足以让她在脑中演了好几部偶像剧了。而穆南烟需要克服的，就是要尽量压抑自己对柏蕊的不满和和各种意见，还要在她有意无意地制造各种偶遇和记忆重现的时候装作没看见。 受害人的状态非常不佳，因为柏蕊做了非常久的思想工作，在近半个月来都一直和受害的小女孩待在一起，拉近关系，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小女孩出庭作证，但是她非常害怕出什么岔子，因为这是个精神已经受到了一些残害的小女孩，一是不知道她的证词是否有效，二是就算她的证词可以采用，但是在法庭上直面强奸她的男人…… “等等把她站的位置调一下，”穆南烟站在法庭之外，低声对柏蕊道：“不要让她直接看见。我昨天已经和她说了很多，这个小女孩很懂事，现在除了有些害怕之外，本身是很愿意出庭的。” 柏蕊诧异地看了穆南烟一眼道：“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穆南烟不答，继续道：“要把对她的精神伤害降到最小，不要问及特别细节的东西，时刻记住你是一个律师，不是八卦记者。”柏蕊问的问题有时会过于尖锐，他太熟悉柏蕊那种咄咄逼人的语调了，就连对自己的当事人也不例外。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柏蕊问道，有些期待。 穆南烟低头看了眼文件道：“这是我跟进的案子，我本来就应该负责到底。” 柏蕊有些失望地低头望向地面，半晌，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这是我正式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我也不想让你……让整个楼南失望。” 穆南烟打开文件，继续道：“记得问到具体的时间、地点，和证物吻合的都会有效，还有被告的DNA和女孩提供的男性DNA吻合，陈述的时候尽量温和点，拉到同情分，能让这样的人渣在里面蹲几年，还是看你最后的总结。” 柏蕊一一点了点头，再次恍惚回到了他们的大学期间。她至今还在坚持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不相信，不相信有了那么多的回忆，却会轻易地被一个女人冲淡。 “我准备一下，等等一起出发。”穆南烟转身上楼。 柏蕊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包，将手机捏了捏，在心里做了最后的挣扎。 她想起了祁学深的话，让她放弃，让她就此收手，越下去就越容易迷失自己，也想到了自己最初丢弃激aoao回来挽回穆南烟时做的决定和挣扎……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啊。 柏蕊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收拾了文件，匆匆离开，到了大门前。 穆南烟已经在那里了，和张子善在交谈什么，张子善哈哈大笑着。 “走吧，我可以了。”柏蕊走上前道。 张子善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僵在了嘴角，然后消失，直接将不悦挂在了脸上，轻蔑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腿坐上了穆南烟的车后座。 柏蕊一路上都在不停地bawan着自己的手机，没有和穆南烟搭话。 坐在一旁的张子善也发现了这个反常的情况，惊叹着看了柏蕊一眼，发现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放着空，不禁摇了摇头--换了一种方式引起穆南烟的注意？啧啧。 下了车，往法院走去。 张子善一路上和各种熟人打着招呼，被人拖着聊天，柏蕊在后头看见了，立刻赶了上来。 “南烟！等一下！”柏蕊道。 穆南烟皱了皱眉，步子没停：“除了案件以外的事情我不想多谈。”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柏蕊的反常，但是不管她耍什么花样，这次案件一完，就不用天天见到那张处心积虑的脸了。想到这个穆南烟就一阵舒坦。 “我有关于案件之外的事情和你说，你一定会想听的。”柏蕊道。 穆南烟脚步不停。 “乔浅初和江承北，你不想听听吗？”柏蕊加大了音量。 穆南烟脚步一滞，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住了一样，转过了身。 “说。”他道。 什么时候她也需要用乔浅初的名字来绊住他的脚步了？柏蕊心里一痛，似乎是从她回来那一天开始便是这样了，她却后知后觉地一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 “乔浅初和江承北天天一起在工作室里，和他的谈话比你的多，和他相处的时间也比和你的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日久生情这句话，你似乎一直都是相信的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我只是单纯地提醒你一下。” 穆南烟笑道：“如果你担心的这个，那就算了，我有自信。” “你的自信是乔浅初对你忠诚一辈子，目光追随你一辈子吗？江承北非常优秀，他能够带给每个女孩子对世界的幻想，他有足够多的阅历，随便一翻脑子里的趣事就能将乔浅初逗笑，你有把握吗？”柏蕊走近了些。 “没有，”穆南烟回道：“但是如果你真的认真观察过的话，就会知道我们彼此不用刻意逗对方，也一直在笑。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不是需要刻意去做的。” “就算乔浅初能够保证自己的心，江承北能吗？”柏蕊非常不想承认的一点，不得不拿出来说了：“乔浅初能够吸引你的注意，肯定也有能力吸引别人的注意，你能保证江承北不会是其中一个吗？那么如果有一个那么优秀的追求者在身边，哪一天你们吵架了或是闹了别扭，天秤就会悄悄倾斜。” 穆南烟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不想多做解释，别人怎么可能会懂他和乔浅初的感情。 柏蕊从他眼里看见了轻视和无谓，咬了咬牙，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录音笔。这本来是为了方便记录口述资料的，想不到今天却派上了这个用场。 “我觉得你可能会想听一听这个……” “你们两个杵那儿干什么呢？”张子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终于结束了寒暄，注意到了后面不同寻常的气氛，走了过来。 柏蕊暗咒了一句，真是麻烦……张子善在这种时候掺进来，怎么让穆南烟关心则乱？ “让他离开，这个最好你一个人听。”柏蕊道，晃了晃录音笔。 穆南烟看了录音笔一眼，转头对张子善道：“你先进去，看一下受害者和家属都到了没，没到的联系一下，还有证人证据，全都检查一遍，我马上就来。” 张子善在不远处顿住了脚步，应了一声，尽管疑惑，但是看了柏蕊一眼之后便离开了。 柏蕊明白那一眼的意思是警告。 “快点。”穆南烟看了眼手上的表，时间很紧。 柏蕊开了自己的录音，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过掉了一开始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切入江承北说话的那一段。 “是不是我自作聪明你心里最清楚，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网络上爆出来那么多的照片，张张都能说明问题。偏偏你和乔浅初个个都是装傻的高手。你说南烟要是知道乔浅初身边原来一直都有一个觊觎着她的人的话，他会怎么想？你以后还能不能呆在她身边呢？”这是柏蕊的声音。 穆南烟一直从这一段听到了江承北承认喜欢乔浅初，再到那一段关于江承北对于喜欢的理解。 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其实这些东西，是可以看的出来的。江承北对乔浅初的眼神，确实格外明显，那样的男人生来明媚锐利，不善于隐藏自己，也不屑于隐藏。 乔浅初对于男人来说，有怎样致命的吸引力，他自己最能感受得到。 江承北的坦荡、大方也都让穆南烟由衷地钦佩，但是心里的疑虑和不安也冒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柏蕊在有些话上是致命地正确，比如江承北和乔浅初见面的时间。 之前之所以放心地让江承北和乔浅初合开工作室，是因为知道江承北不会为了什么事情而束缚自己的脚步，他注定要将足迹遍布世界的。而如果他不想走了，如果他不想将足迹印满世界而只是想走进一个人的心里的话……那么他能够和乔浅初相处的机会和时间，确实比他要多得多。 他有些烦躁起来，而此时最忌讳的就是关心则乱、患得患失。 穆南烟深吸了一口气道：“进去吧，庭审快开始了。” 柏蕊一愣，试图挣扎道：“你就这个反应？你不担心乔浅初被抢走？你不应该和江承北谈谈吗？” “我觉得你过多地介入了我的私生活，已经碰到了我的底线。这些录音只要稍微费点心思，剪辑之后的断章取义并不是难事。柏蕊，你难道忘了你已经失去了让我信任的资格吗？” 穆南烟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柏蕊整个人都如同堕入了冰窟。 好不容易通过这几天建立起来的稍微缓和点的关系，似乎……再一次被她的自作聪明给毁了。 穆南烟眉头一皱，冷声道：“你现在是要去庭审，关注的重点居然是我的妻子和哪个男人走得近些？你刚才编的那些鬼话不嫌腻得慌吗？珍惜第一次庭审机会？” “算了，你既然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网上盛传的那几张照片你应该也是没看见过的，不信你现在就去搜搜，看见了之后就不会认为我是在捕风捉影了。关于庭审，我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你知道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战，现在做什么，对等会的事情没有影响。” “希望如此。”穆南烟冷然笑道。 柏蕊抬腿，走进了法庭。 穆南烟站在门外的长廊上，沉默了两秒，掏出了手机，搜索了江承北，搜索栏里立刻跳出了一些话题，他点了第一个--江承北，照片。 拉下来一看，立刻看见了乔浅初和江承北在游乐场的那些照片。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乔浅初的眼神基本都在望着天，照片角度拍得十分好，取景得当。 穆南烟笑了起来，又点开了江承北发布会的视频。 看见江承北大方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时，也是不禁一笑。 他的浅浅啊，原来这么抢手。 收起了手机，穆南烟释然地一笑。其实事情很简单，他不能阻止别人来对乔浅初有好感，感情的事情本来就需要时机和缘分，只能说他太过于幸运了，在适当的时机抓了她。 穆南烟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开网页搜索蜜月旅行的地点。他和浅浅还没有去度过蜜月，他欠的婚纱照已经弥补了，蜜月也是不可缺少的。 但最近似乎不行了……皇朝那边有项目拖着，没有一段时间离不开身，还得过一段时间，他得尽量将工作都挪到这段时间做完了，才能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的假期。 庭审结束后，张子善第一个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进去？”张子善问道。 “结果怎么样？”穆南烟问道。 “我说你到底给那女孩吃了什么定心丸？她居然很清晰地把案发时间、地点甚至一部分细节都说出来了，这是我见到地第一个可以坦然面对这件事情地女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赢了？” “必须是赢了啊！判的无期，因为对女孩、女孩家属都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我听了细节才觉得恶心。柏蕊确实心眼多了些，但是能力毋庸置疑。” 穆南烟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法院。 张子善又赖了上来，问道：“你不分享一下？你怎么劝动那个女孩出庭的？” “家人。” “啊？” “她的家人太痛苦了，比她本身的痛苦要多上千倍百倍，她不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家人也要把犯了罪的人扔进牢里去。” “啧啧啧，心理战术啊，卑鄙卑鄙……” 张子善和穆南烟在前方谈笑着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柏蕊从法院里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背影，伸手打了一辆车，满脸的失落和疲惫。 第171章冤家聚头 乔浅初午觉刚醒，便看见了谢西恬和巫幼晴发来的短信，通知她中午参加《诸神传》的拍摄，和明天游戏角色大赛准备的事宜。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想起昨天谢西恬就有来过电话，告诉过她今天是《修神传》女性代言人定妆和试镜，因为需要拍摄里面她设计的一个角色，所以她得在场负责妆容和服装的微调。 她站起了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水色长裙换上了，将头发松散地挽在了脑后，用青色缎带扎起，中袖底下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臂，没有任何装饰。 她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拿起包便出了门，开车往拍摄地的方向驶去。 等红灯的空档，日头刺得她的眼睛一眯，突然算了算时间--她和南烟，认识快一年了。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她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手指将裙摆都拧得有些褶皱和微湿。现在想起来，当时的紧张和不安都是因为他太过完美，而当时的自己还身负着过去，略显卑微。 车子很快便到了摄影棚，她已经打过电话给谢西恬，车子一到便看见谢西恬站在摄影棚楼下等着她。 “这边。”谢西恬伸出了手，示意自己的方向。一看见乔浅初下车，她的眼睛都亮了亮，被她今天的穿着打扮惊艳到了。 阿初似乎不爱鲜艳的颜色，但青衣长裙配上淡淡的妆容，让人光看着都觉得舒爽。 乔浅初将车锁好，直接朝谢西恬走了过来。 “都拍了一半了，”谢西恬伸手揉了揉乔浅初的头发，像对小孩一般责怪她，“怎么这么迟？赖床了吧？” “没，我忘记了，所以没有设闹钟。”乔浅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在谢西恬的身后走上了楼。 楼梯刷漆是白色，周围放着很多打光的工具和各种颜色的板，摄影器材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道具和幕布都挂在一边。 “现在是休息时间，她们在吃午饭……对了，这次的模特忘了告诉你，因为时间和价格还有知名度方面考虑，我们选了郑冰。”谢西恬说道。 她隐约知道一些郑冰找乔浅初麻烦的事情，但是那事是郑冰干的还是有谁在后面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乔浅初一愣。 郑冰？ 她皱了皱眉。她和郑冰的过节应该算是挺大的了，如果是由她来负责郑冰的服装和妆容的调整，她觉得郑冰可能会不太配合。 “你放心，”谢西恬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疑虑什么，开口道：“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生意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我保证你能顺利完成，只要提提意见，很轻松。” 也就是说谢西恬已经做好郑冰的思想工作了……乔浅初听见这话，便放了心。 “来晚了来晚了，抱歉……”江承北的声音一出现在楼梯口，众人都笑了。 他的声音总是最洪亮的那个，十米开外都能轻松地听见…… “呀，你也来了。”江承北转头看见乔浅初，眼神一闪，笑容在唇角迅速漫开，慢慢扩张。 “嗯，还好有你，我不算最慢的。”乔浅初调笑了一句。 江承北笑了起来，转头看了看拍摄场地，开口道：“我来这里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我知道，”谢西恬笑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一个团队应该清楚每一个环节的流动过程，反正你闲着也没什么事干，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江承北哈哈大笑，眼神在谢西恬身上锐利地流转一圈，开口道：“皇朝为什么能运作得这么平稳，我总算是知道了。”谢西恬血液里的商人天赋不可忽视，她总是习惯性地将资源利用到最极致。 “好了，她们快吃完了，你可以过去看看服装和你设计的有什么出入吗。”谢西恬眼神朝郑冰那边一瞟，对乔浅初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郑冰面前的盒饭还剩了大半，所有人的菜都是两荤两素和一汤，她几乎都没有动过荤菜，汤倒是喝完了。 乔浅初的眼神在她面前的菜上一转，走到了几套衣服面前检查着。 两人都没有打招呼。 郑冰仿佛没有看见乔浅初一般，乔浅初虽然看起来温柔软弱，但是骨子里是骄傲而略带尖锐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和谁结仇，但如果别人挑上门来，也没理由回避，更不用笑脸相迎。 试衣服的时候，乔浅初皱着眉头对郑冰身上的衣服比划着，说着自己的想法，郑冰出乎意料地配合，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装作没有看见乔浅初。 “这个角色性格是泼辣型，”乔浅初道：“所以衣服选用红色，这个头饰最好也换成红色，和原稿更为接近些。” 服装师点头称是，立刻换了。 郑冰冷笑了一声，似乎是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乔浅初没时间和她牵扯，低头看了眼时间，转头对谢西恬道：“姐，我得去角色大赛那边了，巫幼晴估计已经在那里等着……” “去吧。”谢西恬道，转头警告性地盯了郑冰一眼。 郑冰表情一变，刚才的不屑和冷笑有所收敛，转头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女士烟，往门口走去。 乔浅初和众人道别，也走了出来，掠过郑冰的身边，拦下出租车往大赛会场驶去。 一到，便从车窗外看见了外面的人山人海，微微讶异。 下了车后，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巫幼晴，走了过去。 “呀！”巫幼晴也看见了乔浅初，圆圆的眼睛一睁，惊呼道：“今天好美！穆南烟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乔浅初看了看她，想起上次见面提到的她老公出轨的敏感话题，掩下了疑虑，笑道：“他最近忙。” 两人往参赛者的报名处走着，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插画家和游戏制作者，参赛者的作品被裱成框，挂在一排，底下分别贴着姓名和所属公司。 站在塞台上四处看着作品的人，有的戴着厚重的镜框，有的穿着奇怪且邋遢…… “这些都是什么人？评委吗？”巫幼晴好奇道：“我们的作品挂在哪里？走……上去看看！” “都是从事画画有关的职业，”乔浅初偏头看了一眼道：“看他们的手指都有颜料的痕迹，小指外侧还有铅笔灰……”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受到来自手边的力量。 --巫幼晴抓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全身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足够引起乔浅初的注意和怀疑了。 乔浅初转过了头，看见巫幼晴的眼神定在前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和一个男人对视了两秒。 那个男人挺拔清瘦，戴着眼镜，西装笔挺，打着纯色领带，英俊而削瘦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一眼便知这个男人的性格偏冷，不属于多话的类型。 乔浅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转过了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巫幼晴。 巫幼晴的表情有一瞬间地不自然起来，随即她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脱开乔浅初的手，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来这儿了？”巫幼晴笑着道，她显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男人低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牵瘦得颧骨都十多突出，但是不仅不难看，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美感。 “下班了路过，记起你说要参赛的事情，停下来看看。”男人道。 乔浅初注意到男人的公文包，上面有些某个律师事务所的铭牌，心里突然了然了。她记得巫幼晴似乎有提过她的老公是律师？这气质气场，还有他们两个说话的样子……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正想着，巫幼晴就已经转了过来，挽着男人的手笑道：“这是我丈夫，申季扬。” 巫幼晴的表情十分恬静淡然，乔浅初仔细地看着，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和前几天对待出轨男人和小三那样剑拔弩张的人，不是同一个了。 “嗯……你好，”乔浅初略一犹豫便走了上去，伸出了手道：“乔浅初。” 对方一愣，才知道她是在互通姓名，立刻伸手，短促地接触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乔浅初感受到了那一下皮肤接触的冰凉，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巫幼晴得发出多少热量，才能温暖面前这个男人？ “乔小姐也来参加比赛吗？”申季扬礼貌地道：“画作是哪幅？” “最左边的那幅。”乔浅初开口道，并不扭捏。 申季扬给人的感觉虽然冷了些，但是这些“冷”也仅仅局限于“严肃认真”的范围，并没有让她觉得对方高傲孤冷，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轨…… 反观他对巫幼晴的态度，也是从处处的小细节上都体现出了照顾，十分体贴入微，乔浅初有些想不通了。心里还是忍不住拿他和穆南烟作了比较--这才是律师应该有的样子啊，一身正气，严肃严谨，穆南烟…… 脸上带笑，心里藏刀，腹黑得不像话，这也能算是合格的律师？ 申季扬抬腿和巫幼晴一起走到了那幅作品旁，乔浅初也跟着在旁边四处看着。 “外行看不出什么，但是这评分确实挺高的，这算是初赛么？”申季扬转头问道。 巫幼晴点了点头，“算是，还有复赛和决赛。” 申季扬突然皱了皱眉，看了巫幼晴一眼，“你为了一个初赛已经熬了那么久的夜，接下来的复赛和决赛不是要准备更久？” “没关系的，”巫幼晴的表情有些怪异，苦笑沿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被带了出来。“不是还有你吗，你陪着我，我就不累。” 乔浅初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感慨，装作没看见一般，眼神移开。 “嗯，我陪着你。”申季扬道。 明明是夫妻之间的情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却都是苦涩，那么当事人自己呢？ 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第172章不翼而飞 初赛过后，举办方给乔浅初发来进入复赛的通知，乔浅初加紧搜集游戏角色设计的相关资料。 早晨醒来，乔浅初习惯性地伸手摸向旁边的位置，穆南烟已经不在了，但是余温还在。 她睁眼，听见了厨房发出轻轻的响声，微微一笑，踩上拖鞋往厨房走去。 “穆大律师起得好早。”她晨起的嗓音微微带了沙哑，但是掩盖不住盈然的笑意。 “为我营养不良的妻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穆南烟听见乔浅初的声音，转身笑了起来：“穆太太，昨天晚上忙到半夜，游戏资料弄完了吗？”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已经弄好了，昨天下午就给苏季青的助理了，晚上在弄自己工作室的插画。” “下午？”穆南烟的手顿了一下。 他记得傍晚的时候有遇到谢西恬，谢西恬还交待他好好照顾浅浅，游戏资料的事情不急……也就是说，下午他们没有拿到游戏资料？ 或许是他们没有及时交接吧，穆南烟蹙紧的眉头放了下来，但是天生的直觉让他对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敏感度。 “你先吃，我去打个电话。”穆南烟将早餐放在了餐桌上，转身又拿了热牛奶。 乔浅初乖乖坐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洗漱完就来吃。” “全部吃掉。”穆南烟转头看着她。 乔浅初不禁失笑，点了点头道：“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接了起来。 苏季青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了起来：“浅初，我们这边出了点事……” 乔浅初眉头一皱，能让苏季青打电话给她的，还能有什么事？估计是关于游戏资料了。 “怎么了？”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也停住了脚步，走了回来，站在乔浅初的旁边，低头观察她的表情，猜测通话的内容。 “你昨天下午是不是将资料拿给我助理了？”苏季青问道。 乔浅初道：“对，因为很重要，我特地交待过他。” “你那边还有备份吗？”苏季青的声音里带了点焦急。 乔浅初的心一沉。 她最初是保存在电脑里，但是因为机密文件丢过一次，所以她不敢在电脑里留着，打印出来便删除了。所以她现在是没有这份文件的……如果苏季青那边也没有…… “没有。”她皱了皱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文件频频丢失，这次也不可能是意外。 而围绕在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矛头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人。乔浅初忍不住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苏季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突然叹了一口气道：“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先想想，实在不行只能重新整理了，是要浪费一些时间，但是应该来得及。” 挂了电话之后，乔浅初坐在位子上发了会呆。 穆南烟走了过来，伸手将她的脸抚了抚。乔浅初疲惫地转头靠向穆南烟，穆南烟看见她眼底的微微青黑，心一疼。 “资料丢失？”他问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 “上次是泄露，这次是丢失……”穆南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最初是在电脑里做的吗？”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 “有没有怀疑的人？”穆南烟问道：“你觉得最有可能偷这些东西的是谁？” 乔浅初一愣，没想到穆南烟会先着手处理这件事情，抬头看了看他道：“你是不是也有怀疑的人？” “是，”穆南烟坦言，眯了眯眼睛：“如果是她的话，这次真的不会轻饶，她已经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 乔浅初知道穆南烟说的是柏蕊，也沉默了。 她突然站了起来，沉吟一下，拿了手机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每一次都是别人出头，她已经习惯南烟会将她面前的障碍全部扫清了，唐一心、张子善、楼南还有所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每一次都挡在她的前面，而其实她并不畏惧。 乔浅初找出柏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她和柏蕊并没有直接通过话，但是双方都有彼此的号码，这点她是清楚的。而当时她手机里收到的陌生号码的照片，是郑冰所发，但是人人都知道她和郑冰向来穿的是同一条裤子，郑冰在做这些事情，她未必不知道。虽然后来张子善有和她提过，这事好像和柏蕊没有关系，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两人都没有先说话，但是呼吸传入听筒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柏蕊在电话那头也是揪紧了心。她自然知道乔浅初为什么找她，只是不知道这么快，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喂，乔小姐。”最终还是柏蕊沉不住气了，开口说道。 乔浅初坐在了椅子上，“你好。” “找我有什么事吗？”柏蕊将自己的紧张隐藏得很好，乔浅初听不出她话里任何的情绪波动。 律师入门要必修的一门课程，应该就是学会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乔浅初笑了笑，开口道：“柏小姐真的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她在试探。 柏蕊有长达两三秒的停顿，心里一沉，但是立刻反应过来了。 她去销毁了那份文件，但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做，确定了安全她才会出手，不能说没有被发现的可能，但是不会这么快被发现。所以……现在的乔浅初应该只是怀疑，否则就不仅仅是打电话了。 “听不明白，乔小姐说话都喜欢这么卖关子吗？”柏蕊笑了起来，咯咯的声音听着刺耳：“是不是对男人也用这么一招，他们才对你死心塌地的？” 他们？ 乔浅初没有深究这个，疑虑两秒之后便道：“其实我们都清楚文件是谁拿的。那个并不是很重要的文件，没了可以再做，多花点时间而已。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和找不痛快，就不是花花时间可以解决的了。” 柏蕊一愣，话语声变得凌厉起来：“律师讲究的是证据，空口无凭地来指责我，还可以给你架个诽谤的名号。等你有了证据再来找我吧，什么文件、谁拿的，我通通不知道。” “是吗，也许有人会知道。”乔浅初笑了笑。 柏蕊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最初的礼貌和装乖在被点破了之后，柏蕊原形毕露，懒得再装。 乔浅初在心里叹了口气。柏蕊说的是对的，她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会打这通电话。但是为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态度，她迟早也要打的。 “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真要深究起来，没有进入途游科技公司的你，为什么会在里面留下指纹呢？”乔浅初平静的话语确实能够给柏蕊重重一击。 柏蕊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没有做任何措施就直接进去了，一咬牙，笑道：“你们肯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把那里的指纹都查一遍，那就去吧。反正我没拿，我问心无愧。” “嗯，那先谢谢柏小姐屈尊接我的电话了，”乔浅初的声音渐渐冷却下来：“我记得我有提到过，忍让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别人一步一步侵犯我的底线。我没有其他的事了，柏小姐还有话想和我说吗？” 柏蕊气得牙痒，她向来就算理亏也不会输了势头--除了在穆南烟那里。而现在乔浅初都能轻易将她压下一筹，柏蕊心里说不出有多不爽了。 “没有了。”柏蕊道。 乔浅初挂了电话。 转头一看，穆南烟正椅在门边，双眼带着笑意望向她。 “我的浅浅开始露出她的尖牙利齿了？”穆南烟笑她。 乔浅初嗔了她一眼。 穆南烟走了过来，将她的电脑打开，在回收站里看了看，没有文件。 “还能恢复吗？” “应该可以，电脑给我，”穆南烟坐在了椅子上，道：“我记得我看见过程序师弄过一次，回收站里东西可以恢复，我试一下。” 穆南烟蹙了蹙眉头，在电脑上按着什么。 乔浅初开口道：“我还是先去整理一下吧，你这边找着……” “好了。”穆南烟将那个文件找了出来。 文档的弹窗出现在桌面上时，乔浅初愣了愣，突然瞪大了眼睛：“南烟，你怎么找到的？”她对于电脑，只会操作最简单的东西，因为她的专业性质，多数参与的还是画画软件的运用，其他的一窍不通。 “张子善有一次弄坏了电脑，我看见程序师恢复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吧，”穆南烟道：“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去年……他不经意地看了一下，居然到现在还可以回忆起来？！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记忆力好可怕…… 她低头看了一下，是那个文件，只是需要调整一下，这是她最后没有做页面设计和排版的那个版本，但是已经比她自己去重新收集资料要快多了。 “你去做吧。”穆南烟抬手轻轻捏了捏乔浅初的鼻子，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看见乔浅初在电脑前坐了下来，他才走向了阳台，拨通了苏季青的电话。 苏季青一接起来就开始道歉：“抱歉啊，现在只能让她辛苦一下了……”他知道穆南烟的性格，这事关于乔浅初，那么大的工作量，肯定会让穆南烟瞬间炸毛。 “文件已经恢复了，我现在想追究的不是文件怎么没的，你那个助理可以辞了，”穆南烟沉声道：“公司里有监控吗？” “有，但是没有昨天的画面……”苏季青有些羞愧，这事确实是他的责任，他也无法推托。公司里确实设有监控，但是要想去监控室关掉，也并不是十分困难，经此一事，他以后会在这方面注意许多。 “你查查，肯定有谁见过偷文件的人，公司里的人对陌生人都会比较敏感，你问一下留值的人。” 苏季青立刻应道：“好，我这就去。” 第173章帮背黑锅 第二天一早，苏季青到公司后便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穆南烟在听筒那边低沉问道：“有消息了？” 苏季青一笑，语调轻松了不少，看来事情已经有了进展，“我问了我的助理，昨天下午她在拿到浅初的资料后的确遇到过柏蕊。柏蕊请她喝咖啡，两人后来还小聊了一会儿，聊完后资料就莫名不见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但我准备了一场好戏，等待会儿等她来后就开始上演。” “麻烦你了，很遗憾我现在不在现场，”这边，穆南烟正在和楼彬探讨案子进展，接到电话，他从沙发起身缓步走到办公桌后方的落地窗前，望向前方，开口时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笑意，“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对于这种喜欢在背后使绊子而且伤害到浅浅的人，不管是谁，我都喜欢加倍奉还。”浅浅的话他从不会怀疑，本以为柏蕊是真的存了想要好好相处的心思，却想不到又是一颗烟雾弹。 看来，真的要尽快地想办法让她离开楼南了。他不喜欢自己和浅浅的生活被人过多打扰。 “我和你一样记仇，”苏季青想起了之前唐一心那被柏蕊刮伤的脸颊，“不过对于女士，我会尽量温柔点。谢谢穆律师的承诺。” 苏季青挂断电话后犹不能相信他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穆南烟的一个人情。穆南烟是谁？是江城最大律师事务所的掌权人，更是皇朝集团的正统继承人。他的一个承诺，可想分量有多重。 想到这，他摇摇头，失笑，“看来他真的对乔浅初上了心啊……”转念又想到唐一心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心中顿时又苦又涩--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同穆南烟一样，巴不得将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心爱的女人送到眼前。可唯一不同的是，穆南烟和乔浅初是两厢情悦，而他，还是单相思。 公司的人陆陆续续地到的差不多了。来的路上，乔浅初在电梯里碰到了柏蕊。 瞟见乔浅初眼皮底下的一圈青黑，柏蕊的唇角不自觉地一勾，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盯着反光电梯门里面的她说道：“看来昨晚有人没睡好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为途游付出了多少。” 本来以柏蕊与“途游”的合作关系是不用每天来公司报道的，但昨晚苏季青给她打电话说是公司之前资料泄露一事有了新的进展，所以通知她过来一趟。 “为了资料被你盗取的事情，确实付出了不少。”乔浅初对上柏蕊的视线，笑了笑道。 柏蕊呵呵笑了声，“乔浅初，这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别以为你有南烟和穆家的人给你做靠山，就可以随便污蔑我。” 乔浅初在电梯倒映出的柏蕊的脸上，清楚地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电梯很快就到了，她转脸看了柏蕊一眼，抬腿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途游公司。苏季青看见乔浅初，走出总经理办公室，让她和柏蕊以及助理田玲进来。 田玲走在最后，一进办公室，她便顺手将门掩上了。 苏季青坐在老板椅上微抬下巴盯着面前的三人，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知道我叫你们三人进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柏蕊渐渐敛了笑容。 田玲偷偷地瞟了高出她半个头不止的柏蕊一眼，因为紧张，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经经……经理，那个资料真的不是我故意弄丢的。” 苏季青似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转脸对柏蕊道：“我们公司一向不喜欢窝里斗这种事情，柏小姐，我不知道你和乔浅初有什么私人恩怨，但你是律师，我想你应该算是一个理性的人，理性的人就不应该把自己的私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狭私报复她人。” 柏蕊瞪大眼睛看着苏季青，语气很冲地问道：“苏经理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你没有证据的话，凭你这些话我可以靠你诽谤！” “诽谤？”苏季青笑着站起身来，“我刚有说什么吗？柏小姐，你要证据我有，你要人证我也有。田玲是新来的，人也比较单纯，随随便便和人喝了一杯咖啡就把那人当做了朋友，但是你忘了，你虽然用了手段关闭了公司的监控，但我这里，”苏季青轻嗤道：“办公室里面也装了监控，而这个监控是单独的，你要是不想保留最后一点颜面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开看看监控录像，就在我电脑里。”说着，他随意一指办公桌上的电脑。 这话一出，柏蕊的神色有了一丝慌乱，她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寻找苏季青办公室里的摄像头。该死！偏偏他这办公室正对着外面工位装的是透明玻璃……也就是说，假如真如他所说安了监控的话，真的很有可能会被拍下来。 乔浅初将柏蕊的反应收入眼底，转过眼将目光收回，正好对上苏季青的视线。她感激地一笑，无声的说谢谢。 虽然后面资料又重新找回来了，但她也是花了时间重新整理的，而且柏蕊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不可能视若无睹。苏季青帮她，她知道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一心，之前一心被柏蕊抓伤过。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田玲自己不小心把资料弄丢，为了逃脱责任就随意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苏经理要是真的查清楚了的话还请你还我一个清白，不要一时看花了眼，认错了人。”柏蕊深吸口气，面不改色的说道，死不承认资料被偷一事是她做的--苏季青既然没有直接将视频放出来，就说明里面一定有猫腻，更何况她根本就没发现他所谓的摄像头，所以他很有可能是诈她的话！如果她真的上当了，不就遂了他们的愿？ 闻言，乔浅初身侧的田玲眼眶一红，怎么都没想到柏蕊居然恶人先告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总经理助理，说白了就是为苏季青“打杂”的，要是这件事情真的落在了她的头上的话，别说途游公司再也呆不下去，就连其他公司都很难再要她。 田玲沉默，心里自然是有说不出的委屈。她拼命回想昨天资料被偷时的细节，因为紧张额上冒出许多细碎的汗液，她灵光一现，结结巴巴地指着柏蕊道：“昨天下……下午办公室的同事都去开会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专门和乔小姐对接资料。乔小姐走后不久，柏小姐就过来了，见我累就给了我一杯咖啡……后来咖啡不小心泼到了我的衣服上，我进洗手间整理，回来后资料就不见了。”当时和她在一起的人就只有柏蕊，能拿走资料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和你呆在一起难道就说明我拿你资料了？”柏蕊死死盯着田玲，冷哼一声，“我见你这么劳累，好心请你喝咖啡，你居然反倒过来冤枉我。还有苏总，”她转眼看着苏季青，语气不屑，“我和贵公司的合作是基于律所与公司之间，我是律师，我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什么是盗窃罪。你无凭无据地冤枉我，请问贵公司将楼南置于何地？” “楼南？”苏季青略带深意地一笑，“穆律师昨天下午就已经跟我说过，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柏蕊怔愣出神，一时竟忘了出声反驳--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他的意思是什么？难道猜到是她做的了？ 乔浅初心中一动，动了动嘴唇正打算开口，随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没得到办公室里面的人的许可，门被推开。几人抬眼望去，来人是打扮时尚的郑冰。 “打扰到你们了？”郑冰随口说了一句，转而微微笑着对乔浅初道：“听说你在找你的资料，我过来解释一下。最近活动很多，我忘了和你提。你的资料是我借走的，我想多了解一下关于这个游戏的角色。” 乔浅初勾起唇角，与她对视，问道：“那请问关于新的角色狼女的设定如何？下个星期就要拍宣传照了，你要是有什么建议的话我好进行修改。” 柏蕊咬了咬唇，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只希望郑冰不要说出什么自打嘴巴的话来！本来她已经有把握将这件事应付过去，谁知道郑冰却自作聪明地跳了出来。 郑冰眼神一闪，应道：“还好，没有什么问题。” 乔浅初嘴角弯的弧度愈大，扫了郑冰的表情一眼，立刻明白了她是在说谎，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狼女”的角色。 “啊，郑小姐，不好意思我记错了，那本收集的资料里面根本就没有狼女的角色。狼女的角色在第三期设计当中，没在这期。”乔浅初平静地指出事实。 郑冰第一反应便是慌乱地看向右手边的柏蕊，她怎么都没想到，性格一向平平淡淡的乔浅初居然也会这么狡猾的套她的话！ 郑冰深吸口气，勉强维持住脸上的一贯微笑，“我记错了，我看的不是你那份资料。既然你的资料都已经重新整理了，那本就当送给我了吧。我和途游也是长期的合作关系，多了解游戏角色对我拍宣传照时很有帮助，我可以多找点角色感觉。”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苏季青听的，好让他看在麦合的面子上，卖她一个面子。 田玲局促地站在乔浅初身后，一直保持沉默。 将决定权丢给了苏季青，乔浅初淡淡地开口道：“游戏是苏总负责的，这件事也由苏总来决定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郑冰刚才说了谎，句句都在维护柏蕊，但也如郑冰所说，郑冰和柏蕊在途游公司所代表的不止是她们个人，也分别代表着“麦合”和“楼南”。这件事传出去对哪个公司都不好，所以由同一位置的“途游”来判断最好不过。 苏季青朝乔浅初点点头，随后开口道：“因为乔小姐的资料已经重新整理回来，这件事暂且先告一段落。不过关于楼南和途游的合作关系，”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淡淡的讥嘲，“我想应该是时候找穆律师换人了。” 第174章法律顾问 三人离开，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乔浅初和苏季青。 “刚才谢谢你了。”乔浅初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他。刚才的事虽然没有一个直接的结果，但就冲着苏季青站在她这边，她也该谢谢他。 没有外人在，苏季青恢复了平常的随意散漫。他急忙摆手，笑道：“你可别谢我，这件事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虽然资料是补回来了，但也让你浪费了很多时间。柏蕊这人太狡猾，偷资料之前就已经毁灭了证据，要不是郑冰的出现这么突然，她也几乎露不出什么破绽。” “我明白。”只是柏蕊近期牵扯她和南烟的生活太多，她开始觉得莫名烦躁。 似乎是看出乔浅初在担心什么，苏季青立刻道：“为了不让柏蕊打扰到你的工作，我待会儿会和南烟提出换一位法律顾问。” “这样可以吗？”乔浅初皱眉问道。柏蕊在明面上规规矩矩的，也没有犯什么错，这样贸然辞退她的话，会不会对途游不好。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想谢总和南烟会非常赞成我这么做。”苏季青笑了下，这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乔浅初正好提出先出去工作，苏季青点点头，然后接起。 门打开又被重新关上。 电话是穆南烟打来的。苏季青坐在老板椅上看着办公室的门，将刚才的情况据实说了一下：“柏蕊太会找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换一位律师作为我公司的法律顾问。” “你不主动提出我也会这么做。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本以为她至少会将最基本的公私分得清，事实证明我高看她了。”穆南烟眉头一拧，接着问道：“你有人选了吗？” “你来如何？”苏季青适时提出。 穆南烟一愣。 “这样可以不用担心其他人再找乔浅初的麻烦，而且与她也多一些相处时间，岂不是两全其美。”苏季青继续道。 穆南烟轻轻笑了一声：“听着好像是这么个理……”和浅浅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他不再考虑，几乎是立刻答道：“那好，等柏蕊回律所后我会和她做一下工作交接。苏经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苏季青在这边答，随后挂断了通话。 苏季青并没有将此事提前告诉乔浅初--生活中就是需要某些小惊喜来做调和剂，不是吗？ 柏蕊和郑冰一同走出途游公司，到了地下停车场。 胸脯因为怒气难消而剧烈起伏，柏蕊踩着高跟鞋直冲冲地走在最前面，狠狠地甩了郑冰一大截。 “柏蕊！”郑冰叫她。 无人应答。 郑冰也怒了，她好心帮忙，柏蕊还对她甩脸色？ 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郑冰急走两步，即便是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小跑起来她也是毫无压力。她追上柏蕊，掐着她的手腕，叫道：“你凭什么对我发火！我刚刚还不是见你被他们逼得急了所以才去帮你！” “我用得到你帮？”柏蕊反手一甩，挣脱她，冷笑出声：“他们手里根本就没有证据，要不是你半路插手进来，你觉得我会被他们抓住把柄？” 郑冰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怒意。 她微微低头，将事情联系起来，似乎真像柏蕊说的那么回事。这件事难道是她多管闲事了？ “我只是想帮你，这次算我错了，我道歉好吗？”郑冰僵直着身体立在柏蕊面前，垂着眼睛，人前风光的她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以后关于乔浅初他们的事，你让我怎么做我才做，不会再自作主张打乱你的计划。” 柏蕊见郑冰服软，扭开脸，低叹一声：“走吧。” “好。”郑冰见柏蕊唤她，心一松，抬脚便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车，郑冰系好安全带，随口问道：“我们去哪儿？” 柏蕊发动车子，将车驶出停车场，“我回律所找南烟，我怕苏季青对他打小报告。上次好不容易才修正了一些我们的关系，不能再这么毁了。” 郑冰偏头一直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忽然开口轻声问道：“阿蕊，你一定要非穆南烟不可吗？” 从柏蕊与穆南烟出国后，郑冰就不曾这么唤过她。阿蕊，阿蕊……柏蕊在心里默念，思绪忽然飘了好远。 郑冰可以算是同她一起长大。她还在上初中时，父母出了严重的车祸，双双去世，就只剩下她和柏即晨相依为命。本来保险公司是赔了一笔钱给他们的，但当时还那么年少的他们，斗不过家里存心欺瞒的亲戚。口中说是要收留他们兄妹两，将赔偿金骗走后，却杳无音讯，失去联系。 那时，郑冰暗地里帮了她很多次。 “恩，非他不可。”柏蕊回过神来，嘴上应着：“乔浅初现在的幸福本来是属于我的，是她偷走了我的幸福，我一定会将我的幸福给抢回来。”她紧紧抿唇，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要是早点回来的话，乔浅初根本就没有机会。”郑冰呆了似的问她，“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看着他因为你而痛苦时，虚荣心会得到强烈满足。这些难道真的是女人们的通病？直等到他心里再也没有……” “我当时不回来自然是有我回不来的理由。”红灯亮起，柏蕊一踩刹车，“待会儿你到街边下车，自己打车去公司吧。”她不想与郑冰多谈，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她当初做的有多错，错的有多离谱，穆南烟离开她后过的有多好，她现在是在痴心妄想--她想逃离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提醒她！ 红灯变绿灯，柏蕊将车临时停在街边，方便郑冰下车。 就在郑冰关上车门的一刹那，柏蕊狠狠地一踩油门，开着车子绝尘而去。 要不是祁学深……祁学深……这个意外，她怎么舍得让南烟等这么久！ 就这么一直冲到律所门前停下，车刹得很急，轮胎摩擦着地面的尖利声音，光是听着都让人牙齿发酸。 进公司坐电梯一直到17楼，站立在挂有穆南烟名字铭牌的办公室外，她抬手敲门，敲得很急。 “请进。”办公室里面传来穆南烟好听的清冷男声。 柏蕊深吸一口气，旋开门把手推门进去。视线一扫，第一眼便看到了办公桌前正抬眼望过来的穆南烟。 “你来得正好，关于途游公司的法律顾问一事，你和我做一下交接，从现在开始，我来接手你手上的工作。”穆南烟说道，放下了手里拿着的文件。 他的话刺疼了柏蕊，她在门边呆了呆，收拾了情绪，走了过去，一手扶着桌沿，状似平静地问道：“苏季青跟你说了什么？” 穆南烟瞟了一眼柏蕊那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关节，轻描淡写地道：“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判断。柏蕊，假如你还存有最后一丝自尊心的话，主动离开楼南吧，不要逼我出手。” 柏蕊听到这里，心里大概知道苏季青一定是将他的猜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她来见穆南烟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一切情况，只是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绝情，说出了让她走的话。 深吸口气，柏蕊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抬手整理了一下额发，冷冷笑道：“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换掉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但就我所知，我的工作好像还做的不错吧。如果你是因为乔浅初的话，那穆南烟，我对你可真失望。”就是这种表情，冷淡的，面对她时的无悲无喜，就好像她再也撩拨不了他的情绪，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她很讨厌，非常讨厌。 穆南烟看着柏蕊，“要是你能用上之前在美国时敷衍我的耐心的话，我想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识破你想要好好呆在楼南的谎言。柏蕊，事不过三，你好自为之。”说完，他重新拿起手边的文件，一副送客的姿态。 柏蕊似乎被他戳到了痛处，她脊背一颤，只觉得后背寒毛直竖，“我们的十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敷衍你。南烟，难道我错了一次，就再也不给我改过的机会了吗？” “一次？”穆南烟冷笑，阴冷地看着她，“如果你记忆不好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为了自己的前途，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的女人，我实在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和你谈的。请吧。”他伸手一指，指向门口。 “……”柏蕊一怔，双手垂在身侧。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般，神色恍惚。如果说她真的犯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的话，就是那件事被穆南烟知晓，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彻底决裂。 她沉默，一言不发地站了好久，然后转身离开。 不再留意柏蕊的去留，穆南烟又工作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腕看表。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他起身拿起车钥匙出办公室的门，打算去接乔浅初吃午饭。 穆南烟因为资料被泄露一事，之前也进出过“途游”几次，前台看到他，还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帮他按了电梯楼层。 乔浅初在同巫幼晴讨论完新的一个角色设计要点时，顺口问了一句：“几点了？” 巫幼晴看了一眼腕表，“十二点半，”办公室空荡荡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去吃饭的话，公司食堂很挤，要不再等等？” 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巫幼晴和乔浅初回头，见是穆南烟，巫幼晴“哇哦”一声，打趣地道：“某人的爱心便当来了，真是羡慕死我了。” “你怎么会来？”待穆南烟走近，乔浅初有些意外地道：“你今天不是很忙的吗？” 第175章将她当枪使 “过来接你吃饭，”穆南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语气一转，有些幽怨地道：“难道你不想看到我？” 乔浅初被他的语气逗乐，转脸对巫幼晴说道：“要不一起吧，吃完饭正好回来讨论一下剩下的细节。这个角色的设定不错，拿去参加复赛的话想必效果不会很差。” 巫幼晴笑着摆手拒绝了，说是和田玲待会儿随便去食堂应付一顿，就不打扰她和穆南烟的二人天地。 穆南烟点点头，揽着乔浅初的肩膀离开。 电梯里，穆南烟开口说道：“苏季青和我提过换法律顾问的事，我已经答应了。” 乔浅初倒是没想到苏季青办事效率会这么快，有些意外的道：“换成谁了？”话刚说完，她看到他嘴角隐隐的笑意，想到某个可能性，瞪大双眼将心里的猜测问出声：“该不会是你吧？”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穆南烟点点头。 见此，乔浅初眉间蹙起，“可是你平时这么忙，要是你接下这个活的话，以后岂不是更加忙上加忙？” “不会很忙。”穆南烟道。他抬起手来，手指轻轻地插进了她的头发里，柔滑的，像丝绸一般裹着他的手，触感好的令他不想放开。 另一边。 郑冰被柏蕊半途丢在街边，有些狼狈。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她急忙将黑超带上，匆忙混进人群当中。 烟瘾似乎犯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慢慢开始镇定下来。 她和柏蕊相处的时候，很少过问她的感情问题。从她和穆南烟分手后，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了禁忌话题，一提柏蕊便会翻脸。柏蕊本来很有自信的以为穆南烟会等她，谁知道却从她这边得到了他突然结婚的消息…… 郑冰发着愣。抓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感应到，将手机翻出来查看，有一个陌生来电。 身为艺人，她的私人号码很少对外公布，那么打给她的人会是谁？ 这么想着，她若有所思地滑向了接听键。 “是郑小姐吗？”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就像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不让人接触到他的真实形象，“我有一笔交易想与你谈谈，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郑冰或多或少也接到过几个，轻蔑地一笑，她翻了个白眼，正想着挂断，却又听到听筒里面的男人继续道：“关于穆家，目标是穆家。我想你会很感兴趣的。” “你是谁？连家门都不敢自报的人，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和你合作？”郑冰一顿，心里虽然因为对方提到的“穆家”而微微心动了下，但“穆家”又岂是这不知身份的男人说对付就能对付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诸神传》的策划案，我会用这个游戏的策划案来表示我的诚意。我知道你看穆南烟的老婆很不顺眼，你要是按着我的方法做的话，我会让你尝到甜头的。”男人见郑冰居然还不上钩，立刻抛出诱饵。 “比如？”郑冰唇角微勾，开始有了一点那么合作的意思--看来这男人与之前游戏策划案泄露的事情有关，而且还是主要人员，否则他不可能说出如此大话。 “比如让穆南烟的老婆背黑锅，将上次和这次的策划案泄露一事栽赃到她身上。你想，游戏项目组有那么多个人，即便是谢西恬和苏季青想刻意维护她，又怎么能够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郑冰一挑眉，陷入沉思，却没立刻接话。 “你现在先不用急着回答我，这个号码是专门为你保留的。今晚八点之前，我要是没有等到你的电话，我会将这个号码销毁。当然，我很希望能够和你合作，和我的人里应外合。这就是我给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电话挂断了。 郑冰发了一会儿呆，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一个小巷子。 男人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他是针对穆家，所以对付乔浅初只是为了与她达成合作的附带条件。 拿不定主意，郑冰打电话给柏蕊约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想再把这件事提出来让她做最后决定。 乔浅初和她没有直接的矛盾，对付她，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柏蕊。 郑冰因为离约定的咖啡厅很近，所以她先到目的地去等柏蕊。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意要了包厢。 这家咖啡厅的环境还不错，环境清幽，如流水般的轻音乐透过喇叭响彻在整个大厅，让人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不少。 现在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靠窗的外置，聊着天。 郑冰随口叫了一杯白开水，并没有理会服务员怪异的眼神。 等了约莫十多分钟，有高跟鞋的脚步声“蹬蹬蹬”的临近包厢。包厢门一开，郑冰望过去，来人果然是柏蕊。 服务员跟着进来，她帮柏蕊叫了一杯她最喜欢的黑咖啡，然后将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 等服务员离开，郑冰眉头一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说话的声音自觉地压低了些，将陌生男人的来电意图据实讲给了柏蕊听。末了，问她：“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想到刚才穆南烟的表现，柏蕊扯了扯嘴角，眼睛里面却没有一点笑意。 他对她的确够狠，自从她回国后与他重逢开始，他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威胁。 威胁她离开，威胁她不能伤害乔浅初，威胁她不能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否则就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能……不能……不能……有这么多个不能，什么都不能做，那她还回来做什么？还费尽心思地站在他旁边做什么？ 穆南烟，你真的是太狠心了。 万千思绪不过一瞬间，柏蕊喉头微颤，动了动嘴唇，再开口时却冷静如常：“这个男人能够得到你的私人号码说明还是有些人脉，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可以试试。只要我们不亲自出面，谅他们也抓不到我们什么把柄。” “他要我们和他里应外合，如果是要这样的话，就肯定要有我们其中的一人和他的人接应吧？”郑冰犹豫了一下--乔浅初这个人倒是不可怕，问题是穆南烟。穆南烟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之前就为了利用她来逼柏蕊做出让步，刻意对她施压，而她最大的把柄还在麦合公司，她不得不担心这点。 两人都沉默了。 包厢里面寂静得很。外面的阳光顺着窗棱缓缓爬了进来，处处都亮堂堂的，似乎在这片明亮之下，更能突显柏蕊此刻的阴暗想法。 无处遁形。 “他们现在的这个项目，最关键的就是游戏策划案。假如你能够将策划案弄到手泄露掉，再栽赃到乔浅初身上的话，对于我们绝对是个最大的反击。”柏蕊快速地说道，眼一抬，与郑冰的视线一对。两人的妆容都无懈可击，但就在郑冰直愣愣的眼神中，柏蕊慌了，乱了，忙错开目光，移到自己的咖啡杯上面，“而且现在有那个男人帮助我们，做起来事半功倍，我相信你能做到。”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这件事失败的话，我会有什么下场？”郑冰轻轻笑着，维持着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柏蕊。 初中时，她与柏蕊同一个班，但她与柏蕊相反。柏蕊是年年都拿三好学生奖状的好好学生，而她则是万年都坐在最后一桌，低头看的“坏女生”，喜欢混，不喜欢学习，次次成绩都是倒数第一第二。 其实她刚开始是不喜欢柏蕊的。柏蕊很骄傲，家境也好，看人的时候似乎总是倔强的微抬下巴，说话的语调也是硬邦邦的。 有一次，班上分到她和柏蕊一起打扫班级教室。她走过去将扫把故意扔到她面前，本来想看她出洋相，谁知道她却根本理也不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捡起扫把开始扫地，当她是透明人。 从来没有人如此给她难堪过，即便是班主任在课堂上当着全班级的面念成绩排名时，她也从未感觉如此的羞窘。她急了，冲上去一脚踢飞小小柏蕊手里的扫把，揪着她的长辫子嘲笑她，“三好学生怎么这么不爱干净啊，哎呀呀，你看你的小辫子，都能挤出油水来了。三好学生难道都把洗澡洗头的时间拿去学习了吗？” 小小柏蕊似乎没料到郑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小脸急的通红，伸手扯着自己的辫子想要让郑冰放手，但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放手。”柏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女流氓似的坏女生。 “不放！”郑冰似乎纠缠上了瘾，又似乎有些嫌弃地撇撇嘴，“你这头发真脏，喂我说，你难道都是不洗头的吗？你家爸妈都不管你？” 话一出，小小柏蕊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立不动了。 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只留下值日的她们两。柏蕊紧紧地咬住嘴唇，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郑冰，吼道：“给我道歉！” 郑冰被吓一跳，慌神间放开了手里抓着的柏蕊的辫子，“你叫什么叫！不就是扯了一下你的小辫子嘛，干什么这么凶我！”郑冰闭着眼睛又吼了回去，睁开眼时，却愣住了。 柏蕊哭了，瞪大眼睛看着她无声的流泪。 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像是做错了事，却又不知道错在了哪里。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慌忙间推了柏蕊一把，然后逃跑。 开玩笑！混了这么久的她还从来没有人让她可以开口道歉过！ 后来……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郑冰眼睛微微眯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后来啊，也就是第二天，柏蕊再也没来上课。小郑冰花了一些心思从同学的口中打听到，原来前两天，小柏蕊的父母出了车祸，父母当场死亡。 小柏蕊谁都没有告诉，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来上课。本来以为可以一直龟缩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辈子的小柏蕊，被郑冰残忍地撕裂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强迫她面对现实。 原来她小时候就已经这么残忍了呀。 “郑冰……”柏蕊轻声唤她，“就当帮我这个忙，好吗？” 郑冰回神，纯黑的眸子静静地瞅着柏蕊。 柏蕊的心猛地一缩，感觉似乎有某些东西正在渐渐失去。 “好。”郑冰轻声应着，微微勾起了唇角，“我帮你。”拿她的未来做赌注。 第176章再次泄露 柏蕊手一紧，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对计划顺利进行的欣喜。 她抬眼和郑冰对视一下，垂下了眼眸，拿起手包站了起来，道：“我先走了。” “嗯，我也要去拍摄了。”郑冰也拿起墨镜站了起来。 两人在门口分开，郑冰坐着助理开来的车到了拍摄地，匆忙开始自己一天的行程。 中午结束了拍摄之后，郑冰摘了墨镜，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拍摄组的人纷纷将眼神移向了她的长腿，郑冰自信自己的身材和容貌能够轻易地成为众人的焦点，转身坐在一边，眼神不经意地往旁边正在收拾摄影器材的人群里一瞟，对上了一双正在偷看她的眼睛。 见她望了过去，那人立刻转移了视线。 这人似乎不是幕后的工作人员？郑冰眉头一皱，回忆了很久。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是……《诸神传》的一个程序员吧？ 不一会儿，助理满脸为难地端来一杯饮料，在她身后站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郑冰转了过来。 助理立刻将饮料递了上去道：“这个……是那个……《诸神传》项目组的一个程序员给你的。” “谁？”郑冰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项目组的怎么会在这边？”她突然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一直在看着她的陌生人，她从没在幕后看见过这个人。 “他说他喜欢你很久了，没别的意思，求了我一个上午让我给你拿杯饮料，你看……”助理有些犹豫。 --现在唐一心没在，几乎没人能制得住这个祖宗。这种事情她要是心情好，自然不屑地不理会。但是如果心情不好了……摔东西骂人也是有可能的。 助理见郑冰不说话，当她不耐烦了，立刻将手缩了缩，不敢再说话。 郑冰遇见过这种献殷勤的事情太多了，开口便想不耐烦地推掉，但是嘴巴一张，便顿住了。 《诸神传》项目组的？ 郑冰略一犹豫，心思一转。 “他叫什么名字？”郑冰问道。 助理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没想到郑冰会开口问这个，平常她不是不屑理会这些人吗？ “齐振。”助理立刻道。 郑冰纤长白皙的手指伸了出来，指尖艳红的指甲油晃得人眼缭乱，她在空中扬了扬，做出了一个拿的姿势，定在原地，等待助理将饮料杯放进她的手里。 助理瞪大了眼睛，嘴巴渐渐张成了o型，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球瞪出来。 这太阳……头一次打西边出来？ 助理回头，看了看齐振那张兴奋的脸，五官平庸表情卑微，根本没什么能吸引到这位姑奶奶的地方，怎么就收到了青睐？ 助理想着，将饮料一递。郑冰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放在了一边。 周围立刻传来了小小的议论声，眼神纷纷聚集在了齐振和郑冰这边。 齐振边摆弄道具树，边斜眼看着郑冰，满头是汗，做梦也没有想到郑冰会喝他的饮料，想了想，搓了搓手，准备上去搭讪。 郑冰余光看见齐振走过来的脚步，眉头皱了皱，又舒展了开，转头，冲齐振微微一笑。 齐振的步子停了停，有种被幸福砸晕了脑袋的感觉，受到了鼓励一般，步子迈得大了些。 “你好，我是那个……” “齐振，”郑冰勾唇轻轻笑了笑道：“我是郑冰，你好。坐吧。” 郑冰眯了眯眼睛。 齐振受宠若惊，手心都是汗意，立刻点了点头道：“好！好……”他惶恐地拉开了椅子，坐了上去。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郑冰在介绍完自己并邀请齐振坐下之后，便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不停地刷着朋友圈动态，没有理会他。齐振则摸不透郑冰的心思，也不敢唐突地开口，何况近距离地观察郑冰也已经让他几乎要窒息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唐一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站这儿看什么热闹呢？”唐一心的大嗓门洪亮地传了过来。 郑冰抬眼看见齐振，没有让他离开。 她就是打着让唐一心看见的主意，之后也好为她要做的事情打掩护。如果她想将策划案泄露的事情推到乔浅初的头上，那就势必要承担穆南烟会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她的风险。有了齐振做挡箭牌，至少能多多少少帮那天的神秘电话打掩护。 想到这里，郑冰突然抬头问了一句：“你有参与《诸神传》的策划吗？” 齐振一愣，开口道：“有……”随即像是炫耀般：“诸神传是目前皇朝最看重的游戏投资之一了，如果做好了，说不定就会垄断网游。但是捣乱的人也多，你看上次策划案就泄露了，但是没关系，团队很大，泄露那次我也有参与更改和完善游戏……” 他还没有说完，唐一心便已经带着怀疑和惊异的眼神走了过来。 “郑冰。”唐一心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看见了桌上不属于郑冰常喝的那款饮料，便明白这饮料是谁买的了。 有没有搞错？大庭广众之下邀请一个陌生男人同桌，还喝了他送来的饮料？这要是被拍到了，报道得好就算是她平易近人亲近粉丝，抱道得不好便是四处留情水性杨花……郑冰负面新闻已经越来越多，她的星途本来还算顺利，现在眼看着要在她手上砸了，唐一心也是恨铁不成钢。 “知道了知道了，”郑冰收到了唐一心的警告，立刻摆了摆手，转头不好意思地对着齐振笑了笑：“那我们明天再聊，我现在有点事……” 齐振立刻站了起来道：“没事没事……” 直到他晕乎乎地离开了，脑子里还是那一句“我们明天再聊”。明天？齐振几乎要晕厥了……这是不是代表他有戏？女神看上他了？ 唐一心冷笑了一声道：“明天再聊？ ” 郑冰从包里拿出了烟，没有说话。 “你打算在这里抽吗？”唐一心眉头一皱道：“郑冰，在我没放弃你之前，你打算自我放弃了是吧？” 郑冰的手一顿，将烟又塞了回去道：“知道了，不抽。” 唐一心被她的态度刺得有些火大，转身离开了。 皇朝集团的中心。 谢西恬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正在响着的电话，座机的显示屏上是陌生的号码，已经响了有三四声了。 她的座机里从来没有陌生人打过电话，能够知道电话的，多半都是通过前台接进来的。而近期能够直接打到她本人号码上的，只有一个…… 谢西恬按下了录音键，接了起来。 “好久不见，谢总。”谢鹤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笑了两声，有些猥琐的沙哑声。 谢西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气势上就不会输别人一截，开口笑道：“好久不见。东躲西藏的日子过得舒服吗？” 谢鹤平一顿，声音里染上了些许怒意，但仍然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恐怕不是很舒坦。所以我这不是给您打电话了嘛？就希望您高抬贵手，可以放了我一次。” “谢鹤平，现在是白天，不要做梦。”谢西恬的声音冷了下来。 因为一个谢鹤平，皇朝遭受了多少损失？可恶的是内鬼到现在也都还没有被揪出来，连谢鹤平也都逍遥法外。她一定要将这颗皇朝的毒瘤给拔掉，否则寝食难安。 “那怎么办呢，”谢鹤平无赖道：“我还就喜欢在白天做做梦……谢总，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和我们这种人斗，胜算不大。” “哦，怎么说？”谢西恬微微一笑。 “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拼个头破血流，就算不会将整个皇朝重创，也能狠狠咬下一两口，你明白吗？”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我们……” “你们？”谢西恬微笑着重复了一下。 谢鹤平愣住了，在电话的那头懊恼地捏了捏拳头，咬牙开口道：“我不想废话了……你最好现在撤销对我的调查，那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回来做回我的皇朝忠实员工，你安安稳稳地当你的谢总，怎么样？” “忠实？”谢西恬冷了眉眼，声音像淬过冰的利剑一般透过听筒穿了过去，“你从背叛皇朝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资格再说这个词了。已经立案调查你，不可能再撤回，你当法律是什么？当皇朝是什么？” 谢鹤平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好，这是你说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谢西恬眉头一皱，嗅到了一丝不祥，立刻开口：“什么意思？” “嘟……嘟……”电话已经挂断了，一片忙音。 谢西恬拿着听筒，缓缓放了下来，眉头紧蹙。 她靠坐在位子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十分疲惫。 半个小时之后，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响起来的是她的手机。她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是齐豫。 齐豫不会打她的私人电话，何况他的办公室就在楼下，如果不是急事，只需要上来说一声便可以了，至于打电话吗？ 她眉头皱了皱，那点不详的预感在心里蔓延开来，越来越强烈。 思绪转瞬平息，她伸手按下了接听。 耳边立刻传来齐豫的皮鞋在地上摩擦奔跑的声音，喘息声十分急促，话语被风声击得断断续续，“谢总……快开电脑看我……刚才发给你的网页……” 谢西恬立刻伸手打开了电脑，等待开机。 齐豫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响在了门口。他没有敲门，直接伸手推开了门，站在门口喘了一会，站直了身子。 齐豫向来冷静，谢西恬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慌忙。 “出什么事了？”谢西恬皱了皱眉头，电脑已经开了机。 她伸手点了接收文件，一个网页便跳了出来。 在加载中时，齐豫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策划案……又泄露了。” 与此同时，网页也跳了出来。 所有的资料一应齐全，正是他们这一次重新策划的那款游戏，资料更新至了昨天最新。 谢西恬拳头紧了紧，啪地一声打在了座机上。 “这些人是成心想和我们死磕吧……去，召集人开会。” 第177章栽赃嫁祸 会议室里再一次聚集了一批人。 这一次，所有可以接触到策划案的人都被叫了过来，不仅仅是这次游戏策划的核心。许多员工的家属都在隔壁间接受调查盘问，谢西恬在恳请他们配合的同时软硬兼施，众人都急着给自己洗白，生怕一不小心就担上了那个“和皇朝作对”的名头。 苏季青、郑冰、江承北、谢西恬等人纷纷在这间会议室里落座。 “策划案怎么会再次泄露了出去？” 《诸神传》项目组的人迅速浏览着网络上的资料，神色愤然。 “这次肯定是我们项目组的人干的，网上泄露的是昨晚我们加班才讨论出来的新增游戏角色策划案，”说话的人是主策之一的老王，他紧抿着唇推了一下镜框，眼神在围坐在会议桌的几人身上一扫，平日一向冷静的他带了些许急躁，严肃说道：“公司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对于权限的控制已经加大了力度，项目组的核心人员必须要使用公司的权限卡才能打开使用电脑，而且能够将资料拷贝带走的人没有几个，都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想到了什么，急急地截住了老王的话说道：“那个策划案不是昨天下午大家才想出来的吗？昨晚是谁最后走的？” “是我，”乔浅初刚坐下，立刻举起手示意了一下，“昨晚因为确定游戏角色细节，所以留下来了一会儿。” 几乎是在乔浅初刚把话说完，便有人立刻指出，“能够将资料拷贝带走的人不是就有她和巫幼晴吗？剩下的都是项目组的'老人'。”话中的含义显而易见。 几人被一点就通，怀疑的目光顿时转向了乔浅初。 郑冰坐在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没有说话，但是微翘的唇角将她的愉悦泄了出来。 “监控呢？”一直锁眉沉思的谢西恬开口问坐在旁边的苏季青，“有没有发现什么？” 苏季青摇摇头，“没有什么重要发现，文件除了乔浅初和巫幼晴拷贝过，没有其他操作痕迹。” 众人立刻起了一阵小声的怀疑，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指桑骂槐。 “能拷的就她们两个，我看……” “你看什么？”另一个人翻了个白眼接话：“人家有必要泄露吗？乔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一起工作了这么久你还不清楚？那你还能看什么？瞎了吧你？” “我说一定是她了吗？我只是说有可能……” 怀疑声渐渐大了起来。因为皇朝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第一次泄露资料可能是有人捣鬼故意为之，大家大多是惶恐和怀疑。而第二次，因为经历过一起努力的日日夜夜，多少个夜晚加班加点，好不容易再做了一份，结果再一次发生了这种事情，众人的情绪就只能和愤怒沾边了。 “冷静一点，”谢西恬一发声，所有的声音都瞬间不见了，“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如果现在你们开始互相怀疑，那不就正遂了偷走策划案的人的意吗？” “那如果真是她拿的呢？”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道，方向正对着乔浅初。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她”，指的是谁。 乔浅初没有开口解释，从一开始他们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时候，她就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直到群情激愤，有意无意地有人将众人的情绪挑起对着她，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觉得有可能吗？”旁边有人不忿地帮乔浅初说话，并尖声道：“偷策划案的人就是看准了我们团队里总有动不动怀疑别人的祸害，才会出这种主意。” “你说什么？嘿，你是存心找茬的是吧？我知道人家漂亮，你也不用这么偏帮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 场面几乎失控，人群渐渐分成了两队，一队对乔浅初十分信任，一队则抱着“皇朝的老人”的优越感，持怀疑态度。 “咳……”老王咳了一声。 老王在团队里还算是比较有人气和威信的，他说的话也有人会听，一听他准备出声了，众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老王转身对着苏季青和谢西恬道：“这事已经发生了，我们确实不应该内斗，要好好揪出凶手，不然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很多次。但是你们看看这个策划案的内容，有一部分重要的并没有更新在网上，而最新的修改方案和角色，是昨天下午的。乔小姐，你看看是不是……”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是，有一部分角色我确实是昨天下午修改的，而网上的这个版本也是昨天下午修改之后的版本。” “所以你的嫌疑确实脱不干净，毕竟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还拷贝了资料……当然，大家都愿意相信你，”老王重新转了回去，对着苏季青道：“我们费尽心思相出的第二套方案也被泄露了，两次不可能都是巧合，还希望苏总谢总可以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话一出，刚才那些维护乔浅初的人也没话说了。因为老王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他们愿意相信乔浅初，可是悠悠之口无法堵住。 郑冰坐在一边，渐渐地放下了手，也开始关注起了苏季青和谢西恬的态度。乔浅初会怎么样，关键取决于他们的态度。如果这两个人铁了心地要帮乔浅初，那么谁也没办法，最多也就将乔浅初的名声搞臭些，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如果苏季青和谢西恬的态度也是怀疑乔浅初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是啊，”郑冰立刻开口道：“嫌疑脱不干净，如果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办？” 苏季青抬头看了郑冰一眼，瞥见了她眼角眉梢的得意，转头和谢西恬相互对视了一下。 他想了想，开口道：“那好，先这么决定，乔小姐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参加这个项目。浅初，你可以接受吗？” 为了洗清嫌疑，和暂时平息众人的怒火和埋怨，当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只希望唐一心能给他留个全尸……要是知道他对乔浅初说出了这种话，唐一心不杀了他才怪…… 谢西恬没说什么，一直盯着郑冰看，看得郑冰都有些发毛了，垂下眼睛不和她对视。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接受。”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只有这个，她再参与势必让一群人都感觉不公平，如果接下来还出了什么事，她就别想洗清楚嫌疑了。而且她相信苏季青和谢西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江承北一直没有出声，听见了这个决定也是眉头一皱。 “苏季青，你知道她不可能会泄露……”江承北开口道。 “我相信。”苏季青道。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苏季青这话一说出来，在很多人看来便是“默认了偷资料的人是乔浅初”。 “怎么会这样，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的东西 ……” “我没力气再做一遍了，我老婆孩子天天怪我加班……有些人就是没有家庭，体会不到别人的苦衷……” “她应该就是把资料卖给什么皇朝敌对的公司了吧……挣点钱都不容易，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吧……” 郑冰听着这种话，嘴角越来越弯。她被乔浅初和穆南烟害得有多惨，这只是她承受的十分之一而已。 顾双棋开口道：“好了，别议论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你们觉得呢？再开下去只会暴露贵公司的员工素质。”他这话是对着谢西恬说的。 谢西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确实，我们这方面做的不足，稍有问题便互相怀疑埋怨，作为皇朝的员工，你们很让我失望。” 众人禁了声，都有些羞意，但还有几人死鸭子嘴硬，僵着一张脸不说话。 人群渐渐散开了，只剩下谢西恬、苏季青、乔浅初和巫幼晴。 “我和你道歉了，”苏季青冲乔浅初弯了弯腰，诚恳道：“安抚人心只能这样，非常对不起……能不能别和唐一心说这个？” 乔浅初表示理解，听到最后一句时差点笑出了声。好好的一句话被苏季青说得这么委屈……唐一心的魅力到底有多大？勾得苏季青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了吧？ “知道了，我不说。” “你应该防着穆南烟才对，”谢西恬愁着脸道：“我现在担心让你休息两天，我一觉就醒不过来了。” “他哪有这么可怕。”乔浅初笑得眉眼弯弯。 众人都笑了起来。 “说真的，”谢西恬突然收了笑容，重新严肃了起来道：“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一定会还你清白，你放心，该抓到的我都不会放过。” 乔浅初点了点头。所有人的神色，只有她最轻松。 这边的事情缓缓也好，她来得及将工作室的事情完成，也不用天天熬夜参加会议、画稿子了。 乔浅初笑了笑，站起了身。 “我和你一起走。”巫幼晴拿起了包，立刻追了上来。 乔浅初转头等着巫幼晴，看见她圆圆的眼睛灵动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憋着，有些忍俊不禁。 “没事的，”巫幼晴安慰道：“我刚才不是也被怀疑了吗？不是你的问题，这个放在谁的身上，他们都得嚼嚼舌根的……那群男人不像男人，成天背后议论别人的本事比那群坐办公室的妇女厉害多了，嘴皮子也溜……” 巫幼晴边说，边抬眼偷瞄了乔浅初一眼，希望自己的话能让乔浅初的心情好点。没想到她一抬眼，看见的是乔浅初杏眼微波里闪烁的笑意。 乔浅初云淡风轻地一笑，从巫幼晴的角度看过去，仿佛整个五官都在迎着阳光发亮，根本没有什么挫折和失意的痕迹。这莫名地让她想到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去拜佛时的那种虔诚的态度。 巫幼晴思绪飘远……江承北和穆南烟这么喜欢乔浅初，不会是因为信佛吧？这女人的五官居然会发光哎…… “那个……”巫幼晴突然开口。 “嗯？”乔浅初回头。 巫幼晴盯了乔浅初的脸看了几秒，嘿嘿一笑道：“走走走，去逛街！” 第178章抓个现行 郑冰被谢西恬他们遣散出了会议室之后，企图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但是皇朝的每个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的隔音效果都非常好，她没法听见什么。 郑冰想了想，伸手摸出了手机，打通了柏蕊的电话。 一接电话，柏蕊便道：“怎么样？” 郑冰四处看了看，走到了一边，对着电话压低了声音道：“她被说得很惨……现在很多人都觉得是她拿的，就算不是，和她也脱不了干系。今天苏季青已经让她不要参与这个项目了，不知道是不是开始怀疑她了……” “苏季青让她不要参与？”柏蕊的声音有些疑惑：“那谢西恬没说什么吗？” “没有，刚才大家都挺激动的，估计是为了安抚人心的权宜之计，”郑冰继续道：“但是现在很肯定的是她已经撤下来了，不能参与。” 柏蕊沉默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要说别人怀疑也就算了，苏季青和谢西恬怎么可能怀疑乔浅初？那帮人都穿同一条裤子，苏季青和唐一心的事情她也听过一些。 “今天他们对你的态度怎么样？”柏蕊再一次问道。她怀疑苏季青他们已经将目光盯住了郑冰。到时候如果来个将计就计，郑冰那个脑子应该应付不了…… “挺好的啊，”郑冰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苏季青就看了我几眼，我装作玩指甲了，谢西恬看了我挺久的，那个女人目光真的太冷冰冰了，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 柏蕊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他们态度不明，你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柏蕊皱着眉头开口提醒道：“就先等着看看事情怎么发展再说。” 郑冰一愣，开口道：“为什么？趁热打铁，现在如果再陷害她一次，肯定能成功的，你不想吗？” 柏蕊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蠢驴，开口道：“我没法和你解释，我就是种预感，那些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你记住我的话。” 郑冰皱了皱眉道：“嗯。”随即挂了电话。 她一挂电话，便开始犹豫了，不明白柏蕊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从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性子，难道是因为穆南烟吗？因为有了穆南烟的参与，所以柏蕊不忍心下手太重？可是乔浅初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到她们，现在又是个好机会…… 打定了主意，郑冰将那个号码再次找了出来，打了过去。 电话果然还可以接通。 不一会儿，就有人接了起来。 “怎么样，想通了吗？”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 “嗯，你告诉我怎么做……” 与此同时，穆南烟第一时间接到了这个消息，驱车往皇朝的方向赶了过来，将车子一停，正遇到了谢西恬、顾双棋和苏季青坐在同一辆车上。 苏季青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后悔刚才开口的人是他……早知道他就不开那个口了，穆南烟的腹黑程度可比唐一心的真枪实剑要来得更让他死得难看啊。 穆南烟将车子一停，和几人的车子齐平，看见这阵仗，笑了笑道：“去排练广场舞？” 苏季青立刻举起了两只手道：“我真是迫不得已的……你也知道那些人的……看，那是谁？”他突然转过了头，盯着前方叫道。 众人都纷纷转头，看见郑冰戴着墨镜，正从皇朝的大门里踏着高跟鞋走了出来，昂首阔步，但是明显心虚地四处打量的样子让众人都眯了眯眼睛。 谢西恬道：“我觉得她有问题。她和皇朝没有结仇，但是和阿初却有过节，我今天看了她很久，我怀疑这事有可能是她做的。至少，有参与。”谢西恬又转头看了眼穆南烟。 穆南烟立刻低头给乔浅初发了条短信，开口道：“我先去接浅浅，不管是谁，抓到再说，你们跟着她，她有问题。” “好。”谢西恬立刻道。 前方的郑冰已经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更加坚定了身后几人的想法。 这一车上坐的都是人精，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猜到个大概，何况是聚集在一起。 “她没坐保姆车。”苏季青道。 “那就是去私人的地方，而且已经左顾右盼很久了，比较谨慎小心。”顾双棋道。 谢西恬一打方向盘，跟了上去，什么也没说，心里暗暗思考着。 谢鹤平每一次联系她都是用电话的方式，从她遣散人员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了，而在遣散人员之后，他们几个还留了下来说了会话，郑冰怎么会比他们出来得还要晚一点？有没有可能是接了某个人的电话…… 车子跟着出租车往前走着，一直往郊区的方向拐。 “她不会是要去见情人吧？”苏季青有些不耐烦了，靠坐在座位上道：“明星的恋情我不太感兴趣，如果跟了半天是去见男朋友的……” “那唐一心会很感兴趣的。”谢西恬接口。 苏季青的眼神一亮，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立刻打起了精神，完全没有之前死气沉沉的样了。 车子一直往郊区驶着，一直跟到了一个古镇上，停了下来。 “南烟他们也来了。”谢西恬看了眼后视镜，看见了穆南烟的车，停在比较隐秘的地方。 “到了。”穆南烟开口。 乔浅初手里还拿着刚才穆南烟匆匆打包的餐，开口道：“你饿了吗？”穆南烟的车速看着慢，因为行驶得十分平稳，可是他居然在买了个餐并且接了她的情况下还能够紧紧地跟上谢西恬他们…… “不饿，你吃吧。”穆南烟伸手帮她解开袋子，准备好了一次性的餐具。 乔浅初边抬眼看着前方，边吃了起来。 “她下车了。”乔浅初开口道。 “你吃你的。”穆南烟的眼神一直都定在她的方向，没有抬头看那边的情况。谢西恬他们三个还处理不好，也别在皇朝混了。 乔浅初低头吃了两口饭，抬手挖了一勺顺带递给了穆南烟。 穆南烟就着乔浅初的手吃了。 苏季青刚下车便看见了这一幕，抬头悲凉地望了望天…… 该死的穆氏夫妇秀恩爱，他也想啊，唐一心什么时候肯配合他一次就好了……哪怕一次啊……现在别想让唐一心给他喂饭，她自己都不够吃吧……吃完了还要抢他的……同样是女人，差别为什么这么大啊……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乔浅初吃了个半饱，开口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开了车门，两人下了车，朝前方走去。 郑冰一路上走走停停，但是已经没有了戒备之心，多半是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玩意儿。这个古镇是十分出名的旅游胜地，隔一会儿便能看见贩卖精致手工艺品的地方。 郑冰在瞎逛了一阵之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有人在后面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她怕被发现，立刻戴上的墨镜加快了步伐。 这边过去一个容貌精致到让路人驻足的郑冰，那边就跟上一群让游客直接傻眼的观光团…… 谢西恬踩着高跟鞋，穿着职业套装，但是仍然抵不住全身散发着的致命吸引力。 接着便是人群中一眼便让人望见的穆南烟，乔浅初依偎在他的旁边，也在小摊前蹲下来挑选着，穆南烟也静静地等待，时不时给出自己的意见。 游客们都停下了脚步。 这些都是什么人呐……大明星来拍电视剧的嘛？ 逛得差不多了，郑冰突然警觉了起来，四处一望，他们没有站在让郑冰看得见的地方。 郑冰没有望见什么，立刻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上来，应该是那里……”谢西恬严肃地转过了头，看见了乔浅初和穆南烟正在摊前挑选一个挂坠，无奈道：“这两个……” 穆南烟突然将头抬了起来，淡淡地扫了谢西恬一眼。 “真是如漆似胶，一定能白头偕老。”谢西恬立刻改了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骂语，对着穆南烟笑了笑。 她早晨刚让乔浅初不要参与，现在又开口嫌弃他们粘粘糊糊……她是不想让皇朝继续开了才会这么作死。 转头跟了上去。 郑冰不再是一个人了，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看着十分眼熟…… “陆科。”谢西恬立刻回忆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也是策划组的一个人，早晨还参与了会议，十分不起眼，性格很老实，她记得陆科的家境不太好。 约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见面，难道…… “陆科是谁？”苏季青插嘴。 “策划组的一个成员。”谢西恬盯着前方。 顾双棋道：“你们还记得吗？网上并没有爆出全部的方案……郑冰很可能是要来拿剩下的，这个如果不当场抓获，她又会否认。” 谢西恬抬手，将陆科的名字发给了齐豫，让他调出陆科的资料。 皇朝的每一个员工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背叛。皇朝对员工也向来不吝啬，她坚信这一点。 “拿了拿了……”苏季青开口。 陆科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表情还有些犹豫。 “要不要上去？”顾双棋转头征求一见。 话音一落，就有人动了，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没几步便已经到了郑冰的身边。 郑冰抬头看见来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将手上的东西藏在了身后。 “穆南烟……你……”郑冰定了定心神，又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一群人，瞬间凉了凉，浑身发冷。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手上的东西能借我看看吗？我对这个策划案的后续还挺感兴趣的。” “什么策划案的后续？”郑冰笑了笑，强撑着自己的表情道：“我这是下一个签约的文件……不能看。” “你的？”穆南烟挑了挑眉。 郑冰的压力越来越大，额头都渐渐出了一层薄汗，“我的……怎样？” “那你能解释一下我们你怎么会和皇朝的员工站在这里，拿着一份属于你的签约文件吗？”穆南烟淡淡开口，瞬间击碎了郑冰所有的表情。 第179章情有可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郑冰微微一扯嘴角，手上的资料捂得更紧了。 谢西恬走了上来，陆科见到谢西恬，表情立刻变了，头低着不敢说话，脸上的愧疚清晰可见。 谢西恬只是扫了他一眼，转身看向郑冰。 “你应该自己清楚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最好自己承认了，否则等到翻脸了，大家都不好办。你是顾总的员工，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了？”这话算是威胁了。 顾双棋背手站在他们身后，用沉默和眼神表达了自己对谢西恬话语的声援。 郑冰有一两秒钟的犹豫，她在思考和权衡现在承认和让他们直接抢走自己资料的后果，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这群人根本就不会因为她主动承认而放过她，而且他们也不会来抢她手中的资料。如果今天唐一心在，那倒是另当别论了...... 但是谢西恬和穆南烟不屑抢她的资料，她很肯定。 打定主意，郑冰立刻道：“我说了不是就不是。我相信顾总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和你们公司的员工在一起就是泄露资料了？我手上有文件就是策划案的文件了？这样说未免太牵强了，你们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吧？” 郑冰斜眼看见了正在往这边迈步过来的乔浅初，更加气愤了。 ——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她和柏蕊的生活改变了多少？郑冰咬了咬牙，低头攥紧了自己手上的文件。 谢西恬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将屏幕滑开，点开了齐豫刚刚给她发来的短信。 “陆科，妹妹白血病。”谢西恬扫了一眼，便将手机放下了。 之前为了防止这些参与游戏策划的程序员泄露资料，她让齐豫建立了一个资料库，而陆科作为重点的观察对象，在一开始就和其他几人被严密看管。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一挡，让她往后靠点。郑冰现在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靠近她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你不说也没关系，”穆南烟笑了笑，将身子转向了陆科：“你当然可以脱身，利用你的人际关系和金钱，但是你有没有为别人考虑过？” 他抬头，看见了谢西恬将手机屏幕对着他一晃，上面的几个字映入了穆南烟的眼里，穆南烟眼睛轻眯。 陆科的表情更加惶恐了，他抬眼看了看郑冰，又看了看穆南烟，恐惧中带着担忧和紧张。 郑冰见陆科有了动摇的迹象，立刻开口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让我说什么？” “陆科，”穆南烟没有理会郑冰的话语，只是盯着陆科道：“你要想清楚了。她有人脉，可以保住自己，可是你不一定。如果你被皇朝开除，那就等于给你这辈子都留下了一个印记，哪家公司敢要你？如果你是有什么理由，不妨直说。” “我......”陆科涨红了脸。 被皇朝开除......这听着就让人心惊。确实，如果他的简历上多了一笔被皇朝开除过的痕迹，还是因为盗窃公司的资料......那他的前途也算是毁了个干净。他的前途不要紧......以后家里可怎么办？ 陆科的手紧了紧，天气不热，但是汗水已经湿了他的整个衣领。面前站着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能够压着他无法喘息的气场，他的脑子晕乎乎的，已经拒绝接受郑冰那边传来的眼神暗示了。 “我们知道这件事情里你只是参与了一小部分，”谢西恬适时开口道：“而且情有可原，所以并不会对你追究多少。当然，这也取决于你的态度，你能够告诉我们多少，就能为你自己洗白多少。” 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不可能是郑冰一手策划，且不说她还没有这样的脑子，就说这些内部员工的资料，也不是能够轻易取得的。如果不是拿陆科妹妹白血病的事情威逼利诱，像陆科这样的员工，不会背叛皇朝。 所以......谢西恬眼睛一眯。 陆科的手颤了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得更厉害了，他闭了闭眼，开口道：“我只知道......” “你知道什么？！”郑冰立刻开口将陆科的话打断了，眼神盯着陆科：“你什么都不知道，陆科，你要想清楚再开口，你现在说出来的话很容易影响到你的未来甚至你整个家庭的未来。” “郑冰，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在威胁陆科吗？”顾双棋眉头一皱，开口厉声道。 郑冰嘴巴抿了抿，似乎是有些忌惮顾双棋，但是仍然没有松口：“我不是威胁，我只是提醒他事实。” 陆科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定在了原地，眼神怔愣着望向远方，开口道：“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穆南烟的眉头皱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他不知道是什么让陆科临时改变了主意，刚才他明明已经快要开口了，只要让陆科开口，再指正谢鹤平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郑冰悄悄松了一口气，庆幸陆科在最后关头还算是清醒，不然他这一开口，毁掉的就不只是她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穆南烟开始施压：“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是上班的时间，你旷工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 穆南烟已经给过他自己承认的机会了，他本来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逼迫一个有苦衷的人。 “你一个皇朝的小员工，和麦合旗下的模特有什么牵扯？”穆南烟继续道。 陆科的整个背部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不停地抬眼偷看穆南烟的表情，但是每看一眼便要颤一下，手指几乎被他攥得痉挛起来。 “别紧张，”穆南烟微微笑了起来：“你什么也不知道，紧张什么？” 陆科几乎崩溃地转头找郑冰的帮忙，郑冰也无能为力，对这几个问题，她实在没有办法解释。 穆南烟突然收了口，他知道再这样继续威逼下去没有什么作用，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交给谢西恬比较好。他给谢西恬使了个眼色，谢西恬很快便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含义，点了点头，走了上来。 穆南烟则退到了乔浅初的身边，将她冰凉的手握了握，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乔浅初全程都处于观战的状态，她笃定最后赢的一定是她们。 “陆科，公司对你家庭的状态一直很了解，”谢西恬欠了欠身子，语气十分温柔，抱歉道：“刚才穆律师的口气冲了点，你别介意。” 一听穆南烟是律师的身份，陆科更加紧张了，眼神转向郑冰手中的资料，身子情不自禁地离穆南烟远了点。 谢西恬继续轻声温柔道：“公司本来打算今年发一笔补助金给你，这样你也能治疗你妹妹的病，生活也不至于拮据，但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所以财务部还没有安排到位，这个，也是我需要和你道歉的。” “不不，谢总......”陆科咬了咬牙，猛地摇头道：“你对我们已经够好了......”他想起谢西恬从来不摆架子，和他们一起使用员工餐厅，一起熬夜加班加点的事，有些愧疚地涨红了脸，手指越攥越紧。 “皇朝是我的家，我从接手开始，就把你们每一个都当做我的家人，”谢西恬的话里带上了认真：“每一个员工都是我自己亲自选的，你们的简历通过层层选拔，最后到我的手上，由我亲自挑出最合格的皇朝员工。我希望你们在为你们成为皇朝员工而骄傲的同时，也能让皇朝为你们骄傲。” 最后一句话重重地击在了陆科的心上，他一震。 “对不起，谢总......”陆科开口，喃喃道。 “对不起什么？”谢西恬问道。 陆科咬牙，没有说话。 谢西恬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妹妹的病情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我现在除了物质方面，也无法提供其他的帮助，但是我可以和你承诺......”她说着，眼神瞟了郑冰一眼，将她正要开口说话的势头止住了，继续道：“只要你出来指证这件事情幕后到底是谁在指示，谁威胁你或者承诺过你什么，只要你说了，我就会负责你妹妹的所有医药费，将她转入市里最好的医院，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给你这样的承诺。” 陆科愣住了。 穆南烟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郑冰急了——这个承诺一出，陆科还能不能继续站在他们这边就难说了。他本就是因为妹妹医药费的事情才被牵制，现在...... “陆科！”郑冰开口叫道。 但是这回陆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动摇了，而是定定地看着谢西恬道：“谢总，您......说的是真的吗？所有的医药费？还能转入市里最好的医院？”他有些不敢相信。 “是，这是皇朝的承诺。”谢西恬肯定道。 郑冰还想说什么，但是张口不知道怎么说，以为她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明目张胆地威胁或是承诺陆科什么，只能咬着牙愤愤地看着他们。 陆科的眼眶湿了，他不停地点头道：“好......谢总，是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皇朝......” 谢西恬转头，和穆南烟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 第180章将计就计 “你的资料是从哪里得到的？”谢西恬转回了头，开口问道。 陆科道：“是趁乔小姐不在的时候拍了她电脑里资料的照片，交给那个人，然后他就给了我这份文件，让我和……郑小姐接头。” “你乱说什么？”郑冰冷笑了一声道：“你现在为了一个医药费都可以血口喷人了？抱歉，我还有事，没法和你们在这边玩什么家家酒，先走了。” 郑冰转身。 顾双棋有些犹豫，但是见穆南烟和谢西恬都没有开口阻拦，于是作罢。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郑冰参与了这件事情，即使被当场找出那份文件，那也不能算是郑冰参与，没有视频监控也没有证人……穆南烟当然不会白费口舌地去阻止郑冰离开。 “我没有骗你们！”陆科激动地道。 谢西恬点了点头，安抚了陆科的情绪，眼神深沉地望向郑冰的背影。 乔浅初皱了皱眉头，开口道：“现在方案已经泄露，需要重新做一份吗？” 谢西恬自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问道：“你认真看了网上那份泄露出来的方案吗？” 乔浅初道：“没有。” “那份方案并不是真的，”谢西恬解释道：“我们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车上说。” 她的眼神瞟向了陆科，众人立刻明白了。 顾双棋带着陆科开车走了，送陆科回去。而谢西恬则和穆南烟、乔浅初一起上了车。 一坐上车，谢西恬便发动了车子，道：“第一次泄露之后，我就和齐豫商量了几个需要重点观察的对象，其中便有一个陆科。但是因为他只是负责一些不重要的功能策划方面，所以我们并没有将重点放在他身上，而是放在另一个程序员身上，那个人叫齐振。” “齐振？”乔浅初觉得这名字熟悉，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一心这几天和我抱怨郑冰和皇朝一个员工走得很近，媒体已经开始有猜测了，那个人好像就叫齐振？” “对，是他，郑冰这次算是学聪明了，但是还不够聪明，”谢西恬停了车等待红绿灯，“我们虽然也防着齐振，但是其他人也一个不落地防着。这次除了核心的几个老人，其他的全都不可能知道策划案的全部，或者，只是他们以为他们知道策划案的全部……我们给的都是假资料。” 乔浅初恍然大悟，看着后视镜里谢西恬的眼神，突然明白了皇朝这么大的公司，她一个女人是如何撑住的。其中的勾心斗角、帮派之争甚至尔虞我诈，她都要经历多少才能成为现在这样带着铁腕和冷冽眼神的女强人？ 她转头看了看穆南烟，穆南烟正微微闭眼，靠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掌，在感受到她的转身时微微动了动，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当初南烟不想接手皇朝，一定也是害怕这些琐事，更害怕自己在处理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渐渐变成阴暗自利的人吧？ 乔浅初叹了口气，转回了头。 谢西恬没有注意到乔浅初和穆南烟的互动，继续道：“那个齐振也就是对郑冰有些好感而已，没有糊涂到犯什么事，白盯了她这么久了。” “一心可是要炸毛了，”乔浅初笑着说道：“齐振和郑冰传出来的绯闻几乎让她抓狂，她已经连续三天在我面前幻想着把郑冰的头往墙里按了……” 谢西恬的嘴角微微泻出一丝笑意，开口道：“唐一心就是这性子，让人又爱又恨……” 穆南烟突然睁开了眼睛道：“唐一心在麦合就只带了一个郑冰吗？” 乔浅初想了想道：“不是，但是她手下的那些艺人里，郑冰是知名度最高的，但也是最难管的。” “她要只是难管也就算了，”穆南烟勾唇讽刺地笑了笑：“郑冰的《诸神传》代言开始拍了吗？” 谢西恬沉默了一会，知道了穆南烟的意思，开口道：“开始了，但是现在撤，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先回皇朝，我等双棋回来商量点事。”穆南烟重新闭上了眼睛。 商量点事？ 郑冰这些事情，次次针对她，这次终于惹到了皇朝。那么南烟这话的意思是……要将郑冰的《诸神传》代言换掉吗？这可是能让狠狠赚上一笔和打响知名度的广告，郑冰会那么容易放弃吗？ 乔浅初思虑一过，开口道：“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路口就好，我要打车去工作室。” 穆南烟将眼睛睁开。 谢西恬在后视镜里看见了穆南烟的表情，立刻道：“别啊，送你到工作室也就拐个弯的事儿，一起过去一趟就行。” 乔浅初皱眉问道：“不会不方便吗？你们还有事情要处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姐要送你就让她送吧，”穆南烟懒懒地再次闭上了眼睛，“皇朝总裁专车接送，这待遇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谢西恬咬牙。 她一年听见穆南烟叫她姐的机会总共就那么一两次……这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谢西恬将乔浅初送到了工作室前，道了别，调转车头往皇朝驶去。 “这次谢了。”谢西恬道。 “谢什么？”穆南烟开口。 谢西恬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疲惫，开口笑道：“你小子……我知道你不是为我，也不是为公司，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你还是出手帮忙了，所以谢谢你。” “谢我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我不接受口头的谢意。”穆南烟开口笑道。 谢西恬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想怎么谢？整个皇朝给你怎么样？” “不了，要不起。”穆南烟淡淡地回绝。 一来一往，再一次推拒。 谢西恬几次想将皇朝给他，几次被拒绝，她也习惯了。 “算了，你不要，我也只能自己担着了，”谢西恬耸了耸肩道：“谁让你是我弟弟。” 穆南烟动了动，没有说话。 车子驶到了皇朝的楼下，穆南烟下了车，顾双棋的车便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穆南烟脚步一顿，转身开了顾双棋的车门，坐了上去。 顾双棋抬眼看了看穆南烟，知道他大概要说些什么，将车子方向盘一打，开到了边上。 谢西恬走了上来，抬手敲了敲车顶。 “我先上去了……”她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交待道：“南烟，你记得过几天回家吃饭，带着阿初，别让爸妈等久了。” “嗯。”穆南烟应了一声。 顾双棋有些惊讶地看了穆南烟一眼。据他所知，穆南烟和穆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好，怎么这一次说到回家吃饭这样敏感的话题，穆南烟居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穆南烟便已经坐直了身子。 “我想和你谈谈郑冰的事。” 顾双棋点了点头，熄了火，伸手架在了方向盘上，考虑了两秒。 “郑冰留着我也不放心，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为了自己的利息出卖公司，”顾双棋道：“但是郑冰好歹有些知名度，她那边也有些人脉，要雪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你给我一个星期，我会给你答复。”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皇朝这边的代言我已经取消了，接下来就是你那边怎么处理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顾双棋点了点头，打趣地笑着道：“穆大律师的人情我还真不敢收，上一次桑桑的事情多谢你们的帮忙了，说起来还是我欠了你的人情，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有责任……不过我认识你这么久了，看着你这样对付一个人，还是头一次……啧啧，浅初也算是有福。” 顾双棋很清楚穆南烟的性子，从大学时期就听顾双馨在耳边天天念叨着，到后来和穆南烟合作，可以说他从来没见过穆南烟发火，对事也从来是温吞柔和的性子，虽然偶有棱角，但几乎也没什么让他真正提的起性子一定要对付的人。而现在……还真是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乔浅初一出现，穆南烟性格变了不说，很多从前无所谓的事情也变得有界限和原则了。 顾双棋想到了他和冯桑桑，不禁叹了口气。 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那我就先回公司处理这些事情了。”顾双棋开口道，重新插进了钥匙。 穆南烟点了点头，转身开了门，走下了车。 三天之后。 顾双棋提前兑现了他的承诺，不到一个星期便让郑冰和皇朝合作的代言被换了下来，消息一出来便引起了轰动，皇朝上上下下的员工都议论纷纷，而郑冰的粉丝更是炸开了锅。 所有新闻报的标题都带着点挑事的意味，猜测种种在各大网站、贴吧和论坛兴起，所有人都对郑冰和皇朝合作破裂的事情十分好奇，而换上的接任《诸神传》的广告拍摄的人，也是麦合旗下的新人——左筱筱。 唐一心的电话第一时间打到了乔浅初的手机，乔浅初正在洗澡，穆南烟看了眼屏幕便接了起来。 “郑冰是不是惹什么事了？”唐一心一接电话便道。 穆南烟道：“陷害浅浅。” “是你啊……”唐一心一愣，接着大叫道：“那怎么都不告诉我！抽死她丫的！居然不让我参与？你们还是人吗？！” “已经没事了，”穆南烟笑道：“就是麻烦你了，要从别的新人开始带起。” “这有什么，”唐一心无所谓道：“但是郑冰这人心眼太小，我估计你这样一弄，她脑子一抽会闹起来。” “嗯。”穆南烟眼神一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挂了电话。 第181章雪藏郑冰 “麦合超模郑冰被雪藏，今年内所有通告都被取消，星途顺利的她究竟是惹怒了麦合高层，还是触了皇朝的逆鳞？！” 随着郑冰一切通告被取消的消息流出和很多电视台拒绝接受关于郑冰的采访，报纸、论坛再一次掀起波澜。 众人多在猜测郑冰耍大牌而惹怒了什么麦合的高层，网站里贴出来的技术分析贴也头头是道，连郑冰和顾双棋从相爱到决裂最后封杀这样的内容都写了出来，因为粉丝群体太过庞大，这件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稳占微博热搜榜前三。 唐一心在第一时间接到了除了这个消息，还有郑冰的电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眉头轻轻一皱。 郑冰干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只带着郑冰参加过皇朝的拍摄，穆南烟并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但是光是说了一句“陷害”，就已经让唐一心抓狂了。 就知道郑冰没存什么好心思，和柏蕊一路货色。 唐一心接起了电话。 “喂。” “你接到消息了吗？”郑冰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通告取消的事情是顾双棋通知唐一心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郑冰，就已经通过小道消息传了出来。郑冰的这通电话，应该只是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收到了，”唐一心讥讽道：“你能不能具体给我解释解释，你到底作了什么死？” 郑冰愣了愣，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通告取消的事情是真的。” “不然呢？吃撑了逗你玩？我幽默细胞还没有丰富到需要在你身上消耗的地步，郑冰，”唐一心沉下了声：“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说你是我手底下的艺人，这次我也只有幸灾乐祸的份了。” “凭什么？！”郑冰崩溃地叫了起来：“凭什么雪藏我！顾双棋……不，不是他，是穆南烟是不是？因为乔浅初是不是？” “是。”唐一心转身走到了一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郑冰气笑了：“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做，待在那里看我的笑话吗？你是我的经纪人……” “郑冰，你觉得我会帮你？”唐一心笑了笑道：“你哪来的自信？自己犯的事自己要学会承担，你知道你动的人是谁吗？” 最后一句话一出来，郑冰便沉默了下来。 一瞬间的疲惫和悔意漫上心头，挥之不去。她曾经想过后果，但是不论是保护柏蕊还是捍卫自己的不甘，她都选择了去做。而现在，麦合居然要雪藏她……她没有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没想到穆南烟会彻底插手，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乔浅初在穆南烟心里的分量。 郑冰别摸了半晌，挂了电话。 电话那边一片忙音，唐一心耸了耸肩，将通讯录里的乔浅初的电话找了出来，拨通。 “喂，你在哪儿？”唐一心嘿嘿一笑。 “在途游公司，怎么了？”乔浅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不温不火。 “来找你吧！”唐一心听见“途游”两个字，立刻打起了精神。 郑冰的事情一放手，她就闲了，之前手底下的几个艺人就属郑冰最爱找麻烦和耍大牌，她的时间几乎都是被郑冰占用了，但现在突然放手，她倒闲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去找苏季青，又拉不下脸…… 乔浅初略带深意地笑了笑道：“好。” 唐一心打车到了途游科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乔浅初坐在办公室里埋头画画，双脚蜷在椅子上，手里的画笔不断地抬起落下，时不时地沾沾颜料，眉头轻皱，眼神专注认真。 唐一心一进门就咋呼开了：“你干嘛呢？做女红呢？” “别闹，我还差一点。”乔浅初头也没抬，轻声道。 这话正中唐一心的下怀，她立刻抱歉地笑了笑，“你没空啊？啊，那我四处走走好了……”说着唐一心便转了身，脚步一抬，往苏季青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乔浅初微微勾了唇角，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唐一心的德行，就是死鸭子嘴硬。 将手上的画稿完成后，乔浅初这才抬起了头，发现已经下午三点了，而她的午饭还没有解决。 起身准备出门买午饭，刚走到了大厅处，便将脚步顿住了。 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大的墨镜掩饰不了她憔悴的表情，苍白的嘴唇没有涂任何东西，几乎算是半素颜了，看来出门很急…… 那个人在看见乔浅初的那一瞬间也停下了脚步，嘴唇立刻抿了抿，手指在身侧收紧，眼神透过墨镜，愤恨地射向了乔浅初的脸。 乔浅初微微点了点头，打算错身而过。 “等等！”郑冰开口。 她停了下来。 郑冰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墨镜，墨镜底下的青黑十分明显，没有化妆，但尽管是素颜也十分美丽。 “这次的事情是你干的吗……”郑冰低声问道。 她不相信星途如此顺利的自己，居然会彻底遭到麦合的放弃。因为和皇朝的合作，顾双棋每天都待在途游科技公司里，所以她只好来这里找顾双棋，没想到冤家路窄，碰上的乔浅初，她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悔意和恨意冲击着她的神经，郑冰心底里隐隐觉得自己理亏，但是穆南烟越是对乔浅初上心，柏蕊的机会就越小，一想到这里，郑冰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抛却顾虑。 乔浅初被她的话问得一头雾水，但是接二连三地遭到郑冰的陷害，她当然不可能龟缩。 “这次的事情？”乔浅初眉头一皱。 “别装傻了，”郑冰压低了声音带着嘲讽：“要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做了什么？让穆南烟帮忙雪藏我？卑鄙……” 雪藏？她从早晨一直到现在都窝在办公室里画画，还没来得及上网，不知道外界的任何消息，南烟也没告诉她这件事。郑冰被雪藏了？ 乔浅初想到第一次见郑冰的时候，她孤傲清冷，虽然是比较尴尬的一次见面，但她一直都没有觉得她肮脏。因为那个时候，面前这个人的心还没有完全堕进世俗，被仇恨蒙蔽。而现在，她觉得郑冰脏。 “你错了，你不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好自为之吧。”乔浅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杏眼里的冷光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管用。 郑冰一愣，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愣神间乔浅初就已经抬腿离开了，转身消失在了拐角。 郑冰站在原地，牙关渐渐咬紧了。 此时郊外的一间小屋子内，一个男人佝偻着背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状态都让他显得老了十岁。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身子一抖，眼神忽然看向了手机屏幕，触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时，紧张地将身体绷紧了。 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不敢出门买东西，那个女人已经查到了他的蛛丝马迹，一旦他露面，周围很可能就是等待着他的天罗地网…… 他颤抖着手，接了起来。 “谢鹤平，”电话一接起，那头传来的低沉的嗓音就让谢鹤平一阵发慌，“你带着脑子在做事吗？你这一次已经成功引起了谢西恬的注意，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甚至更久，你都可以缩在你破烂的小黑屋里不用出门了，恭喜你啊。开心吗？” 谢鹤平知道自己这次贸然行动已经打包精神，差点被谢西恬追查上不说，甚至还有被穆南烟盯上的趋势……穆南烟比谢西恬可怕多了，上一次他被查出身份，有在警局的朋友透露并不是谢西恬出的主意，只是穆南烟在旁边轻描淡写的几句指挥而已。 何况穆南烟和谢西恬身后的整个穆家，势力不可小觑，真要狠下心来除了他，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撤了案…… 谢鹤平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了，下一次会注意的。”谢鹤平也低声道。 “下一次？”男人嘲讽道：“你还想有几次？脑子丢了一次还可以找回来，机会失去了一次还会再降临吗？” “已经发生了，我现在还能怎么办？”谢鹤平忍着怒气道。 他受不了男人的冷嘲热讽，本来待在这里不敢出门就已经是他心里的一个坎了，还饿了一天，什么都没吃，担惊受怕的……他心里本来就有悔意，被这样一说更是难受。 电话那头别摸了一下，道：“下次办事长点心，不然我都救不了你。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吃的我会让人送过来。” “又是牛奶面包吗？”谢鹤平皱了皱眉。 他在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之前，每天吃的都是盛宴，现在想起来，他已经近半个月没有碰过那些食物了。现在听见牛奶面包就有些想吐。 “不然呢？”男人轻笑：“你觉得满汉全席能在那些警察眼皮子底下给你送进来？” 谢鹤平忍了忍，吞下了自己心里的怨气，开口道：“知道了，这次是我的失误，以后一切都听你的。” 男人没有再说话，将电话挂了。 谢鹤平捂着自己有些发疼的胃，眼睛深沉地望向了黑暗处。 第182章不会放过她 顾双棋按揉着太阳穴。 就在刚才，苏季青给他打了说郑冰已经在来找他的电梯中。他身为“麦合”的高层，其实是很少和手底下的艺人接触的。关于郑冰，他了解一些，但她的负面绯闻远比她冷艳的容貌更加博人眼球。 敲门声响起，他说了请进。随后门被推开，门前站着的是脸色略有些苍白的郑冰，她一头长发有些乱糟糟的束了个马尾，戴着一顶鸭舌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超，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或许是来的路上走的很急，她微微气喘着，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一抹绯红，呵气如兰，的确有令男人心软的资本。 “顾总，我想和你谈谈。”郑冰垂下眼睫，放软了语气低求。 顾双棋微微侧身让她进得办公室来，随后虚掩了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冷淡道：“你要是想要为你自己求情的话，我觉得你找错人了。” “顾总……我的星途发展的还算顺利，对麦合还有商业价值，求你网开一面不要放弃我。”郑冰咬了咬唇。事到如今她是真的怕了惧了，“麦合”公司已经取消了关于她所有的商业活动，这不是变相的雪藏是什么？ 顾双棋不应，没有答话。 郑冰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顾不得有没有弄花妆容，苦笑着道：“关于游戏资料被泄露那事，我只是听了一个男人的要求去帮他接应而已。那男人说手上有我绯闻的证据，我要是不帮他的话，他就……” 顾双棋面色平静地转眸盯着她，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你求错人了。虽然麦合大红大紫的艺人不是很多，但像你这么品行不端的女星我们还真的是不需要；其次乔浅初是我朋友，不说这次策划案泄露一事，光是算以往那些你故意针对她的那些旧账，现在雪藏你已经算留情面了。你请回吧，好自为之。” “顾总，”郑冰慌了，上前两步连忙道：“假如麦合这次能退一步的话，我愿意与公司签订五年的无偿劳动合同。” 顾双棋无动于衷的摇了摇头，“你惹了不应该惹的人，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你说了不算？！要是你都说了不算的话那谁——”郑冰瞪大眼睛，忽然想到一个名字，不自觉地便将后半句话咽进了喉咙。 连顾双棋都能忌讳三分的人还能有谁？又有谁会这么维护乔浅初？答案不用说也知道。 郑冰动了动嘴唇，深吸口气，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穆南烟才是解决此事的关键……不到万不得已，郑冰不会想主动去找这个可怕的男人。 驱车一路飙到“楼南”律所。郑冰在前台做了登记后便直奔17楼，前台急忙追了上来。 “穆律师在开会！等等……” “我去楼上等他！我有急事！”郑冰先前台一步跨进电梯，按下楼层键。 “郑——”前台小跑过来，微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 郑冰到了17楼后，挨着办公室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却空无一人。 看来前台真的没有说谎。 郑冰眉间蹙起，本想着先进穆南烟的办公室等他，但想到她这次来是有求于他，要是再触犯了他什么逆鳞的话……想了想，她放弃了。 抓着手包站立在穆南烟的办公室外面，郑冰瞟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下班的点，想必他们也该出来了吧。 因为着急，郑冰根本无法定下心来，不停地在走廊边上来回踱步，不时地看一下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拉动门把手的声音。她心中一动，急忙转身，快步朝会议室走去。 “穆南烟！”会议室里面的人一个一个的走出来，郑冰拨开人群，朝里面走，寻找着穆南烟的身影。 眼前出现一片白色的人影，郑冰迅速抬头，看见了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柏蕊。今天的她特意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却依旧遮挡不住她那明显的黑眼圈。 身子一僵，郑冰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来找穆南烟。”不知为何，再次站在柏蕊面前，郑冰忽然感到有些无地自容，甚至是有些自卑。 她搞砸了。 搞砸了一切，本以为是在帮她，却又变相的给她找了麻烦。而柏蕊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她还是…… “他在里面，我带你过去。”柏蕊转身，走在前面。 “阿蕊……”郑冰犹疑着开了口。 “郑冰，”柏蕊站定在会议室门口，静静的打断她，“在他那里，我剩的筹码已经不多了。如果他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你，我会用我手里的筹码来和他做交换。” 郑冰的步子也停了。她有些意外地抬头，“阿蕊。” 柏蕊帮她推开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进去吧。” 郑冰的双手垂下来，情绪莫名地镇定了许多。她转头对柏蕊点点头，随即踩着高跟鞋步入了会议室。 穆南烟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交谈着什么，听见脚步声的靠近，他止住了话头，抬眼一看，眉头就这么皱了起来。 “你先下班吃饭吧，我这里有些事需要处理，下午我再找你。”穆南烟对男人道。 男人告别离开，路过郑冰身边时还礼貌地同她打了招呼。 郑冰隔着会议桌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干巴巴地开口道：“穆南烟，请你放过我。” 穆南烟摇摇头，送她两个字：“免谈。” …… 郑冰盯着穆南烟那平静的眸子，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穆南烟这个人她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他刚才的回答已经意味着此事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因为他回了她两个字“免谈”，而不是问放过她的理由。 垂放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郑冰抿了唇，开口说道：“我是怎么成名起来的你应该都清楚，我是怎么费尽心思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也应该都了解。我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穆南烟，以前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多管闲事。就一次，就当我求求你，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和乔浅初的生活。” 穆南烟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冷冷地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以前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只是被雪藏而已，如果你再继续纠缠下去，我不能保证你的后果会不会更加难堪。” 郑冰咬紧了牙关。她看着一脸冷意的穆南烟，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郑冰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南烟，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门外的柏蕊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推门进来，“策划案泄露那件事根本不是她做的，就算是以前她或多或少找过乔浅初麻烦，也罪不至此吧。” 穆南烟仍是没有看郑冰，只转过脸来，冷淡地盯着语气咄咄逼人的柏蕊，“是谁做的我心里有数，你不用解释，”一顿，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我倒是没有想到柏律师居然有了喜欢偷听的习惯，柏蕊，你的耐心越来越不好了。” 柏蕊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了。 穆南烟起身，开始收拾会议桌上摆放着的文件，打算下班。 “南烟，”柏蕊上前，扯了他的衣袖一下，勉强勾起算是一个好看的笑容，微笑道：“我……我可以再以我手上的一半股份来做交换。只要你给郑冰这个机会。”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求你。” 似乎是非常嫌恶柏蕊的触碰，穆南烟脚步一移，开口道：“好姐妹的戏码该怎么演怎么演，但不要带上我。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手里的股份也请你拿稳了，说不定某一天你会更加需要这个交换的机会。” 柏蕊的手里一空，一时竟然怔在那里。穆南烟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阿蕊，”郑冰动了动嘴唇，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对不起，要不是我没听你的话去跟那人接应，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柏蕊吸着鼻子，扭开头。 “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你现在……”几乎都是自身难保。后面那句话郑冰自然是说不出口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郑冰突然叹了口气，低低道：“我去找杨腾，看能不能帮我忙。他不让我们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的小日子过得舒坦……” “你又要做什么傻事！”柏蕊一听急了，转身掐着郑冰的手腕，“你现在别搞这些小动作了，你没听见穆南烟刚才说的话？他之前本来一直都想让我离开楼南，要不是我手里的股份，我会这么有恃无恐？他不正常……不正常……”柏蕊摇摇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还记得他刚才的话么，他说他现在连楼南的股份都不在意了，他要的就是让你身败名裂，然后再慢慢将我赶出楼南……郑冰，我们输了……” “我们输了……” 柏蕊口中重复道。 “乔浅初，是乔浅初，一切都是因为她才开始的。”这一刻，郑冰的心头不禁生出了一份刻骨的恨意，啃噬着她的神经，“我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她。阿蕊，是她抢走了你最心爱的人，是她让你们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她是罪魁祸首，她是……” “不要再做傻事。”柏蕊听了她的话也是心里一痛，但仍然开了口提醒她。 “恩，我知道。”郑冰看了她一眼，抓紧了手里的手抓包，“我要去找杨腾，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放心。” 第183章遇到奇葩 初意工作室。 “不好意思，插画是按照要求画的，并不是我自己随意发挥，耽误了贵杂志发行我很抱歉，但是责任不应该由我们工作室来负。”乔浅初皱了皱眉，抱臂站在一边。 打电话来的是之前合作过一单插画生意的杂志社编辑，已经和她硬掰了一个早晨。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才提出插画不达标，未免也太过牵强。 乔浅初已经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了一个早晨，这人蛮不讲理，到最后几乎是耍赖了。 “我们杂志社浪费了这个时间来等待你们工作室的插画，结果居然还不达标？现在整个这一期的报刊都在等着印刷发行，你让我们怎么找其他的？而且当初的版式设计也是你们来完成的，我看现在对你们工作室的印象应该大大减分了……” “抱歉，我想问问，”乔浅初眉头一皱，声音有些冷了下来，“既然贵杂志社对我们的插画十分不满意，为什么在画稿上交了半个月之后才提出来？可能您贵人多忘事，比较忙，但是相互尊重是合作中最起码的原则。您在杂志要发行之前提出来，我们既没有时间修改，您也没时间印刷，中间空白的那半个月，我也没收到任何反馈。您觉得这失误，算谁的？” 江承北在泡茶的手一顿，诧异地往乔浅初的方向抬了抬头，笑了起来。 ——小乔现在应付这些事情越来越自如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够尊重你们了？！”对方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不少，嗓门洪亮得让江承北都可以听见：“我们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地方吗？！原本看中的就是你们的知名度，相信你们，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查看你们给我的画稿！临用的时候拿出来一看，才通知了你们，你们这种质量，在网上和同行口里的好评到底是怎么来的？” 江承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乔浅初不想多做纠缠，开口道：“相信您也不会觉得我们一个小小的工作室会买得起什么人情，至于解决的方法，我想我们需要面谈。” 编辑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电话挂断，乔浅初抬手，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江承北已经泡好了茶，招手道：“过来，休息一下。” 乔浅初应声走了过去。 江承北抬手将乔浅初杯沿的一片茶叶挑开了，放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摆了摆问道：“怎么了？对方不依不饶的想干什么？” 乔浅初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心中一动。从前的江承北粗枝大叶，哪里会顾得上这么多细节？现在的他确实改变了不少。 她看着江承北许久未出去风吹日晒，已经变得白皙的皮肤，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里复杂的感情了。摇了摇头，甩掉思绪。 “估计是想要赔偿，这次算碰上奇葩了，”她道：“如果认真算起来，双方都有责任，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理，对方打定了主意要让我们负责，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江承北想了想道：“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怎么办？需要叫律师过来吗？” “律师？”乔浅初好笑地看了看江承北，奇怪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想法。 “哦……”江承北突然醒悟，说不清什么意味地笑了笑道：“我忘了穆南烟就是律师……” “不，”乔浅初轻声道：“他忙，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再让他劳累。” 江承北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门突然响了三下，乔浅初抬头望去，放下了茶杯。 来的并不是那个奇葩的杂志社编辑，而是今天与她们约定好要谈单子的另一个杂志社的，一帮人站在外面微笑着看着她。 乔浅初立刻开了门，将他们往会客室里请，转头对着江承北压低了声音道：“画稿的集锦在柜子上，你和他们谈，等等那个编辑来了我就在外面应付，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好，对工作室的形象会有影响……” 江承北摸了摸脑袋道：“我去谈？” “对，你去。”乔浅初肯定地点了点头。 江承北接到乔浅初的眼神，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好，我去，除了给他们看画稿，还要干嘛？” “夸，”乔浅初的眼神里带上了笑意，“把所有优势都说一遍，我现在多么希望唐一心在场，自夸是她最拿手的事情——没有之一。” 江承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穿过走廊和客厅，传到了会客室，众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往外面好奇地探头。 他的笑声感染力太强，惹得乔浅初也忘了作噤声的动作，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你快去吧。”乔浅初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江承北踏步进了会客室。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工作室里的工作，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在下面旅行期间，这个工作室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琐事需要打理，而顾双馨也帮不上什么忙，乔浅初一个人几乎承包了所有的事情。按唐一心的话来说，就是“江承北负责拉客，阿初负责做苦工。” 江承北笑了笑，摇了摇头，走到了众人面前，开始将画稿分发下去。 外面已经有了人声，吵吵嚷嚷的，估计是那个杂志社的编辑已经来了。 江承北往能够看见外面情况的位置移了移，一边洽谈这边的生意，一边关注乔浅初那边的情况，抬手，犹豫了两秒之后给穆南烟发出了短信。 “那您觉得怎么解决比较合适呢？”乔浅初耐着性子微笑道。 对面那个杂志社的编辑骨瘦如柴，手指都可以看见指节之间突兀的凸起，眼眶深陷，黑眼圈和眼袋挂在眼眶下，一脸不屑和狂傲，盯着乔浅初的脸，看了一会。 “解决办法？”编辑冷哼了一声道：“是，我是想解决，但是在说办法之前，我觉得你们应该给个说法。” “我们的说法刚才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如果现在还是来讨论这个的，那么您可以请回了。”乔浅初微笑道。 那个编辑没有想到乔浅初的这么柔柔弱弱的形象，说起话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当下便愣了愣，但很快回过了神来，瞪了她一眼。 “办法也不是没有……”他终于开了口，摆出了一副勉强的表情道：“你们这一次真的让我们损失了很多。杂志社这一期的没法发，对信誉也会有影响……” “嗯。”乔浅初表示理解，等着他继续说。 果然，那个编辑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道：“所以没办法了，就赔点钱吧，当作下一期的印刷费用。” “赔多少？”乔浅初笑了笑。 这回遇到的不是奇葩，是敲诈勒索的犯人啊……估计这家杂志社应该已经用这个手段赚到了不少钱吧？否则怎么说起这些话来这么娴熟自然…… “我看也不用多，毕竟都是需要合作的，以后也还有合作机会，不能因为你们这一次的失误影响到下一次的合作。就……赔个三十万吧。” “三十万？”乔浅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家杂志社出来的杂志都镀了金吗，她这一单生意不过收了几万…… 编辑见乔浅初的神色，立刻提高了音量道：“三十万怎么了？三十万是友情价你知道吗！这一期杂志没有卖出去，你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吗？只让你赔一个三十万，就叫得那么可怕……” 乔浅初默然——从进门到现在，似乎在叫的只有他自己吧…… 江承北在门内看见这种情况的走向，也沉不住气了，立刻走了出来道：“你好，我也是这个杂志社的负责人，我和你谈谈吧，我们去那个房间，可以吗？” “干什么？”编辑吓了一跳，不知道哪里跳出来了个男人，开口道：“我就和她说，为什么要和你说？她不也是负责人吗？这事从头到尾我都只和她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江承北皱眉，知道他就是看准了乔浅初是女人，想刁难她。 乔浅初笑了笑道：“赔偿是不可能的，毕竟稿子我们画了，各退一步吧。我不收画稿的钱了，你们可以继续使用，而贵杂志社和我们工作室的合作，是最后一次了。” 编辑立刻插手看着她，尖声笑了起来道：“好啊！你不说也是最后一次，就你这种态度，我是肯定不会放过了。本来还想三十万结束，现在你就等着把整个工作室都赔得倒闭了吧！” 这边的骚动显然已经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已经有人探出头来往这边看了，乔浅初眉头一皱，给江承北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进去安抚那些人。 江承北担心乔浅初这边，定在原地，不肯进去，眼神不断地抬起转向挂钟——这都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穆南烟怎么还没到？这个点也不应该堵车啊…… 乔浅初只好转头道：“今天我们还有生意要谈，我们下次再约时间，我去你们杂志社。” “再约？”编辑笑着道：“没有必要了吧？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解决不了，我不会离开。” 他的口气和态度都十分坚定，瞪着乔浅初，摆明了是欺负人。 乔浅初从开了这个工作室到现在，还从来碰见过这样的人。 “不离开，就留着吧。”门外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乔浅初一愣，抬头看向门外，正对上一双带着淡淡怒意的眼睛。 南烟。 第184章无人敢帮她 穆南烟抬腿朝乔浅初的方向走了过来。 乔浅初定在了原地，眼神只望向他的方向，穆南烟的眼睛在触及乔浅初的目光之后瞬间柔软了下来，精致的五官将会客室里的目光全都抓住了。 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靠近，乔浅初的头也渐渐抬了起来，直到穆南烟走到了她的面前，手被一个大掌包裹了起来。 她咬了咬牙，每一次的麻烦都需要南烟来善后，感动之余还有些愧疚。她不断地惹来麻烦，穆南烟却总能像电视剧里一般从天而降，站在她的身前。 江承北松了口气，看着穆南烟走向乔浅初的脚步，心里略微一动。那样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见到过，双方的目光中只有彼此……所有的打扰都是多余。 他耸了耸肩，转身悄悄离开了。他知道穆南烟一来，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一半。 杂志社的编辑一脸厌烦地朝穆南烟看去，一愣。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是前两天娱乐新闻的小报刊里……业内人士也有和他提过那个不出名的小道消息，据说这个男人……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和皇朝有点关系？ 应该是他没错，长成这样的人一般不多，认错的可能性很小。编辑一时间有些大脑当机了，没想到这家小小的杂志社居然会有这样的背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来这里闹事了，现在碰上了铁墙…… 还不等他思考，眼神便自动瞟到了穆南烟和乔浅初交握的手上，心头更是一跳。 “我是初意工作室的特聘律师，”穆南烟临时随口编了个身份，咧嘴笑了笑道：“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 编辑立刻怂了，底气不足道：“律师？据我所知，初意工作室应该没有聘请律师……”律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合作关系啊！手牵着手还撒谎撒得面不改色…… 但是编辑想了想，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那个业内人士给他看的照片到底是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据说他参加了皇朝内部举办的宴会，并且和穆严松关系密切？不过想想谢西恬，编辑便有了底气。如果穆家真的有一个儿子，又何必让女儿出来商场打拼呢？ 穆南烟笑了笑道：“对，在刚才之前，是没有聘请，但是现在有了。” 编辑气极，明摆着是欺负人，但是他还真的没话说。 “我不和你谈，事情是初意工作室出的，我只找这里的老大。”编辑就是看准了乔浅初的好脾气，存了心找她死磕。 穆南烟转眼看了看乔浅初，低声笑道：“穆太太居然还没对人家露出爪牙？”言下之意，你看人家还以为你多温婉可欺呢。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也低声回道：“先礼后兵。” 穆南烟了然地点了点头，道：“但是我可能没有这个习惯……” 乔浅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接话了。 穆南烟转回了头，对着那个编辑笑了笑道：“请问是哪个杂志社的？” “干什么？”编辑立刻提高了警戒心，一脸戒备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漫步经心地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想在皇朝股东大会上劝那帮老家伙收购几个杂志社玩玩。” 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让编辑一时之间没有来得及全部消化，瞪着眼睛不敢说话，手指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这这这……难道……真的和皇朝有点关系？还是股东？怪不得可以参加穆家私下的聚会……这要是真的在股东大会上提议了，收购他们一个小小杂志社还是什么难事吗？ 穆南烟知道这些报刊大多都知道一些他和皇朝的关系，所以只要轻轻利用一下这样的关系，这人以后就不敢来找浅浅的麻烦了。皇朝的身份有时候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 “这个……”编辑立刻笑了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误会了吧……”几乎是不用思考的事情，和皇朝沾边的事情和那个人让他办的事哪个更严重，他立刻分辨出来，开始服软。 “误会？不见得，”穆南烟思索道：“刚才我在门外就听见了，你说什么……今天不走了？那正好留这儿，有会客室，里面的沙发可以凑合一晚。不过关于杂志社易主这么大的事情，可能你一个小编辑还是没法决定的，睡一觉之后，明天让你们杂志社的老板过来面谈吧。” “别别，真是误会！”编辑立刻赔着笑脸道：“怪我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过来了，我现在仔细一想，画稿是有些小问题，但是并不是不能改的，既然是您发话，这点面子我肯定卖……” “不用，”穆南烟摇头，义正言辞道：“我们干律师这一行的，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不公平的事情。画稿有问题是吗？哪里有问题，具体是什么地方令贵杂志社不满意了，谁不满意——你都可以说，说出来，，有什么事情我会严肃认真地处理，绝不会偏袒哪一方。” 杂志社的编辑被穆南烟一连串的问句逼得几乎晕厥了，崩溃地看着穆南烟——不偏袒？看不惯公平？这句句是在偏帮初意工作室，还顺带夸了自己啊！ “没有，真的没有，”编辑的笑脸已经快耷拉成哭脸了，开口道：“也可能是我们杂志社的错……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志社啊，当不起这几尊大佛轮流造访……” 几尊？穆南烟敏感地揪住了他话里耐人寻味的地方，开口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矛头对准的是你们杂志社，我自然是找你们杂志社的麻烦。但是如果制造麻烦的不是你们杂志社……”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编辑也怕了，毕竟皇朝的名头一出来，没有几个人敢明着作对的，更别说他一个小编辑了，“是有人让我们这样做的，不关杂志社的事情，我们好像继续办下去呢，一件亏心事可都没有做……” 乔浅初眉毛一动，眼神望向了穆南烟——有人让这个杂志社的编辑来找麻烦？会是谁？郑冰最近应该忙着求情，没空理会她，更何况她很少亲自出马。那么……是柏蕊？不，不可能，柏蕊刚被穆南烟警告过，胆子应该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更何况郑冰的事情已经给她一定的威胁了，郑冰的知名度那么高，还不是一夜之间说雪藏便雪藏了？ 如果不是她们，还会是谁呢……乔浅初眉头皱了皱，有些想不明白。 “是吗，”穆南烟淡淡的应着，脸上的表情是不太相信的轻笑：“毫无凭据地凭空捏造，你当我傻吗？” “真的！”编辑急了，小声道：“那个人叫杨腾，他让我只要来这里闹事就行了，让这个工作室赔款或是身败名裂……”早知道接下的是这种生意，他打死也不可能会答应啊！ 杨腾。 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灌入了耳朵里，乔浅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突然眯了眯眼睛，脑子里掠过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的影子。 她记起来了……是郑冰的老情人。 抬眼看了看穆南烟，见他同样眸色深沉地看向她。 对于郑冰的纠缠，就连一向脾气好的乔浅初也都没了什么耐心。但是以郑冰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就算是从前一点小事她都要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何况这次让她雪藏的大事，她的傲气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忍让？ “我发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编辑还在一旁念念叨叨。 穆南烟伸手，无意识地将自己腕上的手表转了转，看了看时间，转头对着乔浅初轻声道：“我先回去，还有一个案子马上开庭，这边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来闹了。” “你好好休息。”乔浅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手细腻，但是手下脸庞的疲惫清晰可见。 穆南烟的眼神里立刻带上了笑意，“遵命。”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转手将他往门外推着。 穆南烟点了点头，看了杂志社的编辑一眼，转身离开。 编辑尴尬了两秒，重新单独对上乔浅初时态度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咳……嗯……不好意思啊，你看这个误会闹得这么大……”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不送您了。”乔浅初开口，温柔地笑着。 编辑一噎，愣了几秒之后才慌忙点头：“好、好……” 他抬腿离开，背影渐渐远了。 之后的几天，网上像是炸开一般沸腾着。 郑冰与不同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流了出来，从微博开始，一直到各大网站，而照片中不止有进出酒店的，甚至还有一些露骨的。一时之间，艳照门闹得沸沸扬扬…… 穆南烟将舆论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知道一个女星最怕的是什么。 唐一心给乔浅初打来了电话，闲聊道：“郑冰都快疯了，她那性子你也知道，最怕的还不就是面子上的东西，现在都给她爆出来了，面子里子都没了，说起来都是报应，听着还有点小爽……” 乔浅初道：“你不是她经纪人吗？” “你说什么呢？她这样害你，我还会帮着她？！”唐一心幸灾乐祸道：“杨腾也受到警告了，谢西恬出面了，郑冰这一次，估计是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且杨腾对郑冰也并没有死心塌地，只是不知道她惹上的是皇朝，白白被当枪使，估计这一次也很郁闷哈哈哈哈……” 乔浅初伸手点开了网上的那些帖子，确实议论得有些不堪。郑冰咎由自取，怪不了谁。 “现在没人敢帮她了，”唐一心继续津津有味地念叨着：“让她作死，惹穆南烟……我都不敢惹呢。圈内人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你是穆家的儿媳妇，谁还敢帮她？她一个早晨给我发了几十通消息都被我回了，所以说这人呐……不作死就不会死。” 乔浅初开口道：“我们做的退让已经够多。” “你脾气太好，要我，直接上手打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这边赶着培训新人呢！” 乔浅初挂了电话，看了网上的帖子，浏览了几页不堪的骂语之后便关了网页，靠在了椅子上。 这次……应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第185章蜜月安排 周末，乔浅初在晨光中醒来，一睁眼便撞进一双墨色的瞳孔。 穆南烟躺在她的对面，笑意盈然地看着她。 乔浅初一愣，鼻音浓重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她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往常的这个时候，穆南烟应该已经出发去了公司。 “今天周末。”穆南烟提醒道。 乔浅初这才一愣，打了个哈欠，笑了起来，“我睡傻了……” 穆南烟了低声笑着，突然道：“今天回穆家吃饭吧。” 乔浅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话完全不像是从南烟嘴里说出来的，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回穆家。 穆南烟轻咳了一声道：“嗯……上次西恬有提过，我们确实很久没有回去了。” 乔浅初带着笑意转过头，盯着穆南烟的眼睛看了两秒，开口道：“当然好。” 这是不是代表南烟心里的冰川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穆家对于他来说可能不再是需要避讳和充满争吵的地方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乔浅初低头一看屏幕上的名字，笑了起来：“是姐的，肯定是催我们回家吃饭的。” 她用了“家”这个字眼，而一旁的穆南烟只是笑了笑，起身，并没有否认。 乔浅初接了起来。 “阿初，今天周末，你们来家里吃饭吧。”接电话的并不是谢西恬，而是穆严松。 乔浅初一愣，立刻开口道：“好，刚才南烟也说要回来呢。” 穆严松那边有一两秒的迟疑，随即听见他带着笑意的话：“是吗？他说要回来？” “嗯，你们父子俩心有灵犀，他刚说完，爸的电话就来了。” 穆南烟伸手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动作，耳朵却在留意这边通话的内容。 “这样……”穆严松虽然还是没有直接表达出自己的高兴，但是话语里的笑意十分明显，突然又沉下了声音道：“对了，你们要是能早些，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和阿穆谈。” “好。”乔浅初挂了电话。 她起身，开始洗漱，走进了厨房做早餐。 穆南烟也走了进来，晨起的亮光照在他颀长的侧影上，乔浅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专心欣赏了几秒。 “看什么？”穆南烟一转身，准确地低头，找到了乔浅初的嘴唇。 乔浅初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微微一个退身，但穆南烟也跟着前进了一步，伸手挡住了她腰后侧的吧台，乔浅初撞上柔软炽热的手臂，心中一动。 一吻，穆南烟辗转到她的唇边轻轻一咬，抬起了头。 “你速度怎么这么快？”乔浅初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她根本没时间反应，上一秒这个男人还侧对着她，下一秒就准备地吻上了。 “练出来了。”穆南烟面不改色地道。 乔浅初脸一红，伸手抵着穆南烟的胸膛，假作生气道：“穆律师，请快速将这盆青菜洗干净，然后等着我的爱心早餐——父亲大人发话了，快速驱车前往穆家，有要事相商。” 穆南烟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震动，他想转身去洗菜，但是忍不住又回了头，抬手在乔浅初微红的脸上轻轻触了触，触感美好到让他不想放手。 乔浅初仰头，四目相接，目光交缠了好一会儿，穆南烟才收了回去，转身走到了洗菜池旁。 她做了简单的面条，两人因为穆严松的话而都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他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没多耽搁，一吃完便出发去了穆家。 到了穆家的别墅外，早有保安将门打开了，穆南烟将车停在了车库，和乔浅初一同进了门。 “来啦来啦！”一进门，谢雅棠就听见了声响，立刻惊喜地站了起来笑道：“这么快！” 穆南烟点了点头，低头穿上了鞋。 乔浅初走了进去，笑道：“爸呢？” “他在二楼弄些花花草草的，现在腿脚不方便了，我说那些东西我来弄就行了，偏不！跟宝贝似的，一天得上去看好几次……”谢雅棠高兴得话有些多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对穆南烟道：“啊，你爸说，你要是来了就上去找他一趟。” 穆南烟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 乔浅初望着他的背影，有些疑虑。 爸要说什么，弄得真的神秘兮兮的？ “来来来，我们女人家就去厨房做点好吃的吧……”谢雅棠笑着将乔浅初往厨房的方向拉。 乔浅初收回了目光，跟着谢雅棠往厨房走去。 穆南烟已经到了二楼，站在楼梯口处，眼神望向透明的窗台外。阳台上有一个小木圆桌和新买的吊椅，吊椅旁放着三两本穆严松常看的书和一个老式的眼镜。 他扫了一眼便走了进去，想起上一次来这里，就是揭开他和谢雅棠真实的血缘关系的时候。 穆严松拿着花洒在一旁浇花，一边看着自己手边的书，还戴着草帽。 穆南烟有一瞬间的愣神。记忆中的穆严松从来都是西装衬衫和领带，一直没有变化过装束，就算是回家，也只待个一会儿便离开了，他连穆严松穿睡衣的样子都很少见到。而最近因为穆严松学了太极，衣服都以白色的练功服为主，横叩在衣领的地方，十分别致，今天居然还戴上了草帽…… 他斜眼看了看穆严松手上书的名字——《花卉养殖大全》。 他轻轻咳了一声，转身在一旁的吊椅上坐了下来，往后一靠。 穆严松转头，看见了穆南烟，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些，两人的见面不再之前一样僵化，这让穆严松的心底十分欣慰。 “阿初呢？”穆严松问道。 “在楼下。” “我听西恬说，柏蕊和她的朋友来找阿初的麻烦，是真事？” “是。” 父子俩开门见山，说话做事从来不曾拐弯抹角，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现在呢？”穆严松放下了花洒，擦了擦手问道：“现在还有继续找她麻烦吗？” “找麻烦的是一个小明星，叫郑冰，已经解决了，但是不知道柏蕊那边有没有参与，她看见郑冰的下场，估计这段时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穆南烟如实说出。 现在穆严松已经完全将浅浅当作一家人了，郑冰的事情本来应该尽早处理，因为前段时间太忙了，柏蕊又来律所捣乱，现在才真正处理干净，他也有些愧疚。 “那些人如果不彻底让她们死心，有点心思就会死灰复燃。需要我们出面吗？”穆严松擦干了手，将毛巾放到一边，走到了穆南烟的身前。 穆南烟眼睛一闭。 又是这样……他抬眼本来想直接回绝，但看见穆严松走过来的步伐有些不稳，左右腿隐隐蹒跚，高低不平。 穆南烟将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语气软了些：“我已经有办法了，不用借助皇朝的力量。”穆严松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从一开始他选择法学这条路开始，穆严松对他的把控和不信任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穆严松想了想。他有些疑惑了，是不是阿穆对柏蕊多多少少还存在感情，所以才会一直将那个女人留在身边没有赶走？如果是这样的话，对阿初不公平，那个女人也迟早会欺负到他们穆家头上，他可不想再换一个儿媳妇了。 “你有办法了？”穆严松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冷了下来：“你没忘记柏蕊做过什么事吧？就算她现在不会做什么，但是待在楼南始终是个隐患，你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心……” “私心？”穆南烟好笑地抬起了头，看向穆严松，“你觉得我对柏蕊还可能有私心吗？她做过什么我没忘，让她离开楼南也是迟早的事情，你放心。我对她的厌恶，比任何一个人还要多上百倍。” 穆南烟站了起来。 “但愿是这样……”穆严松开口道：“我会怀疑的事情，阿初未必不会，你自己掂量着，我知道你嫌我烦，但是既然阿初已经是穆家人，那我就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到我们穆家人的头上来。” “知道了。”穆南烟抿了抿嘴。 穆严松的话确实让他起了警戒心，他光明磊落是一回事，浅浅的敏感他不敢猜测，如果这中间出了一点小差池，真的让柏蕊影响到了他们……看来得早点让柏蕊收拾东西走人了。但是她现在握着股份，柏即晨也回来了，两个人联手，事情更难办了。 穆南烟深蹙起了眉头。 “下楼吧，你妈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穆严松道。 穆南烟没有在称呼上多做纠缠，这也让他十分意外。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桌上已经摆了一部分的菜，穆南烟在厨房外面看了一圈，看见了乔浅初在里面忙碌的身影，立刻走了进去。 “你们谈完了？”乔浅初在厨房里有些闷热，额角有细小的汗珠，“先出去吧，里面闷，菜马上就好了。” 穆南烟摇了摇头，转身帮忙端起了菜。 满桌的菜都上齐了之后，众人纷纷落座，穆严松让保姆拿来了一个信封，递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接。 “给你们的，”穆严松开口道：“你们从结婚到现在都在忙各自的事情，现在事业渐渐都有起色了，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就当补个蜜月。阿穆，你好好带着阿初去玩，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时间也错开了旅游的高峰期，正好是你们都可以休息的时候——阿初，我手酸了。” 乔浅初一听，立刻接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谢爸啊……但是时间……” “是一个月之后的，”穆严松动了动眉毛道：“我已经问过了，你们不是和皇朝有个合作项目吗，西恬那边的事情可以在这一个月内结束掉。这小子的时间不用担心，和你出去度蜜月，他会想办法安排时间的。” 乔浅初转头和穆南烟对视一眼，见他眼里荡漾着的全是笑意，并不否认穆严松的话，于是也笑了笑，转过头道了谢。 第186章她回娘家 从穆家回来之后，乔浅初没有回自己的别墅，而是让穆南烟将车开到了自己原来的小区，打算去看看乔美琳。 乔美琳已经旅游回来了，她也是爱玩的性子，经常自己出去跟团或是自由行，在网上看见了什么便心血来潮地整理行李。 穆南烟将车子停在了楼下。 乔浅初边解安全带边道：“南烟，你先回去吧，你还有工作不用陪着我，我今天就在这里睡了。” 穆南烟刚要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开口笑了笑道：“上去了给我发个短信。” “好。”乔浅初好笑地看着他——这才几步路啊，就怕她丢了？ 穆南烟似乎也知道她的话外之意，抬手帮她顺了顺头发，乔浅初安静地定在原地，等待穆南烟的手指在她的发梢上停了下来，才探身给了他一个吻。 “哎哟哟……”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惊叫，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乔浅初顿住了，回头一看，是二楼的许大爷…… “我天……我天……”许大爷捂着自己的胸口，阴阳怪气地瞅着乔浅初，步伐都变成了横步，硬生生地扭着身子从他们车前走过，嘴里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但是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往车窗里望着。 乔浅初绝望地回头，闭了闭眼。 这许大爷传流言的本事无人不知……她偏偏还转头满足了这老人家的好奇心…… “我走了。”乔浅初叹了口气，思考自己明天早晨会遇到什么样的疯传。 穆南烟也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乔浅初的味道还留在上面，他有些意犹未尽地抚了抚。 乔浅初摆了摆手，转身上了楼，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 穆南烟往后靠去，拿出了手机，摆在了方向盘上，盯着屏幕看着。 他想到第一天来这里等乔浅初的时候，就将车停在这个树下。当时他也在为自己冲动的决定而感到不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认定了浅浅，觉得她就是自己要的人，否则也不会对一个相亲上心。 在和浅浅求婚的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因为被深深地背叛过，迄今为止遇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女人也都看不上眼，于是决定尝试，也是他和自己的一次赌博。 事实证明，他赢了。 穆南烟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神一直没有移开，知道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短信进来。 “我到了，你要早点休息。 发件人：浅浅。” 穆南烟不易察觉地勾起了唇角，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亮光投进了他墨色的瞳孔，星星点点的光却不敌他自己眼睛里的安然来得更加夺目。 他收起了手机，发动了车子，往小区门口驶去。 楼上，窗帘微掀，一双杏眼看着他的离开，也带着笑意。 ——乔浅初放下了帘子。 “快出来吃水果！”乔美琳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光盯着窗外看什么？这边又看不见夜景，只能看见你唐阿姨在跳广场舞……” 乔浅初笑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客厅，窝在了沙发上。 乔美琳将水果都切好了，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坐在了乔浅初的身旁。 “前阵子给你寄的中药你喝了没？”她担心乔浅初流产之后的身体会吃不消，再加上工作室的工作那么重，可别落下了病根，女孩子的身体可是非常重要的。 “喝了。”乔浅初想起那药的苦味，皱了皱眉。 “那我再去……” “别，”乔浅初立刻制止：“那药都苦到胃里了，南烟和公公婆婆天天给我弄补品，再这么吃下去我该发胖了。” “发胖？”乔美琳瞪着她道：“你看看你哪里有胖的迹象？最近又瘦了，这脸都没肉了……” “最近工作忙……”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三餐要按时吃，少一餐都不行！早餐最重要，不能油腻也不能……”乔美琳开启了话唠模式，一念叨起来便是半刻钟都沉浸在同一个话题里，居然不带一句重复的。 “妈，南烟逼着我三餐按时吃，自从我……”晕倒……她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将最后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死咬着牙，松了口气。 这要是给乔美琳知道了她因为营养不良晕倒的事，估计得被念叨上半年了。她不想以后每天都过着南烟营养餐和妈妈爱心补汤的生活…… “什么？”乔美琳敏感地眯起了眼睛。她知道乔浅初一露出这种表情，便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隐瞒了。 乔浅初平静地笑着道：“没事，就想问问你这次去了哪里玩，有什么新鲜的事情想和我说……” “当然有啊！我去了很多不知名的小镇子，现在有长假，旅游景点都太挤了，我去那些小镇玩了玩，倒是比去看人海要强多了。”乔美琳得意洋洋地道。 乔浅初配合地笑着，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深究。 乔美琳继续道：“小镇比城市好多了，空气干净，你等等……我给你拿相机去！”她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匆匆往房间里奔去。 “慢点。”乔浅初在身后嘱咐。 门突然响了起来，一阵狂乱的大拍。 还不等乔浅初走到门边，唐一心的声音不意外地在门外响了起来：“乔浅初！你个天杀的也不要告诉我你回来了！快开门！快给我——开门——” 乔浅初捂住了耳朵，伸手拉开了门。 唐一心立刻因为惯性往前一扑，乔浅初一让，唐一心一个踉跄扶住了鞋柜，转头怒视乔浅初。 “作为你刚才差点害死了自己发小的奖励，我今晚要在这里睡。”唐一心开口道。 “我觉得这是惩罚。”乔浅初诚恳地开口。 唐一心立刻尖叫了一声朝乔浅初扑了过去，咬牙切齿的脸在她面前不断地放大，两人的笑声传进了卧室。 乔美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唐一心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些犹豫，相机已经准备好了，她在思考着要不要走出这一步。 想了很久，她望着这本书封面的大提琴，还是走了出去，重新将笑容挂在了脸上，看着两个打打闹闹的孩子，回忆似乎又被拉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阿初从小安静，不爱说话，偶尔一两句也像个小大人似的，天天捧着一本书，从白天看到夜晚，但是看的都是和课程无关的外国名著。 而一心呢，小时候便是小区里的名嘴，八岁就可以和八卦老手斗嘴斗得不相上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劲，卯上阿初就离不开了，天天来找阿初，在她旁边绕着像哥个上了发条的话唠机器人，闹腾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 这一静一动反差太大，竟然就这么相处了二十多年。 “你看穆南烟霸占着你这么久！我有多久都没和你一起睡觉了！不公平啊这！我还没嫁出去呢，我怎么会想到你比我早……”唐一心念叨着。 乔浅初已经抬腿朝沙发走去，边走边道：“苏季青。” “停！别提这个人的名字！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为什么？” 唐一心刚想回答，但是开了口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是心底里觉得她和苏季青是两个世界的人，谈恋爱也许只是他一时兴起，像那样的花花公子，娱乐圈里还少吗？她看多了，所以也就不敢让自己完全陷进去。 “为什么？”乔浅初又问了一遍，坐了下来。 她不想让唐一心再逃避这个问题，苏季青在这场感情里付出了多少她是清楚的，包括苏季青每一次看见她和南烟在一起的艳羡的表情，都说明了他的付出多于唐一心太多。 感情本来就是平衡的事，相爱时一方迁就了太多，打破了平衡，那等到另一方醒悟过来，也许就已经晚了。 唐一心立刻打起了哈哈，开口笑着：“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哎呀这里有水果！阿姨，我就喜欢来你们家！什么吃的都有！我妈今天把家里剩的最后一根黄瓜都拍了炒菜……” “你妈也真是，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肉。说了那么多次也不听……”乔美琳皱着眉头道。 长身体？ 乔浅初无奈地看了眼乔美琳…… 唐一心自豪地对乔美琳面不改色道：“对啊，我估计我如果不是天天清汤挂面地吃着，现在可能还可以再高上一公分……”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起来，吃了口水果，不参与这场吹牛皮大赛。 她抬眼一看，想让乔美琳把相机给自己，眼睛突然瞥到了乔美琳手上的书，封面的大提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什么？”乔浅初开口问道。 乔美琳笑了笑，将那本书递了过来，看着乔浅初的表情道：“一个大提琴家的自传，最近挺畅销，我在书店的排行第二的书架上看到的。我本来是去买那个什么江承北的书，碰巧看见了这个，想着你说不定会喜欢，就给买了回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书。” 乔浅初接了过来，看见封面上的作者名字——舒岚。 她的笑容收了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重新笑了起来。 “谢谢妈，出去还记得给我带礼物。” “还不是你就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唐一心瞥了乔浅初一眼道：“什么书都看得下去，我可是一看见字就困得发慌……” 乔浅初提不起回嘴的心，打开了封面的第一页。 乔美琳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的表情，见她反应不大，也没说什么。 乔浅初看见了第一页的作者简介，很简单的两行字—— 舒岚，国内著名大提琴演奏家。 下面是她写过的书和主要的成就。几本书竟然都不是有关音乐的，大部分是旅行和散文，这一本则是自传。 乔浅初的眉头微微一动，将简介看了又看，目光才移到了她的照片上。 温柔的笑容和弯弯的眼睛。 这是她最喜欢的大提琴家，原来长这个样子……乔浅初只听见过音频，还从来没有见过本人的照片。 她笑了笑，合上了书。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条群发的短信闪在了屏幕上——周老师退休，明天谢师宴在四方阁！能来的回复！ 乔浅初想了想，顺手回了。 “走啦，我们回房，闺密夜话时间！”唐一心不满地拉扯着乔浅初的手臂道。 “去吧，水果也端进去，我待会要睡了，你们不准吵闹得太大声，否则楼下的叔叔阿姨都来和我告状了。”乔美琳道。 “知道了！我保证！”唐一心点头道。 第187章谢师宴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毫不意外地起迟了，一起床便对上了唐一心呼呼大睡的脸，她的半个身子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头发也被压在了她的身下。 ——每一次和唐一心一起睡都是这个下场，好几次她睡梦里觉得有人拿脚踹她，直把她按到墙上为止，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唐一心就以一个脚踏敌人头颅的姿势保持着自己的美梦，怎么也叫不醒。 “唐一心，你醒醒，压到我头发了......”乔浅初推了推唐一心。 唐一心丝毫没有动静。 无奈之下，乔浅初只好伸手挠了挠她的腰间，唐一心这才翻了个身，让她安全出来了。 乔浅初起身，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乔美琳已经准备了早餐，煎了荷包蛋热了牛奶，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张字条——我出去买菜了，你起床了就把饭吃了。 乔浅初坐了下来，看见身旁还有一份，有些无奈。唐一心的周末永远赶不上早餐，她得睡到中午才能迷迷糊糊得从床上醒来。 吃完了早餐，乔浅初才拿出手机，点开了周仓林的学生群。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快来啊，大家都已经在四方阁了！” “呼叫乔浅初！她是不是在睡懒觉！” “胡说八道，阿初很少睡懒觉，你们这些懒虫也不看看自己......”这是郑欢气急败坏的语音。 陆月在下面回道：“大家只是猜测，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她这一回，群里立刻就安静了不少，也将乔浅初的回忆勾了起来。 陆月抄袭画稿的事情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事情过去了，她倒一点都没有长进，还是这样的性子，尖锐冷讽，不在乎场合。 大家估计也都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敏感话题，众人一向有躲避的习惯，所以没有人再说话了。 乔浅初抬手回道：已经出门，预计半个小时后到。 群里顿时又沸腾了起来。 “快来了！周导刚才骂骂咧咧地过去了，说你没良心，说他养了一个小白眼狼呢......估计是以为你不来了！” “他抱着一罐茶叶，可宝贝了，估计是要送你的，你不带点礼物来可就惨了......” 乔浅初想到了周仓林抱着茶叶罐边咕哝边走来走去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抬手回道：你们先安抚他，确保我的生命安全，否则今天不敢踏进四方阁了。 她站起了身，将杯子和盘子洗干净，摆放好，才出了门。 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四方阁的方向去了。 群里有人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小师妹就快要到了，我天啊，一个早晨给我们摆的脸色瞬间就不见了！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周导向来偏心，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这句一出，群里立刻安静了不少。乔浅初心不在焉地瞥了眼发消息人的名字，果然又是陆月。 “怎么说话呢陆月，你存心找麻烦是不是，周导都要退休了，你这么说他合适吗？偏心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周导的学生，谁怪过他偏心，你要是画画有人家乔妹子一半好，我也怪周导偏心——当然，我指的是用自己的手画出来的那种画。” 乔浅初冷不丁地看见一大段话，一惊，有些感动。这是一个学姐发的，这么久了，终于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陆月没有再回了，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乔浅初到了四方阁，手机在手里安静地躺着，没有再震动，群里一片安静，估计现场的气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乔浅初走进了四方阁，向着他们二楼的包间走去。 抬手敲了敲门，里面门锁响了一下，随后这扇门从旁边推开，里面的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手机都放在身旁，没有人说话，全都朝门外看了过来。 乔浅初在外面开了个工作室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她也许久都没有出现在了学校里。在学校的论坛上，她几乎被塑造成了一个传奇的人物——没有出勤、没有上交作业的记录，但是功课门门都刚好踩到了及格线，这是什么概念？ 说明她的各种素描、国画甚至英语和其他的小语种学习，还有电脑软件的运用......全都接近了满分。只有这样，老师才会不舍得给她一个不及格，让她重修一次或延迟毕业。 而且传闻中她和一个有名的律师正在交往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事，谁追的谁，也没人说得清楚，只是经常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出入各种场合，看样子打得火热。 所以大家对这位“周导得意门生”都多多少少有些好奇的心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在聚会的场合上露面，要不是周导的退休谢师宴，他们可能都没法见到本尊了。 乔浅初接到大家的好奇目光，有些不解。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学校的论坛上登陆了，最近一段时间光是应付郑冰层出不穷的招数就已经让她疲惫，更何况还有和皇朝的合作和工作室的一些琐事，所以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被传成了什么样。 “抱歉，”乔浅初欠了欠身子道：“迟到了一会，都是同门，应该不忍心罚我吧？”她带了点玩笑。 气氛立刻热烈了起来，有几人笑了。 “当然不会，小师妹快坐！” “久闻不如一见啊，真的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你说你是学设计的，怎么这么像学国画的呢?”有人调笑道。 乔浅初一笑，没有接下这个调侃，抬眼一晃，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空位，旁边是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于是走了过去，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周导呢？”她开口问道。 “去厕所了，”旁边有人回道：“刚才被我们灌酒，硬接下了，现在估计在吐了。” 乔浅初听这声音觉得好听，于是抬头朝人望去——正坐在她的右手边，一看便是御姐型的学姐。 “林雪。”林雪见她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便大方地开口自我介绍。 乔浅初一愣，笑了起来——林雪，这就是刚才在群里帮她说话的了。看着五官大气，性子耿直，和名字有些违和了。 “你们灌酒了？他从不喝酒，酒量很差，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谁说的！”周仓林的声音突然洪亮地响在了门口。 众人都抬头望了过去。 周仓林脸色微红，站在门口喘着，倒是没有多少醉意，就是走路微微有些摇晃，看着他们不满道：“这群小崽子想灌我酒......幸亏我把一部分换成水了......” 众人汗颜——要不是已经微醺，怎么会开口就把换酒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生生地憋着。 “乔浅初！”周仓林的眼神扫了一圈，突然大叫了起来，手指指着乔浅初，声音还带着颤：“你多久没来和我泡茶了？啊！你说！还有......你多久没交作业了啊？你说！” 众人憋笑憋得更厉害了，乔浅初也笑着站了起来。 “是，我的错，所以我今天来赔罪了。”她道。 “我才不相信呢，你个小妮子满嘴都是胡话，看似一本正经的，其实这皮相最骗人了！”周仓林嘟喃了两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走了过来，坐在了主位上。 “大家都让周导清醒清醒吧，别灌他酒了，这可是他的退休晚宴，别到时候喝断片了，退休之后的记忆就只有自己在来四方阁的路上，之后的事情全不记得了......”林雪开口玩笑道。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唯独陆月在一旁冷着脸，没有参与玩笑。林雪的眼神转了过去，轻蔑地看了陆月一眼，也不在意她笑不笑。 在业界，抄袭是大忌，陆月在抄袭事件出来之后便声誉便差了很多，又是处在大家都出去实习找工作的节骨眼上，她这边事情一出，那边找工作的难度便增加了数十倍，本来工作就难找，她现在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中，看什么都不会顺眼，何况是看乔浅初。 “我没醉，”周仓林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在地上摸啊摸，摸到了一罐圆形的小罐头，拿了起来丢给了乔浅初：“刚得的茶叶，分你一半。” 乔浅初低头看了看罐子，嗅了嗅，开口道：“好茶。” 周仓林这才露出了进门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所以我说嘛，好东西就需要知音来品。你倒好，以前十天半个月不来学校也就算了，现在半年都难得来一次，我老人家天天坐着办公室，连泡茶说话的人都没有......” 乔浅初笑道：“现在退休了，就不用天天坐办公室了。”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听说你和皇朝有什么联系？是合作还是什么？”周仓林趁着酒劲，也八卦了一次：“我听人说的，也不确切......” 乔浅初一愣，立刻发现周围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说和皇朝有合作吗......那必然是一次轩然大波。在校生有这样的成就是会被说道好几年的，她可没有出名的心思...... “皇朝？”乔浅初装傻：“谁说的？怎么可能，那么大的公司不会看上我一个小小的工作室的。”她在想着到时候皇朝合作商的名称出来了应该怎么圆这个谎......但是目前为了逃避追问，还是得撒这个谎。 “初意工作室，是你的吧？”周仓林问道。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 ——这哪是谢师宴？这就是鸿门宴呐...... “恩......不能算是，我只是参与了一点点，和别人合开的......”乔浅初笑着，想岔开话题。 “骗人的吧，只是参与了会写你的名字？你看‘初意’，这不是你名字里的一个字吗......”周仓林有些醉了，忘了这是人多的场合，也忘了乔浅初的性格。 “那是巧合。” 乔浅初笑道。 周仓林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人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十分明显的嗤笑，因为周围的人在乔浅初说完那句“巧合”之后都在思考她话里的含义，所以安静了下来，这声笑就显得尤其明显。 乔浅初立刻转头，看见了陆月尴尬而执拗的脸。 第188章她的八卦 陆月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还是硬撑着自己的骄傲和笑容，不屑地看了乔浅初一眼。 众人多少知道这两人之前的过节，也都看着没有说话，处于观战的状态。 乔浅初却没有战斗的准备，一瞥之后便再一次转回了头，将茶叶罐在周导面前晃了晃道：“谢了。” 周仓林摆了摆手。 但是八卦的话题一开始，就根本不要想有停下的时候。 有个男生带头问了一句：“那……皇朝的事情如果不是真的话，最近那个什么律师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乔浅初这才想起在座的几乎都不知道她已经结婚，她似乎也没有提起过。 好好的一个谢师宴顿时变成了盘问大会，对乔浅初感兴趣的人本来就不少，更是一个个地都憋上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有个发问的机会，他们哪里还会放过？ 郑欢已经提出要和乔浅初旁边的一个学姐互换位子了，学姐一答应，她便兴高采烈地蹦哒了过来。 乔浅初开口道：“什么律师？你们都不吃菜吗？”她转眼想向周仓林求助，但是遇见对方也是一件感兴趣的表情，便知道求助也是无用功，于是作罢。 “你就告诉我们吧……论坛里已经猜了好几个月了，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就算那些分析贴说得再好，也是旁观者的角度啊，当事人现在就坐在我们面前哎……啊，请原谅我八卦的心，我实在忍不住了。” “对啊，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楼南的穆律师居然是你男朋友吗？他好帅啊……” 郑欢也开口道：“你就说说嘛！这种想象中才能发生的爱情故事，随便说一两个细节满足一下我们呗？” 林雪在一旁托腮看着她，也是一副等着她揭露所谓“真相”的表情。 乔浅初实在没办法再装局外人了，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她的筷子已经夹了菜，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八卦果然是无处不在的东西，尤其是穆南烟这样引人注目的男人，更加容易成为被议论的对象。哎……她当初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既然义无反顾地嫁了，这些问题也是迟早都要面对的。 “嗯……”乔浅初在心里斟酌着词句。 “还能有什么？”陆月的声音在一片翘首以盼的沉默里显得尤为刺耳和尖锐：“你们别逼她了，这还能说出什么来？人前是恩爱啦，但是人后怎么样我们谁也说不清楚是不是？按照某些人惯爱勾三搭四的性子，说不定是倒贴上去的吧……两个人放在一起一看不就知道了，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她言下之意便是乔浅初配不上穆南烟，人前秀恩爱，人后倒贴。 这话里的意思连向来以情商低著称的郑欢都听懂了，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想维护乔浅初，但又怕自己说不过陆月，只能瞪着陆月。 “你这样说！太过分了！”都是同一个宿舍的，有必要闹得这么僵吗？ 乔浅初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没去理会，转身给了郑欢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又转回了头，面对陆月。 “也许吧，人前人后的事情都是说不准的，你怀疑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至少活得坦荡，也没有捏造一些谣言的必要。至于勾三搭四这样的名号，我还是不敢当，可以问问是什么让你有这么绝妙的想法吗？”乔浅初微笑着道。 她的话温柔中带着刀，刀刀刺中陆月的要害。 陆月瞪着眼睛道：“没有吗？我说错了？那可能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的某知名作家和一个女人在游乐场被拍的照片，也是我看错了吧？” “那就是我，”乔浅初大方地承认道：“我的朋友，而且当时有三个人，只是第三个人没有被拍到而已。故意舆论诱导、断章取义的事情媒体做多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拿这个来做文章未免牵强。” 众人沉默了一下。 那则新闻沸沸扬扬，也为乔浅初的神秘再一次蒙上了面纱——就算她和江承北不是恋人的关系，也太牛逼了吧！连续三个月霸占畅销榜榜首的作家江承北啊！居然是乔浅初的朋友？他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牛逼哄哄的人物，怎么之前都不知道呢…… 看来x大卧虎藏龙，以后还要多多关心一下八卦周边，说不定哪一天身边的人就是大神呢？ 林雪突然开口道：“好了，这事也没什么好好奇的，谁没点私事是吧？不稀罕说你们那些破事，还蹬鼻子上脸了，都该干嘛干嘛去！今天是谢师宴，不是八卦会谈。” “这话题可是周导先挑起的，”陆月阴阳怪气道：“她那点破事也没人关心。”她说完，又是一声冷笑。 乔浅初笑了笑，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她记得刚才有一条短信进来了。 是南烟的短信：午饭吃过了吗？在哪里？ 乔浅初看了看时间，惊讶下午已经过去了大半，不知不觉竟然聊了这么久……她抬手回道：吃过了。在四方阁，周导的谢师宴。 穆南烟回：什么时候结束？ ——估计要一个小时左右了，这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次聚会。 ——好，我差不多时间了就过来接你。 乔浅初放下了手里，唇角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众人看在眼里，都纷纷猜测着——这哪里像是倒贴单恋？分明就是沉浸在热恋中的笑容啊……陆月那么说无非是因为嫉妒…… 吃到了一半，大家突然谈起了最近的一场设计大赛。 “你参加吗？是我们学院举办的。”郑欢转头问了一句。 乔浅初摇了摇头。 有人大声地问道：“哎，陆月，不是要参加这一次的设计大赛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周仓林的醉意似乎消退了些，眼神还算清明地看向陆月，开口道：“小比赛不要参加，就算拿了个一等奖，也就是满足虚荣心。先把自己的专业弄好了，再去参加大一点的比赛，你看这一点，浅初就比你看得清楚。” 乔浅初几乎都想扶额叫屈了……为什么话题总是能够有意无意地将她和陆月引到对立面？又为什么她已经尽量地平稳安静做个小透明，却总是有人故意给她使绊子，要与她争锋相对？ 她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陆月不太服气，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但是比赛的画稿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就让我参加了吧。” “你爱参加什么，我没有权力拦着，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周仓林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的这几个得意门生里，林雪大度，看事情也透彻，但是画工方面不下功夫，没有什么很大的成就。陆月太敷衍骄傲，有了一点小成绩便肆意炫耀，不懂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乔浅初，专业一流对人对事也极为温婉平和，居然还没有接下他饭碗的打算，在外面开了个工作室也混得风生水起…… 算了算了，他这一辈子的学生里面，能将自己的技术传授给别人的应该是没有了，这也算是一种遗憾了。 “我觉得参赛是必要的，”陆月开口争辩道：“要时刻拿自己和他人比较，才会有去进步的动力，竞争产生压力，有压力才会更加优秀。” “那得看你和什么样的人竞争，”周仓林沉声道：“眼光局限在我们的学院里，拿个学院第一就满足了，这不是为了竞争，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周仓林今天说话耿直得让人无奈……平常他也就只是轻声训斥陆月几句，再无奈地冷着脸让她离开，从来没有这样长篇大论地发表自己的老法。 气氛有些凝滞了。 陆月的表情变化了一下，想到这里是他的谢师宴，不方便开口说些什么，咬了咬牙，没有接嘴。 “不服气是吗？”周仓林看了陆月一眼，摇了摇头道：“陆月，你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现在老师要退休了，今后能无条件帮着你的人还有多少？你不肯承认比自己优秀的人，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吃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陆月说得一无是处，陆月的脸也涨得通红了，将筷子一放，坐到了一边，眼神往门口瞥去，不想答话。 突然看见了门外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看样子是个挺高的男人，正准备敲门。因为里面是毛玻璃，所以只能够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叩叩。”两声，干净利落地打破包厢里的尴尬和火药味。 靠近门边的同学将门一推，穆南烟的脸便出现在了门后。 乔浅初一愣，第一时间是看时间——原来已经一个小时了啊……第二反应便是扫视了周围一圈。 陆月是见过穆南烟的，顿时明白了他来的目的，看见乔浅初和这么优秀的男人目光痴缠，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 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而乔浅初就已经找到了好男人，还办起了工作室……想想就觉得气愤。 乔浅初想立刻离开这里——这可是周仓林的所有学生，来人最全的一次聚会…… 她一起身，就听见了穆南烟的声音。 “抱歉打扰，我来接人。” 人群里立刻有人笑着接话：“没关系，理解，理解……” 随即众人发出了一阵轻笑声。 他不等乔浅初拿包走过来，就已经走到了乔浅初的面前。 “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穆南烟将她的发丝撩了撩，旁若无人。 他其实很享受别人震惊的目光……谁让她的浅浅聚会也不带上他，嫌他拿不出手吗？ 乔浅初一个愣神间便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你怎么知道？” “你一回家，唐一心肯定来骚扰你，我从她的性格就已经判断出了睡姿。”穆南烟调侃道。 “别给唐一心听见这话，”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会杀了你。” 一干人等羡慕地望着这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眼里只有对方，乔浅初抬头的弧度和穆南烟低头的弧度恰好一致，看着极为养眼，没人去打扰他们。 陆月嫉妒地重新拿起了筷子，狠狠地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咬着牙。 “我们先走了。”乔浅初转头对着周仓林抱歉地笑了笑。 周仓林难得好脾气地点了点头，眼神在穆南烟身上停留了许久。 穆南烟转身拉着乔浅初的手，往门外走去。 第189章争锋相对 出了四方阁的门，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路上的灯陆续亮起。他们一路走向了停车场，前后上了车。 车上，穆南烟慢慢地把握着方向盘，随着车流走走停停。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很堵，车子已经排起了长龙。 “待会儿我们要路过冷楼吧？”乔浅初侧脸微笑道。 穆南烟“恩”了一声，空出一只手覆在乔浅初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笑问道：“怎么，你想吃那儿的龙井虾仁了？”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不是我想。是我想到妈喜欢吃那家的海鲜粥，要不我们顺便给她打包一份带过去？”她刻意咬重“顺便”二字，以减轻穆南烟心里的抵触感。 沉默。 前面的车子开始缓缓地往前面移动。穆南烟收回手，两手掌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答了一声好。 乔浅初微微一笑——近日因为谢雅棠所做出的那些努力，南烟对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甚至还会主动提出回穆家。这是一个好现象。 交通重新恢复畅通后，穆南烟开始提速往前。车内有些安静，气氛却一点都不尴尬。乔浅初微微倾身，打开了收音机。 她以前偶尔听过这个节目，是两个男主播主持的，说话毒舌又不失诙谐，将时下比较热门的话题整合成一个个的小故事来和听众探讨。 穆南烟听到有趣的地方时，微微勾起了唇角。 就在这时，电话打了进来。乔浅初将穆南烟放在卡槽里的手机拿出，递给他。 余光一扫，好像是张子善打来的？ 穆南烟接起，喂了一声。 听筒里面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有些着急地问道：“请问您是穆先生吗？” 张子善的手机怎么会在别人的那儿？思绪一转，穆南烟皱眉，开口应道：“我是。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朋友在‘黑森’酒吧喝醉了，和别人打了起来，场面有点失控，酒吧的工作人员拉都拉不住。我在你朋友掉落出来的手机上面找到您的号码，所以冒昧给您打电话，希望您可以过来解决一下此事，谢谢。”男人的声音很礼貌。 穆南烟愣了一下，随后又问了对方几个关键的问题后才挂断电话。 “海鲜粥现在买不成了，张子善喝醉了，在酒吧和别人打架，需要我们过去善后。”穆南烟边说着边将车开到十字路口等转弯灯变绿。 “张子善打架？”乔浅初心一提，张子善的脾气她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他虽然看似花心散漫不靠谱，但绝对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对方是谁？有说是什么理由吗？” “对方是酒吧的工作人员，电话里没有解释清楚。我们过去再说。”穆南烟说完，开车往“黑森”酒吧的方向走了。 乔浅初很少去酒吧，对于这种人很多很嘈杂的地方，她本能的感觉到不自在。 一进入酒吧，灼热的酒气和烟雾呛入鼻腔。乔浅初微微皱眉，牵着她的手走在前方的穆南烟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她的手包得更紧，加大步子往人群中走去。 看见一个酒保穿着的人，穆南烟牵着乔浅初上前问他，“你好，请问刚才打架的人在哪里？” 穆南烟气质清冷，身上又穿着西装打领带，往这人堆里一站，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酒保盯得愣了神，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右手边走廊处包厢的方向道：“在那边，我带您过去。”说着便往里走。 穆南烟和乔浅初抬脚跟上。 走廊走了半截，酒保在一扇门前停下了。他抬手敲了敲门，然后朝穆南烟点了点头，推门进去。 包厢里面乌烟瘴气的，烟味很大，刚一进去，乔浅初就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一声。 穆南烟眉头一皱，回身让酒保先离开，随即掩了门朝沙发上倚着的人缓步走去。 有两个男人在包厢内，对坐着，似乎都很累的样子。其中一个人的嘴里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香烟。 乔浅初明白包厢内的烟雾是谁产生的了。 张子善其实也没喝多少酒，柏即晨今晚故意约他来“黑森”叙旧。说是叙旧，更像是为了打听谢西恬这两年的事。当年本来就是他不告而别，现在又突然现身，装的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张子善一口怨气直冲脑门，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抡起拳头就往柏即晨砸去了…… “你来了啊……”张子善一扯嘴角，却又牵扯到微裂的伤口，疼得轻哼出声。坐直了身子，他微微仰头看着穆南烟，笑道：“该不会是过来帮我善后的吧？” 穆南烟瞥了张子善一眼，目光一转，移到张子善对面一直沉默着的男人身上。一看，却是一顿——柏即晨。他怎么会在这儿？看他脸上也是挂着彩，难道和张子善打架的男人就是柏即晨？ “这么久没见，想不到你们打招呼的方式依然这么特别。”穆南烟不咸不淡地开口道，眼神往柏即晨方向轻轻一递。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以前张子善和柏即晨两人曾不止一次的为谢西恬动过手。张子善热情外向，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柏即晨相反，成熟内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闷骚，整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你面前，面无表情地抽着烟，即便是你面对他一整天，都不会看出或是猜出他的真实想法。 即便聪明如谢西恬，也经常自己一个人躲着舔舐伤口。 这样的两个人打起来，竟然也是一声不吭地用拳头说话，次次如此。张子善为了谢西恬，多次找柏即晨理论，理论到了最后，通常就扭作一团。 似乎都被穆南烟的这句话带入了回忆之中，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没人开口。 忽然，背后虚掩着的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乔浅初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目光在触到一脸意外的柏蕊时，微微一缩。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柏蕊的身后随即又响起了一个冷淡的女声，乔浅初听出来了，是谢西恬的。 柏蕊心神一乱，急忙闪到一边去，让谢西恬进了包厢。 谢西恬瞥到包厢内的情景，脸上一冷。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往前走，脚步却是迈向张子善的。 穆南烟不知何时走到乔浅初身旁，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包裹住。看样子是准备让谢西恬解决这件事了。 张子善见谢西恬朝他走来，心中一喜，正欲起身，迎头却听见谢西恬冷冷地发问：“谁让你管我的事了？” 张子善咬着牙，唤她的名字：“谢西恬！” “怎么？”谢西恬嘴角一勾，却不是微笑的弧度，“你看你把你自己搞成什么样了？还有个名律师的样子？你这模样要是走出去的话，让人看见了，该怎么想楼南律师事务所的人？律师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你倒好，动上拳头了。” 柏即晨从谢西恬一进包厢开始，就沉默着摁灭了香烟，眼神直愣愣地望向谢西恬，面无表情。 张子善心头一突，忍着身上的伤站了起来。 谢西恬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袖往前拽，转身道：“跟我走。”整个过程看都没看向柏即晨，似乎当他不存在一般。 “他们……”乔浅初担忧地望着两人已经消失在包厢门外的人影，偏头对穆南烟道，但想起包厢内还有着另外两个人的存在，所以欲言又止。 穆南烟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后牵着她的手走到柏即晨的面前站定，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管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但请不要再出现在西恬的生活中。她已经痛过一次，我不想她在同一个坑里绊倒两次。” 同一个坑里绊倒两次？ 乔浅初愣住——她依稀记得在解决郑冰参与项目资料被泄露一事时，西恬曾经很自信地告诉过她，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坑里绊倒两次。 但南烟现在这么说，那就是已经能够肯定柏即晨的出现，西恬会如何抉择了？ 他的猜测基本都没错过。 思绪一转，乔浅初不自觉地便朝柏即晨看过去——他的眼神深邃无比，五官英俊逼人，但眉目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漠。 柏即晨忽然站起身，周身有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他本来气质就是这样还是因着刚才谢西恬的忽略而使然。他动了动嘴唇，冷淡且礼貌地回了穆南烟的话，“江市这么小，遇到谁都有可能，别说是避无可避，就算是可以避开，我也不会故意这么做。我这次回来可以说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她。隔了这么久没见，南烟，我知道你不是张子善。”不是动不动就挥拳头的性格。 柏蕊一直立在包厢门前方，静静地盯着穆南烟握着乔浅初的手出了神。 从进来到现在，南烟就不曾放开过乔浅初的手。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问过自己，也质疑过她和南烟的感情，难道十年的感情真的就比不上还没有一年的乔浅初吗？ 乔浅初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可以让南烟为她付出这么多，做到这个地步？ 柏蕊在心里无声地摇摇头——她从未找到过答案。 “就因为我不是张子善，我才会用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去解决麻烦。我也许不会用拳头，但是一旦出手，就必须要得到我想要的结局。”穆南烟略带深意地与柏即晨对视了一眼。 柏即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没有接话。 穆南烟的眼神在柏即晨的眼里停留了足足五秒，沉默像要将威胁的眼神直接嵌进柏即晨的心底。 随即他收回了目光，转身，拉起乔浅初的手，微微低头对她轻声说道：“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第190章忘不掉放不下 穆南烟同乔浅初的身影消失在包厢门外许久，柏即晨还坐在沙发上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柏蕊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走到柏即晨身旁坐下，“怪不得谢西恬这么有恃无恐，看来她已经准备要忘记你了。” “出去！”柏即晨听她把话说完，皱着眉头，转头盯着她的眼，“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哥！”柏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叫道：“当初不是你不要谢西恬的嘛！她当初被你像垃圾一样丢掉，你不是跟我说你对她没有感情的嘛！”她实在想不通，柏即晨无缘无故冲她发什么火。 要说柏蕊这世上最怕的人都有谁，她肯定会回答——穆南烟与柏即晨。 两者生气起来都会让惹到他的人不好过，但两者的唯一区别是前者是笑着引人入局；后者则是以最直接的方式，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惩罚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年幼时期父母去世时开始，柏即晨就肩负起保护这个家庭的责任。在那时，他便越来越冷酷，直到遇到谢西恬。 可是……连唯一的可以称得上救赎他的人都已经离开他了。 想到往日的种种，柏蕊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柏即晨还是沉默地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眼神盯着前方，虚无缥缈地看着空气中的某点。 柏蕊叹了口气，倾身拿过矮桌上的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柏即晨，轻轻地说：“对不起。” 柏即晨黑着一张脸，也没伸手接过。默了两三秒，他起身，一双眼睛眸色沉沉地瞥了一眼刚才谢西恬站立过的位置，转而离开包厢。 张子善不知道谢西恬要带他去哪里。 他刚才喝了不少酒，肯定不能碰方向盘，于是只能缩在副驾驶座静静等待谢西恬开口。 “那个……” “为什么要去找他？” 张子善正欲开口，谢西恬突然发问，打断了他的自我检讨开场白。 “不是我主动找他的，是他找我，”张子善拍了一下脑袋瓜，叹了口气，“他那脾气本来就跟我不对盘，以前遇着他时我都想着绕道走，更别说现在了。”中间还夹了一个她，以及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他怎么可能不讨厌柏即晨。 “不要再去找他了，也不要去见他。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现在和我，和你，只是陌生人。”谢西恬把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 张子善一怔，几次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愣愣地回答一个字“好”。 他心下黯然。 假如一个人对于过往一点都不在乎了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提怎么说或者是怎么评价，更不会逃避。西恬越是这么说，越是可以证明她还在乎柏即晨，在乎那段过往。 这也就更能说明为什么刚才西恬在进了包厢后为什么看都不看柏即晨一眼，独独理会他——因为她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哈哈哈，南烟跟你说过没，他和浅初计划着最近去度蜜月！诶你说他们两个结婚都这么久了才想起这出，后面该不会还要举行婚礼什么的吧。”张子善忽然一扫之前的沉郁，笑眯眯地转脸对谢西恬说道。 “……”谢西恬开着车，思绪却在刚才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过了好久，她似乎才听到张子善的话似的，反应迟钝地问了一句：“恩？” 张子善笑容一顿，又将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心里却感觉到空落落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感觉。 “恩，我知道。”谢西恬敷衍地答：“这还是我给爸他们出的主意。” 一问一答结束，张子善想再开口的念头已经烟消云散。他倔着脖子看向窗外，路灯飞速闪过，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又往前开了一会儿，谢西恬忽然一别方向盘，将车开到街边刹了下来。 张子善心里突然一空，缓缓转头望着谢西恬。 “我想起我去接你时，东西忘在了酒吧没拿，要不你先打车回去休息。”谢西恬说这话时微垂眼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张子善敏感地注意到她这句话是肯定句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他用力地抿了抿唇，回过头来时眼睛正好钉在了她那骨节已经发白的手指上。 强装无事地笑了笑，张子善爽快地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胃正好有些不舒服，待会儿自己走走打车回去就好了。我一个大男人不用担心我，虽然我是长得有点帅啦……” 这人……谢西恬无奈一笑，一颗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那好。” 张子善点点头，站在街边笑着朝谢西恬的车子挥了挥手，看着她离开。 谢西恬从后视镜里瞟到他立在绿化带前孤零零的样子时，不知怎地，心脏的位置有些不舒服。 她直接忽略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收回目光，一踩油门加速离开。 车子走远。张子善放下了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这是柏即晨回来后，她第二次对他撒谎。 穆南烟他们的车子正朝着这条道开过来。乔浅初本来也没多想，但刚才好像见着谢西恬的车子返回去了？ 矿石白的宝马5X……这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 乔浅初愣了愣，突然就想到一种可能性，忙正了脸色转脸对穆南烟道：“打个电话给张子善问问情况吧。我刚才好像看着西恬姐的车往黑森酒吧的方向返回去了。”张子善现在这样子，西恬不可能还拉着他到处乱晃。假如真的是她的车的话，那么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分开了。 穆南烟皱眉，点点头后拿过手机调出张子善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一遍无人接听，直到第二次遍手机铃声快要完时才听见张子善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干嘛？” “你现在在哪儿？西恬和你在一起没有？”穆南烟直截了当地便问。 张子善那边的风似乎有些大，说话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呼呼灌进手机听筒，听得很是模糊。 “没有，”张子善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南烟，她回去了。她找柏即晨去了……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她？感谢她还特意编了一个理由来安慰我？” 穆南烟听完，看了乔浅初一眼。乔浅初默契地对他点点头，示意随便他安排。 穆南烟忍不住微勾唇角，随即对手机那边的张子善开口道：“地址报给我，我来接你。” 张子善哇哇大叫，直嚷着要穆南烟陪他去喝酒。 穆南烟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答应了。 乔浅初一直在旁边静静等着，见他截断通话，问道：“怎样？” 穆南烟开车往张子善说的地点开去，边简单地将张子善的情况向她提了一下，“他说还要去喝酒，我要不先送你回去？” “一起去吧，”乔浅初忽然就想到了第二次与穆南烟见面时，她正在寻找她那把珍藏许久的大提琴。叹了口气，她开口道：“他也是个明白人，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身为朋友，我们应该去安慰一下他。” 穆南烟点点头，“好，一起去。” 两人赶到时，张子善正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花坛边上想着心事。 穆南烟牵着乔浅初的手走近，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时皱了皱眉，“就算你学流浪汉，谢西恬看到你也不会心生内疚。” “不是说要陪我喝酒么，走吧。”张子善眼皮一抬，正欲站起，就瞟到了立在穆南烟身侧的乔浅初。拍了拍屁股上沾上的灰尘，他一挑眉，嘻嘻笑了声，“难得嫂子重情重义，可比只知道冷嘲热讽的某人强多了。” 张子善在平时可不敢这么回穆南烟的话。 乔浅初微微一笑，“南烟陪你不醉不归，我今晚的作用便是安全开车送你们两回家。” 张子善一个人坐在后车座，右手掌覆在眼睛上，似在休息。 穆南烟开着转到了最近的一处夜市，将车靠在路边停好。 张子善有所感应地睁开眼，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沉默地开门下车，往一家烧烤摊走去。 穆南烟锁好车，同乔浅初一起跟在他后面。 随便点了一些吃的，张子善一张口就叫了一打啤酒。十二瓶啤酒被老板摆在桌上，排了三排。 “给！”张子善起开两瓶啤酒，一瓶送到嘴边灌了一大口，边将另一瓶递给穆南烟。 穆南烟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 乔浅初平时到了晚上就不怎么吃夜宵，此时陪他们坐在这里也很少动筷子，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们，当最忠实的倾听者。 “谢西恬和柏即晨在一起有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张子善忽然问。 穆南烟的记性一向都比较好，也没想多久便准确答道：“五年左右。”听西恬说，她与柏即晨是在他和柏蕊读研期间认识的，两人分手的时间却和他们比较接近，总共加起来应该是五年多。 “那你知道我暗恋她多久了吗？”张子善又问。 穆南烟沉默了——虽然张子善平时总是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喜欢谢西恬，但除了这点，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他到底情从何起。 “从高中开始，我陪你回穆家时第一眼看到她……”张子善等了许久没得到穆南烟的答案，自顾自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她。她脾气这么差，性格倔强又强势。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只不过是随口开了她几句玩笑，但是你知道吗？她居然捡起石子就朝我的后脑勺丢过来……我他妈的真是有自虐倾向，当时心里就觉得这个女人不同，我一定要追到她……” 无数次，那个回忆就像是藤蔓般，缠绕在他的心间，越来越紧。 张子善猛然又灌了一大口酒，乔浅初只看见他没有歇过气的一直吞咽，很快，第一瓶啤酒已经见底。他又起开第二瓶。 穆南烟捏了捏眉心。 抬眼，正想说点什么。张子善却又开了口：“我宁愿她对我说实话，说柏即晨回来啦，她要去见他；说其实她比担心柏即晨胜过担心我，让我自己回家……总要好过她随便敷衍我。我这里痛……”他苦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第191章两相对比 张子善就跟魔怔了似得，只知道重复同一个动作，那就是灌酒。 乔浅初皱眉看着桌上一个比一个还要快速空掉的酒瓶，眼神示意穆南烟张子善喝得应该够多了。 烧烤一直没动过，穆南烟那瓶酒也没动，本以为张子善会抓着他不放，谁知道他倒忽略了他这个陪酒人。 “你在这里看着他一下，我去结账。”穆南烟站了起来。 乔浅初点点头。 张子善确实已经不太清醒，他的酒量其实还好，但之前在酒吧的时候就已经和柏即晨喝了不少红白混搭，现在又灌了六七瓶的啤酒。胃里这时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他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 乔浅初一见，立马起身跨到他身边随时准备扶住他。 “你……你这是干嘛？”张子善露出整齐的两排大白牙，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我没醉……嗝……”又是一个酒嗝。 “恩恩，我知道你没醉，南烟去结账了，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去。”乔浅初随口应道，安抚着他。 一听，张子善立刻就不高兴了，撇了撇嘴，一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因为热，他粗暴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带，嘟囔道：“谁说……谁说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回去，我还要喝……” 这时穆南烟已经结完账回来，看到张子善这样子，伸手扶住他，声音平静地道：“回家。”话语间已然夹杂了一丝冷意。 张子善似乎也懵了一瞬，转头呆了似得瞧着穆南烟，却又像是瞬间清醒了似得，沉默起来。 穆南烟带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感情这事伤心可以，但我不允许你发疯。” 张子善紧紧地抿着唇，脸色一白。踩着虚浮的步子任由着穆南烟拉着他往前，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他急忙挣脱穆南烟的手，转身急走两步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哇哇吐了出来。 “车的后备箱有矿泉水，我去帮他拿。”呕吐物的酸腐气味随着晚夜风一阵阵的扑到乔浅初的鼻尖，并不好闻。她稍微皱了一下眉，尔后接过穆南烟递过来的钥匙，走去拿水。 吐过之后张子善清醒了不少。他有些虚脱地冲返回来的乔浅初笑笑，接过矿泉水后喝了一口漱口。 “难得你没扔下我一个人。”张子善居然还有力气调侃穆南烟。他知道穆南烟最怕的就是麻烦，特别还是在他有洁癖的前提下。 穆南烟却是几乎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就转了身，慢条斯理地道：“你要是清醒了一些的话，那就自己走吧。我最近疏于锻炼，扶你那么久，手软了。” “……”张子善不舒服地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晃晃却准确无误地往穆南烟的方向走去。身体一歪，快要倒下时正好被穆南烟稳稳扶住，低叹一声：“头好晕啊。” 乔浅初背着手走在他两身后看着张子善的故意动作，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把张子善平安的送回家后，穆南烟才与乔浅初打道回府。 关上门，乔浅初回头再三向穆南烟确认道：“你确定留张子善一个人在家里是安全的？” 穆南烟的大掌包裹着乔浅初的手，走到车的副驾驶室旁，帮她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他说可以那就肯定可以，你相不相信，明天他依然会按时来律所上班。” 穆南烟和张子善这么多年的兄弟，肯定对对方互相了解。见他这么说，乔浅初也放下心来，没再说什么。 车子发动，乔浅初想了想开口道：“我真幸运。” “怎么忽然这么说？” 乔浅初依靠在椅背上，听见穆南烟发问，目光一转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温柔一笑道：“没有这么多艰难，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你。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穆南烟会心一笑，“那我也同你一样幸运。”他空出一只手覆在乔浅初的手上面，“时间还有这么长，我还想着看到你老的时候的样子呢。” 陪你一直到老——这是这世界上最为让人动心的承诺。 时间也不晚了，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两人回到家洗漱后相拥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乔浅初一直睡到闹钟响起。 她迷迷糊糊地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虚着眼睛瞟了一眼，九点半了。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南烟果然已经上班去了。乔浅初洗漱完踩着拖鞋到餐厅，餐桌上留着穆南烟一早做好的早饭。 乔浅初心中一暖，吃完饭收拾好后急忙开车往途游赶去。 出门前，巫幼晴特意打电话过来催她，说是角色设计上有几个关键问题要和她讨论。 到了途游，一上午的时间基本已经耗在了那里。等到她想起吃午饭时，已经是穆南烟给她打了第三次电话。 “还没去吃饭？” 手机那边语气低沉，乔浅初基本可以想象得到穆南烟说这话时的样子，定是轻轻皱着眉头。 乔浅初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心里大叫不好。自从之前营养不良被穆南烟发现后，他就严格监督她的三餐时间和质量。要是被他知道今天中午没吃午饭的话，指不定他会不会马上从律所赶过来。 “恩……我刚才吃了一块蛋糕，”乔浅初心虚地道：“我今早上不是起得晚了些么，中午吃晚点没关系。肚子现在也不饿。”她又好言说了几句话，直到再三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后，穆南烟才饶过她。 巫幼晴坐在座位对面冲她眨眼睛，“你们夫妻真恩爱。走吧，我们去吃饭。刚才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这顿我请客。” 乔浅初点点头，拿起手袋跟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我下午要去工作室那边，关于角色设计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出了电梯，乔浅初对巫幼晴笑着道。 巫幼晴亲昵地挽着她的手，“下午应该没其他什么事了，我会尽量让你少奔波的。” 两人选了就近的一家中餐馆吃了饭，刚与巫幼晴分开，乔浅初就接到顾双馨的电话，让她吃完饭下午快点要工作室，她组织了活动。 乔浅初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什么活动？我这个当家的怎么都不知道。” “哎呀哎呀你直接来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全部坐在这里就等你一个人啦！要是现在说出来的话就不是惊喜了！”顾双馨哈哈笑了两声，一顿，忽然压低了声音又道：“话说你身材应该是C吧？” “……是，”乔浅初皱眉，“该不会又是什么游乐场一日游吧？”想着她刚才的问话，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难不成又是游乐场？” “什么叫又是游乐场，”顾双馨故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这次是游乐场里面的水上乐园，能一样吗？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晒晒太阳玩玩水多好啊。你和江承北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丝毫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同事的感受，同事关系需要维护的你知道吗？我们需要的是和谐……” “打住。你直接说都有哪些人要去吧。”乔浅初无奈地呼出口气，的确，最近都没怎么出去活动了，而每次活动都差不多是顾双馨来提出或是组织。想想，她还真的有点像是工作室的粘合剂。 “唐一心和苏季青一对，你和穆南烟一对，我和江承北一……”顾双馨及时地刹住了嘴，迅速转了个弯道：“我和江承北这两只单身汪。” 一听这出场名单，乔浅初了然地笑笑。游乐场、泳装、情侣……顾双馨的用心显而易见。 她对江承北显然还没死心。 答应了下来，乔浅初将手机搁在副驾驶座位上，转而发动车子往工作室开去。 乔浅初到的时候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三点，人果然都已经到齐了。她非常好奇穆南烟和苏季青为什么会在百忙之中答应顾双馨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无聊的提议。 六个人，两辆车。顾双馨嚷着要与江承北同一辆车过去。 江承北无奈地笑笑，倒也没拒绝。唐一心适时提出他们两对坐穆南烟的车。 车上，乔浅初随口将心里的疑问对穆南烟提了出来，“你今天和苏季青下午不是很忙么？电话里也没听你说要出来玩的事情。” 穆南烟笑，还没答就听见后排的苏季青笑出声来，挠了一下鼻尖，说：“福利。” 还能有什么比看到心爱的女人的福利更诱惑的事呢？ 要不是有乔浅初和唐一心在，而且又有泳装可看，他们又怎么会想着答应顾双馨。 唐一心听着就给苏季青一记倒拐子，白了他一眼，对他做了两个字的口型：“色——狼。” 苏季青平白无故被安了这么一个罪名，委屈兮兮地冲唐一心撇撇嘴，一脸哀怨。 乔浅初从车内镜中瞟到他们的互动，微微一笑。 “张子善今天去公司了吗？”一对比之下，她忽然想到了昨晚犹在神伤的张子善。 “下午去的，精神不太好。”穆南烟掌着方向盘，缓缓跟在江承北的车后面。不多时，远远地，乔浅初已经可以看见游乐场里面的巨型摩天轮。 “你的泳衣是顾双馨给你买的，”唐一心下车来给了乔浅初一个纸袋子，并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小声道：“我偷偷看了下，估计穆南烟要失望了。” 乔浅初倒没多想，按顾双馨那丫头的逻辑来想，假如她的目的真的在于江承北的话，也不会给她买过于夸张的款式，相反，她反而放了心。 六人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在门口汇合。 目光一触到顾双馨时，唐一心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哇哇哇，顾双馨想不到你的身材这么有料！”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顾双馨身上的比基尼，这罩杯怎么看都有D吧？平时还真没看出来…… 顾双馨作势打了唐一心一下，她的声音太大，即便是她很坦然迎接着众人的视线，但就因着江承北在，似乎就有什么不同了一样。 第192章快要屈服 江承北的视线往顾双馨的身上顿了一秒，然后快速移开了。 相较于顾双馨身上的比基尼，乔浅初和唐一心穿的泳衣款式就比较中规中矩了。都是齐到大腿的连体泳裙，乔浅初的是黄色一字领绕脖绑带样式；唐一心的是咖啡色V领背心连体裙。 三个男人的身材倒是意料中的好，都是高高瘦瘦没有一丝赘肉。除了苏季青单薄点，穆南烟和江承北居然还有腹肌。 “我们先去玩漂流河吧！”顾双馨举手提议，“这个项目比较温和。”她似乎是想起了上次她和乔浅初江承北三人去游乐场时的情景，除了她一个人在疯玩，江承北和乔浅初根本不感兴趣。 六个人往人堆里一站，怎么看怎么显眼。几乎所有路过他们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望上他们一两眼，直到有江承北的书迷将他认了出来要签名，顾双馨怕引起骚乱，忙拉起他的手混到人多的地方躲开了。 唐一心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转头耸了耸肩，“要去找他们么？” 穆南烟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揽了乔浅初的肩往有躺椅的地方走，“你们去玩吧，我和浅浅晒晒太阳就好。”他和浅浅本来就不是活泼好动的性格，这里人也多，玩也玩不起来。 “等等，我们也去，”唐一心说着，下意识地拉了苏季青的手就小跑着跟了上去，“这里人太多了，玩个项目排队都要排老半天。” 苏季青低头看着被唐一心拽着他的那只手，傻愣愣地笑了。 四人找了一个人工小沙滩，往躺椅上面一躺，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最往右是穆南烟，位置依次是乔浅初、唐一心和苏季青。 几人随意地聊着天，就这么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打发时间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穆南烟叫上苏季青去买喝的。等他们离开，乔浅初睁开了眼睛，转脸问唐一心，“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唐一心抬起眼皮，慢悠悠地说。 乔浅初嘴巴一努，往着穆南烟和苏季青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道：“一个月快到了，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吧？” “时间过得这么快？！”唐一心立马坐起，哎呀呀叫道：“我就说为什么最近苏季青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了，敢情是在争取最后的表现啊。” “都这么久了，该看的也看出来什么了吧。” 唐一心摆摆手，“就是因为都看出来了，我才更加不敢确定了。你说我有什么好？咋咋呼呼又毒舌，还经常惹事捅娄子。我有时就在想，难不成他是为了负责任所以才对我这么好的？” 搁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随即闪过一条信息。乔浅初拿起手机一看，是顾双馨发过来的，说他和江承北刚才去玩了漂流，气氛还不错。并问他们现在在哪儿，待会儿过来汇合。 乔浅初将他们的位置发了个定位信息给顾双馨，嘴上应着唐一心的话：“苏季青不像是被那些观念束缚的人，就算刚开始可能有这个想法，但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情感的支撑也走不了多远。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也就只有你才当局者迷。” 苏季青和穆南烟买了水返回。唐一心似有所感地往他们去时的方向望去，一眼就扫到笑看着他的苏季青，心一跳，忙收回目光。 “算了算了不说了，最多到时候认命就是了。跟了他，怎么想都是他吃亏，我划算。”唐一心几乎是在苏季青走到乔浅初身边的同时，才将最后一个字从嘴里抛出。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唐一心见了我一脸心虚的样子。”苏季青将瓶盖扭开，将水递给唐一心。 “我心虚？你过来，看看我正气凛然光明磊落的脸！我心虚？”唐一心大声道，接过水喝了一口，习惯性地递回给苏季青让他拧好盖子。 乔浅初注意到唐一心的小动作，与穆南烟四目相对，俱都笑了起来。一心还说自己没有陷进去，看她这样，下意识地举动更能表明心中的想法。至少她知道，一心离了苏季青的宠溺后肯定会感到不习惯。 这时，穆南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楼彬打过来的。楼彬是知道他下午出来陪乔浅初了的，所以一般不是紧急情况的话，是不会想到打扰他。 他接起，问道：“什么事？” 电话一接通，楼彬叹了口气道：“我忘了今天下午张子善还有一个民事诉讼案需要出庭。他下午来得这么晚，情绪也不好。我早就劝了他要不换我去，这个案子我也做过了解，但是他不答应。现在案子败诉了，当事人直接闹到了楼南，现在在他办公室吵闹。”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穆南烟锁眉。 “法院判当事人赔偿原告一笔钱，当事人却认为是张子善没帮他尽力维权才导致的官司失败。现在还缠着张子善不肯离开……” 电话那头隐隐有声音传来，穆南烟挂了电话，沉思几秒。 此时的楼南气氛凝滞。 “你这算是什么律师？还什么江城最大律所的名律师，我看就是坑蒙拐骗的黑心律所！”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站在办公桌前，正对着办公椅上的张子善吼道。 张子善慢慢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懒散的态度更是让中年男人火冒三丈。 男人的胸口剧烈起伏，扶着桌面再次叫了起来：“我一个穷打工的，法院判我赔偿那人两万块，我不就失手打了她一下嘛！这一下怎么就值两万块了？还是轻伤，轻伤就这么多钱？我跟你说，你要是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今天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我帮你赔，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帮你赔。”张子善开口，嗓音低沉暗哑。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他又说了一遍。 中年男人一愣，像被震住了似得呆了呆。这……他还能说什么？本来这次被起诉他就已经做好了赔偿对方医药费什么的准备，之所以请代理律师也只不过是想少赔点。可现在张子善都开口了，说要全部帮他赔，这兴师问罪也瞬间变得没有了意义。 “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有逼你，”中年男人忙把自己的银行卡掏了出来甩到张子善的手边，“我不相信你，你给我现场转账。” 张子善抬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还真的拿起手机将钱转给了他。 “你这人真是有病！”中年男人收到了到账通知，因为兴奋，声音都在抖，临走前他狠狠地瞪了张子善一眼，“你要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话还是早点辞职换份工作吧，不要再坑人了。” 张子善没有搭话。 男人离开时，正好有人进来。 门被关上，来人径直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开口道：“抱歉。” 张子善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抬眼，望了过去，正好对上谢西恬的眼睛，“为什么要说抱歉？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落地窗外的阳光透过半拉开的遮光帘漏了进来，慢慢往地板上延伸。谢西恬迎着稍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微微眯了眼，开口道：“中途丢下喝醉酒以及受伤的你，我很抱歉。” 张子善忽然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拿了纸杯接了杯温水，递到谢西恬的手上。 坐在谢西恬对面，张子善现在这样子看着应该很傻。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早上因为要出庭，楼彬硬着头皮向前台借了粉饼给他遮盖。越是故意就显得越是滑稽，他倒是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我知道你都知道，知道我为什么想着回去，知道我为什么心虚。张子善，就如你所说，我其实并没有对不起你，但是你知道吗？我今早上在皇朝开会，几次都讲错了话。你那晚孤零零站在绿化带的样子已经清晰地刻入了我的脑海，傻乎乎的，强颜欢笑的你。我忽然就觉得内疚了。”谢西恬轻声地说。 “所以呢？”张子善闷咳了一下，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伤了嗓子。 “我昨晚没有回去找他，已经走到了酒吧门口，但并没有进门去。” 张子善这才真正地看了谢西恬一眼，仔细打量着，发现她的精神似乎也不好，脸色苍白。 谢西恬继续说着：“我自尊不允许我这么做，即便我很想。其实我心里也很怕，假如柏即晨以后再来招惹我的话，我怕我守不住自己的那颗心。” 张子善的心微微一痛——果然还是这样的，他自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其实还是那样，什么都没变。 “我们在一起吧，你和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不会让你想起他。”张子善笑了一下，心里的这个念头在翻腾。 谢西恬似是没想到张子善会这么说，骄傲如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当别的男人的替身？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想欺骗你。张子善，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前的友谊是不允许被玷污的。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来看看你并和你说声抱歉。”她起身，离开了。 门“咔”地一声上了锁，张子善唇边的苦笑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门又再一次被打开了。 他一喜，抬头朝门外望去。 ——不是谢西恬，是柏蕊。 柏蕊倚靠在门框边，嘴角一扯，一个讽刺的弧度，“本来是想来看看当事人闹场子的好戏的，谁知道却正好碰到另一场好戏。张子善，啧啧啧，想不到你也是一个痴情种啊。居然还想着当我哥的替身，你当你是谁？我哥也是你比得上的？简直是痴心妄想！” 张子善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柏蕊瞧了，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不屑。 “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话？”张子善抿了唇，呵呵笑了声，“你现在这个姿势保持的不错，要是换个门面的话就更好了，估计有很多男人黏上来。” “张子善你说我是……”柏蕊及时截住了话头，冷哼一声，愤愤地转身走了。 张子善收起笑容，自己又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第193章不要心软 顾双馨组织的水上乐园活动因为楼彬中途打过来的电话而结束了。 几人换好衣服出来，拿好东西去取车。 “我回工作室看一下张子善的情况，”穆南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然后回身帮乔浅初理了理耳发，轻声道：“你要不先回家？” 乔浅初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去工作室等你，上次那家杂志社的画稿已经退回来了，有些地方需要我做修改。等你忙完了之后给我打电话。” “好。”穆南烟点点头，转而开着车往律所那边走。 回程的时候因为只有一辆车，江承北和苏季青两个大男人只好坐前面，三个女人坐后排，这样坐倒也不挤。 唐一心无聊地刷八卦新闻来打发时间，现在几乎整个娱乐版块都挂满了关于郑冰的报道，说什么的都有。 “郑冰看来是翻不了身了，丑闻这么多，连早些年的都被挖了出来。借机上位，潜规则，饭局明码标价……即便是她现在暂时退出娱乐圈沉寂个两三年再复出，那个时候都已经被新星给取代了。”唐一心啧啧点评道。 乔浅初转脸看着她，眉一动，“怎么说她都是你之前带的艺人，你现在这副样子，请问是幸灾乐祸吗？” “是又怎样！”说着，唐一心一把搂过乔浅初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的关系也是她能比的吗？就冲她想方设法害你的那刻起，她在我心里就已经是敌人的身份了。” 顾双馨好奇地拿过唐一心的手机，往下翻动八卦新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这女人不是杨腾的小情妇么，我昨天去我哥公司找他的时候，杨腾和他家那位出了名的悍妇正在和我哥说话。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些更深入的八卦，杨腾还因为郑冰得罪了皇朝呢，他老婆拉着他来找我哥说情。” “一个女人能得到郑冰这样的结局，也真的算是悲惨了。”苏季青轻轻摇了摇头。 乔浅初愣了愣，没有接话，定定的看着前方椅背，沉默了下来。 郑冰真正做错的有什么？ 乔浅初的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郑冰那孤傲艳丽的容貌。记忆中保留的大多数都是她对她的挑衅。 其实她和郑冰本来无仇无怨，要说怨的话，也是来源于柏蕊这边，关于南烟。 说到底，郑冰大部分的作为无外乎为了柏蕊…… 唐一心见乔浅初许久都没说话，不用多猜也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见她一时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怪叫道：“乔浅初！” 乔浅初猛然被吓一跳，按着胸口回瞪唐一心，想说什么大脑却又暂时一片空白，什么都串不起来。 “你还在想郑冰啊？”还是唐一心最了解乔浅初，见她一副闷闷的样子，于是哈哈笑道：“你不要心软，也不要觉得郑冰现在的下场是你造成的。你想想她以前给你惹了多少的麻烦啊，而且你忘了顾琳琳那个女人啦？养虎为患为大忌，你现在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以后指不定还要给你捅出什么篓子来呢。” 顾双馨也觉得唐一心说的有道理，在一旁附和地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你看你家穆南烟这么抢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看着他。如果说柏蕊是你最大的情敌的话，那么郑冰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少了郑冰，你相信我，她绝对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车内的几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顾双馨说出这么一大段有用的话，唐一心哎哟叫了起来，拍了拍手笑道：“某人的脑子里终于装的不全是稻草了，恭喜恭喜。” 顾双馨瞪了她一眼，孩子气地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江承北因为本来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想插手女人们的这些勾心斗角，索性一直都没插过话。 苏季青摸了摸下巴，转头盯着唐一心笑：“假如顾双馨的小道消息是真的，那么有杨腾家的那个悍妇在的话，郑冰的下场可想而知。” 乔浅初只是听着，微微叹了口气——还是顺其自然吧。 关于郑冰的讨论很快就被顾双馨转移开了话题，说到了她和江承北今天在水上乐园的欢乐时光：“今天我们去玩那个大滑板，江承北居然一点都没怕诶，看来上次游乐场你只是不想陪我玩而已嘛……不管不管，下次你还要陪我去！”幽怨的小眼神似乎快要戳穿江承北的后脑勺。 就在顾双馨不依不饶的说话声中，车子拐进了“初意”工作室。 刚下车苏季青就拉着唐一心向三人道了别，说是今晚有约会，要先走。 顾双馨听了，不耐烦地摆摆手，眼不见为净，“快走快走，天天都是成双成对的人在我面前秀恩爱，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单身汪的感受。”说完，有意无意地又瞟了江承北两眼。 这暗示……真的是有够明显的了。 乔浅初暗叹口气，不禁摇头——要是顾双馨和江承北哪怕有一丝可能性的话，江承北也不会这么故意躲着她吧。还是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以双馨的性格，怕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唐一心和苏季青走后，顾双馨蹦蹦跳跳地跑到乔浅初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笑眯眯道：“今天下午谢谢你们的撮合！没有过来打扰我和江承北的二人时光。” 江承北没有跟上来。乔浅初回头一看，他正打开后备箱拿出什么东西。 收回视线，乔浅初对顾双馨随意说了两句话敷衍了过去。走进工作室，她拿出前不久杂志社退回来的画稿坐在工位上，拿起笔修改细节。 “小乔，”江承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座位旁，手上拿着一本书。摸了摸脑袋，他哈哈笑着将书递向了她，“听唐一心说你喜欢大提琴家舒岚，这本是她近期的新作，我无意间要到了她的亲笔签名。喏，现在把它送给你。” 他的态度坦荡荡的，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让人生不出丝毫的猜疑之心。 乔浅初握着画笔的手一顿，垂眸敛了思绪，笑了笑，她抬眸伸手将书接了过来，“谢谢，我很喜欢。” 江承北笑眯眯的，摇摇头说不用谢，随即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我的礼物呢！”顾双馨低声又嘟囔了一句什么，走到乔浅初面前。见了乔浅初桌面上摆放着的书，她立马不高兴了，转身朝江承北不满地叫道：“江承北你是不是偏心啊，为什么每次都给乔浅初礼物却独独忘了我？” “你又不喜欢舒岚，给你你也不会看。”江承北头也没抬地应道。 顾双馨双手叉腰，心里一股酸溜溜的情绪顷刻间便涌了上来。她鼻尖微酸，“我看不看和你送不送根本就是两回事！你这分明就是在找借口！” 江承北这才听出了顾双馨话里面的不对劲，他起身走了过来。顾双馨生气地别开脸，就是不看他。 乔浅初悄悄地给他使眼色，让他安抚安抚。 “行了，我那儿还有一本多……”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乔浅初的眼神瞪了回去，江承北及时收住话，话锋一转，笑道：“谁说我没有给你准备？我这不是没有及时拿出来给你嘛！你等着，我这就拿给你。”说着转身作势去拿了。 顾双馨这才转怒为笑。 郑冰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她的八卦而被众人知晓的。报纸上的消息流出来后，狗仔盯她盯得更紧了。全天二十四小时无休地埋伏在她公寓周围，一有风吹草动就将快门按个不停。 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过门了，甚至是连撩起窗帘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不敢做。 因为许久都没见过阳光，郑冰的脸色并不好，就像是病态的惨白般，没有生气。 家里的存粮快要吃完了。她的朋友本来就少，现在连经纪人都没了，就更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乔浅初！”一想到这个名字，郑冰的眼前就一阵发黑，恨得牙痒痒。她随手抄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的往墙角砸去。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客厅内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郑冰深吸一口气，见是柏蕊的名字，忙接了起来。 “我错了。”郑冰不等柏蕊开口便首先承认错误道：“阿蕊，我好恨啊，我好恨乔浅初那个女人。麦合停了我的活动后，我去找了顾双棋还有穆南烟，他们都不打算放过我。他们对我这么狠，我只不过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乔浅初而已，谁知道穆南烟却——” “你要有耐心，”柏蕊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你的仇我会帮你报。这段时间你就当做是修身养性，退出娱乐圈也没有什么不好，那里是个大染缸，你之前说要进娱乐圈时我就是反对的。” “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办？那些狗仔队全都堵在我的门口，我出都出不去。”似乎是这几日的委屈都有了一个宣泄口，郑冰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也就只有这几日了，等你的事情热度散了后，他们自然就会走的。吃的用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想办法带给你。” 郑冰一怔，随后轻声应道：“好。” 第194章出轨对象 乔浅初在整理好自己手上的画稿时，抬眼望向了墙上的挂钟。 已经五点半了。 和皇朝合作最大的好处就是上下班自由了许多，和她在工作室里时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在途游科技里的办公室里也比较轻松，随时可以下班，完成手里的工作就可以离开。 穆南烟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乔浅初站起了身，往书桌的对面望去——巫幼晴开起了台灯，在灯下写着什么，过一会儿，拿起稿纸对着灯光，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奇怪地盯着稿纸的方向看着。 “怎么了？不下班吗？”乔浅初拿起了包。 “我要加班，”巫幼晴摇了摇头道：“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连续几天都工作到很晚，我想把明天的东西一起弄一下，等会再去买点吃的凑合一下。” 乔浅初点了点头，接起来手里一直在响的电话。 “喂，到哪儿了？”乔浅初开口问道。 “在楼下了。”穆南烟道。 “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乔浅初转头犹豫地看了眼巫幼晴，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你老公呢？这几天你在外面吃饭，他怎么办？” 巫幼晴抬眼冲她笑了起来：“他很少在家吃。而且这几天他要出差，刚才还发短信给我，说在参加会议，今天就不给我打电话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还好没有因为提起申季扬而引起巫幼晴什么怪异的情绪，看来他们最近的感情不错。上一次看见申季扬之后，她便有了怀疑……申季扬对巫幼晴挺好，性格虽然冷了些，但是不像是会出轨的人，他们两个相处的方式也并不像是夫妻，反而……像是因为愧疚或是其他原因而互相迁就着待在一起的人。 “你发什么呆呢？”巫幼晴探过身子，抬手在乔浅初的眼前挥了挥，五指纤长，“你们家穆先生在楼下等着你，快冲向他的怀抱吧。” 她话里有些轻易读出的调侃，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乔浅初笑了笑，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待会记得吃晚饭，别熬夜了。” “我手里工作快完了，行了行了你快去吧，杵着儿让我心烦！你们两个天天秀恩爱，虐狗也不是这么虐的……” 虐狗？ 乔浅初在愣了一秒之后笑了出来。虐单身狗…… 她摆了摆手抬腿走进了电梯，快速地走到了楼下，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车里的穆南烟，走了过去，低头上了车。 穆南烟敲了敲方向盘，转头带着笑意道：“今天来得及，我们可以买点菜回家做，怎么样？” “好，好久没吃家里的菜了。”乔浅初点头同意道。 两人将车开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超市，停放好车子后，下了车。 穆南烟伸手拉了一辆推车出来，乔浅初则跟在他的身后，过一会儿便拿着一样东西往篮子里丢。 “这个不能要，”穆南烟看着推车里的东西开口道：“这个补维C，这个补锌……”他边说，边伸手在货架上一口气拿下了许多东西。 乔浅初跟在他身后，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刚被穆南烟扔出去的薯片——她半夜熬着赶画稿，全靠这玩意儿撑着呢，嚼着嚼着就没有睡意了，比咖啡还管用…… 穆南烟刚要拒绝，低头便看见了乔浅初依依不舍的表情，有些好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行，拿一包吧。” “两包？”乔浅初讨价还价。 “一包。”穆南烟重复了一遍。 一包就一包吧，总比没有要好……乔浅初妥协了，迅速地将薯片捡了一包回来扔进了购物车里。 穆南烟看着她的动作直想发笑，转身朝蔬菜区走去。 浅浅已经开始对他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了……穆南烟心情大好，走路的速度放慢了，想多逛一逛。 穆南烟挑着菜，仔细思考着怎么搭配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菜里的营养，又要让乔浅初一次性吃完……手里的动作不停，飞快地找出绿色的菜，扔进推车里。 “穆先生都快成专家了。”乔浅初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打趣道。 和穆南烟逛超市，她只要负责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让他一转眼就能看见自己便可以了。他的手速永远比她快，懂的东西也比她多，所以她真的是来“逛”的…… 穆南烟轻笑了一声，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没办法，你久病，我成医。” ——你久病，我成医。 这句话在乔浅初的耳边回荡了好久，胸腔里突然满溢起了感动，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明明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但是这句话，确实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穆南烟似乎也察觉到了乔浅初的沉默，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低头看着酸奶区的几罐酸奶，开口道：“要吗？” 乔浅初回了神，抬头仔细看了看穆南烟精致英挺的五官，摇了摇头，笑道：“走神了……”她的眼神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望，收了回来。 突然定住了，又缓缓转过了头，朝刚才不经意望去的地方再看了一遍…… 对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迎面走了过来，有说有笑，男人脸上挂着的笑容是第一次见面时不曾看见的愉悦，而女人……她第一眼看的时候居然误以为是巫幼晴…… 顿时，满脑子的疑惑包围了乔浅初。 她记得刚才出来之前，巫幼晴还告诉过她，申季扬已经出差了，甚至还在开会没空给她打电话……那迎面走来的这个人是谁？是从外地开完会用几分钟的时间赶回来陪另一个女人逛超市的申季扬吗？ 她皱起了眉头。 穆南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对方也看见了他们。 申季扬一愣，开口道：“穆律师，真巧……” 穆南烟点了点头，“申律师。” 申季扬转头，这才看见了穆南烟身边的乔浅初，顿时惊讶的神色里还多了些尴尬。 乔浅初敏感的眼神在他和那个女人之间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转头轻声对着穆南烟道：“南烟，介绍我。” 穆南烟第一次接到乔浅初想要在人前让他介绍自己的信息，唇角一勾，也没问为什么，立刻对着申季扬道：“这是我妻子，乔浅初。” 乔浅初微微一笑，等待着申季扬做介绍。 ——礼尚往来。如果穆南烟主动为她做了介绍，那么申季扬碍于礼节，也必须为身边的女人做下介绍。这女人长得和巫幼晴有几分相似，但仔细一看又不太相似…… 这人是不是就是巫幼晴口中那个申季扬的出轨对象？申季扬的性子十分冷淡，就连对着巫幼晴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往下说，但是刚才他们走过来时，没有看错的话，申季扬脸上的笑容是切切实实，真心的。 申季扬在尴尬了几秒之后，有些慌乱，不等他开口，那个女人突然主动走上了前。 “你好，我叫巫怀柔。”巫怀柔开口，伸出了自己的手。 巫怀柔。巫幼晴。都姓巫——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是巧合吗？ 乔浅初盯着她的手看了两秒，看得巫怀柔都有些难堪了，她才伸出了手。 穆南烟有些诧异地看了乔浅初一眼——浅浅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给第一次见面的人难堪，而她刚才第一眼看过去的人是申季扬…… 几乎是第一时间肯定了一个事实。 “你们认识。”穆南烟开口道，对着申季扬。 申季扬点了点头，想了想，有些尴尬道：“嗯……之前见过一面。” “请问你是幼晴的？”乔浅初开口问道。 “你认识我姐？”巫怀柔诧异地开口。 “嗯，我们一起工作，是朋友。”乔浅初笑了笑道。 穆南烟开口道：“那你们先逛，不打扰了。” 申季扬巴不得听见这句话，立刻带着巫怀柔转身朝另一个食物区域走去。 乔浅初盯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惊讶和怀疑，无法理解这件事情的走向……巫幼晴的妹妹，和巫幼晴的丈夫一起逛超市？ 她摇了摇头。 “他是个不错的律师，”穆南烟开口道：“能力不错，人品也有口碑，但是我没有深交，现实和传言有什么出入吗？”浅浅不太友好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人——这是穆南烟的观点。 乔浅初摇了摇头道：“目前就我看来，他也是个好人。”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他妻子看起来比较年轻了……” “刚才那个不是她的妻子，”乔浅初转头对着穆南烟道：“他的妻子叫巫幼晴，你也知道的，是和我一起参加设计大赛的那个。这次也有参加皇朝的这个项目。” 穆南烟立刻明白了乔浅初刚才的不太友好是因为什么了。 乔浅初皱着眉头思索——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巫幼晴？她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为什么帮忙申季扬圆这个谎？她完全没必要对着自己捏造出申季扬正在出差的事情，因为这个不在自己关心的范围，而是巫幼晴自己主动提起的，应该是申季扬撒了谎。 如果巫幼晴不知道，那么这样告诉她，她会怎么想？事情的冲击力太大了，而且如果巫怀柔就是申季扬的出轨对象，巫幼晴可能会更加接受不了吧？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自己的丈夫…… 她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暂时对巫幼晴保密好了，等着看看事情的走向，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但愿，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第195章意外撞见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一震，低头看向屏幕上的名字。 ——巫幼晴。 定了定心神，乔浅初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u盘插在电脑上没拔呀！”巫幼晴开口便是嗔怪：“上一次泄露资料的事情你忘了？现在u盘得随身带着！下一次又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乔浅初闻言，立刻在手包里找了找——果然，u盘没在。应该是刚才看见南烟的电话，就忘了其他的…… “不好意思啊，那就先放你那里吧，我明天早晨过来找你拿。”乔浅初道。 巫幼晴似乎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好啊……你在哪儿？” “我在逛超市呢……准备买点菜回去做饭。” “你在超市？”巫幼晴立刻精神了不少，欢呼声从那头传到了乔浅初的耳膜里：“哪家？是不是附近的那家？” 她想着穆南烟来接乔浅初，两人自然是在最近的超市里买完东西再回去。 “嗯，怎么了？”乔浅初以为巫幼晴需要自己带什么给她，点头道。 没想到巫幼晴立刻来了精神，开口道：“你等我一下，别走开啊，就站在那儿等我啊！我五分钟之后就到！我饿死了！现在饭店什么的都应该挤满人了，我要到你家去蹭饭蹭饭！” 乔浅初一愣——巫幼晴要过来？ 她摇了摇头。不行，现在申季扬带着巫怀柔在超市里，还不知道要逛到什么时候呢，刚才见他们的推车里还没什么东西，估计一时半会肯定没法出去，一定会给巫幼晴撞上的！超市就这么大……她总不能拖着巫幼晴直接到收银台结账了吧？ “今天吗？今天可能不方便……”乔浅初开口道。 “不方便啊……”巫幼晴叹了口气道。 乔浅初松了口气。 “那我只好来买点吃的了……等我啊！别走！”巫幼晴的声音再一次欢快地响了起来。 乔浅初几乎吐血三升，但是巫幼晴那头已经快速地切断了电话，没有给乔浅初提出不同意见的时间。 ——就算是给了她反应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来阻止她。 乔浅初四处寻找着穆南烟的身影，在人群中轻易地便望见了穆南烟，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开了，即使是在低压情绪里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穆南烟正在一群老太太里挑着菜，别人都在精挑细选着，有的妇女们还会将烂菜叶偷偷摘了扔掉，而穆南烟则皱着眉，穿过人群，尽量不让自己的西装碰到菜根上的污泥，看上什么了菜了，迅速一拿，以手长的优势遭到了身边老太太们嫉妒的眼光。 乔浅初看着在人群中至少高出两个头的穆南烟，笑意越发明显了。 乔浅初走了过去，帮忙看着推车，不让推车随着人潮离开，否则那些老太太们就会趁机在他们的推车里拿走已经挑过的菜……总觉得穆南烟做这事十分有违和感，她莫名其妙的想笑，只好椅在推车上低着头，装作看着别处。 穆南烟突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嫌弃地看着自己左手上蹭到的一点泥。 “超级大洁癖，”乔浅初笑着拿出纸巾帮穆南烟的食指包裹住了，轻轻转动擦拭，“你自己买菜不是自虐吗？我来挑就好了，你在一旁看着。” “不行，你专挑自己喜欢吃的，”穆南烟一口回绝道：“你现在要吃的是有用的，等把身子调理好了，再吃你喜欢的。”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好？”乔浅初皱眉发问——她虽然爱吃清淡的，但是最近穆南烟在家里做的伙食已经清淡得和唐一心家里的不相上下了 …… “快了。”穆南烟随口道。 乔浅初恼怒地嗔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又是随口应付的，推车离开了，穆南烟快步跟了上来。 乔浅初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她接起。 巫幼晴气喘吁吁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了过来：“那个……你们在哪个区啊……” 乔浅初抬头一看，答道：“生活用品区。” “啊，那再往前走一点，我在零食区这儿。” 乔浅初拿着手机往前走，穆南烟接过了推车。 “看见我了吗？”巫幼晴的声音清澈灵动，这回这句话并不是只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的，距离她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个相同的嗓音在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乔浅初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个声音，往左边看去，是一排货架，她快步绕过这个货架，果然在货架的后面看见了巫幼晴。 “哟，”巫幼晴抬头，挂了电话，开口道：“你们的东西买完了吗？” “差不多了。”乔浅初道。 穆南烟走了上来，两人点了头，巫幼晴继续转头和乔浅初说话。 “那陪我选一下零食吧？我一个人怪可怜的。”巫幼晴睁着圆圆的眼睛，可怜地看着乔浅初，笑容里隐隐还包含着期待。 乔浅初耸了耸肩笑道：“走吧，这要不陪你，指不定被安上什么大罪呢。” 巫幼晴立刻笑出了声，转身在零食区里挑着。 乔浅初转身，和穆南烟对视一眼，有些担忧，随即又四处环视了一圈，有意无意地走在货架的出口处，生怕申季扬和巫怀柔突然出现。 “你不吃零食吗？那熬夜赶画稿的时候怎么办？喝咖啡？”巫幼晴开口问道。 “嗯。”乔浅初因为盯着四周，有些心不在焉地答着。 “可惜咖啡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喝了还是想睡，就是最近黑眼圈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原因，从前我是没有黑眼圈的……” 乔浅初的瞳孔突然一缩。 就在巫幼晴兴奋地一个人说话时，她看见了申季扬和巫怀柔——申季扬的手搭在巫怀柔的肩上，两人仿佛是恩爱夫妻一般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收银台附近已经排了长队，乔浅初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又将眼神移向了申季扬那边。 穆南烟收到了她的眼神，立刻抬起头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果然也看见了申季扬和巫幼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巫幼晴突然转头，乔浅初立刻收回了目光，穆南烟抬腿一跨，用绝对的身高优势不经意地将收银台的长队隔绝在了巫幼晴的视线之外。他抬手选购牛奶，没有搭话。 乔浅初笑道：“你一个人连珠似炮地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还说什么？” 巫幼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u盘，递给了乔浅初道：“给你，没脑子。” “谢谢。”乔浅初笑着接了过来，将u盘在手包里放好。 “我好了，我们去结账吧？”巫幼晴抬腿就要离开。 乔浅初张了张嘴。 “家里需要牛奶。”穆南烟立刻开口道，声音平稳冷静，却瞬间将巫幼晴的注意力吸了回去。 “什么？”巫幼晴转头问道。 “我们家，”乔浅初笑了起来，指了指货架道：“他的意思是我们家要买牛奶了。我前段时间因为营养不良昏倒了，这家伙就热衷给我买各种类型的牛奶……” “嘿！打住！”巫幼晴眯着眼睛道：“趁我老公在出差没人陪，你们两个居然给我各种秀恩爱啊！” 乔浅初尴尬地笑了笑，却不是因为巫幼晴对自己的指责，而是那一句“我老公在出差”。 穆南烟挑了挑眉。 他事先并不知道申季扬撒谎的事情。 收银台那边的队伍已经快排到了，穆南烟还停留在选牛奶的货架专区，巫幼晴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和乔浅初笑着聊天。 等差不多快到申季扬他们结账时，穆南烟才将牛奶挑好了，放进自己的推车里。 “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巫幼晴问道。 她让人家陪着，总不好意思自己的东西都买完了，忽略别人…… 穆南烟看了看推车，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硬塞进去了，于是开口道：“走吧。” 他迈向另一个收银台。 巫幼晴走在旁边，偏头和乔浅初笑着。 “啊！”工作人员推着换货的小车过来了，巫幼晴没看见，被轻轻撞了一下。 乔浅初伸手将她扶住，她身子转了个方向，笑了笑，“谢谢”还没有说出来，突然顿住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某一个地方。 乔浅初的心里立刻警铃大作——本来就刚才那样走到另一个收银台的方向，巫幼晴是不会看见申季扬的，但是这一撞…… 她立刻转身顺着巫幼晴的眼神看去。 果然，申季扬正低头对着巫怀柔说些什么，伸手提袋子，巫怀柔也要提，被申季扬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最后，申季扬安抚地冲巫怀柔笑了笑，两人往门外走去。 巫幼晴呆在原地很久，眼神发愣，盯着前方的样子失魂落魄得让乔浅初担忧。 她深吸了口气，没有上前，手指紧紧地在身侧攥了起来。 ——他在笑……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真心的笑容，哪怕一个。而她刚才见到他笑得那么好看，那么自然，一点都不需要伪装和酝酿，可惜的是，对着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还是自己的妹妹…… 巫幼晴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没有选择上前拆穿，收回了目光。继续走向了自己这边的收银台。 乔浅初看着巫幼晴的背影，有些心疼，察觉到了巫幼晴的情绪不对，走了上去。 “我陪你逛逛吧？你想去哪儿？”乔浅初开口道。 “不用了，”巫幼晴笑了笑道：“你别担心，刚才……可能他只是陪陪怀柔而已，或许怀柔遇到了什么事，他以前就经常开导怀柔的。我相信他们两个，你也别想歪了啊。” 乔浅初扯着嘴角，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巫幼晴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估计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强撑着付了款。 她在等待乔浅初和穆南烟付款的时候明显情绪低落，看着地面不作声，脚在瓷砖上无意识地滑动着，手里拿着零食的姿势一直很僵硬。 乔浅初开口道：“走吧。” 巫幼晴抬头笑道：“你们先走吧，我和你们方向不一样，打的回去。” 乔浅初最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巫幼晴抬腿离开。 第196章属于你的 巫幼晴走后，乔浅初和穆南烟相视一眼，沉默了下来。 穆南烟将刚买的东西装袋拎好，安抚乔浅初道：“没关系的，现在有外人在可能更难堪，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待着。” 乔浅初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两人上了车。 她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明明这样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已经有很多次，却每一次都让她想起去和南烟相亲的那一天。 “南烟，你不觉得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吗？”两个人独处时，乔浅初更加放松了，虽然心里还装着心事，但是情绪已经好了不少。 “嗯。”穆南烟应了一声。 “我看着窗外的树往后退，就会想到和你相亲的那一天，”乔浅初笑道：“我当时好紧张，可能就是因为紧张，所以就看着窗外，那种心情一直记到了现在，害得我每一次开车看见树影后退，都会想到你。” 穆南烟开口笑道：“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乔浅初笑了笑，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 整个城市里的灯光渐渐都亮了起来，在经历过复杂的人心之后，她的性格似乎也从一味地忍让变成了肯为自己争取的尖锐面。而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一年。 “巫幼晴会不会想不开？”乔浅初突然问道。 她第一眼见巫幼晴就觉得这是一个透彻的人，巫幼晴的眼神不会骗人，虽然闹腾着要吃，拥有和一点都不符合她身份的古灵精怪，但是她的眼神看向哪里，哪里似乎就能被她看穿。 “不会。”穆南烟开口，肯定道。 乔浅初想了想道：“我有些弄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要说是夫妻，总是不太像的……夫妻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隔阂？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是中间隔了一层无形的玻璃，但是仔细想深究呢，又发现不了什么，只是觉得申季扬对巫幼晴的方式，太像愧疚，也太正经了……” “你说夫妻，拿的是谁和他们做对比？”穆南烟开口问道。 乔浅初一愣，刚才在说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时，似乎是在拿自己和南烟的相处模式和他们做的对比，她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们。”乔浅初开口。 穆南烟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接口道：“每个人的性格都会影响相处的模式，但是申季扬对刚才那个女人，确实没有你说的他对巫幼晴的感觉。” 乔浅初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苦苦思考着什么。 穆南烟突然笑了起来，车子已经驶进了别墅区，他开口道：“我们家浅浅天天为别人的事情操心，忙得没时间理会我就算了，好不容易一起做顿饭吧，还在想别人，我该不该生生气呢？” 乔浅初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错了——穆太太知错就改，今天晚上的时间都是你一个人的，不瞎操心了——走吧，我们进去。” 穆南烟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中一动，跟了上去，将袋子都放在了一边手，另一边空出来抓着乔浅初的手，往门内走去。 进了门。 “我简单做两样菜就好了。”乔浅初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八点钟了。他们在超市里耽搁了太久，这么一弄晚上又得迟睡，明天早晨还要去拍摄现场，新的艺人要接受广告了，所有的服装都要重新设计。 “我来搭手。”穆南烟脱了外套，将衬衫袖子的扣子解了，折了上去，转身拿来围裙，给乔浅初围上了。 乔浅初抬手等着穆南烟给自己系身后的结。 穆南烟在她脖子处摆弄了很久，将两根线互相对齐，一定要以人中下来的那条直线为分割线，整整齐齐地将她穿戴好。 乔浅初仰头发笑：“强迫症先生，照你的速度我们只能吃上明天的早餐了。” 穆南烟低头将她的鼻子一点，俯身环着她，在她身后系着结。 鼻腔里满满的都是穆南烟身上好闻的味道，乔浅初眯着眼睛享受地站着，到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穆南烟的呼吸和轻笑在她耳边显得尤为大声，还有些搔得人发痒，她轻轻躲了躲，唇角的笑容更大了。 穆南烟斜着眼睛转头，在即将系好的时候突然放慢了速度，窝进了乔浅初的肩窝处，抵着她的脖子上下旖旎地动了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腔也都是乔浅初身上的香味。 乔浅初怕痒，伸手将穆南烟抵住了，不准他再前进，开口边躲边笑道：“我们去做饭了……别闹……痒。” 穆南烟没听见似的，不依不饶地前进着，一路把她逼进了厨房，低沉的嗓音在她耳旁震动轻笑，乔浅初心里的浪潮涌来，伸手捂住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穆太太这么忽略我，就一顿饭想弥补吗？”穆南烟低头抵着她的额角，乔浅初被迫抬起头，看着穆南烟离自己仅有几厘米的精致五官。 鼻尖触着他高挺的鼻梁，他的唇无意中擦过她的，但是又不吻下来。 乔浅初舔了舔嘴唇，想都没想就立刻踮起了脚尖，印上了穆南烟的唇，眼里在一瞬间流光四溢，笑意盈然。 穆南烟突然睁眼，清晰地解读出了乔浅初眼里的信息，也勾了唇，笑着回应。 乔浅初的手渐渐由他的胸膛移到了他的背，紧紧地抓着穆南烟的衬衫，直到汗湿了她手下一小块的衣服，褶皱遍布。 穆南烟有些控制不住了，怀里的乔浅初又软又香，偏偏还是难得的主动，再这么下去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想到晚饭，穆南烟越来越炽热的眸子突然有了丝清明。 ——浅浅不能不吃晚饭。她就是因为三餐不规律，才导致上一次的晕倒。 穆南烟恋恋不舍地在乔浅初的唇瓣上狠狠地吮了一口，乔浅初瞬间脚软，几乎站不住。 他缓缓离开，伸手抱住乔浅初的腰，开口低声道：“走，去做饭。” 乔浅初微微喘息着，缺氧的感觉让她有些缓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能自己直起身子。 穆南烟促狭地看着她，乔浅初的脸又渐渐红了起来，转身拿了鱼的袋子走近了池边。 两人很有默契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很快，三菜一汤就出来了，乔浅初在鱼头汤的做法上还是费了点心思的，端上来时卖相好得让人嘴馋。 落了座。 穆南烟开口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要去参加拍摄。”乔浅初开口道。 “拍摄？”穆南烟皱了皱眉头，有什么拍摄是需要乔浅初参加的？皇朝的那个新项目吗？ “嗯……就是皇朝那个，广告需要我参与，帮艺人看看服装，搭配一下就好了。”乔浅初低头吃了口饭。 穆南烟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筷子在一盘菜的上方顿住了，开口冷笑了一声：“谢西恬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服装搭配师也不用请，游戏情节填充我直接用上江承北，据说还要用他拍宣传片……现在还用上你了，我看她是嫌日子过得太清净，想找点乐子。” 乔浅初嘴角一抽，不知道穆南烟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忙开口道：“这个不累的，就去现场挑挑衣服而已，而且大家都以为我和皇朝有什么裙带关系，对我客气得有些过头了……” 穆南烟被乔浅初的表情逗笑了，开口道：“她长胆子了，你们就不能纵容。皇朝这一笔单子用上了你们，给公司省了多少钱？到时候不狠狠敲他一笔，我都白姓穆了。” 乔浅初在心里为谢西恬默哀了三秒钟，继续低头吃饭。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江承北的信息。 “小乔，设计大赛的结果出来了，你和巫幼晴都得奖，你第一她第二。”江承北的短信简洁，没有感叹号，想象不出他说这话的语气。 因为他一直都是明朗的男子，要真正站在他身边了才会知道。 穆南烟不经意地便瞥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一眼过去连内容都看了大半——视力太好也是优势。 “啊，”乔浅初轻声惊呼了出来，抬头欣喜地笑道：“南烟！我们这里得奖了！我一等，巫幼晴二等！” 穆南烟点头笑道：“意料之中。” 乔浅初抬手回了条短信。 江承北的短信又进来了：你明天来拍摄现场吗？ 乔浅初回：来。 穆南烟看着她回信息的动作和速度，眉头一皱，开口道：“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经过柏蕊的提醒，虽然他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但是不能保证乔浅初日子长了，不会把对江承北的欣赏或是愧疚当作感情。哎，情敌太多，防不胜防啊…… 两人很快就结束了晚餐，乔浅初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别收拾了……”穆南烟已经忍了半个晚上，拉着乔浅初往卧室里走。 乔浅初回头看着，“哎，可是碗……” “明天洗。”穆南烟道。 “可是……”乔浅初笑了起来：“澡也没洗……” “你嫌弃我吗？”穆南烟转头，将她往卧室的墙上按，深吻一口。 乔浅初抬头，脸颊发胀，摇了摇头。 穆南烟轻笑着道：“我也不嫌弃你。” 说着他吻了上来，乔浅初感受到了他的炽热和占有，抬头激烈地回应着。 她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想，这世界上有两个人，只要皮肤触碰了便能心潮涌动……她终于相信了。 “南烟……”乔浅初呢喃出声。 一夜旖旎。 第197章攀上大树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的闹钟响了好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腰酸背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叹了口气，伸手去摸闹钟，却有一只手先于她到达了手机的地方，闹钟的铃声顿时不见了。 乔浅初一愣，转头对上了穆南烟带着笑意的眼睛，立刻清醒了不少。记了起来，南烟说今天要和她一起去拍摄现场的…… 乔浅初开口道：“你今天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吗？张子善最近应该没心思工作吧，如果你忙就不用陪我去，我自己……” “不忙，”穆南烟开口道：“除了张子善，还有楼彬。”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憋着笑——张子善和楼彬估计要恨死她了，一有什么事，穆南烟就旷工，现在撒手撒得比之前更加勤快，更别说每天都出来陪她吃午饭和晚饭。下次见到楼彬和张子善可得小心了…… “笑什么？”穆南烟开口问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做起了身子，却在全身镜那里敏感地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 她突然转头，眯着眼睛看着穆南烟，“穆律师，这个……”她指着自己的脖子。 现在是夏天，她不能穿个高领出门吧？今天还要去参加拍摄，这个痕迹留着太尴尬了……穆南烟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穆南烟也坐了起来，轻笑着开口道：“主权证。”随后起身走向了浴室。 乔浅初在床上愣了很久，才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是因为……承北？她的眼神里立刻染上了无奈的笑意，看着穆南烟离开的地方摇了摇头。 吃了早餐，两人驱车往拍摄现场赶去，到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九点多了，因为别墅区离摄影棚还是有些距离的，所以他们在路上就花了一个多小时了。 乔浅初独自一人上了摄影棚，穆南烟则将车子开到了停车的地方。 摄影棚里十分安静，拍摄已经进行了一轮，谢西恬没在现场，江承北坐在一边抗拒着化妆师给他补妆。 “别弄这个......”江承北崩溃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太香了受不了......” 乔浅初一看价他哇哇大叫的样子便笑了起来，转身便看见了另外一边完全不同的氛围。 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坐在离江承北不远处，手里拿着台本，嘴里正在轻轻念着宣传片的词，听见了乔浅初这边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乔浅初的目光与她的相接，双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观察着乔浅初，觉得有些特别，只以为是什么编剧或是工作人员，这气质和这摄影棚有些格格不入了，一看就不是混这个圈子的，丝毫脂粉气都没有。 乔浅初也默默地观察了一眼这个女人，周身气质比郑冰清纯太多，长相小巧，身材也玲珑，但是前凸后翘，该有的一个都没落......难怪在换了一个代言人之后需要她重新来搭配衣服，这人和郑冰在相貌和身高上都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各有千秋。 这应该就是左筱筱了——如果她没有记错名字的话。 乔浅初走了过去，路过江承北的时候，他突然安静了下来，乔浅初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算是打了招呼，随后继续抬腿走向了左筱筱的座位。 左筱筱看着她步伐的方向，缓缓站起了身，礼貌地将嘴角牵了起来。 “你好，我是乔浅初。”乔浅初伸出了手。 左筱筱微微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也伸手笑道：“你好，我是左筱筱。” 谢西恬在昨天有和她提起乔浅初，但是在她的想象力，搭配服装的应该是戴着眼镜、浑身脂粉气息浓重的臭屁老嬷嬷，而不是面前这个...... “不好意思，”左筱筱疑惑地开口道：“我可以问一下吗,你是服装搭配师？”这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反而有些像是音乐家或是学舞蹈的，跟艺术沾边的人气质都非常独特。 “不是，”乔浅初开口笑了笑道：“我是插画家。” 左筱筱立刻了然了。乔浅初要真是服装搭配师，那她这些年的阅人经验还真败在了她身上了。 “开始了开始了！”导演在一旁叫道。 门口突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哒哒声，谢西恬的脸出现在了过道上，一看见乔浅初，满脸的严肃都放了下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今天......那小子陪你一起来的？”她问。 乔浅初一愣，点了点头。 谢西恬叹了口气道：“完了完了，我差点忘了这茬......”以穆南烟的性子知道了她拜托乔浅初来拍摄现场，不管工作劳累与否，她估计都要见血了...... 她无奈地扶额，转头看见了左筱筱，声音变得公式化起来：“演员可以去拍摄了。” 左筱筱好奇和探究的眼神停留在乔浅初的身上，很久才离开——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以严厉出名的谢总在她面前这么放松？就刚才走过来在江承北身上的动作，似乎和他也是朋友？ 江承北咳了一声站了起来，难得有些不自在。对于他来说，带妆拍摄这些宣传片，嘴里说着完全不像是他性格的话，是有些困难的，所以第一轮拍摄因为他的发挥，片子几乎是不能用的。好在左筱筱不在乎这个，也没有多少责怪。 乔浅初看了江承北脸上的尴尬一眼，转身朝他的方向走去。 “没关系，就当时一次体验，把话说出来，不要磕磕巴巴的就行。”乔浅初低声道。 江承北抬眼，对上了乔浅初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点了点头。 乔浅初看着他往摄影区方向迈去的步伐，缓缓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身侧突然有个身影将光亮挡住了——乔浅初一回头，正看见穆南烟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眼睛看着摄影区的方向，只一眼，便重新转头与乔浅初对视。 “谢西恬呢？”穆南烟第一句话便问道。 乔浅初奇怪地四处一看，果然没有看见谢西恬的身影了，道：“不知道，刚才还在这里呢......”估计是看见穆南烟的车了，直接开溜。 她有些好笑地四处望着，没想到谢西恬那样的性子，也会有怕人的时候。 江承北还是有些别扭地说着词，NG了还几遍才勉强过了，之后他的眼神便频频往乔浅初的方向看过来，每次一看，嘴里说的台词就会顺溜很多，这样一场下来，才勉强将台词都完整地说了一遍。 穆南烟看着，也不说什么，更没有用行动宣示自己的主权——他明白江承北的为人。江承北只要还算是清醒，就不会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至于其他的，他并不能禁止也不想。 左筱筱在摆出动作时头一瞥，不经意地看见了乔浅初身边的男人，动作突然一滞。 那个男人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只要轻轻一瞥，就能在一堆人里将他挑出来。而这个面孔......她知道这人是楼南律师事务所的，也有朋友透露过内幕消息，这个穆南烟似乎和皇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联想到他的姓氏，实在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他怎么会和乔浅初坐在一起？他来这里做什么？ “左筱筱，别走神！”导演在一旁喊道：“眼神！眼神很重要！你看哪儿去了？” “抱歉抱歉。”左筱筱吐了吐舌头，清纯的脸蛋配上这个动作竟然意外地让人产生好感。 她好不容易因为郑冰下位了才得到这次的机会，当然得好好表现。 一轮拍摄过后，所有人都下台休息，左筱筱拿了瓶水，喝了一口，眼神不自觉地往穆南烟和乔浅初的方向瞥去——两人的关系一看就不一般，座位和座位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穆南烟的身体朝乔浅初倾斜着，眼神漫不经心地定在自己的手机上，乔浅初一旦说了什么，他便毫不犹豫地抬头，望着他回答。 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虽然看得出来是恋人之类的，但是似乎从未听说过穆律师交女朋友的传闻。 左筱筱想着，腿上就动了起来，往乔浅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嘿，”左筱筱在他们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搭话道：“你给我挑的衣服我很喜欢，看来你对服装搭配也很在行，哪天交流交流？” 乔浅初转头笑了笑道：“好。” 左筱筱继续搭话道：“这位是......穆律师吧？久闻不如一见啊，真人比传闻要帅多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 左筱筱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穆南烟会是这么冷淡的态度，只好开口道：“你好，我叫左筱筱，是麦合旗下的艺人。” 穆南烟也开口道：“你好，我叫穆南烟，是乔浅初的丈夫。” 同样的介绍模式，但是穆南烟的介绍方式显然比左筱筱来得有震撼力得多......乔浅初差点一口口水噎死自己，坐在位子上笑也不是，不笑又憋不住。 人家只是想套个近乎......至于这么吓别人吗？乔浅初抬眼，笑着瞥了穆南烟一下。 穆南烟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玩着自己手上的腕表。 左筱筱吞了吞口水，试图将自己的震惊也一起吞下去，看了看乔浅初，又看了看穆南烟。 穆南烟结婚了......没听见他交女朋友的消息，居然听见本人承认婚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见过传闻？ 她本来想接近穆南烟，或许可以顺利地从麦合跳槽到皇朝，没想到穆南烟这么不留情面地给出了拒绝的消息，左筱筱一时之间有些难堪。 但是尴尬很快消失了，左筱筱重新笑了起来，道：“哇，好幸福！”她将头转向了乔浅初。 既然不能直接从穆南烟那边入手，就只能从乔浅初这里作为切入点了。 乔浅初道：“谢谢。” “那改天我们一起约了喝茶逛街吧？我有服装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对插画也感兴趣，有很多插画师的朋友呢......”左筱筱开口道。 乔浅初对左筱筱并不反感，点了点头道：“好。” 第198章下禁止令 结束了拍摄，江承北立刻冲进了厕所将脸上的妆洗了，出来时见乔浅初和穆南烟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一起去吃饭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江承北一愣，立刻摇了摇头道：“你们吃饭，我去干什么？我回工作室睡一觉，下午还有工作。” 穆南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江承北似乎真的收了心，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往外面跑了，江市困住了这个曾经乘风翱翔的男人，他又是心甘情愿地为了谁折断自己的翅膀？ 穆南烟眼睛一眯，没有说话。 乔浅初开口道：“那我们先走了。” “好。”江承北露出一口白牙，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还是这样舒服干净......” 乔浅初忍不住一笑，转身跟着穆南烟离开了。 “去哪儿？”她上了车，问道。 “回律所，”穆南烟道：“我把张子善和楼彬丢在律所一个上午，这两个人估计已经要疯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 车子在楼南律师事务所的楼下停下了，穆南烟一下车，周围便有人和他打起了招呼，看见乔浅初也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像乔浅初一开始来律所时那样，周围都是好奇和打量的目光。 乔浅初跟着穆南烟上了十七楼。 “啊啊啊啊！穆南烟这个天杀的！”一出电梯，张子善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穆南烟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乔浅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停在原地默默地听着。 张子善的声音就像是自带了扩音器，完全不用费劲便可以在电梯旁听得清清楚楚：“这文件这么多怎么处理得完啊！堆得比我人都高，他居然还出去谈恋爱！有没有人性？楼彬，你说！” 楼彬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可是刚刚受了情伤！我对他这种背弃兄弟的行为非常失望！别给我看见他们俩，否则我就.......我就......” “怎样？”穆南烟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乔浅初。 张子善立刻惊恐地朝后一退——不会吧？他随口说说而已，这两个人是他意念召唤过来的吗？ “我就......”张子善愤怒的声音渐渐变弱了，情绪一转，充满喜悦地道：“祝他们白头偕老。” 楼彬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身子在文件后面一抖一抖，手中拿的签字笔不小心在文件上拉出了一横，他合上了文件，抬起头来准备看好戏。 穆南烟拉着乔浅初走了进去，乔浅初的步子在门口一顿道：“我去上个厕所。”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今天江承北没有注意，很可能是不知道这是吻痕，但是张子善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带了创口贴，现在去贴住还来得及。 穆南烟回头，也知道乔浅初要做什么了，开口道：“去吧，一楼厕所有镜子。” 乔浅初点了点头，转身朝电梯走去，张子善在后面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道：“喂！别走！你一走他就要开杀戒了！” 乔浅初笑着迈进了电梯，关上了门。 电梯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小，一晃，到了。 乔浅初走出了门，往洗手间走去。刚走进隔间关上了门，外面便响起了高跟鞋的响声，哒哒地停在了镜子前的方向。 两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你看见没？” “什么？” “郑冰啊！”一个女人尖声笑了起来：“前段时间混得风生水起的，几乎垄断了整个代言的圈子，天天在电视上看见那张脸，她不嫌烦我都嫌烦了。刚才居然还有脸来我们律师事务所......听说和柏律师是朋友？两个人走得挺近的？” 乔浅初在隔间里顿住了。 “对啊，我也在奇怪，她那一脸伤，怎么还好意思出门啊，应该是被那个网上传的什么杨腾的老婆给打的吧？哎，你让让，我要补个妆......” 外面一阵轻声的步子挪动声。 门口的高跟鞋响声突然多了起来。 一个女人又道：“哎，风水轮流转，她以前据说很傲，现在知道了再底层是什么感觉了吧？好几次看见她在事务所门口等柏律师，头抬得只能看见天了。说实话，郑冰被打了，高兴的大有人在。” “也包括你是吗？”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清冷讽刺的嗓音。 郑冰？乔浅初站起了身，刚想出门，手指在隔间的门锁上定住了。 两个女人突然没有了声音。 “继续说啊！”郑冰有些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现在落魄了，不代表什么小鱼小虾都可以来侮辱我！你们既然知道我和柏律师是好朋友，就应该知道她手里握着楼南事务所的股份吧？楼南的工作人员每天吃饱了都是这么撑着没事干，专在厕所里议论别人的是非吗？！” 有一个女人不服气了，开口道：“有股份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接近不了穆律师？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柏律师想干什么，办公室在十六楼，这算是近水楼台了吧？但是别说先得月了，连见到月亮的机会都没有多少吧？你看看人家乔小姐，一来就直奔十七楼，随时来随时见，穆律师说了，只有乔小姐是不需要预约的，其他的人，不管是不是公司里的，都要！” 乔浅初一愣，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是前台。 “你们倒是清闲得很，有事么事就管人家谁见到月亮了谁没见到？这是你们的工作吗？那我还真得重新评价一下楼南工作人员的素质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要是觉得手里握着股份不代表什么，你就继续这么觉得好了，她开除一个员工的权力还是有的。” 郑冰的话语里已经带上淡淡的威胁。 乔浅初思考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隔间的门——不可能在里面等她们吵完再出来，那穆南烟很可能就会找下来了，到时候事情的发展更难把握。 她一开门，门外的人都听见了隔间门锁转动的声音，纷纷惊恐地朝门内看去，生怕是什么楼南的高管。 ——刚才这话要是给楼南的高层管理知道了，她们两个是真的会被开了，楼南对员工的素质要求很高，要不是实在看不惯郑冰高傲的样子，两人也不会在厕所里谈论起来。撞见郑冰已经是十分令人尴尬的事情了，再...... 乔浅初的脸在门后出现时，三个人的脸上都同时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她朝前台和另一个员工笑了笑，抬眼瞥见了郑冰脸上却是有着红肿和指甲的划痕，有些惊讶。看来网上的那些传闻并不全是假的，杨腾的老婆确实是个悍妇，这伤估计也是她打的。 乔浅初在瞥了一眼之后便走到了洗手池边，伸手在感应器下一晃，水立刻哗哗地出来了。 郑冰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她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所有难堪的时候乔浅初都要参与？！刚才如果她一直在隔间里的话，是不是听见了全部的......包括这两个嘴贱的女人议论她的话！ 郑冰气得浑身发抖，盯着面前的两个女人。 前台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却顾不得郑冰威胁的眼神了，转头看着乔浅初。 “乔小姐......今天来了啊。”前台干笑着。 “嗯。”乔浅初点头应道。 前台跟乔浅初有过一些谈话，算是熟识，而另一个工作人员很少见到乔浅初，现在更加词穷，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乔浅初洗完手，在旁边的烘干机烘干了一会儿，转头，见众人还待在原位上没有动作，似乎都在等着她开口。 她想了想，提醒道：“离开工作岗位太久，不好。” 前台醒悟了过来，立刻到：“哦哦......好好，我先去工作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 前台和那个工作人员都散了之后，乔浅初看了眼郑冰脸上的伤。要是换作从前，她肯定会心存同情，但是郑冰实在是个麻烦，层出不穷的有新花样让她都有些疲惫了，看见她脸上的伤之后，只是可惜这样的一张脸，以后说不定会留下疤痕了。 她抬腿，从郑冰的身旁错身而过，往过道走去——现在再不走，穆南烟估计差不多要下来了。 郑冰开口道：“乔浅初。” 乔浅初没有回头，径直往过道里走去。 郑冰气极，想都没想便朝乔浅初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地响在了乔浅初的耳朵里，越来越近。 乔浅初不躲避，还是没有回头，仿佛郑冰不存在一般——郑冰要是有点脑子，就会知道这里是在楼南，也知道再对她做出什么伤害，下场可能会更差。 果然，郑冰并没有伸手抓她，而是气急败坏地将她的肩膀撞了一下，再继续前行，留下了一个身材窈窕但充满了怒意的背影。 乔浅初微微踉跄了一下，停了下来，看着郑冰的背影，摇了摇头。 “郑冰。”穆南烟的声音突然响在了电梯的入口处。 乔浅初一抬眼，看见了穆南烟怒气氤氲的眼睛——果然，穆南烟还是下来找她了......郑冰今年的运气太差。 郑冰也是全身一僵，定在了原地，身子微微一滞，本来就打算进电梯找柏蕊，不想让穆南烟看见了这一幕。 “滚出楼南。”穆南烟眯了眯眼睛。 郑冰迎面碰上穆南烟，但是也不敢说什么，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楼南。 穆南烟盯着她的背影，直接走到了前台处，招手让保安过来。 几个保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赶了过来，看见了穆南烟脸上的怒气，面面相觑。 郑冰看见周围过去的保安，也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脸往穆南烟这边的方向看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谁把这个女人放进来了，谁就跟着她一起滚出楼南！记住了吗？”他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怒意。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温和优雅的穆律师发过脾气，一愣之后，都纷纷点了点头，前台连忙拿起手里的本子做笔记。 穆南烟转身将乔浅初的肩膀一搂，沉着脸进了电梯。 郑冰气急败坏地转头，看见穆南烟在电梯里渐渐合上的缝里眼神，一抖，转身出了楼南。 第199章新的同事 从穆南烟下了禁令的那天起始，郑冰就真的再也没有踏进过楼南，与其说是怕丢脸，不如说是不敢。她是真的被穆南烟的怒气吓到了。 乔浅初一早起来便洗漱完毕坐在了餐桌上，盘着腿，边看手里的三亚旅游攻略，边吃着穆南烟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洗手间里突然有了响动，她一惊，转头便看见了穆南烟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你还没去上班啊？”乔浅初惊讶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今天睡迟了。” “穆大律师也有起迟的时候......”乔浅初感叹着，继续转头看着手里的攻略。 穆严松帮他们订的就是去海南的机票和海景酒店，她在手机上看攻略时顺带瞟了一眼酒店的价格，吓了一跳。三亚的酒店本来就贵，再加上是海景酒店，一个晚上哄抬起的价格触目惊心...... 穆南烟笑了笑——还不是为了下个月能够空出时间和她去玩，才加班加点地完成工作，居然还被她嘲笑了一番...... 抬眼看见了乔浅初手里的手机，页面上的色彩搭配让他一愣，“你在看什么？” “旅游攻略，”乔浅初喝了口牛奶，开口道：“我怕到时候找不到酒店什么的，哎，爸给我们定的酒店可以看到海，但是看不见日落。” “你可以把要去的地方提前看好，我们在那边待上一个星期都没有问题。”穆南烟道。 “一个星期？”乔浅初摇了摇头道：“一个星期太久了，回来就晒成碳了——你看承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行，我得上网看看防晒霜......” 穆南烟好笑地看着她，转身拿起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道：“其实这边玩够了，我们可以再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乔浅初抬起头问道。 “随便，你想要的都可以，我的意思是，”穆南烟一顿，看着桌上放着的信封，知道里面装的是机票，开口道：“我们不一定要按照他给我们规定的地方来，我们的蜜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乔浅初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喜欢海。”她知道穆南烟是担心她不喜欢穆严松单方面决定的地方，但是穆严松到底是过来人，对于哪个地方的景色适合蜜月也十分清楚，他们又没有时间飞国外，海南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果时间充足，她是想多去几个地方看看的，和南烟一起放松地旅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你喜欢就行——我先出门了，把早餐吃完，尽量快点出门，早班高峰期快到了。”穆南烟笑着提醒。 乔浅初点了点头。 穆南烟这才转过了身，走出了门。 乔浅初继续在网上浏览海南旅行的帖子，过了几分钟后，才收起了手机，拿起包包走出了门。 到车库拿了车，穆南烟的提醒果然是对的，她前几天出门时都在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街上的行人都挤在人行道上，有事横穿马路，弄得一团糟。现在这个时间点出门就刚刚好，一路通畅地到达了途游，她将车子停在了途游科技公司的停车位上，下了车。 乔浅初走进了自己办公室时，旁边的隔间便传来了巫幼晴的声音：“浅初！” 乔浅初停下了脚步。 巫幼晴的笑脸探了出来，和前几天最后一次见她时的落寞完全不同，看来已经恢复了元气。乔浅初由衷地笑了出来。 “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啊？”乔浅初搭话道。 “公司有新人来，苏季青让我早点过来。”巫幼晴开口道，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小声道：“你要不要进来认识一下？” 乔浅初点了点头，将包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抬腿走进了巫幼晴的办公室里。她想陪巫幼晴解解闷，顺便想打听一下那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进巫幼晴的办公室便看见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眉目清秀，显得有些局促。一见她进来了，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与她对视一眼，张了张嘴。 “介绍一下，这是公司新来的同事，李然，”巫幼晴开口道：“还有一个女生，也是今年快毕业了，出来实习的，刚刚去厕所了，你过会儿就能见到。” “你好。”乔浅初点了点头。 “这是和我一起负责游戏原画的，你的前辈乔浅初，虽然你年纪肯能比人家大点，但是人家的实力比你强多了。在公司里只有前辈后辈，没有年龄大小，明白吗？”巫幼晴道。 年纪？乔浅初好笑地看了巫幼晴一眼。按照她的目测，估计李然应该比她要小上几岁吧？ “你多大了？”乔浅初开口问道。 “我......”李然道：“我虚岁二十四。” 乔浅初了然地转头看着巫幼晴道：“我比他大。” “啊？”巫幼晴准头看着乔浅初，瞪大了眼睛。 “那你今年是读什么来着......”她一直以为乔浅初还在大学，初意工作室只是她出来创业的起始而已。 “研二已经快结束了。”乔浅初笑道，为巫幼晴的反应发笑。 李然一直看着乔浅初弯弯的眉眼，有些挪不开眼睛了。 “喂，”巫幼晴转头看见了李然的眼神，将手张开在他面前挥了挥：“刚才那个眼神，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啊，人家可是已经有丈夫了。你这眼神要是给他看见了，分分钟不留痕迹地弄瞎你......” 开玩笑，江承北都没戏了，你一个小泥娃还能有什么戏？ 李然愣了愣，看着乔浅初，有些失落道：“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乔浅初笑道：“不年轻了，有合适的就结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灵的嗓音：“你们聊到什么了？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 巫幼晴转过了头，看见来人，笑道：“浅初，这就是我说的另一个新人，今年也是研二，刚想说和你一个学校的，缘分啊！” 乔浅初听见那个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定在了原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回头真的看见了来人的脸，两人都是一愣。 ——陆月。 她居然来了途游......以她的黑历史，途游不可能冒险要一个曾经抄袭过画作的员工，她进来一定费了一番功夫吧？上次聚会时学姐还说过，陆月找工作找得艰难，今天就在这里碰见了陆月，乔浅初不能说不惊讶。 陆月看见了乔浅初，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巫幼晴在触及到乔浅初脸上的表情时便明白了，没有说话，看着两个人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也不开口打断，只等着陆月自己开口——她是新人，就算两个人之间真有什么过节，在这里也只有陆月忍让的份。何况她相信乔浅初不会无缘无故和什么人又过节，看来这次的新人不好对付。 “好巧，”陆月终于开口，勉强挤出了笑意：“恩......你也在这里上班？”她明知故问，就是因为乔浅初在这家公司与皇朝合作，她在削尖了脑袋往途游挤，她就不信她这辈子还能次次输给乔浅初了......早料到要见面，只是没有想过会见得这么早，这么不巧，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有合作。”乔浅初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陆月捏了捏拳头，开口笑道：“那在这里就不是平辈了，你是我的前辈，又是熟人，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你带领我们参观一下公司？” 巫幼晴有些看明白了，开口道：“她对公司也不熟悉，平常也不常来，带领你们看公司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哦，”陆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看来浅初你在途游的位置也高吗？为什么连公司都不熟悉？” “不熟悉是因为没必要熟悉，”巫幼晴开口，轻易地将陆月嘴里的枪林弹雨挡了回去，继续道：“她的事情多，不是途游这边一件需要忙，还有很多个地方需要忙。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清闲得这么有福气，有心思四处参观公司的。” 陆月一愣，气得发抖，但是新上班第一天，她不好就这样和巫幼晴起冲突，只能面上笑着，在心里冷哼一声走着瞧。她有自信，她的能力就算不能和乔浅初平起平坐，干掉一个巫幼晴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然不时地抬起眼看乔浅初，开口小声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参观公司吧？刚好大家趁这个机会也熟悉熟悉？” 巫幼晴好笑地看着他道：“你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 乔浅初笑着摇头道：“你今天吃了火药吗？一起去吧，我手头上也没事，和你们一起熟悉一下公司也挺好的。” 李然的表情瞬间都可以放出光来，陆月也冷哼地将眼神撇到了一边。 巫幼晴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一出办公室的门，巫幼晴故意落在了后头，轻声对着乔浅初道：“穆南烟要是知道了现在办公室又有了暗恋你的小青年，估计危机感就要爆棚了......到时候别让他找上我了就行。” “知道了。”乔浅初笑着看了她一眼，往前迈步。 “这间是总经理办公室，没事不要进来，因为里面很可能会有一个叫做唐一心的人在咆哮，你们不用理会就行。”巫幼晴介绍着。 唐一心？陆月的眼睛轻轻一闪——唐一心也在这里工作吗？不对，如果是工作的话，为什么会在总经理办公室。 陆月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结果来，于是作罢。 乔浅初憋着笑，在后头慢慢地走着。说起来途游的布置也算简洁舒适，体现出苏季青的品味也不差。 逛了整个公司一圈之后，李然又转过了头，看着乔浅初。 “恩......那个，乔前辈和巫前辈陪着我们走了这么久也累了，我请你们喝杯咖啡吧？” 巫幼晴转头，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看着乔浅初。 乔浅初低头看了看手表道：“现在可能不行了，我得去工作，抱歉......” 李然失落地点点头道：“这样啊......那前辈去忙吧。” 第200章她的答案 乔浅初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一下楼便看见唐一心的身影在门外不停地踱步。 乔浅初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还真是唐一心，背着手在途游科技的玻璃窗外，对着地面上的格子跳着。 她走了过去。 唐一心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极为夸张地表现出被手机一烫的样子，盯着不断震动的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 乔浅初看着她的动作，缓缓停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唐一心拿着对着天空，跳了三下之后开口道：“好好好，接就接！” 她滑动了电话屏幕，将按键滑倒了接听的那一头。乔浅初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好奇乔浅初这样的表现究竟是为谁。 “喂！”唐一心因为紧张，声音控制不住地抖动了起来。 苏季青没想到唐一心会接这个电话，愣神道：“嗯......” 唐一心开口叫道：“嗯什么嗯啊你？你一大早的打什么电话？” “我怕你忘了一件事情，特地打电话来提醒你。”苏季青的话里带上了笑意。 唐一心开口道：“没忘没忘......”不就是一个月的期限吗，自从那天乔浅初提起之后，她一直困扰到了现在！该死的乔浅初，慢点提醒她呀！ 这样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耗费自己的心神这么久了...... “没忘？”苏季青问道：“那你说说，我要提醒你的是什么事情。” “你有话快说，我挂电话了啊！”唐一心威胁道。 乔浅初听见了这个语气，立刻就明白了唐一心在和谁说话，能让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苏季青。不过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唐一心都来途游的公司底下了，居然也不上去，就这样站在苏季青的公司底下和她打电话？ “别，”苏季青立刻挽留，声音里的笑意不见了，认真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我们试了这么久，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对我是什么感觉。唐一心，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唐一心猛地一踢地面道：“哎呀你就让我再想想嘛！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你让我想完今天，明天再告诉你答案，行不行？” “不行，”苏季青回绝道：“明天就会拖成后天，再这样拖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所谓的答案。今天之前吧。” 唐一心一咬牙，犹豫了一下，答应道：“好！今天之前。” “我在公司旁边的餐厅等你，我们一起吃晚饭，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苏季青开口道。 唐一心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随后道：“那我挂电话了啊......” 苏季青也应了一声，等着唐一心先挂电话，他才将电话挂了。 唐一心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白了，叹了口气，拨通了乔浅初的电话。 乔浅初好整以暇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唐一心越来越抓狂地走来走去，丝毫没有抬头看一下周围的打算——就她这样子，早就已经在苏季青身上失了心，被苏季青弄得这么心烦意乱的，连就在五米开外的她都没有发现，居然还在犹豫答应不答应？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唐一心立刻就听见了这个乔浅初已经用了很久的铃声，转头四处寻找着铃声的来源，看见了站在一边的乔浅初。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乔浅初笑着道。 唐一心的一张脸立刻涨红了，开口道：“那个那个......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从你接电话开始，到现在。”乔浅初没有隐瞒，笑着开口承认道。 唐一心崩溃地叫了一声，“啊......我怎么办啊怎么办！” “是谁那天那么无所谓的说，答应算了，反正怎么想都是他亏了，你赚了啊？” “不行，我现在一想，觉得不行，”唐一心低声道：“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运气差到每一次逃课都会给老师抓到！明明全班都没有做的作业，老师会偏偏在我这里惩罚到位......你看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能够和娱乐圈沾边，听听八卦，结果还接手到了郑冰这样的艺人？怎么想都觉得天上掉下来的这个苏季青不太靠谱啊......” 乔浅初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运气问题，有些想笑，但是觉得在唐一心这么失落纠结的时候，笑出来不太好，于是忍了忍，忍住了。 “人家不好你也嫌弃，太好了你又觉得不靠谱，你到底想怎样？这辈子还想不想嫁了？” “我想啊.......”唐一心开口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我是怕我自己，万一苏季青到最后发现我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好，我不是他想要的人，怎么办？如果到时候我喜欢上了他，又怎么办？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但是他太好了，各方面都无可挑剔，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我怕我自己承受不起分开的痛苦。” 这话说得让乔浅初一愣。 乔浅初从来没想过唐一心一直以来在考虑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也就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她才肯承认吧。想到这里，乔浅初不禁想到了穆南烟——如果她和穆南烟有了分开的一天......乔浅初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估计会发疯吧，比傅白那一段青春还要痛上百倍、刻骨铭心上百倍的爱情，让她来经历分手，也是承受不了的。 “我就是来找你的，你陪陪我，再让我纠结一下，我们先找家店坐下来吧，在这儿待着我怕被他看见.......”唐一心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和唐一心一起往附近一家咖啡厅走去，坐了下来，点了两杯摩卡。 “他怎么说？”乔浅初问道。 “他说他在餐厅等我，就是那边那家，”唐一心指着咖啡厅透明玻璃可以直接望到的一家餐厅道：“他带我去吃过几次，我挺喜欢吃里面的菜，水晶虾饺，月亮蟹饼.......啊！扯远了！” 乔浅初盯着唐一心，无奈地笑着——她到底有没有认真？ 两人在餐厅里足足拖够了一个下午，时间一点点逼近，唐一心也越来越焦躁，窝在沙发上不停地嚎叫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来往的人都不停地将目光投向唐一心，以为这个女人是疯子。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乔浅初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是顾双馨。 她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不会又是想让她帮忙约江承北吧？ 乔浅初接了起来。 “喂，你们在哪里？”顾双馨焦急地道。 “怎么了？”乔浅初抬眼看了看时间道：“我在途游。” “我哥被车撞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打给谁了！刚才送进急诊，头上都是血......怎么办.......”顾双馨和乔浅初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也越来越依赖乔浅初，出了事第一时间便是想到拿起手机给乔浅初打电话。 乔浅初一愣，立刻站起了身道：“哪家医院？”她的眼神已经移到了唐一心的身上。 电话挂断，唐一心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迷茫地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双棋被车撞了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知道顾双馨小题大做的本事，江城的飙车党也多，大伤小伤的经常发生......但是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事情的人是顾双棋。 “什么？”唐一心立刻跳了起来：“哪家医院？” “他不严重，”乔迁出道：“你......”她的眼神往那边的餐厅看去。 唐一心也朝餐厅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估计苏季青已经到餐厅里准备了。 她狠了狠心，开口道：“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他再说。” 乔浅初看了她很久，半晌，点了点头，尊重了唐一心的决定。 她取了车，两人朝医院的方向开去，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拥堵。唐一心在车内不停地拍打着凳子，心烦意乱的表现便是嘴里的碎碎念更加频繁了，从上了车到现在就没有停下来过。 乔浅初也有些烦躁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唐一心一下车便直奔上楼，连电梯都不坐了，后来赶到了乔浅初只能气喘吁吁地看着唐一心奔进了病房。 顾双棋坐在病床上，脑袋上包扎着一圈纱布，手上有轻微擦伤，顾双馨则双眼红肿地站在一旁。 两人转头看见了门口大声喘气的唐一心，都是一愣。 唐一心在眼神触及到顾双棋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人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她可能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关心，而且他对于她来说，也许还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但是她可能再也不会因为他而抛下谁了。 “你怎么来了？”顾双棋开口。 唐一心没有回答，转身又跑了出去。 与从电梯里迈步出来的乔浅初擦身而过。 “他没事。”唐一心道。 “你去哪？”乔浅初望着她的背影。 “苏季青那里！”唐一心道。 乔浅初诧异地扬了扬眉，随即笑了起来。 此时苏季青那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和鲜花，眉目比菜肴还要冷。 ——唐一心是不打算来了吗？这就是她给自己的答案，是不是？ 然后期限是今天，他会等到最后，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她最后的机会。 一个小时之后，店家抱歉地过来告诉他，店里快要打烊了。 苏季青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 他起身，说了声抱歉，付了帐，在店门口站了很久。 他多希望唐一心能够亲口对他说，即使是拒绝也能亲口，不要让他绝望地等到最后。明知道自己是做无用功，却还是在坚持...... 他抬腿想过马路，走到途游去。 “苏季青！”一声清亮焦急的喊声。 苏季青震了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四处一看，没有人。 一辆出租车突然在他的面前急刹车，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身影，飞快地奔向了他。 他看见出租车副驾驶座的司机趴在窗台上干呕着......这个女人，刚才是开着出租车过来的？ “苏季青！”唐一心又喊了一遍，冲了上来，整个人都跳上了苏季青的怀里。 苏季青伸手一接，心里顿时满溢着欣喜。 “还好......你还在。”唐一心喃喃道。 苏季青用力地将唐一心搂紧了，开口道：“还好，你来了。” 唐一心扶着苏季青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苏季青盯着她的唇瓣正要吻下去时，司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小姑娘！车费！车费没给我！我一星期的饭都吐出来了！不就是见个男朋友吗哎呦我去了......我这老身子骨，第一次见人把车子当飞机开！” 唐一心吐了吐舌头，和苏季青相视而笑。 第201章猫和老鼠 第二天，乔浅初去上班的路上接到了唐一心的电话，她笑着看了眼时间——早晨七点半，唐一心居然有起得这么早的时候？该不会昨天晚上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吧？ 她戴上耳机，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唐一心开口便问。 “在车上。”乔浅初道。 “你就不好奇我昨天晚上到底答应苏季青没吗？”唐一心甜滋滋地道。 乔浅初笑了笑道：“在医院疯了似的跑出去找苏季青，难不成两人打一架就各回各家了？” “去你的！”唐一心笑道：“我和他在一起了，确定了。” “这次你要是把苏季青放了，再之后找了男朋友就会后悔了。”乔浅初开口道。 “那你还不劝我？”唐一心怒道。 “劝你有用吗？”乔浅初开口道：“你自己会想明白的，你的心要是还在顾双棋那里，我还能把你拉回来不成？” 唐一心哼了一声，开口道：“我是真的想试一试了。昨天赶到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了，那家店都打烊了，还好我抢了出租车司机的车……” “你……什么？”乔浅初猛地刹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 唐一心顿了一下：“我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后两句。” “哦，那个啊，司机一直开不快，明明路上已经挺通畅了，还慢悠悠的开。我会儿就想快点见到苏季青，晚了他离开了怎么办？我就抢了司机的车，没想到那个司机自己开车来了几十年，居然还会晕车……最后到的时候已经吐得不行了。” “你是想逼得整个江城的司机都对你下禁载令吗唐一心？”乔浅初重新发动了车子，拐了个弯，到了途游。 “我哪有！”唐一心开口道：“反正，我现在决定认真地考虑我和苏季青的关系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是不是？就像你和穆南烟，事实证明冒险的选择是正确的，是不是？” 她一连两个“是不是”都抱着希冀，希望乔浅初能够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乔浅初笑了起来：“是。” 唐一心满足地叹了口气道：“那我去工作了啊！” “嗯。”乔浅初挂了电话，下了车，进了电梯。 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时，苏季青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啊，来啦？”苏季青抬头看见了乔浅初道：“直接坐这里等你了，你不介意吧？” 乔浅初摇了摇头，“当然。” 苏季青斟酌了一下词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但是主要目的看来不是要交接工作。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乔浅初开口道：“是关于唐一心吗？” 苏季青抬头诧异地看了乔浅初一眼，点了点头道：“是……昨天是一个月的期限你知道吧？她答应我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住她……” “留住？”乔浅初笑了起来：“其实不用这么费尽心思的，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计划和想法，想做的直接去做，喜欢她就去表达。如果只是你一个人一味地付出而得不到回应的话，到最后你也会疲劳的，要尝试着让她来给你回应。” “我也想啊……”苏季青愁眉苦脸道：“但是她好像不太在意感情的事情，说实话我们两个过了好久才把相处模式从兄弟调成了暧昧……” 乔浅初忍俊不禁，将头撇到了一边。 “现在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是又开始患得患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苏季青继续道。 “顺其自然。”乔浅初开口道。 苏季青抬头看了看乔浅初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乔浅初和穆南烟可以算是模范夫妻了，他好几次看得眼红，所以这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给出的建议，他都会认真听从。 苏季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上的文件拿了起来道：“这是你的工作表，需要完成的工作量挺大的，公司新招了几个新人，你可以挑着分给他们，不一定全都是你来做。你觉得谁比较好？” 乔浅初伸手接过了工作表，看见了上面大部分是和设计有关的。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李然的底细她并不清楚，但是陆月手底下的功夫是不错的，和她一个专业，也知根知底，更何况为了和她争个高低上下，陆月一定会认真完成交待下去的工作…… 几乎是没费什么劲就在心里定了人选，无关过节，只看能力。 “我觉得陆月比较合适。”乔浅初开口道。 苏季青点了点头道：“她是你师妹，跟着你确实比较好些，但是我怕安排给你的工作太多，到时候穆南烟得来找我的麻烦了，所以今年的新人都给巫幼晴来带……你要是有时间，就顺带着帮帮忙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好……唐一心那边你不用太担心，照我看来，她其实挺喜欢你的。” “真的？”苏季青眼睛一亮，“那你觉得我和她走到最后的可能性有多少？” 乔浅初眼睛一眯。她倒是没想过苏季青会真的动了和唐一心结婚的念头。 “这个我没想过，也不好说。”乔浅初实话实说道。 苏季青沮丧地低了头，道：“好吧，路漫漫其修远兮……” 乔浅初笑了起来，有些感慨。一心兜兜转转误打误撞，终于也遇到了肯真正珍惜她的人。 “那待会安排你和她进行工作交接，她昨天也参与了公司设计大赛的原画设计，画稿交上来了，压在文件的底下——这次的新人干劲很足，实力也不错。”苏季青赞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一看便知苏季青对陆月抄袭的事情一无所知，估计陆月是隐瞒了这一点，然后靠着什么关系进来的。 门突然响了三下。 “进来。”乔浅初道。 门开了，陆月走了进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脸，冲乔浅初礼貌地笑了笑道：“巫前辈让我们一起商量着公司最新的角色设计，我觉得有些地方需要改动……” 门又响了三下，巫幼晴笑着站在门口道：“我没说要一起商量，陆月妹子是不是听岔了？” 本来只是想提出意见便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的陆月，因为巫幼晴毫不留情的拆穿而红了脸，点头道：“那就是我听错了。我有些意见，可以提吗？” “专业上的问题我就不参与了。”苏季青开了口，和乔浅初、巫幼晴打了招呼，朝门外走去。 “我觉得，”陆月拿着几张设计画稿道：“像性格火爆的角色就穿红衣、性格冷淡就穿蓝衣这样的设计有些乏味了，不如来点让玩家眼前一亮的东西比较好。” “嗯，继续。”乔浅初偏头听着。 “比如性格火爆的，穿蓝衣，看着很清冷犹豫，其实是个急性子……这样会不会更容易让玩家记住角色？” “记住，但是无法进入，”乔浅初开口，瞥了她一眼道：“可能你的关注点是怎样让他们更加出彩有特色，但是你漏了一点，这是游戏不是什么情景剧，游戏里的人物只是剧情的支撑，要容易方便记的。” “我赞同，”巫幼晴思考道：“如果连游戏角色都让玩家记个半天，对玩游戏的兴趣会直接下降的。” “可是如果什么特色都没有……”陆月还想着继续说。 巫幼晴打断道：“浅初已经在服装的设计上费了功夫，而且我们是和皇朝的合作，这款游戏参与的精英非常多，所以在创意流失的时候才会那么着急。画质好，装备图像、升级爽，这款游戏基本就成了。做大事，不要在一些小问题上面纠结，何况这还根本不能算是问题。” 陆月一噎，只能忍了忍将怒气吞下去了。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鼻孔里出气？什么破创意啊，这样的创意也拿得出来……衣服是好看没错，但是最基本的特色都没有，什么烂游戏，就是因为关系好所以偏心…… 她气愤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 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颀长的身影，陆月眯着眼睛看了看，猛地发现了这人是谁，下意识地便往旁边一退。 ——穆南烟？ 他一定是来找乔浅初的……陆月四处一看，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在看见穆南烟之后脑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个“逃”字。 在转过一个拐角终于看不见穆南烟之后，陆月这才松了口气。 穆南烟走到了门边，敲了敲门。 巫幼晴抬起头，见是穆南烟，开口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趟总经理的办公室。” 乔浅初点了点头。 巫幼晴出了门，径直上了电梯，来到了苏季青的办公室，敲了三下，推门而入。 “怎么了？”苏季青开口问道。 “为什么让陆月参与这一次原画的设计？这一块的负责人是乔浅初，应该没错吧？”巫幼晴皱着眉头道。 苏季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怕乔浅初忙不过来，刚好又是一个学校的，比较熟悉，帮帮忙……怎么了吗？” “陆月就是嫉妒乔浅初，才会来这里的。她曾经抄袭过浅初的画作，过去的事了，浅初她不会拿出来说，但是我担心陆月会分不清楚方向，走错路。” “抄袭？”苏季青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皱着眉头道：“她的文件上没有这个记录，我也没了解过，因为她是一个程序主管推荐过来了，据说有亲戚，我就卖了个面子。现在辞退……也行。” “现在？现在辞退已经晚了。”她道。 苏季青也点了点头，沉吟道：“现在人已经收进来了，要真的发现她有什么不好的动作，到时候直接找个借口弄出去就好了，先观察观察吧。” 巫幼晴点了点头。 第202章情之所起 麦合娱乐公司。 左筱筱站在顾双棋办公室的门前，看着紧闭的办公室，抬手敲了敲。清纯的脸上已经渐渐泛起了笑容。 “进。”顾双棋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 左筱筱推门而入，站在门边。 顾双棋从电脑后头抬起头看，看见是左筱筱，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嗯，”左筱筱点了点头，抬腿迈了进来，“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顾双棋将电脑屏幕暗了，转身面对左筱筱，给了足够的尊重--她现在和皇朝一起合作，已经不是从前小鱼小虾的身份了，自然应该给予重视。 “你看……我现在的经纪人还是从前是新人的时候带我们的，她手里新人多，也忙不过来，好几次拍摄都没有时间陪同，我这边工作进程上就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换一个经纪人？”左筱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双棋立刻点头道：“这是肯定的，就算你不提出来，公司都会帮你换，可能最近日程赶他们来不及处理这些事情。” 左筱筱立刻笑了出来，眼睛漾满了水光般，一动便是一晃，开口道：“那我可以推荐一个人选吗？” “谁？”顾双棋眯了眯眼睛--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否则为了一个经纪人的事情，不应该来麻烦到他。 “唐一心。”左筱筱开了口。 顾双棋放在桌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动，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会推荐她？” “因为挺投缘的，郑冰之前也是在她手下的，我隐隐在公司里也听过唐一心的名声，脾气是烈了点，但是处理事情的手腕非常了得。我想给以后的工作少添些麻烦，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资格选择唐经纪人……” “这样啊……”顾双棋抬头直视左筱筱的眼睛。 --不，不止这样。他能够很清楚地看见藏在左筱筱眼睛里的自信和野心，而唐一心和乔浅初、苏季青多多少少都脱不开联系--也就是和途游、皇朝都脱不开联系，左筱筱这样做的原因，还有待深思。 左筱筱曾经做过无数的龙套，这样的一张脸和身材却没有的得到应该有的发展，她自己心里想必已经憋屈了很多年，有了一个出头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赌，帮她一把。 顾双棋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道：“好，我等会联系唐一心，下午开始的工作，就由她来接手。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她脾气不太好，你们得互相磨合忍让，别过一段时间哭着找我换经纪人。” 唐一心之所以在公司里过得这么悠闲轻松，就是因为大部分的艺人都是拒绝让唐一心带的。 左筱筱坚定地点了点头，笑道：“有这么可怕吗？我也只是耳闻盛名，还没有见过真人……” 顾双棋立刻将手机拿了起来。 电话接通，他道：“唐一心，上来一下，有一个艺人安排给你，下午接日程。” 左筱筱没想到这么快，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心想顾双棋原来算是行动派？但是诧异之后她立刻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静静地等待唐一心的到来。 门口电梯的开门声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即高跟鞋踏向地面的声音越发清晰，速度奇快，根本不像是一个女人穿上高跟鞋之后还能够移动的速度…… 不一会儿，门就响了起来。 唐一心没等里面说话，就已经将门推开了，开口道：“什么事？”她第一眼便看见站在一旁长相甜美的左筱筱，一愣。 刚才说要让她带的艺人，不会就是左筱筱吧？走了一个郑冰来了一个左筱筱，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在公司里拿点基本工资，过过平凡日子呢？ “左筱筱，认识一下。”顾双棋示意她和左筱筱介绍。 唐一心白眼一翻，十分明显。她最讨厌这种客套来客套去的东西，都是一个公司的，左筱筱接了皇朝的代言，现在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她？ “唐一心。”唐一心冲左筱筱伸出了手。 顾双棋见她还算给面子，放下心来。 左筱筱迅速伸手握了一下。 “下午就开始吗？之前的经纪人是谁？需要交接吗？”唐一心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兴致不高。 左筱筱立刻道：“下午需要去途游洽谈接下来的宣传计划，明天起始的日程，你要是不想交接，我让经纪人用邮件发给你。” “好啊。”唐一心听见下午的日程和“途游”两个字，立刻兴奋了不少--看不出来，这左筱筱还真上道？ “那……我们准备准备出发吧。”左筱筱好奇地打量着唐一心，对这个女人变化莫测的情绪十分诧异…… 唐一心立刻和顾双棋打了招呼，离开了。 开着车到了途游。 一下车，左筱筱立刻察觉到唐一心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喜悦，心情极佳。 “嗯……我们应该要到前台预约吧？”左筱筱也是第一次来途游，但是看见唐一心没有预约便路过了前台，而前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拦时，她有些诧异。 “你不是要商量宣传计划吗？”唐一心转头问道。 “对啊。”左筱筱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前台的方向--因为要商量工作，所以要预约啊！ 她不知道唐一心是真的不懂，还是其他原因。她不会摊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经纪人了吧？ “商量宣传计划是找苏季青吧？”唐一心道。 “是。” “那为什么要预约？”唐一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从来没有预约过，前台从第一次看见她开始就没有拦过她啊。 左筱筱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完全不明白唐一心的逻辑--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而唐一心驾轻就熟地带着她上电梯、找办公室，完全就是一副天天来的样子。直到站在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前，左筱筱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唐一心抬手敲了敲门，气沉丹田，突然大吼一声：“苏季青！” 门立刻开了。 左筱筱瞪大了眼睛看着唐一心，伸手将她拉住了，摇着头小声道：“哎……这会不会太……” 门开了，苏季青坐在办公桌后笑得像捡了钱似的，除了苏季青，一旁沙发上坐着的还有乔浅初和巫幼晴，听见这个声音，也都纷纷笑着抬头看了过来。 唐一心走了进去。 乔浅初的目光在她身后的左筱筱身上停了一下，有些诧异。 左筱筱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进来了，看见乔浅初，也是一愣。 “又见面了。”左筱筱撑起了笑容--唐一心在人家的公司里直呼总经理的名字……难怪公司里盛传唐一心脑子里的神经和正常人不一样……这样不被人叫保安拖出去才怪呢！她想和乔浅初打好关系，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丑…… “你来了？吃过了吗？”苏季青突然笑了起来。 左筱筱一愣。 唐一心挥了挥手道：“吃过了。”随即她转向乔浅初，一个跃身就往乔浅初的方向挤，开口闹道：“哎呀我累死了！给我坐坐！捏捏肩！” 乔浅初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余光扫到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左筱筱，开口道：“说正事。” 唐一心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带左筱筱来谈业务的…… “那个……”唐一心轻咳了一声道：“这是我新带的艺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就不介绍了。苏季青，她接下来的宣传日程表有吗？” “没有，”苏季青从唐一心进门到现在，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看你方便，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安排。” 乔浅初充满笑意地看了苏季青和唐一心一眼。 “好啊，”唐一心理所当然道：“那我把时间表发给你，我来决定好吧？” “好。”苏季青完全就是无条件地听从。 唐一心立刻眉开眼笑地蹦哒了过去。 苏季青将人一拉，不肯松手了。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忘了我们还在吧？”巫幼晴出声，轻轻咳了一下。 在体验完段数极高的穆南烟和乔浅初花式虐狗秀恩爱之后，这个级别已经不能让他惊讶了，但是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刺眼，怎么人家就可以成双成对的…… 乔浅初看着他们的举动，恍然那天晚上唐一心的选择。唐一心是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的人，何况她自己也没有发现，苏季青正在改变她。 “不如苏季青晚上请吃饭吧？”乔浅初突然开起了玩笑，“抱得美人归，也不散散财？” 唐一心瞪眼过来：“喂！乔浅初你够了啊！跟着穆南烟也不学点好！天天就学这些乱七八糟……” “好啊。”苏季青在一旁十分自然地应道。 左筱筱已经处在自己的震惊中无法自拔，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才发现自己这次是真的……赚到了。 “刚好，南烟待会来接我下班。你说好了就不能反悔了啊，我要带家属。”乔浅初笑道。 “好，都去都去！”苏季青哈哈大笑道。 左筱筱立刻抓准了时机道：“你们都去了，我怎么办呢？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吗……” “当然。”苏季青点了点头，毫不介意。 乔浅初的目光停留在左筱筱的身上几秒时间，又转头和他们笑了起来。 第203章花式虐狗 昨天很晚才散场，因为晚睡，乔浅初第二天到达“途游”时还时不时地打着哈切。 巫幼晴见了，走过来打趣她：“你昨晚不是很早就和你老公回家了么？难不成你们……”她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这暧昧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乔浅初耳根一红，看了她一眼，道：“你在瞎想什么。” “你不瞎想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乱想的啊。”巫幼晴哈哈一笑，随后肩膀被人轻轻一碰，她转头看过去，只见李然端着一个乳白色的骨瓷咖啡杯，满脸微笑地往乔浅初的工位走来。 “我见你精神不太好，给你特意冲了杯咖啡，喝着提提神还是很不错的。”说着，李然将杯子小心地搁在了乔浅初的办公桌上。 巫幼晴愣了一下，一双圆眼盯着桌上犹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双手叉腰眉头紧拧，对李然叫道：“喂喂，李然，你这是公然示好吗？就算示好，那我和乔浅初都算作是你的前辈，我也困啊，你怎么不给我也泡一杯爱心咖啡？” 李然有些羞窘的搓了搓手，还没等他做出回应，就听到一个明朗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随后一个女人挤到了他旁边，“哎哟哟，爱心咖啡，是谁的？”唐一心眯眼往乔浅初的桌上一瞅，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第一反应就是转脸看向巫幼晴。 --巫幼晴对她使了使眼色，瞟向了唐一心旁边的李然身上。 乔浅初无力地抚了下额头，开口道：“一心……” “哇塞，小鲜肉啊，”唐一心却像没听见乔浅初唤她似得，瞪着她那堪比24K钛合金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李然，末了还摸摸下巴点评道：“唔，看起来是比穆南烟要嫩一些。啧啧，艳福不浅艳福不浅，还有小帅哥伺候着泡咖啡。” 李然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这个看似和乔浅初关系还不错的女人一个劲的夸他。 听巫幼晴说乔浅初已经结婚了……不过要是对方是个大叔的话，那么他应该还是有一些胜算的吧。 “浅初人好，就算是每天给她泡杯咖啡也没什么，这都是小事啦。”李然嘿嘿笑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定在乔浅初脸上。 乔浅初瞥见唐一心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以防她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忙客气地对李然道：“不好意思，我向来睡眠不好，所以没有习惯喝咖啡。谢谢你的好意。” 李然听了，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声音有些闷闷地道：“这样啊，没关系。下次可以给你换成玫瑰花茶之类的，对身体有好处。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聊，我先回去工作。”说完朝乔浅初点点头，往前一跨，重新端着咖啡杯回到属于他的工位上去了。 “看见没看见没，花骨朵还没盛开就被我一手掐死了。真是罪过罪过。”唐一心望着李然走远的背影，故作惋惜地默念。 巫幼晴跟着收回目光，想着李然的最后一句话便有些发笑，“人家不是说了么，下回换成花茶过来。说明他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幸亏穆南烟那变态不在这儿，要是知道办公室有人暗恋阿初的话，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宣告自己的所有权。”唐一心捂着自己的肚子，该死的，她憋笑憋得肚子疼。 乔浅初轻轻咳了一声，随后瞪了一眼就差没手舞足蹈的唐一心。伸手指了指苏季青办公室的方向，略带提醒的微笑道：“你今天来不是为了找我的吧？喏，苏季青一直在办公室等着你。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可以跟他聊聊某人半夜睡觉打呼噜磨牙的事，我想他应该挺感……”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唐一心急忙怪叫道：“啊，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和苏季青说，我先去找他，待会儿再来看你！”说完，嗖的一下溜得飞快。 巫幼晴被唐一心说走就走的速度惊到，笑了笑，再开口时话里却带了一丝羡慕：“你们的关系真好。好了，我也去干活啦。”随即挥挥手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乔浅初点头应了应，想到了巫幼晴和她妹妹之间那有些复杂的关系，摇摇头，微叹口气，拿起绘画板也开始了上午的忙碌。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乔浅初的工作被手机震动声打断。 她将绘画板放在桌上，拿起手机一看，是南烟给她发过来的短信。问她下班没，他过来接她吃饭而且人已经在公司楼下等着了。 这么一停下来乔浅初才觉得手腕有些疼，顺带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十二点十分。她起身，先回了一条短信给南烟说马上下去，然后走到巫幼晴工位前跟她说今天中午她不和她一起吃饭了。 “难不成是你老公又来接你吃饭啦？”巫幼晴咯咯一笑，脸颊边的酒窝非常明显。 “恩，”乔浅初点了点头，“最近我们打算把之前的蜜月补起来，所以有很多细节需要商量一下。我先走啦。”她一笑，转身正准备出办公室，一个转眼便瞧见穆南烟那挺拔清瘦的身影正缓缓朝她踱步而来，嘴角依然挂着他那标志性的淡定从容的笑。 “你怎么上来了？”乔浅初走了过去。 穆南烟的右手轻轻揽上乔浅初的肩膀，将她带着往里面走，“唐一心刚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他一顿，故作苦恼地道：“怎么办？我的妻子这么优秀，我都有些想要将她锁在家里不出门了。” 乔浅初很快便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肯定是唐一心悄悄告诉他李然为她泡咖啡的事。 乔浅初停住脚步，扯了扯穆南烟的衣袖，“你知道一心是什么性格的，她的话必定是添了油加了醋，你只要相信三分之一就好。我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这时李然正好与陆月一起结伴打算去吃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走着走着，陆月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陆月你怎么了？”李然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月，带着疑惑他将目光转向了陆月刚才看着的方向。 就这么顺着往前面看，他的目光微微一缩，登时脸色有些发白。 只见前方一个男人正亲密的揽着乔浅初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的看着他，气质脱俗，一张脸长得也是精致俊秀。 这个男人……该不会就是乔浅初的老公吧？ 今天早上那个女人不是说乔浅初的老公很老么？这个男人算老？看面相不过才二十六七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三十岁。这个年龄的男人正是一生当中事业阶段的高峰期。 李然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后稍稍一退，等他发现时，他的心瞬间又是一凉。 这样的他和乔浅初的老公相比，有哪一点是比得上他的？ 在李然和陆月双双愣神的工夫，穆南烟眼神微沉，随后嘴角的笑意越深，将揽着乔浅初肩膀的手改为紧紧地握住她的，转身，走出办公室。 两人选了就近的一家中餐馆坐下。点了菜后，穆南烟将点菜单递还给服务员，随后转脸对乔浅初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古镇走走的么，不如我们就把去海南的时间减少个那么三四天，然后去古镇转转。坐看日出日落，踩着青石板悠哉悠哉地走在小巷子里，身边有你的陪伴，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让我心动。” 乔浅初似乎也被穆南烟的这话带入了那情景之中，点点头，轻轻笑了一声，应了一声好。 两人确定后，穆南烟立刻拿出手机给谢西恬打了个电话过去--当初这场蜜月旅行是穆严松他们安排的，酒店也是他们订的，取消的话肯定也需要他们去办理一系列的相关手续。 电话很快被接通，谢西恬打了个哈切，声音懒懒的传了过来，“有事？小事ok大事免谈。今天我休假，难得的一天假期，我不希望贡献给你。” “取消个酒店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吧？”穆南烟轻笑。 “什么？！”一听穆南烟这么说，谢西恬立马从沙发上坐起，“你和浅初不去度蜜月了？这不行，必须去，人家浅初嫁给你之后这么久……” 穆南烟打断她的话，纠正道：“我们改行程了，不是不去，而是延后去。浅浅想要去古镇待上一两天。” “行行行，改什么时候？延后四天？好，就这么定了啊……别想着反悔不去。”谢西恬警告道。一直等听到穆南烟应了一声“好”后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通话。 收了线，谢西恬的嘴角还一直隐隐挂着笑容。要是以前，她绝不会是以这么轻松随意的态度同穆南烟讲话。无论她和他之间关系怎么融洽，却始终横亘着一道隐形的关于“谢雅棠”的墙，让她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 但不知是何时，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改变了，或者说是有了往好的方向转变的趋势。感觉……很不错。 谢雅棠正在厨房切水果。 谢西恬走过去靠在门板上，开口道：“妈，你身份证放哪儿的？南烟和浅初想要改下蜜月的行程，让我先取消之前订的酒店。” 谢雅棠正在切西瓜，嘴上随口应道：“在卧室靠着床头的那个抽屉里，红色钱夹。你自己去拿一下。” “知道了。”谢西恬笑了笑，随即转身往楼上走去。 等西瓜切完，谢雅棠洗了手用帕子擦干，脑子里一过滤刚才谢西恬因着什么事来找她。一惊，急忙将帕子甩在流理台上，踩着凉拖蹬蹬蹬地往楼上卧室跑去。 可是已经晚了…… 谢雅棠微微有些气喘地站在门口，眉一皱，思考着如何开口。 谢西恬闻声望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对着她，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收了，直至脸上的表情紧绷，问：“妈，这张照片是谁的？” 谢雅棠定神看过去，闭了闭眼。谢西恬手里那张分明就是穆南烟小时候的照片…… 第204章沈家上门 “妈，我知道当初你领养我的时候，孤儿院的院长给了你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谢西恬收回视线，眨着她那双大眼睛，似乎想要努力地辨认出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我身上没有胎记，所以你能告诉我这照片上的到底是谁吗？”她静静的发问，再次转头盯着谢雅棠。 谢雅棠微微一怔，随后被她的话拉回思绪。半响不语，她沉默着上前将照片从谢西恬的手里抽了出来，敛眸，遮了里面所有的情绪，“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我见他可爱，就一直放在钱夹里面忘了拿出来。”她回避着谢西恬的目光，但是这探究的意味太浓烈，她避无可避，只得慌乱间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来敷衍。 谢西恬是谁？是“皇朝”目前的总经理、掌权人，察言观色一直都是最基本的能力之一，谢雅棠的反应又怎么能轻易的就瞒住她？ 越是不自然的表现就越是有端倪。本来谢西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曾想这里面居然真的会有其他的因由。 “妈，就因为我太了解你，所以我知道除了我之外你最在意的人是谁。你连我小时候的照片都没放在钱夹里，你又怎么可能贴身保存一个朋友家的孩子的照片呢？除了他--南烟……”谢西恬本不愿乱猜，但除了能想到的这点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她是在穆南烟读高中时才跟着谢雅棠来穆家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嫉妒过那个人，无论她花多少心思赢得了谢雅棠的目光，都可以在转瞬就移到穆南烟身上去，可现在，他们都是她最珍爱的人。 在心里叹了口气，眉头微皱，即便是知道谢雅棠是有意敷衍，但也因为对象是谢雅棠，她也就不舍得说重话了。 谢雅棠捏了捏手，握拳又放开，叹息一声道：“……看来我真的是老啦，”她苦笑道：“你也是，阿初也是，都是这么聪明的人。我是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阿初知道这件事？妈，你一直瞒着我们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谢西恬眉头皱得更紧，开口问道。 谢雅棠的嗓音有一丝异样，抬眸迅速地看了谢西恬一眼，然后将目光钉在地板上，再次将往事重提：“你和南烟都是我最爱的人。西恬，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是我亲生女儿来看待。我这辈子就除了一件事情一直惦记在心里头，那就是南烟这孩子。南烟是我亲生的儿子，之前因为一些变故……” 虽然她再次提起时还是会感受到疼痛，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心愿已了的欣慰。要不是有阿初帮忙的话，她这辈子真的是要遗憾终身了。 话说完，谢雅棠走到梳妆台的抽屉前，拿起钱夹宝贝地将照片重新放了回去。 “怪不得最近南烟和家里的关系发生了转变，”乍然听到事情的真相时谢西恬还是忍不住一惊。待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的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南烟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看他最近的表现，应该算是接受你了吧。” 谢雅棠吃惊地转身看她，“你不生气？不生气我一直瞒着你不告诉你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从小就跟着你，你就是我亲妈。你不告诉我肯定是有不方便告诉我的理由，我相信你，你在意南烟，一直都想与南烟和平共处。如果说你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获得他的认可的话，那我最大的愿望便是你能够快乐。”所以，真的，真相对于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对谢雅棠好，她就能够愉快地接受。 谢雅棠点点头，紧紧地握住了谢西恬的手，眼角泛着泪光，哽声道：“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成为你的母亲，谢谢你西恬，能够理解我当初的苦衷。。” 谢西恬抱住了谢雅棠，轻声叫道：“妈，南烟他怎么想的？”等冷静下来后再这么一想，就会发现事情其实并不顺利。 南烟和阿初都知道了真相，却还将她蒙在鼓里，而爸和南烟的关系也还没缓和，可见不止是她不知道实情，家里除了她还有爸不知道。 “我会尽量让他接受我，而且现在有阿初的帮忙，这一天肯定会来临的。这件事我们还没打算告诉你爸，你也不要告诉他。青蓝已经走了，就当是为了去世的人保留最后一点秘密吧。” “什么？南烟那小子都已经知道真相了都还没原谅你？”谢西恬和她分开，伸手一握谢雅棠的手，安抚性的拍拍，“我给他打电话问个清楚，问他这么些年到底是在别扭什么，好不容易是一家大团圆的结局，偏偏被他弄得四分五裂。” “西恬，不要……”谢雅棠听闻，惊得一颤，上前想要止住她的动作，号码却在她动作之前先一步拨了出去。 等待音在嘟了三声后被接起。穆南烟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事？” “妈等你等了三十年。穆南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难道你都没看见？都无动于衷？”谢西恬微微用力抓住了谢雅棠的手。 谢雅棠听到谢西恬的话，别开脸，悄悄抹去了眼角滴落的泪珠。 卧室内安静得有些发慌，听筒里边也一直都没有声音传过来。谢西恬将手机移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甚至都怀疑难道是她手机出问题了？ “穆南……” “你想让我表达什么？在我人生之中缺席了这么久的她，突然出现，告诉了我一个颠覆我之前认知的所谓的真相，你要我如何接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谢西恬，你告诉我。”穆南烟语调微沉。 “我……”谢西恬语塞，张了张嘴巴，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穆南烟截断。 “我还有文件要看，这件事改天再谈。”电话挂断。 听筒里面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声。 “……西恬，”谢雅棠抽回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得一笑，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楼下的水果都切好了，下去吃吧。身份证我待会儿再拿给你。” “妈，”谢西恬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只要南烟没直接拒绝就说明整件事还有希望。他的心结会有解开的一天的，毕竟沈青蓝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好母亲，在情感上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谢雅棠点头，又点头，微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可以等。” 下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幸好穆严松今天不在家，和老友下棋去了，不然那可真的是要翻了天。 吃了两片西瓜，谢西恬也没心思再继续休假了。跟谢雅棠说了一声后，她拿起公文包出了门去公司。 谢西恬前脚刚走，家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谢雅棠走过去看了一下来显，不是熟悉的号码，转而带着疑问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好。” “怎么？这么快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语速偏慢，略带一丝沙哑，一听就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这种轻蔑的、在面对她时才会特有的阴阳怪气的嗓音谢雅棠想她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在她还年轻的时候，这个声音的主人打了无数次的 电话给她--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为的就是让她离开穆严松。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沈青蓝的母亲、沈家现任当家做主的老人--沈淑萍。 “你找谁？”谢雅棠语调轻颤。 她对于长辈向来是尊重的。 “找谁？我这次可是专门打电话找你的。谢雅棠，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学聪明，年轻时就不仅抢了姐姐的男人，甚至还鸠占巢穴，霸占了你姐姐的家。你说是你没良心呢还是你脸皮厚呢？我看是两样都有。”沈淑萍冷冷一笑，讥嘲道：“现在倒好了，养了一个女儿还净不做好事，处处和沈家作对。皇朝做什么不好，偏偏想着涉足游戏行业，你让沈家的“同庆”集团如何在市场上立足？” 谢雅棠听了，紧张地皱了皱眉头，应付道：“公司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你要是想问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打电话给西恬。”说完，正准备挂电话。 “谢雅棠！”沈淑萍叫道：“穆南烟是谁生的，穆家人都知道了吗？” 谢雅棠手一抖。 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沉默，沈淑萍得意地一笑道：“看来是不知道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一件事。” “什么？”谢雅棠眉头一皱。 沈淑萍的口气放缓了：“‘皇朝’现在逼得‘同庆’喘都喘不过气来，你知道‘同庆’的产品现在数据有多差吗？我也是没办法。其实本来两家人可以和平共处的，如果你做不了这个主，自然有人可以做……就把皇朝的股份分给我一部分，大家都得了好，同庆也不至于办不下去，这是你希望的对不对？” 南烟的身世……谢雅棠想到这里，身子一僵，将听筒贴近耳边，轻声问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沈淑萍冷哼一声，“你不是最有办法让穆严松听你的话吗？”她一顿，：“这点股份对于你们穆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青蓝的死你不要忘了，是你逼死她的。就冲这一点你也应该答应。 第205章狮子开口 谢雅棠已经心神不宁一整天了。她对沈淑萍很是尊重，不想和沈家闹得不愉快，但是股份的事情，她真的没有插嘴的余地。 别说皇朝不是她开的，就算是她开的，股份也不是说给就给的，至少要经过穆严松等人的同意才行。 谢雅棠坐在书房里思前想后，还是没敢将这件事情告诉穆严松。 “你怎么在这儿？”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浑厚的嗓音。 谢雅棠浑身一颤，反应过大，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口笑道：“我……我过来看看书，最近心老是静不下来……” “你不是都去阳台看书吗？”穆严松疑惑地问了一句。 谢雅棠尴尬地笑了笑道：“换个地方看看也不错，阳台太热了，这都夏天了，谁还去阳台啊？” 穆严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谢雅棠立刻松了一口气，腿软地坐在了凳子上--她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她很清楚沈淑萍的个性，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性子十分刚硬，手段也了得，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她逼迫自己给股份的时候，难保沈淑萍不会拿阿穆的身世来做文章…… 谢雅棠越想越心急，阿穆的事情严松还不知道，只能能瞒多久是多久了。 谢雅棠想了想，将手机通讯录的人找了一遍，翻出了谢西恬的电话，犹豫了一下之后，拨通了。 “喂妈，怎么了？”谢西恬一接起电话，语速就十分快。 谢雅棠知道谢西恬一定是在忙，有些愧疚，但还是开口道：“西恬，妈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想让你帮妈看看……” “出什么事了？”谢西恬话头一顿，小声地和身边的谁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妈，你说，我听着。”她知道谢雅棠不会轻易找她，要真的找她解决什么事情了，那一定是比较严重的事。 谢雅棠一顿，开口道：“你沈婆婆……” “谁？”谢西恬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哪来的什么沈婆婆？在江城，姓沈的倒是有一家，但是从沈青蓝死后，沈家和穆家就几乎不怎么来往了，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谢雅棠叹了口气道：“就是你沈姨的妈妈，她今天打电话来我们家了，因为你沈姨的事情，我也一直觉得亏欠他们。她今天说，最近公司不景气，因为皇朝最近新开的什么游戏，把风头全给占了，想让我们帮帮她，给她一部分的股份……” “不可能，”谢西恬冷笑了一声道：“皇朝开发游戏产业的东西确实挤垮了很多家公司，不管是哪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分一杯羹，皇朝还要不要开了？”她有些生气。 谢雅棠平日里耳根子不会这么软，这次会这么犹豫，应该也是因为内心对沈青蓝多多少少存在愧疚的缘故。 “我当然知道这股份不能给，我虽然没有管理公司，但是这些东西我还是懂的，给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谢雅棠道：“问题是怎么拒绝？她已经来了一次，打了三次电话了。” “你不能直接回绝吗？就说皇朝要不起那么窝囊的企业，自己手底下做出来的东西有多烂，就应该承担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后果。” 谢雅棠沉默了一会儿。 谢西恬也沉默了，突然叹了口气。 她知道让谢雅棠这么去和沈淑萍硬碰硬地说这些，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眼下如果沈家真的抓住了这个话头死缠烂打，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样吧，我想想办法，你先别急，咱日子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别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改变了，明白吗？” “知道了。”谢雅棠挂了电话。 谢西恬丢下了手边的文件，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通常这样的烂摊子，她都是……交给穆南烟的。想不出办法的事情就让穆南烟去解决，他总能十分完美地完成任务。 但是这一次是关于谢雅棠的……南烟会帮忙吗？ 谢西恬苦笑了一声，拨通了穆南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便被挂断了。 谢西恬看了眼挂钟--时针正指向十一点和十二点的中间，现在才十一点半，难不成穆南烟在睡觉？ 谢西恬摇乐摇头，心想不可能，如果是开会，他会直接调成静音，被挂断了，说明他现在处于可以接电话但是不想接的情况下。 谢西恬打定了主意，继续打着穆南烟的电话，反复三次，穆南烟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臭小子，不接我电话，你干嘛呢？”谢西恬恶狠狠地开口道。 “陪浅浅吃饭。”穆南烟十分平静地回了一句。 这一句，差点没把谢西恬塞到吐血，还好她经过多次穆南烟护妻成魔的创伤，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穆南烟这样了。 “那你现在有时间听我说说正事吗？” “显然没有，你以为我刚才挂你电话是不小心按到的吗？”穆南烟漫不经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一次谢西恬是真的没忍住，只想一口老血喷到穆南烟的脸上。 “不和你贫，真的说事。”谢西恬深呼吸，开口道。 “嗯。”穆南烟应了一声。 “沈家找上我们了，他们开的是游戏公司，因为皇朝这次将领悟拓展到游戏，他们的利息受到伤害，想过来分一杯羹，你怎么看？” “嗯。”穆南烟继续心不在焉地道。 “我问你怎么看？”谢西恬重复了一遍。 “皇朝的事情你看着办，我不看。”穆南烟继续道，抬手夹了一口菜，放进乔浅初的碗里。 乔浅初将头一抬，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专心打电话。 “和你认真说话呢，我现在烦着呢，沈家你也不是不知道，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你让人怎么拒绝？” “拒绝的理由有千万种，挑个好听的说。”穆南烟开口道。 “问题是现在不是由我来开口，沈家找的人不是我，是……妈。”谢西恬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是屏息静静地听着穆南烟的反应。 穆南烟捏着手机的手指淡淡泛白，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笑容还挂在嘴角，但是笑容里的笑意却已经不剩多少了。 他听出了谢西恬话语里的试探--想试探什么？他对于谢雅棠的态度？当沈家和谢雅棠牵扯在一起的时候，他会选择站在哪一边？谢西恬这是看他选呢，还是逼他选？ 穆南烟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开口笑了笑道：“这事我不好插手，你看着办。” 说完，不给谢西恬反应的机会，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谢西恬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嘟声，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和遗憾的，南烟和妈的关系，真的不能再改善了吗？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若有所思的脸，问道：“发生什么了？”乔浅初抬头问了一句。 穆南烟微微偏首，看着乔浅初青色棉麻上衣的扣子，盯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你先吃。” 乔浅初其实已经听见了谢西恬话语的只字片语，隐约是关于沈家，但是既然南烟不想谈，她也绝口不提。 穆家。 谢雅棠坐在书房里，不久之后，电话铃声就在空旷的书房里响了起来。 她转头看见了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叹了口气，接了起来。 “喂……”谢雅棠道。 “雅棠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和你说的事情有没有放在心上啊？有没有帮我和老穆说？” “还没有……但是股份的事情现在也不是老穆在管，说了也没多大用处的，他手里的那些股份全都转让出去了，真不骗你……我也无能为力，抱歉……” “你这话说得，骗人也骗得有水准些吧？谁不知道你老穆是皇朝的……” 沈淑萍的话还没有说完，谢雅棠手上的手机就突然被人拿走了。 她抬头一看，是穆严松，立刻愣住了，下一秒就有些惊慌。 穆严松沉着脸看了谢雅棠一眼，将手机放到了耳边，静静地听着沈淑萍说了几秒。 “他不能给谁能给啊？你别忘了我女儿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好好的说话怎么就不能沟通了呢？你要是还有点良心，那点股份不用我们开口，自己就该送过来。沈家穆家两家的交情……” “两家的交情从青蓝死后还存在吗？”穆严松开口，打断了沈淑萍的话。 沈淑萍愣了许久。 “敬你曾经还是我的丈母娘，但是公司这事不是能开玩笑的，你自己开了公司，也知道转股份不是过家家，更何况你逼迫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沈淑萍一听这话，火气上涌，开口道：“是啊！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当然向着她说话啦！两个人儿子女儿都生了，你什么时候对得起我女儿过？可怜我女儿……” “你什么意思？”穆严松听不得沈淑萍发疯，眉头一皱。 谢雅棠的手心和后背都立刻出了一层薄汗，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沈淑萍的那一句“儿子女儿都生了”，知道沈淑萍指的是什么…… 沈淑萍开口道：“你把电话给她！我和她说！谢雅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你还不说话，就撕破了脸皮，什么都抖出来好了！反正穆家从来不缺那点破事！有本事让你那个能耐得不行的儿子来给你料理一下这麻烦事？” 这几句话中透露的信息足够让穆严松起疑心了，他的眉头紧锁着，看了谢雅棠一眼。 谢雅棠伸手去接手机，开口道：“她发疯呢，让我和她说两句？” “她什么意思？”穆严松问了一句，心中隐隐有了怀疑，但是又说不清是什么怀疑。 “我听不懂，谁知道她发什么疯……”谢雅棠开口道。 穆严松继续将电话放在耳边道：“你先说清楚。” “你先给股份，”沈淑萍得意道：“穆家不为人知的故事，皇朝的背后有怎样的秘密……我手里的信息不足以换那点股份吗？” “你想要多少？” “百分之十。” 谢雅棠手一颤，穆严松彻底沉下了脸。 第206章南烟出手 “百分之十？”穆严松低声笑了起来，嘲笑的意味十分明显：“你知道皇朝的百分之十代表了什么吗？” 沈淑萍心里也有点没底，她只知道皇朝的一个模糊的概念，随口说了一个数字，因为她在沈家的“同庆”集团里拥有的股份就是百分之十。 “怎么了吗？不给？”沈淑萍大声道。 “当然不给，”穆严松突然加大了音量，吓得电话那头的沈淑萍和电话这头的谢雅棠都是一颤，“你真的当是过家家了。至于你手中握着的什么秘密……” 谢雅棠急了，几乎冷汗遍布了额角，她就怕沈淑萍一激动就说出什么来了，那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沈青蓝有没有生育，沈淑萍再清楚不过了，甚至当年抱养孩子的计划，她应该都参与了其中吧。 谢雅棠微微一抖，转头和穆严松开口道：“严松……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姐姐的，虽然她的病不是因我而起，她的死也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我毕竟在她死后嫁给你了……这件事情我一直挺愧疚的……不然，作为给姐姐的补偿，给他们一些股份，好不好？” 谢雅棠现在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生怕沈淑萍在下一秒钟说出什么事情来。 沈淑萍在电话的这头听见了谢雅棠为她求情的声音，立刻道：“对啊！你们两个当年平日诶哟哟一定是刺激到青蓝了！否则她发病怎么会那么快？现在居然还不知廉耻地住在一起了，谢雅棠成了皇朝的女主人，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我们家青蓝坐着的！只可惜她福薄，本以为嫁了一个好人家，却没想到……” “够了，”穆严松开口道：“不要拿那套市井泼妇的样子来对我，当年可能还管点用，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谁是谁非也很清楚，如果真是我们不对，你早几点哪去了？等到皇朝的游戏上线了，受到商业威胁了，现在就开始旧事重提？” 沈淑萍语噎。 门突然响了一下，谢西恬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谢雅棠道：“我说怎么哪儿都找不到你，今天怎么在书房？” 谢雅棠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示意谢西恬说话小声点。 谢西恬这才转头，看见了穆严松阴气沉沉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妙了。 沈淑萍又打电话过来了？谢西恬疑惑地看了看谢雅棠。 谢雅棠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西恬立刻明白了，开口道：“爸，我来和她说。” 穆严松将电话递给了谢西恬。 “你好，沈婆婆，我是西恬。”谢西恬立刻笑了出来，说的是亲戚之间问好的话，打的确实官腔。 沈淑萍见这人一波又一波地换了，这一次是谢西恬，她小时候有见过这个女孩，听说公司管得倒是挺好的，但是魄力还是少了那么点儿，不足为惧。 “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最好不要插手，”沈淑萍倚老卖老道：“把电话给你爸，我和他说。” “大人之间的事情我本来也是不想插手的，但是沈婆婆，这事最终还得经过我的手里才能批，你说我这插手倒没打算，插插嘴的权力也没有吗？”谢西恬道。 “穆家真是没人了，”沈淑萍也想到了谢西恬的总经理的身份，有些不愤地道：“居然让一个女孩子来管家？” “女的怎么了？沈家不也是派女的出来打嘴仗吗？”谢西恬开口笑道：“其实啊，沈婆婆，我们穆家要说男孩，也是不缺的，南烟，你还记得吗？” 沈淑萍一愣，见谢西恬主动提起还有些不适应。 “嗯……怎么、怎么了？” “他现在是个律师，虽然没有接手皇朝，但是成就不比接手了皇朝来得低啊，相信你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声。” 沈淑萍当然听过那个大名鼎鼎的穆律师的名声--每个公司的律师顾问都非常重要，这可能在关键时候就能将这个公司的局面扭转过来。 而穆南烟在业界的知名度较高，且不从于哪家公司，楼南律师事务所一年之中被那些公司的说客踏破了门槛，自然，“同庆”也不例外地去请过好几次，都被拒之门外。这位穆律师脾气古怪、手腕够狠心思够黑，这也是出了名的。 “没事，我弟这个人吧，脾气不太好，我是怕到时候沈婆婆您怪我没有看在两家的情谊上，提前告诉你。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打算这个电话挂了之后就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办，至于我怎么说，就看沈婆婆您怎么决定了。” 这一番话下来，震慑的作用是十分明显的。沈淑萍显然独独对穆南烟还有几分忌惮，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道：“我可以退让一下，但是股份一定要。别拿什么人来威胁我，要是能用上你们早用上了……我猜猜看他怎么叫你妈的？叫姨？还是叫妈？或者连叫都懒得？” 谢雅棠的脸色在听见了沈淑萍的这一句话之后变得十分难看，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晕厥。 她最害怕最不想提到的事情，被沈淑萍毫不留情地戳穿了。 谢西恬也是微微一噎，不知道怎么回话。 沈淑萍见状，尖锐地笑了起来道：“还是把股份分点出来吧，散散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干嘛不分点给别人呢？” 谢西恬听不下去了，将电话重新递给了穆严松，穆严松直接按掉了。 谢西恬转身出了门，边走边拨通了穆南烟的电话，这回响了一声，他就接了起来。 “喂，南烟。”谢西恬开口。 穆南烟那边传来了喇叭和刹车的声音。 “嗯。” “还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件事情，”谢西恬低声道：“沈家太嚣张了，现在已经开始拿……你的身世做文章，今天还指节打电话侮辱妈了，你确定你不帮忙是吗？” “沈家说了什么？”穆南烟眉头一皱。 “讽刺妈，问她你现在喊她什么，妈、姨还是干脆不喊？” 穆南烟没有说话，紧蹙的眉头已经将他心里的情绪稍稍泄露了一些。 谢西恬见他半晌没有开口，试探地问了一句：“阿穆？你还在听吗？” “沈淑萍的电话给我，我有空就给她打一个。”穆南烟终于松了口。 谢西恬在电话的这一头无声地欢呼了起来，踏着地板转了一个圈，嘴上严肃道：“好，那就拜托你了，我得去安慰一下妈，她受委屈了。” 穆南烟将电话挂断了，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 他想起刚才送浅浅下车时，浅浅停在车边对他说的话。 “她从来没有丢下过你，这么多年她都活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要迎合你们也要平衡你和穆家的关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南烟，你想想，你不心疼吗？” 穆南烟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浅浅。浅浅总是能轻易地抓住他的弱点，一开口，直接击到了他的要害，这一辈子他也就只能栽在她手里了。 他叹了口气，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谢西恬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穆南烟点开，立刻按下了拨通。 他边拿着手机边走到了电脑前，将电脑开了机，打开搜索栏 电话通了。 “喂，你是谁？”对方警觉的声音传了过来。 “虽然没见过，论起来我应该喊你一声外婆。”穆南烟平静地开口道。 他被穆严松培养出的对亲情的淡漠，除了真正对他好的人，其余的就算是顶了个亲戚的名声，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他也照样不会手软。 沈淑萍那头立刻紧张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穆南烟会真的打电话过来。据她所知，穆南烟和穆家的关系不应该是很紧张的吗？ 穆南烟笑了笑道：“没事，别紧张，打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是想聊聊我的出身。” 沈淑萍吓得一抖，穆南烟清晰地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在电脑的搜索栏里打上了“同庆集团”四个字，网页立刻出来了。 “你知道了什么？”沈淑萍立刻道。 “我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沈青蓝的儿子，你们拿着这个连把柄都不算的东西去要挟穆家，要挟我的生母？”穆南烟笑道：“我不太懂你的逻辑。但是不管你出于什么想法和理由，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现在皇朝做的还只是一个和你们公司业务并不冲突的游戏，如果你试图再进一步，继续拿我的身世做文章，同庆集团就要掂量好自己到底有没有和皇朝对抗的能力了。” “你什么意思？你要封杀吗？”沈淑萍尖声道。 “我没有封杀的权力，”穆南烟看着电脑的网页：“但是如果皇朝下一款游戏是牌类和经营类的桌游，你怎么看？” 网页上显示着的同庆集团的开发游戏范围，就是牌类和经营类。 沈淑萍怔愣地听着，手脚开始发软……如果皇朝真的下了决心要和他们竞争，那么他们是怎么都不可能有反抗之力的…… “你自己考虑清楚吧，至于身世，我妈一个人在病中，是怎么想出夺走妹妹的孩子骗了整个穆家的绝妙计划的，我们慢慢深究。”他言下之意，便是警告沈淑萍不要将别人当成傻子。 沈淑萍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开口道：“小穆啊……” 穆南烟挂了电话，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撑着脑袋往座椅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果然最后……他还是出手帮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家意外地太平，没有再兴风作浪。 谢西恬也很是意外，问及穆南烟这件事情，穆南烟都闭口不提，但是谢西恬知道他肯定和沈淑萍说了什么。在知道了南烟的身世之后，一切关系都好像更加微妙了起来。 第207章心结消失 谢西恬这边正欣喜穆南烟的一点点变化，谢雅棠却不知情，还在反复踌躇和纠结当中。 这几天穆严松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沈淑萍的那些话绝不是空穴来风，穆严松好几次想开口问她，都在谢雅棠闪避的眼神之下将话吞了回去。 “妈，下来吃饭了。”谢西恬的声音在底下响了起来。 谢雅棠立刻回过了神来，开口应道：“哦......来了！” 一想到下去要面对穆严松的审视的目光，谢雅棠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如果沈家再一次狮子大开口......那最后难道真的将股份给他们吗......相比之下，严松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应该比那边的损失要来得小吧，最多也就责备责备她，但毕竟也已经瞒了这么多年了...... 谢雅棠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做了决定，抬腿走下了楼。 --与其让沈家先开口，不如自己先承认了吧。 一下楼便看见穆严松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头看着手边的报纸，她笑了笑，坐了下来。 “对了妈，生日快乐--想要什么？”谢西恬开口道。 穆家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向来都很直接，所以谢雅棠这些年也几乎没有收到过什么“惊喜”，谢西恬都是直接在网上看好了几样东西，或是预定了几条裙子，让谢雅棠在其中挑选。 要不是谢西恬今天这么一说，她几乎也忘了自己的生日了。 谢雅棠想了想道：“年年都有生日，也已经过腻了，今年就别张罗了，也就我们三个吃个饭，和平常一样，你回来陪陪我就行了。” 穆严松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眼神重新转向了报纸。 谢西恬道：“那哪行？就算是我们三个人也得庆祝一下啊，我待会去看看有没有今年的新款裙子。” “不用了，你那么忙，我要是喜欢自己就会去看的。”谢雅棠开口道。 谢西恬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再和她继续讨论这件事情了。她在想有没有可能，将今年的生日变成一个比较特殊的......比如让穆南烟那小子回来？哎，这件事情想想还是比较难办的，只能从阿初那里入手了。 打定了主意，谢西恬立刻起身，开口道：“我先去上班了。” 她一出门，就拿出了手机，给乔浅初发了个短信。 餐桌上就剩下了谢雅棠和穆严松两个人，气氛有些凝滞了。 谢雅棠犹豫着应该怎么开口，这件事情在她心里沉寂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让它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还是对着穆严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开口的事情。 “严松，我要和你说件事。”谢雅棠终于开了口。 穆严松抬了抬眼，“嗯。” “我......”谢雅棠临阵退缩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穆严松转过了身子，将报纸放下了，叹了口气道：“雅棠，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你的性格我最清楚。那天沈淑萍在电话里威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关于阿穆的？”他也忍了很多天，等着谢雅棠自己来和他坦白。 因为沈淑萍威胁的对象是谢雅棠，也就说谢雅棠有什么把柄被沈淑萍握在了手上。而关于穆南烟的......他有想过那个答案，但是生平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关于阿穆的......”谢雅棠咬了咬牙，都不敢抬眼直视穆严松的眼睛，开口道：“我瞒了你很多年，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越久我就越不知道怎么说，想着这样埋在心底里一直带进坟墓里去也挺好的......阿穆他......” 穆严松静静地看着谢雅棠的嘴唇，等着她吐出那个真相。 谢雅棠的手指捏在她的裤子边沿，指尖渐渐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嘴唇也有些发抖，连带着声音都加入了轻颤。 “......不是姐姐的孩子，是我的。” 穆严松微微张了张嘴，有一瞬间，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他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谢雅棠对穆严松的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谢雅棠本来就善良，他一直以为她将穆南烟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子来看待，是因为对沈青蓝终究有那么一份愧疚在...... 但是现在想想，似乎一切就能够说得通了。 “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穆严松很快便消化了自己的惊讶，毕竟是商场那么多年打拼出来的沉稳，“阿穆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吗？” “太多年了，不知道怎么说了，”谢雅棠见穆严松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松了口气道：“阿穆已经知道了......还记得上一次他进了阳台说要和我单独谈谈吗？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还瞒着我？”穆严松脸色一沉。 “你看看你看看，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我才没敢告诉你！”谢雅棠看着他道。 穆严松一噎，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叹道：“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别扭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家庭本可以和睦，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因为这么多的阴差阳错而横生枝节，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争吵和心结，都是为了什么。 “我给他打个电话，你生日，他也该回来陪陪你。”穆严松转身拿起了手机。 谢雅棠立刻急道：“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事情，没必要为了一个生日叫他们跑一趟！” 她话还没说完，穆严松就已经拨通了电话，站到了一边。 穆南烟的铃声响了起来，他转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接了起来。 乔浅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已经穿好衣服了，开口道：“南烟，你电话响了。” 穆南烟应了一声，看了看手机，接了起来。 “你今天有时间回来一趟吗？”穆严松开门见山，直接入了主题。 “今天？”穆南烟看了看时间，“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出事就不能回来吃顿饭了？”穆严松道。 穆南烟扯了扯嘴角道：“穆董大早上的打电话来，该不会是为了吵架吧飞？” “今天你妈生日。” 穆南烟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怔愣了两秒，一是因为那个“你妈”的称呼，二是因为那个“生日。” 今天是谢雅棠的生日。 乔浅初的手机里恰好也进了一条短信，短信显示来自谢西恬--劝劝南烟回家吃饭，今天妈生日。 短短的一句话，让乔浅初的手颤了颤，抬头望穆南烟的方向看去，来不及思考，立刻走了过去。 穆南烟抬起头来看见了乔浅初，这才回过了神来。 “我今天有时间。”乔浅初立刻道。 穆南烟一噎，抬手将乔浅初的额头一弹，开口对着电话道：“知道了，我等等和浅浅会回来。” 穆严松似乎也没想到穆南烟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顿了一下，才开口应道：“好，那就晚饭回来吃吧，我让厨房那边弄好。” 穆南烟挂了电话，转头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耸了耸肩，看着穆南烟，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穆太太什么时候可以站在我这边呢？”穆南烟惋惜地叹道：“次次都帮着别人，为夫很是心痛。” 乔浅初的眼睛弯了弯，走了过去，在穆南烟的额角上轻轻印下了一吻，开口道：“我就是在帮你。” 穆南烟的眼神望向乔浅初，四目相接，他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去挑礼物，准备一下就回家吧？”乔浅初用了“家”而不是“穆家”。 穆南烟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 两人出了门，在商场里简单地挑选了一些补品，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坐上了车，乔浅初转头嘱咐道：“南烟，今天是妈生日，你得给点面子。” “怎么给？”穆南烟带着笑意回头，一副什么都听她样子。 乔浅初轻轻嗔了他一眼道：“别闹。你别和爸吵架拌嘴就行......这种时候就希望唐一心在了，热场子好手。” 穆南烟开口道：“知道了，保证不吵，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菜听故事，享受家庭和睦的感觉--毕竟我从来没有享受过是不是？” 乔浅初听着他打趣的话，心一疼，低头看了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知道有些创伤即使现在想办法补救，也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了。也知道南烟对穆家的敌意和反感都是有理由的，她不能要求南烟再进一步，他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大的让步。 穆南烟看着她的表情，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突然认真道：“浅浅看着我。” 乔浅初抬起头，看着他。 “我在努力，努力适应现在的感觉，努力适应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感觉，也努力对抗自己心里的不平衡。而你，是我所有所有努力的理由。” 乔浅初心里一动，半晌都没有说话，只能点头。 车子在穆家停下了，乔浅初和穆南烟先后下了车。 她还沉浸在穆南烟刚才那一番话带给她的震颤中，所以当穆南烟的手再一次碰到她的，将她包裹着走向穆家大门时，乔浅初还是不可避免地轻轻抖了一下，脸红了。 穆南烟转头看了看乔浅初，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乔浅初余光瞟到了穆南烟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有些懊恼自己的不争气--怎么在遇见穆南烟之前，都没有发现自己脸皮这么薄？明明很多时候并不是十分羞赧，硬生生地被他将脸红逼成了生理反应......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走进了穆家，大门已经开了。 乔浅初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谢雅棠。 “妈，我们来了。”乔浅初开了口。 谢雅棠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乔浅初，十分紧张：“来啦......” 穆南烟和乔浅初回来了那么多次，第一次是因为她的生日回来的，在知道阿穆答应了的时候，谢雅棠激动得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坐在沙发上紧张了一天。 第208章最大的惊喜 “这是给妈的礼物。”乔浅初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谢雅棠。 谢雅棠接了过来，搓了搓手，紧张道：“那......你们先坐一下，我去厨房看看，等等有几道菜要我来炒。” 乔浅初都已经知道了这是规矩--只要穆南烟一来，谢雅棠总要亲手做几道菜的。穆南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没法拒绝谢雅棠的好意。 所以久而久之，这就已经成了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习惯。 “我去帮忙。”乔浅初立刻道。 她回身看了看穆南烟，低声道：“穆先生今天好像没有准备礼物？那待会就只能配合着唱生日歌了。”说完冲穆南烟眨了眨眼睛。 谢雅棠已经进了厨房。 穆南烟余光瞟到了周围已经没有人了，知道乔浅初是刻意捉弄他，立刻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乔浅初笑着后退，眉眼弯弯。 穆南烟越逼越近，直接将她逼到了墙角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你的礼物也算我一份，我们是一起去挑的。” “那不行，”乔浅初摆出一份公正的脸，义正言辞道：“不行不行，这明明是我挑的，你看你空着手来的，还好意思吃人家做的饭？不然你就唱首歌弥补一下，或者......”乔浅初说不下去了，穆南烟近到呼吸都能打在她的脸上。 谢雅棠在厨房里忙碌着，只要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他们暧昧的姿势。 乔浅初扯着嘴角笑了笑，将穆南烟的身子推开了些。 “或者什么？”穆南烟道：“穆太太继续。” “或者亲口说句生日快乐？”乔浅初在如此强大的压力之下，还是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就是在试探穆南烟，如果今天能让南烟和谢雅棠的关系再一次缓和些，也算了了她的心事。 “可以考虑，但是这样我就太亏了，送的礼物可比你的大。” “为什么？你就一句话而已，怎么算大了。”乔浅初开口道。穆南烟冷不丁地又靠近了些，她条件反射地将目光投向了厨房的位置，生怕谢雅棠一转头就看见了......一颗心悬了好久，都放不下来。 “送礼，”穆南烟低头，嘴唇轻轻地靠近了她的鼻尖，“礼大礼小，取决于收礼物人的心情。” 乔浅初一噎，没有回答。一个原因是她确实回答不了，南烟的一句“生日快乐”确实能抵得上她的大包小包。不回答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已经没法回答了。 穆南烟的嘴唇从她的鼻尖缓缓下移，乔浅初身子一软，抵抗不过他对自己心理的层层逼近，直接卸下了防御。 双唇相接。 穆南烟似乎就根本没有在乎过现在的时间和地点，伸手将乔浅初的腰搂住了--这么多次身体的契合，他已经明白浅浅在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乔浅初被他的手一搂一撑，这才稳住了身子，也将自己的理智稍稍拉了回来。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往厨房的方向看去，但是视线已经全部被穆南烟挡住了，她也无力挣扎，耳边清晰地传来了穆南烟的轻笑声。 他故意的......乔浅初轻轻推着他，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穆南烟的吻从来就是激烈深沉的，像要将乔浅初彻底揉进自己的骨髓里一般，乔浅初连回应都艰难，次次只能顺着他的感觉走。 门突然开了，乔浅初一愣，瞪大了眼睛。 穆南烟看着她的反应，笑意更加明显。 “哦......好像打扰了你们......”谢西恬忍住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穆南烟这才依依不舍的地将乔浅初放开了。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微微喘着，脸颊开始发烫了额，她伸手试图止住这种感觉，抬眼看向门外站着的谢西恬。 “你们热恋期是不是一旦开始了就永远都不会结束啊？”谢西恬将包包放在了一边，看出明显是穆南烟在主动，心里还微微讶异了一下。虽然她知道穆南烟是第一次对女人这么上心，也知道乔浅初现在是穆南烟心里最重要的人，但是她还从来没见过从小到大冷静自持的弟弟，会不分地点地发情......这倒是让她有些惊讶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乔浅初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地步了。 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分开--谢西恬想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嘲笑了自己一声--她在想什么？分开？现在应该没有东西可能将两个人分开了。 乔浅初缓了缓，这才将气息平顺了一点，转头又看见了谢雅棠站在厨房门口，惊讶而带着笑意的眼神，更加羞窘了。 穆南烟转身将她的手牵起往沙发的地方走着，边走边道：“热恋期？我们没有热恋期，现在就是带着普通平常的心态在过日子。”他说得淡然，旁边的一干人等已经绝倒。 这么说......穆南烟是准备将日子过成偶像剧了。 谢西恬将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精神污染，一次一次地看着他们秀恩爱，看得自己都从心疼心慌到麻木了，他们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吃饭了吃饭了--西恬，去把你爸叫下来。”谢雅棠开口道。 谢西恬点了点头，上了楼。 穆南烟刚拉着乔浅初往座位的方向走着，听见这话，直接转了个弯，带着她往餐桌的方向移动。 不一会儿，穆严松的脚步声就已经在楼梯上响了起来，一深一浅，一快一慢......乔浅初仔细地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这一听就知道穆严松的腿脚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 “爸，你是风湿吗？”乔浅初抬头看着从楼梯上下来的穆严松，开口问道。 穆严松一愣，摆了摆手道：“没关系，老毛病了。” “医生看了吗？”穆南烟难得开口，眼神在穆严松的腿上稍稍逗留了几秒。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都看见了对方脸上惊讶的目光。 穆严松走了过来，回答道：“看了，人老了总是有些毛病，没什么大事。” 他一落座，整个餐桌的气氛就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这一顿饭，这一个餐桌上，所有的秘密都已经不再是秘密。所以这一次的气氛有些怪异，又似乎多了点温馨。 谢雅棠开口道：“不是什么大日子，还把你们叫过来......” “怎么了？”穆严松开口，沉声道：“不应该吗？你一个生日，他们缺席了三十年，不应该回来陪你庆祝庆祝吗？” 穆南烟听着穆严松的话，难得没有和他对着说，沉默着看了桌上丰盛的菜一眼--大多都是他从小就喜欢吃的。所以现在他吃着吃着，几乎都能分辨出哪些是谢雅棠的手艺了。这么多年，他确实是第一次在这个日子，和谢雅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干嘛弄得这么严肃？生日嘛，应该开心点--妈，这是我给你的。”谢西恬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了谢雅棠。 谢雅棠接了过来，说了谢谢。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乔浅初惊讶地抬头看着黑暗处，穆南烟几乎是在灯暗了的那一刻，将她的手抓住了。 她心里一动，立刻回头，小声道：“没事，我哪有这么柔弱。”不知道是不是穆南烟对她的保护和关心超过了她需要的那个限度，很多时候在感动之余，她也会担心自己会在这样的温暖之下变得越来越胆小，越来越贪婪。 穆南烟将她的手握了握，没有放开。 一根蜡烛突然亮了起来，谢西恬的笑脸出现在了一个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的背后，“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乔浅初在一愣之后也跟着唱了起来，一转头，发现穆南烟笑意盈然地看着那个蛋糕，嘴唇翕动，也轻轻地跟着大家在唱。穆严松也难得地展露出了笑脸，张嘴跟着唱歌。 谢雅棠愣住了，看着那个蛋糕，愣愣地抬头看着众人的嘴，眼睛定格在穆南烟的脸上，蜡烛的光亮照出了她眼睛里的光。 她这一辈子，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奢望过会亲眼看见穆南烟给自己唱生日歌，从来没有......泪意梗在了喉咙里，歌曲结束了，她都没有缓过神来。 “许愿吧。”穆严松开口道。 谢雅棠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几乎失声，只能颤抖着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轻声许了个愿望。 灯再一次亮了起来，众人都看见了谢雅棠脸上的泪痕，但都默契地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说笑笑。 穆严松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谢雅棠，开口道：“这么多年很少给你买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谢雅棠惊讶地接了过来，笑了起来：“怎么大家都给我准备了礼物？” 乔浅初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道：“南烟今天不知道买什么，所以他没有准备，我们让他说句生日祝福的话，就放过他，好不好？” 众人的笑声在听见乔浅初的提议之后都渐渐小了下来。 穆南烟看了乔浅初一眼，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我没准备礼物，祝福语是应该的，让我想想......” 乔浅初和他交握的手突然一紧，感受到了来自穆南烟的微微情绪波动。 生日祝福语而已，这么紧张吗？乔浅初抬头微笑着看着穆南烟，鼓励地捏了捏他的手。 穆南烟抬头，对着谢雅棠，开口道：“妈，生日快乐。” “嚓！”谢雅棠手上的刀叉全都掉在了盘子上。 乔浅初缓缓转头，看着穆南烟，嘴巴微张。 刚才......是她听错了吗？ 乔浅初立刻转头看向众人的表情，发现惊讶的并不是她一个人，才确定了自己刚才不是幻听。 “你刚才说了......”谢雅棠的眼泪涌了出来，愣愣地看着穆南烟，即使眼睛睁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穆南烟微笑着看着她，握着乔浅初的手突然放松了，似乎是压在心头很久的石头终于消失不见，打在心头的结终于解开，终于...... 第209章死缠烂打 第二天，乔浅初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还在思考昨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梦境。 昨天他们没有留宿穆家，临走的时候谢雅棠的眼泪还是没有停止，傻愣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匆告别了之后就回家睡觉了。 乔浅初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睡着，两人都躺在床上，但是没有人说话，乔浅初也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问穆南烟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睡就到了天亮。 精神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她转头看着穆南烟睡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她下了床，洗漱之后接到了穆南烟的电话。 “喂，南烟。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今天休息的话，就来我的律所吧？”穆南烟开口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出门，马上就到了。” 穆南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开口道：“好，你现在过来。” 半个小时之后，乔浅初就已经到了穆南烟的办公室。因为上一次郑冰的事情，她现在看见前台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开口笑了笑道：“你好。” “穆律师在楼上。”前台了然地笑了笑，也有些不好意思。 乔浅初点了点头，走进了电梯。 “哎！！等等！”火急火燎的女声从背后传了过来。 乔浅初停住了脚步，听着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转头一看，居然是唐一心...... 唐一心喘着气跑到了乔浅初的面前，微微倾了倾身子靠在了一边的墙上，开口道：“美女，去哪儿？搭我一程呗？” 乔浅初开口笑道：“你怎么会来？” 唐一心道：“我说真的，去哪里，捎上我啊！” “去哪里？”乔浅初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发的是什么疯。 “你还和我装傻！”唐一心和她一起进了电梯，伸手就按了十七楼，“我已经从张子善那里听见了可靠情报，你和穆南烟要去海南--你居然都不告诉我？要不是张子善不小心和我说漏嘴了，我是不是得等你们度完蜜月了才知道？” 乔浅初笑了笑道：“这个啊，我们还没有决定。” 电梯的数字到了十七。 唐一心迈步出去道：“哎呀我不管，我也要去！哪能把我一个人仍在这边，自己去潇洒的？不行不行，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公司里这么多事情呢！要么就带上我，要么就带上这些文件......”穆南烟的办公室里传来了张子善怒吼的声音。 唐一心止住了自己话头，惊讶地看向办公室的方向。 “你和张子善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吗？”乔浅初转头看了唐一心一眼，嘴角一勾，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那我选择带上文件。”穆南烟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张子善崩溃的声音传了出来：“啊！你这太不厚道了！我也想去玩啊！我受了这么大的感情创伤！你都不打算安慰安慰你兄弟！居然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在公司，和乔浅初一起去度蜜月了......” 穆南烟没有开口，乔浅初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前，看见了穆南烟正闭目养神，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打算再理会张子善了。 他早晨不过和张子善提了一下他有可能会出门半个月的事情，就引来了张子善的大闹。他怎么可能带着张子善出去？而且这张子善一带上，就势必要带上唐一心......这两个重量级的电灯泡，旅行家居的禁用品。他想和浅浅过一段简单的二人世界都已经成了问题。 “对啊对啊！带上我们！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影响的！我保证我们玩我们的！你们玩你们的！”唐一心冲冲进的穆南烟的办公室，坚定地和张子善站在了同一个阵线上。 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张子善也不会选择和唐一心联盟，但是这一次张子善也觉得可能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希望的，一见唐一心向他伸出了援手，立刻接话道：“对。我们两个就在周边玩一玩，你们旅途中有了我们，肯定不会寂寞的。” 寂寞？有了他们，别说寂寞了，连清净都难了。 穆南烟开口道：“不行。这事免谈。”他转头看见了走进来的乔浅初，又四周看了一眼，见只有沙发上的一个座位了，旁边还是张子善，立刻站了起来，示意乔浅初过来。 乔浅初走了过来，坐在了穆南烟让开的位子上，穆南烟则走到了张子善的身边，坐了下来。 张子善立刻高级戒备，盯着穆南烟道：“干什么？” 穆南烟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只是笑着。 张子善的后背开始发麻了，笑了笑道：“其实......不跟着去也可以，我就是想让你们带着我......” 唐一心踢了踢张子善道：“你还能有点出息？”她一转头，对着乔浅初撒起娇来了：“阿初，阿初--你就舍得放我们在这边？带上我们嘛......” 乔浅初笑着看了看穆南烟，接到了穆南烟警告的眼神，笑容更深了。 穆南烟知道乔浅初的耳根子软，唐一心再说一说，如果她答应了怎么办？ 他立刻站了起来，拉着乔浅初道：“我们后天的机票，昨天回了穆家，今天去你家吧。” “喂！那我们呢！” 唐一心转头看着穆南烟道。 “现在就出发吧？”穆南烟直接将炸了毛的唐一心忽略了，转头看着乔浅初道。 乔浅初忍着笑意，点了点头道：“走吧。” “喂喂喂！”唐一心在后头叫着：“有没有人性啊？有了穆南烟连发小都不要了！来人啊！大家看看这对见色忘义的夫妻啊……” 她的声音淹没在了穆南烟关上电梯的声音里。 “张子善，”唐一心盯着电梯的门看了许久，“我觉得以穆南烟那个铁石心肠，再加上他这次一定要和乔浅初过二人世界的决心……我们求他们是没有用的了。” “我也这么觉得，我已经求了他一个上午了，他该干嘛干嘛，根本就没有理过我……”张子善也盯着电梯门。 两人的脑袋越挨越近。 “可是你甘心吗？”唐一心低声道：“英勇帅气的你，甘心吗？” “不甘心，你呢？”张子善严肃地转过了头，礼尚往来了一句：“美丽可爱的你，甘心吗？” 唐一心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甘心。那……” 两人眼神一对，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贼光。 “不对啊，”张子善突然摇了摇头，恢复了正常，皱眉道：“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同意你和我一起去吗？” “哎呀，我唐一心的男人，会连这种容人之量都没有？你放心……”唐一心摩拳擦掌。 平时早就被穆氏夫妇的花式虐狗给虐得体无完肤，现在还不趁着他们出门旅游的机会让自己的电灯泡功能大放光芒，还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她自己说完这话也感到一阵心慌--苏季青，好像就是没有那种容人之量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和张子善偷偷溜去海南的事情，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只能先瞒着了。 “哟，说得这么帅气，别到时候怂了啊？”张子善挤着眼睛道。 唐一心开口，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眼睛怎么了？抽什么抽？你要这个眼神去看看谢西恬，说不定她就被你迷住了呢？” “唐一心！”张子善瞪着眼睛。 唐一心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边挑眉边小声地唱了起来：“啦啦……不是痛处我不戳……”边唱边走出了穆南烟的办公室。 张子善在后面大声道：“你先得意着啊，到时候发合照到微博，苏季青可是有和我互相关注啊--”他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 唐一心的脚步一顿，立刻退了回来，笑容僵在了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张子善道：“你说什么？” 张子善耸了耸肩，“没听到啊？那算了，我不是很喜欢把话说第二遍，特别是对着戳完我痛处的人说。” “我刚才的意思是，你和谢西恬在一起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保不准她哪天就需要导盲犬了呢？导盲犬会带着她找到你，然后你们幸福快乐地……” “我看看手机里还有没有我们两个的合照啊，我记得好像……”张子善立刻将手机拿了出来。 她和张子善的合照要是给苏季青看见了，她…… “哎，别冲动啊，”唐一心立刻在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大步迈了过来，将张子善的手盖住了，“皇朝和途游合作的那个游戏项目你知道吧？我要是去途游，可是会经常见到谢西恬的呢？要是保不住我这张嘴巴……” “说什么呢，我拿手机照照镜子而已。”张子善立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举起手机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咬牙。 唐一心这个死女人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唐一心眯着眼睛笑了笑，轻咳了两声之后，转身离开了。 第210章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出了楼南，朝车子的方向走去了。 乔浅初看了看时间道：“现在还早，我们去哪儿？” “去你妈那儿，”穆南烟道：“我们这一去可能就是半个月，你最近也没去看她吧？” 乔浅初带着笑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说的要去乔美琳那里只是离开办公室的借口，没想到南烟真的想得这么周到。 “怎么了？不信我真的要去？”穆南烟笑着将车门拉开了。 乔浅初的眼神不经意地往里面一瞟，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微微讶异地抬眸。 “走吧。”他道，上了车。 乔浅初也坐上了车，系上了安全带。 “我已经将所有工作都停止了，明天开始就是休息日，你呢？”他开口问道。 “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和承北交接一下，他刚刚开始接触这些东西，有的地方还需要磨合。”乔浅初自然道。 但是她说出这一句话之后，穆南烟很久都没有再开口，她诧异地微微偏首看了穆南烟一眼。 穆南烟无奈地回望--他承认刚才乔浅初十分自然地提起江承北的时候，心里微醋，还真是什么样细微的情绪都会被浅浅捕捉到啊。 “江承北那个性子，能留在江城的一个小工作室里工作也是难得。”穆南烟开口道。 乔浅初细细地端详穆南烟的表情，见他看着前方，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穆先生吃醋了？” “嗯。”穆南烟大方承认。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够有容人之量，他不仅不能容忍，还要将浅浅身边觊觎她的人都清理干净……不过江承北的人品，他信得过，也欣赏这个男人，所以成了那个例外。 但是每次想到还是忍不住会联想到柏蕊说的那一番话，吃醋是必然的。 “承北他……”乔浅初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她似乎是第一次和穆南烟这样谈起江承北，“我挺愧疚的。对他，对双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为什么？”穆南烟心里有了答案，但是想亲耳听见乔浅初和他倾诉。 乔浅初看着前方的路，开口道：“我束缚了他所有的自由。我让他出去玩，去走走，不用老困在工作室，他说……有了牵绊之后，去哪里，身边都没有风景了。双馨沉浸在对承北单方面的方向里，一直也得不到回应，但是她太倔了，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穆南烟转了个弯，开口道：“别把错都归结在自己的身上，浅浅，我们没有能力改变其他人对自己的感觉，喜欢或是讨厌，都改变不了。” 乔浅初在心里将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好久，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有了南烟的支持，很多事情就容易想通，也更加明朗了起来。 车子驶进了她原来住的小区。 穆南烟下了车，拉着乔浅初上了楼，在二楼的楼道里碰见了一身太极服的许大爷。 “哎呀小伙子！”许大爷一见到穆南烟，立刻拍了拍手道：“好久没见你来了……浅初啊，回娘家？” 乔浅初微笑着应了，脸颊开始发烫--她没忘记上一次见许大爷的时候是什么情景……在车里接吻被许大爷看见了，据乔美琳说，第二天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她带一个男人回家还在楼下卿卿我我，故事的版本十分多样化，创新的尺度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会说出来的故事。 “你们俩好事近了没？”许大爷凑了过来，悄声问道。 穆南烟将乔浅初的肩膀搂了搂道：“许大爷，我们已经结婚了。” “呀？结婚了？！” 穆南烟笑着点头。 乔浅初惋惜地看了许大爷一眼--估计在不久之后，她就会听见一个已婚妇女各色精彩闪婚的故事。 “许大爷，锅里还炖着汤，就不聊了。”乔浅初背着包、穆南烟的手上拿着礼品，一看就是从外面回来的，但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自从跟了穆南烟以后就越来越炉火纯青，现在已经到了不用脸红也能完整地随口扯一段的级别了。 许大爷点头道：“好好好，我也要去练太极了……” 乔浅初目送着他离开，转身带着穆南烟往楼上走，边走边疑惑道：“怎么许大爷看见你这么高兴？平时才懒得让我成为八卦女主角呢。” “那他一般都说些什么？” “一楼的狗，二楼的花和三楼他暗恋已久的刘寡妇。”乔浅初道。 穆南烟一愣，微微笑出了声，抬手便将乔浅初的鼻子一刮。 两人一路笑闹着到了门前，乔浅初低头将钥匙找了出来，开门进去了。 “妈？”她在门口叫道。 乔美琳站在阳台上打着电话，看见乔浅初走了进来，手指微微一颤，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慌乱，低声对着听筒的那一边道：“我等等再打给你。”拿下手机，挂了电话。 乔浅初进了门，给穆南烟拿了一双鞋，自己光脚走了进去。 “你在给谁打电话呢？”她随口问了一句。 “你去穿鞋！”乔美琳立刻催促道：“不能着凉！这么大的人了，天天回来穿鞋也要我催……” 一见乔美琳开启了念叨模式，乔浅初立刻转头对穆南烟张了张嘴，对着口型：“我去厨房做饭。” “妈，”穆南烟转头将手上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放在了沙发上，开口道：“这是给您的，看看喜不喜欢。我和浅浅一起去做饭。” 乔美琳责备道：“你们上一次买的东西我还没有吃完，又买了……” “是燕窝和衣服，尺码如果不对的话可以换，但是因为是限量的，我只让他们留了s和m码的，裙子是我姐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乔美琳的眼睛微微一亮。哪有女人会不喜欢衣服？何况后辈给她买东西，从来都是补品和药，这么合胃口的礼物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太有心了，”乔美琳笑道：“你们快去吧，要帮忙就叫一声。” 乔浅初转身走进了厨房。 她垫脚想拿冰箱顶部的围裙，一双手已经越过她的，将围裙拿了下来。 她转头看见穆南烟的脸，眨了眨眼睛。 “多谢穆先生，感激不尽。” “口头感激不接受。”穆南烟开口道，伸手将围裙挂在了乔浅初的脖子上，转到了她的身后，动作轻柔地系了起来。 乔浅初心中一动，一转头，把着穆南烟的手臂踮起了脚尖，立刻凑到了穆南烟的下巴前，他是低着头的，刚好可以轻轻触碰到他的嘴唇。 穆南烟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看着乔浅初已经回到原位的笑脸，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舔了舔。 乔浅初装作没有看见穆南烟的动作，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不打算让他得逞，转身到了锅前。 穆南烟笑了笑，转而开口道：“你想吃什么？冰箱里挺多东西的。” “做几道我妈最爱吃的，鱼香茄子和辣子鸡。” “那请穆太太指示工作--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穆南烟走了过来，将乔浅初身后的带子紧了紧，因为她刚才的突然袭击，他没有绑紧就松开了。 “洗茄子，切菜。”乔浅初利落道。 穆南烟转身就按照乔浅初说的做了，没有一丝犹豫。 乔美琳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了刚才乔浅初和穆南烟相互嬉闹玩笑的一幕，有些感慨，缓缓转身，走到了沙发边坐下了。 她记得阿初第一次从家里拿走户口本时神色不太对劲的样子，之后便是和她承认了领证时，那时的阿初还带着被傅白伤害的阴影，穆南烟的态度也是客气中带着疏离……没想到时间一晃，两个人的相处已经完全到了旁若无人的境界。 乔美琳坐在沙发上，耳边偶尔还能传来乔浅初的声音。 “南烟，给我递个盘子……” “盐和醋……” 穆南烟全程几乎无言，闲下来了就在乔浅初的身后看着，靠在墙上，低头看着乔浅初的动作，时不时帮她弄弄袖子。 菜很快就被端了出来，三人上桌。 “妈，后天我和南烟一早就出发去海南了。”乔浅初开口道。 乔美琳点头道：“你们也该出去放松一下了，天天都是工作。” 吃到了一半，穆南烟的手指不小心沾上了汤汁，他起身出了阳台清洗。 乔美琳转头继续嘱咐乔浅初一些注意事项，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手一滞，停住了话头。 乔浅初的眼神往屏幕上一瞥，没等她看见来电备注是什么，乔美琳就已经迅速地将手机拿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一直走到了阳台，她才接了起来。 “喂……对，孩子们来家里吃饭，还没有走……现在……”乔美琳低声开口道：“最近都挺好的，她接了皇朝的一个合作项目，难免累了点。但是过两天他们就出去旅游了，趁机放松放松……” 穆南烟刚关了水龙头，就听见了这么几句，微微诧异地将头转到了阳台门边，乔美琳的身影上。 “嗯，你放心好了，孩子们自己会安排好的。好，好……嗯，好的。”她最后说了一句便匆匆挂断了。 穆南烟站在阳台上，手上的水珠顺着指间滴到了地面上，他来不及擦手，脑子里都是刚才乔美琳说的那几句话。 她在给谁打电话？亲戚吗？和亲戚打电话应该不需要这么频繁和细微地聊日常，而且聊的似乎都是浅浅的日常…… 他轻咳了一声，外面有些冷。擦了擦手够，穆南烟抬腿走进了客厅，坐了下来。 乔美琳看见他从阳台的方向走出来，一愣--刚才忘了穆南烟还在阳台上，就跑出去接电话了…… 穆南烟漫不经心地看了桌上的菜一眼，开口笑道：“浅浅的手艺把我的胃口都养刁了。” 乔浅初笑道：“不准把胃口刁的责任推给我，妈，你评评理……” 乔美琳松了一口气，看穆南烟的样子似乎没有听见什么。 她也笑了起来道：“怪就怪你做菜太好吃，妈一段时间没吃，想的都不是你的人，全是你做的那些酸辣鱼，宫保鸡丁……” 三人笑了起来。 饭后，乔美琳将乔浅初和穆南烟送出了门，一直到车子驶进夜色，她才关了门。 门轻轻地合上了，“咔”的一声，门锁响动。 一切归于沉寂。 第211章他的意愿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原定要去初意工作室的计划临时改变--巫幼情生病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巫幼情的手上还有工作，这几天就要交。如果巫幼情没法完成……难道将工作给陆月吗？ 不行，太冒险了，陆月上一次还指责巫幼情偏帮，势必会带着个人情绪去做这件事情。 乔浅初匆匆出了门，开车到了途游。 刚进巫幼情的办公室，抬眼便看见有一个人已经坐在了巫幼情的办公室里。 李然？ “乔前辈。”李然听见了脚步声，见是乔浅初，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哪里，站着傻傻地笑。 乔浅初看着他手里正在画的东西，开口问道：“这是？” “哦……是这样，巫前辈生病了，刚才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完成……我以前有做过这个，还是比较熟悉的，就想试试看。”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那你继续吧。”起初她听着李然喊她前辈，还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是后来听着，竟然也就不别扭了。 她的眼神往李然手上的画稿一瞟，惊讶地走近了。 李然在乔浅初走近了之后就没法下笔了，局促地站在了一旁，眼神偷偷地往乔浅初轻轻搭在桌上的白皙手指上看着，又缩了回去。 乔浅初看见了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拿开了，再看了眼画稿，惊讶的神色更加明显了。 “这是你做的吗？”乔浅初低头细细看着。 创意非常棒，笔法也十分成熟，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一个新人的手。 李然平时在途游里非常孤僻，几乎能用不合群来形容了，不参加聚会、不闲聊也不休息，光是乔浅初就看见了好几次他一个人待在电脑桌前移动鼠标的样子，她一直以为李然是自卑，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有这样的功底和技术，为什么需要自卑？ “嗯，我平时也会做些这个，赚点生活费……”李然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抬眼迅速地瞥了乔浅初一眼，又将眼神转移到了别处，“你……你觉得怎么样？”他最后一句说得十分小声。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觉得非常好--平时都没看见你和同事们交流，这么好的创意，你闷在头脑里不怕闷坏了？” 李然嘿嘿一笑道：“我这个哪里算得上好……我看了乔前辈给皇朝的那个原画设计，就一直很崇拜您，还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在你的手底下工作……” “我只是顾问，不带新人。”乔浅初听出李然话里的意思了，淡淡地回绝。 李然立刻失落地闭了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上的画稿道：“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乔浅初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不，李然，你画的非常好，”乔浅初肯定道：“不是因为你的技术问题我才拒绝收你的，轮起年龄，我大不了你几岁，经验也丰富不了多少，何况我觉得你的画技并不比我的差。你知道我有个工作室吧？途游这边我只是个顾问……” “不想收就直说吧，何必说些大道理来惹人心烦，李然，你说是不是？”门口响起了一串笑声。 陆月踏着高跟鞋轻快地走了进来，显然刚才看见的东西让她十分满意和愉悦。 乔浅初眉头一皱，目光之外陆月的脸上淡淡一扫，转头继续看着李然道：“所以没有资格收人。途游有很多好的老员工，经验充足，我可以帮你推荐。” 陆月听见乔浅初这么说，立刻瞪大了眼睛，嘴唇一抿，恨恨地看着她。 --李然和她是同期进来的员工，明里暗里都存在竞争。乔浅初这样开口就等于给了李然保证！她知道李然不论是画技还是灵感，都比她好，所以她更要在这些事情上面争个上风。 李然的眼神始终都盯着桌上的画稿，沉默不语，就算听了乔浅初的解释，他也没有多放松--如果他足够优秀，她为什么不肯破例收一次？ 陆月笑了笑，声音十分清甜，但是出口的内容却并不能和嗓音搭上边：“这次新人实习期一过就要分配了，不过我看李然你应该还没有找到对吧？不至于让顾问来亲自教你吧？有这么大牌吗？” 李然就像没有听见陆月的话一般，眼神只看着自己的画稿。 乔浅初听着陆月越来越不堪入耳的嘲讽，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但是没有开口。她不想让李然的才华就这么磨灭了，但是如果她开了口，陆月对李然的攻击只会变本加厉。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已经不流行才华打动人心了，”陆月轻轻一笑，转而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角，看着桌面上巫幼晴的一整排文件，开口道：“没有点关系你怎么立足？我已经订好了要跟的人，李然，你别落后哦。” 李然微微抬头，开口道：“你已经定下来了？” “赵跃，你应该听说过吧？”陆月装作漫不经心地淡淡开口。 李然的手轻轻一颤--赵跃，他当然听说过。 乔浅初转头看向陆月--赵跃是和她、巫幼晴一万七负责原画设计的，四十多岁了，在途游工作了很多年，进途游之前就拥有很漂亮的履历。但是由于她们负责的是不同的范围，所以平时乔浅初并没有和这个人又太多的接触，唯一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就是，赵跃的性格十分严厉。 “灭绝师太。”李然开口。 陆月的手一僵，笑道：“对啊，她是有这么个称号，挺可爱的，对吧？” “你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之后，还会觉得可爱吗？”李然也笑了起来。 乔浅初诧异地看了李然一眼，惊讶的是李然居然会开口反击，语气和表情并不像之前那么唯唯诺诺了，应该是给陆月逼急了。 陆月强撑着笑容道：“你倒说说她有什么事迹？”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去年有个小姑娘是怎么离开公司的？哪一个进她办公室的人是可以笑着出来的？”李然看了陆月一眼，虽然底气并不是十分足，好歹他说出口的话已经带上了反击的意思。 他转头看了看乔浅初，乔浅初回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陆月继续道：“那是因为他们工作做得不好，小姑娘被说两句就哭鼻子当然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未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首先，我有信心我的作品足够让她满意，第二，我不是什么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乔浅初的唇角轻轻上扬--陆月就爱把话说得太满，赵跃的事情她还真听说过一些，恐怕以陆月的能力，她的前景并不会太乐观。 “你的作品？”李然突然涨红了脸，眼神发亮，似鄙夷似愤怒地看了陆月一眼，“如果你能保证你拿出来的都是自己的作品......就好了！” 陆月和乔浅初都是一愣。 随即乔浅初醒悟过来，也明白了李然这么激动的原因......他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陆月也立刻明白了--李然是在讽刺她盗取乔浅初作品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明明进公司到现在她都处理得非常好，可能高层有可能了解到，但是因为她是关系户，已经招进来了，估计不会轻易放她出去，更没有可能去嚼这个舌根。难道是乔浅初说的？ 陆月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乔浅初，捕捉到她脸上同样的惊讶时，又将头转了回来。 不是乔浅初说的......那难道现在整个公司都已经传遍了吗？ “你说什么？”陆月盯着李然。 李然的整张脸都已经通红了，“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月很肯定李然说的就是自己盗取乔浅初画稿的事情，因为李然的性格那么懦弱，又那么喜欢乔浅初，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乔浅初是什么感情了--如果不是说到乔浅初，他怎么可能这么愤恨？ “一个连自己导师都没有找好的人，有资格来对别人说三道四的吗？”陆月冷笑着道：“我看你到时候就被随便分配给什么新上任的人好了，没人脉没资源，你就等着在这个公司里继续做着你默默无闻的小虾米吧！” 李然似乎被刺到了自己的痛处，一颤，闭了口。 乔浅初看了许久，有些感动，也有些淡淡的愤怒。 她对于陆月的行为向来是不爱理睬的，但是李然的才华确实比陆月好上数倍，技术和画风都十分独特，如果这样的一个人才真的因为被陆月挤下去而荒废了...... “李然，”乔浅初突然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传到面前两个人的耳朵里了：“我经验不足，可能也不会长时间地待在公司里，但是如果你不介意这些的话，我会和经理商量，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李然愣在了原地，陆月也缓缓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浅初，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乔浅初的嘴巴里吐出来的。 怎么可能！要让乔浅初收了李然，那她费尽苦心去找的那些关系不就都白搭了，依然没有胜过李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乔浅初在公司里的地位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实力自己也清楚，跟了同一个导师这么多年，她还是连乔浅初的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 “真、真的吗？”李然站了起来，刚才就已经涨红的脸更红了，呼吸急促地看着乔浅初，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就快要满溢在脸颊上。 乔浅初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李然语无伦次地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又怕太靠近乔浅初了会将她吓到，连忙退了回来。 乔浅初扫了陆月一眼道：“我接下来的半个月都不会在公司里，我们有什么问题就邮件联系，给你的工作和需要提升的内容，我会发给你，虽然我没有经常来，但是你的作业不能落下，明白吗？” 李然立刻拼命地点着头。 陆月恨恨地咬着牙，盯着乔浅初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冷哼一声抬腿离开。 第212章玩性大起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定了八点的闹钟，但是七点半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穆南烟的眼睛睁开，轻轻推了推乔浅初，轻声道：“江承北的电话。” 乔浅初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坐了起来，接过穆南烟递过来的电话，看了看屏幕，按下接听。 “喂，承北，怎么了？”她的声音柔软轻盈，还带着初醒的迷茫。 穆南烟眉头一皱，坐了起来。 乔浅初微微偏首，在看见穆南烟不太舒爽的表情之后将手一抬，伸向他。 穆南烟也伸手，将乔浅初的手轻轻握住了，眉头渐渐松开，等着乔浅初挂电话。 “在哪儿？你发给我了吗？哦......好，谢谢......”乔浅初虽然笑着，但是眉目之间的担忧却十分刺眼地在穆南烟的眼前晃了起来。 电话挂断了。 乔浅初坐在床上，愣愣地看向前方的钟摆。 穆南烟静静地等着乔浅初开口，果然，几秒之后乔浅初就道：“承北给我们发了一份旅游攻略，听说我们行程变了，就提前发给我。” 穆南烟的眉毛微微一动，点了点头。 乔浅初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了电脑前，打开电脑，屏幕上立刻显示收到了一份邮件，来自江承北。 邮件里事无巨细，全都交代得十分清楚，江承北说是网上找的。 乔浅初心里微微一动，将邮件里的几行字复制了，添加进了搜索框，并没有搜索到类似的帖子和话--是承北自己写的。 她微微惊讶，也微微感动。难得他那么粗枝大叶的性格，居然可以将旅途中要带的所有的东西都列出来，她一眼看下来，基本想不出他漏了什么。 穆南烟起身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屏幕，在乔浅初的额头上轻轻擦过，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刮。 “收拾东西，我去做早餐。” 乔浅初点了点头，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要用的东西基本上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穆南烟几乎不让她动手，她在一旁边喝酸奶边看着，竟然半个小时就整理完毕。 将行李箱拖了出去，乔浅初也坐上了桌，一起吃早饭。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穆南烟低头一看，没有理会。阳光从窗沿里透了进来，照在桌上和他的侧脸上。 “怎么不接？”乔浅初喝了口粥，觉得有些烫口。 穆南烟的余光扫到乔浅初张口哈气的动作，站了起来走进了厨房，边走边道：“张子善的，已经打了一天了。”说着他又走了出来，将一块空碗放在乔浅初的碗边，抬手将她的粥舀了一些到另一个碗里，推到她的面前。 乔浅初心里一暖，低头喝小碗里已经凉了的粥，入口温度刚好。 “以唐一心的性格来说，得不到的更想要，”乔浅初微微笑了起来，“很有可能会采取特殊方法。” 穆南烟微微挑眉道：“张子善一半的鬼主意都来自唐一心，两个人一碰头，坏水一窝。” “但是一心现在有了苏季青，多多少少会收敛点。”乔浅初开口道。 穆南烟抬手往她的小碗里又加了几勺粥和菜，开口道：“收敛是相对的，对于苏季青来说，收敛之后的唐一心还是人精。” 乔浅初笑了起来，想到了唐一心和张子善这对活宝，笑得更厉害了。 穆南烟不自觉地也跟着她牵起了嘴角。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下了楼，将行李放上了出租车，往机场的方向驶去。 到机场门口时，乔浅初下了出租，立刻往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什么熟悉的身影。 张子善和唐一心这么老实？没有跟过来？ 一直到上了飞机，乔浅初都没有发现唐一心的身影，这才奇怪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穆南烟，“他们两个不捣蛋，我倒觉得奇怪了。”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已经上了飞机，拒绝了空乘人员的带领，猫着腰自己走向了座位，坐了下来。 穆南烟往后轻轻瞥了一眼，有一秒钟的时间里，张子善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觉得刚才那一刻穆南烟都已经和他对视上了，怎么又转过头去了？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张子善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唐一心道：“你看看，我这装扮，穆南烟认得出来吗？他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唐一心认真地看了一眼张子善的飞机头、黄金链和挡住了他半张脸的墨镜，开口肯定道：“你妈都认不出来。” “那可不一定，穆南烟比我妈还熟悉我......”张子善低声道。 “啊？”唐一心如临大敌，轻声道：“那我呢？” “你？”张子善也认真地看了一眼唐一心头上的碎花头箍，夸张的烟熏妆和大红唇，“完美装扮--你头箍和谁借的？” “我妈，”唐一心低声道，突然惊呼：“我刚才抬头了！阿初好像也往我的方向看了！” 乔浅初在看了唐一心一眼之后便转回了头，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在一眼之后她并没有在意。 穆南烟抽出了一本旅行杂志，看了一会儿，眼神不经意地又往后一瞟。 张子善将脑袋一缩，只露出一个飞机头在座位上方。 “唐一心！他看到了！我敢肯定他认出来了！”张子善小声嚎叫着。 “不可能啊......”唐一心也缩起了身子，小声道：“他看见你了应该会过来吧？他怎么能肯定就是你？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是亲妈也会有个犹豫的时间的你放心，以穆南烟的性格，第一步肯定是先确认一下的......” 穆南烟在前方突然冲叫了空乘人员。 一个空姐走了过去。 “嘿，听听他说什么......”唐一心推了推张子善。 张子善抬头，仔细听这，只听见什么座位的...... 随后，空姐就抬头朝他们两个的位置走了过来。唐一心立刻十分警戒地双手交叉，盯着空姐。 “干什么？！”她大声道。 空姐一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是这样的，那边那位先生说他晕机，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会好点，能不能请你和他换一下位子？”空姐自己说出口都有些为难，这个理由太烂了，谁晕机坐在一个固定的位子上就不晕了？ “哪位先生？”唐一心道。 “就是那位......”空姐转过头看了一眼：“高高帅帅正在笑的那位。” 唐一心觉得自己都快晕机了。 “不、不换！我也晕！”唐一心坚定地道。 空姐点了点头，走了回去，弯腰对着穆南烟说了什么，穆南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道了谢，重新靠向了座椅。 唐一心立刻张大了嘴巴，和张子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疑问和惊悚--就这样？ “你说，他到底认出我们了吗？会不会是真的晕机？”唐一心开口道。 “我和他坐了这么多次飞机，怎么没发现他晕机呢......”张子善绝望道：“应该是发现了吧......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唐一心怒道：“怎么可能被发现！我早晨照镜子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是我自己！” 张子善憋笑道：“他又不是你，完了完了，我怎么有不详的预感呢……” “没事的，我估计他不会发现。”唐一心给了张子善一个安慰的眼神。 张子善勉强地笑了笑。 两人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相机，张子善颤抖着将相机举了起来，对着穆南烟拍了几张。 “以后就拿他的丑照作为要挟了……” 唐一心探头看了一眼道：“丑照？你是指刚才那张比你正经打扮起来都帅出三条街的照片？” 张子善转头怒视了唐一心一眼道：“你是准备在这里和我打一架吗？” “时刻准备着。”唐一心笑道。 两人拌了一阵嘴，张子善不经意地往前方一看，全身一颤道：“他刚才冲我们笑了！笑了！你看见了吗？” 乔浅初发现了穆南烟似笑非笑的表情，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没事，”穆南烟低头轻声道：“五点钟方向，带碎花头箍和大背头的男人，你认真看看，有没有觉得眼熟？” 乔浅初迷茫地转过了头，一眼便看见了唐一心那个显眼的头箍，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和唐一心对视上了......难得她居然还能够在浓浓的烟熏妆里看见那双贼兮兮的眼神。 唐一心...... 乔浅初瞬间没憋住，笑了出来，身体一抖，转头轻声捂嘴笑着。 那两个人是她在上飞机时就看见的，因为实在太过惹眼，但是她愣是没有发现那两个人是谁。 张子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给唐一心使了眼色，两人往穆南烟那边的座位走去了。 乔浅初看着他们走过来，笑意越来越浓。 “我们的新造型，好看吗？”唐一心跟了上来，摆了一个姿势。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下一任广场舞领舞的位置非你莫属。” 唐一心白了她一眼。 张子善道：“我们都已经上了飞机了，你们不会残忍到赶我们回去吧？”他知道很有可能遭到一下飞机就被遣送回去的对待，穆南烟会允许他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吗？很显然不会的...... “你说呢。”穆南烟微微一笑。 张子善一凛，转头看着乔浅初道：“两个人的旅途多寂寞啊？带上我们嘛！你看我刚被拒绝，现在这里痛痛的，需要放松......”他浮夸地将手放在了心口。 唐一心也接口道：“阿初，你忍心吗？回去还要做闺蜜吗？我刚经历了人生中的感情波折，现在需要解压！” 乔浅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两人的矛头都对着穆南烟，也顾不上穆南烟那边传来的刀眼，嘿嘿笑着，只求着乔浅初开口。 乔浅初看了他们的装扮一眼，转头看了看穆南烟，果然看见了他脸上的拒绝。 “要不......”乔浅初开口。 “不要。”穆南烟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威胁的目光往二人身上扫去。 张子善立刻干嚎了起来，唐一心也跟着怪叫。 “哎呀杀人啦！阿初你看看你老公的眼神！要吃了我们啊！就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们去自己玩自己的还不行吗！” 乔浅初在穆南烟的怀里笑得颤抖了起来，终于在两人的干嚎声里轻轻扯了扯穆南烟的衣袖。 穆南烟深吸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盯着两个人道：“我们需要两个人出行的时候，不准跟着。自己订房间，自己买景点的票，自己解决路上的所有问题。” “好！”两人齐声道，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第213章相守日出 当晚到了乔浅初事先订好的古镇客栈里，本来以为张子善他们只能找别家了，因为这里的客栈和民宿都需要提前预订，没想到张子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成功在这里订到了两间房。 将行李搬进房间里的时候，张子善清晰地看见穆南烟对他笑了一下。 “哎，”张子善不怕死地凑了上去，贱兮兮地问道：“等会你们去哪儿？” “待在客栈。”穆南烟镇定道。 “待客栈？”张子善摇了摇头道：“不是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就待客栈里消耗时间了？！那和在江城里有什么区别……我听说这里的小酒馆不错，我们四个去喝两杯？” “张子善，”穆南烟本来已经准备走上楼了，听见这话又转回了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张子善一眼道：“接下来你们四天的行程里，最好不要出现我和浅浅的名字，否则回去了，加班人员的名单里也会出现你的名字。” 张子善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情绪低落道：“不是吧！这么狠！来真的啊……”他抬眼偷瞄了一下穆南烟的表情。 好吧……看来是真的了。不过这事还要和唐一心合计一下，他们来这里一是为了玩，二就是为了捣乱啊！怎么可能乖乖地自己闪一边去？ “那晚饭一起吃吗？”张子善在后头笑着问。 穆南烟已经走上了楼。 张子善转身便朝唐一心的房间里迈步过去。 穆南烟进了房间，将门关上了。 乔浅初正坐在床上将换洗的衣服折叠好，放在一边，听见声音了，抬起头来。 “怎么上来了？”她疑惑道。 “收拾些薄外套，我们等等出去会冷--你累吗？要不要睡一会儿？”穆南烟走了过来，尽管这是已经修建多年的木地板，他的鞋子与地面接触还是几乎没有声音。 他伸手在乔浅初的发梢处轻轻一绕，另一只手顺势将乔浅初带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头看着她。 乔浅初将下巴搁在穆南烟坚实的小腹上，十分乖顺地趴着，开口道：“待会要出去吗？”他听出了穆南烟话里的意思。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楼下那两个电灯泡亮得我睡不着，我带你去个地方。车已经租好了，你一定喜欢。” 乔浅初笑了起来，刚想说什么，门突然爆炸性地响了两声。 “开饭了开饭了！里面那对腻歪死人的情侣！爱情不能填肚子啊！出不出来？”唐一心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估计整栋楼都已经听见了她对乔浅初和穆南烟的控诉。 乔浅初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立刻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穆南烟眼底的冷笑。 唐一心这傻子要遭殃了…… 穆南烟放开了乔浅初，走到门边将门一开。 唐一心的笑脸立刻从门缝里渐渐扩大了，咧嘴道：“小俩口干啥呢？大白天的？卿卿我我也要挑时辰啊？不吃饭啦？” 穆南烟伸手掏出了手机，若有所思道：“我找找苏季青的电话，对于爱情能不能填肚子这件事，他可能比较有见解……” “喂！有话好说啊，”唐一心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急得只能伸手去捂穆南烟的手机，但在触及穆南烟的眼神之后又立刻将手缩了回来，讪讪道：“你们继续，继续……我下楼吃饭了，手机收好，千万别按什么拨号键了啊！” 唐一心将门关上，火速离开。 乔浅初探头笑道：“就让他们跟着也没什么，唐一心和张子善也闷坏了，两个人确实需要散散心。” “要散心的地点多的是，方式也千万种，”穆南烟看了门一眼，道：“非要挑最能惹事的一种。” “穆大律师这心眼可越来越小了啊。”乔浅初故意玩笑道。 穆南烟突然转头，盯着她的眼神道：“我承认我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你。” 比如清晨她初醒时呢喃的音调，比如她的每一个或甜蜜或感动的笑容，比如她的娇嗔和怒容……他都想自己藏着。 乔浅初一愣，随即伸手将穆南烟抱住了，心口的暖意慢慢流转到了全身。 “走吧，我们出门。”他轻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 在她收拾东西的空档，穆南烟已经打了电话，让人将车子开到了客栈的底下。 两人下楼时，不意外地看见了正在大厅的一角吃着东西兴奋地谈论着什么的张子善和唐一心。 “你们去哪儿？”张子善立刻转头道：“有好玩的地方不叫上我们啊？” “对啊，不叫。”穆南烟点头，一副“终于明白了，朕心甚慰”的表情看着张子善。 张子善跳了起来，“太不够意思……” 话音未落，穆南烟就已经将行李交给了走进来的司机，打了招呼之后转身带着乔浅初快速离开了，这边站着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 “我……追啊！”张子善兴奋道：“他们肯定有什么新鲜事儿！” 唐一心犹豫了一下，欲哭无泪地看着张子善--不是她不想，是苏季青那个醋桶不能啊……如果这事给苏季青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你不会是怕了吧？”张子善突然转头看着她道：“来都来了，放心玩吧！苏季青哪儿是那么小气的人？我还有西恬的这个把柄握在南烟手上呢……” 唐一心心一横，开口道：“好！走！” 两人跟了上去，却发现刚才帮乔浅初他们搬东西的司机已经下了车，穆南烟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 “快追啊！他开车，想追上就难了！”张子善大喊了一声立刻拦了辆出租车。 穆南烟方向盘一转，车子开得十分稳当，却在几分钟之内就消失在了张子善的视野里。 “甩开了？”乔浅初往后视镜里一看，有些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将口香糖牌的电灯泡给甩开了。 穆南烟勾唇轻笑，将车子驶到了一个乔浅初攻略里完全没有出现过的地方。 乔浅初没有问去哪里，只要是和穆南烟一起，不管去哪里都舒心。 她闭上了眼睛小憩。 穆南烟将窗户关上了，不让缝隙里的风吹到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声打在窗外的声音依然可以听见，路上的颠簸也突然停止了，她太疲倦了，还是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就传来了穆南烟的声音。 “浅浅，醒醒。” 乔浅初的眼皮微微一动，睡意浓浓地应了一声。 她一睁眼，便看见遥远的天际已经有一线灰白，立刻清醒了许多。 她记得昨晚上睡着的时候，外面唯一的光源就是星星点点的灯光，这已经……凌晨了？她怎么睡了这么久？南烟怎么不叫她？ 她疑惑地转头，对上了穆南烟的笑。 “我们下车。”穆南烟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你没睡吗？”乔浅初注意到了他开着的窗子和眼底淡淡的疲惫。 他将车子停在这荒山野岭的，身边又是她，怎么可能放心睡着？ 穆南烟开口道：“休息了一下。” 乔浅初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穆南烟一眼，有些心疼，转身下了车。 车子停在一道蜿蜒的山路上，有些崎岖的小道再加上雨水的滋润，整个山间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乔浅初瞬间就清醒了。 “好香……”她微微抬头，迎着空气道。 空气中都是绿叶和树木的清香，远离城市，远离喧嚣，她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舒服了。但更幸运的事她拥有一个了解她全部喜好的男人，知道她最爱什么，知道她会为了什么而心动…… 穆南烟伸手将她抓着，往山上走去。 乔浅初低头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跟着穆南烟往前迈步。 “这里的地形很特别。”乔浅初开口道。 “这里曾经是火山口，上面有一个村子。”穆南烟道。 “火山口？”乔浅初惊讶地转头道：“还会爆发吗？” “不知道，”穆南烟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道：“但是它曾经爆发过，不能指望它一直沉寂下去，死灰只要还有复燃的可能，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复燃的机会不是吗。”他扯着嘴角的笑容像是在讽刺什么。 乔浅初想到了很多事，在瞬间全都涌进了脑海--柏蕊、西恬甚至傅白……这些都是曾经爆发过的死灰，是不是也在火山口的边沿等待着复燃的机会？ 她沉默着跟着穆南烟，没注意便已经到了山顶。 前方有一个佝偻着的身影，拄着拐杖站在前方，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是穆先生吗？”老人背对着晨光，脸上纵横的沟壑还是十分明显。 “对。”穆南烟点了点头。 老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我等了好久……我是这里的村长，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其他村民呢？”乔浅初看了一眼旁边低矮的房屋，门前已经结了蜘蛛网，门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住过人的了。 “这里危险，很多年前火山爆发了一次，他们都搬走了……我和我老伴在这里。” “为什么不搬走呢？”乔浅初再一次问道 “为什么？”村长好像很讶异乔浅初的问题一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摸鱼养虾……离开这里，我们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生活了……” 乔浅初心一动。 她刚才就已经瞥见了屋子里躺着的那个身影，似乎腿脚有些毛病，那个妇人看见了他们，一个劲地抬头想起身叫唤。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那就是您老伴是吗？” “是，不争气，下山的时候摔断了腿，”村长笑了笑道：“只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哎，福薄啊。” 乔浅初看出了老人眼里除了调侃之外的爱怜，微微动了动眉头，妇人再一次抬起了身子吚吚呀呀地叫着他们。 老人在这里陪着他的妻子，即使面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也不愿意离开这个让他们已经当成了家的地方。 迎接死亡和面对死亡并不可怕，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事情，是等待死亡。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的表情，伸手将她轻轻揽住了，和村长暂时道了别，往树林里走去了。 刚才天色的灰白已经渐渐扩大了，朝霞开始爬上了云层。 穆南烟带着她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抬眼便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天边，金灿灿的太阳正从云层里缓缓剥离。 “等我们老了，就来继承这个村长的村子好了，我耕田你种菜……”穆南烟转头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好啊，我摔断了腿，你用下半辈子陪我等待死亡……”乔浅初也玩笑似的应着，眼眶突然湿润了。 唇上覆上了另一个柔软的唇瓣，她仰头，在日出的光芒中回应穆南烟的轻柔而小心的吻。 第214章任性地疯 唇齿相接，乔浅初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动情，伸手揪着穆南烟的胸膛处的衬衫，被他的拥抱紧到喘息不了。 “南烟……”乔浅初轻声喘息了两句。 穆南烟这才微微放松了些。 晨光打在她侧脸上，乔浅初眯了眯眼睛，转头去看刚才朝霞遍布的地方--就一个吻的时间，太阳已经出来半个了 有些刺眼，但是还在眼睛能直视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乔浅初抬眼看着，发出了一声惊叹。 穆南烟却丝毫不关心日出是什么样的，只顾着转头看着乔浅初，漫不经心、有意无意地看着，但是目光里的包容和温柔却要满溢出来了。 太阳完全从云层里跳出来了，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乔浅初全身都沐浴在清风和日光里，手边是穆南烟的手，呼吸里还夹杂着他的呼吸……这无疑是最让她满足的一刻。 周围渐渐热起来了，他们带的薄外套已经需要脱了。 穆南烟转头道：“我们下山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将外套脱了。穆南烟顺手接了过来，将她的头发理了理，两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挥别了村长，下了山。 坐进车里之前，乔浅初还探头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才缩头进了车门。 “现在去哪儿？”乔浅初转头道。 “一个栈桥。”穆南烟打了方向盘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乔浅初一路上看见了许多底部爬满了青苔的墙，方块形的石板路和许许多多打扮淳朴的人，快到目的地时，路边的人基本都变成了结对的情侣。 她诧异地看着道：“这是什么情侣游玩的地方吗？” 穆南烟点了点头，将车停在了一边。 两人下了车，穆南烟跟了上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飞了过来，趴在了乔浅初的腿上。 乔浅初一愣，低头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正抱着她的腿咂吧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身后一对夫妻正从远处匆忙地赶来。 “哎！你怎么能趴在人家姐姐的腿上！快下来！”女人叫道。 小男孩就像没听见似的，抱着乔浅初的腿开始摇晃，“姐姐，姐姐……我想吃棒棒糖……剥！” 乔浅初一愣，这才看见了他手上的一个棒棒糖，糖纸已经皱巴巴的了，一看就是经历过撕扯但没成功。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男孩转头看着已经奔过来的父母，急急忙忙地又转头，将棒棒糖使劲垫脚往乔浅初的方向送着，“剥剥！” “好。”乔浅初眉眼弯弯，眼里溢满了温柔。 她伸手接过小男孩的棒棒糖，小男孩立刻笑了起来，欢呼着拍掌。 那对夫妻追了过来，乔浅初已经将棒棒糖剥好了，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迅速将糖塞进了嘴里，转头得意地冲自己的父母笑了起来。 那对夫妻也哭笑不得地看着男孩。 穆南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乔浅初和小男孩的互动，眼神一动，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若有所思。 小男孩垫脚，示意乔浅初低头。 乔浅初不明所以地将头低了下去，小男孩立刻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还粘着糖味，混着湿漉漉的口水……乔浅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愣之后轻笑了起来。 她非但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笑容突然在唇角一僵，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仿佛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一般，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一双手轻轻将她的手握住了，乔浅初愣了愣，低头回握穆南烟的手，笑了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再大的心结也该解开了。但是肚子里曾经存在过的那个生命是那样真实，她也感受过另一个心跳，想象过他的小手小脚…… 男孩被父母带走了，只剩下乔浅初和穆南烟两人。 “喜欢吗？”穆南烟轻笑道：“我们也生一个。” 乔浅初抬眼看见了穆南烟眼里的担忧和试探，微微笑了起来：“南烟，别这么快。”她对孩子已经有恐惧了，怕自己还没有拥有能够承受另一个生命的能力，不论是这个身体还是自己心理上的障碍，都还不能好好接受。 穆南烟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前走，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走到了情人桥，穆南烟停了下来。 乔浅初看着桥上无数的情人锁，有些惊讶--惊讶的并非这一整个桥上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锁，而是穆南烟居然会带着她来做这些事……简直像个高中的大男孩。 “穆先生相信这个吗？”乔浅初蹲下身子，看着一边刻有情侣名字的锁，笑道：“同心锁，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遇到你之前，”穆南烟淡淡地笑道：“我是不信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内容却让乔浅初心动了。 因为遇到了她，所以愿意尝试所有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的事情，愿意相信幼稚而荒唐的事情，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和她一起做的事情…… 乔浅初站起了身，伸手从穆南烟手上拿走了自己的那把锁。 “锁在哪儿？”她转头问道。 穆南烟四处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锁太多了，很难找到一个显眼的位置。 穆南烟突然在桥的尽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空白处，立刻拉着乔浅初走了过来，将锁在最尽头的地方锁了起来。 乔浅初的手微微一颤，锁扣上的那一刻也跟着一颤。 她凝视着写有“浅”字的锁，想起南烟说过他认识她的过程，一开始就是因为插画上的“浅”字。 她笑了笑，转头和穆南烟对视一眼。 客栈里。 唐一心正大叫着无趣，趴在桌上数筷子。 张子善在一旁道：“你说我们俩跟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换个地方发霉？” “你不是没做什么攻略嘛，纯粹来捣乱的，可是人丢了……”唐一心愁眉苦脸道：“有没有搞错，从来没见过谁度蜜月是来这种深山老林的……我反正对撑着油纸伞在江南雨巷里吟诗没什么兴趣……” 她将筷子全都数了一遍，放了回去，又倒了出来。 客栈老板想阻止，但是昨天已经见识过这姑娘的泼辣样了，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阻止。 张子善眨了眨眼，轻咳了一声道：“我已经预见到了现在的惨状了，还好昨天有了第二手的准备……” “什么第二手准备？”唐一心警觉了起来，她觉得张子善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 直觉张子善这种卖队友卖成了习惯的人，应该在无聊的时候就会将不怀好意的目光对准她了。 张子善道：“我们昨天不是合照了嘛……” “你发了？！”唐一心尖叫了起来，立刻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点开张子善的所有社交软件。 屏幕上他们两个的脸占了整个画面，两个人都是怪异的装扮，她还有个魅惑烟熏妆的表情……关键是张子善发出来也就算了～居然没有清除地点！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唐一心简直要疯了。 “唉唉！”张子善立刻道：“我只是觉得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啊……你看看后面还有我偷拍穆南烟和乔浅初的照片！ ” 唐一心哪管他还拍了谁，她只知道昨天一天没有接苏季青的电话，给他发了个短信就出来了，苏季青已经把她的电话打爆了。 完了完了，现在再看见她和张子善在别的地方旅行的合照…… “张子善！”唐一心立刻将图片保存了下来：“我现在就发给谢西恬，你过来！” 张子善立刻笑嘻嘻地跑开了，开口道：“你发吧，反正她也不在意……”他的笑容从无所谓到有些苍凉。 唐一心嘴角一抽，开口道：“你别摆出一副全世界伤了你的表情啊！我现在才是要死了！这给苏季青看见，我如果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就拉着你垫背！” 张子善倒是没想到唐一心会这么在意苏季青，诧异地转头，刚想取笑她，眼神突然定在了客栈门口处的台阶上。 一双皮鞋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唐一心也感受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门口。 “啊！”她吓了一跳，立刻蹦哒着往后退了退。 --苏季青手上提着一个体积不大的行李箱，一看便是匆匆出行。 苏季青咧嘴一笑。 唐一心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你……你不是有项目在手上吗！”她就是仗着苏季青最近没空，就算知道了她在外面也没时间出来拎她回去，才这么嚣张地出来玩的！ “是啊，知道我有项目，你还不给我省点心？”苏季青笑着看了她一眼。 唐一心张了张嘴，有些愧疚，但随即愧疚的心就被惊喜给替代了。 “那你是专门出来找我的？”唐一心乐滋滋地道，往苏季青的方向走了两步。 “嗯。”苏季青点了点头--难不成他放下了手边所有的工作，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唐一心欢呼一声，又道：“陪我玩？” 苏季青笑了起来，“嗯。” “不生气？”唐一心眯着眼睛犹疑道。 苏季青停顿了一下，眼神转向了张子善，“生气。” 张子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他把苏季青引来了，这回好了！两对情侣一起度蜜月，他一个人还玩什么劲？ 唐一心嘿嘿一笑，跑了过去，拍了拍苏季青的肩膀道：“别生气了，你这不是来了吗？走走走，我们去玩！” “我先放行李。”苏季青道。 “好--老板，再开一间房……” “不用了，”苏季青开口道：“放你房间就好了。” “什么……”唐一心抽了抽嘴角。 “我这大老远地跑过来，腰酸背痛，气还来不及喘，你忍心放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吗？”苏季青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唐一心还没说什么，苏季青就已经问了老板，自己将行李提上去了。 张子善幸灾乐祸地吹了个口哨，心情稍稍好转了些。 第215章他的求婚 苏季青带着唐一心疯玩了一天回来之后，发现了一件足以让唐一心崩溃的事情。 “穆南烟和乔浅初那两个家伙呢？！”唐一心的咆哮声从楼上传来，接着是她蹬蹬的脚步声。 看着火急火燎地跳下楼的唐一心，苏季青皱了皱眉道：“应该去什么地方玩了吧？人家是来度蜜月的，你不能指望穆南烟待在客栈里等你和张子善回来巡视吧？” 唐一心猛地摇头道：“不是！他们房间里的行李全都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张子善立刻站了起来。 唐一心瞪着眼睛道：“走廊里有个窗子可以看见里面，我刚才趴在窗旁看见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两个人肯定是跑去海南了！走走走收拾行李！我们也去！” “什么？”苏季青眉头一皱。 他还想着今天晚上能计划一场浪漫梦幻的二人世界呢……好不容易等来第二次同床共枕的机会，这丫居然和他说要去三亚找穆南烟和乔浅初？ 唐一心赏了他一个白眼道：“就我们三个人玩有什么好玩的？天天看着穆南烟那个腹黑男秀恩爱，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机会了，我说什么也要破坏一次啊......哎呀，昨天还被他威胁了，不过你已经来了，我现在没什么好被威胁了——兄弟们，放开手脚干一场吧！” 苏季青的嘴角抽了抽——敢情唐一心脑子里净装着破坏欲了啊，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个假，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过来找她，结果居然是陪着她一起做电灯泡......苏季青觉得自己活到现在，都没觉得这么憋屈过。不过也只能算了，谁让他爱上的女人叫唐一心。 张子善有些退缩了，开口道：“据我所知，这一次穆南烟好像准备了大招，我们这样......”可能会死于非命。 唐一心兴奋地叫了一声：“大招？！走走走！订最快的机票！马上走！” 苏季青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订票...... 第二天，远处的天际才挑出一线灰白的时候，穆南烟已经和乔浅初站在海滩边了。 “累吗？”穆南烟将披肩递给乔浅初，随后将她揽在了怀里。 “不累。”她道。 海风往她的方向吹过去，穆南烟脚步一顿，微微倾了倾身子。 乔浅初走了两步便觉得自己这边的风都被穆南烟有意无意地挡掉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昨天半夜才到了酒店，因为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了，再加上认床，她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并没有睡意，所以南烟就干脆带着她出来看海了。 “没有那几个人的打扰，空气质量都变好了。”穆南烟看着远处海平面上渐渐泛起的金黄色，扯了扯嘴角戏谑道。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不知道唐一心听见这话，会是什么反应啊...... 而这边的乔浅初还在设想唐一心的反应，那边的树后就已经有人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也不想想是谁把她老婆拉去相亲的？！居然忘恩负义成这样！”唐一心在树后跳脚跺沙子。 苏季青憋着笑道：“我怎么觉得南烟说得挺有道理的......”远离了这边这两个活宝，穆南烟和乔浅初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一般，宁静清澈，画面美好得他都不忍心开口打扰。 可是偏偏这身边就有一个一刻不停地话唠...... “我们去那边。”穆南烟道，指了指前方。 乔浅初跟着穆南烟往靠海的方向走去。 “等等。”乔浅初突然兴起，一笑，停下了脚步，将自己的拖鞋踢到了一边，踩进了沙子里。 穆南烟回头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乔浅初在沙子上踩着，每踩一步都有陷进地里的感觉，十分美妙，越靠近海，脚下的沙子就越实，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南烟，”乔浅初轻声唤道：“一起。” 穆南烟也将鞋子脱了，两人往海里走去，伸脚踏进了一波一波的浪里。 周围只有他们两个，海风在耳边呼啸着，海浪拍在沙滩上的声音和乔浅初兴奋的笑声一起闯进穆南烟的耳朵里，穆南烟恍然地想到自己在几年前，似乎是很排斥做这些小女生才会喜欢的事情的。但是浅浅一开口，他就丝毫没有犹豫地将鞋脱了，陪她一起踏浪。 而这样的浅浅......他也很少见。 乔浅初闭上了眼睛，感受扑面而来的咸湿的空气，笑着道：“南烟，我总是觉得拥有你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如果我和你真的这么过一辈子了，我要怎么才能回报你一点点？” “不是如果，”穆南烟转头看着她道：“穆太太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你只能跟我过一辈子了。” 乔浅初耸了耸肩，笑道：“那算起来，还是穆先生比较亏。” “难说。”穆南烟笑了起来。 乔浅初一愣，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穆南烟突然蹲下身子在沙子里寻找着什么，乔浅初一开始还没有在意，时间久了，便转头看着穆南烟。 他随意地蹲着，手指在沙堆里摸索着什么，眉头轻轻蹙着。 “什么丢了？”乔浅初低头问道。 “我们去古镇买的纪念币。”穆南烟低声道。 那个古镇里有很久之前流通的货币，乔浅初看着样式精美就买下来了。 “丢了？”乔浅初诧异地扬眉，蹲下身来，仔细地在沙里摸索着。 躲在树后的三人认真地看着。 “刚才穆南烟有丢东西吗？” “不知道，没看清……”张子善盯着那边道：“我怎么觉得他不是丢东西，是往沙子里塞了什么呢……” “塞了什么？！”唐一心趴在树上看得更仔细了。 “刚才反光呢，闪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你们看你们看，乔浅初找到了什么？！” 乔浅初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手指一顿，挖了出来，惊喜道：“在这儿……”她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怔愣住了。 触摸的时候手感不太对，但是她也没想太多，因为纪念币的形状是圆形，而这个东西又刚好是环状物，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纪念币…… 乔浅初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笑得不怀好意的穆南烟，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戒指。 但不是他们结婚的戒指，设计十分特别，一粒一粒的碎钻镶嵌在戒指的边缘，摸起来十分光滑，仔细看上面还有刻着的英文字母“q”——是“乔”，还是“浅”？ 不等乔浅初有所反应，穆南烟已经从她手里接过了戒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流畅，仿佛已经发生过许多遍了——他单膝跪了下来。 乔浅初震惊地张了张嘴，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是一个踉跄，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低头愣愣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乔浅初的眼睛，墨色的瞳孔仿佛要直接穿到乔浅初的心里。 “浅浅，我可能没法承诺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生活，从开始到现在，你所期许的平静、平凡、平淡，我都没能给你。但是我这辈子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颠沛流离，我都要你陪着我——嫁给我。”最后一句不是问句。 他举着手，手指轻触着那个戒指，这番话也不需要多想就已经说出口了。 乔浅初睁着眼睛，鼻子一酸，眼泪从眼眶里冲了出来，几乎是生理反应一般。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说不出是紧张还是震撼，但是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穆南烟朝她单膝跪地。 她看着穆南烟，突然笑了出来，眼泪混着笑容一起出来了，声音轻得被吹过来的风打散在了空气里：“好啊，嫁给你。” 穆南烟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道：“我们的婚戒你嫌麻烦不戴，这个不行。” 乔浅初一愣，明白了——这个碎钻镶嵌在戒指里的设计估计是南烟自己想出来的吧，因为那个戒指上凸起的钻会影响到她画画，她也怕将戒指弄脏了，所以就一直收在抽屉里了。 她点了点头。 树后的三人久久都没有从呆滞状态中缓过来。 张子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又再一次张开：“这个……我有想到可能会是求婚……但是没想到穆南烟居然真的单膝跪地了……这个世界好可怕啊，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吗……” 苏季青感慨道：“什么时候唐一心也能懂点事，嫁给我就好了。” 唐一心白了他一眼道：“说这么大声当我死了呢？你先准备好求婚啊，比这个还浪漫的，你给我准备一个再说。” 苏季青哑然——比这个还浪漫的，可能真的有点难。没有鲜花，没有酒，没有音乐，只有大海和日光，但就是让旁观的人都想要掉眼泪。他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 “等等……”张子善突然转头道：“你不是要破坏吗？！” “哦……”唐一心震惊地想到了自己的计划，恨得牙痒痒：“穆南烟绝对是个劲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啊！我都已经全身心投入他俩的爱情里了，全忘了……” 张子善耸了耸肩道：“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别给他们添乱了，添也添不了啊……” 唐一心叹了口气，看了看那边的穆南烟和乔浅初，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算了算了……”有些东西，只能用一辈子去羡慕了。 第216章大提琴家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就收到了唐一心的短信，短信里居然还附赠了一张穆南烟在海边跟她求婚的照片…… 她立刻被惊得睡意全无，坐了起来。 ——昨天唐一心居然就在旁边看着吗？怎么他们都没有发现！ 穆南烟被乔浅初的动作惊醒，眼睛微微睁开了，起身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乔浅初立刻将手机收了起来，往窗外的一望无际的蓝天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没事……”要是给南烟看见了那个，唐一心估计有一段日子要受罪了。 穆南烟微微讶异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们今天去渔村，自驾游，车子已经借好了。” “真的？”乔浅初惊喜地摆了摆手臂，往穆南烟的身上蹭去，猫在他的手臂上不动了。 有南烟在真好，她只负责享受风景就已经足够了。 穆南烟低头看见乔浅初微眯着眼睛的侧脸，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触，本来只是想亲一口的，但是在接触到的那一刻，他就移不开了。 乔浅初从侧躺在他的膝头渐渐翻了过来。变成了仰头回应着穆南烟的吻。 她的手已经汗湿了，穆南烟的吻太过霸道，即使这么多次，她依然觉得紧张和喘不过气来…… 穆南烟深深吮了她一口，舔了舔嘴唇，才将她放开。 乔浅初脸色还是绯红，余光瞟到穆南烟正在冲她笑，转头嗔了她一眼 穆南烟有些惋惜道：“我们得起床去渔村了。” 这个失望的口气是什么意思……乔浅初耳根子都被穆南烟给逼红了，点了点头，强作镇定道：“好啊，走吧。” 她起身整理东西。 穆南烟也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里的心跳正以平常成倍的速度在增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但是皮肤的接触还是能够轻易地让他紧张。这个世界上也就浅浅有这个能力了。 两人准备好之后，出了门。 “哇。”乔浅初一看见穆南烟租来的车便小声惊叹了一句，表情像个孩子。 穆南烟在她身后开口道：“喜欢吗？” 敞篷但不张扬，车体都是磨砂的迷彩，一看就十分别致，乔浅初几乎是看了一眼就爱上了。 “喜欢……”她转头看着穆南烟一脸需要得到夸赞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在穆南烟的脸上碰了碰道：“做得不错，授一等功勋。” 穆南烟故作严肃地点头道：“谢首长。” 乔浅初笑得全身发软，伸手想拉车门，但是没有够到。 穆南烟直接伸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拉开了车门，下巴顺势搭在了她的肩上，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想出来玩的，就我们两个人在酒店里，看看海，看看太阳，然后……” “那个在家里有区别吗？”乔浅初转头，嗅到了穆南烟身上好闻的气味。 “当然有，”穆南烟轻轻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的频率就在乔浅初的手边，“在这里，没有人来打扰。” 乔浅初明白他说的是工作上的那些琐事，有些愧疚了。因为工作室和皇朝的合作项目，他们确实都没有好好地过二人世界。 她偏了偏头，吻了吻穆南烟的额头道：“嗯……穆先生说得有道理，先给一个吻做利息，其他欠你的债，我打算一辈子慢慢还。” 穆南烟的唇角在一瞬间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将乔浅初送进了车里，转身坐进了驾驶座里，用平板开启了导航。 他伸手开了音乐，大提琴曲缓缓从广播里流了出来。 乔浅初眯着眼睛听着，还伸手做出了拉提琴的姿势，逗得穆南烟频频往她这个方向扭头，懒得看前方了。 一路上风景绝佳，海风能吹到人心底里。 半小时之后，穆南烟将车停了下来。 乔浅初缓缓将一路上都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看见了前方的招牌和停靠在岸边的船舶，颇有点复古的味道。 “到了。”穆南烟伸手帮乔浅初解开了安全带，两人下了车。 乔浅初伸了个懒腰，看着前方道：“像在拍什么古装剧的场景……真美。” 穆南烟道：“这家的海鲜好吃，也出名，而且因为地处偏僻又需要预订，所以不是很拥挤……” 他话音刚落，渔村里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还伴随着尖叫一起闯入了乔浅初的耳朵里，她诧异的转头。 穆南烟的眉头已经完全皱起来了，看着前方隐隐掀起的人浪，有些诧异。 结合攻略和江承北写的那个，这里都是绝佳的推荐地点，但是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 人群完全不是漫无目的游玩的游客性质，而是仿佛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该不会是什么明星开演唱会吧。”乔浅初打趣道。她只有在演唱会上才看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们手里有书。”穆南烟提醒道。 乔浅初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人手中的书上，微微讶异——这本书的配色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了，所以她眯着眼睛也不能完全辨认出这书的样式。 “过去看看。”乔浅初道，好奇心趋势她抬腿迈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 穆南烟也诧异着乔浅初突如其来的好奇心，立刻跟了上去，将她护在了人群可能碰到的范围之外。 乔浅初近了些，看着那书的封面，全身突然一阵。 这是……舒岚的书。 穆南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乔浅初的不对劲，转头看了看那些人手中的书，好像是那个很出名的大提琴家写的……这人，是浅浅的喜欢的大提琴家？ “你喜欢舒岚？”穆南烟开口问道。 乔浅初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从唇齿之间溢出了两个字：“喜欢。” 穆南烟转头，将身边的人拍了拍，问道：“你好，我想知道今天这里是什么签售会吗？为什么这么热闹？” 那人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道：“舒岚来这里度假，不是什么签售会，但是她中午会空出两个小时来和我们见一面……” 穆南烟点了点头，往乔浅初的脸上看了一眼，似乎在征求乔浅初的意见。 乔浅初笑了笑道：“怎么了？” 穆南烟耸了耸肩道：“如果你也需要一个签名......” 乔浅初笑了起来，轻轻推了推他道：“不要。” 穆南烟也笑了起来——虽然他心里知道浅浅不会真要什么偶像的签名，这和她的性格太不符合了，但是忍不住还是想逗逗她。 “但是看来今天这个小渔村是没什么好玩的了......”穆南烟有些惋惜，好不容易安排的行程，居然因为这种小插曲而没有办法进行。这里人太多太吵闹了，浅浅不会喜欢的。 乔浅初稍稍顿了一下道：“嗯......我们，现在附近逛逛吧？” 穆南烟微微挑了挑眉毛——逛逛？ 平时的浅浅不会这样，应该还是想看舒岚的吧？穆南烟瞬间了然，点了点头，伸手拉起乔浅初的手，往一边的小巷子里走去。 “我们等活动差不多结束了，再走过来吧？”穆南烟提议道：“太多人了。” 乔浅初低着头，点了点，状似无意，但是心里波澜起伏。她知道南烟一定看出来她想停留在这里的想法了，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做这些青春期的少女才会热衷的事情，但是自己却控制不了自己了。 她往人群的中央遥遥望了一眼，清晰地看见了中间摆放着一张木质的桌子， 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坐在中央，但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她看不清楚。 随即乔浅初将头转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已经汗湿了的手在穆南烟的手里微微蜷了起来。 “等等。”乔浅初突然道。 “怎么了？”穆南烟转头，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可能她只是较平常的表现来得紧张了一些，可能她也只是因为紧张而多汗了一些，可能她只是在将手放进他的手里是动作稍微大了些......但是这些一点一点的小细节在他面前就成了无限放大的动作，他能很清楚地看见浅浅在紧张。 乔浅初笑了笑，转头漫不经心地看了那边拥挤的人潮一眼，开口道：“我们走吧。” “离开？” “嗯，离开。”她的眼神再一次朝人群的中央看了一眼，这一次却定住了。 因为不仅仅是她的眼神越过人海看见了人潮的中央，人潮的中央，也有一双优雅美丽的眼睛朝她的方向微微转动了一下，定在了她的脸上，顺着她的眼睛一直撞进了心里。 乔浅初放在穆南烟手里的手瞬间收紧了，穆南烟低头静静地看着。 人潮中的那双眼睛似乎有所停顿，但是在两秒之后又淡淡地转开了。 “我们回去吧。”乔浅初渐渐放松了。 穆南烟没有问为什么，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外面走去。 两人一出了小渔村，坐上了车，乔浅初的情绪明显就放松了下来。 穆南烟开着车沿岛逛着，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 第217章假情真爱 到了酒店。穆南烟将车子停在了一边，和乔浅初一起进了门。 乔浅初按下灯的开关，转脸对左侧的穆南烟说道：“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拿衣服过去。” 穆南烟“恩”了一声，微微一笑，俯身往乔浅初的额上轻啄了一下，低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随即换了鞋直接朝浴室走去。 乔浅初的笑容在穆南烟的身后渐渐褪去，从唇角脱落。她看着明晃晃的灯光，眼睛有些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悸得让她发慌。想到她和南烟度过蜜月，从这里回去，又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倒是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安逸美好的地方了。 乔浅初摇了摇头，将自己敏感的思绪都甩开了，伸手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看是否有未看见的电话或短信。 眼睛在触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微微滞了一下--五通未接来电，都是谢雅棠的。 谢雅棠怎么会打电话给她？乔浅初心里微微一晃——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以妈的性格，如果不是非要告诉她的事情，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和南烟的蜜月之旅。 微微捏紧手机，她不自觉地转头往浴室的方向望了一眼。等反应过来时却觉得有些好笑，南烟和穆家的关系已经和好了，她却还这么小心翼翼。 将电话回拨了过去，乔浅初走到窗边，这时电话正好被接起。 “阿初啊，没打扰到你们吧？”听筒那边，谢雅棠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乔浅初望着外面酒店花园里的夜景，笑道：“没有。我刚和南烟玩了回来，一路上没怎么看手机所以没注意到你的电话。怎么了？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爸他……”谢雅棠欲言又止，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今天撞见西恬和柏即晨在……在车内亲密，气得晕了过去，现在才醒过来。柏即晨你知道吧？你应该是听说过的，他是柏蕊的哥哥。你爸一向都不赞成他和西恬在一起，西恬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听你爸的话。现在两人还是斗气呢。唉，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着给你打电话。” 柏即晨。 乔浅初的思绪微微拉远，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她十分模糊，但是隐约是有一些的，无非是关于谢西恬和张子善还有那个男人之间的拉扯。 “爸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乔浅初微微皱眉，“要不我和南烟明天回来？” 房间里面很安静，乔浅初说出的话清晰可闻。 穆南烟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腰上只围了张白色的浴巾，静静地盯着她的侧脸。 谢雅棠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是故意在掩饰什么，她想都没想便拒绝道：“别，别回来啦.......我就是心发慌，找个人说说话，你和阿穆继续度蜜月吧，你爸和西恬也不是小孩子了，等他们冷静冷静后就会和好。你别担心了，早点睡吧。”说着切断了通话。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穆南烟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乔浅初乍然听到穆南烟的声音，微微一震。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瞥见里面不含一丝抵触的情绪后，心一松，据实说道：“爸看见西恬姐和......柏即晨在车里亲密，气得晕了过去，现在在医院。妈说两人现在还在斗气，谁也不理谁。南烟，我们买明天的机票回去吧？” 穆南烟拧着眉，没接话。 乔浅初继续道：“妈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最疼你，如果事情不是到了一定的严重性的话，她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爸最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 他看着她。 ——这是他们的蜜月，在那么多繁琐的工作里抽出来的能够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如果就这样回去了，等到第二次他们单独待在一起时应该是很久之后了。别的没什么，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家里方面的原因，给浅浅任何失望。 乔浅初抬眼，和穆南烟的眼睛对视上了，四目相接。 她立刻明白了穆南烟在想什么，一笑，往前走了走，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了。 “南烟，”乔浅初轻声道：“这几天可能是今年我除了嫁给你之外最让我开心的时光了，我很满足。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和我求婚，但是你看，你在山顶上和我一起看日出，给了我最珍贵的承诺，你和我求婚，给了我别人想都没有想过的幸福......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丢失一点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吗？南烟，我们来日方长。” 最后四个字准确地击在了穆南烟的耳膜上，随即通过耳膜一直透到了他的心底。 他的浅浅，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他已经开始无法想象离开了浅浅他会怎么样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抬手想抚摸乔浅初的头发，在离她头发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住了，乔浅初微微抬头，习惯性地将头凑了过去，手掌和发丝相接，穆南烟的唇角勾了起来。 ——他们才在一起一年，却已经像一辈子那么熟悉对方了。 “现在就去订票，我们搭晚上的飞机回去，情况好的话明天早晨就能回去了。”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 乔浅初则转身开始迅速地收拾行李。 两人上了飞机时，已经是凌晨将近一点的时候了。飞机晚点，拖延了很久，第二天早晨八点钟，他们才坐上了出租车，到了穆家。 下了出租车，乔浅初忐忑地忘了一眼穆家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已经没有遮阳伞了，这说明穆严松已经很久都没有在那里浇花晒太阳了。而大门也紧闭着，整个别墅的氛围都让人觉得十分安静骇人，隐隐地传递出一种压迫感。 “没关系。”穆南烟低头看了乔浅初一眼，低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跟着穆南烟一起走了进去。 门开了。坐在沙发上的人抬头朝门外看来，在看见进来的两个人时明显吓了一跳，往后一退。 “你......你怎么回来了？！”谢西恬看着穆南烟，眼神里有愧疚也有震惊，但是更多的还是......害怕。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问。 谢西恬咬了咬唇，似乎一瞬间就丧失了说话的欲望。她对于这件事情不想多谈，爸昏倒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昏了头了，柏即晨的头靠过来，她脑子里就炸开了，没有想太多......谢西恬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指，低头沉默着。 穆南烟看见她这个样子，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从小到大谢西恬不想说话时就是用这种态度来面对他的，而这种情况下他多半是没有办法从她嘴里知道一言半语的。 他转身，朝楼上走去。 “等等。”谢西恬在他身后开了口。 穆南烟停住了脚步。 “爸......他昨天才醒，身体状态很不好，已经有医生来看过了，暂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你说话小心点，别气着他。” “你做事也小心点，别气着他。”穆南烟的声音里不知道掺杂了什么情绪，轻松地回击道。 谢西恬一愣——穆南烟这话里分明就有着些责怪的意思，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在乎爸的。 尽管被穆南烟责怪了，谢西恬去却莫名其妙轻松了不少，轻咳了一声道：“知道了。”她抬起头，和乔浅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着穆南烟点。 乔浅初微微点了点头，谢西恬这才放心地重新坐了下去，但是眼神渐渐又开始放空了。 穆南烟上了楼，走到了穆严松的房门前，见房门微掩，并没有关上，于是伸手敲了敲。 他在房门的缝隙里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穆严松，他眼睛微微闭着，手边还在打着点滴，谢雅棠拿着水果刀，正在一旁专注地切着水果片。好好的卧室给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弄得有些像病房了....... “进来，”谢雅棠开口道：“哎呀你这孩子，进门还敲什么，直接......”她话说了一半，看见了来人，一顿。 她没想到来人是穆南烟和乔浅初....... “我......”谢雅棠反应十分大，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穆南烟，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以为是西恬我.......你们怎么回来了？” 穆严松抬头看着穆南烟，两人相视一眼，眼里的情绪都十分凝重。 “阿穆留下，你们出去一下，我有话和他说。”穆严松突然开口道。 谢雅棠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惊讶和欣喜，立刻就被担忧冲散了。 她看着穆严松道：“老穆......” “没事的，我有事要说。阿初，你带着你妈出去。”穆严松道，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或许是脱力了，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坐直身子。 穆南烟突然动了，伸手将他身后的靠枕扶平了，又揽了他一下，穆严松这才坐直了，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众人都当做没有看见，转过了头。 乔浅初心里一动，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谢雅棠道：“妈，我们出去吧？” 谢雅棠点了点头，出了门。 门锁在身后“咔”地一声锁上了，穆南烟转头，静静等待着穆严松开口。 第218章离家出走 穆严松沉默了两秒，抬头道：“当年……柏即晨和西恬分手，并不是自愿的。” 穆南烟动了动眉毛，转身看着穆严松，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他一直很疑惑，柏即晨就算是变心，也不可能在热恋的时候选择离开。而穆严松似乎对于柏即晨和谢西恬的交往很是反对，如果以当年的穆董性格来说，拆散一对情侣就是举举手的事。 穆严松继续道：“你知道我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我知道，”穆南烟轻声笑了一下，伸手把玩自己的手指，话语间不由得变得有些讽刺：“你同意过什么呢？我的学业？我放弃继承公司？” 穆严松长叹了一口气，久久无言，半晌才开口道：“我知道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受苦了。也许是真的老了，性格不如年轻时候来得强硬，那时候也真是不知道怎么了，一心想让你们往我安排的道路上走……西恬是个好孩子，她什么都听我的，她这一辈子，算是被我给毁了。还好……还好你没有。” 穆南烟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眼便看见了穆严松发间刺眼的银丝和脸上苍老的皱纹，动了动嘴唇，刚要说出来的话就被吞了回去。 他道：“……我觉得我们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追忆当年上，直接说正题。”浅浅在外面等久了肯定会担心，他得快点结束了出去。 穆严松点了点头道：“柏即晨负责的一个案子出了问题，我施压让他离开了西恬。他那时候根基未稳，也是迫不得已，这次他回来了，我觉得……他一定是来报复我的。” 穆南烟也沉默了一会儿，凤眼轻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板。 门突然开了，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房间里的两人都突然敏感地抬头朝门口望去。 --谢西恬。 她站在门口，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她刚才听见的那个爆炸性的消息，愣愣地看着穆严松，半晌，动了动唇角。 “爸……”她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嘶哑，眼神依旧发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她付出了所有最美好的青春--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那几年，她在看文件、学习公司管理。一个女人该恋爱该学会撒娇的年龄，她和自己这辈子的挚爱分手，天南地北以为永不相见。但是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因为乖巧懂事而做了爸爸年轻时暴戾的牺牲品……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穆严松一愣，眼神有些不可察觉的慌乱，愧疚地看着谢西恬，顿了很久：“……是。”除了这个字，他不知道说什么。 谢西恬看了他一眼，眼神极为复杂，转身没有犹豫地大步迈出了房间。 门口响起了乔浅初的叫声：“姐……” 随即是大门关上的声音--谢西恬离开了。 穆南烟转头看了看，突然眉头一皱，大步迈了出去，正碰上走进来的乔浅初，他立刻停了下来。 “怎么了？”乔浅初抬头问道。 穆南烟伸手揽了她的肩，往客厅的方向走去，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时手机铃声正好响起，他接了起来。 “怎么了？”电话是谢西恬的秘书齐豫打来的，穆南烟在电话接通之后听了一会儿，皱眉道：“她给你打过电话？嗯……对，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机，道：“西恬把公司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齐豫了，让他代理一段时间。” 乔浅初咬了咬嘴唇，“所以现在她算是失踪了吗？她有可能会去哪里？” “不知道，”穆南烟道：“我不太关注她的生活。” 说得还真是直白……乔浅初哭笑不得。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穆南烟转头看见了玄关处的门外投影，看见了张子善的笑脸。 他眉头一皱，又将头转了回来不予理会，继续和乔浅初道：“我打电话问问别人，浅浅，你饿了吗？” 乔浅初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先找人吧……” “她不会走丢的。”穆南烟一点都不着急。 乔浅初抬头和穆南烟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谢西恬已经习惯了做事有分寸，习惯了对家人报备行踪，这种已经印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是不会改变的。 “真的……不理他一下吗？他好像很急。”乔浅初看了看屏幕上张子善怪叫的表情--他一定是看见了门外穆南烟的车，知道他们在这里，也知道穆南烟是故意不开门的。 穆南烟低声笑了一下，走了过去将门拉开了，果然看见了张子善耷拉着的眉眼。 “知道西恬去哪儿了吗？”张子善一进门就问道。 穆南烟微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怎么知道的？”张子善一头雾水地看着穆南烟道：“我打她电话没人接呐，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了，正巧看见你们的车，她应该和你们在一起吧？” 乔浅初观察着张子善的表情，明白了他应该是不知道谢西恬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伸手拉了拉穆南烟的袖子，刚想提醒他委婉点说，没想到她还来不及提醒，穆南烟就已经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了。 “她离家出走了。”穆南烟平淡道。 “什、什么？！”张子善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吧？！为什么？！” 乔浅初无奈地低了头，为张子善默哀--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在报复张子善搅和他们蜜月旅行的事情…… “没开玩笑，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迟来的青春期。”穆南烟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张子善急道：“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吗？！她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有说什么？！” “十分钟之前走的。”穆南烟看了看时间。 张子善被穆南烟的话噎得无法回答。 十分钟之前……那不就是和他擦肩而过了？！他居然没有看见？ “等等吧，”穆南烟道：“会有消息的。” 张子善可坐不住，立刻就拿出手机拨打各种人的电话，在电话里焦急地询问和找人。穆南烟则拉着乔浅初坐在沙发上悠闲地聊天。 暮色渐渐漫了上来，张子善找了一个下午，问了所有能问的人，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怎么办……”张子善崩溃地坐在沙发上，额头测汗液已经渐渐渗了出来，整张脸都因为紧张而惨白，加上中午晚上都没有吃饭，胃里正在痉挛和绞痛着，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 另一边无良的穆氏夫妻刚刚结束了一顿温馨的晚饭，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边的张子善身上。 “不吃点吗？有力气才能继续找人。”乔浅初从来没有看见过张子善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就像看见一个从来都只会耍宝、怪叫、逗趣的男孩，突然变成了一个男人一样。 “不吃了。”张子善摆了摆手，“你们饱了没？饱了就去找人吧？” “去哪里？”穆南烟开口。 “去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啊！” “你电话打了一个下午，有什么收获吗？”穆南烟道。 张子善一噎，立刻蔫了，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办。 穆南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什么事？”穆南烟开口。 乔浅初已经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是柏蕊，但是她相信南烟可以处理好这事。而且柏即晨是柏蕊的哥哥，有没有可能，西恬是去找柏即晨了？ “阿穆，你在哪儿？”柏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什么事。”穆南烟重复了一遍。 柏蕊毫不气馁，立刻道：“你们是不是在找西恬姐？” “你有她的消息？”穆南烟眉头皱得更深刻。 “她和我哥在一起，在孤儿院里……”柏蕊立刻道，语气里有些得意，似乎隐隐透露出邀功的意味。 穆南烟立刻挂了电话，转头对张子善和乔浅初道：“西恬在领养她的那家孤儿院里。” 张子善立刻转身拿起钥匙就走，穆南烟和乔浅初跟上了。 三人开车到了孤儿院的门口，一下车，穆南烟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柏蕊，妆容精致，服装得体，一点都没有工作了一天之后的样子。 张子善冷笑一声。 “来了啊。”柏蕊伸手摸了摸脸，笑了起来，显然在展示她新做的指甲。 穆南烟眉头一皱，低头看向乔浅初干干净净透着粉色的指甲，心情立刻愉悦了不少。 “你在这里干什么？”张子善问道。 柏蕊笑了笑道：“等你们。” “等我们？” “怎么你怀疑我吗？”柏蕊眯着眼睛看他道：“我看你死乞白赖地求着周围所有人告诉你谢西恬的去向，特地来告诉你们，你不开心？” “特地来告诉我们？化了整套的妆，喷了香水换了衣服--特地来告诉我们？”张子善和穆南烟待久了，多多少少也学了点他的招数，一得到有用的信息就将人家的台给拆了…… 柏蕊一顿，不和张子善争辩，转头看向穆南烟，眼里隐隐有着期待。 乔浅初始终低着头，平静而冷淡。 穆南烟没有看柏蕊，低声对乔浅初道：“我们去看看。” “好。”乔浅初点了点头。 柏蕊一愣，没想到穆南烟会是这样的态度，眼睛发直，胸膛里有什么突然刺痛了一下。 而穆南烟早就已经拉着乔浅初进了孤儿院的门。 张子善看了看柏蕊的脸，也转身进了门。 第219章所谓补偿 柏蕊不死心地拿出了手机，跟上了穆南烟的脚步，站在他旁边道：“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 现在让柏蕊带路确实是明智的选择，她肯定知道人在哪里，而且也知道要怎么过去……但是就算是他们自己去找，大不了整个孤儿院都找一遍而已，没有什么差别。 “不用了。”穆南烟开口道。 乔浅初诧异地转头，看见穆南烟的眼神，了然，心里有些感动。 柏蕊脚步一顿，心里被巨大的空洞给填满了，手指几乎痉挛地在身边扭曲地揪成一团。 在她愣神期间，穆南烟已经握着乔浅初的手走到了前面，没有人回头，张子善也跟了上去，她被所有人丢掉，一如她当初丢掉他们一样…… 柏蕊突然想，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她自己埋下的苦种终于也开花结果了，现在……她应该就要熬过这段时期吧？否则她怎么知道阿穆是和她一时置气呢，还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该死的乔浅初……从来她想要的，想尽办法也要得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抿了抿嘴唇，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动了动眉毛，不动声色地继续跟了上去，像没事人一样跟在穆南烟的旁边。 张子善转头看见了，有些无语。 “西恬是去找柏即晨了吧？”乔浅初轻声问道，拉了拉穆南烟。 “多半，”穆南烟心情大好地看着乔浅初的小动作，点了点头，“她刚知道了当年事情的隐情，本来就摇摆不定，现在有了和柏即晨和好的理由，当然不会迟疑。” 他走着走着，边说边绕过了一个长廊，在长廊的尽头突然停下了，话语声也彻底顿住了。 乔浅初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方看去，也是一愣。 --谢西恬和柏即晨站在一面白墙边，两人的手上都拿着油漆桶，墙上已经有几笔零零碎碎的颜料痕迹。这个画面有些怪异，两人只有偶尔的眼神交流，时不时对视，没有谈话。 谢西恬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微微将头转了过来，在看见穆南烟之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油漆桶。 柏即晨笑了笑，仿佛早就知道穆南烟会过来，也将油漆桶放下了，刷子被随手丢在了一边。 谢西恬缓缓走了过来，坦然地看着穆南烟。 “晚上回家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回。”谢西恬答。 穆南烟挑了挑眉，看了仍然站在墙那边没有走动的意思的柏即晨，道：“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打算……”谢西恬将这个词轻声念了一遍，笑道：“没有打算。我之前就是太有打算了，所有的事情都有计划，按部就班地来，或是按照别人的安排，或是按照自己的……感情的事情哪里能有这么多计划？我现在知道他是被迫的，不是主动放弃我的，我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了。我这一次，要真正把握自己的幸福。” 张子善听见这话，面部表情突然僵硬了，笑容辛苦地维持在嘴角，但是任谁看了都觉得十分难受。 穆南烟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我就提醒你一句，他曾经选择了事业而放弃你。” 谢西恬脸上隐藏的痛苦在一瞬间破裂，全都透过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半晌，她苦笑一声道：“你总是能一语击碎我所有的决定……”摇了摇头后，她道：“但是我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这一次他的选择不会是我。”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柏即晨走了过去，定在了他的面前。 柏即晨微微皱眉看了穆南烟一眼，但脸上却没多大的表情。 穆南烟突然笑了起来：“柏即晨，”他道：“你回来江城，应该不是做做生意，追追旧爱这么简单吧？” 柏即晨的眼神有片刻的滞涩，随后也笑了起来：“当然。” “那么还打算干什么，方便过问吗？比如搞垮公司，比如报报仇？”穆南烟唇角的笑容不变，说话的语音没有刻意压低，但是因为离得远，乔浅初这边也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谢西恬有些急了……穆南烟到底对柏即晨说了什么？ 柏即晨眼睛一眯，笑着开口道：“怕了？” 穆南烟同样眯着眼睛看着柏即晨，后者微抬眼眸正好与他对视。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想要重新和她开始，那我不干涉，毕竟你们那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还是能赚到旁观者几滴眼泪的，”穆南烟轻声道：“但如果不是，你就要做好和穆家对抗的准备。” “怎么你现在是穆家的人了？”柏即晨笑得别有深意。 “你伤到她，我随时可以是。”穆南烟无所谓地笑着。 柏即晨的笑容收起来了……这话代表了什么？代表穆南烟是不是有可能接手皇朝？是不是可能和他对着干，是不是有可能阻止他和谢西恬…… 心里千思万绪都很好地隐藏在那双深沉的眼神里，柏即晨动了动手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穆南烟最后盯着他看了一眼，转身，重新回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柏即晨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穆南烟给他的这个下马威，确实十分有效……但是他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三两句话就真的怕了？穆家的好日子，大概才刚刚开始。 柏蕊大步走到了柏即晨的身边，看着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小声叫道：“哥？没事吧？你们说了什么？” 她非常好奇，虽然柏即晨是她哥，但是这一刻就是觉得穆南烟更帅…… 柏即晨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瞪了她一眼。 张子善轻咳了一声，终于在这个尴尬的场合里想起来热场子的事情了，“那个……大家都平安就行了。你们在画的这个是什么？天啊西恬，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艺术细胞了……” 谢西恬看着张子善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尴尬，她不想失去张子善这个朋友，但是也不能给他什么承诺，特别是柏即晨回来了，她就更加不能…… “学过一些，”谢西恬答道：“今天即晨说他想来把我们孤儿院的墙画满，我就一起来画了。当然画不好，不过没关系……”她还在说着，没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已经慢慢地漫上了笑容，也没有注意张子善的表情越来越僵。 ——“即晨”“我们”。 这些已经足够给他致命一击了。 “走吧。”穆南烟突然开口。 张子善抬头感激地看了穆南烟一眼，点了点头。 乔浅初跟着穆南烟转身离开。 谢西恬也跟了上来，轻声道：“我没开车，送我回去。” “不顺路。”穆南烟开口便道。 “你怎么有老婆之后这么小气了？”谢西恬瞪着眼睛道。 柏即晨和柏蕊在身后看着他们斗嘴，柏蕊的表情变动十分大，柏即晨低头一看，也注意到了。 穆南烟眯了眯眼睛道：“说到这个，现在这个时间点我和浅浅应该在海南看海看日出的，为什么我们会需要在一个孤儿院里插手别人的感情和事业？” 谢西恬一僵……确实是她的事情破坏了穆南烟和乔浅初的蜜月旅行，她也觉得有些愧疚。 瞪了穆南烟一眼，她转头对着乔浅初道：“阿初，这次是我影响你们了……不过你放心，等你们下一次去旅行，费用我全包了……” 乔浅初笑着摇头道：“没关系，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她也难受。 她伸手握了握穆南烟的手，穆南烟叹了口气对谢西恬道：“走吧，送你。” 谢西恬转身和柏即晨四目相接，看了看，没说什么，又转身离开了。 坐上车之后，谢西恬往窗外看去，看见了张子善的车一直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咬了咬唇。 “我不打算给爸道歉，所以别试图说服我。”谢西恬突然开口道。 穆南烟笑了一下：“为什么认为我会说服你？” 谢西恬一愣，突然醒悟……穆南烟估计巴不得她有点自己的想法吧。 一路沉默，将谢西恬送到了家之后，就剩乔浅初和穆南烟两人在车内了。 穆南烟的呼吸声几乎都能被乔浅初听见。 两人一路也都没有话语，但是两人都清楚是呼吸在交谈着。 “张子善呢？”乔浅初突然问道。 “回去了，刚才送到西恬的时候，他车子就已经掉头了。”穆南烟道。 乔浅初轻声叹息了一下，闭了闭眼睛，笑了起来：“孽缘。”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穆太太最近副业神婆？”穆南烟笑着将车停到了车位里，伸手帮乔浅初解了安全带。 “生活所迫。”乔浅初调笑，下了车。 一进房间，乔浅初伸手去开灯，手突然被穆南烟拦住了，随即她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穆太太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什么？”乔浅初躲避穆南烟呼吸的热死气。 “说好用下半辈子补偿我的，”穆南烟轻声笑道：“现在就可以开始你的下半辈子了……” 第220章情难自禁 乔浅初稍稍挣脱了一下便放弃了，抬起头来吻了穆南烟一下，但是只能吻到他的下巴。 穆南烟一愣，立刻低头寻找她的嘴唇，乔浅初也没有拒绝和躲避，迎了上去，难得主动。 唇齿相接，穆南烟嗅到了鼻尖馨甜的味道，吻变得激烈起来。 乔浅初有些承受不了了，腿脚发软，穆南烟熟门熟道地将她一揽，她立刻脸颊爆红，觉得自己半个人都挂在穆南烟的身上…… “南烟……”乔浅初艰难地在他吻到脖子时出声。 穆南烟没有停顿也没有应声--乔浅初无奈了，穆先生此人生性太过狡猾，他只有在这种时候会选择性的耳聋。 乔浅初只好再一次努力地从他的气息中挣脱出来，喘息着道：“我们没洗澡……” --所以你别把手往不该伸的地方伸，别把嘴唇再往下移了…… “嗯。”穆南烟应答了一句，直接忽略了乔浅初的话外之意，平时乔浅初只要说一个字，他就能听出十几句话来，现在她说了一句，他就只能听懂一个字了…… 乔浅初推了推他，哭笑不得。 穆南烟叹了口气，缓缓将她放开，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微微沙哑：“没洗澡？” “嗯。” “一起。” “嗯……啊？”乔浅初先是惊讶地抬起了头，在仔细咀嚼了穆南烟话里的意思之后，脸颊开始慢慢烧热了。 穆南烟说走就走，走到房间里拿起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里。 等到浴室里响起了水声，乔浅初才愣愣地反应过来--他说真的？！ 她立刻抬腿走到了浴室旁边，从大开的门里看见了穆南烟正在往浴缸里放水…… “咳……穆先生，”乔浅初靠在门边道：“那……你先洗澡，我去画完剩下的画稿，洗好了叫我……”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穆南烟就已经大步迈到了她的跟前，低头笑着看她。 乔浅初拒绝和他对视，轻咳着想转身离开，但是穆南烟很显然不会就这么让她离开。 身体被人一扯，轻松地就进了浴室--穆南烟伸手就将浴室的门给关上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滞涩，乔浅初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浴室里了。 她觉得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穆南烟的眼神也越来越热…… “穆太太说的补偿，应该还算数吧？”穆南烟旧事重提。 乔浅初现在才真的开始后悔和穆南烟说了那句话…… 她微微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穆南烟。 浴室里已经有水汽升起，雾蒙蒙的，她一笑，开口道：“算数。” 穆南烟听到了这句回答，显然也是微微一愣了，他以为他的浅浅会耍赖推脱，没想到……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心里到底有愧疚和悸动的。他一直在主动地为自己做很多，但是她能给他的却远远够不上他给她的…… 她垫脚，穆南烟顺势低头，乔浅初一笑，吻上了穆南烟的唇。 衣服渐渐褪去，热度持续上升…… 第二天早晨在床上醒过来的乔浅初，迷迷糊糊地看见了自己床边挂着的衣服，一愣，脸色微红。 回忆立刻漫了上来。 昨天她和南烟从浴室到床上，一路吻一路脱...... 乔浅初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了起来，脸颊也发烫，她无奈地抬手将脸捂住了--她都在做些什么......怎么感觉和南烟结婚之后，节操这两个字就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呢...... “醒了啊？”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笑意浓浓的男音。 乔浅初放下手，没有和穆南烟对视，只是点了点头道：“嗯。” “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穆南烟将手伸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撒谎。 乔浅初动了动嘴角--他的手都还没有碰到自己的脸颊，居然就先开始说烫了？！ “没事。”乔浅初转头怒嗔一眼，答道。 “那我送你去上班吧。”穆南烟的笑容更大了。 “不用了，我今天去途游，还有一点工作要做完，而且收了一个新人，要看看他的作品，现在就得去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给你做早餐。”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看着乔浅初走进了浴室，有听见里面的脚步声突然顿了一下，笑容再一次漫上了嘴角。 浴室可是他们昨天主要的战场......穆南烟立刻站了起来--他想看看浅浅在看见浴室里凌乱的衣服时会是什么反应。 还没等他走进浴室，乔浅初就已经抱着一堆衣服走了出来，脸色绯红，转身就走进了一边的洗衣房。 穆南烟笑意更浓了，干脆就靠在门边等着乔浅初，看着她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放进了洗衣机里，唇角一直都处于上扬的状态中，显然很是愉悦。 乔浅初将洗衣机开了，再一次走进了浴室。 等她洗漱完毕，发现穆南烟已经将三明治和牛奶都做好了，放在桌上。 “我帮你装好带走。”穆南烟看了眼时间，知道乔浅初快要迟到了，开口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 穆南烟一边动作一边低头在乔浅初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状似无意道：“其实不用准时的，途游那边我和苏季青说一声就好，或许--你让唐一心说一声效果会比较好？” 乔浅初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道：“唐一心跟着我们去度蜜月将会是她今年最后悔的事情。” “但愿我能让她明白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穆南烟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乔浅初笑容更深，“好了，我要出门了......” “我说了这么多，”穆南烟将三明治装好了递给乔浅初，“穆太太还装傻吗？” 乔浅初转头心情愉悦地看着穆南烟--她知道穆南烟的意思。南烟不想让她这么准时地去上班，应该只是想让她留下来陪着他吃一顿早餐而已。但是今天早晨他不停地捉弄自己，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以示自己被惹恼了的决心。 “什么？穆先生刚才说了什么吗？”乔浅初疑惑地抬头道。 穆南烟嘴唇一抿，盯着乔浅初看了很久。 凤眼微微上扬，深邃的目光让乔浅初一时有些吃不住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放松地和穆南烟对视着，忍着笑意。 “路上小心。”终于，穆南烟开口道。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出来，被穆南烟一把拉过，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才让她离开。 她出了门，开车到了途游，将车停在了门口后走进了大门。 途游和往常一样平静，事实上，只要唐一心没有出现在途游的大门外，这个公司都能被称作“平静”，但是只要是那妮子一出现，公司上下就会出现“总经理翘班”“乔顾问旷工早退”之类的流言，这类流言也通常会被证实。 乔浅初没有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而是在巫幼晴的面前停了下来，探头看见了正坐在书桌前看文件的巫幼晴，笑道：“早。” “嗯？”巫幼晴吃惊地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瞪着乔浅初，尖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蜜月吗......” “出了点小事，提前回来了。”乔浅初走了进来。 巫幼晴点了点头，灵动的眼睛在乔浅初的身上一瞟，打趣道：“你这小脸红润了不少啊？我现在算是相信什么爱情滋润人心了......” 乔浅初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和她争论，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巫幼晴的面前。 “这是什么？”巫幼晴好奇道。 “梳子，给你们带的小礼物。”乔浅初道。 巫幼晴惊喜地打开，摸着盒子里精致的木梳道：“好漂亮啊......” “乔前辈！”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声，声音里的激动难以掩饰。 巫幼晴的笑容还保持在唇角，眼神往门口一瞟，低声道：“喏，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天天和我打听你，经常坐在你办公室里画画写写也不知道干什么......” 乔浅初转头一看，李然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而作为李然的竞争对象、必须时时刻刻都小心提防着对方的陆月，自然也跟了进来。 陆月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没有打招呼。 “前辈，你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我画了很多设计稿，等会你......如果有时间......”李然说话的停顿开始变多了，十分紧张的样子。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今天就是来验收你的作品的。” 李然立刻激动地搓了搓手，但是遭到了一旁陆月的白眼。陆月显然在忍着什么没有说出口，轻嗤了一声。 李然尴尬地看了陆月一眼，为了转移话题，眼神移到了巫幼晴桌上的那个盒子，开口道：“前辈，那是什么？梳子吗？” “对啊，”巫幼晴接过李然的话头道：“某人去度蜜月还想着给我带礼物，这朋友交得值啊。” “度蜜月？”李然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开口道。 “你不知道吗？”巫幼晴看了李然一眼，聪慧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她提点道：“这次你乔前辈出去这么久，就是去过二人世界了。男主角嘛，你也见过的。” 李然记起了那个男人，黯然地低下了头。 陆月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头笑道：“你在失望吗李然？失望是代表有过希望？” 李然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乔浅初皱了皱眉头，巫幼晴已经看不惯地笑了一下。 “陆月很闲吗？你的导师教你到前辈的办公桌前来冷嘲热讽，而不是在自己的工作隔间里兢兢业业？那我可能要和你导师谈谈了。” 陆月的脸色一阵清白，过了一会，压抑着怒气道：“抱歉，我现在去工作。” 巫幼晴看着陆月走远，冷哼了一声，转身和乔浅初有说有笑地讨论起了旅途中的趣事。 第221章突然的变化 临近中午的时候，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巫幼晴在一旁将文件一扔，捶胸顿足地叫着：“我天啊，准时虐狗啊......” 乔浅初边笑边将电话接了起来，另一头果然传来了穆南烟的声音。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途游的门口了。”穆南烟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从律所过来吗？”乔浅初随手翻了翻身边的文件，问道。 “对。” 乔浅初翻文件的手停下了，好笑道：“穆先生，律所离这里就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一出发就给自己打了电话...... “对啊，我正在焦急地倒计时中。”穆南烟的话里一点都没有焦急的意思，仍然是笑意盈然。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 穆南烟叹了口气--他算是被乔浅初给吃得死死的了，忍了一个早晨都没有给她打电话，处理文件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今天早晨绯红的脸颊，张子善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个劲地打听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穆大律师走神了。 “对了，爸怎么样了？”乔浅初问道。 “他转到医院去了，好像不太好，所以吃完饭......”穆南烟一顿，“我们去看看他。” 乔浅初微微有些惊讶了，南烟能够提出去看穆严松，这应该是第一次啊。 “好。”她立刻应道。 “西恬和柏即晨见面的次数太多，而且她回了家之后都没有和谁沟通过，只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让我不要管她。”穆南烟用一副轻松的口吻在谈论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将这个事情作为多大的事来看待，反正谢西恬耍耍性子之后还是会恢复正常的--这已经是定局。现在不过是想拖着乔浅初和他说说话罢了。 乔浅初的眉头微微一皱，担忧道：“最近都和柏即晨来往吗？这才几天啊......”她有些担心了--柏即晨的目的要是只是想和谢西恬和好的话，那倒是没什么，但如果他不是这么单纯地...... “不用太担心。”穆南烟道。 “那爸那边呢？”乔浅初继续问道：“爸没有什么反应吗？”那天南烟也将大概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情很显然就是穆严松的过错比较大，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强制性地破坏儿女的终身大事，不管他是好意还是无心，总归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果。 穆严松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他？”穆南烟轻轻一笑，“他不会低头，不会认错，这么多年下来都是这样，不是习惯，是本性。现在让他将自己遵守了大半辈子的准则全都抛在一边，需要一段时间。” 乔浅初“嗯”了一声。 “我快到了。”穆南烟道。 乔浅初应着挂断了电话，起身整理东西。 此时的走廊尽头，陆月正在洗手间里用力地揉搓自己的双手，恶狠狠地看着已经被自己搓得发红的手，低声道：“巫幼晴......乔浅初......分明就故意给我难堪的！还有李然......我就不信我争不过你了......” 她洗了手往门外走去，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李然？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月本想鄙夷地看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但是脚步迈到一半，突然听见了李然说话的腔调，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这样的，但是我目前还没有其他的打算，怎么了吗？这种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安排，不需要你过度操心......”李然对着电话，口气十分顺畅。 陆月有些疑惑--这和她平常看见的李然并不一样，或许他是在和家人打电话？平常那个唯唯诺诺，连应她声都要考虑再三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条理清晰的话来？ 陆月眯了眯眼睛，有些怀疑地看着李然，觉得很怪异，但是又说不出具体什么地方怪。因为平常她和李然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乔浅初在场时，因为对乔浅初的好感，李然紧张羞涩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然很快结束了这通电话，对着镜子旁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随后抬腿离开了。 陆月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但是到底有些怪异的感觉。她也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走出了洗手间。 “你跟着我干什么？”李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陆月吓了一跳，看着李然从拐弯处突然出现，大声道：“你吓死我了！谁跟着你了？我不可以来上厕所吗？” 李然眯着眼睛看了看她道：“可以。” “那不就行了！”陆月平息了一下自己过于快速的心跳，看着李然，嘲讽地笑了一声道：“不过我说你啊，平常在被人面前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本身性格还挺强硬的啊？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怎么和跟乔浅初说话的时候不一样？你对着她就说不出强硬的话来了是吗？哎呀用情至深啊，让人感动......”陆月假装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李然涨红了脸，看了陆月一眼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月哈哈大笑，抬腿从李然身边擦身而过，点了点头道：“是没有什么关系，你说得对，那乔浅初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比得上穆南烟吗？啊，不会是因为这个再暗自神伤吧？你对着镜子把着装整理得再好，她应该也不会看你一眼的吧？就这样--我走了，拜拜。”陆月再次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转身走了。 李然在她身后握了握拳头，将手指痉挛地纠结在了一起，随后又放松开来。 陆月走到电梯口，正遇上电梯门打开，她一愣。 --乔浅初从开了的电梯中走了出来，看见陆月也是一愣，没有搭话，转身朝一边走了。 陆月看着乔浅初的背影，不屑地笑了笑，想到刚才李然的行为，再想到自己将这件事瞒着乔浅初，十分开心地上了电梯。 乔浅初出了大厅，一眼便看见了停在门口的穆南烟的车。走了过去。 “等了很久吗？”乔浅初坐了进去。 穆南烟帮她系上了安全带道：“几分钟。” “要买什么去？”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看了看车后座，笑了起来。 乔浅初也转头将目光飘向了车后座--一个水果篮和几袋补品赫然躺在那里。 她惊奇地将目光转了过来--这是南烟买的？所以他刚才去挑选了这个，给穆严松的？ 穆南烟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不接受乔浅初好奇的目光，只顾着开车。 乔浅初知道他在微微别扭了，也不拆穿，只是笑。 好在途游和医院的之间并不远，几分钟之后他们便到了。 乔浅初拿了果篮，穆南烟拿着补品，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停在了穆严松的病房前。 “你进去，我去问问病情。”穆南烟轻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目送穆南烟朝医生的办公室走去，自己则转身敲了敲门。 “进来。”穆严松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浅初推门而入，见病房内只有穆严松一人，讶异道：“妈呢？” 通常这个时候，谢雅棠都会陪伴在穆严松的身边的。 “说是出去买水果了......”穆严松应着，抬头看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又将目光射向她的身后，没有看见什么人，似乎有些失望了。 乔浅初了然地笑了起来--这父子二人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都有些别扭，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一个眼神，就什么都透露出来了。 “南烟也来了，他在医生那儿问问您的病情。”乔浅初道。 穆严松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笑意微微泛上了唇角，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将目光移到了水果篮上。 乔浅初立刻将水果篮放在了一边，道：“这是南烟挑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穆严松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穆严松突然抿了抿嘴唇，像是要问什么东西，但是又停住了嘴唇，顿了顿。 乔浅初看着穆严松的表情，有些了然了，但是不出声，等着穆严松开口 “最近......”穆严松道：“西恬，有没有和你联系？”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出来--就算再怎么掩饰，父亲终究是父亲。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穆严松神色一暗，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干涉太多了......现在老了，想挽回也已经来不及了。” 又待了一会儿，乔浅初才告辞出门，找到了坐在不远处的穆南烟，知道他是不想和穆严松交谈，大概因为谢西恬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走吧。”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跟着穆南烟一起离开了。 刚走出医院，她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南烟，那是西恬吗？”她指着前方的一个人影，轻声道。 穆南烟也眯着眼睛看了看。 乔浅初看着谢西恬，又看着医院的方向，突然道：“你先上车吧，我等等就来。” 穆南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配合道：“好。” 乔浅初抬腿走向了谢西恬。 “西恬姐。”她叫道。 谢西恬看见她走过来了，微微一慌，转身勉强地笑道：“嗯......好巧啊......” 好巧？乔浅初好笑地弯了弯嘴角，但是没有戳破--西恬一定是想去看穆严松，但是又在犹豫着。 “对啊，我刚看完爸。”乔浅初道，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听见她叹气，谢西恬立刻警觉道：“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不是不好，情况倒是挺好的，心情不大好，”乔浅初道：“你知道爸腿脚不方便，心理落差本来就挺大的了，现在连床都不让他下了。而且这次是他错了，他心里有愧，更苦恼了......” “他......说的吗？”谢西恬还有些别扭。 “嗯，他说他在后悔不该多干涉你的生活，现在老了，想挽回也来不及了。”乔浅初原话转达。 谢西恬的脚步一顿，突然抬头对着乔浅初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他。” “好。”乔浅初目送谢西恬坚定地走向医院的步伐，一笑，眉眼弯弯。 谢西恬则迈进了病房，在门口略一犹豫，敲了敲。 穆严松以为乔浅初落下了什么，四处一看，开口道：“进来吧。” 谢西恬出现在门后，表情有些僵硬。 穆严松一愣，看了她许久道：“来啦。” 她点了点头道：“爸。” 穆严松轻叹，语气里有些轻松和高兴，谢西恬一听就听出来了。 “爸，”谢西恬又叫了一句，关上了门，“我和……即晨……”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求他成全？还是怪他拆散？ 穆严松的眼神定在了自己的被单上，白色的被单透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眯着眼，开口道：“我老了。” 谢西恬一顿，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穆严松继续道：“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谢西恬愣住了，“嗯？”不管了？真的吗……她还以为这一次会遭到强烈的反对…… “你是怎么想的？”穆严松抬起头道。 谢西恬想了想，郑重道：“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不管你们怎么阻拦，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所以呢，”穆严松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管了有什么用？还不如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见他第一次将话说得这么直白，谢西恬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释。 第222章他的初恋 下午一点半，唐一心就已经杀到了途游科技。本来是想找乔浅初商量大计的，但是苏季青就像是对她装了移动监控器一般，她前脚刚进途游，苏季青的电话立刻就来了。 “喂，什么事？”唐一心大声道，脚步已经到了乔浅初的办公室旁。 “你为什么总是先找她？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哪怕只有一次，不能先往总经理办公室奔吗？”苏季青的声音有些不满。 “下次下次，今天有要事……”唐一心随口敷衍着。 因为柏蕊的事情，她现在对前女友这种生物十分有戒心。所以她今天就是找乔浅初商量商量怎么对苏季青套话，让他自己说出前女友的…… 走到了乔浅初的办公桌前，唐一心把头一探，居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乔浅初！”唐一心大叫了一声，忘了自己电话还没有挂断，一愣。 苏季青被她突然的一嗓子吓到了，立刻道：“别喊那么大声……她下午请假了。” “那你不早说？！”唐一心抱怨道，怏怏地转身。 苏季青笑道：“我早说你不就走了？” 唐一心刚想回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从手边的电话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身后的过道里传来的。 她猛地转过了头，果然看见了从过道的另一头走过来的苏季青。 苏季青将电话挂了，放在手上转了转，笑嘻嘻地看着她。 唐一心叹了口气，盯着苏季青的眉眼，想问什么的样子，但是又收住了，有些不甘心……她想知道苏季青的初恋是谁，前女友长什么样--因为他们两个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个大乌龙，所以到现在为止，她对苏季青的了解还是少之又少，而苏季青又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也不比穆南烟来得万能…… “怎么了？”苏季青见她闷闷不乐的，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唐一心晃神，抬头道：“啊？” “你今天生病了吗？”苏季青疑惑地伸手要去摸唐一心的额头。 唐一心没有动作，让他摸完了，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很正常--你去上班吧，我要走……” “不行，”苏季青立刻道：“我要翘班。” “你干脆辞职吧？”唐一心瞥了他一眼。 但是看得出她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苏季青道：“想去哪里玩？游乐场？小吃一条街？” “去你家吧，我想念你家的游戏机了……”唐一心伸了一个懒腰道：“乔浅初这妮子今天逃过一劫，不然我得烦她一天。” “求你偶尔烦烦我。”苏季青耸肩道。 唐一心接触到了他赤裸裸的目光，脸颊不知怎的就烧起来了，轻咳了一声道：“准了。” 苏季青立刻笑了起来--看来以后要在家里多买几个游戏机了…… 两人上了车，苏季青开得飞快，唐一心的嘴大张着，对着风口呜呜地叫。 “苏季青！你开飞机呢？！”唐一心每说一个字，风就灌进自己的嘴里，她大吼着对着窗外叫道：“慢一点！” 苏季青嘴角微抽，但是车速不减，“你可以把窗户关了啊……为什么你看起来挺开心的？” 唐一心继续对着风口呜呜叫，转头理直气壮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好吗？” 苏季青哑口无言，只好转回头继续开车，脑子里只有“口是心非”几个字--自从认定了唐一心，他的生活就开始和各种等级压制沾边。比如唐一心说的话，他最好不要随便接，比如唐一心做的事，他也不要随便质疑，因为都是有理由的，理由都是堂皇得让他哭笑不得的…… 在苏季青的疾驰下，很快就到了家。 不等苏季青过来开门，唐一心先他一步地跳下车，拉着他道：“有什么新游戏？” “喂，唐一心，我是你男朋友。”苏季青道。 唐一心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季青一眼，笑道：“嗯，所以有新游戏没？” “你是不是因为适当害羞一下？”这完全就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状况啊……虽然他心里对这点挺乐意，但是怎么让唐一心学会害羞真的是他人生里最大的难题。 唐一心立刻变了脸色，微微低了头，咬着下唇，抬眼轻轻一瞟苏季青，又垂下了眼眸，小声道：“季青……那个……家里有没有什么……新游戏？” 还真的害羞了…… 苏季青快要崩溃了，嘴角抽搐道：“进门吧……” 唐一心还没演够，小碎步踏在了他前面，扭捏道：“嗯……季青你们家好大，好漂亮……哇！这个墙，是白色的！上面的涂鸦好特别哦！” “够了够了……”苏季青摸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唐一心恢复了正常，瞥了苏季青一眼，坏笑道：“要会撒娇会害羞会耍欲拒还迎的女孩，街上随便抓一个都能对着你犯花痴，你找我干嘛？” 苏季青一想，也对，要是唐一心真的变了性子和他撒娇卖萌，他还真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唐一心说完就不理他了，蹦哒着进了房间了，冲到了游戏机前就粘在了屏幕上。 “哇……苏季青，你有了这个游戏机还可以出门上班，说明毅力还真是不错……” 苏季青好笑地看着她道：“别把口水弄在上面。” 唐一心对苏季青眨了眨眼有些刻意地舔了舔嘴唇，轻声道：“好，我尽量……” 苏季青立刻喉头一紧，看着唐一心的动作，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唐一心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毫不留情地指着苏季青，嘲笑道：“哎，别把口水弄地上啊！” 苏季青这才知道自己被这妮子耍了，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想吃什么？”他问。 “水果。”唐一心边鼓捣着游戏机，边大声答着。 苏季青的眼神却一个劲地往一旁的红酒架上飘，状似无意道：“要来点酒吗？” “水果配红酒？”唐一心怪异地看了苏季青一眼：“你吃东西的口味和挑女人的眼光一样奇怪啊。” “唐一心你为了损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苏季青的笑声传来。 唐一心盘腿拿起了游戏键盘，无所谓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苏季青笑得更厉害了，转身迅速地切了水果，倒了红酒，将果然放在了唐一心的面前，这才在她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拿起另一个游戏键盘。 “对战吗？”唐一心问。 “好啊。”苏季青立刻应声。 两人立刻投入了游戏模式。 “啊啊啊啊！冲啊！啊！”唐一心发出比游戏还令人发指的音效，激动地左摇右晃的，手臂时不时地会蹭到苏季青。 苏季青这边则有些无奈了，和唐一心一起玩这些，他根本没法用心投入进去，手臂边冰凉的肌肤磨蹭让他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中，有些恍惚和幸福，并且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更近一步。 “赢了！”唐一心欢呼起来。 苏季青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看着屏幕已经写了“游戏结束”四个字，确实是自己输了。 “我饿了，输了的人去做吃的。”唐一心摸了摸肚子，眨了眨眼。 做吃的？苏季青动了动嘴角……他并不在行这个。 “叫外卖吧？”苏季青提议。 唐一心盯着他道：“穆南烟会做很多好吃的。” 苏季青立刻哑口，他本想反问一句“穆南烟什么不会啊”，但是觉得这样做太灭自己威风了，于是顿住了口道：“乔浅初也会。” 唐一心想了想，也是，不能光要求苏季青。 她转手将红酒杯拿了起来，往苏季青身上靠去，媚眼抛得专业且到位，“季青……” 苏季青被这一声叫软了，伸手就将唐一心拉了过来。 唐一心暗叫糟糕，这回玩大了…… “等等。”她抬手将苏季青止住了。 苏季青刚想吻她，无奈道：“怎么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已经好奇很久了。”唐一心道。 苏季青点了点头。 唐一心轻咳一声状似无意道：“你初恋是谁？” 苏季青一愣--他的初恋？唐一心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你啊。”他不假思索道。 “什么？”唐一心立刻跳出了苏季青的怀里，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苏季青。 “你。”苏季青很认真。 唐一心看着他的眼睛，明白苏季青是认真回答的，左胸膛里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猛增。 “别骗我，到时候再冒出一个相恋十年的，我会一刀宰了她。”唐一心禁不住地嘴角上扬，但是一边还要说着威胁的话。 苏季青忍不住笑了起来--相恋十年……看来柏蕊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啊？ 他伸手将唐一心再一次拉进了怀里，这一次唐一心没有反抗了，十分愉悦。 “放心，不会。”苏季青轻声道。 唐一心笑了，眯着眼睛仰头在苏季青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苏季青低声道：“你说我怎么会栽在你手里呢……”欲火难耐，而他也不打算忍了。 唐一心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仍然笑嘻嘻地得意道：“不乐意啊？” 苏季青没有说话，而是用深吻代替了回答。 两人吻着吻着便往床上去了，唐一心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苏季青移动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第223章猛如狼 第二天，唐一心醒来的时候苏季青还在睡着，她痛苦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不满地看着苏季青沉浸在梦境里的笑容……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久没开荤了？怎么饿成这样……她全身像刚经历完车祸现场，已经快麻木了。 再看两个人的姿势，居然是交缠型的…… 唐一心努力将自己的腿挪了出来，苏季青依然带着微笑，没有醒来。她穿好衣服之后猫着腰，出了苏季青的公寓，立刻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乔浅初的。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了起来，乔浅初的声音很清醒：“怎么了？” “你在哪里！”唐一心小声道。 “途游。”乔浅初道。 “等我一下……”唐一心挂了电话，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途游。 车停在了途游门口，唐一心几乎以光速冲到了乔浅初的座位前，果然看见乔浅初正低头看着一堆杂乱的稿子。 乔浅初听见了喘息声，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没事没事，就想聊聊……”唐一心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 乔浅初诧异地扬眉--聊聊？这应该是唐一心从出生到现在唯一一次和她进行这么委婉的谈话，话题的内容，十有八九离不了苏季青吧。 果然唐一心下一秒就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神婆表情，眯着眼睛打量了乔浅初一眼，道：“那个……穆南烟……你们那个……生活还和谐吗？” 乔浅初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这种问题从唐一心嘴里说出来也确实没有违和感。 唐一心见她半天不答，伸手推了她一下道：“喂！回答我啊！我很急的……” “苏季青对你做什么了？”乔浅初忍不住发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在接触到唐一心脖子裸露肌肤上刺眼的红点时，更深了一些。 她了然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唐一心笑着打她，“你明白什么了？” 乔浅初只笑不答。 唐一心的脸色突然耷拉了下来，叹了口气，坐回了自己的椅子，垮在上面就不打算下来了，“哎……我几乎都能看见我黑暗的未来……昨天被他折腾了一个晚上，差点没哭出来。我要拿睡眠换爱情吗？” 乔浅初哭笑不得地看着唐一心。 “像狼崽子一样……”唐一心继续发牢骚。 乔浅初忍笑忍得很辛苦。 唐一心眼睛突然一亮，开口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穆南烟也是这样吗？” 乔浅初的笑容微微收了收--南烟……在这方面确实温柔不到哪里去。 唐一心看着她的表情，惊悚道：“不会吧？也是这样？” 乔浅初耳根微红，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咳……”门外突然响起一声轻咳。 唐一心浑身一震，反应极大地后退了，抬眼看着门口。 --乔浅初是第一次在唐一心的脸上见到这种羞意和尴尬互相交缠的表情，转头一看，刚才那声轻咳，是苏季青发出来的。 “怎么出来了也不和我说？”苏季青责怪道，抬腿走了过来。 唐一心慢慢恢复了正常，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早来上班？” 乔浅初了然--看来昨天晚上这两人待在一起了。 本想退出这两个人的二人世界的乔浅初，突然被苏季青喊住了。 “那个，浅初，年末公司的一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你来我办公室一趟。”他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看了看唐一心。 唐一心挥手道：“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两人这才朝办公室外面走去。 乔浅初没有打算上楼，停在了楼梯口处，确定唐一心的眼神看不见这边了才道：“什么事？不用去楼上了。” 苏季青挠了挠脑袋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乔浅初一笑，“说吧。”她只是一个顾问，苏季青公司的年末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来做的？多半是关于唐一心。这两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我想求婚。”苏季青干脆直接道。 乔浅初一顿，“那她估计会杀了你。”唐一心还没玩够呢，虽然看着她和南烟这样，也有了嫁人的想法，但是她现在对苏季青的信任还没有到达能让她放弃自己现在状态的地步。她知道一心需要的是自由。 苏季青哑然失笑，“我知道……你觉得成功几率有多大？” “万分之一。” “那我只好朝这万分之一去努力了，”苏季青耸了耸肩，“我想让你帮我想想，有什么感动的事情是可以打动她的，最好一次成功--虽然我已经做好求婚一万次的准备了。” 乔浅初看着苏季青，心里有些感动，点了点头道：“好。” 这边乔浅初和苏季青在为唐一心的终身大事烦恼，而此时的楼南律师事务所外面，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正和另一个女人拉扯着，声音稍大还引起了不小的围观。 “为什么不替我报仇？”戴墨镜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道。 柏蕊无奈地小声道：“郑冰，我知道你现在处境比较艰难，但是穆南烟护着乔浅初，我怎么帮你报仇？你就是性子太急了，一两天完不成的事情，有点耐心吧。” 郑冰有些崩溃了，低声道：“我现在被封杀，什么都做不了，平常也没有什么积蓄，除了模特和演员我也做不了其他的东西了，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敢要我……” 柏蕊知道郑冰的心情，她的事业是她骄傲的资本，突然间将这种资本给剥夺了，任谁都会受不了的。 她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等我这段时间忙过了，再来和你商量好吗？没钱的话我先借给你，账户还是之前的那个吗？”张子善和穆南烟在她稍微熟悉了公司的事务之后，简直就将她当成了男人来使，穆南烟倒是不太搭理她，但是张子善自从出了谢西恬和柏即晨的事情之后，就变本加厉地给她穿小鞋，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她就算是为了争口气，也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今天也是这样，她负责出来收集案子资料，张子善则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嘴里的风凉话比空调的温度还要低。 这群王八蛋……等她拿下了阿穆，这些人统统都要折磨一遍。 郑冰抓着柏蕊的手微微松了松，皱了皱眉道：“我处境难，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要你的钱。你现在为什么都需要做这些室外的工作了？没有人做吗？” 柏蕊有些感动了，因为在这个江城里，兴许只有郑冰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会为她打抱不平。 “没事，我知道张子善就是存心的，我要接近穆南烟，张子善第一个亮警戒灯……总得过了他这一关再说，”柏蕊摇了摇头道：“我先走了，有点来不及，时间限制很短。” 郑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你去吧。”她似乎每次都只能这样，气呼呼的来，被柏蕊哄了两句之后就立刻没有了火气。 柏蕊看了看她，点头离开。 她和当事人约在了事务所一旁的咖啡厅里，没两步的路程，到了之后她抬眼四处一望，没有看见她约的人。 柏蕊最讨厌别人迟到，心烦意乱地在一边的位子上坐下了，突然一愣。 她面对着的那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隐隐地觉得熟悉…… 柏蕊的直觉让她直接起身，转到了一边，装作去柜台要纸巾的样子，看见了背对着她的那个女人的侧脸。 “乔美琳……”柏蕊忍不住小声说了出来。 “什么？”一旁的服务员诧异地抬眼道：“需要什么？” 柏蕊立刻摇了摇头道：“哦，没事没事，谢谢你的纸巾。” 服务员微笑着回礼，柏蕊转身回了座位，抬眼看着乔美琳。 坐在乔美琳对面的女人她也认识，不是什么普通人，她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女人的肖像，因为温柔典雅的气质，所以给她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柏蕊拿出手机，凭着记忆在手机屏幕上的搜索框里输入了“大提琴家”的字样，将搜索栏往下拉，看见了关键词，随后点了进去，在图片里面筛选，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点开，将手机拿了起来，和面对着她正在和乔美琳说话的人，果然是一样的。 舒岚--柏蕊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 两人突然站了起来，柏蕊已经用报刊挡住了自己的脸，稍稍移开了些，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乔美琳和舒岚说些什么她听不见，但是隐隐也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乔美琳伸手去拉舒岚，而舒岚则一副转身的姿势，维持了很久。 舒岚的眉头轻皱，手上微微用力，挣脱开来，抬腿离开--步伐坚定，没有回头。 柏蕊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立刻转身背对着乔美琳，不一会儿，乔美琳也从她身边经过，离开了这个咖啡厅。 她立刻拿出了手机，思考了很久，拨通了祁学深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 “喂，帮我个忙。”柏蕊单刀直入。 “你……这么久没有给我打电话……”祁学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柏蕊打断了。 “帮我查一查舒岚和乔美琳的关系。”两人会不会是姐妹？还是同父异母？看着两人的长相并不十分相似，但是乔美琳怎么又会和大提琴家在这里拉拉扯扯…… 祁学深一顿，深吸了口气道：“我……” “帮我这个忙，改天请你吃饭。”柏蕊的眉头也皱起来了--最近什么事情都不顺心，连祁学深都开始不听话了。 祁学深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抵制那个和柏蕊可以单独待在一起的吃饭机会，开口道：“……好。” 第224章状况百出 乔浅初没有想到的是，苏季青的行动能力比预期的要来得强。 距离上一次商量求婚的小惊喜还没有几天，苏季青的电话就再一次打了进来。 穆南烟刚和乔浅初在家里吃完饭，看见桌上乔浅初手机屏幕里亮起的名字，眉头皱了皱。 “苏季青？”他眯了眯眼睛，“最近他老是麻烦你啊……” 乔浅初失笑--穆大律师这飞醋真的是越来越没有道理了。 “我忘了和你说，他想和一心求婚，估计是想到什么点子了。”乔浅初道，边说边接起了电话。 穆南烟扯着嘴角笑了出来：“和唐一心？求婚？按唐一心的性子，估计答应了也是会反悔的，要把结婚证领了，她才是安全的。” 乔浅初也笑了出来，不顾这边电话已经接通了，和穆南烟对实一眼道：“所以当时那么急着和我领证？” “那不一样。”穆南烟笑着摇头。 乔浅初看着他，动了动眉毛。 “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的，早领万领都一样。” 她轻轻嗔了他一眼，却发现苏季青已经在电话那头嚷嚷了很久了。 “你们两个这样，我心情很复杂啊！喂！我可是还没有求婚成功的人！不要这样虐我好吗？！”苏季青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 乔浅初诧异地开口道：“季青？” 苏季青顿了顿道：“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刚才打电话的是唐一心。”乔浅初道--是被唐一心影响了吗？印象里的苏季青似乎没有这么高涨的情绪和音调变化…… 苏季青一愣，懊恼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完了……这辈子只能和她过了。” 乔浅初笑了起来，道：“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我准备了一下，今天求婚，想请你们帮帮我。”苏季青道。 “现在？” “对，现在，”苏季青笑道：“我不想等了，你们先帮我拖延时间，就在我家，一心待会就到了。” 穆南烟听见了苏季青和乔浅初的全程谈话，对苏季青的做法还算满意，对着乔浅初点了点头。 “我和南烟都有空，”乔浅初立刻道：“现在就过来。”说实话，她也很好奇唐一心被求婚时会是什么反应。 挂了电话，乔浅初坐在位子上想象着，不禁感叹。 “你觉得唐一心会答应吗？”穆南烟伸手玩着乔浅初的头发。 乔浅初顺势将身子往他的方向偏了偏，思考了几秒钟之后道：“按照常理来说，唐一心会答应的几率应该是万分之一，但是……她和苏季青从相遇开始，走的就不是常理的路线，所以很难说。” 穆南烟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出了门，驱车一路赶到了苏季青的公寓。 公寓门口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乔浅初先走上前去按了门铃，穆南烟则去停车了。 他停好车走上来时，门也被打开了。 “啊……我累死了，你们再不来我就要疯了！”张子善的头从房门里探了出来，手上还抓着一个打了一半气的气球。 乔浅初笑道：“这是在做什么？用气球求婚吗？”唐一心会拿剪子一个一个戳破吧？她最爱听气球爆炸的声音，美名其曰减压。 “还不是苏季青准备踏进婚姻的坟墓之前还要召集我们开个死亡派对……”张子善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指着额头对着穆南烟道：“你看你看，我弄了一个早晨的气球，手都差点废了……” 穆南烟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除了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怜悯或是愧疚的情绪在。 “你们怎么回事啊？！”里头响起了一个清甜的女音，顾双馨的脸缓缓露了出来。 乔浅初看着顾双馨，也有些诧异--许久不见，这妮子换了发型，气质也变了些，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穆南烟拉着乔浅初先进了门。 顾双馨还跟在后头唠叨：“这么慢才来，从打电话到现在足足用了两个小时！车程只要半个小时，穆南烟你用心开的话只要二十分钟吧？那你们在家里拖了那么久……” 穆南烟稍稍抬眼，只一眼，顾双馨就把嘴巴闭上了。 张子善也说开了：“就是啊，一定又是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了……”他想到谢西恬，表情突然一暗。 穆南烟这次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了，而是转头问道：“苏季青呢？” “出去买菜了，说是要给唐一心做饭。”张子善继续吹起了一个气球，费力地扎了起来。 “做饭？” “对啊，他说唐一心暗示他，南烟做饭好吃……”张子善说到一半突然就开始笑了。从一开始的小声笑到后来的捧腹，“我说，他要是每一件事都按照你的标准来了，估计够呛……” 穆南烟但笑不语。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乔浅初伸手将一旁的监控打开了，看见了唐一心大大的脸。 “开门！开门！开门！”唐一心在外面闹着。 张子善的脸色立刻便得惊恐了起来，开口道：“她怎么来得这么早？本来说苏季青要偷偷和你们一起在厨房里做饭，然后我们几个拉着她拖延时间的……” 乔浅初看着屏幕里越来越不耐烦的唐一心道：“先给她开门吧。” 顾双馨也挺郁闷的：“平常都会迟到的性子，怎么今天突然提前这么多来了……” 门一开，唐一心就冲着张子善怪叫道：“你在里面干什么啊！开个门的时间，我孩子都生了！” “在哪儿呢？”乔浅初探头，装作在唐一心身后寻找着。 唐一心见到乔浅初，惊喜地叫起来：“呀！你怎么也来了！哇……那今天聚会有意思了……穆南烟？你怎么也来了？” 明明是相同的话，前一个“你怎么也来了”带着惊讶和欢喜，后一个就显然带着点惊恐和畏惧。 “翘班了。”穆南烟道。 唐一心啧啧出声：“你和张子善都翘班了，那楼南是不打算开下去了吧？想想楼彬也是挺辛苦的……” 众人被唐一心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唐一心一结束这边的寒暄，立刻开始张望：“哎，苏季青呢？” “出去买饮料。”乔浅初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唐一心立刻信了。 张子善一瞥眼，看见了刚才还没有关上的监控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伸手打算按门铃--糟糕，苏季青回来了！ 他现在这副家庭妇男的标准模样被唐一心看见，要做什么简直不用多猜。 张子善立刻冲穆南烟和乔浅初猛地眨眼，转身挡住了显示器。 穆南烟看着显示器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唐一心，带我们参观一下。” “啊？” “这里你应该比较熟悉。”穆南烟意有所指地笑着。 唐一心脸一红，被刺激到了，大声嚷嚷道：“参观就参观！走！” 她因为脸色发烫，大步迈向了前方，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穆南烟和乔浅初跟了进去。 门铃同时响起。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张子善奔了过去给苏季青开了门。 “快去厨房，唐一心来了……”张子善道。 苏季青一惊，“这么早？”他慌了，立刻朝厨房奔去。 “浅初呢？快让她过来！我不太会做饭，她得在旁边教我……”苏季青小声道。 张子善转身叫来了乔浅初，自己代替她的位置，跟在唐一心后面进行参观。 顾双馨觉得好玩，也偷溜了出来。进了厨房。 唐一心越逛就觉得越不对劲--怎么两个女人都不见了，倒是这两个男人对看房子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穆南烟，全程的微笑让她毛骨悚然。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大家怎么都这么……慈祥？ “穆南烟，你那是什么表情？能换一个吗？”唐一心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穆南烟动了动眉毛。 唐一心继续道：“狼外婆吃掉小羊之前，可能就是你这样笑的--你们今天有点奇怪啊……” 穆南烟瞥了她一眼，转头对张子善道：“我们好心关心你和苏季青的进展，抽时间来看你们的爱巢，居然被怀疑了？” “别说了，我心疼着呢。”张子善捂着自己的左胸口，轻轻叫唤了一下。 “行行行，说不过你们……”唐一心抽了抽嘴角。 “继续吧。”穆南烟将脚步挪了一下。挪到了可以看见厨房的地方，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见了厨房的门已经关上，又转了回来 唐一心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不看了不看了，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们走两步就到了……苏季青怎么还没有回来？买个饮料要这么久啊？我去看看……” 张子善急了，立刻道：“我去我去！他可能是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偷吃东西呢……”说着他撒腿就往厨房奔，打开了门。 苏季青穿着围裙，带着袖套，正皱着眉头摆弄油锅。 “快脱下来……唐一心来了……”张子善瞪着眼睛用口型道。 苏季青一慌，立刻开始脱。 “哎呀！我就知道你在偷吃！你丫真的是太馋了！”张子善大声道。 “他回来了啊！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唐一心笑了出来，嘴里还在责怪，步子已经往这边迈开了。 糟糕……张子善看着才脱了袖套的苏季青，暗暗叫了一句。 第225章一顿饭的收买 “啪！”张子善反手将门再一次关上了，转身看一脸惊愕的唐一心。 苏季青在里面手忙脚乱地解着围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因为太慌张了，围裙被他系上了一个死结…… “你干嘛？”唐一心眯着眼睛看着张子善。 张子善扣着门，挡在唐一心的面前，满头是汗。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我和顾双馨可是单身哎！一大早的被乔浅初和穆南烟虐了还不够，现在居然要看你和苏季青虐我们？不行，太不够意思了，你回答几个问题再和他见面……” “张子善，你当你闹洞房呢？”唐一心怪笑着看着张子善。 张子善一噎--别说，现在的行为还真有点像。 她继续道：“苏季青！出来啊你！” 苏季青在里面都快疯了，满头是汗，像刚淋了场雨似的。 张子善继续道：“我已经派顾双馨捂住了她的嘴，你还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吧。” 唐一心气结，“说说说。” “你喜欢苏季青吗？”张子善道。 “废话，你喜欢谢西恬吗？”唐一心毫不留情地刺着张子善的痛处。 张子善痛苦地叫了一声--这差事没法当了啊！苏季青解一个围裙需要这么久吗！ “第二个问题，”张子善叹了口气道：“此生非他不嫁吗？” “那不一定。”唐一心无所谓道。 里面的苏季青听见这话，手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假话。”乔浅初在苏季青旁边轻声道。 唐一心话里的真假她还是能够听出来的，这带着甜蜜和有点故意的回答，应该就是要给苏季青听的。这么说来，她答应求婚的几率上升了…… “糊了……”苏季青突然道，看着锅里。 --乔浅初在另一边的锅里炖汤和煮饭，苏季青则在这边炒菜，刚才他慌得一直在解东西，忘了锅里还在煮东西了…… 顾双馨小声叫了出来。 唐一心在外面开始烦躁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兴许是因为苏季青和乔浅初、顾双馨待在一起，阿初没关系，但是万一苏季青觉得顾双馨比她好……怎么办？ 唐一心这边急得冒汗，但是又不想承认这件事情，只能应付着张子善。 里面的人乱作一团，都只能听从乔浅初的指挥，将烧糊了的菜倒了重新煮。 “第三个问题……”张子善绞尽脑汁，没法发问了。 唐一心突然动了动鼻子道：“你有没有闻到烧焦的味道？” 苏季青在里面拿起剪刀，立刻将围裙上的死结给剪了，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唐一心就迅速越过了张子善，将门打开了--与此同时，乔浅初将锅铲塞在了顾双馨的手里，一边顺道将筷子递给了苏季青，自己转身弄起汤来。 唐一心的手顿住了。 “你在偷吃？”唐一心看着苏季青手里的筷子，转眼看见顾双馨手上的铲子，倒抽一口冷气，“你你你……你在煮菜？” 顾双馨明白了乔浅初将铲子塞在自己手里的意思--如果是乔浅初煮菜，肯定不至于烧糊了。 “不好意思啊，”顾双馨顺着撒谎道：“我烧糊了。” 唐一心的疑虑这才打消了--她说嘛，阿初烧菜可是好手…… “苏季青，我在外面喉咙都扯破了，你也不应一声？”唐一心开始算账了。 苏季青嘴角微抽，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骂了，抬腿走了出来，哄道：“开个玩笑啊……我也想看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是不是非我不嫁……” 唐一心看了他一眼，没有捕捉到苏季青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 “好吧，原谅你了--你别凑在厨房里和她们闹腾了，人家做饭你吃菜，好意思啊？”唐一心教育道。 苏季青看了厨房里的锅一眼，欲哭无泪，转头就立刻换上了微笑的表情道：“好。” 结果几个人在沙发上落座了，唐一心搬出了象棋。 “穆南烟，你和张子善下象棋吧？我和季青看着。”唐一心提议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看了厨房一眼。 “象棋？”张子善惊恐了--他在穆南烟手上撑不了三分钟啊…… 苏季青咳了一声道：“我去上厕所……” 唐一心点了点头，果然弯腰看起了穆南烟和张子善下象棋。 那边苏季青再一次闪身进了厨房，这回他连围裙都来不及穿，袖套也不戴了，立刻就按照乔浅初说得菜谱开始煮着。 这边的张子善被穆南烟虐得体无完肤但是为了拖延时间和吸引唐一心的注意力，只能下了一遍又一遍。 唐一心时不时爆发出欢呼来--看着张子善盘盘皆输，这种感觉真的是……爽。 苏季青好不容易煮好了一样菜，脚步踉跄着走出了厨房，回到了唐一心的身边。 “你是去上厕所，还是去打战？”唐一心看着他的汗，伸手抽了一张纸递给他。。 苏季青苦笑了一声，抬手擦汗 唐一心惊讶地发现他手上有小红点，问道：“这是怎么了？过敏吗？” 苏季青点了点头--其实是刚才没戴袖套，被飞溅起来的油腥给烫到了。 唐一心又伸鼻子嗅了嗅道：“你身上的油烟味倒是挺重的啊……” “刚才不是去厨房偷吃了嘛，有点饿了……”苏季青道。 “开始了开始了！”张子善又将象棋摆了上去。 唐一心的注意力立刻被那边吸引了。 苏季青这才松了口气，走回了厨房。 用这样的方法，苏季青才将一桌子的菜做好了。 “吃饭了。”乔浅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轻声说了一句。 穆南烟立刻扔下了这边的棋局，站起身来往乔浅初的方向走去。 张子善若有所思地看着棋盘--在真的看见乔浅初的出现之前，他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被穆南烟这样温柔相待的比如这盘棋，南烟明明已经要赢了，但是因为乔浅初的一句话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起身放弃。 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和谢西恬也能修成正果啊？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柏即晨回来之后也渐渐成了奢望…… 众人坐上了桌。 苏季青开口道：“试试鱼香茄子。”说完帮唐一心夹了。 唐一心低头刚要吃，发现一桌几双眼睛都灼灼地盯着她看，苏季青的眼神尤其期待。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我能饱？”唐一心转头问道。 众人又将头低下了，各自吃各自的。 苏季青的余光瞥到唐一心吃了一口，又吐出来了…… 吐出来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苏季青问道。 唐一心苦着脸，咂吧着嘴道：“阿初，你整人的吧……这盐巴都能吃出块来……” 乔浅初忍着笑，不走心地来了一句：“抱歉。” 接下来的几碗菜，都无一能够幸免。 苏季青显得十分挫败，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盯着穆南烟看--果然在做这些东西的方面，他想要比上穆南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饭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苏季青在下桌时对众人眨了眨眼睛，乔浅初和穆南烟相视一眼，知道苏季青要准备求婚了。 唐一心还被蒙在鼓里。 “我们去阳台坐坐吧？”苏季青道。 “去什么脏台啊？大晚上的……”唐一心摇了摇头。 苏季青抽了抽嘴角--怎么别人求婚都是顺风顺水的，到他就条条都不适用？！ “我……”苏季青咬了咬牙，“我想看星星……” 天啊--张子善差点没有尖叫出来--这是什么烂理由？！ 唐一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看星星？ ” 苏季青屈辱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一个大男人想看星星简直可以被列入一生最羞耻的瞬间排行榜前三名。 唐一心耸肩道：“好吧，那就去吧。” 众人愕然--答应了？ “我们不想去。”穆南烟适时道。 乔浅初也附和了一句：“我整理饭桌。” 唐一心挥了挥手，“那你们就待着吧。” 苏季青笑了起来，拉着唐一心的手往阳台走去。 阳台上有两个吊椅，是苏季青为了唐一心买的。 唐一心十分自然地坐了上去，架着腿摇摇晃晃，眯着眼睛。 苏季青打开了手机，发了一条消息，随后紧张地等着，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没有星星啊。”唐一心突然道，抬头看着天空。 苏季青笑了笑。 “砰！”一道绚丽的烟火突然在天空中炸开。 随后几十个烟花同时炸响，持续不断地在他们的视线里开放。 “哇！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放烟花！”唐一心惊喜地叫了起来，跳上了桌子。 “因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苏季青站了起来。 “什么日子？”唐一心转头。 “我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他说完，唐一心怔愣了好久。 苏季青突然掏出了什么，在一片烟火光中将那个小盒子放在了桌子中间的凹陷处，刚好合上。 桌子突然亮了起来，大大的爱心将唐一心弄得有些眩晕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捉弄了，难道苏季青是在……求婚？ “今天的菜，是我煮的……”苏季青勇敢地承认了…… 唐一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烟火还在继续，阳台边上探出了几个人头，好奇地盯着这边。 “虽然不完美，但是我会努力，”苏季青承诺道：“从开始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也很难抓住你，但是如果你相信我，那就把自己真正地交给我，我负责给你未来。” 唐一心怔愣了许久。 她曾经开玩笑地让苏季青将求婚仪式准备好，没想到他真的准备了…… 想到苏季青身上的油烟味，手上烫伤的地方以及他今天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为了给自己做一顿饭……关键是她还把他做的菜给吐了…… “然后呢？”唐一心突然出声。 众人屏息--看着唐一心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答应。 “不是要下跪吗？”唐一心看着桌上的戒指。 苏季青一愣，眼里泛上了惊喜--她这是，同意的意思？ 他立刻从桌上抽出了那个盒子，将戒指拿了出来，单膝跪下，没有犹豫，目光灼灼地看着唐一心。 唐一心轻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居然被一顿饭给感动了，居然被一顿饭给打发了……”她伸出了手。 苏季青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缓缓伸手将戒指戴上了他一直想套住的无名指…… “走吧。”乔浅初突然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 “哎？！”张子善和顾双馨在一旁惊讶地叫着。 乔浅初和穆南烟缓缓牵起了手，往外走着。 “哭了？”穆南烟低头。 乔浅初眼眶里确实有些湿润，开口道：“就是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穆南烟笑了起来。 两人走进了夜色中。 第226章一起结婚吧 虽然答应了苏季青的求婚，但是唐一心显然患上了婚前恐惧症，每天都在焦躁中活着。而她焦躁的唯一表现……就是天天电话轰炸、人身轰炸乔浅初。 乔浅初也快要被她的反常弄得无奈了。 一大早，唐一心又来了初意工作室。乔浅初专心地拿着画板在点点画画，她则在一旁盯着墙上的挂钟，时不时地叹口气。 “阿初，”唐一心突然叫了起来：“你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乔浅初没有理会她的叫喊兀自弄着看着画板。 唐一心觉得无趣，又伸腿踢了踢茶几，开口嘟喃道：“什么嘛……江承北这是把生活用品都搬到这里来了吗？这什么玩意儿？泡茶的？” “唐一心，不经同意就乱动别人东西的行为，我不建议。”乔浅初漫不经心地在里头说了一句。 唐一心立刻倒抽一口凉气——乔浅初这妮子越发像神婆了啊？她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是怎么知道她在动江承北的东西的？何况还隔着一个画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唐一心老老实实地又将东西放了回去，重新瘫在了沙发上。 半个小时之后，乔浅初终于将手边的事情都做完了，这才收拾了画具走了出来，坐在了唐一心的旁边。 唐一心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见了乔浅初，立刻爬了起来，往乔浅初身上靠去。 乔浅初笑了起来，道：“看来你还真的是挺怕结婚的，现在终于有点女性特征了。” “说什么呢，”唐一心故意娇嗔了一句，将胸一挺，暧昧地看着乔浅初道：“女性特征，人家一直都有啊……”说着还娇羞地低了头。 乔浅初笑着，往沙发上一靠，开口道：“说说吧，怎么想的。” “什么？”唐一心装傻。 “一大早跑我这儿来，等了这么久，不会是为了和我聊家常吧？” “喂！”唐一心怒了：“我现在正处在未婚少女向已婚妇女转变的恐惧中，你能不忙稍稍给我一点温暖和鼓励啊？” 乔浅初只笑不说话。 唐一心又扭捏了一下，才道：“好吧……我承认我很怕很紧张，根本不知道现在开始到婚礼这段时间的空白要做些什么……你当时结婚是怎么结的？怎么感觉你这么轻松呢？果然结婚这种事情是不能有规划的吧……应该要头脑一热就去做了，这样才有勇气。” 乔浅初眼睛轻眯，想到了自己和南烟的结果过程，确实可以用“头脑一热就去做了”这样的句子来形容。 “有规划没什么不好的，”乔浅初伸手将唐一心的乱发弄了弄，“你已经确定了他是要和你走一辈子的人，那就勇敢地去做。” 唐一心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没什么需要做的，只要负责紧张兮兮地等待着就行了。本来想很帅地完成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发现我真的好紧张啊。苏季青早就搞定我父母了，那两个叛徒，拿苏季青当亲儿子呢，我现在在我们家里就是不受宠的媳妇！我妈一天提到苏季青的次数比提到她每天收看的养生节目的次数还多！你说我以后要是在苏季青那里受欺负了，是不是连娘家都不能回了？” “你还没结婚就开始考虑受欺负了之后离家出走的最佳地点了？”乔浅初好笑地看着她。 唐一心立刻捂脸后仰，大叫了起来：“我是真的害怕啊！两家的父母马上就要见面了！要说是完全害怕，也不是这样……还有点小开心……小激动……” 乔浅初忍不住要翻白眼了，转头看向桌上的那个别致的茶托，突然想到承北似乎很久没有回江城了，从她蜜月回来之后就没有看见过他。 唐一心的嚎叫声又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对了，”唐一心突然从沙发上又坐了起来，盯着乔浅初看了很久，“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不答应。”乔浅初没有任何理由地先拒绝了。 “你都不听听是什么事吗？！”唐一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丫和穆南烟学坏了！” “你近期让我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哈哈好事。”乔浅初道。 “我就是想让你做我的伴娘而已啊！”唐一心不满地叫了起来，突然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了——该死，她还想循循善诱，一步一步说服乔浅初来当伴娘的事，没想到自己一脱口，这事儿就出来了…… 乔浅初愣了一下，缓缓地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已婚妇女给你普及一下就连未婚的少女也应该知道的知识——伴娘是不允许结婚了的人来当的。” “为什么？”唐一心不屑地道：“你就编吧，什么破规矩……你刚订的？” “不是……”乔浅初的嘴角抽了抽，道：“真的。” 唐一心还是不信，转手就拿了手机，信心满满地打开了搜索的网页，将要搜索的东西打进去之后，开始浏览。 乔浅初在一旁看着唐一心的脸色渐渐从笑容变为疑惑，再由疑惑变成了苍白和无法置信…… “为什么……”唐一心关了手机，仰头躺下了沙发上闹着：“我不管了！我们不是从来就活在礼教束缚之外吗？嗯？这有什么不好的？虽然你身体已婚，但是你和穆南烟那个腻歪劲完全是热恋期才有的，这就是未婚的心啊……” 乔浅初不理会她的任何辩解了，唐一心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唐一心努力劝说着乔浅初，过了很久，乔浅初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听不见唐一心在说些什么的表情。 唐一心彻底蔫了，倒在沙发上。 乔浅初拿起手机准备给穆南烟发短信。 “啊！”唐一心自动发射成人体导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乔浅初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什么歪主意了。 果然，唐一心目光灼灼得像是刚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出来似的，看着乔浅初的眼神都带着笑意和慈祥，“哎呀，我突然想到，我们阿初啊……是不是还没有举行过婚礼？要不然……一起吧？” “我不想举行。”乔浅初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唐一心摆出一副慈祥奶奶的样子，亲切地笑着问道：“为什么呢？婚礼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了，把你们的喜悦，和亲朋好友们共享……不能把甜蜜都自己藏着对吧？让那些结婚了很久已经厌倦了彼此的人，看见一对新人就会忆起从前，让那些还在单身的人，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自己单身的状态……这不是很好吗？” 乔浅初笑道：“婚礼很麻烦，来得人太多，我觉得爱情不需要被围观。” “这怎么能说是围观呢！”唐一心娇嗔地打了她一下。 乔浅初立刻全身都毛骨悚然，看着唐一心道：“你正常点。” “这怎么能说是围观呢！”唐一心立刻恢复了原样，吼了出来，瞪着眼睛道：“这是遗憾啊！你一辈子都没有举行过婚礼，没有经过一个正式的场合让大家见证你们的爱情……不觉得有什么缺憾吗？我觉得穆南烟不介意为你填补这个缺憾的……” 乔浅初微微沉默了一下。 她承认她有些被唐一心的话给打动了……周围的亲朋好友的见证，在以前的她看来是不需要的。一开始和南烟结婚，她就没有抱着要举行婚礼的想法，因为那时候觉得两个人因为合适而结合，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也不错。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真的体会到了那种想和别人分享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之前无法体会的东西。 唐一心仔细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戏。 “不用了。”乔浅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 举行一个婚礼对于现在的她和南烟来说，要耗费的人力物力是相当大的，况且他们恐怕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唐一心失望地叫了一声，突然表情一亮，装作答应道：“好吧好吧，那我就不强求了……就让也一个人面对狂风暴雨吧……哎。”她起身往外走着。 “去哪？”乔浅初问道。 “去准备一下迎接死亡。” 乔浅初笑了出来。 唐一心缓缓走出了工作室。 一出工作室，唐一心就将电话打到了穆南烟的那边。 大忙人果然是电话响到了最后一声才接起来。 她对着电话小声说着，边说边鬼鬼祟祟地移动，尽量移到乔浅初看不见的地方，蹲了下来，利用周围的盆栽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浅浅说不用了？”穆南烟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傻啊，”唐一心小声道：“女人这时候的口是心非是不能相信的！” 她又花费了好多口水才将这事情给说明白，最后一槌定音道：“一定是这样的，相信我没错。” 穆南烟笑道：“我回去问问她，我怀疑你不能够很好地传达浅浅心里想的意思。” 唐一心不屑地“切”了一声道：“行行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恩爱吗？” 穆南烟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第227章受害人 傍晚，乔浅初因为穆南烟在忙事务所的事情，所以先回了家，买了些菜，准备做点好吃的。 穆南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乔浅初的菜也差不多都做好了。依然是习惯的三菜一汤，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刚好完成了最后一道汤的调味。 乔浅初听见门铃响了，立刻笑了出来。 她将汤端上了桌，奔向门边，将门打开了。 穆南烟的笑脸出现在了门外，扯着嘴角看着她，伸手将她搂住了，黏上就不肯放开。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默契。穆南烟很少有自己开门的时候，除了是两人一同出门，那么开门这个任务就是由穆南烟来完成的。但是如果乔浅初在家，他就一定非得按门铃，即使那个指纹锁就在门铃的下方，他也得第一时间看见乔浅初--这事让张子善带着嫉妒的心理吐槽了很久。 “好香。”穆南烟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味道，开口道。 “我做了饭菜，可以吃了。”乔浅初走进了厨房。 穆南烟转身将碗筷收拾好，洗了手之后和乔浅初一起坐上了餐桌前。 “最近工作很多吗？”乔浅初看着穆南烟的脸，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表情并没有倦怠的样子。 穆南烟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接到一个……很有趣的电话。” “嗯？”乔浅初无意识地吃着菜。 穆南烟夹了清蒸鱼，剔了刺，随手放进了乔浅初的碗里道：“听说唐一心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 乔浅初夹菜的姿势一顿，前后一想，立刻明白了穆南烟要说的东西是什么，笑道：“唐一心给你打电话了？你最近别理她，她现在正陷进丢掉自由的恐慌里无法自拔，说什么都是醉话。” 穆南烟也笑了起来：“但是我觉得她今天的提议……可以考虑。” “提议？”乔浅初的动作渐渐放缓了--唐一心很有可能在宣布婚讯的同时，把他俩的婚事也一起宣布了……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补偿一个婚礼给你，你接受吗？”穆南烟半开玩笑地道。 他记得浅浅有说过她不喜欢婚礼的场合，三姑六婆聚在一起聊的事情，大概都不会超出这个小区的范围，确实也让人惧怕……但是放在以前，他也是厌烦这样的场合的，遇到浅浅之后就不这么想了，不管是小区里健身的老太太还是身边的至亲，他都想牵着她的手在他们面前走一遍，大声地告诉他们，浅浅是自己的妻子。 乔浅初一愣，她没想到穆南烟会提出来。因为她记得，南烟也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 “不用听唐一心的，她在拉我们做垫背呢。”乔浅初微微一笑。 穆南烟摇了摇头道：“这次这个垫背的，我做得挺开心。” 乔浅初一愣。 穆南烟已经将自己的位子移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转头看着她。 乔浅初笑了起来，她禁不住和穆南烟的四目相对，每一次都会让她觉得，这束目光仿佛要一直照到她的心底。 “浅浅，”穆南烟轻声道：“我们，举行婚礼吧？” 乔浅初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松动了一下--现实有很多因素在迫使她放弃这件事，尽管和一年前相比，她已经不排斥将这个喜讯和他人分享。但是南烟的这一句话，因为靠得太近而直接打到了她的心底，勾起了她所有的感动和渴望。 她一直在想，这辈子除了南烟，还有谁能够这样了解和洞悉她？恐怕没有了。 “好。”她点了点头。 唐一心要是看见她这样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一定会怪叫着说她重色轻友…… 穆南烟再一次笑了起来，赖在位子上不走了，就和乔浅初并排着吃完了这餐饭。 “婚礼定在下个月月底吧？我把事情都处理了，你那边肯定也有不少的东西要忙，空出几天来就好。”穆南烟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怎么说起婚礼，她也开始有点紧张了？ 穆南烟看着她，伸手将她的手握了握，双手交缠，十指相扣。 她稍稍安心。 楼南律师事务所旁，左岸咖啡厅内。 祁学深已经在咖啡厅里等了半个小时，但是柏蕊还没有来。 柏蕊和他约好的时间里，从来不会准时，更别说是早到了。但是祁学深次次都会提前，十年如一日。 又过了十分钟，祁学深抬表看了看，看见了门口透明的玻璃窗外走过的那个姣好的身影。 他立刻站了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袖和衣服边沿的褶皱，等着柏蕊进来。 柏蕊推门而入，四处看了一圈，准确地找到了祁学深的位置，眯了眯眼睛，低头看了看表，这才走了过来。 “抱歉，手上有点事情，所以迟了。”柏蕊道。 祁学深看了她一眼，眼底里有隐隐的欣喜泛出--只要柏蕊还肯和他见面，等这点时间不算什么，但是……虽然是这么想着的，到底有些不平衡。柏蕊从前去见穆南烟的时候，次次都是准时准点的…… “那……”祁学深犹豫了一下，才鼓足勇气开口道：“下次见面能不能早一些？就像你对南烟那样。” 柏蕊一愣，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点了点头道：“我尽量。手边有事脱不开。” 这就算是解释了。 祁学深在心里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坐吧。” 柏蕊也坐了下来，将手包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吃过了吗？”祁学深问道。 柏蕊看了看他，心里不想再多逗留--她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然而她又特别迫切地需要祁学深这边给她找到的资料，只能忍耐一下了。 “吃了。”柏蕊道。 她从早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这个托词只是怕祁学深再把一个简单到几句话就可以结束的谈话延长成一个饭局。 祁学深不气馁，继续道：“那喝点什么？” 柏蕊有些焦躁地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班时间，从楼南里翘班出来很不容易，时间也很宝贵。 “不想喝了，谢谢。”她略带疏离道。 祁学深的眸光在触到她看表的样子时，微微暗了暗。 “那……我点了美式咖啡，你也要一杯吗？”祁学深道。 “你怎么爱喝苦的？”柏蕊皱了皱眉。 祁学深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苦的咖啡，还能苦得过现在的状态吗？想留留不住，想走的必须走，他也不是傻子，该看明白的都看得明白。 “开始说吧。”柏蕊继续道--她没有心思管人家是不是爱喝苦咖啡了。 祁学深顿了顿，点头道：“好。” 柏蕊这才打起了精神，睁着眼睛十分认真地听着。 “我用了一点关系，查到了乔浅初的父亲，是个警察，”祁学深道：“他在一次的绑匪行动中殉职，所以乔浅初的家庭是单亲。” 柏蕊有些心气不顺了--祁学深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做这件事情？乔浅初父亲的事情稍稍用点心就能打听得到，报纸上都登着呢，还用查？ “还有呢？”柏蕊不耐烦地问道。 祁学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上次不是提到了乔美琳和舒岚在咖啡厅里拉扯吗？当时乔浅初的父亲因公殉职，参与那场解救人质的行动时……那名人质就是舒岚。” 柏蕊动了动眉毛，表情好了些，“你说的是，舒岚被绑架，乔浅初的父亲参与解救人质行动的时候死了？” “对。”祁学深点了点头。 为了调查这件事情，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睡了，因为事情过去已经太久，要挖出点什么来很不容易。再加上柏蕊时时刻刻都在催促着他，打电话的频率是平时的好几倍，他更加不能放松了。 柏蕊轻声道：“嗯……”若有所思地靠向了椅背。 她那天看见的两人，明明是舒岚挣脱了乔美琳的拉扯……那会不会是因为乔美琳心里记恨着这件事情，毕竟因为舒岚，她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还要辛苦地带着女儿。这么多年没有再嫁，应该也是乔美琳很爱她丈夫的一种表现吧？ “还有其他的信息吗？”柏蕊问道。 祁学深摇了摇头，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件事情……太久了，比较难查。” 柏蕊这才注意到祁学深眼底的青黑，虽然心里很遗憾没有掌握到关键信息，但是祁学深帮忙查到的这个消息也很有用。她心情好了不少，看着祁学深的眼神也放柔和了。 这么多年让祁学深对她死心塌地，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要注意休息。”柏蕊轻声道。 祁学深有些感动地抬头，“没事……” 柏蕊笑了笑，柔声道：“我最近有些忙，联系不会那么多，你要谅解，有什么消息打电话告诉我，谢谢你。” 祁学深欲言又止，开口道：“阿蕊……你……” 柏蕊扬了扬眉。 祁学深鼓足勇气道：“和我一起回美国吧。”她已经完全变了，再挣扎在江城，只能由嫉妒引发更大的暴乱。 柏蕊一愣，眼神转到了别处，开口道：“暂时还不能，不是没给郑冰报仇吗？你忍心看着她的前途被毁得一干二净，我们袖手旁观？” 这只是个借口，所有人都知道。 而祁学深点了点头。 第228章不告而别 周末早晨。 乔浅初翻了个身，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睁开眼盯了一会儿天花板，随后坐起身，刚把手机开机就跳进来一条短信。 她拿过来一看，是移动运营商的提示短信，说的是乔美琳在她关机这段时间有给她打过电话。 她翻出通话记录，拨了回去。 刚响了两声电话便通了。“妈。”她轻声叫道。 “阿初啊，今天……今天是周六了，”乔美琳的声音一顿，有些犹豫，片刻又道：“你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现在一个人呆在这老房子里，总是觉得有些空荡荡的。你这前脚刚走，我心里就开始想你了。” 乔浅初微微一愣。 印象中乔美琳是很少向她说起这些温情的话语的，耳畔萦绕着的似乎总是她那絮絮叨叨的叮嘱声，什么让她记得多穿衣服啊不要光脚在家里走啊还有就是一定要吃早餐啊。这么想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微笑来，开口道：“妈，我也想你了。我待会儿回家一趟。你要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出口时带了些小女儿般撒娇的味道。 听了乔浅初的话，乔美琳的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她连着答应了两声，应道：“好好，我这就去买菜。你也要答应我，只要是周末没事，你就多回家里转转。家里没一个让我唠叨的人，我浑身都怪不习惯的。” 结束通话，乔浅初换了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漱。 走过客厅时，穆南烟还在厨房准备早餐。她走过去一看，是清粥配小菜。 穆南烟显然也看见了她，抬眼朝她看过来，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要再多睡一会儿，所以今天熬粥熬得有些晚。你先去洗漱，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小菜有你喜欢的香油茼蒿。” “谢谢穆先生。”乔浅初也笑了起来，走过去微踮起脚尖主动献出香吻一个。她本想的是浅浅一吻后就抽身而出，哪知穆南烟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放下手里的香油瓶，转而两手锢住乔浅初的手臂，没费多大力气就加深了这个早安吻。 乔浅初被他弄得心荡神摇，快要窒息的时候才被他恋恋不舍地放开。 “穆先生，我还没刷牙。”乔浅初有些懊恼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睛，嘴唇有些红肿。 “不嫌弃。”穆南烟的笑声轻轻响起，接着乔浅初的唇上一软，动作快得根本让她反应不得。直到他直起身，乔浅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又被他偷袭了。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想起上次的浴室事件，她红着脸趿着拖鞋，转身快步逃开。 吃饭时，乔浅初向穆南烟提起了待会儿回去看乔美琳的事。 “去吧，今天律所正好有事，我还在想没时间陪你。”穆南烟一笑，帮她夹了一筷子的茼蒿。 乔浅初就着他夹的菜吃了，点点头：“那我晚上做好饭等你回来。” 吃完早饭，乔浅初开车往之前小区的方向驶去。 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忙着途游的工作就是忙着蜜月和唐一心结婚的事情，的确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过了。 停好车，乔浅初拎着穆南烟给乔美琳买的大包小包的补品，爬楼梯到了六楼，然后敲了敲门。 意料之外的，开门的不是乔美琳。 “你……”乔浅初勾起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定格了好一会儿，才朝门里面站着的人礼貌一笑，道：“你好。” 舒岚似乎也并没有准备，她穿着一身棉麻的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一手扶着门框，琥珀色的眸光里还留有一些微讶，“你好，”在乔浅初不可见的门框后面，她的四指微微收紧，脸上却平淡的勾起一抹笑容来，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进屋。 乔浅初垂了垂眸子--乔美琳今天早上并没有跟她说有客人来。 “阿初啊，你来啦，”乔美琳正在厨房里做菜，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将脑袋一探，“哎哟，你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她看见乔浅初手上的东西后，赶忙将帕子往流理台上一甩，趿着拖鞋蹭蹭蹭的小跑过来，接过手放在了客厅里的柜子上。 气质出众的舒岚垂手立在一旁，嘴角依旧是那淡淡的微笑。 “妈，这位……”乔浅初笑看了一眼斜对面的舒岚，礼貌地道：“鼎鼎有名的大提琴家怎么会来我们家呢？” “阿初啊，”乔美琳身形一顿，两手习惯性地攥了攥围裙，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浅初一直都注视着乔美琳脸上的表情和她的动作，所以她刚才的紧张她全部都收入了眼底。 乔浅初挪动了步子，在经过舒岚身边的时候，偏头看了她一眼，却正好对上她那琥珀色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她稍微楞了一下，随后收回了思绪。 乔浅初前脚刚踏进卧室，乔美琳随后便掩上了卧室门。她顺势靠在门板上，动了动嘴唇，开口说道：“阿初啊，你不是最喜欢她了么。” 乔浅初点了点头，却不搭腔。她与乔美琳面对面的站着，这才发现乔美琳之前满头的黑发却在不知不觉中染了白，几缕白色夹杂在里面。她看着，心里忽然有些疼。 乔美琳望着乔浅初，“你一定很好奇妈是怎么与舒岚认识的吧？你还记得你爸他……”都是很久的事情了，久到她一直都不曾主动去触碰过，但是今天，既然她都把舒岚叫到家里来了，她便做了面对过往的准备。她目中泪光浮现，“二十七年前，我刚怀你的时候，江城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绑架事件。当时出警的警察中，就有你的爸爸。这些事你应该都是知道的，但因为人质的身份特殊，所以当时并没有对外公布。” “所以……”乔浅初的喉咙动了动，艰难出声道：“当时的人质……就是舒岚？” 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乔美琳似乎也没有将情绪控制得当，眼角湿润了，无声哽咽，只有点了点头。 “她来江城后，私下里找过我。我知道你喜欢她，就答应了和她见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恩怨是放不下的呢？”她的语气尽量轻松，伸出手握住了乔浅初的，“你也放下吧，不要让往事困住了现在。”她说着抹了抹眼泪，一下子笑出了声，“她的大提琴拉得真的很好，她今天知道你也喜欢大提琴，很高兴，我还说让她多教教你呢。” “妈，你真的可以放下吗？”乔浅初听着难受，问了句。她能感受到这句话刚说出口时，乔美琳的身子一僵。紧接着就见乔美琳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长长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以前是很怨她，要不是她的话，你爸又怎么会……但恰好也是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给了我这世界上最好的礼物。阿初，我放下了，是真的放下了。”说着，她轻轻拍了拍乔浅初的手背。 鼻子一酸。乔浅初轻轻点头，“对于爸爸的记忆，除了家里的那些老照片，就只有你对我讲的那些关于他的故事。妈，爸爸对你那么重要，连你都可以放下，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如你所说，不要让过往困住现在。我们现在很幸福，所以要一直这么努力的幸福下去，要让爸爸看见。” “你这孩子……”乔美琳抱住了乔浅初，“总是乖得让我心疼。” “妈，谢谢你。”眼中聚起的泪珠终于滴落了下来。乔浅初深深吸着气，盯着卧室的门板，将乔美琳抱得更紧。 默了一会儿，还是乔美琳先叫了起来，“哎呀，我忘了锅里还炖着汤呢！”她胡乱地抹了两下眼角，又帮乔浅初擦了擦，晃眼一看没问题后忙将卧室门拉开，推她出去，“快走快走，客人都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这么干晾着人家算什么？” “还不是你的话一向最多，”乔浅初挽着乔美琳的手臂，一笑，“汤好着呢。我没闻到烧糊的味道。” 出了客厅，只见舒岚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貌似是她的插画？ 听到声音后，她循声望过来，眼睛就这么定在了乔美琳的手臂处--那里，乔浅初正亲密的挽着它。 “你们母女的关系真好。”舒岚合上了画集，淡淡一笑。 乔浅初“恩”了一声，松开了手。乔美琳进厨房继续做饭去了，她随意坐在舒岚的右手边，瞟了一眼画集的封面，开口道：“这本画集是我很多年前画的了，有很多不足之处。” 似乎是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舒岚的脊背一僵。她本想将画集放在茶几上，手却一个没拿稳，差点摔在地上。幸好乔浅初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两人的手指一触碰，舒岚的眼神一滞，随后恢复了镇定，“不会，我看着就很好。”她开口，想了想又偏头看着乔浅初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将这本画集送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这时乔美琳端着菜出来了，边叫着乔浅初：“阿初啊，快去帮我端菜，准备开饭了！” “好，我马上来。”她起身，转头看进舒岚琥珀色的眼睛里，笑着开口道：“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我没有什么要求。”说着便走进了厨房。 等到乔浅初盛好饭端出来时，客厅里已经不见舒岚的身影，“诶？她呢？”她到饭桌前将饭碗放下，问乔美琳。 乔美琳已经随便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吃饭吧，她已经走了，说是临时有急事。她让我跟你说，她刚才说的那个要求的事情还作数，画集她拿走了。” 乔浅初嘴角一牵，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也坐了下来。 第229章指名要他 小区外，舒岚坐进车子里，透过车窗望了一眼乔美琳家的方向。 “走吧，”她吩咐司机，“去楼南律所。” 司机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舒岚都在闭目养神。右手随意地搁在一旁的座位上，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件东西。她睁开琥珀色的眼睛，一看，原来是乔浅初的画集。 她小心地拿起来，细细翻看。这本画集收纳了乔浅初几个时期的作品，年轻人的心思总是能够轻易地就猜透。比如第一幅，她画的是一个睡熟中的少女，几乎不用多想，她便能知道乔浅初当时恋爱了。后面还有很多，恋爱的甜蜜、折磨、快乐与痛苦……这都是她的自我内心剖析。 车子在街边停稳，司机转头对舒岚恭敬道：“到了。” 舒岚收回目光，“嗯”了一声，将画集放在真皮座位上，戴上墨镜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此时穆南烟的办公室里，穆南烟正和楼彬讨论新接的一个案子。因为这个案子情况有些特殊，对方要求今天见面，所以他们加班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当事人签订合同再了解一下案子的细节。 “这个案子我来接吧。”身后响起了三声敲门声，然后有人不请自入。 穆南烟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柏蕊，他与楼彬对视一眼，随即合上了文件夹，冷淡地道：“我不记得我刚才说过请进。” 柏蕊脸色一阵青白。 “我来接这个案子吧。”她声音放缓了。 “什么案子？”穆南烟漫不经心地将文件放到一边。 “就是你现在手里刚接下的案子。” 柏蕊从接到消息后一路驱车赶过来有些气喘。今天早上她给祁学深打电话，让他以他的名义约穆南烟几个出来小聚，想通过谢西恬和柏即晨这边缓解一下他们的关系。谁知道得到的答复是南烟和楼彬要来律所加班，她用了一点激将法从张子善的口中得知这是关于那个女人的案子。 她不禁想到了前两天在咖啡厅看见的情景，要是从她这边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话，那也不枉费她等待了这么久了。 穆南烟目光一沉。 楼彬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一声，“有柏蕊在，祁学深的这张嘴别指望能守得住了。” 穆南烟轻轻点头，转而对上柏蕊的眼睛，讥嘲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小案子感兴趣了？” 柏蕊呵呵一笑，自信地迎上他的目光，“要只是小案子的话，你和楼彬两尊大佛会来律所加班？你们越是瞒着我，我就越是感兴趣。穆南烟，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穆南烟眼底的讥诮一丝都没减少，正想要再说点什么，身后响起了三声敲门声，随后门一推，有人走了进来，平静道：“不好意思，刚才在外面我似乎听见你们在讨论我的案子。” --舒岚站在柏蕊身后，摘下墨镜，“如果你们是在为谁接下我这个案子而在争执的话，我想不用了。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楼彬和穆南烟立时站起身来，朝舒岚礼貌地点头打招呼。柏蕊一惊，立即转身，舒岚的容貌就这么一下子撞进了她的眼里，她一皱眉--心里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请问您刚才所说的合适的人选，这个指的是谁呢？”楼彬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柏蕊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舒岚笑着打量了柏蕊一眼，不过一瞬她便别开了眼，转而看着穆南烟，拿着墨镜的手轻轻抬起，指向了他，“久仰穆律师的大名，我希望由你来负责我的案子。关于酬劳方面，可以在我们之前约定的数目上面翻三倍，如何？” 三倍……楼彬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框眼镜，眯了眯眼睛。且不说舒岚这个案子的酬劳本来就是一笔不菲的金额，再次就是她所带来的名人效应……虽然他有些疑惑为何舒岚会独独来江城找他们代理她的案子，但自来就有人在说舒岚性格古怪，他也就一直都没怀疑什么。 穆南烟目光一闪，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位律师的能力也很出众，我相信由他负责你的案子的话，一定不会有问题。”他介绍了一下身侧站着的楼彬。 舒岚听了，摇头淡淡微笑：“可能你不知道我这人有个规矩，决定了的事情我一般就不会再改变。穆律师，如果你要是放弃我们之间这个合作的机会的话，那么我只能去找其他的律所了。” 从舒岚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由她和穆南烟以及楼彬在说话，柏蕊想插画，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舒女士，”柏蕊趁着穆南烟在思考的空档，上前一步，勾唇笑道：“我和穆律师是同一所大学出来的，之前也一起在美国留学。穆律师现在手上的案子比较多，可能时间上是真的安排不过来。不如就让我来负责您的案子如何？” 舒岚淡淡地瞥了一眼柏蕊，脸上的表情已经染上了不耐，“律师的记忆力按理来说应该还不错吧。为什么需要我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穆南烟也眉头一皱，偏头对身旁的楼彬说道：“你和柏蕊先出去吧，我和舒女士再讨论一下案子的细节问题。”不待看柏蕊难看的脸色，他直接又道：“这个案子我接了。” “你不是说要给你老婆准备一个惊喜……”楼彬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穆南烟瞪了回去，他干笑两声，朝舒岚点点头后走了出去。 柏蕊见穆南烟刚才已经变相的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赖在这里不走，楼彬出去后她也跟在后面离开了。 “终于清静了，”舒岚笑了一下，指了指穆南烟对面的沙发，“不介意我坐下吧。” “当然可以，”穆南烟立刻会意到她那句“终于清静了”说的是柏蕊，也勾唇笑了，“是我们刚才招待不周，抱歉。关于您寄过来的资料，您这边是要起诉对方损害您的名誉权对吧？”说完，他用纸杯为舒岚倒了一杯温水。 舒岚接过道了谢，然后点头道：“那家报社对我进行诽谤，说我当豪门家的小三，且报纸上对我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只有文字没有实质意义上的配图。这种凭空捏造的故事，我要是不管的话以后会越来越多。当然要杀一儆百。” 穆南烟嗯了一声，这时，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温婉低沉的大提琴声音。 “不好意思，是我妻子打来的电话。”穆南烟冲舒岚点点头。后者了然地朝他一笑，道：“接吧。” 穆南烟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怎么了？浅浅。” 乔浅初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听着像是正在走路，呼吸微微有些沉，“刚吃完午饭就被唐一心拉出来说是选婚纱。她问我要不要也选一套婚纱，我就想着上次我们拍婚纱照时设计的那几件感觉挺好的。就给你打电话说一声，免得你又花心思去准备。我们还是从之前的里面选一套出来就好了。” 果然还是被猜到了……穆南烟无奈地笑了笑，嘴上却应道：“都听你的，你不是一向都喜欢从简么，按你的计划来就好了。” 两人又简单了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重新回到沙发处坐下，舒岚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一丝感兴趣地道：“你和你妻子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 “实际也很不错。”穆南烟笑着接了一句。 “你们才结婚没多久吧？”舒岚见他轻轻皱眉，提醒他道：“刚才你那位律师朋友离开之前提到了你要为你妻子准备惊喜的事情。” 穆南烟的眉头舒展，看了她一眼，似是为了分享喜悦般，干脆地道：“嗯，是在准备一个惊喜--前不久我向她求了婚，我和她在一起完全是不按照常理出牌……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 “先结婚后恋爱？”舒岚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嘴角的笑容扩大，“倒是挺新鲜的。”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惯用的签字笔来，“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吧。” 穆南烟点了点头，将楼彬一早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一式两份，全部都推到了舒岚面前，“合同的内容您先过目一遍，关于刚才您提到的酬劳，无需再另外多加。就按照我们和你助手谈的数目签吧。” 舒岚忍不住多看了穆南烟一眼，笑笑，也不介意，甚至连合同都没看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签完后，她起身准备离开，“我这边的资料基本上都已经给你了，要是有其他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打我私人电话。” 穆南烟应了下来，将舒岚送到了办公室门口才顿住脚步。 楼彬在舒岚刚离开楼南后便进了穆南烟的办公室。 “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楼彬一只手扶着桌沿，有些惊奇地道：“全过程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用的称呼都是‘您’这个字。啧啧啧，除了我五个指头数得过来的人，你对谁这么尊敬过？” 穆南烟坐在旋转椅上，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你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 收到穆南烟的警告，楼彬稍微严肃了一点，“不过说真的，你老婆这么喜欢她，你们合同也签完了，就没向她要个签名？” 第230章他的请求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了。”穆南烟抬眸看他。 小心思被看穿，楼彬却丝毫没有被揭破的尴尬，另一只手顺势撑在了桌子中央，微微倾身压低了音量道：“你不觉得舒岚这一出来得太突然了么？而且是在故意针对你。” “是又如何？”穆南烟微弯唇角，“既然不会对我们不利，就无需担心太多。对了，我之前找你帮忙的那件事进展如何了？”比起舒岚这边，他更关心的是眼前他和浅浅的婚礼。 楼彬一听，直摇头道：“你现在已经成为妻奴了。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直接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有些赶，但是紧赶慢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你这小子这次可真是花了血本啊。你老婆要是看见了，该得多感动。” “替我瞒着，特别是张子善。”穆南烟摊开了办公桌上的文件，“你先下班吧，舒岚这个案子虽然比较简单，但也容不得半分差错，我再看看。” 楼彬点点头，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被阖上，穆南烟的眸色微微沉了下来，随即收回视线，落在了文件夹里面的资料上--那里，正是一篇关于舒岚陷入小三风波的报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第一大道的梦幻咖啡厅内，唐一心毫无形象地靠坐在沙发上，累得直喘气。 “逛了这么久你就没挑中一件合适的？为什么不直接答应苏季青帮你订做，按你的要求来，还省得你整天找理由拉着我旷工。”乔浅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抿了口咖啡。 唐一心面颊绯红，大热天的走在大街上，虽然店里面都有冷气，但走了这么久两条腿早都发软了。想起苏季青昨晚跟她提过的有关于她的婚纱的想法，她撇撇嘴，满脸嫌弃地道：“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才知道他的占有欲是有多强，婚礼是拿来干什么的？当然是拿来显摆的！显摆我们有多美，有多幸福。苏季青那混蛋，说什么我只属于他，突然之间那么矫情……露沟的礼服又怎么了？这都不让我穿！” “露沟？”乔浅初差点被刚吃进嘴的蛋糕呛到，咳了两声，终于缓了过来，“苏季青比你正常，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能肯定，这沟肯定也是非正常的沟。” “还能是什么？露背露股沟呗！”怎么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上次和苏季青在一起时那个火辣辣的下午呢？呸呸呸，这青天白日的！唐一心脸一红，狠狠瞪了乔浅初一眼，“你真是和你家穆南烟学坏了！你不是说要去一趟工作室么，还不走？江偶像和顾双馨都回来了。” 乔浅初被唐一心弄得有些莫名，仔细一看，唐一心却依旧还有些别扭。这丫头，她憋笑--该不会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去了吧？ 顾双馨自从上一次见证了苏季青求婚成功后就向乔浅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要陪家人去度假。江承北不在工作室，乔浅初心里清楚她的心首先就没在工作室这边，其次在她去途游帮忙的这段期间，的确也是她在很辛苦的帮忙打理工作室没好好休息过了，也就当放她一次小长假。 乔浅初和唐一心到的时候，江承北正在泡茶。 “江偶像江偶像！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啊不，是两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唐一心前脚刚一踏进工作室的大门，就叫了起来，边朝江承北的方向快速走过去。 江承北爽朗一笑，闻声看过来，视线却定在了唐一心后面的乔浅初身上。这时乔浅初似有所感地抬起眸子来，正好与他对视，一分不多一秒不差。 江承北朝她点点头，算是无声打了招呼--我回来了。 乔浅初亦大方微笑。 顾双馨和唐一心齐齐坐在江承北左手边的沙发上，眼巴巴地等着好茶。后者开口催促：“快猜啊，你们怎么和阿初一样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好奇心？” 顾双馨斜了她一眼，随口说道：“难不成你要办婚礼了？” 唐一心一噎，转而偏头非常认真地打量顾双馨，笃定道：“你上辈子一定是神婆吧？这你都能猜到。”随即她反应过来，“啊，你上次在求婚现场，不算不算。” 顾双馨叹气，幽怨地瞟了一眼面无异色的江承北。 唐一心是谁？比她毒舌比她八卦却和她一样懒散惯了，她这么快都要结婚了，而她的爱情果实却还遥遥无期。 “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个好消息吗？另一个是什么？”江承北帮刚坐下来的乔浅初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边。 “她啊，”唐一心指了一下对面的乔浅初，继续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们决定一起举行婚礼。虽然阿初已经半截身子都在坟墓里面了，但怎么说也是一个没有经验的过来人，当然不能少了这么美好的一项程序不是？”废话，想当初穆南烟向阿初求婚时的震撼她还一直都记着呢。要不是这个，苏季青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无论怎样，就算紧张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几人忽然默了一会儿。 江承北垂下了眸子，死死盯着茶杯里面漂浮着的一片茶叶，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涩然。 “对了，上次我出去玩给你们带的礼物忘了给你们。”乔浅初一笑，拿起一旁的手提包，从里面摸出一个礼品盒递给顾双馨，“之前被苏季青拉着准备求婚的事，东西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顾双馨高兴地接过，并道了谢。 “我给她们都买的木梳，但你是男人肯定用不着。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我心里猜想的随便买了点，希望你喜欢。”乔浅初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本子，递给了右手边的江承北，“很普通却又很特别的笔记本，里面有很多段感人的随笔。你不是喜欢用笔写稿子么，这个正好给你拿来记录你的灵感。” 江承北的喉咙上下滑动，伸手接过，开口道：“谢谢，我很喜欢。”他摩挲着本子的封皮--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一定会好好保存。 “哎呀，礼物已经送完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我送红色炸弹了！”唐一心嘿嘿笑道，也从包里掏出了两封请帖，“当当当当！这一封是顾双馨的，这一封是江偶像的！江偶像，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噢。” 顾双馨哈哈笑着接过，“放心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封给你和阿初一个大大的红包。” 江承北也笑着点点头，接了过来。 “还有一件事啊我要拜托你，”唐一心一把勾过顾双馨的肩膀，亲昵地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顾双馨很爽快地道。 “你是不是我和阿初的好朋友？” “当然是啊。”顾双馨浑然不觉唐一心话里面的陷进，干脆地点头。 唐一心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微笑，“那就当我和阿初的伴娘吧！” “啊？”顾双馨转头看着乔浅初，疑惑道：“伴娘？” “是啊，我和阿初本来也没几个要好的女性朋友，其次还要符合未婚这一条件。想来想去，身边最合适的人就只有你和她的大学同学郑欢了。”唐一心解释道。 “那伴郎是谁？”顾双馨问。当唐一心和乔浅初的伴娘她没什么意见，相反她很乐意，但如果伴郎是江承北的话就更好了。 “我们初步打算的是你哥和张子善。” 乔浅初的这句话刚说完，就见江承北抬起手打断了她，“等等，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顾双馨和唐一心似乎是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果不其然，只见他唇角微勾--一个饱含了太多情绪的弧度，黢黑的眸子直直望进乔浅初的眼睛里，轻声道：“我可以做你们的伴郎吗？” 他明明说的是“你们”，乔浅初却一震，迅速地移开了眼睛。 “好啊好啊！” “好啊好啊！” 两声齐齐道好的叫声，唐一心和顾双馨跳了起来。 “那江偶像就代替张子善的位置吧，朋友就是关键时刻拿来捅刀子的。对吧？阿初。”唐一心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乍一回神，却发现阿初似乎有些不对劲？ “恩？”乔浅初脸上的笑容一僵，尽量回避着江承北的目光，“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下来了么……张子善那边你去说，你去承担他的怒火。”她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和她撇开了关系。不管刚才是不是她误会了什么，她都不应该将这个误会加深下去。 “你们都在啊。”张子善笑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唐一心的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张子善提换新郎的事情呢。 “不是你让我下午来工作室这边商量婚礼的事情么？” 顾双馨因为江承北刚才的提议而兴奋得不行，一直想找乔浅初单独说话，但是都没瞄准合适的机会。 “我要和江承北凑一对！”顾双馨终于忍不住了，等不到人散去就已经跑到乔浅初的面前大声宣布。 “那婚礼就热闹了。”张子善挤眉弄眼地道。 几人因为婚礼的事情，齐齐聚在了一起。 第231章蜜月人情 “哎，我说，”顾双馨转头看着张子善道：“你怎么比她们还热心呢？热闹就热闹呗，婚礼不热闹难道冷冷清清的吗？又不是办葬礼，还不准热闹了？” “双馨。”乔浅初微微抬眼，看了看顾双馨。 顾双馨舌头一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刚才一时逞口舌之快，没有忍住。 张子善惊奇地看着顾双馨在乔浅初面前化身成温顺小绵羊的样子，啧啧出声。 “反正我不管！”顾双馨再一次不甘心地开口道：“我要和承北一对，你就让我们两个一起嘛……” 乔浅初淡然道：“你自己去问他，他同意了，就这么办。” 顾双馨使劲摇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乔浅初的跟前，乔浅初是坐着的，顾双馨嘿嘿一笑，蹲了下来。 “你帮我说说嘛……你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去说？”她撒娇。 唐一心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喂，你死乞白赖地追了他这么久，关键时候想起来自己是女孩子了？” 张子善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顾双馨白了她一眼，不搭腔，只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乔浅初，作可怜状。 乔浅初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膝头的那张明丽甜美的脸，恍惚间有种儿孙满堂的感觉……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顾双馨好奇地道：“帮不帮我？” “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吗。”不帮她，怎么会让她进初意工作室，不帮她怎么会在承北面前隐晦地提起那么多次，劝说那么多次？ 顾双馨欢呼了起来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张子善突然扭捏道：“浅初，那个……谢西恬也单身，她也是伴娘的人选……” “行了你，”唐一心笑道：“我们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请谢总来当伴娘？何况……”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经从伴郎的名单上出去了。 唐一心吞了吞口水，没敢把最后一句话讲出来。 张子善眯着眼睛不服道：“这就是穆南烟开开口的事情，怎么不行了？” “那你和穆南烟说去啊，”唐一心嘻嘻地看着张子善，“来和我们犟什么？” “我要是敢开口，还用得着和你们说吗？”张子善也翻了一个白眼，承认得倒是爽快。 乔浅初这就开始头痛了--果然和之前想的一样，为了一个婚礼，要准备的事情有太多了。 唐一心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悦，但是笑容立刻又收了起来，唉声叹气地盯着地面，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她最近都是这个状态，动不动就发呆放空，逮着一个间隙就一个人想着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乔浅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要屏幕上的名字，又抬头望了望张子善--谢西恬来电。 张子善大概也知道是谁打来的了，立刻正色坐在一旁。 乔浅初接了起来，“喂，姐。” 谢西恬的声音传了过来，周围十分安静，似乎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你们选好了婚纱吗？” “差不多选好了。”乔浅初有些头疼唐一心的婚纱。 按照唐一心的要求，设计师可能都很难画出她想要的效果……至于露哪里……最后还是需要苏季青的同意的。 “那酒席呢？打算怎么办？要请多少人？”谢西恬问道。 乔浅初疑惑谢西恬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情这么上心，开口道：“酒席的事情打算一切从简，就邀请相熟的朋友。” “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不办得大一些，热闹一些吗？”谢西恬确认道。 乔浅初笑了出来：“因为一辈子就一次，所以才想清净点，和朋友们分享到快乐就行了，不用多热闹。” 谢西恬也笑了起来：“你和阿穆凑一对，真是注定的--那婚礼现场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了啊，还有订酒店的问题，我全包了。” “你自己公司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乔浅初想要出口拒绝。 谢西恬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你放心啊。我上次不是欠你们一个蜜月旅行吗？你们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出去玩一玩，结果都因为我的事情给搅黄了。事后我可没少被穆南烟那家伙使绊子啊……如果不趁着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我今后的苦日子就多了--所以求求你了，让我来做这些事情。他长了这么大，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我能给他做的，也就这么一两件了。” 说是欠下的蜜月人情，但是其实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呢，乔浅初是知道的。 谢西恬也从来不善于表达，所以才会在最美好的那几年里错过自己的最爱。她要强、顽固并且坚定，接手皇朝之后就再也没有把自己当女人看，对待穆南烟的问题上也是。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弟弟，但是一次都没有表现出亲近的样子。 乔浅初笑了起来。道：“好，那就麻烦姐了。” 谢西恬松了口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不费力，她不说的话浅初都能懂，这就是为什么她始终支持这一对在一起。 “你们婚纱都挑好了？”谢西恬这一次是怀疑的口气。 “嗯……说实话，还没有。”乔浅初看了唐一心一眼。 “你的婚纱容易，身材好穿什么都好，但是唐一心那家伙估计仗着自己身材好，更难挑了吧？”谢西恬笑了起来。 乔浅初也抿唇笑了，转头看着这个话题的当事人还处在发呆的状态中没有出来笑容更加明显了。 张子善从始至终就一直盯着乔浅初手里的手机，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乔浅初都有些难受。 但是现在不可能是张子善和谢西恬应该互相面对的时候，谢西恬已经下决心走向柏即晨。那张子善就更加不可能了，趁早断了他的念想，比什么都来得实际。 “她还没有选好，估计等等还得再去选一次。”乔浅初叹了口气道。 “我现在在开车，往你工作室的方向，你们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去挑婚纱吧。”谢西恬道。 “现在？”乔浅初疑惑地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唐一心。 “嗯，我已经过来了。” “好，那我准备一下。” 乔浅初挂了电话。 唐一心已经听出意思来了，开口问道：“是不是西恬姐？” “是，说带我们去挑婚纱--露背露股沟的那一种。” 唐一心瞪了她一眼，挥了挥手道：“走走走，有西恬姐陪着也方便点……” “走之前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乔浅初看了看她。 唐一心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张子善说……立刻蔫了，转身看着张子善，笑容爬上了唇角。 张子善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不想搭话，对乔浅初道：“你们去看婚纱，带上我呗？” “我们看婚纱你看人啊？”唐一心接嘴。 “就你懂得多--带上我呗？伴郎也是需要选礼服的嘛，我就今天选……”张子善直接承认了。 “不用了，没有礼服了。”唐一心道。 “为什么？”张子善有种不详的预感--按照唐一心这种卖队友的性格，要是有了更好的人选，绝对一脚就把他踢开，分分钟都不会犹豫。 刚才听顾双馨说起江承北，他还以为换掉的人会是顾双棋…… “因为……”唐一心嘿嘿一笑：“伴郎换掉了，江承北和顾双棋。” 果然……张子善暴起。 “唐一心！你卖队友卖出新境界了！” 唐一心怪叫一声就绕着房间跑起来，张子善在后面穷追不舍，咬牙切齿地要伸手抓她，无奈唐一心太敏捷了，张子善连她的衣服都碰不到，别说是抓到了。 “你还是人吗？我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和西恬进一步发展……”张子善的话语里突然带了伤感。 唐一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摸着自己的双臂道：“喂喂，你克制一点，谢西恬又没有当伴娘，你在下面见到她的机会不是更多？” 张子善一想，也对，重新笑开了。 谢西恬的车很快就开到了门口，不知道是不是乔浅初的错觉，她总觉得谢西恬在极力避免和张子善见面--这回也是，连门都没进。 乔浅初和唐一心上车时，张子善就站在不远处观望，谁都没有说话，随即谢西恬踩了油门，将车子开走，后视镜里一片模糊。 车子一路开到了选礼服的店，连唐一心也老老实实地待了一路没有说话。 “Alisa。”谢西恬一进门就开口叫了一个人。 Alisa……乔浅初想起来了--上次她生日的时候，西恬有带她到这个店做过造型。 她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那个年纪三十多岁体态优雅的漂亮女人。 “你来了。”Alisa从长廊左方的房间里面出来，朝乔浅初微笑着打招呼，然后朝唐一心点点头，“你好。” “你们先随便看看，我和Alisa有几句话要说。”谢西恬把Alisa叫到了一边。 趁谢西恬和老板说话的功夫，唐一心开始挑选婚纱，果然挑到了几件满意的，但是都没有让她十分欢喜，最终决定了订做。 这边乔浅初随意看着，那边的谢西恬和Alisa正在密语。 “改良的要求楼彬已经和你说过了吧？衣服之后会特地来拿，不要给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她。”谢西恬指了指乔浅初的位置。 Alisa立刻会意，点了点头，看向乔浅初的眼神染上了羡慕，啧啧出声：“她真的好幸福……我也想有这样的老公。” “难。”谢西恬给了一个字的回答。 她和Alisa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给了她一个白眼道：“我当然知道难，否则还羡慕什么？这个女孩也确实配得上，温婉大方又不做作，气质也好。” 谢西恬一听人家夸乔浅初，自豪地点这头，看了Alisa一眼道：“一个月啊，按照要求订做一件，改良一件。她的尺寸你这里应该还有吧？” “当然。” 第232章宾客名单 Alisa后来又帮唐一心量了尺寸，从婚纱店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还没上车，乔浅初就接到了穆南烟的电话。 眼神一触及屏幕上的名字，嘴角就已经先一步扯开了。 唐一心眯着眼睛在一旁叫道：“天啊……我在一年前根本想不到你的脸上还会出现这样的表情……那时候以为你这辈子都准备吃斋念佛了，大苦大悲相，笑也是带着光环的……” 乔浅初转头笑着看了唐一心一眼，开口道：“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一年之后，你会怎么笑。” “死一边去！”唐一心瞪着她。 乔浅初笑得更开心了，伸手点了接听，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在哪儿？”穆南烟开口，嗓音里漾满了笑意。 听见这个声音，乔浅初一个下午的疲惫都已经被驱散，开口道：“刚和姐从礼服店出来，你呢？” “我来接你，回一趟穆家，爸妈邀请我们和你妈去家里小聚，谈谈婚礼的事情。” “婚礼？”乔浅初适时出声。 穆南烟低声笑了起来--她的浅浅一如既往地聪明，只要说出一句话，她总能抓到关键词。 “对，”穆南烟漫不经心道：“应该是要提出什么意见了，估计是婚礼人数的问题。穆董事长巴不得把我们的婚礼办成国际性的，一听只邀请我们的熟人，估计穆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乔浅初听了也笑了出来，又突然止住了笑声--她怎么也和南烟一样，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了…… 穆南烟立刻懂了她停下笑声的含义，笑得更厉害了。 “我来接你。”穆南烟停下笑声后说道。 “好。” 挂了电话，乔浅初转头看向谢西恬和唐一心。 唐一心立刻识趣道：“好了好了，我们走了……” 乔浅初笑着挥了挥手，目送两人离开。 十几分钟后，乔浅初就站在礼服店的路边等待着，也不低头摆弄手机，抬头看着对面一幢幢高楼，盯着楼上的电子广告牌不断变换。 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穆南烟从车里下来，快步走到了乔浅初的面前，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伸手就是一个熊抱。 乔浅初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嗅着鼻尖好闻的味道，开口道：“婚礼的事情，待会你得好好说，不能吵。” “我尽量。”穆南烟戏谑开口。 乔浅初趴在他胸膛上的头抬了起来，变为下巴抵着他，嘴角一直弯着，眼神带着笑意看着他。 穆南烟心底某个地方一软，耸了耸肩，“好，不吵。” 乔浅初这才重新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 两人腻歪了好久，直到路人都在怀疑这边是不是在拍电视剧--男女主角都长得像明星，但是他们似乎也没有见过这两人，难不成周围有什么隐藏的摄像头？ 乔浅初脸一红，伸手推了推穆南烟，结束了这个长达一个世纪的拥抱。 “走吧。”她道。 穆南烟给她开了门，上了车，习惯性地伸手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你知道吗，”穆南烟低沉的嗓音突然响在了乔浅初的耳边，带着笑意：“有一次张子善坐在副驾驶座上，我们去谈生意，上车第一件事，我居然伸手帮他系了安全带……他当时看我的表情就像看见了世界末日。” 乔浅初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张子善惶恐的脸。 接着穆南烟踩了油门，长叹了一口气：“浅浅，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让我改变。” 乔浅初忍不住弯了唇角，笑道：“嗯……后来呢？”她对张子善后来的反应非常感兴趣。 “后来？”穆南烟笑了起来：“后来我把安全带又给他解了，让他自己重新系上，他的表情才缓了点，但还是感叹了一路。”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从一开始两人的陌生到现在的亲昵，他已经离不开了。 车子停在了穆家的门口，天已经黑了，穆家大厅里灯光亮着。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走进了大厅，穆严松坐在了面对他们的沙发上，一看见他们进来，谈笑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严肃了，收了笑容。 随即坐在沙发另一侧的乔美琳和谢雅棠才发现了两人，纷纷站了起来。 “回来啦？”谢雅棠笑着道。 乔美琳也乐滋滋地看着乔浅初，又看了看穆南烟，开口感叹了一句：“真好。”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穆南烟将乔浅初揽向了自己的方向。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吗？”穆南烟开口，忍不住就带上了漫不经心的腔调。 乔浅初伸手将穆南烟的手给握住了，怕他和穆严松再一次吵起来--第一次，不是穆南烟抓着她的，而是她抓着南烟。 穆南烟全身都是一僵--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身体对乔浅初的触碰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随即他低头，忘了他还在和别人谈话，盯着乔浅初抓着他的手看--白嫩纤细的手指并不能完全将他的大掌包住，但是看得出她努力在这么做了。 他嘴角缓缓牵了起来，心情已经愉悦到了顶峰--他怀疑接下来穆严松说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再生气了。 “你们办婚礼，听说只办个小型的？”穆严松开口问道。 “不是听说，是事实。”穆南烟接口。 穆严松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皱着眉头道：“但是婚礼既然都已经办了，干脆就让更多的人知道穆家的儿媳妇是谁，这事也一直没有正式宣布过，一直是我心里的结……” 穆南烟看了看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而是点头道：“可以理解。但是关于婚礼，我们两个有自己的想法。熟悉的人聚一聚，我们所谓的熟人，当然不是朋友圈里的那几个，比如公司相熟的律师，浅浅工作室的人，途游那些好朋友……都会请来，人数也不算少了，很多人也都还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穆严松听他这么说，表情微微有些松动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就不能……请一些穆家这边的朋友和亲戚吗？皇朝的很多元老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穆南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得出穆严松很想炫耀这个儿媳妇，本来想在婚礼上正式宣布，但是突然告知他婚礼不请那些人了，也难怪他急得跳脚，直接把他们叫过来了。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开口柔声道：“爸，按理来说是应该请的，但是婚礼我们比较想办得温馨一些，而且这一次是两对一起办，我们共同的好友也有很多，皇朝的那些元老如果出现在一群年轻人的聚会上，也会觉得不自在的--我们就把这一次聚会当成家庭的，至于让别人知道我是皇朝儿媳妇的这个身份，其实没有很重要。别人知不知道，我都是啊。” 穆严松的眉头松开了--乔浅初只要开口说话，他都欢喜。更何况他已经彻底被那个“家庭聚会”给收买了。 谢西恬刚回来，在玄关处换鞋子，碰巧就听见了乔浅初的这一番话，笑了起来--乔浅初也是人精一个，穆南烟喜欢硬碰硬地来，但是按照乔浅初这种抓住弱点杀人于无形的方式……反而更加适合穆家人相处的氛围。被坑了的人还乐滋滋的呢。 穆严松道：“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我也同意，”谢西恬走了进来，看了乔浅初一眼，笑容满面：“你和穆南烟就是绝配。” 乔浅初一笑，低头，穆南烟反手将她覆在自己手上的手给握住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乔浅初没发觉自己的冷汗已经出来了--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婚礼估计也不会好过。穆严松少不得会在婚礼上冷脸，万一他和南烟再吵起来…… 好在有惊无险。 谢西恬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道：“现在来拟一下宾客的名单吧。我紧赶慢赶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穆南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积极过头了。” 谢西恬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啊？公司一大堆事，你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一完，我们之前的帐可要一笔勾销。” 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戏谑道：“我以为你要先给自己的婚礼做一下预热。”他说完，盯着谢西恬的面部表情。 谢西恬先是一愣，随即笑容变得有些甜蜜了，瞪着穆南烟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穆南烟的手突然紧了紧，和乔浅初对视了一眼--看来最近谢西恬和柏即晨发展得不错……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还是风雨欲来的提示。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宾客名单，这么一列，人也挺多的。 “对了，”乔美琳突然开口道：“加上舒岚吧？” 乔浅初转头看着乔美琳。 乔美琳笑了笑道：“最近不是都有来往吗？也算是朋友了，婚礼这么大的事情……”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好。” 穆南烟偏头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了阳台。 乔浅初也找了个借口走到了阳台。 风凉爽地拍打着她的脸颊，她很自然地将手插进了穆南烟的臂弯里，靠着他。 “最近为什么老是听见舒岚这个名字？”穆南烟突然开口。 乔浅初心里微微一漾。 “可能你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爸的事情……”乔浅初准备开始说了。 “我记得，”穆南烟开口打断，“第一次带你去吃拉面的时候，你说过你爸出警的时候意外死亡。浅浅，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乔浅初一愣--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他居然还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心里有些感动，她点头道：“对，当时那个人质就是舒岚。” 穆南烟眯了眯眼睛，明白了。 两人吹风吹了一阵，才走了进去，重新投入婚礼的置办中。 第233章留了后招 “差不多的人都已经决定了，”谢西恬看着进来的两人，开口道：“可以再空出一桌，万一有临时决定的人……” 她话音未落，门铃突然就响了。 乔浅初缓缓站了起来，往门边走去，打开了门边的监控，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疑惑地转头，却见穆严松的脸色在看见监控屏幕上的那个人时，突然变得不好看了。 乔浅初犹豫着看了穆严松一眼，又将眼神转向了穆南烟。 穆南烟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先是仔细辨认了一下屏幕上的人，而后转向穆严松。 “开门吧。”穆严松在穆家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开口道。 乔浅初松了口气，转手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保养不错的妇女，但是细长的眉毛被她修的只剩下一个凌厉的线条，隐隐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凶悍和蛮横。 她穿着打扮也极其讲究，明明是入夏，她却硬生生将空白的脖子处挂满了饰品，一看便知是特意准备的，而这种细节恰好说明了她--并不聪明。 女人看见乔浅初之后也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提高音量道：“果然是娶了一个仙女一样的媳妇，怪不得要藏着掖着，连亲家这边的面子都不给了……” 穆严松眉毛扬了扬，站了起来道：“亲家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乔浅初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亲家？穆家的亲家……说起来应该就只有沈家了，这个人难道是……她有些尴尬地站着。 穆南烟突然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将乔浅初的手一牵，回到了沙发处，坐了下来，安抚地抓了抓她的手，抓住了就没有松开。 女人在外面笑了，开口道：“穆董事长，你就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深夜造访的客人吗？我可是听说了你们要办喜事，大老远地赶过来了。不过我就奇怪了，这穆家办喜事，怎么都不通知沈家？是不是沈家和穆家的关系还上不得台面，这亲家不过也就是一个幌子？” “沈淑萍，”穆严松改了称呼，似乎也是懒得客套了，“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也有底。穆家不可能任你欺凌，像你所说的深夜造访，希望不要有第二次，因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欠妥当。” 他的脸色微沉，是一种乔浅初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的威严。 乔浅初恍然明白了，原来平时里穆严松对待穆南烟虽然凶，但到底没有拿出自己真正的架子来。 “你不通知沈家，让我们的面子往哪搁？”沈淑萍急了。 这次的婚礼已经让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很多人就是知道了也没有资格参加，而作为现在和穆家最为亲近的一大家族，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理？穆严松迟迟不通知让他们参加婚礼，她急得只好找上门来。 穆严松冷冷地盯着沈淑萍看了一会儿，沈淑萍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敢搭腔了。 她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了谢雅棠。 谢雅棠立刻警觉起来--她知道沈淑萍又要靠什么来威胁她了，上一次不就是这样的吗？ “谢雅棠，你怎么看？”果然沈淑萍一开口就直呼其名。 谢雅棠犹疑了一下，因为她对沈淑萍向来尊重，且从小到大都心存畏惧，她没有办法像别人那样严肃地对待她，一时间有些无措。 沈淑萍勾了勾唇角--利用沈青蓝的事情让谢雅棠愧疚，只要谢雅棠一开口，穆严松也不得不在婚礼上给她留个位子吧？ 穆严松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是同样沉脸的还有一个人。 “婚礼是我们的，”穆南烟突然开口：“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我对话。” 谁都没有想到穆南烟会在这时候开口。 谢西恬和谢雅棠突然转头，看着穆南烟，莫名地觉得感动和安心。 穆严松也赞许地看了穆南烟一眼，本来打算要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沈淑萍不屑地看了穆南烟一眼--穆家的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不务正业，不好好接手公司反而去学了什么律师，那一阵似乎在穆家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听说是挺有手段，她还不信了……这么屁点大的人能有什么手段？她比他活多了一倍，还能怕一个小屁孩吗？ “和你对话？”沈淑萍冷笑道：“你有资格吗？论辈分，你比我小，论资历，我比你老，凭什么和我对话？” 穆南烟一笑，开口道：“你恐怕还没有认清楚形式，大老远的跑到江城，深夜敲门，言语威胁，试图用往事来唤醒别人的怜悯心，柿子专挑软的捏，最后还要避开婚礼的主角--辛苦你了。” 沈淑萍的目的被几句话就戳破了，脸色顿时一阵青白。 “你……”她看着穆南烟，笑了：“好一张嘴，厉害得很。” “是吗，那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不仅是嘴巴厉害了，”穆南烟淡淡道：“这个婚礼的名单是我在拟的，之前里面没有你，之后也不会有。而因为你今天的行为，穆家和沈家将不会有任何宴会上的来往。” 沈淑萍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没有想到穆南烟说这话的时候，穆严松和谢西恬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这是不是说明了……在穆家里，这个男人的话语权是非常重要的。怎么可能……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 “现在已经很迟了，”穆南烟看了看表，提醒道：“保安过两分钟会过来换班，是到时候让他们顺便把你带走，还是你自己离开？” 沈淑萍咬了咬牙，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确实没戏了，只好放出了狠话。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迟早让你们赔偿沈家损失的一切……” 穆南烟眉头一皱，沈淑萍在他说话之前便抬脚离开了，姿势似乎有些逃离的感觉…… 乔美琳从始至终都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看着沈淑萍来，看着她离开，表情只是微微变化了一下，似乎又有些异样。 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妈，抱歉让你看见这些，”穆南烟转头对乔美琳道：“不早了，我和浅浅顺道送你回去吧？” 乔美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众人因为这个小插曲，气氛变得不是十分愉悦，互相道别，送乔浅初三人上了车。 穆南烟将车开到了乔美琳的小区，一路无话。 “妈，等等。”穆南烟在乔美琳下车时突然开口。 乔美琳停住了脚步。 穆南烟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示意她在车上就行，独自下了车。 他刚才见乔美琳的表情有些异样，似乎是很介意这件事情的样子，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困扰，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走到了乔美琳的面前。 “沈家和穆家并不是宗亲，今天您见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爸前妻的妈妈，就是我的外婆,一年见不了几次，说话也都和利益相关……您别太在意了。” 乔美琳一愣，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没有在意。刚才我是想到了别的事情，所以有些晃神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天黑了，小心路。” 乔美琳点头离开。 穆南烟重新上车。 夜色正浓。 这边的沈淑萍在离开了穆家之后径直回到了自己住的酒店，刷了门卡之后发现里面的灯已经亮着了。 她疑惑地进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影。 “柏即晨，”沈淑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门卡，问道：“你怎么进来的？”虽然他们说好在这里见面，但是没有门卡，这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 “想进来就进来了。”柏即晨轻松地道，眯着眼睛打量了沈淑萍一眼。 沈淑萍一直都琢磨不透面前的这个男人，几次交手也只能任由他牵着鼻子走，不过如果对大家都有益处的话，又有何不可？ “正好，我还想说现在过去你的房间找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沈淑萍走进了房间，将包包放下了，坐在了柏即晨对面的那个沙发上。 灯光打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他的鼻子英挺，双眼深邃，看着一处就似乎要把这处地方戳出洞来，让沈淑萍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柏即晨的眼睛一晃，难得有了一起犹豫和晃神。 他的脑子里浮起了许多画面，想到了谢西恬的笑容，谢西恬对他毫无理由的信任，还有她看见他时欣喜的样子。 然而这也只是一个晃神而已。 柏即晨换了一个姿势坐着，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恢复如常。 “谢鹤平这颗棋子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柏即晨皱了皱眉开口道：“皇朝里挖不出几个人来，能挖出的都是废物，这一次算我失手。” 沈淑萍看了柏即晨一眼--他能承认自己的失误可是不容易啊，连他都不得已地承认这件事情棘手，那就真的是比较难办了。 “没关系，”沈淑萍有些得意洋洋地道：“我已经准备了后招。” 第234章祝福 后招？柏即晨看了沈淑萍一眼，笑了笑，没有问这个后招是什么。 在他看来，以沈淑萍的脑子，大概这个后招应该和“绝妙”“天衣无缝”这种形容词相去甚远。 沈淑萍突然瞪了瞪眼睛，盯着柏即晨打量了许久。 “柏即晨，你是不是后悔了？”她问 柏即晨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沉默是一切回答。但是他心里也隐隐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最害怕的是计划卡在中途的破灭，那么他一切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而能让他犹豫的人，现在已经出现了…… 沈淑萍见柏即晨的态度有些不明确立刻就急了，皱着眉头道：“柏即晨，你忘了你当初落魄的时候是谁救的你吗？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柏即晨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手表，面无表情。他知道沈淑萍要旧事重提了，但是他也不打算回应这个没有脑子的老女人。和她合作本来就是迫不得已，还要事事迁就，当他柏即晨是什么？ 沈淑萍讽刺地笑了一声道：“你当初酒驾出车祸，伤得那么严重，如果不是沈碧给你输血救了你，你现在还有机会犹豫吗？现在来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你知不知道，你欠了沈家一条命！” “我知道，”柏即晨讥讽地抬头，目光灼灼，“就算我不知道，你也已经提醒多次了。” 沈淑萍一噎，随即有些不甘，“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没有犹豫，该做的东西继续做，我只是累了，不想回答而已。”柏即晨眼睛微眯，靠上了沙发，双手在腹部交叠，脑子里全都是零零散散的回忆。 沈淑萍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和柏即晨打交道开始，就知道这样的人很难把控。但是沈家现在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承认柏即晨很有能力，只能暂时依附。 她伸手在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柏即晨。 柏即晨不接，看着她。 沈淑萍这才解释道：“这个是我安排的人的资料，你先看看，到了关键时候再用。” 柏即晨缓缓地打量着沈淑萍保养不错的脸庞，心里有些嘲讽地想--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学会用脑子里？她说有后招，还真的有？ 他将信将疑地将这份资料接了过来，拉开文件袋的绑绳，缓缓抽出里面的A4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个人的介绍资料。 他眉头动了动，终于认真看了起来。 半晌，他合上了文件袋，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沉思了良久，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再联系，我先回去了--记住，带点脑子做事，不要把自己和穆家的关系搞僵--虽然现在说这话已经太晚了。”柏即晨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沈淑萍怒了，瞪着柏即晨的背影，手指渐渐收紧--带点脑子做事？ 空气中只有她气愤的呼吸。 第二天。 乔浅初一早就陪着唐一心坐上了驶向顾双棋家里的出租车，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乔浅初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唐一心则是因为心情复杂。 “现在想着怎么这么感慨啊……给初恋送请帖？想想我之前那么喜欢过顾双棋，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唐一心唏嘘道。 乔浅初笑了笑，轻轻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赶画稿赶到了半夜，一大早被唐一心的夺命连环催给叫醒了，现在迫不得已地沦为送请帖的人质，她只想在车上好好睡一觉。 至于唐一心的初恋……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看着她和苏季青的状态，谁都不会觉得顾双棋是个威胁。 “怎么办怎么办……我竟然有点紧张？”唐一心小声在乔浅初耳边道：“怎么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当初他和桑桑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可以喜欢人家啊？精神上都觉得是种背叛……” 乔浅初道：“我们就是去送个请帖，你怎么弄得像去斩断过去？” “早就斩断了，”唐一心白了她一眼道：“现在是余惊未了……我都已经答应嫁给苏季青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哎，我的自由……”她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无比惋惜。 乔浅初失笑，开口提醒：“还没有领证，你要是后悔，现在还可以摘下来。” 唐一心知道她是故意的，推了她一下，瞪道：“你真的是越来越讨厌！禁止你和穆南烟生活了！” 乔浅初笑了笑。 司机开口道：“到了。” 唐一心看表付了钱，下车。 面前就是顾双棋的公寓，乔浅初先去按了门铃，等待着顾双棋来开门。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顾双棋看见乔浅初和唐一心，笑了起来：“等你们好久了。” 乔浅初也笑道：“刚好碰上高峰期，路上有点堵。” 两人走了进去，唐一心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的一些摆设，有些感兴趣。 顾双棋让她们坐了下来，唐一心开口道：“顾双棋，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顾双棋知道她们两个突然来拜访肯定是有什么事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事居然是好消息……潜意识里觉得两人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听见这个，松了口气。 唐一心点头肯定道：“对，好消息--我要结婚了，和阿初一起办婚礼。” “真的啊？恭喜，”顾双棋一愣之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呢。” “为什么？”唐一心问道。 “你这个性格……”顾双棋开玩笑地看着唐一心，一语道破。 唐一心脸一红，想到了苏季青，挥了挥手道：“哎呀，谁都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顾双棋哈哈大笑起来--唐一心居然将结婚比作阴沟里翻船……但是现在一个个的都有了归宿，他和桑桑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乔浅初看着唐一心的反应，放心了--看来唐一心是真的放下了过去。转眼看见了顾双棋脸上有些暗淡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 “把桑桑一起叫来吧，我们的婚礼，你们一定得参加。”乔浅初开口。 “她……最近比较忙吧。”顾双棋有些犹豫。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到桑桑。 “忙到没时间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乔浅初打趣道。 顾双棋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道：“也是，说起你们要办婚礼，她是一定会来的。”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见面了……顾双棋的笑容大了些。 “我不管啊，”唐一心将请帖放在了桌子上，“我准备的就是两张请帖，你们一定得来。和桑桑说一声，要是不来，我就杀到她那边去，说到做到啊。” 顾双棋笑着点头道：“好。” 乔浅初的目光集中在了桌上的请帖上--她倒是没有想到，唐一心连请帖都会准备两份。这个请帖是她和一心一起设计的，诚意十足。 唐一心顿了顿，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现在说这个显得有些矫情了……桑桑还没有回来，你要经常去看看她。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啊！” 顾双棋听了这话，笑得十分开心：“一定一定……”他的话突然顿了一下，被开门的声音给打断了。 唐一心和乔浅初也都听见了开门声，有些疑惑地朝门口看去。 唐一心立刻脑洞大开--怎么会有人进来？顾双棋应该不会背叛了桑桑，金屋藏娇吧？！ 她努力盯着门外就快要走进来的那个人影，死死盯着，毫不放松。 门外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乔浅初一看见便站了起来--顾钧书，顾双棋的爸爸，她是见过的。 “顾叔叔好。”乔浅初开口，转眼给唐一心使了个眼色。 唐一心一看见顾均书，立刻站了起来跟着乔浅初喊了一句：“顾叔叔好。” 顾均书没有想到家里会有客人，国字脸上的表情有微微的变动，很快恢复如常，回应道：“嗯。” 顾双棋站了起来道：“爸，这是我的朋友，你也见过的。” 顾均书看了看唐一心，唐一心地喉咙一紧——混迹商场的人气质总是不经意地带了的那么点凌厉，还好顾均书很快将目光投向了乔浅初，眼神柔和了许多。 顾双棋立刻放心了，他记得上一次见面，顾均书是很喜欢乔浅初的，之后甚至也有提起几次，这对于顾均书来说是很难的的事。 “好啊好啊！”唐一心热烈回应。 “谁要结婚了？”顾均书低头看着桌上的请帖，开口问道。 “我们。”唐一心颇带自豪的口气道。 “你……们？”顾均书一顿，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 “不是啦！”唐一心立刻摆手，“我们两个一起办婚礼，各自的各自的……” 顾均书这才点头，坐了下来。 又聊了一阵，话题因为顾均书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小心和谨慎，唐一心也不敢随意开玩笑了，乖了许多。 在尴尬了许多的气氛里，唐一心没话找话地聊了起来：：“阿初，你最喜欢的那个提琴家最近在打官司你知道吗？” 打官司？ “不知道。”乔浅初道。 “我也是听张子善说的，”唐一心道：“案子是穆南烟负责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案子。舒岚的事情已经引起了不小风波，据说柏蕊还想接这个案子呢……” 顾钧书突然侧目，看了看她们。 乔浅初皱了皱眉--两个人讨论这个，把他们晾着是不太好。于是她开口道：“回去再说吧--双棋，顾叔叔，我们先走了。” 两人告别，离开了顾家。 第235章偷看资料 楼南律师事务所。 今天格外安静，十七楼几乎没有声音--穆南烟因为一个案子出门了，估计要中午才能回来，柏蕊一早就打听好，匆忙上了十七楼。 她在会客厅里停住了，想看看张子善有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偷偷摸摸地上来，必须先避开张子善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张子善的办公室时半掩着的，柏蕊心里一沉，瞟了几眼，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估计是张子善正在准备下一个案子。 “该死......”柏蕊看了看手表--本来这个时间点张子善应该已经要出门去见他的当事人了，但是这个男人就是有迟到的毛病，几十年如一日地不知道改，所以现在还待在办公室里......怎么办？ 柏蕊思考了一会儿，一狠心，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也太亏了。 她轻手轻脚地动了起来，往穆南烟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结构是长廊，穆南烟、张子善和楼彬的办公室分别分布在长廊的两边，张子善的办公室则在穆南烟的斜对面。 柏蕊缓缓走到了穆南烟的办公室前，抬头看着穆南烟办公室门上的那三个字，心里突然有些震动，她摸了摸自己的左心口，有些自嘲--现在就连看见他的名字都会觉得异样了吗？ 她笑了笑，将自己高跟鞋的声音隐藏到最小，轻轻开了门，进了穆南烟的办公室。 张子善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突然愣了愣--刚才他好像听见电梯开合的声音了，一开始以为是穆南烟回来了，但是听了这么久也没有听见脚步声，难道是他听错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准备去和当事人见面了--当事人已经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到，最近因为谢西恬的事情，他做什么都没有干劲，老是走神...... 柏蕊将穆南烟的办公室门重新掩上了，因为关上会发出咔哒声，所以她没有将门关上。 她走到办公桌的前面，看着十分具有穆南烟风格的黑白灰三色设计，轻轻笑了起来。她记得阿穆就是这样，不喜欢带有色彩的东西--自从上一次工作交接之后，她就被禁入十七楼，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他生活的世界了。 一个带有彩色的东西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柏蕊一愣，看见了桌上的那个相框。 相框？阿穆怎么会把相框摆在自己工作的地方？ 她有些疑惑，将那个倒扣的相框拿了起来，立刻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凝固了，从脚底冷到心间--乔浅初。 画面上乔浅初微笑地看着她手中的书，像是偷拍，十分自然美好。 柏蕊死死地扣着那个相框，看见了相框边沿的几个清晰的指纹，她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发现了更多--他经常看。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将相框重重地扣在了桌上，不想去看，也逼迫自己不去想。 她转身又开始找桌上的其他文件，但是脑子里一直都是那个相框，一直都是乔浅初的笑容.......该死，她总有一天要让那个笑容消失，总是笑得一副圣母样，把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柏蕊手指一动，找到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和其他的不同，上面用便签做成了书签，夹了很多纸条，看起来是用心做了很多资料和笔记--最近能让穆南烟这么认真负责的案子，据她所知只有一个。 “找到了。”柏蕊心里一喜，立刻将这个文件夹翻开，果然第一页便是关于舒岚的资料。 她默默地看了一遍，大概的信息都记住了--速记也是她的强项之一。 迅速浏览了之后，柏蕊将文件放回原位，并且将上面的书本按照原来的样子压在了上面，连方向都很仔细地摆好了。 她清楚穆南烟的习惯，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这一点柏蕊是十分自信的。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变，就算他因为乔浅初已经改了许多，愿意在自己的生活里添加不同的色彩，但是......他的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她全都清楚。 尽管这样，柏蕊还是十分不甘。阿穆从来没有为了她改变什么，他的东西，就算是热恋时期也不允许她动一分一毫，为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 柏蕊盯着那个相框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门。 她刚想轻手轻脚地离开，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叹。 “柏蕊？你干嘛？！”张子善的声音。 柏蕊一顿，转头装作轻松地看了张子善一眼道：“不是你该管的范围吧？” “你偷偷摸摸地进他办公室，这和管不管没有关系了，你想干什么？”张子善的戒备心十分重，紧紧盯着柏蕊，看了看她的手上，发现她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那这个女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我来找他，但是他不在。”柏蕊道。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慌张，只有一些淡淡的遗憾。 张子善看了看她，有些半信半疑--说是来找穆南烟，倒是也真的有些可能。但是这些天柏蕊想方设法地想要接受舒岚的那个案子，她对南烟的动向又十分清楚，故意趁南烟不在的时候来找他？这是巧合吗？ 张子善没有说话。 柏蕊耸了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吧，我走了。” 张子善冷笑了起来，“倒贴贴上瘾了，真心不懂有些人自己以为捏着过去就可以霸占别人的未来--喂，现在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没戏，只有你自己不知道吗？” 柏蕊气结，捏了捏手指，不想和张子善争辩什么，转身就离开了，高跟鞋跺得哒哒响。 张子善听着这个高跟鞋的声音，眼睛一眯--刚才柏蕊上来的时候，他没有听见她高跟鞋的声音，说明她放轻了脚步，那就一定有鬼！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穆南烟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便被接了起来。 “喂。”穆南烟的声音低沉地在另一端响起。 “重大事件！”张子善叫了起来。 穆南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开口道：“五分钟之内说完，我马上到浅浅的工作室了。” “我去......穆南烟，你现在就两种状态你知道吗？” “什么状态？” “一，在老婆那儿，二--去找老婆的路上。”张子善大叫着。 “你倒是想找。”穆南烟漫不经心地轻松反击。 张子善顿时无话了--他后悔自己老是不知死活地嘲笑穆南烟，但是他心里嫉妒的火光已经要烧出来了，实在无法忍受穆氏夫妇一次一次毫无下限地秀恩爱，虽然他们本人并不知道...... “已经过了两分钟。”穆南烟提醒。他快要到浅浅的工作室了。 “行行行，我说，”张子善立刻开始了严肃的语调：“刚才我看见柏蕊进你的办公室了。” “进去了？” “对，进去了，我看见她掩了门出来的，”张子善道：“估计看了什么东西了......她偷偷摸摸的一定有鬼，对我不说实话，就说来找你的，但是她对你的出门的时间了解程度恐怕比你自己都高，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有事？我严重怀疑她撒谎。” 穆南烟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穆南烟拨通了楼彬的电话。 “把最近那个工伤的案子给柏蕊。”穆南烟在电话接通了之后开口道。 “工伤？那个案子比较棘手，我这边刚刚开始跟进，太麻烦了，而且又是工地......”楼彬有些犹豫--让柏蕊在那种地方协商什么的，她受得了吗？ “给她，她需要忙一点，才没有时间把自己的手伸到别人的锅里。” 楼彬一点就通，明白柏蕊是又犯什么事了。 “好，我下午就进行交接。” 穆南烟的车子停到了初意工作室的门口。 他下了车，将手机和耳机收了起来，站在透明的窗外往里面看去。 乔浅初抱着腿靠坐在沙发上，手边一本书架在一个谱架上，她时不时需要伸手去翻页，画面显得安静而美好。 穆南烟看了很久，乔浅初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盯着书，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里了。 他伸手，敲了敲玻璃窗。 乔浅初这才抬起头往窗外看来--一瞬间，阳光都暗了暗。 她在看见穆南烟的那一刻就笑了起来，明朗开心的笑容，将最直接的喜悦透过玻璃窗，传到他的眼睛里。 穆南烟也笑了。 两人看着笑了一会儿，穆南烟才抬腿进了工作室。 “就你一个人吗？”他问，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今天没什么事。” 穆南烟伸手将她松松挽在脑后的头发理了理道：“想吃什么？”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乔浅初动了动眉毛，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谢西恬。 她伸手接了起来。 第236章宝宝的问题 “西恬姐。”乔浅初开口，眼神朝穆南烟看了看，两人对视一眼。 “在忙吗？”谢西恬问道。 乔浅初立刻和穆南烟张了张嘴，用口型道：“有事。”谢西恬不会没事闲聊，所以她问“在忙吗”就等同于“我找你有事”。 穆南烟轻声道：“听听看。”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不忙。” 谢西恬道：“那你有空和我吃个饭吗？叫上穆南烟那小子……” “吃饭？”乔浅初抿了抿唇道：“出了什么事吗？有事就说吧，我们之间不用弄得这么客套……” 谢西恬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也觉得有些为难，“不是有事，是……即晨说想请你们夫妻吃一顿饭。” 乔浅初愣了愣，看了一眼穆南烟，开口道：“我问问南烟。” “不是问问，你得劝劝，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可以劝得动他了……即晨这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想让他失望。正好，你们都没有正式介绍过，这一次刚好有了这个机会。” “好。”乔浅初挂了电话。 穆南烟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 “柏即晨请我们吃饭。”乔浅初没有拐弯，她相信南烟可以猜到大部分，所以直接将这件事情的选择权交给南烟。 两人对视许久。 她看得出南烟对西恬姐和柏即晨的事情其实是不太看好的，也对柏即晨有十分浓重的戒心，这一次柏即晨无缘无故提出吃饭，她也不相信是没有理由的。 “吃饭？”穆南烟几乎没有犹豫，“好。” 乔浅初有些惊讶道：“我以为你会拒绝。” “然后穆太太会劝我，我会答应--所以不如省了中间这个环节，直接答应。”穆南烟低声笑了起来。 浅浅夹在他和穆家每个人中间，穆家的每个人也都是人精，知道要朝哪里下手，准确地抓住他的软肋。所以就在刚才看见谢西恬电话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定是有关于他的事情要找浅浅帮忙了。 不过还好，和柏即晨有一次正式的见面也是迟早的事情。 乔浅初笑了起来，给谢西恬发了一个信息。 不久之后收到了谢西恬的回信：那就现在过来吧，四方阁，二楼竹意。 乔浅初拿着手机在穆南烟的面前晃了晃道：“托他们的福，我可以吃到四方阁新出的小蛋糕。” 穆南烟笑着起身，“走吧。” 他带着乔浅初上了车，帮她系上了安全带之后，两人往四方阁驶去，直到他将车子停在了四方阁的停车位旁，发现一旁早就已经停了谢西恬的那辆宝马。 “谢西恬的车，他们已经到了。”穆南烟看了看道。 乔浅初也转头看了看，这辆车她很熟悉，因为谢西恬送给她的那辆就是一模一样的…… 果然是他们。 她看了看时间，距离谢西恬发给她地址只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看来柏即晨还是比较重视这一次的小聚的。 他们下了车，往竹意的包厢走去。 一开门，入眼的都是绿色，中国风的饰品和精致处理的小细节让乔浅初对这个包厢的好感度剧增，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谢西恬会选地方。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惊喜的表情，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西恬和柏即晨已经坐在包厢里了，两人没有说话，都在沉默地摆弄着手机。 乔浅初一进门便看见谢西恬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已经微微泛白--她在紧张。 确实，让穆南烟和柏即晨见面，不紧张也很困难，她现在心里也有些小小的不自在，不知道等等会发生什么。 看见他们进来，谢西恬首先站了起来，笑了出来，柏即晨缓缓抬头，目光在穆南烟握着乔浅初的手上饶了一圈，才站了起来。 “你好。”柏即晨开口道。 也不知道是对谁，所以谁都没有回应。 谢西恬有些尴尬，看了看穆南烟。 穆南烟这才拉着乔浅初走了进来，边走边回道：“你好。” “你们……这么生疏干嘛？”谢西恬笑着，想缓和气氛：“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论起来柏即晨和穆南烟的关系应该是更好的……因为她的事情而变成现在这样，两人之间竟然都需要用“你好”这种场面话来开场了？ 穆南烟笑了笑，没有说话。在没有确定柏即晨这一次回来的目的之前，他和柏即晨都是不熟的。 “坐吧……”他话语声响起的同时穆南烟就已经坐下来了。 柏即晨没有尴尬，像是什么没有发生一般落座。 谢西恬双手交叠，眉头紧蹙。她看得出来穆南烟对柏即晨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但是也没有要在明面上让柏即晨下不来台的样子……而柏即晨……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没有人说话，穆南烟也不开腔，尽管谢西恬一直不停地对他使眼色。 气氛越来越尴尬，柏即晨沉默着看着菜单，似乎是以主人的身份在主持大局，但是越来越尴尬的气氛并没有让他觉得愉快，这一点从他微微蹙着的眉头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穆南烟……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尴尬。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愉悦放松的表情，确定了他是真的挺开心的……嘴角抽了抽。 谢西恬没办法，只好先开了口：“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再要一个小宝宝？” 这个话题一出，乔浅初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她对谢西恬话里的那个“又”字十分抗拒，眉头瞬间就揪成了一团。 穆南烟转头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还不是爸妈天天催催催，又不敢开问问你们的意思，只能我来了……爸经常感叹他那个身子，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三世同堂。”谢西恬道。 乔浅初还是没有搭话。 “顺其自然。”穆南烟淡淡地接口。 乔浅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杯子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就是坚决不搭腔。 服务员将茶水送上来了。 穆南烟伸手帮乔浅初的杯子放在热水里过了一遍，缓缓擦拭着杯沿的水。而乔浅初也转头看着他的动作，光是看着他修长的指节在杯沿处晃动都是一道风景。 柏即晨也伸手帮谢西恬的餐具摆放整齐，餐布铺好--谢西恬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很自然地便接受了。说明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并不是柏即晨做给他们看的…… 乔浅初余光扫到这些，有些诧异了--柏即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底是真的爱谢西恬才留在江城呢，还是为了报复穆家？她有些看不懂了。若是为了报复，现在谢西恬对他的感情已经足够支撑起一场完美的复仇，他大可不必做这些。 如果没有感情，心高气傲的男人不可能会这样…… 穆南烟也在思索着。 “总之你们努力，加油快点生宝宝。”谢西恬再一次开口。 “嗯。”穆南烟的目光还停留在柏即晨的身上。 --他在遇到浅浅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为了一个人把之前那些所谓的原则全都抛却，柏即晨应该……也是同样。柏即晨的目的不管是什么，现在只知道他对谢西恬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柏即晨突然抬头，正好和穆南烟的目光对视上了，笑了笑，嘴角轻轻牵了起来。 “南烟，”柏即晨开口：“今天请你们来这儿，主要也是为了答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对西恬的开导和陪伴，这一杯，敬你。” 穆南烟看着他的杯子，笑了起来。 柏即晨这主人当得还真是顺溜。 他拿起了杯子，轻轻在柏即晨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放回了原位，“心意收了，等等要开车，不喝酒。” 柏即晨挑眉，将自己的杯沿放在了唇边，道：“我坐西恬的车回去。” 穆南烟点头道：“论理你是应该答谢，当初你一言不发地扔下所有奔向你的前程，留下多少人在这里替你承担，收你一声谢，不为过。但是如果是为了西恬，就不用了。因为所有人里，你最没有资格替她道谢。她是我姐，做什么，都应该。” 谢西恬惊讶地望了过来，随即是感动…… 乔浅初觉得谢西恬的眼泪都几乎要溢出来了…… 穆南烟从来没有将“她是我姐”这句话挂在嘴边过，似乎也很少叫谢西恬一声姐，所以这每一句，都是值得珍藏和留念的。 柏即晨一笑，抿唇喝下了那杯酒，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酿成心事的液体里，一同下肚。 一席饭下来，没有人捞到好处。似乎这真的就是一场答谢宴这么简单而已。 乔浅初作为旁观者都看不清了，何况是谢西恬这样的当事人。 出四方阁的时候柏即晨的身上已经有了酒气，但是丝毫没有醉意，眉目清明地和穆南烟道：“那么……下次见了。” “珍惜每一次道别的机会，”穆南烟突然低声笑了一句，状似玩笑：“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故人还是敌人。” “这么多年，穆律师还是一张嘴巴就能噎死人。”柏即晨一愣之后笑了起来。 他的称呼从刚才的“南烟”又变成了“穆律师”。 穆南烟淡淡道：“不如柏设计师一双手翻云覆雨来得强。” 柏即晨的眉毛动了动，耸了耸肩：“路上小心。” 穆南烟点了点头，带着乔浅初坐上了车。 两人上车后也无话，一直到了家。 乔浅初眉头紧蹙，一路上都在想着柏即晨的事情，没有头绪。 “对了，今天有你的快递，我替你收了。”穆南烟从车上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信封，递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接了过来，有些诧异。 没有寄件人的姓名，也没有收件人的电话和其他，只有一个“乔浅初收”和他们别墅的地址。这人也不怕寄丢了？ 她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一愣。 是三张票--舒岚音乐独奏会。 时间是四天后。 她想了想，将票放了回去，看了穆南烟一眼，穆南烟的眼神在信封上流转片刻，笑了笑。 第237章皆大欢喜 昨天晚上因为有些失眠而没有睡好的乔浅初，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唐一心的电话轰炸给惊醒了。 她这才想起来唐一心今天要见家长的事情，也是现在才开始后悔昨天没有将手机调到静音。 唐一心在电话的另外一头因为乔浅初没有接电话而急得焦头烂额，所以在电话突然通了的那一刻，也没有意识到乔浅初已经把电话接起来了。 于是乔浅初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话：“乔浅初这个死王八蛋……睡晕过去了吗……电话也不要接……我都快哭了……真想拿两根牙签把她眼皮支起来……这么能睡怎么不会胖，我就奇怪了……啊！你你……你醒了啊？！” “嗯，托你的福。”乔浅初觉得好笑。 像唐一心这种一个人对着空气能够唠叨三集电视连续剧的人才，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 “哎呀！”唐一心甩出了哭腔：“今天双方家长不是要见面吗！我还没有想好穿什么，你快帮我想想，求你了……就差半个小时了！” 乔浅初想都没想就道：“鹅黄色那条裙子，不要化浓妆，不要带太多饰品，手表摘了戴手链，头发放下来。” “耶！爱你！”唐一心说着就将电话挂了，迅速按照乔浅初说的打扮了起来。 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两家人第一次见面，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淑女样来…… 迅速将自己收拾好之后，唐一心以光速出了门，奔向了自己的车，但是脚步一顿，发现车旁已经有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苏季青？！”唐一心大叫一声：“你丫在那里干嘛呢？偷偷摸摸的？！你还不去接你爸妈？！” 苏季青靠着车，本来想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迎接唐一心下来，脑子里都已经有了那样的画面了--她像公主一般款款而来，他像王子一样迎风邪魅而霸气地看着她…… 现实总是瘦骨嶙峋。 唐一心冲过来的姿势和公主这两个词相去甚远，更别说她嘴里还带着怪叫，左邻右舍都把头探出来了，看看是不是谁遭了抢劫……至于他，明明是姿势帅气地定格在这里，怎么就变成偷偷摸摸了？ 但是唐一心站到苏季青面前的那一瞬间，苏季青还是不免惊艳了一把，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他是第一次见她散着头发，发尾微卷，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妆容清淡，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你这是……”苏季青看着唐一心的裙子，笑了起来。 “这是战袍，”唐一心拉了拉裙子的边沿，显然很不习惯，“哎，阿初推荐的，她的眼光向来好，我有什么衣服，她比我还清楚，每次一碰上重要场合，我都只能向她求救--我们走吧！来不及了！” 苏季青看了看表，立刻上了车。 两人开车往饭店极速行驶。 “你怎么来了？”唐一心问。 “我怕你睡过头了，特地来接你，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很难打到出租车的。” 唐一心满意地拍了拍苏季青道：“你越来越让我觉得嫁给你是个明智的选择了。” 苏季青高兴地扯着嘴角。 唐一心脸色突然一变，低头翻找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乔浅初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唐一心就小声道：“我们就快到饭店了，快点告诉我，我要怎么显得比较淑女？” 苏季青一个急刹，好笑地看着唐一心。 唐一心可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乔浅初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按照我说的穿了吗？” “嗯，一个不落。”唐一心说着还得意地甩了甩自己手上的手链，就好像乔浅初能看到似的。 “好，”乔浅初道：“那你就进去，坐在他们的对面……” “嗯，然后呢？” “然后不要说话就行了。” “乔浅初！”唐一心吼了一句。 乔浅初默默地将手机拿得离自己的耳朵远了些。 苏季青将车子一拐，已经到了那个饭店。他听不见乔浅初说了什么，但是想来应该也是什么让唐一心抓狂的话。 唐一心抬头看见那个饭店，更加慌了，“不会吧？这就到了？怎么这么快啊？我要死了！好紧张……乔浅初你给我好好说话！” 乔浅初笑道：“深呼吸，不要紧张，至少可以死得漂亮点。” “啊我要疯了！”唐一心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乔浅初的前半段话做了深呼吸但是在她的后半段话一出来之后差点没噎死，彻底暴走。 “好好好，我认真说，”乔浅初道：“你的本性迟早会暴露，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看见。何况我不认为他们会不喜欢。” 唐一心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但是也算是活泼明朗，是老一辈都会喜欢的性格。她要是真的为了一次见面束缚自己的性格，反而看起来有些别扭和奇怪，会比较不谈人喜欢。 “真的？” “真的。”乔浅初认真道。 唐一心深呼吸，挂了电话，跟着苏季青往饭店里走去，脸上的表情和英勇就义的场景设定十分符合。 苏季青失笑，在一旁安抚道：“我爸妈性格都挺好的，你放心，我事先也有和他们提过你，他们也都很满意。” “你是怎么提的？”唐一心眼神犀利地转了过来，“如实提了吗？” “如实倒是没有……”苏季青想到唐一心的总总怪异行为，他不确定自己的父母是否能全盘接受，“我就是……挑好的提了一下，美化了一下。” “你看……”唐一心立刻哭丧着脸道：“正常人都喜欢乔浅初那个类型的吧？不……那妮子看着温柔如水，其实温柔如水的水也是一肚子坏水……” 苏季青更加失笑，确定刚才乔浅初一定是对唐一心说什么了。 越靠近他们订的那个包间，唐一心就越是紧张。 苏季青倒是挺感动的，因为唐一心有这样的反应，完完全全是因为她在乎自己，想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否则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一次的见面？这样的唐一心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看我干嘛？看路！”唐一心瞪了苏季青一眼。 她放着头发，柔顺飘逸的长发随着走路微微晃动，这时候真的和他幻想中的场景完全符合了，苏季青有些不敢相信…… 快要进入包厢时，唐一心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了，完全紧张得不能说话。 她想给苏季青的父母留下好印象，不仅仅是因为以后她的身份就是儿媳，而是因为她想要他的家人如同他一般，完全地接纳自己，喜欢自己……但是很难，不是吗？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除了在乔浅初那里…… 她担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裙摆。 苏季青靠近包厢时也开始紧张了，虽然已经见过唐一心的父母，但这是两家人的首次见面，又是在这么正式的场合里，身边的唐一心还在大口喘气……他不由自主地便被带得紧张了起来…… “又不是什么国家领导人会面，我们两个这么紧张干什么？”唐一心突然道，试图缓解氛围。 但是显然，谁都不想先伸手去推开包厢的门。 苏季青突然转身，看着唐一心道：“一心。” 唐一心应声抬头。 “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你，”苏季青顿了一下，伸手将唐一心的脸摸了摸，唐一心没有避开，“你记住你嫁的人是我。” 唐一心突然就被感动了，也突然就不紧张了。 这就是她嫁给苏季青的所有理由，她突然明白了。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被他那天的求婚感动，而是在他们相处的那么久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的信任和感情…… “嗯，知道了，少矫情。”唐一心应着，咧嘴的弧度却越来越深，停不下来了。 苏季青也笑了，推开了包厢的门。 两人在门外愣住了。 --苏季青的父母已经来了，唐一心的父母也来了，看起来双方家长已经聊得火热，因为唐妈妈和苏妈妈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在饭桌旁做出各种高难度姿势…… “对对，就是这样，”唐妈妈不停地夸赞苏妈妈，“你这个身体柔软度还很好，我们舞团还缺人，你要不要考虑进来？” “真的啊？”苏妈妈笑着道：“我也想锻炼身体，有个伴当然是最好了……” 唐一心已经彻底想要瘫倒了……她妈妈在做什么她当然一眼就明白了……在家里练练瑜伽就算了……居然……已经和苏季青的妈妈在这里练起来了？ 苏季青也愣住了，没想到两家人相处得这么和谐。 一见他们进来，苏季青的爸爸立刻站了起来，和蔼地笑道：“是一心吧？长得真漂亮，看不出来是那么活泼的性子啊……” 苏妈妈也过来了，将唐一心看了看，似乎满意得不行。 几个人落座了。 唐一心的紧张感已经在看见刚才那个令人震惊的一幕之后彻底消失了。要不怎么说苏季青瞎呢，居然会看上她……原来一家子……都是奇葩。正好两家奇葩凑一对了，她越想越觉得好笑。 苏妈妈已经恢复了端庄的平静神态，问了唐一心几个问题，唐一心都轻松回答了。 “不用拘束着，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以后你就多一个爸爸，多一个妈妈，”苏妈妈笑着：“季青也和我们说过你，刚才亲家母也说了，我和老苏对这个儿媳妇太满意了，苏季青这小子是捡着宝了。” 唐一心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苏季青点了点头，在说到唐一心的时候几乎合不拢嘴。 两方家长都十分满意和谐。 快结束时，唐一心给乔浅初发了一个短信：你在哪？我打完战了！等等去看房子啊！晚上还要一起吃个饭，去挑伴郎伴娘的礼服！ 第238章有话要说 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在说的话突然被打断。 她已经在途游科技，李然在她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后扯东扯西，不愿意离去。 她正头疼呢，唐一心的短信就进来了。 “抱歉，我朋友给我的短信。”乔浅初笑了笑道。 “是唐小姐吗？”李然好奇地打听。 乔浅初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抬眼道：“你怎么知道？” 李然笑了笑，有些羞涩道：“全公司都在讨论总经理的婚事……我刚才路过办公室门前，还听见她们在说呢。” 乔浅初点了点头，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她觉得两个人待着不太好，先开口问李然为什么还不去工作显得她在赶人，更加不好，所以她起身假装要去厕所。 李然在她身后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乔浅初走进了厕所，立刻听见了铺天盖地的议论声，微微一顿，又退了出来。 “天啊！苏总真的是认真的啊？！原来喜欢那个型的……” “脸蛋是真的不错，但是那个性格……太辣了点，动不动就是一副吵架的感觉……苏总不会是有被虐的倾向吧？！” “之前那个唐小姐天天来途游的时候就有谣传她是苏总的女朋友了，我还和别人打赌不是，结果输了一百。这一次我赌他们快结婚了是假消息，结果娱乐新闻都爆出来两个人的家长见面了……我又输了一百……算了这个月努力点混个全勤吧，弥补一下我受伤的心……” 乔浅初听了这些话，默默地笑了笑，退了出来，走回了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下来。 李然还待在一旁，见她重新回来了，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了过来。 这回乔浅初才琢磨到了李然的意思--他或许是有话想说？ 她转身看着李然道：“上次让你画的那些东西，你都画完了吗？” “画完了，”李然有些诧异道：“都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你没有看见吗？” 乔浅初顿了顿，摇头道：“最近没有时间。”她在忙着办婚礼的事情，电脑都已经许久没有打开了，哪有精力去管李然有没有将画稿发给她--那既然不是画稿的事情，会是什么事？ 李然显然有些失落了，被乔浅初没有看他画稿的事情给打击到了，难受地将目光投向了地面。 乔浅初也不出声，等着他自己将事情说完。 李然突然开口道：“对了，公司的编排马上就要下来了，本来定好是这星期的，但是因为苏总有私事，所以延期了……新人跟着谁的事情也要确定了，我想问问……你把我的名单报上去了吗？” 如果没有，他很可能就会随机被分配到一个导师的手里，李然担心的就是这个。 乔浅初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李然想说的就是这个。 “我还没有向苏总提这件事情，不过等等会见面，我会和他说一下，”乔浅初说完了，看着李然道：“如果你还有事要忙，就可以先走了。” 李然有些留恋地停了停，事情已经说完了，他更加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快就说出来，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来将话题继续延续，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好的话题，就让机会白白错过了。 乔浅初已经转身继续看着她桌面上的画报。 李然再不甘心也只能转身，慢吞吞地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看了乔浅初一眼。 她在光影下的侧脸，直接印在李然的整个视线里。他愣了愣，缓神盯了一会儿，才真的离开。 乔浅初松了口气。 她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李然打交道。论思想和作品，李然显然是十分杰出和优秀的，所以她一直非常尊重他。但是论性格……她总觉得李然太婆婆妈妈了些，优柔寡断和儿女情长是李然的标志，但是这些在他的作品里却完全体现不出来。 乔浅初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翻了两页画报。 门响了两下。 “喂喂喂！”唐一心的声音响在了门口，十分洪亮。 乔浅初终于露出了早晨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看向门口，一愣。 唐一心的这件衣服，是她去年需要参加一个明星的聚会时，和她一起去挑选的。那天她并不是以经纪人的身份出场，而是受邀参加，所以她必须在衣服上花点心思。 而这件裙子，因为被她嫌麻烦而穿了一次，乔浅初的记忆里也只是有这样一条裙子，记得当时看她时惊艳了一把，所以作了推荐，没想到一年过去，唐一心的气质越发适合了，站在苏季青的旁边，恍然间还真的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怎么了？很奇怪吗？”唐一心看着乔浅初的眼神，立刻变得十分戒备。 “不是，”乔浅初摇头道：“是太好看了。” 唐一心这才放下心来，得意洋洋道：“除了不能翘二郎腿，这件裙子的其他地方我都挺满意的……” 乔浅初笑着站起来了，这才和苏季青搭上话：“顺利吗？” 苏季青点了点头道：“我爸妈很满意一心。虽然是预料之中，但是还是很开心。” 乔浅初笑了起来：“那就好……对了，公司新人最近要分配了，把李然分配在我名下吧。” “李然？”苏季青使劲回忆，“我不知道是谁。” “一个新人，”乔浅初道，李然平时默默无闻的，埋没了也很正常，“性格比较内敛，但是很有才华，我不忍心看他就这么埋没了，挑出来亲自教。” 苏季青立刻点头道：“好，你开口了，一定没问题。” “走吧走吧，去看新家！别老谈工作，干什么呢你们！”唐一心不耐烦地推着两人出了门。 苏季青开车，边驶边道：“离这里不远，我买了一套公寓，以后上班方便……还没有装修好，清水房。” 唐一心接口道：“车程五分钟，走路也很近，我以后就可以常常来这里看你。” “我也不常来这里，但是离楼南倒是挺近的，你可以常常去找张子善瞎掰拉呱了。” “哎，”苏季青突然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道：“虽然我对张子善很放心，但是你别在我面前劝我的女人往别的男人那儿走啊……” 乔浅初笑了起来，看向唐一心--这妞居然脸红了，特别是在听见“我的女人”这四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坦然接受。 她全身毛孔都张开了，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要是以前的唐一心，听见这话绝对就要撸袖子打架了……这个变化也太翻天覆地…… 车子停了下来，乔浅初跟着他们下了车。 苏季青开了门，几人走了进去。 “挺好的，朝阳，宽敞，”乔浅初走了几步，算了一下房间数量，开口问道：“你们是打算弄个厨房吗？” 苏季青点了点头道：“对啊。” 乔浅初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了一下。 唐一心立刻推了她一下道：“别说话别说话！我不会做饭，但是苏季青可是雄心勃勃地准备为我学做饭了！” 苏季青在一旁点了点头，但是笑容显然没有那么轻松了。 乔浅初憋着笑，转身又将房子绕了一圈，准备出去了。 “现在去哪儿？”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开口道：“这个点，西恬姐已经带着江承北他们在Alisa那里挑礼服了，我们过去看看吧？我可不想婚礼上出现江承北的眼光……那绝对是一场华丽的流浪风。” 乔浅初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确实，江承北一向是什么简单穿什么，如果按照他的眼光来挑选礼服，那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苏季青开着车又将她们带到了礼服店。 乔浅初一下车，就从透明的橱窗里看见了江承北压抑而不自在的脸，一双手正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比划着，乔浅初的视线里看不见这双手的主人，但是看着那个颜色鲜艳的袖子，多半出自顾双馨。 果然，她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就看见了顾双馨正拿着一套燕尾服在江承北身上兴奋地比来比去。 “阿初。”谢西恬先看见了乔浅初，叫了一声。 江承北的目光瞬间移动，表情在目光抵达乔浅初身上的那一刻明朗了起来。 “都齐了啊。”乔浅初看着店里聚集着谢西恬、江承北、顾双棋、顾双馨和郑欢，笑着走了进来。 江承北松了口气，朝乔浅初的方向走了过来。 乔浅初看着顾双馨手里的衣服，笑道：“这衣服你得花一年才能说服他穿上，现在时间不够了。” 顾双馨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将燕尾服放了回去。 江承北眼睛大亮，想笑但是憋住了，看着乔浅初的目光里满是感激。 “试试那个。”乔浅初随手指了一套银灰色的西服。 “眼光真毒，”Alisa赞道：“一眼看中最新款。” 江承北笑着接过了那套西服，没有任何怨言地换上了。 “不过这一套是最好看的，”Alisa打趣道：“不给你老公留着吗？” 谢西恬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乔浅初伸手随意地在衣服堆里摆弄了一下，笑着摇头，漫不经心地道：“他穿什么都好。” 众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啧”…… 江承北的目光暗了暗，随即又再一次明朗了起来。 礼服因为乔浅初的到来很快就挑好了，谢西恬因为公事先离开，剩下的几人准备搭车回去。 “苏季青和我送你们回去，顺路。”唐一心指了指乔浅初和郑欢。 “我有开车。”江承北接口。 “那正好，我没开。”顾双馨立刻接嘴道。 江承北沉默了片刻，还是十分有绅士风度地点了点头：“好，我送你。” 顾双棋看了看顾双馨，有些无奈道：“我也有车。” 顾双馨瞪了他一眼道：“我坐承北的！” “行……” 几人商量好后，互相道了别，江承北斜眼看了看乔浅初这边，嘴唇抿了抿，帮顾双馨开了车门。 几辆车驶进夜色中，在下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第239章女人的直觉 第二天。 柏蕊特意请了半天假，在张子善那里得不到准假，只能找上穆南烟。穆南烟不肯接她的电话，但是在她挂了电话之后，楼彬却给她回了一个电话...... “什么？这种案子给我做？”柏蕊有些不敢相信。 “嗯，最近律所的案子比较多，南烟的意思是不能让清闲的人太清闲了，否则就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明白吗？”楼彬平静地复述穆南烟交代给他的话，南烟曾说过，要一字不漏地转达，否则柏蕊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 果然这话一出，柏蕊立刻皱起了眉头，开始沉思了——什么意思？穆南烟是不是知道了她去他办公室看资料的事情了？该死，张子善的那张嘴巴到底什么时候能闭紧点...... “知道了，你告诉他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我会接。”柏蕊开口道。 楼彬松了口气，他真的以为柏蕊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同意...... “那么......” “我今天要请假半天，”柏蕊在心底里苦笑了一声道：“我打他的电话他没有接。” “嗯，我知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楼彬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词句道：“半天假可以。” “为什么直接和你联系？”柏蕊终于开始不乐意了。 “不知道，这是南烟说的。”楼彬的头有些疼。要是可以的话，他倒是不想与柏蕊这个烫手山芋扯上关系。 柏蕊沉默了良久，冷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她的心情立刻变得非常低落，将手机放进包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这个报社。”她拿出手机上的地址，给出租车司机看了。 司机点了点头，将车子开到了柏蕊所说的这家报社，路程并不远，是一家比较知名的报社。 柏蕊下了车，看了看这栋写字楼，直接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找谁？”前台看见了她，声音甜美的开口问道。 柏蕊皱了皱眉头，打开手机里的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她熄了手机屏幕，转而低声道：“请问林复先生在吗？” “在。”一旁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 柏蕊转头一看，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这是祁学深给她传过来的，写出舒岚是小三的新闻的那个报社记者。 林复显然不知道柏蕊是谁，惊讶疑惑地看着她。 “方便聊聊吗？”柏蕊转头笑道。 报社很少会来这样的顾客，直接将所有人的眼神都抓住了，因为漂亮，众人都在私底下纷纷讨论是不是什么明星，但是又从来没有见过。 “......可以。”林复有些犹豫，但是点头跟着柏蕊来到了一边。 柏蕊没有刻意避开众人，直接将林复带到了一边，转身道：“我就直接说明来意了，时间不多——我想问问关于舒岚的事情。” “舒岚？”林复有些敏感了，因为舒岚的事情，他这两天可没有少忙活，先是为了吸引大众的目光爆出新闻，后来没想到舒岚的性子居然这么烈，说告就告了，一点也没有顾及到这件事情可能会引发的后果。所以因为这件事情，这个报社里只要一谈到舒岚，都比较敏感。 “对，是她，你们报道的那个关于她当小三的新闻，我想知道更深的消息......” 林复笑了起来，打量了柏蕊一眼道：“抱歉，无可奉告。”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啊，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个套法。 “不知道你看了这个之后，会不会有些可以奉告的内容。”柏蕊笑着，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林复。 林复警戒心有些重，盯着柏蕊看着，将那张名片接了过来。 在他看来，柏蕊和蛇蝎美人这四个字一定脱不了干系，他干这一行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几乎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柏蕊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头一低，看见了手上那张名片的名字，一愣——楼南律师事务所....... 这个名称一印入他的视线里，林复的手就轻轻颤了起来。 柏蕊满意地笑了起来——林复应该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舒岚拜托哪个事务所告的他们，有点脑子都不会得罪她。 “你现在当然还是可以选择无可奉告，”柏蕊轻轻地开口道：“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聪明地选择说点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林复的话语变得尖利了，“你和那个穆律师是一个事务所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来取证的？” “这就是你傻了，”柏蕊道：“同等交换，你给我有价值的信息，我看着你的价值掂量着给你有价值的信息，何况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林复被戳到了痛处。 他确实已经没有选择了，这一次给报社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如果选择相信这个女人，可能还会有一点希望，如果选择不信，那事情只能这样了。反正......已经不能更糟了，那为什么不试一试？ “过来。”林复下了决心，走进了办公室。 柏蕊满意地勾起了唇角，跟着林复走到了他的电脑前。 林复转身看了柏蕊一眼道：“我们没敢报道出所有的，本来准备了新闻一点一点爆出来，但是没有想到第一次提到这个，就被告了，这个舒岚出手倒是挺快的，所以这个新闻就被压下来了......” 柏蕊点了点头。 林复将电脑桌面打开了，打开了存在自己网盘里的一张照片，退到了一边，给柏蕊解释着：“就是这张照片。” 柏蕊凑近了一看，皱了皱眉头。 照片很模糊，但是舒岚的五官是确定的——一个抱着舒岚正在准备上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了太久的原因，照片扫描出来后十分模糊，像素也不好，并且也有些拍糊了，但是“舒岚”“男人”“抱”这样的信息很容易就可以被提取出来。 “但是拍的比较匆忙，但是舒岚的脸是可以看得见的，”林复继续道：“男人看不清楚是谁，只有一个背影，但是我们做新闻的，虽然也想挖这个男人是谁，但是只看得见舒岚的脸也不错，更有神秘性......可惜，现在这个新闻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 “这照片应该已经很老了吧？”从照片上看，看不出其他的名堂。 “对，我们几个人当初是刚来报社，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大活，激动得有些手抖，所以拍花了，”林复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忆着，“我们埋伏在酒店门口一个晚上，第二天才看见舒岚出来，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也一直没有发出来。但是最近舒岚越来越火了，出书开音乐会什么的，知名度比较高，我们就打算拿这个话题出来炒一炒，看能不能博一个头条......” 结果不但没有博到头条，反而让“舒岚告一报社诽谤污蔑”这种话题上了头条......得不偿失啊。 柏蕊沉思了一会儿，看着电脑屏幕。 “所以，柏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林复看着柏蕊小心道：“你要是出手帮我们......” “抱歉，这个我帮不了。”柏蕊道。 过河拆桥一向是她的强项，她用生命在践行这一句话。 她隐隐觉得舒岚和乔家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她不会轻易地去做什么和舒岚对着干的事情，万一真的牵扯到了乔家，别的还好，万一牵扯到了乔浅初......也就是惹到了穆南烟，她不能够现在就打草惊蛇。 林复的脸色微微变动了一下，知道自己刚才真的是被空手套白狼了一番，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看着柏蕊低声求道：“您如果可以，就伸手帮我们一把。报社现在因为这件事情也过得非常不好......穆律师手段了得也是出了名的，他要是真的一出手，接了这个案子，我们也就是和败官司扯上了。” 听到林复夸穆南烟，柏蕊露出了颇为骄傲的笑容，扯了扯嘴角道：“对，他确实厉害，所以我还没有到可以和他对抗的地步。我也很抱歉，没能帮到你......” 林复咬了咬牙。 “抱歉，手上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柏蕊礼貌地点头，转身离开了。 独留下林复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一出门，立刻拿出了手机搜索了舒岚的名字，本想看看关于她最近的动向，却不曾想到发现了一件她很感兴趣的事。 “舒岚音乐会......”柏蕊轻声念了一句，动了动眉毛。 她立刻在网上订了两张票，将票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了祁学深。 很快便收到了祁学深的回复：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柏蕊回：对，你有时间吗？我想去看这场音乐会。 祁学深立刻回道：有！ 柏蕊收起了手机，笑了笑——如果和祁学深一起去，自然没有人怀疑她的动机。 第240章最后的信任 张子善在午饭后径直来到了穆南烟办公室门外边，敲了三声后，推门进入。 听见响动，穆南烟从一摞文件中抬眼看他，瞧着他那难得正经的表情，把手中拿着的签字笔放在了一旁，坐等他开口。 “沈淑萍来江城了？”张子善回手将门关上，首先便问了这么一句。 穆南烟点了点头。 张子善快步走过来坐在了沙发上，冷冷地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还没等穆南烟反应，他又立刻道：“先说好，不准对我的手段有任何类似‘卑劣’的形容词。” 穆南烟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后，起身走到张子善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从柏即晨回江城起，我这右眼皮就老在跳，总觉得他是刻意接近西恬。”瞥见穆南烟嘴角调侃的笑意，张子善马上心虚地叫了起来，“你可以说我是有私心，但我拍到了重要的证据，这下看柏即晨还怎么抵赖！”说完，他从文件袋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来，啪地一下甩在了茶几上。 “这是什么？”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穆南烟拿起信封打开，然后抽出里面的东西——是照片。里面有很多张，全都是关于柏即晨的。 “红杏酒店？”穆南烟的语调也冷了下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淑萍入住的酒店就是这家。他又翻了后面的几张照片，上面清晰地记录了沈淑萍与柏即晨在酒店门口时交谈的画面。 “这是哪天的照片？”穆南烟皱眉。 “就是沈淑萍刚来江城的那个晚上。”张子善露出大白牙微笑，“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我们的动作会这么快，结果就放松了警惕。啧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这么个理！” “收敛你的笑容，我都能看到你的牙龈了。”穆南烟瞟了他一眼，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张子善是他的兄弟，谢西恬是他的姐姐，从私心上来讲，他是希望西恬能够和张子善在一起的。柏即晨心思太深，与西恬分开了这么久又重逢，这其中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弯弯绕绕。但感情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张子善和西恬认识了这么久，又追了她这么久，她都没能答应，这估计是难了…… “我……”张子善被他问得一愣，他倒是真的没有细想过下一步该如何做。他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才对穆南烟说道：“她的脾气你也知道，先不说我和柏即晨现在是情敌关系，就她现在那幸福样。我要是如实跟她说，她绝对会很鄙视我。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决定吧，我相信你。”他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没有开口要回照片，坦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穆南烟在沙发上又坐了片刻，眉头一拧，拿过手机调出谢西恬的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音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谢西恬有些意外，穆南烟很少打电话给她，而一般打给她都是有事。 “什么事？”她直接问道。 “晚上浅浅想请你吃饭，你下班后直接去她工作室吧，我们在那里见面。” 谢西恬眉尖一挑，“只是吃饭这么简单？” 穆南烟接话：“我不介意和你畅谈一下人生和理想。” “你这小子，”电话那边的谢西恬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有默契。我这刚想着忙完手里边的事情给你打电话呢，你就先给我拨了过来。Alisa说婚纱已经改好了，要我们过去看看。” 穆南烟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开口道：“不如我们现在过去？现在出发的话，我估计比你晚到十分钟左右。看完了婚纱正好去接浅浅吃饭。” “你准备瞒她到什么时候？”谢西恬抓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口走去，“你这么费尽心思的给她惊喜，我是你姐姐，我都有些嫉妒了。” 手机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谢西恬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疑惑道：“南烟？”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到穆南烟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你要是愿意，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某人都会想着办法帮你要过来。” 他说的是张子善？ 谢西恬的眉尖陡然一蹙，抿了抿唇道：“南烟，别帮着他劝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我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在Alisa的店里面再见，我出门了。”随后挂断了电话。 穆南烟看着已经熄掉的手机屏幕，眉头一皱，随后也拿起手机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乔浅初的这件婚纱之前本来就设计得很好，后面又是穆南烟亲自找的设计师加工赶出，做工就更没说的了。之所以这次再找Alisa改良，是因为穆南烟想给乔浅初一场梦幻的婚礼。 穆南烟到的时候，谢西恬已经在和Alisa坐着聊天了。 看到他，谢西恬似是刻意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微勾红唇冲他一笑道：“我比你早到了十五分钟，等你的这期间我一直求着Alisa先让我看看阿初的婚纱，她一直都没答应我，说是这种震撼应该先让你这个主人公独享。” Alisa看着他，眨眨眼，“真的非常美，你一定会觉得物有所值。跟我来吧。”说着起身在前面带路。 穆南烟和谢西恬先后跟上。 走到长廊倒数的第三个房间，Alisa停了下来。店员本想上前来开门，但被Alisa叫了下去。 “做好准备了吗？”Alisa偏头问他们，这话是故意说给谢西恬听的，“你要是见过这件婚纱的话，你以后估计很难嫁出去了。” 谢西恬一挑眉，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Alisa笑笑，右手拧开门把手，然后将门推开，退到一边等穆南烟先进去。 谢西恬不信Alisa刚才的话，紧跟着迈了进去，往前一看，随后浑身一震。 “你这小子，敢情你是把在楼南这些年挣的钱全砸进去了？”谢西恬张了张嘴巴，有些被刺激到了。 穆南烟倒是没她那么大反应，婚纱的效果他很满意，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唯一便是浅浅穿上这婚纱时的模样。 他绕到了展示模特的背后，似是看到了什么，双眸一眯。 “这里，我要改一改。”他抬手一指婚纱。 谢西恬听着这话，也走过去看了一眼，嘴角一勾，调侃他道：“你这飞醋真是吃的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这婚纱怎么了？好好的婚纱改什么改，不就是露了一大片背部肌肤而已嘛。”说到这，她突然想到上次拍婚纱时阿初说她很喜欢其中一件她设计的婚纱却当时没穿，难道…… 她摇摇头，果真如楼彬所说，南烟已经成为妻奴了。 Alisa在一边听了穆南烟的想法，除了感慨乔浅初嫁了个好男人之外，便是再三向其保证完美完成他的要求。 从Alisa的店里面出来后，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半。 “你想去哪家吃饭？”走到谢西恬车前，穆南烟问她道。 谢西恬走到驾驶室那边，看了他一眼，道：“四方阁吧，我想吃那家的蟹黄豆腐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那你先去那边点菜，我去接浅浅，随后就来。” “好。”谢西恬应了声，随后坐进车内将车子启动，开了出去。 穆南烟在半路的时候给乔浅初打了个电话，并说明了今晚找谢西恬一起吃饭的真正目的。 “张子善真这么说？”乔浅初听了穆南烟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有些担忧地道：“西恬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经历过一次和柏即晨的分别后这么快旧情复燃，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爱他。要是后面被她知道柏即晨再次背叛……不，还没确定是背叛……但假如事实真如我们所猜想的话，你觉得西恬最后会怎么做？” 她性子这么烈……又敢爱敢恨…… 穆南烟眉头一拧——感情的事聪明如他，也猜不准了。 “我们先试探一下她的想法吧，”穆南烟握着方向盘的手，稍微用了一下力，“但要是柏即晨敢伤害她的话，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穆南烟接了乔浅初后便直接奔向四方阁。 谢西恬估摸着时间让服务员上菜，所以等他们到时，菜刚好陆陆续续地上得差不多了。 吃了三分饱时，穆南烟搁下了筷子，问谢西恬道：“柏即晨最近还好吧？” 谢西恬诧异地盯着他，笑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想了想，她也放下了筷子，敛了笑意，“他做了什么？”皇朝的高层都是人精，她这么精明，又怎么会听不出穆南烟这话里有话？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说这些，因为他是穆南烟。 穆南烟平静地道：“我不想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谢西恬，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关注关注他的行踪。我想你肯定会很感兴趣。” “有谁和你说什么了？”谢西恬放下了筷子，彻底没了胃口，“有什么话就明明白白的对我说，穆南烟，你要是把我当一家人的话就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乔浅初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听着这越来越夹枪带棒的问话，放在大腿上捏着衣摆的手，逐渐用了力。 “我要是直接说的话你会信吗？信柏即晨背着我们和沈淑萍见面。” “你有证据？”谢西恬的心，突然跳空一拍。 两人直直对视，似是不想错过对方的每一秒反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穆南烟先移开了目光，沉声道：“没有。” 谢西恬松了口气。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似乎是想要缓和下紧张的气氛，谢西恬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开口说道：“南烟，即晨离开了我这么久，有什么事瞒着我我都可以理解，但我和你一样，绝对不能容忍有这个假设，假设他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最后一次，我选择最后一次相信他。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以及我的选择。” 第241章发现心意 从“四方阁”和穆南烟乔浅初他们分开后，谢西恬买了一打啤酒，直接开车到了柏即晨的公寓。 门开了，柏即晨站在门内，眼睛瞟到她手上提着的袋子，皱了眉头，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西恬没吱声，直接绕过他进了屋内。 熟门熟路地换了鞋，将啤酒搁在客厅的茶几上。谢西恬一屁股坐下来，丝毫没有“皇朝”当家的架子。她启开一瓶啤酒，直接喝了一大口，末了，抬眼问朝她走过来的柏即晨：“有吃的吗？” 柏即晨进厨房给她端了一盘意面出来——这本来是他的晚餐。 “我今天有些不开心，”谢西恬将酒搁在一旁，吃了一口意面，然后接过柏即晨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一下嘴，忽然正色问他道：“即晨，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柏即晨眯了眯眼睛，双眸沉沉地反问她：“你说呢？” 谢西恬却不知为什么笑出了声，指着他的脸道：“你看你你看你，就是这副表情，一旦我有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就这样，绷着一个脸什么也不说也不解释。”她叹了口气，“即晨啊，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能看透很多人的心思了，但是我错了。除了你，只有你，我看不透。” 似乎是没料到谢西恬如此直接地同他说这话，柏即晨眼神一滞，转而伸手握住谢西恬的手，一双浓眉微微拧着，开口道：“爱我就相信我，我从来都不会选择伤害你。” 谢西恬死死地盯着他黢黑的眸子，不出声。 柏即晨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力，“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谢西恬被拉回思绪，这才点了点头，展颜一笑。趁着柏即晨不注意，她一倾身子，红唇贴上了他的薄唇，用行动表达了她的心意。 今夜注定难以入眠。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乔浅初从黑暗中睁开眼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焦躁。 “睡不着？”穆南烟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股特有的慵懒。 乔浅初轻轻“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到穆南烟的身子往她这边贴近了一些。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拍了拍，有些安抚的意味，“感情的事情我们作为旁观者，能做的早已经做了，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 ——他知道她在担心西恬他们。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乔浅初的心却忽然平静了不少。她将脑袋埋进穆南烟的胸膛，闷闷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乖乖睡觉。 穆南烟感受到她对他的依赖，忍不住嘴角一扬，抬手抚摸了一下乔浅初的软发。没过多久，他听到了乔浅初呼吸平稳的声音。 心里终于放下了心，他也闭上眼开始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 乔浅初刚到途游，还没走到工位，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唐一心拉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乔浅初无奈地看着她，“难道麦合和途游准备合并了？”不然怎么唐一心天天都来途游报道？ “公事啊，我这次绝对是为了公事！”唐一心认真的表情在脸上还没定格两秒，随后就冲她抛媚眼，“走走走，我带你旷工！” 乔浅初赶紧摇摇头，往后一退。 “喂，难不成江偶像没告诉你吗？今天是他和左筱筱拍最后一期宣传照的日子，要出外景。《诸神传》游戏的大框架已经搞定了，途游马上就要进入宣传期，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阶段。” “那我去干什么？”乔浅初指了指自己。 “需要你的地方多的去了，”唐一心随口胡诌：“看看游戏人物的还原啊，而且再怎么说江偶像也是你工作室的合伙人，这游戏人物也是你参与设计的。你说说，于情于理你该不该去？” 乔浅初为难：“总经理那边……” “我去帮你说！”唐一心推了她一把，“你现在去收拾收拾东西，江偶像和左筱筱都还在苏季青办公室里，我顺便去跟他说一声你出门的事，待会儿给你电话。” 犹豫了几秒，乔浅初点点头，应了下来。 外景的地点选在一处古典的园林里面，自己布置场景道具。乔浅初一行人坐的是左筱筱的保姆车过去。 “好久没见面了，”左筱筱和乔浅初一起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同她打招呼，“听说你和一心要一起举行婚礼，你们真幸福，我好羡慕。” 乔浅初笑笑，说了几句敷衍了过去。 “对了，婚礼那天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到场吗？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左筱筱眨了眨眼睛，翘起了唇角。 “你是怕我们的婚礼关注度不够还是嫌弃你钱多得慌？”唐一心突然转过头来，插了一句：“你现在风头正盛，而且我和阿初想把婚礼尽量办得简单些。简单你懂吗？你一凑过来还能简单么？” 这话说得左筱筱爱听，因为看似火辣辣的打趣，其实是委婉地拒绝，没有相对于同郑冰相处来说的火药味。这也就更能说明了她当初和乔浅初打好关系是多么明智的一个决定。 几人又说说笑笑，话题很快被转移开。 到古典园林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十点整。发型师和化妆师围着江承北和左筱筱打转。幸好前段时间江承北去的地方是桂林，不然要是像之前晒成“焦土豆”回来，估计得要引起化妆师狼嚎。 乔浅初和唐一心在园子里面转悠了几圈，回来后他们的造型还没做完，闲来没事，他们就帮着工作人员布置场景。 摄影师找了一处古亭，亭子中央摆放了一架古琴，临水的三面挂满了飘逸的白纱。 江承北这次所代言的角色是人皇。上次和左筱筱把在摄影棚的照片拍完了。这次外景是宣传照的最后一期，后面则是配合公司做游戏宣传。 弄完后休息了一会儿，唐一心渐渐坐不住了，“走，我们看看他们去。”说着拉着乔浅初往临时搭的化妆棚走去。 江承北的造型刚刚做好。他背对着她们，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左筱筱。听到声音后，他慢慢转过身来。 他上一次的造型是落难皇子，无论是服饰还是妆容都比较普通。这还是乔浅初第一次看到衣着这么华美的他，而且这么正式。 他肤色本来就白皙，而且长得很不错，身姿挺拔，气质洒脱。整体非常符合这个游戏人物的性格设定。 就光是这么看着，倒是让她微微晃了晃神。 唐一心尖叫了起来：“啊啊！江偶像你怎么可以这么帅！”她完全忽略了脚上那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似得，蹭蹭蹭跑过去，拉起江承北的衣袖发花痴，“苏季青做了他这辈子第二个最正确的决定！” 乔浅初走了过去，笑着问她：“那第一个正确的决定是什么？” 唐一心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当然是向我求婚啦！” 苏季青也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发黑地与唐一心并排站着——他怎么不知道江承北是她的偶像？要是早先知道的话，他怎么可能会请江承北代言？这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发花痴的感觉还真是很不爽。 准备得差不多后便开始进行拍摄。 乔浅初发现自己来其实也没什么事需要做，就和唐一心待在一边，看着苏季青他们忙活就行了，也插不上手。 看了这么久，她发现江承北面对镜头时表情越来越自然，与左筱筱的配合虽然说不上默契，但如果经过后期修图，效果肯定会非常棒。 第一个场景拍完后，江承北的拍摄地点转为古塔——他背着手站在古塔上眺望远方，衣袂飘飘，眼神深邃。 因为这个园林年代有些久远，所以前不久工作人员才对其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修复。 乔浅初和唐一心走在前面，江承北在后面慢慢地跟着她们，他的眼神一直都看着乔浅初的背影，她的脚步微乱，和她的侃侃而谈。 走到古塔下方，江承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声响，四处看了一下。 ——乔浅初前脚刚踏上台阶，忽然就听到后方的江承北大喊了一声：“小心！” 她一愣，来不及对这句话里的告诫做出反应，一阵力道就猛地袭来，她往前一扑，跌坐在了地上。 “咔——” 乔浅初听到响动，立刻回头，只见江承北捂着左手手臂，眉头紧皱一身凌乱，而距离他不远处则躺着一个很大的石块。 唐一心在听到江承北的声音后，下意识地转头一看，清晰地看到了江承北的所有动作，包括他的表情和反应。他眼睛里的那种感情……强烈到让人忽视不了。 唐一心突然停住了，一瞬间脑子里很多细节开始回放，再看向江承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慢慢转变为严肃。 她还记得江承北有和她提过，有了牵挂的人之后，无论到了哪里，一颗心永远都走不远——所以他说的那个人，是阿初么？ 但是阿初都已经结婚了啊！ “江偶像，你没事吧？”唐一心小跑过去，扶起江承北的另一只胳膊，问道：“左手还能动吗？” 刚才那个石块砸下来刚好砸到了江承北的左手臂，肯定很疼。 江承北试着动了一下左手，却使不上力，估计是骨折了。 “今天你的拍摄就到此为止吧，手伤要紧，如果后期需要补的话再说。你先去医院看看。”苏季青正色对江承北说道，然后叫了司机过来嘱咐了几句。 江承北点点头，转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看见乔浅初时稍稍安心。 乔浅初站了起来，因为关心情况，所以一直都看向江承北这边。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她眉头一皱，就像是窥探了别人难以启齿的秘密一般。 ——的确是秘密，这是江承北准备烂在心底的秘密。 而全过程却被左筱筱尽收眼底。 第242章找他 “我和阿初陪江偶像去医院，你们继续拍摄。”唐一心转头对苏季青说道，然后扶着江承北往左筱筱的保姆车走去。 乔浅初沉默地跟在后面。 有些事情她不是不敏感，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便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 一路上，三人都意外地保持沉默。 到医院的时候，江承北的手臂已经紫了一块，就是刚刚被砸到的地方。拍摄的服装虽然薄，但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很不透气，唐一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顾忌什么合不合适，直接就在车内让江承北把衣袍脱了下来，只剩里面打底的T恤和长裤。 挂了急诊，将江承北交给医生后，乔浅初和唐一心才松了口气。 两人挨着坐在科室外面的塑料椅子上，都沉默了一瞬。 “刚才把我吓了一跳。”唐一心忽然开口。 乔浅初嗯了一声，想安慰唐一心几句，但是唇角沉重得怎么也勾不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内心也是沉着的。 “阿初，刚才我看见了。”唐一心刻意压低了声音，侧脸看着她，“他看你的眼神，我只在苏季青面对我的时候看见过。” 乔浅初心里一震，联想起往日江承北的种种，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没了说服力。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突然站了起来，对唐一心说道：“你在这边看着他，要是有突发情况的话就打我电话。”她转身离开了医院。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江承北，所以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 唐一心望着她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叹息一声--阿初有了穆南烟，江偶像注定只能当配角了。 江承北处理完伤口出来，只在走廊看见唐一心时，便已经明白了乔浅初的意思--她不想见他。 “出来啦，医生怎么说？”唐一心起身迎了上去，顺着江承北的目光望去却发现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她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道：“阿初有急事先回家了，让我和你说一声。” 江承北点点头，眼神一暗。 唐一心这才注意到江承北的左手打了石膏，她张了张嘴吧，问道：“骨折了？还需要去拿药么？我陪你去。” “不算很严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要是有事的话也先走吧，我拿了药就回家。”江承北沉默片刻，忽然道。 “可是你这样，”唐一心指了指他受伤的手，“我能放心么？”最重要的不是手，而是心。江承北以前是那么爽朗洒脱的性子，现在这样，她怎么看得下去？ “真的不用。”江承北扯了一下嘴角，抬起沉重的步伐往拿药处走去。 唐一心的心拧得跟麻花似得，只得站在原地叹气。 她心里明白，江承北心里的想法肯定不会同之前的傅白那么自私。爱不一定是占有，也可以是远观和祝福。阿初或许是怕了，怕了类似于“傅白”和“柏蕊”的纠缠，所以选择了逃避。 她也只能希望双方都能有想明白的一天。 唐一心在走廊边上站了好久都没见江承北折回，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随口问了一个小护士往拿药的地方走去。 四周都找了个遍，还是没看到他的人影。唐一心皱了皱眉，掏出手机调出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拨了四个电话，四个未接。 “完了完了…………”唐一心跺跺脚，这可真是急死她了！叹口气，她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刚迈出两步，苏季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你在哪儿？江承北没事吧？” “身体上的伤还是小伤，要是别的地方伤到了，怎么医？”唐一心接通电话后继续往前，到了医院外边的临时停车场，站定在她的车前，“江承北不见了，我去趟阿初的工作室找找，你先忙你公司的事，这边有我呢。” “什么地方伤着了？到底怎么回事？”他听着怎么这么云里雾里的呢？唐一心这话意有所指，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医院后就得奇奇怪怪的？ “江偶像喜欢阿初！”唐一心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来，随后不等苏季青那边反应，烦闷地截断了通话。 唐一心本想给乔浅初打电话让她帮忙一起找，但一想到她和江承北目前这种尴尬的状态，拇指都按着拨出键了，想想又放弃。 几乎是飙着车到的初意工作室，一下车后唐一心就小跑到工作室，推开门大步走进去，开口叫道：“顾双馨！” 顾双馨正在工作室里面和合作人打电话沟通合作事宜，一听到唐一心的声音，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随后向合作人简单地说了两句后便挂了电话。她站起身走出来，问道：“你嚷嚷什么呢！刚才合作人一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有人在找工作室麻烦！” 唐一心才不管那么多，张嘴就问道：“江承北呢？你见过江承北没？” “承北？他不是去和你们拍摄宣传照了吗？还没回来呢。对了，怎么你回来了他还没回来？而且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接。”顾双馨疑惑地看着她。 “该死！”唐一心快抓狂了，“他手受了伤，到底能跑到哪儿去？” “什么？！他手受伤了？”顾双馨上前一步抓住唐一心的手腕，说话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哎，”唐一心长长地叹了口气，挣脱她的手转身走在前面，“把工作室的门锁好，我们去找他，路上再详细地跟你说。” 两人坐上唐一心的车，却没了目的地。简短地将事情经过向顾双馨说了遍，当然，她隐瞒了江偶像喜欢阿初的这个重点。末了，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不打声招呼就走，这不像是他的性格啊。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顾双馨转头瞪着她。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会问你？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唐一心翻了个白眼。 烦躁地挪了挪身子，顾双馨咬了咬唇，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袋里的手机直接就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你打给谁呢？”唐一心皱眉。 “乔浅初。” “谁？”唐一心立马坐直了身体。 “乔浅初啊，江承北出了事，不通知她怎么行？”话正说着，还没等唐一心反应，这边电话已经被接通了。顾双馨立刻对乔浅初说了江承北突然联系不上的事情，并说她和唐一心在工作室等她。 收了线，顾双馨靠在椅背上，眉头揪得死紧。 车里很安静，所以刚才乔浅初的声音唐一心也听得清清楚楚--阿初沉默了几秒，然后答了一声“好”。 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江承北，答应过来了。 没等多久，便见乔浅初开着车过来，衣服还是之前穿的那一套。唐一心下车走上前背对着车里面的顾双馨，悄悄给乔浅初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我什么都没对她说。”顾双馨这个暴脾气要是真发作起来，她们现在哪儿有时间顾得上她。 乔浅初点点头，“开你的车吧，”和顾双馨打了招呼后，她钻进唐一心的车，坐在后排座位上，想了想开口道：“我们去江承北的家。” 唐一心默默地发动车子，从车内镜里头瞟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乔浅初，然后移开了目光。 三人一路上都各自想着心事，一直到她们站在江承北的公寓门口。 顾双馨第一个冲上去按了门铃，响了几声后还是没有反应。 “要不再打打他的电话？”唐一心刚说出口就见顾双馨已经拿出手机，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站在一边静静等待。 打了两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唐一心抿了唇，眼睛看着乔浅初，叫她：“阿初你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吧。”如果是她打过去的话，结果可能会不一样……但顾双馨，唐一心想到了她，一直揪着的心还是不能放松。 “我们打了这么多个他都不接，难不成乔浅初打过去的就能不一样？”顾双馨玩笑道。话刚说完她却又自己沉默了。 从唐一心来工作室找她开始，她就觉得有什么事发生。江承北从来都不是没有担当的人，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玩失踪。除非……除非…… 顾双馨的目光落在了乔浅初捏着手机的手上面，渐渐出了神。 等待音响了很久，就在三人快要松口气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小乔。” 江承北叫着乔浅初的名字。 顾双馨的眉尖陡然一蹙。 “你在哪儿？我和一心双馨在找你。”乔浅初也一愣，随即问道。 “我在家。” 乔浅初抬眼往唐一心和顾双馨那边一瞥，然后说道：“我们在你家门口，你开下门吧。” 听筒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乔浅初将手机贴近了耳朵，“砰”的一声，有玻璃落地碎裂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皱眉，随后面前的门被拉开，江承北浑身酒气地站在屋子里面看她，眼睛里似乎只能看见她。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会来。”他微微一笑，眼神没了以往的清明。 第243章你的幸福 “江偶像！你知不知道我在医院找了你很久！”唐一心挤上前，哀怨地瞪着他，但鼻子一闻到他浑身的酒气后，便皱起了眉头，立马尖叫了起来：“你你你！你喝酒了？！” 这大白天的，而且对象又是江承北，就更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唐一心默默地瞟向了一旁的乔浅初。 顾双馨顺着江承北的目光望过去，一直到乔浅初的脸上。她不甘心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张了张口，刚叫了一声江承北，却又被唐一心掐住了手腕。 “走走走，顾双馨，我今天大方一次，请你喝咖啡！”唐一心拽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不去！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顾双馨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喂喂喂，唐一心……你这个疯子！” 说话声越来越远，到最后门口就只剩下江承北和乔浅初。 “进来坐吧。”江承北往后退了一步，牵了下唇角。 乔浅初点点头，迈了进去，知道唐一心的用意是想让她和江承北好好谈一谈。 “不用换鞋了。”江承北关上门，跟了上来，“家里有些乱，我待会儿本来就要请人打扫。” 乔浅初顿住了脚步，眼睛在看见客厅茶几上散落着的几个酒瓶时，皱了皱眉。 他喝了一瓶伏特加？ “你手受了伤怎么还喝酒？”乔浅初道。虽然语声淡淡，但这话却是满满的不赞成。 “随便喝了点。”江承北走上前，弯腰将茶几上的酒瓶收了，丢在垃圾桶里，“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温水？” “温水吧，谢谢。”乔浅初开口道，转而在沙发上一坐。 江承北点点头，用纸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乔浅初一时有些尴尬，索性将目光投在了水杯上。 江承北沉默地勾起唇角，第一次笑得如此勉强。 “今天的事，谢谢你。”终还是乔浅初先开了口，将今天的事道了谢。如果不是江承北替她挡了一下的话，她伤得肯定比他重。 “小事，不用向我道谢。”江承北摇了摇头，双眼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打了石膏的左手--他的心曾经因为谁一片晴空，现在也因为谁布满阴霾。 “江承北。” “恩。” 她很少这样叫他。江承北坐直了身子。 乔浅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才道：“不管别人向我提了什么假设，什么可能性，我都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相信你比我清楚也比我有自制力。” 这番话一出口，两人都了然对方此刻的心思。 江承北没搭话。 乔浅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抬脚时，江承北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我明白。可是光明白又有什么用？道理说多了，听的人懂，不一定能够践行。” 乔浅初停住脚步，皱眉。 紧接着就听见江承北又道：“我要是能控制感情的发展的话，也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小乔，我不是看不开，而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喜欢。” --而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喜欢。 他说这话时，嗓音清亮，乔浅初听着，心里不由得一震。 “你喝醉了。”乔浅初语调微冷。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确实如乔浅初所说，他今天喝的有些多了，不然也绝不会说出像刚才的那些话来。但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他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说明或者表达什么。我喜欢你，这是我单方面的情感，你不用回应我，我也没有希冀过你的回应。我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友谊，不要拒绝身为朋友的联系。小乔，我只需要一个位置，离你很近，能够看着你幸福就好。而我的痛苦与你无关。” 他的痛苦？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江承北的身上竟然也能用上这几个字了。 乔浅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离开了。 出了小区，乔浅初打电话给唐一心，“我在你停车的地方等你们。” 收了线，她抿唇盯着地面，渐渐有些晃神。 顾双馨走在唐一心的前面，气势汹汹地朝她冲了过来，“江承北呢！他怎么样了？” 乔浅初抬眼看她，回道：“还好。” 怎么是还好呢？分明就是不好的。工作室是她和江承北合伙开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她怎么去面对江承北和南烟？ 顾双馨瞧着她的脸色，渐渐黑了脸，质问她道：“你们到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种只有她一个人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几乎令她崩溃，“你们还把我当朋友了吗？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友谊？”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唐一心也走了过来，从刚才在咖啡厅时，顾双馨就没停止过的朝她发问。她愣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转移话题，才将时间混了过去。 “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替我做决定了？” 唐一心心里就还憋着一团火没地方发呢，顾双馨倒先发作了。她冷笑了一声，盯着这位千金大小姐，开口道：“你不是喜欢江承北么，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怎么样？对你瞒着这个消息对你是好是坏？” 顾双馨僵直地站在那里，“你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个？”她立刻反问道。 唐一心没回答她，她急躁地上前推了她一下，“你说啊，江承北怎么突然有喜欢的人了？他身边来来去去就我们几个，他能喜欢谁？”她想到什么，扭过脸来死死瞪着乔浅初，“是你！”简短的两个字，却带着肯定。 乔浅初闭了闭眼，面对顾双馨凶巴巴的质问只能选择沉默。 “怎么会这样？”顾双馨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江承北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一个有夫之妇！而且还是穆南烟的老婆！ “那你觉得应该是怎样？听你的意思，江承北只能喜欢你？你这火气倒是有些理直气壮来了？我和阿初凭什么要站在这里接受你的质问？”唐一心冷哼一声，受不了顾双馨这莫名其妙的火气。 “我……”顾双馨张了张嘴，眉头皱得死紧。 唐一心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撇了撇嘴道：“行了行了，我和阿初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江承北现在喜欢阿初你应该松口气才是，阿初都已经结婚了，而穆南烟又这么好，你觉得阿初会变心和你争江承北吗？所以你的机会还在，我和阿初会继续帮你出谋划策的。” “真的吗？”顾双馨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眼睛却是盯着乔浅初的，似在等她的保证。 乔浅初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不干涉，不靠近，不勉强。这是我能做的保证，其余的，你要自己争取。” 顾双馨这才松了口气--乔浅初还是心软的，话是这么说，到时候她还能真的看自己撞南墙不帮？唐一心的话说得其实有几分道理，江承北这么优秀，她最担心的就是他心里有了谁的位置。现在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庆幸的是，他喜欢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回应他。 说明她还有机会。 想通后，她咬了咬唇，往前迈出一小步，小声地对乔浅初和唐一心道：“对不起，刚才不应该对你们生气。” 唐一心最害怕的就是顾双馨因为江承北的事情闹起来。现在好不容易轻松解决了，也不想跟她计较那么多，便又应了几句，缓和了气氛。 乔浅初和顾双馨的车子还停在工作室那边，所以她们打算坐唐一心的车返回去。 “伴郎的事情怎么办？”车里，顾双馨突然问道。 唐一心的心咯噔了一下，转而从车内镜里头观察乔浅初的神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初，你打算怎么做？”她想了想，有些犹豫，最后却又为了乔浅初考虑，痛苦地做出了决定，“要不和江偶像说说，还是把伴郎换成张子善吧。” “你舍得？”乔浅初终于露出今天下午的第一个笑容来。 “为了你我必须得舍得啊，我这还不是怕你到时候不自在。” 乔浅初想到了江承北下午跟她说的那些话，默了默，才回答道：“这件事情先不急着做决定，过几天再说吧。”说完眼睛看向了车窗外。 到了工作室，三人便分开了。 乔浅初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说去超市买菜做好饭等他回来，兴致却不高，聊了几句后便将通话截断。 穆南烟看着手机上的通话时间，眯了眯眼睛，随后拨了个电话给唐一心。 电话接通，他嘴角一沉，开口直接道：“告诉我，今天浅浅在途游发生了什么事。” 唐一心在看到来显是“穆南烟”时，整个人就有些不好了。她支支吾吾，心虚地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啊，我们就只是陪江承北和左筱筱拍了个宣传照而已，然后阿初差点受伤，幸好有江承北替她挡了一下。”她哭丧着脸--她怎么敢把江承北喜欢阿初的事真告诉他？像李然，只是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意，穆南烟这个醋坛子就把人家虐的渣渣都不剩。她这可是为了江承北和他好…… “我现在才知道，你说话原来喜欢忽略重点。”穆南烟缓缓的说，却带有一种迫人的压力，“听说你最近天天都往途游跑，如果早知道你这么闲--” “江承北喜欢阿初！这是我们今天才知道的，我敢用我的人格保证！”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唐一心像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但这句话说完后，她后怕地捂着嘴巴，一脸懊恼，静静地等到穆南烟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渐渐过去，就在唐一心忍不住想要看看是不是手机的信号出了问题时，就听见穆南烟低沉道：“我知道了。”然后通话结束。 “就这样？”唐一心眨眨眼，这反应与他心理预期的也相差太多了吧？她还以为会有一场大风暴呢！谁知道连小雨点都没有。 第244章她的特殊 穆南烟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开车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他习惯性地按了门铃，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乔浅初过来开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乔浅初的身上还围着条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见到穆南烟后，她嘴角漾起一抹浓浓的笑意来，问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菜还没做好，要等半个小时呢。” “想你所以就提早下班了，这是身为楼南股东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穆南烟一笑，俯身过来吻住了乔浅初的唇，浅尝辄止后放开。 乔浅初被他这种时不时的举动弄得脸红，推了他一下，“大门口的，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穆南烟忍了笑，也顺道稳住自己的呼吸，轻咳了一声，道：“这是宣告我的所有权。” 乔浅初听见这话，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关上门，穆南烟在玄关处换了鞋，将公文包放在书房后，进厨房帮乔浅初切土豆丝。 “唐一心都跟我说了。”穆南烟突然道。 乔浅初正在煮汤，看汤已经差不多了，正打算放盐。一听这话，她眉头一皱，动作便停了下来。 “说什么了？” “江承北的事。”穆南烟边切着土豆丝，像往常和她聊天时那般不甚在意的开口：“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没觉得有多意外。” 乔浅初彻底沉默了。她回来后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和南烟开口说这件事，因为和江承北是合伙人的关系，隔三差五肯定避不了要见面。先不说她的尴尬，南烟那边的感受，她是最在意的。但最令她想不到的是南烟居然一早就看出来了，还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不禁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要是他早早的就和她提一下这件事，她现在肯定不会和江承北走这么近。 “那你不吃醋？”乔浅初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穆南烟点头，直接就承认了，“当然吃醋，但他是江承北，我知道他不会做什么。所以即便是我已经嫉妒得快疯了，理智也让我什么都不要做。” 因为他是江承北……乔浅初又想到了江承北的那句话--因为你是你。 似乎从一开始，性格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但我会尴尬，”乔浅初关了炉子上的火，“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顺其自然，”穆南烟笑了一下，“江承北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让你为难的。估计也只有他，我才能这么放心了吧。否则我怎么可能容忍有情敌在你的身边。” 乔浅初一愣，有些明白了穆南烟的意思。但无论如何，以后在面对江承北时，她都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自然。 穆南烟的话很大程度上让乔浅初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但上次离开时她什么话都没和江承北说，为了避免她和江承北以及顾双馨的尴尬，她打算这几天暂时不去工作室。 第二天，她一整天都呆在途游和巫幼晴讨论新的游戏角色形象设计。下班后，穆南烟过来接她，她想起晚上是舒岚音乐会开场的时间。收到票时，她估摸着舒岚给三张票的原因是想她叫上乔美琳，所以在拿到票的第二天便给她送过去了。 出发去音乐会前，乔浅初给乔美琳打电话，“妈，音乐会八点开始，我和南烟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乔美琳连声应道：“我待会儿有急事就不去了，而且那什么音乐会我又听不懂，去了也是打瞌睡。你和南烟去听吧，好好玩啊。”她叮嘱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她不去了，说是有急事。”乔浅初将乔美琳的意思转达。 “好。”穆南烟点头，发动车子一路往江城的音乐厅去了。 他们到时，队伍已经排了很多人。本想着排队等检票入场，但有一个眼尖的工作人员，一看到乔浅初手上捏着的票，脸上挂满了笑容走过来，开口道：“您好，VIP请跟我从这边进去。”说着边指了他右手边方向的一条通道。 乔浅初挑了挑眉，无声地与穆南烟对视，脸上的表情很无奈。倒是穆南烟轻轻一笑，牵着她的手跟在那个工作人员的后面，眸光微沉--舒岚对浅浅还真舍得花心思。 座位在第一排正中间，绝佳的位置。 乔浅初挨着穆南烟坐着，陆陆续续地有不少人入了座，因为乔美琳没来的原因，所以穆南烟身边有个位置便空着了。第一排的人非富即贵，在这里也可以遇上生意场上的熟人。渐渐的有不少人状似不经意地偏头，实则为打量穆南烟和乔浅初，最后却都疑惑地收回视线--这小两口不认识啊，他们是谁？ 柏蕊和祁学深也入了场，却是坐在靠后的角落。祁学深本想换成靠前的座位，却被柏蕊以退票麻烦为由阻止了。 “你这次怎么突然有兴致来听大提琴独奏？我还记得大学时学校有一次举办了一场青年艺术节，你听着音乐声就睡着了。”祁学深见音乐会还没开始，就找了话题和柏蕊聊着。 祁学深从坐到她身边开始，她本想将他当成透明人，但这人就是这么没眼力劲，一直说个不停。她心烦地摆摆手，压低了音量道：“别说话，要开始了。”说完朝前指了指开始上台的舒岚。 音乐厅的灯光渐渐暗了，只剩下一束聚光灯打在舒岚的身上。她穿着水蓝色长礼服，头发挽起，画着精致的淡妆，整个人的气质看着非常柔和。 她没有做任何的自我介绍，也没有说其他话，上场后就安静地坐在琴凳上，开始了她的个人独奏。 所有人都在凝神听着，全场寂静无声。 穆南烟的手搭在乔浅初的手背上，眼神平静地望着舞台上的舒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岔了神的原因，他怎么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侧脸，在暗光中盯着乔浅初不甚清晰的脸部轮廓。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舒岚起身致意后，开始了今晚第二首曲目的演奏。 舒岚的音乐技巧绝对是不容挑剔的，一直到尾曲结束，都没有任何一人中途退场或是制造杂音。 伴随着如潮水般汹涌的掌声，舒岚这才起身谢幕，“很感谢今晚到场的每一个人，因为有你们的喜欢才能支撑我走到今天。希望我们下次也能在我的音乐会上再见，谢谢各位。”她说完，状似不经意地往前排座位一瞟，微微一笑，端庄大方。 音乐会散场后，乔浅初小声地对穆南烟说了一句，“我想去卫生间，你在这里等我吧。人多，我怕待会儿找不着你。” 穆南烟一笑，点了点头，“去吧。”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乔浅初一边走一边整理刚才洗手时被水溅湿的衣袖，一时没看路，匆忙间撞上了谁，“不好意思。”她抬头，连忙道歉。 “没事。”那人回了句。 两人视线一对上，都记起了对方。 “乔浅初？”顾均书似乎有些意外，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来，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听舒岚的音乐会的？” 乔浅初点点头，同样的也有些意外，笑道：“顾叔叔是和双棋他们一起来的吗？” “不是，他们那些急性子，怎么能静的下来听这些。倒是你，看不出来你也喜欢这个。你是舒岚的乐迷？”顾均书道。 “算是。”乔浅初应道，不知怎么的，在面对顾均书时，或许因为他的长相气质比较有压迫性，她总会有一种局促感，挥之不去。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才离开。 舒岚换了衣服后，在化妆室问助理：“乔浅初和穆南烟还在不在？我想见见他们。” “应该走了吧，音乐厅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岚姐想见他们，提前跟他们说一声就可以了啊，那乔浅初不是你的乐迷么，你要说见，她肯定会很高兴的过来的。”助理帮她收拾着礼服，笑着道。 “你不懂。”舒岚轻叹一声，“你先走吧，我待会儿自己开车走。” 助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提着舒岚的礼服离开了。 舒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随即拿起手机给乔美琳打了个电话过去。 “阿琳，我想了想，我还是选择放弃吧。”她对乔美琳道。 “好好的你怎么说这种话？你之前不是做好了准备才回来的么？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是非，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都清楚着呢。你放心吧，没事的啊。”乔美琳劝慰她道。 “我怕--”舒岚话刚说到一半，被身后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稍后再给你打电话。”她淡定地挂了电话，转头看过去，整个人却僵住了。 “你来干什么？”她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起身拎起大提琴盒，抬脚想走。 顾均书伸手一拦，一贯严肃的他此时脸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舒岚，我们谈谈吧。”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舒岚冷哼一声，“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才来找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躲在国外！”顾均书低吼，“我想和你谈，你倒是给我机会了吗？当时的事是--” “谁！谁在外面？！”舒岚抬手截住顾均书还未说出口的话，抬脚往化妆室的门口走去，四处一看，走廊上没人。 “你这么冒然的来找我，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舒岚不悦地对顾均书说道。刚才她明明听到响动了，怎么会没人？她和顾均书见面，光是这么一想，都让她心绪难宁。 顾均书还想再说什么，舒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 第245章试探 一直等到顾均书也离开后，舒岚化妆间隔壁的门才被打开，柏蕊从里面悄悄地走了出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均书会来找舒岚。她本想假装成舒岚的粉丝跟她套套近乎，然后让她也加入到她之前的那个案子里去，却得到了这个意外的发现。这远比她刚开始的目的更直接也更有效。 豪门、小三、舒岚、顾均书……就这几个关键的字眼，聪明一点的人都会联想到一点什么故事来。 这时，祁学深的电话打了进来。 柏蕊边接边往音乐厅的出口走去，“事情办完了，我现在马上过去。恩，你在出口那儿等我吧。” 和祁学深见了面，柏蕊刻意对他隐瞒了自己的发现。他虽然喜欢她，但另一面再怎么说也是穆南烟的兄弟。柏蕊冷冷地勾起唇角--如果真要在她和穆南烟两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她几乎不用猜就能知道结果。无关痛痒的小事选她，大事选穆南烟。 所以，从一开始，祁学深就已经被她在心底划清了界限。 路上，柏蕊很少说话。忽然，她想到什么，偏头问祁学深：“如果乔浅初那女人有什么丑闻的话，你觉得南烟会如何选择？” “丑闻？”祁学深开着车，眼睛一直都盯着前方的路况，一听，也没将这话细细琢磨，便回道：“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的性格你应该是很清楚了的。南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柏蕊愣了一下，心头忍不住一阵刺痛，随即有些刻薄地道：“他不在乎不代表穆家不在乎，不代表皇朝不在乎！乔浅初再怎么说也是穆家的儿媳妇儿，穆南烟再怎么不想管皇朝，他也是皇朝股东，穆严松唯一的儿子！我就不相信，他们全都不在乎！” “这倒也是，但你怎么问这个问题来了？” “没事，随便问问。”柏蕊扭头看向车窗外，暗暗沉思--如果舒岚、乔浅初和顾均书真的有关系的话，她要怎么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去挽回一个男人的心了？ 乔美琳说了谎，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急事。舒岚的电话打给她后，她就一直坐立难安。想了想后，她还是决定再打一个电话向舒岚问清楚。 电话刚接通，乔美琳立刻问她：“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怎么突然想着要放弃？” 听筒里面传来舒岚平静温和的声音，只听她说道：“她对我的态度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你说她是我的粉丝，但是我却没有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来喜欢。保持着一定距离，也说不上亲近。” 乔美琳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她已经知道了？” “我不确定。” “唉，”乔美琳叹气，“我这边再看看吧，看看她的反应。”说完收了线。 十分钟之后，乔美琳给乔浅初打了电话过去，问他们今晚音乐会怎么样。 “很不错。”乔浅初和穆南烟还没到家，接到电话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穆南烟。 “舒岚这么厉害，当然是很不错了。阿初啊，”乔美琳声音一顿，继续说：“你要是喜欢舒岚的话，趁着她在江城呆着的这段时间，不如我让她教教你大提琴好不好？” “还是等婚礼过了以后再说吧，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很忙，我也抽不开时间。”她声音淡淡的，让乔美琳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好、好，就听你的。”乔美琳回道，然后挂了电话。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穆南烟想了想，开口说：“舒岚对你很特别。” 乔浅初嗯了一声，“也许是愧疚吧。”说完便又沉默，一直到了家。 穆南烟转头看了她一眼，将车子停进了车库，两人上了楼。 进门换了拖鞋，乔浅初让穆南烟先去洗澡，她帮他拿换洗的衣服。 “我想跟你一起洗。”穆南烟将下巴靠在乔浅初的肩膀上，低沉而又慵懒地说道。说话的时候灼热的气息就这么喷在她的颈间。 乔浅初被这么一打岔，路上刚升起的小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脸红心跳，双腿微微有些发软，“我想自己洗。” “确定？”穆南烟发问，轻轻笑出了声。 这声音就像带着蛊惑似的，乔浅初不禁怔了一下，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猛地想起上次浴室的持久战，不过只是一瞬，她马上回过神来，点点头：“确定。” 穆南烟的表情似乎是有一丢丢的遗憾，然后他真的放开了乔浅初，但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只见他手一伸，将乔浅初拉过来抱在怀里，一手扣在她的腰上，一手改为扶住她的颈子，就这么攫住她的唇，吻了上去。 双唇贴合，灵巧的舌撬开了乔浅初的牙关，一路攻城掠地。一吻毕，穆南烟的喘气粗重，末了在她的下唇上轻轻一咬，抬起了头。 乔浅初的双腿更软了，几乎使不上力气，只能靠在穆南烟的胸膛间，微微喘息。 “看来这个澡只能待会儿再洗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乔浅初反应过来，穆南烟打横抱起她，回身往卧室走去。 “南烟！”突然的动作令乔浅初下意识叫出声，听在某人的耳朵里却像是有根羽毛在挠一样，轻轻的，痒痒的，更令人心动。 “我在。”将乔浅初放在洁净的大床上，穆南烟撑在她的上方看着她，眼睛晶亮亮的，像黑宝石。 看着他的脸，乔浅初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主动伸出手环住穆南烟的颈子，将他往下一扯，恶作剧地笑笑。 随后笑声被吞没在穆南烟的唇间。 一夜旖旎。 第二天是顾双馨的电话将乔浅初叫醒的。 乔浅初还睡意朦胧地眯着眼睛，那边的顾双馨就已经焦急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江承北去旅游了，并将工作室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她。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乔浅初坐起身，瞬间清醒了。 “你婚礼前的两三天，他说会赶回来。”这句话说完，顾双馨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后又听到她说：“乔浅初，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嫉妒你。你说要是江承北一直喜欢你怎么办？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可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他。” 乔浅初眸子一暗，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顾双馨似乎也是没什么要对乔浅初说的了，赌气的挂断了电话。 乔浅初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手受了伤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去旅游？她不禁想起之前穆南烟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江承北不会让她尴尬。 抽回思绪时，一眼看到穆南烟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是何时过来的。 “江承北的电话？”他走过来坐在床沿边上。 她摇摇头，“是顾双馨的，说江承北出去旅游了，等我们举办婚礼时再回来。” 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笑道：“快起床洗漱吃饭，谢西恬叫我们过去看婚礼现场。唐一心之前不是提了一下想要办草坪婚礼么，她把地点选好了。” 乔浅初答了一声好。 在和唐一心还是学生时代时，她们就讨论过以后要举办什么样的婚礼。当时的乔浅初还和傅白在一起，因为许智琴的原因，所以每每一勾勒她和他的婚礼，乔浅初便头疼。 想不到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谢西恬选的地点是在郊外的一处别墅花园，听说也是穆家的产业。乔浅初和穆南烟到时，谢西恬和唐一心苏季青他们正在商量着场地的布置。 “这里搭建一个舞台，”唐一心用手比划，“背景装饰到时候我和阿初想想该怎么弄，还要有音响和灯光，这个你来安排就成。” “鲜花门要几个？”谢西恬打量了一下草坪大小，一个眼神望过去，正好看见乔浅初和穆南烟往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才来？”谢西恬踩着高跟鞋上前，“我和唐一心苏季青已经开始讨论场地布置了。” “昨晚去听了一场音乐会，睡得晚了点。”穆南烟面不改色地撒谎。 站在他身旁的乔浅初一想到昨晚真正晚睡的原因，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们讨论到哪里了？”她眼神一扫四周，这里环境优雅，而且地方空阔，的确是举办露天草坪婚礼的不错选择。 “说到舞台搭建和鲜花门了。”谢西恬拿出手机翻看备忘录，“不光是场景的布置，音乐和午餐招待我们也要尽求完美，还有摄影师和摄像师……” “午餐我们就以自助的形式呗，”唐一心插了一句，“请一个专业的调酒师和几个星级厨师，哈哈哈，这次跟着阿初办婚礼可真是风光啊。”她叉腰大笑。 苏季青和穆南烟默默地对看一眼，站在他们各自的女人身后，等待最终的讨论结果。 “婚礼的伴郎和伴娘已经确定了吧？”谢西恬转头问乔浅初。她多多少少听了一些关于江承北那天的事。 一说到这个，唐一心马上不说话了。眼珠转了转，瞟向了乔浅初的方向。 四人都在等乔浅初的回答。要是她说要换哪个人的话，他们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 “已经确定好了，还是原来的名单不变。”乔浅初说完，这才瞧见唐一心脸上那有些滑稽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唐一心连忙摆手，忍不住松了口气。 第246章草坪婚礼 “到时候仪式开始时，我们会放点关于你们恋爱时的甜蜜片段，这个我会另找时间让摄影师和你们谈。”谢西恬对唐一心和乔浅初特别提了一下。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有自己的想法。”乔浅初微笑，将穆南烟的手握得更紧，“我想自己来画。”就像之前她送给穆南烟的礼物那样，用画笔描绘出她心目中的难忘细节。 “这个主意很不错，新颖……”谢西恬笑着看了穆南烟一眼，“而且有诚意。” “但你的时间忙得过来吗？”穆南烟最担心的是这个。 “可以，离婚礼还有段时间呢，我每天画一些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乔浅初浅浅一笑。 “真羡慕……”唐一心咬了咬唇，随后朝身侧的苏季青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人家，我们要多学学，既然不会画画的话，咱们就改成拍照。以后只要是有纪念意义的，我们就拍下来存着。” 苏季青在一旁直点头：“是是是，都听老婆大人的。” 唐一心脸一红，掐了他一下，“你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苏季青嘿嘿一笑，将她的手拿过来仔细检查，看她伤了没。 这边的气氛一片和谐，但在不远的拐角处停了一辆白色的奥迪，柏蕊坐在车里面，望着那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楚。 她本来想找南烟谈谈，谈关于乔浅初的事情和那些未被证实的猜测。在律所问了张子善，张子善却故意激她，说南烟今天上午请假，要来“芳园”看举办婚礼的场地。 “芳园”很出名，她一导航就查到了。一来却看到了这副画面。 柏蕊苦笑。 她抿着唇，拿起手机拨给穆南烟。透过车窗，她看着他接起，冷淡地问她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谈。”柏蕊轻轻地说，此刻的她很讨厌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要看得这么清楚。南烟的手一刻都没放开过乔浅初的，就这么握着，像以前和她那般，包裹在掌心里。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拒绝的话语传来。 柏蕊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有点空落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这么莽撞的开口，一点都不像平时冷静自持的她：“关于乔浅初的，我想你会很感兴趣。” 穆南烟径直挂断了电话。 柏蕊听着听筒里面传来的嘟嘟声，心里一阵抽痛。为什么，为什么从她回来后开始，她和南烟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般，柏蕊抽噎出声。很细微的哭声，只有肩头在微微颤动。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哭。 看完场地后，四人打算离开。 柏蕊的车子有树木遮挡，几人路过时也没看见，聊着天直接忽略着离开了。 穆南烟开车打算先送乔浅初去工作室，然后再回律所上班。在停车场，四人便分开了。 等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柏蕊才发动车子回“楼南”，中途还特意去买了杯咖啡。 到了“楼南”的地下停车场，柏蕊在车里补了下妆，然后直接坐电梯来到了十七楼，穆南烟办公室的门外边。敲了三下门，直到穆南烟说了“请进”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 “南烟。”她轻声叫他，朝他走了过去。 穆南烟坐在旋转椅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请我坐吗？”她笑着指了一下右手边的沙发。 “你要是能简短地表明你的来意的话，我想可以不用坐了。”穆南烟不动，这才看着她冷冷地道。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止是冷漠而已了。分明还带了一丝其他的情绪，柏蕊不敢看，也不想看。 “你喜欢乔浅初什么？为什么独独是她？我一直都想知道这个问题，凭什么我比不上她。”柏蕊问他。 “那你觉得你哪点可以比得上浅浅？”穆南烟沉声反问。 柏蕊望着穆南烟，愣在了原地。她和乔浅初到底哪个好，或者说她和乔浅初相比，到底哪里胜过她。这些，她心里肯定是偏向于自己的。但当穆南烟真正问她的时候，她却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乔浅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穆家能接受一个有丑闻的儿媳吗？”柏蕊勾起唇角，多余的话却没说。 穆南烟没立即回答柏蕊，而是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尔后风轻云淡地一笑：“穆家的事什么时候和你有关了？浅浅的事不用你操心，这是我的事。谢谢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个丝毫没有事实根据的消息。”说完拿起了签字笔，一副“送客”的姿态。 柏蕊浑身一震，手心渐渐捏出了汗，“你是真的不在乎？”她想到祁学深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苦涩地笑出了声，“我忘了啊，忘了你是穆南烟。只要是你认定了的事情又怎么会改变的呢。”所以，她要从别人那里入手才可以。 柏蕊转身走了。 穆南烟盯着文件的目光一沉，转而拿起右手边的内线座机给张子善打了过去，开口道：“你帮我查一下柏蕊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事。”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张子善嘟囔出声。 “她刚才来找我，说抓住了浅浅的把柄，她从来都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就肯定是知道了一点什么。”穆南烟眯了眯眼睛。 “她这几天除了打听你的消息还能干什么，”张子善回想，突然有个细节闪电般的划过他的脑海，他叫了起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她悄悄进你办公室的事情吗，祁学深昨晚还跟我炫耀他和柏蕊一起去了舒岚的音乐会。她这几天除了你，只对舒岚的事情这么好奇过！” 舒岚……舒岚。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地串了起来，最终得到一个猜测--难道柏蕊是在怀疑舒岚和浅浅的关系？ “我知道了。”穆南烟对张子善说了一句，随后截断了通话。 乔浅初最终还是抵不过顾双馨的撒娇，来到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面很安静，乔浅初走进去，瞧见顾双馨正坐在座位上死死盯着电脑，鼠标不停地在点击什么。 “你在干什么？”乔浅初站在她后面，轻声问道。 “呀！”顾双馨被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鼠标没拿稳，差点就砸在了地上。 她回头，埋怨地瞪了乔浅初一眼：“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刚才吓死我了。”说着还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乔浅初失笑，“我的声音这么小，我刚才就是怕突然吓着你，还放低了我的音量呢。你说说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心虚的事啊？”她偏头趁顾双馨不注意，迅速瞟了一眼电脑显示屏上的内容--噢，原来是在做旅游攻略啊。 “你做这个干什么？”乔浅初指了下电脑上出来的内容。 顾双馨耳根一红，“做攻略呗。” “突然做攻略？”乔浅初走了两步，仔细看了一下内容，“西安旅游攻略，江承北不就是说去西安么。你……”她转头看着顾双馨。 顾双馨有些别扭地点点头，“我想在江承北出发前做一个攻略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一起去。” “他这次是去西安？他的手受伤了，有你跟他在一起也好。”乔浅初微微一笑。 “但是他还没答应我，我也还没跟他说这件事。要是他拒绝的话我怎么办？”说起这个，顾双馨倒有些紧张了。 “悄悄跟着去也行，就像之前张子善唐一心跟着我和南烟一样。无赖一点，脸皮厚一点，对于承北的性子，你也只能先舍下你的面子问题了。”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样的劝解是不是正确的。 “那行！”顾双馨没再犹豫，拉着乔浅初的手一起坐在办公桌前，“我们尽快把这攻略做完，然后我去找江承北，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做。” 乔浅初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鼠标，帮她查了景点和美食。 做完攻略，乔浅初接到穆南烟电话离开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她坐进驾驶室，眼睛一瞥旁边座位上静静躺着的手机，拿过来摩挲了一阵，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是江承北。 --一路顺风，回来再见。 第247章提前转正 第二天。 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专注地画完了手上的最后一笔，才转身看了看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闪烁的是巫幼情的名字。 乔浅初回头看了看办公室--巫幼情没在？ 她一大早就来途游科技了，画画太专注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周围，就连巫幼情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乔浅初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巫幼情问道。 乔浅初诧异道：“在办公室啊，一直都在。” “我在苏季青的办公室，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陆月了，她在和李然嘀咕什么，过会儿又来和我说，要求修改这一次的方案，她有新的意见。”巫幼情道。 乔浅初笑了笑道：“她要是不出什么问题，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工作，那我才会觉得奇怪。没关系，有意见就让她提，好的可以采纳。陆月手底下的功夫也不差，说不定真的可以有对公司好的意见。” “好什么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为了和你作对。现在加上一个李然，她更不服气，最近净给我找事儿干！而且她老是想越级和苏季青直接谈，几次都被我拦下来了，还被唐一心冷嘲热讽了一阵……” 乔浅初心不在焉地应着。 巫幼情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她现在是赵跃手底下比较有用的人，面子不好拂，她提的意见也确实有点用，但是会将你之前的方案修改得面目全非，你觉得怎么办？” 乔浅初放下手里的画笔，停顿了许久。 巫幼情的脚步声已经响在了门口，伴随着她哒哒的高跟鞋，那张圆脸就出现在了门口。 “赶死我了，”巫幼情边挂了电话边走了进来，看了要乔浅初手里的画，诧异道：“你在干嘛？我看你画了一个早晨了，我出去的时候你也不应我一声。” 她探头过来。 乔浅初也不遮掩，抿唇一笑，将画微微往巫幼情的方向移了移，方便巫幼情可以看见这张画的全貌。 巫幼情眯着眼睛一看，思索道：“这是……从车窗往外看的场景？” 乔浅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一直觉得巫幼情聪明通透，估计蒙在这么短时间里看出她要画的东西是什么的，也就只有巫幼情了吧。 “对。”她点头。 “这有什么意义吗？”巫幼情看着。 乔浅初画的是从疾行的车内往外看的场景，外面风吹得树枝大弧度地摆动，车内人的双手揪着衣摆，看起来十分紧张。 整个画面都给人一种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 “快要举行婚礼了，”乔浅初微微一笑道：“我把和南烟见面相识到现在的过程都画出来，几个让我比较印象深刻的记忆画面……到时候婚礼上可以投影出来。” “哇……”巫幼情瞪了她一眼，带着羡慕和嫉妒，“我真的受够了你们两个……” “你和申季扬呢？”乔浅初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因为最近巫幼情的状态一直都不错，所以她也忘了问这件事情。 巫幼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滞涩，随后，恢复如常，刚要开口，敲门声响了起来。 “那个……巫前辈和乔前辈。”李然的声音传来。 乔浅初抬头，正碰上李然看着她的热切目光。 她微微笑了笑，心里轻叹，开口道：“进来吧。” “是这样的，”李然手里拿着一份有铅笔涂涂写写的痕迹的稿纸，边走边道：“我刚才见巫前辈在和陆月说这次设计稿的事情，我结合了两个人的想法重新把设计稿归纳了一下，你们看看行不行。” 乔浅初动了动眉毛，接过了设计稿。 李然忐忑地等着，在等待期间，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乔浅初的眉眼。他看着看着，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入了神，细细用目光描绘她干净白皙的皮肤和侧低着头时微翘的鼻尖。 “咳……”巫幼情轻咳。 李然立刻收回了目光，乔浅初也抬起了头。 “这是你画的？”乔浅初欣赏地看着李然--李然的工作能力，无疑一次又一次地给了她惊喜。 “嗯，我怕陆月的事情……让乔前辈为难……”李然有些犹疑。 乔浅初笑了，转手将设计稿递给了巫幼情 巫幼情低头扫了几眼就已经笑开了，啧啧出声道：“李然，你现在还待在实习的位子上就太屈才了，很多事情实习生都不能越界做--这样吧，我待会和苏经理提一下，让你提前转正。” 李然一愣，随即惊喜地看着巫幼情道：“真的吗？！”想实现的东西，突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他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巫幼情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个能力我只不过是推一把而已。” 李然兴奋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道谢。 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唇角和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巫幼情耸了耸肩道：“得，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阿初，你帮我们该谢谢穆南烟，他每天都在提醒我们饭点到了。” 乔浅初接起了电话，边说边笑着：“南烟，幼晴想谢谢你……” “喂！”巫幼情伸手来捂乔浅初的嘴巴，没想到这妮子真的转身就给她告了。 乔浅初笑得更厉害了。 穆南烟只听见那边一阵欢声笑语，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开口道：“我快到途游了，上来看看你。” “好。”乔浅初道。 电话一挂断，巫幼情就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穆南烟那腹黑小王子，我可惹不起。” 腹黑小王子……乔浅初憋笑憋得辛苦。 李然在一边看得呆了，他只见过乔浅初认真工作的样子，或是漫不经心地说话、凝眉严肃地对待图纸，但是从没见过乔浅初这样开怀。 “不过说真的，”巫幼情道：“途游可能是员工胃病几率最小的公司。” 乔浅初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巫幼情是在说南烟每天按时接她吃饭的事情，也顺便督促了他们饭点，大大减少了他们得胃病的几率。 “他马上到了，你可以当面谢谢他。”乔浅初戏谑地看着巫幼情。 巫幼情白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李然，顿了顿，奇怪道：“还有什么事吗？” “哦……”李然似乎没有打算就这样离开，还在原地磨蹭着，抬眼看着周围道：“你们不再仔细看看我的方案吗？也许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我刚才写得比较匆忙。” 巫幼晴笑了起来道：“不看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李然又支支吾吾地磨蹭了一阵，还是没有出去的想法，四处看着，就是不和巫幼晴的眼光对视。 巫幼晴也大概知道了他想干什么--无非是想等穆南烟来了，看看穆南烟，再看看乔浅初和穆南烟相处的方式。 她还想开口让李然离开，因为她知道看见了那些只是对李然又一波的精神伤害而已。 “在聊什么？”低沉浑厚的嗓音。 这里面反应最大的应该是李然了，他整个身子都震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外面看去。 穆南烟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往门口看了一眼。 乔浅初已经笑着站了起来，看着他道：“在聊你。” 穆南烟了然，他只要看浅浅的眼神一眼，就能够知道她大概要表达一些什么了。 李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穆南烟看，穆南烟显然也注意到了办公室里唯一的男性，往李然的身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然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没有想到穆南烟这样的人会和他打招呼，哪怕只是一个点头而已。 “我……你好。”李然立刻弯了弯腰，表达了自己十足的恭敬。毕竟穆南烟名声在外，是靠真实的水平打拼出来的地位。 “你好。”穆南烟道，随即又转头看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终于意识到了穆南烟刚才两次转头看向门口的含义--应该是，有谁在门口听着他们的谈话吧？ 看乔浅初的眼神移向了门口，穆南烟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乔浅初眯了眯眼，朝门口一看，转头又朝巫幼晴示意了一下。 巫幼晴立刻抬腿往门口走去--门口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了，估计是陆月。”巫幼晴道。 “陆月……”乔浅初仔细一想，她的可能性最大了，所以她刚才是已经听见了要提前将李然转正的那一番话了吗？ 乔浅初微微抬起了头，目光里已经泛上了担忧。她这边倒是不怕什么，毕竟陆月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找她麻烦，给她使绊子，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来。 可是李然那边……李然现在是关键时期，她担心的是陆月在背后做些什么小动作让李然吃亏，转不了正，到时候的问题才会比较大。 穆南烟走近了乔浅初，低头道：“吃什么？“ 乔浅初立刻笑开了，想到了巫幼晴的话，开口道：“等会和幼晴一起去吧，她刚才还说要谢谢你这个餐点闹钟呢。” “很荣幸。”穆南烟转头瞥了巫幼晴一眼。 巫幼晴立刻警戒起来了，一双圆眼在穆南烟的脸上扫射了一圈道：“我发誓我就是随口说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穆南烟笑了笑道：“一起吃饭吧，你和浅浅一起工作这么久，她以后还要你照应，我先贿赂你。” “然后贿赂苏季青？”巫幼晴也玩笑道。 “他只要威胁就行了。”穆南烟轻描淡写道。 巫幼晴立刻忍住了自己要笑出来的冲动。 乔浅初在一旁笑道：“走吧。” “等一下……”李然突然开口。 第248章小动作 “怎么了？”乔浅初转头问道。 巫幼晴的眼神立刻在李然的身上略带警告性地一瞥，李然收到了那样的目光，知道了这个目光的含义。 巫幼晴在告诉他--不要作死。 她知道穆南烟的性格，看似温柔绅士，其实他们能看见的时候也就是穆南烟对着乔浅初的时候。她有幸见过一次穆南烟的庭审，才知道他平常对乔浅初是有多关怀。 这个世界上他大概也就只能对乔浅初这样了……所以，穆南烟的乔浅初，几乎是已经打上了标签，不容许任何人觊觎的。他自然也不会给被人觊觎的机会，李然这么傻傻地往上冲，穆南烟是什么脑子？看一眼就能把你下一个念头都读出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李然那点脑容量里装的是什么。 李然尽管已经接收到了巫幼晴的警告，还是怯怯地开了口：“我还没有请各位前辈吃过饭呢……今天趁穆大律师也在，不如这一顿就我来请吧？” “你还在实习期，连工资都没有拿到，不用你请，”乔浅初开口了：“不过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吃。” “真的吗？”李然的眼睛亮了亮。 他这一亮，巫幼晴直觉就知道完了。 穆南烟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看着李然的目光显然比一开始要认真了许多，盯着李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开口笑道：“李然吗？” 李然一愣，点了点头，他记得他好像没有和穆南烟做过自我介绍，或许他是从谁那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穆南烟开口道：“有听浅浅说过她破格收了一个今年新进来的实习生，我还劝过她不要这么累，刚才她说你实习期还没有满，今年的实习就是你和一个叫陆月的女生吧？我记得。” 乔浅初也诧异了，因为就算是李然她也是提过几次，没有想到穆南烟都一个不落地记下来了…… 该说他用心呢，还是说他记忆力好？乔浅初抬头微笑着看穆南烟。 李然再一次有点无措了，点着头道：“是……穆先生记性真好，我还以为您会忘了……” “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浅浅，他很难忘。 “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 “可以。”穆南烟不等他说完就已经开口了，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确实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伸手握住了乔浅初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乔浅初被他弄得有些痒了，抬头嗔了他一眼，但是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任他牵着揉弄。 穆南烟边笑边满足地轻叹。 巫幼晴恨不得戳瞎了自己双眼，同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决定了。 --没关系，今天陪着自己一起被虐的不是还有一个李然吗？ “走吧，其实我已经订了四方阁的位子--上次你不是想吃他们那里新出的甜品吗？估计那一天柏即晨和西恬让你担心得够呛你也没有吃到。” 乔浅初立刻惊喜地赞道：“真的？太好了，我已经想了很多天。” 巫幼晴故意开口道：“喂喂，不是请我吗？请我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有什么意见呢？”穆南烟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巫幼晴仿佛看见他左脸颊上写着“我的浅浅要吃四方阁”，右脸颊上写着“有意见者诛”，嘴角抽了抽，“……没有。” “出发吧。”穆南烟道。 一行人下了楼。 他们没有注意到楼梯的一角，一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脚步的走向，等穆南烟的脚步已经踏出了途游，她才缓缓从楼梯口处走了出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哎，陆月！”有人在她身后叫了一句。 陆月回头，见是同办公室的早她一年进公司的同事，笑了起来，应道：“怎么了？” “赵前辈让你去她的办公室一趟，说是要讲画稿的事情，让你尽快去，不要拖拉……”那人将赵跃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倒先觉得难为情起来了。 赵跃是有名的灭绝师太，所有人见到她都要退让三分，但是工作也是出了名的严谨和出色，陆月跟了她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啊…… “嗯，”陆月点头道谢：“谢谢了，我这就去。” 她转身朝赵跃的办公室里走去，边走边做着大起大落的深呼吸--她自信有那个实力，但是赵跃一直以来对她的肯定都不是那么彻底，她害怕的是转正的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乔浅初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导师手里带出来的，如果李然比她先转正了，大家会怎么想？ 总之……她就算想尽了办法，也要赶在李然的前面。 她走进了电梯，按了楼层数，但是并不是去赵跃办公室的那一层，而是最高层。 进了电梯，陆月紧了紧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成败就要看今天了。 她看了李然综合她和乔浅初的方案，并不是那么完美的，再加上李然的简历不如她的完美，甚至之前工作的公司也是模糊不清的，她可以利用这点捏造点什么。乔浅初和巫幼情说什么不算，不是得苏季青点头，李然那边才能转正吗？ 陆月冷冷一笑，电梯的门开了，她在光滑面的倒影上看见了自己的笑容，转身走出了电梯。 苏季青的门开着，总经理办公室的字样在侧开着的门上挂着，陆月探头看了看办公室里的情况，抬腿走了进去，站在了门边，敲了敲门。 苏季青就坐在座位后头，手里拿着一本婚纱摄影的杂志，嘴上的笑容十分诡异，像个热恋期的少女一般，以至于没有听见敲门声…… 陆月也听说了最近总经理要结婚，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是在亲眼见到之前她都无法相信…… 她只好伸手，再敲了一次。这一次的频率快了许多，声音也大了许多。 苏季青这才缓缓地将婚纱摄影的杂志压在了胸前，抬头看向门边，看见了来人之后眉头一皱。 他知道陆月，因为一开始就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裙带关系进来，后来又是爆出抄袭乔浅初画稿的事情。 “总经理。”陆月打了招呼。 苏季青道：“有什么事吗？” 陆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时候就不要说。”苏季青淡淡地回道。 陆月一噎，没有想到苏季青会这么回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原本也只是一句开场式的话语…… “但是我想了想，觉得您还是有权力知道的。”陆月开口道。 苏季青笑了一下，笑容里的意味十分莫名，似笑非笑，陆月也看不懂他的笑容里包含了什么情绪。 “是这样的，你知道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实习生李然吗？”陆月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开口，一副为了公司操碎了心的模样。 “知道。”苏季青道。 工作认真，工作水平高，乔浅初有在他面前提过。不过本身能让乔浅初收下李然，就已经是让他比较意外的事情了。 “因为我刚来，还不知道公司的规矩，就想问问--我们公司的实习生转正的问题，是谁在管？”陆月问道。 “我。” “那就对了……”陆月叹了口气道：“因为李然和乔前辈、巫前辈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她们大概有让李然转正的想法，我今天路过她们的办公室时听到了--总经理别误会，我不是说乔前辈和巫前辈有这样想法是不对的，我的意思是李然的身份本来就不清白，你可以看看他的简历，之前的公司和背景全都不知道，也没有在哪里工作过的经历，怎么会这么成熟老练？乔前辈和巫前辈也是一时被蒙住了眼，可能不久他们就会和你提出……” “李然和乔浅初、巫幼晴的关系好？”苏季青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陆月一看苏季青的表情，觉得有戏--她的打算就是先让苏季青对乔浅初和巫幼晴生意。做到这个位子上的人，应该最忌讳的就是公司里有人拉帮结派之类的，她要是没有猜错的话……. “对。”陆月立刻道，眼里已经泛起了兴奋的光。 苏季青咧嘴一笑，看了看陆月。 陆月也回看着苏季青。 苏季青的目光从陆月的头顶一直打量到了脚跟，目光里的含义已经越来越明显了，鄙夷几乎毫不掩饰地送到了陆月的眼前。 陆月一愣，开始揣测苏季青的意思。 不等她有什么想法，苏季青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她们和我，关系也挺好的？” “你知不知道，越级打小报告已经足以在你的简历上填上比较完美的一笔了？” “你知不知道，赵跃如果知道自己手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什么表情？如果不知道，你可以转头看看。” 苏季青说完，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陆月在听完他每说的一句之后就浑身一颤，最后一句更是直接将她击进了深渊。 她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头。 果然，赵跃正站在门口……. 赵跃沉着，看了陆月一眼，开口道：“你是不是找错办公室了？” 陆月一颤，不敢说话。 “出来，”赵跃凌厉的眼神在陆月身上扫了一眼，随后看向了苏季青，低头道：“是我管教不行，没有带好手下。” 苏季青挥了挥手。 赵跃最后看了陆月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陆月灰溜溜地跟着出去了。 一到门口，赵跃就停下了脚步，开口道：“陆月，实习生的日期往后延长一个月，再有今天的小动作，就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我……”陆月开口，赵跃就已经抬腿离开了。 她咬了咬牙，看着赵跃的背影，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第249章议论 吃过饭回来，穆南烟就就将三人送到了途游的楼下，李然始终一脸菜色。 他现在才开始后悔提出和他们一起去吃饭，本来想在吃饭的时候表现一下，再不然观察到点什么也行啊......但是穆南烟根本就没有让他插嘴的余地，乔浅初虽然看出来了，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笑。 一席饭下来，李然就说了一句开场和结束，结账的时候发现已经结过了，他看着穆南烟，穆南烟的眼神还是在乔浅初的身上。 下车时巫幼晴看了李然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她就已经劝过李然了，这个傻子不听，她已经尽力了。 乔浅初最后一个下了车，李然看着穆南烟帮她解了安全带，眼神闪烁了一下，才将头转到了一边--论哪方面，他都没有竞争力，更何况她已经结婚。 “上去吧，晚上再来接你。”穆南烟轻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着穆南烟将车子开走，才转过身来面对巫幼晴。 “刚才站在门口偷听的人......”巫幼晴突然一皱眉头，有些担忧道：“应该是陆月。她心眼多，不知道这次要耍什么花招。” “陆月的本质不坏，就是嫉妒心和攀比心重了些，”乔浅初看了她一眼道：“不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来。” 巫幼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要去一趟苏季青的办公室，你们先上去吧。”乔浅初站在电梯旁道。 巫幼晴点了点头，李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巫幼晴离开了。 乔浅初上了电梯，按了顶层，到了苏季青办公室的门口。 一眼便看见拿着手机笑得像朵花似的苏季青，乔浅初站在门口笑了起来--苏季青现在的样子，和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相差太大了，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这样的表情也太过于...... 她伸手，敲了敲门。 苏季青抬头，在看见乔浅初的那一刻笑容立刻收敛了不少，有些懊恼了--对着手机笑成这样，不过就是因为唐一心来了条短信，这要是给乔浅初知道了...... “可以打扰一下吗？”乔浅初笑着道。 “当然。”苏季青正色，坐直了身子，但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乔浅初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道：“想和你谈谈李然的角色设计问题，有两个我觉得不错，这次的方案里可以用上，这两个角色可以由他来负责。” 苏季青立刻点了点头道：“好，你没有提出来我也要用他了。说实话，他在我们公司当一个小员工，还是有点屈才了--对了，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陆月今天早晨来找过我了。”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兴趣，对他手里的手机倒是比较有兴趣。 --唐一心发了什么，让他笑成这个新婚少妇的模样？ “咳......”苏季青收到了她的目光，轻咳一声将手机收了起来道：“陆月说了一些关于李然的事情，你小心点，这个女孩子心思比较重，她和你一个导师出来的，你应该比较明白。”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但是她在工作水平方面可以肯定，所以该用的还是要用。” 苏季青欣赏地看了乔浅初一眼--据他所知，这个陆月在进途游之前和乔浅初的过节就不小，看来只是陆月单方面的有过节，就算盗了画稿，乔浅初似乎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公私分明。 “没什么事了，”乔浅初又看了看他的手机，唇角的弧度更弯了，开口道：“我不打扰了。” 苏季青抽了抽嘴角--怎么这穆氏夫妻的性子越来越像了？难道结婚之后相处久了就会这样吗？ 他想到了自己和唐一心。似乎从和唐一心在一起之后，他的性子也越来越往唐一心的方向靠了......苏季青莫名地勾起了唇角。 乔浅初下了楼。 这边苏季青已经用电脑随手将李然负责两个角色的事情下发，一时间公司的所有论坛和群里都炸开了锅。 新人提前转正，还提前进入了公司的核心设计--这是途游百年一遇的事情。至少现在在职的员工里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事，议论声自然就多了。 乔浅初回到了办公室里，巫幼晴已经坐在了原位上，看着乔浅初微笑道：“应该给你评一个年度最佳导师--真是为你的学生操碎了心。不过你一开始收李然的时候，我以为你就只是挂一个名头，不会有多努力，结果......还真是你的风格。” 乔浅初抿唇一笑，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陆月那边要小心着点，”乔浅初思忖道：“她可能气昏了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由李然出尽风头。” 巫幼晴也点头道：“我会注意的--logo大赛你打算参加吗？” 乔浅初挑眉，“什么大赛？” “哦，差点忘了......”巫幼晴一拍脑袋，“这是各个公司年中会举办的一场大赛，看似就是设计几个关于运动会啊，什么会的logo，其实都在明争暗斗着......所以一般说来，公司上上下下都需要参加的。”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隔壁间的办公室里，一帮人的议论声沸沸扬扬。 “李然！恭喜你啊！”有人道。 李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刚才接到的那个短信。 有人凑了过来道：“哎，说实话，你和那个乔顾问是不是有什么裙带关系啊？她是你的什么亲戚吗？” “不......不是。”李然摇了摇头道。 一办公室的人顿时都看向了李然，眼睛里闪闪地发着八卦的光。 李然的对面隔间就是陆月，他抬头，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陆月黑着脸坐在他的对面，听见她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 陆月开口凉凉道：“亲戚倒不至于，他估计巴不得和乔浅初有什么亲戚关系吧？”她的嗓门清亮尖利，所有人的视线立刻转移了，纷纷看着陆月。 --听说这陆月和乔顾问是一个学校里头出来的，可能会知道什么内幕吧？ “哎，陆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有人大着胆子问了，虽然是用玩笑的口气，但是半真半假的态度令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陆月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气昏了头了--凭什么他李然可以参加这一次的角色设计？之前有角色设计的消息都没有流出来，赵跃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定是乔浅初事先就透露给了李然！他就是靠着乔浅初才有了这一次的机会，根本不是实力上的问题，凭什么是他...... 陆月嫉妒地看着李然，眼睛眯着道：“你们理解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李然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躲避陆月的视线。 众人也都是人精，稍微提供了一点八卦的来源便能够在自己的脑子里虚构出一整个故事的框架，再随着眼神的交流和会心的讨论，将这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填充好细节。 “不会吧......可以啊李然！人家乔顾问可是有家室的人！”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办公室里立刻爆发出笑声。 “不过说是顾问，人家年纪和我们差不了多少，就混到这个位子上了，啧啧......” “李然你怎么会有角色设计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乔顾问告诉你的？” “陆月你果然是知道一点内幕，只是，你怎么没有被选上啊？” ......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最后一句话出来时，陆月已经变了脸色。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刚才那句话说错了，但是覆水难收。 陆月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了吗？我不稀罕参加不行？” 众人干笑着回应了，其实谁不知道，陆月的功利心最重，有了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不参加？估计是.......没有这个机会吧。 陆月刻毒地望了李然一眼，不再说话。 众人很快散去。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陆月都没有和任何人再说过话，其他人讪讪地想找她搭话，她都冷着脸一句不回，直到下了班。 李然还是很激动，将乔浅初通知他把角色设计的定稿拿去给她的短信看了又看，在电脑上检查了很久，才将电脑关了，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就剩下陆月一个人。 陆月也收拾了东西站了起来，看了李然的座位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抬腿走了出去。 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她又退了回来。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人影都没有。 她眯着眼睛看着李然的办公桌，抬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停在了他的桌前，将他的电脑按下了开机.......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陆月迅速地望了望周围，开始操作。 夜色渐渐四合。 第250章沈碧到来 酒店里。 柏即晨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侧身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没有理会，继续看着手里的杂志。 电话铃声停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 沈淑萍尖利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祖宗，你每次接电话之前都要磨蹭这么久吗？”沈淑萍责怪道。 她有十次打电话给柏即晨，九次他都不会接。而且有一次他们约好了在餐厅里见面，她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柏即晨，亲眼见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就像没有听见电话声似的。所以之后柏即晨打电话的规矩就是“没事不打”“有事尽量不打”和“有重要的事情反复打”。 柏即晨皱眉道：“直接说事。” 沈淑萍一噎，开口道：“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身上吗？” “嗯。”看杂志，和接电话一比，确实比较重要了。 沈淑萍也皱眉，担忧道：“那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时间？” “到底什么事？如果是见面就算了，有事情就在电话里面说。”柏即晨烦躁地将手里的杂志给放下了，准备听听沈淑萍说话。 她这样一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东西要说，但愿沈淑萍可以学会简略地表达想法，哪怕一次。 “沈碧来了。”沈淑萍道。 果然够简短的，但是冲击力也不小。 柏即晨抓着杂志的手瞬间就收紧了，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已经开始泛白，心里莫名地紧张了一下，随即他失笑。 沈碧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她来了，要用什么身份在江市存在？以他现在和谢西恬的状态，最好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她来了，还是你把她叫来了？”柏即晨出口，一针见血。 沈淑萍愣了愣，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一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柏即晨，她叫来沈碧的打算，也确实是为了帮助自己，顺便提醒一下柏即晨应该做什么。沈碧等于是他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柏即晨在遭遇了车祸之后唯一一个下不了狠手的人。沈淑萍自知像柏即晨这样的人是束缚不住的，万一他哪一天就变卦了呢？他现在和谢西恬在一起，连她都觉得这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又怎么能保证柏即晨不会混淆？ “看来是你动了些脑筋了，”柏即晨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并没有沈淑萍想象中的轻松，他开口道：“沈淑萍，为了一个皇朝的股份，你倒是费劲了心思。” “柏即晨，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凡是在商场中爬过一圈的，没有人会将话说得这么直接，她好几次和柏即晨对话都十分不习惯。 柏即晨不答。 沈淑萍沉默了一下，又道：“今天就到了，你去接她。” 柏即晨的眉头蹙了起来，他最讨厌的就是既定的计划被毫无预兆地打乱，而这个人，偏偏是他动不得的。 有那么一瞬间，沈淑萍以为柏即晨要发火了，她还没有见过柏即晨发火，永远是心机深沉面无表情的样子，要翻涌也是在内心。 随后，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知道。” 电话挂断。 柏即晨熄了手机屏幕，在已经暗下来的屏幕上一点一点看清了自己的脸，那双眼睛依旧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前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是无波无澜，也只有他自己可以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一丝别样的情绪。 事情做到了现在，他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按计划进行了。 手机屏幕再一次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两条短信同时进来。 “沈碧--我过两个小时就到了，来接我吗？” 另一条-- “西恬--我们晚上吃点什么？侨居的小菜好不好？很久没吃了。” 柏即晨的手从沈碧的短信滑到了谢西恬的，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字-- “工作还没有忙完，今天不能陪你了。”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柏即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随后他似乎坚定了什么想法，起身拿起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往门外走去。 这里到机场的车程就要一个小时，，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堵车，过去应该时间差不多了。 柏即晨坐上了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西恬”两个字闪烁着，他接了起来。 “即晨，你在忙吗？”谢西恬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这次回来了之后，看见了谢西恬很多面。不仅仅是之前女强人的那一面，还有温柔和俏皮的一面。他们都知道是失而复得的爱情，所以更加珍惜，谢西恬虽然患得患失，但是始终选择相信，这一点也正是让柏即晨犹豫的原因。 “还好，现在去和客户见面。”柏即晨道，开动了车子。 他减缓了车速，戴上了蓝牙耳机。 谢西恬道：“你别太累了。”谢西恬这话里透着甜蜜--柏即晨在江城还见客户？这是不是代表了他有留在江城的想法？是为了谁？她吗？ 她一笑，立刻将今天不能和柏即晨见面的不快都消除了。 柏即晨已经从她的声音里听见了端倪，莫名其妙地为自己撒的谎而烦躁了起来，开口道：“我知道。” 谢西恬又道：“三餐要记得按时吃。” “好。” “太热了，能不穿西装外套就别穿了。” “嗯。” ....... 谢西恬说了很多，柏即晨都在这一头应了。 “嗯......那你去忙吧。”谢西恬开口，她觉得今天柏即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或许是累了。 柏即晨应道：“好，公司的事情再忙，你也要记得吃饭。” “好。”谢西恬得到这一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两人都挂了电话。 柏即晨看了看时间，没注意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聊了一路。 他又开了一会儿，才看见了机场，时间刚好。 将车子停到了停车位，柏即晨下车，拿出手机订了酒店，边按手机边往出口的位置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九号出口的位置，曼妙的身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包括柏即晨的，但是柏即晨目光的含义远比那些人要深刻许多。 “提前了吗？”柏即晨走了过去，快到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女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柏即晨的方向，眼睛里的亮光闪了闪，笑道：“对啊，居然提前了，不知道航班是不是也知道我的心情。” 柏即晨一笑道：“走吧，酒店已经订好了。”他说着转身，走在了前面。 沈碧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了神色道：“这么远的来了，你连行李也不帮我提提？” 柏即晨这才转身，拿起了沈碧身边的行李，依旧走在了前面。 沈碧快步跟了上去。 上了车，沈碧问道：“你在江城生活得怎么样？我不来你估计都在这里定居了吧？” 她这话虽然是玩笑，但是说了之后也在认真地观察着柏即晨的表情。 柏即晨没有表情，看着前方道：“没有这个打算，手上的事情办完了，自然会离开。”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没有别的意思，开个玩笑。”沈碧耸了耸肩。 柏即晨回头看了她一眼--紧张？ 沈碧讪讪地看向了窗外，知道柏即晨这个眼神的意思，她承认刚才是耍了点心机，但是虽然他们的身份只是形式上的，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柏即晨走了的这么久，她也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件事情。 只是.......心事由不得自己的。 沈碧眉头一凛。 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吸引柏即晨的东西，他曾经的爱人，他曾经的兄弟和朋友，还有他曾经的记忆，他起步的地方。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柏即晨这一次一去不回了，就算是沈家拿到了皇朝的股份，又怎样？所以她同意了沈淑萍的提议，来了。 不等她继续说话，柏即晨就已经加快了车速。 沈碧开口道：“晚上有时间吃饭吗？” 柏即晨本来想答应的，因为刚才空出谢西恬的时间就是为了和沈碧吃个饭，但是话在嘴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有约了？”沈碧问道。 柏即晨开口：“没有，今天累了，想一个人待着。” 沈碧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柏即晨想做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阻拦得了。她用一个救命恩情阻拦了他许多，他已经算够客气的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沈碧聪明，就聪明在她知进退。 一路再无话。 车子缓缓驶到了酒店楼下，柏即晨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沈碧带上了行李，准备离开。 “等等，你不是住在这个酒店里吗？”沈碧开口，奇怪道。 柏即晨给她订了一个不同的酒店？ “是。”柏即晨道，再一次准备离开。 “去哪儿？” “有事。”柏即晨的脚步已经走出了好远，沈碧连问清楚的时间都没有。 沈碧看着他车子朝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驶去，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转身进了酒店。 柏即晨上了车，稍稍思考了一下，将沈淑萍的电话调了出来，拨了过去。 “见个面。”他道。 沈淑萍诧异道：“现在？” “现在。”柏即晨发动了车子。 “…….好。我在途游科技旁边的咖啡厅。” 第251章诚意 柏即晨将车子驶到了那个沈淑萍说的咖啡厅外，走了进去，到了里面的隔间，看见了坐靠里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子上的沈淑萍。 沈淑萍也抬头看见了他，点了点头。 柏即晨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低头看见了自己的面前已经有了一杯咖啡，杯沿有喝过的痕迹，杯子里的咖啡也只剩下了一半。 他仔细盯着杯子的成色，开口道：“甜腻。看来你在我之前已经有约了？” “嗯。”沈淑萍戒备地点了点头，心里在想着柏即晨说的“甜腻”是什么意思。 柏即晨看着杯沿，他仿佛都能嗅到空气里浓浓的香甜的味道--这是一个男人，他坐的距离和沈淑萍离得这么远，桌子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倾斜了，应该是比较厌恶沈淑萍了。但是一个男人居然会点这么甜腻的咖啡......柏即晨皱起了眉头，想到了沈淑萍给他的那个资料里的人，突然了然。 “你这么晚了还找我，有什么事吗？”沈淑萍问道。 “当然。”柏即晨看了沈淑萍一眼。 即使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沈淑萍也能轻易地察觉到他眼神里的蔑视。 她有些恼怒，转头不去看柏即晨的眼神。 柏即晨换了一个姿势，开口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叫来沈碧，试图牵制住他，私下和安排好的人见面，看见他时眼神都比以前更加慌乱了。一系列的小细节让他在刚才送沈碧到酒店楼下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过来，沈淑萍可能自己要有什么动作了。 “我有什么计划也不会妨碍到你那边的进度。”沈淑萍道。 果然，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说明她已经回答不了了。 “进度？”柏即晨冷着脸色看了她一眼。 按照沈淑萍的脑子能想出来的计划，必定伤敌伤己。而且她这么不顾一切地出手，无疑是对他已经有了戒心，但是一方面又不想错过他出手的时机，如果他今天不问这一句，可能沈淑萍还会做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沈淑萍，最起码的一点用人不疑，你没有做到，”柏即晨开口，声音里没有起伏，“我说了我会帮你们，就是会帮。让皇朝吃亏的事情不是你们一个人得到好处，我帮你们也是帮自己。你不用有所怀疑，我做的事情就算中间会有犹豫和波折，结局也一定是我想要得到的。” 柏即晨说了这句话之后，自己的目光也是一闪。 --这中间的犹豫和波折，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但是这一次他不是为自己活着了，不能再随心所欲。重生之后的柏即晨有太多牵绊，很多事情也就失去了一开始的资格，包括爱情。 沈淑萍将信将疑地看了柏即晨一眼--她承认柏即晨说得没错，但是以他和谢西恬那么多年的感情来说，她真的不相信柏即晨可以瞬间切断所有。她怕的就是关键时候，他会下不了手。 “我知道了，”沈淑萍点头道：“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再有其他的心思，不要想着背叛了，否则......” “否则什么？”柏即晨抬头和沈淑萍对视。 沈淑萍语噎，她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威胁他的，现在不过就是以沈碧的救命恩情在牵绊着柏即晨而已。 她眼睛突然一亮。 “否则.......”沈淑萍笑了起来：“否则我不会在你身上做什么，但是谢西恬那边，就说不定了。” 柏即晨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淑萍观察着--这已经是她见过的柏即晨最大的面部表情了，看来她没有猜错，柏即晨对谢西恬还是有真感情的，但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她放不下心来。 柏即晨沉默不语。 沈淑萍再一次道：“你要拿出点诚意，否则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自己恐怕都不能相信你自己吧？” 柏即晨一笑道：“我说了，结果不会变。你最好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揣测我心思上了，至于你要的诚意，我会给你。” 沈淑萍道：“我拭目以待。” 柏即晨起身离开。 经过途游科技时，柏即晨抬头看了看这栋大楼里的光亮。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途游里还有人在加班？他念头一闪，抬腿离开。 途游科技里。 李然的手正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气愤。 他今天早晨去听训和开会了，下班时才接到乔浅初的电话，让他将角色设计的原稿发给她，他从楼下回来之后就急匆匆地来找稿子，结果......电脑已经黑屏了，怎么也打不开。 他直觉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这么简单，依稀记得昨天他准备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而办公室里剩下的几个人当中......就有陆月！是她干的吗？ 李然拨通了乔浅初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乔浅初接了起来。 “乔前辈，我这边.......出了一点问题，可能画稿不能这么快给你。”李然道。 乔浅初诧异道：“怎么了？昨天不是已经画好了吗？” “昨天画好了，但是我的电脑坏了。” “电脑？” “不能开机，现在公司里维修部的人没有上班，所以可能得等到明天了。而且我估计......就算电脑修好了，里面的东西应该也都没有了，所以我还是今天晚上熬夜把画稿重新弄好了，明天好上交。” “画稿的事情不急，可以拖一拖，”乔浅初若有所思地道：“倒是你的电脑，怎么突然就坏了？”李然刚才的话里好像有其他的意思，他的电脑坏了应该不是突发事件，而是认为破坏吧？ “我不知道......我昨天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还剩几个人，电脑的底部有点水，我怀疑是谁把水倒进来了。”李然道，他伸手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动了动，有些潮湿。 他的声音突然便得冷静了许多，叹了口气，道：“这样子估计没法修了，都已经一天了，该泡坏的都泡坏了吧.......我早晨就应该把画稿交给你的，错过了。” 乔浅初道：“你先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浴室的门突然响了一下，穆南烟从浴室里出来了，拿着浴巾擦头，见她在打电话，笑了笑便走向一旁拿起了电吹风。 李然道：“我现在先把画稿赶出来吧，明天开会的时候要用，不能因为我让大家的工作都要延迟。” 乔浅初想了想，李然的性格虽然软弱胆小了些，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确实有他不一样的坚持，在画画方面就是这样。她光看李然的画稿就可以感受到他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和热情，如果不是这样的劲头，他可能也没有办法有今天的水平。 她点头道：“好。” 李然挂了电话。 乔浅初收起了手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陆月干的。以陆月的性格，要真的嫉妒到了极点，很有可能会干这些傻事，她也不敢将事情闹大，最多就增加一下李然的工作量罢了，这小孩子心性...... 她摇了摇头。 “怎么了？”穆南烟问道。 “公司的一点事。”乔浅初道。 穆南烟开始吹头发，道：“别想太多，公司说来说去就是那点事，你先去洗澡，今天早点休息。” 乔浅初点头起身。 穆南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将自己手里的电吹风举了起来。 热风一瞬间朝她涌了过去，她伸手去挡，往后退了几步笑道：“别闹我！” 穆南烟唇角的弧度伸了，举着电吹风朝乔浅初走了过去。 乔浅初边笑边挡着后退，但是敌不过穆南烟的速度。 穆南烟迅速走了过去，身后已经有了拉扯感，他往后头一看，线已经不够长了，乔浅初还在后退。 想都没想，穆南烟一把将电吹风扔到了床上，自己还是前进，轻轻松松就将乔浅初给逮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小而温暖，睁着一双笑意盈然的眼睛，抬起头来戏谑地看着他。 “浅浅，你跑不了的。”他话里颇有些得意。 乔浅初笑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跑？你怎么和小孩似的。” 穆南烟一愣--和她在一起，自己确实更加放松，做出来的事情也越来越不像是他了。 “穆太太这么说，不怕别人批你恋童吗？”穆南烟戏谑的口气做了十足。 乔浅初的眼波流转，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小孩，她就是恋童...... 她伸手将穆南烟轻轻一推，嗔道：“我去洗澡了。” 穆南烟怎么可能就白白让他离开，低头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嘴唇，深吻。 乔浅初回应着，已经越来越习惯两人的交缠，脸色还是微微红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好像被南烟带坏了，这脸皮可是一日比一日厚了...... 第252章是她做的 第二天一早，乔浅初一进途游就看见了站在前台和周围人聊天的陆月，她看了陆月一眼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了。 “上班时间到了，我先上去了啊。”乔浅初听见陆月在身后和那群人说话的声音，眉头一皱。 --陆月一大早地在前台聊天，就是为了等她一起进电梯？ 乔浅初进了电梯，伸手将门按住了，等待着陆月进来。 陆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开口道：“谢谢啊，劳您大驾。”这句话里的讽刺十分清晰。 乔浅初装作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站着等待着电梯数字的上升。 她不用先开口，陆月要说什么，总会忍不住的。 “咳......”陆月突然开口轻咳了一下。 乔浅初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听见她的暗示一般。 “乔浅初，”陆月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出了一点，小事？”她着重强调了“小事”这两个字。 乔浅初偏了偏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道。” “想要我告诉你吗？” “不想。”乔浅初思考着昨天李然和她说的那些话，眯着眼睛看了看陆月--李然电脑的事情，是不是陆月干的？她心里也觉得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性会是，但是她总觉得陆月不至于卑劣到这个地步。 陆月一噎，但是立刻像没有听见一般，得意洋洋地道：“就是你的得意门生李然，丢了数据。” 乔浅初抬头好笑地看了陆月一眼--如果真的是陆月干的，她至于用这种小学生的方式在炫耀吗？说到底这么多年，陆月还是没有长进，还是这么幼稚。 “你的消息挺灵通的，”乔浅初开口道：“如果这些精力都花在专业上，一定会突飞猛进。”她最后看了陆月一眼，电梯门开了。 陆月瞪着眼睛看着乔浅初，但是对方已经走出了电梯门，她也只能看着乔浅初的背影干瞪眼。 乔浅初一走出电梯，眉头就皱了起来。 弄坏了李然的电脑再来和她说风凉话的事情......陆月不是干不出来。 她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走到门口时瞥到了一个人影--李然已经坐在了她位子旁边的沙发上等她，沉默着，一脸苦闷。 “怎么样了？”乔浅初边走边问道。 李然听见了她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懊恼和惭愧道：”我......我昨天弄了一夜，但是来不及了，只画好了一个，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 “刚画的，怎么会记不清？”乔浅初奇怪地问了一句。 李然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支支吾吾道：“我......我其实从很久之前知道公司活动的时候就开始构思了。” 乔浅初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情有可原了。 “这件事情你有告诉别人吗？”乔浅初开口问道。 李然摇了摇头道：“我只告诉你了，赶了一夜的画稿也没有时间告诉别人。但是等等的会议......” 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事情的真相昭然若揭--陆月做的。否则她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知道了？ “走吧，去开会，画稿的事情不急，我会和总美那边沟通，看看能不能延迟一天。”乔浅初道。 李然点了点头，感激地跟在了乔浅初的身后。 皇朝。 谢西恬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手机，甜蜜地笑了笑，往楼下走去。 一路上见到的人都在和她打着招呼，谢西恬居然也笑着回应了。 众人纷纷在谢西恬的面前强撑着笑容，等谢西恬一离开，就互相对视着，惊恐地望着对方--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谢总居然都会笑着打招呼了？这可是奇闻！ 谢西恬走出了皇朝的大门，四处望了一眼，准确地在众多的车辆里找到了一辆。 “即晨！”她笑着叫道，声音清亮。 柏即晨正靠在车前摆弄着手机，听见了这话，抬头看向她，眼睛微微一亮。 他笑了笑，直起了身子。 谢西恬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站在了柏即晨的跟前，她不矮，但是面对着柏即晨时还是需要抬起头来才能进行眼神交流--而谢西恬最喜欢的就是眼神交流，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两个人是在对视的时候让她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绪的，一个是即晨，一个就是南烟。 但是即晨的情绪还是可以从他的脸上捕捉到的，南烟和她一起长大，真正想隐藏自己心思的时候，那小子可是玩得一手好卧底游戏。 也就只有乔浅初可以收得住他了。 谢西恬伸出手，自然地勾上了柏即晨的手腕。 “我们去哪儿？”她问。 柏即晨的眼神在谢西恬勾住他的手上微微一转，似乎并不讨厌，笑了笑道：“你下午还要上班吗？” “下午......”谢西恬想了想道：“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 “那去游乐场吧。” “游乐场？”谢西恬惊讶地抬头。 “怎么？” “没事......”就是游乐场这三个字和柏即晨的形象太不相符了，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和她的形象......似乎也没有相称到哪里去。 说实话，这辈子她还没有去过游乐场。自从懂事了之后，她每天都在学习皇朝的事务，一个女孩要爬到现在的位置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只有她自己才能清楚。所以在那些同学和朋友都在讨论哪里比较好玩、哪里比较好吃的时候，她在研究股市和报表，游乐场更是不可能奢求的一场梦境。 而终于到了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日子--她却已经过了可以做梦的年纪。 看见了谢西恬脸上微微感慨的表情，柏即晨眼神闪了闪，开口道：“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可能都没有去过。所以今天玩点新鲜的。” “好。”谢西恬立刻赞同道。 柏即晨帮谢西恬拉开了车门，谢西恬上了车，冲他笑了笑。 两人驱车往游乐场驶去，没有人注意到身后一直尾随着他们的那辆车，一路上跟着他们走走停停，到了游乐场，也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柏即晨将车子挺好，下了车，看向了不远处的摩天轮和色彩各异的游乐设施。 谢西恬下车时也笑了笑道：“颜色太多了，和我们两个好不搭。” “我们两个搭，就行。”柏即晨道。 谢西恬心一动，微微低头笑了起来。 柏即晨一直走在她的身后，突然往前一走和她并肩。 随即谢西恬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握在了一起--她感受到了来自柏即晨手掌的力量，缓缓由交握，变成了十指紧扣。 她全身毛孔在一瞬间倾注了心悸的力量，整个人都差点没有站住，由地面到了天堂。 这不是她和柏即晨的第一次牵手，但却是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 在他们曾经像两块泡泡糖似的粘着、以为自己非对方不可的时候，她对于牵手也没有这样心动。或许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来之不易，也没有意识到她将会失去，所以不懂得珍惜。而现在，这一次牵手却实实在在地让她意识到了她自己左胸膛的跳动。 她觉得这一辈子，如果柏即晨离开他了，她很难再对谁有这样的感觉--这是宿命，逃无可逃。 柏即晨低头看着她，笑了，谢西恬的余光捕捉到了来自柏即晨的视线，也笑了。 两人都对自己的动心感到光明磊落，较之于多年前，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这么多年之后，我手中握着的还可以是你。 柏即晨的目光闪了闪，笑容突然收了收。 “即晨？”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带着疑惑和惊讶的嗓音让谢西恬回身。 谢西恬看见了那个女子，容貌不算出挑，但是气质出众。长相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随即她敏感地察觉到了身边柏即晨的异样，猛地转头，却见柏即晨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牵着她的手也不曾松开。 是她多心了吗？ “你好，你是？”谢西恬先开口问道。 她不喜欢自己处于被动，这是穆家人的特性之一。 “哦，你好，”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是即晨的朋友，看样子你们是来玩的吧？即晨，真巧，我今天也准备来这里玩。” 她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谢西恬眉头一皱，伸出了没有被柏即晨握着的那一只手道：“你好，我叫谢西恬。” “皇朝总经理，久仰大名，”女子也伸出了手，握了握道：“我叫沈碧。” 姓沈。 谢西恬敏感地皱起了眉头。 柏即晨看着沈碧，眼神里的情绪难以言明--沈碧出现在这里，是有意还是真的如同她所说的无意？ 他看着沈碧，开口道：“真巧。” “那……我就不打扰了。”沈碧笑着道。 谢西恬和柏即晨点了点头，沈碧这才挥了挥手离开。 留下的两人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尴尬起来。 谢西恬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反应是没错的话，那么这个叫做沈碧的女人和柏即晨之间一定有什么猫腻……但是…… 她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她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患得患失了？ 这边的柏即晨则抬眼看了看沈碧的背影，刚才没有想通的问题都了然了--她在提醒自己该做什么。 他该做的事情自己自然会知道，用得着别人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吗？ 柏即晨眉头一皱。 “走吧。”他道。 两人往游乐场走去，谢西恬也暂时打消了自己的疑虑，跟着走了进去。 第253章强吻 有人的爱情甜蜜牵手，有人的爱情则永远在水火中进行。 --当天下午，唐一心就风风火火地踏进了苏季青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唐一心一到就闹腾开了。 苏季青在短信里说有事情找她帮忙！能是什么事？这么久以来苏季青可都没有找她帮忙，她一激动就用光速赶过来了。 苏季青没想到唐一心会亲自赶过来，愣愣地望着门口，但是难掩自己眼睛里的喜悦，开口道：“你回短信给我就好啊。” “我用行动表达了我的态度，你还不乐意了？”唐一心瞪着眼睛。 “乐意。”苏季青乐滋滋道，伸手搬了把凳子给唐一心。 “直接说啊！”唐一心打听道。 她难得聪明一次--苏季青要求得到她的，一般都是和乔浅初有关的事情。所以她自然是一万个感兴趣了。 “不是马上有一个logo大赛了吗？”苏季青叹了口气道：“我们公司能去参加的都去了，这是几个公司的比拼，事关今后各式交流会里，途游能不能抬起头来……今年好不容易招了一个乔浅初做顾问，想着她和巫幼情配合一下一定可以拿个奖，至于名次，高点当然最好，有奖项就不错了……但是……” “但是什么？她不同意？”阿初可不是会推脱这件事情的性格。 苏季青摇了摇头道：“是我这个想法在头脑里还没有生成多久，穆南烟就已经来找我喝茶谈心了。” 唐一心听完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唐一心拍着桌子道：“最近要办婚礼已经够忙了，虽然他们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西恬姐，但是乔浅初自己手里一堆画稿还没有画完，她要赶在婚礼上放映的。穆南烟因为她每天都很迟才睡已经不满了，你倒好，直接往枪口上撞啊！哎说说，他怎么说的？” “还用说吗，”苏季青叹息着摇头，“他走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 唐一心笑道：“所以你想让我去说服乔浅初呐？” 苏季青点了点头。 “不行。”唐一心回绝。 “为什么不行？”苏季青靠近了些，嘴里虽然还是在说这件事，手上的动作却已经不老实了起来。 唐一心一把拍掉他的爪子，开口道：“不行，色诱我也不行。” 苏季青好笑道：“色诱？我为什么要色诱你？我现在可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告我的所有权。”他说着，一把将唐一心搂进了怀里。 “喂……你要勒死我啊！”唐一心不满地大声嚷嚷。 苏季青不管她怎么叫，手上的力道就是不放松，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挣扎了许久，本来应该是一个旖旎暧昧的对话和一个旖旎暧昧的姿势的，这两人做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 唐一心成功躲过了苏季青的手，得意洋洋道：“光天化日，有伤风化--不可，不可。” 苏季青眼睛一眯道：“对了，你上次说想在婚礼上请的那个乐队……” 他话还没有说完，唐一心的吻就已经下来了--充满热情的、湿润的吻。 苏季青愣愣地回应，因为他是坐着的，唐一心是站着的，这个姿势看起来……男女身份似乎对掉了？ 一吻之后，唐一心将苏季青的脸小心地捧了起来，轻声道：“你继续说，乐队的事情怎么了？” “我……同意了。”苏季青盯着唐一心的嘴唇看，满脑子都已经是刚才那个湿润的吻了。 唐一心欢呼了一声，笑着叫着绕房间跑了一圈。 苏季青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居然被一个吻给俘虏了……还是个强吻……他抬头无奈地看着唐一心正在绕房间奔跑着，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苏季青的电话突然响了一下，他低头去看短信，立刻抬头在抽屉里找着什么。 “怎么了？”唐一心问道。 “西恬让我把场地租借的合同传过去，她现在没有在办公室里。”苏季青道。 唐一心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结个婚会这么麻烦……早知道我们也像阿初那样，不办婚礼了。” “现在办不是一样，”苏季青笑着伸手将唐一心的头发揉了揉道：“婚礼是对所有人宣布主权，我喜欢。” 唐一心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的手给打掉了，“切”了一声。 “叩叩叩。”门响了三下。 “打扰了。”乔浅初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带着笑意。 唐一心一愣，立刻转头朝门口看去--果然是阿初。 乔浅初拿着一叠纸，手上还夹着一支笔，正站在门外冲他们咧着嘴，笑容里的含义有些深远，意味不明。 唐一心张了张嘴，怒道：“你在门外待了多久了！” “一直在这里，只是你们两个眼里好像只有对方了。”乔浅初打趣道，走了进来。 她看见唐一心和苏季青的相处，有些感慨。她曾经以为唐一心不会从顾双棋的事情中走出来了，毕竟那是她第一次陷进感情里，对方还那么优秀……好在她生命里出现了苏季青。 苏季青轻咳了一声--乔浅初到底来了多久？一句话都不说就站在门边，该不会把刚才他要让唐一心当说客的事情都听进去了吧？ 唐一心脸一红，蹦了起来往乔浅初身上挂去，伸手就将她的脖子给掐住了，大声道：“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乔浅初知道她没用力，但还是配合着笑道：“我说我说。” 唐一心放开她。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思索道：“嗯……从那个无论哪个角度都完美的吻开始，到我敲门结束。” “啊！”唐一心连忙挥手，试图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显然失败了。 乔浅初笑得开怀，眼睛都已经弯成了两道弧线，看着唐一心的样子，继续开口道：“对了，中途你们爱的告白和宣示主权的话，也没有错过。” “啊我要疯了！”唐一心使劲揉搓着自己身上，跳脚道：“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苏季青！都是你干的好事！” 苏季青十分委屈，“我下次记得关上办公室的门……”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停歇了一下，乔浅初将手上的那叠纸放在了苏季青的面前。 苏季青一愣，桌上那几张纸上用铅笔画了些什么图案，并且一张一张叠放和整理得十分整齐，看起来就是用心做出来的东西，而且……这个…… 他凑近了一看，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唐一心的好奇心比苏季青还要强烈许多，蹦哒着就过去了，低头看着，不满足地将画稿拿了起来，细细端详。 “这个是什么logo吗？”唐一心问道。 纸上的东西确实十分像是图标，这种东西画了有什么用吗？ 唐一心奇怪地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笑着看了一眼那几张纸道：“上面有签名，这是我和巫幼情的参赛作品。” “参赛？”唐一心疑惑道：“不是说穆南烟不让……啊！” 苏季青突然笑了起来，兴奋地拿起了那几张图纸，开口道：“什么时候画的？” “昨天。”乔浅初道。 苏季青不停地看着，几张纸轮着看，“太好了……我以为我们公司这次铁定要落后了……哎，你跟你们家那位说好了啊，这可不是我强迫你的。” 乔浅初笑着摇头道：“我和幼晴商量了一下，每个人都画出了两种方案，你可以挑着看哪一种比较好，再投出去。南烟是怕我要准备婚礼的画稿来不及，这两天他比我还累，现在正后悔自己学的专业不是画画呢……” 她嘴角和眉梢都止不住地上扬，笑意从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透露出来，满满的都是甜蜜。 唐一心看得更加毛骨悚然了，摸着自己的皮肤道：“完了……穆南烟在的时候，两人花样秀恩爱就已经够我们受的了，现在穆南烟没在，为什么我还是感受到了整个空气里的粉红色……” “粉红色？”乔浅初装作听不懂她的话，看着周围道：“我刚才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有啊。” 唐一心一愣，立刻明白了乔浅初在说那个吻，恼羞成怒地伸手要去打她。 苏季青在后头哈哈大笑。 “你还笑！”唐一心回头。 笑声戛然而止。 “那个……”苏季青表情瞬间严肃，只有抽动的嘴角能够透露出他的真实情绪，“替我向穆南烟表达一下歉意，我不是真的要压榨她老婆的……还有，浅初，谢谢你。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穆南烟会陷这么深，时时刻刻都记着你了。” 他感慨--乔浅初本来可以不用参加，现在离参赛也就一天时间，她还是敢在最后将参赛的作品交上来了，应该也是不想让他为难…… 唐一心道：“那当然。”她看着乔浅初的眼神满满都是欣慰--不管平时怎么打闹，阿初在她心里永远都是闪着光的。 乔浅初无奈道：“唐一心。” “嗯？” “自从决定结婚了之后，你身上的母性光辉就与日俱增。”她斟酌了词句之后道。 “啊！”唐一心崩溃地叫了起来，追着乔浅初往门外冲去。 第254章牵绊 “他不见我，我有什么办法？”沈碧的声音一出来，周围的人都纷纷转投看向她的位置。 她的声音十分有特点，听着清亮，却又带点沙哑。 电话里的沈淑萍道：“他不见你，你不会去见他啊？” “我怎么见他？”沈碧皱了皱眉头，接到了来自周围的目光，走到了一边，“明明住在同一个酒店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房间号！而且他最近也很不对劲，我两次碰见他，他都是和谢西恬在一起......会不会......” 沈淑萍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难说，你提醒着点，柏即晨的性格还真不一定，要不是现在用得到他，我不可能会和他合作。这个男人太阴险狡猾了，我完全想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先想办法弄到他房间号再说......在我看来他现在是没有背叛我们的心思的，因为他还只是订了酒店，就没有在这里长住的打算，”沈碧开口思忖道：“而且我问了酒店的人，他每天都有回去，没有和谢西恬过夜，也没有带过别人回酒店。现在就怕如果事情不早点解决，他就会开始动摇了。” 沈淑萍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尖酸刻薄的语调再一次出现了：“看来英雄还真是难过美人关--沈碧，你这么着急上火的，不会也是对他有什么意思了吧？你最好别动真感情，你们的就算以后结婚了也是互相利用的关心，你栽进去了，人家可不一定。” 沈碧的表情变化了一下，咬了咬唇，手指瞬间收紧了，勉强笑了出来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动真感情。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沈淑萍狐疑地顿了顿，开口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 沈碧将手机握在手里，抬头看了看商场旁边的名牌和奢侈品，叹了口气--她本是为了解闷来这里逛逛，但是现在好像更闷了。 这几天给柏即晨打电话，打了无数个他只接了一个。她不想太掉价，借口也找完了，现在再往柏即晨那里打电话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本来以为来江城了之后至少可以看着柏即晨，现在呢......连人都见不到，别说看了。一想到柏即晨和另一个女人正在牵手逛街，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似的，十分难受。 游乐场......他竟然会带她去那种地方！不就是一些小孩子和小情侣爱去的吗....... 沈碧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她不想承认，但是没有办法，这个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就是嫉妒。 她抬腿走上了电梯，往三层上去了。现在正是饭点，她先吃个饭，再逛街放松心情。 走了两步之后，沈碧的眼神突然往另一边看去，紧紧地盯着，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刚才走过去的那两个人......是不是柏即晨和谢西恬？ 柏即晨上午还给她发过消息，说在工作没有时间见面，中午就和谢西恬一起来吃饭了？ 她脸色一沉，立刻三两步地越过正在转动的电梯，走到了三层，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背影往一个日式料理店里走去了。 沈碧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她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规矩来江城找柏即晨，她不相信柏即晨真的什么都察觉不到。 可惜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想跳脱出“因利而合”的规矩。 但是也犯不着骗她吧？现在是已经将她列为电话里的黑名单了吗？ 沈碧往那家日式料理店里走了几步，站在玻璃窗外，静静地看着里面。 这家店比较安静，柏即晨向来都喜欢在安静的店里坐着，这个习惯她是知道的，因为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里，柏即晨都挑那些安静得只有音乐在播放的店，两人之间也大多以沉默开场，以沉默结束。 好多次她都怀疑柏即晨是不是故意挑这些店，让她觉得开口说话都是一种罪过，不敢去打扰那样的安静，只是为了不和她交谈？如果是柏即晨的话，很有可能，但是后来她发现这是柏即晨本身的喜好，对这个男人就又多了一层好奇…… 柏即晨和谢西恬没有坐在靠窗的地方，所以沈碧的视线绕来绕去，绕了好久才找到了他们的那一桌。 她一愣，无法控制住自己嫉妒的感觉…… 他在笑，在说话，谢西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两个人的画面看起来十分美好。 而这边的沈碧伸手拿出了手机，眯了眯眼睛。 “你在哪儿？有空出来吃饭吗？”她将短信发送给了柏即晨。 柏即晨手机响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回道：已经在吃饭了。 “不能陪我吗？” “抱歉，今天不行。” “又是工作？” 这回她看见柏即晨将手机拿起来看了看，但是没有回复，只是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沈碧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这是在干嘛？为什么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自己也被自己惊到了，立刻转身，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 --开玩笑的，我已经吃过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 柏即晨低头看了一眼短信，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了些--他不是没有接到沈碧的暗示，也不是没有发现沈碧的态度，但是婚姻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到感情。他这一身流淌着的血有一半都是沈碧的，他是欠沈碧一个人情，但是也不代表他要交付出所有。 他动了动手指，回道--好。 饭后，柏即晨又陪着谢西恬去了衣服店，试了些衣服，柏即晨都是不冷不热地笑着，然后点头说好看，随后刷卡付钱。 谢西恬看他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在买了几件衣服之后开口道：“你今天是不是挺累的？上次说接了一个设计的方案，是很复杂吗？” 柏即晨摇头道：“没关系，放心。” “今天就先回去吧，”谢西恬道：“我也累了，不想逛了。” 柏即晨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两人朝外面走去。 将谢西恬送回了皇朝的楼下，她走了下来，身边有员工经过，惊讶地看着车里的人。 谢西恬也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就站在了车的旁边，低头和柏即晨挥了挥手道：“我进去了。”说完就真的转身离开了。 柏即晨在车里看着谢西恬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这么多年来，大家也都是变了个表面而已。她的一些小习惯和性格，都完完全全是按照几年前的模板来的，那么抵御伤害的能力呢？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弱。 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沈淑萍的电话。 “喂，见面。” 半个小时之后，在沈淑萍的酒店房间里，两人都落了座。 “不容易啊，要见你一面还得等着你来通知。”沈淑萍开口，话里尖锐的含义十分明显。 柏即晨对房间里刺鼻的香味似乎十分敏感，不想多待，开口道：“简单说一下事情和进度。” 沈淑萍有些不满了：“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在说？你做到哪一步了，不能透露吗？” 柏即晨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沈淑萍气得捏起了拳头，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太过狡猾，每一次都是她和盘托出，这样让她怎么对这样的交易放下心来？ “不要没完没了地说你的不信任，”柏即晨冷声开口：“我们本来也不是因为信任才合作的，不是吗？有话就说，没有话，今天就可以结束了。” 沈淑萍承认她斗不过这个男人，不论是在做事的方法上还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她都斗不过。现在只能依附柏即晨的状况下，她没有别的方案可以选择。 忍了忍，沈淑萍才开了口。 “我觉得我们在江城待得够久了，你知道穆家的那个儿子吗？” 柏即晨开口看着她，“你不知道我的过去？” 又是讽刺。 沈淑萍当然知道，她只不过想听柏即晨亲口承认。一开始她不知道穆南烟的存在，也是来了之后才见识到了他的厉害，柏即晨为什么不和她说？如果早和她提了醒，她也不至于这么莽撞地就找上门去。所以她想知道，曾经的“兄弟”“爱人”对于现在的柏即晨来说，到底算什么。 “穆南烟比穆严松要高出几个段数，我们几个人合作也很难拿到一点好处，”沈淑萍开口：“我现在要的不多，一点股份而已。只要逼得穆严松松了口，这点股份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怕拖得越久，事情就越没谱，所以，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开始动手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就行--那个棋子，可以开始运作了。” “前一段时间，你说过时机没有成熟。”柏即晨若有所思地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现在已经成熟了。” 一阵沉默。 柏即晨的脑子里浮现出的不是那些复仇的步骤，也不是要怎样拿到皇朝股份的方案，而是......谢西恬的脸。 谢西恬难得的笑容和娇态，谢西恬关切的眼神和眼神里闪烁着惊喜光芒的样子......在这一瞬间，全都浮起来了。 但是他很快将这样的画面打散。 “知道了。”他道。 第255章她的好 苏季青在将乔浅初、巫幼情的作品交上去后的第三天，结果就出来了。 “你猜猜第几。”苏季青在办公室里面带微笑道。 唐一心架着腿坐在他的对面，苏季青每笑一下她的腿就晃一下。 办公室里看起来有些拥挤，因为这是苏季青的办公室里一次性迎来这么多人--乔浅初、唐一心、李然和陆月。 李然紧张地看着苏季青，陆月还是老样子，看似不关心结果，但是苏季青将她也叫来了这里，让她对这个比赛的结果还是有了一丝期待的。 乔浅初坐在沙发上，身边的巫幼情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季青。 “说结果啊，老看着唐一心做什么？她脸上能开花？”巫幼情打趣道。 苏季青也丝毫没有害臊的意思，开口道：“你有本事把这话原原本本对着穆南烟来一句。” “我没本事。”巫幼情接嘴。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乔浅初笑得最厉害。 在她看来，穆先生几乎是身边所有人都畏惧的存在，可是穆南烟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和畏惧这两个字能沾上边的。 “好了，言归正传，”苏季青开口道：“这次大赛的结果，你们四个都有在获奖的名单里。” 乔浅初诧异地抬了抬眉毛--参加logo设计的大赛，她是第一次，平常也没有怎么涉及这方面的练习，也能拿到名次？ 陆月的表情明显就变了，十分紧张地蹙着眉头，但是因为要掩饰着自己的喜悦和急切，所以保持了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看着他们。 苏季青转头看了陆月一眼，道：“陆月，入围奖。” 陆月惊喜的表情瞬间就有了变化，眉头一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开口问道：“什么？入围？” “对，入围。”苏季青的表情很平静。 陆月抿唇看着苏季青，显然对这个奖项并不是很满意。 苏季青没有再理会她了，转头对着李然道：“李然，并列三等奖--做得不错，三等奖有三个，另外两个正好是我的对头公司。”他笑容里的喜悦变得真实了。 李然也兴奋地笑着，开口道：“谢谢......” 苏季青又将头往乔浅初和巫幼晴这边转了，笑容更大了些，看着巫幼晴和乔浅初道：“你们一个是二等奖，一个是一等奖。” 巫幼晴笑了起来：“怎么有种小学生领奖状的错觉？” “是紧张了吗？” “不是，是明明可以一次性说完的老师非要拖得全班都翘首以待才肯透露一二。”巫幼晴毫不留情地道。 众人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陆月的笑容不是那么真实--想笑，但是又硬生生地忍着不笑，同时还在为自己的名次觉得丢脸。李然都拿了一个二等奖，她居然只是一个入围奖？！ 苏季青笑完了，不再卖关子，开口道：“你第二，浅初第一。” 乔浅初的笑容止住了，刚才苏季青说她们一人第一一人第二的时候她还在想，拿到一个第二也是不错的名次了，毕竟是第一次--但是......居然是第一吗？ 她愣愣地看着苏季青，巫幼晴却第一个开始鼓掌。 “我就知道你可以。”她笑着看向乔浅初，满眼都是赞赏。 乔浅初回过神来，问道：“我是第一？你确定吗？” “确定啊，当之无愧，你的那个logo已经被定为今年冬运会的标志了，”苏季青眨眨眼道：“内部消息，还没有流出，记得保密。” 唐一心也开始欢呼。 苏季青看了看表道：下午有一个前三名的颁奖典礼和发布会，你们有时间的话，准备准备，待会就可以出发了。” 乔浅初迟来的神经现在才开始喜悦，看着苏季青笑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这么匆忙。”不过她人生的第一个关于logo设计的颁奖，她一定会参加。 “去去去！我也要去！”唐一心闹腾着。 “你用什么身份去？”巫幼晴打趣道。 “家属。”苏季青接嘴，嘴角一勾。 唐一心立刻沉默了，但是并没有表达出对这句话有什么异议，反而默认的样子。 乔浅初笑了：“我回家一趟，换衣服。” 两个小时之后。 众人在发布会举办的酒店门口集合，人群比在办公室的时候要壮大了一倍。 乔浅初身边跟着穆南烟，苏季青带着唐一心，李然还是单独的，但是就连巫幼晴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人。 乔浅初和穆南烟相视一眼，两人对那个男人都不陌生--申季扬。 “哟，”唐一心兴奋地笑了起来：“阿初，你回家换衣服还是换装备啊？” 乔浅初一笑道：“带家属不是特权吧？” 唐一心一噎，闭了嘴，脸上还泛起了可疑的红晕--该死，她要因为这个被这妮子嘲笑多久？ 巫幼晴的状态显然没有她独自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时候好，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眼神老是飘向申季扬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又缩回来。 乔浅初看着巫幼晴，有些担忧--看起来巫幼晴似乎很在乎申季扬。 “渴吗？”穆南烟低头问了乔浅初一句。 乔浅初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 穆南烟看出她的担忧，特地往巫幼晴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将乔浅初的手拉了起来，握了握。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清闲？”苏季青突然问了一句：“我们为了婚礼都快愁死了。” “愁？”穆南烟笑了起来。 “一个婚礼要准备太多东西了，”苏季青摇着头道：“宾客名单我们就拟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定下来。这次不是小型的吗？我们定了一些人是必须要请的，但是不请的那些人怕得罪了。” 穆南烟了然，道：“我们只有朋友的名单，就当是聚餐，所以简洁点。得罪人这件事......能理解的人自然理解，不理解的人你迟早要得罪。” 苏季青的眼神一亮，与穆南烟对视了一眼。 --他说得对。趁这个机会还能看清楚哪些公司是能够和途游长久合作的，途游和皇朝的合作应该会长期进行下去了，但是还有和一些小公司的合作没有确定下来...... 穆南烟一笑，转身带着乔浅初走到了前面。 苏季青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看任何事情都这么通透，为什么皇朝的事情他不接管？谢西恬的能力有限，虽然现在发展得有模有样的，但是不能不防备着有心人在酝酿一场大劫。算了，看穆南烟的样子也不是很操心，他白关心什么？ 苏季青摇了摇头，也拉着唐一心往前走，找了属于他们的座位。 到了参赛者快上台的时候，乔浅初跟着众人往后台走去，穆南烟的手还缠在她的手上没有脱离，低声又嘱咐了几句。 乔浅初点头应了，抬腿离开。 经过巫幼情和申季扬的身边时，乔浅初停了停，打算等巫幼情和她一起走。 “时间到了，我先上去了。”巫幼情道。 申季扬点了点头，伸手将巫幼情手上的包和外套都拿在了手上，并且上下看了一眼，伸手帮她摆正了头上的装饰物。 巫幼情一愣，僵着身子让申季扬动作，完了之后才勉强笑了笑，和他挥了挥手，转身。 乔浅初看着巫幼情的侧脸，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这一对夫妻的感情生活真的越来越胖人琢磨不透了……申季扬对巫幼情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一个不带感情的动作不可能做到那么细致入微，一个不带感情的眼神也不可能在她身上环绕那么久……但是又为什么，这些动作和眼神里总是透着疏离？巫幼情也是，两人与其说像夫妻，倒不如说更像刚陷入恋爱中的情侣，感情不深，带有丝丝尴尬。 “下面，掌声有请获奖者上台！”主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乔浅初定了定心神，抬腿和身后几人一起上了台。 台上的视角很好，她轻易就能看见所有人的脸庞，包括南烟的。 她站在中央，最显眼，但是看见了南烟的位置之后，乔浅初交叉放在身前的手突然动了动，小弧度地朝南烟那个方向挥动了一下。 穆南烟也笑着回望，笑容更深了。 乔浅初眼神一掠，突然在某个角落里停住了--在申季扬身后几米处，站着一个她也并不陌生的人。 上次见过的，巫幼情的妹妹--巫怀柔。 她眼神的变化吸引了穆南烟的注意，穆南烟准确地转头朝她看的地方看去，也看见了那个女人。 巫怀柔的发型变了，衣服也不是原来的风格，不仔细辨认很难看出来。但或许是因为她给乔浅初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乔浅初还是一眼认出了。 乔浅初没有说破，只是看了看眼神一直望着巫幼情、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谁的申季扬，又看了看仍然微笑着不知情地看着观众席的巫幼情，抿了抿唇。 主持人对他们介绍完毕后，又让他们在台上待了一会儿，颁了奖，才让这几人下台。 乔浅初一下台便往穆南烟处走去，眼神在场地里搜寻巫怀柔的影子，但是巫怀柔似乎已经不见了。 “南烟。”乔浅初开口，担忧地叫了一声。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握住了，四处看了一眼，也道：“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 “你下台的时候。” “她为什么会来？是不是因为……申季扬？” “她是单独来的，看她的装扮不应该是跟着申季扬来的，申季扬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带上她。她应该是自己偷偷跟着……”穆南烟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笑：“别想这些了，这里人多，我们先离开。” 第256章心有疑虑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换了衣服，将她送回了途游。 “你回律所吗？”乔浅初下了车后问道。 “我下午没有工作。”穆南烟看着她笑。 乔浅初被这样的眼神弄得有些羞赧，开口道：“那你去哪儿？” “我在等你请我上去坐坐。”穆南烟唇角始终勾着，眼神没有一刻离开乔浅初，像粘在她身上似的。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抬头道：“那穆先生能不能赏脸去我的办公室坐坐？” “穆太太开口了，这个脸是一定要赏的。”穆南烟假作正经。 乔浅初笑了，伸手将他推了推，推他的手却被穆南烟抓住了，顺势往前带，将她半揽着带进了途游。 电梯里十分安静，穆南烟突然起了玩笑的心，半身的力量都靠在了乔浅初的身上，逼得乔浅初要伸手去抱他，才能将他撑住。 他感慨道：“让穆太太主动伸手抱我一次，居然都要用上计谋了。” 乔浅初知道他是玩笑，唇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抬手在穆南烟的肩膀上比划了一下：“那以后，就由我来揽着你好了。”他太高，她得垫脚还有些吃力。 穆南烟看着她的样子笑了，抬头看一下电梯的楼层数，已经到了。 “走吧。”穆南烟开口，将她搂进怀里，出了电梯。 办公室里立刻传出了笑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发布会结束了之后，唐一心她们还是没有回去，又杀回公司来了。 “哎，巫幼情，你老公呢？”在一片笑声中，唐一心突然问道。 乔浅初刚要踏进门的脚步顿了顿，站在门口，转头看向巫幼情的方向。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巫幼情，表情和往常一样，但是上扬的唇角没有平常那么自然了，像是僵硬地扯了扯，开口道：“他先回去了。” “哎呀，还想说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的，趁这个机会人都齐了……呀，阿初，你来啦？”唐一心伸手招呼着，立刻就忘了刚才自己还在问的事情。 巫幼情轻轻松了一口气。 苏季青坐在沙发上，出声：“李然已经转正了，刚才让他去办理入职手续，我们晚上可以庆祝庆祝。” “这么快？”乔浅初欣慰地笑了笑，毕竟李然是她带的第一个实习生，有这样的成绩，她也很开心。 唐一心起哄：“聚餐！聚餐！我想念小区出来那条街上的老火锅店了！” “大夏天吃火锅？”巫幼情取笑道：“你还嫌自己不够火爆？” 唐一心瞪了她一眼道：“行行行，我不提意见！你们说去哪儿。” 乔浅初想了想开口道：“韩国料理。” 唐一心眼睛一亮，开口道：“好！烤肉拌饭酱猪蹄！”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还真是给个大概的菜系她就能报出一个完整的菜单来…… “那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李然呢？”唐一心四处看了一眼，没看见李然的身影，有些奇怪。 乔浅初往自己桌上放的画稿上一看，突然想起来快要完工的画稿还缺了一个颜料。 “你那儿还有颜料吗？”乔浅初问巫幼情。 巫幼情挥了挥手道：“我已经好久不画了，现在哪有时间画画？也就你有这些闲情逸致，工作再忙也要画上几幅。” “我去和李然借，顺便叫他回来。”乔浅初道，转身握了握穆南烟的手，离开了办公室。 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浅初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她了，才转回了头。 乔浅初走过了这个办公室，绕到了另一个，在门口看了看，没有看见李然，他的工位上也是空无一人。 奇怪地四处找了找，都没有看见李然。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他不可以离开公司的…… 茶水间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拿着电话眉头紧蹙，开口道：“我知道了，我已经转正了……”话语声戛然而止。 他停住了，和乔浅初的眼神对视。 乔浅初看着他捏着手机的手指一点一点泛白，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一瞬间的恐慌，然而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按了挂断键，放进了口袋里。 “乔前辈。”语气和刚才打电话时有些差异。 乔浅初心里顿时升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看着李然，又看了看他的笑容，想到刚才他眉头紧蹙的表情。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讲到转正的事情，口气怎么那么严肃？ 一瞬的想法过去了，乔浅初也笑了起来：“我来和你借个颜料，我记得你还有。”她笑自己多心。 李然一愣，立刻点头道：“对，我有，进来选吧。” 乔浅初点头，跟着李然走进了办公室。 李然在柜子里摸索着，拿出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都是瓶瓶罐罐的，排列十分整齐。从每一个小细节里都可以感受到李然对这个专业的热爱，他甚至连颜料盖子边沿会漏出来的那一点都擦得干干净净，而一般人连盖上都会嫌麻烦。 乔浅初拿颜料的手也不自觉地变得小心了。 “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庆祝你转正。”乔浅初道。 李然一愣，“晚上我……”他顿了顿，似乎想说没有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开口道：“在哪里？” “应该是去西口那家韩国料理店。”乔浅初道。 李然点了点头，“……好。” 拿了颜料，乔浅初折回了办公室，身后跟着李然。 李然一路上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不时抬头看向乔浅初清冷素静的背影，眸光里泛着不知名的情绪。 乔浅初进了办公室。 “好了好了，人齐了，”唐一心拍手道：“我们走吧！” 众人转身，乔浅初自然地靠在了穆南烟的身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将手放进了他的臂弯，动作十分亲昵。 穆南烟也自然地将她挽着，几人下了楼，穆南烟和苏季青开车，往西口的那家韩国料理店驶去。 巫幼情选择坐上了苏季青的车，按她的话说来就是“宁愿看着苏季青和唐一心斗嘴，也不要看着乔浅初和穆南烟恩爱”，那样对她造成的精神伤害是不能计算的。 而李然，则意外地选择了乔浅初和穆南烟的车。 “我怀疑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巫幼情在看了李然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举动之后，和唐一心得出了这个结论。 唐一心点头道：“有可能。” 穆南烟的车内就没那么热闹了，一路上几乎无话，他和乔浅初用眼神就可以交流，李然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打算，但是相比车前座两人的互动，就显得略尴尬。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抵达。 穆南烟诧异地看了李然一眼，他以为李然是要说些什么，才会选择上他们的车，事实证明不是。 穆南烟和乔浅初牵手进了店里时，李然也一直跟在身边，帮她拉了凳子，递个筷子都能开心个半天。 穆南烟的眉头终于皱起来了。 --这个意图太明显了。他虽然有自信浅浅不会将目光投向李然，但是也难保李然这样长期坚持下去，浅浅不会有什么感觉。她一向心软，对细节又十分在意，敏感而犹疑，她如果更喜欢这样默默付出类型的呢？ 穆南烟突然无奈一笑--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了？ 于是在李然还在帮乔浅初撕扯消毒餐具的外壳时，穆南烟已经将餐具放在乔浅初面前了。 李然一愣，抬头看向穆南烟，正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目光。 李然目光一缩，不敢和穆南烟对视了，怯怯地站了起来，开口道：“我……我去上个厕所……” 乔浅初在他走了之后转头，看着穆南烟笑道：“你把人家吓到了，穆先生怎么这么小气呢？” 穆南烟的表情立刻像得到了夸奖一般，满意地看着她，满脸都是“没错我就是小气”。 乔浅初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穆南烟的厚脸皮，嗔了他一眼，转身开始吃菜。 穆南烟轻轻凑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对面的巫幼情观察到乔浅初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只顾着低头吃东西，但是吃到一半又咬唇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让她看了都动容。 门开了，唐一心出现在了门后，脸色不是太好。 “怎么了？上个厕所脸都臭了？”巫幼情打趣。 唐一心伸手作势要打，笑了起来。 众人都笑了。 随后唐一心快步走到了乔浅初这边，低声道：“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嗯？”乔浅初抬头。 “我看见柏即晨了，”唐一心道：“不是一个人，和一个女的，还有一个男的。女的我不认识，男的坐在最里面，没看清。” “在哪儿？” “隔壁包厢。”唐一心指了指。 穆南烟的沉了沉。 李然也走了进来，手上还有水珠，他甩了甩，坐在了乔浅初身边的位子上。 众人也都是明白人，穆家的那点事情拿在这里玩笑终归是不好，于是都转移了话题，笑开了。 李然的表情一僵--为什么他一来就换话题了？还是将他当外人吧…… 第257章醉酒 李然失落地在乔浅初的身边坐了下来。 乔浅初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李然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你去了这么久，错过了很多好吃的。”乔浅初笑着搭话。 李然转头，茫然地应了一句：“啊？”显然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没有出来。 乔浅初也还是笑着，看着李然。 李然顿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点头道：“嗯......我......我有点闹肚子了，可能是熬夜的后遗症吧......” 乔浅初了然地笑着道：“没关系，给你留了。”她指了指桌上的菜。 李然这才有些恢复了自然，开口道：“谢谢。” 穆南烟在一旁看着，倒是也没有开口阻止，但是目光已经不太愉快了--看着浅浅开导别的男人，怎么可能愉快。 但是乔浅初已经事先预料到了穆南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在和李然说话之前就将南烟的手给抓住了，整个过程也都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在穆南烟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当然不舍得说她，眼神偶尔往李然身上转去，也都算得上温和。 但是李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接到了那样的眼光之后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 “我......”李然突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道：“我换个位子吧？这里的空调太凉了。”他站了起来，四处寻找位子。 唐一心在旁边看见了，奇怪道：“你那里吹不到空调啊。” 李然尴尬地笑了起来：“可是就是感觉凉凉的......” 在经历了苏季青之后，唐一心对于感情的理解一日千里，稍稍转头看了一眼穆南烟和乔浅初，立刻就明白了。 “不是空调凉，是某人的目光凉吧？”唐一心打趣道。 乔浅初抬头看了她一眼，巫幼晴也用目光阻止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唐一心吐了吐舌头。 李然似乎更加尴尬了，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比较好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桌面，连眼神都不敢抬起来看一眼乔浅初。 最后还是乔浅初开了口：“那你坐苏季青的旁边吧，那里应该吹不到风了。” 李然这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转身朝苏季青走去。 苏季青迅速让开了一个座位，李然坐了下来。 唐一心耸了耸肩，也不在意，继续转头冲乔浅初抱怨道：“你们还有一个谢西恬在帮忙多好，我现在和苏季青就只剩下吃饭的时间了！” 巫幼晴看了看她道：“我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程序，怎么你这么忙活？” “你们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吗？我们新家还在装修，家具一个一个都需要挑，光这个就够我们忙活的了......” “你挑家具？”乔浅初笑着抬头。 苏季青听见这话，也笑了起来，穆南烟唇角一勾，放下了筷子。 李然像个局外人似的坐着，拿着筷子的手也不敢往自己喜欢的菜里伸，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菜。 “怎么了！”唐一心预感到乔浅初要说什么了，瞪眼看她，但是看见一旁的穆南烟已经停了筷子，一耸肩，怂了。 乔浅初心里在憋笑--看来一心是真的挺怕南烟，她那个性子也只有在穆南烟这里会收敛一点。 “没事，就怕以后去你们家的时候，会感受到与众不同的大自然风。”乔浅初道。 唐一心一噎。 苏季青立刻瞪大了眼睛，用膜拜的眼神看着乔浅初道：“你怎么知道的？” 乔浅初嘴角抽了抽--还真是啊....... 这回轮到苏季青了，他开口就是憋不住笑：“她说要生活在比较特别的环境里，我们壁纸都选了大森林，现在每天去新家看装修进度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以后住在这里的是两只猩猩，不是都对不起那个设计。” “你不喜欢？”唐一心眯了眯眼睛。 “喜欢。”苏季青没有任何犹豫。 吐槽归吐槽，唐一心喜欢的东西他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唐一心一噎，立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假装在弄着自己碗里的菜，耳根子的地方已经有点微红了。 乔浅初看得只想发笑，默默地忍了忍，也低头吃饭。 “我们庆祝一下，”苏季青举起了杯子，开口道：“祝你们得奖，祝李然转正--李然，以后也好好努力啊，哪天乔浅初不想干了，途游就靠你挑大梁了。” 他这话虽然是假话，但是其中未必没有真实的成分。李然的工作热情和态度不输给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工作热情和态度下，他还能保持那么好的成绩，有那么高的水平，也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李然有些感动地看着苏季青，猛地点头道：“好……我会的。” 穆南烟的眼神在李然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又微微低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餐盘。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态在作祟，他对这个李然就是提不起一点好感。按理说比较老实谨慎的一个人，甚至算得上胆小，应该构不成什么危险，那这种莫名的危机感又是哪里来的？ 乔浅初转头看见了穆南烟若有所思的表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累了吗？” 穆南烟抬头，摇了摇，唇角一勾道：“没有。” 很快，大家就准备散席了。 唐一心喝得满脸通红，对苏季青做出各种诱惑的表情，苏季青被她闹得全身发热，耳朵都开始发红了。而她倒好，晕乎乎地一个人在一边手舞足蹈。 乔浅初的脸色也有些微红，穆南烟没有喝酒，但是她喜欢米酒的味道，就多喝了两杯。 “走吧，我和浅浅回去，你们顺路，就一起送一下。”穆南烟道。 李然这回没有要和他们一起上车的意思了，因为很显然乔浅初有些醉了，眼色已经开始迷离，说的话也多了，穆南烟并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乔浅初的这一面，连让李然上车的机会都不给。 望着乔浅初和穆南烟上车的背影，唐一心也挂上了苏季青的脖子，“苏季青？” “嗯。” “苏季青！” “嗯。” “苏--季--青--” 苏季青的唇角勾了起来，拉着她上了车，“嗯。” “星座运势说我今年会有大桃花和大好运，”唐一心半醉半醒地喃喃道：“嗯……因为你，开始信这玩意儿了。” 苏季青帮她系好了安全带，双腿摆直，听见这话的时候心思稍稍荡漾了一下。 这边乔浅初虽然也有了些醉意，但是牵着穆南烟的手走得很正常，根本不需要人搀扶。 他们已经下了车，往别墅的大门走去。 “南烟，我很担心巫幼情和申季扬，老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你问过她吗？”穆南烟转头，看见了因为醉意而更加明亮的乔浅初的眼睛，两眼弯弯，像包住了一潭清泉似的。 “我之前想问来着，”乔浅初两颊红扑扑的，说话声十分含糊：“被李然给打断了，我就没有再问下去……” 又是李然。 穆南烟眉头一皱，开口道：“申季扬有去接过巫幼情下班吗？”他想到了每一次巫幼情都会因为他去接了乔浅初而起哄，大概是没有这个习惯了。 乔浅初想了想，嘟喃道：“没。” 穆南烟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乔浅初的醉态上，扬起的唇角久久都不肯放下来--他从来不知道喝醉了的乔浅初这么可爱，像午后晒太阳的小猫，半眯着眼睛，收起了爪子，骨子里最凌厉的那点东西也都藏起来了，完全只剩下一个温顺的任人蹂躏的形象。 他看了就想上去啃一口。 然后他就怎么做了。 “南烟……”乔浅初呼吸困难地从穆南烟的吻里轻轻挣扎开来，抬头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轻轻应了一句。 乔浅初抵着她的鼻尖，腰弯着靠近了穆南烟，清亮的眼神里是浓浓的喜欢，穆南烟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感受得到。 他没有用嘴巴应她，而是用嘴唇。 乔浅初脑子晕晕的，笑了起来，身子抖动，一个趔趄，这才看起来有点醉态。 “我好像多喝了点。”她道。 穆南烟不知道乔浅初的酒量如何，因为她醉了和没醉的状态都差不多，走起路来有些想睡，但是绝对算得上平稳，晃都不晃，但是话变多了不少，原来藏在心里的话，全都会从嘴里出来。 “你在想什么？”穆南烟开口问道。 “很多。”乔浅初笑了，眨眨眼。 “那就一件一件说给我听。”穆南烟抵着她的额间。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乔浅初也是第一次到了这个距离，还能够坦然地和他相视。她没有醉，或是半醉半醒，至少她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多话也是借着这一瞬间多出来的胆量，才敢说得清清楚楚。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嗓音，和轻柔的呼吸。 “第一件，双馨对承北的感情太浓烈了，而且这么久都放不了手……我担心不会有好的结局。第二件，承北……好像很喜欢我，可是我不能回应，连作为朋友的回应，我都不行了，”乔浅初表情微微暗了下来，“怕给他希望而缩手缩脚，我们终归是回不到以前。” 穆南烟沉默着听她说。 “第三件，西恬和柏即晨，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数不清件，”她显然是忘了序号，顿了顿嘴唇，突然没了话，“……嗯，算了，我说完了。” “说了那么多别人的，没有自己的吗？”穆南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两人几乎挨到嘴唇。 乔浅初发愣地看着穆南烟，一直看着，很久之后，开了口。 “第数不清件，她在你身边。” 穆南烟微微一震。 “她在你身边，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离开，有的时候觉得不应该这样想，要全力相信你，但是我就……偶尔想一下，没关系吧？”她笑了起来。 穆南烟沉思着看着乔浅初。 平常她是不会开口说这样的话的，乔浅初一直有自己的世界，她不让任何人担心，一直在试图做到这些，就像她为所有人考虑，也只会把自己放在最后。 穆南烟突然伸手开了门，将乔浅初牵了进去。 乔浅初一进去便被抵在了门上，门“咔”地关上了，一室旖旎。 第258章看望导师 第二天。 乔浅初醒来的时候还处于懵然的状态，隐约记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身边的空位里已经没人了。 手机还在响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想到昨天说了那种话，乔浅初就一阵头疼--勇敢是勇敢了，可是善后工作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啊…… 她拿起手机，接起来的时候顺便看了时间--已经九点了。 “喂。”她开口。 “阿初，你看学校的论坛没？”郑欢的声音响在了电话的那一头，有隐隐的激动。 乔浅初一愣，“发生什么事了？我很久都没逛过学校的论坛了。” 郑欢的音量拔高，立刻道：“你要举办婚礼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被谁贴到论坛上面去了！还有你的老公穆南烟的照片，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也让人有很多遐想啊……啧啧，反正都在讨论呢！” 乔浅初立即清醒了不少，她坐了起来，开口问道：“讨论我们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外乎就是一些关于你的八卦。你也知道你老公有多优秀，这个帖子爆出来后，之前很多在校门口见过你和你老公的校友都纷纷跳了出来，把你老公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诶，你之前不是说要抽个时间送请帖给周老师吗？你要不今天过来？”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希望我能去学校？”乔浅初轻笑出声，“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当然高兴了！“郑欢嘿嘿一笑，”你是我朋友，见你能过得这么幸福，我当然跟着开心啦！而且那些人也没说你什么坏话，全都羡慕着你呢。说你运气该是有多好才能遇到像穆南烟这么优秀的高富帅！” “高富帅？”乔浅初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待会儿会将你这句话转达给南烟，让他听听你们都是怎么夸他的。” 一听，郑欢马上哇哇大叫起来：“可别，阿初你可别害我啊，就你老公的那个气场，我站在他面前都不敢和他对视。”她马上转移了话题，“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我可不像你提前修满了学分。” “所以呢？” “所以我在抓紧时间做事啊，到时候还要美美的当你的伴娘呢！”郑欢的笑声从听筒那边传到乔浅初的耳朵里，带着很强的感染力，令她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挂了电话，乔浅初换好衣服去洗漱。她的闹钟没响，应该是穆南烟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将她的闹钟取消了。 经过客厅时，乔浅初注意到了餐桌上的一张便利贴和早餐，上面是穆南烟走之前给她留下的话--不要急着赶去途游，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早餐在桌上，蔬菜粥先微波一下再吃。宿醉的解救汤在锅里炖着。南烟。 乔浅初微微勾起了唇角，听话地拿起已经盛好的蔬菜粥先去微波炉加热，然后再去洗漱。 吃过早饭，乔浅初准备开车去画室找周仓林，给他送喜帖。周仓林虽然已经退休，但他在家也闲不住，所以便自己开了一个小画室来打发时间。 这还是乔浅初第一次去他开的画室找他。 因为不怎么认识路，乔浅初便开了导航，根据导航上的路线开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后找了个临时停车位把车停好。 出发前她提前给周仓林打过电话，到了画室门口，她抬手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周仓林一见到她，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着走过来道：“算你还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我。” “这不是一直都惦记着你的吗，前段时间忙，我这一有空就过来了。”乔浅初微微一笑，将前段时间偶然得来的好茶叶往前一递。她知道周仓林最喜欢的就是茶道，所以一有机会便稍微留意了一下。 周仓林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叶罐子，转身很宝贝地收在了靠墙边的小柜子里，口中连声感叹道：“我这辈子有你这个学生，的确也值了。” “那是因为你是好老师，”乔浅初从包里将红色的请帖拿出来，笑着双手递过去，“本来我之前也没有想过要办婚礼，但既然已经开始准备了，你的这份请帖我肯定要给你送过来。” 周仓林回身笑眯眯地收了，打开请帖，目光一转，钉在了“穆南烟”这三个字上面，赞不绝口地道：“浅初，你这老公不错。”他笑着合上请帖。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南烟的好她的心里是非常明白的，但周仓林和南烟很少来往，平日里几乎也不打交道。所以她很好奇周仓林突然说这话的用意。 两人往凳子上一坐，周仓林倒了一杯刚沏好的茶给乔浅初。 “这茶怎么样？”周仓林指了指乔浅初面前的杯子道。 乔浅初闻着这好闻的茶香，点点头：“好茶。” 周仓林听到，微笑着将茶杯拿在手里，喝了一口才道：“你老公送的。” 乔浅初惊讶地看着他。 “说起来你这老公还真的是很有心，我和他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他却记得我爱茶，寻到好茶叶也专门给我送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 乔浅初心中一动--想不到南烟悄悄地为她做了这么多。要不是她今天来找周仓林送请帖的话，他是不是就一直打算不说了？ 在乔浅初还在愣神的空档，就听周仓林又说道：“学校的同学你打算请哪些人？最近也有不少以前的学生来看我，或多或少都向我问起你的消息。你的学分已经修够了，学校也不用再去，拍毕业照的时候直接来一趟就成，这毕竟是个留恋。” 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迎上周仓林的目光，笑道：“我结婚也有段时间了，这婚礼之前本来也没有打算办的，所以这次也只是想从简而已，邀请一些至亲好友见证一下就行。学校里面认识的同学，我只请了郑欢。”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周仓林挤着眼睛笑了起来，“不骄不躁，不被名利所诱惑，也从不虚荣。不愧是我的学生。行，你的请帖我收下了，到时一定会准时去。” “好。”乔浅初应了声。 两人又聊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情，坐了一会儿，乔浅初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离开。 取了车后，乔浅初往楼南律所的方向开去。 现在正是中午下班的小高峰，再加上是在市区，路上拥堵。乔浅初随着车流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挨到一个红灯口子那儿停下。 这个红灯的等待时间有些长，乔浅初扭开了收音机听音乐，眼睛随意地往车窗外一瞟。也不知该不该怪她视力好，她只是这么随便看看而已，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右边的街道上，柏即晨的臂弯里挽着一个女人，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从他没拒绝的态度上来看，这个女人的关系也和他很不一般。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衣和修身的阔腿长裤，身材比较匀称，穿上高跟鞋后居然和柏即晨差不多高，就这么看过去，气质绝佳。 女人的脸上笑靥如花，一直在说些什么，柏即晨偶尔动动嘴巴，回应一两句。两人走进了街边的咖啡厅。 红灯变绿，乔浅初犹自在愣神，后面的车主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催促。她眉头一皱，收回了思绪，却是将车头往右一别，开进了那女人和柏即晨刚才走过的这条街上，然后停在了街边的停车位上。 这不是一时冲动……她告诉自己，跟上他们只是为了看看柏即晨和那女人的关系。西恬姐对她这么好，她不能让柏即晨伤害她。即便是最后避不开，那她也要帮着西恬姐减少柏即晨对她的伤害。 进了咖啡厅后，沈碧和柏即晨随便找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服务员过来，沈碧点了两杯咖啡，她还记得柏即晨最喜欢喝的是蓝山。 “出来陪我你怎么还绷着个脸？”沈碧将手拿在柏即晨的眼睛前挥了挥，“你看什么呢？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柏即晨慢慢收回视线，落在沈碧的脸上，沉声道：“没什么。” 沈碧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双手交叉搁在桌沿上，慢条斯理地道：“你最近越来越难约了，给你打十通电话你才接一次。” “你是在埋怨我么？”柏即晨冷冷一笑。 “妒妇这种事我现在还做不来，”这时服务员端了咖啡过来，沈碧对她点头道了谢，在服务员走后，这才转头对柏即晨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江城的目的，即晨，我不希望我自己成为威胁你的筹码。” 柏即晨的目光沉了沉，嘴唇动了动刚准备开口，眼皮一抬，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停止了手上搅拌咖啡动作。 --乔浅初朝他这边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柏即晨，好巧。”这句话刚说完，乔浅初正好停了脚步站在他的面前。 柏即晨轻轻点头，恩了一声，算是作了回应，眼神微漾，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 “这位是……”沈碧一脸笑容地站了起来，似乎刚才脸色微微一变的不是她。她偏头对柏即晨笑道：“即晨，这位美女是谁？你不介绍一下吗？” 柏即晨起身，淡淡地瞥了一眼乔浅初，随后为她和沈碧两人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说到沈碧时，他的语调依旧平静，淡然地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她叫沈碧，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乔浅初“哦”了一声，短暂地沉默后伸出手和沈碧握了一下，“那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还要去律所找南烟吃午饭呢。先走一步，以后再聚。” 沈碧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乔浅初出了咖啡厅，找到自己的车坐进驾驶座，拼命克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往柏即晨那边移。她想起刚才那个女人的名字--沈碧。 沈碧，原来她也是沈家的人。 第259章一心炸毛 “办个婚礼怎么这么多破事啊！”办公室里，唐一心扒拉着王曼珍同志给她的婚礼准备注意事项清单，头快要炸开了。 “婚礼预算、确定主婚人证婚人、电话通知外地亲友……”唐一心顺着长条清单一溜地读下来，看到最后面关于新房的装修时，立马不淡定了。她和苏季青这房子是买好了，但是最近一直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没空去管那个什么新房啊。 她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午饭的时间，直接就拨给了苏季青。 电话刚接起，苏季青的笑声就从听筒里面传进了唐一心的耳朵，“这么着急着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想我了？” “呸，”唐一心啐了他一口，本来想忍住的，但结婚这件事是苏季青将她拖下水的，现在搞得这么忙，她这一肚子的怨言还没地发呢，“听你这语气倒是悠闲啊，我这边忙得跟陀螺似得，转都快转不过来了。” “怎么了？”一听小祖宗情绪不对劲，苏季青马上收敛了笑意，问道。 “婚礼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我们的新房装修好了吗？还有那些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琐事，现在都要赶时间来准备，我一听脑袋就疼。” “在装修了在装修了，你上次挑的壁纸都已经贴好了，”苏季青听她是在为结婚的事情心烦，怕她一甩手悔婚，马上轻声安抚道，“你消消气，吃饭了吗？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了？”他记得唐一心一旦饿了脾气就会变得很差。 “谁饿了？别拿哄小孩子的那套来哄我，”唐一心低吼了一声，脸蛋微微有些发红。随后不等苏季青反应，她清了清喉咙，故作不屑地问道：“你吃过了没？要不我们去吃点什么？我记得阿初说过四方阁新出了一道甜品还很不错，要不去试试？” 苏季青正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在餐厅吃着工作餐呢，一听这话，下意识地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连声应道：“好好好，听你的。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你先想好待会儿要吃什么菜。” 唐一心被苏季青这么惯着，心里的火气立马便消了一半。等火气下去后，她马上就觉着自己有些作了。先不说途游离麦合有多远，就单说从麦合出发去四方阁也要半个小时左右，这一来一回的，的确很麻烦。 “算了算了，我不去了，我中午随便应付点儿，晚上我们再去四方阁吃。”唐一心的语气软了下来，有些别扭地道。 苏季青勾了勾唇角，“确定不去了？” 唐一心翻了个白眼，“我要老公又不是来虐的，就算你想当抖M，我还不想做抖S呢！” 抖M，抖S…… 坐在苏季青左手边的男同事偏头，眼神怪异地了瞟了他一眼，抽了抽嘴角--想不到咱们公司的总经理口味居然这么重。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哇。他这颗项上人头……察觉到苏季青快要转过头来时，他立马收回了目光，动作僵硬地往嘴巴里送菜。 唐一心本想下楼去吃饭，但出了办公室，她想到距离婚礼的日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皱皱眉，认命地坐了电梯来到顾双棋的办公室。 敲了三下门后，她推门走了进去。 顾双棋正在收拾文件，听到声响后抬眼看了过来，笑道：“整个公司也就只有你是直接敲了门就进来的。” “我这还不是先等你示了意才敢进来，你不吱声不就代表可以进来了？”唐一心嘿嘿一笑，自从和顾双棋他们私下走得越来越近后，她在面对他时，也没了那么多下属面对上司时的顾忌。 “也只有你的思维才如此特别。说吧，找我什么事？”顾双棋笑着问道。 “这个……”说到她来的目的，唐一心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她摸了摸鼻子，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请半个月的假。” “半个月？” 唐一心不住地点头，“嗯，我和苏季青的婚礼还有很多事没弄，我今天一看到婚礼准备的清单，可后悔当初答应苏季青应得那么痛快了。” 顾双棋听着，轻轻地笑出了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按着正常的流程和人事那边申请，我这边会批的。” “谢谢，”唐一心欢呼，想起冯桑桑，她顺口问道：“对了，桑桑那边你通知了吗？婚礼那天你和她可都要来啊，一个都不能少。” “说了，她答应了一定会回来。”顾双棋想起恋人，声音变得更加温柔，“这段时间她也成长了不少。” 唐一心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道：“那就好，她那么努力的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可不能辜负她。” “当然。”顾双棋点点头，想到什么，随即又对她提了一下：“你请假后，关于左筱筱的通告安排什么的暂时转给王倩吧。她比较有经验，帮你带几天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行。”唐一心答应下来，也没在他办公室久待，和顾双棋说了一声后便转身走了。 吃完饭回来，唐一心找到王倩和她交接了关于左筱筱工作的安排。 左筱筱很快收到了消息，趁着唐一心上完洗手间出来找到了她。 “唐一心，”左筱筱在她身后叫了一声，见她停住脚步后，踩着高跟鞋上前来，“听说你请假了？是要去置办婚礼？” “对啊。” “还有半个月了，你能忙得过来么？”左筱筱问道。 唐一心挑了挑眉，转脸过来盯着她，笑了一下，“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专门等在洗手间外面就只是问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左筱筱的眼睛很清澈，就这么瞅着唐一心，看着很无害，“当然不是，我最近不是有些闲么，就来问问你看需不需要我帮忙。顺便也让我沾沾你和乔浅初的喜气。” “阿初的名字你说得倒是挺溜的啊，”唐一心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是直接拒绝了她，“我这边有人帮我准备，人已经够了，所以不需要你的帮忙了。你要是时间够的话就多接两个通告，我想公司应该会很乐意帮你安排的。拜拜。”说完，转身便走了。 左筱筱看着唐一心走远，被她这么直白的拒绝也没生气，笑了笑后也往化妆间的方向去了。 唐一心明天才开始休假。下午左筱筱有个娱乐节目的通告，她午睡了一会儿后便直接给她打电话问她现在人在哪儿。 左筱筱已经在保姆车上坐着等她了。听到她居然这么乖，唐一心眼梢微挑，说了句马上来后便收拾了东西下楼。 和郑冰相比，左筱筱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她虽然因为外形清纯，发展有限制，但是不抽烟，脾气也温和得就跟小绵羊似的，一遇到什么聚会啊那些她也懂理，为她省了很多事。 上车后，唐一心挨着左筱筱坐下，跟她提了一下待会儿的注意事项：“这档节目玩游戏玩得很拼命，虽说是按着剧本走的，但为了增强娱乐性，有时候也会较真。你这么瘦弱，见机行事点啊。卖卖萌多点镜头就可以了。” “知道了。”左筱筱微翘唇角，闭上了眼睛休息。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你明天就不来公司了？” “对啊，”唐一心翻看着节目的剧本，“我已经和人事那边递了申请了。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我也和王倩交接好了，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她就可以。” “一心啊，好一心，一心大好人，”左筱筱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转脸对着唐一心，嘟着嘴巴开始撒娇，“你是我的经纪人，我是真的很想去现场见证你的幸福。啊，大好人一心，你就给我一张请帖吧。” “你就这么想去参加我的婚礼？”这都是她提的第几次了？ 左筱筱连忙点头，“你想，我整天都是通告来通告去的，这生活多么枯燥无聊。你的朋友都很不错，上次聚会和你们一起出去，我玩的很开心。所以想跟你们去放松一下。” “聚会的时间多的是，以后再聚也成啊。我们这次婚礼本来就想低调点，邀请的朋友也不多。你这次啊，就算了吧。等下次，下次我们出去玩肯定叫你。”唐一心见左筱筱有些泄气，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口头上的承诺。 “真的？”左筱筱喜道。 唐一心瞅着她那张纯美的脸庞，点点头。 第260章故意 “今天我在咖啡厅遇到柏即晨了，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叫沈碧。”在和穆南烟吃午饭时，乔浅初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刚才的所见告诉他。 “沈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家和他同辈的人里面，是有这么个人。 乔浅初“恩”了一声，“她也姓沈，你说她和沈淑萍该不会是有什么关系吧？” “是有关系，”穆南烟笑看了乔浅初一眼，说这话时，眼底的温度冷了几分，“她是沈淑萍的侄孙女，之前张子善不是拍到了柏即晨和沈淑萍见面的照片么？这下他和沈碧接触，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这沈碧一直都在桐城呆着的，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江城来？” 乔浅初皱皱眉，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地道：“我觉得沈碧和柏即晨的关系看着很不一般，我看得出来沈碧喜欢他，而且和他在一起时还挽着柏即晨的胳膊。” 穆南烟手中的筷子一顿，听着却马上没了胃口，他将筷子搁在桌上，认真的问道：“你看清楚了吗？”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柏即晨真的和沈碧有什么牵扯的话，那么西恬那边…… “我很确定。”乔浅初肯定道。 “但柏即晨不像是会脚踏两只船的人。”穆南烟眯了眯眼。晃神间，谢西恬的电话打了进来。 “什么事？”他接起，问道。 “警察抓到谢鹤平了！”谢西恬的语调有些激动，里面隐隐还透着一股子兴奋，“你们快来，我和苏季青顾双棋现在正在去警察局的路上！” “好。”穆南烟应了一声，随后熄掉了手机屏幕，转眸轻声问对面座位的乔浅初，“西恬说警察抓到谢鹤平了，要我们现在过去。” 乔浅初点点头，拿起旁边的手袋作势就要起身，却被穆南烟叫住了，“你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要不再吃点小点心垫垫肚子？” “还是不要了，”乔浅初摇头，“西恬姐他们在等我们，而且我肚子不是很饿，我更想知道谢鹤平背后的人是谁。” 穆南烟听她这么说，没再反对，却还是让餐厅打包了一份点心带走，以免在路上乔浅初肚子饿时找不到吃的。 驱车赶到江城的警察局，乔浅初和穆南烟在审讯室里面见到了谢西恬他们以及谢鹤平。 谢鹤平的样子有些狼狈，衣服是随便穿的，大大的挂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布袋似的，胡渣长满了整个下巴，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我们想和他单独聊一聊。”谢西恬转脸对身侧的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说道。 小警察一愣，知道谢西恬的身份，也没犹豫，直接便答应了，“那我出去抽根烟再回来。”说完便出去了，还顺便帮他们阖上了门。 等小警察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谢西恬顺势坐在谢鹤平对面的凳子上，冷声道：“说吧，把以前没有机会开口的以及你隐瞒的全都一起说出来。” 苏季青顾双棋和乔浅初穆南烟分别站在谢西恬的两侧，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谢鹤平身上，盯着他的脸。 谢鹤平一副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也不隐瞒了，抓了一把一直都未打理过的头发叫道：“说说说，我全都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你背后的人是谁？”谢西恬直接开了口，直奔重点。 谢鹤平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西恬脸上的表情，眼里有着除了恐惧害怕外的其他情绪。 穆南烟皱了一下眉头，一直关注着谢鹤平的他当然没有错过那抹异色--那是兴奋？ 谢鹤平似乎突然有了底气，眼睛直视着谢西恬，一字一句地道：“要我说可以，但是我要求对我轻判，否则我不会保证会将最关键的事情告诉你们。” “比如？”谢西恬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屑地道。 谢鹤平搁在桌沿上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比如我会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比如和我合作的人与谢总您关系匪浅。” 谢西恬第一反应便是朝穆南烟看过去。 苏季青和顾双棋面面相觑--这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超出掌控了。 穆南烟朝谢西恬轻轻点头，几乎可察地“恩”了一声。 谢西恬收回目光，转而死死盯着谢鹤平，语调一沉，“说吧。” 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南烟。”乔浅初小声地叫着他，握紧了他的右手，皱眉道。 穆南烟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安抚地捏了三下她的手指，也小声地回她：“没关系，我在。” 谢鹤平似乎是很享受这个过程，一个一个地挨着谢西恬几人看过去，瞅着他们脸上各色的表情，嘴角一勾，抱着手臂幸灾乐祸地道：“和我合作的人是柏即晨。” 这个炸弹一丢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谢西恬的反应最大，直接一拍桌子，厉声质问谢鹤平：“柏即晨才回来江城多久，怎么可能和你认识！你有证据吗？你没有证据的话我会再在你的罪行里面加一条诽谤罪！” 谢鹤平“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既然都被你们抓住了，你觉得我还能跑吗？我会这么傻的再次撒谎骗你们？柏即晨你们见过吧，谢总您应该是最清楚他的。啧啧，他这人心思深沉得就跟海底似得，你问问自己，你又了解他几分？况且只要是他想做的，还愁找不到方式和我联系？哈哈哈哈……原来谢总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啊！” “你……”谢西恬指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忍住了。 “证据呢？无凭无据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穆南烟上前跨了一步，一手搭在了谢西恬的肩膀上，让她稍安勿躁。转眸盯着谢鹤平，淡淡的目光却让他瞬间收敛了不少。 “我……”谢鹤平如坐针毡地挪动了一下屁股，过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咬牙道：“我有证据。”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手机出来，放在桌上，往谢西恬面前一推，“里面有他和我发的短信以及通话记录，但电话卡是黑卡，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用这个号码。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就可以打这个号码联系到他。“他说到这又耸了耸肩，”不过我经常给他打十次他都不接。” 室内又是一默。手机就放在谢西恬面前，其余几人也都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谢西恬垂下了眼睫，看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起身拉开椅子径直走了出去。 “南烟，西恬姐她……”乔浅初看着谢西恬走出去，一时没了主意。 苏季青在旁边叹了口气。 顾双棋走上前来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讯录和短信，俱都是一些对于谢鹤平的吩咐之类的话语。穆南烟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了这个陌生号码，随即向苏季青和顾双棋点了点头，牵起乔浅初的手也跟着离开了。 出了警察局，乔浅初看到临时停车位上已经没了谢西恬的车。 两人上了车，车子开出去后，乔浅初忍不住先开口道：“南烟，你觉得这件事真是柏即晨指使的几率是几分？” “十分。” 乔浅初震惊地侧脸看着他--他这么回答，那就是肯定无疑了。 而在审讯室里面的谢鹤平，穿着劣质的黑色衬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抱着头，抵在桌沿上，闭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室内很安静，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他不禁想起今天下午他来警察局自首前的事情来……关于柏即晨。 依旧是在阴暗逼仄的小屋子内，谢鹤平坐在床沿边上正在翻看一本杂志来打发时间。 书是他让柏即晨叫人买的。 已经到了午饭的点了，却还没人送吃的过来。他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在这个破地方呆的久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不快。 他拿起手机，嘴里骂了一句，翻出号码作势要给送饭的那人打过去。身后的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发出了“吱呀”的一声，他浑身一抖，吓得手机跌回床上。 他回头，来人却不是送饭的那糟老头，而是柏即晨。 “你来干什么？”谢鹤平的身子条件反射性地往里一缩，每次见到柏即晨，总是让他心里发慌。 柏即晨拎着一袋子的吃的走过来，谢鹤平是真饿了，也没管那么多就接了过来。他打开一看，发现全是肉，而且还有好几个菜是他喜欢的。 “你这是干什么？”谢鹤平把筷子一扔，“不送牛奶面包，改成送肉了？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心。”他冷笑了一声。 柏即晨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俯视着他，开口淡淡地道：“计划改变了，你去警察局自首。” “什么！”谢鹤平立马不干了，站起来冲他低吼道：“凭什么要让我去自首？我在这里躲了这么久，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你现在又让我去自首？那我之前的那些苦岂不是白受了！” 柏即晨却没和他说这么多，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的情绪却不泄露丝毫，“主动自首和等着被警察抓，二选一，你选一个。” 第261章了断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谢鹤平心里一跳，他猛地想起来之前被谢西恬他们逮着时，他使诈，之后也被穆南烟逼着做过这样的选择题。 “我去自首有我什么好处？而且我窃取皇朝的机密，我现在去少不了要坐几年牢，这完全就是赔本的买卖。” “你可以把我供出来。”柏即晨淡淡地道：“说出我们的合作关系，根据你的悔罪表现可以帮助你减刑，而且我会让皇朝那边不追究你的责任。” “真的？”谢鹤平狂喜。 “信不信由你。”柏即晨说完，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最后丢下了一句，“你吃完了就离开这儿吧。” 谢鹤平抽回思绪，有些懊恼地咬了咬牙--他现在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但是柏即晨那边，他又有些不确定他到底可不可信了。况且，他把他供出来了，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管得了他？ 车内，乔浅初的心里一阵慌乱。她看着穆南烟，问他：“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家，”穆南烟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然后给柏即晨打电话。” 乔浅初怔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到家停好车，乔浅初连门都没进去。两人坐在车子里，静静地等穆南烟给柏即晨打电话。 等待音刚响了两声便被接起，穆南烟直接对柏即晨道：“你过来吧，我们谈谈。” 柏即晨的语气平静，“地点。” “我家，地址我短信发给你。”穆南烟挂了电话，随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就在这里等他吗？”乔浅初见穆南烟不动，问了一句。 穆南烟”恩“了一声，眼睛看向了车窗外，微微一眯，“东西坏了，再买我嫌麻烦，就不进去了。” 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乔浅初心里一紧，将手覆在了穆南烟的右手手背上，“是要打架？”不然东西无缘无故怎么可能会坏。 穆南烟轻轻一笑，转脸看着乔浅初，“你是怕我受伤吗？你应该更担心柏即晨才对，他心里有愧，即便是我打他，他也肯定是不会还手的。但是这件事我要让他亲口承认。” “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肯定也会帮着西恬姐出这口恶气。”乔浅初习惯性地抿唇，想着谢西恬之前因为爱情失而复得的喜悦，连续两次背叛，都是因为柏即晨。这个男人，还真的是欠打。一直没有人打醒过他，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玩弄别人的感情。 穆南烟感受到乔浅初明显的怒意，微微一讶。这还是她为数不多情绪起伏比较大的时候之一，倒是让他挺意外。 他估摸着时间，在柏即晨还未赶到时，提前给谢西恬的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被接通了，但是听筒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穆南烟眉头一皱，直接跟谢西恬说让她开车到他家这里来。 谢西恬终于有了反应，声音沙哑地问：“什么事？” “待会儿我会再给你打电话，你接起别说话。给你看一场好戏，死不死心，自己决定。”穆南烟说完，将电话挂断--他知道她肯定会来。 没过多久便见柏即晨的车子往这边开过来，一直到稳稳地停在属于乔浅初穆南烟家的停车位上。 车门打开，柏即晨的一只脚先跨了出来。他和穆南烟一样，穿着衬衣和西装裤。 “你在车里等我，我去跟他谈。”穆南烟轻轻拍了拍乔浅初的手背，在打开车门的一刹那，在谢西恬的号码上点下拨出按钮，然后才下了车。 柏即晨看着穆南烟慢慢走近，眸光一闪。二人对峙着。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穆南烟微微一笑。 柏即晨轻轻摇头，嘴角勾出一抹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洗耳恭听。” “今天下午谢鹤平去警察局自首了，供认出幕后有人在跟他合作，他说那个人是你。”穆南烟开门见山，语气却有些轻描淡写。 “所以你觉得是我做的了？”柏即晨的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他笑了笑，解开了自己的第一颗衬衣纽扣，讥嘲道：“也算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会想着和这个猪头合作。没错，”他点点头，“我是跟他有联系。” 穆南烟的步子往前一迈，嘴角的笑容愈发冰冷，“你的目的是什么？报复皇朝？报复穆严松？如果你是真的想和谢西恬在一起的话，你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柏即晨，你第二次辜负了她。” 第二次。 穆南烟的话语声铿锵有力，砸在了他的心上。 这话说出来，柏即晨的心里一震。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冒了出来，关于他的，也关于谢西恬的。她的笑容，她的问声细语，她对他说最后一次相信他……就这么简单的，他将这份信任抛弃了。 有一瞬的晃神，柏即晨强迫自己清醒。他微微一笑，在穆南烟捏起拳头的那一刻点了头，“你说的没错，我是为了报复皇朝，报复穆严松。穆南烟，也只有你活得这么舒坦，所以不能体会我那段时间的痛苦。我--” “砰--” 穆南烟没等他说完，拳头猛地朝柏即晨挥了过去。柏即晨却也不避让，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柏即晨，这一拳头算是便宜你了。”穆南烟看到柏即晨嘴角渗出来的一丝血，阴沉着脸道。 柏即晨被打得偏过了头，听着这话，嘴角习惯性地想要勾起，却痛得他皱了眉头--穆南烟这一拳，打得真狠。 “穆南烟！” 伴随着猛烈的急刹车，谢西恬飞速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来，连车门都忘了关。 就这一声大喊，让柏即晨的身子微微一震，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穆南烟再上前一步，怒火还没有完全消散。他缓缓走到柏即晨的面前，就在柏即晨以为他还要再来一拳的时候，穆南烟挡住了谢西恬的视线，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在柏即晨面前晃了晃。 柏即晨看见了上面的联系人和通话时长，现在还显示通话中。 “……”柏即晨苦笑。 谢西恬也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看着柏即晨，浑身都是寒意。 “你就没有要解释的？”谢西恬问他。可笑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居然还存了一丝侥幸。在刚才来的路上，她不知道超了多少车，也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穆南烟和柏即晨的话句句都响在她的耳朵里，做不了假。她恨，恨自己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更恨两次都栽在了同一个男人的手里。 但这个人是柏即晨啊，柏即晨又怎么会做这些肮脏的勾当？ 她情愿相信他是有苦衷。 柏即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柏即晨的车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 刚才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柏即晨身上，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车，再加上他的车子贴了单反膜，就更是没看清了。 这个女人谢西恬是认识的，第一时间认出来后她眉尖一蹙，质问柏即晨道：“你和沈碧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是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沈碧？ 穆南烟的眸子转向了那个女人--原来她就是浅浅今天中午看到的那个沈碧。 “不好意思，我想我该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了。”沈碧站在他们几人面前，大大方方地微笑着道：“我叫沈碧，是即晨的未婚妻。” “未婚妻？”谢西恬一勾唇角，丝毫没将她放在眼底，“想当他未婚妻的人多了，个个把美梦做出了花来。” 沈碧不跟谢西恬计较，却将眼神看向了柏即晨的方向，叫他：“即晨，不如你来说说，我是你的谁。刚才我都自我介绍了，但看来谢小姐是不相信我呢。” 谢西恬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脸色泛白地盯着柏即晨，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柏即晨回看她一眼，却在她的目光中牵起了沈碧的手，点头道：“对不起，她是我的未婚妻。” 谢西恬用力地甩了柏即晨一个耳光。 “即晨，”沈碧狠狠地瞪了谢西恬一眼，随即转头关怀地看着柏即晨脸上的指头印子，轻声道：“我们还是走吧，你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还想再说什么？”谢西恬抿了抿唇，目中泪光一闪，但硬生生让她憋了回去，“柏即晨，你让我信任你，我就毫无保留地最后相信你了一次。但是现在你毁了这份信任，以后你都不再有机会。” 柏即晨盯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的泪光他忽略不了。在这一刻，他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什么都不管了也不顾了，就这么随心所欲地生活，不要让她哭。 他的喉咙动了动，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手腕却被沈碧一扯，止住了。 “走吧。”沈碧叫他。 他回过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沈碧拉着往车的方向走去。背后有一股视线一直都胶在他的后背上，他知道是谁的。但是已经没有用了，从他和沈碧在一起的那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他和谢西恬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第262章放弃的美好 乔浅初的闹钟很早就响了起来，她缓缓伸出手，将手机摸了出来，关掉了闹钟，起身。 穆南烟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里还带着疲倦。 “去哪儿？”她起身的那一刻，穆南烟突然伸手将她的手腕抓住了。 乔浅初回头看了看穆南烟，笑了起来：“我去做饭。” “起这么早干什么？多睡会儿。”穆南烟轻轻一扯，乔浅初立刻落进了穆南烟的怀抱。 她安安静静地待着，没有挣扎，半晌，开了口。 “西恬姐的状态已经不能帮我们处理婚礼的事情了，我今天得接手，去看看婚礼的场地。她现在自己的情绪都顾不过来，不能让她忙活那么多东西了。”那天柏即晨离开后，谢西恬也开车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穆南烟沉默了下来，想到了谢西恬那张惨白的脸，点了点头，轻声道：“那等会，我和你一起去。” “你？律所没有事情了吗？”乔浅初从他怀抱里脱离，开口道：“我自己去就行，场地布置我也很拿手的，放心，保证给穆先生一个难忘的婚礼。” “有你的婚礼，怎样都是难忘。”穆南烟也坐了起来，看样子真的准备和她一起出门了。 乔浅初挑眉，坐在床上笑着：“真要去？” 穆南烟转头看着她笑，乔浅初这才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边往厨房走去边道：“想吃什么？” “老样子。” “好。” 清粥小菜。 两人上桌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谁都没有再谈及那天发生的事情，吃过饭便开车前往婚礼的场地。 “这边一片的空气还挺不错的，”穆南烟下了车之后环顾四周，“绿化挺好，我们可以来这里养老。” 乔浅初觉得好笑，“要等到养老，已经是四五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所以我要先和你预定好你的老年生活，身边必须是我。”穆南烟淡淡道，仿佛是在讲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哪有这么霸道的......”乔浅初打趣道。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握住了，往前走着，用行动宣示了主权。 乔浅初一笑，也不和他争辩了，安静地靠着他走。 她伸脚踢了踢脚下的这一片空地，“这边，就是迎宾的小道，分黑白色，中间我们走路的那一块，是彩色。”她眯着眼睛，和穆南烟在一起，很容易就想到了婚礼应该用的场景配色。 “为什么？”穆南烟脑子里浮现出她描述的场景，在问出口的那一刻也突然明白了。 乔浅初只是笑，不回答。 穆南烟看着这个场地，也牵起了嘴角--他在遇见她之前，最爱的就是黑白色。办公室、家居全都是单一的颜色，而浅浅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力第一抹有足够能力将他的生活全部改变的彩色，她闯进来了，于是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彩色的道就放在中间。”穆南烟提议。 乔浅初点头。 两人抬步将整个空旷的场地都走了一遍，很多细节东西都敲定了，抬表一看，才中午十二点。 “唐一心怎么总闹着这些事情繁琐。”乔浅初看了看场地--明明就是连半个小时都不用的事情。 穆南烟道：“她的意见别说和苏季青相冲了，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要思考半天，然后自己提出方案，再自己否决。” 乔浅初一想，也是，场地的设计对于她来说应该很难，要融入两人相见的意义，还要迎合大家的喜好。 穆南烟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看。 “你下午有事吗？”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道：“我得回去把这个方案整理出来然后发给制作场地的人，你可以先去工作，晚点我们再联系。” “好，张子善发信息来，有人来律所闹事，我回去处理一下。” 乔浅初点了点头，一起上了车。 穆南烟将乔浅初送回了别墅，乔浅初按住了车门，轻声道：“你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他点了点头道：“放心。” 乔浅初看着车子离开，才走进了别墅--律所闹事的事情也常常发生，她陪着南烟的时候也见到过几件，但是南烟都可以处理得很好，所以她也很放心。” 一个下午，她都待在房间里写写画画，手下的画稿很快就出来了，甚至还用空余的时间画了婚礼捧花的样子--他们已经说好了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制作，包括捧花和婚礼上摆放的各种小物件，都会由他们一点一点亲自制作起来。既然办了婚礼，就要办最特别最精致的。 一抬头就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渐开始暗下来，一天就这么快过去。 乔浅初伸了个懒腰，眼睛眯了起来。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南烟，但是一看屏幕，居然是西恬。 愣了愣，接了起来。 “喂，西恬姐。”她说完就静静地等待着那边出声--谢西恬已经三天没有和她联系。 那边一阵沉默，很久之后，才听见了一丝呼吸。 乔浅初也没有说话，等待着。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是徒劳，柏即晨对于谢西恬来说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南烟对于她来说是什么--西恬姐现在的感觉，大概已经是万箭穿心的程度了。 “阿初，你在哪？”谢西恬终于开了口。 乔浅初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在家里。”她猜测着谢西恬那边的环境--不是酒吧，酒吧没有这么安静。有风声，但是没有路人讲话的声音，大概是桥上或者河边吧？ “现在能出来陪陪我吗？”谢西恬开口：“我打开通讯录才发现找不到一个人，只有你了。” 乔浅初有些心疼，二话不说站了起来道：“你在哪里？” 谢西恬开口说了地址，果然是河边。 乔浅初拿上了自己的外套，这里开车过去就要一小时，她担心待会夜深了温度会下降。 下了楼，她开车前往河边，路上给穆南烟打了一个电话。 “喂南烟，我晚上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吃饭，西恬姐打电话让我出去。” “她在哪？”穆南烟开口问道。 “在城西的河边，我现在过去就行，会好好开导她的，你放心。”乔浅初道。 穆南烟本来想一起过去，但是想了想，这种时候的乔浅初拥有比他更多的力量，他去了，反而不方便。 “好，那你小心点，回来的时候和我说，我去接你。” “好。” 乔浅初挂了电话，驶向了河边。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城西，乔浅初走了下来。 谢西恬果然在，她一个人站着，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抬头就看见乔浅初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你会不会以为我要投河自杀了？”谢西恬笑道。 “那倒没有，”乔浅初也笑了起来：“你要是投进去了，就不是你了。” 谢西恬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不少，默然很久才开口道：“我要是真有那个勇气投河，就不会等到现在了......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现在伤口愈合得这么快。第一次他不打招呼地离开的时候，我几乎疯了，那个时候想放弃皇朝，从来没有一次那么疯狂地逼过南烟接替我的位置，也从来没有一次那么责怪我身处的这个位置让我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乔浅初走了上去，和谢西恬并排站着，开口道：“我也曾经想过逃避。” 她口气淡淡，仿佛也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我知道，”谢西恬转头看她，“那个人叫傅白，是吗？” “嗯。” “如果没有放弃，你现在碰不到南烟。” “对啊，”乔浅初笑了起来，“如果没有放弃，你怎么知道你会碰到谁？” 谢西恬瞬间就没有话说了，所有的悲伤一瞬间都梗在喉管里，这才意识到了乔浅初是故意在套她的话。 她噎了很久，才缓了过来，“你这妮子......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 乔浅初笑了笑。 谢西恬再一次开口：“但是你遇见的那个人不是最合心意的，如果现在让你离开南烟，你应该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会疯掉。”乔浅初开口。 她猜得没有错，柏即晨在谢西恬的心里真的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谢西恬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从来没有听过乔浅初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也没有听过她认真地表达出穆南烟在她心里的地位。 这两个人...... “哎，你一定要在我现在这样的时候来秀恩爱吗，”谢西恬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我还想安慰你一下，但是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把你们两个分开，更难受了......” 乔浅初笑了起来道：“你已经跌倒过一次，应该有了爬起来的经验。我以为你今天叫我来不是安慰你的，就是无聊了，想聊聊天。” 谢西恬欣赏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乔浅初每一个举动，都在告诉她为什么南烟会这么喜欢她。 她大气通透，看似小女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事理，只要站在她身边就舒服，还有什么可求？ “所有人都是放弃了不好的，遇到了好的，南烟也是你也是，唐一心也是，”谢西恬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就我不是呢？” 第263章非他不可 乔浅初被她的动作给逗笑了，开口道：“不幸的人多着呢，你怎么不说那些从来就没有得到幸福的人？光举对自己有利的例子可不行啊。” 谢西恬耸了耸肩道：“我们身边的，还有什么不幸的例子吗？我现在满脑子就想着别人怎么幸福的和我怎么不幸的......” “当然有。”乔浅初也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自己身下的石子。 谢西恬感兴趣地转头，“谁？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乔浅初勾起了唇角--说出来，谢西恬一定不会高兴的。 “张子善。” 谢西恬一愣。这个名字从柏即晨出现开始，就仿佛已经淡出了她的生活。她没有接受张子善的任何邀约，虽然以前也是如此，但是以前如果她没有打算去见张子善的意思，那么张子善总会想方设法来见她的......但是或许，张子善真的想要放手了，想要将她交给柏即晨了，所以他不出现了是吗？ 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底--说起来，张子善确实可以算作她身边最不幸的那个。她没有给过张子善回应，哪怕是一次一点点的希望，都没有给过。但是张子善那样的一个性格，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居然可以锲而不舍地喜欢自己这么久。 乔浅初看着她道：“我说得没错吧？” “无法反驳。”谢西恬笑了笑，脸色突然也有些苍白了起来。 比起张子善，她确实好了不少，至少曾经得到过，享受了那种甜蜜的感觉，而她留给张子善的就只有痛苦。虽然现在她在失去，如果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选择现在这条路，因为失去也比从来没有得到过好。 “那你是......”乔浅初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点，但是无法掩饰她非常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心情，“怎么想的？怎么想张子善，打算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还能怎么想？不可能的事情，我从来不想。”谢西恬淡淡地道，眼神望着远方。 乔浅初的眉头轻轻一皱--张子善对谢西恬付出了那么多，在她身边默默地守护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办法唤起谢西恬的任何一点感情吗？在她看来，张子善并不比柏即晨差，谢西恬一定非柏即晨不可？ “非他不可？”她问道。 谢西恬没有回答，但是嘴唇已经抿紧了。 她在想，这个问题她也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并且不是现在才开始想的，从第一次柏即晨的离开，一直到现在，她都在考虑。有过无数次的动摇，但是每一次的动摇，都是对张子善和柏即晨的不尊重，因为她只能跟着心走，她无法保证自己能给张子善一个正在爱着的感觉--乔浅初和穆南烟之所以这么好，是因为他们对对方有无保留的爱意和信任。 她和张子善，什么都没有。而且她心里有柏即晨，就算柏即晨伤她再深，那个人只会在她的心里越住越深，什么都无法将他彻底挖掉。 她知道这辈子就是栽在柏即晨手里了，除了柏即晨之外，她谁也不想要。 “那柏即晨呢？”乔浅初开口问道：“对他又是什么打算？是继续在一起，还是……” “不可能了，”谢西恬摇头道：“不会在一起。他不能待在这里，就算他想待，穆家也不会让他待了。” 乔浅初默然许久，突然生出了一丝感慨。 她谁也不接受，难道单身一辈子？ “别问我下半辈子怎么过，”谢西恬转头看了她一眼，“上半辈子怎么过的，我下半辈子就怎么过。本来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奢望我的人生里除了皇朝还会有什么带有人情味的东西，现在这样……说实话挺好的。” “我看着你，并没有觉得好。”乔浅初道。 谢西恬的脸色到现在还是惨白，眼睛还有微肿，隐隐可以看出哭过的痕迹。眼睛下还有青黑，妆容也并不像之前那么讲究了，连黑眼圈都懒得遮，整个面庞放在乔浅初的眼前，让她怎么说服自己，谢西恬没事？ 谢西恬望着河面，开口道：“皇朝是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期，和我的未来。而柏即晨不同，他是梦想，你知道吗？” 乔浅初看着她。 谢西恬低声道：“梦想就是……遥不可及的，只能在每次想起来的时候觉得美好而充满干劲的东西，但是你一辈子都别想碰到它。” 所以还是她奢望。现实该给她重击的时候，一点都不会留情。 乔浅初伸手，将谢西恬轻轻抱住了。 抱住的那一刹那，谢西恬只觉得身边有个小小的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她的心也在一瞬间软化了，鼻子一酸，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知道了，”乔浅初道：“旁人的劝解是旁人的事，你要是不让我们劝，我们也难受。至于听多少，你自己决定，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谢西恬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回握了乔浅初的手。 两人静静地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西恬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拍了拍乔浅初的手道：“以前只觉得你善解人意，没想到还有疗伤功能啊。” 乔浅初笑了起来。 “我给南烟发了短信，”乔浅初道：“他应该快到了。” 谢西恬的表情一僵，立刻道：“那我先走了……” “见一面再走吧。”乔浅初将她的手拉住了。 谢西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见一面？用现在这副鬼样子去见他吗？非给他骂死不可。” “不会的。”乔浅初道。 穆南烟是心疼谢西恬的，她都看在眼里，但是两人都不擅长表达，所以直到现在，两人也没有真正摸透对方的脾气。 “他来了。”乔浅初抬头，看着对面一辆驶过来的车。 谢西恬无法，只好停在原地。 穆南烟从车上下来，大步迈了过来，眼神是看着谢西恬的，但是身体已经朝乔浅初走了过去。 “来啦，我们已经聊完了。”乔浅初伸手，握住了穆南烟伸过来的手。 穆南烟显然对她这个动作十分满意，转头看向谢西恬，“聊了什么？” “一点小事，”谢西恬开口道：“你们两个先走吧，我也开了车……”她对于穆南烟，看来是不愿意多谈。 穆南烟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将她脸上的所有痕迹都看出来了，开口道：“有事情叫我们一声。留不住的人就让他离开，我们一直都在--你听得懂吗？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在。” 谢西恬一震，看向穆南烟。 印象里他极少说出对自己鼓励的话，而且这一次是她莽撞，在穆南烟提醒了之后还一股劲地要去撞南墙……没想到到头来，他居然会安慰自己…… 谢西恬连连点头。现在什么难过的情绪都已经暂时消失了，只会傻愣愣地盯着穆南烟的脸看。 穆南烟点了点头，带着乔浅初离开了。 乔浅初转身和她挥手，谢西恬也笑着挥了挥。 “还是你比较管用，”乔浅初转头道：“我说了那么多，还不如你一句话……” 穆南烟开口笑道：“所以平时不能对人太好，关键时候好一下，专治各种情伤。” 乔浅初推了他一下，嗔了他一眼。 这边谢西恬正准备回去，都已经坐上车了，车门突然被人抵住，她以为是夹到了什么东西，四处一看--窗外站了一个人。 一瞬间的血液凝固。 在看见这个人的脸时候，谢西恬丧失了语言功能，几秒钟之后回过神来，立刻伸手将那个男人的手撇开，将门关上了。 男人的手又架在了窗户上，阻止谢西恬关窗。 谢西恬推搡不成，又不忍直接将窗户关上，冷着脸道：“你想干嘛？柏即晨，你还嫌不够是吗？现在是来耀武扬威？” 柏即晨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等了你很久。” “等我？”谢西恬讥讽出声，她想离开，因为能维持这样的表象不会多久。 柏即晨开口道：“等你，从我离开你开始，我就在等。” “所以呢，等到了玩腻了，可以扔了是吗？” “我出过车祸。”柏即晨开口。 谢西恬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沈碧给我输的血，”柏即晨的声音很低，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表情，今天的他所有情绪都可以在表情上被捕捉，“她差点也没命了……这个恩情我得还。” “如果你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手拿开。”谢西恬冷声道。 “你不舍得对不对？就算是有可能伤到我，你都不舍得，你大可以将窗户关掉，但是你没有，”柏即晨继续道：“你心里还在乎我。” “恭喜你得出了一个全世界都知道的结论，”谢西恬淡淡道：“你柏即晨厉害，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想不想要就看你一念之间。开心吗？现在来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谁曾经救了谁，关我什么事？我知道的是你的谎言，你回江城，让我信你，我信了。重新在一起，我也付出了所有我们会付出的东西……柏即晨，你大概从来没有被抛弃过。” “我不会伤害你和皇朝，”柏即晨的手还是没有从窗口挪开，“没见到你之前，我确实以为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见到你之后，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我下不了手去伤害你，你守护的皇朝，我也不会动。” “还有，”柏即晨继续道：“途游有内鬼，要小心……” 谢西恬发出了一声嗤笑，眼神冰冷地看了柏即晨一眼，“现在信你，才是有鬼。” 她看了车窗一眼，一狠心，踩动了油门。 柏即晨的手被刮到，拿开了，只留下谢西恬绝尘而去的车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刮伤的手，久久无言。 谢西恬在飙车出去的那一瞬间，心也跟着一个抽痛，眼泪立刻涌出来了。 她抬头，用力忍着，车子冲进了黑夜里。 第264章为何不能是他 第二天，张子善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楼南，路上碰到了柏蕊也没有心思开口讽刺了，一路往穆南烟的办公室狂奔而去。 推门一看，还好穆南烟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那个……”到了面前，他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穆南烟没有抬头都知道是张子善，手里还在写着宾客清单。 见穆南烟没有理会他，张子善又打算开口了，咳了一声道：“就是……谢西恬今天早晨有去上班吗？” 穆南烟停了笔，“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全名了？” “就是……柏即晨回来的那天开始。”张子善苦笑了一声。 “她去没去上班，我不知道，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穆南烟将名单列好了，伸手拍下了照片，发给了乔浅初。 “我……找她有点事……柏即晨不是已经摊牌了吗？我买的……怕她难受，给她买了好东西想送过去……怕见不到人，又给我拦外面了！之前好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都是秘书给她拿进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交到她手上，她也没说……”张子善讲到谢西恬秘书的种种恶行，话语声终于流畅了点。 穆南烟抬头笑道：“讲重点。” “重点就是……”张子善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穆南烟没有回答，但是伸手就拿起了一旁的手机，找出了谢西恬的联系方式，点击了拨通。 这么简单？张子善不可置信地看着穆南烟正在滑动的手……他平常要求他一次，真的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啊…… 就在他受宠若惊的时候，穆南烟的电话接通了。 “喂，你在哪儿？公司啊，明白了……没什么事，就是问问……真的没有。” 谢西恬似乎还想说什么，穆南烟对张子善扬了扬眉，张子善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大恩不言谢的姿势，转身离开了。 张子善火速下了楼，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就往皇朝赶去。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谢西恬会不会见他，他只要能对谢西恬有一点点安慰，就好了。 到了皇朝，张子善直奔前台。 “你好，那个……” “您是张先生吧？”前台开口道：“谢总让您到了之后就上去。” 张子善愣了愣道：“我？你确定是我吗？” 前台看了张子善一眼，开口道：“不会错的。”天天都来这里守着，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张子善将信将疑地移动着步子，频频往前台的方向看着，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居然也有被谢西恬邀请上楼的一天？这是梦吗？ 进了电梯之后，张子善看着上升的数字开始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姿势摆放，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反复翻看他刚得来的东西，笑了笑。 电梯到了。 这一层除了谢西恬，就是齐豫的办公室了。齐豫的脸他可是已经见过多次了，每一次都是阻止他进谢西恬的办公室的。 张子善经过齐豫身边的时候，齐豫抬了抬眼睛，张子善立刻用得意的眼神看了齐豫一眼--怎么样？从前只顾着拦着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进来了吧？ 齐豫看着张子善幼稚的行为，笑了笑，转身继续看向手里的文件，但是耳朵却已经在听张子善那边的动静了--总经理什么时候也肯让这个男人进来了？这是什么预兆？要接受了吗？ 张子善在踏进谢西恬的办公室之前，还特意停了下来，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对着一旁反光的奖杯照了照，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谢西恬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子善推门而入。 谢西恬抬眼。 他一紧张将自己刚才想好的要说的话全都忘了。 “我秘书说，这些都是你拿来给我的？”谢西恬开口问道。 张子善这才注意到谢西恬的面前堆满了东西，全部都看着挺眼熟。 他看了看--止痛贴，还有治脊椎疼痛的药，驱蚊的，拔罐的，针灸的…… 堆在一起看才觉得壮观，他几乎将整个药店都搬来这里了啊，没有堆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呢……难怪每一次进来的时候，前台和秘书看他的眼神都是那么奇怪…… 张子善汗颜，开口道：“这个……只是想让你注意身体，要注重养生，所以……”他自己都觉得太夸张了，不知道谢西恬会不会嫌弃他烦？他开始担心了。 谢西恬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道：“昨天用了那个贴脊椎的，觉得好多了。谢谢你。” 张子善一愣，抬起头来--今天是怎么了？穆家出了什么大事了吗？他们惨无人道天生虐人的行为已经惹怒了某位魔法师，所以冲进他们家里给他们的脾气做了调整吗？ 张子善吓得不敢接话，只在原地看着她。 谢西恬笑了一下，开口道：“怎么了？傻了？” 张子善猛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不一样特别亲切……” 谢西恬笑了笑没有回答。 张子善注意到了她眼睛的红肿，心想下一次应该给谢西恬买个消肿的东西来了……催过到时候让她哭的人已经走了，他也就不用再担心她会被欺负了。 “西恬。”张子善突然开口。 穆南烟的那么多个朋友里，也是有张子善敢这么亲昵地呼喊谢西恬的名字，用张子善和别人吹牛的话来说，就是“迟早是我的人，叫叫名字怎么了？” 谢西恬应道：“嗯。” “那个……”他说了半天，不敢吐出柏即晨的名字，怕触碰到谢西恬的伤口，只能开口岔开了话题，道：“我有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看？” 谢西恬眼神闪了闪，但是点了点头。 张子善立刻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谢西恬的面前一晃，道：“看！” 屏幕上有一张照片，是两个孩子坐在椅子上照的，有些模糊了，但是依稀看的清楚五官。只要隐隐约约看得清五官，就很容易辨别这两个小孩是谁。 居然是…… 谢西恬瞪大了眼睛，开口道：“这是……我和穆南烟那小子？” 张子善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点这头道：“我那天去问他要你小时候的照片，他让我自己去相册里面找，我看见了好多他小时候的照片，这张最搞笑，看这个表情……哈哈哈……” 谢西恬被这么一提醒，才真的看清楚了穆南烟的表情。他坐在位子上，显示出了打电话的姿势，但是表情非常冷酷，眼神似乎是盯着摄像师的方向，表情有些不满。 “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张子善嘟喃道：“我要是有这个合照的机会，早就偷着笑了……” 谢西恬有些莫名的感动，但随即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硬下心来。 “张子善，你除了送东西来，没有话想说了吗？”她问道。 “话？”张子善一头雾水--什么话？他有什么需要对她说的话没有说出口的……如果真说出来，倒是有一个，就是告白的话。 他每一次都有准备好，但是每一次这样的准备都派不上用武之地，而且他在心里已经想象过好几次谢西恬拒绝他的样子了。 “嗯，”谢西恬看了他一眼道：“我在等你说，说出来了，我才能拒绝。” 张子善立刻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愣愣地站在了原地，脑子里都是谢西恬刚才的那句话--你说出来了，我才能拒绝。 真的一定要……这样吗。 他说他今天怎么会被允许上来，谢西恬怎么会耐着性子听他废话了这么久，他还以为是柏即晨终于走了，谢西恬终于肯将目光投向他了……原来还是他想太多了。 他强撑着自己的笑容，不至于让那样的轻松支离破碎，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 “那……我就不说了。”张子善道。 谢西恬想了想，开口道：“你一直以来对我做的事情我都非常感动，这些东西，确实没有一样是我不需要的，”她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互相倾诉。” 张子善听见了“朋友”两个字，就想笑。 谢西恬继续道：“但是我不能因为关系好，就给你希望。我只能说我谢西恬此生何德何能，当得起你一个喜欢。” 张子善手里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缓缓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她分享，来的时候带着满心欢喜，准备了很多，但是…… “我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能是我？”张子善开口道：“这么多年，你都看不见吗？” “感情的事情有多无奈，我觉得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谢西恬道。 张子善有一瞬间想好好说出这些年为了接近她，他所做的努力。但是在下一个瞬间，他觉得谢西恬不会喜欢听这些。 “我走了，”张子善撑起笑容道：“你好好休息。” 谢西恬没有回答，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一走到门口，张子善的手机里突然进了一条消息--不止是他，所有人的手机里都突然进了一条消息。 “桑桑明天回来，明天中午接风宴，在古楼。” 发件人，顾双棋。 第265章桑桑的改变 古楼的装修是乔浅初最爱的，比四方阁还要讨喜几分。 红色的中国风建筑从一进门就十分惹眼，看得唐一心啧啧称奇。 “这要是放在古代，估计和修个长城差不多吧……”唐一心摸着古楼的进门时看见的那个长廊雕花，轻声道。 “你土不土！第一次来啊？”张子善在一旁吐着舌头叫道。 唐一心瞟了他一眼道：“对啊，我第一次来。谁和你一样需要来这里应酬什么，我都是钟情于街边的小摊，怎么了吗？” 张子善啧啧了两声，没了话。 唐一心又凑了过去道：“别总吐舌头了，吐断了。” 张子善闻言瞪起了眼睛，看着她，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似乎没有平时那么灵光了，居然找不到回答她的话。 唐一心看着他的样子，也明白了几分，开口：“喂，听说你告白了？” “听谁说的？”张子善立刻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乔浅初在一旁看着，勾起了唇角--哪里有张子善和唐一心，哪里就有争吵。 “哟这问题新鲜了，”唐一心嘲笑道：“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你风风火火地跑去皇朝的时候，以为那里是封闭式仓库呢？想进去就进去，出来就出来，没人注意你干了什么？”唐一心嘲笑的表情十分到位，“皇朝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说不定人家拿凳子瓜子坐在监控前看戏呢！” 张子善一噎，知道唐一心说的有理，他太冲动，就这样跑去皇朝，不说对楼南会造成什么影响，就说对谢西恬的影响，应该就不小吧…… 他苦恼地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 穆南烟停好了车之后跟了上来，顺手牵起乔浅初的手，往一边走去。 乔浅初抬头问道：“桑桑他们来了吗？” “在包厢，”穆南烟道，转头看着乔浅初，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今天早晨是不是没吃饱？” “吃饱了，天热了没什么胃口，”乔浅初笑了起来：“穆先生天天盯着我的饮食，不腻吗？” “不腻，打算盯一辈子了。”穆南烟淡淡道。 两人相视，乔浅初最先抵不过穆南烟的眼神，只好将头转开了，不去看他。 穆南烟笑了，带着乔浅初走到了包厢前。 唐一心和张子善也赶了上来，两人还在争执着什么。 “我守了这么久，你让我怎么办？”张子善问道。 “所以我说你笨！你都守了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就这么等不及？现在柏即晨刚刚再一次伤害她，这是二度伤害，她很难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 “她根本不想出来。”张子善道。 这话一结束，众人都沉默了。 所有人都知道柏即晨和谢西恬的那点过往和现在，所以反而更加难以猜测这两个人的走向会是什么…… “走吧。”穆南烟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伸手将包厢们的暗扣按住了，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紧张和期待。 唐一心的表情也立刻紧张了起来，对张子善在耳边的絮絮叨叨也只是伸手挥了挥试图挡开，没心思回话了。 她们都在期待现在的桑桑，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只是外貌上的变化？因为性格上的变化是很难形成的，因为毕竟你用几十年去形成了那个性格，一时间要改是确实困难的。 包厢们开到了最大，里面的人也都随着门一点一点地推开而完全显露出来-- 座位上一共有三个人。 顾双棋、苏季青……还有桑桑。 虽然桑桑的变化很大，但是她们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冯桑桑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的连衣裙，不是十分正式，但是别致的设计都让观者眼前一亮。而乔浅初仿佛是记得的，桑桑不爱穿这些色彩明丽的衣服。 衣服就已经让她们吓到了，那接下来…… 唐一心十分好奇，不停地伸头去看，试图将现在坐在位子上，正在和顾双棋聊天的女人看个清楚--这人真是桑桑？怎么气场完全不像…… 冯桑桑笑着笑着，眼神突然朝门口一抬，笑容就止住了，惊讶地站了起来，随后是欣喜。 “一心！浅初！”冯桑桑叫道，脸色微微一红，看得出来十分激动。 乔浅初看了一眼冯桑桑的穿着，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和唐一心一起应了。 穆南烟始终站在乔浅初的身边，伸手带着她朝里面走。 主位还留着。 顾双棋站了起来，淡淡开口：“坐吧。” 穆南烟脚步停住，看着位子，诧异扬眉。 顾双棋笑着：“那时候你们帮了我和桑桑不少忙，今天与其说是接风，不如说是感谢。” 冯桑桑也开口道：“对，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们，但是那时候决定匆忙，走得也匆忙……” 她说话的样子和一年前也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不仅流畅了许多，而且全程都是看着乔浅初的眼睛开口的，这让乔浅初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唐一心觉得十分新奇，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一个人的前后变化会这么大？ 她跳了过去，将冯桑桑的手臂戳了戳道：“我没看错吧？这人真是桑桑？！” 冯桑桑抿唇笑了起来，有了点羞意。 唐一心叹道：“这才是你正常的表情啊！” “别取笑我了，快坐下来。”冯桑桑道。 唐一心哈哈大笑，拉着乔浅初坐了下来。 穆南烟和苏季青打了招呼，落了座。 “这一年你都干什么了？快说说！”唐一心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越过乔浅初，两只眼睛像x光似的在冯桑桑的身上扫射。 冯桑桑笑道：“我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桑桑付出了很多努力，你们会看见结果的。”顾双棋的话里似乎带上了骄傲。 乔浅初看着顾双棋，了然地笑了起来。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在这边定居？”乔浅初问道。 冯桑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我自己想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浅初，我不怕你笑我，其实我觉得在我出去了之后……才是新生。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第一次试图去改变自己。如果我还是那个懦弱胆小连打招呼都觉得有障碍的冯桑桑，那我也配不上双棋。” 尽管从刚才到现在，冯桑桑的状态都是十分自然的，但是唐一心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冯桑桑，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灵魂。哪有人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改变这么多的？！ “我的天啊，你都经历了什么……”她感叹。 乔浅初看了冯桑桑一眼，道：“江城也可以锻炼自己，不一定非要到别的城市。” 冯桑桑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了。 “就是，”唐一心接口：“你都不知道，你没在的这段时间，顾双棋简直就是在守活寡！看着我们这一对对的……啊！我忘了和你介绍了！” 她站了起来。 苏季青笑着，打算看唐一心要怎么介绍，沉默着故意不说话。 唐一心憋了半天，指着苏季青道：“这个……这个是……”男朋友？未婚夫？感觉这两个称呼哪一个都不适合安在苏季青的身上。 苏季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唐一心，脸上写着“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可以开始夸我了”。 “……内人。”唐一心道。 什么？！ 全场都震惊了。 唐一心的称呼…… 乔浅初第一个笑了出来，抓着穆南烟的手也是一紧，穆南烟的情绪也跟着被感染了，勾起了唇角。 苏季青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嘴角抽了抽。 张子善的笑声是最洪亮的：“唐一心你是傻出新的高度了吧？！这话也说的出口哈哈哈哈……你当你还活在什么封建社会啊？再说了，你一个女的……” 唐一心说出口之后也后悔了，使劲瞪了张子善一眼道：“闭嘴！” 张子善不知死活地继续道：“苏季青能和你在一起，所有人都要跪谢他的为民除害啊……” “张子善，要不是我不想和一个刚失恋的人计较……” “好好好，我闭嘴！”张子善立刻道，白了唐一心一眼。 唐一心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着冯桑桑轻咳了一声。 冯桑桑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已经听双棋说了，恭喜你。” 这句恭喜虽然迟到，但是多少让唐一心的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毕竟她曾经喜欢过顾双棋，还是在桑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席间气氛非常好，有了张子善和唐一心，很容易就活络起来了，桑桑也变得比一年前健谈许多，所以整顿饭下来，大家都十分愉快。穆南烟没说几句话，自顾着帮乔浅初夹菜，看得苏季青也不甘示弱地给唐一心表现。 散席时大家出来，碰见一个外国人问路，桑桑居然主动回答，并且英文交谈也没有丝毫滞涩，顾双棋的唇角一直都挂着笑容。 穆南烟将乔浅初扯了扯，揽住了，看着前方一对对的背影，相视而笑。 第266章辞职信 与此同时，穆南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柏蕊。 从上一次浅浅醉后说出那些话之后，他就一直在找机会处理这件事情。柏蕊无论如何都不能待在楼南，现在碰上柏即晨的事发，他那点股份也不能被柏蕊死皮赖脸地握着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柏蕊清出去。柏蕊留在他身边一天，浅浅就不安心一天。 “我接个电话，柏蕊的。”穆南烟坦然大方道。 乔浅初看了看他，点头，握着他的手刚要松开，穆南烟却一转手握得更紧了。 她眉头一动，诧异地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和她对视一眼，手指动了动，唇角勾了起来。 乔浅初脸一红，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天的醉话，将眼神移开了，不看他。 “喂。”穆南烟这才出声。 柏蕊在那头已经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穆南烟出声，立刻回道：“喂，阿穆，你在哪儿？” “说事。”穆南烟道。 柏蕊略一犹豫，才开口道：“今天那个官司……” “我知道。”柏蕊败诉的消息，刚才席间张子善就已经发给他了。是他太高估柏蕊的职业素养，以为她就算是有时间玩心眼，也会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 “我……” “不用说对不起的话，”穆南烟开口道：“现在和张子善一起去我的办公室，我半个小时之后就到楼南。” 他将电话挂了，转头对着乔浅初道：“今天工作室那边有事吗？” “没有。”乔浅初摇了摇头。 “那陪我去趟楼南吧。”他道。 温和如同冬日里暖阳的声音，又一次让乔浅初心神荡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后醒悟了过来--南烟每一次用这种声音和状态说话她就无法拒绝……他是故意的吧。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全力相信着。 两人和众人道了别，上了车。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楼南门口停下来。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的安全带给解了，但是没有立刻下车，顿了一会儿，伸手将她的额前碎发给别到了耳后，笑容漫了起来。 乔浅初被他的目光一烫，开口问道：“怎么了？” 穆南烟摇了摇头，“浅浅，要信我。” 要信他。 乔浅初突然抬头，仿佛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南烟说的是什么？柏蕊的事情，还是其他？下一秒，触到穆南烟的眼神乔浅初就明白了所有。 她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穆南烟转身开了门，乔浅初跟在他身后，被穆南烟牵着手往楼南里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和周围的小声议论或热辣目光，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可以站在一群人的中心，为什么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明白所有…… 电梯的楼层数不断增高，乔浅初也渐渐有些紧张了，她不知道这么突然地来楼南干什么，而且刚才分明听见南烟让柏蕊去他的办公室……她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穆南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乔浅初回握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她的回应，唇角一勾，电梯的门刚好开了，穆南烟拉着乔浅初走了出去。 张子善的声音立刻就闯进了他们的耳膜里：“你能好到哪里去啊？还不是半斤八两……” 两人走近了，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了张子善和柏蕊的脸。柏蕊正一手撑在桌上，两眼怒视着张子善。 张子善的表情则更是精彩，比平常更为厌恶地看着柏蕊，嘴角下撇，乔浅初知道这是张子善发火的征兆。 “我和你不一样！”柏蕊尖声道。 “哪里不一样？过程？结果？”张子善冷笑了一声。 柏蕊一顿，随即笑了起来：“过程。” 张子善一噎--确实不一样。 柏蕊见到张子善吃瘪，更加开心了，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的手指，开口道：“我至少拥有过去，而且这样的过去有很大的几率变成未来，你呢？谢西恬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曾属于过你。” 张子善的脸色更加不对了，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但是柏蕊的这句话已经彻底将他的痛处给刺痛了，他没有办法反驳任何。 “过去和未来？”穆南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柏蕊的脸色一变--她没有想到穆南烟会在门口，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气张子善。张子善之前对她冷嘲热讽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她可以嘲讽他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把话说大了...... 张子善则面色一松，转过头来，看向穆南烟，耸肩道：“对啊，她说她拥有的过去，很有可能会变成未来呢。” 穆南烟走了进去。 柏蕊沉默着抬头看他，还没有说话，眼神就触及到了他手上拉着的另一双白皙的手，瞳孔一缩--他把乔浅初也带来了？ 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你叫我来，什么事？”柏蕊显然开始紧张了，但是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双眼睛不停地在穆南烟和乔浅初交缠的手上流连。 穆南烟牵着乔浅初走了进去，让乔浅初在椅子上坐了，才伸手将放在一堆文件底部的一个绿色文件夹拿了出来，看了看。 柏蕊看了一眼那个文件夹--是她这一次败诉的案子的资料，他拿这个干什么？不会因为一个案子败诉了，就要找她麻烦吧？ “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楼南养不起废人，也不打算养了。” “你什么意思？！”柏蕊道：“我只不过败诉了一个案子，你不会因为这个找我麻烦吧？” “那倒不会，我希望的是，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机会了。” 柏蕊彻底沉默了，脑袋当机了很久，愣愣地看着穆南烟，仔细地咀嚼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穆南烟将文件扔到了桌子上，转头对张子善道：“今天下午下班前，将离职申请的表格拿给她并办好她工作的交接手续。” “凭什么？！”柏蕊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她彻底慌了。 她想错了，她以为穆南烟不会用这种卑劣的借口去给她麻烦，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是要她离职？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这样？ “凭柏即晨指使人窃取皇朝的商业机密，凭谢鹤平已经去警局自首，凭你没有任何理由再待在这里，就凭我，想让你离开。”穆南烟转身，目光冷冽。 柏蕊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目光了，从她回江城之后，日日见到的......就都是这样的目光。她知道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回头，但是她还是不能接受现在所谓结局的结果。她不甘心就这样。 “我哥和谢西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他们不一直都是恋人的么？怎么会让人窃取皇朝的机密了？你跟我说清楚。”柏蕊一下子懵了。剧情反转得太快，虽然她是柏即晨的妹妹，但柏即晨做事一向都不会告诉她。如果事情真的如南烟所说，那“皇朝”想要对付柏即晨，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这只能说明你的消息渠道太慢，我想柏即晨应该有话要对你说。”穆南烟道，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柏蕊的瞳孔一缩，转头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静静地看着穆南烟，没有说话，眼神里有讶异，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 柏蕊看着他们始终都没有放开的手，理智一点一点崩塌了。 “喂，”电话通了，穆南烟的声音在整个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尤为低沉清晰：“有空吗？现在聊聊。” 柏即晨开口道：“聊什么？” “我问过你回来的目的，也说过你如果对谢西恬造成任何伤害，那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还记得吗？” 柏即晨沉默了很久，“......你想做什么？” “就是想提醒你，接下来的我，不会无所作为。柏即晨，我们来做笔交易。这次算你好运，我放过你一次。” “什么交易？”柏即晨问。 “用柏蕊手里那点楼南的股份来换皇朝放弃起诉你。如何？” 电话那头的柏即晨，手指突然收紧了--穆南烟说的话也十分准确地戳到了他的命门。只要柏蕊在楼南，他想要做什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之前一直都留着情面，他也是看准了穆南烟多少会念点旧情，而现在...... “不止是我，还有谢鹤平。你们也要放过他。”柏即晨终于开了口。 “你这是得寸进尺么？”穆南烟冷笑，“不过谢鹤平也起不了什么风浪。我答应你。下午我会让楼彬和柏蕊开始办股份转让的手续。” 谢西恬的事情本来就让柏即晨心中有愧，软硬兼施，他知道现在就是让他交出股份最好的时机。 柏蕊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伸手去夺电话：“让我和他说！” 穆南烟随手就按了挂断，开口道：“柏蕊，你在江城待了这么久，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柏蕊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在发颤了：“是......为了这个女人吗？你从来都是这样，狠下心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你为她可以做一切，是吗？”柏即晨是她哥哥，南烟就是料定了她不会不管他，所以才这么有把握。 “是，”穆南烟没有犹豫，开口道：“我无数次的忍让换来你的得寸进尺，有时间盯着别人的家事，妄图掺进几脚，拿捏了一点不重要的资料就洋洋得意--我早该让你走了。”他很礼貌地用了“走”这个字眼，但是满脸的鄙夷和讽刺已经说明了他想用的并不是这个字。 柏蕊往后退了两步。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跟着张子善去拿离职表。”穆南烟道。 张子善捶着自己的胸膛，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开口道：“走吧？” 第267章子善相亲 柏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穆南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 她站在楼南的门口，手里拿着张子善用光速给她打印出来的离职申请，看着这栋大楼，心里一凉。 她等了很久，才看见穆南烟将乔浅初送了出来，而她就躲在角落里看着，一遍一遍地打着穆南烟的电话。 穆南烟看了看手机，没有理会，乔浅初和他说了句什么，他笑着回了。 柏蕊在远处看着，捏着手机的手也越来越紧了。 门口有个人影一晃，柏蕊反应极快地抬眼望过去，眯起了眼睛。 张子善也看见了她，本来匆忙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看着柏蕊道：“哟，还没走？” “申请还没有递，走什么走？”柏蕊对着张子善，懒得掩饰了：“你等着看吧，我不会这么容易就离开的，就算离开了……” “得了吧，”张子善打断道：“你还能怎样？” 柏蕊盯着他，眼神十分刻毒。 张子善挥了挥手道：“没空和你说了，您走好。” “你！”柏蕊气结。 张子善转头一看，立刻追着穆南烟的车跑了上去，大叫了一声：“喂！等等！” 穆南烟的车子刚要起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道。 “出大事了！” 穆南烟看着张子善，等着他开口说。 张子善瞬间哭丧着个脸，就差没嚎出来：“我差点忘了，今天家里给我安排了相亲，说我现在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再不给家里添个孙子玩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然后呢？”穆南烟点头道：“你这边的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不愿意了！”张子善怪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姐的感情，我还想着当你的姐夫呢！我这不是急着来找你么，你的鬼主意最多，你说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女方知难而退？” “……”鬼主意？穆南烟勾起了一边唇角--要不是看在张子善是在特殊时期，他是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张子善和西恬……想到浅浅对他说过的之前谢西恬告诉她的那些话。穆南烟难得地沉默了，没有立即接过张子善的话茬。 “穆南烟？”张子善心慌慌地瞅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轻声叫了穆南烟一下。 “恩，”穆南烟应了，转而正色地对张子善开口说道：“张子善，要不你放弃吧。” 乔浅初心里一沉，抬头看向张子善。 张子善却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咧嘴笑道：“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我也该放弃相亲对吧？我就说我还可以再等等，西恬那--” “我的意思是让你放弃西恬。”穆南烟打破他的幻想。 张子善一下子怔住了，似笑的表情很喜感地僵在了脸上，他动作僵硬地转了脖子盯着穆南烟，努力地辨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他真的没有开玩笑。 也对，都这个时候了，南烟又怎么会开玩笑？ 他苦笑。 穆南烟见他似乎已经缓过了神，又继续道：“西恬之前跟我和浅浅提过，她或许这辈子只能认定了那个人，”他没有点明“那个人”是谁，但张子善肯定明白，“即便是她这辈子已经不能再跟他在一起，她的心也不允许自己再接受其他的男人，即便是欺骗自己也不可以。” 几句话兜头砸在张子善头上，让他乱了心神。他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嘟喃了几声，“我真不应该来找你。”他笑着，说出的话却带了颤音，转身离开了。 穆南烟转头和乔浅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沉默。 相亲的时间被安排在下午六点。 张子善苦恼地在“楼南”楼下站了一会儿，翻看着自家老妈发过来的今晚相亲对象的信息：二十四岁，重点本科学历，职业是高中教师。咖啡厅的位置已经提前订好了，第八号卡座。 将近五点的时候他才不甘心地开了车出发。薛丽堤女士似乎是知道他要爽约般，打电话过来威胁他要是他今晚不去相亲的话就冻结他所有的银行卡和信用卡，除非是带一个儿媳回家。 一路上一直开慢车，遇到红灯立马踩刹车，不到最后一秒绝不继续上路。就这么挨到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出来，张子善站定在了停车场出口的位置，瞪着手机上显示的微弱的信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这一刻，他紧张、犹豫、害怕，甚至是忐忑。 不多时，手机提示有一条短信跳了出来。他紧着心解开了手机锁，用手滑开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挺好。 短信是发给谢西恬的，内容是薛丽堤女士发给他的相亲对象资料。 胸腔一阵发闷，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很难受。 张子善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电梯，也不知道怎么去的咖啡厅，门口有服务员殷勤的问他：“先生您好，请问几位呢？” 张子善的喉咙动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道：“我和朋友约好了，在第八号卡座。” 服务员“哦”了一声，笑着开口道：“您的朋友还没到，不如您先过去等他好吗？请跟我来，这边请。”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抬脚走在了前面。 张子善点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坐在了座位上，张子善随口点了杯卡布基诺。他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应付家里人的，也没想着真的要和相亲对象发生点什么。即便是来之前南烟让他放弃，以及谢西恬的那条短信。 等了接近十多分钟，张子善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他翻出通话记录，给薛丽堤女士拨了过去。 “你这小子！怎么这节骨眼儿上给我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听筒里面就传来一阵女声大声说道。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问：“人见着没？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啊？你妈我啊就喜欢这位姑娘，她可是你老爸同事家的女儿，别给人家难堪啊。” “人都还没来呢，说不定人家姑娘也不想相亲，你们啊就别一厢情愿地给我们牵红线了。”张子善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搁在桌面上无节奏地敲打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这是没有耐心的表现。 “什么叫一厢情愿？那个女孩可是看了你的照片和资料的，她家里人也对你喜欢得很，我们是那么封建的父母吗？”前一秒音量不自觉地拔高，后一秒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看看你，你现在都三十一岁了，你以为你还像那些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你爸妈我们都早已经退休在家了，日日盼夜夜盼，唯一盼的还能有什么？也不指望你能干点什么了，至少也得带一个女孩回来见见啊。” 张子善“恩恩”了几声应付着，“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但这女孩真不是我菜。我喜欢的是御姐型，这种邻家妹妹型的我可完全提不起兴趣。”话音一落，听筒里面又噼里啪啦地传来了一顿好骂。张子善皱了皱眉，将手机拿离耳边看了看，然后没等通话结束就先行挂断了。 又等了几分钟，还没见有人过来。张子善再次看了眼腕表，对于女方这种不打声招呼就迟到的行为很不满。 他起身，准备去一趟洗手间。咖啡厅内的冷气很足，他站在过道边本想将衬衣的第二颗纽扣给扣上，也不知是谁这么不小心，直接端着热咖啡就撞了上来。 “小心！”一阵尖叫。 他本能地往后一跳，但胸膛处的衣服还是湿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女人走了上来，不停地道歉道。 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张子善皱着眉头，拎起了那片被弄脏的衣服，反问那女人：“你看我这样子，你觉得像是没事？”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却还遇到一个往枪口上撞的人。张子善撇撇嘴，他这运气，也算是一次次地刷新了这三十一年来的记录。 “不好意思，都怪我刚才走路不小心，我来帮你擦擦。”女人往八号桌的座位上抽了几张纸巾，说着就往张子善的衣服上揩。 张子善冷不丁地被女人碰到了胸前敏感的地方，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用手止住她的动作，叫道：“停停停，我还是自己来吧。谢谢你的好意。”说完抢过女人手里的纸巾自己擦了几下，还是弄不干净，最后干脆放弃了，“算了，我这衣服算是毁了。不过也好，就这样子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谢谢你啊美女。”他正眼看了一下女人，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微笑。 然后笑容再一次僵在了嘴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你刚说什么呢？”女人的眼睛里面有一抹令人难以察觉地笑意，她睁大眼问张子善：“可以再说一遍吗？” “你叫伍可君？”张子善快要哭出来了，向女人确认道。 “对啊，”女人点点头，朝张子善伸出了手来，“你好，我就是你这次的相亲对象，伍可君。” 那弯弯的月牙儿以及那笑不露齿的样子，张子善看着，不禁打了个冷战。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第268章婚纱 办好离职手续后，柏蕊抱着打包好的东西从楼南门口走出，一股悲凉在她心底慢慢地扩散开。她顿住了脚步，抬头望了一眼楼南律所十七楼的方向，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怨毒。 一辆红色的车子突然在街边停了下来，车窗摇下，带着墨镜的郑冰一手靠在窗边，大声叫她：“柏蕊！” 柏蕊回了神，看见是她，迈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将东西放在后车座，她上了车，闭眼靠在椅背上，开口道：“开车吧。” 郑冰侧脸瞟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什么也没问，发动了车子离开“楼南”大楼。 “我手里的股份被逼着交出去了。”路上，柏蕊睁开眼，突然道。 一阵急刹，郑冰将车头一拐，靠在街边临时停了下来，侧脸急忙问道：“为什么？”说到这儿眼睛一眯，冷笑着继续道：“难道是因为乔浅初那个女人？她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能让穆南烟为她做这么多，你和穆南烟在一起十年都不能撼动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过你也不是傻子，如果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你又怎么可能会妥协。” 柏蕊坐直了身子，胸口因着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起伏，怒极反笑道：“南烟拿我哥来威胁我。也不知道我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居然安排人窃取皇朝的商业机密。其中有个人主动去警察局自了首，还将他供了出来。我不得不答应。” “你哥不是和谢西恬和好了么？”郑冰也是看不懂了，“难道你哥是在利用谢西恬？” “怎么可能，”柏蕊冷哼一声，“当初他和谢西恬分手时，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是没看到。他对谢西恬的感情不比我对南烟的少。所以南烟拿这件事威胁我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但是我哥他承认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她苦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现在这样子也是帮不到你什么了。”郑冰牵起了一边唇角，笑得勉强，“我想要再回到那个圈子几乎已经没有可能了，穆南烟好手段，这一招借刀杀人真的只有他那脑子才能用出来……我现在每天就像行尸走肉，把日子过程重复的，完全没有意义。” “你想出这口气吗？”柏蕊转头看着她，眯起了眼睛。 有一瞬的犹豫，但看到柏蕊一副沉浸在其中的模样，便随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双手紧紧地攥着，柏蕊咬牙低笑，“乔浅初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么？她和唐一心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但我知道婚礼的地点和时间，到时候，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们。” 郑冰蹙起了眉，默了默，没有接话。 乔浅初和穆南烟去超市买了菜回家。停好车刚走到门口，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瞟了一眼来显，是唐一心打来的。“怎么了？”乔浅初将电话接起，笑着问道。 话音刚落，听筒里面就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知道吗？张子善那货居然去相亲了！” 乔浅初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我知道。他去之前我们在楼南见过面。” 唐一心啧啧了两声，“可惜了和他相亲的女人，不过听张子善的意思，这亲啊也没相成。这两人刚见了个面，张子善的衣服被咖啡弄脏，然后就不得不回家换衣服了。” “是张子善故意的吧？”乔浅初一笑。 “我开始啊也觉得是他故意的，但他否认了，说是相亲对象不小心弄上去的。”唐一心的笑声一直都没停过，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正事：“对了，有件事还是你和穆南烟来做吧。” “恩？” “就顾双棋和桑桑他们……”唐一心一顿，尔后又继续道：“他们的事顾家的态度你之前也是看到过的。顾双棋的爸爸一直都觉得桑桑拖累了他，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但是现在不同了，桑桑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这一定要让顾双棋的爸爸看见。” 乔浅初看了右手边的穆南烟一眼，发现他一直都注视着她。她朝穆南烟微微一笑，嘴上应着唐一心道：“你的意思是要邀请顾叔叔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唐一心大声的“恩”了一声。 “请帖已经给过双棋了，穆家和顾家的交情深厚，你放心吧，顾叔叔那天一定会来的。” “那就行。”唐一心放下了心来，随后挂了电话。 将唐一心打电话的目的讲给穆南烟听后，乔浅初按下了指纹锁，打开门先让提着满手菜的穆南烟先进。她靠在门边看着穆南烟将菜放在柜子上，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舒岚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穆南烟换着拖鞋，一边答道：“舒岚打算撤诉了。报社找到舒岚主动道歉且赔偿她的名誉损失费，在舒岚的要求下昨天还专门登报道了歉。舒岚的本意也不是想要揪着报社不放，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也就不会不依不饶了。” 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再没有开口说话。 目光往别处投去，触到了她和穆南烟打算挂婚纱照的墙壁上，心念一动，她随口问道：“婚纱照应该已经修好了吧？上次那摄影师叫我们过去选照片后就没了下文，该不是把我们忘了吧？” 穆南烟换好鞋，背对着乔浅初的他一听这话，嘴角忍不住一弯，待转过身来时，脸上的表情却也带了丝同乔浅初一样的疑惑，“是啊，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明天我打电话问问西恬那边。” 乔浅初点点头，也没怀疑什么，换了鞋后便提着菜放进厨房，然后回卧室换家居服。 晚上是穆南烟做饭，乔浅初帮忙打下手。两人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饭菜端上桌的时候，穆南烟的手机响了一声。他随意一瞥，嘴角一扬，回了对方几个字--吃完饭我们就过去。 坐在他对面座位的乔浅初看到穆南烟脸上这笑，挑了挑眉，玩笑道：“穆先生，你现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穆南烟笑着给乔浅初夹了一筷子的酸辣土豆丝，心情愉悦地道：“快吃饭，待会儿我们还要出门。” “听你这么说，我可是越来越好奇了。”乔浅初浅浅一笑，心里猜到南烟肯定是准备了什么东西给她看，也不再发问，听话地继续吃饭。 花了半个小时吃饭收拾碗筷，换好衣服出门，乔浅初坐进穆南烟的车子里，开始打量窗外的风景建筑，在心里猜测这趟的目的地会是哪儿。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家熟悉的店门前，乔浅初才疑惑地指了指店标，对穆南烟道：“Alisa的店？我们来干什么？” 锁好车，穆南烟绕到乔浅初这边来，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往里带，“进去就知道了。” Alisa已经在店里面等了他们一会儿，其他店员都已经下班了。今晚，他们就是她的贵宾。见到他们，Alisa立刻迎了上来，笑道：“可算是等到你们了。怎么，是现在就过去？”最后一句话，是她侧脸对穆南烟说的。 “现在就过去吧。”穆南烟说完，牵着乔浅初的手跟在Alisa的身后。 乔浅初的心里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什么，却不太敢确定。 穆南烟给她的惊喜永远是在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的，不太过，却又能准确地砸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像毒，沾染了就容易成瘾，这大概是柏蕊一直放不下他的原因。 她偏头看着他，穆南烟回望。 乔浅初动了动嘴唇，还来不及将自己询问的话说出口，Alisa就将门打开了，走了出来，手上小心地提着一件礼服，礼服的裙摆很大，她一手提着一手拎着，才勉强将衣服拿了出来。 乔浅初顿住了，转头，一愣。 --整条裙子只能隐隐看得出一个熟悉的造型来，每一个能看得见的地方都闪着光。婚纱店里的灯光并不是十分明亮，但是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足够衬出这条裙子的璀璨和夺目，只要一沾上眼神，就无法挪开。所有的水晶都镶在边沿和裙身，白色的纱影里透出层层包裹之后若隐若现的诱惑，斜线、插肩、纯白……任何一个元素就算是单独拿出来也十分费工夫，何况是结合在一起？ 乔浅初愣愣地看着。 “这……是我们之前设计的那件婚纱？”半晌，她才开口。虽然被改良过，但到底是她亲手设计的，她一眼还是看了出来。 “好看吗？”Alisa牵起婚纱的一边裙摆，看向了穆南烟，“这是按照你丈夫的要求改良的，足足用了三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再人工缝制上去。要不是这次，我都还不知道当律师能挣这么多钱呢。说没收贿赂我都不相信。” 乔浅初吞了一下口水，上前一步望着这件婚纱，转头小心翼翼地问穆南烟：“这件婚纱花了多少钱？” 穆南烟笑了笑，走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腰，“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我们要办当然就要最好的。我不想你以后留有遗憾。其他的东西，不重要。” Alisa在旁边羡慕地直叹气，“我要是有个像你老公这么出手大方的男人的话，死而无憾了。几百万哪，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几百万？！”乔浅初倒抽一口凉气。 穆南烟不赞同地盯了Alisa一眼，真按照乔浅初性格来的话，这么华贵的婚纱，她只怕是不敢穿了。 “没有这么多，就几十万而已。”穆南烟轻描淡写地转移开了话题，转而对乔浅初笑着道：“你不去试试婚纱吗？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间了，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话，还能有时间改改。” “我亲自监督改的，相信我，绝对没问题。”Alisa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小心地取了婚纱下来递给乔浅初。 乔浅初双手接过，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想等婚礼那天再穿，”说到这，她偏头看进了穆南烟的眼睛里，微微一笑，“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 穆南烟心中一动，最终顺了她的意思。 看了婚纱出来，两人上车打算回家，穆南烟没有发动车子，而是突然叫了乔浅初一声，“浅浅。” 乔浅初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什么？” 穆南烟但笑不语地摇了摇头，随即不等乔浅初反应，倾身过去，托着她的脑袋，双唇贴合。 绵长的一个深吻过后，穆南烟喘着粗气在乔浅初的耳边呢喃：“我很期待婚礼那天的惊喜。”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脸红心跳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打开车窗，夜风透了进来，脸上终于感觉不那么烫了。 到了家门口，却有一辆车早已经停在了那里。见有车子开进来，已经等待多时的车主将门打开，跨了出来--是谢西恬。 第269章棋子 她揪着眉头，疾步走到刚停稳的穆南烟的车身旁，敲了敲车玻璃。 穆南烟知道是有事，刚拉开车门下车，耳朵里就听见谢西恬快速说道：“途游有沈淑萍派来的内奸，是柏即晨告诉我的。” 内奸？ 乔浅初转头，表情缓缓严肃起来。 “对，内奸，”谢西恬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得出她眼底的青黑，大概是很多天没有睡好了，“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回去想了一下，那天柏即晨跟我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穆南烟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确实，柏即晨不需要撒谎，在这个节骨眼上，撒谎显然不是什么技术活。而且以柏即晨的性格，不屑于撒这样的谎。 “所以呢？苏季青知道了吗？”穆南烟问道。 谢西恬摇了摇头。 穆南烟别摸了一下，乔浅初突然将手伸了过去，握住了穆南烟的手腕，紧了紧。 穆南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打一个电话给苏季青，问他现在在哪儿。我们马上去找他。” 谢西恬听着，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摸出手机就给苏季青拨了过去。问了后，她直接挂断电话，对穆南烟道：“他在途游加班。” “那我们出发去途游。”穆南烟道。 谢西恬也点头上了车。 半小时之后，车子在途游楼下停了，穆南烟将车停好后，侧身帮乔浅初解安全带，边动作边道：“我有一个测内鬼的办法。” “什么？” “待会上去说。” 她点头，两人上了楼，谢西恬跟在后面，中途停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舒服？”乔浅初敏感地发现了她的动作。 谢西恬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只是没有休息好。” 乔浅初的眉头一皱，有些担忧，但是转头看见穆南烟依旧温和的眼神，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南烟觉得没事，大概就是没事吧。 他们一起走到了苏季青办公室外，谢西恬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苏季青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 随即门被推开了。 苏季青拿着手机，抬头看见进来的人，笑了笑道：“谢西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谢西恬扯着嘴角似乎想笑，但是笑容到了一半就扯不动了，她艰难地转过了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笑不出来的样子，然而已经晚了。 乔浅初的手在穆南烟的手里已经微汗，眼睛不停地盯着谢西恬，没有移开过。 “你不是有事情要说吗？”穆南烟开口道。 谢西恬这才醒悟，转头对苏季青说了内鬼的事情。 “确定吗？”苏季青听了，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应该是真的。” “那……”苏季青摇了摇头道：“途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怎么查？不过如果真的说起来，有一个人倒是挺有可能。” “谁？” “陆月。”苏季青道。 乔浅初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陆月虽然会耍些小心机，做事情也并不牢靠，但是她的本质是不坏的。”她见过陆月在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样之前的样子，因为同一个导师手底下的，又相处了那么多年，性格多多少少了解些。她被名誉和面子逼得不得不去耍手段来维持自己的成就……其实一直以来活得就很累吧。 “现在是谁都难说，”穆南烟开口，沉吟一会儿道：“内鬼是沈淑萍安插在途游的，而沈淑萍的目的一直就是皇朝，不管她想得到什么，她最终的目标一定是向着皇朝。现在途游和皇朝刚好有合作项目，我认为这不是偶然。” 谢西恬频频点头，对着穆南烟道：“沈淑萍一开始只是想拿到皇朝的股份而已，但是如果任她发展下去，还不一定会演变成什么样……所以我们必须现在趁早就断了她的念想，把内鬼找出来。” 苏季青皱眉道：“说着容易做着难，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先试试看。”穆南烟道。 …… 第二天中午，一份文件下达到了途游每一个员工的邮箱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陆月转正？！”办公室里突然沸腾了起来。 陆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是一愣，开口道：“真……真的吗？” “真的！你还没有看邮件啊？”有人转头道。 陆月不敢相信，立刻将自己的邮箱登陆进去，点开关于公司人事部通知的那封邮件，手指都激动得在颤抖着。 伴随着她提前转正的消息的，还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被一起宣布了--公司将会对新进员工有考核，考核的内容就是游戏里大boss的原画初稿设计--如果设计不错，那么很有可能就不止升职，还会将这个角色留下来。 升职只是一个虚名和多出一两千的工资而已，真正吸引他们的不是这一点，而是那个“会将这个角色留下来”。 谁都知道这次的合作是和皇朝，如果这一次有谁削尖了脑袋，将自己的作品留下来了，那么以后再要得到什么推荐和机会，就会好很多了，至少简历上就会多出漂亮的一笔。 “在这种时候宣布陆月转正了，不会是有什么深意吧？”有人轻声道。 陆月耳尖，已经捕捉到了这句话。 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听着那边的讨论声。 “不知道啊，应该是……这个陆月到底是什么背景啊，不会这一次的大赛就是冲着她去的吧？已经内定了？” “很有可能。” …… 陆月听着这些小声的议论，十分开心，抿唇笑着，将通知自己的那封邮件看了又看，将抽屉打开了，拿出图纸和铅笔，开始画了。 “我们赶紧走吧，去设计了……今天下班之前交，优胜者可以接触到《诸神传》的核心部分！你想想看，这个游戏投资这么大手笔，又是和皇朝，万一我们走了狗屎运……” 陆月听了这话，更加卖力地低头画了起来。 这边的乔浅初已经将途游现阶段的情况打电话告诉给了穆南烟听。看着整个公司里连前台都参与进来讨论的比赛，她不禁抿唇笑了笑道：“你的办法果然管用……任谁都没有办法抵抗皇朝的吸引力。” “管用就好，”穆南烟笑道：“我晚上下了班再来接你。” “好。” 电话挂断，乔浅初松了口气，转身朝途游办公室走去。 --如果是和南烟，她更加不知道陆月的事情要怎么解释了。她心里觉得不是，可是光她一个人觉得是没有用处的。 一进办公室，她就发现了隔间今天比较安静的原因--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写写画画，从来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过。 陆月的对面就是李然，然而两人全程都没有交集，连抬头说一下话都懒得，但是两人之间暗暗较劲的风头就盛了。 李然速度奇快，手法十分娴熟。 而陆月也不差，甚至胜在了细心。很多乔浅初路过时看见了很多细节的添加，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了一声赞叹。 她暗暗地观察了两人，发现除了认真之外，这两人几乎找不出任何让人觉得难受的地方了。今天就是因为太认真了，所以违和感十足…… “你到哪儿了？”陆月抬头问道。 周围那么多人，但是李然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回答了：“快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乔浅初才知道李然的“快了”，是在半个小时之后。 当大家都收了画笔准备交稿子的时候，陆月的眼神突然闪了闪，往乔浅初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往李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喝起了咖啡。 “不走吗？”有人问道：“你画稿也没有交上去？” “刚才已经提交了，”陆月虽然随和地笑着，但是眼神是十分戒备的，“你呢？” “我也交了--那下班吧？” “好，”陆月将自己的肚子捂了捂，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你先走吧，我可能还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没关系，你注意身体。”那人道，转身离开了。 陆月在她离开之后一点一点变了表情，直起了身子，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大家，率先一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一直等着，等到人群都差不多散光了，才等到李然走了出来。 李然朝四周一看，似乎是要招出租车，在他伸手的那一刻，陆月迅速闪身进了途游。 --她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有一个人也缓缓抬腿，走进了途游。 陆月一路狂奔，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奔到了李然的电脑前，伸手将他的电脑打开了，抬头想看一下四周，但是猛地顿住了--有人！ 灯突然全亮了起来。 乔浅初的脸出现在了玻璃窗的后面，似乎十分诧异，对着她道：“还不下班吗？” 陆月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凝固了，愣愣地看着她，随即明白过来了，脸色一阵青白…… 她跟踪自己！ “我……”陆月一咬牙道：“这就要下班。” 乔浅初挑了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月这才从李然的电脑桌前站了起来，表情隐隐有些不甘心，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抬腿离开了。 第270章陆月和李然 乔浅初站在原位，转头看着陆月走出去的身影，眼神追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远，一直到她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弯，随即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睛。 陆月那边的表情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在乔浅初看不见的地方，汗已经湿了她的整个背部......乔浅初擅长的从来就不是言语上的交锋，这样清澈透明的眼神，只是盯着她，就已经够呛了。她心虚地看了办公室的方向一眼，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刚才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乔浅初在办公室里缓缓转身，看着陆月刚才坐过的位置，是李然的。 难道内鬼真的是陆月吗？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人了？如果是这样，陆月算是真的完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 乔浅初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厨房在响着，她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睡眠质量十分差，几乎是一点响动都会睁开眼。南烟估计是知道她的睡眠状况，一个晚上也只是牵着她的手，她居然都没有听见他翻身的声音。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有一条短信了。 “今天早晨八点半，在我的办公室里集合一下，我们看看监控。” 乔浅初一愣，现在都已经九点钟了。 “没关系，我让他们先看，有什么情况会告诉我们的，”穆南烟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笑容满上了唇角：“起来吧。” 乔浅初抬头，这才舒心地一笑，站了起来。 简单地洗漱完毕之后，她喝了点清粥，换好了衣服，和穆南烟一起上了车。 “昨天没睡好？”穆南烟这才开口问。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昨天想的事情多了，估计是神经兴奋了。” “我们改变不了很多事，”穆南烟帮她系上了安全带，车子缓缓开动了：“别人的感情我们无能为力，别人的事业，别人选择的路，我们也无能为力。但是浅浅，你记住我会让你周全，其他的事情不要想。” 乔浅初心里一动，转头深深地看了穆南烟一眼。 他就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一般，眼神甚至都没有和她对视，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但是就是因为这样的话对于南烟来说不是承诺，而仅仅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想法......才更让她心动。 “嗯。”乔浅初轻轻点了点头，转回了头，嘴角轻轻勾了起来。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压抑着的心结，突然在刚才的一瞬间解开了。 穆南烟瞥了她的表情一眼，唇角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勾了起来。 车子在途游科技的门口停住了，穆南烟伸手给乔浅初解了安全带，在倾身的那一刻，乔浅初突然俯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他一愣。 乔浅初嘴角竟然浮起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她承认，她能看见南烟愣住的时间是少之又少，现在这一刻，她还是挺满足的......虽然羞意在满足的同时也上来了。 “今天怎么有这么大的福利？”穆南烟笑起来了。 乔浅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托穆先生的福，我今晚大概可以睡个好觉了。” 穆南烟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了，开口道：“睡觉是人生大事，你就给这么点利息？” 乔浅初微微嗔了他一眼，道：“快上楼，他们该等急了！” 穆南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乔浅初也只是为了掩饰她即将要红透了的耳根，所以才不停地催促。以往南烟都会装作没有看见，然后带着她往前走，但是今天他也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乔浅初见他不走，脸上热辣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转头看了他一眼，抬腿就往前走去。 穆南烟自然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抬腿跟了上去。 乔浅初躲避着他专注的目光，周围人那么多，正是上班的时间点，但是他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也毫不在意周围的人是怎么看的，就只是注视着乔浅初。看得她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脸颊。 进了电梯，穆南烟眼神里的热度还是没有消退，乔浅初伸手将他的手反握住了，抬眼用力地看了他一下。 穆南烟读懂了她眼神里的羞恼，笑意更加浓厚了，不再看她，拉着她往苏季青的办公室走去。 乔浅初这才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她就不起恶作剧的心思了，到头来还是自己吃瘪......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们在没有看见里面的全貌时，还以为只有苏季青一个人在，但是门一推--唐一心，谢西恬，苏季青，全都围在电脑面前，对着屏幕上的东西嘀嘀咕咕，声音十分小。 “来了。”谢西恬抬起了头，看向穆南烟和乔浅初的方向。 穆南烟点头道：“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苏季青道：“新来的几个表现得都很正常，李然工作还是挺努力的，陆月的心思虽然多，但是放在工作上的也不少，到底是新人，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在工作，没有看见有什么其他的小动作......” “但是那个叫做陆月的，”谢西恬皱着眉头道：“昨天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个人又折回来了，给阿初抓了正着，会不会是她？” “不知道，几率很大，鬼鬼祟祟的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唐一心眯着眼睛道。 陆月她是熟识的，肚子里那点坏水，她也见识过。 “你们觉得呢？”谢西恬问道。 “我不知道。”乔浅初回答得很干脆。让她去怀疑李然，或者陆月，这对于她来说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尽管心里会将这两个人说话做事的疑点都过滤一遍，但是总归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两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我怀疑陆月。”谢西恬道。 陆月的疑点确实太过于明显了。 大家将目光转向了穆南烟，穆南烟缓缓抬步，走到了电脑面前，看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监控。 “把这段时间的调出来。”穆南烟在纸上写了一个时间点。 苏季青立刻动手，将穆南烟说的那段时间的监控调了出来，是作品将近完成的那个时间点......也就是快要下班的时候。 他坐了下来，在位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屏幕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无法从表情里猜出其他。 “我怀疑的人，也是陆月。”巫幼晴开口道--陆月给乔浅初使绊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一直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而且之前的过节也就不能算小。 “我怀疑李然。”穆南烟开口道。 一个人的表情在很多时候会有千万种细微的变化，但是......如果一个人的表情有两种可以分辨得很清晰的变化，那就和真相相差不远了--李然在人前人后的表情有细微的不同。陆月虽然疑点也多，但是脸上不会藏心事，至少在人前和人后都不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乔浅初诧异地抬头，看着穆南烟--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仔细地回忆了李然的种种细节，心惊地发现，自己心里也一直存着某种疑惑，只是因为压抑着信任，而迟迟不愿意去深思。 她盯着面前的木桌，脑子里突然浮起了李然崇拜和怯怯的眼神。 --乔前辈，我刚画了画，你能帮我看看吗？ --乔前辈，昨天那个设计稿，我发到你邮箱了，你有时间的话，帮我改改...... --乔前辈，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相信你。 ......这样的人，会是内奸吗？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画面给甩掉了。 “我也投陆月一票，”苏季青开口道，居然有心情开起了玩笑：“要我说，我们干脆设个赌局好了，到时候看看谁猜对了谁猜错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谢西恬就已经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看了他一眼。苏季青一懵--怎么了？他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啊....... 一转头，发现不止是谢西恬，在场的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一样的目光，除了唐一心。 “啊！好啊好啊！我举双手和乔浅初的双手赞成！”唐一心道。 乔浅初瞥了她一眼，开口道：“我的双手没有自己的选择权吗？” “没有！”唐一心欢快地道，但是转头看见了穆南烟的笑容，立刻改口：“那我举我的双手和张子善的双手赞成！” 苏季青眉头一皱，“干什么又扯到别的男人？” 乔浅初笑了起来，抿唇将头转了过去--相爱的人果真会越来越相像吗？看看唐一心和苏季青，从前的苏季青可不会这样...... 唐一心还在兴奋地讨论着这个赌局应该要怎么下，遵循什么制度.......抬头看见了脸色不太好的谢西恬，一愣，住了嘴。 “那个......”唐一心踢了踢苏季青的凳子，开口道：“我们还是先看看考核的结果呗？”大家都累了，谢西恬也显然没有什么兴致和他们玩闹。 乔浅初和穆南烟对视了一眼，乔浅初也点头道：“好，看看结果吧。昨天审核的结果应该出来了，现在可以公布了吗？” 谢西恬疲倦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开口道：“快公布吧，我昨天也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好，把这边的事情弄完了，我回去休息一下......” “好。”苏季青点头，将电脑上收到的公司所有参赛的作品都点开了。 第271章双双入选 电脑屏幕上的一堆作品里，李然和陆月的被放在了最前方，十分显眼。不仅如此，他们两个人的设计也十分出挑，不论是在配色还有设计的完整性上，都远远超出别人...... 这次他们只给了一天的时间，初稿能够做到这样，确实能够体现出水平了。 “这次的画稿，”苏季青沉吟了一下，道：“昨天发给幼晴和赵跃，她们两个熬夜看了一下，得出的结果还挺让人诧异的......只有这两人过关。” 只有两个人？ 乔浅初诧异地看向苏季青，后者则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的设计都不行？” “不是不行，是和他们两个人比就差远了，所以如果要选出来的话，只能是这两个，”巫幼晴接口，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喜是忧，“李然的风格简单，但是处处都透着细节的精细，陆月虽然在细节方面做得不如李然，但是整体和配色上比李然要好一些......两人都有自己的优势，确实平分秋色。但是偏偏是这两个人，嫌疑最大。 不管是这两个人中的谁，被抓住之后，途游都将失去一个得力的大将。昨天说起这个，苏季青十分唏嘘。 “有机会倒是想见见你的导师，”苏季青笑了笑道：“说不定还可以从他手上挖几个学生过来......” “他可没有这么好搞定，你要有心理准备。”乔浅初想到周仓林的怪叫，笑了起来。 但是短暂的调笑并没有让气氛变轻松，穆南烟将监控全都看完了，开口道：“现在准备真的让他们进项目组吗？” 谢西恬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看？” “这是皇朝的事情，你看着办。”穆南烟道。 谢西恬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他又开始用这些字眼了。最近她因为柏即晨的事情打击比较大，隐隐有让他接替的心，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谢西恬的眼神在穆南烟的脸上一扫，明白了--他跟人精似的，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现在他就是在警告和提醒自己，皇朝的事情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到他的身上。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一个人去对付他们，显然不够，你就再帮我一次。最近我真的......没有力气去管什么东西了。” 穆南烟的眼神沉了下来，手边乔浅初的手突然紧了紧，他收到了来自乔浅初的讯息，不用抬头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他点了点头，直接开口：“要让内鬼彻底地露出马脚，就需要我们做出一点牺牲，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沈淑萍能想出的那点花招，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让他们进项目组吧。” “核心的东西，都要让他们知道吗？”谢西恬有些担忧，她害怕再发生上一次的事件。 这个游戏因为规模比较大，在决定开发以来就付出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现在如果在这个节骨眼里失败，就太可惜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穆南烟道。 说完这句，他就自顾自地玩起了乔浅初的手，不再理会别人的目光了。 谢西恬沉默了两秒，点头道：“好，我明白了......”她拿起电话，走到了一边。 乔浅初看见她拨出的电话上，名字是“齐豫”。 “喂，帮我安排两个人进美术组......”谢西恬的声音响了起来。 穆南烟牵着乔浅初的手微微一紧，接着，乔浅初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随即是穆南烟略带无奈的眼神。 --又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事情中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和浅浅安稳地过过小日子？ 酒店。 沈淑萍站在柏即晨的房间门口已经很久了，柏即晨一直都没有反应，任她怎么拍打门，怎么打电话，都没有任何回应...... 沈淑萍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疯了，柏即晨的失败让她非常恼怒--他怎么可能失败？这件事情总结起来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放水了......他不可能失败，柏即晨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好。她有想过对方是穆南烟，但是说到底只是一个没什么经历和背景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少能耐？柏即晨会斗不过吗？ 想到这里她更加气愤了，抬手继续敲打柏即晨的门。 “柏即晨！你出来！”沈淑萍气得大叫。 有路过的服务员投来诧异的目光，并且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前提醒这位女士。 沈淑萍已经快要到烦躁的顶端了，刚想更大声地砸门，服务员也转身准备走过来劝解了--门突然开了。 酒气扑面而来，沈淑萍差点一个踉跄，定神一看，看见了站在门边脸色阴沉的柏即晨。 柏即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淑，眼神像草原里准备猎食的苍鹰，这是他一惯看人的方式，但是在浸润了酒精之后显得更加骇人。 沈淑萍的双手还保持着敲打门的姿势，讪讪地放了下来。 服务员在远处看着，脚步也不动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着--这个男人他见过，从他住进来的第一天起，整个酒店的人都在议论他。要不是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于强大，那些女服务员早就冲上去了...... 柏即晨看了沈淑萍一眼，转身进了房间里，房门没有关。 沈淑萍这才定了定神，抬腿就走了进去，在他的身后将门给关上了。 “你......” “我知道。”柏即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喝酒了？”沈淑萍看着桌上整齐排放着的酒杯，眉头皱了起来--柏即晨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事情都还没有做好，倒在房间里喝上酒了？他们又不是来度假的，只是从皇朝那里挖点股份，他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他和谢西恬是真的不可能了？ “嗯。”柏即晨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淑萍气得咬牙，开口道：“你现在喝酒喝成这样，还要不要做事情了？” “有关系吗？”柏即晨沾染了酒精之后，说话似乎也浮了许多。平时的他不会将烦躁表现得这么明显。 沈淑萍看着桌上的酒瓶，心里其实已经在暗暗称奇了--这个男人，即使是在醉酒的状态下，也保持最清醒的理性。酒瓶排放得十分整齐，他喝了三瓶红酒，甚至连酒杯也像是洗了之后擦拭过的样子......这根本就不是常人醉酒之后的状态。算了，反正柏即晨也确实不是常人...... “那我们来谈谈这次的事情吧。”沈淑萍道。 柏即晨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沈淑萍，一副等着她能说出什么来的表情。 沈淑萍看见这样的表情，心里的怒火更盛了，“你是过不了美人关了吗？如果过不了，当初就不要夸下海口，你碰见谢西恬之后什么也做不成......” 柏即晨没有说话。 “你现在不明白你和她什么可能都没有吗？”沈淑萍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最是讥讽：“就算现在你回心转意，她还会要你？她那么要强，你已经和沈碧订婚，现在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会怎么样？” “你在威胁？” 柏即晨眯了眯眼睛。 沈淑萍一噎--她那里有胆子威胁...... “我不是威胁，我只是提醒你在什么时间点该做什么事，你最好清醒点，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她斜眼看了看桌上的酒瓶。 柏即晨也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沈淑萍听出他笑声里的意思了--他做事，什么时候轮到她管了？ 沈淑萍脸色沉了下来，开口道：“我知道谢西恬大概已经知道你回来的目的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做不做？” “说来听听。”柏即晨的嘴角还是扬着的，嘲讽的意味十分浓厚。 “和沈碧结婚。” 柏即晨的嘴角在一瞬间僵住了，但是随即又恢复如常。沈淑萍看见了那一瞬间他的滞涩，但是晃了晃眼睛之后，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理由。”他道。 “刺激谢西恬。”沈淑萍道。 “不可能。”柏即晨摇了摇头，手指伸向了酒瓶，缓缓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继续开口：“沈淑萍，你一直都没有明白一件事情，我和你之间的牵制不过是我和沈碧的那点恩情......如果哪一天，我不想报恩了呢？” 沈淑萍紧张起来了，手指全都揪在了一起，硬着头皮道：“你什么意思？” “让你不要拿我做棋子的意思，”柏即晨道：“我还没有习惯被人利用，也还没有习惯被别人指示，而你，也不要试图让我习惯。” 沈淑萍彻底没了话，她不敢再说了。如果柏即晨真的撒手不管了，她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代替他来完成对付皇朝的计划......沈淑萍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柏即晨看。 --柏即晨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了，柏即晨做也好，不做也罢，他自己本身就已经在这个局里了，逃无可逃。 “你最好是听我的建议，”沈淑萍已经将刚才的命令式口吻改成了“建议”，继续道：“除非你娶沈碧，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不让你好过倒没什么，不让其他人好过......”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柏即晨就突然抬头了。 这是沈淑萍第二次拿谢西恬威胁他了。 他的眼神在沈淑萍的眼睛上停顿了许久，沈淑萍就突然说不出下面的话了。 她咬了咬牙，起身出了门，“砰”地一声将门关上，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你那边准备好了吗？差不多可以开始动手了。”沈淑萍道。 对方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一阵犹豫。 “怎么了？”沈淑萍道：“安插你在途游就是为了这一刻，你还在犹豫什么？” “......知道了。”对方答应。 第272章不会是她 第二天。 整个途游在早晨传出的一个消息里炸开了，每一层楼的人都在议论，表情凝重和好奇...... “你听说了吗？”有人在大厅里窃窃私语。 “听说了听说了，但是现在总经理那边还没有传出来消息，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这次的合作要是黄了，死的不是我们一家公司，连带着皇朝也一起遭殃......” “皇朝倒还是小事情了，他们家大业大的，失去这一点东西也就是动动指头的事情，但是对我们公司影响多大啊......"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事了？这关系到信誉的问题，这个游戏已经出了多少问题了？现在在马上要上线的关头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皇朝那边能轻松？不过我们这边确实更不轻松就是了......” “别的我不管！只要不扣工资就行了！” “就是！老娘守着那点工资已经过得紧巴巴的了，这个月还眼巴巴地望着那款新款包包呢，如果买不到，我离死也不远了......” 乔浅初踏进途游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讨论. 她看了看四周,手中手机被捏紧了,手机屏幕上还有苏季青刚发来的短信--出事了，速来。 果然出事了，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李然和陆月，不论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结局。因为朝夕相处，她以为他们不至于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走了过去，走过前台时，一堆正在议论的人突然噤了声，眼神纷纷往她脚步的方向转了过去。 乔浅初直视前方，一直走到了电梯的方向，按了一下，走了进去，门缓缓在她的面前合上。 就在她视线被压成一条竖线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伸了进来。 乔浅初的目光一触及那双手，眼皮就跳了一下，疑惑道：“南烟？” “还没见到人，怎么就知道是我？”穆南烟的脸缓缓在重新打开的电梯门里出现了，唇角还带着笑意。 乔浅初没有说话，看着他的手笑了笑--这么久了，南烟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她都清楚，刚才那个也只是本能的反应而已。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到了苏季青的办公室楼层。 “今天律所没事吗？”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将她的手抓住了，往苏季青的办公室走去，“苏季青刚给我发了消息，说美术资源被覆盖的事情......昨天的考核只有两个人进了美术资源组，今天的资源就被覆盖了，没有柏即晨插手，估计沈淑萍的脑子，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乔浅初沉默了一下，两人到了苏季青办公室的门口。 门开着，里面坐着谢西恬和睡眼惺忪的唐一心。苏季青站在一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样子正在反复地查看监控摄像。 谢西恬一看见他们，就开了口：“登陆账号查到了，是陆月，现在让人下去叫她了，李然还没有来上班，待会一起叫上来--昨天让他们进组，今天就出问题，还真是给我们省心了。” “陆月的登陆账号？”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也觉得陆月那个脑子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就是做出来了。” “不是我！”门边传来一道愤怒的喊声。 众人回头--陆月已经过来了，手扶着门框，刚好听见了唐一心的那句话，立刻叫喊了出来。 唐一心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阴沉了下来：“不是你？电脑上清清楚楚，上传那些乱七八糟资源去覆盖美术资料的IP地址就是你办公室的电脑......你要怎么解释？现在还有脸说不是你？”她起床气浓郁地飘散在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这么一大早被叫起来，又是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时间，到底让不让人安生了？ 陆月气得全身发抖，苏季青的身子也已经抬了起来，看了陆月一脸，表情显然也是怀疑的。 “我不知道.......”陆月看着电脑，手指都痉挛了，眼睛瞪得滚圆，“你们一定是联合起来陷害我的！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你们想把我赶出公司是不是？” “要想赶早赶了，也犯不上这种时候来，”谢西恬道：“你爽快一点承认了，我们后续的事情才好处理。” “不是我做的我怎么承认！”陆月的表情几乎要奔溃了。 苏季青和谢西恬的气场都不弱，两人眼睛一眯表情一沉再加上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冷静有气势，陆月还没有被众人这样围困过，而且面对这样百口莫辩的情况，她什么都没有办法替自己解释。 “我倒是愿意相信不是你做的，”谢西恬道：“但是事实是这样，你解释不清楚，我们看得清楚。” 一阵沉默。 “李然呢？”穆南烟突然打破了这一片寂静，开口问道。 谢西恬转头看向苏季青，苏季青立刻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过了几秒钟之后收到了回信，开口道：“李然还没有来上班。” “你看！”陆月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一定是他做贼心虚！肯定是他！李然的嫌疑比我大，为什么你们都不怀疑他？他和我也是同时进的公司，也是同时进的美术资源组！你们为什么不怀疑他？”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表情十分狰狞。 “陆小姐是失忆了吗？”谢西恬转头，眼神冷冷的在她身上剜了一眼，开口道：“他和你同时进的组，和你同时进的公司，但是他的账号地址没有出现在电脑的登陆器上。” 陆月一噎，手指握成了拳头。 “陆月，你现在还有机会挽回，我们也不打算追究，因为我们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不是你的本意--你说出你背后的人，还来得及......” “说什么背后的人！我背后没有人！”陆月几乎是喊了出来。 这里的环境太压抑，不要说是苏季青和谢西恬，就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穆南烟，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崩溃。更何况......还是在她一直以来都当成竞争对手的乔浅初面前，这是最让她崩溃和受不了的一点。 苏季青眉头一皱，开口道：“陆月，我们在给你机会。” 谢西恬道：“你承认了当然是最好，不承认的后果和前者相比，可以给你提前预告一下--截然不同。” “我真的没有！要我说多少遍！我怎么知道我的电脑登陆地址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根本就没有看过什么美术资源！昨天才让我们进的组，连公司的内网地址我都没有登陆过，我怎么会知道？！” 现在任何人的一个词都能将她敏感的神经挑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 陆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因为她确实没有时间去登陆。但是只要有心，她所谓的“没时间”又怎么知道不会是一句谎言？何况以陆月的人品来看，也未必不会为了和乔浅初作对就一时间糊涂了自己的心思，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阵沉默里，开口的不是穆南烟，而是乔浅初。 乔浅初看了周围一眼，眼神停留在陆月的旁边，没有到达她的身上，转身对着谢西恬道：“监控有拍到陆月用电脑登网站，黑资源的过程吗？” “没有，”苏季青看着电脑屏幕，道：“奇怪的就是这一段的监控视频似乎也不见了，她坐的地方，电脑正好背对着视频的监控摄像--这是公司的漏洞，以后一定要小心。” 陆月怨毒地看着乔浅初--她就知道乔浅初一定会出来搭腔！能够置她于死地的机会，乔浅初怎么会放过？她之前那样想方设法地和她作对，甚至追着她来到途游...... “那也就是说，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乔浅初没有用人名，而是用了一个简单的“她”字，眼神也始终没有朝陆月所在的方向看去，一直看着前方谢西恬的方向：“所以我们还是调查一下再下定论。” “调查......”谢西恬的眉头皱起来了：“你觉得不是她做的吗？” 陆月的表情僵住了，转头看向乔浅初，现在才明白刚才乔浅初那番话的意思--她要做什么？这是陷害她的开始吗？ 她僵着表情看着乔浅初，一脸戒备和小心，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许多。她不相信乔浅初会什么都不做。 “嗯，我觉得不是她做的。”乔浅初开口，口气平淡，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所有人的沉默了。 这一瞬间的沉默不是因为尴尬，而是想到了过往的种种。 陆月从一开始的画稿偷窃，到后来的托关系进途游，再到挑衅、讽刺、宣战的种种...... 陆月看着乔浅初，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乔浅初的帮腔比其他所有人的围堵，都更加让她惊恐。 乔浅初还是没有转头看她，似乎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关陆月的事情，“我们不能肯定的事情，这样草率地下决定也不是好事。李然还没有来，先问问情况再说吧。” “乔浅初你疯了啊？”唐一心蹦了起来，伸手去扯乔浅初，开口道：“她对你那样，你还帮她？！”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道：“先按我说的做吧。”陆月的反应显然不是一个肇事者的反应，这件事情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不应该那么愤怒和惊恐，毕竟陆月的演技一直都不尽如人意。而且照这样的状况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不是陆月做的，但是她会被逼得承认了，那这件事情的真凶就真的查不到了。 穆南烟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两人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眼中想表达的话。 他笑了起来。 陆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浅初，双手比刚才进办公室之前更加痉挛得厉害了，心脏似乎都在抽搐。 她瞪大了眼睛，使劲看着乔浅初，看着她这么多年都一直卯足了劲不择手段要超过的对象，突然在一瞬间有点明白了，她为什么无法超越她。 “你......”陆月咬牙。 “那就先这样吧，”苏季青定了腔，有乔浅初开口保陆月，他们虽然疑惑但是也很快就接受了，“陆月你先回办公室，有事情了再叫你。” 陆月看了苏季青一眼，犹疑了一下。 第273章坦诚 她现在心里十分复杂，因为这么多年来，乔浅初一直都站在和她敌对的方向，不论乔浅初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的心里对乔浅初的标签永远是“对手”“竞争者”。但是突然到了她百口莫辩，被众人孤立在一个不被理解的角色里时，却只有这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了...... “知道了。”她道，转身出了办公室。 门一关，里面的人都纷纷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沉默蔓延。 陆月站在门口，一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转头犹豫地看着办公室，盯着门看了很久，似乎都能透过这扇门，看见安静地立在门内的乔浅初。 说不上愧疚和感动，但是绝对不至于毫无感觉。这一瞬间她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无措和茫然。 陆月往电梯的位置走去，下了电梯，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她不算好人，她一直这么认为。她和乔浅初之间的竞争从分到同一个专业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那时候是众人瞩目的两个派别的潜力股，但是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乔浅初的天分显露，她就显得越来越普通--乔浅初总是可以不费力气就办到的事情，她要努力很久，才可以触及到一点。 乔浅初的路太顺了，乔浅初的作品太完美了，乔浅初的性格太好了，乔浅初...... --她的耳边都是这些东西在存在，久而久之，她开始不服，开始嫉妒。 凭什么她一切都好，凭什么自己经过那么努力之后做出来的东西，还被评价为垃圾？活在乔浅初的光芒之下，别人什么时候可以看见自己？同样是周导的学生，为什么只有乔浅初可以享受比别人好上许多的待遇？ 陆月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更紧了，坐在工位上的姿势往前倾着。她分明就在动摇。 她一直以为乔浅初就算没有心思和她竞争，对她也绝对不是宽容的态度，而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的认知分分秒秒都在分崩离析。 心不在焉了很久之后，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在犹豫，但是一路上都没有停下过自己的脚步，一直到她站在了苏季青的办公室门前，她才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到达了这里。 她伸出手，做出一个叩门的姿势，缓缓挨近了苏季青办公室的门。 “叩叩叩。”她深吸了一口气，叩响了门。 苏季青的声音很快传来，“进来。” 门开了。 里面的人还是她早晨看见的那些，而他们看见门口是陆月时，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乔浅初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几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也许对这件事情的解决......有帮助。”她第一次没有用尖酸的口气和乔浅初说话，最不习惯的是自己，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抬起来和乔浅初直视。 “说吧。”乔浅初道。 陆月走了进来，头盯着地上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昨天我虽然加班到很晚，但是公司不是只留了我一个人的，还有别人。” “谁？”苏季青问道--那段监控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倒是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加班的人员里还有哪些。 “赵前辈，还有李然。”陆月道。 赵跃，和李然。 赵跃显然不会是泄露资料的人，她最近负责的不是这一块，这一块只有乔浅初和巫幼晴......而且电脑一定是用陆月的那台，赵跃的办公室和陆月并不是在同一间。 “李然什么时候走的？” “我走的时候他就走了，我还在门口和他说了两句话，他表情不太好，走得也比较匆忙......你们不要以为我是故意将责任推给他才这么说的！”陆月突然抬头道：“我现在说李然的所有，都会变成是栽赃，我知道......” 乔浅初没有理会她的后一句，继续问道：“你中途离开过座位吗？比如上洗手间。”她清楚陆月的习惯，经常需要补妆，也喜欢在加班的时候喝奶茶和饮料，所以上洗手间的次数会比别人多一些。 有没有可能是谁趁着她上洗手间的时间，用她的电脑把资料掉包？这个举动虽然比较冒险，但是如果成功了，没有人会怀疑不是陆月做的，一是陆月和公司人的关系都不好，二是有了监控那边的保证，再往下查也没有证据。 “有，”陆月点了点头，眼神还是没有往乔浅初的方向看，忽略自己心里复杂的感情，道：“有两三次的样子......” 乔浅初道：“分别是什么时候可以回忆得起来吗？” “我叫了外卖送过来的，喝完大概十几分钟我就去一次洗手间了，还有一次是......”陆月仔细回忆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外卖的下单时间，核对了一下，大概记录出了她离开座位的时间。 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月在纸上记下来的时间，每一次都是五分钟不到，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不过如果电脑地址可以更改的话，也不一定...... “地址可以改，”穆南烟立刻就回答出了乔浅初心里的疑惑，转头又对着陆月道：“我想问一件事情。” 陆月点了点头。 “你和李然相处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比较奇怪的地方？”他问。 上一次在看监控摄像的时候，他觉得唯一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李然的表情。李然在和众人聊天的时候都是谦逊恭敬的样子，自己面对电脑的时候则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尤其是他在画画时，表现出了对自己专业极大的自信--他自己也亲眼见过李然，李然在和乔浅初谈论他的作品的时候，表情也是谦逊和自卑的。这样的反差让他觉得奇怪。 陆月眯着眼睛一想，想起来了。 “有一次在洗手间听见他打电话了，语气和平时说话完全不一样.......”陆月开口道：“但是挺正常的，我后来也听见过几次，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说到电话，乔浅初也想起来了。 她似乎也是撞见过一次李然打电话的，心里一股异样升了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穆南烟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两人的眼神交汇，乔浅初看见了他眼神里的担忧和肯定。 担忧.......南烟在担忧什么？他又在肯定什么？ 穆南烟看着陆月，陆月没有做这件事情的理由，反而因为她和乔浅初的那些过往，显得更加清白--她的来历大家都清楚，而李然，似乎上一次就已经查不到他入职以前在哪家公司工作过，也查不到他的毕业院校了。陆月虽然是托关系进来的，但是李然也未尝不是。 “浅浅，以李然的画画功底，你觉得和他现在的职位出入大吗？”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点头道：“很大。” 事情到了这里，几人心里都有了一个不太明确的答案了。 陆月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他们，思考着自己今天又是被指认这个，又是说李然的坏话，估计是一定会被认为是破坏资料的人了...... “南烟，”乔浅初突然开口道：“我想和李然谈谈。” “嗯。”穆南烟没有任何犹豫。 “我是说......”乔浅初抬头看他，“单独。” “我知道。”穆南烟笑了起来，伸手将她额角的碎发碰了碰，轻轻别到了耳后。 乔浅初的另一只手在穆南烟的手掌里突然就汗湿了，紧了紧，握了握他的手，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送你去。”穆南烟跟了上来。 乔浅初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李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通，她点开短信编辑了一条发了过去--我在公司旁边的那家大排档等你，晚上一起吃饭，聊一聊。 她不敢肯定李然会来，但是就冲他早晨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的情况，基本是属于默认了他做的事情了。他会不会在做完了之后撒手就走，不管后续的事情怎样发生了？反正资料被黑了，这次的工作又被阻拦了，他们手里很有可能已经拷贝了一份，如果拷贝了，沈淑萍那边就会有，那么这次的美术资源就又是白费了...... “怎么了？”穆南烟转头问道，伸手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乔浅初看着前方，摇了摇头，“就是......累。”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注定不可能平平淡淡地活着。有时候觉得精彩一些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更多的时候会想要脱离现在的状态。但是不论是南烟经营的律所还是苏季青、谢西恬经营的公司甚至是她的那家小画室，只要还在继续，就不可能如她所愿地风平浪静。 “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穆南烟道。 他心疼。 乔浅初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道：“李然画画非常不错，我很早之前就在疑惑为什么一个实习生会有这样的功夫，不仅是画画，就连角色设计的成熟程度也远远超过其他的实习生.......他本来可以更好的。” “惋惜吗？”穆南烟笑了笑。 “不惋惜，”乔浅初摇了摇头道：“他今后也还是会越来越好，办成了这件事情，估计会得到不少的奖励。今后仕途顺畅，收入稳定，如果他不是我们看见的那样的性格，估计连感情都会顺遂很多.......只是他失去了几个朋友而已。” 最后一句话将两个人的心都撼动了一下。 穆南烟唇角的笑意也消失了。 第274章约见李然 穆南烟将车子停在了距离途游不远的那家大排档。 乔浅初没有下车，只是在车里往那个街边的小摊看去。这样的场地总是显得温馨而平易近人，不需要多高的标准，只是喝酒聊天，这样往往能更加贴近内心，这也是她选择这个地点的理由。 他们没有说话，乔浅初很多时候都会庆幸自己和南烟在一起，因为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需要多说，她只要看他一眼，他就能解读出十句。可能很多她本来不打算说出来的话外之音，他都可以明明白白地在自己的心里剖析呈现。 所以现在他不问李然会不会来，因为她不知道。她也不问，因为南烟可能有最准确的猜测，但是她还是想自己等等看。 她的心里是真的将李然当成朋友的，一封一封的邮件讨论关于专业的知识，她对于李然也是真的欣赏，所以如果之前的他不是真正的他，那么今天如果他来了，就当做是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朋友。 一分一秒种流逝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摊上多了很多人，但就是不见李然的踪影。 乔浅初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了。 穆南烟转头看和她道：“要过去吗？” “嗯，我过去吧，你先回去，我待会吃完了给你发信息，可能要麻烦穆律师来接我了。”她道。 穆南烟点了点头，唇角勾了起来，听见了这句话才彻底放心，看着她下车，两人在窗边目光交缠了一阵，乔浅初才转身往大排档的桌椅旁走去的。 李然没有回她信息，但是手机显示这条信息对方是已读的，说明他已经看见了。以李然在公司里潜伏了这么久的性格，必定是小心谨慎的，她没有告诉李然自己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李然应该会在别的地方观察一阵--她要真正出现了，走过去了，他才有出现的可能。 乔浅初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 “吃点什么？”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乔浅初要了水，道：“我等朋友，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她的眼神往穆南烟停车的方向看去，穆南烟一转方向盘，已经准备离开了。看向她的眼神里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是他没有选择留下。 “好好好。”老板点头应了，将水倒了拿给乔浅初，自己又走向一边忙了起来。 乔浅初坐在位子上，不到一会儿，手机里就进了一条短信。 她低头看了看，来自李然。 “好。” --这算是对她相邀的回答了。 乔浅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乔前辈。”身后的这声叫喊是在她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之后出现的。 乔浅初事先想到了他会在附近，所以并没有多诧异，转头看到了李然，笑了笑，“来了啊？”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叫她乔前辈，她也如同往常一样应了。 李然的表情有些尴尬，笑容也有些僵硬，站在一边看着乔浅初，开口道：“你等了很久吗？” “不久，坐吧。”她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李然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乔浅初这才招手叫了老板。 老板走了过来，将菜单递给了乔浅初，乔浅初又转手递给了李然，开口道：“你点。” 李然也没有拒绝，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化了，但是谁都没有事先戳破那层窗户纸。 他看乔浅初的眼神依然是带着犹豫和专注，和之前差不多，几乎让乔浅初产生了她会不会是误会李然的错觉。但是李然开始直视她的眼神了，不止是她，任何人都是......他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不少，和别人的交流也流畅了许多。这些都是之前的李然所没有的特质--这才是真正的李然。 菜陆续上来了，乔浅初要了啤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李然。 李然接了过来，一口喝净。 “这一杯敬你。”李然道。 “敬我什么？”乔浅初开口，一开口就准确地拿捏住了李然的命脉。 李然噎了，他不可能将那会儿心里的敬词说出来，因为他欺骗了乔浅初，这一杯是歉意，也是敬意。 乔浅初笑了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这么久以来，你把这个公司里的工作当做什么，把喊我的这一生前辈当做什么。” 李然沉默了--她换了一个话题，但是换的这个话题更加犀利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刚才在接到乔浅初的电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她大概的想法。后来接到了她的短信，他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来，最终还是没有抵过自己的本心，来了。 既然来了，他就有接受盘问的准备。他在路上已经考虑过很多种乔浅初会有的反应，现在这一种应该也是在意料之内的--她不会迁怒，不会生气，最多是惋惜。这是让他最难受的部分，他宁可她生气和迁怒，也好过不咸不淡的问语。 “我把这些当做什么？”李然终于开了口，伸手倒满了酒，再喝了一杯，继续道：“我一开始只是当做工作，不管是为谁，都是工作。后来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从前工作的地方，比不上这里有人情味......” 他提到了“从前工作的地方”，并没有明说。 乔浅初了然。 她也倒了一杯，伸手和李然的杯子相撞，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哐”声响在了两人的耳边，随即乔浅初喝了，李然则慢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乔浅初将那一杯喝了干净。 “我很少朋友，”乔浅初开口，等着李然将他杯中的东西喝净，才继续道：“从小到大都是。女生朋友只有唐一心，男生朋友几乎没有，你算是一个。”江承北也算。 也许是太难接近，也许是接近之后关系都会变质，所以乔浅初比较抗拒的一点就是深交。 因为珍贵，所以更加珍惜。 李然的眉头一跳，在听见那个词之后更加痛苦地皱了起来，手中的杯子也捏紧了，手指的指尖开始泛白，全身都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 他有什么资格去当那个称呼？从一开始的接近到后来的利用，他不允许自己动什么真感情，但是结果他还是动了。 他抬头看着乔浅初，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 乔浅初忽略了他的目光，继续道：“我不能说今后的事情，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想说的是现在我还是将你当成朋友。我希望的是那个发邮件给我探讨画稿细节、会为了一个上色不均的问题而跑遍整个城市买颜料的李然，还能够在我面前出现。” 李然没有说话了，他捏着杯子的手更紧了。 很多话他不能说，不敢说，也不想说。这么多年他努力打拼，对画画的热爱和热情从来没有退却过，他不择一切手段去实现他对这件事情的热爱，虽然他知道在他努力的这个过程里，会有很多人受到伤害。 乔浅初看着他的表情，沉默了下来。 “吃东西吧，”李然终于开口，却是转移话题的话，“菜都凉了。” 她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夹菜。 手机静静地躺在桌上，没有发出任何一声的震动。从前这个点只有南烟会发来信息，今天突然安静了下来，她还有些不习惯。想到南烟现在应该一个人在吃东西，或者虐虐苏季青和唐一心，或者和谢西恬聊聊天，乔浅初唇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乔前辈。”李然的叫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听到这句称呼，乔浅初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感慨。 李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 乔浅初静静地等着，唇角的笑容还是没有褪下去，只是看着他，表情恬淡温和。 李然突然想到第一天来到途游，巫幼晴和他介绍乔浅初的时候他心里的震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能直接击到人心底里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乔浅初能够对她笑的机会，只有在真相被揭开之前才存在，今后恐怕想要再看见这样的笑容，会很难了...... 所以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坦白所有的东西。说他的无奈，说他的逼不得已，说这件事情的经过，说他的所有情有可原。 但是在下一秒钟里，理智战胜了他的情绪，他逼自己将话头停了下来，逼自己冷静地思考自己现在处境，也逼自己不去面对乔浅初那样的笑容，那么他才有勇气将他要做到事情继续...... “没事。”李然道。 乔浅初的笑容渐渐不见了，在唇角消失，越来越淡。 所以到最后，李然还是准备站在敌对方了。 她明白了。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伸手发了条信息给穆南烟--我好了。 她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东西拿好，开口说了最后一句：“我把你当朋友，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你相信我一次。” 再没有其他。 她不想让李然误解什么，以为她是要来劝他站在途游这边，她只是想最后见见李然，失去了一个朋友，她会比任何人都更加惋惜。 李然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乔浅初转身看向刚才她来的方向，一辆车已经缓缓驶了过来--是南烟的车。 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他根本就没有走远......乔浅初忍不住笑了。 她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去。 李然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言，抿唇不语。 第275章动摇 李然站在原位愣了许久，风从四面八方灌进了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他看着乔浅初上车，看着那辆车开走，看着天色渐渐变晚，也看着周围的一起都慢慢暗了下来。 他坐在座位上，一直等到老板快要收摊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很久之后，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李然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愣愣地没有说话，三个字亮闪闪地在上面动着--沈淑萍。 他不想接，看着名字闪烁了，又停止，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他知道沈淑萍是会接连不断地打电话过来的人，只要她不确定她现在联系的人是刻意不接电话还是手机没有在身边，她都会不停地拨打，直到他接起来为止。事实上很多时候，他都是不想接。 李然烦了，伸手按下了接听，将手机拿起来放在了耳朵旁边。 “喂，怎么了？”李然开口问道。 沈淑萍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头响了起来：“哟，这口气怎么这么冲？你这次终于办了件好事，回来了你要什么就说，能满足你的我都尽量满足你。你上次说要修改什么角色方案的事情？我同意了。” 她的口气像是要给他恩赐一般。 李然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在途游待了这么久，周围的人从来没有因为他职位低下而对他说过什么，对他的帮助也十分大，只有一个陆月视他为竞争对手，但是就算是竞争对手也是平级，并不会像沈淑萍这样，从来以居高临下的方式在看着他。 他开口道：“不用了，我不想改了。”他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他已经开始动摇了，他从一开始最害怕的就是乔浅初这种让人动摇的能力，所以一直不断地在提醒自己，尽管这样，他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李然啊李然--他摇了摇头。 沈淑萍的声音更加得意了：“你这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不让改的时候那么坚持现在立了功反而泄气了？不过我看你比柏即晨要靠谱一点，他那边犹犹豫豫的，虽然有能力，但是没有决心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了。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酬劳什么的，按照原先说好的都会给你，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又是这一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上一次她也是这么诱惑自己的。 而现在的情况和原先已经大不相同了，他现在如果为了想做的事情而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多半会因为痛苦而半路疯掉吧。 李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空气哈了一口气，看见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白气，才明白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他竟然一个人在这里硬生生地坐到了这个摊子要收了。 “我知道了，”他心烦意乱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得了，立了一个功，脾气见长啊！”沈淑萍开口道：“行行行，你休息好，事情才能好好做......” 李然没有再说话的心情，捏着手机的手再一次抓紧了--他又不是她养的什么宠物，凭什么一次一次地用这种对宠物的口气来说话？要么就是藐视和看不起他，要么就是半哄半劝的讨好...... 他挂了电话。 迎着风口走了两步，突然又拿起了手机。 手机的屏幕暗着，可以从屏幕上看出他皱着眉头的脸，但是面对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决定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当下的想法，就要去做--他从前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后来被金钱和名誉束缚着，背道而驰了这么久。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乔浅初的话和笑容，想起了巫幼晴对他的帮助，想起了陆月在讽刺她时他不得不扮演弱者的角色，而那么多人代替那个坚强的他站在了他的身前，替他说话，为他维护尊严...... 手指捏着手机的力量更大了，他拿起了手机，按下了回拨。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沈淑萍尖利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头响了起来。 “怎么了又？”她道，显然十分不满：“李然我告诉你，我可以忍你一次两次挂我电话，但是事不过三。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最近是怎么了？” “我想退出。”李然没有回答其他的话，径直道。 “退出？”沈淑萍的声音比指甲划在黑板上的声音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高分贝的嗓音直接从电话里穿了出来，偶尔经过的路人都向他投来惊诧的目光。 李然看着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手指已经泛白了，捏得更紧了，开口道：“嗯，我不想做了。” “现在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吗？！李然！你以为你在过家家呢？！”沈淑萍气笑了，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她尖叫着：“刚才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到！你要是敢和我说第二次！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我就是抱着什么也得不到的心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开这个口？”李然烦躁道。 “你现在退出是为了什么？嗯？你说清楚？为什么现在退出！”沈淑萍疯了似的，她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柏即晨在动摇，李然也在动摇！她能够利用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越来越少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开始偏向那边？是她给的酬劳还不够多吗？ “没有为什么，想退出了，不想做了。”他现在想干净一点地活着，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可能无法挽回了，但是说到底，他还是想试一试的。 “可以啊，李然，翅膀硬了，想飞了，可以......”沈淑萍语无伦次地道，想了想，笑了起来：“你不会是被那群人给打动了吧？你以为你交到了一群贴心的朋友是不是？还是因为什么乔浅初？别以为你和她的那些传言我没有听到！你是不是喜欢她？” 李然没有说话，沉默得只能听见他这头的风声。 沈淑萍的笑声更大了，尖声道：“你以为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了吗？你已经全身都被打上了我这边的标签，如果你退出，明天途游的所有人就会知道你是内鬼，是派去他们公司做内应的人！” “你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李然冷笑了一声，彻底被沈淑萍的这句话给激怒了，将电话给挂了。 沈淑萍愣愣地拿着手机，气得全身发抖。 李然则突然开始大步往马路上走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往自己所住的临时公寓驶去。 第二天一早。 李然从来没有这么早地到过公司，他来江城的最初的那些日子，睡眠质量还算是好的，但是自从碰上了乔浅初和巫幼晴他们，他每天晚上几乎都会因为愧疚而失眠，睡前都要给自己催眠，做心里斗争，很久之后才会缓缓睡着。 --他走进途游的时候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见任何抬头看他的人，也没有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知道苏季青他们大概是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沈淑萍在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不干了之前，应该也不敢过分鲁莽地做这种事。 他进了电梯，今天按下的不是自己的楼层数，而是苏季青的楼层数。 电梯门一开，他走了出去，往苏季青的办公室迈去，敲了敲门。 苏季青在里面应了一句。 他将门打开了。 办公室里只有苏季青一个人。 “总经理。”李然开口。 原本低着头的苏季青瞬间就将头给抬了起来，看着他道：“......李然？” “总经理......”李然走了进去，将自己手上那个白色的信封放在了苏季青的面前，咬了咬牙，鞠了一个躬，是标准的九十度。 苏季青的目光深沉了许多，看着李然，没有说话。 李然开口道：“对不起，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说明一下。这是辞职信，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途游的员工，但是我在职期间真的......非常喜欢这里。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任何不好的记忆，虽然现在来说已经晚了。” 苏季青看着他手中的信，接了过来。 李然继续道：“我原本是沈淑萍的员工，隐瞒了工作经历来途游。其他的我不想多说，也不能多说了，我现在不做了，后悔了。我可以帮助你们作证，你们要告她，我都可以帮忙出庭......” “如果作证，你也会受到处罚。”乔浅初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李然转头，全身一颤--她听到了？ 他就是不想让她听见自己亲口承认自己是内鬼，才特地选了这么早的时间上来...... 然而不止是乔浅初，她身后还跟着穆南烟、谢西恬和唐一心，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李然复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季青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作证就算了，我也不打算告她。” 李然神色一僵--乔浅初说了是怕他受到处罚才这么做的，他们手上的监控视频，加上他的认证，完全可以让沈淑萍不再有资格骚扰他们，可是...... “但是有一件事，”谢西恬开口道：“美术资源是在你手上吗？你有交给沈淑萍吗？” “没有，我没有备份，只是上传别的文件覆盖了。”他道。 谢西恬诧异地看了李然一眼--那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没有备份？ “那就没关系了，”谢西恬道：“我们有备份，重新上传就好了，你也不用自责，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李然点了点头。 穆南烟看了周围一眼道：“你现在的意思是可以帮助我们？” 李然不明白穆南烟的意思，但是点了点头。 “那还真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帮忙。” “什么事？” “稳住沈淑萍，继续装作是帮她做事，其他的以后再说。”穆南烟唇角轻勾--这份大礼，怎么样也要还回去。礼尚往来才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沈淑萍不懂，他会慢慢教。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 李然一愣，点了点头，道：“好......”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往外走，边走边道：“那我们先去吃早饭了，浅浅还饿着呢。” “恩爱狗啊......”唐一心摇头。 乔浅初笑了起来，一推门，微微愣住--陆月站在门边，大概是听到了全部，神色也十分复杂。 看见乔浅初出来，她似乎想要扯唇角，但是努力了半晌都没有成功，最终还是从脸颊旁挤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她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又迅速低头，心里居然起了一点希望，随即她迅速鄙视了自己。 乔浅初笑着，没有说话。 陆月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回答，才终于直视乔浅初。 乔浅初在她抬头，眼神相接的那一瞬，开口道：“嗯。” 陆月心里一动，唇角这才终于不用拉扯也漫出了笑意，随即笑容一收，转身离开了。 乔浅初和穆南烟也相视一笑，她的手在他的手里热得发烫，只有他知道她有多开心。 --是啊，终于圆满，谁不开心。 第276章遇见你之后 吃过早饭后，穆南烟将乔浅初送到“途游”公司楼下。“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他问道。 “没有了。”乔浅初道。 最大的麻烦都已经解决了，今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了。 “那我们待会去爷爷家吧？”穆南烟提议。 乔浅初想了想，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爷爷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我还有一份资料要给幼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吃过了午饭再去吧？” “那我先回律所，张子善闹了大半天了，一个案子解决不了，我回去处理一下，下午来接你。” “好。” 乔浅初看着他转身离开，才转身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巫幼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呆，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食盒。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敲了敲门，开口道：“愣什么神？” 巫幼晴转头一看，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老是穿平底鞋，走路也没有声音，跟鬼魂似的......你是真的要升仙了啊？” 乔浅初笑着走了进来，目光定在自己桌上和巫幼晴同样的食盒时，一愣，开口道：“你给我买了早饭？” “不是我，”巫幼晴耸了耸肩道：“所以我才愣神呢......是陆月。” 乔浅初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扬了扬眉。 “你吃吗？”巫幼晴玩笑地看着她。 陆月这别扭性子是一点都没有变，不过这次的别扭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乔浅初伸手将资料放在一边，将一次性的筷子剥了，坐了下来。 虽然她刚才已经和南烟吃了豆浆油条，但嘴里的这块小糕点甜得刚好，只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香甜几分，心情也不自觉地明朗了起来。 “这个给你，”乔浅初道：“我要出去一趟，今天应该不回公司了......” 巫幼晴耸肩道：“得得得，约会去了是吧？我要是也当个顾问，有这么清闲就好了......” 她笑了笑，不答。 上午临近结束的时候，乔浅初和巫幼晴一起去公司的员工餐厅吃了午饭，刚回办公室休息了没一会儿，穆南烟的电话来了。 乔浅初的眼神一扫手机屏幕，转身对着巫幼晴开口道：“我和南烟去爷爷家，今天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谢啦。” 巫幼晴频频点头，频频叹气，故意将眉头皱得死紧。乔浅初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下，她才笑出声来。 乔浅初这才转身，接起了电话。 “喂。”她开腔。 “我在途游楼下了。”穆南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也到门口了。”她出了电梯，走了两步，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了穆南烟的车。 穆南烟看着她，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在一瞬间漫上了许多情绪，越靠近，就越是生动。 他没有将电话挂了，而是开口道：“穆太太以后出门只能裹一层被单，再这么美下去，我要处理的麻烦事情就变多了。” 乔浅初也没有将电话挂断，走过来的脚步却故意放缓了，“穆大律师夸人的方式十分特别。” “夸特别的人当然得用特别的方式。” “那么穆律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上次说要将她藏着，今天直接不许她穿得好看了......乔浅初笑着摇了摇头。 穆南烟将手机一收，站直了身子，已经到了两人的话语声都可以互相听见的距离，“......遇见你之后。” 所有的克制和惊艳都是为她。 乔浅初抬眼，眉目已经弯成了月牙，眼睛里水波荡漾，情绪从嘴角泄了出来，但是远远不及心底的悸动和温暖。 他开了车门，乔浅初坐了进去。 两人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之后往郊区的方向驶去。 “发生什么好事了？”穆南烟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把高兴表现得这么明显？ “陆月给我和巫幼晴送了早餐，”乔浅初开口道：“从前我一直试图将她当作同门看，但是她得失心太重。人生那么长，犯不着给自己树几个敌人当目标。”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满眼都是笑意。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在穆爷爷家停了下来。 乔浅初一下车，就听见常阿婆的叫声：“来了来了！” “常阿婆。”乔浅初笑道。 常阿婆伸手将她的手一把握住了，摸了又摸，“好久没来了......怎么还是这么瘦？” 穆南烟听见这哈，笑容深了些--常阿婆的性子，要等浅浅胖成现在的两倍了，才会觉得刚好。 瘦？乔浅初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她之前还能和消瘦搭上点边，但是天天被南烟这么威逼利诱着吃饭，到最后竟成了习惯，现在和上一次来时相比，已经好上太多了。 “是不是阿穆饿着你了？”常阿婆玩笑了一句。 乔浅初顺嘴接话，委屈地点头道：“嗯......” 常阿婆也配合，开口就冲着穆南烟道：“你看看你！把媳妇委屈的！”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吃瘪，笑了起来，等到常阿婆往里面走了，穆南烟才转头笑道：“什么时候这么贫嘴了？” “遇见你之后。”乔浅初回道。 穆南烟笑意更深，伸手将乔浅初揽进了怀里--他更喜欢浅浅现在的状态，现在的她更像是真正的她。一开始结婚时，她太多顾虑也太过于保护自己，再加上始终有过去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消除，现在渐渐敞开心扉，他知道她的哭笑只为他一个人，绽放也只为他一个人，每次想到这些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走进了房间里，看见了爷爷。 “爷爷。”穆南烟道，走了过去，蹲在了穆爷爷的轮椅前。 穆易的眼神虽然已经涣散了，但是随着穆南烟的动作，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渐渐起了一点光亮。 穆南烟没有说话，静静地和穆易待了一会儿，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一些琐事。 乔浅初每一次看见这个场景，鼻子都会发酸。她和南烟越是相处，就越是能从他一个眼神和一个动作里明白许多--他从前并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南烟除了和她说话时愿意多说，其他时候是尽量少花点力气就少花点，因为这个还被张子善抱怨过。而每一次来爷爷家，南烟会将生活里很小很小的事情都对着爷爷复述一遍，因为他知道那是爷爷接触不到的世界，所以由他来说给他听。 乔浅初也知道。因为了解他的心思和想法，所以更加心酸。 “吃水果吗？”趁着穆南烟和爷爷说话的空挡，常阿婆转头问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道：“我去帮忙割菜。”她知道常阿婆的菜都是自己种的。 常阿婆点了点头，和乔浅初一起走了出去，将篮子和刀递给了她，不放心道：“我和你一起吧？” 乔浅初笑着摇头，拿着菜篮往那边走去。 她十分喜欢常阿婆的这个小菜园，因为这一片的土地总是能够接收到最新鲜的阳光。 乔浅初拿起小铲子将菜根剜了，动作干净利落，顺手还拔了两根萝卜。 “第一次在这里谈话的时候，”穆南烟的声音突然在后头响了起来，“是我刚刚准备把家庭情况和你说的时候。” 乔浅初抬头，额角有微汗，看见缓步而来的穆南烟，想起了和他在这里的谈话，听他说了他和爷爷一起长大的故事，以及他和家人的矛盾和冲突......那确实是她第一次听他真正地对自己剖析，也让她恐慌自己离他的世界更近了一步。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手里的铲子接过了，低头帮她擦掉了额角的汗。 “那时候我听得惊心动魄，”乔浅初回忆着，笑道：“完全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曾经也以为南烟和穆家的关系不会缓和了。 “我记得我不想谈及这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你的时候就什么都说出来了，”穆南烟摇头笑着：“想想还是觉得自己不争气......至少挣扎一下再栽进去吧？” 乔浅初嗔了他一眼，将篮子拎了拎道：“走吧，已经够我们吃一顿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握着乔浅初的手一起进去了。 一顿饭吃得十分温馨愉快，穆南烟将快要举办婚礼的事情和常阿婆说了，常阿婆十分愉悦。 “我和浅浅先回去了。”穆南烟吃过饭道。 常阿婆点了点头，“这回可别饿着她了。” 乔浅初笑得全身抖动了起来。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点头严肃道：“我一定会把她喂得比现在胖一圈，再来见您。” 乔浅初一噎--不会吧？来真的？ 她抽了抽嘴角，伸手拉住穆南烟的衣服边角。 穆南烟回头和她眼神交汇了一瞬，笑容不变，开口道：“走吧。” 乔浅初转头和常阿婆告了别，快步跟上了穆南烟的脚步，穆南烟将脚步放慢了，等着她上来。 她伸手将自己的手臂跨进了穆南烟的臂弯，抬头笑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穆南烟故作诧异。 “大错特错，穆先生对我三餐严格要求，每顿都以喂猪的标准来我的食量，对我爱护有加，我居然不识好歹......” 话没说完，余音已经消失在了深吻里。 穆南烟一吻，抬头，看着她。 乔浅初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嗔了他一眼，往车边走去。 他笑了起来。 暮色渐渐四合。 第277章一心有了 第二天早晨。 乔浅初昨晚睡得特别香甜，所以醒得也比较早。 正在浴室刷牙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洗漱完，她走出来一看，电话是唐一心打来的。穆南烟还在厨房熬粥，乔浅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翻出通讯录给唐一心回拨了过去。 刚接通，唐一心就在听筒那边欢快地叫了起来：“你还在干嘛呢？麻溜的收拾好出来集合了！我和苏季青都把衣服给换好了。” 今天是唐一心和苏季青拍婚纱照的日子，昨天Alisa才通知唐一心到店里面去试婚纱，她从不看黄历，也不管日子合不合适，随便挑了个今天想着把婚纱照给拍了。 乔浅初突然想起来这茬，难怪昨天唐一心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在途游待着，她还以为唐一心去麦合了。 她笑着连声应了句好，动了动嘴唇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唐一心又接着说道：“你来了后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告诉穆南烟。”顿了一下，她想到什么又提醒道：“还有啊，后天不就是我们要举办婚礼的日子了么，江偶像和顾双馨今早上下的飞机，一听我拍婚纱照都说着要过来瞧瞧。那个……待会儿你和江偶像之间的气氛你注意着点啊，不要太尴尬了。” 一说到这个，乔浅初果真沉默了一瞬。她就站在客厅中央打着电话，穆南烟盛了两碗小米粥端了出来，见到她发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将粥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声开口：“吃饭了。” 乔浅初的思绪被他强行拉了回来。点点头，转而轻声对听筒那边的唐一心开口道：“我知道了。吃完早饭我和南烟会马上赶过去。”随后挂断了通话。 “是唐一心打电话过来催了？”穆南烟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又随意问道：“江承北和顾双馨回来了？” 乔浅初点了一下脑袋，随后又听见他后面一句问话，又点了点头，“今早上下的飞机。想不到张子善和唐一心之前的方法真的很管用。承北之前本来不愿意带着顾双馨的，但拗不过她的坚持，再加上她偷偷地跟上了飞机，承北也不可能真的不管她，就任由顾双馨这么跟了一路。希望他们的关系真的能有所改善吧。” “难，”穆南烟摇了摇头，“江承北不是谁都可以，顾双馨也不是。” 乔浅初抓着汤匙的手紧了紧。 是啊，承北不是谁都可以，但是偏偏就是这个非谁不可坏了事。 她低头喝粥，依然心不在焉地沉默着。 穆南烟伸手将她爱吃的小菜往她的面前推了推，只是做了一个非常平凡的动作，之后继续道：“不用担心。” 她抬头。 穆南烟的眼神似乎要透过乔浅初的眼神直接看进她的心里：“越优秀我就会越防备，别说门都没有，就连窗户我也都会给他关上。” 她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本以为穆南烟要说什么安慰她的话，结果是赤裸裸的宣战和拥护主权…… “那穆先生准备怎么关这扇窗？”乔浅初起了玩笑的心思，身子立刻前倾，眨了眨眼睛看着穆南烟。 她这个样子，穆南烟还是第一次见。 他装作思考了一下，伸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提醒她吃饭。 乔浅初笑着喝了口粥，穆南烟这才沉思着眯眼道：“怎么关？把人藏着不让他看见，你觉得怎么样？” 居然还在征求她意见…… 乔浅初皱眉假意道：“这么大一个人，不好藏吧？” “像这样。” 乔浅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完全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立刻充斥了她的整个鼻腔， 她愣了愣，才发现穆南烟已经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严严实实，果真是藏起来了……她脸微红，伸手敲了他一下，穆南烟笑着放手。 乔浅初耳根微红，低头吃饭，随即轻叹。 “怎么了？”他问道。 乔浅初摇头，只是看着穆南烟--如果一个人和你对视，你就陷入爱河，仅仅一个拥抱，就契合得像过了百年的夫妻却又难得有热恋的感觉……那这个人，多半不是陪你一辈子，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轻叹，低头吃饭。 吃过早饭，乔浅初坐着穆南烟的车直接来到了新亚度假村，也就是唐一心和苏季青拍摄婚纱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拍了多少组了，乔浅初看见他们时，唐一心和苏季青正坐在草坪上面休息。 “阿初！”唐一心眼尖的看见她，咧嘴笑着，朝她大力地挥了挥手。 江承北和顾双馨正凑在一起翻看摄像机里面的照片，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江承北笑得开心，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双馨却是直接抬眼朝唐一心的方向夸张地大笑了几声，直接讽刺道：“唐一心，你最近是长得有多胖？你过来看看这张照片，苏季青根本都抱不动你了！腿都软了，哈哈哈哈……” “我、胖、了、吗？”唐一心接收到顾双馨的挑衅，咬牙切齿地转头对苏季青一字一句地道。 “这顾双馨……”苏季青欲哭无泪的嘟喃出声，下一秒反应极快地握住唐一心的手，表情认真态度良好的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怎么可能！你对我来说轻得就跟棉花似的，我抱着一点都不费劲！” “说得对！我就爱听实话！”唐一心得意地冲顾双馨做鬼脸。 顾双馨一噎--就冲这恩爱，她就输了。她抬眼看了看江承北，轻叹一声。 “我有话要和阿初说，你再休息一下吧。”唐一心见苏季青那失落的样子，扑哧笑起来，随即主动挽上他的胳膊，吧唧一口亲了他脸颊一下。 趁着苏季青愣神间，唐一心早已经阴谋得逞地笑着走远了。 “小两口倒是很甜蜜嘛。”乔浅初顿住了步子等着她走近，穆南烟早已识相地过去陪苏季青了。 “那是！”婚纱的裙摆很大，唐一心走路的时候需要特意将两边的裙摆拎起来才不会被绊倒。她夸张的叫着，朝乔浅初一步步走来。 乔浅初看着她的白裙子摇曳着拖过绿色的草坪，嘴里还伴随着标志性的怪叫，即使是婚纱都挽回不了她所剩无几的淑女气质，不禁莞尔。 可是下一秒，眼角不知不觉就有些湿润了--当初和一心还在读书时的一句戏言，竟然一语成谶。 “哎，阿初，要是到时候我们两个结婚了，就拖着等另一个一起办婚礼吧？好不好？” “好啊。” 当时她不过随口应和，心里已经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谁能肯定爱上的时机？要是唐一心十年不爱，百年不爱，她得陪着她缺席一场婚礼呀。 而现在，她们真的要举行婚礼了。 “你这是怎么了？”唐一心站定在她面前，哇哇叫了起来，“难不成你是被我美哭了？” 乔浅初瞬间被唐一心逗笑，瞪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有天大的惊喜要告诉我么。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个，唐一心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羞涩……乔浅初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 唐一心将目光投向地面，扭捏了一阵，转而凑到乔浅初的耳朵跟前悄声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站直了身子，静静等待乔浅初的反应。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乔浅初的脑子空白了。她瞪大了眼睛，有些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她嘴巴动了动，还没开口，就见唐一心抢先回答道：“是真的，我已经确认过了。”她咯咯的笑了两声。 “天！”乔浅初跨步上前抱住唐一心，“你居然赶在了我前面！苏季青知道这件事了没有？你多久了？” “嘘，小声点，他还不知道呢。我还想等着婚礼那天再和他说。这是我们新婚之夜的惊喜。”唐一心冲乔浅初眨了眨眼。 “我猜他肯定会兴奋得大叫。”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这个孩子的干妈我已经预定了。”说完，只是一瞬而已，想起之前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下。 唐一心一直都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也已经猜到她肯定会联想到她的第一个孩子。伸出手用力地握紧乔浅初的，唐一心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别说是干妈了，就算是孩子他（她）丈母娘或者婆婆我都认了。你和穆南烟还这么年轻，到时候也生下一个两个的来玩玩。感情的事也不是我们能控制住的，我本想和你订娃娃亲，但你之前也跟我说过，还不如任由他们自然发展呢。” 被唐一心的笑容所感染，乔浅初心里的阴霾一下子淡去了不少。她点点头，有些为苏季青的未来抹把汗，“就冲你刚才说的‘玩玩’两个字，我估摸着苏季青的这个奶爸角色已经定型了。还有啊，后面这句话真不像你所说，该不会是谁教你的吧？”她眯起了眼睛。 休息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摄影师在远处朝唐一心和苏季青拍了拍手，引起他们的注意，“新娘新郎和化妆师一起去换套衣服，我们接着拍。” “我走了啊，”唐一心拎起婚纱的两边裙摆，对乔浅初开口说道：“江偶像和顾双馨就在那边呢，你也过去和他们说说话。不然这一对一对的分开，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整小分队呢。” “你快去吧，化妆师在催了。”乔浅初微笑着点头答应，摆了摆手道。 等唐一心和苏季青离开，穆南烟这才向她走了过来。他牵起乔浅初的手，勾唇笑道：“苏季青刚才说等婚礼过后他打算去学唇语。” 乔浅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和唐一心刚才站在这里，她背对着我们，苏季青只能通过你脸上的表情来猜测你们之间的谈话……他一直都关注着唐一心，你刚才脸上的表情这么丰富，所以他很好奇唐一心对你说了什么。”顿了两秒，穆南烟又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他握紧了乔浅初的手。刚才他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一心怀孕了，说是等婚礼结束后的新婚之夜再告诉苏季青。”乔浅初也没想着真要瞒着穆南烟，要瞒着的人有苏季青一个就够了。 穆南烟目光一沉，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默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道：“真是恭喜他们了。” 乔浅初轻轻“恩”了一声，想要抬脚往江承北和顾双馨那边走去，手却被穆南烟拉住了。 “浅浅，我们还有机会。相信我。”穆南烟低沉有力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只有她一人听见。 乔浅初背对着穆南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只要是一想到他这个人，她便能够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她对他，是真的信任。无需多言，乔浅初回应似的捏了一下穆南烟的手指，说道：“我相信。” 第278章生母 “今天一心和苏季青拍婚纱照了。算下来明天就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了吧。”桑桑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轻柔温暖，语气里却夹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她和阿初很幸福。” “恩，下一对就轮到我们俩了。”顾双棋轻轻笑了一声，应道。他想起关于乔浅初婚礼的礼物还没和顾均书确定，一边打着电话，他缓步朝顾均书的书房走去。一般这时候，顾均书都在那儿看书。 走到书房门口时，顾双棋刚好切断了通话。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却无人应答。他挑了挑眉，推开虚掩着的门往里走去--书房里面没人。手机就在手里捏着，他准备打个电话问问顾均书，视线随意往书桌上一递，看见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渐渐的凝住了。 而另一边，柏蕊正紧跟着顾均书的车。 离婚礼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迫切地需要找些东西能够真正打击到乔浅初。其实她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跟踪顾均书了，但这几天下来都丝毫没有收获。 可今天不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顾均书是一个人出门的，没有带司机，这就说明他想去的地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冷哼一声--这一次，决不会再空手而回了。 黑色的商务车拐了一个弯，随即驶向了一处熟悉的地方--江城的音乐厅。 柏蕊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了，拼命遏制住内心的激动和顾均书的车保持着车距。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来这里肯定是为了见那个大提琴家舒岚！ 这是舒岚在江城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舒岚刚刚结束完所有的演出，聚光灯暗下，手指碰着已经汗湿的琴弦，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走向了化妆间，拿起东西卸妆。 突然，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瞥，随即皱眉，毫不犹豫地伸手按掉了。可没过多久，电话又打了进来，似乎有舒岚不接就一直这么打下去的趋势。 舒岚的眉头皱得死紧，拿起手机紧紧攥着，等铃声又响了三声，快要断掉的时候才按了接听键。 她接起，静静等待听筒那边的人开口。 对方似是早就知道舒岚的态度般，也不着恼，径直开口道：“把你的助理叫走，我有话要问你。” “顾均书，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吩咐？”舒岚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冷冷笑道：“麦合员工这么多，用不着在我这里耍威风。”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均书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下来，“算了，还是我去你那边吧。你在化妆间等我就行，我答应你，我把我想知道的问清楚后就绝不会再来烦你。” “……”舒岚抿了抿唇，看着镜子里面端庄得体的自己，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也没应声，直接就将电话掐断了。 这时助理将她要换的衣服拎了进来，见她还没卸好妆有些意外，于是问道：“岚姐要不要我帮你？” 舒岚摇了摇头，“你把衣服挂在架子上吧，今天你也忙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我待会儿和朋友有约。” 助理“哦”了一声，听话地将衣服挂好后，又体贴地问舒岚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得到她否定的回答后，这才放心离开。 舒岚坐在凳子上发神，也没动，因为她在等。 过了没多久，化妆间的的门响了几下，随后顾均书就进来了。 “我真不想见到你。”舒岚抬眼从镜子里面看着顾均书走近，淡淡开口。 “你我之间何必要这么说话。”顾均书依然是绷着个脸，但面对舒岚时，眼睛里面的神色更柔和一些。 “那你要我怎么说？我和你无话可说。” “舒岚，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关于以前的事。我查到关于你绑架那件事的资料，虽然有很多东西都被抹掉了，但我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你……”顾均书眸光一闪，“你那时候怀了孕对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管得也太宽了吧！”舒岚“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正对着顾均书，讽刺道：“二十多年前你不问，却偏偏是现在来问。顾均书，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不可能！我不可能会原谅你！” 顾均书听着，似乎是被舒岚的话震住了。他稍微愣了一下神，尔后喃喃开口：“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当然清楚地认识到当年的对与错。就是因为知道我错了，所以才想要弥补你和……孩子--假如真的有孩子的话。” “不用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要是想找你的话当时也就找你了，也不会等到现在。”说了这么多，舒岚依旧是没打算松口，“现在的状态对于我们是最好的，我不希望做出任何改变。”说完，她瞟了顾均书一眼，又加了一句，“你也别想着改变什么。我马上就要离开江城了，我最后的请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别给我节外生枝。” “是不是乔家的女儿？”顾均书突然开口。 这突兀的问话一下子让舒岚忘记了反应，僵立在了当场。她按住胸口，死死地盯着顾均书，没有接过这话茬。 “让我产生怀疑的时候是上次来你的音乐会。她也来了，而且是你特别邀请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不过是和她见过三次面而已，却对她很有好感。我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对双棋双馨他们都是一向严肃惯了的，又在商场尔虞我诈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面之缘就放下心防？” 舒岚愣住。 顾均书紧接着道：“后来是因为你的原因才稍微调查了一下乔浅初的家庭，原来乔美琳的老公就是那次因为你的绑架案而殉职的警察。本来我释然了的，但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女人，却接二连三地向乔浅初示好。算算时间，乔浅初的生日和那时我们……刚好对得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产生了怀疑。我也查了乔美琳在江城医院的生产记录，根本没有这个女人的名字--” “那又怎么样？”舒岚有些烦躁地抚了一下眉角，胸口有些闷，“你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以前有现在也有，我和你的事情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意外，两人都有错。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你不要去打扰她。” 顾均书神色复杂地盯着舒岚，“这么说她真的是我女儿了？” 舒岚沉默了一瞬。 “……你想怎么样？”终究还是松了口。 “让她认祖归宗。既然她是我顾均书的女儿，那么就一定要认我这个父亲。” 舒岚的心“咯噔”一顿，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顾均书，你一直都是这么自私！一直都是！从以前是不管我的感受，现在又是她的！她现在是穆家的儿媳妇，你知道私生女这么标签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吗？！”头部一阵眩晕，舒岚的身子一晃。 顾均书反应极快地扶了她一把，问道：“没事吧？” 舒岚厌恶地拂开他的手，“别碰我！” 顾均书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末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收回，“你说我不顾你们的感受，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反应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的，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一直都想有个父亲，她生命中一直缺席的角色。”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再强调一次，不要去打扰她！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舒岚推了他一把，手指指向了门外。她怕她再跟顾均书待在一个房间内，会气晕过去。 听到逐渐靠近门口的脚步声，门外有个身影一顿，随后动作灵敏地闪到了隔壁的房间，匿了。 顾均书走到门口，妥协地对舒岚最后说道：“你放心，她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我肯定不会跟她提这些事。凡事都需要个契机，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话刚说完，舒岚跟着他到了门口，等到顾均书刚跨出化妆间，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舒岚靠在门上，心头一阵烦乱。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她承认，她这次来江城是带了私心来的。刻意接近乔浅初和她老公穆南烟也是带着私心。想看看她，看看这个二十多年都没见过的孩子，到底是如何幸福的。 只要她幸福，她便能放心了啊…… 她还是错了，错在于忘了还有顾均书这么个人。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打断了舒岚的思绪。 她走到化妆台边拿起手机，眯眼一看来显是“乔美琳”时，神色一松，然后接起。 “阿岚啊，明天就是阿初的婚礼了。我这心里啊怪紧张的，你说这阿初也结婚这么久了，我怎么还是放心不下她呢。天天都想着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之前受了很大的苦，身体都还没养好，我不放心她，即便是有那么好的南烟陪着她，我也担心她。”电话那头的乔美琳笑了两声，随后变成了沉默。 “因为你是她母亲，你才应该是她亲生的母亲……” 乔美琳以为舒岚误会了什么，慌忙解释道：“阿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明白，”舒岚打断她的话，眼睛忽然湿润了，“阿琳，我已经做了决定了。等阿初的婚礼过后，我就离开。” 第279章以爱之名 柏蕊回到车内，余惊未定。手里一直攥着的手机已经被捏出了汗。她冷冷地一扯唇角--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心里的猜测已经全部被证实，这下她倒要看看南烟到底该如何选择。 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盯着斜前方顾均书的黑色商务车。一直等到他的车子开出去后，才慢悠悠地踩了油门，将车驶了出去。 听说今天是唐一心和苏季青拍婚纱照的日子，那么南烟和乔浅初肯定也会跟着去，而不在楼南。 柏蕊从车内镜中瞟了一眼自己今天的妆，满意地勾了勾唇，随后戴上蓝牙耳机，调出穆南烟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一遍，被挂断。 第二遍，还是被挂断。 第三遍……无人接听。 “穆南烟！”柏蕊一把扯掉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抓狂地往副驾驶位上一丢，“我看你能跟她幸福到什么时候！” 这边唐一心和苏季青拍完婚纱照换好衣服不久，几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去“四方阁”吃晚饭。中午乔浅初和穆南烟陪着他们一直拍照，午饭都是大家一起随便打发的。今天天气好，唐一心便想着多拍几组照片，这样就可以省下时间全力准备明天婚礼的东西了。 穆南烟、苏季青和江承北都开了车，顾双馨肯定是想要和江承北一起的，所以坐的是江承北的便车。剩下的唐一心和苏季青一起，乔浅初和穆南烟一起。一行六个人开了三个车缓缓地随着车流朝“四方阁”开去。 刚停好车，穆南烟揽着乔浅初的肩膀往前走着，手机又响了起来。 “南烟，不接吗？”乔浅初问。 穆南烟掏出手机看都不看便按掉，“柏蕊打来的，不接。” 乔浅初的眉头轻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点头，跟着他往四方阁的门口走去。 他们是第一对到的，随后江承北顾双馨以及唐一心苏季青也先后到了。六人落了座，今天的主角是唐一心和苏季青，穆南烟将服务员递过来的点菜单随手递给了他，让他点菜。 苏季青也不推辞，直接接过，按照平时大家的口味点了好几个菜。末了，又将菜单给穆南烟递了回去，“你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再加一个香蕉船吧。你喜欢吃。”后面一句话是他侧脸对着乔浅初说的。菜单他也没看，转手便递给了左手边的江承北。 江承北摇摇头，“我没什么要点的。”他说罢绅士地偏头问了身旁的顾双馨一句：“你有没有什么要点的？” 顾双馨眸子一亮，看了江承北一眼，欣喜地说：“再加一份杨枝甘露吧。谢谢。” 等到菜陆陆续续上得差不多后，唐一心却不立刻动筷子，而是偷偷地瞟了江承北一眼，随后又瞅瞅顾双馨，最后将目光投向了乔浅初这边，暗暗努了努嘴巴。 乔浅初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眉尖轻轻一蹙，这才主动地问起了江承北和顾双馨这次的西安之旅，“怎么样？这一趟玩的开心吗？” 江承北今天一直都没怎么主动说过话，脸上的笑容也不复之前的明朗。他似乎是在发呆，听见乔浅初在叫他，他先是浑身一震，尔后抬起眸子看着她，缓缓地开口道：“还好。特别是晚上去爬华山，遇到下大雨，也算是另类的体验了。” 顾双馨听着，深深地吸着气。西安明明是她和江承北一起去的，但为什么他说起来的时候却只字不提她？是不愿提还是觉得她就是个麻烦精，所以避之不及？ “吃饭吧吃饭吧，菜都凉了，哈哈哈。”唐一心瞅见顾双馨那满脸掩饰不住的失落，撇了撇嘴--本来是想打破阿初和江偶像之间的尴尬，可谁知道气氛却越来越差了。 穆南烟拿起筷子给乔浅初夹了一块糖醋里脊，看着她吃了，一笑，随后也动了筷子吃起来。 等到大家吃到有五分饱时，穆南烟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笑着对江承北道：“婚礼的事麻烦你和顾双馨了。” “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江承北点头，也笑了笑。 唐一心这么神经大条的人，看着江承北的笑容都觉得心里怪难受的。放下了筷子，她这才发现大家都没怎么吃东西了，等到甜品上来后，乔浅初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苏季青早就出去结了账，等他回来，穆南烟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行。明天就是婚礼了，今晚大家都早点睡，明天肯定要忙一天。江承北顾双馨，真谢谢你们了啊，等明天，我和一心会给你们封一个大大的红包。”苏季青哈哈一笑。 “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顾双馨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那我把我的那一份也给你，应该够了吧。”江承北无奈地笑笑。 气氛立刻轻松了不少。 乔浅初微微一笑，接口道：“应该是双份才对。我和一心都分别准备了红包给你们。” “那岂不是可以算是吃白食了？”顾双馨欢呼了一声，“看来我新看中的那款包包又有着落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停车场，然后分开。 乔浅初上车坐好，轻叹一声，说：“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 穆南烟帮她系好安全带，“比起之前他和顾双馨之间毫无进展，现在这样的确还算不错。至少江承北已经知道了顾双馨的心意。” 乔浅初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穆南烟将她送回了家，两人在楼下分别。 “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穆南烟道：“我回律所看看。” “好，路上小心。”乔浅初一直看着穆南烟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转身进了门。 穆南烟也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她上去了，才真正地转角。 他想了很久才明白为什么浅浅对于他来说会这么特殊，可能他在某一个时期里曾经交付出自己的真心而那个对象不是浅浅，但是她们和浅浅之间的差距，不过是一个目送的距离而已--她会一直等到他离开才转身，即使是上楼了，也会在看得见的地方静静注视着目送。次次如此。他也亦然。 电话又响了。 在柏蕊的电话第五次打进来时，他按下了接听，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事？” “我想见你。”电话突然被接通，柏蕊愣了愣，随后说道。 “我不想见你。”穆南烟说完，便准备切断通话。手刚一动作，就听见蓝牙耳机里面传来柏蕊的一声低喊：“我上次说的事情是真的！” 穆南烟双眸一眯，沉默了一会儿。 柏蕊觉得似乎有戏，立刻开口道：“你知道我喜欢用证据说话。” 电话那边依旧是沉默。 随即穆南烟终于开口：“地点。” 柏蕊心中一喜，以为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急忙道：“就在离你家不远的‘青水’咖啡厅见面吧，我在那儿等你。” “……好。”穆南烟答应。 穆南烟走进“青水”咖啡厅的大门时，几乎是同一时间，柏蕊便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叫他：“南烟，这边！”咖啡厅的人不多，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为的就是能够第一眼看见他的身影。 穆南烟身形一顿，抬脚缓步朝她的方向走过去。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后，他连咖啡都没点，眼神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讥诮道：“说吧，你证实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神太过凌厉，柏蕊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下的纸巾，然后开口说道：“乔浅初是舒岚和顾均书的女儿。”她直接丢出了重磅炸弹。 穆南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而已，不过几秒的时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笑，“然后呢？” 柏蕊的身子往前一倾，对穆南烟这副不甚在意的态度有些恼怒，“她真的是私生女啊，而且还是顾均书的女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消息对于皇朝集团来说是怎样的打击？” 闻言，穆南烟淡淡地睨了柏蕊一眼，暗含警告，“没有证据的话只能算是猜测。先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是我穆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我是外人？”柏蕊苦笑，“我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也有过你的孩子，也得到过你关怀备至的照顾……凭什么我犯了一个错你就让我出局，不给我机会改正？穆南烟，我也是人！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有你这么狠心，能够将过去全部磨灭，说放手就真的放得一干二净！” “孩子？”穆南烟冷冷一笑，“我以为你至少会给自己留点脸，你配提这两个字吗？” 柏蕊一震。 穆南烟抬眼，盯着柏蕊继续道：“我说过很多次了，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愚蠢的过去。但是你执意一次又一次地提及，我们就一次性说清楚。是，你是怀了孕，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求婚的吗？” “我那时候糊涂了！” “打着糊涂、不懂事和爱的名义，你还打算做多少事？”穆南烟笑了起来：“方便透露吗？” 柏蕊死死咬着牙关，她不信穆南烟真的可以这么狠心。 穆南烟动了动手指，讽刺的笑容漫了起来：“为了一个学院进修的名额，糊涂和不谙世事的你可以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捏造意外流产的现场--我原谅了，然后呢？” 柏蕊的手指越捏越紧。 她知道她错得离谱，但是她不是回来挽回了吗？ “我倒是挺想知道，你得知我是你最后进修名额的竞争者时，是什么心情？答应和我一起放弃名额回国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设下如此精巧的骗局之后，又是什么心情？” 柏蕊和他约好了一起放弃的那天晚上，只有他一个人登上了回国的飞机。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当时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心痛，只是觉得不堪。他们一直是理智的共存者，他知道柏蕊此生最爱，只有她自己，所以对于结果，多多少少已经有了准备。而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此生最爱，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再来插手和伤害。 他的话打得柏蕊措手不及。她浑身一颤，愣了好几秒，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无力辩驳。本以为他不会再提及过去，本以为她自己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她回头，回到他的身边服个软就可以重新在一起。 可是当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时，她才终于发现，原本以为转身就可以看见的人也是会不见的…… “看来这次你又是虚张声势了。”穆南烟嗤笑一声，站起身不想再和柏蕊多说什么，走出了咖啡厅。 人已经走了很久了，柏蕊却还像个木偶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直到周围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她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定般，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咬牙道：“帮我弄张穆南烟婚礼的请柬，作为报答，我有好戏给你看。” “我凭什么要帮你？”电话那头的女人很不屑地道。 “就凭我是柏即晨的妹妹柏蕊，就凭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两点还不够吗？”柏蕊冷笑。 听筒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传来一阵刺耳的低笑声，“行啊，我答应你，希望你说的那场戏足够精彩，值回我的票价。” 她挂了电话，手指几乎痉挛。 第280章婚礼1 在唐一心的电话打过来之前，乔浅初就已经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抬手将手机举到了眼前，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现在还觉得有些恍然和不真实。 “醒了？”低沉的嗓音在身边响了起来。 乔浅初一愣，转头看向身边，看见了侧躺着望着她的穆南烟。 她一惊，挂了电话。 其实她和南烟这样对望的机会很少，因为她一睁眼，要么是南烟已经在厨房了，要么是已经出门，厨房里必定会留下一个压着纸条的碗，碗下的字迹苍劲有力。 乔浅初一愣之后定了神--今天是婚礼的日子，南烟自然没有律所的事情。 “你醒了多久了？”她道。 穆南烟看了看时间，回忆了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她的目光从他的手机转到了他的手边--空空如也。手机也是放在另一侧的，他还是老样子，从醒了一直到她醒，都看着她...... 她脸色微红，坐了起来，开口道：“我得接一心的电话了，估计她现在非常紧张。” “应该已经急疯了。”穆南烟若有所思道。 “为什么？她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乔浅初疑惑地看着手机屏幕，确实只有刚才的一个未接来电。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屏幕上还是显示了唐一心的名字。 “因为......”穆南烟伸过手来，修长的指节在乔迁初面前一晃，手臂连带着他身上的味道全都袭进了乔浅初的鼻息，十分好闻和熟悉。 他手指一动，绕着乔浅初，在屏幕上“挂断”的红色标示上轻轻一碰，手机立刻不震动了。 原来...... 乔浅初笑了起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穆南烟也看着她笑。 她伸手点开了她和唐一心的通话记录--整整三十多通被挂断的记录...... “为了让穆太太能有一个完美的睡眠质量，为夫煞费苦心。”穆南烟做了总结陈词。 “重重有赏，”乔浅初也玩笑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尖，开口道：“不过这个代价有点沉重了，我怕承受不起。”她担忧地看了手机一眼。 挂了唐一心那么多个电话，她估计已经爆炸了。 想着，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穆南烟将手伸了过来，摊开，轻轻动了动，乔浅初立刻明白了，将手机放在了他的手上。 穆南烟收手，按了接听，将听筒放在了嘴边。 “乔浅初你个杀千刀的挂我电话！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今天可是我们两个结婚的日子，你和平常一样睡到这个点合适吗？！猪起得都比你早！张子善都已经吃完早饭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你真的是......” “喂。”穆南烟开口。 “......”全世界都安静了。 过了几秒。 唐一心清了清嗓子，话语里的改变已经不能用“细微”这种词来搪塞了。 “那个......是南烟啊，阿初在不在？还在睡吗？能把电话给她一下吗？”温柔和煦，如沐春风。 “她在。”穆南烟道，将电话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还捂着肚子在笑，根本无法停止，导致接过电话时话里都带上了颤音：“喂......” 唐一心的音量立刻小了不少，开口道：“你起床没？你居然让穆南烟接电话！不厚道！” 乔浅初还没有停止自己的笑，捂着嘴，忍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已经起床了。” 唐一心道：“那快点过来啊！” “你已经在Alisa的店里了？”乔浅初诧异地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多。 “对啊！”唐一心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怎么办......我现在非常紧张！苏季青在另一个房间里换衣服，我今天怎么觉得什么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呢......刚才我妈进来看我化妆的时候，我都看见她老人家眼角的泪光了--这可是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对我露出这么和蔼的笑容！” 乔浅初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 穆南烟似乎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偏头看着乔浅初，看见了她的笑容，缓缓过去了，伸手在她的发梢摸了摸，捏住一丝头发，缓缓地绕在手上卷着。 乔浅初也偏头看了一眼他的动作，伸手将他手上的动作给制止了，但是制止的手并没有拿开，就这么放着，交缠了一会儿，穆南烟就反手握上了她的。 “好，我吃个饭就过来。” “吃饭？！”唐一心怪叫了起来：“千万别吃撑了啊！刚才苏季青怕我饿着，就去买了一大堆粥啊点心啊什么的，我一时没有忍住就多吃了一点......刚才穿礼服的时候差点没有把我肠子给挤出来！” 乔浅初笑道：“好，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转头看向穆南烟。 穆南烟也笑着看她。 他显然已经将电话的内容都听完了，正在幸灾乐祸。 “起来吧。”穆南烟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放松。 乔浅初没有办法，只好就着穆南烟拉着的手，站了起来，两人往浴室走去，洗漱完毕之后又坐上了餐桌。 穆南烟已经将早饭买回来了，看得出来是福记的包子，原来今天他起得这么早，居然还出门买了一趟早饭...... “紧张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紧张感倒是没有，只是......担心。” “担心？”他抬眼。 乔浅初的笑容漫上了唇角，拿起筷子在菜盘里顿了顿，道：“和一心一起办婚宴，本来就是一件挺冒险的事情，不是吗？” 穆南烟摇了摇头道：“但是能宣告和听到那句我想听到的话，也算值了。” 听到想听到的话？乔浅初一愣，不知道穆南烟说的是哪句话。 穆南烟笑着起来将碗筷收拾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恍然大悟，那句话应该是......我愿意。 因为此刻她只要想到在众人面前见证他们的爱情，也难免心悸。 收拾好了餐桌，两人出了门，往Alisa的婚纱店里开去。 一路上唐一心给乔浅初挂了无数个电话，乔浅初都按了不接。唐一心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一般，处于疯狂的焦躁状态中，现在接她的电话，完全就是自讨苦吃...... 到了婚纱店的门口。 乔浅初站在门口透明的玻璃窗外，往里面一望，立刻看见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乔美琳已经来了，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手边的杂志。江承北正在调整自己的礼服，似乎怎么调整都不对劲，皱着眉头不停地动着自己的衣领，而顾双馨则前所未有的兴奋，站在镜子前又跳又笑的，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乔浅初推门而入。 江承北的目光第一个转了过来，在触到乔浅初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手上也不再摆弄自己的衣领了。 “妈。”乔浅初开口。 乔美琳将杂志放下来了，抬头看着她，笑道：“来啦？” “你怎么这么早？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现在才有了嫁女儿的真实感……”乔美琳不好意思道：“我想来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乔浅初一愣，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顾双馨转头一看，兴奋道：“你们别磨叽了！快点去看看唐一心，听那门里面的嚎声，她好像快要不行了......” 乔浅初掩了自己的表情，笑着转身往里面走去，穆南烟也跟了上来，在门口和乔浅初对望了一眼，之后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代，也没有任何担心和需要说明的地方。他们知道自己是掐着时间点来的，一个眼神也就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 江承北在身后看着这个场景，放在领结上的手指微微一顿，全身都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即怅然一笑，转身对着镜子，却再也牵不起嘴角。 “好看吗好看吗？”顾双馨拉着自己的裙摆故意在江承北面前走了好几步，想让自己的裙摆显得更加飘逸。 但是江承北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她的身上，眉头又重新锁上了，摆弄着自己的领结，没有说话。 “到底好不好看？！”顾双馨有些生气了，将江承北一推，站在了他的前面，将他看镜子的目光给挡住了，江承北不得不抬眼看向顾双馨。 顾双馨看着江承北的眼神，愣了一下，一瞬间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许多东西。 好多情绪的缠绕，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亮光在明明灭灭地闪烁着......那些事她不能理解的，也是不想理解的。只是在一心交付于江承北之后，似乎又对这样的情绪有了一些了解。 江承北看着她，看了很久之后，开口道：“什么事？” 原来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顾双馨的眼神一暗，低着头看向了自己的裙摆。 她拼命减肥，为了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好，已经几天没有吃午饭了，苍白的嘴唇只能用稍显艳色的唇彩来遮挡。 而他对于这些，竟然都没有关注，甚至连她说的话，都已经不会倾听了吗？ 顾双馨咬了咬唇，开口道：“我问你......我这样穿好不好看？” “好看。”江承北的目光还是没有朝她的身上转，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你根本没有看。” “有没有看不重要，这是你想要的回答。”江承北道，语调平静。 顾双馨认真看了，才发现江承北也消瘦不少--他似乎离记忆力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越来越远了，但是他为什么还这么喜欢他呢？ 从前他的眼里只有晴空和坦荡，只有万里无云的明朗。她只要看着他就会觉得释然，觉得开心。而现在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她说不上来是什么，也想不通为什么。 “算了！”顾双馨一气，转身将腰带松开了，走到一边，拿起一个面包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好看了又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会看！胖死了她也还是顾双馨，瘦死了她也不是乔浅初！ 而乔浅初这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伸手一推门，往里面走去，立刻顿住了脚步，笑了出来。 第281章婚礼2 唐一心正憋着气，笔直地靠在柜子上翻着白眼，看样子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了。 “你在干什么？”乔浅初笑道。 “啊！”唐一心听见声音，立刻往门边看来，大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这礼服太太太紧了，我已经守护不了我的内脏了……” “为了漂亮，忍着吧。”乔浅初道。 “为什么！不公平！凭什么你就吃不胖！”唐一心抱怨道，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桌上没有吃完的蛋糕。 “我已经胖了。”乔浅初道。 被南烟这么养着，怎么可能不胖？她和以前比已经胖了不少。 “胡说什么……”唐一心嫉妒地看着她纤细的腰，恨得牙痒痒，“你敢和我说你这是胖过之后的，我们的友谊就真的可以结束了……” “这是胖过之后的。”乔浅初接口。 “乔浅初！”唐一心吼了起来。 乔浅初笑出了声，转身走到了一边，将自己的礼服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你们夫妻两个简直不是人……”唐一心看着一拿出来就几乎闪瞎了她双眼的礼服，手指都颤抖起来了。 一旁的几个化妆师的眼神也立刻被那条礼服吸引了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完全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上面移开。 乔浅初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了试衣间。 唐一心继续撑着自己的腰，大呼小叫地倒在了梳妆台旁。 乔浅初将礼服换上了，走了出来。 这回连唐一心也没有办法将视移开了……不得不说这间礼服还真的只有给乔浅初穿才不显得俗气，否则就算穆南烟想把全世界都镶在裙子上给她，她也未必有那个气质撑起来。 而事实证明她能够轻松驾驭。 “上辈子穆南烟和你擦肩而过把肩都擦烂了吧，这辈子才能遇见你。”唐一心感慨。 “你能不要在这种日子里讲这么血腥而温情的话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两者融合在一起的。”乔浅初好笑地看着她。 唐一心捂着眼睛道：“不行……我紧张……我现在紧张到胃已经在痉挛了……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我不说话就难受……我已经等了你一个早晨了！一见面你居然还要暗示我闭嘴？！” “我不是暗示你闭嘴，”乔浅初转身坐上了化妆椅，看着化妆师拿起了妆前乳，“我是明示。” “乔浅初！”唐一心颤抖地指着她，“你今天别惹我！我一个深呼吸都能感觉到这件衣服要撕裂了！该死的！你怎么就能这么气定神闲的……” “都老夫老妻了，当然见惯了腥风血雨，不在乎这点小场面。”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门一开，穆南烟的脸已经出现在了门后。 唐一心一愣，乔浅初抬头，笑着往门口望去。 随即整个化妆室里都是唐一心崩溃的大叫。 “穆南烟！你现在不能进来！出去出去！我们还没有拦新郎呢！”她可是把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整新郎这个过程里，她的愿望不过分，就是整到穆南烟而已啊！怎么外面都没有人拦着穆南烟的？！她刚才不是交代了顾双馨吗？！ 她话音一落，苏季青的脑袋也从穆南烟的身后探了出来，视线定格在了唐一心的身上。 “好美。”他愣愣地感叹。 “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唐一心立刻收了声，嘟喃了一句，不过已经可以听出话语里的喜悦。 苏季青摇头道：“看几次都美。” 穆南烟轻轻转头看了苏季青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离我远点，你方圆三米内都带着红色桃心。” “你还不是一样！”苏季青不服：“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粘在乔浅初身上了！” “你看错了，本来就在她身上。”穆南烟镇定开口。 乔浅初看着苏季青，微微笑着摇头--苏季青和唐一心待久了，整个说话的风格都已经变味了……照这样下去，他大概很快就会连灵魂都换了一换。 穆南烟不再理会苏季青和唐一心，走到了乔浅初这边。 她的妆刚刚进行到了眼部，穆南烟正着面对着她，却没有眼神交流，于是他将脚步移了移，转到了另一边，乔浅初则配合地将眼神斜了斜，笑了起来。 他摊开手掌，她顺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掌里，蜷成一团，随后被他包裹住了。 “礼服难受吗？”他听着唐一心杀猪般的抱怨传到了隔壁，这才匆忙换了衣服赶过来。 那时候的尺寸和现在的应该有轻微不同，他应该让设计师将礼服改大点的。 “不难受。”乔浅初轻声道。 随即两人就互相看着，没有交流了，只有眼神之间信息的传递，十分隐晦而自然。 唐一心在一旁扯着自己的礼服道：“她那么瘦，怎么可能难受啊？我最近又长胖了点……” 乔浅初看了看唐一心在礼服包裹下的纤细腰身，笑了起来。 唐一心转身小声对着苏季青抱怨了起来：“不是说好要拦着他吗？我这大半年的恶气可就指望今天出了……” “你觉得他要过来看乔浅初，我拦得住？”苏季青好笑地接了一句。 唐一心哭丧着脸道：“也是……” 乔浅初这边已经化好妆了，梳头期间，唐一心已经拎着礼服往门口走去，苏季青也跟上了。 郑欢和顾双棋都来了，伴娘和伴郎的礼服也都已经换好了，乔美琳站了起来，看了看站在房间门口的唐一心，笑了。 “真漂亮。”乔美琳道。 唐一心立刻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作羞涩状。 乔美琳知道唐一心的性子，笑着问道：“阿初在里面吗？” “在啊。” “她弄得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了，可以进去看看，穆南烟也在里面。”唐一心道。 乔美琳点了点头，往房间里走去。走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穆南烟和乔浅初贴得十分近，两人正小声说话。 乔浅初余光看见乔美琳进来了，立刻转身开口道：“妈。” 乔美琳走了过来，盯着她不停地打量，满脸都是惊艳和喜悦。 “怎么这么看我？”乔浅初笑了起来，将手伸给乔美琳。 穆南烟开口道：“你们聊，我出去。”说着转身离开了。 安静的室内就剩下两人。 乔浅初看着乔美琳，轻声叫了一句：“妈。” 她们两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说过话了，但是在她认识南烟之前，她和乔美琳的每一天都是这么度过的。她常常庆幸能够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和乔美琳相依为命，因为这样，所以更加珍惜，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很多感情不是用血缘来维系，但比任何用血缘来维系的感情都更值得珍藏和感动。 乔美琳听见这一声，鼻尖立刻红了，伸手摸了摸乔浅初的头，又怕将她刚梳起来的发型弄乱了。 手缩了缩，但是乔浅初立刻将头靠了过去，依偎在了乔美琳的怀里。 乔美琳顺手就接了--二十多年来的所有习惯和身体默契，她们都拥有。 “妈，我今天才有出嫁的感觉……”乔浅初笑了起来：“我一直都没能理解为什么在出嫁的那一天会有那么多新娘子哭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要离开家离开父母，为什么到了那一天才会落泪？现在明白了。”这一刻的情绪如此逼真，满腔的悲伤仿佛从此再也见不到对方。 乔美琳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道：“我也是……想不到我也矫情了一回，昨天晚上硬是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到了天亮，怎么也没有办法合上眼睛，一直想着你要嫁人了，今天就是婚礼......阿初，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大概就是把你养大了。” 乔浅初的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这句话，而是将头又蹭了蹭，安心地抱着她。 乔美琳低头看着她恬静的脸，深深望着，叹了口气。 “还好你嫁了小穆，”乔美琳感叹道：“如果换个人，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放心。你从小就不需要我操心，从今以后有另一个人代替我来照顾你，我也会很开心。” “说什么呢，”乔浅初笑道：“是不是把我嫁出去了之后就不见面了？”她有些难受，因为确实在和南烟搬进了别墅之后，因为距离和一系列的事情需要处理，她很少去看乔美琳。 “我就是这么一说，”乔美琳也笑了起来，“电视剧看多了，想学学里面的话，不行啊？” 乔浅初嗔了她一眼，道：“行，你说什么都行--我们得走了。” 乔美琳低头看了看表，有些不舍和留恋地上下打量乔浅初，看了许久，轻叹，这才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将门打开。 “去你的！不过你今天确实人模狗样的啊！”唐一心正在对着张子善大声笑着。 乔浅初一愣--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许多人，张子善、郑欢、顾双棋和顾双馨等等都到了，但是她没有看见江承北的身影，明明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承北呢？”她问。 他应该不至于缺席伴郎…… 顾双馨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低声嘟喃了一句什么。 唐一心道：“他说闷，出去透透气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扑了过来。 乔浅初下意识地往后面一退，唐一心顺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砰！” 乔浅初莫名其妙地被关在了房间里，抬手敲了敲门。 “一心？” 唐一心的大嗓门响亮地在门外叫了出来：“来来来！有一关是肯定要过的……” 乔浅初一愣，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对于整新郎这种事情，她比较担心的是唐一心的安危…… 第282章婚礼3 “好！”张子善第一个搭腔。 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和唐一心两个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好咯--阿初你就在里面乖乖待着就行，等会会叫你的，别着急啊 。”唐一心敲了敲门道。 穆南烟眯着眼睛看着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因为他就算现在想要拒绝，唐一心也一定是不会答应的。 唐一心摩拳擦掌，使了使眼色，示意张子善和郑欢、顾双馨都一起站到这边来，等人都站好了之后，众人摆出了守护这扇门的姿势。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老规矩，先问问题。” “嗯。”穆南烟低声应了。 乔浅初在里面也听见了这一声，好奇地稍稍靠近了门，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唐一心嗓门大得根本就不用费力就可以听见，“这些问题呢，我们事先都有问过阿初的，就是要考验你们夫妻的默契--如果答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乔浅初诧异地扬眉--问题？她没有回答过啊。看来这次南烟不管答什么，都是错了。 穆南烟道：“先听惩罚。” “来人啊，上辣椒水！”唐一心爽快地道，笑得尖牙不见眼。 穆南烟看了看辣椒水，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从预备了和唐一心苏季青一起办婚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这样的准备了。 “好了，问题一：你们两个接吻的时候，对方有闭眼睛吗？” 乔浅初脸一红，这种问题......分明就不是为了考验夫妻默契而存在的，大概只是为了满足她们那点羞耻的好奇心。 既然问的是对方，穆南烟坦然道：“闭了。”乔浅初次次都闭着眼睛，他最喜欢看她睫毛颤动。 “那你呢？”张子善插嘴。 “让你和谢西恬接吻，舍得闭眼睛吗？”穆南烟斜眼看了过去。 张子善的心被狠狠戳了一刀，接到了穆南烟的眼神，立刻自动退到了一边，举手道：“我退出我退出。”本来想整穆南烟，但是再玩下去，他估计要被戳痛处戳到死。 唐一心瞪着眼睛道：“张子善你有点骨气啊！就这点困难就退出了！” 张子善耸肩道：“我是预见到了更大的困难......” “切......”唐一心重新转会了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整到穆南烟，“阿初的回答可不是这个。” 先不论浅浅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一个闭着一个没闭，答案本身就不同。 “嗯，所以？”穆南烟的眼神转向了那杯辣椒水。 “所以不好意思了，虽然我们的关系这么铁，你又是我最好的闺蜜的老公，”唐一心满脸都是惋惜，“但是这是游戏规则，谁也没有办法的是吧？你这么体贴阿初，一定是善解人意......” 穆南烟居然什么都没有说，伸手去拿那杯水了。 身边人一阵惊呼。 “等等！”唐一心犹豫了一下，开口喊道。 乔浅初在里面看不见事情的发展，但是听着声音也能推断出来，听见唐一心的这一句，不禁笑了--这怂包，关键时候还怕人使诈？ 唐一心犹疑地看着穆南烟，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这杯辣椒水里面的辣椒她可没有少放啊，简直算的上是层层把关质量绝对有保证的一杯纯辣椒水.......穆南烟应该知道她的性子，就这么乖乖喝了？ 穆南烟手一顿，笑了起来。 唐一心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了很久，，开口道：“这杯辣椒水先存着，进行下一关游戏......” 穆南烟欣然点头道：“好。” 郑欢立刻将一个大大的信封递了上来，递到了唐一心的手里。 唐一心接了过来，笑容缓缓从嘴角漫了起来，迅速从信封里抽出了几张照片。 穆南烟抬眼看着，看见了那些零散的照片--都不是整张的景或是人，全都像是被单独裁剪出来的五官。 他立刻明白了--老把戏了。 唐一心开口道：“这个，你明白吧？很简单，只要在这里面找出阿初的五官拼起来就可以了。”她可是费了大工夫，这个游戏虽然已经被玩烂了，但是这个创意课永远都不会过时啊...... 张子善看着唐一心从信封里拿出来一堆的照片，光是眼睛就少说几十张了.......还真是为了整到穆南烟不遗余力啊。 “这个要是没有找对的话，”唐一心看了看辣椒水，“加一杯。” 众人抽气。 “找对了呢？”穆南烟漫不经心地问道。 唐一心耸了耸肩道：“找对了就放过你了，刚才的那一杯也不用罚了。” --找对？打死她都不会相信。这里面的阿初眼睛只有一个，还是正在笑的时候，穆南烟平时看着的阿初虽然都是在笑，但都不是大笑的，她和阿初待了这么多年，知道她大笑的时候少之又少，这张照片也是她珍藏了许久的......而且她在网上使劲找了一个晚上，找出了很多和她笑起来相似的眼睛，此刻阿初也没有在穆南烟的面前，她就不信这穆南烟真的能这么神，找对了？ 穆南烟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接过了唐一心递过来的信封，将里面的照片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说到照片.......”穆南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唐一心对穆南烟的警戒心十分浓重，每一次穆南烟露出这样的笑容的时候，准没有好事.......她戒备地看着穆南烟，开口道：“什么事？” “婚礼上会放中学时期的照片，还有小时候的.......我那天整理照片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但是主角都不是浅浅，我觉得这么可爱的照片不放出来有些可惜，所以就另外整理了一个U盘，以备......不时之需。”穆南烟惋惜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信封。 唐一心立刻一个激灵--照片？ 天！她怎么忘了这茬！ 她下意识就转头看向了苏季青--她有一段时期的照片可是肥成猪了，而且还剃了短发，假小子了很多年，甚至还有什么尿裤子的、扮格格的不堪入目的童年照，她妈最爱的就是收集各种关于她的窘照并且收藏起来！ “你你你你.......”唐一心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你自己放着看就好了......什么照片啊，你不要吓我！” “我怎么会吓你，”穆南烟看了她一眼道：“我本来是打算只放浅浅的，但是你和浅浅是发小也是闺蜜，她的生活里肯定时时刻刻都有你的影子，只是这影子......能拿的出手的没有几张，我都精心挑选过了......” 唐一心的脸色一阵青白--精心挑选？他精心挑选过的照片还能看吗？！ 她几乎要炸开了，看着穆南烟的目光都快滴出眼泪来了，颤抖着道：“那个......那个......” “剩下的我们等会照片放出来的时候再讨论吧，现在别耽误了我选照片的时间。”穆南烟一本正经地道。 唐一心叫了一声：“等等！” “怎么了？”穆南烟抬头。 唐一心动了动嘴唇，眼睛也抖了抖，忍了很久，憋出来一句：“你......还是别选了，我们有话好说嘛，大家都这么熟了......” 穆南烟低头看着一堆相似度极高的眼睛，笑了起来，“我比较喜欢挑战难度系数高的游戏--这张。” 他像是随手从几张眼睛里挑出来一张一般，放在了一边。 唐一心一噎，低头看了看，但是因为这么多的眼睛太杂太乱了，她一时之间也没有认出来是不是乔浅初的，只能抬手将照片拿了起来，翻了过来，看了看背面的记号，一愣。 居然......真的......是。 唐一心惊恐地将头抬了起来，看着穆南烟：“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穆南烟好奇地伸手去拿鼻子的部分，也是在照片里找了找，随手拿出了一张，接着是嘴巴...... 唐一心目瞪口呆地看着--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作弊了？不可能啊，今天这个游戏是她自己一个人准备的，张子善都不知道呢！那穆南烟怎么可能随手抽出来就知道是不是？！ 她受到了冲击，瞪着眼睛看着穆南烟。 穆南烟在拼出了五官之后，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只有五官的图片，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没有完整的图吗？”浅浅笑得这么开心已经是少有，这图他一定要收藏起来。 唐一心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怎么拼出来的？” 里面的乔浅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猜到了是让穆南烟拼图，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图，南烟这么快就拼出来了？看一心的反应，似乎并不好拼啊？她好奇地伸头，但是这门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发生的事情。 “辣椒水是不能喝了，”穆南烟耸了耸肩，语气里似乎有遗憾，惋惜地看着唐一心道：“但是这照片有完整的吗？” “算了吧......”张子善叹了口气道：“我们也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就是一万只眼睛给他挑，这个变态也能立刻就挑出乔浅初的来--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先走吧？” 唐一心不甘心，伸手将鼻子眼睛的照片后面的记号都核对了一边，咬了咬牙--这怎么可能！ 郑欢已经伸手去开了门，乔浅初的脸缓缓在门后出现。 穆南烟第一时间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好奇地低头看向他面前桌上的照片--是她的，拼拼凑凑，旁边还有一堆都是带笑的眼睛......这些图片就算让她来选，都不一定知道哪张是自己的。 她心里一颤，有什么东西突然被触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穆南烟还在执著照片的的问题，但是对上乔浅初的语气就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乔浅初认真看了看，似乎也没有印象了，开口道：“我也忘了。” “就是有一年我们去野餐拍的，哎......”唐一心垂头丧气道：“算了算了，照片我等等传给你，我们走吧。”整人失败反被整，也不知道穆南烟手里握着的她的照片，是什么样子的丑照？ “走咯！”郑欢欢呼了一声。 众人眼底都有艳羡和祝福，深深看着乔浅初和穆南烟，转身往门外走去。 江承北已经等在门外了，见他们出来，目光收回，将车门拉开坐了进去。 第283章婚礼4 众人都上了车，往婚礼现场驶去。 唐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怎么都不肯相信穆南烟真的是凭借自己的眼睛找出来的。 “怎么可能！你那是人脑又不是电脑！就是电脑也需要缓冲的时间吧，你连犹豫都不带一下的？”唐一心叉手道：“你一定是使诈了！我和阿初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啊......我都看不出来的东西居然被你看出来？我不服气！” “你如果还有她其他的我没有看过的照片，作为交换，这个游戏你想玩多少次就玩多少次。”穆南烟淡淡开口，低着头，手上正在把玩着乔浅初的手。 乔浅初的手轻轻一动，笑了起来，回握了他的。 张子善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了，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不能用吨来形容--他偏头看向窗外，假装看着风景。 “照片我多得很！玩就玩！”唐一心道，随即疑惑地看着穆南烟，“不过说真的，现在也不要你喝辣椒水了，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到底是怎么作弊的？” 她盯得死紧，照片后面的记号不可能被看见，更何况即使被看见了她也有后招--她有想到穆南烟万一看见了那几张照片的记号，所以直接在所有的照片下都记了东西。数字编号，他有本事在那么多数字编号里知道哪一个是乔浅初的？打死她都不信啊！还不如相信他是真的自己找出来的呢！ 张子善盯着窗外开口道：“唐一心你别费劲了，这事虽然看着不可思议，但是多半是真的。” 唐一心不相信地推了张子善一把道：“有可能吗？换你你找得出来？” “我找不出来，”张子善耸肩，笑了起来，回头道：“不过他做的事情我们大多数也做不到，不是吗？” 乔浅初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张子善少有这么丧气的时候，从谢西恬彻底拒绝了他之后，张子善似乎变得沉稳些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更加喜欢之前的那个咋咋呼呼的张子善，能够和唐一心打成一片，还时常惹人发笑。 唐一心似乎也发现了张子善的不对劲，重重地捶了她一下，大声道：“你没问题吧你？烧糊涂了？没劲！” 张子善被这么一记重锤，居然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仍然转头看着窗外。 穆南烟的手紧了紧，乔浅初抬头，看着他递过来的安慰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车子驶到了婚礼的草坪，几人先后下了车。 乔浅初一眼就望见了黑白相间的布置，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一旁的穆南烟看的不是场地，而是乔浅初，看见她笑了，自己也牵起了嘴角。 “好漂亮......”她把设计稿发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做的会比预期的好很多，而此刻朋友都差不多到了，长辈坐在一边，小辈坐在另一边。 见他们来了，坐在桌上聊天的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乔浅初一眼扫过，穆南烟带着她往长辈的桌旁走去。 和穆严松、谢雅棠等人打过招呼，乔浅初的目光转向了舒岚。 她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地开口道：“谢谢你能来。”语带疏离。 乔美琳走了上去，直接在舒岚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乔浅初一一敬酒，多半由穆南烟代了。 “顾叔叔，”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走到了顾均书的面前，他还记得今天唐一心嚷嚷得要死要活的任务，“谢谢赏脸。”他偏头看了顾双棋一眼。 顾双棋带着冯桑桑立刻走了过来，对穆南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穆南烟接到了这个目光，但是不打算帮更多了，带着浅浅准备离开。 顾均书却突然出声：“等等......” 乔浅初和穆南烟转过了身。 顾均书看了乔浅初一眼，顿了一下，都没有理会刚刚准备上来搭话的冯桑桑，开口轻声道：“浅初这孩子是双棋的朋友......我一直很喜欢她，至于穆律师也是多有合作，今天你们结婚，我敬你们一杯。”说着他举起酒杯。 顾双棋一愣，看着顾均书反常的举动，有些不解--乔浅初确实是顾均书对他的朋友里评价最高的一个，但是这称呼......什么时候变成了“浅初这孩子”了？ 乔浅初的眼神闪了闪，不由自主地就看了顾均书几眼，眼里的情绪虽然不太明朗，但是终究带着疑惑。 她看了许久，顾均书也盯着她看了许久，奇怪的是顾均书的眼光不如平时严厉，反而柔和了许多，甚至眼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慈爱？乔浅初被那样的情绪刺了一下。 “谢谢顾叔叔。”乔浅初举杯。这杯酒她没有让南烟代，想自己喝，不知道为什么。 顾均书笑了起来，一饮而尽，乔浅初也是一口就喝完了，笑了笑，转身和穆南烟准备离开。 “等等......”顾均书再一次开口。 乔浅初顿住了脚步，心里不停地有异样感产生，这样的异样并不是今天才生出来的，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见到了顾双棋就已经产生--她摇了摇头--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穆南烟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指捏了捏，她这才回神。 “怎么了？”乔浅初定了定神道：“顾叔叔是有贺礼要送给我们吗？”她打趣。 因为今天的酒宴在之前就说好了不准送贺礼，所以大家也都是空手而来的。 “说对了，”顾均书笑着，伸手从自己的座位前拿出了两个盒子，“这是两只手表，我看你们都有戴表的习惯，刚好得了一对情侣的，我和你叶阿姨也用不上，老夫老妻了，所以就送给你们--这不是贺礼啊，这只是普通的礼物。” 乔浅初一愣--只是一句玩笑而已，没有想到顾均书还真有东西送出来。 “叶阿姨是......”乔浅初倒是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难道是顾双棋的妈妈？ “是我妈，”顾双棋笑了笑道：“从来没有和你说起过，她信佛，平常也吃素不和我们一桌的，一般也不出门，所以你们也没有机会碰到。” “来了。”顾均书的眼神看向另一边走来的人，开口道。 乔浅初转头，看见了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走了过来，一身衣服就与别人不同，宽大的裤子和带有斜扣的上衣，倒是和她喜欢的衣服风格十分相近，让她一眼就生出了亲切感。 叶兰心也抬眼望了过来，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上依旧能够用上“温柔恬静”这样的词来形容。 “好热闹，”叶兰心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并不大，“你们好。” 乔浅初也道：“叶阿姨好。” 叶兰心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全身上下都透着信仰的味道，和顾均书也没有交流，对乔浅初倒是多看了两眼。 顾双棋趁机上前一步，将冯桑桑拉了过来，道：“爸，桑桑这半年来出去进修了，有很大的进步，趁这个机会过来拜访你们两个......” “在别人的婚礼上拜访，像什么话？”顾均书的脸色突然一沉，转身看着顾双棋。 顾双棋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个反应，所以没有多惊讶，只是固执地将冯桑桑带到了他们的面前。 冯桑桑犹豫了一下，虽然看着顾均书的脸还是有些胆怯，但是她已经不是那个柔弱得风一吹就能倒的冯桑桑了。 “顾叔叔，”冯桑桑开口道：“听双棋说您喜欢酒，我就带了些，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顾均书这才抬眼看了她一下，脸上的严肃还是没有缓和。 乔浅初开了口：“顾叔叔，今天是我的婚礼，如果能促成另一对新人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桑桑是我们的朋友，她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桑桑的变化真的挺大，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至少，请顾叔叔先看看她的努力和成果？” 顾均书侧目看了乔浅初一眼，嘴唇微动，转头再看向冯桑桑，脸色好了不少。 顾双棋惊讶地抬起头来望向乔浅初的方向，眼神里溢满了感激，冲乔浅初点了点头。 “嗯。”顾均书没有其他的表示了，伸手将冯桑桑已经举着发酸的手里的酒给接了过来。 冯桑桑也松了一口气。 “好了，婚礼要开始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里待着，快去准备吧。”顾双棋道。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和众人道别了之后离开了，往临时搭建的那个台上走去。 主持人是张子善，已经准备就绪，站在了一边，眼神却不住地往台下瞟着。 唐一心在一旁伸腿踢了踢张子善，差点没把自己的裙摆弄脏，苏季青伸手将她的裙摆提起来了。 “喂，”唐一心小声道：“你别乱看啊，这可是我的婚礼，别搞砸了！”她知道张子善在看谢西恬。 张子善沉默了两秒。 “失去的东西很多，”穆南烟的声音突然在张子善的身旁响了起来，“但是未必就不是得到。” 张子善猛地转头看向他。 他的侧脸坚毅而清冷，和任何时候都没有分别。但是他知道那样微妙的分别，知道这么多年来的兄弟感情一直都没有变化过。 “我.......”张子善最后看了一眼谢西恬的方向，“知道了。” 穆南烟转头，看着前方。 张子善整了整自己的西装领带，往台上走去。 第284章婚礼5 “大家好，是的，我就是今天的主持人--”张子善的笑容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绽开。 底下立刻一片欢呼，看得出大家对于张子善来主持这件事情是抱有十分大的期望。 唐一心立刻回头看了穆南烟一眼：“你和他说了什么啊？他怎么上一秒还在情伤里不能自拔，下一秒就拔出来了？” 穆南烟笑了笑，道：“新郎新娘马上要出去了，你可以开始紧张了。” 他这一句话彻底提醒了唐一心，唐一心怪叫一声，伸手胡乱地挥舞着道：“啊啊啊啊！为什么提醒我！” 穆南烟满意地和乔浅初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乔浅初无奈地看着他--看来南烟今天就是和辣椒水杠上了。 张子善笑着道：“下面就来介绍今天的两对新人--唐一心，苏季青！为什么先介绍他们呢？因为好的总要压轴。” 唐一心听见这话，立刻气得跳脚，低声吼道：“张子善！下来了我和你没完！” 苏季青也笑了起来。 江承北和顾双馨站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后，郑欢和顾双棋也站了过来。 说是伴娘和伴郎，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乔浅初有穆南烟顾着，他自然不会让任何事情有需要伴娘伴郎帮忙的地方，而苏季青第唐一心也是同样，所以几人只要负责站着就行。 “好，这第二对新人嘛......”张子善有一个适时的停顿，笑道：“就是甜死人不偿命的乔浅初、穆南烟！”他报出名字时，人群里立刻一阵欢呼和鼓掌。 “这怎么看着不像婚礼......”唐一心撇嘴道：“像什么欢送会啊？” “唐一心，你嘴里还能有好话吗？”顾双馨插嘴道。 “怎么没有？”唐一心翻了个白眼道：“我嘴里一直都是好话。" 乔浅初转头看了一眼江承北--从刚才到现在他就一句话也没有，任顾双馨在一旁吵吵闹闹个没完没了的，他也只是看着，不笑不动，眼神偶尔在乔浅初身上流连。 她知道他去了一趟西安，旅行曾经是江承北最喜欢的事情，只是从前他脸上的骄傲和得意、阳光和肆然，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乔浅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张子善开口道：“其实今天的主持我是被逼无奈的，我比较想当伴郎--沾沾光嘛！这两对都是巧合得不可思议，说不定也能沾到点运气，马上闪婚呢？” 他一说完，台下一片哄笑和喝倒彩的声音。 张子善的眼神始终没有往谢西恬那边看，继续笑道：“但是其中有一位和我是多年玩伴的新娘，在坑了多次队友之后再创新招--硬生生把我伴郎的席位给扯下来了！所以各位先看着，要是我孤独一生了，和这个没人性的脱不了干系！” 众人哄笑，都知道他是在说唐一心。 氛围立刻变得热闹了起来。 唐一心咬牙切齿地看着张子善，大叫道：“张子善！你公报私仇！” 张子善拿着话筒，听见了这一句，立刻笑道：“大家评评理，居然说我公报私仇--我不公报私仇合理吗？她可是亲手把公报私仇的机会送给我了！”说着还龇牙咧嘴地做出了坏笑的表情。 场面更热闹了。 乔浅初注意到了，一向不轻易言笑的穆严松都露出了些许笑容。 张子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爆个料啊......” “你敢！”唐一心立刻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张子善不管不顾地继续道：“其实呢，我们现在见到的唐姑娘已经是蜕变之后的样子了--你们见过她以前的样子吗？简直和女人这两个字隔了一个乔浅初的距离啊！所以在这里特别感谢苏季青同志勇敢地接下迎娶唐姑娘的历史性任务......” “砰！” “啊！”张子善吃痛地呼叫。 全场爆发出一阵大笑。 --唐一心一激动，脱手把捧花给砸到张子善的后脑勺上了，一砸一个准。 “嘶--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张子善无奈耸肩。 苏季青笑得最欢，唐一心一瞪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是，说了这么多，我们还没有说到重点--”张子善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这回不是逗乐的状态了，而是十分认真：“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视的两个朋友都得到了幸福，并且在今天由我来见证，这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全场的笑声都渐渐小了下来。 只有张子善的声音带着话筒的沙沙声，响彻这个场地的每一个角落里。 “我记性不差，这种时候倒是想起很多煽情的场面来了，比如唐一心在还是个假小子的时候，天天顶着她新剔的造型怪异的头发来和我挑衅，我们两个也经常在各种地方闹得你死我活。还比如，她曾经也有一段迷茫期，也有不知道做什么时候--这种时候在我们这些朋友这里是得不到安慰的，我们只会可劲嘲笑，笑到她自己都习惯了觉得没什么了，再狠狠地给她点醒。再比如--我亲眼见到她每一个变化的过程，我看着她学着对一个男人害羞，对一个男人温柔，说来奇怪--我为什么有这种嫁女儿的心情？” 全场听到煽情处，再一次忍不住爆笑。 唐一心扯了扯嘴角，但是笑不出来了，这一次，乔浅初看见了她眼里闪动的情绪。 “张子善就是畜生......”唐一心仰头看天，忍着即将出来的泪意，揪着苏季青道：“待会他下来了，狠狠打！不要留情！” 苏季青应着：“好。”眼里也满满的都是感动。 “我常常开玩笑，说在他们两对那里受到很多伤害，光是秀恩爱就足够扎眼了，”张子善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但是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这种话只说一次，你们这辈子也只听得到一次了，好好珍惜啊。” 唐一心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再说到穆南烟这家伙--”张子善继续开腔：“要说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敢拿着话筒骂的人，就是他了。” 台下一片笑声。 “所以你们注定听不到坏话，”张子善笑道：“关于他们两个的评价，我不说，大家也都看得到。我一直觉得缘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把大家聚到这里，让我们身上发生那么多闪光的故事，大概是这些故事足够动人和足够闪亮--所以闪瞎了乔浅初的眼睛，让她看上了穆南烟。” 台下再一次爆笑。 穆南烟也笑了起来，乔浅初更是浑身颤抖地忍着--又笑又感动，眼泪已经快要出来了。 “好了，我认真说，”张子善道：“如果他们两个没有白头偕老，我从此不相信安徒生童话。你们也知道穆南烟这家伙，就是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你看着吧，觉得自己和他很熟了，但是谁知道他有没有把你放眼里。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能让这杯温开水烧开，我表示很欣慰。再说浅初，虽然眼神不怎么好使，但是其他方面都是优质得不能再优质。他们两个从结婚以来就患了一种叫做不牵手就会死的病......” 台下的人已经笑成一团了。 张子善看着，也差不多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开口道：“介绍就到这里，请大家带着同情的心，看着这俩虐狗小分队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音乐响了起来。 穆南烟和苏季青立刻到了白色绸缎铺成的地毯另一头等着。 王曼珍和乔美琳终于上场，各自牵起自己女儿的手。 乔浅初眼里的眼泪在一瞬间控制不住了，转头看看唐一心也是。 “你哭什么，怪丑的......”唐一心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数落起乔浅初来了。 乔浅初笑道：“你哭得美。” “等等结束了，送你和张子善一起下地狱！”唐一心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乔美琳透透伸手在乔浅初的身上碰了一下，轻声道：“下次不能站在风口了，这礼服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保暖了些......” 乔浅初鼻子一酸，听着乔美琳的数落，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我们走吧。”她轻声道。 乔美琳点了点头，伸手帮她整理好头花，与其说是挽着，不如说是护着她。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走在白色的地毯上，全身都是洁白，闪亮的裙子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身后的大屏幕上突然放起了图片。 一张一张，都是乔浅初和唐一心中学时期、大学时期的照片，甚至还有穆南烟和苏季青的...... 众人边看边笑。 乔浅初缓步走向穆南烟，没有躲避视线，两人好像是第一次相视着走完这么长的路。 路不短，但是时间在目光中缩短。他看着她笑，看着她眼泪挂在眼角，看着她的专注和眼神传递，看着她的所有......她过来了。 穆南烟伸手，快过音乐一秒，牵住了乔浅初。 “今天才是圆满。”他轻声道。 乔浅初轻轻抬头，和众人一起看向大屏幕的方向。 音乐换了，不是原先抒情的调子，而是逐渐变换成轻快的跳音舞曲。 照片的风格也开始变换--刚才的温馨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屏幕上出现了各种唐一心龇牙咧嘴的照片，甚至还有她的大笑，薄怒......很多照片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拍摄的。 乔浅初有些紧张--她要给穆南烟的惊喜在结束了这个照片的放映之后就会放出来，是她自己亲手画的，一笔一笔添上的记忆。 “咔--”屏幕停止了。 乔浅初抬头，期待地看着大屏幕。 穆南烟看了看她眼里的期待，有些不解。 “嘘，有惊喜。”乔浅初笑了起来。 笑容却在下一秒停止了。 --“那你要我怎么说？我和你无话可说。”一道声音响起，众人寻找了之后才发现这声音是屏幕旁的音箱里传出来的。 座位里的舒岚突然站了起来，在一片坐着的宾客中十分显眼--她满脸震惊。 乔浅初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也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 接着乔美琳的表情瞬时变化，下意识地就挡在了乔浅初的前面。 “妈，我没事......”乔浅初第一时间安抚乔美琳，但是对灾祸的预感却让她的声音里有了颤抖的味道。 大屏幕依然暗着，但是声音却不断地从音箱里传出来。 “舒岚，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关于以前的事。我查到关于你绑架那件事的资料，虽然有很多东西都被抹掉了，但我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你……”声音一顿，“你那时候怀了孕对吧？” 舒岚的手指都痉挛了。 顾均书也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他们两个在化妆间的对话。 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在空旷的场地里四处撞击人们的耳膜。 第285章想拥抱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接着有桌椅移动的声音：“二十多年前你不问，却偏偏是现在来问。顾均书，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不可能！我不可能会原谅你！” 这个名字一出来，全场哗然，在一瞬间沸腾了。 而此时唯独是站着的舒岚和顾均书也在一瞬间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一个是著名的大提琴家，一个是麦合公司的前任董事长......一个身份比一个大牌，都是在江城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 这两个人......竟然有私生子吗？是多少年前的一段风流韵事，还是......婚后出轨？ 众人的疑惑目光都投向了他们，婚礼已经是小事情了。 乔浅初的抓着穆南烟的手突然收紧了，一点一点，她自己都没有知觉。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立刻皱眉看向另一头能控制音响的地方--现在过去关掉这个还来得及。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浅浅的表情就知道即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的直觉是柏蕊。从那天赶柏蕊出门，到柏蕊约他出去，他就知道柏蕊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他刚起身，就有更加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好，欣赏婚礼快乐吗？刚才在席下听着两对新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我都快哭了呢......”柏蕊的声音。 乔浅初瞬间抬头，往上台的那条路上看去。 果然，一双银色的高跟鞋缓缓踩在了红地毯上。 接着是.......婚纱。 雪白的婚纱--柏蕊穿着婚纱！ 唐一心瞪眼看着，“这是.......什么鬼啊？！她怎么会来？！她穿成这样干什么！谁放她进来的！” 谁都知道柏蕊一来，这婚礼就差不多等于是毁了--但是从她上台开始到现在，刚才在播放的录音就停止了，没有再播放，说明是她在控制那个录音。 张子善看着她手里的话筒，瞳孔一缩--那个话筒，是他刚才放在一边的。 柏蕊拖着自己的婚纱，走得非常平稳，高跟鞋踏在台上的声音震动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婚纱拖地的部分是唐一心最对付不了的部分，但是到了柏蕊这里，却丝毫不是障碍，她穿得随意，也穿得自信而骄傲...... 乔浅初却敏感地在她脸上捕捉到了最后一点的疯狂和苍凉。 她为谁穿的婚纱？为谁上的台？为谁疯癫为谁疯狂？显而易见。 柏蕊扫视了整个台下一圈，眼神定在了穆南烟的身上，穆南烟也抬眼和她对视。 “对，我是疯了。”柏蕊像是在回答穆南烟的问题一般--从她读出的信息来看，穆南烟的眼神就是在告诉她这个。 唐一心开口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有人邀请你吗？你脸皮还真是和看上去的一样厚啊？” 柏蕊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打算辩解什么，转头再一次看向了穆南烟，目光缓缓移到了他紧紧牵着的乔浅初的手，眼底有什么歇斯底里的东西缓缓出现了，蔓延到了整个脸上。 她笑了起来，痛苦而悲凉。 穆南烟下意识地伸手将乔浅初紧紧揽住了，握着她单薄的肩膀，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比刚才还凉了几分。 “我美吗？”柏蕊动了动自己的裙摆。 众人默然，都紧张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乔浅初却是隐隐预感到了......她这才清楚她一直以来看顾均书的异样感觉是什么，只是她从未深想。 而此时场内清清楚楚地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就是舒岚和顾均书。这场对话出自他们两个之口，涉及到的内容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门口一阵哗然，张子善带着保安冲进来了。 柏蕊眼睛一眯，看向张子善的方向，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开口道：“张子善，保安如果上来了，今天这段录音就不仅仅是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听见了。” 她手里还拿着类似遥控的东西，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大概就是可以控制电脑录音播放的东西了。 穆南烟眼睛一眯，看着柏蕊。 张子善不敢动了，伸手制止了即将要上台的保安--柏蕊说得对，现在坐在这里的都是些朋友和亲属，就算听见了什么，大概也可以隐瞒下来，他拿不准那段录音里是什么，当然也就无法承担录音流出去的后果。 “其实本来是有一段小视频的，”柏蕊笑道：“某人一直不相信我的话，我就偏偏要证明给他看，怕他这次又说我是骗人的，也怕这段录音被误会成故意剪辑--但是我没时间放视频给你们看了，所以，就先给你们热热身--” 她动了动手指上的那个小小的遥控器。 “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当然清楚地认识到当年的对与错。就是因为知道我错了，所以才想要弥补你和……孩子--假如真的有孩子的话。” 顾均书的声音在场内的每一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乔浅初脸色微微苍白，转头看向顾均书的方向，顾均书的眼神一直盯着舒岚，也没有动作，他也知道现在就算有什么动作，也是徒劳。 接着舒岚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响了起来：“不用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要是想找你的话当时也就找你了，也不会等到现在......现在的状态对于我们是最好的，我不希望做出任何改变......你也别想着改变什么。我马上就要离开江城了，我最后的请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别给我节外生枝。” “是不是乔家的女儿？” 柏蕊适时地暗了暂停。 穆南烟突然转头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的嘴唇都已经苍白了。 随即众人的表情一点一点地裂开，都开始明白了那句“乔家的女儿”的含义--乔家，还有几个女儿？ 众人的视线缓缓集中在了乔浅初的身上。 穆南烟没有任何预兆地和乔浅初对调了位子，伸手就将她拦在了身后，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眼神轻轻一扫，那些投过来的好奇眼神就全都缩了回去。 而此时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惊涛--这事情，浅浅没有说过，但是以她的表情来看显然是知道的。原来柏蕊一直以来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浅浅为什么不谈及这件事？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伤口？ 柏蕊见穆南烟皱眉，以为得逞，缓缓地笑了出来。 “正如大家所听见的，”柏蕊往台前走了走，方便大家可以看见她的脸，美丽而怨毒，“乔家的女儿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眼里纯洁得没有一点点瑕疵的乔浅初，是什么身份呢？在我和你们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相信的，还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穆南烟转头看向了穆严松。 穆严松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带有惊讶和疑惑的，但是多年的商场拼杀已经让他养成了比常人更快的接收速度与思考能力，他大概也看出这一场戏码了。穆家的媳妇是私生女--这事情传出去确实不怎么好听，但是...... 录音接着放了出来。 “......乔美琳的老公就是那次因为你的绑架案而殉职的警察。本来我释然了的，但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女人，却接二连三地向乔浅初示好。算算时间，乔浅初的生日和那时我们……刚好对得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产生了怀疑。我也查了乔美琳在江城医院的生产记录，根本没有这个女人的名字--” “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以前有现在也有，我和你的事情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意外，两人都有错。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你不要去打扰她。” “这么说她真的是我女儿了？” “……你想怎么样？” 乔浅初的身体突然往后倒了倒，穆南烟伸手，她定了定神，笑了笑道：“没关系。”她只是要花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众人都是沉默，而录音停止了。 柏蕊对人心的研究确实透彻，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停顿了许久，给众人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唐一心张着嘴巴不敢说话，只能愣愣地盯着乔浅初，乔浅初则看着地面，穆南烟始终盯着她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了什么意外。 乔美琳也颤抖着站了起来，她坐在舒岚的旁边，此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全身因为愤怒和不能作为的抖动，伸手将她拉住了。 没有人知道录音是怎么泄露的，也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个录音的真实性。 乔浅初抬眼，望向长辈所坐的席位，正好对上了乔美琳泛着泪光的目光。 “我没事。”她张嘴，做了一个嘴型。 隔了那么远，她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家乔美琳眼里的泪光和她所有涌上嘴角的愧疚。 她知道乔美琳的害怕，在惊惧，在颤抖...... 她此刻最想拥抱的，就是乔美琳。 为了她，乔美琳没有再嫁。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她才是最应该愧疚的那个人。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年幼，一次无意间听见了乔美琳和舒岚的电话，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之后，就会不自觉地想去证实。而证实这件事情，则是在多年以后看见了乔美琳的账单记录--乔美琳收入微薄，靠着丈夫去世的那点体恤金，怎么可能撑起一个家？她们仍然住在旧房子里，但是乔美琳却能够支付她的学琴费用和日常的所有，她能给她最好的。而通过账单，她才知道有一个陌生账号每月都会定期汇款，顺着那个账号，查到了舒岚。 当时她的震惊，并不亚于现在在场的所有。 “精彩吗？”柏蕊将那个小小的遥控器捏得啪啪响，脸上的表情肆意畅然，“也许你们还没有听懂，那我就好心给你们解释一下吧？” 第286章疯狂 “柏蕊，够了。”穆南烟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是柏蕊一直想要听到的，所以很容易就捕捉到了。 柏蕊站在台上，一席婚纱，全身洁白得像刚刚降落凡间，她无疑是美丽的。从五官到身材，无一不精致，而心思毒辣成那样的人居然还能在举手投足之间透出点清纯的心思，也实属难得了。 “为什么够了？”柏蕊扯了扯嘴角，“如果我够了，你还会看见我吗？说不定早就一脚把我踹开了吧？你穆南烟心狠，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十年感情说断就断，转身就爱上别人，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回忆里出不来，这公平吗？我问你，你抱着她的时候想到过我吗？你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会有记忆重叠吗？你......啊！” “啪！”一双高跟鞋飞上舞台，直接砸中了柏蕊的膝盖。 柏蕊吃痛，瞪眼看向台下，正对上唐一心的眼神。 “你当这里站着的都是未成年吗？听见点桃色新闻就把持不住？”唐一心笑了一声，满脸的不屑：“除了那点回忆你还会说什么？你那点破事别说阿初南烟了，就是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今天你要说也行，那就摊开来，大家干干净净地把过去那点垃圾回忆倒干净，说清楚！膝盖痛吗？痛就对了，我保证你那张嘴里再吐不出象牙，我就拿你当靶子练练手。”说着，唐一心将眼神转向了场内的凳子，再转向了柏蕊。 柏蕊表情一僵--唐一心是个疯子，她在上一次被打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她说得出，大概也就做得到。 她甩了甩头，开口道：“你错了。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想挽回吗？我已经死心了，看明白了。我来江城本来就是个错误，但是这个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为了这个错误背负惩罚的就不能是我一个！我要走可以，先把你们毁了，我再走。” “毁了？”张子善接口：“柏蕊，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你已经毁了你自己。” 柏蕊轻轻笑了起来，目光在穆南烟身上掠过，开口道：“从离开他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后悔。你们清楚我的性格，我柏蕊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何况是生命里不能缺的那一个。没有他，今后的每一天都将是行尸走肉，我为什么不争取？你们所有人都笑我......好啊，都笑我......我没有关系，反正一路都在嘲笑里走过，你们没有那么深刻地爱过，怎么会明白？张子善，你说得好听，不是一样放不开谢西恬？还有江承北，你对乔浅初的那点心思鬼都看出来了！顾双馨，你呢？你感觉怎么样？爱人就在身边，他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另一个人，这种感觉你应该和我一样吧？还有......” “柏蕊。”穆南烟出声。 柏蕊立刻顿住了自己的话头，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继续往下说。 乔浅初看着，内心复杂。 场内的每一个人，表情都不好看。话筒的声音足够传很远，那些暗恋、痴缠和痛处被这样硬生生毫不留情地剥开，无疑在大家的心里都戳了一个孔。 顾双馨整张脸都白了，江承北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张子善和谢西恬的嘴角也都在抖动，想说什么，但是无话可说。 他们确实在爱着，也确实得不到，但是这就能成为别人嘲笑的资本吗？未免太过可笑。 乔浅初缓缓走到了穆南烟的身边，和他一起站在台前。 穆南烟偏头看了乔浅初一眼，看见她重新恢复了沉静的表情，才微微放下心来。 “保安......”他转头，刚刚开口，就被乔浅初制止了。 “你说的没错，”乔浅初的声音虽然不大，比不上柏蕊的话筒，但是全场没有人说话，都安静地听着：“我的身世问题没有错，你所说的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错。但是柏蕊，如果你将他们和你放在一起比较，不觉得恶心吗？我觉得脏，脏了我最爱的朋友们，脏了他们比你纯洁了千倍百倍的爱。” “你说什么！”柏蕊歇斯底里地看着乔浅初。 乔浅初看了那边一眼--江承北、顾双棋、冯桑桑、唐一心、张子善、谢西恬、苏季青、顾双馨...... 她笑了笑，“这里谁不是爱得光明磊落？谁打着爱的名义去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了？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因为不可控制的事情谁都无可奈何。但是如果一个人，因为所谓的爱得深刻爱到骨髓而像现在这样眉目狰狞地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去揭露别人的短处--这才是真正的可悲。柏蕊，你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可怜你，在替你感到绝望。我们还有东西可以念想，我们的生活里除了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友情，受到伤害的时候，就如你刚才所见，身边所有的人都会站出来替对方说话。而你看看你自己，孤身一人，拿着话筒和录音遥控器，得意洋洋地站在舞台上--这个舞台有多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孤寂落寞，就有多大。” 她的话没有任何激动的语调掺在里面，看似娓娓道来，但话里真正流露出的同情和鄙夷却让柏蕊几乎疯狂。 众人的表情稍稍好些了，都转头看向乔浅初，十分感动。 乔浅初寡言，但是并不是不善言辞。她温柔，但并不是任人欺凌。 柏蕊脸上一阵青白，恶狠狠地盯着乔浅初，在脑子里搜索最恶毒的话--她不顾一切了，只要能看见那张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只要能让乔浅初后悔对她说了这些话！ “真是让人感动啊，”柏蕊笑道：“不知道穆家的人会不会一样为你站出来说话呢？你现在的身份，想必说出去不光彩吧？舒岚也是挺本事的，我说你那个狐狸样子是和谁学的，原来是祖传？母女两个都喜欢别人的东西，都喜欢用抢的来实现自己的占有欲啊？” 乔浅初觉得好笑。 倒打一耙贼喊捉贼，大概就是这样了。 “柏蕊，”穆南烟开口道：“我现在和你说一个字，我都要忍着胃里的翻滚--保安！” 乔浅初站在他身边，微微一颤。她很少见穆南烟厉声说话的时候，这回大概是真的动怒了吧？ 保安立刻上前，往台上走去。 “你们干什么！”柏蕊眼神一变，往后退着，转头拉扯着自己的婚纱，声音几乎嘶哑地指向穆南烟：“你还记得这个吗？我说要穿给你看的......你真的不记得了？” 那年他们一起晚自修回家的路上，一家婚纱店即将倒闭，正在清店，但是门口的一件婚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这件不错，买回去以后穿给你看。”她转头笑着暗示。 穆南烟清冷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温度，随意点了点头。但是她知道那就是答应了。他们两个人的交流从来就是平平淡淡，但是谁会认为他们不适合？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两人的感情都克制，都自私，都舍不得多爱对方一点。 他们不在一起，还有谁是应该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柏蕊的目光定了定，从回忆里走了出来。 现在的穆南烟，居然学会了多爱别人一些，以前他的爱那么自私吝啬，甚至都算不上是爱......但是曾经她的笑谈，他还会记得吗？ 穆南烟看了她的婚纱一眼，眼底有些不屑。 他的记忆力一直是优势，一路帮了他非常多，但是有时候他会痛恨自己将这些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更加厌恶和不堪而已。 “你不记得了？”柏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穆南烟转头对着保安示意。 柏蕊立刻挥着手退离保安能够抓到的范围，瞪着眼睛道：“你们谁动我一下试试看！我是律师，你们敢动手，我都省了打官司的钱。” 保安互相看了一眼。 “巧了，我也是律师。”穆南烟出声。 “还有更巧的，”张子善开了口：“我也是。” 柏蕊脸色一阵青白，“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我们知道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张子善打断了她的话，将她要接下去说的内容都说了出来，“柏蕊，我们看够了你这场戏了，你要知道忍耐的限度不是无止境拉伸的。” 保安接到穆南烟的眼神，立刻上去将柏蕊架了起来，往外拖。 柏蕊撕扯着嗓子奋力挣扎，头花也掉落了，完全顾不上形象，大吼着：“忍耐？我才是受够了！哈哈哈哈......我这一闹看你们的婚礼还要怎么进行！这辈子，乔浅初你给我记住，你拿了我的东西，换你一辈子都不完整的婚礼！你以后的日日夜夜，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起今天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好受吧？你想要有盛世婚礼，我偏不让！你想要家庭和美？我也偏不让！我告诉你！我们还没完！” 声音越来越小。 但乔浅初脑内有更加细小的声音在嗡嗡作响，她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有些疼痛。 她抬眼看向每个人的脸，苦笑了一声。 确实......留了一个好大的烂摊子下来。 柏蕊的声音已经不见了，场地里的沉默却在久久回荡。 而与此同时，乔美琳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铃声不是她的，她一愣记了起来--刚才进场之前，乔浅初穿着婚纱，就把手机放在她的包里了。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慌忙将包打开，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点开了，发件人果然是......柏蕊。 第287章代替她来 “到换衣间等你，你来，我们做最后了断，不来，我明天继续到律所缠他。” 乔美琳猛地抬头看向乔浅初的方向，握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乔浅初的目光正好与舒岚对上了，没有看见乔美琳投过来的眼神。 舒岚看着乔浅初，有些疑惑，也有些惊惧--她想过乔浅初知道了之后的很多反应，甚至都怀疑过她是否知道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她的淡然，阿初性子温婉，这样子的事情似乎还不足以给她冲击。意料之外的是她太过淡然，就算她不在乎，穆家人应该不会不在乎吧？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舒岚担忧地往穆严松那边望了一眼。 穆南烟牵着乔浅初，有了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一瞬间集中在了这两个人的身上。 他拉着乔浅初，走到了长辈的那一桌。 穆严松离舒岚只有几个位子的距离，所以两人站到穆严松面前时，正好可以看见舒岚和顾均书脸上的表情。 乔美琳咬了咬牙，下意识地将手机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转身往外走去。 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舒岚和乔浅初的身上。 乔浅初转头，没有看顾均书，而是轻轻瞥了一眼叶兰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场内冲击最大的不应该是她，而是叶兰心。因为这对于她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是上一辈的牵扯和恩怨，而对于叶兰心，却是丈夫的旧情和旧债未偿，事实的真相也模糊不清，但无疑对两人的感情是种打击。 但是叶兰心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仿佛事不关己，这是让乔浅初最为意外的表现--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叶兰心和顾均书之间称得上相敬如宾，但是没有想到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存在。 或者......只是夫妻之名？ “爸。”乔浅初转头，开口喊了一声，随即看向了谢雅棠，眼里有些愧疚。 “嗯。”穆严松点了点头应了声，站了起来。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穆南烟知道乔浅初有话要说，这么久以来的默契，他很清楚。 乔浅初动了动嘴唇，笑了笑，开口道：“我觉得很抱歉。但是抱歉的不是今天揭开的什么谜底，而是婚礼搞砸了。很抱歉让你们看见这样的一个婚礼现场，本该很完美的，是我疏忽了。” 穆严松看了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心里有些忐忑--穆严松的性子，她虽然有些明白，但是说到底，这样的大家族会不会介意这件事情，她还真的不确定。 但是身边有南烟站在，她觉得十分安心。 “我知道，”穆严松点了点头，转头看了四周一圈，看见了众人的眼神，开口道：“我觉得今天也有必要在这里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免得以后给大家带来什么误会。” 穆南烟眯了眯眼睛--他也不确定穆严松会是什么反应。事发突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要想对策也难。 “......我穆家的媳妇既然认定了，”穆严松缓缓道，语带威严：“就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改变，更何况出身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阿初的性子我知道，她比任何一个名门千金都要让我满意，其他的，我们穆家不在乎。” 乔浅初瞳孔微缩，看着穆严松的表情，有些动容了。 她从来没有听见穆严松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他慈爱过，严厉过，也用斩钉截铁的语调宣布过什么，但是没有一次，让她像现在这样感动。 穆严松没有什么想法，刚才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状态就已经给他留下了十分不堪的印象，而录音的内容虽然让他觉得震惊，但是并不能成为他看轻乔浅初的理由，反而乔浅初现在对待这件事情的反应，让他十分欣赏。换句话说，穆家也是一手打拼起来的家业，凭什么血统就要比别人高贵许多？若说是私生，雅棠不也是私生？ 过了穆严松这一关，乔浅初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了看舒岚，又看了看顾均书，没有再说话的打算了。 穆南烟这才开了口：“今天婚礼就提前结束吧，我们也走过仪式了，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虽然不算圆满，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所以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我带浅浅去换礼服。” 唐一心跟着开口道：“我也去我也去！” 舒岚欲言又止，顾均书也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乔浅初和众人道了别，目光在接触到顾双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现在和顾双棋的关系应该算是......兄妹了吗？想着还真有些不可思议。初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是在南烟的律所，那时候她就觉得双棋有些特别，只是说不上来哪里特别，或许是这样的血缘真的有感应.......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双棋仍然没有从震惊中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乔浅初，直到穆南烟揽着她的肩膀从他面前走过，他才反应过来。 “对了，”乔浅初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看，皱眉道：“我妈呢？” 穆南烟也回身看了看--原本属于乔美琳的位子，已经空无一人。 --乔美琳出了门，直接往换衣服的房间走去。 这间房间也是临时租借的换衣间和休息间，备有茶水和点心，是旁边的一个泳池租出来的，专为今天婚礼的中场休息准备的。但是......柏蕊的出现让这场婚礼都等不到中场休息了。 乔美琳握着手机，站在了换衣间的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这条短信绝对不可以让阿初看见。阿初从不提及，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虽然深，但是毕竟时间短，阿初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孩子，就算是完全信任小穆，也不可能毫无间隙地接受前女友在小穆身边晃来晃去。 而今天出现的这个女人和小穆之间的事情，她也大多从唐一心那里打听到了。 乔美琳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那个门把，心中的愤怒和勇气却在一瞬间都冲了上来。 门开了。 “来了。”柏蕊的声音立刻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伴随得逞的笑声，却在两秒之后戛然而止。 乔美琳走了进去，刻意将门开着，没有关掉。 她看出来这个女人已经差不多走到癫狂的地步了，说不定连精神状态都有问题。她不得不防备着。 “怎么是你？”柏蕊的声音都变了，表情立刻扭曲了，盯着乔美琳，靠在桌上的身子缓缓直了起来，使劲往门外看着，在确定乔美琳的身后真的没有跟着其他人之后，失望地垂下了眼神，随即又恶狠狠地抬眼看着乔美琳。 乔美琳开口道：“不然你希望是谁？” “她让你来的？”柏蕊眯着眼睛看着她，眼神缓缓定在了她手里的手机上，立刻明白了，笑开：“果然是母女情深......你能替她挡多久？今天我没有见到她，明天就不会见到了吗？我会去律所，会去他们家，会去途游，会去她的工作室--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阴魂不散。她不是和穆南烟恩爱得不行吗？可以啊，我看看如果婚姻变成三个人的婚姻，他们还能恩爱多久！” “柏蕊，”乔美琳厉声道：“你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手？“ 她和乔浅初不同。乔浅初是外柔内刚，总会有自己的反抗。但是乔美琳则完完全全是一潭温水，平时连大声说话都少见，更别说是斗嘴。 但是乔美琳知道自己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尽全力将这件事情解决清楚，如果真的像柏蕊所说的那样，阿初和小穆之间就危险了。 “放手？”柏蕊笑了起来，笑声十分刺耳和怪异：“凭什么让我放手？她为什么不放手？” “他们已经结婚了，现在插足的人是你。你想得到的那些东西，不是因为你真的非常想要，而是单纯的占有欲而已。你一直觉得自己掌握着很多东西是不是？你觉得这些东西理所当然都是和你紧紧联系的，就算你不要了，别人也不能拿......柏蕊，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以为他们会看不出来吗？你......” “砰！”柏蕊一扬手，将手边的杯子挥到了地上，以阻止乔美琳继续往下说。 乔美琳抬头，眼神触到了柏蕊的眼睛，瞳孔微缩--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显然已经接连熬夜许久。眼底的青黑不论她用了多少层遮瑕，也还是透过怨毒的目光森冷地泛了出来。 她紧了紧自己的手指，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柏蕊继续下去了，她的阿初已经经不起任何伤害。 她不舍得。她把她养大，不是为了给别人肆意辱骂。她教她识字看书，不是为了听懂别人的讽刺。她无条件地支持她闪婚，也不是为了婚后要处理这些烂摊子的。 她没有能力为阿初解决这些事情，但是一定会第一个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挡掉所有嘲讽的目光。 地上，杯子的碎片泛着冷光。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柏蕊叫道：“我怎么想你会知道吗？乔浅初的性子倒是十成十地和你学了个遍？少自以为是了！给我滚开！叫乔浅初自己来！” 气血翻涌，她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但是愤怒又重新将她支撑了起来。 她抬起头，怨毒地盯着乔美琳的脖子，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第288章激怒 “她不会来，”乔美琳捏紧了自己的手，直视柏蕊：“她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她。” “你怎么不允许？”柏蕊笑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在墙壁上回弹，几乎将乔美琳的耳膜刺穿：“我想听听看，你准备怎么阻止我？”还真是舒岚生了个好女儿，乔美琳养了个好女儿啊......都这么急着护着乔浅初，护着她的人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吧？ 柏蕊的声音已经沙哑，她为了今天的计划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一想到她能够毁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就需要不停地确认自己的计划能够严格实施--本来他们两个人的婚礼是很难混进来的，即使她弄到了入场的票，但是这里的保安大多都认识，而且这个环节是由谢西恬把关。所以就要谢谢她的哥哥了，谢西恬最近没什么心思管事，这方面也就疏忽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乔美琳淡淡地开口道：“我都会死死缠住你。如果你想缠住他们，好啊，那在你跟着他们的同时我也跟着你，也让你试试被人缠着的滋味--而且你觉得你做到这个份上了，穆南烟会什么都不管吗？” 柏蕊浑身一僵。 不得不说乔美琳说的这句话已经准确地将她的痛处给戳到了。她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是南烟的态度......今天这么一闹，她要刻意地忽略南烟的表情，才能将她要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你少威胁我！”柏蕊捏了捏拳头，盯着乔美琳，怨恨的眼神越来越深刻，“反正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从前还想努力一把拼一把，想重新站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但是现在我对这个已经不抱期望，你们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得到我的？她乔浅初能耐，我承认了，我不和她争了......”她摇晃了一下，往乔美琳的方向缓缓迈步。 乔美琳的余光往门外一瞟，眼神突然一缩--穆南烟的车子就停在对面的停车场，从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这边！而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车前了。 柏蕊缓缓逼近，看着乔美琳的眼神趋近疯狂：“怎么样？开心吗？我承认我是输家，是弱者，我承认我没有办法让穆南烟将目光从乔浅初那个贱人身上移开，我承认！但是凭什么让我甘心？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副圣人面孔，但是今天换做是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情说不定比我恶劣千倍百倍！” 乔美琳余光瞥向对面车前的两个身影，手指一僵，突然伸手将门关上了-- 砰。 视线阻隔。 乔美琳重新转了回来，笑了笑道：“那群孩子不会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像你今天在台上说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存着伤害别人的心思。他们是一个集体，虽然平时看着闹腾了点，也轻易不会说朋友两个字，但是你什么都看不见吗？看不见他们互相护着对方的样子，看不见他们有多关心对方？” “看不见！”柏蕊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是她还没有胆子直接上手去伤乔美琳，所以还是一个扬手，摔碎了花瓶。 接着房间里所有能摔碎的东西都让她摔碎了。 “砰！”“嚓！” 每摔一个东西，乔美琳的身体就轻轻颤抖一下，但是仍然死盯着柏蕊的目光，伸手扶着门把，死死地抓着。 柏蕊抬头看见了乔美琳的表情以及她死死抓着门把的手，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绵延到了空气中的每一个缝隙和乔美琳的每一个毛孔里，在血液里激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不是护着她？那你怕什么？没有护人资本还光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是不是姓乔的都是一个德行？你们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掂量过吗？”柏蕊踩在了碎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花瓶的碎片十分大，但是她的眼神丝毫没有往地上看一眼的意思，即使是戳伤了，也已经没有痛感了。 乔美琳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这个动作彻底将柏蕊激怒了。 她脑子一空白，伸手就将乔美琳的下巴给掐住了，用力撑了起来，几乎想将手里的那块骨头给捏碎。 这个眯眼睛的动作，完完全全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乔浅初脸上的表情，柏蕊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乔浅初认了亲妈，你要怎么办？”柏蕊疯狂地将乔美琳抵在了门上，歇斯底里地瞪着她，嘴巴依旧咧着：“她和舒岚顾均书相认了，你要怎么办？你有时间关心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如管管你自己的将来吧！” 乔美琳被她掐着，艰难道：“你放手！” 柏蕊的手又紧了紧：“我不放手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勇敢？独自一个人过来，要给我看看母爱的伟大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只是威胁威胁你们，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 乔美琳已经开始呼吸急促了，但是笑容仍然很轻松地漫上了唇角：“母爱本就伟大。就像现在，即使你的母亲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依然会护着你为你说话......” 柏蕊细细讲这句话品味了一下，脸色突然变了。 “你骂我？！”柏蕊手里的劲道更加重了。 乔美琳的面色一片苍白，嘴唇抖动了两下，还想说什么。 柏蕊的手就已经从她的下巴移到了她的脖子，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一块皮肤的红痕。 乔美琳伸手挣扎，将柏蕊扯开了一些，柏蕊继续往前动作着，伸手就去扯乔美琳的头发。 乔美琳看着柏蕊，眼神里全是怜悯。 “又他妈是这种眼神......”柏蕊双手几乎痉挛，她现在已经思考不了了，“你们全家都是圣人，全家都是......” 柏蕊伸手将乔美琳用力地撕扯了起来。 乔美琳伸手推拒，和柏蕊僵持着，缓缓移动了一个方位，伸手试图去拉门把手，但是重新被柏蕊扯了回来。 “去死吧你！”柏蕊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句，扯着乔美琳的头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往墙上撞。 “砰！”乔美琳的头与墙体接触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膜上同时发出了震颤。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一瞬间麻木了所有的感官，缓缓顿了下来。 柏蕊不准备收手了，既然所有人都帮着乔浅初，那她总该让谁付出点代价！ 乔美琳的手还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柏蕊将她的手掰开，伸手用力一推。 “啊！”乔美琳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但是除了乔美琳的叫声，还有一个细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在柏蕊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已经倒地，似乎痛苦不堪的乔美琳，理智缓缓回来了。 --好像......有些过头了。 “乔美琳，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柏蕊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抖，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则是因为惊恐，“你最好是不要让乔浅初那边听见今天在这个更衣室里发生的一切，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乔美琳没有出声，想伸手抱头，但是动作在一半的时候停住了，嘴巴张着，手脚痉挛抽搐，看样子十分痛苦。 “你装什么？”柏蕊不屑地冷哼出声，“乔浅初托你的福，演技也是一流，你们那点把戏我早就已经看透了，当人是傻子呢？你们也就骗骗南烟了，等哪一天他醒悟过来了，到时候看你们还有没有现在这个嚣张的脸来面对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迟疑。 乔美琳整个额头都已经布满了细碎的汗--表情可以演，但是汗....... 柏蕊盯着乔美琳看了两秒，瞳孔突然一缩--从乔美琳的脑后，缓缓流出了一条蜿蜒的红色的液体，并且随着她痛苦翻转的动作，可以看见已经泛红的后脑勺。 柏蕊的大脑在瞬间停止了运作。 她看着一地的碎玻璃，脑袋迟缓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碎玻璃，倒地，还有刚才那一声细小的入肉的声音...... 她看着乔美琳。 乔美琳无法抬头看着她，玻璃扎在脑后，疼痛传遍全身，她想要努力转头，不让头部的力量压在那个碎片上，但是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失。 乔美琳的手动了动，伸了过来想要找支撑点。 柏蕊突然后退一步，退出了能让乔美琳抓到的距离，并且伸手抓上了门把-- “柏蕊......”乔美琳轻声，痛苦地一字一字吐出。 柏蕊的手在门把上紧了紧，脑子依旧是空白。仇恨占据了大部分的理智，她不想杀人，不想背负比死亡还要更加恐怖的恐惧，但是......如果乔美琳死了，乔浅初会怎样？她一定会生不如死，一定会在后半生都打上一个血红的印记，一定会......这个想法想毒液一般迅速侵蚀了她残留的理智，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她就做了决定。 她将门拉开了。 穆南烟的车已经不见了，他们已经离开。 乔美琳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看着柏蕊迎着阳光的背影。外面的光亮刺眼得可怕，她穿着婚纱，全身洁白，比阳光还要更加耀眼。 柏蕊迎着亮光，手指紧紧地扣在门把上，怨毒的眼神已经足够支撑起她的所有疯狂--她走了出去，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乔美琳的眼睛睁了睁，想动，但是一动就是撕裂般的疼痛，只能看着那扇门夹带着的那些光亮，一点一点化成缝隙，最终消亡。 第289章如何快乐 车上。 乔浅初突然一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我手机呢？”乔浅初皱了皱眉，立刻回忆起来了，开口道：“在妈那儿。” 穆南烟将车子停了下来，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乔美琳的电话。 电话铃声在整个更衣室里响着，是一首大提琴的曲子。 乔美琳的眼睛睁了睁，疲惫地又再一次闭上了。 她记得这首曲子是阿初给她设的，当时只觉得阿初喜欢，她就喜欢。 “那我设置了啊，你可别后悔啊……”乔浅初坐在摇椅上边晃边笑着问她：“你确定不要拿广场舞金曲什么的当铃声？这种铃声在唐阿姨的面前响起来，一准给她笑死。” “你唐阿姨那性子，不管我用什么铃声都会被嘲笑一番的，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跟她炫耀炫耀，这可是我女儿拉的曲子！” 乔浅初笑着，目光重新转向了手机，真的就将这首大提琴曲给了乔美琳做铃声。 …… 乔美琳听了很久，一直到铃声都已经结束了，她还没有办法从意识模糊里清醒过来。 从阿初进入她生命里的那一刻开始，之后记忆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围绕着她展开的。她确实失去了原先的家庭，但是之后的那个温暖完整的家，是阿初给她的。 车上。 “妈刚才会不会是去洗手间了？”乔浅初看着前方，心里有些不安，“如果不是……她离开的时间点正好是柏蕊离开的时间点，两人会不会碰上了？” 穆南烟沉默了一下，立刻调转车头。 以柏蕊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会失手打人。 一路疾驰。 穆南烟的车子刚开进那个场地旁的停车位里，唐一心和苏季青就从草坪里走出来了。 苏季青似乎说了什么话，惹得唐一心大笑着追他。 “一心！”乔浅初下了车，伸手招了招。 唐一心转头见是她，立刻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场地已经都整理好了你们回来干什么？” “看见我妈了吗？”乔浅初开口问道，眼神四处搜寻。 “乔阿姨？”唐一心疑惑道：“不是早走了？” 乔浅初沉默了一下。 苏季青开口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浅浅手机在妈那儿，妈的电话打不通。”穆南烟简单解释了一下。 唐一心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乔浅初的肩膀道：“没关系啦，待会和我回一趟小区！她肯定是先回去了！走走走……啊不行！我这衣服怪别扭的！苏季青，我便衣在你那儿，你带着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知道你撑不了多久，”苏季青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去更衣室，我去车上拿衣服。” “好！”唐一心拎着裙子，带着乔浅初往更衣室走。 “我不去了，”乔浅初摇了摇头道：“我先回小区找我妈，她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的，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好吧好吧去去去！”唐一心白了她一眼，伸手去开更衣室的门，一边还回头嘲笑道：“你到底断奶了没？一秒看不见妈妈就……” 乔浅初笑着看向唐一心，“你这张嘴……”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然而乔浅初倒希望这一瞬间可以变成永恒。 她看着更衣室里的一个一个小小的隔间，余光已经先一步转到了地上的那个人影。 地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深红色，围绕在那张疲惫但仍以一个怪异的表情笑着的脸上，像一朵水墨晕开的花。 唐一心一松手，门又关上了。 而红色的残影已经停留在乔浅初的视网膜上，她的笑容僵住，没有消失，第一次不敢面对现实。 “刚才……”她想确认，但是一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哑。 身后突然有自己熟悉的气息大面积袭来，接着她落进了一个怀抱。 --穆南烟将她整个人都压进了胸膛，紧紧抱着。 “季青，你去看看，一心，让开。”穆南烟低声道。 他看见那个出血量和血液的颜色时，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唐一心傻傻地站着不敢动作，苏季青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安慰了一句什么，转身开了门，蹲在了地上。 乔浅初在穆南烟的胸膛里睁着眼睛，伴随着鼻腔里她熟悉味道的蹿入，恐惧和绝望也一并袭来了。 “南烟……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她抖个不停，想要转头。 穆南烟将她死死按着，开口道：“看见了，她受伤了，季青在叫救护车。” “让我看看，好不好，求你了……我看看她……她在干嘛呢？躺地上会着凉的……”乔浅初的挣扎突然变得剧烈了起来，语无伦次。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常识，都对死亡的气息尤为敏感--一个人在流了那么多的血之后还能活着吗？ 她猛地挣开了，颤抖着往门内跑去，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直接扑跪在了乔美琳的身前，腿和手都扎进了地上的碎片。 穆南烟眼神一疼，立刻跟了进来。 苏季青对他摇了摇头，表情一片死寂。 乔浅初抬手，看着自己手掌里嵌进的碎片，婚纱还穿在身上，然而靠近手臂的那一片蕾丝已经染上了鲜红。 她缓缓伸手，摸到了乔美琳的手，触手冰凉。 不是冷，她知道不仅仅是冷，也知道那个温度代表了什么…… “妈你干什么呢？”乔浅初又往前跪了点，轻轻拍了拍乔美琳的脸，开口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 苏季青将头转了过去，嘴唇紧抿。 唐一心始终傻傻地站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血已经干了，身体都已经冷了。 “空调！”乔浅初突然转身四处找着什么，跪着碎片，一路血迹蜿蜒，“空调太低了，她冷……” 穆南烟拉着她的手，攥着。 没有人见过乔浅初这个样子，就像是失控，而偏偏这个词离她太过遥远。 “南烟，把空调调高点，催一催救护车……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走呢？我们把她带到医院去就好了啊？”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即使是睁着眼睛，眼泪还是一直往下掉。 “她后脑勺有东西扎着，不确定能不能移动。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两三分钟就会到……”穆南烟道。 “哦。”乔浅初点头，机械地抬手抹掉自己已经阻拦视线的眼泪。 乔浅初重新回到乔美琳的身边。 一片死寂。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用眼神一遍一遍描绘乔美琳的五官，伸手抓着她的手，心跟着乔美琳的温度一点一点凉掉了。 唐一心走了过来，蹲在乔浅初的旁边，愣愣地看着乔美琳的脸。 苍白，甚至带点青。 下巴还有红痕，不知道磕到哪儿了。 穆南烟站在乔浅初的身后，眉心已经皱成了一团。 乔浅初闭上了眼睛。 “去去！把鞋穿上！别着凉了！” “阿初，下次一心再爬窗子玩泥巴，你就狠狠戳她屁股！” “阿初，吃饭了！抱着那团颜料就能饱啊？” “你啊你，死倔！” 很多场景在一瞬间涌进脑中，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恐惧，她害怕一睁开眼，再也听不见乔美琳的唠叨，再也没有人将拖鞋扔在她的面前，用幼稚和玩笑的话来威胁她。 乔浅初脑子里的什么突然崩开了，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理智在一瞬间崩溃，眼泪也冲了出来。 她突然大哭，嘶吼，吓坏了一旁的唐一心。 唐一心慌乱地去拉她，自己也是满脸泪光。 穆南烟蹲下身，只能抱着乔浅初，不知道怎么办。 “南烟……我好害怕……”乔浅初抖个不停，也是全身冰凉，眼泪咸湿地打进嘴里：“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妈妈了……” 我是不是没有妈妈了？ 穆南烟左胸口一疼，将乔浅初紧紧抱着。 乔浅初摇着头，声音嘶哑，哭得几乎抽搐：“我不要……” 她的双腿在地上蹭到了许多玻璃碎渣，双手狠狠地捶着地，砸得血肉模糊也只能靠那点痛感来维持清醒。 “乔浅初你别砸了！”唐一心捂着嘴，使劲将眼泪憋下去，“你以后还要不要拉大提琴了？” 乔浅初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在穆南烟怀里挣扎。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她回来……我要她睁开眼睛……我要她看我……”乔浅初哑着嗓子。 不可能。 前一刻是婚礼，她们还在化妆间里密语，还在婚礼上相视而笑，还在接受她的祝福。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乔浅初突然松了劲，趴在穆南烟的怀里。 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她摸着她的手，是冰的。她掐着她的脉搏，是平静的。她看着她的脸，是毫无血色的…… “我要怎么办？”乔浅初低声问。 胸口一扯一扯的疼痛，她快被撕碎了。 穆南烟用拥抱和轻抚代替了回答。 …… “我和你领证那天，准备回家和她坦诚……”乔浅初低声呢喃，“我忐忑，不安，打电话给唐一心，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觉得她会生气，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冲动的事，偏偏就是终生大事……” 身后的医护人员已经进，检查着乔美琳的身体。 “嗯。”穆南烟应着。 乔浅初开口：“最后我说了。我以为她会发火，会唠叨，会念我一个月……但是她问我……”哽咽。 穆南烟立刻道：“好了别说了。” 医护人员转头，看着穆南烟，轻轻摇了摇头。 “太晚了，没救了。” 乔浅初全身一僵。 “……她问我，”她哽着喉咙一字一句道：“我快乐吗……” 从今以后，她要怎么快乐？ 从今以后，就算听见童谣也能痛哭。 第290章监控视频 医护人员站在一旁，匆匆给乔美琳处理了后脑勺的伤口，随后转身询问穆南烟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地的碎片不会是她自己把花瓶打碎了躺上去的吧？”唐一心转头，神智还算清醒。 穆南烟的眼神盯着碎片，耳边乔浅初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但是粗重的喘息声已经说明了她此刻的状态。 “这里有监控吗？”苏季青开口问道。 “有，”穆南烟扫了墙角一眼，开口道：“监控应该是在游泳池那边管着，我过去取证，唐一心，麻烦你了。”他缓缓伸手要将乔浅初移动到唐一心的怀里。 唐一心手足无措地来接。 乔浅初突然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跟你去。” 穆南烟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浅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这件事情对她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再让她看见那个可能不会很愉快的过程……她很有可能承受不了。 “你留下，我很快回来。”穆南烟轻声安抚，伸手缓缓碰着她的脸颊，每碰一下，乔浅初就是一颤。 她摇头。 “南烟，我跟你去。”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但语气坚定。 一地残骸，玻璃渣扎进了她的手脚和膝盖，痛苦却直接从那些伤口经过，直接刺穿了心底。她在这里待一秒也是煎熬。 穆南烟再三犹豫，还是摇头。 “你和唐一心回去，好不好？好好休息，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狠了狠心，站起身，但是站起的动作只维持了一半，身侧就被一个东西扯住了。 他低头看见了乔浅初素白的手，再顺着手，看见了那双空洞的眼神。 她的脸色白得像张随时可以破碎的纸，双唇没有血色，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连哀伤都隔了层灰蒙蒙的雾气。 他重新蹲了下来。 “南烟……”乔浅初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她现在要思考，还十分困难，余光里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对乔美琳的尸体动作了。 穆南烟看了看她，最终点头。 伸手将乔浅初扶了起来，乔浅初全身乏力勉强站了起来，余光里是地上蹲着的医护人员，蓝白的颜色已经将刺眼的鲜红给挡住了，但是她视觉里的残影似乎一直都没有消失。 穆南烟的手紧了紧，将乔浅初搂着，带出了这个房间。 阳光立刻热辣辣地刺在了两人身上，乔浅初眯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太阳，看了许久都没有将视线移开。 穆南烟没有说话，静静地低头，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几乎每一天都会细细看这张脸，或是早晨去上班之前，或者是说话时，甚至是半夜梦醒，转身看见她安静温柔的睡颜都会觉得这世界格外美好。 但是……她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了，双眼还是习惯性地眯着，弯成两道月牙。浅浅在开心的时候眼睛就是弯弯的，仿佛要晃出水来，在深思或是打量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小动作，但是没有一次做出这样动作的时候，有现在这么苍白和悲凉…… 穆南烟仿佛被刺了一下，咬了咬牙，搂紧了乔浅初，往旁边的游泳池走去。 乔浅初没有说话，安静地在他的怀里待着，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在发着光--她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 很快就找到了监控室，这里的监控室没有多复杂，只有几台监视器和一个已经快要在躺椅上睡着的保安。 穆南烟说明了来意之后，保安很快就调出了刚才的监控。 “那间房间的监控只有一个，”保安边找边解释道：“只有外面的茶水间的，但是里面的小隔间是提供人换泳装什么的，所以没有监控。” “我们要的就是外面的。”穆南烟沉声道 他开始后悔将浅浅带到这里来了，他不确定接下来的画面到底在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也不确定就算钱钱可以承受，在看见这些东西之后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有了！”保安道，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让穆南烟和乔浅初能够看见视频上的内容，开口道：“这是今天的……你们要的就是大概一个小时之前的是吧？” 穆南烟点了点头，走上了前，看见屏幕里的试衣间里空无一人。 他伸手点了快进，镜头里突然闯进了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穆南烟的手一顿。 乔浅初无神的眼睛里也起了一丝波澜。 她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因为腿脚实在没有办法支撑起她的身体，所以软软地靠在了一边，睁眼看着屏幕，视线定格在柏蕊整理自己婚纱的样子上。 柏蕊一身洁白，看着自己的婚纱发笑，手里的手机转着，似乎发送了什么，随即就漫不经心地靠在桌上，对着全身镜摆弄姿势，但是那张脸上的疯狂就算是透过监视器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乔浅初哑声--她也许有猜到这个可能，但是……当事实真的赤裸裸地摆出来的时候，她开始无法接受了。 柏蕊这个状态碰上了乔美琳，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穆南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边的保安看着两人，觉得气氛诡异，于是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边，只抬眼看了看穆南烟的脸，又吓了一跳，立刻将眼神收了回去。 穆南烟伸手，敲下了快进的键。 画面定格在了后面的几分钟，乔美琳推门而入。 乔浅初撑着桌子的手突然收紧，牙关紧咬，眼睛睁着，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在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砸落在地。 啪-- 谁都知道落泪无声，但是谁都听见了。 她不明白那样鲜红的生命，在前一刻会哭会笑，会为了她的幸福落泪为了她的未来担忧为了她的一切计划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她也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的人心会险恶到这个地步，是怎样的仇恨和怨毒才会让柏蕊下手对付她至亲的人？ 她握紧了手，试图用痛感来维持清醒。 画面里的柏蕊和乔美琳已经发生了争执，穆南烟也已经从电脑屏幕的面前离开了，转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看着屏幕，无声哽咽，终于在看见乔美琳被柏蕊按着头砸向墙上的那一刻失声。 穆南烟伸手抱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靠着的那个胸膛，也同样在颤抖。 因为愤怒，因为心疼，因为一切复杂情绪在瞬间的涌入。 猜测和亲眼看见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人都明白。他们的脑子里在看见现场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但是明白和相信……也恰恰是两回事。 所以当这样的场景真的鲜明地砸在了他们的视线上，而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走向结局的时候，比让他们看见现场还要残忍千百倍。 一刀一刀地凌迟，一分一秒的凌迟…… 乔浅初的呜咽声漏出了一两句，落进了空气里，很快便散开了。 但是这个屋子里所有人的耳膜上都留下了长久的震颤和撞击。 保安皱着眉头揪着心，看着这个场景，有惊讶也有恐惧，不知所措地看着屏幕也看着他们。 穆南烟将乔浅初死死地抱着，但是抵不过她执拗地盯着屏幕的动作，只能半搂着她。 屏幕上的乔美琳已经倒下了。 “柏蕊……”她的口型。 乔浅初捂着嘴，摇头看着屏幕。 她对这个世界的很多美好的看法，都是乔美琳一句一句交给她的。她的所有坚强和隐忍，也都同时在乔美琳的身上闪着光。对于她来说，这个人教她笑，教她哭，教她行走，教她独立，是她唯一承认的母亲，无关血缘也无关宗亲。 而她母亲的这一生，以这里为终点，似乎从来都没有受过命运的眷顾。 凭什么？她想不明白。她不明白小时候听到的那些道理，是否足够撑起她接受这件事情的决心。 “浅浅，你听我说，”穆南烟抱着她，低声道：“你可能听不进去也想不明白，但是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我们总要遇到很多我们觉得过不去的坎，我曾经也以为我会在家庭破裂之后一蹶不振，会在感情失意之后萎靡低沉……但是你看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一伸手就能碰到我，我低头就能看见你。你别怕，这个坎，我陪着你过。” 乔浅初抬头，看着他，眼神木然表情微僵。 她知道南烟在担心，因为他第一次将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但是她就连扯扯嘴角回应一个无力的微笑都做不到。 眼神又转向了屏幕。 柏蕊已经走向门边，走向了摄像头之外。 阳光洒进了一丝，落在了乔美琳的身上，血迹缓缓晕染，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同时也浸透了她心底最深处，每一滴，都生生晕染出一个大洞。 乔美琳躺在地上，很久，按下快进，也只是维持着这个画面，只有血液的颜色在越变越深…… 乔浅初已经哭不出来了，无力地靠在穆南烟的怀里。她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她有很多道理，可以设身处地，但是她已经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太周全，她知道她的崩溃会引来多么大的灾难，但是这一次就允许她自私一回。 ……. 出了监控室。 穆南烟将乔浅初移到了车上，在车旁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边打边包装好了刚才拷贝的监控录像。 “怎么样？！”唐一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穆南烟刚好结束了通话，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唐一心立刻望向了车内，噤了声。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苏季青和谢西恬，谢西恬的脸色并不比唐一心好多少，也是一脸担忧和惊惧。 “现在…….看过监控了？”谢西恬的眼神在穆南烟手上的袋子上一瞟。 穆南烟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谢西恬几乎没有犹豫就问出口了：“所以……是柏蕊对吗？” 穆南烟的眉头沉下来了，没有回答，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许多。 所有人都明白了。 “我他妈……”唐一心转身往车的方向奔去。 苏季青立刻叫了一句：“一心！你别冲动！” “什么叫别冲动！”唐一心停下了脚步，嘶吼了起来：“我们左一个忍着右一个让着！你当这是孔融分梨的故事吗？你知道这是什么事吗？她杀人了！她杀了…….”唐一心说着，突然哽咽了，硬生生地将眼泪咽下，转身朝车子走去。 谢西恬立刻跟上，低声道：“带上我。” 苏季青也立刻跟了上去。 穆南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将手里的东西握了握，嘴唇紧抿。眼神尖锐得足够刮伤任何--他也确实准备去刮伤了。 第291章追与逃 “果然是母女情深......你能替她挡多久？今天我没有见到她，明天就不会见到了吗？我会去律所，会去他们家，会去途游，会去她的工作室--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阴魂不散。她不是和穆南烟恩爱得不行吗？可以啊，我看看如果婚姻变成三个人的婚姻，他们还能恩爱多久！” “我不放手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勇敢？独自一个人过来……” “你们全家都是圣人，全家都是……” “去死吧你！” …… 柏蕊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爆炸开来，在换衣间发生的事情一直都挥之不去。她猛地踩了急刹，身子发抖地趴在方向盘上。 婚纱……她的婚纱…… 她坐直身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洁白的婚纱，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选择是她做的，但是后怕渐渐上来了。 --乔美琳流了很多血，她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些血在地上流成那样……应该是活不成了吧？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柏蕊心头一跳，拿出来看了一下来显，见是“郑冰”的名字才松了口气接起。 “阿蕊，你现在在哪儿？今天是穆南烟和乔浅初举办婚礼的日子，你该不会真的去捣乱了吧？”电话刚被接起，就听见郑冰急忙问道。 郑冰连平时的称呼都变了，可见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怎么了？谁和你说了什么？”柏蕊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时声音听着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乔浅初那个贱人，凭什么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南烟在我面前秀恩爱？乔浅初是私生女你还不知道吧，她是顾均书和舒岚的女儿……我今天去婚礼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的宾客。可恨的是穆严松的态度，他居然不在乎！” “阿蕊……”郑冰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是放手吧。你这么优秀，即便是离开了穆南烟你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不想看见你一步步的毁了你自己。 每个人都有私心，而我的私心只是想看你过得好。穆南烟我们不要了，好不好？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回美国，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她不否认自己不是善人，对于乔浅初这个女人，她当初为了柏蕊，也刁难过报复过。但是从她知道了柏蕊要出席婚礼的那一刻开始，心底的不安就在一圈圈的扩大。今天更是从早晨到现在，心里难以抑制的惶恐让她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去见到柏蕊，问清楚今天早上在婚礼上发生的一切。 --柏蕊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能失去。 “不可能了，我已经回不去了。”柏蕊听着郑冰的话，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辆。 脑子里突然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她甩了甩头，想把那个画面甩开。 郑冰开口道：“什么意思？为什么回不去？我陪着你，我们可以回去的，你相信我……” “我已经把自己毁了。”柏蕊开口打断，第一次承认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什么？！”她知道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一句话后面藏着多大的危机。如果柏蕊真的出了什么事，别的不说，穆南烟的报复她们承受得起吗？ 柏蕊却不答，只问道：“你现在在哪儿？我去见你。” 郑冰不知道柏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忐忑地捏紧了手机。她知道以柏蕊的性格，只要是顺利进去了婚礼现场，就不会让婚礼现场顺利。但听着柏蕊的那句“我已经把我自己给毁了”时，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柏蕊这么要强的女人，要她说出这句话，除非……除非她是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我在家，”郑冰的声音一顿，然后才继续道：“我等你过来。” 挂了电话，柏蕊刚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位上，就见手机屏幕又闪了起来。 她以为是郑冰，伸手拿了起来，三个字突然跳进了她的视线里。 --穆南烟。 柏蕊全身一颤，一瞬间心里的所有情绪都涌了上来--恐惧、紧张、心酸、难过……. 她曾经是多么期盼着他能给她主动打电话，但现在……柏蕊苦笑，将手机拿过直接关了机，随后扔在了后车座的某个角落。 她猛地踩了油门，往郑冰公寓的方向驶去--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边，唐一心和苏季青坐在谢西恬的后车座。车内第一次这么安静，静得连相互之间的呼吸都可以听见。 乔美琳的死让人喘不过气来，这里没人可以在瞬间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情。 “我今天弄不死她我就改姓柏！”唐一心突然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季青沉默地抓住了唐一心的手，轻叹口气，眉头紧锁。 “我们现在去哪儿找她？江城这么大，她要是学谢鹤平像只臭老鼠一样躲起来，我们根本无从下手！”唐一心咬得牙帮子都酸了，抬眼问前座的谢西恬，“柏即晨是她亲哥哥，你猜他知道这个消息吗？要是从她哥哥这边下手，你说是不是会快一点？” 现在事态紧急，也管不了谢西恬和柏即晨之间的恩怨纠葛了，找到柏蕊最重要。 谢西恬坐在驾驶座上，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苦笑着摇头，“柏即晨和柏蕊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亲密，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但一向都是各过各的。不过假如事先柏即晨知道柏蕊要做今天这事的话，肯定会阻止她。柏蕊已经疯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像她这样放弃一切只为了报复南烟。” “她报复的是穆南烟吗？她害的是阿初！”唐一心似被一下子戳到了痛处，眼眶发红地喊了出来，“乔阿姨和阿初一直都相依为命，阿初还没生下来的时候乔爸爸就殉职了。虽然乔阿姨不是阿初的亲生母亲，但舒岚又做什么了？二十多年来对阿初不闻不问，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女儿，心血来潮就回来瞧瞧？她给过阿初什么？除了钱，她给阿初做过一顿饭吗？还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回来，让柏蕊有机可趁！” 话音一落，三人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谢西恬低声开口说道：“我打电话给柏即晨，让他帮忙找找。”说罢，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等待音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柏即晨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面传了过来，“西恬。” “我们俩的事暂且不说。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如果知道，能够回答，是再好不过。”谢西恬道。 “嗯，你说。”柏即晨道。 谢西恬顿了一下，开门见山地简述：“柏蕊搅了南烟和阿初的婚礼，杀了阿初的妈妈之后逃逸。”这是一句非常沉重和严重的陈述，因为是既定事实，所以显得更加不可思议。 电话那头有了非常久的沉默时间。 谢西恬的心里就大概有数了--这件事，柏即晨是不知道的。 接着柏即晨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有证据吗？确定是她做的了？” 谢西恬嘴唇蠕动，“恩，有监控视频。” “……” “柏即晨，”谢西恬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柏即晨是怎样的打击，“南烟已经报警了，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情。我给你打电话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今天婚礼的保密性你是知道的，安保工作也做得很好。我就想问问你，柏蕊是通过谁得到婚礼请柬的。” “我会帮你查清楚，给我一些时间。” 这话说完，谢西恬等了很久，柏即晨都没再开口。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后她径直按了挂断键，截断通话。 “柏即晨怎么说？”唐一心不等谢西恬开口，双手扶着她座椅的两侧，急忙问道。 方向盘一打，谢西恬将车调头往别的地方开去了，嘴唇一抿：“说是帮我们找找。柏蕊手上的请柬也不是他弄的，”说到这里，她双眼一眯，阴沉着脸，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帮了柏蕊，皇朝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要不是柏蕊手里有请柬的话，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混进婚礼现场？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一连串突发事件？ 唐一心点点头，算了作了回应。车子行驶的路线越来越熟悉了，她皱眉，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是去郑冰家？” 苏季青偏头看了她一眼。 谢西恬“恩”了一声，从车内镜里面瞟了她一眼，两人眼神正好对上，“柏蕊在江城关系过得去的家人和朋友，除了柏即晨外就只有郑冰了。比起当无头苍蝇，还不如去郑冰家里碰下运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柏蕊也不可能到处乱跑。” 唐一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而正如谢西恬的猜测--柏蕊已经没地方可去，目前能想到的人只有郑冰了。 刚到了郑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身上的婚纱还没换下来。停车场的保安瞥见了柏蕊的穿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眼神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番，简单地问了两句后还是放行了。 她一路略带慌乱地跑到了郑冰的公寓门前，按响了门铃。 郑冰打开门见到的就是柏蕊穿着婚纱的样子，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不可否认，她这样子打扮真的很美。 “你今天就这么穿着去‘参加’穆南烟婚礼的？”眉尖陡然一蹙，郑冰往左侧退了一步，让柏蕊进来，眼尖地注意到了她衣服上的血迹。 “我先换衣服，你帮我找件衣服穿吧。”柏蕊的脸色很不好看，唇色苍白，即便是妆容精致，但细看之下还是能轻易看见她眼睛下面的青黑。 “好。”郑冰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柏蕊在她身后关上了门，换了鞋后坐在沙发上等她。 拿了衣服，柏蕊却没动。她呆愣愣地坐着，接过郑冰给她倒的一杯温水，双手捧着，身子却止不住地发颤。 “柏蕊？”郑冰唤她。 好一会儿都不见柏蕊应答。郑冰挪动了一下屁股，坐在了柏蕊旁边，低声问她：“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柏蕊的眼睛渐渐湿润了，眼角，有咸涩的液体混着惊惧的冷汗一起掉落。 第292章代价 “阿蕊，你到底是怎么了？”郑冰很少见柏蕊哭，心里一慌，她掐着柏蕊的左手臂立刻问道。 柏蕊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到了现在冷静下来，她到底还是怕了。 接过郑冰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水却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减少，喉咙梗着，她想说的话半天也说不出来。 缓了一会儿，空旷的房间里才想起了柏蕊的声音。 “我…….杀人了。”她哽咽。 郑冰的耳朵“嗡”地一声响，心里一震，似乎是没听清，小心翼翼地重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柏蕊抬手覆在郑冰的手背上，她的手一直在抖，哭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郑冰这下子听清楚了--柏蕊杀人了。 她居然敢杀人？不是伤人，不是针对谁排挤谁，而是硬生生将一条生命…….抹去了？以前的她虽然性格孤傲又有些偏激，但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是谁？”郑冰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开始发凉，如堕冰窟。 “……乔美琳。” “乔美琳……”郑冰呢喃着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然后瞪大了眼睛，“乔浅初的妈！” 哭声渐渐止住，柏蕊红着眼睛点点头。在江城，她最亲近的人除了柏即晨就只剩下郑冰了。虽然平时她变相地利用郑冰做了很多事，但郑冰在她心底，还是有一些分量的。不然她也不会将这些都告诉她。 得到了柏蕊的肯定回答，郑冰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朝柏蕊吼了出来，“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乔浅初现在对于穆南烟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这样跟毁了你自己有什么区别！”她“蹭”地一下站起来，在沙发旁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不行，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江城。要是被穆南烟和乔浅初发现这件事是你做的，你就跑不了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赶来，我离开的时候那里只有我和乔美琳两个人。”理智渐渐回笼，柏蕊冷静地分析道：“而且我也不确定乔美琳到底死没死，要真的上法庭，最多就判我一个故意伤害罪。” “万一死了呢？万一他们找到证据了呢？”郑冰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转身开始从卧室拿衣服出来塞到箱子里面，“别忘了乔浅初和穆南烟的背后还有一个皇朝！你想想，之前乔浅初流产的事，我……”郑冰眼神一暗，改了口然后说道：“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柏蕊似乎也想到了当时被穆南烟威胁的画面，身子一颤，狠声道：“我就算死，也不能接受在监狱里面过一辈子！” “铃铃--”有人按响了门铃。 柏蕊和郑冰对视了一眼。郑冰点点头，示意柏蕊先坐下，她过去看看。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猫眼前一看，见不是认识的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是谁？”柏蕊在她身后悄声问道。 “你放心，不是认识的人，大概是快递。”郑冰答了一声，然后旋开门把手将门拉开了，抬眼正要问门外的男人有什么事，刚张开嘴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有个人影冲了上来，眼前一花，她生生那人给暴力推开了。 “砰！”郑冰立刻被大力撞到了墙上，胳膊肘一抵，疼得她揪紧了眉心。 “啊…….”她轻声呻吟了一声，疼痛稍微缓解之后抬眼看向了来人。 唐一心低头看着郑冰，笑道：“疼？这就疼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胸膛：“我这里可是撕扯着和你说话呢，现在就琢磨怎么让你们也感受一下。”话说完，她转了目光。 眼皮一跳。 白色婚纱，精致妆容…… “你他妈也配得上白色？参加自己葬礼的时候再穿也不晚！”唐一心突然冲了过去。 谢西恬站在一边，下意识地想伸手护住唐一心，但是没打算拦。但是她的手伸到了一半，苏季青的手便先他一步到达了唐一心的身前。 他没有打算拦唐一心，而是放着，防止柏蕊的进攻。 现在的柏蕊连生命都已经踩在脚下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柏蕊在见到唐一心、苏季青还有最后才走进门来的谢西恬时，心里就已经有些感到绝望了--他们现在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唐一心根本没有甩巴掌的打算，直接上拳。 “唐一心！”柏蕊尖叫了一声，被甩到了一边，高跟鞋一崴，想爬起来，但是第二拳接踵而至。 “叫你奶奶干什么？你那张嘴巴吐出来的唾沫星子我都他妈嫌脏！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唐一心抓起柏蕊的头就往墙上磕--她刚才看见乔阿姨额头的伤了。 柏蕊挣扎着，头花已经碎烂着滑落，她同样伸手扯唐一心，但是伸到一半的手就被抓住了。 他抬眼，看见了一脸阴沉的谢西恬。 苏季青抬脚将门关上了，阻断了郑冰的路。 柏蕊尖叫着挣扎，她想保持头发整齐脸蛋干净，但是现在已经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唐一心轻松将柏蕊按在墙上，逼近冲着她的耳朵喊：“文明人用什么方式弄死你我管不着！你看着，这就是我的方式！”她揪起柏蕊的头，又撞了一下。 “一心。”谢西恬淡淡提醒。 唐一心点头--她虽然愤怒，但是知道分寸。 “别他妈顶着个高贵冷艳的脸在谁面前耀武扬威了！从今天开始，你柏蕊的名字前面就要多上杀人犯三个字！” 柏蕊突然挣扎了起来。她本就因为醒悟自己杀人了而惊惧担忧，被唐一心直接戳到了痛处，更是几乎疯狂。 “走开！你又是什么货色！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柏蕊用力一推，还真的将唐一心推开了。 唐一心往后一退，伸手拿了桌上还在冒热气的咖啡就往柏蕊脸上泼去。 “啊！”郑冰的叫声比柏蕊还大，惊恐地看着柏蕊伸手去挡。 柏蕊胡乱挥着手，挡掉了大部分的液体。还好进门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咖啡虽然冒热气，但是温度没有刚进门时那么烫，她只是感觉到了轻微的痛感。 柏蕊想着上次被唐一心挠花的脸蛋，不由得一阵后怕，看着身上已经变了颜色的裙子，抬头道：“你们就这么看着她胡闹吗？！我做了什么事，要惩罚也轮不到你们！唐一心这样，我可以告她的你们知不知道！”她的话是对苏季青和谢西恬说的。 唐一心是疯子，但是苏季青和谢西恬不是，不可能跟着她一起发疯。 谢西恬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柏蕊，场面好不容易有安静下来的一刻。 “柏蕊，”谢西恬缓缓开口：“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怕死吗？我以为你挺勇敢？就算今天你被弄死在这里，也是咎由自取，而且我就把话撩这儿了，她做了什么，我保她安全。你呢？” 柏蕊手指一收。 她知道谢西恬是在放狠话，但是还是止不住地浑身冰凉。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这一点还真给穆南烟说中了……她为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活了一辈子，到头来身边没人可以在她危难的时候伸手帮上一把。 “那又怎么样？”柏蕊笑了笑：“把我送到监狱里了，你们以为乔浅初就能在世外桃源里快活吗？对啊，她干净！你们都去保护她！你们应该感谢我！是我教会她恨！把她从不切实际的童话里拉出来了……” “啪啪啪啪！”四个巴掌。 唐一心的手火辣辣地疼，柏蕊已经停住了，眼眶微红，咬着牙怨毒地看着唐一心。 “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唐一心冷笑一声，心里的怒火在一瞬间燃了起来，“你有本事找一个心甘情愿让你活在童话里的男人啊？你去找啊？看我干什么？我刚才打了你是吧？不好意思啊，你看这怎么办……不然……不爽的话……你也他妈杀了我啊！” 谢西恬钳制柏蕊的双手，力道一点没放松，柏蕊挣扎不开，已经快要气疯了。 唐一心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甩那几个耳光，手都疼了，气还没解。她怎么能解气？怎么能？她最多就只是让柏蕊受点皮肉伤，皮肉伤无论怎么样都有个期限，都会结疤愈合。但是阿初呢？乔阿姨呢？阿初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乔阿姨还能睁开眼睛吗？不能！都不能！ “唐一心你这个疯子！”柏蕊尖声叫道，伸出手往前胡乱一抓，却落了空。咖啡的液体还没有完全干，她狼狈地闭着眼睛想要逃跑，往后一退却绊到了沙发靠垫，栽进沙发里。 唐一心大声嘲笑：“我是疯子？还真是承让了啊！我能有你龌龊？你是不是觉得阿初任你蹂躏任你践踏了啊？是不是认为只要毁了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你就能满足变态的心理需求而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啊？你是不是觉得，你两腿一撒跑国外了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是又怎么样？！”柏蕊的眼睛适应了咖啡的刺激性，稍微稀开了一丝缝，却只能勉强看清唐一心的大白牙。她嘴硬地回了一句，随即愤怒也燃烧了起来，“就算你现在找到我又怎样？比起乔浅初，我现在所承受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你有什么招数就都使出来吧，别以为我怕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发誓我会动用所有资源告到你和我一起去坐牢！反正我已经被你们找到了，你愿意来做垫背的是最好。” “好啊，我正式接受你的邀约。”唐一心嘴角一撇，声音比眼神更冷。 柏蕊眼皮一跳。 唐一心眼神已经飘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缓缓伸手拿了起来。 “不敢伤害你？”她像重复什么好笑的话，转了转自己手上的刀，开口道：“你看看我敢不敢啊。对你来说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名声……容貌……家人和朋友--当然，如果你有良心去在乎最后一项的话。但无论你是不是在乎这四样东西，身为阿初的朋友家人，穆家和顾家都会让你付出比阿初所承受的百倍千倍的代价！”话音一落，唐一心动作极快地跨坐在柏蕊双腿上，钳制住她的动作，刀光一闪，只听见柏蕊的一声惨叫。 “唐一心你这贱人！！啊！！走开！！！走开走开！！滚！！”脸上的剧痛袭来，柏蕊被痛感激得睁大了眼睛，伸手挥舞，巨大的恐惧顿时将她攥住了。 她伸手一抹脸，手上全是黏糊糊的东西--血。 苏季青瞄了一眼，立刻别开了脸。 --伤口从鼻子到下巴蔓延，皮肉已经翻开，正往外冒血。看样子，即便是治好了这疤也是留定了。 “求求你们……放了她吧……”见到这一幕，郑冰的膝盖已经软了，声音颤得厉害。她抓住谢西恬的手臂，哀求她：“求求你……” 柏蕊痛得在沙发上打滚，一个不留神摔在了地上，只剩下力气呻吟了。而除了痛感，更深的恐惧在心底无限制地蔓延，和伤口一般瞬间血湿了整个情绪。 她……她的脸…… “我要是你的话，就想想怎么求南烟放过你自己。”谢西恬轻轻睨了郑冰一眼，眸中不带有任何感情。 郑冰被这目光一烫，收回了手。 第293章回不去了 柏蕊被唐一心毁了容，奋力地挣扎起来想要还击，唐一心察觉到她的动作，眯了眼，“我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你看着你自己的手，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这一尸两命，一次性杀三个人--你就不是判刑这么简单了。” “……”苏季青浑身一颤，猛地转头盯着唐一心的侧脸--她说的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她居然还敢来出这个头，跳来蹦去丝毫没有障碍？ 苏季青整个人都不好了，板着脸疾步走到唐一心身旁，“你你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紧张，这二十多年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这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好了，结结巴巴的。 唐一心现在哪儿还有时间来谈这个，点点头算是作了回答。 柏蕊早已经被唐一心刚才说的“一次性杀三个人”给吓到，瘫倒在地。 --要是唐一心说的是真的，乔美琳就是真的死了……她杀人了……真的杀人了。 “西恬姐，打电话通知警察过来吧。”唐一心有些累了，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到婚礼上发生的事，她抬脚往门口走去，“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出去透透气。”她需要冷静一下。 苏季青的身形一动却忍住了，他望着唐一心的背影有些着急，心脏狂跳。 “你去吧，这里有我，她们不敢对我做什么。”谢西恬瞟了苏季青一眼，拿手揉了揉额角。 苏季青听着，低声对她说了句“谢谢”，然后抬脚立马跟了上去。 他们三人来的时候坐的是谢西恬的车，所以苏季青直接按了一楼电梯，出了公寓楼，一路沿着小区花园往外走寻找唐一心。 他走的很快，找了一圈，最后在小区门口寻着了她。 听见响动，唐一心转过头看着苏季青一步步走近，想勾起唇角却笑不出来，于是问道：“你怎么跟着出来了？” 苏季青跟着苦笑，走到她跟前停下，伸手拉过唐一心的手，从裤兜里掏出婚戒来，问她：“手痛不痛？刚才这么用力，把婚戒都甩掉了。” 唐一心轻轻摇头，任由苏季青将婚戒给她戴上。 “好了，”苏季青捏了捏她的手指，“以后可要给我保管好，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一……” “苏季青。”唐一心打断他的话。 “嗯？” 唐一心抬眼，认真地对上苏季青的眸子，心乱如麻，“以后我们不过结婚纪念日了。” 苏季青微微一震，随即明了--今天是乔美琳的忌日，她和乔浅初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过结婚纪念日了。 “好。”他轻声答道，随后一扯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了，紧紧抱住，“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吗？”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必须得从唐一心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 唐一心这才从唇角挤出一抹笑来，“嗯”了一声，在他耳旁低声道：“是真的，本来想作为惊喜在今晚告诉你。”但是被柏蕊给毁了。 苏季青的喉咙有些发干，什么也没说，将唐一心抱得更紧了。 穆南烟开着车准备往回走，想让乔浅初休息一下。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好一会儿，乔浅初的眼睛一直都转向车窗外，眼神空洞洞地，眼珠动也不动，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她突然开了口：“南烟，我想回家。” 猛然听到乔浅初的声音，穆南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动，空出一只手来包裹住乔浅初的手，轻声道：“我们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 “不是这个家……”乔浅初摇着头，想着什么，眼眶渐渐红了，“是我和我妈的家，我想回去。” 穆南烟听着，反应迅速地在下一个左转弯路口打了方向盘，嘴上应道：“好。” 再次回到这个小区时，难免会触景生情。小区里面的李大爷老远的就瞧见乔浅初和穆南烟走进来，他笑眯眯地迎上去，冲他们点点头，“恭喜你们啊，浅丫头真是嫁对了人。小伙子这么好--”话还没说完，他眯着视力不怎么好的眼睛打量着乔浅初苍白如纸的脸色，啧了一声，“哎，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乔浅初抬眼看着李大爷，硬是挤不出一丝微笑来。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一言不发地从李大爷身边走了过去。 穆南烟没有主动解释，一手扶着乔浅初的胳膊，陪在她的旁边。 “今天不是他们的婚礼吗？”李大爷转身瞅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道：“怎么这表情就跟办了丧礼似的。乔美琳人也没见着，真是奇了怪了。” 爬楼梯到六楼，穆南烟从乔浅初的手提包里摸出钥匙将门打开。他站在乔浅初的身后，所以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微微颤动的肩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 乔浅初没有心思做任何事，就像是行尸走肉般往乔美琳的房间走去，连鞋都忘了换。 进了乔美琳的房间，眼睛瞟到乔美琳搁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面是乔美琳和小区的大妈们一起表演广场舞时，她偷拍的照片。她记得照片拍好了之后乔美琳各种嫌弃，说是拍胖了，但上次她回来时才偶然发现乔美琳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将照片冲洗出来摆在了床头柜上，天天看着。 “我去帮你倒杯热水，你先坐一下。”穆南烟放开乔浅初的手臂，轻声安抚着道。 乔浅初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唇一直都紧抿着，没了血色，眼神却依旧是倔强的。 触到乔浅初的眼神，穆南烟的心一揪，刻骨地疼。转身出了客厅，他找了一次性的纸杯出来，站在饮水机旁静静地等待水烧好。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眉头一皱，将手机拿了出来，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来显是“柏即晨”三个字。 不过是思考了一瞬，他滑开了接听键，朝阳台走去。路过客厅茶几时，他顺手将纸杯放在了上面。 “喂。”他冷淡开口。 “我现在在乔美琳的小区正门口。穆南烟，我们见一面吧。”柏即晨沉声道。 穆南烟嘴角一沉，嗤笑道：“怎么？你来是想帮她求情吗？”他现在连提到“柏蕊”的名字都觉得反感。 柏即晨也笑了，却带了一股子尘埃落定的悲凉，他反问：“你觉得我求情有用吗？” “你觉得呢？”穆南烟道。 柏即晨那边一阵长久的沉默。 都是聪明人，都不要将话完全点破。他知道穆南烟的性格，之前不处理柏蕊，让她待在江城甚至是待在律所，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柏蕊构不成什么威胁--他曾经也是这么以为。但是这个疯子疯狂起来……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了。 “……我知道了。”柏即晨苦笑道。 穆南烟的眸色一片冰冷，耳朵隐约听见了卧室里传出来的一阵响动。他脚步一动，撂下一句话后便干脆地挂了电话，“没有见面的必要，因为没有商榷的余地。现在任何带柏字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失控，更别说是她的直系亲属--你好自为之。”说罢，他很快的转身回了卧室。 柏即晨是真的来了乔美琳的小区门口。 听筒里面传来一阵忙音。他紧紧地攥着手机，望着小区里面那并不高的老式建筑，脸上没什么表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随即是高跟鞋与地面撞击的“哒哒”声。 柏即晨心中一动，猛然转身，一眼就朝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很显然，对面的人也瞧见了他，不自觉地顿住了步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西恬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她先开口问道。 见到她，柏即晨眼中的情绪起了波澜。他缓缓走近谢西恬，声音依旧是低沉悦耳的，“我来见穆南烟。” “见着他了？”谢西恬双手环胸，微抬下巴问他。 柏即晨摇了摇头，不愿将穆南烟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谢西恬轻笑一声，语带嘲讽，“柏即晨，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妹妹。是不是你们柏家人的血都是冷的？从前我还不信，但现在见到她的所作所为，自己再亲身体验到你的绝情，总算是眼见为实了。” 柏即晨的目光微微一滞，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收紧，捏成了拳头，“谢鹤平是我故意放走的。”以前他不说是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他和谢西恬之间以后总会好的。但现在，他慌了，乱了，柏蕊的事不只是关系到她自己，也关系到他和谢西恬。谢西恬和穆南烟关系那么好，柏蕊现在杀死了乔浅初的家人，那么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又岂只是一段简单的纠葛过往而已？ 这个坎，他怕是走不过了。所以现在主动提出来，希望能引起谢西恬的一丝丝动心。 但，已经晚了。 谢西恬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看了一眼柏即晨，最后将目光定在他的脸上。她笑，笑她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那几年给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更笑她为什么不早点看清楚现实，看清楚她和柏即晨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一直有缘无分！ “柏即晨，你知道你和柏蕊身上最令人讨厌的一点是什么吗？”她问，然后不等柏即晨的回答又继续道：“只爱自己，过分自信，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和你之间，无论有没有乔美琳的事，我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回不去了，从我知道你和沈家合作的那刻起。” 柏即晨微微一怔。 还没等柏即晨回过神来，就听见谢西恬平静地继续说道：“柏蕊已经被警察带走，你就不要费尽心思去保释她了。反正没过多久公安局那边就会正式逮捕她。 第294章一次性结清 门铃响了起来。 穆南烟坐在床沿，转头看向床上乔浅初的睡颜--这两天她尤其嗜睡，他都担心她闭上了眼睛之后就没有力气再睁开了。 乔浅初在睡梦中依然紧闭着眼睛，眉头也轻轻地蹙着，手也紧紧地揪着被子，姿势不再是之前的安静恬淡，而是隐隐地自我保护和攻击。 她嘴唇苍白，因为背光而看不清楚脸色--穆南烟伸手将她的被角掖了掖，站起身来准备走向门外，又在门槛处停住了脚步，回身看了看，再次转身走向了门边。 门开了。 “你怎么来了？”穆南烟抬眼看向来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谢西恬皱着眉头道：“我不来，你还能去找我吗？这几天你们两个是都不打算出门了？天天闷在家里干什么？你带她出去走走，应该会更好。” “她需要休息。”穆南烟道。 至始至终，浅浅需要的东西他都一清二楚。浅浅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接受这件事情，她现在的唯一反应就是逃避和不相信，一旦想起来，必定会牵连到身上的千疮百孔。她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而这种时候，身体的疲劳和心的疲乏，已经让她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情了。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穆南烟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屏幕上的名字--江承北。 这件事情一定是瞒不了周围的人，江承北大概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两天已经连续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因为要照顾浅浅，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接。 “需要休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件事情！”谢西恬低声道。 穆南烟摇了摇头道：“事情一定会解决，但是这段时间我必须陪着她，对于我来说，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所以这些天麻烦你了，有什么我暂时脱不开身去做的事情，麻烦你先代劳。” 谢西恬看着穆南烟的脸，这才发现他瘦了不少。 居然就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两颊的骨头更加分明，清瘦的气质中还隐隐透出一星半点的冷漠。 她的眼皮一跳--可能她之前对于乔浅初和穆南烟的定义只是停留在“相爱”这样的阶段，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穆南烟有一天真的会为了一个人的健康或是心情而茶饭不思。乔浅初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他说孰轻孰重他分得清，就算是冒着让柏蕊她们逃脱的风险，也要在这两天陪在乔浅初的身边。 穆南烟看见了谢西恬不解的眼神，开口道：“这一次她们逃不了，你放心，至于其他的，这两天过去了再说。浅浅现在处于最敏感的时期，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更不放心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陪伴。”他难得有耐心去解决一件事情。而他也相信谢西恬的能力。 谢西恬久久地看着他。 不能说不动容，不能说不感叹。只是在动容和感叹之余，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深刻的感情，所以她没法彻底明白。但是这样的东西在任何人看见的一瞬间也许会不相信，但是在渐渐回味过来的第二个瞬间，心里就像突然被巨流冲击和填充，除了感动没有其他。 “我知道了.......”谢西恬点了点头，开口道：“对了，我打你的电话你不接，所以我专门来告诉你一声，柏蕊已经关进去了，在拘留所。” 穆南烟的眉头在听见了“柏蕊”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动了一下，冷笑在嘴角蔓延开来，极为短促，又消失不见。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在她来江城的时候就在海关给她一刀。”穆南烟平静地开口，但是话语里还是透露出了情绪。 怎么可能不恨。浅浅躺在床上，越来越消瘦，越来越不肯沟通，越来越眼神黯淡神色苍白--而他看着这些，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等着她的伤口愈合，等着她将这个心坎给过了。让他看见这些，怎么可能不恨？ “不用你给刀子了，唐一心替你给了，”谢西恬开口道：“柏蕊被毁容了。” 穆南烟转头看向谢西恬：“事情经过。” “唐一心那天冲到郑冰家，你也知道唐一心的脾气，肯定是收不住的，不过我们也没有人打算拦，这一次她要冲动要怎样都无所谓了，柏蕊就是缺这样的人来治。唐一心见面就打开了，根本就没有经过直接到了高潮--她划伤了柏蕊的脸。不知道柏蕊会不会告她，但是我看郑冰家门口的监控太碍眼了，拆了。”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了。 --别说伤人了，她们甚至没有进入过那间房子。 “柏蕊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有几个，”穆南烟缓缓转头看向窗外透进来的光，“名誉，自尊，还有她那张脸。”是的，柏蕊最在乎的东西里面，不可能有他。因为他就被归为名誉的旗下。因为他先离开，因为她再也得不到，所以费尽手段也要重新得回。 谢西恬也沉声接话：“我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但我无条件支持。” “我不准备做什么，”穆南烟依然看着窗外：“只是这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人永远在失去，而伤害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用付出代价。我不喜欢算长久的账，我通常一次性结清。所以这一次，也别啰嗦了，该动的都动了。她毁了浅浅的至亲--不是年幼的时候抢夺玩具，也不是使小绊子，是杀人。这个词有多黑暗，承载了几个人的痛苦，她不会明白，但是我要让她明白。让她也感受一下最爱的东西被人夺走，最关心在乎的东西突然都失去了的感受。柏蕊不配死刑，从这一刻开始，她判的就是无期。” 谢西恬即使是知道穆南烟在说的是柏蕊，但还是手指发凉。她看见了南烟这样的神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犀利而刻骨的神色。 “好。”谢西恬点头。 房间里突然有了动静。 穆南烟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谢西恬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个快得让她无法反应的变化过程--由尖锐变为柔和，由阴冷变为温暖。只是一个瞬间。 他转身，立刻朝房间里走去。 乔浅初已经站在了门边，身上穿着睡衣，但是隐隐可以看出她已经消瘦了不少，从前刚好的睡衣，现在穿起来竟然有些大了。 穆南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想吃什么？” 乔浅初抬头，看着穆南烟的脸，摇了摇头道：“不想吃。姐来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眼神也没有以往的灵动。 谢西恬突然明白了刚才穆南烟这么强烈的情绪是为了什么。乔浅初最让她敬佩的地方，不是她处事的淡然，也不是她对于周围人情绪的敏感，而是她虽然温柔但是坚强，虽然看似柔弱，但是不曾真的柔弱。 “嗯，你......还好吗？”谢西恬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乔浅初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笑容，但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穆南烟摸了摸她的手，开口道：“太凉了，你先多穿件衣服，我去给你拿水吃药。” 乔浅初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谢西恬看着她的背影，也是心疼。 穆南烟在房间里忙进忙出，拿水递药，看着乔浅初喝下了，这才稍稍放心。 “还想睡吗？”穆南烟轻声问道。 乔浅初抬眼看着穆南烟，心里一片空洞里凭空生出了很多感动。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男人，她要怎么度过这个难熬的时期？ “不想了。” “那想画画吗？” “不想。” 穆南烟沉默了一下，“吃点东西好不好？” 乔浅初不忍再摇头，终于点了点头。 穆南烟立刻走进厨房，将已经做好的粥和菜端给了乔浅初。 谢西恬愣愣地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是多余，转身准备离开。 “西恬，等等。”穆南烟突然开口。 谢西恬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转身看向他，“怎么了？” 穆南烟伸手在旁边拿了一个床上用的小桌，放在了乔浅初的面前，随后又将粥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房间。 “阳台说。”他道。 谢西恬抬腿跟了上去。 “柏蕊能进场，我已经查到了是谁给的请帖。” “是谁？”谢西恬立刻警觉了起来。 柏蕊这件事情不可能是一个人完成的。但是郑冰没有帮忙，请帖也是凭空多出来的，而且她仔仔细细地检查过那张请帖，确实是他们婚礼上请帖的样式，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小人物能够弄到的，因为那张请帖是乔浅初和穆南烟亲手设计的，一定要接触得到他们的人，才有可能拿到请帖去仿造。 “沈淑萍。”穆南烟开口道。 谢西恬一阵沉默，之后开口：“其实有猜到过，但是没有想明白原因。” “为了利益，沈家没有什么不能做，不需要原因，”穆南烟缓缓开口：“他们急着想要皇朝的股份，还有一个原因--同庆集团的流动资金紧缺，皇朝这边的股份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救命的稻草。有了皇朝的名声作担保，他们要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那现在怎么办？” “我借了皇朝的名头，逼同庆那边的股东卖出股份，已经买到了几个，但是手里的股份没有沈淑萍手里的多。剩下的老股东也算是忠心了，比较难说动，我走不开，你帮我去见见，能买多少是多少。” “好。” 第295章拿东西交换 谢西恬离开别墅之后就让齐豫买了飞往苏城的机票。 她当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去将沈淑萍那边股东的事情处理好，其余的一切都暂时放下。 而另一边，穆南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接了起来。 “喂。”柏即晨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清晰。 “说。” “.......你要同庆的股份，我可以帮你，让西恬回来。” 穆南烟挑了挑眉--谢西恬应该刚订了机票吧？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不可能是听说。看来柏即晨对谢西恬的关注度并没有减少。 “你怎么帮？”穆南烟开口道，一顿之后意有所指继续道：“用什么身份帮？” “我知道这一次你不可能会善罢甘休，我也没有打算让你停止。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我没有替她说话的打算。但是同庆那边我比你熟悉，老股东的那些风流韵事也比你清楚，你让西恬一个人飞去苏城面对那些色老头？我不同意。” “柏即晨，你以为谢西恬还是当初和你分开的时候只会哭哭啼啼的少女了吗？”穆南烟心情不佳，也没有让柏即晨舒服的打算。 他的话彻底砸到了柏即晨，柏即晨怔愣了很久才明白--这些年西恬经历的东西，应该比这些色老头要难上千百倍吧...... 他心里一阵苦笑。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让她去了，我可以帮你弄到。” 穆南烟沉吟了一会儿。柏即晨确实没有什么兄妹情，感情也向来单薄，他当初也是爱惨了谢西恬，但还不是说走就走？这个男人的感情，大概也就是在最后一刻才能够爆发出些许带着爱的影子的良知。而这一次柏蕊犯事，他也没有明确的动作要替她明辨什么，如果真按照他所说的帮忙，也许会有帮助。 “可以，你把结果给我看。”穆南烟道。 “好。” 柏即晨立刻就挂了电话，将手机的听筒拿离了耳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拨通了沈碧的电话。 “喂。”电话没有响两声便被接了起来，沈碧略带惊喜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你不是一直想要同庆总经理的位子吗？拿东西交换，我帮你得到。” 沈碧犹豫了一下，“.......什么东西？”柏即晨要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少。何况是拿那个她梦寐以求的位子来要挟。 柏即晨吐出几个字：“你手里所有的同庆股份。” “你疯了。”沈碧开口，笑道。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不可能--如果手里没有了股份，就算她成为了总经理又能怎样？没有底气也没有实力，虽然一个位子是抓在手里了，但是一个投票就可以再一次把她弄下去，这样的交易看似好，实则对于她来说极度不公平。 “你最好相信我的话，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骗你，”柏即晨开口：“我帮你得到的位子，就不会让你轻易地被人踹下去。我要的东西就是股份，拿你手里的那点股份来换一个牢固的位子，换不换，一句话。” 沈碧也看得出来柏即晨的态度里已经染上了不耐烦，而她和柏即晨交手了这么久，也多多少少能从他的语气里揣测出一些东西--她大概是真的很急，急着要做什么事情，所以需要这个股份。 沈碧犹豫不决。她不能确定柏即晨说的是真的，但是她抵不住这样的诱惑。而反观以前发生的种种，柏即晨虽然冷血无情，但是到底是不屑于说谎的，他说出来的话一般都会做到，所以......这次应该也不是例外。可是凡是就怕有个万一，她手里同庆的股份不是他所形容的“一点”。但是退一步说，如果这些股份能够为她换来那个位子.......沈淑萍因为看不起她，不相信女人可以有什么大成就，所以那个位子一直都不肯交给她。她估计这辈子要是不使点手段，应该是不能指望沈淑萍心甘情愿地给她了，柏即晨的提议显得十分诱人。 “我没有时间。”柏即晨再一次重申了这句话。 沈碧一向心狠手辣，对自己狠得下心，对事情也是果断果决，因为她的目的很简单，而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受蛊惑，被说动--柏即晨也恰恰死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了沈碧合作。 “好。”沈碧开了口。 “股份转让书我会打印好传过来，你签了名就行。”柏即晨道。 “什么事情这么急？”沈碧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门铃突然响了，接着是狂乱的拍门声。 柏即晨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理会，继续开口道：“别的事不要过问，我有客人来了。” “哎！”沈碧咬牙，“柏即晨，我们之间的交流真的只剩下公事了吗？” “你想谈什么私事？”柏即晨开口问道。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了，显然是非让他开门出来不可。柏即晨也只是除了一开始的皱眉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地陷入了沙发里。 “没事！”沈碧气急败坏地低声叫了一句，挂了电话。 柏即晨这才收了手机，看着门外。 “柏即晨！”沈淑萍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 柏即晨站起了身，将门拉开。 --沈淑萍是没有想到柏即晨会真的将门打开，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没有往前扑倒在地。 柏即晨在她扑过来的前一秒就已经抬腿让开了，沈淑萍的面前没有遮挡物，直接踉跄到了地上，还好快速地伸手支撑住了身体，不至于摔得太狼狈。 沈淑萍懊恼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柏即晨，但是责备的话又不能说出口，生生被她给憋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柏即晨明知故问。 沈淑萍开口道：“我现在还能有什么事！你妹妹做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柏即晨走向了一边，重新坐进了沙发里，“我知道。” “知道了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沈淑萍急得满屋子踱步，伸手警惕地将门关上了，“你妹妹被关进去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去打听了！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沈淑萍急的不是柏蕊，而是自己--她给了柏蕊请帖，原先只是以为能够给皇朝多添点麻烦，没想到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个大麻烦！谁知道那个柏蕊真的疯了，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不小心让穆南烟知道了请帖是她给的，她要怎么办？ 沈淑萍一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浑身抖动了一下。 柏即晨的眼神在沈淑萍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开口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穆南烟要沈家公司的股份干什么？没做什么，沈淑萍真的就只是关心一下他的妹妹，以至于自己全身发抖？ 沈淑萍摇了摇手，没有缓过神来，继续道：“反正我是被你妹妹害惨了！” 柏即晨看着她，等着她将这句话给解释清楚。 沈淑萍被他的眼神一刺，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就是......请柬，是我弄到的。” “柏蕊进场的请柬，是你弄的？”柏即晨突然转身看着沈淑萍。 他以为沈淑萍最多就支支招，柏蕊的性格他知道，在维持理智之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做出来了，就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只是没有想到沈淑萍居然是给请柬的人.......这下沈家应该离完蛋不远了，沈碧就算拿到了那个经理的位子，离下台也不会远了。 柏即晨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淑萍。 “看我干什么！”沈淑萍心虚地大声叫着：“这件事情又不是我的错！我给她请帖的时候怎么会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没有和我说过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计划！” 柏即晨冷笑一声--没有说任何计划，沈淑萍就直接和别人合作了，那要是有一天有一个详尽全面诱人的计划，这个女人还不是时时刻刻准备把自己给卖了？算了，沈家不能成器是他从一开始就笃定的事情，不过是欠一命还一命，还不还也还是得看心情。 沈淑萍不停地走来走去，揪着眉头道：“你妹妹会不会把我们给卖了？” “我们？”柏即晨冷笑一声，看了沈淑萍一眼，大概明白了她今天来的目的。 这个老女人难道是在打什么主意，认为只要牵扯上了他，他会为了自救而顺便救她？ 沈淑萍一时语塞，开口道：“你们兄妹两个做事情之前都不想想的吗？她要做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吗？” 柏即晨坐在了一边，没有回答。 沈淑萍继续道：“现在好了！我平白无故地被拉进这个局里来，我只是想拿皇朝的一点点股份！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如果今天穆家找上门来了，沈家要怎么办？这已经不是牵扯到我一个人的问题了。还有就是你的那个妹妹，现在被关在里面，你真的就这么坐着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柏即晨开口，看着沈淑萍：“你把请帖给她的时候不考虑问题，她自己私自闯会场闯祸的时候不考虑问题，现在知道考虑问题了？” 沈淑萍吞了吞口水--柏即晨的冷漠在她的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她知道柏即晨生性冷血，但是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妹妹也是这样......她本想靠柏即晨救柏蕊的时候顺带爬上岸，没想到这个念头也没法实现。 “你......算了！”沈淑萍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柏即晨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这一次不是他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第296章等你痊愈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电话听筒里，穆严松的声音传了出来。 穆南烟皱了皱眉头道：“还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情。”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是命案，你还能怎么处理？”穆严松气得直喘：“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闹了婚礼还准备闹了你们今后的生活是不是？一定要告！告到她死刑为止！” 死刑？柏蕊还配得上死刑吗。 穆南烟转身看了看房间--浅浅吃了药就睡了，穆严松因为火气大，声音也不小，他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浅浅的睡眠。 穆南烟抬腿走向了阳台，将门轻轻拉上了，才开口道：“这件事情我亲自处理，不用你们插手了。”这一次任何人插手，他都不会放心。 穆严松喘着气在电话的那头道：“今天一知道这事，你妈就说要赶过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那个女人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日子还是要过的，葬礼也要尽快安排。” “我知道，”穆南烟道：“我需要皇朝的力量。” 穆严松在电话那头愣了很久。 这么多年，穆南烟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在穆南烟最落魄的时候，他曾经只要说一句不那么强硬的、透露出想暂时接手皇朝的话，就不至于会被冻结所有的资金出国。他在国外的那么多年，其实大家都很清楚穆家的打算，只要穆南烟肯回头，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他只要开口，就可以得到所有，当然这个所有的背后也需要代价，就是肩负皇朝。 但是穆南烟没有。 穆严松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穆南烟对于权力和高位的厌恶甚至恐惧，他不想去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自己想要的生活状态，他向往和需要的东西从来都只是靠自己去挣得，尤其不想的，就是将自己和皇朝绑在一起。他不想让别人提起穆南烟这三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永远是“皇朝接班人”，而他确实做到了。 但是现在...... “你......你什么意思？”穆严松几乎哑口--他用过各种手段来逼迫穆南烟接手皇朝，但是无奈阿穆就是一点沾染的意思都没有。这一次管他要权力，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能接手了？为了什么？穆严松一震。 穆南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一次的事情牵扯到的人和事情都太多了，我想要尽快解决。你们不用做任何，皇朝的权力暂时交给我。”他想快，因为浅浅已经经不起等待了。 他不想承认他和浅浅之间的感情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动摇，但是这个危险的因素确实很有可能发生--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会从后背凉到指尖。浅浅的伤搁置了，就有可能永远溃烂，而他和浅浅之间因为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产生的一点隔阂，如果也被搁置了，很难不变成鸿沟。 所以浅浅不能等，他也不能。 穆严松在电话的那头叹了口气--阿穆用上了“暂时”这个词，代表了他还是没有真正地想要接手皇朝。但是这样的改变已经让他十分惊诧，他从来没有想过阿初的出现会带来这么多翻天覆地的改变，也不知是福是祸。 “......好。”穆严松终于开口。 “浅浅已经睡下了，让妈不要过来，她精神状态不好，再要去应付谁会比较困难。” 穆南烟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门，叹了口气。 “她应该已经快要到了。”穆严松道。 “我知道了。”穆南烟挂了电话，将阳台门打开，准备去开门。 一个身影已经先他一步，缓缓地走向了门边，将门打开了。 穆南烟一愣，看着乔浅初消瘦的背影，开口道：“不睡了吗？” 乔浅初已经将门打开了--她穿着外出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扎在了脑后，有几丝长发凌乱地散在了颊边，显然是无心挽起的。现在是炎夏，她身上包裹着的却是一件长袖，全身裸露的肌肤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脖子和脸露在外面。 她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道：“我出去一趟。” 穆南烟知道她的“出去”，就是回老房子。这两天浅浅要么不出门，待在家里，要么就是往从前的那个小区里跑，一个人待在老房子里，一待就是一天。 随着她开门的动作，门外的人也一点一点出现。 “阿初。”谢雅棠在看见乔浅初的那一刹那，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面前的人不能用消瘦来形容，只是一种从骨子里的清冷和哀伤......从前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双眼睛，因为透亮和清明，总是怀有希望和笑意，看谁都是云淡风轻。但是现在的阿初虽然嘴上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但是眼睛里的哀伤就像是下一秒会流出来一样。 乔浅初看着谢雅棠，手一颤。 “......”她动了动嘴唇，那个字怎么也喊不出来，很久之后，她才勉强道：“妈。” 谢雅棠心疼地看着她，立刻走了进来，伸手就将乔浅初往自己怀里搂，轻轻拍着她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谢雅棠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大概都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失去了自己的至亲，这样的事情谁都要经历，但是阿初还这么小，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么多的不公平？ 乔浅初在进入谢雅棠怀抱里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了泪意。她从那天哭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即使是去了老房子，在乔美琳睡过的床上躺着，在她曾经坐过的沙发上坐着，看着妈妈留下来的所有的痕迹，她都哭不出来了。眼眶只会酸涩，但不会湿润。这一刻的感情涌入，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穆南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嘴唇紧抿。他看不见乔浅初埋在谢雅棠胸膛里的脸，但是他看得见浅浅正在轻轻颤抖着的身体和紧紧攥着的拳头。 谢雅棠转头对着穆南烟挥了挥手，穆南烟轻轻点头，伸手将门带上了，走到了阳台处，关上了门。 乔浅初待在谢雅棠的怀里，很久都没有说话，强忍着泪意，紧紧咬着牙。 “傻孩子，”谢雅棠轻声道：“想哭就哭出来，你老是压着自己干什么？你身边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有那么多希望你幸福的朋友，你没有失去一切啊。” 乔浅初颤了颤，眼泪出来了。 她没有放声大哭，事到如今她已经做不到完全放开地嘶吼了。当时那一刻的情绪已经凝固，而哀莫大于心死。 谢雅棠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往下顺，触手柔软的发丝让她更加心疼了，“很难受，对不对？” 乔浅初在她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难受，难受得下一秒要窒息。她什么也干不了，甚至从脑子里隐隐生出了很多她以前没有生出的疑惑和责怪。 一边是残存的理智，一边则是漫天铺地要将她撕碎的感性--为什么南烟没有在柏蕊一来到江城的时候就出手？为什么他没有在她流产的时候就拿走柏蕊所有的股份让她滚蛋？为什么......他要和柏蕊拥有那个她无法跨越的十年。 她也明白这后来的这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知，也能在冷静下来的时候思考南烟没有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她即使知道和明白，还是忍不住要怪罪--否则她还能怎么办？柏蕊就算用命来还，也弥补不了任何了。 “妈都知道，”谢雅棠轻轻拍着乔浅初的背，低声道：“难过你就哭，总会有怀抱给你依靠的。” 谢雅棠没有讲很多安慰的话，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讲，只是简简单单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乔浅初埋头在谢雅棠的怀里，鼻腔里充斥着另一个她并不是非常熟悉的味道，但是耳边的话却似曾相识。 因为缺失，她从小对亲情的渴望本就比其他的情感要强烈许多，失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谢雅棠抱了她很久，乔浅初也从始至终都乖乖地在她的怀里待着，贪恋那种温暖。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乔浅初闭着眼睛没有理会。 但是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她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解了锁，看着屏幕上接二连三跳出来的短信，头脑迟缓地读着。 “发件人唐一心：废话不多说了，等你痊愈。” “发件人顾双馨：等你痊愈。” “发件人张子善：等你痊愈！” “发件人冯桑桑：等你痊愈......我们都在你身边。” “发件人顾双棋：等你痊愈。” “发件人郑欢：等你痊愈！” “发件人李然：等你痊愈。” “发件人周仓林：等你痊愈！” “发件人陆月：等你痊愈。” “发件人巫幼晴：等你痊愈。” 最后一条发件人江承北，只是两个空格键，没有文字，没有对白。 乔浅初一条一条地翻完，从文字到标点，每一个都认真看了过去，心里突然涌进了无数复杂的情感。 等她痊愈--他们用了这样的词，和这样的决心。 她握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看见那群孩子就在楼下待着，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谢雅棠道。 --那群人几乎都将住处搬到这边来了，租了门口的摊点，吃饭睡觉全都在户外帐篷里，一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好接应，二来......他们也是真怕发生什么事。 乔浅初眉眼一动，转头看向阳台，穆南烟的侧脸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 她闭了闭眼，想起了南烟提起了葬礼，应该就是明天。 第297章送走她 第二天。 乔浅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身侧还睡着人，她睁了睁眼，又重新闭上了，脑子里不同的画面依次浮现起来。 她想到每一个南烟在或不在的早晨，安安静静地睁开眼睛，会看见一双带着笑意的墨色瞳孔，或是桌上热腾腾的早餐和字条...... “醒了？”穆南烟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乎不是疑问句。 乔浅初一震，睁眼坐了起来。 穆南烟跟着坐了起来，看着乔浅初在窗边透出的一丝光亮里的侧脸--他对浅浅的呼吸已经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呼吸，何况他一整晚都没有合眼，身边有什么异动，一听就知道了。 乔浅初转头，笑了笑，但是没有抬眼看穆南烟的眼睛，似乎连笑容也是习惯性的，“葬礼是下午吗？” 穆南烟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乔浅初的手。 她的眼神在相握的手上停留了很久，心里并不是表面的平静。定了定，没有挣开。 “想吃什么？”他轻声问。 乔浅初抬眼，目光定在他笔挺的鼻子上，心里一动，还是没有往他的眼睛望去，摇了摇头：“不想吃。” “小米粥，或者豆浆？”穆南烟开了口。 乔浅初的嘴巴蠕动了很久，“......粥。” 穆南烟握着她的手立刻紧了紧，伸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察觉到了乔浅初身体的僵硬，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去。 时间带给他一切，一切伤口和一切治愈。他要等，等到浅浅终于放下和想通的时候，虽然可能这中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种煎熬。 粥熬好了，电话响了起来。 穆南烟伸手接了起来。 谢西恬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头响了起来：“法医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嗯。” “证据也都交给警方了，所有的东西都收集齐了，今天可以正式逮捕柏蕊。” “嗯。” 谢西恬顿了顿，开口继续道：“你还在家里吗？” “嗯。”穆南烟边应着，边将粥盛好放在桌上。 “下午的葬礼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阿初那边了。有没有可能，让她不要参加？”谢西恬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不是很有实际实施可能性的方案，但是她害怕的就是乔浅初在葬礼之后会彻底崩溃。为了防止她做什么傻事，唐一心和苏季青他们都已经齐齐搬到了穆家别墅的旁边住着了。 穆南烟的手一顿，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房间里正在折叠衣服的乔浅初，开口道：“不可能。最后一面她一定要见，浅浅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脆弱。帮我把柏即晨那边盯好，不要给沈家留任何机会。” “知道了。”谢西恬道。 电话挂断，穆南烟开口道：“浅浅，吃饭。” 乔浅初脚步一转，往厨房走了过来，每走一步，心里的压迫感都会增加一点。她很难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南烟--这是和南烟结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状况。理智在拼命地为南烟辩解，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南烟都不能算是过错方，但是心里的异样感和责备感一直都挥之不去，以至于她连直视南烟都十分困难。 她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只顾低头吃饭。 穆南烟伸手帮她盛好所有的东西，然后起身离开了。 她抬头，静静地目送穆南烟的背影往阳台走去，咬了咬唇，转身继续低头吃饭。 她尴尬难受，他一清二楚。她动一动眉头，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乔浅初轻轻一颤，手指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好不容易将一碗饭塞进肚子里，乔浅初重新走回房间里，坐在画布前开始涂涂画画，但是画出来的东西大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只是颜料加在画布上的涂写而已。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穆南烟再一次将门敲响的时候，乔浅初才恍然已经到了去葬礼的时候。 一直想要逃避和忘记的事情突然被提起，即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揪心。 她站了起来，换好衣服，跟着穆南烟出了门。 “一辆车坐不下，我再叫一辆过来。”穆南烟关门的时候道。 乔浅初没有回答，在触到他宽厚的背部时，眼神一缩，重新回到了地板。 但是她很快就知道了南烟话里“一辆车坐不下”的具体含义了--门口有一个大大的蒙古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来的，蒙古包外站着的一群人，恰恰是她最为熟悉的那一群。 “来了。”苏季青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穿着黑白色调的衣服，一片望过去，说不出的肃然。 乔浅初也是一身黑，她从前喜欢白，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白色，就会联想到纯洁的婚礼和那一袭讽刺的婚纱。 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刚才别墅里出来的两人的身上，也同样都敏感地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今天没有牵着手出来。 “现在怎么过去？”苏季青开口问道。 “我叫车，直接到墓地。”穆南烟道。 说是葬礼，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因为浅浅一定不希望将乔美琳的葬礼办得人尽皆知，所以今天他也只通知了几个浅浅的朋友和近亲，就在墓地送送乔美琳。 果然，乔浅初听见这话，稍稍松了松眉头。 唐一心走了过来，侧头看着乔浅初，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 乔浅初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伸了出去，唐一心一愣，立刻牵了起来。 “我们去陪陪她，最后一次。”唐一心低声道，难得安静。 乔浅初也点了点头。 众人出发，一路上车内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往常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气氛，只是沉默。 很快便到了墓地。 这块墓地是乔美琳生前就有和她提过的一块墓地，是埋葬乔美琳丈夫的地方。她和南烟提过一次，还是在说到别人的事情时一句无心的玩笑。而这两天她什么都没有心情管，将所有的事情不负责任地推给了南烟一个人，他居然连这儿久远的事情都记得，将妈妈的墓地选在了这里...... 天似乎都开始应和此刻的情绪，下了几滴小雨。 乔浅初没有撑伞，往前走了两步，在看见墓碑上的名字的时候，还是没有勇气再向前了。 唐一心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这一刻也怯了。 她们需要不停地自我安慰，不停地在逃避和面对中徘徊，才能够稍稍接受这样一个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但是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一刻的感受更加残忍和真实--人没了。真的没了。 没有乔美琳的叮嘱、玩笑、唠叨，真的没了。 这样的感受逼得她往后退了几步，又盯着墓碑前进了。 顾双馨已经开始流泪，唐一心也止不住地哭，呜咽声不时地从喉咙里溢出来，破碎在空气中。 乔浅初没有哭，看着墓碑，蹲了下来，伸出手沿着墓碑的棱角缓缓摸了一遍。 “你不喜欢吵闹，刚好这里很安静，”乔浅初低声道：“没有人会吵到你......”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乔浅初的声音安静地响着。 “你太过分了，你说你不想一个人面对老房子，所以才这样的是吗？”乔浅初摸着边沿轻声道。 当然没有回答. 众人屏息,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许多. 唐一心的哭声更大了,开口断断续续地道：“乔阿姨......我还有很多八卦没和你分享......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和你说.......我还没有和你告别，没有和你说上最后一句话，你让我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办啊？” 字字锥血，落在心上，都能刺出血和泪来。 一辆车停在了墓地旁边。 车上下来了几人，撑着伞往这边走了过来，缓缓停在了乔浅初的面前。 乔浅初没有抬头，盯着墓碑上乔美琳的笑容看了许久，才重新吸了口气，抬起了头。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顾双棋。两人目光相接，一瞬间都是尴尬。 她不知道如何打招呼，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和她有至亲血缘关系的哥哥。 顾双棋也没有打招呼的打算，轻轻转身让了让，身后的顾均书突然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乔浅初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眼里的期待和悲伤。 接着她眼神随意一晃，在场的所有人的脸都已经收在了自己的脑子里--舒岚也来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顾均书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被乔浅初打断了。 “谢谢你们能来。”她道，对着大家说的。 顾均书一噎--他听出来了，乔浅初是在用这个方法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所以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很难认到这个女儿了吗？ 乔浅初说完那一句，就没有任何搭话的打算了。 将花摆好，乔浅初拉着唐一心起来，轻轻鞠了个躬。 舒岚站在离顾钧书两三米的位置，眉尖一直蹙着，想要开口，目光在触到乔浅初苍白瘦削的侧脸时，又沉默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乔浅初这才站了起来。 “妈喜欢安静，我们离开吧？”乔浅初对穆南烟道。 穆南烟点头--这场葬礼没有音乐没有歌颂事迹、只是简简单单的送别仪式，仅此而已，但是足够。 第298章花了大价钱 葬礼结束后，穆南烟将乔浅初扶上了驾驶座，脚步一滞，转过身来对身后不远处的谢西恬说了一句：“西恬，和你说几句话。”说罢，他回身安抚性地捏了捏乔浅初的手指，这才迈着步子走到车身后方等谢西恬跟过来。 “什么事？”谢西恬走过来。 穆南烟开口道：“沈家那边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谢西恬心思一动，说道：“目前我们手里的股份已经超过沈淑萍手里的了。听齐豫说……”她顿了一下才皱着眉头继续道：“他说是柏即晨帮的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柏即晨的这次帮忙的确为他们省下了不少时间。 穆南烟点头，“是他帮忙的，我没拒绝。沈碧那个女人心思也不简单，这次能答应柏即晨的要求，交换的条件不会轻松。同庆集团的股东大会要尽快召开，等董事会决议出来后，立刻拟定公司章程，把沈淑萍换下来。”他嘴角一沉，“尽快。” “好，我会让齐豫尽快安排。”说到这，谢西恬看了他一眼，“你要不要一起去？” 穆南烟听着，视线往前方一递，轻声开口道：“你先去，需要我时我会来。浅浅需要我陪，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 谢西恬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乔浅初现在的情绪，穆南烟不可能轻易走开。 两人聊完后，谢西恬坐其他的车回公司去了。临出发前，她特意打电话给齐豫让他帮忙订三张今天下午飞去苏城的机票。 电话打完，她又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号码--沈碧。 对于这个女人，谢西恬心里其实是有些排斥的，就为着当初她与柏即晨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她牵起柏即晨的手向她介绍自己，从那之后就注定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的特殊性。 --本来已经血淋淋的伤口被这么一撕扯，就更是千疮百孔了。 谢西恬正在愣神间，电话就被接通了。 沈碧在手机那边声音平静地道：“你好，谢小姐。” 谢西恬语气淡淡地开口道：“你收拾一下东西，我现在过来接你，一起赶去苏城召开同庆集团的股东大会。”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先瞒着沈淑萍。”本来这事已经成了定局，但她不想从一开始就被沈淑萍打乱计划。对于敌人，她一向喜欢简单利落地就解决干净。 “好。”沈碧应了一声，也没其他话要说，便挂了电话。 谢西恬看着已经暗掉的手机屏幕，轻轻呵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 齐豫办事速度很快，谢西恬刚到“皇朝”的办公室时，就见他已经等在了那里，微微躬身，双手递给她三张机票。 谢西恬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开始收拾必要的文件和她专用的笔记本电脑，“机票你收着，你和我一起去苏城。” “好。”齐豫应了一声，随即将机票收进了他的公文包里面。 乔家的事齐豫最近听了不少。对于穆家和沈家，本来也没什么大仇，而且之前还是亲家。所以沈家一直的举动，穆家都当做是小打小闹，应付过去也就算了。毕竟沈青蓝对穆南烟还是很不错的，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待。只除了发生了乔美琳的事，而沈淑萍却将最关键的请帖给了柏蕊。 谢西恬、齐豫和沈碧是在江城的机场碰面的。订的机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整。沈碧最先到，见了谢西恬和齐豫，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不再言语。 登机后，谢西恬和齐豫坐在前排，沈碧的位置在后排。谢西恬戴着眼罩补眠，也没有交谈的打算。 这边，沈淑萍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电话是同庆集团的一个小股东打来的，从创业阶段一直发展到现在，公司内部的权力争斗，一直都选择站在她这边。 自从请帖的那件事被穆南烟知道后，沈淑萍最近的睡眠质量一直就不怎么好。今晚好不容易喝了点红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下子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给吵醒了。一时间心里有些窝火，说出话来时语气也比较冲，“怎么了？老贾。” 叫做老贾的人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道：“出大事了……今天沈碧和皇朝的人过来了，一来就召开什么临时股东大会…….同庆的掌权人已经换成了穆家那丫头！可不就是你亲家的女儿嘛，叫谢西恬……” 沈淑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捏着嗓子笑道：“老贾，你是大半夜的不睡觉提前开我愚人节玩笑对吧？沈碧是沈家的人，又不是穆家的……她有什么理由背叛沈家去帮穆家，难不成想跟整个沈家斗？” 老贾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跟你开玩笑，股东大会从下午六点一直开到现在，我一结束会议就给你打电话了，开会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绝的是他们在会议室里插了五六个屏蔽器，根本没有办法上网发信息…...你董事长的位置已经被谢西恬给取代了，她刚刚在会议上宣布，沈碧现在是同庆的经理了！”看看这天，似乎是要变了啊。 “……”沈淑萍一阵头晕目眩，脚步一个踉跄，幸好身后边就是墙壁。 她瘫软地靠在墙壁上，瞳孔骤然紧缩，好不容易将这个消息消化完了，尖声骂了起来：“沈碧那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所以才一直都不把同庆的实权真正交给她！但是不可能啊……皇朝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我手里这边怎么说也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就算是要买，也不可能在这短短一周时间内--” 老贾抢过她的话，“皇朝这次是花了大价钱，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并且不计代价。淑萍，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谢西恬手里的股份已经有了百分之五十五，就算我们两个人手里的加起来也比不上……算了，我也已经老了，早就应该退休了的。你也和我一起退休吧，老啦，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沈淑萍挂断电话，一手捏着手机，一手在身侧捏成了拳头，精心做的指甲扣进掌心。她狠狠咬牙--真的是想不到被穆南烟他们摆了一道。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也不管时间合适不合适，沈淑萍立刻换好了衣服，随便一穿鞋子，就伸手拦了出租车，直奔穆南烟的别墅。 半小时之后，沈淑萍从车上跳了下来，胡乱塞给司机一张大钞，转身往别墅门口跑去。 乔浅初已经睡下了，穆南烟按下了卧室的灯的开关，特意给乔浅初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拿着手机走出卧室，眸色深沉地睨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几个大字“沈淑萍”。 这已经是第五通来电，他接起，然后轻轻带上了门往外面走去。沈淑萍打电话给他不外乎是一件事--今天他给她准备的一场终生难忘的大戏。 没有参演，没有资格观战，只有最后接受通知的结局。 他缓缓走了出来--沈淑萍不可能在电话里开始质问，一定是人到了，或是快到了。 果然，他从花园里绕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气急败坏地正准备敲门的沈淑萍。 “穆南烟，出来！”沈淑萍对着接通的电话喊道。 “在你身后。”穆南烟缓缓走了过来，眼神冰凉戏谑。 这话在这大半夜说出来，冷不丁地让沈淑萍心里一跳。她猛地一转身，一眼就瞧见了前面不远处拿着手机看着她的穆南烟。 在想象里，她早就将穆南烟抽筋拔骨，但是想象和现实毕竟有一定的区别，真对上了，她连穆南烟的眼睛都不敢看……但是这一次穆南烟太过分了，他生生拿走的是她的未来，现在别说是富贵了，她连养老都困难！ 沈淑萍恨得咬牙，“为什么要暗中收购同庆集团的股份？！‘皇朝’那么大的产业，难道还要需要靠这种手段来扩张吗？！你们是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留了？” “为什么？”穆南烟眸光微动，“我以为你不至于蠢到不知道原因。” 沈淑萍看着他的眼神，步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相信，硬着头皮问道：“我做错？我做错什么了？”最近她做的唯一和穆南烟有关联的一件事情，就是给了柏蕊一张请帖……但是穆南烟应该不至于因为一张请帖就做到这个地步吧？ 穆南烟看着沈淑萍，眼里的神色很清楚地告诉她，她不可置信的那个理由，就是真的。 沈淑萍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裂开了，握紧拳头全身气得发抖：“为了那张请帖？就是那张请帖？你不可能就只是为了一张请帖就对我赶尽杀绝吧！”她快疯了！ 穆南烟讥讽地看着她，“一张请帖？对，就是这张请帖，你可以在人生的后半段好好回味一下自己因为那张纸丢了什么。沈家从此从同庆退出，你从董事长的位子上爬下来，任何人都可以上位……除了你。” 沈淑萍退无可退，“砰”地一下撞在了铁栅栏上。她惊恐地抖动着双唇，“你疯了！就为了一张请帖，你就要置你母亲的娘家于死地！” “我母亲？”穆南烟转过了身子，“我的母亲只有现在在穆家活着的那位。不要试图用过世的人来唤起谁的同情心，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当初想出抢走妹妹孩子的计划，你觉得我会相信只是她一人想出来的吗？” “你这个疯子！”沈淑萍眼前一黑，气得快晕过去，“真的是疯了，疯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只是因为她给了柏蕊一张请帖！ “想想同庆百年基业，”穆南烟皮笑肉不笑道：“还真是可惜。沈家的老祖宗排成队在地下等着你一个解释，你好好准备说辞，毕竟你离那天应该不太远了。” “穆南烟！你…….”沈淑萍颤抖着，后背冒出了冷汗。 “你下位了，并且永无翻身的可能。”穆南烟一句判了死刑，随后转身进门。 “咔。”门锁扣上，金属泛着冰冷的光。 沈淑萍眼神空洞地看着门把，恐惧得全身发抖，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她什么也没有了…… 第299章辩护律师 穆南烟从书桌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六点多了。 沈家和柏即晨那边要动都不太容易，毕竟都是百年的根基，总有一些皇朝触碰不到的地方，而他要的是连根拔起。 他站起身来，往房间里走去--床空荡荡的，有些深浅不一的皱褶。 浅浅刚离开。大概是又到老房子里去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穆南烟看了看屏幕，伸手接了起来。 谢西恬一愣，“......今天怎么接得这么快？” “浅浅没在。”穆南烟道。 “这么早？”谢西恬诧异。 穆南烟眼神微微一暗，开口道：“有什么事快说，我去找她。” 谢西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之间出了点问题，但是谁都帮不上忙，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难不成...... “我就是想告诉你，公安机关已经将证据提交给检察院了，检察院提起公诉，但是接下来的律师问题你想过了吗？柏蕊那边会请谁来给自己辩护？” 穆南烟低眼看向自己昨天在A4纸上潦草地写下的几个名字，开口道：“柏即晨再怎么冷血，终究是柏蕊的亲哥哥，不可能袖手旁观。辩护律师也一定是江城最好的，所以......” “他不可能请你。”谢西恬开口道。听到“柏即晨”三个字，心不自觉地揪了揪。 “除了我，江城还有张子善、楼彬以及......”穆南烟伸手拿了笔，在纸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圆圈，圆圈底下的人名已经用红笔标画出来了，他开口，轻轻吐出了那个名字：“申季扬。” 谢西恬一愣，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恍然大悟道：“啊！这个人是.......不是阿初的什么朋友的......” “嗯。”穆南烟应声。 “不可能啊，既然是朋友，就不可能会接这个单子。”谢西恬松了一口气。 “他会接，”穆南烟笃定：“如果不是有什么一定不能接的理由，这次的辩护律师应该就是申季扬了。” “为什么？！”谢西恬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怎么可能？他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还会去给那个女人辩护？” “律师不讲这些，他和我们也没有直接的朋友关系，柏即晨必定倾尽所有去救柏蕊，这笔单子的数额有多大可想而知，”穆南烟缓缓道：“先等消息。” “......不用等了。”谢西恬突然道。 穆南烟顿住了自己的手，等着她解释。 “我在拘留所的旁边，”谢西恬一字一顿地道，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你说得没错，是申季扬。” --拘留所的门口，一个拎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正大步迈了进去，侧脸让谢西恬瞬间就记起来这个男人的长相。 没错，是申季扬。 穆南烟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纸上画出的名字。 这边，申季扬走进了拘留所，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他一推门便看见了已经坐在玻璃窗那头的柏蕊--脸色憔悴，但是头发和衣服都是整洁的，看得出并没有条件清洗自己，但是在这样 的环境下还记得整理自己的人，该有多可怕？ 他抬腿，走了过去，略一犹豫，便在柏蕊的面前坐了下来。 这才看见了从柏蕊鼻子到嘴边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愣。 柏蕊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缓缓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电话，贴在了耳边，但是电话和耳朵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甚至连手指也是轻轻地捏着电话，有些局促和不安。 申季扬看了柏蕊一眼，伸手也拿起了电话。 “申律师，你好。”柏蕊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申季扬眉头一皱---这个女人如果真是这样的性格，就太可怕了。这种冷静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杀过人的女人身上，她居然云淡风轻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他接过那么多的案子，没有一个人会在这种时候平静地和他对视，并且还能冷静地问好的。 “你好。”短暂的思考过后，申季扬开了口。 柏蕊看着申季扬道：“我哥已经和我说了，你是我接下来的辩护律师，是吗？” “是。”申季扬点了点头。 柏蕊的余光扫到了一旁的几个看守人员身上，看着申季扬道：“你有准备好怎么为我辩护吗？毕竟这个案子牵扯到的范围太广，我怀疑你是否有足够的能力。” 申季扬看着柏蕊的表情神色，这才真正意识到了他对面坐着的，也是个律师，并且是个杰出的律师。 “我只能说我会尽力。”申季扬开口。 这个案子，皇朝准备怎么做还完全是个未知数，然而穆严松那边到现在也都还没有动静，是不是说明皇朝这一次不准备在背后动手了？但是以他对于穆南烟的了解，是不可能的。穆南烟最喜欢而且最擅长的，就是阴人。他也很矛盾，这次的案子接下来了，不知道巫幼晴会是什么态度，但是本着他自己的工作的原则，会尽力为被告辩护。 “尽力？”柏蕊笑了起来：“这不是什么好词，申律师。我不相信尽力这两个字，我相信的是能力。据说申律师的能力不错，但是我毕竟没有亲眼见识到，我哥能请来的人，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歪瓜裂枣，但是......听说你是巫幼晴的丈夫？” “我是。”申季扬点了点头。 柏蕊的眼神稍稍带上了深意：“申律师接下这一次的案子，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吗？” “不是，”申季扬也笑了起来：“你也是律师，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一次接案子会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这么多年为了杀人犯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不是抛弃了感性，也做不了律师这一行。” 柏蕊一愣，手指突然捏紧了电话。 申季扬说的没有错，做律师需要抛弃的东西，她从来都不曾割舍......做律师需要拥有的品质，她也很少会去想起...... “那好，我信你这一次。”柏蕊开口道。 申季扬笑了一下，“除了我，柏小姐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柏即晨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巫幼晴虽然没有和他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是他多多少少也有听说，皇朝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会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 柏蕊脸色一变，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柏蕊抬眼再一次看了看周围的人，开口道：“申律师，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提醒你一下。” 申季扬点了点头，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通话。反正他为不为柏蕊辩护，柏蕊都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但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会让他时时刻刻需要警惕着，神经紧张。 “我当时在做什么事情，自己都不记得了，”柏蕊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道：“在那样的精神状况下，我没有办法分辨自己在干什么，你明白吗？” 申季扬突然抬头，看着柏蕊。 他怎么可能没有听懂这句话里的深意？ --她要自己从她的精神状态入手去辩护？如果是这样，那证明要怎么开？这次的辩护如果真的以精神问题为切入点，柏蕊还真的有可能逃脱了...... 柏蕊看着申季扬的表情，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继续开口道：“其他的事情，你就找我哥谈，明白吗？” 申季扬盯着她的脸，这一瞬间她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疤更加丑陋，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而那张脸上隐隐透露出的笑容，让申季扬觉得周边的气温都低了不少。 她的意思很简单，也很容易理解--让柏即晨去给她弄到精神问题方面的证明。 柏蕊最后看了看申季扬，起身离开了。 申季扬皱着眉头站了起来，看着柏蕊离去的背影，很久之后才转身，走出了拘留所。 阳光已经有些热度了，他往自己的车边走去，拿出钥匙。 身后突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哒哒声，他没有在意，伸手要去拉 车门。 “申季扬。”一道女音响了起来。 申季扬一愣，转身。 “幼晴，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着来人，将手从门上缩了回来。 巫幼晴盯着申季扬，缓缓走了过来，圆眼在看守所流转了一会儿，重新看向了申季扬。 “你是冷血动物吗？别人和我说了我还不信，你真的去给那个女人当辩护律师？”巫幼晴一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连头发都来不及梳。 申季扬这才明白她这么着急是为什么什么，走近了两步道：“幼晴，我是个律师。” “在是个律师之前，你还是个人。”巫幼晴后退两步，不让申季扬接近，失望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知道申季扬的心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她也认了，谁让她喜欢，感情本来就不由得自己控制。但是......现在才是她最绝望的时刻。他是冷静、是非分明，但是这样的性格特质将所有的人情味都磨灭得一干二净。她扪心自问，爱这样的一个人，值得吗？ 申季扬犹豫了一下，他没有抬眼看巫幼晴的表情，这个工作他在接下来之后才知道柏蕊杀的人是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已经接了案子，他就不可能因为个人情感的原因去重新推掉，这对于他整个职业生涯都会是一种打击。但是这一刻，巫幼晴就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质问他，他突然畏缩不敢前行，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仅仅因为不想看见她失望的表情。 为什么？ “申季扬，你在听我说话吗？”巫幼晴用脚点地，愤怒地将地板踩得啪啪响。 申季扬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试图去拉巫幼晴。 巫幼晴瞳孔一缩，往旁边避开了，“你知道你要辩护的人是谁吗？申季扬，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还经得起多少摧残吗？我不希望我们最后还变成仇人，如果你今天为那种人说一句话，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你自己想清楚，也许你不在乎，也许是我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说出这番话也算是艰难，因为一直试图维持表面和谐的状态，她和申季扬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 申季扬眉头一动，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瞬间就下了决定，开口道：“知道了，我会推掉这个案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这个决心......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真的像巫幼晴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一定会后悔。 心里蔓延开来的复杂情感他已经不想再去想，决定的那一瞬间有困惑也有释然，更多的是懊恼。 巫幼晴松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申季扬道。他看见了巫幼晴凌乱的头发和没有扣好的高跟鞋。 巫幼晴点了点头，准备上车。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平地上撞击两人的耳膜。 申季扬掏出手机--穆南烟来电。 第300章龌龊手段 巫幼晴转头看见了，没有说话，等着申季扬的动作。 申季扬接了起来。 “喂。”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决定推掉这个辩护。”申季扬开口道。 穆南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响起：“如果方便，我想知道对方需要你辩护的内容。”谢西恬是在刚才看见申季扬走进了看守所的，那么柏蕊不可能无所作为。她一定用尽心思去为自己开脱，对于法律的所有漏洞，柏蕊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就算是辩护律师换了一个人，她也还是一样会出花招。 申季扬一愣--他不止一次因为穆南烟的洞悉人心而感到毛骨悚然，所以尽管当了这么久的律师，他还是尽可能的不在场上和穆南烟碰上。 “她要我去找柏即晨开出精神方面的证明，然后从这个方便为她进行辩护。”申季扬开口。 穆南烟低声冷笑了一下，“果然。还是那些龌龊手段......那么你现在的决定是什么？” 申季扬看了看身边的巫幼晴，开口道：“我放弃。” 穆南烟沉默了一瞬，脑子里出现了为数不多的巫幼晴的场景，开口道：“不必放弃。”巫幼晴通透聪明，也重义气，一定是在第一时间阻拦了申季扬，这么看来申季扬对巫幼晴也并不是丝毫没有感觉。 “为什么？”申季扬皱了皱眉头道：“我以为你这个电话一定是劝我放弃的。” “按照她想要的给她辩护，证明如果开不到，我会协助你。”穆南烟道。 申季扬眉头蹙得死紧--如果这个要求是穆南烟提出的，他当然会继续辩护。因为巫幼晴想要的是穆南烟和乔浅初不受到伤害，他们本人都觉得无所谓了，幼晴当然不会坚持。但是，为什么？ 聪明人从来不多问，是因为他们知道多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回答。 “好。”申季扬开口道：“但是你要清楚如果我接下了这个案子，就不可能会放水。” “当然，祝你成功。”穆南烟道。 申季扬更加疑惑了。 电话挂断，一旁的巫幼晴有一搭没一搭地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和申季扬一对视，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不解。 她想了想，开口道：“如果他是这样想的--”她耸了耸肩。 申季扬点头。 穆南烟挂了电话，抬腿往外走，进了车内，驶到了乔美琳的住处。 在狭小的楼道里一步一步地听自己脚步的回音，有些恍然，记忆突然被拉扯到了第一次和浅浅回家的那一天。楼道里他们两人的呼吸近到让人每一个毛孔里都填充了对方的气息，他不可能忘记那种感觉，因为尽管时间推移，这种从一开始就互相吸引的特质没有改变过。 他走到了门前，抬手放在了门上，叩了三下。 静静的等待着，大概半分钟之后，门开了。 乔浅初的脸在门内出现，面孔苍白，没有生机，屋内一片死寂，物品都没有移动过，桌上放着一块浅蓝色的布，家具都全部擦过了，闻着还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整理完了吗？”穆南烟开口。 他想谈谈了。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好像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间隙，她就是他，他就是她--他们还是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一个呼吸就知道对方需要传达的信息，然而这样的状态下，她不想要接收到这样的信息。她知道他想谈谈了。 “那我们回家吧。”穆南烟道，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握住了。 乔浅初颤抖了一下，突然抬起头--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真正注视着穆南烟，和他双目相接，没有退却。 穆南烟也看着她，墨色淋漓的瞳孔依旧平静冷淡，但是对上她的时候眸中翻涌的某种情绪，她也翻译不出。 “南烟，我想搬到这边来住一段时间。”她轻声道。 这里很安静，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地可以感受到乔美琳真实存在过的地方了。 “不行。”他温和而坚决。 乔浅初动了动嘴唇，没有移开视线。 穆南烟依旧看着她，但是情绪被压在神经最低处疯狂地滋长--他最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用“害怕”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对于一件事情的感觉，但是他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真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恐惧。 就像他们站着，而面前不是空气，是鸿沟。 “为什么？”乔浅初看着他，艰难地开口。 她要对南烟问出这三个字，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因为她明明知道答案，但是却在逃避。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穆南烟的回答简单而坦诚。 他们很清楚这一段时间的冷却意味着什么，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矛盾在这时候冷却逃避，就永远会僵在那里，不管他们以后如何，这个心结永远都不会消失。 穆南烟不可能让这个死结存在，他要亲手撕烂砸碎，但是对方是浅浅，所以他做起这件事来就需要更加小心和温柔。 “搬过来并不会失去我，对吗？”乔浅初轻声道：“我不想回去，我每一天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开出血红的花......我会有很多不该有的想法，我讨厌不讲理的自己，但是我没有办法挣脱这些想法的束缚所以南烟，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什么想法？”穆南烟犀利开口：“你要和我说，我才会知道。”她从来不表达，遇到问题也都是自己憋着。他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想法，但是他不是神，他也需要确定的答案。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自己没有停下脚步，没有认真地去看和去听浅浅内心真实的感受，柏蕊一直是她心里的刺，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那一次微醺之后她真诚的呢喃，才让他彻底明白，于是才有了之后的驱逐。而她只要说一句，他就会让柏蕊彻底滚出江城。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口？我们之间不用这样。”她道。 “需要，浅浅，我需要。”穆南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两人目光交接，第一次这样沉重和紧张。 乔浅初捏了捏手指，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绘着他精致眼眸的形状，开了口：“......我在怪你。” 穆南烟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件事情上你没有错，”乔浅初艰难地呼吸：“我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说。我没有去表达我不喜欢柏蕊在你身边工作，我什么都没有说......失去孩子之后，我只要一想到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就会心烦。我努力不让自己这么以为......但是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就像现在，我没有办法忍受自己对你的怪罪和对自己的责备。可是......我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如果你早一点让她离开，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种种......我的人生，被她毁得还不够多吗？” 穆南烟的左胸膛骤然揪紧疼痛。 乔浅初眼里已经开始闪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深吸口气，继续开口道：“因为她，我没有了孩子。因为她，我时刻担心我会没有丈夫。现在因为她，我连我自己的家都失去了.......南烟，你说回家，我们回哪里去啊？在你之前我只有一个妈妈，我和她在的地方就是家。可是现在你看看这里......南烟，是不是人活得太过渺小和隐忍，就注定任人欺凌？是不是不争不抢，就注定会有人来夺走你的东西？是不是奢求安静的幸福，就注定被剥夺平淡的权力？” 三个问句，不可能有回答。 穆南烟握着她的手，两人在对话中始终没有放开。她在颤抖，他也在颤抖。 乔浅初过于激动，但是任由穆南烟握着，没有挣开。 “你说的所有我都认，但是我不会让你离开，”穆南烟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大口喘息，说出来的话也十分艰难，“在我之前，你和妈一起的地方就是家，而在你之前......我没有家。” 乔浅初突然哽咽。 她说不出话，伸手捂着嘴巴，缓缓蹲了下来，浑身难受得几乎要痉挛。 穆南烟也蹲了下来，坚定地道：“没有让她第一时间离开，是我的错。没有关注到婚礼进来的人，是我的错。没有处理掉柏家的人，让你在这么长久的日子里担惊受怕......是我的错。我不找任何理由和借口。” 乔浅初不想哭，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泛了泪花。 他全都认了，没有犹豫没有解释，却比任何理由和借口都更加让她心酸。 “南烟，”乔浅初轻轻摇着头，“你让我想想，让我安静几天，就几天......” 穆南烟看着她，久久沉默。 “......好。”让她待在这里，好过两处频繁奔波。 他站了起来，定了定神，转身缓缓朝外走去。 乔浅初抬头看着穆南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清冷，颀长，坚毅，还有......落寞。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穆南烟出了门拐了弯，停了下来，疲惫地靠在墙上。 伸手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谢西恬的电话。 “喂，怎么了？”谢西恬的声音响了起来。 穆南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申季扬是柏蕊的辩护律师，不出意外，柏蕊会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什么？！”谢西恬几乎是失控叫了起来：“申季扬答应了吗？！精神问题......开什么狗屁玩笑！” “申季扬大概是因为巫幼晴放弃了为柏蕊辩护，但是我劝他继续。” “你疯了吗？！” “没有，但是马上有人要疯了。”穆南烟平淡开口，话语里的刻骨冰冷浸透在每一个字里。 第301章玩弄 柏蕊的辩护律师是申季扬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郑冰立马就联系上了祁学深。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靠窗的卡座沙发上，郑冰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 她想了想，才稍微往前倾了一下身子，问他说：“你知道柏即晨那边的打算吗？他怎么会找申季扬为阿蕊做辩护？这个申季扬不是乔浅初朋友的老公吗？” 祁学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开口说话时，声音听着都不像是自己的，“不知道，我这几天打电话给他他都没接。找申季扬这件事他估计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毕竟在江城，除了楼南那几位律师，就数申季扬的能力最强……” “这能有什么用！”郑冰一下急了，坐立难安，“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南烟怎么可能会放过阿蕊！就算是有申季扬也不行！不行不行，我们必须得想想办法。”说完，她似乎烟瘾犯了，抖着手从手袋里面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正想点燃，对面过来一位男服务员，提醒她这里不能抽烟。 郑冰瞪了他一眼，紧紧抿唇将烟放下了。 祁学深之前和穆南烟他们关系一直都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和他们一起合开律所。但后来，因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喜欢柏蕊，以至于和他们三人的关系就这么慢慢淡了下去。现如今这件事摆在他面前，就如同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友情和爱情，只能二选一。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突然，祁学深看了郑冰一眼，打破沉默说：“你还记得杨腾吗？” “杨腾？”提到这个名字，郑冰的眼里迅速地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她皱紧了眉头，“怎么忽然提到他？” 祁学深端起咖啡放在嘴边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才道：“在江城，能在皇朝面前说得上说的人没有几个，这几个人里面和我们有点交情的又能帮我们的，除了杨腾之外也没其他人了。” 祁学深看郑冰陷入了沉思，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郑冰，如果你真的把柏蕊当朋友，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去找杨腾，我去找柏即晨和穆南烟。”说到这，他摇头低笑，“但估计是没什么用了。” 郑冰沉默了几秒，想到杨腾家的那位悍妇不禁有些后怕。但这点和柏蕊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好。”她做了决定，看着祁学深的一双黑眸，点了点头。 郑冰出了咖啡厅就给杨腾拨了个电话过去。 杨腾“喂”了一声，有些傲慢地问手机这边的人，“你谁啊？” “诶，杨总，我是郑冰，”郑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却不急着走，“我们这才多久没见面啊，杨总这就把我忘了。”她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 杨腾眯着眼睛想了一圈，最后终于将郑冰和印象中的女人对上号，粗着嗓子笑道：“原来是冰冰啊，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啊？啧啧，上次的事情过了之后我还念着找个时间来安慰安慰你。你也别怪我不帮你，你那个时候照片全都爆出来了，更别说是被我家那母老虎给发现，她当时正盯我盯得紧哪，我都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我知道我知道，”郑冰呵呵一笑，“杨总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是记在心上的。”她语气一转，柔声道：“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不知道你想不想我啊？唉，我可是一直都想着你呢。” “想想想，”杨腾砸了砸嘴巴，想起郑冰那曼妙的身材，笑容里不自觉地就带了丝邪气，“你现在有时间嘛？不如我去你家坐坐？我可真想念你亲手泡的咖啡了。” “好啊，”郑冰皮笑肉不笑地娇声道：“那我先回家收拾好东西等你，你慢点开车过来。” 按了挂断键，郑冰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座的座位上，心里突然间生出一抹苦涩的情绪来--杨腾向来贪色，她要找他帮忙的话，自己能付出的东西也只能是她的身体了。 挂档踩了油门，郑冰开着车朝家的方向去了。她必须在杨腾赶到之前收拾一下房间和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杨腾看来对她还是有些感兴趣的。郑冰这边才刚收拾好没多久，随后就听见杨腾打电话给她，问道：“冰冰，你准备好没有啊？我人已经在电梯里了。” 郑冰身上穿着一件半透的蕾丝吊带裙，长度只到大腿根部，长发及腰，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完美地遮盖了脸上的黑眼圈和那没有血色的皮肤。 她走到门边，咯咯笑出了声，“准备好啦，我都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你了。” “还是你懂我。”杨腾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我已经到了，你开门吧。” 郑冰一听，心念一动，手上的动作已经先一步地拉开了门。 杨腾站在门外，一眼就将郑冰的打扮收入眼底。他眯眼笑了笑，一脚跨进门槛，大掌轻亵地揽上了郑冰的细腰，揉搓了一把，“哎哟，我可真是想死你这个小妖精了。” 郑冰轻轻推拒了一下，往前先将门带上了，才将脸蛋凑过去让杨腾亲了好几口。 杨腾不满足地将嘴巴移到了郑冰的红唇上，郑冰先是浑身一僵，随后想到什么，又迎合着杨腾。杨腾的手也不闲着，顺着郑冰的睡衣往上摸索，绕到郑冰的背后，解开了她的胸（河蟹）衣。 “杨总……别……”郑冰娇（河蟹）喘连连，伸出手止住了杨腾的动作，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杨总，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杨腾的喘息声更重了，在这关键时刻被郑冰一打断，是个男人都会不高兴。他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脸色一沉，“什么事啊？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这不是扰了我的兴致嘛！” 郑冰轻笑着道了歉，见杨腾的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没好看多少，她陪着笑，主动拿起杨腾的手让她胸前摸去--刚才胸衣已经被杨腾解开，所以现在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杨腾触手一片柔软，他揉捏了一把，喘息声又逐渐粗重了，哑着嗓子催促郑冰，“快说，到底是什么事！不然我可不管你了！”他虽然贪色，但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 郑冰强忍着身上和心理上的不适，简短地说道：“就是我的一个好姐妹，叫柏蕊的。她最近惹到了穆家那边的人……不知道您听说过这件事没有？”她说完，小心地观察着杨腾脸上的表情。 杨腾却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对话上面，他搂抱着郑冰转了个身，将她压在门板上，脑袋埋在她的颈间轻咬着，末了，才敷衍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噢，我知道……不就是之前在楼南上班的那个柏律师嘛，和你一样，也是一个美人……她惹的事这么大，消息早都传出来了……她杀的人是穆家儿媳妇的妈，这件事有些棘手……” “棘手？”郑冰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杨腾将郑冰的睡衣往下拉过了肩头，酥胸半露，眼中的邪光一闪，他凑过去亲了一下，才应道：“不棘手不棘手，我公司最近和皇朝正好有合作，你要是现在把我伺候好了，我明天就去谢西恬的办公室帮你求求情。谢西恬再怎么说也是穆南烟的姐姐，她的话他怎么着也得听进去一两句吧？” 郑冰心中一喜。她将散在脸颊边的头发拨在耳后，抬眼冲杨腾甜甜地一笑，“杨总这话说的，就算我这次不求你帮忙，我也得把你伺候好了，不是吗？”她伸出手从杨腾的眼睛抚摸到鼻子，最后到嘴唇，“不过这件事很紧急，你也知道我重情，而柏蕊是我唯一的好姐妹。这件事就麻烦您费心了。我会好好报答您的。”说罢，手慢慢往下，摸到了杨腾已经起了头的下面，暧（河蟹）昧一笑。 杨腾把郑冰往怀里一拉，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没过多久，卧室里面便传来了一阵郑冰的喘息呻吟，两人白花花的肢体交缠在一起。杨腾拍打着郑冰的屁股笑骂：“你这个小贱（河蟹）人……技术还是这么好……难怪我这么喜欢你……” 郑冰抱紧了杨腾，长发被汗湿了，粘连在额头上。她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脖子往后仰着，半张着嘴微微喘息，就好似一只优雅的白天鹅，“杨哥哥……” 杨腾一听到这把柔媚无骨的嗓音，立刻兴奋地掐了一把郑冰的细腰，将她往他怀里一按，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郑冰一疼，微微皱了眉，却不敢叫出声，只能舒展了眉头，装作一副很享受的表情呻吟了两声，由着杨腾来。 …… 完事后，郑冰靠坐在床头边上，等着杨腾洗完澡出来。 她忍不住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等待的过程中，她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瞧见浴室门打开了，于是笑着道：“杨总，那件事情就多麻烦你了。” 杨腾一笑，脸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着，油腻的鼻头有些反光。他腰间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笑嘻嘻地走到床边坐下，手上倒也没空着，顺着郑冰的小腿就往上摸，“这个事情还要多合计合计，毕竟对方可是穆家。” 郑冰一听，皱了眉，“合计？要怎么合计？我朋友现在已经被拘留了，一审的时间也确定下来了。要是不快点的话，我怕来不及。” 第302章反悔 接连两个问句，听得杨腾有些心烦。他一个抬眼，冷冷地看着郑冰，“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才刚下床就开始催我了？我告诉你，你那朋友现在可是惹到了穆家，更别说现在还杀了人。我想帮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帮上忙又是另一回事。”他本来就没想过真的要为了郑冰去和穆家作对。开玩笑，像郑冰这种女人，饭局上每天自动上门的多得很。他又何必为了一个这种货色而白惹一身骚？虽然她刚才陪了他，但他和她之间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他待会儿给她一些钱打发就是了。想到这，他站起身来就想走。 郑冰一急，一只脚跳下床，伸手扯住他的手腕，赔笑道，“杨总，我没那个意思，我这不是着急嘛，所以就想问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个消息。” 杨腾从鼻子里面重重地哼出一声，然后猛地甩开了郑冰的手，变了脸，“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忙我帮不上！我也不可能会帮你！” “……”郑冰一阵头晕目眩，双腿间的黏腻还清晰地提醒着她刚刚她经受了什么事。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她艰难地呼吸着，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哀求杨腾，“杨总，刚刚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婊（河蟹）子而已，难道你这是第一次卖身？居然还这么单纯……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不会连这点都学不会吧？” 杨腾居高临下地看着郑冰，满不在乎地继续道：“你以为你现在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当红明星呐，早都过气了就别出来碍眼了。”见郑冰脸色不对，杨腾翻了个白眼，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算了算了，你也算是伺候了我一次，我给你几千块钱，咱们这次就算两清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捡起刚才被丢在地板上的裤子，从裤兜里面掏出钱夹来，拿出里面厚厚一沓的毛爷爷，直接一丢，全部砸在郑冰的脸上。 郑冰浑身一抖，那一沓钱就像是砸在某个触不到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 她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了那些规则不过是为了弱者而存在的，从前她为了名气而放弃了身体，闭着眼睛咬咬牙就过去了，但是衣服一旦脱下了，再要穿回来就是难上加难。这一次为了求个情，她算是把自己毁了个干干净净…… 杨腾穿好衣裤后，转过头来不屑地瞥了郑冰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咔擦”一声被关上。郑冰两手捏成了拳头，手指几乎痉挛。她跪坐在床上，紧紧咬着牙关，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渐渐红了眼眶……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郑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时，才发现现在不过才九点。 她打了个电话给祁学深，因为现在柏蕊的事情，她也只能找他商量了。 祁学深接了电话，问她：“你找杨腾了？” 郑冰“恩”了一声，想到刚才被杨腾羞辱的画面时，空出的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本就凌乱的床单，“他说他帮不上这个忙。” “你的嗓子怎么了？你和杨腾见面了？”夜里太安静，祁学深听出了郑冰声音里的异样，“杨腾那边要是没希望的话我们就更不好做了。” 郑冰微微一晃神，眼睛无焦距地定在前方的某处，“他这边你别指望了。我……”她深呼吸，“我刚刚求了他，但是没用。他说他不可能为了我去得罪穆家。” 听筒里面没了声音，郑冰轻轻拧眉，声音低低的，“你去找柏即晨和穆南烟没有？” “我正在去的路上。”祁学深答道，“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你早点休息吧。”随后挂了电话。 郑冰的心随着听筒里面传来的嘟嘟声而慢慢沉了下去。她往后一倒，瘫在柔软的大床上，双目无神。其实她有的时候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对于柏蕊的事情会这么执拗。 想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或许是因为她的朋友很少，知心朋友就柏蕊这一个。只有这一个，所以不能弄丢了吧…… 这边，祁学深开着车，按照穆南烟之前告诉过他的地址，打开导航往他家开去。 车里安静得让人感到发慌，他打开车载收音机听着，男主持人磁性的嗓音在车内回荡，说了些什么搞笑的段子。不多时，导航提醒他还有五百米就到达目的地。祁学深愣了一下，然后取过支架上的手机关了导航，继续往前开。 车子往前开了一小会儿，随后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拿起手机拨给穆南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祁学深不等穆南烟开口便抢先说道：“南烟，出来聊聊吧，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他将车靠在路边停下，熄火等他的回答。 手机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祁学深似乎听见了开关门的声音。再过了几秒，穆南烟的声音在听筒里面响了起来，声音低沉道：“好。”这句话说完时，他已经打开了一楼庭院的门，往花园这边走来了。 祁学深望着他那看不大清的身影，却也知道是他，下了车往他这边走来。 见到他，穆南烟指了指不远处祁学深停着的车子道：“我们过去说。” 祁学深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车内的气氛沉闷又紧张。祁学深张了几次口，最后在穆南烟深沉的目光中，艰难开口道：“柏蕊的事……” 穆南烟动了动嘴角，转头定定地看着祁学深的眼睛，似乎在等他说下去，似笑非笑。 祁学深也的确是硬着头皮往下继续说了，“当时我虽然没在现场，但她的性格你我也是清楚的，的确是自私了一点……但是绝不可能会杀人。你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监控，短信，指纹。祁学深，迷魂汤被灌多了也该醒了，她这一次不是过家家的时候扯掉了一个玩偶的手，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穆南烟的眼神冷了下来，讥诮地笑了下——在清晰地看见祁学深眼神里面一闪而逝的慌乱时，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曾经多年的好友，因为柏蕊而彻底站在了分界口，从此分道扬镳，再无回头的可能。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祁学深迎上穆南烟的目光，脊背一僵，再多的话也开不了口了。 车身上面刚好有一盏晕黄的路灯，穆南烟背着光，祁学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感，他也能察觉到他此刻的低气压。 “没有，”穆南烟说，声音平静而冷淡地提醒道：“祁学深，如果你不想你的这辈子被柏蕊给毁了的话，以后就少管她的闲事。” 祁学深的手心捏出了汗，“我……她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我不可能会坐视不理。” 穆南烟沉默了几秒，随即笑了一下，开口道：“是因为朋友，还是放不下？如果从未得到过，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你和柏蕊之间的事，我不说但不表示我不知道。祁学深，你恐怕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和她之间的那一夜并不能成为你现在为她所做事情的正当理由，如果你非要这么做，其实我们都看得见结果。” 祁学深没想到穆南烟突然提了这茬，脸色顿时一阵青白。他本以为这件事柏蕊不说，就代表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在柏蕊和穆南烟刚开始分手的那段期间，柏蕊夜夜醉酒，而他一直都照顾她陪在她身边。然后在某夜，她把他当成了穆南烟…… “你怎么会知道的？”祁学深感到一阵尴尬，移开了视线，勉力笑着道。 “不要奢望不透风的墙。”穆南烟淡淡回道，随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 祁学深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阵收紧。 穆南烟走到铁门前停下，转头看见祁学深开着车走远。 刚推开门，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便震动了两下。他看了一下来显，上面跳闪着“舒岚”两个字。 他眉目一沉，接了起来。 “穆……穆律师，”舒岚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这样称呼他，然后问道：“她睡了吗？” “她”指的是谁，穆南烟当然知道。听着这问话，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就望向了别墅二楼的位置——里面却没有他最在乎的那个人，回答时，声音里面也没有了温度，“睡了。”这个点，她应该是睡着了的吧。 听筒里面传来很长的一声叹息，舒岚似乎情绪不稳，声音带了丝异样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回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她过得好？我倒宁愿那天去见柏蕊的人是我，也不要是阿琳……阿琳一直都陪在她这边，我比不了，我本来打算参加完她的婚礼就离开的……但南烟，她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个妈妈，如果……如果我求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让她认我这个妈妈？” “……我不能，”穆南烟的喉咙滑动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我不能强迫浅浅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第303章谁的错 阳光从窗子的缝隙里照进来了。 乔浅初一睁眼，看见了床边放着的早餐。 南烟已经来过了，她的睡眠太沉，竟然也没有听见他的动静...... 她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隐隐在盖子底下冒着热气的粥和包子，是她最爱吃的城西那家包子店的，离这里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她没有动作，看了很久，随即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正在挣扎着从窗沿里爬进来的阳光，眼睛闭了闭，起床洗漱。 洗漱过后拿起了早餐，碗下压着的纸条随着她的动作飘到了地上。 乔浅初一愣，蹲下身子将纸条拿了起来，看见了纸条上熟悉的字迹。 “吃完饭下楼走走，天气正好。” 她咬了咬唇--这样的字迹在她清醒后的很多个早晨里出现过。南烟不喜欢短信和电话，更多的是给她写纸条，而这些纸条不论长短，也不论是他规规矩矩地用白纸写的还是随手扯下的什么账单背面，都被她一起收藏在了放着重要文件夹的抽屉里。这个男人在她生命里扮演这样重要的角色，重要到他的每一点每一滴自己都会想要收藏，她脑子里无数次掠过的想法，终究是无法说出口...... 乔浅初低头吃饭，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起身往门外走去。 她不开窗户，不拉窗帘，整个房间里都是黑暗的。而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阳光刺得她眼睛酸疼，她也才理解了南烟在纸上说的“天气正好”是什么意思。 乔浅初缓缓走下了楼。狭窄的楼道里遍布她和乔美琳的记忆，两人一起买菜回家，一起在楼梯上说笑，和前来串门的一心互相打闹......在父爱缺失的年纪里，乔美琳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给了她欢笑和记忆，对于她而言，这就是她需要的所有。 心口一疼，乔浅初伸手扶住了楼梯口旁的墙壁，缓缓蹲了下来。 在大口的喘息了几声之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最可怕的不是疼痛来临的那一刹那，而是在那之后经久而糜烂的伤口会随着时间而发酵，于是更加疼更加痛，更加恐惧而清醒。 身前的热度突然消失，阳光被挡掉了一片。 乔浅初动作迟缓地抬头，手还压在心口，在看见了来人之后一愣。 “承北？”她出声，声音沙哑。 江承北张了张嘴，出不了声。他问了穆南烟乔浅初的去处，知道她在老房子里已经待了很多天了，他来之前有想过她的状态肯定不会好，但是没有想到会差到这种程度。和上次相见一比，她瘦了一圈，原先穿着合适的衣服已经宽大了很多，脸色憔悴，眉心微蹙。 乔浅初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江承北道：“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江承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比她还难受。他克制自己不要前进一步，不要越过那条线，时刻保持着清醒，这么多天以来，每一次拿出手机，都只能将短信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就怕打扰到她。而现在呢......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全都崩塌了。 乔浅初低头看了看自己，扯着嘴角，扯不出笑意，“我没事。”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你还是我认识的乔浅初吗？”江承北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出口。 乔浅初不再勉强自己去挤出笑容，认真地打量了江承北一眼，开口道：“你也不是我认识的江承北了啊。” 谁都在变，谁能逃过。 江承北一噎，无法回答。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我们走走吧。” 乔浅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朝小区的绿化带处走去。一路上洒落的阳光十分温暖，她眯着眼睛，适应着光亮。 “为什么搬过来？”江承北转头问道。他想问很久了，还是憋不住。 乔浅初盯着自己脚边的草，半晌才道：“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南烟。”她和江承北没有办法说谎，因为他的敞亮和坦诚，因为他的不避讳和不谨慎，和他说话，比和周围害怕她因为脆弱而想不开所以处处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朋友们，要来得舒服很多。 “为什么没有办法面对？”江承北皱了皱眉，不能理解，“这事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他当然也是。”江承北说完了才是一愣，苦笑了一声--张子善嘲笑过他的坦然，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是个机会，但是他理所当然地就站在了事实这边......算了，反正这一对就算不用他来说，也拆散不了。 “我知道，”乔浅初艰难地皱眉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想不通吗？” “会。”他犹豫了一下，答道。 乔浅初转头，“那为什么问我？”既然他可以理解，那为什么不理解她的困惑。 “说实在的，我不想帮他说话，但是我如果不说，最后受苦的是你......”江承北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有太多的情绪和内容，乔浅初无法参透，也不想去解读。 “嗯。”她应着。 “他在这件事情上，要承担比很多人都大的责任，但是每一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江承北耸了耸肩，转眼看见了儿童玩耍的沙坑区域里正在刨沙子的小孩，目光被稍稍吸引。 乔浅初一震，看着江承北，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想不明白，但是江承北想明白了。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才更显得真实。他不是会为谁申辩的人，但是他话里那一丝不满，她确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理所让然......”她低头，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反复思考着这一句话。 江承北转头看着她：“小乔，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要预见到这个事情的发生，应该一早就让危险因素滚蛋，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事情发生了谁都痛心，所以硬要揪出一个人来承担责任，那也只能是他了。那天葬礼结束他又回来和我们见面，唐一心因为忍不住破口大骂，穆南烟一句话都没有说--不可能是因为他辩不过唐一心，也不可能是因为这是他本来就应该承担的。我今天来之前是见过穆南烟的，我问他能不能来见你一面，他说可以，只要你肯见，只要对你有帮助的任何事，他牺牲所有都会去做......” 一字一句像重石砸向了乔浅初的耳膜，贯穿到了她的心里。 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些，但是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去想这些......悲伤和愤怒已经将她的头脑塞住，没有余地去考虑别人了。 “仔细想想，如果当初柏蕊该离开，第一个忍不住冲上去的肯定就是唐一心。既然那时候谁都不认为柏蕊应该走，那为什么现在承担压力的只有一个人？” 乔浅初晃了晃。 江承北看着乔浅初，无奈地笑道：“我不想为他说话，如果可以，我想立刻就带你离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穆南烟身边，离开这些痛苦和不堪的记忆。但是我知道我就算说动你了，你的下半辈子也不会开心。” 乔浅初愣神了很久，直到眼睛都开始发涨了。 江承北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是疯了才会替穆南烟说话，但是这样的场面里没有一个清醒的人，大家只会互相推卸责任，最终的结局几乎都可以预见。那么小乔能在失去了母亲之后，再经历一次失去穆南烟吗？她现在已经笑得艰难了，如果再来一个伤害，估计会失去笑的能力吧。 乔浅初深吸了一口气，长舒出来。 江承北说得对，那几个问句让她彻底哑口--既然当初谁都没有觉得柏蕊应该要离开江城，为什么现在承担责任的只有南烟一个人？ 江承北突然抬腿，走进了沙坑里，伸手将刚刚摔倒的孩子拉了起来。 孩子拍了拍自己的脚上的沙子，开口问道：“叔叔，一起玩吗？” “我不玩。”江承北摆了摆手，又重新回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乔浅初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心情也比下楼的时候轻松了不少。她想回去喝完南烟买的那碗粥和他一早奔波买回来的包子。 江承北带着她往回走，边走边道：“我去的那么多地方里，最喜欢的是西藏，知道为什么吗？”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信仰。” 江承北眼神一亮，随即又暗下来了--能够如此通透地看到他的心思的人，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第二个了。但是这一个，他注定无缘。 “是信仰，”江承北道：“人在坚持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最美的，在永远相信和保护某种事物的时候也是最美的。小乔，我没有目击整个过程，但是我相信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骄傲和快乐的。” 乔浅初沉默着。她想到了她最后一刻看见乔美琳的表情，想到了那个凝固的微笑和从容的表情......她摇了摇头，抵不过内心里空洞和创伤的疼痛。 再等等吧，她需要时间，需要力量。 江承北将她送到了楼下，在楼梯口看着她的步子往楼上移动着，目光闪动，久久无言。 乔浅初恍惚地上楼，关了房门，拿出了手机，手指移动，在南烟的名字上停了下来，犹豫。 第304章回家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乔浅初挂了电话，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苏城。 沈碧坐在办公桌后面，将手机放了下来，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还发烫的手机。 秘书走了进来，敲了敲门。 “沈总，您找我？”秘书开口。 “嗯，沈淑萍还在吗？”沈碧开口问道。 沈淑萍在江城病倒了被送回来的事情人尽皆知，但是那老家伙不死心，拖着病躯天天来同庆找她，她已经推了多次，但就在刚才，她接到了穆南烟的电话......不知道是走了什么时运，沈淑萍居然自动撞上了穆南烟的枪口，她坐收了这么多好处，自然要想着回报一二。 当然这个想法也源自她对穆南烟的恐惧。不是对穆家，而是对穆南烟本人--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找到的沈淑萍的把柄，他居然在几天之内就找出来了，并且证据齐全有理有据，可见人脉之广和手段之毒辣。 “让她进来。”沈碧开口。 “让沈老......进来？”秘书确定了一句。 “嗯。”沈碧点了点头，嘴角扯了扯--沈老？马上就和同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秘书退了出去。 过了半小时，门口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沈碧没有抬头，只是低眼看着自己的桌子。 沈淑萍犹豫着看了沈碧一眼，她一直都清楚沈碧的野心，只是从来没有想到则个任她拿捏的小丫头，有一天真的会骑到她的头上来。 很久之后，沈碧抬了抬眼，装作无意地往沈淑萍的方向一瞥，才惊讶道：“啊，你来了？”她连称呼都没有。 沈淑萍动了动嘴唇，点了点头。 “听说这两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沈碧笑着问道，打量了沈淑萍一眼。 沈淑萍瘦了，脸色蜡黄，皱纹都平白添了好几条，看起来也无心保养，竟然老了许多。不过是几天时间啊......沈碧感慨。 “我......” “正好我今天也有事找你，”沈碧不打算让沈淑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给你看个东西。” 她伸手将一本厚厚的打印纸扔在了沈淑萍面前的桌上。 沈淑萍的眼皮一跳，盯着那堆东西道：“这是什么？” “账本啊，我刚打印出来的，热乎着呢。”沈碧笑着，笑靥如花，带毒带刀。 沈淑萍双手立刻紧张地揪起来了，满脸冷汗，“账本......账本你给我看干什么？”她虽然强笑着，但是面部的表情已经极为不自然了。 “怎么笑得这么僵？最近又往自己脸上打玻尿酸了？”沈碧眯着眼睛看了看沈淑萍。 沈淑萍咬了咬牙，沉默地看着沈碧。 两人的眼神碰撞，各自都知道对方眼里的情绪代表了什么。 良久之后，沈淑萍开了口：“......你要什么？” “挪用公款，一掷千金只为豪赌--”沈碧伸手轻轻摸着自己面前的账本，“你觉得这个消息值多少？” 沈淑萍猛地后退，“你！” “你自己看。”她将账本一推。 沈淑萍张着嘴--那账本她最熟悉，根本就不用看了。只看见一二数据，她就明白了。 “我不废话了，”沈碧开口道：“我要你手上剩下的股份。所有。” “不可能！”沈淑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是在看见沈碧的表情之后，她后退了几步。 “当然，沈老劳苦功高，为了同庆集团这么多年做的努力我也能够理解，所以就当是和你买了这最后的股份。这账里的空白我就帮你填了，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吧？”沈碧轻声道。 “沈碧！我一手栽培你，不是为了让你今天来反咬我一口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龌龊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是你给了我反咬你的机会，我不咬，怎么对得起你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沈碧笑了。 沈淑萍脸色发白地看着她，全身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沈碧一定会查账，但是不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那么多账，怎么可能一次性就查完？况且她从来不让沈碧碰这方面的东西，沈碧对这方面也一无所知，难道......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她不过一失足，就毁了所有。 下午我把股份转让的协议发给你，签不签，是你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不签，下一次接到的就是法院的传票。让我想想，你这个......大概可以在牢里待上十年了吧？” 沈淑萍抬眼，看着沈碧的笑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江城。 乔浅初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便站起了身，出了门，拦下了出租车，报地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报上了她和南烟那栋别墅的地址。 车子驶了很久，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直到司机提醒，她才知道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谢谢师傅。”她付了钱，下了车。 站在别墅面前，第一眼就看见了花园。当时南烟说她喜欢花草，就特地留了这样的一片空地。 她缓缓走近，抬手按向指纹锁，门咔哒一声开了。 门口只有一双女式拖鞋，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安静得摆放在一角。南烟没有收起来，而她的那双鞋也不在了--他在家。 乔浅初抬起头，看见了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没有锁上，于是走上了楼梯，缓缓靠近了书房。 一丝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整个走廊里只有她的呼吸声在四处碰撞着，她抿了抿嘴唇，伸手，贴上了书房的门，动作轻柔。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微微用了点劲，将门推开。 光亮的来源是桌上的小台灯，窗帘都拉着，整个房间里只有台灯是亮着的，这是南烟看文件的习惯。 而此时一人伏在桌上，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疲惫的侧脸，呼吸均匀，双手平放在桌上，眉心微蹙，似乎在梦着什么并不愉快的场景。 乔浅初心一疼。 江承北的话一字一句都打在她的心上，但是听着是一回事，真正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走近了一些，低头认真地用眼神描绘穆南烟的五官，从眉头到眼睛，再从鼻尖到下巴，每一眼都十分轻柔。 穆南烟突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瞳孔在桌上一扫，已经恢复了清明，似乎有所感应，立刻抬头望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有有一瞬间的滞涩。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真正地交流，用这样的方式突然碰见，彼此都没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一瞬间的反应不是尴尬，而是眼眶微涩。 穆南烟的眉头松开了，瞳孔缩了一下。他立刻起身，似乎在确定面前的人是真实还是虚幻。 几秒过后，他声音嘶哑地开口：“.......浅浅？”是睡糊涂了吗？昨天晚上将同庆历年的账目都查了一遍，刚给沈碧打了电话，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乔浅初盯着他眼底的青黑，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怕这一出声就会是呜咽。 愧疚、不安和惶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上南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的情绪左右，南烟心里大概......很失望吧。 “浅浅。”穆南烟终于确定了，在确定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脚步踉跄了一下，但是并不影响他冲过来的速度。 乔浅初低头，没有看他，看向了桌上的文件。 穆南烟有些慌了，看着乔浅初已经红了的眼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脑子里掠过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心惊。浅浅已经经不起任何的伤害了。 乔浅初摇了摇头，半晌才能发声：“你怎么不休息？” 穆南烟不放心地上下检查着她，两人一直都没有眼神接触，“我刚睡了一会儿，已经精神了。”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他。 四目相接。穆南烟眼里的惊喜和讶异一点都不加掩饰，乔浅初眼里的忐忑和愧疚也在对视的一瞬间落进了穆南烟的眼里。 她不用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穆南烟就都懂了。 他眼底的惊喜慢慢扩大，几乎要满溢出来，灼热的眼神盯着乔浅初，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乔浅初也抬头看着他，嘴唇紧紧抿着。 两人都因为连日的疲劳而虚弱苍白，但是抵不过四目相接这一刻的温暖和畅然。 他伸手，将乔浅初轻轻抱住了，乔浅初一颤，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叮--”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乔浅初在穆南烟的怀里动了动，开口道：“我去开门。” 但是她说了这话之后，穆南烟也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 乔浅初又动了动，门铃响了第二声，第三声......到最后穆南烟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都置若罔闻。 她无奈，只能待着，心底里的感动重新用来，手指动了动，上移，回抱住了他的身子。 穆南烟轻轻一震。 门铃声响了太久，他才舍得放开，移动步子到了门边，一只手仍旧揽着乔浅初。 乔浅初无奈地扯动了嘴角，苍白的嘴唇虽然没有血色，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只有和南烟再一起才能有的感觉，她很清楚。 门一开，一张乔浅初并不陌生的脸立刻出现在了门外。 第305章必须面对 三人都是一愣。 乔浅初唇角里最后一点笑容都消失不见了——顾双棋。 “嗯......没有打扰到你们吧？”顾双棋也被惊到了，因为这几天他要找穆南烟，都是直奔别墅的，他也知道乔浅初从别墅里搬出去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今天会正面撞上乔浅初，场面顿时尴尬。 乔浅初看着顾双棋，没有说话。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从血缘上来说算是亲哥哥的人，并且因为那些不好的记忆而从心底里抵触这个血缘关系。 “没有，”穆南烟揽着乔浅初的手紧了紧，转头回道：“有什么事吗？”这几天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柏蕊的事情忙活着，顾双棋来这里也一定是因为这件事。 顾双棋看了乔浅初一眼，有些犹豫。 乔浅初抿了抿唇，终于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没关系。” 顾双棋一愣，转头看了看穆南烟，还是不确定自己能否说出来。 穆南烟轻轻点了点头。 顾双棋这才抿了抿嘴巴，轻声开口。 “柏蕊的庭审，在一个月之后。”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乔浅初在听见了那个名字之后，还是浑身颤了一下，抬眼看向顾双棋。 顾双棋被乔浅初的目光一烫——他从来没有见过乔浅初带着这么强烈的情绪去对待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听见了这个人的名字。 她厌恶和恶心，像听见什么极度肮脏的东西一般皱起了眉头。 顾双棋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说下去，转头看向穆南烟，见穆南烟也只是皱起了眉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一个月，确实已经是最快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乔浅初转头问道。 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她才终于肯听听进展了。在她逃避抗拒的这段时间里，南烟抗住了所有的压力，她不能做什么，至少要站在他身边。 穆南烟看了看顾双棋，开口道：“进去说吧。” 顾双棋点了点头，换了鞋子走了进来。 乔浅初走在穆南烟的身边，虽然没有显示出多少抗拒，但是离顾双棋还是有一段距离。她记得自己和顾双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她明白那种好感和熟悉是来自哪里的时候，突然就不想接受了。要她反转之前所有的认知，去接受自己生命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亲人，而这些亲人的得到，恰恰是以失去另一个为代价的......确实很难。 她跟着穆南烟坐了下来。 “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穆南烟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不仅是我们，对方也是。” 顾双棋问道：“你的意思是......柏即晨？” “不止，柏即晨，祁学深还有郑冰，都有可能成为威胁因素，但是这里是江城，事情会好办很多。” “申季扬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乔浅初听见了申季扬的名字，一愣，问道：“申季扬？” 穆南烟点了点头，伸手将烧水的开关按下去了，边动作边道：“申季扬是柏蕊的辩护律师。” 乔浅初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上她还可以理解，毕竟申季扬并不是他们的朋友，没有一定非要和柏蕊作对的立场，她担心的是巫幼晴那边。 “申季扬既然接了这个辩护，就一定会尽他最大的力量去做，”穆南烟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先搁在一边，我会处理。双棋，你看和杨腾和柏即晨，不要让他们有什么动作。” “杨腾？”顾双棋诧异道。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想了想，才知道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 “是郑冰的老熟人了，”穆南烟意味深长道：“郑冰能求的人只有他。” “好。”顾双棋点了点头。 乔浅初听着这些和乔美琳有关，又似乎离她十分遥远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恍惚。 顾双棋在安静下来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将双手摆放在腿上，又放在了身侧。 “那个......浅初，”顾双棋开口道：“桑桑一直说要来看你，但是被唐一心拦着，你要是什么时候闲下来了，我让她过来陪陪你。”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 顾双棋继续道：“你们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今天不一起了，”开口的是穆南烟，他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回答道：“浅浅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我待会熬点粥，现在让她吃油腻的，怕肠胃受不了。” 要是放在平时，顾双棋肯定感叹玩笑穆南烟和乔浅初的感情了，但是这些举动在现在看来，别样心酸和动人，让他生不出玩笑的心思。 ——如果有一个人替你抗下所有困难，替你周全所有事情，甚至恨不得替你经历离愁和孤独......那此生大概就没有什么憾事了。 “那我就先走了，桑桑也在家里等着我呢。”顾双棋站起了身子。 穆南烟和乔浅初也站了起来，送他到了门口。 顾双棋走到了门边，欲言又止，转身看了乔浅初一眼，终于还是转身，走进了阳光里。 乔浅初站在原地目送着顾双棋的背影渐渐远离，直到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小到她看不见了为止。 她转身，冷不丁地对上了穆南烟的眼，一愣。 “我去熬粥，你别站在风口。”他轻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直到穆南烟的味道已经从周身消散了，她抬起了头。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乔浅初四处环顾，找着手机，在沙发的一角发现了它。 屏幕上是唐一心的名字，显示有未读短信。她点开。 “明天我要去做产检了，好紧张，能不能陪陪我？” 乔浅初突然想起一心发短信的习惯——一向没有句号，少有逗号，通常都是全篇的感叹号，并且属于能打电话绝对不会发短信的那一类人。而现在她都已经开始学会用平淡和试探的语调来问话了，看来是吓得不轻。 她编辑了短信，回了过去。 “明天什么时候？” “卧槽你回我了？！” 乔浅初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一愣——她刚在心里夸完唐一心，唐一心就毫不留情面地破功了。 接着手机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我什么都吃不下，苏季青一直让我吃这个吃那个的，我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偏偏嘴巴还馋得要死！你现在应该在吃午饭吧？小区门口有什么好吃的吗？” 乔浅初一字一句将这些话都读了一遍，一眼就看出了唐一心的小心思——她是在变着法子问自己在哪里。 “我没在小区，我在家。”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乔浅初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点击了发送。 唐一心的回复在五分钟之后才到达，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好点了吗？” 乔浅初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回道：“嗯。” 逃避一向是她的习惯，她也因为逃避而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从前的那些东西，她都无所谓得到和失去，所以就算是扔了也不心疼。而这一次如果逃避了，她将会失去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必须直面。 难受吗？当然难受。除了难受还有痛苦、悲伤、愧疚、感动、焦灼、担忧、惊恐......她很难有的情绪，在一瞬间都有了。这些混杂的情绪日日夜夜切割着她残存的理智，当然难受，难受得快死了。 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她就一句话否定所有。她身边还有在乎的人，也有在乎她的人，应该受到惩罚的人也还依旧逍遥地活着，她有什么理由不坚强。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一次响了一下。 “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好。”她回。 “吃饭了。”穆南烟端着粥从厨房里出来，接着端出了小菜。 乔浅初将手机放下，起身摆放碗筷，在看见梅菜笋丝的时候一阵反胃，觉得油腻。 她捂着嘴巴干呕了一下。 穆南烟听见声响，立刻回头，看着乔浅初的动作，拔腿走了过来。 “肠胃不舒服？”他问道。 “嗯。”乔浅初点了点头。 南烟猜得没错，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吃饭了，现在看见带点油腥的东西都反胃，对那碗粥还有些胃口。 “你坐着，我去拿药。”穆南烟道，转身离开。 乔浅初坐在了桌旁，拿起筷子在凉拌的菜品上方晃了一下，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胃里的翻滚，于是只好作罢，将粥盛好了，喝了一口，也给穆南烟盛了一碗。 穆南烟的脚步声近了。 他手上拿着一盒胃药和一杯水，放在了桌上，嘱咐道：“先喝粥，喝了就吃药。” 乔浅初点了点头，低头喝粥。 “家里只有这些菜了，”穆南烟话里的喜悦十分明显，“我们等会可以去一趟超市，备点食物。”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夹过来的小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但是或许因为胃病犯了，怎么都咽不下，匆匆喝了两口粥就将碗筷放下了。 “明天我要陪一心去做产检。”乔浅初开口。 穆南烟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担心的就是浅浅会困在自己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但是如果身边有一个唐一心，他就放心多了。唐一心神经大条，痛苦来得比一般人猛烈但消失得也比一般人迅速，浅浅跟着她一起，情绪肯定会好很多。 “好。”他点头。 饭后，乔浅初换上睡衣，吃了药，躺上了床。 穆南烟站在床边看着她整理好一切，稍稍倾了倾身子，低了头。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面部滑过，到了额头，随即一吻。 乔浅初全身都麻了，僵了僵，又放松下来。 “午安。”穆南烟拉上了窗帘，轻声道。 “嗯，午安。”乔浅初也轻声回应。 卧室里重新归于宁静，只是很多天都不曾有人躺过床上，突然有了皮肤的温度。 第306章孕检 乔浅初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习惯性地从枕头旁摸出了手机，打开屏幕看了看。 先跳出来的不是时间，而是唐一心的未接来电，足足有十八通。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乔浅初从床上坐了起来，愣了许久，才给唐一心回拨了电话，边起身边揉着自己的头发，奇怪怎么睡了这么久。 南烟已经不在了，桌上依旧是清粥，但是菜色比昨天丰富了许多。 电话通了。 “喂？你还在睡呢？”唐一心开口，声音虽然还是大喇喇的，但是其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乔浅初开口道：“刚醒，你预约了几点的？” “四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已经在杀来你家的路上了！”唐一心道。 乔浅初挂了电话，收拾了一下，坐在桌前将清粥一点点喝干净了，抿了抿唇，止住了自己肠胃不适应油腻的反胃感，站起了身，轻轻伸了个懒腰，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几分钟之后，唐一心的车就停在了别墅前。 “孕妇可以开车吗？”乔浅初看着她，问了一句。 唐一心一眼看见的是乔浅初瘦了不少的脸，一时间咬牙心疼，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乔浅初奇怪地转头问道。 “没事，”唐一心挥了挥手，这才开起了玩笑道：“你看不起孕妇啊？” “我是看不起你。”乔浅初略带惋惜地回道。 你来我往的玩笑话是她们一贯的相处方式，谁都没有提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唐一心再缺心眼，也知道乔浅初和穆南烟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所以闭口不提。不是因为不好奇，而是因为阿初已经回来了，就代表一切重新步入正轨，那再说些有的没的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哎，你说，”唐一心在人行道前停了下来，等着红灯，“我这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啊？” “你希望你男是女？”乔浅初看着前方回了一句，神思都没有在对话上。 唐一心想了想道：“我个人希望吧......是个男孩。” “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女儿是我这个样子，如果是个男孩，我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娘里娘气的......” “男孩女孩都一样，”乔浅初轻轻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唇角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由你养大的，都是男孩。”好多天没有笑，扯动嘴角都有些费力了，但是并不妨碍她的表达。 唐一心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地转头看着乔浅初：“你找死！”嘴里说着威胁的话，但是心里的那块石头算是真正地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也如同往常一般轻快而有节奏地打动着，甚至还吹了一声口哨。 乔浅初转头笑着看向了路旁，恰好经过一家中菜馆，里面飘出来的油烟味往车内袭来。她立刻伸手关窗，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油烟味瞬间就冲了进来，将唐一心呛了满腔。 乔浅初胃里一阵翻腾，本来早晨吃的东西就不太消化，肠胃已经不适应了，这会儿估计闻到这么油腻的味道，身体就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低头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唐一心吓了一跳，立刻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乔浅初摆了摆手道：“没事......” “没事个屁啊！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唐一心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们先去医院！”一踩油门，往前方疯狂驶去。 乔浅初缓了一会儿才能够说话，开口解释道：“没事，就是肠胃的问题，我的胃本来就有些小毛病，这次一折腾，应该是折腾坏了。我回去慢慢调养就行，刚才那家中餐馆的味道太呛了。” 唐一心松了口气，看了看她，打趣道：“你这反应还真有点像怀孕了。我一个怀着的都没怎么着，你在一旁吐起来了......啧啧。” 乔浅初也恢复了力气，看着唐一心道：“和怀孕的感觉不一样，就只是肠胃的问题而已。”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唐一心本想继续追问，但是突然想到了阿初是怀过孕的，嘴巴一闭，不说话了--她不敢再提起什么让她难受的事情了，好不容易事情已经好转了不少，再让阿初想起了她怀孕流产的事情就太过残忍了。 “嗯。”唐一心点着头。 乔浅初看向窗外，不再回答。 过了一会儿，车子驶近进了地下车库，唐一心停好车，拉着乔浅初就往妇产科走。 “我根本就没有怀孕的感觉，”唐一心摇头叹道：“哎......也不吐也不难受，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折腾我，我都快怀疑自己是检查错了！不过苏季青有问他的医生朋友，说是我这个时间还早，没有反应时正常的......你说我生出来的宝宝要是这么乖，怎么办？” 乔浅初看着她--生出来的宝宝乖点，她居然还失望了？ “不会的，你生不出什么中规中矩的宝宝。”乔浅初笃定。 唐一心砸了咂嘴，“我这是被骂了呢，还是被夸了？” 乔浅初轻轻一笑，不答。这回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唐一心在一旁偷偷看她的脸，也笑了起来。 两人转过弯，挂了号，基本的检查流程都过了一遍之后，乔浅初陪着唐一心进了B超室。 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这是她遇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两个女孩模样的人一起来产检。 乔浅初也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苏季青怎么没有一起？” “我不让他一起，”唐一心挥了挥手道：“他要是在了，我们两个要说谁的坏话还得忌口，多不方便，是吧？” 乔浅初愣了愣，明白了唐一心的用意--唐一心什么时候忌口过？不过是想和她独处。 “好了开始吧！”唐一心往床上一趟，伸手将乔浅初拉了过去。 护士准备好了，拿着仪器放在她的小腹上扭转。 过了一会，屏幕上的画面虽然模糊，但是依稀可以看见一团小小的阴影。 “这就是宝宝。”护士开口道。 乔浅初忽然睁了睁眼睛，她想到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未出生宝宝的样子，那时候被太多事情牵绊，身体状态也极差，所以一直都没有想到要来看看宝宝。 “阿初你快看！”唐一心激动地揪着她的手。 乔浅初低头看着唐一心兴奋的脸，微微笑了一下，“嗯，我在看。” 美好的画面立刻被唐一心下一秒的话给破坏了：“哎呀我去啊！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有怀孕这功能！你记得张子善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我全身上下唯一的女性特征就是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部了！我当时气得想杀人......” 乔浅初转眼看了看周围的护士，全都已经笑成了一团。 唐一心瞪着眼睛继续看着屏幕，指挥道：“哎，往左边移一点，现在能不能看出来时男孩女孩？” “男孩女孩是不能告诉的，”护士开口道：“这是规定。” 唐一心撇了撇嘴，小声嘟喃了一句：“小气......”但是不到两秒钟就恢复了元气，大声道：“把这个打印出两份来，我等等要给张子善送过去！让他好好看看，老娘怀孕了！” 乔浅初被她幼稚的言行给逗笑了，开口道：“除了你让他来陪你做产检，否则他应该不会相信这是你怀的。” “可是我等不及要证明了啊！等我大肚子得等好几个月，到时候再挺着肚子去他家门口遛弯......这个想法虽然很美好，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对了！你帮我拍照！快！” 乔浅初无奈，拿起了手机，帮她拍了几张做出各种，看着唐一心对着镜头做出各种搞怪的姿态，脸上居然还还带着高贵和骄傲...... “行了，下来吧。”乔浅初道。 再不下来，护士估计能笑出八块腹肌。 唐一心恋恋不舍地从床上下来了。 “这位女士，怀孕期间最好少用手机。”护士在一边提醒道。 “我知道，”唐一心拉着乔浅初往外走，边走边轻声道：“我就是快闷死了，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苏季青简直变身初中班主任......” 乔浅初笑着出门。 说不羡慕是假的，她曾经也感受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也想象过要给这个生命什么样的未来，而最终还是失去。现在连一心都要当妈妈了，一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 “哎，”唐一心停住了脚步，开口道：“你要不也去检查检查？” 乔浅初诧异抬头，“我？” “对啊，”唐一心道：“你不是恶心得慌吗？刚才在里面我看见你又干呕了一次，去检查检查吧？万一是怀上了呢？” 乔浅初失笑，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她不是拒绝相信，只是怕有了希望之后的失望。 “那你去检查检查胃吧？都已经来了，干脆把要查的都查了！” “南烟已经给我抓了中药，我之后慢慢喝着调理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们走吧？”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犹豫着望了一眼妇产科--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就拉着乔浅初冲进去检查了，但是现在她也开始担心了。万一不是，不是白白给了阿初希望？而且阿初的胃确实一直都有问题，大概是她想多了。 “好，走吧。”她道。 夜色已经笼罩，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07章别扭的关怀 第二天。 吃过早饭后，穆南烟开车送乔浅初到途游公司上班。 到了公司门口，他停好车帮乔浅初解了安全带，习惯性地握了一下她的左手，抬眼看了看她道：“中午一起吃饭吧？”话语的尾音带着询问。 乔浅初的另一只手够在车门开关上，听着，侧头看着穆南烟黑沉沉的眸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说道：“好。”说罢便下了车。 乔浅初站在街边没急着走，站着等待穆南烟的车子先离开。 穆南烟从后视镜里面瞥了乔浅初纤瘦的身影一眼，眼神一松，恢复到了一贯淡定从容的笑容。再次深深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他这才发动车子朝着楼南的方向去了。 乔浅初目送着穆南烟的车消失在视线中，直到真正看不见了，这才拎着手提包转身朝公司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她碰见了刚到的巫幼晴。 “阿初？”巫幼晴站在乔浅初的身后，瞪大一双圆眼有些不敢认乔浅初了--她实在太瘦了，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 巫幼晴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她走上前站在她旁边，眼睛盯着电梯上面显示的楼层数，开口轻声道：“还好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乔浅初却明白这话的分量有多重。有些话不知道从何开口，便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浅初“嗯”了一声，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唇道：“总要向前看。” 这时电梯到了，她迈步进了电梯。巫幼晴也跟着抬脚进来。电梯里面只有她们两人，气氛却丝毫不尴尬沉闷。 巫幼晴能体会到乔浅初心里那锥心蚀骨的痛，所以无需多言，身边的朋友也会帮着她渡过这次的难关。 电梯门开了，乔浅初和巫幼晴并肩往途游的办公区走去。 “沈淑萍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管不了同庆集团的事情，所以李然也恢复了自由身……”巫幼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乔浅初的耳朵里，讲述着她这不在途游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他本来想辞职离开的，但苏季青爱才，就把他留了下来。” “这样也好，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平台可以发挥他的才能，又可能摆脱束缚不用再伪装下去。”乔浅初突然接话。 巫幼晴似乎也没想到乔浅初会搭话，稍微愣了一下，才笑着又道：“是啊，能找到一个赏识他才能的老板真的很不容易。苏季青也的确大气，不计前嫌地将一个新的手游项目交给了李然，让他全权负责美术部分的事情。” 乔浅初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乔浅初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隔壁有人好奇地将脑袋凑了上来，“诶我说，浅初你近段时间去度蜜月是不是很甜蜜啊？”她扑闪着精心刷过的长睫毛，满脸八卦的味道。 蜜月？ 乔浅初怔了一下，随即明了。这估计是苏季青为了不把婚礼的事情闹大，随便压下来的借口。这样一想，她收回思绪，微微牵起唇角对那个人说：“还好。”简短的两个字，便断那人想要再次开口询问的欲望。 乔浅初还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冷淡过。那人讪讪地一笑，随后自己找了台阶下，转了个身，面对着电脑开始工作了。 桌上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乔浅初打开公司内部的交流软件IN，想要问一下巫幼晴《诸神传》这个项目的进度以及她的工作内容。 刚登上去，乔浅初的办公桌前方突然被一片阴影给遮挡住了。她抬眼一看，就瞧见正端着咖啡杯的陆月有些拘谨地站在她面前。 “你来了，”陆月有些别扭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将手里的咖啡杯往前一递，“喝杯咖啡吧，这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很香，喝了提神。” 乔浅初诧异地看着她，心中一动，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陆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道：“我忘记你嗜甜了，这杯只加了一颗糖，要不我再去给你加几块糖？”她还以为乔浅初是不准备接受她的示好，一时间乱了心神。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陆月从来没有这么笨手笨脚过，脸颊微红，打算收回手离开。 “谢谢。”乔浅初道，然后在陆月呆愣的目光中接过了咖啡杯喝了一口，诚恳地道谢：“咖啡很好喝。” 陆月的脸颊更红了，她和乔浅初之间相处时的气氛还从未如此轻松过。她似乎是被乔浅初的目光一烫，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就像是读书的时候面对老师一般，极力地想要挣表现要表扬。 “……我去工作了，咖啡杯我待会儿过来拿就行。”她指了指搁在桌上的杯子，鼓起勇气正视了乔浅初一眼，心里不知怎么地轻松了许多，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乔浅初嘴角的笑不自觉地就漫了上来，随后她端起咖啡又抿了好几口。 巫幼晴见陆月已经走远了，才滑动办公椅到乔浅初这边来，悄声道：“她变了。” 乔浅初的眼睛里面有了笑意，“嗯。” 巫幼晴瞟见乔浅初脸上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然后什么都没说，又回到工位上去了。 乔浅初一时忘了要问巫幼晴工作内容的事，等她喝完陆月送的咖啡才想起来，这时她已经打开了工作邮箱，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李然发过来的邮件--《诸神传》项目的工作进度。 幼晴说他是前天才转到新项目去的，那么这是他交接时整理的工作资料了？ 乔浅初点开邮件进去，下意识地瞥了下时间，邮件是昨天发的。 心下一暖，她给李然发了条IN消息过去：“谢谢你的邮件。” 不多时，对话框闪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是李然发过来的--不用谢。等你痊愈。 乔浅初的手指放在鼠标上，很久都没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关闭了对话框，然后根据李然整理的邮件内容来梳理工作进度，等有不明白的再一起问幼晴。 快到中午的时间，穆南烟的电话打了进来，“忙完了吗？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乔浅初这才想起来早上她答应了南烟一起吃饭的事情。她起身收拾好东西，然后跟苏季青请了下午的假，便下了楼。 刚出了途游公司的大门，乔浅初走下楼梯，一眼便望见了正站在车身旁的穆南烟。 穆南烟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本来正垂眸接着电话的他，眼睛一抬，一下子就朝她的这个方向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一分不多一秒不差。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手臂，虽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但整个人看着依旧清俊逼人。 见到她，他微微翘起一边唇角，对着手机那边说了一句什么，随即便收了线朝她这边走来。 “饿了没有？”他站在她面前，抬手帮她理了理耳发，“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要尽快地赶上项目组的进度，所以看了一上午的资料，还没来得及想。”乔浅初站得比穆南烟高一台阶，刚好可以与他的眼神对视。他的眼眸黑嗔嗔的，像黑曜石一般，里面的情绪她轻易就可辨读。这样的一个男人，乔浅初只能庆幸自己没有一错再错，失去了亲人之后再失去他。 乔浅初的眼睛有些发胀，等她回过神来时，只感觉到手上一暖--穆南烟正牵着她的手。 “你下午还要去工作室，不如我们就在附近那家的中餐馆吃点菜怎么样？”穆南烟带着她往前走，好听的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乔浅初点点头，答道：“好。” 两个人吃饭，穆南烟点了清淡的两菜一汤。乔浅初这两天胃口一直不好，反反复复的，就刚才在途游的时候，她还去洗手间吐了一两次。 穆南烟点好菜，正准备将点菜单递还给服务员时，就听见乔浅初插了一句，“请问这里有没有小酥肉酸汤？” 小酥肉酸汤？ 穆南烟动作一滞，偏头略带疑惑地看了乔浅初一眼--浅浅一向都不喜欢吃酸的食物，这是怎么了？ 乔浅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吃这道菜，微微一拧眉，她试着说服自己不往其他地方想，“最近没什么胃口，这道菜刚好可以开开胃。” 穆南烟“嗯”了一声，让服务员加了这道菜。心下却一触，有些不敢想到某个可能性，真的不敢再想下去，怕空欢喜一场。 小酥肉酸汤的确挺开胃。穆南烟看着乔浅初连喝了小三碗汤，满意地笑了笑，也盛了一碗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刚抿了一口便皱了眉。 酸汤酸汤，果然很酸。 他伸手将乔浅初碗筷偏移的地方摆正了，又伸手将纸巾铺在了她面前。 乔浅初一笑——南烟的小习惯还是没变。 吃完饭，穆南烟开车将乔浅初送到工作室。 乔浅初站在街边，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很久之后，才转身。 穆南烟也看着后视镜，很久之后，才加速往律所的方向驶去。 第308章一辈子的朋友 乔浅初走进工作室，一眼便看见了江承北和顾双馨正悠闲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茶休息。 见着乔浅初，顾双馨嘻嘻哈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双手捧着茶杯，眼睛盯着别处，僵硬着身子站了起来，“你来了。”说完这句话，她才将目光缓缓移向了地面。 乔浅初看见她的反应，一愣，明白了——现在不仅仅是顾双棋，连顾双馨和她也面临尴尬的关系。 顾双馨捧着茶杯的手一直僵着。乔浅初是她亲姐姐的事情已经成了认定的事实，婚礼的事情过后，她还没和她正式地见过面。婚礼上柏蕊播放的录音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也根本忘记不了……这几天只要安静下来，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脑子里就会一直有个声音在盘旋不去——她是你爸爸的私生女！是舒岚和你爸爸的女儿！ 从顾双馨记事起，她就记得顾均书一直都和叶兰心相敬如宾，貌合神离，也都是分开住的。但他们二人的感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她一无所知，也无从查起。毕竟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而舒岚当年一直都在国外，直到最近才回国。但是家庭冷暴力带给她的伤害，只有她自己知道。 乔浅初缓缓抬眼看了看顾双馨，并没有双目相接的一刹——她能理解，也能明白。换位思考，如果她今天处在顾双馨的位子上，恐怕心里也会有这么一块疙瘩在。 她走到江承北面前停下，微微一笑，开口道：“承北，谢谢你。”她没有说为什么，但是相信江承北能够明白。他抛却一切顾虑来点醒他，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江承北能够做得出来，这样的心胸也只有江承北能当得起。 江承北心里一涩，面上却明朗地笑了起来，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作为朋友，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一句“朋友”，便已经为他和她之间清晰地划了线。 乔浅初也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不禁有些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唇角微扬，点头道：“恩，一辈子的朋友。” 江承北眼神微黯，起身为乔浅初倒了茶。 乔浅初点头道了谢，然后坐在了顾双馨旁边的位置上，两人挨得很近。 顾双馨局促地往左边挪了挪身体，乔浅初笑着，也往旁边一动，终于还是说道：“双馨，我们谈谈吧。”虽然她从未打算过要接受那个莫名其妙的妈妈，但舒岚做过的事她不能否认，也不能不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因为他们——顾双棋和顾双馨，是她一早就认定了的朋友。她不想失去。 三人都沉默下来。 “我进去整理一下合作商的资料。”江承北起身说了一句，随后走进了小会议室。 大厅里面就只剩下乔浅初和顾双馨两个人，尴尬的气氛顿时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角落里蔓延。 顾双馨低着头，刘海遮挡住她的侧脸，乔浅初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乔浅初看着顾双馨，没有开口，她知道关于这件事情，顾双馨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只是没有那个契机。 果然，顾双馨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开口道：“我现在对你的感情很复杂……自从知道你是我亲姐姐，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乔浅初直了直身子，等着她继续说。 “你别看我每天吵吵闹闹的都在笑，其实我家庭并不幸福。从小到大，我爸和我妈的关系就很僵，他们也没怎么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他们没有参加过一场关于我的活动——家长会、亲子项目甚至是老师家访，都是我哥应付的。我努力扮演一个好学生的角色，拿很多奖，参加很多活动，不停地获得上台表演的机会，都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像普通的家长一样，坐在台下为我加油，但是这种幸福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怎么不怨？我不理解为什么不相爱的两个人需要以忍受对方一辈子为前提来结婚。直到长大后我悄悄问过我哥，爸妈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第三者……之前我还不信，但婚礼上柏蕊放的录音证明了一切，舒岚就是我爸妈婚姻的第三者……而且还突然冒出你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说到这，顾双馨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乔浅初的这张脸——以前她就有过疑惑，为什么看着乔浅初的感觉总是这么熟悉，原来这就是血缘关系的奇特之处。顾双棋、舒岚、乔浅初，气质相近，只是乔浅初更为平和内敛些——亏她以前还经常调侃乔浅初和顾双棋，说她和乔浅初比起来，乔浅初倒更像是顾家的女儿。 竟一语成谶。 听着顾双馨的话，乔浅初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过她的话茬。默了几秒，她伸出手搭在顾双馨的手背上，轻声道：“对不起。”即便这件事根本不能由她做主，但她还是开口道了歉。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南烟的感受——不是愧疚，也没有不甘，只是单纯的在乎。 舒岚和顾均书的事她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牵扯。但和顾双馨和顾双棋有直接联系的是她，是乔浅初这个人，而不是大提琴家舒岚。 顾双馨看着乔浅初的眼睛，看着她眼皮底下的黑眼圈以及那宽大不少的衣服，眼睛也有些发胀了，变得微红。 乔浅初继续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在婚礼上才知道顾……”她一顿，“叔叔是我的亲生爸爸。我这辈子的妈妈只有一个，她已经不在了。我虽然不想认舒岚，但却不能当她所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特别还是在你和双棋都是我好朋友的情况下。双馨，这时候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复杂。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吗？”她握住了顾双馨的手。 顾双馨咬着唇不作声，半晌才似乎要点头，又摇头，再点头，自己纠结得不行，但是又不舍得甩开乔浅初的手。 乔浅初继续道：“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带我一起去见见你妈妈吗？”顾双馨的心结难解，她也需要知道很多过去的事情。 “现在吗？”顾双馨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现在……可以。”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出了途游。 再次来到顾家时，乔浅初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抹紧张的情绪。 她恍惚想起婚礼上见过的顾双馨的妈妈，很容易就令人生出亲近感。这样的女人，通常都是温柔恬淡的。 上一次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也没怎么闲聊。这一次…… 乔浅初跟在顾双馨身后，穿过了花园和长廊，最后到了一栋独立的小楼面前。 “我妈信佛，也喜欢安静，所以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边，”顾双馨淡淡开口，“以前我总嫌弃我妈的性子冷淡，但是现在我老是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发现我爸出轨的事，她才会变成这样？”她张嘴，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都倒出来了。 乔浅初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门突然开了。 “咔。”门锁响动的声音。 随后，叶兰心疑惑的脸在门后出现。 乔浅初一愣，顾双馨的话头也止住了，转头看向屋内。 叶兰心在最初的疑惑消散之后，笑容很快爬上了脸，看着乔浅初，也没有特别的情绪，“第二次见面了。” 乔浅初见叶兰心态度平和，也松了口气。 “叶阿姨好。”她不禁庆幸今天顾双棋和顾均书都不在，否则就尴尬了。 “都进来吧。”叶兰心侧了侧身子，往边上一退让乔浅初和顾双馨都进房间里去。 这栋小楼虽然布置简单，但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还有单独的一个大房间，那儿应该就是叶兰心念佛的地方。 坐下后，叶兰心为她们两个倒了温水，坐在了她们对面，眼神转向了乔浅初这边，轻声道：“浅初，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也应该好好地活着，让她的灵魂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希望你能走出这个阴影，永远幸福下去。” “谢谢。”乔浅初唇角微僵。乔美琳的事情发生后，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提起这件事。大家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她的伤口，让她自己舔舐、恢复、愈合。 幸福？她抬眼看着叶兰心——平稳的语调和干净的眼神，这话丝毫没有其他隐含的意思，切切实实地表达了她的关心和祝福。这个女人在面对老公的私生女时，居然也能如此泰然处之，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因为无法挽回，所以不作为？ “妈……”顾双馨叫了叶兰心一声，问出了同乔浅初心里一样的疑问：“爸爸……的事，你是真的不在乎吗？”她嘴唇一抿，“乔浅初是我和哥哥的朋友，虽然我很在乎你的感受，但无论结果如何，她还是我的朋友，这点一直都不会改变。”说完，她吞了吞口水，小心地观察着叶兰心脸上的表情。 乔浅初心下一暖，笑容缓缓爬上了嘴角。来之前，她还担心顾双馨的反应，担心叶兰心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到她和他们兄妹间的友谊。现在看来，她多虑了。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无论她认不认祖归宗，是朋友的依然是朋友。 叶兰心端坐在沙发上，整个过程情绪几乎没有起伏，一直保持着一种平和的状态。听了顾双馨的问话，她似乎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又何必执着于谁对谁错？出生不是浅初能决定的，真要归罪于谁的话也不会是她……”她后面又再说了什么，乔浅初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她在晃神期间被顾双馨拉着手按原路离开了顾家。 上了她的车，顾双馨系上安全带，眼睛望向前方，突然说道：“你……你应该不会想要认我这个妹妹吧？我们继续做朋友吧？” 乔浅初知道顾双馨好胜好强，她也确实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影响自己的生活轨迹了。 “嗯，一辈子的朋友。”这句话她今天说了两次。 顾双馨咬了咬牙，转头看着乔浅初，开口道：“好，一辈子！他们老一辈的恩怨让他们纠结去吧，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乔浅初心里一动，点头。 第309章真的有了 和顾双馨在工作室分别，穆南烟的车已经等在路上了。 乔浅初看着工作室附近一排的小餐馆，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了，自己也觉得奇怪。 怎么这一次的胃病这么严重，连喝了两天的中药都不见好？南烟不让她吃胃药了，说是药性对身体的伤害大，估计喝中药的效果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吧。 她走近了穆南烟的车，一愣。 穆南烟正坐在驾驶座上，似乎等了许久，疲惫地闭着眼睛靠着自己的座位，神色困倦，颧骨较之以前突出许多，清俊的外表依旧精致得无可挑剔，只是让人心疼。 乔浅初抿了抿嘴，不想去打扰他的休息，烈日暴晒，她就站在车前静静地等着，看着穆南烟的睡颜。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南烟突然一震，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边的乔浅初，四目相接。 “来了。”他轻轻道。 乔浅初伸手开门，坐了进去，应着：“嗯。” 穆南烟恍惚间看见了她一边脸是微红的，眉头一皱，开口道：“脸怎么了？我看看。”他伸手来扶。 乔浅初摇了摇头，脸色微微发红——刚才盯着他看了许久，没注意就在太阳底下站了那么长的时间。这给南烟知道了，估计要戏弄她许久。 穆南烟疑惑地看着，坚持要将她的头扭过来查看，乔浅初耐不过，只好转了头。 “大概是刚才晒伤了，我坐在车里，一边晒得到太阳，一边晒不到......”她突然停住，干呕了一下。 两人都是一愣。 这里是车内，因为穆南烟的洁癖，只要是他的地方都是清醒干净的，空气中隐隐还有花香——没有油烟，没有让人恶心发腻的东西，她怎么会突然干呕？ 穆南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浅浅，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是胃病也该查查，如果不是......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自己身体狂喜的本能。 乔浅初这回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接二连三的不良反应，确实应该去查查了。 穆南烟转身发动车子，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抓得很紧，在微微颤动着。 “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穆南烟问道。 乔浅初看见了他轻颤的手指，心里一动——她从来没有见过南烟这样。 “我记不清了，”乔浅初有些懊恼，开口道：“这段时间太多事情了。” 穆南烟也有些懊恼，因为平时他都会留心这些的，怕浅浅的身体出状况，但是因为乔美琳的事情忙了许久，他竟然也给忘了这事。但是想到他们上一次没有安全措施的时候，大概是一个多月前。 想到这里，穆南烟车速加快。 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乔浅初推门下车，站在路旁等着穆南烟停好车后过来。 “冷吗？”穆南烟开口问道，触手的皮肤竟然是冰凉的。 夏季已经接近尾声，但是越是在这时候，阳光越是容易做出最后的挣扎。 “不冷。”乔浅初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反手握住了穆南烟的。 穆南烟感觉到了她的回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将她揽住，往医院里走去。 直到挂了号，乔浅初才开始紧张。 南烟挂了两个科，先带乔浅初去检查了胃，在等结果的时候又进了妇科。 乔浅初迈进妇科之前脚步一停，扯住了穆南烟的手。 穆南烟也是一顿，转身将她的手握紧了，轻声道：“没关系，我们就是去查查。” 乔浅初的手渐渐松开了——她不是为自己担心，如果有宝宝了，当然最好，但是现在她的心里也没底，但是南烟的期待却是超出预期的......如果没有宝宝，南烟会不会很失望？她不想让南烟失望。 穆南烟看着她，明白乔浅初的顾虑和担心，开口道：“浅浅，我的承受能力没有这么低。我一直想有我们的宝宝，我知道迟早会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都不会让我失望。” 乔浅初抬眼看了看他，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跟着穆南烟走了进去。 等结果的时间即使是几分钟也显得尤为漫长，但是因为乔浅初已经做过一遍了，所以在回答医生和整个流程里都十分顺畅。 五分钟之后。 乔浅初从窗口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结果单，转身和穆南烟走到了一边。 穆南烟盯着那张单子，伸手和乔浅初一起打开了，两人微微低头，在一些数据里找熟悉的两个字...... 乔浅初的眼睛突然瞟到了那两个字，一颤。 “......阳性。”她轻声念了出来。 穆南烟在她念出声的同时也看见了那两个字，嘴角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他原本也没有抱什么期望，只是心底一个小小的奢望，何况浅浅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经历了这一次的打击，他自己心底里认为这样的状态下，她不可能怀孕，也不可能将这个宝宝坚持住。所以在看见检查结果的那一刻，惊喜快速地从心底里奔涌出来，蔓延至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中。 “阳性......我们有宝宝了......”穆南烟轻声重复着，抬头看着乔浅初。 乔浅初还在这两个字的冲刷下没有回过神，愣愣地看着穆南烟。 有宝宝了！不是胃病，不是难受，原来这些日子的干呕和嗜睡都是有原因的，原来.......真的有一个新的小生命在她肚子里生长。 乔浅初几乎在瞬间红了眼眶，抬眼一看，穆南烟的眼眶也是红的。 两人对视着，张了张嘴，只是笑。 乔浅初咬牙笑着，眼泪在下一秒出来了。从乔美琳死后，她就哭不出来了，虽然多有眼眶酸涩肿胀的时候，但是这一次的眼泪，居然不会因为悲伤而流。 穆南烟将她拥住了，轻轻摸着她的头，低沉而惊喜的声音响在乔浅初的头上方，“浅浅，真的，我们真的有宝宝了。” 乔浅初猛力点头，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个孩子是太大的意外和惊喜，几乎冲破了连日的阴霾。 新的开始和新的生命，这是她在看见结果的前一秒都还不敢想象的。 来来往往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一对相拥的人，指指点点之后又离开了，在身后窃窃私语。 “长得真好看，抱一起干嘛呢？” “应该是怀孕了吧？” “这话说的！那么多人怀孕了，也不见得能高兴成这样的......” 穆南烟抱着乔浅初，没有理会周边人的眼光，一直等到乔浅初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了下来，才松开了手。 “浅浅，这是我们的孩子，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尽全力，让他有机会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穆南烟道。 乔浅初用力点头：“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那样的事件了，她不允许有。 她拥有的东西太多，虽然在失去的时候也足够惨烈，但是她已经得到这么多东西了，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一帆风顺的人生？所以从遇见南烟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再平凡。她拥有不平凡的另一半，不平凡的朋友，不平凡的家人，就不可能有一个平凡的未来。她已经明白。 穆南烟笑了起来，又拥了拥他，带着她往门外走去。 “南烟，”乔浅初轻声道，有些犹豫，“这是......她带给我们的礼物吧？”尽管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乔浅初还是说出来了。她没有提到那个“她”是谁，她清楚南烟能明白，也知道自己暂时还说不出口。 穆南烟点了点头道：“是。”他也知道她的想法是虚幻而幼稚的，但是这个他们需要一部分虚化来填补已经失去的空缺。 乔浅初安心地点头，上了车。 穆南烟在上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系安全带，而是拿出了手机。 “做什么？”乔浅初疑惑转头。 惊喜的浪潮还残存在心里没有完全退却，她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穆南烟也一样将喜悦表露无遗，拨通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告诉全世界。” 乔浅初一愣，笑了起来——她记得上一次，南烟也是这个反应。 “喂，你在哪儿？”穆南烟开口。 张子善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了过来，“......你撞鬼了？怎么这么高兴？” “浅浅怀孕了。”穆南烟是笑着说的。 这么长久的沉闷和痛苦之后，唯一能够带给他们曙光的一件事情出现了，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笑容。 “什，什么？” 穆南烟不等他有所反应就挂了电话，接着又拨出了许多，都只是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挂断了。 于是整个朋友圈都沸腾了。 唐一心的电话在五分钟之后就打进来了。 乔浅初恍然回忆起了上一次他和南烟一起来医院孕检时的情形，也是这样的通知方式，也是在出结果之后的拥抱，但是这一次的含义，却完全不同了。 她接了起来。 “喂！真的吗！”唐一心在话筒那边尖叫。 “......嗯。”乔浅初道。 “啊啊啊！！天啊！太好了！”唐一心欢呼着：“那这一次你看见穆南烟的表情了吗？” 乔浅初一愣，才记起上一次唐一心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看见穆南烟的表情了吗”——她一直在期待穆南烟有失控的时候。 “看见了。”上一次她没有关心，而这一次两人在那个沉默瞬间的对视，穆南烟发红的眼眶已经彻底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什么样的？！”唐一心又问。 乔浅初偏头看了穆南烟一眼，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已经怀了一个半月了，谁先生？”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唐一心的注意力，唐一心立刻大声道：“什么谁先生谁后生！管他谁先生！你肚子里的那个我都先预定了，我是干妈！不然如果我们两个生出来的性别不一样，就结婚好了，不是有那个什么指腹为婚......” “唐一心，不要轻易暴露你是穿越人的身份。” “你在哪里？我马不停蹄地过来砍你！” 乔浅初笑容扩大，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穆南烟也结束了通话，伸手将她的安全带系上了，撩了她耳边的头发，轻声道：“出发。” 车子启动。 乔浅初望向窗外开始倒退的树，尽管绿意正浓，地上还是有些许落叶。 这个孩子......乔美琳生前是盼望的，但是她已经看不见了。 牵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笑了笑。 第310章必须要孩子 穆南烟的车子没有停在自己的别墅区，而是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我们先回穆家吧？”他转头征求乔浅初的意见。 乔浅初笑着点了点头。这似乎是南烟第一次主动和她提出要回穆家的事情。 穆南烟方向盘一转，往城西的别墅区驶去。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穆家的门前。 大门开着，保姆第一时间向里面走去，穆南烟下了车，乔浅初也下了，他伸手来扶。 她一愣，失笑，“别这么紧张兮兮的。” 穆南烟也是一笑，但是仍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进门——他怕伤到孩子，更怕伤到她。浅浅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比谁都清楚，偏偏是最不适合怀孕的时候怀上了，但是偏偏又是最需要这个宝宝的时候有了......他需要尽全力去保护浅浅和这个孩子平安出世。 穆家的气氛还是一片严肃。 穆南烟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穆严松坐在沙发上，茶几的面前摆放着一盘棋，横着放的。他的左手右手两边各摆了棋子，眉头紧蹙。 在一片安静中，谢雅棠下楼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和急促。 “阿初，阿穆——你们怎么来了？”她喘着气奔下楼，走到了穆南烟和乔浅初的面前。 她害怕听见什么更加不好的消息，这几天的穆家也都是出于阴霾之中，没人有心情做其他的事情，谢西恬已经感冒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好，吃药也没用，穆严松天天对着盘棋，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每每她经过的时候都可以看见棋盘上的棋子没有动过。 这时候如果再有什么坏消息......那真是天大的打击了。 谢雅棠皱着眉头，紧张地等着穆南烟开腔。 穆南烟安抚地笑了笑道：“有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谢雅棠一愣，松了口气。 穆严松也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严肃的脸上表情稍稍放松了些，看向乔浅初，关切的目光直接传递到了乔浅初的眼底。 乔浅初心里一暖。 穆南烟转头看着乔浅初，乔浅初开口道：“你说吧。” 他点头，“......浅浅怀孕了。”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所有人听见了。 “什么？”谢雅棠愣愣地呆在原地。 穆严松突然站起来了，眼神缓缓移到了乔浅初的肚子上，一时间没有答上话。 楼梯处的脚步声再一次响了起来，谢西恬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也是一脸震惊。 “怀......怀孕了？现在？”她看着乔浅初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消瘦的身形，在震惊之后就是惊喜。 谢雅棠也慢慢缓了过来，轻声叫了一下便奔向了乔浅初，拉着她上下看着道：“真的吗？” 乔浅初点了点头，“真的。” 穆严松抖了抖嘴唇，开口道：“怀了好......怀了好。” 惊喜过后，便是担忧了。 谢西恬看了看乔浅初道：“南烟，你怎么让她瘦成这样了？” 穆南烟有些愧疚地看了乔浅初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怀孕，合适吗？”谢西恬又问道。 众人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乔浅初的身体状态、心理承受能力，恰恰是最虚弱也最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怀孕，面临的就是流产的风险。而且就算死生下来了，孩子能不能健康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时间大厅里没有人再说话，人人都是面色凝重。 乔浅初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会保护这个孩子出生。”一个母亲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她刚经历过，不是吗？ “我是说......”谢西恬犹豫了一下，看了乔浅初的肚子一眼，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她的疑虑已经越来越重了，“怀孕了大家都高兴都惊喜，但是......” “但是什么？”穆南烟也稍稍敛了笑容。 谢西恬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要不要考虑把这个孩子拿掉？” “为什么拿掉？”谢雅棠的反应最大，激动道：“好好的拿什么孩子！阿初已经失去一个了，你出什么馊主意呢！” 谢西恬摇了摇头，清瘦的脸上坚毅依旧，冷静地开口道：“南烟，阿初，你们认真想想。现在是要孩子的时机吗？阿初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都处在最弱的时候，要孩子就等于要她的命了吧？上一次怀孕的时候就有先兆流产的症状，万一这一次再出什么意外呢？她的身体可以承受得起再一次的意外吗？她的心理可以吗？” 几个问句，问得众人哑口无言，也恰恰问到了穆南烟心底里最深处的担忧。 他欣喜高兴，也珍惜，但是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的问题。浅浅到底能不能承受，他不确定。如果只是平时的小事件，他相信浅浅自己可以调节好自己的心理状态，但是这一次发生的并不是小事，他也清楚乔美琳对浅浅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可以吗？ 乔浅初扫了一眼穆严松已经僵住的笑容，扫了一眼谢雅棠正在深思的痛苦表情，扫了一眼看似冷静但仍旧透露出隐隐担忧的谢西恬，最后，扫了一眼穆南烟。 和南烟眼神相接的感觉很奇妙，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交流都要通过语言来表达，肢体是一种，眼神是一种，触碰也是一种。但是她和南烟的沟通，没有任何一种能强烈过眼神的对接。她能够看清楚他眼睛里所有的情绪，尽管那些是担忧、欣喜、焦虑和犹疑的混杂，穆南烟也能够清楚地看见乔浅初眼里的东西，此刻也只有一种情绪，浓烈得能够盖过其他。 ——坚定。 “我要这个孩子。”她没有任何犹豫。 要就是要，拼尽全力也要将他带到人世。 一阵沉默。 “仔细考虑一下，西恬说的是对的，”穆严松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活了这么久，这辈子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看见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出世，但是如果是以你的身体作为代价，我宁愿看不到。” “你要想清楚，不要冲动。”谢西恬缓声道。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没有说话——不管浅浅做什么决定，他无条件支持。 乔浅初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我要这个孩子并不是冲动，也不是没有经过考虑的下的决定，你们放心。身体的问题要慢慢调理，我会努力，南烟也会陪着我，我不担心。至于其他.......”她没有再说下去。 大家都沉默着等着。 她抿了抿唇，穆南烟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了。 乔浅初向来不是喜欢去表达自己想法的人，不是不擅长，而是不必要。懂的人自然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够明白，而不懂的就算是将嘴皮子说烂了，也只是白费力气。所以要她将心思摊到台面上来给大家看，是比较困难的事情。但是如果她不表态，大家就都会继续为她担心。 “我从来就不算是一个顽强的人，但是至少能够算坚强。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太多，这个宝宝我一定会生下来，不为其他，光是母爱就足够让我有力量将他带进人世了。而母爱的伟大和无私，还有由这种情感带来的力量——我们都刚刚亲眼见证过，不是吗？”她轻声道来，已经没有滞涩。 众人默然。 他们确实刚刚经历和见证，乔美琳就是最让人震撼的例子。 “现在南烟在忙柏蕊庭审的事情，很多东西需要大家帮忙.......”乔浅初道。 “你说什么呢，”谢西恬看了看她，“一家人之间没有帮忙，都是应该。既然你做了决定，我们会尊重，也会陪你一起实现，你放心养胎。” 乔浅初点了点头。 “爸，”乔浅初抬眼看向了穆严松，开口道：“你也别太多顾虑了，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脆弱。” 穆严松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穆南烟轻轻笑了起来——他的浅浅，终于又回来了。 “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谢雅棠道。 乔浅初摇了摇头道：“今天就先不在这里吃了，我想去......我妈的墓地。” 谢雅棠一愣，立刻点头道：“是是，应该的，你怀孕了你妈一定很高兴......”她说出口了之后又发现自己的表达不太对劲，噎了噎，抬头看着乔浅初的表情。 乔浅初只是笑了笑，点点头。 穆南烟也点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西恬，你别说光顾着说别人，自己照照镜子，瘦脱形了。” 谢西恬身子一僵，随即笑了起来：“我最近减肥。”乔美琳的事情一发生，她和柏即晨再无可能，连续的失眠也几乎将她逼疯。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转身离开了穆家，走到了自己的车前。 乔浅初想到了柏即晨和谢西恬之间的因果，叹了口气，开口道：“她自己过不去那道坎，就算身边再多好的人，也看不见。” “我估计她身边最好的那个，也要离开了。”穆南烟道，伸手给乔浅初系上了安全带。 “张子善吗？”她问。 穆南烟看着前方，半晌，开口：“没有谁经得起长久而绝望的等待，也没有谁学得会深入骨髓的习惯之后再去放下。他们，可能就这样了。” 前一句，说张子善。后一句，说谢西恬。 都是固执而偏执的人，为了自己的爱情坚守许久却终究抵不过现实而放弃。 乔浅初抬眼深深地看了穆南烟一眼——她拥有的东西到底有多奢靡珍贵.... 第311章再次见她 车子越行驶越偏远，一直到了墓地的园区。 乔浅初下车，看着阳光眯了眯眼睛，抬腿往前方走去。 穆南烟跟在她背后，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他知道浅浅现在需要自己的空间。 找到了乔美琳的墓，乔浅初一愣--虽然当时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因为当时也没有空去注意其他，只有自己满腔的情绪冲撞，但饶是这样，她还是依稀记得乔美琳的墓地旁边，应该是空着的，怎么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修建了一半的墓？ 她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这些墓的规格都和乔美琳的一模一样，不仔细分辨的话，会以为是一家人。 “这些墓都是什么时候建的？”乔浅初转头问道，指着一旁的墓碑。 “前几天完工。”穆南烟答。 “完工？”乔浅初疑惑道：“可是这是半成品。”怎么能算完工？ “对，因为还暂时没用，我就没有让他们修完。”穆南烟道。 “你修的？” 穆南烟顿了顿，抬头看着她。 乔浅初突然明白这些墓都是谁的了，立刻转头看了看那几块墓碑，看见了墓碑一角刻的小字--穆。全是这个字，而刻着这个字的碑几乎将乔美琳环绕。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别笑我，”穆南烟在她身后轻声道：“从记事起，就没有什么事情让我有家人的感觉，一直到遇见你。前几天，我们......最僵的时候，西恬问过我有没有想过离婚，万一感情走到最后不得不分开，我们该怎么办？说实话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能是你不理我，可能是你要搬走，但这些可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离婚这两个字。所以在葬礼之后我又来了一趟墓园，先把这里买下来，否则让别人买走了，以后就难办了。” 乔浅初明白他的用意，即使他不解释，她也会明白。 她点点头，转身走到了乔美琳的墓碑前，轻轻蹲了下来。 穆南烟站到了一边，抿唇看着。 这里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阳光直接就晒到身上，又是中午，十分毒辣，他担心浅浅的身体会吃不消。 “妈，我来了，”乔浅初轻声道：“但是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是三个人。” 穆南烟走到了乔浅初的身后，恰好将照在她身上的阳光给挡掉了。 乔浅初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看着墓碑，轻声开口：“老房子的东西我已经都打扫过了，我知道你爱干净，以后会定期去清理的。你最爱的瓷器盘，我放在抽屉里了，还有和唐阿姨一起去练舞的舞蹈服，我也已经收起来了。冰箱里还有你没有吃完的半个西瓜，已经酸了，我给扔了。还有你一直都说你不喜欢戴首饰，我在你盒子里发现了好多要给我的东西，我都留下了，你标签了要给以后的宝宝的东西，我也留下了。我在衣柜里看见了婴儿服和奶嘴，大概是你怕我难过藏起来了，这一次刚好......能用上。” 穆南烟听着，难耐这种拉扯左胸膛的感觉，伸手将乔浅初搂了搂。 乔浅初摇头道：“我没事。” 穆南烟轻轻拍着她——她说着最普通的话，聊最平常的琐碎小事，但是一字一句却真正地寒到了骨子里。 他很难去想象浅浅那几天待在老房子里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擦拭全部家具，将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整理了，记住了，又归类回去......每一样东西都奶留着主人触摸时的余温，只是主人已经不在。 乔浅初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一直想要看见我有宝宝对不对？对不起......我一直都没能让你看见。上一次怀孕流产之后，我自己都在怕，怕我没有能力留住孩子，我这个身体也不允许我留住。所以我一直拖着等着，没有再答复南烟要孩子的事情。我太自私，我只想到我自己，我没有想到你，没有想到南烟，没有想到我受伤的同时，你们有可能受比我还要严重的伤......妈，对不起，对不起.......”最后几声几乎听着像是呢喃和某种祷告。 她确实愧疚，并且注定为这件事情后悔一辈子，但是那也是她应得的。 穆南烟也顿了下来，笑了笑，开口道：“妈，浅浅肚子里有新生命了，不知道福祸的时候，我通常都相信是福。谢谢你。” 两人沉默了下来。 很久之后，乔浅初才缓缓站起了身，这才发现阳光刺啦啦地照在了脸上，而南烟的一边脸颊已经被阳光照得有些微红了，一愣，伸手去碰。 穆南烟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今天得尽快，烈日暴晒，我担心你和宝宝都受不了。” 乔浅初点头，最后摸了摸肚子道：“妈，帮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穆南烟心里一动——他和浅浅这么近，他几乎都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的强烈愿望。 说完，乔浅初就扯了扯穆南烟的手，示意他离开。 两人转身朝墓地园区的门口走去。 拐了弯，迎面碰见了一人，穆南烟皱了皱眉。 乔浅初浑身一僵，这个人的眉眼鼻嘴，无论哪一个拆开来看都会有十分熟悉的感觉，但是放在了一起组合，却是越看越陌生...... 舒岚也是一愣，手里拿着的捧花轻轻一颤。她只是来看看乔美琳，这是她这些天必做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乔浅初和穆南烟。 她抬眼看向乔浅初，一愣——太瘦了，眼底青黑，满脸疲惫，但是笑容还微微挂在唇角，似乎情绪不坏。 舒岚心里松了口气，她担心乔美琳的事情会对乔浅初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让她从此一蹶不振，那么...... 在一僵了之后，乔浅初继续往前走，掠过了舒岚，手还紧紧攥着穆南烟的。 “等一下。”舒岚的声音毫不意外地在身后响起。 乔浅初的步子没有停。 “你身体好些了吗？听说怀孕了，是不是？”舒岚的声音继续响起。温柔，清冷，也透着孤傲。 乔浅初顿住了步子，叹了口气。将这个消息告诉唐一心和张子善这两个谣言癌，就是有这种一瞬间扩散的风险。 “好点了，谢谢关心。”疏离，冷漠。 舒岚一愣，继续道：“这么热的天，不要在太阳底下晒着了。如果有空.......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下个星期有我的一个提琴讲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看。” “下星期没有时间，不好意思。”她回绝。 没有问是哪一天的哪个时间点，就代表了都没有空。 舒岚抿了抿嘴唇道：“浅初.......你......” “我们先走了，赶时间。”乔浅初道。 没有一个理由能让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二十多年，没有一个理由能让这个母亲在二十多年之后坐享其他人辛苦的教养成果。她不想深究当年舒岚为什么抛下她出国进修，为什么没有和顾均书走下去，为什么将她寄养在乔美琳那里——这二十多年连电话都没有，更别奢望真相。 从她抛下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权利再认回。从她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权利再回来。 舒岚突然开始剧烈咳嗽，需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乔浅初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确定了不会出人命之后，才和穆南烟一起上了车。 穆南烟清楚乔浅初对真正和自己不想关的人，才会有这样少有的冷漠。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还伏在墙上咳嗽的舒岚，开动了车子，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舒岚扶着墙，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但是意志始终撑着她。 ——她确实奢望着浅初能够认她这个妈妈，但是也只是奢望了。她没有权利在这么多年以后还来要求这个，只希望现在可以看见她平安，足够了。 车内也是一片安静。 穆南烟伸手开了音乐，居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乔浅初在穆南烟车上听见的大提琴曲。 “有的时候不相信很难，就像我对大提琴莫名其妙的好感，还有和舒岚相近的感觉......”乔浅初淡淡开口，阻止了穆南烟要关音乐的动作，“我终于明白是为什么。” 低沉优美但又略带点忧伤的因为在整个车内缓缓流淌了起来，空气中的每一寸都飘散着由这首曲子带来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乔浅初轻轻合上了眼睛，靠在了座位上，细细听着。 “柏蕊的庭审，还有多久？”她突然开口。 穆南烟将等红灯的时候转头道：“不到三个星期。” “她甘心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甘心，”穆南烟笑了笑，“她怎么可能甘心......她现在大概正在和她的那位好哥哥策划一出完美的庭审疑云，她告诉了她的申辩律师，暗示了自己希望用精神方面的问题来解决。而柏即晨，这几天已经连续跑了好多家大医院了，挂的也都是精神科和心理科——应该不是为自己虚弱的神经挂的。” 乔浅初重新闭上了眼睛，穆南烟转头一看，伸手将音乐的声音给关小了。 第312章他们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乔浅初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拿起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闪动着“巫幼晴”的名字，接通，轻声开口道：“幼晴。” “阿初，我跟你说件事情，关于柏蕊辩护律师的，”巫幼晴的声音在手机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愧疚和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低声道，“……她的辩护律师是我老公申季扬。”申季扬会接下这个单子，她没有一点准备，虽说后来要放弃，但是到底还是和她有牵扯的人站到了柏蕊的那一边。她担心浅初会对这件事情有抵触。 车内很安静，听筒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一星半点。穆南烟在听到乔浅初在叫巫幼晴的名字时，便已猜到她打电话过来的目的。 “恩，我已经知道了，是南烟告诉我的。”乔浅初在心里默默斟酌，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并不在意柏蕊的辩护律师是谁，因为这事不是她的专业范围之内，她信任南烟会处理好。而且申季扬和她们并不是朋友关系，也没有必须要为她们躲开这种大单子的理由。 她现在担心的，是巫幼晴和申季扬之间的关系。 巫幼晴沉默了一下，愧疚感更强烈了。 乔浅初开口道：“我知道他因为你已经要推掉这个单子了，后来南烟阻止。不管什么原因，我相信你们，相信南烟。所以幼晴，你别给申季扬压力，这件事情，还麻烦你替我向他说一声谢谢。” 穆南烟在一旁听着，突然一笑，伸出手来握住了乔浅初的左手，紧紧地握着。 乔浅初恶作剧地捏了几下他的手指，唇角微微弯起——她当然明白穆南烟这举动是为了什么，她刚才说了一句相信，相信他。 巫幼晴心下一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是朋友就不要说谢谢，你的话我会转告给他的。但我听他的意思，你老公好像是想顺着柏蕊的意思以精神方面的问题来为自己辩护，这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我有些看不懂了。” 乔浅初听着，眼睛往穆南烟的方向看了一眼，穆南烟也听见了望向窗外的眼神就着反光的玻璃和她对视。一笑。 她本来躁动的心不知怎地稍稍安心了些，说道：“我没问过，但我相信他的判断。”她爱的是这样优秀的男人，一直如此，不必多思。 挂断电话，穆南烟开动了车子，嘴角始终不可抑制地上扬。 这边的巫幼晴按揉了一下眉心，略一犹豫，还是选择拨通了申季扬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申季扬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巫幼晴苦笑，无数次她都问过自己，到底她和申季扬之间像不像是一对夫妻——夫妻之间打电话需要这么思前想后的吗？夫妻之间会有这么冷淡的日常对话？申季扬对她和对他自己的同事，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今晚回家吃饭吧，我去超市买菜。”巫幼晴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但却没说最重要的那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久到巫幼晴都开始移动步子换地方，看是不是自己手机信号出了问题。就在她刚张口，正想最后确定的时候，就听见申季扬缓缓道：“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忙柏蕊的那个案子，可能会晚点回家。如果--” 话还没说完，巫幼晴就抢先道：“没关系，我等你。” “好。” 听见这声“好”字后，巫幼晴的一双圆眼里面这才重新有了笑意，“你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开车小心点，我先去买菜，慢慢准备着。” 收线后，巫幼晴开车驶向小区附近的一个超市。途游下班比较准时，无如意外也没有加班的情况。就刚才她给乔浅初打电话时，她已经从途游下班出来。 十几分钟后，巫幼晴将车停在超市停车场，然后乘坐扶梯直奔蔬菜区。 申季扬的饮食习惯很好，口味清淡，也不太喜欢大鱼大肉。巫幼晴挑了一些他最爱吃的小菜后，结完账回家。 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巫幼晴换了衣服后就开始准备，就这样一直忙到八点左右，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她精心烹饪的菜肴。 可是她等的那个人还没回来。 巫幼晴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抬起右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腕表上的时间。 直到时针指向九点，她突然想到什么，满心欢喜地拿了壁橱里面的一瓶好酒摆放在餐桌上，还从厨房里拿了两个高脚杯。 做完这些，她抬眼，望向门的位置，直到嘴角的笑容慢慢变僵。 门突然开了，申季扬的一只脚跨了进来。 巫幼晴看见，连忙迎上去，“加班到这么晚才回来，累……”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眼尖地瞥见申季扬后面的女人--她的妹妹，本来伸出去想要帮申季扬拿公文包的手立时僵在了半空中。 “姐姐。”巫怀柔对她微微一笑，“我来蹭饭了。” 申季扬还是将公文包递给了巫幼晴，转而顺手将鞋柜上的一双女式拖鞋拿出来递给身后的巫怀柔，“你的鞋，上次被菜汤弄脏后我洗干净了。” 巫幼晴拿着公文包的手稍稍用力，她抬起头来问申季扬，嘴角的笑看不出丝毫勉强，“你怎么和怀柔碰上了？” 明亮的灯光下，巫幼晴穿着家居服，一双圆眼里映出他和巫怀柔的影子，唇色苍白。 申季扬眉头一皱，“怀柔的同事想请我帮他打官司，今晚本来约了一起吃饭了解情况的。但你给我打了电话，所以事情办完后我们就顺便一起回家吃饭了。” 这算是解释吗？ 巫幼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一句话，等了一会儿，等来的却是沉默。 她点点头，转身将申季扬的公文包拿到书房里放好。出来时，就见申季扬站在餐桌旁，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巫幼晴心里一痛，走上前将餐桌上的红酒和杯子都收了，“怀柔是不喜欢喝酒的，这些东西还是收了吧。你们忙了一天了，先吃着别等我了，有些菜需要热一热，我去热菜，待会儿就来。” 巫怀柔入了座，想到什么，微微皱了皱眉道：“今天好像是姐姐的生日。” 巫幼晴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抿了唇，却一言不发。 申季扬也似乎想起来了，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对巫幼晴说道：“你怎么没有提醒我。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了不起的。我还不想别人提醒我又老了一岁呢。”巫幼晴笑着，可是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混杂着失落之后的失望。她端起两盘菜，转身进了厨房。 热好第一份菜的时候，申季扬进来了。他双手揽上巫幼晴的肩膀，两人离的很近，声音似乎就直接在耳边响起似的，他道歉，“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巫幼晴笑了一下，“我是真不在意我的生日，我只是想叫你回来一起吃顿饭而已。”他们之间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以前她还能自己开导自己，申季扬忙，他为了家庭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条件好的生活。可是现在，她全都不奢望了。 有的时候她也想过，不如离婚，解脱他的同时也解脱自己。他们之间没有孩子，不是因为其中一个人不行，而是夫妻生活很少，几乎……没有。 申季扬手上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直接传递到巫幼晴的皮肤上，她的心一阵锐痛，眼角的余光瞟向隔着一面墙的餐厅的方向。她不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个人，是她亲妹妹。 申季扬一向冷漠寡言，他的手放在巫幼晴的肩膀上一直都没动过，等到她的菜热好，也始终没有再开口解释一句。 他帮她端了一盘菜出了厨房。 三人间的气氛从未如此沉默尴尬过。巫怀柔吃到一半时，对巫幼晴笑着道：“姐，你不是一直都想买Dior的那款真我香水嘛，我回头买给你，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巫幼晴一愣，随后对她回道：“谢谢。” “我的礼物改天送给你，先不说，作为一个惊喜。”申季扬吃饱了，伸手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眼睛里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巫幼晴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凉，让她的心忽然就冷掉了。她点了一下头，低声道：“谢谢。”她和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么生疏客气。 申季扬的目光闪了一下，晦暗不明。 吃完饭，巫怀柔帮着巫幼晴收拾碗筷。巫幼晴拿着抹布擦桌子，似是随口的一问，问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申季扬道：“你要不要先洗漱？我去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 申季扬的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来，摇摇头拒绝了，“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刚才怀柔跟我说她的同事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我过去看看。你早点睡吧，别等我了。” “……好。”巫幼晴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收拾好后，她看着申季扬和巫怀柔一起出门。空荡荡的家里面，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起身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漱。回到卧室，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弯腰拿起来一看，是条短信，发件人是申季扬。 “生日快乐。” 眼睛里似乎渐渐起了雾气，她捂着双眼，忍着酸涩的感觉，轻轻地叹息一声。 第313章定下娃娃亲 此时的穆家。 穆南烟和乔浅初一起窝在沙发里翻看育儿书。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倾身往乔浅初的嘴唇上轻轻一咬，然后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时间不早了，洗漱睡觉吧。” 唇瓣上的清香转瞬消失掉，乔浅初微一晃神，点了点头，站起身正准备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手腕被穆南烟一扯，他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我们一起洗。” 乔浅初一愣，脸颊上的温度一下子升高，她立刻开口：“我怀孕了。” “我当然知道你怀孕了，”穆南烟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俯身在她耳边蹭了蹭，小声道：“我们只洗澡，我保证不做其他的事。”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又加上怀孕，他也怕她吃不消。为了她，他只能憋一段时间了。 乔浅初这才点了点头。 拿了衣服后，两人一起走进浴室。穆南烟打开花洒，调试水温，等差不多后，才叫乔浅初过去。 水流开得很大，乔浅初仰头让热水落在脸颊上，接过穆南烟递过来的洗面奶，开始洗脸。 水雾升起得很快，浴室里面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一阵热气。热的还有穆南烟的心——他有些后悔和浅浅一起洗澡了，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折磨。 他黑沉沉的眼眸闪过微光，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拿了浴花和着沐浴乳来帮乔浅初擦背。等帮乔浅初洗完后，他迅速地冲了个澡，然后穿着家居服走出浴室。 乔浅初在客厅敷着面膜。穆南烟见了，眼里浮现出笑意。 他转身，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一边走到书房拿了一把钥匙过来，对乔浅初道：“那个房间是时候打开了。” 乔浅初浑身一震，立刻便明白了穆南烟话里面的意思。那个房间是当初他们为了第一个孩子准备的，里面也有很多朋友们送过来的礼物，全部都堆放在那个小房间里。但上次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为了不让她伤心，那个房间此后便上了锁。 她轻轻地“恩”了一声，然后揭了脸上的面膜，站起身来说：“走吧。” 穆南烟过来牵起她的手，两人站定在二楼卧室旁边的房间门口。他把钥匙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捏了捏手里的钥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东西还是之前摆放的样子，她走近后眯眼一看，却发现东西放置了这么久，上面却一点灰尘都没有。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应该是南烟整理的。南烟自从上次之后，有提过孩子的事情，但是她都没有应允。他应该是……很渴望这个孩子的。 她心下一暖，笑容爬上了嘴角——还真是和上次怀孕时一模一样，情绪敏感易受波动。 “南烟，幸好我没有失去你。”乔浅初轻声道。 穆南烟听出了乔浅初说话时所带的鼻音，绕过她面前来，伸出双手用拇指将她眼角的泪给揩了，然后将她抱住，“我也庆幸。” 如果他们之间筑起了高高的城墙，那么以后要花多少时间去一点一点将那些隔阂拆掉？几乎后怕，不敢想。 两人站在房间内，周围的地板上有着砌得高高的婴儿衣服和婴儿玩具。飘窗上的窗帘拉开着，有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穆南烟缓缓收紧了手，抱紧了些，又害怕伤到她，也不想放手。 乔浅初拿手抵在他的胸膛间，察觉到他的动作之后一笑，垫脚主动迎了上去。 嘴唇贴合，乔浅初的脸颊有些发热，正想抽身出来，却被穆南烟按住了脑袋，立刻占领了主动权，让这个吻更加深入更加激烈。 “南烟……”乔浅初面颊绯红地推了穆南烟一下，气息不稳，“好像有人在按门铃。” 穆南烟也听见了门铃的响声，他极不情愿地止住了动作。帮乔浅初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轻咳一声，开口道：“你先待着，我去看看是谁。”这个时间点来打扰他和浅浅，一定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乔浅初点点头，也知道她现在这副样子出去肯定是要闹笑话。 穆南烟渐渐走远了，乔浅初等了一两分钟，深呼吸，等她的心跳动得不那么厉害后，才走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还没来得及问穆南烟来人是谁，就听见唐一心的声音在客厅大声叫了起来，“阿初！我来陪你啦！” 话说完就听见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以及苏季青在身后担忧的叮嘱声：“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慢点，你走的是楼梯不是平地啊，你别忘了你已经怀孕了……” 乔浅初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唐一心这个点来干嘛？ 唐一心到了二楼，笑嘻嘻地过来将乔浅初的手臂一搂，对楼下的苏季青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就在阿初这儿睡了。我明天早上自己坐车回去。” 这话说完，楼下的穆南烟和苏季青都黑脸看着她——前者是不满，后者是哀怨。 “你这是怎么了？”乔浅初微微一皱眉。唐一心不是拎不清的性格，这么晚的时间赶过来，肯定是有话想要对她说。 “我今晚跟你睡，好久都没和你说过悄悄话了。”唐一心将她的手臂搂得更紧，笑得见牙不见眼，从牙缝里憋出点声音来，只有她两人听得见，“重大消息。” 乔浅初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但还是妥协了，“南烟，我今晚和一心睡。”她对着一楼的穆南烟说了一声，然后看向苏季青又道：“季青，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就不要再奔波了吧。家里还有空房间，你要不就在这里住一晚，等明早和一心一起走？” “不要不要不……”唐一心慌忙给乔浅初递眼色，却在苏季青没脸没皮地应下后，泄了气。 “我就是不想让他像我老妈时时刻刻跟着我，所以才想跟你睡的……”唐一心碎碎念地跟着乔浅初进了卧室，突然想到什么尖叫了一声，“我是不是已经玩完了！” 乔浅初正坐在床边，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说什么呢？” 唐一心迅速转头盯着乔浅初，“说，在我来之前你和穆南烟在做什么？我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但事情太急我就没多关注，现在回过神来一想，除了穆南烟有这功能外还能有谁？” 乔浅初笑了一声，“什么功能啊？” “在暗处万箭齐发，敌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唐一心顿时觉得头有些疼，“算了算了，和你说完事后我还是滚回去和我家那位睡吧。掐指随便一算，也能猜到穆南烟最近一直都欲求不满，我怎么能这么不知死活的打断他的好事。” 乔浅初面上一红，瞪了她一眼，“就你最能胡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紧赶慢赶的，都大半夜了还能杀过来按响我家的门铃。” 唐一心站直了身子，话出口却绕了个弯，“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唐一心奸笑着走近了，指了指乔浅初的肚子，然后又指了指她自己的，“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配吗？” 乔浅初突然想起唐一心之前说过的结娃娃亲这茬，眼皮一跳，问道：“你那时的话是真的？” 唐一心狠狠点头，“当然是真的！就冲着我们两的革命友谊，这娃娃亲也必须结啊！你想想，你和穆南烟的孩子，这基因得多优秀啊，无论我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都不吃亏。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我为什么不做？” “那这么稳赔不赚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做？”乔浅初笑着转头。 唐一心一噎，瞪了她一眼，热情在一瞬间被浇灭了。 乔浅初又笑道：“万一我们两的孩子性别一样怎么办？” “性别一样就做兄弟或姐妹，性别不一样就做夫妻！怎么样？一句话，答应不答应？”说着，她嘿嘿一笑，“不过他们要是冲破了性别的限制准备发展一场惊天动地不为世人认可的爱情……我也不反对。”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 唐一心继续道：“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看了那么多电视剧，我终于有机会指腹为婚了！” 乔浅初已经不想回答了。 唐一心继续蹦了过来：“喂！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在我干儿子面前造谣加诽谤……” “干儿子？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是男的？” 唐一心瞥了她一眼道：“酸儿辣女，穆南烟的醋意整天浸着，我才不信你生出来的是女孩。” “……”乔浅初拿她没办法。 唐一心猛地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打了个哈切，坐到乔浅初旁边，想起什么又有了精神，神秘兮兮对她道：“第一就是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 乔浅初眉尖一挑，“听你这话的意思，还有第二了？” 唐一心点点头，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眼一闭，快速地将口中的话吐出去，“第二就是傅白要回来了。晚上的飞机，明天到。” 傅白。 久违的名字，说出来的语调和以前并没有不同，但是关于这个名字的所有记忆都几乎被她丢到了角落里，模糊不清。 她沉默了下来。 第314章再见傅白 乔浅初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铺满了整个飘窗。她懒懒地翻了个身，身侧属于穆南烟的位置早已空着了。 她翻身下床，换好衣服来到饭厅。 一贯的清粥和酱菜放在桌上，盘子下面压着一张便条，叮嘱她必须乖乖吃早饭。房子里面很安静，唐一心和苏季青估计一大早就离开了。 今天她特意向苏季青请了假，不用去途游上班，想着去周仓林那边一趟——婚礼的事情发生以后，他们还没联系过，虽然周仓林没有说什么，但她知道他的性格，一定也在默默地担心她。 吃过早饭后，乔浅初开着车直奔周仓林的画室。 到了后，她将车子停在临时停车位上，然后走到周仓林的画室前，敲了三下门，这才走了进去。 周仓林正站在壁橱面前找着什么，听到声音似乎愣了一瞬，尔后转过身，见来人是乔浅初时立刻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很短暂，下一秒便被紧锁的眉头所替代。 “事情处理好了？”周仓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她走了过来。 乔浅初眼睛一黯，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周仓林脚步一顿，转身往壁橱里拿了上次乔浅初专程给他送过来的茶叶。他拿过水壶烧了水，招呼她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开口道：“你现在还能来看我，我就知道你已经有自信能走出来了。” “总不能一辈子都被困在里面，我身边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要是出不来的话，伤心的又岂止是我自己……”她淡笑着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宝宝。” “真的？”周仓林眼睛一亮，想到什么，又低叹道：“这也好这也好……”他连续重复了两次那三个字。 乔浅初一笑，娴熟地拿过茶杯和茶叶开始泡茶。 茶水在壶里沸腾的声音将乔浅初的记忆瞬间拉回了学生时代，她每每逃课，周仓林也一律不问原因，全都接待。 半小时之后，她起身告别，心情已经舒畅不少。 “路上小心，”周仓林站在门边，发白的鬓角在阳关下显得有些扎眼，“有空就来和我喝茶聊天，随时来。” “一定。”乔浅初点头笑着，转身离开。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伸手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南烟的名字，接了起来。 “你下班了吗？”乔浅初的问句先于穆南烟的。 “下班了，你那边呢？” “我刚从周导师的画室出来。” “我在交叉路口等红灯，马上到了。”穆南烟道。他估算的时间一般都准确。 两人只是互相报着自己的位置，都带着淡淡的温馨。 穆南烟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乔浅初也就一直都举着手机，站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眯着眼睛看着太阳。 “周导说什么了？”他问。 “别看他天天乐呵呵的，其实不善于表达，”她接话，靠在车上，“真有什么话也不会说出来……” 话说到一半，身侧就有喇叭声响了起来。 乔浅初侧头，看见了穆南烟的车。 她挂了电话，走到了穆南烟的车边，开口道：“我待会要回工作室看郑欢的画稿，车子不能停这儿。我开车跟着你吧？” “好。”穆南烟伸手将她领子整了整。 乔浅初回到了自己的车内，开着车子缓缓跟着穆南烟。 穆南烟可以从后视镜里看见她，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开着，一直到了上次吃饭的中餐馆——乔浅初喜欢上了这里的小酥肉酸汤。 下了车，进店点完菜，乔浅初心念一动，转头问穆南烟道：“我们隔壁马上有邻居要搬过来了吗？今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有搬家公司正在里面搬东西。” 这片别墅是新修不久的，他们也刚搬来这边没多长时间，所以别墅这边的住户也并没有多少。就拿他们住的这栋别墅来说，左右两边的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这进进出出的难免就会显得冷清了些。 想到今早上唐一心讨好地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穆南烟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的确是有人要搬进来，估计今晚上就可以互相认识了。”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服务员端上来的东西而转移开，穆南烟帮乔浅初盛了一碗小酥肉酸汤，自己却是不想再尝了。 两人吃完饭，因着下午分别都还有工作要忙，便直接从小餐馆分开了。 自从乔浅初去途游兼职后，工作室的事情一直都是交给江承北和顾双馨打理。名义上说的是他们两个，但出主力的还是江承北。 乔浅初到了工作室，打开电脑，看着表格里面录入的一系列合作名单和注意事项时，才知道她欠了江承北的真的是太多太多。 “怕是还不完了啊……”她轻声呢喃了一句。 顾双馨也刚吃完午饭过来，一进工作室就听见乔浅初自己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她走过来，拍了一下乔浅初的肩膀，笑道：“都怀孕了你还这么拼命？穆南烟又不是养不起你，你何必这么累着自己，还不老老实实地回穆家养胎去啊。” “从怀孕到生孩子要多长时间？”乔浅初无奈地笑了一下，抬眼问她。 顾双馨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有些侮辱她的智商了，她一皱眉，“十个月。” 乔浅初点点头，“十个月天天躺在床上，等着别人伺候，这和植物人有什么分别？换做是你，还不也是天天想着往外跑。”她似乎是想到了最近花样百出的唐一心，不禁轻笑出声。 “我倒是羡慕你和唐一心啊，”顾双馨一屁股坐在乔浅初旁边的椅子上，两眼望向天花板，叹气，“我的路还长着呢，只能慢慢等了。” 话刚说完，江承北走了进来。 顾双馨听见脚步声，探头望了一眼，见到后，心里顿时泛起了一阵苦涩，笑容也勉强了许多。 江承北走近了，站定在乔浅初面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恭喜你。” 三个人成三角的位置站着，乔浅初笑了一下，回道：“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你和双馨了。”她说完这句话，转了头看着顾双馨继续道：“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会和承北商量分一部分工作室的股份给你。虽然你可能不在乎这一点钱，但这是你努力下来的成果，是你应得的。” 顾双馨听了，嗷地尖叫了一声，扑过来抱住了乔浅初的肩膀，身体却很小心地没有压到她的肚子，“谁说我不在乎了！从我长大到现在，这是我做过的最有出息的一件事！” 乔浅初和江承北见着顾双馨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笑了起来。 快要到下班时间时，乔浅初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她忙完手里需要统计的数据，随手拿起手机一看，然后愣住了。 屏幕上的名字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突然再看，心里百味杂陈。他离开的时候江城还是一片晴天，现在回来，不知道会不会给这一片天再添上几分雾霾？乔浅初并不想见他。 “发件人：傅白。我在你的工作室门口等你。我们见一面吧。” 乔浅初叹了口气——唐一心昨天说过，傅白知道了她的事情，也打过电话问唐一心婚礼上的情况。 傅白的性子一直是这样，直白直接，任何事情在他那里，都可以加个“一辈子”的前缀。喜欢就是一辈子，讨厌也是一辈子，恨是一辈子，爱也是一辈子。这是乔浅初最为担心的地方。 她蹙了蹙眉，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顾双馨看见了她的动作，挑眉道：“要走啦？” 乔浅初加快手上的动作，关了电脑，回了一句：“朋友来了，有事先走。”单单以“朋友”二字来代替，却没指名说出到底是谁。 顾双馨好奇了，等着乔浅初走了出去，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踮起脚尖一望。这一眼便让她的心猛地一跳，一时间还没有认出来——居然是傅白回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晃神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已经拿起手机了想了想又放下。 这边，乔浅初已经出了工作室的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门旁的傅白，嘴唇轻抿了一下。 傅白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清瘦单薄，简单干净的白色上衣，面无表情，只是在看向乔浅初的眼神里多了忧郁和探究。 沉默了很久之后，傅白先开了口。 “走吧。”他道。 没说去哪，乔浅初也无心再问，她知道傅白回来，势必有场谈话，虽不至于剖心掏肺，但是不可避免。 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咖啡上来了，乔浅初却没动一下，抬眼看着傅白，表情平静。 傅白也坐着，眼神盯着乔浅初的脸一遍一遍描绘。他想再多待一会，哪怕是一秒都好，这么久以来只能在幻想里出现的脸，终于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刻，倒让他笑不起来了——她瘦了那么多。 “还弹钢琴吗？”乔浅初终于开口。当初傅白突然离开，让她唯一牵挂在意的便是他的手。 傅白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我已经放弃钢琴了。” 第315章他的变化 乔浅初浑身一震，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一缩，“什么？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手伤吗？”垂放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 如果傅白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被迫放弃钢琴的话，那么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傅白的目光触到乔浅初的动作，心思一转间，摇头轻笑，“不是那件事情造成的，是我主动放弃的。我妈……她想把家里的生意交给我来打理，便让我接手。我答应了。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生意。” 乔浅初心下一松，这才发现傅白的交流比以前顺畅了许多。 接受生意对于他而言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傅白从来不擅长与人交流，而生意人之间的往来和手段是任何一种职业都比不上的，对于他的性格，肯定是一种毁灭。 傅白的眼神看着桌面，没有发现乔浅初的深思，接着道：“为公，是为了生意；为私--作为朋友，我也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她一语带过，也一语打断。 傅白的笑容一滞。 “是真的好吗？”他皱了皱眉头，“婚礼的事情我问了唐一心。”他没有再说。 乔浅初听到婚礼这两个字，还是有些刺耳，但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半晌，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上，眼神顿时柔软了许多。 “真的很好。”她要切断他的所有念想，才能避免节外生枝。 手机突然响了，穆南烟的短信在屏幕上闪着。 乔浅初看了一眼，刚准备伸手去拿，就听见了傅白的声音在对面响起，竟带着冷意。 “如果是我，不会让你受伤。”他偏执的语调一如往常。 如果是他，不会有这么多的牵扯。如果是他，不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如果是他...... “能够用上如果这两个字的话，通常都比现实美好许多，”乔浅初的手一顿，依然拿起了手机，“不是你，你怎么知道你会做得比他更好？” 傅白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要说的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乔浅初看着他的眼神，目光微微一闪--傅白是真的变了。初见不觉得，再看才发现。她的记忆里全是清冷执着的少年，眼神干净清澈，如同白纸。但是现在的他......独独眼神变了。但也够了。 她低头看向手机，点开短信--在哪儿？ 她抬眼扫过周围，回了这个咖啡厅的地址。 “一分钟不见，他就追着你问吗？”傅白道，语调里竟带上淡淡的讥讽。 即使是这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还是给乔浅初捕捉到了。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接管公司还顺利吗？” 傅白一愣，嘴唇紧紧地抿着，笑了一声：“顺利。”两个字，苦意尽显。 “恭喜。”她淡淡地答。 她不是不知道这有多苦，他没有完全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却硬生生地被扯了出来。学会虚与委蛇，学会尔虞我诈......这几个词在能够和傅白牵扯进来，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手机响了，穆南烟回了短信：路上堵，等我一会儿。孕妇不能喝咖啡。 乔浅初淡淡地牵起了唇角——唐一心自从怀孕了之后，都不正经地喊苏季青的大名了，“苏妈妈”的称号取而代之。她现在......算是感同身受了。 “你和他，也好吗？”傅白刚出声，看见了乔浅初脸上的表情，一愣，苦涩地笑开，“不用回答了，我知道好。” 乔浅初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看着傅白道：“傅白，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这个你知道很好的人。” 傅白的手指几乎痉挛地在身侧动了动，没有回答，伸手拿起了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开口道：“苦......你怎么不喝？” “孕妇不能喝咖啡。”乔浅初重复着穆南烟在短信里的话。 “你......”傅白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出来，但是他的动作还算平稳，扶住了杯子，放在了桌上。 乔浅初一脸确定地看着他，表情回答了他的疑问。 傅白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他从来就知道，她擅长用各种方法拒绝他，也擅长用各种方法告诉他那些他需要知道的信息，而一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另一个人，左胸膛还是有些扯得慌。 “那......为什么怀孕了还这么瘦？”傅白开口道。 “身体不好，最近事情有点多，现在已经开始渐渐好转了。”乔浅初回答。 然后便是沉默。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穆南烟什么动作都没有，你真的确定这个男人是值得信任的吗？”傅白终于再一次开口，语带质问：“阿初，你选了他，但是他恐怕让你失望了吧？我听说了，还有两个星期就是那个女人的庭审......” 他触到了她的眼神，默然。 乔浅初看着傅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傅白对她也需要用上心理战术，这场话谈得比任何一次都累，他依然直白，但是直白里稍稍添加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这个问题，你走之前我们就谈得很清楚了。老朋友回来，我和南烟都会很开心，不必要的疑问就不应该存在了。”乔浅初道。 傅白一滞。 乔浅初拿起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一起吃个晚饭吧？”傅白很清楚乔浅初要离开时的习惯动作，一看见她的这些小动作，就立刻出声阻止道。 乔浅初笑了笑道：“不用了，南烟来接我。” 傅白的笑容有些勉强。 乔浅初看向他一直放在身侧，没有怎么用的手，开口道：“你的手......已经复原了吗？”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几乎都忘了傅白的手。 傅白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眼里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开口道：“没什么大事。我要是努力复健，还有一定的机会可以重新弹琴，但是时间会比较久。你也知道，我妈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乔浅初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傅白阐述的这件事情，而是傅白的语调和话里的讥讽都十分让她心惊......这样的变化只在很小的地方体现出来，深思之后才开始惊惧。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经历了什么？ 傅白往后一靠，靠上了沙发的背部。 “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你别担心也别自责，”傅白继续道：“不是任何人的原因，只是我太懦弱了。我因为懦弱，失去了很多东西，我明白。”因为懦弱，因为唯命是从，他失去了这一辈子最看重的两样东西，一样是钢琴，一样是她。他全部都明白。 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也该想通了。 乔浅初看着他，开口道：“如果还有追自己梦想的能力，就努力去做。” 傅白的身子一僵。这是很久之前，乔浅初曾经鼓励过他的一句话。只是时过境迁，当时是充满力量的一句箴言，现在却生生听出了一股同情...... “不用了，我已经安心按照我妈的路发展，”他笑了笑，“只是这路不好走。至于梦想，那样的东西已经是奢望......挂在驴头前的食物，傻子才会用力追逐。” 乔浅初看着他，一瞬间觉得陌生。 她缓缓站了起来道：“他到了。今天就聊到这里，祝你在江城的生意能够顺利。”手里铃声已经响起，穆南烟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傅白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不想道别。他已经和她道够了那些分别的话。 “那我走了，再见。”乔浅初道，转身离开。 一出咖啡厅，乔浅初便看见了穆南烟的车停在一边，心里一松，快步走了过去。 穆南烟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已经看见里面站着的那个人影，眉头蹙了起来。 乔浅初走到了他面前，停住了脚步，开口道：“等多久了？” “一会儿。”他道，转眼看向咖啡厅内，收回了目光，没有提及傅白。 乔浅初呵了呵手道：“我们走吧，饿了。” “嗯。”他低头将她的手给抓住了，果然触手冰凉。 现在已经渐渐转向了秋天，夜晚比较凉，旁晚她就需要穿一件薄外套了。 上了车之后，乔浅初立刻就看见了车上备好的手套，一愣，拿了起来，“南烟......” “嗯？” “这是手套？”乔浅初看着手套，认出来这是去年她戴的那一副，搬家的时候将很多东西都搬乱了，他是怎么找到的？ “噢，有备无患。”他笑了起来，看见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十分愉悦。 乔浅初将手套放在手里，一阵温暖。 咖啡厅里的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才终于坐直了身子。 看着乔浅初刚刚坐过的沙发，已经连最后一点凹陷都弹起来了，就像是没有人在那里停留过一般，所有的痕迹都随着时间消失。 那么......他也是吧，对不对？ 眼神一转，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收银台处，掏出了钱包。 “几号桌？”收银员问道。 傅白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号数，开口道：“三号。” “三号......”服务员在电子屏幕上输入了桌号，抬头道：“三号桌已经付过了。” 傅白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默默地收起了钱包，往外走去。 嘴角一抹苦笑没能褪去——再一次回来还是这样的结果？她一点机会，都不给留啊...... 他抿唇，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316章突然晕倒 “著名大提琴演奏家舒岚在昨晚的大型演奏会上突然晕倒，被送往市医院，目前还没有消息，拒绝接受采访......” 江城漫天铺地的报道袭来，各大娱乐报纸已经沉寂了很久，因为最近都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所以舒岚晕倒的事情刚好给了他们报道的契机，所有记着都削尖了脑袋往医院挤。 乔浅初看见这篇报道的时候，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坐在位子上休息，脑子里盘旋着这则新闻，还有傅白怪异的腔调。 穆南烟走了过来将她面前的餐盘拿走，出声道：“少看手机。” “嗯。”乔浅初笑着应声，伸手点开了这则新闻下面的视频。 演奏会进行得十分顺利，提琴的声音多了一份忧愁，是她喜欢的曲子，一直练不好。舒岚的技巧纯熟，但是在演奏的感情上一直把握得不太准确，一开始乔浅初接触这位提琴家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她的演奏里少了些什么东西。直到她知道了舒岚的真实身份，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一个会将自己亲生孩子抛下二十余年而什么都不做的女人，在感情上能有多敏感？ 视频进行到了一半，舒岚扶着大提琴的手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停了下来，捂住嘴巴似乎要吐，弯腰弯了一会儿之后，直接栽到了一边。 乔浅初看完了这个视频，关掉了新闻，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医院。 所有的记者挤着，已经严重影响了这边的交通和病人就医，好多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在努力疏通。 顾均书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面前的人流散开了些，就将车前进了些，再散开些，再前进些......这样挪了半个小时，终于将车子开进了医院。 他下了车，手上拿着果篮和鲜花，往手机上显示的一个地址走了上去。 病房的门口也围了一群的护士，但是碍于徘徊的两个保安，只能不时地装作不经意地经过那个病房，眼神却一直盯着病房上的一个玻璃窗，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况，随后扎堆秘密私语。 顾均书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 护士看了他一眼，都散了，用眼神互相交流。 “你们好......”顾均书走了过去，正要开口自我介绍，保安就突然点了点头。 “你可以进去。”保安道。 看来是舒岚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了。 顾均书开了门，走了进去，一堆护士立刻探头看向他开起来的一个门缝，但是那个门缝也在进去之后被立刻关上了。 舒岚躺在病床上，脸部肿胀，面色发白，抬眼看了看顾均书，又垂下了眼睛。 “怎么雇了保安？”顾均书道。 舒岚冷冷地扯动嘴角，笑得十分僵硬：“我如果不让保安上来，不说记者，就是这些护士都能把病房挤破。这么多年我靠实力做到现在，还是次次都被娱乐报纸抓着不放......” “记者闷久了，这一次你正好撞到枪口上了。”顾均书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走了过去，认真地打量了舒岚的脸。 舒岚被他的目光一刺，转过了头。 顾均书叹了口气，开口道：“你是怎么了？什么病？” “你不用知道。”舒岚道，声音依旧清冷。 这么多年她的性子都没有变过，也就是因为固执到偏执，这一辈子才注定要孤独吧。她想。 “那你怎么会突然在台上晕倒？该不会是......” “你说要见我，有事吗？有就说，没有，我还要休息。”她道。 顾均书一噎，很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闷闷地道：“舒岚，我们之间已经到了非得这样说话的地步吗？” 舒岚嘴唇抿了抿，听见了这一句之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她将那些带刺的话暂时吞进了肚子里，第一次思考她和顾均书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透支太多了，”舒岚叹了口气，声音开始渐渐放缓了，“练琴花费了我太多的时间，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这一次的病不是事发突然，而是积累已久，我自己清楚。”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今天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看看你，”顾均书道：“婚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浅初了。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实很让人震惊......但是事情已经这样，无法挽回了。”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运筹帷幄苦心经营，居然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知道没有可能了。如果乔美琳还活着，这辈子或许他还能认到那个女儿，现在却是一丝希望都没有。 “我见过她一面，在墓地。”舒岚简短地道。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什么时候离开？”顾均书问道。 舒岚摇了摇头，突然道：“我不准备离开了。” 顾均书抬头看着她--上一次舒岚在化妆间有和他提起过，她只想来看看乔浅初，随后就会离开。他知道她一直都是有计划的女人，这么突然地改变主意，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为什么？” “我想认她。”舒岚说到最后一个字，突然哽咽。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情感，只要看见孩子平安，就能够狠下心来再一次转身离开，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顾均书诧异地看着舒岚，随即表情几次变化，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道当年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够让舒岚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下那个孩子。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舒岚是怎么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的。 眼神转到了舒岚已经结了厚茧的指尖，顾均书长叹一声道：“是我亏欠。”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舒岚看向了窗外，不想让顾均书看见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眶，“我没有参与她成长过程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负担，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没有想过要认她。但是现在......”她止住了话头。 现在什么？现在乔美琳离开了，现在她的身体这样，尽管没有可能，她还是想试一试。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她也想试一试。 “她......未必会认你。”顾均书在沉默之后，道出了事实。 舒岚点了点头，“我知道。” 顾均书看着舒岚的侧脸，看见她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心猛然揪成一团。只是当年的一个错误，害了多少人？如果非要追根究底，错误在他。 “你回去吧，”舒岚开口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了，等记者差不多散了，我就办理出院手续。” 顾均书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看了看舒岚，又停住了脚步。 “别勉强自己，我不知道你身体怎样，但是我知道你脾气，死撑着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的，要是能帮上忙的，你就说一声......我随时可以帮忙。这件事情我没法置身事外，我是那孩子的父亲，你是她的母亲，就算你再不想见我，我们之间也总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希望你能够看在这个关系的份上，不要拒绝和我见面。”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婚姻也是，爱情也是。他为了婚姻和前程割舍了爱情，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舒岚停顿了很久，点了点头。 顾均书这才走出了门去。 “对了，”顾均书又停下了脚步，“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什么事？” “柏蕊那边的进展我刚知道，辩护律师是江城的名律师申季扬，我接触过，是个不错的律师，公私分明。他和柏蕊的哥哥最近正在准备关于精神方面的鉴定书，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的。” 舒岚猛地转过头，手指瞬间收紧，将身下的床单扯成了一团，“精神方面的鉴定书？他们想做什么？！” 她难得失态。 顾均书道：“目前不知道，穆南烟那边也没有动作，我们暂时也不要帮忙。” 舒岚绷紧的神经无法放松，开口道：“那天她的表现和监控视频我们都看了，行为是疯狂了点，但是头脑清晰说话也很有条理，怎么可能会是精神病？就算是，那天也没有发作。” 顾均书沉吟一下，点了点头道：“静观其变吧。我有问过看守所里的情况，她的表现确实是疯疯癫癫的，像个精神病患者，经常自言自语。但是据说她刚送进去的那一天不是这样，是在律师去过之后才开始有这样的症状的。” 舒岚咬了咬牙--这下再清楚不过了，要不是这件事情她实在没有发言权，她也不可能沉默下去。 “知道了。”舒岚咬牙之后，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顾均书点了点头，伸手将门打开了，门外一堆护士围在不远处，正垫脚往门内看着。 他的眼神在接触到那群护士的一瞬间突然变得犀利了许多，深沉地看了她们一眼，将身后的门关上了。 “咔。”门锁响动。 “这家医院的风气不错，护士扎堆记者成群，”顾均书笑了笑道：“你们上班期间就是这么工作的？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患者的情绪和日常生活！”最后一句是厉声说出的。 小护士吓了一跳，立刻散开。 顾均书这才转身离开。 第317章新邻居 吃过早饭，乔浅初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门铃声响了起来，穆南烟伸手将她轻轻一按，迅速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转身往门口迈去。 乔浅初站在他身后看着，笑容爬上了唇角，透过窗户洒在身上的阳光都温暖了不少。 但是门一开，她的笑容就按下了暂停键。 “嗨，我的朋友们，”唐一心倚在门口，撑着门槛姿势潇洒，穿着宽大的睡衣，戴着一个怪异的巨大帽子，笑容诡异而猥琐，“你们一大早干什么呢？调情？思考人生？”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看着唐一心道：“你提前把你宝宝的帽子给戴了？” 穆南烟立刻笑了出来，唐一心愣了两秒，才黑了脸色。 --她头上的帽子，确实挺像巨型的婴儿帽。 乔浅初说完之后就立刻走向了桌后，做出了标准的防御姿势，淡定地看着唐一心。 “这是孕妇最新款！”唐一心开口嘶吼道：“我提前感受一下八个月的肚子！” “别吼别吼，”苏季青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心点。” 随后苏季青一个迈步走了过来，也倚在门边看着唐一心，伸头和乔浅初穆南烟打了个招呼。 “你好，邻居。”穆南烟开口道。 这一声招呼之后，门口的两人立刻目瞪口呆，门内的乔浅初也缓缓张大了嘴巴。 “什么？”乔浅初开口问道，想到了前两天一直有搬家公司在旁边那栋别墅里进进出出的......难怪她说那个僵尸布娃娃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当时还说了一句真像是唐一心的品味。 唐一心抓狂了：“穆南烟！你还是不是人！你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忍到现在才说是不是！啊啊我要疯了！我准备得这么齐全就为了过来吓吓你们！结果最关键的一句还给别人说了！” 穆南烟笑着转身，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 唐一心不甘心地看着他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藏得那么好！我都没有出面，专门让搬家公司帮我搬的！” “我只是看着那些人把垃圾往房间里搬，觉得奇怪就看了一眼，”穆南烟开口道：“那些东西的风格太过于明显了，主人除了你，在江城我想不出第二个。” 简直是一个黑暗童话的合集。 唐一心撇了撇嘴道：“一点都不好玩......” 乔浅初问道：“你真搬过来了啊？” “对啊！”她重新笑了起来：“本来那栋别墅给别人买走了，但是我想过来和你一起。再说了，我们同时有了宝宝，待在一起可以累积更多的经验，省的我一个人把这肚子给玩坏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苏季青。” 苏季青点了点头道：“途游的事情不少，我不能天天看着她，她昨天晚上为了吃夜宵，差点没有惊动保安......” 唐一心撇了撇嘴争辩：“我想吃臭豆腐啊！不知道我肚子里坏的是什么玩意儿，别人最多就吃个酸吃个辣，我倒好，吃榴莲吃臭豆腐......生出来一定是个臭小子！”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憋住了。 “你再笑，”唐一心瞪眼道：“你肚子里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就差拿醋当主食了吧？” 乔浅初笑着不说话。怀孕了之后她确实爱吃酸了。 “哎，晚上办一个小聚会，洗洗晦气！”唐一心神秘兮兮地道。 “拒绝参加。”穆南烟开口道。 “为什么！” “聚会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庆祝，”穆南烟瞥了她一眼，道：“我想不出这事有什么庆祝的理由--这样吧，办两桌，你们那边是聚会，我们这边办欢送会。” “欢送谁？” “欢送我们一去不复返的安静日子。”他认真而严肃。 苏季青笑了起来，但是在唐一心的瞪眼里立刻收了笑容，假装查看天气。 “我不管了！”唐一心蹭到了乔浅初的面前，可怜兮兮地道：“一起嘛一起嘛！晚上桑桑应该也会来！” 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笑道：“他逗你呢。” 唐一心斜了穆南烟一眼道：“谁知道他是逗我呢还是认真的？那脸上表情一个样，我是分辨不了......” “桑桑留在江城了吗？”乔浅初想起了什么，张口问道。 “对！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呢！”唐一心拍了拍手：“刚才顾双棋打电话来了，叫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晚上顾双棋和桑桑都会过来，桑桑留下来了，不走了！” 乔浅初在听见顾双棋的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滞，随即释然微笑。 “是桑桑决定的吗？” “嗯，而且顾双棋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牙都快笑掉了！桑桑不走，最开心的就是他了！现在桑桑有能力了，顾双棋说天天看着我们这一对一对的晃眼，每次都是虐心虐肺的，桑桑为了他这么努力，终于修成正果--你猜怎么着？” 乔浅初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一定是顾均书那边松了口，或是有了什么暗示，不然顾双棋不至于那么开心。他和桑桑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家庭，只要顾均书看上了冯桑桑，一切问题就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顾均书看不上。不过上一次她和顾均书说起冯桑桑的时候，顾均书的口气有所松动，所以这一次，应该会是好消息。 她想到了，但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不管是顾均书还是顾双棋，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觉得别扭。 “不猜，不知道。”乔浅初开口道。 穆南烟抬眼往这边看了过来，乔浅初无奈--也只有南烟可以听得出来她话语里细微的变化。 他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表情上，乔浅初回了一个微笑，穆南烟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机。 苏季青也走了进来，坐在了穆南烟的旁边，很是放心地拿出了手机--唐一心有乔浅初陪着，自然是万事无虞，他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陪刚刚会走会跳的小孩还困难的事情，那就是陪唐一心。他都恨不得在唐一心身上撞个监控器和定位仪，可以时时刻刻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否则她分分钟就能上房揭瓦。 “就是顾均书啊！”唐一心笑道，笑容一滞，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抬眼看着乔浅初没有什么怪异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顾......叔叔答应了顾双棋，”唐一心讪讪地笑着，但是还是将这件事给说完了：“可以让桑桑进麦合的策划部，当策划部的组长。虽然这个是裙带关系吧，但是桑桑现在有胜任的能力了，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他还说了，如果桑桑的表现好，他就不反对她和顾双棋在一起了！” 乔浅初看着唐一心喜悦的表情，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确实，顾均书能有现在的转变也十分不容易了。 “怎么样？”唐一心冲乔浅初抛了个媚眼，又蹭了过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天知道我有多久都没有好消息了......”她说着说着，笑容里也带上了一丝的苦涩。 这一个个消息都来得弥足珍贵，只要身边的好事有一点点的进展她们都能开心上好几天。 唐一心恍惚了一下，转头看着正在玩手机的苏季青--他们还真的算幸运了，没什么坎坷就能牵手，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苏季青。”唐一心突然出声道。 苏季青抬头应了。 “没事。”她笑了起来。 苏季青皱了皱眉头，看着唐一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放心，于是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乔浅初看着他们，也笑了笑，转身走到了穆南烟身边。 穆南烟早就已经将头抬了起来，伸手将她的手一握，满意触手的温度。 “唐一心搬过来，”穆南烟叹了口气，“就是噩梦的开始了。” 乔浅初接嘴道：“以后我们每天都将过着拥有人体闹钟的生活。” 唐一心拖着苏季青转过头来，眯着眼睛道：“你们两个在说我什么？” “说你美丽大方知性得体。”乔浅初没有丝毫滞涩，流畅地答。 唐一心张了张嘴：“......这谎你都撒得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听了！再说几句！” 乔浅初笑着摇头，轻轻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那里依旧平坦，但是她知道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成长。 “肚子还没大，我就已经开始愧疚了。” “愧疚你们两个的舌头毒上加毒，会遗传给孩子吗？”唐一心嘲笑。 乔浅初惋惜摇头，“愧疚的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交代他的干妈是只猴。” “啊！”唐一心崩溃地叫着：“你以后要是这么教他了，我跟你没完！” 乔浅初没有理会她，依旧惋惜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哀怨和纠结，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唐一心蹦跶着过来了，苏季青伸手去拦都已经来不及，只能在后面叫着：“小心点！” “知道了苏妈妈。” “......”苏季青在原地抽搐嘴角。 “我又饿了。”唐一心一把搂住了乔浅初，撒娇道：“我们去吃东西。” 乔浅初微微一愣，这个动作和腔调，让她瞬间想到了很多从前。唐一心向来是用对她撒娇来达到所有目的的，把她弄恶心了，目的自然就达成了......所以唐一心一直都保持着这个恶趣味至今。从前她要拉着自己出门吃夜宵，躲过唐阿姨的魔眼一起奔到门口，哪怕是只吃了份扁食，她也会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怔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你是怀孕，不是变异。” “你才是猪！”唐一心这回的反应快了不少。 “想吃什么？” “嗯......臭豆腐。” “好，我们去吃饭。” “乔浅初！” 两人都在闹，看着的人笑容默默地爬上了唇角。 这天，真的回暖了。 第318章乔迁聚会 晚上。 唐一心烦了乔浅初一天，拿了本育儿经在她旁边咋咋呼呼了一个下午，直到苏季青过来通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顾双棋也带着桑桑来了，还拿了许多菜来，桑桑正在厨房里帮忙做菜。 “我也去看看。”乔浅初站了起来道。 唐一心紧紧跟着她，“我也去我也去！” “你去烧锅和糊菜吗？”乔浅初斜眼看着她笑了。 唐一心瞪着眼睛，龇牙咧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乔浅初，我现在可是住在你隔壁。” “我的意思是，你是去烹饪佳肴和添加作料的完美帮厨。”乔浅初立刻改了口，没有一丝犹豫，说完转身就走。 唐一心噎了噎，瞪了她的背影几眼才跟着一起小跑了上去。 “一心，你慢点，别蹦蹦跳跳的！”苏季青在后头道。 唐一心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往前走。 两人一起到了苏季青和唐一心的别墅。 大厅里的设计倒是中规中矩，只是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十分有违和感。 “苏季青请了名设计师来设计的，但是这个名设计师显然和我的口味相冲。”唐一心耸了耸肩，一点都没有在意屋子里的摆设问题。 顾双棋已经坐在了位子上，和穆南烟正在低声交谈，看见两人过来，穆南烟抬头往这边望了过来，眼神定在了乔浅初的身上。 “唐一心，你是不是瞒着我们练了什么巫术？”穆南烟依旧看着乔浅初，开口问唐一心，笑意渐渐从眼底漫开。 唐一心防备地盯着穆南烟道：“什么意思？” “没事，就是对这个房间的摆设存有一点小疑惑。”穆南烟笑道，伸手揽了乔浅初过来。 “等会，”乔浅初伸手将他的手一抓，“我先去厨房帮忙。” 穆南烟手上的力气犹豫了片刻，才一松。 乔浅初走向厨房，边走边听见身后的唐一心正在炸毛地大吼。 “什么？请你稍微用艺术的眼光去看一看这个房间的摆设好吗？全都是我挖空心思淘来的好货！” “挖空心思？”穆南烟扫了墙上的帽子一眼道：“用女巫帽和飞天扫帚挖的吗？” 唐一心张嘴崩溃地叫了一声--实在是......无法反驳。 她前一段时间重温了哈利波特，一时兴起就买了设计成飞天扫帚模样的家用扫帚，还买了同款女巫帽......带回家的时候差点没有被她妈用唾沫星子淹死，但是扔了也怪可惜的，就只能一直放着，刚好搬了新家，就一起弄过来了。 “停止，我不想和不懂艺术的人谈话，”唐一心隔空扇了穆南烟巴掌，自己解馋，“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我买了人鱼公主的水果刀，睡美人用的席梦思和一筐白雪公主牌毒苹果？” “深得我心。”穆南烟道。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起来，脚步停在了厨房门口，转头看了一眼摆放在茶几上的苹果，和水果篮里的水果刀--唐一心管那玩意儿叫......人鱼公主的水果刀？ “人鱼公主的水果刀是什么？”乔浅初心里有了答案，但是不敢相信，还是开口求证了。 “就是她拿着刺王子的那一把。”唐一心说着走向了水果篮，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黑童话鼻祖。”乔浅初扔下一句，转身进了厨房。 冯桑桑正在煲汤，低头嗅着汤里飘起来的浓郁香味，耳边垂落了几缕发丝。 乔浅初伸手将她的散发别在了耳后，冯桑桑抬起头来看向她，一笑，“马上好了。” 她点了点头，转身帮忙洗菜。 “我来就好，你还怀孕。”冯桑桑立刻阻止了乔浅初的动作，开口道。 乔浅初转头笑着：“唐一心下一秒就可以去蹦极，我洗个菜而已，你们都太夸张了。” “她那是铁打的身子，”冯桑桑摇着头道：“能怀孕已经是个奇迹，我一直以为她没有这个功能。” 乔浅初一愣，低低笑了起来。果然这么久了之后，桑桑的改变还真是挺大的，从前的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独立一个人去做事，更没有心思为他人着想。 “宝宝的名字，你们起了吗？”冯桑桑端起汤，问道。 “没有，”乔浅初开口道：“我们想等过一段时间再起名字，先想着。” 乔浅初将菜洗好了之后，放进了锅里翻炒，动作轻柔但是并不迟缓。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的菜都上齐了，摆满了一桌。 张子善和楼彬都来了，谢西恬有事没能来，但是托付江承北带来了礼物。顾双馨紧紧地跟在江承北的身后，两人偶尔有一两句的交谈，还大多数是由顾双馨起头。 然而这些人走进来之后，还有一个身影，却是让乔浅初意外的。 --傅白。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眉目清秀，笑容十分甜美，拉起了乔浅初的很多回忆。 唐一心立刻捂嘴，转头轻声对着乔浅初道：“糟糕......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今天去通知郑欢的时候傅白正好也在，我不好说什么，就一起给请来了......”毕竟傅白还算得上是朋友，她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全世界都知道她今天要办乔迁宴，就落下傅白一个不太好。 乔浅初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穆南烟转身朝乔浅初走了过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傅白，江素。”乔浅初开口打了招呼。 唐一心看了看傅白和江素牵着的手，咳了一声道：“大家坐吧？都站着干嘛？你们不饿我饿了啊！” 气氛这才轻松了些，众人落座。 “好久不见，”傅白也和周围的人一一打过了招呼，笑容得体。 穆南烟和乔浅初就坐在了他的对面，抬眼看着傅白的表情，心里都有淡淡的诧异，对视一眼之后沉默。 张子善拿了酒，将桌上的杯子都倒满了，开口道：“废话不多说，共饮一杯。” 太多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这一群人跌跌撞撞失去了太多，好在现在还能聚在一起举杯，已经是万幸。 “共饮！”唐一心立刻豪迈地拿起了酒杯。 苏季青眼睛一瞪，立刻伸手去挡，开口道：“祖宗！你还喝酒？张子善！你给她倒酒？！” “谁让你刚才眼睛不放快点？”张子善开口嘲笑道：“以穆南烟的手速，我敢肯定现在乔浅初杯子里的绝对是白开水，还是温的--你看看你那眼力劲，啧啧......要修炼成仙还得好久啊。” 苏季青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伸手将唐一心的酒换掉了，边换边开口道：“她怀孕不能喝酒，而且以她的酒量，一杯之后，我们全桌都得遭殃。” 张子善一想，点头道：“也对，好，那就免了这疯婆子的酒。” “说谁呢？”唐一心站了起来、 “说你呢！”张子善笑着瞪眼。 两人笑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桌上的人笑容也越来越深。 全桌唯一拉长了脸的就只剩下穆南烟了。 --情敌，一来来两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想鞭尸。 乔浅初夹了菜，往穆南烟的碗里送去，穆南烟立刻低头吃了，表情缓和了不少。 楼彬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这也太好哄了。 这边，张子善和唐一心的骂战已经升级到了人身攻击，唐一心毫不犹豫地揪着张子善的痛处戳，张子善也毫不犹豫地盯着唐一心的把柄踩，两人只差没动手了。 “你看看人家成双成对的，你什么时候也能带出来个人啊？我说张子善你条件也不差，天天盯着那个没可能的，把爱你的姑娘都吓跑了一圈！看看我的肚子，看看！”唐一心听了挺她不明显的肚子，骄傲道：“老娘有怀孕的功能，你现在知道了。” “肚子我是没看见，肥肉都快溢出我的视线了！一边儿去！别挡着我看世界！”张子善也开口回。 唐一心气得转头对着苏季青道：“我说了吧不吃那么多！你把我喂这么肥，以后肯定给张子善笑死！” “别理他，他嫉妒你能怀孕。”苏季青开口道。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听众细细咀嚼了好久，才明白个中深意...... 唐一心大声笑了起来，穆南烟和乔浅初看着，也相视而笑。 张子善深呼吸，坐了下来开口道：“唐一心你该检讨一辈子--好好的一个人，给你带坏成什么样了。” “这是我对他人性深处质朴而纯真的有力挖掘，你懂什么？”唐一心兴高采烈地揽着苏季青，一脸得意。 乔浅初再吃了几口，对桌上的东西就没有兴趣了。这两天看见油腻的东西还是恶心，孕吐也比较厉害。 傅白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江素的身边，挨着江承北。偶尔抬头，也只是看向乔浅初，或是看向乔浅初碗里的东西，皱皱眉，再低头自己夹几筷子东西。 江承北就淡定很多了，边吃边聊，偶尔能搭几句腔。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穆南烟轻声开口，凑到了乔浅初的耳边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被唐一心闹了一个下午，确实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 “我们回去休息一下。”穆南烟开口道。 桌上人见穆南烟开口，没有意见地全票通过，将两人放走了。 傅白转头，视线一直随着穆南烟的离开而移动着，江承北余光瞟着乔浅初的离开，转头继续吃菜。 “傅白，”江素轻声开口道：“你......多吃点吧。”傅白全程的眼神都看着那边，根本没吃多少。 傅白没有理会，一直看到乔浅初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过了头。 “嗯。”傅白点头，应道。 第319章她的馊主意 闹腾了很久才散席，苏季青叫了人来收拾东西。 唐一心送走了傅白一行人，转头对苏季青道：“我去隔壁一下。” 苏季青开口嘱咐：“小心点。” “知道知道。”唐一心转身往乔浅初那边跑去，边跑边给乔浅初发了短信。 ——你睡了吗？我在你家门口，开门开门啊。 很快，屏幕亮了起来。 ——嗯。 过了一会儿，门就开了，乔浅初的脸出现在了门后，有些疲倦，但显然不是刚睡醒的模样。 “你不是回来休息了？怎么没睡？” “突然睡不着了，”她道，“怎么了？” 唐一心咧嘴笑着，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开口用气声道：“我们出去说话。” 乔浅初走了出来，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光亮，才反手关了门，和唐一心一起走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乔浅初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唐一心道：“看你没吃饱，我也没吃饱，所以月下撬开佳人房，相约臭豆腐摊前，如何？” “不如何，太没意境。”乔浅初摇头，也打了个哈欠。 唐一心摇了摇乔浅初的手臂道：“哎呀你陪我去嘛！你可以吃一吃臭豆腐摊旁边的旁边的那家扁食啊？我觉得味道挺好的，强烈推荐。” “你做电视购物肯定比经纪人要有前途。”乔浅初打量了她一眼。 唐一心蔫了，开口道：“我真的是......后悔这个决定了。好吧，其实是有话说，顺便陪我去一趟臭豆腐摊。” “走吧。”乔浅初点头--早说实话多好。 两人披了一件薄外套，就往门口走去。 唐一心边走边张开了双臂，开口道：“哎呀我去啊，这风好像要钻进我怀里了。” “把前面那五个字去了，就是一句诗。”但是连起来读居然读出了七八层意思--乔浅初笑了起来，唐一心的破坏能力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强悍。 两人走上了小道，往路口走去。 “今天傅白的事情，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啊。”唐一心开口。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脑容量也装不下三秒钟之前的事情了。” 唐一心转头揪着乔浅初就要打，乔浅初笑着躲开。 “说正事，”唐一心开口道：“有八卦，听不听？” “是道听途说，还是原创？” “是听说，但也是真实的，因为我已经求证过了。” 乔浅初前后一联想，知道这事大概就是关于傅白的了。 “傅白结婚了。”唐一心道。 “嗯。”乔浅初答。 唐一心愣了愣，回头看她，“嗯......没有什么感言？没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心路历程？” “没有，”乔浅初开口道：“我和南烟今天在江素的手上看见结婚戒指了。”傅白不戴，但是江素珍惜。 “你们两只死狐狸，我怎么没看见......” 乔浅初笑而不答。 唐一心继续道：“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想是怎么回事，他和江素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我实在没有忍住，就去问了。然后我就知道了另一桩大八卦！现在你该感兴趣了吧？这桩八卦是关于你的！” 乔浅初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 唐一心轻咳了一声，拽样立刻出来了，仰着头，斜着眼睛看向乔浅初，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插手站着，边抖腿边道：“快求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没兴趣。”乔浅初往前走着，唇角轻弯。 果然两秒钟之后，唐一心自己跑了上来，大声道：“你不求我......那我求你啊！求你听听嘛！傅白他和江素是假结婚，就是形式婚姻，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住在一起，他这么做是为了瞒过他妈妈，让他妈妈以为他已经彻底放下你了，才不会来打扰你。不然你知道以他妈那性格，肯定是......” “我闻到臭豆腐的味道了。”乔浅初打断道。 唐一心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往前面奔去。 乔浅初看着她的背影，停下了脚步，视线移到了地面。 原来如此。难怪江素戴着结婚戒指而傅白没戴......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她不明白傅白这一次回来是要干什么，但是已经没有可能性的东西被翻来覆去地拉出来讨论，她有些厌倦了。 “乔浅初。”淡淡的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 乔浅初抬起了头，意外地看见了江素。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无袖背心裙，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就更显得脸色苍白笑容勉强。 乔浅初皱了皱眉，往前面走去。 “你怎么没有回去？已经很晚了。”她道。 江素笑道：“回不回去也没有人为我担心，所以没关系。” 乔浅初一顿，不接话。她知道接什么都是错，干脆沉默。 江素开口继续道：“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没想到你就出来了。好巧，在这附近遇到。” “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一直没有和你闲聊的机会。出了这事，穆南烟又将你保护得很好，我想和你单独聊聊的机会都没有。”江素开口，语声也是淡淡，听得出来调子里的苍凉。 但是这一次的江素，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成熟了不少，虽然苍凉，但是不至于绝望了。 乔浅初开口道：“嗯，恭喜你结婚。” 江素的脸色微微一变，知道乔浅初不是讽刺，但是真心的祝福反而来得更加讽刺。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我和傅白之间的阻碍可能会有很多，但是不会是你。”江素开口，笑了笑。 乔浅初回忆了一下，记起来这是她和江素之间唯一一次单独谈话时，她对江素说的，“记得。”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你不参与我和傅白之间，我和他，就会一直都有可能......”江素抿了抿唇，“我也一直相信着你不会是我们之间的因素，至少不会是唯一的因素。但是这么久了，我努力也努力过了，追逐了追逐得没有力气了......才明白。” 乔浅初静静地听着，余光瞟着唐一心那边，担心她突然回头，会冒失地将人赶走。 江素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道：“......你就是唯一的因素。不管你争还是不争，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要他的心一天在你身上，我就没有任何机会。” 乔浅初看着她，不明白她的用意。 “傅白很固执。”乔浅初开口道，声音很轻，在夜空里摔碎了，几乎不见踪影。 傅白很固执，但是曾经任何事情都可以是一辈子的人，现在不是一样陷进了污浊？ “对啊，他固执。他接手公司，学做生意，和我结婚......全都是因为一个固执的喜欢，”江素摇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很不公平。凭我的资质，如果是我先遇上他，说不定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我了。” 又是如果，又是一个和她说如果的人。 乔浅初没有回应。 江素继续道：“不过我现在很开心也挺满足的，我们的状态就是陪伴，我一直要的东西也只是这些。” 乔浅初点点头道：“什么身份并不重要，你能这样想已经太好。”唐一心已经在付钱了。 江素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起傅白。 “我可以天天陪着他，不图其他了，我想谢谢你，同时也请求你。”江素继续道。 “请求？” “这一次他听说你的事情，立刻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来了。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我请你不要给他任何希望，不要给他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性，我求你。”江素说得十分诚恳。 “我从来没有给过。”乔浅初开口道。 从分手第一天开始，她有难过，有撕心裂肺，有痛苦，全都是自己承担，一直渐渐好转、忘却、淡然，今天，当这件事情终于可以被当成往事来提起的时候，她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这句话--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这么做的意义。 江素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笑了笑道：“谢谢。我陪着他，哪怕他是看着你，总有一天也会回头看看我的。” 乔浅初点了点头。 “阿初！你不吃点什么吗？”唐一心的声音在那边响了起来。 “来了。”乔浅初道，转头对着江素一笑。 江素点头道：“你去吧，我也回酒店了。” “再见。” 乔浅初抬腿，余光突然瞟到了一个身影，猛地顿住，转头，碰上了穆南烟笑意盈盈的眼神。 她一愣，转身看着穆南烟道：“都听见了？” “嗯，听见穆太太表决心，立壮志。”他淡淡道，揽着乔浅初往前走。 “什么时候醒的？” “你离开的时候。” 乔浅初一顿，心里微暖——她的睡眠浅，南烟的睡眠比她还要浅，还是分时段的。只要她睡在他身侧，只要微微翻动起身离开，他一般都会睁开眼睛。但如果是她在客厅厨房里忙碌，南烟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只会睡得更香。 “别吃这些，”穆南烟止住了乔浅初，开口道：“回去，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乔浅初还没说话，穆南烟就已经掏出了手机，对着唐一心拍了几张，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怎么了？”乔浅初探头一看，抽了抽嘴角--屏幕上几张大图，都已经发进了苏季青的手机。 “作为她半夜带你出来鬼混的代价。”穆南烟笑着道。 太狠了...... “什么鬼混！”唐一心边吃着碗里的豆腐边大声道：“穆南烟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来了？苏季青没跟来吧？我天，他最讨厌我吃这些......” “没事。”穆南烟揽着乔浅初往回走。 “鬼混这词可不能乱用！”唐一心道：“这词要是给苏季青听见了，我又得背黑锅了！什么鬼混......我是和豆腐摊的大爷调情了，还是和炸土豆的老板暧昧了？” “和豆腐摊的大爷调情了。”穆南烟道。 “呸！站住！” 几人的对话消失在夜色里。 穆南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打开，看见顾双棋的短信正闪烁在屏幕上。 “南烟，柏即晨那边已经拿到了柏蕊的精神证明。” 他关了手机，笑容渐渐消失在唇角，目光盯着夜色，比夜色还要深沉几分。 过了一会儿，唇角重新弯了弯。 第320章没有爱情 早上，穆南烟开车送乔浅初到了途游的楼下。 乔浅初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药包，放在了车上，开口道：“感冒药，还有中药。” 穆南烟伸手拿起药包，一愣。 他连日没有睡好，都在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早晨起来有些咳嗽。沈家那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干净。穆严松和谢西恬趁着这一次他需要调动皇朝的人手，向他施加压力，几乎将大半的皇朝都交给了他，谢西恬还时不时地打电话让他处理皇朝事务--这些事情不可能交给张子善，所以他只能一个人扛下来了。 “到了律所记得喝，我进去了。”乔浅初道。 穆南烟点点头，伸出手。 乔浅初愣了愣，笑了起来，将手放进了他的手里，一握。 穆南烟也轻轻笑了起来，越过窗子的手垫在了窗子上，即使是手臂咯得生疼也十分愉悦。 “走吧。”穆南烟松手，轻声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没有走进去，和从前一样目送了穆南烟离开，才缓缓转身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没有人，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幼晴了，幼晴的桌上也空荡荡的，看来是将文件都拿回家去处理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蹬蹬瞪的高跟鞋声，从办公室门前过去了，又停了下了，转了回来。 “你来啦？”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惊疑。 乔浅初回头，看见了陆月，开口道：“幼晴这几天都没有来上班吗？” “嗯，”陆月点了点头，走了进来，仔细地看着乔浅初道：“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幼晴姐身体好像不太好，就把一些小文件带回去处理了。你.......” “乔顾问，有人找。”一个员工探头看了一下，视线定在了乔浅初的身上，打断了陆月的闲聊。 “谁？”乔浅初开口问道。 “他说他叫顾均书，就在大厅里的会客室里坐着呢。” 乔浅初听见了这个名字之后立刻抬起了头，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半晌才道：“......好。” 她转身将桌上的蓝色文件夹拿了起来，递给陆月道：“这是我上次的画稿，我出去一会，可能没有这么快回来，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带给赵跃，问问她的意见。” “好。”陆月笑了起来，释然--看起来乔浅初的状态已经比上一次好了太多。 乔浅初道：“谢谢了。”说完转身离开，下了楼，朝会客室走去。 一共不到两分钟的路，她走得十分缓慢，到了会客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会客室的门是半掩着的，可以从门缝里看见里面坐着的人，靠在沙发上，看不见脸。 但是看见了这个侧影之后，她已经可以确定是顾均书了。 乔浅初伸出了手，抵在了门上，略一犹豫之后就将门推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记下顾均书的样貌，发白的双鬓和布满皱纹的脸颊，但是满脸的威严是让她之前敬仰和钦佩的东西，并没有注意这之外的其他。 顾均书转头看见了她，立刻站了起来，双手轻轻一颤，抿紧了嘴唇，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闪动着。 知道了，和不知道，原来差这么多。 乔浅初在婚礼之后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均书和舒岚。她虽然不知道当时的状况，但是因为他们两人的牵扯而导致众多关系的尴尬和复杂是既定事实，她不能改变出身，也没有这个立场去指责他们，但是她并不认为他们这么做没有错--算算她的年纪，舒岚和顾均书是婚后才有了她。 “浅初。”顾均书开了口。 乔浅初看着他，点了点头，“顾叔叔。”这三个字叫出口，比任何时候都要滞涩。 “忙吗？我这样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实话说，打扰到了，”乔浅初的语调很轻，但是要传达的意思非常明确，“我有很多工作等着完成，所以顾叔叔，尽量长话短说。” 顾均书看见了乔浅初的态度，叹了口气。他相认这个女儿.......怕是不太可能了。一开始他在顾双棋那么多的朋友里，独独欣赏乔浅初这一个，也是因为她身上的很多闪光点，比如坚韧，比如聪慧，比如是非分明。然而现在这些闪光点，恰恰成了伤他的利器，他有女儿认不了，自己的儿子女儿也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有所疏离......都是报应。 “我知道了......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个故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顾均书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 “关于你妈妈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妈妈？我妈妈的事情我没有疑问，该看的都看到了，该承受的东西也已经承受了。” “对不起，”顾均书有些尴尬道：“我说的是舒岚。” 乔浅初一滞，“没有。” 顾均书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一个人担着骂名倒无所谓，反正管理公司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早就已经背负很多负面的评价。但是如果让舒岚白白受了这么多委屈，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看不下去。所以我只是想和你说说.......” 乔浅初安静地听着。 “我和舒岚并不是婚外情，确切地说，我们除了你，之间再没有任何联系。”他道。 这倒是意料之中。她有想过舒岚和顾均书之间的关系，两人的眼神交汇和接触不像是有感情，更不像有过感情，所以她一直都没有看出来谁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相爱的人眼神也是想通的，肢体语言和眼神也是共通，不管怎么掩饰，也还是会有蛛丝马迹。 “舒岚的性子你也看见了，”顾均书叹口气道：“太过冷漠孤僻，狠得下心。现在和从前比，已经有人情味得多。从前她除了性子孤傲些，待人处事方面也十分没有分寸，所以惹下了很多人情债，她的周围从来没有朋友，大部分的人也不愿意和她深交。她自己也乐得自在，最喜欢的就是独处，也不在乎大家的议论。但是她有一个朋友，唯一的.......” 乔浅初的眼神始终都盯着地板没有动作，听到这句之后稍稍抬了抬头，隐隐知道了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是乔美琳。”顾均书道。 乔浅初微微一震，有些惊讶，记忆瞬间就漫了上来--舒岚确实不怎么喜欢和周围的人说话，身边也没有经纪人，唯一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乔美琳的介绍也是“朋友”，当时舒岚没有抗拒的意思。 顾均书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她惹了小人，所以被陷害，我和她在之前是泛泛之交，只是通过姓名，我也不喜欢她的做派和性格，所以一直都没有深交。但是喝醉了，估计是有些药物作用--这件事情我们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已经没法查了，反正在酒店过来一夜，有了你。我不知道你的存在，舒岚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在这件事情之后就出了国，杳无音讯，直到她回来。” 乔浅初抬头，缓缓开口：“那么她是在国外生下了孩子？’ “我不知道，”顾均书道：“她没有和我谈过这些，但是看得出来这一段往事她都不想谈及了，当时她那么落魄，负面新闻一堆，天才提琴家的称号冠着，但是因为怀孕了不能出去演出。她身体太差，医生说她承受不了打胎的风险，还时刻有流产的可能。我问她为什么在孩子出生之后不交给我抚养，她说......我有了家庭，所以这些事情，她一瞒就是二十多年，一忍也是二十多年。如果不是她这一次回江城来看你，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从顾均书开始述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很少抬起过。顾均书的声音线条十分明朗刚硬，说起来一点都不柔情，但是她在这几句话里看见了很多画面，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如果所有人都是情有可原......那么谁来承担错误和后果？ 舒岚无辜，顾均书无辜，她无辜，那么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那么多隔阂和阻碍，又该怎么解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全都沉默。 这个故事无疑是动人的。二十多年不是一个普通的数字而已，而需要漫长的煎熬和潜伏。没有人能说出这些日子里舒岚经历过什么，在语言不通、无法赚钱的情况下，她是怎么一个人将孩子生下来，又送回国内的，因为舒岚自己都不愿意去说，只能烂在回忆里。 乔浅初的胃里突然翻滚了一下，干呕了一声。 顾均书走了上来，低头看着她道：“怎么了？没事吧？” 乔浅初摆了摆手，摇头，忍了下来。 当了母亲之后才知道辛苦，她才一月多，就已经夜不能寐频繁干呕，那....... 她抬起了头。 “后面的事情我都差不多知道了，”乔浅初开口道：“她把我托付给了我妈，每月按时打钱，但是从来没有回国看我一眼。一直到这一次，兴许是心血来潮想到自己还有个女儿，就回来了。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你有问过她的打算吗？是重新出国，还是留在江城？” 顾均书动了动嘴巴，半晌道：“你别怪她。她对你肯定是有爱有恨的，你的出世将她人生拉到了最低谷，但是你又陪伴了她度过了最黑暗的时期，她的心理......你应该要理解。” “顾叔叔，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乔浅初道，声音坚定了很多。 顾均书接下来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他想劝乔浅初接受，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何况这件事情里谁都是受害者，他站在舒岚的立场上想了很多，确实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乔浅初的感受。 “可能相认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乔浅初后退了一些，“但是那个名词在我看来是有很多含义的。从小陪我长大，教我说话走路，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受委屈了安慰我，受欺负了替我打抱不平甚至随时准备为我献出生命，我和她手足相抵相拥而眠了二十七年的那个人，才叫妈妈。” 顾均书一震，瞳孔微缩。 第321章示好 乔浅初送走了顾均书之后，一个人在会客厅里又坐了一会儿，看着从窗帘里透进来的亮光，直到阳光从这一片消失，但是空间里的热度却持续上升着。 她起身，拉开了门，朝外面走去。 “乔顾问。”前台冲她招了招手，开口道：“这里有您的包裹。” 包裹？她好像没有买什么东西，估计是公司的邮件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伸手接过了前台递过来的小包裹，瞟了一眼上面的收件人，确实是她的名字，于是转身上楼。 拿了工具刀将包裹拆开，里面是一小盒的蒸汽眼罩和一系列辅助睡眠的东西，都有分类装好，并且附有说明书。 乔浅初一愣，伸手拿起了其中的一张说明书，将捆在上面的结解了，看见了上面娟秀的手写体.......手写？ 这个字体应该出自女人的手，下笔并不流畅甚至还有些滞涩，看起来写字的人是有自己的习惯的，在每个比划的结尾都会加重力道。 她看了许久，才伸手将包裹重新拿了起来翻看，上面并没有发件人。 但是这东西是谁给的，她心里隐隐有个答案，身边有符合这样要求的也只有一人，这样的笔迹，她在多年前的一个账单上似乎有看见过。 将东西重新放回了盒子内，又将盒子放在了抽屉里之后，乔浅初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与此同时，人民医院的一个高级病房里，医生正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 “你现在病情真的不适合出院，最好住院住一段时间，门口的记者也没有真的离开，现在出院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舒岚抬眼看了看已经在病房里劝了她半个小时的医生，点头道：“谢谢，但是我想出院了。”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坐在了一边。 “现在还有治疗的可能，医院已经召集了所有的专家开了会议，制定了专门给你治疗的方案，你现在走，也是辜负了大家的心血啊。” “真的不用，这也不是很么很严重的病，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舒岚道。 医生起身，看了看她床边的一个小桶，舒岚脸色微微一滞，但是没有阻止。 “今天吐了吗？”他问。 旁边的小护士搭腔道：“吐了，刚吐就收拾出去了。” 舒岚没有表情，只是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白色床单。这么热的天气里，她本来就比常人低上很多的体温更加冰凉，盖着被子也不觉得热。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医生最后道。 “我知道，谢谢医生，我已经考虑好了，等会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腿往门口走去，又突然停了下来，“你的家人知道吗？” 舒岚听见了这一句，抬起头来往医生的方向看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没有家人。” “前几天一直来探病的那位先生呢？” “他不知道，也请你们不要告诉他。” “不要告诉我吗？”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严肃的嗓音。 舒岚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皱了皱眉。 顾均书站在门口，和医生道了谢之后，将门带上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准备自己挨多久？现在就出院吗？”舒岚的主治医生口风太紧了，他问了很久都没有办法问出舒岚的病情。 舒岚的脸上无波无澜，就盯着自己的被子，不准备回答顾均书的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顾均书忍不住再一次开口：“我今天去见浅初了。” 舒岚这才抬起头，看向顾均书。 “她怎么样？看起来比上一次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均书道：“她身边那么多人在支持着，本身也是个懂事通透的孩子，再加上穆南烟在身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今天看见，已经比上一次状态好多了，气色也好起来，倒是你......” “我没关系。”舒岚摇了摇头道。 她的生命从来就渺小不堪一击，这一次的病痛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很大的冲击，反正总是要有一死，与其待在透析室里等待死亡，不如出去迎接阳光，做做自己忍了很久不敢做的事情。 “你没关系，就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顾均书忍不住道。 舒岚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不习惯别人的关心，更不习惯这种方式的关心，尤其是当这种方式出现在和她关系尴尬的人身上。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很久，顾均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舒岚，有些怒意--这么固执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能够忍着二十多年不去见自己的亲生女儿，把自己硬生生地逼上少有女人能够站上的国际舞台，舒岚必定也是有比常人坚韧很多的性格，这一点顾均书在一开始就知道。 “谢谢关心。”舒岚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所有不满都吞进了肚子里。 顾均书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白搭了。 “我不想这样。”舒岚突然抬起头问道：“你觉得人这一辈子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死后也都是一堆灰，过几年，没什么东西能证明你来过。我已经留下了很多印记了，我那么努力，也只是因为在我生命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里，我没有事情可以做，而不是因为热爱音乐之类的理由。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太大的留恋，要说目前有什么让我支撑下去的理由，就是她。” 她......舒岚没有说是谁，顾均书一愣之后也明白了。 舒岚看了看他继续道：“多活几年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如果我每天按时领药，待在病床上，听从医嘱，定期透析甚至换个肾，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些症状我一早就知道了，要进医院查明我早就查了，何必拖到现在--如果你还肯为我做些什么，就帮我最后一个忙。” “什么？”顾均书已经被她的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办理出院手续。”她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助理，所以现在只能麻烦顾均书了。 顾均书站了起来，定定地待在舒岚的床前很久，才迈动了步子离开。 谁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好好走完便是了，他人也无法干涉。 于是一个早晨里，途游迎来了第二位贵客。 乔浅初在接到有人找的通知时，诧异地抬起了头。 前台在说完就匆匆下楼接电话了，没有告知她是谁。 她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去，蜿蜒的楼梯可以直接看得见会客室的门，是大开着的，里面的人影依稀可见。 乔浅初的步子突然停在了最后一格阶梯上，顿了许久，才继续前进。 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同时也有些疑惑--一个早晨之间，舒岚和顾均书是约好一起来的吗？那为什么不同时出现？还有那个包裹......舒岚到底想做什么？ 她走完最后一截阶梯，舒岚突然回头。 舒岚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笔直地挺着背，瘦弱的身躯和坚毅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双手放在沙发的两侧，眼神已经落在了乔浅初的身上，微微一动。她没有站起来。 乔浅初的步子在她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停了一下，又再一次动了，两人对视，相似的东西总是容易碰撞和共鸣，但是她面上仍旧无波无澜。 一直到站定在舒岚的跟前。 “坐。”舒岚轻声开口道。 乔浅初转身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舒岚。 “现在晚上睡眠质量怎么样？”舒岚开口问道，眼神在乔浅初的眼睛底下一瞥。 乔浅初没有回答，眯了眯眼睛，看着舒岚。 舒岚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有其他的意思。” 乔浅初这才点头道：“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好，怀孕了之后更是。” 舒岚继续道：“我给你买了辅助睡眠的东西，寄到公司来，上面都有说明，你按着用就行。有时间就出去走走，不要闷在办公室里工作......” “你现在不应该在医院调理吗？”乔浅初突然开口，打断了舒岚的话。 舒岚顿了顿道：“已经好了，不需要住院，小问题。” 乔浅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的腿一眼，从刚才到现在舒岚就一直坐着，黑色的裙子几乎将她的腿全部包住，但是露出来的那一截还是可以看出点端倪。 她没有说话，在看了一眼之后开口道：“公司的事情堆了好多天没有处理，如果你是来话家常，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她站起了身。 “等等！”舒岚的情绪这才有了波动，想要站起来，但是晃了晃。 乔浅初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她不喜欢舒岚用这样的方式拉近关系，好像她们本来就很熟，但其实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抬腿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的声音在那声“等等”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乔浅初扶着门框，缓缓转回了头，瞳孔一缩。 舒岚已经倒在了沙发上，嘴唇苍白，眼睛闭着。 乔浅初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舒岚的肩膀扶了扶，触手都能感觉到她摇晃的人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120，走出了会客室。 “怎么了乔顾问？脸色这么难看？是没睡好吗？”前台笑着问了一句。 电话接通了，“有人晕倒了，地址是途游科技公司，麻烦快点来！” 第322章如何面对 乔浅初站在医院的走廊边上，右手边的走廊尽头便是急诊室。她等了有半个小时了，舒岚却还没有出来。中途她打给南烟，简单地将事情在电话里面交代了，并且把医院的名字短信给了他。 过道上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声音嘈杂地交织在一起，听得乔浅初眉头一皱。 她站了一会儿，直到脚有些僵了才发觉，眼睛瞟到旁边的一个空位，她走过去坐下。 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很久之后，楼道里才响起了脚步声。 耳朵里响起他那低沉悦耳的男音。他微微有些气喘，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乔浅初闻声抬头，站了起来，“不知道，她还在里面。”说到这，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突然晕倒，如果只是普通情况的话，应该早就出来了吧。” 舒岚近段时间频频向她示好的目的她不是看不出来。但是越是看得出来，她就越是在是非之间分得清清楚楚。没有对错，那边只有想和不想，能和不能。 她失去了乔美琳后，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再叫另一个人妈妈了。所以她不想，也不能，这就是结果。 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意料之外，她到现在也没有缓过神来。现实顾均书的故事，后是舒岚的关心和突然晕厥……乔浅初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有些疼。 穆南烟的目光微沉，伸手将乔浅初轻轻抱住了，看出了她现在的思绪混乱。 乔浅初没有再坐下，而是就着穆南烟的怀抱往前走了两步，远离了座位--南烟洁癖，对医院里的凳子向来避而远之，她了解他的这个习惯，在最混乱的时候也没有忘了这点。 穆南烟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不由得皱了眉--她的手心为什么这么凉？ “唰--”齿轮滚动的长音响了起来。 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先是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边走边摘了口罩。 乔浅初刚想迈步，穆南烟伸手将她止住了，轻声道：“你坐着休息一下，我过去了解情况。” 他心里也清楚舒岚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不能第一时间让浅浅听见这些消息，转一手，通过他的嘴巴告诉她可能会更好。再者，如果舒岚真是得了什么绝症，这局面就又要走向尴尬了……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儿，明白穆南烟的用意，点了点头，“好。” 穆南烟抬脚朝男医生走去，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随后两人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了。 两人来到了楼梯的一处通风口站定。 可能是怕话语说的太直接打击到家属，男医生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开口道：“她的病你们作为家属知情吗？” 穆南烟眼睛一眯，随即摇头，“她从来没告诉过我们。”说罢，他看着男医生，等他把话说完。 男医生微叹口气，“那我就直说了。她患的是早期尿毒症，这种病主要是肾衰竭、肾脏功能逐渐丧失和代谢紊乱造成的。她现在的情况不算好，因为之前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所以再这么拖下去的话，就不是能不能控制病情的问题了。这种病一旦严重了，就算是换肾也不见得好。” “尿毒症？”穆南烟眉头一皱，“早期也不能根治吗？” 男医生直摇头，“这种病是肾功能衰竭的终末期，本身就已经属于是肾功能不全的晚期了，所以一般不会再分什么早晚期。”他看了穆南烟一眼，又道：“目前还没有可以根治尿毒症的方法，但可以通过后期的治疗来稳定病情。” 十分熟悉的名词，但是因为周围没有患这病的人，穆南烟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不明白具体的症状，眉头一蹙。 这边，乔浅初坐在椅子上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渐渐一沉--南烟这么久都还没回来，那就说明舒岚的情况应该比较严峻了。 她抿了抿唇，站了起来，往刚才穆南烟和医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穆南烟正踩着楼下的台阶上来。他似乎有所感应似的，脚步一滞，然后抬头，一双墨色淋漓的眼眸就这么撞进了乔浅初的眼睛里。但是这次穆南烟没有微笑。 乔浅初站定在原地，问他：“情况很不好？” 穆南烟轻轻“嗯”了一声，走了上来，“医生说她已经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到底是什么病？”乔浅初试探开口：“癌症？”舒岚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有深刻感情的存在。但是抛开对舒岚的那些责备和不满，她心里到底还有其他的感情残存。比如舒岚是她第一个喜欢的大提琴家，当时她还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再比如……血缘和性格的某种相似，她不能不承认这种微妙的感情。 “你准备好了吗？”准备面对另一个难堪的局面了吗？ 乔浅初似是看出穆南烟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她在江城没有任何亲人，真出了事，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她得了尿毒症，但幸好是早期。”穆南烟张了张口，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乔浅初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尖一颤，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体四肢的僵硬。她几乎迈不动步子，愣愣地问道：“能根治吗？” 穆南烟摇了摇头，将医生刚才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医生问过舒岚本人的意见，但听医生的意思，舒岚并不是很想进医院治疗，有些放弃的意向。而且查到了她今天早晨才办理了出院手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穆南烟再次问道。 “不去。”乔浅初几乎没有犹豫。 穆南烟没有诧异。 乔浅初抬眼看了看楼道，低声开口道：“现在上去，我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身份去面对她。只要保证她脱离危险就足够了，再做其他也是多余。至于她这么做的意思，我想我应该能明白一二，但是……我不想妥协。给我一些时间，我想一想。” 穆南烟点头。 “你去看看她吧，她现在没有人能求助，”乔浅初收回了目光，“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在车上等你。” “你先回家，坐出租车回去，我处理完马上回来。”穆南烟道。 乔浅初犹豫一下，点了头。 穆南烟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出租车离开，才返回了医院，走到了急诊室的门口，想想又停下了。 他记得刚才男医生提过舒岚在305号病房。 穆南烟抬腿，循着门牌号，找到了舒岚的病房，走了进去。 舒岚已经醒了，有些精神不佳地靠坐在床头边，但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望着病房门口。 听见脚步声，她眼神一亮，稍稍坐直了身子，等待来人走进。在看到进来的人是穆南烟时，随即眼神暗了暗，垂下了眼睛。 “你好。”穆南烟朝她点了点头，选择最稳妥的一种方式问好。 舒岚抬起眼皮看他，视线却忍不住往他的身后看去，问道：“你怎么来了？阿初呢？” “她已经走了。”穆南烟简短地回道。话刚说完，不意外地捕捉到了舒岚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能知道你选择继续留在江城的原因是什么吗？据我所知，你的计划是婚礼之后就离开。” 舒岚还兀自沉浸在他刚才的那句话里，没有作出回答。 穆南烟也不介意，接着又道：“如果是想认浅浅的话，那我先提醒你，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舒岚抬起了眼睛，看着穆南烟，有了听下去的欲望。 穆南烟继续道：“她看着云淡风轻，但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没有触到她的标准和底线。婚礼上的事情刚过去，如果你这个时候以你的病情来做些什么的话，只会适得其反。身体是你自己的，浅浅也不会希望看到你放弃。” 舒岚听着，眼神一闪，但依旧沉默着。 “浅浅一个人离开医院，我不放心她。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穆南烟客套了一句，随后便离去了。 驱车往别墅区驶去，一路加大码数。 赶到家后，伸手开门，看见了门口的鞋子之后，心里一松。 随即门打开了，他抬头就看见乔浅初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双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乔浅初的思绪被打断，她闭眼又睁开，嘴角的弧度并不明显，“怎么样了？” 穆南烟抬手揉了一下乔浅初的发顶，回道：“情况还好，已经醒了。我向她表达了一下立场以及劝她尽早治疗。” 乔浅初的眉头微微舒展开，转头拿起放在身侧的平板，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什么，递给穆南烟，说：“你看。” 穆南烟接过平板瞟了两眼，然后抬手按揉了一下眉心--平板上面显示的是关于舒岚最近的消息，说她已经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如有安排会另行通知。 “她的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开口道。 “是啊。她可真对自己狠得下来心来，一如当年。”乔浅初仰着下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舒岚的消息。 第323章哥哥 舒岚在江城无亲无故，最先得知她生病消息的，还是她的小助理。 小助理听到了消息，立刻地帮舒岚收拾好了衣物赶过来。 到病房门外，她敲了三下门后才走进去，叫道：“舒姐。” 舒岚正靠坐在床上看着一本画集，小助理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舒岚拿回家的那本画集么？她好奇便问了两句，舒岚说是粉丝送的。 小助理定了定神，将小行李箱拉过去放好，随口问道：“舒姐要不要办转院手续？这边公立医院人多得很，要是被八卦狗仔知道你在这边的话，会吵到你休息的。” 舒岚捧着画集的手稍一停顿，随后将它合上。她抬眼对小助理道：“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小助理眉毛一扬，“咱们是要转去私人医院吗？”她只是舒岚工作和生活上的助理，平时和舒岚走的也不近，像舒岚这种人物，都是有些怪脾气的。至于舒岚得的这个病到底是什么病，她就更不知道了。 舒岚听着，摇了摇头，“不去医院，我要回家。” “好。”小助理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应了一声后，放下东西便出去了。 在小助理帮舒岚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顾均书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又赶了过来。 他站在病房中间，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眉头一皱，“你这又是做什么？” 舒岚的好脾气快要被顾均书给磨光了。她将画集一收，不想被顾均书看到，“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我要出院。” 顾均书往前走了一步，盯着舒岚的脸正色道：“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你当真以为你的病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而已吗？你如果还想认浅初这个女儿的话，你就不要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舒岚看他这么紧张，开口道：“你从哪儿知道我病情消息的？” “我今天再去了一趟你之前的医院，你的主治医生担心你有生命危险，终于松口了。舒岚，这一次晕倒还好能够及时送进医院，如果下一次呢？再晕倒你要怎么办？” “你紧张什么，我自己都不在乎了。”舒岚伸手，将画集摸了摸，心里一松。 顾均书被舒岚这话气得嘴唇发颤，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一口气却被憋在喉咙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唉！”他重重地叹气一声，然后一甩手，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却撞见了办理完出院手续的小助理，也不知道小助理刚才把顾均书和舒岚间的对话听了多少进去。小助理一见到顾均书，浑身一颤，忙低下了头退到一边，等他先走。 迫人的低气压很快散去。小助理抬了头，跨进了舒岚的病房。 “岚姐，”小助理叫了舒岚一声，抬起头时，眼眶已经湿润了，“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你和顾……顾先生的谈话。如果你真的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的话，可一定要及时治疗啊！命是你自己的，你别为了别人耽搁了。”就算舒岚的脾气再古怪，对她的好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舒岚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一下，“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女儿。小柔，你也跟了我快八年了吧，你也知道我不是这么莽撞的人。我这次犯了错，是在惩罚自己。如果她不能原谅我，我想我余下的生命也没有了意义。”她已经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更不想失去这唯一的女儿。 她的错不是生下她，不是将她交给乔美琳抚养，而是没有彻底离开她的生活，并且忍不住再一次回来了。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 顾均书在离开舒岚的病房后便直接让司机开车来到了乔浅初的家门口。车子停在路边，顾均书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许久以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从未拨通过的号码。 “喂。”听筒里面的女声温婉柔和。 “浅初，是我，我是顾……叔叔，”顾均书声音一顿，叹了口气，“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吗？”上一次乔浅初坚决的态度还印在他的脑海里，她说的很对，比起舒岚，乔美琳为她付出的，的确比任何一位母亲还要沉重伟大。 只不过舒岚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里，她在埋怨自己，责怪自己。如果乔浅初不伸出手拉她一把的话，以她的情况，肯定会一直自暴自弃下去。 听筒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听见乔浅初的声音渐远，似乎是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声音才离得近了，回答他道：“好。我马上出来。” 不多时，乔浅初的身影出现在了铁门前。顾均书看见了，让司机在车里等他，自己下了车朝她走过去。 乔浅初在接到顾均书的电话时，就知道他是为了舒岚的病来找她。他能来找她，她也能立即猜到舒岚最终选择还是没有改变--果然还是想从她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她出院了？”乔浅初突然开口问道。 顾均书一怔，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我过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让助理办好出院手续了。”舒岚最近接二连三地进医院，他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消息，便多留了一个心眼，随便找人一查，也就查到了。但是她居然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还这么固执。 乔浅初沉吟片刻说：“如果你想让我去劝她尽早治疗的话，我会去。但这个举动并不会意味着什么。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依然有效。” “你现在有了穆家，可是她有谁？她有哪个亲人陪在身边的？”顾均书和乔浅初面对面站着，眼一瞪，压迫感立时便显了出来。 乔浅初视线一移，和他对视，一字一句道：“我还是那句话。当年她做出的选择，也是她自己放弃了。既然当年都放弃了，那为什么不一直放弃下去？为什么到她后悔了才想来挽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终还是顾均书先挪开目光，他的口气软了下来，转移了话题道：“她现在已经回家了，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她吧，劝劝她一定要配合治疗。”他加了一句，“无论你想不想认她这个妈。” “……”乔浅初低下头去，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肚子，“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会去的。”即便不会认她了，舒岚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顾均书走后，乔浅初犹自站在铁门前怔愣了许久。直到穆南烟出来找她，牵起她的手。 穆南烟的手掌很温暖。乔浅初的手被包裹着，渐渐地有了温度。 “南烟，我想去一趟舒岚的家。”她略一犹豫，开了口。 “想现在去？” 乔浅初轻轻点头。 穆南烟微一犹豫，“今晚你得早睡，明天……”他没有说完。 乔浅初明白。她知道她等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要到来，伤疤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愈合，而是更加溃烂。明天……她已经做好准备。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明天之后，我还有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才想现在去。”她轻声道。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开车。”穆南烟说完便转身去准备了。 乔浅初转头看着穆南烟那颀长的背影，不由得嘴角往上翘了一下。只是在他还没把车开出来时，却又有另外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浅初。”顾双棋叫了她一声，熄了火下车来。 乔浅初有些诧异为什么顾双棋会到这边来，他似乎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似的，微微一笑，拿手指了一下乔浅初家的隔壁。 乔浅初明了，一定是唐一心刚才看见顾均书来找她，怕她出什么事便偷偷通知了顾双棋。这丫头……她忍不住笑了。 “本来我也想找个时间好好和你谈谈，这机会来的实在是凑巧了。”顾双棋边说着边朝她走近，“阿初，双馨一定告诉过你她的想法。但是我的想法你知道吗？” 铁门内，本来开着车的穆南烟在听到门外的声音后，悄悄地熄了火，静静等待。 乔浅初嘴角一牵，似乎是想笑，但现在的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她微一摇头，没说话。 顾双棋接着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妹妹了。我一向都比我爸要敏感一些，有些事稍微细查一下便能联系起来。” 他顿了一下，似在等乔浅初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乔浅初抬眼看着他。其实说到长相，她和顾双棋没有多相象，但身上确实有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 “我试着多和你接触。南烟的事、桑桑的事……都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你，也庆幸这样的一个人，是我的妹妹。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反应，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来找你谈。” 乔浅初的眼神闪了闪，低头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去不了了...... 穆南烟静静地坐在车上没有下来打断这场谈话，心里也是诧异的。这么久以来，他以为顾双棋和浅浅只是投缘，所以才会对她特别一些，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顾双棋不给任何人喘口气的机会，继续开口道：“我的想法只有一个。我这个哥哥，你认不认？” 要说比起舒岚是她亲生母亲还要震撼的消息是什么，那就是顾双棋的隐瞒。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她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他全都知道，却没说。但他对她的态度早已经表明了一切。他对她，一直都很好。 乔浅初的手放在身侧，紧了紧，手下的裤子被揉皱，又放松。 顾双棋说完最后一句，也不再说话了，等着乔浅初的回答。 穆南烟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也缓缓移动了，转到了乔浅初的这边。 她微笑，想要说点什么，却觉得任何话都没有那两个字来得有力量。 顾双棋也笑了，微风渐起，她的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轻轻荡了一下。他伸手将她的头发整理了，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他至少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就在他收回手时，就听见乔浅初低低地叫了一声，只一个字，却美如天籁-- “哥。” 第324章他们的支持 天亮了。 乔浅初几乎一夜未眠，不仅仅是因为孕期，更多的原因是今天的日期。 她起身走到了桌前，电子钟已经将日期更新了，闪着光的电子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赋予意义。 穆南烟也在她身后坐了起来，两人之间除了眼神，没有其他的交流。 “别担心。”穆南烟突然伸手，将她搂住了。 乔浅初笑了笑，有些无力。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为了避免自己再触碰到这件事情，很少过问。事情已经发生，后果也已经酿成，惩治源头是必然，南烟全权接手，也很少告知她这些消息。 今天是......柏蕊案子的庭审。 南烟昨晚三点多才上床睡觉，她很清楚，但是没有睁开眼睛。她知道他的疲倦，如果睁开眼出了声，势必又是一场安慰，弄到最后只会两人都睡不着。 “我不担心。”乔浅初在他的怀里，闷声道。 很久都没有这样拥抱了。 鼻尖依旧是熟悉的淡淡香味，让她安心且习惯，也生出了依赖感。 “等会你要待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穆南烟的声音响在了头顶。 “一起去。”她道。话里的语气是必然。 这也是穆南烟一早就料到的答案，点了点头，道：“今天的结果可能会出乎意料，不管发生什么，相信我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乔浅初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心里将那句“出乎意料”咀嚼了几遍，依旧点头。 两人分开。 洗漱和早饭过后，穆南烟带着乔浅初出了门，正碰上了已经整装待发的苏季青和唐一心。 唐一心正在奋力提着门口的石墩，苏季青花了高价雕刻的装饰品被一脚一脚踹着，他倒也不心疼，任由唐一心去了。 “妈的......”唐一心呸了一句，对着石墩。 “你这么气愤干什么？他们已经出来了，我们一起走吧？”苏季青在一旁道。 唐一心转头愤愤地看着他道：“我想到今天我要见到那个女人我就烦！这种人直接拉出去毙十次都不嫌多！还庭审？审什么？监控没有吗？看不见吗？作案过程那么清清楚楚！还审！” 乔浅初脑子里的画面随着这几句话全都浮出来了，眼神深了些，盯着唐一心脚下的那块石墩，嘴唇抿了抿，刻骨的厌恶和恨意在唇角泛了出来。 穆南烟伸手将她拉住了，手指的力道紧了紧。 乔浅初颤抖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走吧。”穆南烟开口道。 唐一心还在念叨着，被苏季青拉着上了车，跟在了乔浅初和穆南烟的车后缓缓行驶。 两辆车停在了法院门口。 一下车，便看见了站在一边十分扎眼的一堆人，这一堆人就算是容貌平等，站在一起的气场都能够轻易跳出人群，何况是张张精致得有自己风格的脸聚在了一起。 乔浅初一下车，看见这么一大队人也是一愣--张子善、楼彬、谢西恬、顾双棋、江承北......全来了。 一见到他们，张子善就招起了手，可以看得出气氛凝重，他试图缓和气氛，开口笑了笑道：“今天我们包场了。” 但是没有人笑，最多也就扯了扯嘴角作为回应。 张子善耸了耸肩，打消了热场子的念头。今天这种场子，注定是热不起来的...... “抱歉，来晚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嗓音里就听得出疲惫。 乔浅初立刻转头，看见了巫幼晴。 巫幼晴扯了扯嘴角，眼神几乎没有扫过众人，只是定在了乔浅初的脸上，眼里又淡淡的愧疚，“等等开庭，我和你们一起。” 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柏蕊的辩护律师是申季扬，但是谁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什么反常的态度。 乔浅初伸手将巫幼晴的手抓住了，开口道：“你生病了？” 巫幼晴眼里一暖，点头道：“小感冒，没关系的。我是看途游这几天没什么事情，趁机请病假偷个懒。但是正事还是要做的，所以......”她话头一顿。 一旁的长阶梯上匆匆走过了一个人，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众人，还是故意不予理会，直接朝法庭走了--申季扬。 巫幼晴的表情立刻有些尴尬。 她今天的位置是最尴尬的，但是在家里想了很久之后，还是决定来，即使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辩护律师是谁，结果都不会变，”穆南烟突然出声：“所以是谁并不重要。” 巫幼晴感激地看了穆南烟一眼。 张子善也开口道：“我们从事这个行业本来就是需要公私分明的，大家能理解。” “这个案子，柏即晨应该出了不少血。”乔浅初拉着巫幼晴的手紧了紧，“那笔钱谁赚都是赚，为什么不给自己人？” 一个自己人，已经将申季扬的身份明确定位了。 巫幼晴知道乔浅初此刻心情复杂，居然还能够挤出笑容来安慰自己，心里温暖感动，情绪复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走吧，快开庭了。”穆南烟出声提醒。 几人的笑容一收，抬头往石阶顶端的建筑看去，缓缓移动步伐。 唐一心走在了最后，因为她最冲动也最咋呼，所以今天来之前，已经被穆南烟下了封嘴令。 出示了身份证件之后，几人就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乔浅初捏紧了双手，眼睛看着前方的几个席位，无心旁边几人的谈话。 庭审很快开始了。 穆南烟抬手看了看表，确定了现在的时间，又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席位--柏即晨没有站在上面，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巫幼晴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柏即晨不准备来了吗？” 穆南烟还没有回答，就听见那边传嫌疑人的声音，于是止住了自己的回答，没有看向那个带犯人的门，而是转头看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的身子坐得笔直，还是一贯的坐姿，眯着眼睛，手指交错着放在身前，指尖已经泛白。 她在克制着自己的很多情绪。在柏蕊出现之前，她最大的情绪波动恐怕就是爱了。而从这个女人出现开始，最初的恐惧、不安、探究、求知欲，一直到现在的恨意都是十分强烈和明显的，算算日子，她才知道这些情绪在这么紧密的时间里面已经交错了无数次。 穆南烟伸手，握住了乔浅初的手，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没有往那个门看去，所以错过了一次眼神交汇。 柏蕊出来了--第一个眼神便是往穆南烟的方向看过来的。 众人都几乎起立，身子前倾，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张脸。 远看那张脸也能清晰地看见那道长长的疤痕，柏蕊已经瘦了很多，面色暗黄，不复以前的光彩。黑眼圈浓重地附在眼下，手指在身侧捏紧，又放下，随后眼神一变。 “只在她脸上留下那么点痕迹，真是便宜她了！”唐一心低声道。 张子善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当时怎么没把那张脸捅穿？” “别和我说话，我正后悔呢。”唐一心烦躁地甩了甩头。 柏蕊在最初从门后出来看了看坐在席上的那个清俊身影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地面。 门突然开了。 “抱歉，来迟了。”柏即晨的声音响在了整个大堂。 他大步走了进来。 穆南烟的身子一松，往后一靠。 乔浅初能明显地感觉到在柏即晨来之前，穆南烟有一丝紧张，但是柏即晨出现之后，穆南烟反而神思一松。 柏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看着地面。 “她在干什么？装傻吗？”唐一心在后排疑惑出声。 “嗯，是在装傻。”江承北的声音就算不大，也足够穿越人群。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现在还不敢确定。 庭审顺利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申季扬出示证据。 “根据犯人家属提供的资料，犯人有家族精神病史，自己本人也患有精神上的疾病......”这几句话重击在了乔浅初的耳膜上，她一愣，随即怒火翻涌。 精神病？怎么可能！ 唐一心想都不想就站了起来，被苏季青眼疾手快地拉下，捂住了嘴，但是盖不过她溢出来的骂语：“放屁吧你就！十里外都闻到你他妈扯谎了！你有精神病？！你还演上了？！” 申季扬没有理会骚动，出示了证据，并且申请司法鉴定。 穆南烟的眸色深了不少，看着那几份精神病的证明，终于知道柏即晨为什么连日都没有动作了。原来他已经回去了一趟，弄了什么家族精神病史的证明了，那东西可难开，毕竟柏即晨知道自己对他们家的情况知根知底，所以还要伪造证据。 其实光凭伪造证据就能将柏即晨一起送进去了，但是.......穆南烟的手眼睛眯了眯，他要的不是他们在牢里呆一辈子，那只是身体上的酷刑，而凭借柏家的经济实力，说不定好吃好喝地供着直到减刑。 他要的是身心上的煎熬，期限也必须是一辈子。 柏即晨给申季扬使了个眼色，申季扬接到了，但并没有及时传达他的意思，眼神在穆南烟坐的位置扫了扫。 柏即晨看见了他的眼神，手指一紧——申季扬......应该不会已经站在穆南烟那边了吧？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但是穆南烟并没有动作，也不打算和申季扬有任何妍身上的交流，于是在柏即晨接二连三地发出信号之后，申季扬开了口。 “这是司法鉴定的结果，全市各大医院的精神病专家就在门外，如果有疑虑可以休庭进行检查。” 原来这就是柏即晨迟来的理由。 穆南烟抬起了头。 柏即晨也恰好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交汇，空气里似乎都能听出刀剑碰撞的声音。 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直到唐一心的叫声响起。 第325章结果 “检查？！检查你脑子里进没进屎吧？！”唐一心的前半句愤怒而响亮，后半句就被憋在了苏季青的手掌里。 苏季青赔笑，边按着唐一心边和执法人员道歉。 唐一心全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恨不得用眼神直接将柏蕊剥了。 而乔浅初的手即使是放在穆南烟的手里，也已经无意识地抓紧，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柏蕊的身上。 她看得很清楚，柏蕊眼里或是得意或是失落或是惊喜的小情绪，一点一点，都十分清楚地在她的眼神里清晰地展现。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家族上是否真的有精神病史，但是她知道站在那里的那个人，绝对没有。 穆南烟的手紧了紧，拉回了乔浅初的理智。 “今天的结果可能会出乎意料，不管发生什么，相信我不会让她轻易逃脱。”这句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撞击着她已经动荡不安的灵魂。 乔浅初感受到了手掌里传来的温度，低头看着两只交缠的手，依旧是她的手握成拳，而他的手几乎能够将她的整个手掌都包裹起来。细腻柔软的触感，和坚定有力的劲道，真的可以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渐渐平静下来了。 现在就是出人意料的结果，而且如果不出意料，柏蕊应该是要逃脱罪行了......然后呢？真的就让她这么离开了？ 乔浅初咬了咬牙，继续抬头。 后面的一堆陈词她已经无心再听，等着判决。 唐一心也渐渐安静下来了，盯着法官的嘴巴，似乎下一秒那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她就直接上去撕了他。 苏季青护着唐一心，生怕她一个冲动就直接在法庭上做出什么来了，乔浅初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没人能拦得住唐一心。 江承北缓缓转头，看向了一直处于安静状态的穆南烟，眼神闪了闪。 “穆南烟。”他的位置就在穆南烟的身后。 穆南烟一偏首，就能和他对视。 “嗯。”穆南烟侧了侧身子，看着一旁的乔浅初。 乔浅初专注着结果，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你有准备了是吗？”江承北开口，低声问了一句。 穆南烟点了点头。 江承北这才完全放心下来——他从穆南烟的表情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穆南烟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一般，他也就渐渐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庭审上最关键的证据没有呈上，就是那段已经被警方取走的监控视频，据他所知是已经交到检察机关了的。但是现在为什么会失踪，不得而知。 交出去的东西还能拿回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里，他只相信穆南烟能做到。柏即晨有些能耐，但是这里江城，就算是他拿走的，也一定是穆南烟存心让他拿走，否则要阻止也十分简单。 江承北转头看了看乔浅初的背影，目光闪动着，隐隐有着担忧。 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如果结果出来了，最不能接受的，会不会是小乔？ “她知道吗？”江承北继续问道。 “暂时不知道。”穆南烟道。 江承北愣了愣，最后说了一句：“如果你要做，就给她一个安心的结果。” 不做，那他来做。 “当然。”穆南烟没有再转头，而是盯着场内。 短暂的休庭之后，法官已经准备宣布判决。 柏即晨也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照理来说应该还会有一场拉锯战的，他今天费尽力气将所有的专家都请来，这一个月内也在忙活这些，必须要知道这些人的把柄，然后才可能取得合作的机会。否则那个视频里面柏蕊的表现十分理智，是经不起认真推敲的。 然而这个重要的证据始终没有出现，为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到观众席，看见了面带微笑的穆南烟。 他在笑......谁都看得出结果的事情，他竟然在笑。 唐一心半个身子都站起来了，紧紧盯着法官。乔浅初的目光也定在了法官身上，眼神在他手边的文件和低头坐着的柏蕊身上徘徊了一阵，眼里浓浓的厌恶，在触到柏蕊的那一刻更加深刻。 法院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到了那张动着的嘴上。 “他在说什么鬼？”唐一心没有忍住，朝一旁的苏季青皱了皱眉。 “嘘，你看那边。”苏季青随便指了一个地方——他必须转移一下唐一心的注意力，现在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基本上都不用听这个宣判，都知道柏蕊注定是无罪释放 。所以在这些根据法律的条条框框之类的废话念完了之后，就会有一场战争了...... “......犯罪嫌疑人柏蕊，患有精神疾病，无罪释放，由政府强制治疗。赔偿受害者家人丧葬、精神损失......费用共计48.6万，即日生效。” 乔浅初的手瞬间收紧了——真是这样。 穆南烟的手一直牵着她的，此时另一只手也缓缓伸过来了，凑到了乔浅初的耳边，轻声道：“放心。” 气息顺着她的耳边散开，很快就完全消散。 乔浅初的耳根瞬间红了，转头看了看穆南烟，点了点头，就真的放下了心。 唐一心站了起来，全身都在起伏，盯着前方站着的柏蕊，手指紧紧地捏着。 柏蕊微微抬起了头，在听见了判决的那一刻牵起了嘴角，很快又放下了，恢复了痴傻的样子，只是偏头的那一刻，得意洋洋地冲唐一心和乔浅初咧嘴。 “我今天弄死这......”唐一心的话没有说完，乔浅初已经站起来了，伸手将唐一心一拦。 唐一心立刻理智了不少，看着乔浅初的眼神，安静了下来。 “她出来了，你想进去吗？”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撇了撇嘴，还是有些不甘心。 乔浅初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所有事情，因为我也一样。” 唐一心一愣，咬唇，伸手轻轻碰了碰乔浅初。 乔浅初缓缓一笑，和往常一般伸出手，唐一心低头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乔浅初的掌心，一握。手掌的温度一热一冷，一轻一重，但是熟悉的安定感让唐一心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走吧，我们出去。” 众人往外走着，谁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这里有一半的人知道穆南烟想干什么，但是猜不透，而另一半的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选择相信。 “穆南烟。”柏即晨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穆南烟停下脚步，戏谑回头，“柏先生还有话说？” “不管怎么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惩罚，”他的眼神闪了闪，继续道：“如果可以，我请求你......放她一马。不要再上诉了。”他为了这事奔波，是因为如果真的放任柏蕊一个人去面对，他不知道穆南烟的怒火会波及到多少人。 沈家已经完蛋了，柏家就剩下两个人，他不可能不管。但是他一管，就彻底将自己放在了谢西恬的对立面...... “她是你唯一的妹妹......”穆南烟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句话，皮笑肉不笑地抬头，“那你是谁？” 这一瞬间，柏即晨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冷冻了。然而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尴尬，冷冷地看了穆南烟一眼。 你是谁？你什么都不是。那为什么需要因为你，而宽恕那些本来应该上刑场的人？ 穆南烟脚步一移，往门口走去，又停住了脚步，将乔浅初往怀里一带，大步离开。 身后的众人都接二连三地转过了身，往门外走着。 “我们去吃午饭。”穆南烟轻声道。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但是浅浅早晨就没吃多少东西了，中午也饿着，穆南烟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乔浅初点了点头，脚步突然一顿，看向前方。 穆南烟也抬头，看见了早就等在一边的申季扬。 申季扬站在法院门口，拿着公文包，垂头看着地上。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之后才缓缓抬起了头，朝这边的人群里看了过来。 人群里有一个人的身子顿时僵硬了许多。 “你们先走吧。”巫幼晴犹豫了一下，说道。 唐一心转头，莫名其妙道：“大家都没有吃饭，一起去吃午饭吧？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好。”苏季青伸手将唐一心拉了过来，对巫幼晴道：“那我们先去吃午饭了，你们谈完了如果有空，就一起过来——南烟，我们去哪里？” “四方阁。”穆南烟几乎没有思索。 苏季青转头看着巫幼晴。 巫幼晴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唐一心头一抬，这才看见了不远处的申季扬，张了张嘴，冲苏季青吐了吐舌头。 “我吃不下了已经，”她挥了挥手道：“怎么可能让那个死女人逃了？！刚才那个判决是什么意思？由政府强制治疗是什么？” “就是她的下半辈子，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 “真的？”唐一心惊讶地问道。 这可比死要来得痛快多了。想想柏蕊的性格，在精神病院里和一群患者做游戏的画面瞬间就浮现在了唐一心的脑海里。 乔浅初眯了眯眼睛——这是南烟要给她的结果？ 张子善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穆南烟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市唯一一个大型公立的精神病院......好像是皇朝出钱修建的？” “你没有记错，但是皇朝的善心还不止如此。”穆南烟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阶梯尽头，似乎能够穿透城墙看见里面龌蹉肮脏的那颗人心，开了口，语声讥诮而冷静，“皇朝还准备出钱完善和扩建，保证更多的精神病患者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预计完善费用，48.6万。” 乔浅初一震，唐一心张了张嘴，张子善立刻退离了穆南烟的身边。 48.6万，判决书上的数字，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用她的钱，送她下地狱。 第326章选择 法院门口。 “刚才匆忙，没顾上和你打招呼。”申季扬道。 巫幼晴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以刚才的状况，打了招呼才是让她难堪。 “没事，我们走吧。” “等等。”申季扬道。他在门口等着巫幼晴，想顺路和她一起吃个午饭。但是刚才那群人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他承认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巫幼晴这样灿烂的笑容。 这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怎么了？”巫幼晴似乎有些疲惫，转头看他的时候都打不起精神。 申季扬动了动嘴唇，看着前方穆南烟已经出发的车，开口道：“他们人多，车挤，我顺路送你。” 送她去四方阁吃饭？还是就为了留她下来和她闲扯？这两样都是不曾有过的，巫幼晴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点了点头，收起了自己的淡淡疑虑，上了申季扬的车。 “领带挺好看的。”巫幼晴开口，看了一眼申季扬的领带--不是她买的，申季扬自己也不会买。 申季扬的身体微微一僵，车速还是稳在了常速，开口道：“嗯，我也挺喜欢的。” 他成功避开，但是巫幼晴的心一凉。 她有时候宁愿自己痴傻，也好过次次都能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出端倪。 申季扬偏头看了看她，将空调的温度调到了她最适应的档。巫幼晴则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靠着椅背，睫毛微微颤动一下，便安静了。 四方阁。 申季扬带着巫幼晴来到四方阁的时候，穆南烟的车已经在那里了。 巫幼晴终于抬头看了申季扬一眼，开口道：“你要进去吗？”她在提醒他，如果现在进去了，场面会有多尴尬。刚才她不想和穆南烟他们一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申季扬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要找穆南烟处理。” “后续的事情。”巫幼晴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了。她从申季扬的表情眼神和语气中已经获知他想对自己隐瞒的信息。 申季扬沉默地伸出手，看了看巫幼晴。 巫幼晴低头看着他的臂弯，曾经她多盼望多想要的亲近，真的到来了，反而没有当初那种狂热和欣喜了。 她伸手，将手臂放进了他的臂弯，两人朝里面走去。 走进包厢的前一刻，巫幼晴的手指放在门上，低声道：等等你要谈话可以，不要在饭桌上。” “我知道。”申季扬点头。 “叩叩叩。”敲门声有序地响了三下。 “进来。”里面的笑闹声一顿，随即是唐一心的声音。 门一开，众人都愣住了。 惊讶的不是巫幼晴的到来，而是申季扬站在巫幼晴的身边，两人微侧身子一前一后，看起来比现实要和谐自然。 “你们都快吃完了啊？”巫幼晴笑了笑，找到了他们留的空位，坐了上去。 申季扬没有坐到位子上，而是转头对着穆南烟道：“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穆南烟点了点头，看了桌上安静的众人一眼，伸手在桌下轻轻抓了乔浅初的手一下，片刻便放开了，起身。 乔浅初看着他的背影，安心转头，继续吃菜。 “别停啊！继续讲继续讲！”唐一心隔着几个人直接对话张子善，“然后呢？你相亲就那么去了，人家有没有看上你啊？” “看上我不是必然吗。”张子善一边说着大话一边喝水。 唐一心笑道：“看上你是必然，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偶然？” 张子善一口水没有顺下去，呛到了，猛然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全桌哄笑。 穆南烟在哄笑声中反手关了门，里面的惬意和欢乐就暂时远离了外面的这片角落。 来来往往的服务员时不时驻足，往这两个人站立的地方看过来，随后窃窃私语，又依依不舍地离开。 “柏即晨托我来问问你。”申季扬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缓冲，“你会不会选择上诉？” “柏即晨已经在热血少年的道路上走了太远。”穆南烟微微勾唇，语带讥讽，“我还从来不知道他能这么热心地专注于做一件事情，看来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功夫。” “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妹妹。柏家就剩两个人，他不可能放弃，总要垂死挣扎。”申季扬道。 “垂死挣扎？”穆南烟对申季扬的评价比较感兴趣。 “客观评价而已。”申季扬伸手扶了眼镜，目光在泛着金属光的镜片后面显得更加清冷。 他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和穆南烟多多少少有交手，看穆南烟的反应，多半是另外有做准备了。这个人的水太深，他暂时不会选择和穆南烟作对。 “那麻烦你转达一下，我不会上诉。”穆南烟道。 “好。”申季扬转身就走。 穆南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一起来的人，不一起走吗？” 申季扬脚步一顿，缓缓转过了身--包厢里又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其中还掺杂了唐一心的怒吼，吼的是乔浅初和巫幼晴的名字，估计是这两个人联合捉弄她了。 “我......就不进去了，还有点事。”申季扬最后道，转身离开，这一回没有再回头。 他能带给巫幼晴的，从来都不是欢笑。他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巫幼晴上一次在他面前开心地笑出来是什么时候，或许根本就没有过。在这里，在这一对朋友里，她才真正可以获得让自己闪光的力量。那他又何必去打扰。 穆南烟也转身，拉开了包厢门，走了进去，坐在了乔浅初的旁边。 巫幼晴的笑容在看见穆南烟是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微微一滞，但是立刻转头和唐一心闹了起来。 申季扬出了四方阁，拨通了柏即晨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两声之后被接通。 “他怎么说。”柏即晨道。 “他说，他不会选择上诉。”申季扬道，边走边开了车门。 “其他的呢？有说其他什么吗。”柏即晨皱了皱眉头——不会上诉，没有任何打算？这件事情越看越蹊跷，穆南烟很有可能还有后招。 “没有说什么。” “注意到他的表情了吗？” “柏先生。”申季扬将手放上了方向盘，礼貌地提醒，“我不是你的私人助理。” “等等。”柏即晨道。 申季扬沉默。 “帮我去看守所告诉柏蕊这件事情，这是公事，应该没有问题吧？”柏即晨道。 这确实是公事。 申季扬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开口：“好。”随即挂断了电话，转了方向盘。 很快就到了。 一下车，热气袭来，申季扬皱着眉头，依旧拿着公文包，往看守所里走去。 等待柏蕊出来的时间十分漫长，他脑子里莫明地浮现出巫幼晴站在穆南烟和乔浅初的身后，和唐一心对视的笑容，还有在席间清冽但温暖的呼声，都是已经彻底融入进那群朋友当中，他像个外人......也是个外人。 他突然醒悟过来，摇了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的画面都甩掉了，伸手摸了摸那条今天被巫幼晴夸赞的领带，轻轻扯开，这才觉得胸口一松，气息顺畅了不少。 门突然开了。 申季扬虽然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但是目光一直都注视着，看见柏蕊进来之后，坐上了椅子，拿起了电话。 柏蕊也伸手拿起了电话。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柏蕊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哥让我带话，穆南烟选择不上诉，其他的，你自己应该知道。”申季扬不想多废话。 柏蕊眉头一皱，死死抓着电话筒，看来是真的被逼疯了——申季扬记得上一次柏蕊抓着这个话筒的时候，还嫌恶地用手捏着，嫌弃这是许多人用过的东西，这一次直接不管不顾了。 “我快疯了！我已经一个月没洗澡了！里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公共澡堂！一群母猪一起洗澡......” “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就先离开了。”申季扬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柏蕊出声阻止。她这一个月能对话的对象都只有空气和墙壁，已经快要疯了，现在随便谁都好，接受一下她的倾诉，她快要被逼死。 “我有工作。”申季扬道，准备放下话筒。 “那我哥还有说其他吗？”柏蕊连忙问道。 申季扬动作微微一停顿，开口道：“没有。但是判决生效了之后，你要做好进精神病院的准备，强制实施，你逃不掉。” “什么？！”柏蕊激动地捏着手指，几乎要破窗出来了，开口道：“你......”她余光飘向了两边的看护人员，不敢明说，“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估计是没有，才会让我告诉你。” “疯了！我不会进那种鬼地方！还不如让我在这里待着！”柏蕊激动地叫了起来：“谁爱进谁进！你没有提醒他吗？用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他不是很多钱吗！” “这次给你折腾得差不多了。”申季扬淡淡开口，“而且穆南烟插手，钱就没有作用。”他依旧是客观评价。 柏蕊颤抖着抓着听筒，摇着头，看起来真的像精神错乱了。 申季扬伸手将电话放回原位，起身走了。 “喂！”柏蕊在后面怎么叫，申季扬都已经听不到。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柏蕊央求着两旁的看管人员，但是无济于事，还是直接被拖走了。 她绝望地看着那层玻璃——从前她坐在外面，光鲜亮丽，也经常遇见被拖走的人，都不明白他们是什么心理，现在算是真正体验到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为什么要回江城，她本该过得很好。为什么...... 第327章精神病院 判决生效。 柏蕊像枯草一般坐在看守所里，依旧是过着模糊的日子，自己都不知道是第几天了。这里看不见太阳的东升西落，看不见铁门外发生的一切，只看得见她不堪和失去自由的样子。 她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曾经纤纤，如今每个指甲里都塞满了污垢，是她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抓挠墙壁之后留下的。 门锁突然响动了一下。 柏蕊立刻睁大了眼睛往牢房那边看了过去，两名穿蓝色制服的人将门打开，走了进来。 柏蕊本能地便开始后退，盯着他们，戒备地道：“干什么......”她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已经接近气息奄奄，想要抬脚逃离两人伸手能够到的范围之内，都已经是困难。 饭菜太难吃。她的胃怎么可能经得起那样饭菜的摧残，但是连续饿了几天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胃更经不起饥饿和骄傲。 “执行任务。”法警道，伸手将柏蕊给架了起来，往外走去。 柏蕊这才开始虚弱无力地尖叫和挣扎，看着两边的人，一阵陌生的恐惧袭来。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将她带去哪里，如果真的是精神病院...... “啊！放开！”柏蕊想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大了，尖叫也提高了分贝，挣扎也更加疯狂和不顾一切。 她不能去！ 法警没有理会她的叫喊和抓挠，直接将他送上了车。 车子也停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柏蕊浑身颤抖，一半是气愤，一半是害怕。她不停地思考着对策，然而大脑已经供不上她的思考了——这是哪里？车子......那这辆车要开往哪里？不知道......柏即晨知道这件事情吗？有通知柏即晨吗？ “你们不要送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我警告你们！”柏蕊厉声道。 没有人理会她，还是和在牢里一样，和面对墙壁说话是一个效果。 过了一会儿，柏蕊继续道：“你们有证件吗？你们到底是谁！” 车子发动了。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车子开往的方向似乎是郊区，行驶了不知道多久。柏蕊的双手被拷着，整个人也越来越烦躁了，不停地试图推车下去，都被执行人员一眼瞪了回来。 “我求求你们......”柏蕊终于松了口，卸下了所有的骄傲。 她不想去，她一步都不会踏进去的。比死还可怕的东西就在前面，让她怎么坦然面对？车子行驶了这么久还没有到，一定是很偏僻的地方，并且一个法警还特意坐在了窗前，挡住了她看向外面的视线。 柏蕊几乎要哭出来了，牙齿都在打颤。 如果现在过去了，再逃就真的难了。 “我求求你们别让我去！求求你们......”柏蕊开了口，神思混乱，“我哥......你们通知我哥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柏蕊越来越焦躁，汗液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整个额头都遍布了薄汗，浑身颤抖。 一个法警终于转头看了看她——这女人反应太大了，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另一个法警给他使了眼色，开口道：“别管她，精神有问题。” “你才精神有问题！我没有问题！”柏蕊几乎声嘶力竭地冲其中一个法警喊道：“不要送我进去！我没有问题！我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不要去.......我不要接受治疗......” 法警了然——患有精神病的人都这么说。于是不再理会。 柏蕊双手痉挛地扯着手铐，但是无济于事。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察觉到车子停下了，柏蕊立刻尖叫了起来，往车后面躲去，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了力气，使劲地踹着法警，试图逃跑。 两个法警被踹到，眉头一皱，伸手就将柏蕊拎了起来，反手扣着，往精神病院里走去。 “啊！”柏蕊一看见面前医院摸样的建筑，就挣扎得更加激烈了。 另一辆救护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穿着蓝色的病服，双眼无神，半合着眼睛看着四周。 柏蕊看见了，连忙后退，退回了法警的身边。 病人微笑着靠近柏蕊，轻声拉长了气声道：“嘘--公主--不要害怕--帕尼斯蒂带你逃离这里--” 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拉长，直接在耳边让柏蕊彻底崩溃。 “走开！滚你妈的！”柏蕊挥手后退，被法警拉了回来。但是柏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法警一时间也没法将她制住。 “等等。”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浑厚的嗓音。 几人回头。 “我是她哥哥及监护人。”柏即晨走了过来，低声对法警道：“我来劝她。” 刚才一路开车跟着前面的警车。他知道今天是柏蕊被押送的日子，已经早早等在了看守所外。 柏蕊看见了柏即晨面色一喜，不停地冲他对着口型：“救我救我啊！我不要进去！” 柏即晨看见了她的口型，停在原地几秒钟的时间，转头对着法警们笑了笑。 开车的路上柏即晨已经想到了很多方面的问题，现在要解决这些十分困难。精神病院那边，穆南烟应该动不了什么手脚，但是难免他会安插几个人去吓唬柏蕊，何况以柏蕊那么高傲的性子，就算是没有人来吓唬她，和一堆真正的精神病人生活在一起，她不出一天就会疯掉。 现在要将她弄出来已经很难，最后的一丝可能就是，但愿这个精神病院里，皇朝的人插不上手。那样他还可以利用关系给柏蕊弄个独间，待上一阵子之后说病愈了出来就行。 法警略一犹豫。 柏蕊又开始挣扎了，这一次的挣扎比上一次还好激烈，根本就不像刚才在牢里见到的气息奄奄的样子。 “行了，你把她弄进去吧，我们在后面。”法警道。 柏即晨点了点头，道谢，随即伸手将柏蕊拉了起来，往精神病院里走。 他一拉，柏蕊就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没有反抗，跟着他走了两步，确定了后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之后，才开口。 “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啊？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让我在这里待着真的不如让我去死，我求你，求求你.......哥.......你就再帮我一次，就一次！这次出去之后我就滚远，我去别的市，不......我去美国！我重新进修！我真的不能待在这种地方！”她在柏即晨没有任何保留地将自己的所有恐惧和紧张表现出来。 柏即晨看着她的样子，开口道：“现在要弄出去，很难。” 柏蕊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脚步也止住了，不愿意上前。 柏即晨继续道：“但是如果过一段时间，应该会简单些。现在穆南烟那双眼睛就盯着这边，我做什么他都会知道，我公然把你给弄出去了，说不定他会玩更狠的招。现在你就先待着......” “你要让我真的疯掉死掉吗！待着！怎么待！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柏蕊几乎带上了哭腔。 柏即晨转头扫了一眼周围--穿着蓝色病服的人有的在庭院里散步，有的在大声尖叫、笑跳，身边都有护士和护工人员陪着，比监狱还可怕许多。监狱只是脏乱，而这里，是彻底的疯狂。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柏蕊牙齿打架，浑身发抖着后退，转身撒腿就跑。 “喂！”法警的声音从后满传了过来，随即将柏蕊制住，拎了回来。 柏即晨咬了咬牙，也伸手将柏蕊也制住了。 柏蕊立刻挣扎着，全身的力量都往后坐了，也不管什么伪装，直接哭闹出来：“柏即晨！你放手！你干什么！你心太狠了！你真的把我弄进去我一辈子都会恨死你！我不要进去！” 柏即晨手上的力道紧了紧。 好话歹话他都已经说尽了，现在不是费口舌的时候。 “你听着，”柏即晨将她拉了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不多解释。现在的状况很艰难，在江城，我没法多做什么。你配合医生的治疗，过一段时间，尽量装出治疗成功的样子，然后这阵子风头过了，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穆南烟不可能这辈子都盯着这里，他一放松，我就接你出来。” 柏蕊渐渐停止了哭闹，眼泪已经花了整张脸。 “抱歉，她有点小性子，被关了这么久病好像更严重了。”柏即晨抬头冲法警解释了两句。 他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现在居然为了这个白痴妹妹，和一个小小的法警低声解释。 法警看了柏蕊一眼，好像确实是有病的样子，挥挥手道：“快点弄进去。” 柏即晨开口道：“我送她进去。”说着伸手将柏蕊拉了起来。 柏蕊死死地拽着柏即晨的手不肯起来，柏即晨使劲，直接将她办悬空的拖着，进了精神病院。 “公主--”刚才的患者站在病房门口幽幽地看着柏蕊。 “啊！”柏蕊尖叫一声，将柏即晨的袖子拉扯出了一道口子，想都不想就伸脚勾住了走廊拐角处的墙，崩溃地叫：“我不要过去！放手放手放手！” 她半个身子都躺在了地上，衣服在拉扯之间露出了大半截，雪白的皮肤从腰间一直到整个平坦的小腹都在地上摩擦，疼痛将柏蕊的神经刺了刺，但是她管不了了，整个人躺着，用尽所有力气往后拽和尖叫。 柏即晨不听不顾，伸脚将她勾住的脚一踢，柏蕊失了力，哭叫声更大了。 几个护士上来，将柏蕊制住了，很快扭住送进了病房。 柏即晨最后看了柏蕊一眼，抬腿离开，身后响起了尖叫声，但随着他的步子，声音越来越远。 第328章忘记的关心 柏即晨的车在回程的路上驶了一段之后，一辆熟悉的车和他擦过，而他因为柏蕊的事情而陷入沉思，并没有心思抬头看着。 穆南烟就坐在那辆车上。 他轻轻闭着眼睛，脑子里无数画面灌入。乔美琳的脸和冰凉的身躯、浅浅发疯般的痛苦嚎叫、无能为力地看着监控录像的瞬间，柏蕊被判无罪时得意洋洋的笑脸......撕扯和回忆一瞬间全都灌入了脑内。 原来只过去了一个月。而在这一个月内的大喜大悲和大起大落，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想象的范围。 “开快点。”穆南烟开口。 “好。”齐豫在前方答，加快了车速。 “文件都准备好了吗。”穆南烟开口，将所有思绪收敛。 “准备好了。” 穆南烟不再说话，等着车子停下来，抬起头来，从车窗里看向面前这个医院模样的陌生建筑。每一道瓷砖都泛着森冷的光，这里不是没有人气的那种阴凉，对于那些知道终身将在这里受禁的人来说，这里将是最令人恐惧的归宿。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为浅浅。 穆南烟犹豫了一下，抬头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告诉他们病房的具体安排，其他的不要多谈。” “好。”齐豫点头，转身往里面走去。 触目都是让人觉得背后发寒的景象，齐豫皱眉看了四周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穆南烟将电话接了起来。 “在哪儿？”穆南烟开口问道。 乔浅初边走边答：“在去楼下咖啡厅的路上。你在哪？” 穆南烟避开了这个问题，道：“和谁见面吗？” “舒岚。”乔浅初在回答前有微微的一滞，察觉出了穆南烟的隐瞒，但是没有说破。 穆南烟失笑，开口道：“好吧，本来想瞒你的，你还在怀孕，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他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调说的。 乔浅初明白他这么说，去的地点一定是关于柏蕊的了。 “你今天就去了吗？怎么不告诉我。”乔浅初转了个弯，已经看见了咖啡厅。 “你昨晚没睡够。” 乔浅初笑了笑道：“下次，带我去吧。”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咖啡厅。 穆南烟明白她想做什么，开口道：“已经没事了吗？” 乔浅初的手还撑着玻璃，闻言停顿了一下。 她承认在伤口愈合的过程中，是这辈子最软弱的时候。她开始害怕失去，害怕做错事情，害怕她即使什么也不做，灾难照样找上门来。唐一心次次混过来和她进行深夜密谈，也始终都只有一个中心，就是她已经变得不像她。 由外柔内刚，彻底沦为外柔内柔，一击，便溃不成军。眼看着所有人挡在她前面为她说话，为她迎接困难，她也只有看着，龟缩着，无力站起，更别说反击。 “没事了。”她道，笑了出来。 目光已经转到了坐在最里面一排的舒岚身上，乔浅初放松了推门，往里面走去。 穆南烟听着电话里的杂音，松了口气，开口道：“他们在等你痊愈，我也一样。” 乔浅初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快接近舒岚。 “你先去见她，我等等就回来了。”穆南烟道。 “好。” 电话挂断，乔浅初坐下，位置是舒岚对面的沙发。 舒岚从面前的一本书里抬起头来，看见了乔浅初，立刻将手边的书放在了一旁，开口道：“来啦。” 乔浅初没有回应，目光首先向舒岚的小腿扫了一眼。 舒岚立刻将自己已经肿大得遮不住的小腿往后退了退，碰到了沙发的边沿，一颤，无奈地不再遮掩。 乔浅初看见了她手边的书，是江承北的——她的第一本插画。 “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柏即晨赢了官司，是不是穆南烟那边也应付不来？”舒岚开口道，将话题先扯开，避免乔浅初谈及她的小腿。 “不是，他们有他们的打算，我们没有那个能力去帮忙，有心也会成为坏事。”乔浅初道。 舒岚一愣，承认乔浅初说的有道理。如果在江城有皇朝和穆南烟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插手而已只是帮倒忙。 “那他为什么选择不上诉？”舒岚再一次开口问道。 “因为......”漫长的停顿，“牢狱之灾，困在心里是最煎熬。这点你明白，我也明白。” 舒岚十月怀胎生子，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时期，那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是煎熬，不然也不至于让她如此狠心抛弃。而她，在乔美琳死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也都是煎熬。但有些心牢熬一熬就过去了，因为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味地承担。但是有些只会愈演愈烈，在负罪感和悔意中溃烂发黄。 舒岚沉默了很久，才恍然大悟。 听说柏蕊的官司打赢了，但是用的是精神分裂的卑鄙手段，反而被强制治疗了...... 乔浅初打断了她的思考，开口道：“你知道你的腿上写着寿命吗？” 舒岚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轻声笑了笑道：“我知道。” “活不过明年，”乔浅初低头看着，一字一句敲打在舒岚的耳膜上，“我在你全身上下都看见这几个字了。” 舒岚一滞。 “大提琴也不准备拉了？”乔浅初看了看她的手指。 舒岚叹了口气，很久才道：“没有意义。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有留恋的东西无法实现，没有留恋的，倒是给大家留下留念了......” “江承北的这本书是你买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吧。”乔浅初开口道。 以舒岚的性子，应该不会太爱看这方面的书籍，会买，大概也是因为里面的插画。 “嗯。”话题跳转得太快，舒岚也接上了。她看着乔浅初，也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再看到了她已经逐渐圆润起来的棱角，欣慰地笑了笑。 “我买的第一本关于大提琴的书，是你写的简易入门。”乔浅初淡淡开口：“我还记得里面的指法把位，和通俗易懂的每一句教学——丢了这条命，不仅仅是你可惜。” “你会可惜吗？”舒岚几乎是抱着希冀问了这一句。 “我会。”乔浅初答，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 一问一答很快就结束了，也是因为语速和思维的跳跃，让舒岚沉默了很久，将乔浅初的这几句话捋顺了，印在了心里。 “你是说客吗？”舒岚笑了笑，想起了顾均书无数次地阻拦和劝阻。 “准确地说不是，这件事情只是在我想做的基础上，有了一个合适的提出的时机，我现在把它实现了而已。我不当谁的说客，因为命是你自己的，没有人比你更加有权利选择。你在生我的时候，没有放弃我的生命，最困难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反而想要不顾一切地抛下所有......每一次的抛下都这么轻松，你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位置留给责任吗？”乔浅初的眼睛盯着她。 舒岚被这话一震，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我......”她没有想过这些。 “买你全套书的那些人，拿着你的自传不顾一切地冲破警卫想要递给你签字的人，每一场演奏会都到席的那些人，你完全不在乎是吗？”乔浅初抛出了接二连三的问句。 她因为这些年留心了舒岚的动态，知道那些喜欢她的人有多疯狂。 舒岚的脑子里猛地出现了很多场景。 乔浅初等着她慢慢将这些情绪都过渡完，才轻声开口：“你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所以就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这个东西，为什么得不到？” 舒岚声音嘶哑着开口：“因为你固执。你和我一样固执。” “我和你不一样。”乔浅初道：“我从不奢望手臂够到的距离以外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我想认你是错的？”舒岚抬眼。 “我问你，如果今天我妈还在，你会有这个想法吗？”乔浅初的身子甚至都微微向前倾了倾，眼神盯着舒岚。 舒岚一震，摇头。 “不会。”乔浅初得到了回答，轻声念了出来，“那为什么她走了，你会有这个想法呢？人死了，做过的事情就不存在了？留给活下来人的记忆就磨灭了？因为一句要向前看，和一个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亲生妈妈，我就得背上这副道德枷锁？你能不能保证你从来没有想用这个身份来压制我，没有想用你的病情来逼迫我，没有想用你身边的人对你的关心，来收买我？你能吗？” 几个问句，几乎将舒岚内心里最深处最阴暗的想法都问了出来。她不能。 尽管她不想这么做，但是本能早已经驱使。她希望用病情博取乔浅初的怜悯，她也确实做到了，但是乔浅初的是非太过分名，心里那道线，她始终越不过去。她也希望用顾均书的传达，来让乔浅初同意与自己见面...... “你必须承认。”乔浅初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需要和喜欢我。” 二十多年避而不见，再见时就已经失去了谈大爱的资格。 舒岚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乔浅初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腿道：“但是那么多的人需要和喜欢你，刚才我也说过了，我不劝你，我只是提醒你那些很容易被你忘记的关心。” “等等！”舒岚开口。 乔浅初转过了头。 舒岚也缓缓站了起来，腿脚的肿大让她已经有些行动不便了，“我……住院期间，希望你还能来看看我。” 乔浅初停顿了一下，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笑了笑，点头，转身离开。 第329章她没病 精神病院。 两个年龄相仿的护士拿着病历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身材偏瘦的女护士翻看了两眼病历，一撇嘴道：“又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 另外一个男护士一听，使眼色示意她小声一点，随后压低声音道：“这个可不是一般人。你没听见陈医生说要给她换病房吗？这个女人刚一进来就受到特别关照，估计也是得罪了谁。” “可不是。”女护士冷笑一声，“把她安排和精神分裂以及躁狂的病人一起住，看来这个病离治好也远了。” 两人边小声地交谈着，不多时，便到了柏蕊本来住着的病房。 精神病院分为两个区。一个是疗养区，另一个是观察区。柏蕊是昨天刚进来，医院里的医生简单地问了她几个问题，发现她的情绪波动很少，危险性也低，便保守地将她分到了观察区里面比较安静的病房。 两个护士一左一右将柏蕊带了出来。她目光痴呆，顺从地跟着两人走，一直到重点观察区的危险病房。 “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了你知道吗？”女护士将她的随身衣物放在唯一空着的病床上。 病房内一共有五张病床，其余四张病床上面都坐着有病人，全都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柏蕊和两个护士。 柏蕊似乎是听不见女护士的话一般，只目光盯着前方，眼珠子一动不动。 “她今天吃药了吗？”女护士眉头一皱，“别来这边就发病了。她来了医院两天，我们都还没见她发过病。” 男护士再次翻看了一下病历，心里有些疑惑，嘴上应道：“先把她这么安排吧，我待会儿给她拿药过来。她这么乖乖听话倒也给我们省了很多事，但怎么有些和精神分裂的病人不太像呢。”最后一句话他小声嘀咕出声，随后和女护士将病房门一关，离开了。 病房里面有监控。 柏蕊活动了一下眼珠，坐在了床上，呼出口气。 “哇！”身旁有人一下子凑了上来。 柏蕊被冷不丁地一吓，尖叫出声。 身侧立刻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拿手指着柏蕊嘲笑道：“爱丽丝怎么这么胆小啊，比灰姑娘还胆小。”说话的人很瘦，年龄大概有三十多岁，面容看上去和年龄差不多，但是头发已经全都白掉了。她说这话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了口水，随后她痴痴笑着，拿手擦了擦，把手指送到嘴前伸出舌头舔干净了。 “……疯子！”柏蕊缩了缩，强作镇定道，但还是觉得自己的胃一阵翻滚，她缩回了脚，往病床里面坐了坐，想要离这些病人远点。 “爱丽丝！哈哈哈！原来你就是爱丽丝啊！” 护士们走后，病房里的一个中年女人像是吃了兴奋剂般，一直围着柏蕊跑来跑去转着圈。她手上拿着她自己的一件衣服，见到新来的柏蕊，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却有些害羞地将衣服递上去，“爱丽丝，这是给你的礼物。” 柏蕊怕极了，却还是不得不应道：“我不想要。”隔了老远她都能闻到衣服上的酸臭味，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人脱下没洗的。 “你不想要这件吗？”中年女人将衣服收了回来，却还是站在柏蕊的病床前没动。她的思维像是陷入了死胡同里，过了有两三分钟，她突然呆呆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说着，在柏蕊震惊的目光中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将衣服递给她，“送给你。” 这衣服的酸臭味比上一件还浓，柏蕊控制不住自己，一阵干呕。 中年女人的上半身空无一物，在柏蕊的病床前跳来跳去，尖声笑着，“爱丽丝好漂亮！爱丽丝爱丽丝……” 柏蕊就像怕碰到什么病毒般，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停地往墙角缩去，只留了脑袋在外边，却连被子上都是一股腐臭。 病房里面一共有五个人。除了她以外的两个人可以自由活动外，另外的两个人手和脚都被绑在病房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立刻就看出他们不久前被打了药。 她快要崩溃了…… 耳膜边不停地传来尖叫和笑闹声，已经连续这么多天了，她根本没法睡觉。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怀念起了牢房的清净，她一定是疯了…… 柏蕊抬眼，目光在病房里面的几个病人身上转了一圈，有些气不过，右手捏成拳头用力地锤了一下床沿。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却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闭上眼消磨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今天将她送过来的那两个护士端了一份饭菜过来给她，对她公式化地微笑道：“柏蕊，吃饭的时间到了。” 她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两个人只给她送来了吃的，但也没多问，接过后就开吃。她的肚子早就饿了，而且这饭菜比起看守所的来简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吃完后，男护士拿了两个小杯子给她，“柏蕊，来，乖乖吃药。” 柏蕊一愣，垂下眼帘，动作呆滞地伸出手接过药，刚要转身，却被男护士伸手制止了，“吃了药才能走。” 她没有病吃什么药？ 柏蕊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一时没有动作。男护士皱着眉一直盯着她，心里的疑惑感又浮了上来。他转身拿起桌上放着的病历本，拿起笔就要往上面写些什么。 柏蕊一见，马上呆呆地重复了一下男医生刚才的两个字，“吃药……”随即将药倒进自己的嘴里，又喝了另外一个纸杯里面装着的水。 男医生看着柏蕊做出了吞咽的动作，点了点头，把笔收了起来。 病房里面的几个病人对医生和护士的话都比较顺从，男医生把杯子递给他们后，他们都听话地按照他的指令吞药喝水。 等照顾完这个病房，两个护士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收拾好东西锁门离开了。 病房里面很安静，柏蕊靠在床头上坐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了一股困意，“这药加了安眠……”她一句话还没说话，靠在床头上便睡觉了。 等柏蕊迷迷糊糊有意识的时候，天窗口外的天还没亮。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睁不开。不远处似乎有人一直都在自言自语，像念咒般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他们为什么要强暴我……我的房间锁了门，从里面反锁的，他们打不开……有好多人强暴我，老的年轻的。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 声音断了，然后变成了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 柏蕊睡得极不安稳，她紧锁着眉头，还没等她睁开眼睛，一个重物突然就压在了她的肚子上，顿时五脏六腑传来一阵挤压的痛感。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因为你不相信我他们才会把我关在这里！！” 头顶上传来一阵怒吼。柏蕊伸出手想要将身上的女人推开，但力量却比不过她，被她狠狠地抓住了。不等她反应，女人的一只手掐上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往铁床上重重一摔，猛地又给了她一巴掌！ “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被关在这里！都是你背叛我！”女人掐着柏蕊的手从一只变为了两只，疯狂中逐渐用上了力道。 柏蕊的腿在混乱中无意识地蹬着床尾，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她眼皮已经往上翻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急促且慌乱的脚步声。随后病房的门被打开，灯一亮，她身上的女人被四个男护士从她身上拖走，再次被强行捆绑在病床上。 女人尖叫着，“凭什么绑我！我不要被关在这里！你们都想害死我！” 柏蕊突然被松开，无力地瘫倒在病床上，喉咙火辣辣地疼，只能轻轻地呼吸。 “你没事吧？”有个女护士走过来扶起柏蕊观察了下，眼睛瞥到她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时，见怪不怪地拿了一点药膏给她涂了一下。 脖子上顿时传来一片清凉的感觉，痛感减弱了不少。 柏蕊扯住女护士的手臂，也不管她到底会不会怀疑她，哑着嗓子哀求道：“护士我求求你，给我换一个地方吧。这个病房的人全都是疯子，我刚刚就差点被她弄死了！”她说着，惊恐地指向已经动弹不得失去意识的女病人。 “疯子？”女护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话。你说她们是疯子？那你是什么？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她拂开了柏蕊快要将指甲掐进她手臂的手，眉眼间带着公式化的冰冷，“你就好好在这里接受治疗，病好了以后你的监护人会把你接出去的。你要听话，知道吗？” “我不要待在这里！给我换一个地方！我要换地方！我要见你们这里的医生！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要出去……要出去……”柏蕊失控地叫道，可见刚才真的是被吓狠了。 女护士走到几个男护士身边，身后还一直传来柏蕊的尖声尖叫。她眉头一皱，语气带了一丝厌烦道：“给她打一针吧。她一直这么瞎嚷嚷还让其他病人怎么睡？刚才这里的病人都会这样，不接受自己已经生病了的事实。” 其他病人早已经被吵醒了，一听见女护士这么说，忙缩回到床头前抱成一团，将脑袋埋进腿间，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柏蕊一听见要给她打针，立刻便安静了下来。惊惧地瞪着眼看着男护士一步步朝她走近，“不要，不要给我打针，我没病……我没病……” 另一个男护士配合地走上前来，钳制住她的手臂，向拿着针的护士使了个眼色，让他动手。 刚才的一番挣扎已经让柏蕊失去了大部分力气，现在她被控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她的皮肤，然后一点一点地推进针管。 她没病…… 药效来得很快，柏蕊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护士将她扶下来躺下，又帮她盖上了被子后，这才离开。 第330章才是开始 一早，祁学深便和郑冰一起来到了柏即晨所住的酒店房间门口。 站在房门外，祁学深抬起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似下了决心般敲响了柏即晨的房门。他敲了三下，门内却无人应答。 “不会不在吧？”郑冰眉尖一蹙。 祁学深缓了缓，再次敲了一下，这次房间门很快从里面被拉开。柏即晨穿着睡衣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冷淡地问道：“什么事？” 祁学深往走廊的左右各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可以进去说吗？” 柏即晨眉眼一沉，余光瞟见祁学深旁边的郑冰时，转过身往里面走了，“你们先进来随便坐，我进去换件衣服。” 祁学深和郑冰对看了一眼，随即一前一后跨入了房间。 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柏即晨已经换好衣服，穿着白衬衣和西裤走了过来。 “喝什么？”他停在了冰箱的位置，抬头看向他们问道。 “矿泉水就行。”祁学深应了一句。 郑冰附和道：“我也一样。” 柏即晨点点头，拿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瓶可乐过来，坐在了她们对面。将水递给他们后，他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水是冰冻的，祁学深接过拿在手里，感觉有些凉。他想了一下，才捡了一句杀伤力最小的话问道：“你觉得南烟会这么放过阿蕊吗？”柏即晨和穆南烟的这次交战，表面上是柏即晨赢了。事实上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也的确是他占了优势。因为故意杀人罪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对于被告方来说，以精神方面的问题来逃脱法律的制裁绝对是最可行的选择。 他们赢了……但他的心里却一直都安不下心来，他和穆南烟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以他平时的处事风格来看。最终只得到一个结论，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一定，一定还有后续。 “你想怎么做？”柏即晨笑了一下，“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会这么好心放过阿蕊，你也不看看我那个白痴妹妹做了什么事。但她才刚进去，就算你想把她弄出来也要等机会。” “我知道。”祁学深一愣，有很多想法在脑子里快速地闪现又被否认掉。他拿着矿泉水瓶的手一握，紧紧地攥了起来，轻声问他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郑冰听着，挪动了一下身子，眼神坚定地道：“我也去。” 柏蕊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和柏即晨一起跟着去的话，能见到柏蕊的机会肯定要大些。 柏即晨深深地打量了一眼祁学深，然后又将眼神转向了他旁边的郑冰，站起身来，“走吧。” “现在就去？”郑冰惊喜地叫出来，眼见着祁学深还傻乎乎地呆坐在沙发上，一扯他的衣服，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她吗？” 这时柏即晨已经走到了房门口。郑冰和祁学深连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两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精神病院的门口。 柏蕊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祁学深和郑冰他们二人，她被带出来的时候还在担心是不是骗她的，一抬头便看见柏即晨站在外面，说是把时间留给他们。 祁学深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柏蕊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疤痕，那么显眼，让他的心里一阵钝痛。 “你还好吗？”他憋了很久，来的路上也想了很多话想要对柏蕊说，但最终却只吐出这么一句。 他怜悯的眼神让柏蕊瞬间怒火燃烧。 “我好吗？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好不好？”柏蕊重复着祁学深的话，声音颤得厉害，她的喉咙到现在还疼得厉害，她怎么会好？ 郑冰眼尖地瞧见柏蕊脖子那处白皙皮肤上的手指淤痕，瞳孔一缩，想要尖叫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问道：“阿蕊，这……这些都是什么！”这才三天而已，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头发散乱地披散着，双眼无神，脸色苍白，一向最爱干净的她此时指甲里却有很多黑色的污垢。她的双手搁在桌上，手指神经质地颤动着。 “比起我所经历的，我更想知道乔浅初那个贱人经过那次打击后，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咬牙切齿地一笑，“不管怎么样，算起来还是我赚了。乔浅初最喜欢的就是她那个假妈妈，看看她们连语气和眼神都一样……如果没有和穆南烟结婚，她就不会遭受到这些东西，想到这个，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她肯定会责怪南烟，和南烟离婚……” “她怀孕了，”郑冰打断了柏蕊的臆想，“现在和穆南烟过的很幸福。” “幸福？”柏蕊的手，几乎在同一时刻痉挛，“她怎么会幸福？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能幸福！不，我不相信！为什么全世界的好运都被她一个人占了！” “阿蕊。”祁学深占了起来，想要越过桌子去扶她的手臂，却被闻声赶过来的护士给阻止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柏蕊疯狂地捏着桌子，指甲在桌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凭什么我要用一辈子来见证她的幸福，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能幸福……” “病人情绪激动，不能再和你们交谈下去了。你们还是等下一次再来看她吧。”说完，一左一右两个护士，掐着柏蕊的手臂拖着她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全过程柏蕊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识般，消了声。 郑冰和祁学深一直望着她的身影走远。突然，柏蕊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刻毒。 “她还是没放下。”郑冰叹了口气。 “爱情真是害人不浅。”祁学深也苦笑着叹息一声，为柏蕊也为他自己。 等祁学深和郑冰走出医院时，才发现他们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碰见柏即晨。 这边，柏即晨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掌着方向盘，按照谢西恬给的地址开去。 就在柏蕊被护士刚刚带走时，他的手机里跳进了谢西恬发来的一条短信——老地方见。 谢西恬指的老地方，他知道，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咖啡厅。 他一路超车，花了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到了咖啡厅门口。他将车停在街边的临时停车位上，下车关车门时，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走进咖啡厅，他打断了服务员的问好，迈着急促的步子直接朝他们的专属位置走去。快要到走近了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故意放慢了速度，这才继续往前。 谢西恬正转头看向窗外，所以当柏即晨站在她左手边时，她也第一时间从玻璃墙上看见了他。 “你来啦。”她收回视线，侧头看向他，指了一下对面的座位，笑道：“你不会现在连和我喝杯咖啡都有心理阴影了吧。最近和你见面，不是吵就是打，连我自己都累了。” 柏即晨定了一下神，努力将目光从谢西恬的脸上移开。他按着她的话，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向服务员点了一杯平时最爱喝的咖啡。 他知道谢西恬找他过来，绝不会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件事。她一向是个绝情又说一不二的人，而现实却又的确让他们二人越走越远。 “今天叫你出来也不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好奇了想问问你。”谢西恬看着柏即晨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你现在能为柏蕊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当初我和你分手时，你连争取都做不到？” 绵针入心，细语扎人。 事到如此，不管他当初有多不愿，多逞强，现在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她有句话问的很对——为什么他当初不争取呢？ 他爱她，是真的爱。他也肯定谢西恬的爱一分都不比他少。可能就是因为当初的这份笃定，才会让他自卑和生了退意吧。 他选择沉默。 “柏蕊如愿摆脱了牢狱之灾，但你们觉得这样就完了么？你这么聪明的人，就没有想过那份监控视频是这么容易就能销毁掉的东西？”谢西恬的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她犀利的目光投在柏即晨的脸上，这张让她朝思暮想忘不掉的脸。 出乎意料地，柏即晨很平静地回看她一眼，声音也很冷静。他淡淡开口，说道：“我也没奢求过谁会放过她。她自己做错了事，这是谁也无法抹灭的脏污。如果他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也没打算刻意阻止。但我只有一个请求。求你们留她一条命，求你。” 谢西恬听着他那最后一句话，不禁愣了一会儿，开口时，话语里是故作的轻松，“柏蕊这病是怎么得上的，你们自己也清楚。路是你们选的，用什么姿势走完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不管你们想不想走，都已经在这条路上了，这是穆南烟给你们的回礼。”她站起身来，“柏即晨。进了那里……才是你真正失去她的开始。”她攥进了手提包的带子，转过身离开了。 第331章强行治疗 乔浅初在踏进别墅的前一秒，看见了正站在窗口和苏季青皱眉说话的唐一心。 唐一心安静的时候可不多，特别是这么严肃认真地安静着......一时间让她有些不习惯。大概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放过柏蕊？那种人我一天撕三次都嫌少！穆南烟到底是不是还念着旧情，我感觉我血液都在燃烧了......” “你小心点，别把我们的孩子给烧着了。”苏季青坐在一边抬头回答道。 唐一心瞪眼看他，他立刻抬手，做了一个拉链拉上嘴巴的姿势，唐一心这才扬了扬眉毛，将刚准备吐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不可能还有旧情，你的想法太简单，又经常冲动，待在浅初身边这么久也不知道学学。”苏季青道。 要是说到别人，唐一心可能还会有些不服气，但是说到乔浅初，唐一心耸了耸肩也就认了，“所以我只服她。反正我是出了名的脑子只用在骂人上，其他的事情她帮我善后嘛......你不知道我在上学的时候给她惹了多少麻烦，嘿嘿......” “你现在给我惹的麻烦也不少。”苏季青眼皮都没抬。 乔浅初笑着走近了，从透明的落地窗外看见了苏季青手里正在弄一本彩色的画集，上面的图案有些熟悉。 “我惹的这些能叫麻烦？能不能换个形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你这话适合给一个正在待产的柔弱孕妇听吗？” 苏季青笑了起来，抬头道：“你说你想换成什么？” 唐一心假装思考了一下道：“嗯......叫甜蜜的负担。” 苏季青哈哈大笑，手里的画集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了一下，又回归原位。 唐一心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她什么都好，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乔浅初本来要敲玻璃打招呼的，一愣之后，已经没有了插话的机会。 “你还不是一样，你们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我现在天天在她耳边命令她给我振作起来！可是不知道她听进去没啊......”唐一心一跃，跃上了桌子，抬脚在桌边晃着。 苏季青一看，立刻站了起来，冲了过来将她扶好，“祖宗，你能不能别吓我？” “我听听。”唐一心伸手将他拉了过来，耳朵靠在了苏季青心脏的位置，立刻感觉那里的速度加快了许多，点头道：“瞧这小鹿乱撞的，被吓惨了吧。” 苏季青失笑。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谈话。 乔浅初动了动脚步，往后退了退——她很不想打扰到这个画面。这样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于是转身回了房间。 “你还没说穆南烟的事情呢。”唐一心提醒道。 苏季青开口：“我对他的了解不深，但是我很清楚他在法学方面的造诣，不可能会低于柏蕊。柏蕊的那些小心思，他可能会比她还早想到，还有柏即晨在江城始终是受到压制。你忘了吗，时限一个月里，柏即晨都干了什么。贿赂、收买人心，两地奔波，不停地为柏蕊找关系，动静这么大，穆南烟会不知道吗？” “他知道是一回事，肯不肯阻止又是一回事，他不是没有阻止吗。”唐一心撇了撇嘴。 苏季青耐心解释道：“直接看结果就好了。柏蕊如果死刑，就是一枪崩了而已，如果无期，就是在牢里呆一辈子，面对空荡荡的牢房，失去自由，每天都在重复着明天——是不是？” “必须无期。”唐一心道。 “但是现在呢？” 唐一心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现在......她猛地醒悟了过来，睁眼看着苏季青，飞速从桌上跃了下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迈步。 “现在她要在精神病院里待一辈子？正常人在里面怎么可能活得下去.......穆南烟这招，太他妈毒了。” “最残忍的不是这个招数有多么阴毒，”苏季青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桌前，摆弄起了那本给宝宝的画集，边动手边道：“是这个招数，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唐一心脑子里猛地晃过了很多场景，长舒了一口气，郁结在心里很久的闷气终于缓缓舒了出来。 精神病院。 柏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哭闹了。 她已经待在这个墙角一天了，同房的病人正在躲迷藏，但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的耳边充斥着“咦”“哦”“啊”无数长音，都是她们在闲时无聊的时候发出来逗弄逗弄自己的。 她害怕地往墙角缩了缩，捏紧了手指，尽量避免被她们找到，脑子里却不停地重复着那天郑冰的声音。 乔浅初怀孕了.......自己费尽心力，搭上了所有名誉和未来！换她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柏蕊的手指收紧了。 “吃苹果吗？”一颗头倒着探了出来。 “啊！”柏蕊尖叫一声，抱着头往后退。 “吃吗？”那人咬了一口，坐在了柏蕊用来挡住自己的桌子上，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有毒的。但是没关系.......那么多人想伤害你，你还有你自己啊。” 柏蕊不停地挥着手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酸臭味袭来，她知道那是这个病人吐在自己衣领上的东西，她喜欢就将吃进口中的东西嚼几下之后吐在领子上，感冒时还会偷护士的矿泉水瓶，收集自己的痰。 柏蕊干呕了一声。 “吃吗？”那人继续晃动，靠近了她。 “走开走开走开！”柏蕊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指甲已经嵌进了墙壁，抓挠下了一层灰。她转身想要逃，但是被身后的人一拉。酸臭味更加浓重了。 护士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道：“安静点。” 柏蕊立刻闭上了嘴，只剩下身子在颤抖着，强忍着自己的恶心，不去看那人衣领上的东西，但是又挣脱不开。她知道自己如果哭闹，那势必又是一阵镇定剂......她当初为什么要出这个主意？现在她只想把自己杀掉，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求求你了，你去找她.......”柏蕊颤抖着指着另一边的病人道：“你去找她玩.......不要找我.......” “苹果，吃吗？”那人递到了柏蕊的嘴边。 柏蕊崩溃地摇着头，压低声音颤抖道：“不吃不吃.......我不吃.......” “好吃。”那人又往前递了递，已经将柏蕊的嘴唇碰了一下，上面还沾着她自己的唾液，“虽然有毒。”她补充。 柏蕊在苹果接触到自己嘴唇的一瞬间呜咽出声，大脑都当机了两秒，随即再也无法抑制地尖叫出来，抖动着全身上下，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身上抖下来一般。 “她天天这么闹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门外的一个护士低声问着另一个。 另一个抬头看了看门内，冷笑了一声道：“你还没有看出什么吗？这人估计根本就没有病。” “我也觉得奇怪。精神分裂受刺激了之后不应该是这种表现啊，而且她被刺激成这样了，也不见有什么病情发作的迹象，确实是有点蹊跷.......” “得了，这间病房的配置是特意嘱咐的，我们别多管闲事。我看这个女的也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挺重的，刚来的那一天，我们实习护士扎针的时候扎歪了，给她揪住骂了好久，嘴皮子也是挺利索的，现在只知道哭了。” “听说她是杀了人进来的？”小护士低声道：“这样下去会不会......” “说的也是。”稳重些的护士突然抬起了头，看着里面的动静，转头道：“打一针吧。” 柏蕊的尖叫声延绵不绝，终于到了崩溃的阶段。 “臭婊子！你凭什么碰我！你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滚开！恶心！看见你就让我干呕！大不了拼命了！你给我滚！”柏蕊使劲推了病人一下。 病人浑身一颤，眼神定在了柏蕊的身上，因为这个动作而突然全身抖动起来，往墙角缩去。 “不好，发作了！”一个小护士在门外看着，觉得不对劲，冲了进来。 另外几个护士也都纷纷跟了进来，一边将柏蕊按住了，一边对那名患者进行心理辅导。 “压我干什么！你们他妈的都是一群老婊子！眼睛都瞎了吗？没看见她刚才对我做什么了吗！你们不去绑她！过来绑我干什么！走开啊！我说你呢对眼！”柏蕊哭叫着挣扎，“别给我打那玩意儿！我不想睡觉！我没病！” “不治疗会出问题的。”小护士还算挺有责任心，开口说了一句。 柏蕊挣扎得更厉害了，尖叫着避开医生扎针。 但医生已经为多种患者扎过，这个移动着的目标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柏蕊倒在地上呜咽，抽搐，不敢地怒吼.......最终都归于了沉寂。 柏蕊在最后一丝睡意袭来的时候，被护士们强行喂了药，扔在了床上。 柏蕊的眼泪不停地顺着眼角下来了。 “张护士，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和院长说说，让我独自住一间房？ 张护士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笑着道：“我们这儿进来的，从来都没有搞特殊的权力。你一个人一间病房，那别人住什么？现在正在扩建，如果你运气好，应该可以和随便一个人一起凑一屋。 柏蕊彻底崩溃了，睡意袭来，她合上了眼睛，却合不上日夜焦灼的悔意。她全身颤抖，昏睡了过去。 第332章又是她 穆南烟开车从律所里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谢西恬打来的电话，他点下了接听。 “你在哪儿？”谢西恬的声音传来，背景十分嘈杂，似乎是在街上。 “回家路上。” “今天晚上皇朝和豪润集团的酒会，你别忘了。” 穆南烟有了短暂的沉默。 谢西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忘了......所以阿初的礼服我都已经挑好了，你放心，保暖。” 穆南烟这才道：“好，我现在回去。” 谢西恬的喘息声重了些，开口道：“速度快些，你还能来得及过来看一看豪润集团的资料。这一次说是聚会，其实是变相的见面会，豪润最近开始壮大了，是合作的最佳选择，在他们的早期打好关系，不会有错。” “我记这些做什么？”穆南烟转了一个弯，明知故问。 他知道谢西恬和穆严松在打什么主意，想让他接手皇朝，但是步步为营和渐渐渗透这些方法对于他来说，似乎都不太管用。 谢西恬一滞，停顿了片刻之后含糊过去：“以后......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我不管生意不管公司，会有什么用到的时候？”穆南烟勾了唇角，将车停进了别墅区。 谢西恬抿了抿唇，“这一次皇朝接二连三地打压了那么多人，触手都伸到市外去了，树大招风，难免会有踏空的时候。但是我不会允许皇朝在我的手上出任何差错。南烟，如果你不帮我......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我了。” 穆南烟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般直接回绝，撤了安全带，眼神朝紧闭的别墅门看去，半晌道：“......我尽量。” 他也只能做到这样的保证了。其他多余的东西，他不能再承诺。皇朝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想去碰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了那些生意场上的习惯，人就不可能活得那么纯粹。揽责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是自愿，那他会用尽全力去保护自己承诺过的东西。但如果不是......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半途舍弃。皇朝也禁不起他的折腾，他很清楚。 所以不是到必要的时候，他不会接手。谢西恬选的路，她自己走完，他选的路，也同样。 “对了，把张子善带来。”谢西恬的声音阻止了穆南烟挂电话的动作。 穆南烟的手一顿，道：“带他来干什么？” “有人想见他。” 穆南烟第一反应便是谢西恬自己想见，但是想想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是谢西恬自己想见，她不会绕这些弯子。况且她和张子善再无可能。 “叫上他可以，但是你如果不会靠近，就不要给希望。”穆南烟简单道。 谢西恬一阵沉默，“......我知道。也不可能了。” 不等穆南烟细品这句话的含义，谢西恬的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他将手机拿离了耳边，给张子善发了一条短信，过了一会，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好。 穆南烟下了车，开了门，一眼便看见猫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他放轻了脚步，速度却没有放缓，靠近了乔浅初。 乔浅初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听见声响，将眼睛睁开了，撞进了穆南烟的墨色瞳孔，唇角一弯，笑了起来。 “西恬姐给我来过电话了，礼服已经送过来了，我们现在出门吗？” “你累不累？”穆南烟低头在她额头上迅速吻了一下，坐在了她的身边。 乔浅初摇头，重新躺了下去，窝在穆南烟的腿上，拿起了手机。 “穆太太。”穆南烟突然开口。 “嗯。”乔浅初应着。 “你要知道我正在忍受的锥心之苦，就不会把身子挨我这么近了。”穆南烟带着戏谑道。绵软的身子一接近，他几乎立刻就觉得浑身燥热，所以在浅浅怀孕期间，他尽量不与她做过多的肢体接触。 乔浅初的手指一顿，收起了手机，立刻就明白了穆南烟的意思，起身站直，光脚踩在了地面上。 穆南烟看见她耳根的位置已经微红。 “穆先生这嘴皮子功夫，和隔壁的唐小姐合作一下，可以溜出一条长城。”她笑着走远了两步，踩在了毛毯上。 穆南烟也低声笑了起来，“唐一心最近已经开始头脑迟缓了，一孕傻三年的症状怎么没在你身上出现。” “可能最近唐一心怀的是双胞胎，把我的三年也傻去了。”乔浅初若有所思。 穆南烟笑着，也站了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往乔浅初的身边走去，拉着她往房间里走，“我看看你的礼服。” “看吧，齐豫送过来的时候我以为它的学名叫羽绒服。”乔浅初坐在了一边，懒懒地又窝上了凳子。 穆南烟本来想笑，结果一转眼看见了被乔浅初摊开放在床上的礼服，一愣之后，忍下了笑意。 “谢西恬说礼服设计得很保暖--她想得真贴心。”穆南烟伸手动了动那套裁剪风格类似旗袍的长裙，上面挂着一条毛毯似的披肩。 “嗯。”乔浅初漫不经心道：“下次去南极旅游的时候可以带上。” “也不是那么厚--你过来试穿一下？”穆南烟看起来是真的挺满意。 乔浅初趴在凳子的靠背上，闻言抬头，站了起来，缓缓走了过来，接过礼服。 穆南烟也转身找西装，两人换上衣服之后，意外地发现十分合适。 “胖了。”乔浅初站在镜子前，淡淡评价。 “不够。”穆南烟头也没回就答。 谢雅棠自从她怀孕了之后，就习惯两头跑。她吃不了油腻的东西，一吃便反胃，孕吐十分严重，已经干呕了好久。穆南烟和谢雅棠便变着法子给她弄吃的...... “出发吧。”穆南烟走了上来，在镜子面前站定。 刚好足够容纳两人的全身镜，一黑一白，不会出错的颜色。 穆南烟将手一勾，伸向了乔浅初，乔浅初一笑，伸手勾上了他的臂弯。 两人玩笑着走了一阵，才恢复了正常，上了车。 半小时之后，车子到达了目的地的酒店。 电话铃声已经响了几遍，穆南烟接了起来。 “热死我了！”张子善只穿了衬衫长袖都嫌热，在一边跳脚，“你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穆南烟拿着手机四处搜寻。 “你在哪个方位......哦，我的天。”张子善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穆南烟四处扫了一 眼，和不远处站在门边的张子善对视上了，看见了对方震惊的表情。 手机还没有挂断。 “是我的视力问题还是......乔浅初身上确实绕了一只貂？”张子善道。 “是你的视力问题。”穆南烟认真道。 张子善顿时跳脚，“我看着她更热了！这是宴会不是阿拉伯舞会！乔浅初绝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佩服的人里面的一个，居然硬生生把这种风格的衣服都穿出超脱来了......啧啧，也是本事。你们两个改天不会剃了头去修行吧？” 穆南烟和乔浅初在张子善说话期间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乔浅初笑着接口，看了张子善一眼，“不过去的时候可以带上你--你看起来也快要飞升了。”张子善满头是汗，整张脸都热得通红。 反观这边穆南烟还穿了一件西装外套，乔浅初更是活在另一个季节里。 “原来体质是会传染的......要不是唐一心今天没来，我会以为她参与了你的选衣服行动。”张子善道。 “她和苏季青在家里商量选名字大计。”乔浅初笑着答了，抬头看了看穆南烟。 穆南烟接到她的眼神，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带着两人往酒店里走去。 张子善边走边扯着自己的衣领，小声对乔浅初道：“里面有空调还好——你这衣服谁给选的？非怨即仇。” 乔浅初没有回答，在张子善面前提起谢西恬的名字，也是一种残忍，虽然可以以玩笑的方式轻松进行，但是多多少少会给他留下不同形状的心理阴影。所以遮掩的事，少做为好。 “我肚子饿死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女音，辨识度极高，“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绷着这个礼服带，小肚腩都在里面抗议了！你们真是......” “东西也别喝。”另一个男声道，有些威严。 乔浅初和张子善同时转头看了过去，乔浅初只是本能寻找声音的来源，张子善脸上的表情却绝对称得上死震惊。 “她她她她......”张子善看着不远处的倩影，脚步开始往后退了，不可置信地看着。 “什么？”穆南烟也走了过来，问了一句，递了糕点给乔浅初。 乔浅初接过。 张子善扯着嘴勉强笑着：“不会吧......可能是认错了......这么多人长得相似呢......没事没事，放心放心......' “这是豪润集团的二千金。”谢西恬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张子善一惊，直接吓得低声叫了出来。 乔浅初奇怪张子善的反应，看了他一眼。 张子善摸了摸鼻子，抬眼看了看谢西恬，又迅速将眼睛放下了，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谢西恬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继续介绍：“这一次豪润集团有两位......” “张子善！”不远处的女声打断了谢西恬的介绍。 随即是高跟鞋嗒嗒落地的声音。 张子善全身都是一僵——真的是她...... 第333章和我在一起 穆南烟已经迅速将跳着过来的人打量了一眼，和乔浅初相视而笑。 二十出头的样子，嫩黄色礼服长裙稍稍有些妨碍了她的动作，但是丝毫不妨碍她在语调上的亲昵。 她边跳边叫着，高跟鞋每砸到一次地上，就直接能在张子善的耳朵里砸出一个坑来。 张子善立刻装作没听见，转身又对上了谢西恬带了些许笑意的眼神，心里暗叫糟糕。 完了……这要是给谢西恬误会了……张子善突然苦笑了一声——误会了……误会了又能怎样。他已经失去所有资格和竞争她的机会，从她选择了柏即晨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唯一还保留的，是他自己内心里残存的希望而已。 这么多年了，就算没有希望了，也还有习惯。 喜欢喜欢着，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惯性地停留，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一时间让他去完全脱离，他是做不到的，但是正在尝试着，虽然这个过程会比较痛苦。 “张子善！”伍可君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这回是直接俏丽地响在了耳边， 张子善浑身都炸响了一颗惊雷，再没有心思去想什么风花雪月了。 先不说这个相亲对象和谢西恬站在一起的画面有多让他尴尬，就说这个伍可君……当初薛丽堤女士是怎么介绍的他还能背出来！ “就是一个同事家的女儿，长相也甜美，性格也活泼，真的很活泼的，周围人很容易就被她感染了，说话也有趣，老少通吃……” 刚才谢西恬又说了什么来着？ “豪润集团的二千金”…… 这个骗子。 张子善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同事家的女儿，偷了酒会上的请帖进来了吗？” 伍可君一僵，但是瞬间就恢复了笑容，凑了过来：“喂，你不要这么小气嘛……你和穆南烟是朋友，穆南烟和我爸是同事，也算是同事家的女儿啊……” 还有这么强词夺理的？张子善算是开了眼界。 “南烟，刚才你的小糕点在哪里拿的？”乔浅初突然开口道。 穆南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随手指了一下最远处道，“那边。” 张子善发觉不对劲，张口道：“喂，你们两个要干嘛？” 他没有转头看谢西恬，心里有些怪异感。 谢西恬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的交流和互动，也稍稍放心下来——之前伍可君这么拜托她的时候，她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两人之前大概就已经见过面了。 谢西恬看了一眼张子善，开口道：“我那边还有事情要忙，你们聊。”说着转身离开。 张子善这才意识到如果谢西恬走了，穆南烟和乔浅初走了，那……他转头，看见了伍可君放大的笑容，笑得弯弯的眼睛。 立刻转头。 “你们去吃糕点吗？走走走一起。”他道。 “我们吃我们的，你去凑什么热闹？”穆南烟不满得皱了皱眉，“你瓦数太高。” 伍可君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立刻将头转向了一边。 张子善张了张嘴，和穆南烟做了一个口型：“不是吧你！我不要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 穆南烟看了他一眼——嘴上说不要，但是脸上并没有十分明显的拒绝。 “走吧。”穆南烟道，伸手揽上了乔浅初的肩，两人移动步子往远处走去。 张子善心里骂骂咧咧，但是不得已转身来应付——不是说伍可君是这次酒会集团的合作商女儿吗……不能得罪啊。 伍可君显然不需要他的招呼，自己直接走到了一边，看着喝的喝吃的，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吃？”张子善走了上来，打量了一眼伍可君的全身。 不算瘦，但是绝对称不上胖，甚至有些偏瘦。只是脸颊两边还有些婴儿肥，稚气未脱的样子，弯弯的眼睛和眉毛仿佛随时都在笑，他看着看着，觉得熟悉。 “因为我胖呗……”伍可君伸手迅速拿了水果放进自己的盘子，转身往另一个区域走，背对着刚才和她谈话的人，开口道：“他们觉得，女孩子必须要身材纤细，风一吹就倒的那种才叫美感。” “他们活在哪个朝代啊。”张子善随口接到，不自觉地帮伍可君挡了挡。 “喂。“伍可君匆匆吃了一口，突然转头。 张子善被过近的距离一震，立刻后退了些，开口道：“怎么了？” “要不我们逃出去玩吧？”伍可君刚开口提议，门口就响起了一阵寒暄。 她一喜，转头朝门口看去，推了推张子善道：“看。” 张子善转头，看向了门口。 与此同时，穆南烟也将头转向了门口，看见了那个正迈步进来的身影，眼睛眯了眯。 乔浅初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但是也看见了那个鹤立在人群里的人。 “豪润集团的继承人。”谢西恬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再一次出现——她看见那个身影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走过来了。 穆南烟不答，继续转身给乔浅初弄水果拼盘。 这边张子善疑惑道：“谁啊？” “我哥。”伍可君道：“叫伍非齐，你们以后会认识的。”她说了这句，突然响起了什么，张了张嘴，偷偷看了张子善一眼。 “认识？”张子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伍可君耸了耸肩，冷不丁道：“你是不是喜欢谢西恬？” “我……”张子善张口想答，但是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比较合适目前的状态的。 就是这种想要放弃，但是却还没有完全脱离的状态。这样的状态已经吊了他好久，十分难受。 “喜欢就喜欢，你什么你。”伍可君又往嘴里塞了东西。 张子善冷哼一声，不辩解。 伍可君继续道：“反正你也等不到她，不如就和我在一起吧。” 接二连三的重磅炸弹让张子善没有缓过气来，半晌，笑了笑。 “伍可君，你玩笑开大了啊。”张子善觉得伍可君除了开玩笑，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小女生可能一两天新鲜，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就会知道不是喜欢了。 “开玩笑？我没有在开玩笑。”伍可君放下了刀叉和盘子，走了过来。 张子善无异于看见洪水猛兽，往后退了退。周围还有人在走动着，场地里的音乐也十分合适伍可君此刻踏空而来的步子还有笑容，只是这些东西全部加在了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停。”张子善开口。 伍可君停住了脚步，顿在了离张子善两米远的地方。 “你哥来了，你去那边找他吧。”张子善指了指门边。 伍可君摇头耸肩，“不要，他有自己想找的人。”说着伍可君的眼神往场内的某个影子一瞟，笑了笑。 “那也别跟着我了，我去找穆南烟。”张子善说着转身。 “我是说真的啊。”伍可君的声音十分清甜，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更加挠人，“你难道打算等她吗？” 张子善犹豫了一下，又转了回来道：“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暂时也没有恋爱的打算。” “那你为什么接受相亲？”伍可君笑意满满的眼神注视着张子善。 张子善并不讨厌伍可君的问题，虽然从一见面到现在，她的问题很多，而且个个都涉及隐私，放在别人身上他肯定笑着讽刺回去了，最多扔下一两句话就离开。但是伍可君的问句和声音，笑容和表情，都让他觉得十分舒适，所以没有认为她冒犯了自己的念头。 “我是被逼急了，何况即使是相亲，也要和真实的人相亲。”张子善抬眼看了看她。 对于伍可君一开始的欺骗，多少还是在意的。 伍可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个……以后我再和你负荆请罪，我想问的是你现在，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不要。”张子善也十分明确地回答了。 他害怕又是一个深渊。 在感情里身负重伤的人，需要一段很长的空白期来填补和调养。现在就接受伍可君，他没有把握做到。 伍可君叹了口气道：“所以说……还是我不够好看的问题。”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也没有多受伤的样子。 张子善抽了抽嘴角。 伍可君继续拿起了盘子和刀叉，道：“不急，慢慢来，婚不是一天就逼成的，这个道理我懂。” 张子善现在就只想把伍可君抽进墙里。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穆南烟和乔浅初，意外发现两个人的眼神都往这边看着——一对视，张子善在心里骂开了。 今天这个完全就是鸿门宴啊鸿门宴…… “但是张子善啊。”伍可君突然再一次开口了，尾音轻轻一转，温软而动听。 张子善立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把尾音去了，我外婆和你一个叫法。” “张子善啊。”伍可君像没听见一般，故意又重复了一边，笑容轻轻一收，“近期要是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被伤得很惨的时候都没有人及时过来安慰你。” 伤得很惨？ 张子善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来替你排忧解难——你面前就有一个，要不要？” 张子善被这种花式求爱给震到了，想了又想，没有想到自己身上到底哪一点让伍可君看上了。 “不要。”他道：“我过去了。” 目光一转，穆南烟和乔浅初却已经不在原位了。 第334章以未来为赌注 乔浅初已经跟着穆南烟往休息室走了。 站立了太久，腿有些酸疼，穆南烟也看出张子善要过来的意图了，立刻带着乔浅初离开。 “张子善秋后算账，我们这么乱点鸳鸯谱合适吗？”乔浅初笑了笑。 穆南烟伸出手，乔浅初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伍可君，张子善的相亲对象。”穆南烟道。 乔浅初抬头——她刚才只是以为那个女孩对张子善有意思，讲话犀利有趣，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 “他相亲的时候不知道伍可君的身份吧。”乔浅初笑了起来。 两人的步子离休息室近了。 穆南烟也笑着点头，“他对伍可君的印象不错。对于张子善来说，刚见面不损，就是已经有好感了......但是他对西恬感情可能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不行，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这个！什么时候皇朝都败落到需要用你的一生幸福去保证集团的运行了，那这个集团也不用办下去了！”穆严松的声音猛然间破空而来。 穆南烟的话被打断，停了下来，脚步也随着话头一起顿在了门边。 乔浅初抬头，看见了休息室里面明亮的灯光——已经有人了。 刚才的声音是穆严松的，那么“一生的幸福”，是指谁？ 随后谢雅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对，西恬，你不能这么莽撞地做决定，我们真的不需要这样。” 最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穆南烟的目光闪了闪，迅速将几个词联系在了一起，转头看见乔浅初里目光闪动的东西，两人都是一愣——谢西恬，一生的幸福，为了皇朝？ 那么...... 乔浅初放在穆南烟手里的手动了动。 “......我不是冲动，也不单单是为了皇朝。”谢西恬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没有喜怒，也听不见情绪。 “那你为什么这样？这只是一个小公司而已，可能有发展前景，但是你觉得你甘愿嫁给他吗？”穆严松的声音十分严厉，就算和穆南烟争吵的时候，都不见得有这样严肃认真。 谢西恬道：“不为什么，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再说了，我现在还有甘愿嫁的人吗？” 谢雅棠愁得不知道怎么办，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直叹气，“西恬，这件事情你真的要考虑清楚。联姻是对方提出来的，我不懂你们公司的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为了皇朝肯定是一个幌子。你不要因为......和谁置气，就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你想让妈妈担心死吗？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会需要联姻？公司要是真有什么困难了，还有南烟可以帮忙，他虽然不肯接手，但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不要拿你一辈子的幸福去开玩笑。如果你下半辈子不快乐，那最痛苦的人是我和你爸。” 谢西恬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穆南烟听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轻轻将乔浅初一拉，两人对视一眼，都同时抬腿往休息室里走去。 “谢西恬，皇朝是账目出了点小问题，这些东西很好解决，不知道你想为了什么东西搭上一生，但别举着大义的旗。”穆南烟开口，走了进去，声音里有淡淡的怒意。 皇朝的情况他正在接触，十分清楚。这不可能成为谢西恬答应联姻的唯一理由。 谢西恬浑身都是一僵——她就是想趁着穆南烟和乔浅初待在一起的时候和穆严松说明这件事情，之后等领了证，再告诉穆南烟，到时候他再要发火，也做不了什么了。 但是现在......局面越搅越浑，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了了。 转眼看见跟着穆南烟进来的还有乔浅初，身子更僵了些，抿唇不语。 “说话。”穆南烟放开了乔浅初，抬腿走到了谢西恬的面前。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做错。”谢西恬的声音响了起来，但仍旧微微低头，没有看向穆南烟。 穆南烟即使没有和谢西恬直接对视，眼神也足够让谢西恬感觉到压迫了。 “对错不论，论理由。没有充分的理由，你想毁了自己的一辈子，有没有问过别人同不同意？” “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谢西恬不著痕迹地退后了两步，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就是那样。为了皇朝是肯定的，这点不用怀疑，其他的理由.......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我清楚什么？讲出来。” “......”谢西恬一时间有些语塞，但是缓过神来之后怒意翻涌，“你为什么突然管这么多！我是成年人了吧？我有权力支配我自己的自由了吧？我当初没有权利决定自己和谁相爱，现在连决定自己嫁人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 穆严松听见这话，微微一愣，叹了口气，也缓缓坐了下来。 可以看得出他的腿脚和腰都已经开始疼痛，需要谢雅棠伸手搀扶才能勉强坐下。 说到底，西恬还是怪他的吧......当初他执意拆散，现在又执意阻止，她的一生，确实没有自己做过主的时候。 “我需要知道原因是什么。”穆南烟的声音依旧带着怒火，“如果你是为了一个柏即晨，那你确实没有这个资格。你敢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只是为你自己一个人，你不需要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任何后果——你说了这句话，我就放弃阻止你。” 谢西恬一滞。 “看着那边说。”穆南烟继续开口。 谢西恬的手揪紧了自己的长礼服，余光已经看见了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谢雅棠和穆严松。穆严松的鬓角已经几乎没有黑发，谢雅棠也是满脸愁容但是又不敢言语，只能压抑着自己坐在一边掉眼泪，看者心酸。 谢西恬动了动嘴巴，说不出口。 她知道穆南烟的话都是对的，她也知道穆南烟之所以会阻止，也都是因为关心......只是这一次，她已经决定了。不管任何后果，自私就自私吧，她这辈子自私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了。 “南烟。”谢西恬终于整理了心情，开了口，“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公司的事情，我没有童年，没有青春期，没有叛逆的时候，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我注定要代替所有人，成为皇朝和家族的支撑，因为我身上背负了这么多，所以更不可能让皇朝在我手上结束。皇朝树大招风，这一次一次性将所有威胁因子都清除掉了，沈家除了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还是我们的姻亲——外界会怎么看我们？我们对待自己的姻亲都下得了狠手，何况别人？而且你处理的速度太快，几乎让他们只有后怕的时间。你也发现了，现在合作的单子少了不少，为了长远计，我们需要有新的血液，甚至一次改革。但是我们，凭什么让别人配合我们换血和改革？” 穆南烟心里一动，乔浅初看着谢西恬的目光也有了轻微的闪动。 这么分析下来，确实也是。 “如果你接手，那这些问题当然都不成问题，但是我也想清楚了，皇朝在我手上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出现了问题，我不可能一味地将责任和担子推给你，我要承担什么，但是是以我自己的方式。”谢西恬继续道。 穆南烟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西恬也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你说得对，还有一个理由，我本来不想说。因为......柏即晨。我曾经也做过梦，大概是因为他符合了我所有少女时代残存的幻想，我才会那么执着。我实话实说了吧，我不肯接受张子善，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不合适，如果因为愧疚而让他有了希望，那是我的责任，我要用一辈子去弥补我后期的更加愧疚。伍非齐也十分优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会适合我？你也下了同样的赌注，你和阿初，也都赢了不是吗。” 穆南烟看着她，很久。 谢西恬准备好了，接受穆南烟的一切指责和劝阻。她知道如果过不了穆南烟这一关，他就不会任她为而不为。 半晌，穆南烟突然转头看了看乔浅初。 乔浅初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牵起了嘴角。 穆南烟再一次转头。 “你确定了吗？”他道。 这边是松口了。 谢西恬一愣，意外抬头。 “不要因为你人生没有做过一次主，就把这唯一的一次做主用来下赌注。我和浅浅是在第一眼便确定的，我和她是在冒险，但又何尝不笃定？” 谢西恬抿了抿唇，开口：“我......确定了。” “我也确定。”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 乔浅初和穆南烟回头，看见了迈步进来的那个清瘦的人，眉目俊朗。 伍非齐。 谢西恬抬起头，看着伍非齐，目光没有移开，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大概还带了点尴尬。 如果伍非齐一直在门口的话，刚才的话......是不是也都听见了？ 伍非齐似乎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走到了穆严松和穆南烟的跟前，开口道：“联姻是我提出的，但是我相信能将皇朝经营得稳当的女人，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女人。不敢保证给她所有，但是一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她一切。所以，请伯父伯母放心。” 伍非齐显然已经听见了刚才谢西恬说的话，但是没有在意，反而帮忙圆场。 穆南烟抬眼看了看伍非齐——举止从容淡定，应对及时，说话得体。 这样的人配谢西恬......确实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谢西恬松了口气，看了看伍非齐，有了决定。 “今天是豪润和皇朝的聚会，难得一次。”伍非齐开口，和谢西恬一对视，“不如就在今天宣布了婚事，和大家同喜。” 谢西恬点了点头。她不是冲动，这件事情也想了很久，这一点上，她和伍非齐想到一起去了。 “走吧。” 众人反应过来时，谢西恬已经迅速和伍非齐走到了门外。 穆南烟眼神一闪，穆严松也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转身也跟着一起到了礼堂。 乔浅初走在了最后，目光顺着走廊的尽头看见了谢西恬和伍非齐一前一后的背影，一对璧人，在外型上确实相称。 只是就像谢西恬说的，这是一个赌注，筹码是一生，但愿她这一次的选择......没有做错。 第335章直接的结果 谢西恬跟着伍非齐，很快就走到了会场。 两人的出现顿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今天能够受邀来到这里的公司都不是小公司，都精明的很，对于风向的把控也十分明确，看着今天宴会的主题就能够明白了--皇朝和豪润集团的合作。怎么可能是小聚？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值得他们去慢慢深究。 豪润集团也是因为有了这个最近回归的继承人，才开始顺利起来。所有人都清楚明白，所有人也都在默默观看着，不敢轻易出手和发问。 伍非齐转头看了谢西恬一眼，两人的目光交织，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决定。 他长腿一迈，直接上了台阶，但是没有立刻朝前走，而是俯身将手递给了谢西恬。 谢西恬一愣。 因为她的性格和家庭，很少有人会站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更别说伸出手。大部分的人一般都会觉得她不需要帮助，能够撑起一个皇朝的心会撑不起她自己吗？事实证明，她撑不起。 她可以为公司卖命工作，可以为了事业打拼，但是她不能阻止自己脆弱的一面，尽管她十分厌恶。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高处，朝她伸出了手，手掌干净，手指修长，表情也是淡淡，似乎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谢西恬只不过怔愣了片刻，就将手放进了那个掌心。 伍非齐一握，反手拉着她走到了舞台的中心，脚步十分稳当，自己站在了话筒面前，手指没有松开。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地盯着两人交缠的手指。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刚进会场，眼神就定在了台上。 乔浅初四处一望，看见了靠近前面的位子，拉着穆南烟过去了。 穆南烟的眼神在两人握着的手上一瞥，目光里情绪不明。 “很抱歉，打扰大家几分钟的时间，宣布一件事情。”伍非齐的声音透过话筒，响在了整个会场里，震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这样的嗓音不温不火，听着柔和，但是和他的表情又有些违和。 穆南烟看着，眯了眯眼睛--这人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但今天是第一次交手。他虽然不支持谢西恬这一次鲁莽的行为，但是也不想阻止。因为这人的气质长相和柏即晨，完全是两个类型。 “豪润集团和皇朝一直是旧交，我相信在座各位也都清楚，这对于豪润和皇朝而言当然是喜事。”伍非齐笑了笑，拉着谢西恬的手紧了紧，谢西恬随着他的力道往前面微微移动了步子，“所以有一件更大的喜事要在这里宣布。” 众人都察觉出了苗头，纷纷微张着嘴巴，屏息看着台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有什么爆炸性的新闻。但是看着两人...... 媒体的镜头全都开始闪光，抓紧时间凑到了前面，边在心里感叹这一次可能捞到的大独家。 乔浅初的眼神突然一动，往会场的边缘望去--张子善正站在饮料区域，身旁还站着伍可君。 伍可君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景剧上演，愣愣地盯着台上。张子善的表情也是同样，眼神怔愣，但是盯着的方向却是台上那两人交缠已久的手。 终于，在所有人都凝目屏息的下一秒，伍非齐再一次开口。 “伍非齐，谢西恬，正式订婚，也希望大家见证和祝福。”他说的不是两个集团，不是皇朝和豪润联姻，只是伍非齐和谢西恬的名字而已。 谢西恬微微一愣，转头看他，随后再一次转头，目光和张子善在会场的后头对上了。 她的手突然紧了紧，看见了张子善的表情--这么多年她都没法动心，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在意。张子善早就已经成为了她十分习惯的存在，甚至比普通朋友要亲密一些，她不可能不在乎他的感受。但是......感情可以不计较付出，却一定是平等的。如果在这个感情的天秤里，有哪一方日积月累地付出而没有得到回应，最终伤得会更加彻底。她和张子善的情况就是这样。 如果今天站在这个台上的是她和张子善，她可能没法这么淡定和坦然，因为她在做一件错事。 张子善怔愣的表情缓缓变化了，随后是惊疑、不可置信......转换几次，最终到了失望。 他盯着谢西恬，谢西恬却早已经将目光移开了。 张子善突然想起这么多年或是玩笑或是认真的表白以及无所保留的付出，他从来没有这么倾心过一个人，也没有这么用尽全力地保护过一个人，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没有回报，但人是太乐观的生物，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就宁可保存这缕奢望。 会场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忘了欢呼和道贺，确实被这样的消息炸得头晕脑胀。 从此之后，这江城的天大概又要变一变了吧？豪润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伍非齐的实力众人都清楚，他和谢西恬的结合，无疑是皇朝即将垄断所有产业的前兆，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这样的心思。 伍可君转头担忧地忘了张子善一眼，不敢开口询问，抿唇看着。 “谢谢大家用沉默表示了祝福。”伍非齐轻松道，就好像没有看见会场里所有人的震惊和恐慌似的。 乔浅初笑了出来，转向了穆南烟，轻声道：“怎么我们身边总是会遇见奇特的人。” 穆南烟也低头，看着乔浅初弯成两道弧线的眼睛，终于被带动了，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伍非齐伸手在裤子口袋里一摸，随手掏出了一个东西，在灯光下一晃，光芒又随着视角的转换而不见了。 众人一愣--所有人，包括正在台上的谢西恬。 她离得最近，最先看见伍非齐掏出来的是什么。 他修长的指节中间捏着一枚钻戒，她已经无心去顾及那个钻戒的大小，抬头看着伍非齐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受到阻碍？”居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两人的声音很小，对于正在开始窃窃私语的会场来说，不是离得近，基本听不见。而最近的那一排，站在的人是乔浅初和穆南烟。 “我肯定你会受到阻碍。”伍非齐笑了笑，“但是我相信你有能力自己处理那些障碍。就算一时没法对抗，还有我。不止这个，我还带了伪造的结婚证。” 谢西恬一愣，伪造了结婚证......万一穆严松他们极力反对，伍非齐大概会把结婚证拿出来吧，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惊吓。他果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居然有了些安全感。 伍非齐执起了她的手，将钻戒套在她无名指的边沿，随后慢慢推了进去，眼神突然抬了起来，在钻戒卡在一半的时候，微微一顿，等着她的反应。 谢西恬的手指僵硬，但是并没有拒绝，放得十分平稳，也没有颤抖。 她的眼神也在看着那个钻戒一点一点套进去，她知道这个戒指戴上了，她就真的没有再后悔的机会了，但是......她也不想有后悔的机会了。 伍非齐看见了她的反应，这才继续将戒指一套到底，碰到底端时，两人的手指都是一松，居然刚好。他看着手里白皙柔嫩的皮肤，放了手。 谢西恬诧异伍非齐对自己手指的大小十分清楚的同时，也拿起了他准备好的另一个对戒，伸手套进他的手里，一套到底。 伍非齐低了头，在戒指到底的同时也低头靠近了谢西恬。 众人的私语声小了下来。 谢西恬的眼神淡淡在会场绕了一圈，微微扬起了头，靠了上去。 双唇相接。 会场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相机咔咔的响声也同时间响了起来。 谢西恬的身子并没有表情来得那么自然，她知道自己全身都僵硬了，手指紧紧捏着，右手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手指间的硬物。她只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泄露情绪，一丝一毫都不行。那么多媒体盯着，那么多公司的上层看着，她不可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退缩。 伍非齐也只是一触，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自己的唇，转头冲会场的人笑了笑，接着转头。 热闹的会场里两人对视，话语却并不如底下人想象的温情。 “你可能会需要去安慰一个人了，我还有点事，要和可君一起去办。”伍非齐道，眼神在会场最后一瞟，看见了张子善和站在她旁边的伍可君。 谢西恬明白了他的用意，笑了笑，摇头。 “不用了。”她道。 这事情她越解释只会越乱，让他看见最直观的结果，也是对他最好的交代。 伍非齐一愣，看了谢西恬许久，突然伸出了手，“那走吧，去吃点东西。” 谢西恬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内，两人牵手下了台，媒体不断跟拍。 张子善突然转身，直接往酒店的后门出去了。 “张子善！”伍可君小声地叫了一句，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张子善的脚步不停，他现在只想吹吹风。在会场里待了那么久，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第336章傻瓜 在酒店的花园里站定，张子善伸手撑着围栏，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张子善依旧是背对着的姿势，知道来人是谁，闭眼的眼睛缓缓睁开，开口道：“聚会开始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谢西恬要和你哥订婚的消息？” 伍可君沉默片刻，停下来回道：“我是他亲妹妹，这件事他肯定会告诉我。” “那你觉得瞒着我故意不说，打些似是而非的哑谜，等到最后一刻才揭晓答案——好玩吗？”张子善突然转身，眼神盯在伍可君的脸上。 他终于明白了伍可君刚才提醒他的那些话，在这一刻谜底揭晓，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答。 两人离了两米远的距离，面对着面。 他拧着眉头，胸膛剧烈起伏。 “不好玩。”伍可君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答。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好玩？她喜欢张子善，要做的事自然是让他对她有好感，而不是将他越推越远。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两人会真的在会场上宣布，她哥做事，她也是向来猜不到准的。 两人各怀心事的对峙着。张子善抬头触到伍可君的眼神时，动了动嘴，接下来的重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只好作罢，转身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你放心吧，我哥会对谢西恬好的。”伍可迈着步子上前，低声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哥他也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他……” 张子善现在听不得关于任何谢西恬订婚的消息。他迅速地对伍可君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开口道：“今晚的事到此为止，你别跟过来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他说着，朝酒店的出口走去。 这边，乔浅初和穆南烟正坐在车上，摇下车窗注意着后花园的动静。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穆南烟启动车子，在张子善刚刚走出来时打开了双闪灯。 灯光刺得张子善眼睛一眯，随即他瞥了一眼车牌号，苦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地朝穆南烟的车子走去，他打开门坐进了后车座。 方向盘一打，穆南烟将车开了出去。 三人沉默着，气氛有些僵。穆南烟边开着车，边朝车内镜里瞟了一眼张子善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我之前也不知情。” 张子善点点头，打起精神来扯动了一下嘴角，“如果你也是知情不报的话，那我会记仇一辈子。”他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宴会上谢西恬和伍非齐二人之间的那个吻，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他丫的……他追了谢西恬这么久，连手指头都没碰到过，凭什么这个伍非齐一来就插队，什么都做全了。 “西恬姐应该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乔浅初刚起了一个话茬，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谢西恬有自己的打算，无非是皇朝和张子善还有她自己，这样一来，确实三方面都能解决得很彻底，现在的结果还不明朗，看今天伍非齐的表现，或许……会是好事也不一定。 对于张子善和谢西恬而言，他们也想过很多。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积年累月地坚持了十几年，很多时候你都感动过，但从未动心。那么后来你可以爱上吗？ 谢西恬的选择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不可能。 可能是乔浅初的话给了张子善理清思绪的空间。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笑，“今晚就跟做梦一样。”他倒宁愿真的是梦，梦醒了，那今晚的一切就不是真的了。 最痛苦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现在这个结果，是他早就想到过的，只不过不知道会来得这么快。冷静下来之后，倒是也没有刚才那么揪心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张子善抬手敲了敲穆南烟的车椅靠背，示意他停车。 乔浅初眉头微皱，也看向穆南烟。 穆南烟倒是真的按照张子善的意思把车靠在街边停下了。张子善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抬手朝他们挥了挥，随即走远。 乔浅初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有些担心地道：“真的不跟上去吗？”她想起上一次张子善为谢西恬醉酒，这一次的打击比上一次更狠，那他……她叹了口气。 “给他留一点空间吧，这个时候别人也劝不了他。”穆南烟伸出手握住了乔浅初的，稍微用了些力。他的眼神柔和地定在了乔浅初的肚子上，嘴角不自觉地就牵起一丝笑容来。 张子善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何处，也不知道他现在想做什么。他居然参加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的订婚仪式全过程，情敌还是一个见都没见过面的男人。要是是柏即晨的话，他还能以多年感情来麻痹自己。但伍非齐……哪里冒出来的鬼？ 走得累了，他随便找了一个夜市摊坐下来。向老板点了几份烧烤和白酒啤酒，菜还没上来，他就先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 他现在的脑子完全是木的。满脑子都是谢西恬结婚了，他要怎么办。不能再追下去了……她今晚邀请他来的意思，就是为了明确地告诉他。他和她之间绝无可能。 心里一片苦涩又泛着酸，他揉了揉鼻尖，心里直骂自己窝囊。可一想到追逐了十几年的身影在瞬间消失，他就再也忍不住。 “啪嗒——”有人朝小四方桌上扔下来一串车钥匙。 “一个人喝酒多闷啊，我来陪你。”伍可君一屁股坐在了张子善的右手边，伸手豪气地拿了一瓶啤酒，学着张子善刚才的样子起开了酒瓶，灌了一口。 “怎么阴魂不散啊你！”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张子善将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手一个没拿稳，和别的酒瓶一碰撞，只听见哗啦一声，还没来得及喝的白酒被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这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伍可君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又为张子善叫了一瓶酒递给他，在他已经呆掉的目光中自顾自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今晚伤心，但你已经为她伤心了这么多次，今晚就当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了。不然你一直这么沉浸在你自己的回忆里，以后哪儿还有女孩子喜欢你啊。” 张子善嗤笑一声，“我不缺爱。”他说着，抬眼居然看见了伍可君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想起了什么，打趣道：“也不知道是谁想了办法和我相亲来着？” 伍可君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心一横直接开口道：“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你可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难道我就没有了吗？” 这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张子善张了张嘴巴，脑子瞬间短路。这伍可君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千万不要说是相亲那次，这话说出来鬼都不相信。 幸好这时夜摊老板把做好的菜给端了上来，缓和了一下彼此的气氛。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张子善喝了口酒，转移了话题。 伍可君笑了一下，“还能是什么，一路跟着你呗。从你上穆南烟的车开始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了。我说你就是傻，都跟了你这么久还没发现。”也只有你这么傻，喜欢一个女人喜欢了十几年还不知道放弃。 张子善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后打起精神来，举起酒瓶碰了一下伍可君的，“算了算了，来来来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叮——”的一声，啤酒瓶相碰的清脆声音响起。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仰头喝了好一大口，舒畅地呼出口气。 两人基本上只喝酒很少吃菜，张子善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喝了几瓶酒之后，他渐渐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了。最后基本上都是拿起啤酒瓶往鼻孔里塞。 伍可君看着张子善的动作，不禁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道：“傻子……”她放下手里的酒瓶，起身过去扶他。 手指尖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张子善的皮肤上，在伍可君触碰到张子善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时，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很煞风景地打了一个酒嗝，捂着嘴巴，快要吐了。 “老板！结账！”伍可君朝小摊的老板叫了一声，走过去付了钱又要了一杯温开水，端回来让张子善喝下去。 张子善喝过白水后身体舒服了一点，但眼睛盯着伍可君看，似乎已经认不出她。 伍可君将他扶起来，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压得她肌肉酸疼。 “看不出你这么瘦还挺重的。”伍可君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走，“傻子傻子傻子，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回应她的是张子善的两声傻笑。 伍可君气得笑出来，转头却正对上张子善的脸庞——记忆中的那段时光，这张脸比现在还要稚嫩许多。和张子善相亲，说是他妈同事家的女儿，其实也并没有骗他。谁让他记性这么不好，把她给忘记了呢。 “张子善啊张子善，你明明说过要娶我的。”伍可君的脚步一停，轻声在张子善的耳边呢喃道。 张子善伸手一挥，似乎是想要赶跑这扰人清梦的女声。身体一动，伍可君一个没扶住，张子善直接屁股朝地坐了下去。 “……痛。”痛感刺得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向正站在路灯边的伍可君，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她道：“我记得你。” 伍可君心中一动，往前一跨问道：“你认出我了？” “我当然记得你。”张子善撇了撇嘴，双手撑在了身后，一副惬意的姿势，“你不就是那个想要骗婚的女骗子嘛。” 第337章家人 隔天。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谢西恬和伍非齐订婚的消息，每一个篇幅和小版块都不放过，就连娱乐报纸都来插了一脚。 柏即晨本来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可是酒店每天早上在送早餐时就会一起送一份给他。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他鬼使神差地就拿起了报纸翻了两下，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订婚了？怎么会！ 柏即晨呼吸急促地翻过了今天所有的报纸。经济版和娱乐版全都刊登了穆家和伍家联姻的消息，而且还推测了一下两大家族此举动的目的是为了稳固两家新项目的合作关系。 他的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了不久前她曾问过他的话：“……你现在能为柏蕊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当初我和你分手时，你连争取都做不到？” 柏即晨猛地感受到来自左胸膛的撕扯，呼吸不畅地坐了下来，缓了好久。 他从来知道谢西恬残忍，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以这么决绝的方式和他说再见。 他一阵慌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乱过阵脚。他拂开了茶几上所有的东西，发了疯一般找着手机。将手机拿到手里后，他的心里终于安定了些许，然后毫不犹豫地拨出了谢西恬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听筒里面传来一阵机械化的冰冷女声。 他再次拨打，结果还是一样--谢西恬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此后都不会再接他的电话。 捏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侧，柏即晨的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 同一时间，乔浅初的家里面，唐一心也正拿着今天娱乐版的报纸惊得尖叫，“阿初阿初，你快来掐掐我，这不是做梦吧？！谢西恬居然订婚了！！”这简直比张子善追到谢西恬的消息还要惊悚。 穆南烟早已经出门上班，乔浅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削着水果，听见她的话，愣了一下抬头道：“是真的。”昨晚她还见证了全过程。 “不会吧！穆家怎么和伍家搭上线了？伍非齐这个男人的名字我听过，他平时挺低调，八卦杂志也没怎么报道过他的个人信息。” “昨晚我们见过面，他对西恬姐挺特别的。”乔浅初回忆了一下昨晚酒会与伍非齐的接触，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特别又怎么样，你不觉得谢西恬这招做得太狠了么？”唐一心坐在了她的旁边，拿起乔浅初刚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咽下去后说：“闪婚这种事不是每一对都能像你和穆南烟这么幸福的。谢西恬突然来这一下，张子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了。” 乔浅初似乎也想起了昨晚张子善那受伤的眼神，彻底沉默了--如果伍可君真的和张子善有发展的话，那么张子善和谢西恬的关系岂不是会变得更加复杂？ 唐一心也沉浸在了她刚才的那句话里，拿起手机想了好半天才编辑了一条短信，但是拇指在按到发送键的那一刻又迟疑了。 “算了算了，他现在这时候肯定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唐一心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取消发送。 乔浅初起身将洗好的衣服拿到阳台晾晒。 唐一心跟了出去，问道：“苏季青今天早上跟我说，你以后都不去途游那边了？” 乔浅初轻轻地“恩”了一声，然后道：“怀孕后就没以前的精力了，工作室那边我偷懒了这么久，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回去帮着打理一下。” 唐一心点点头，“也对，毕竟工作室那边才是你的主业。怀孕了也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你看我就是，这才刚被苏季青知道怀孕呢，就瞒着我把我的工作给辞了！气死我了！”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笑，动了动嘴巴正要说点什么，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她。 她掏出手机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来显是“谢西恬”三个字。她有些疑惑谢西恬为什么会打电话给她，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开口道：“姐。” “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吧，我……”她故意放缓了语气道：“我带伍非齐回家正式让你们认识一下。” 正式认识？昨天的场面已经不能再正式了。 乔浅初定了定神，随即答应了，“好，南烟那边我会告诉他的。我们中午见。”电话挂断。 “你要出门？”唐一心听见了她刚才说的话，啃完苹果后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里，走了过来，“你这是要去刺探军情？” 乔浅初笑着看向她，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秒，唐一心掰着手指头数道：“谢西恬那边要看伍非齐是不是真的适合她对不对？虽然她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但她和穆南烟的关系比亲姐弟还亲。还有张子善那边，如果伍非齐不是真的让他从心里折服的话，他也不会甘心的。而你作为他们的朋友，不偏帮着他们难不成还要帮伍非齐啊？” 感情的事哪儿能这么说？ 乔浅初对唐一心奇怪的脑回路已经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伸脚离开。 唐一心见她走了，叽叽喳喳地跟在她身后，一直进到卧室里。她坐在床上，看着乔浅初换衣服，目光在触到乔浅初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时，又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嘴角无意识地咧开来。 乔浅初换好衣服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唐一心那满足的笑容。心中一暖，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挂好，走到她跟前笑道：“走吧，出门了。” “好好好。”唐一心站了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最近胃口越来越大，腰也越来越粗了，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等你空了记得陪我去商场里买点孕妇装，现在的衣服穿着都有些小了。” “苏妈妈没有陪着你去？”乔浅初和她一起往门口走去，边打趣道。 提起苏季青，唐一心不由得浑身一激灵。有他陪在她身边，她就像是一个被限制了自由活动的老母猪。吃了睡睡了吃，连下个床苏季青都要搀扶着她，生怕她摔了似的。 不过吧，虽然他这么烦人，她却一点都不嫌弃他，甚至这心里头还有一点甜丝丝的。她后来认真地想了想，或许这就是爱情。 和唐一心分开后，乔浅初开着车直接奔向了楼南律所。在路上等红灯时，她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说了谢西恬要他们一起回家吃饭的事。 等她到了楼南的大门口时，就见穆南烟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的身上穿着的依然是最普通的白衬衣和西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一瞬间抓住她的目光。 穆南烟突然抬眼，目光神准得看向了乔浅初的方向。两人的视线一对上，穆南烟微微一笑，抬脚朝她走来。 他过来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对里面的乔浅初说道：“我来开车。”说着解开了她身上系着的安全带。 乔浅初本来想说现在怀孕开车也没什么，但想到这句话即便说出口，南烟也不会答应。于是笑着点点头，换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穆南烟开车很稳，或许是顾及到乔浅初，到穆家大宅时硬是花了比平时多十五分钟的时间。 进了客厅，话语声传来。 乔浅初低头换了鞋子，抬头往座位上看去。 伍非齐已经来了，背对着她坐着，而穆严松正坐在她看得见的地方，表情已经接近明朗，难得轻松的氛围。 乔浅初开口打了招呼后接着问了一句，“妈和西恬姐呢？” 穆严松因为腿脚不便，一直都坐在沙发上。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让乔浅初坐过去，然后笑着道：“你妈她上楼去拿西恬小时候的照片去了，说要给非齐看看。”说着他抬头，不轻不重地对穆南烟哼了一声，道：“让你回家吃个饭都这么不情愿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他虽然面上有些不满意，但眼神在面对穆南烟时却比以往少了一分严厉。 伍非齐站起来，转身和穆南烟点头打了招呼。 “你好。”伍非齐伸出了手，“昨天没有正式介绍，很抱歉。” “报纸上的消息直击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场。”穆南烟扯动嘴角笑了笑，“这称不上正式？”正式得惊人了。 伍非齐笑容一愣，随即扩大了。 这一家子……都是妙人。 “是南烟和阿初来了吗？”谢雅棠的声音从楼上传了出来。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本相册走下楼梯，脸上满是笑容。 谢西恬也下了楼，没什么犹豫便坐在了伍非齐的旁边。 菜还没做好，几人便闲聊了起来。 穆严松让人泡茶，茶泡好后，他指了指伍非齐端起的茶杯笑道：“这是我儿媳妇送的茶叶，你喝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乔浅初喝了一口却是马上就试出来了的。想当初为了准备给穆严松的生日礼物，她还花了好一番心思。 伍非齐笑笑，呷了一口茶，抿在舌尖回味了一下，随后缓缓道：“武夷母树大红袍，好茶。” 这么快就能说出茶叶的名字来倒是让穆严松很是意外。他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道：“不错。”随即话锋一转，看向谢西恬，又将眼神转了回来，“西恬这孩子，一根筋，从小接触的都是商场上的人情世故，除了生意意外的事情，你要多帮帮她。你们两个已经订婚，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谢西恬眼眉一动，看向了穆严松，对他难得的温情有了一丝感动。 “当然。”伍非齐笑着点了点头。 乔浅初低头将次数一算——伍非齐和爸接触过几次？宴会那次之后，这是第二次吧。这么快穆严松就对他赞誉有加、完全接纳了？ 第338章你无辜？ 穆南烟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阻断了这边的谈话。 他低头看了看屏幕，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 柏即晨。 “喂，现在方便说话吗？”柏即晨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和穆南烟也算是当朋友多年，从来没有在穆南烟的面前显露过自己这样的一面。穆南烟是第一次听见，柏即晨自己也是。 连日来的事情已经让他几乎疯狂，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嗯。”穆南烟应着，往阳台走去。 乔浅初抬眼看着他的步子，在沙发的一边坐了下来。阳台离这里不远，穆南烟说的每一句话，众人都听得见。 “我想确认一件事情......她，真的订婚了是吗？”柏即晨开口。 穆南烟应道：“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没有再出声。 穆南烟靠在一边等着，也不打算有多余的交流。 过了一会儿，柏即晨终于开口，声音像苍老了十岁，开口道：“这件事情，我总要和你求证了才相信。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知道我提的要求会比较过分，但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柏蕊想见你。” 穆南烟笑了笑，“我没有。” 柏即晨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继续道：“她在里面过得很不好，只是希望见你一面。” “柏即晨，我倒是希望知道现在谁过得好了。”穆南烟道。 柏即晨沉默了一会儿。 柏蕊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毁灭性的，如果在解决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有出了一点差错，就会直接导致好多人的不幸，而不仅仅是乔美琳，不仅仅是浅浅，可能波及到很多人，虽然他只关心一人。 “我知道她做了错事，现在的结果无可厚非。既然你不去，那就算了。” “一句错事就轻轻松松将自己推到了受害方，这也从来是你柏即晨的本事。我并不认为你现在还有心情管别人，这世界上你唯一让你最有情绪波动的人，已经不可能和你有任何牵扯，痛才刚刚开始。”穆南烟轻描淡写地提醒，“不用费尽心思等我放松的那一天了，因为那一天不存在。” 柏即晨握着电话的手一僵，心脏突然撕裂般的疼痛。他终于开始明白报应的真正含义了......他们做了太多错事，心安理得风风光光地享受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权益，也做错了太多选择。他放弃她两次，所以现在得到了她彻底的放弃，是吗？柏即晨几乎立刻看见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再者穆南烟开了这个口，就一定是有人盯着了，那么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带柏蕊出来。 穆南烟挂了电话。 一转头，乔浅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她只说了一句话。 “去吧，总要去的。” 穆南烟抬眼，看了乔浅初许久。她表情淡淡，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他没有犹豫便点头。 ——她说去，便去。 两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精神病院的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乔浅初跟着穆南烟往里面走去，沿路看着那些在庭院里晒太阳表情各异的病人，只扫了一眼，便跟着穆南烟往病房走。 听说是来探病的，两个护士都跟着到了会客厅，看了看乔浅初，没忍住提醒道：“要小心些，这个病人最疯狂，前几天又受了刺激，所以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乔浅初点头，问道：“受了什么刺激？” “差点被强奸......”护士小声道，边说边准备好镇定剂，继续开口：“裤子都脱了一半，衣服扯得不像话，值班人员刚好换班，没注意就让那个病人跑出来了。她又是这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平常也爱打扮些......”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了谢。 人已经带到了会客室，乔浅初和穆南烟走了过去，手扶上门把的那一刻，她突然回头。 穆南烟站在门边，对视了许久，目光里情绪转换了很多次。 “知道了，”他终于松口，“我在外面等你。”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开门进去。 南烟为她做了所有，他希望将她完全隐蔽在他的羽翼之下，希望不给她任何伤害，希望他能替她挡掉所有矛头向她的困难，她都明白，也都顺从。但是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他不可能替她完成所有，她也不可能永远躲在他身后。 那么多人等着她痊愈和面对，等着她还给他们最初的乔浅初。 她伸手开门，走了进去。 柏蕊已经坐在了位子上，头发凌乱，但是全身上下都整整齐齐，听见开门声之后猛地转头朝这边看来，目光十分警惕。 在触到乔浅初的那一刹那，几乎呆滞了一秒，随后刻骨的恨意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神缓缓转向了乔浅初的肚子，那里已经有了并不明显的突出。 “小宝贝来了？终于肯出来了？”柏蕊笑了起来，捏着手指，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该死的，她让柏即晨去找穆南烟，也许她还能用以前的感情和现在的状况说动他，怎么反倒来了乔浅初？ 乔浅初没有回答，笑了笑，隔了一个桌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也并不是没有恨意，也是只有在和柏蕊的目光相对时，柏蕊才会清晰地感觉出来。 光影交错，两人对视了很久。 “恨我吗？”柏蕊笑了出来，“你应该感谢我，我给了你一个盛世婚礼，一个全世界人都不可能有的待遇，一个你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瞬间。”她的话语声虽然不如以前有底气，听起来几乎虚弱绵软，但是乔浅初的到来无疑给她打了一针鸡血，她满脑子都是怎么用言语上的交锋来赢得最后一点点让她舒爽的可能。 “恨我吗？”乔浅初开口，看着她道：“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带血的婚纱，一个完美的养老场所，一个充满怨恨和惊喜的余生。”她的语气一如往常。 柏蕊咬牙抬头，盯着乔浅初。 她不能相信在那之后，乔浅初居然会恢复得这么快，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可是柏即晨一开始不是告诉她，乔浅初瘦得不成人样，无心吃喝吗？都是骗人的！那她费了那么多力气，到底得到了什么？ “就算是这样，也比你好多了，”柏蕊笑道：“你忘了你失去了什么吗？那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的东西，你配拥有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嘴脸，你配吗？但是好在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也不用享受你这种失去的锥心之痛。很痛吧？没有妈妈了，晚上做梦惊醒，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你惊醒过吗？”乔浅初笑了笑。 柏蕊抬眼，刻毒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杀了人，你惊醒过吗？她死在你脚边，看着你的背影，盯着你微笑，你惊醒过吗？” “你别给我他妈乱说！”柏蕊立刻推着椅子后退。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她根本不敢去想这些东西，才足够用恨意支撑自己最后的理智。 “看来是没有了。”乔浅初有些讽刺地看着她，心里一阵疼痛。杀人者心安理地认为那人该死该杀，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柏蕊情绪激动了起来，“你以为你能拯救世人啊？天天挂着那副笑，看了都让我恶心。” 拯救？她显然连最想救的人，都救不了。 “如果之前没有，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想想了。”乔浅初轻声道，倾了倾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她，“午夜梦回，有没有婴儿啼哭？有没有怨声质问？你杀了两个人，低头看看自己动手，还干净吗？肮脏腥臭，真正让人恶心的是你。” “是你！”柏蕊吼了一句，不想再听，“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什么都没有。你不用做什么就拥有了一切，你身边就该有一堆人围着转，就该有一堆人护着你！谁他妈都喜欢你，那我怎么办？我......” “我什么都不做就拥有了一切，这个定义你是按照什么标准下的？那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才失去的一切吗？” 柏蕊一噎，笑道：“我不过是用来一些小手段来达到目的，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老老实实的人最蠢也最累！如果不是你插足，最后和穆南烟在一起的人还是我！因为他别无选择，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我们都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都自私自利最爱自己，所以相爱不过也是付出和收益均衡的东西。” “但是他遇到了。喜欢之下，就没有合适一说。你所说的围着我转的那一堆人，有一个更合适的称呼叫朋友。你有为你的朋友付出过哪怕一点的真心吗？你身边唯一的朋友是什么下场？你拉着她做了什么你又利用她干了什么蠢事只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你害了多少人的一辈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和我谈付出和收益均衡，那谁和你谈这些之外的东西？郑冰瞎了，祁学深瞎了，柏即晨也瞎了，他们活该付出与收益不均衡。” “你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心甘情愿？”柏蕊笑道：“我给了祁学深希望，柏即晨也只有我一个妹妹，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帮我？郑冰......”柏蕊突然哑口。对于郑冰，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继续说，”乔浅初扯了扯嘴角，“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按照残酷的计较来衡量回报，现在也有你不能衡量的东西了吗？” 柏蕊咬了咬牙，“关你什么事？” “因为那一群人如你所说，都活该不计较得失地围着我转。我也同样。” 柏蕊心烦意乱地将桌上的几张纸都挥开了。 乔浅初已经站了起来。 “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我从来没希望你拥有。”乔浅初看着空气中的某处，缓缓开口：“她教会了我非常多东西，怎么去爱人，怎么去付出，怎么不计较得失，怎么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更加开心。她没有教我如何恨一个人，这是你教我的，柏蕊。所以作为回报，我应该教会你恐惧。” 柏蕊双手紧紧捏着，眼神警惕而戒备。 “你把这些画面都刻意抹去了，你阻止自己去想这些事情，你凭什么？”乔浅初的声音十分轻，“想想那个生命在你脚边枯萎，而你开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去。想想你在江城都做了什么，毁了多少人的一生。想想那个孩子，它连出生的权力都没有就已经走向死亡......” “你滚开！” 幽暗的环境里，这些话比她这么多天所承受的外伤要激烈许多，她不想去想，也不能。只要心中有那么一点认为是自己错了的念头，她就会浑身颤抖。 “我不无辜，我活该花费时间去恨一个本来毫不相关的人。而恨比爱要难多了。南烟不无辜，他活该失去孩子，和我一起承受这些。而这些他本来不需要承受。柏即晨不无辜，他活该因为你和谢西恬分道扬镳再无一起的可能。那是他一生最爱，大抵也是最恨。郑冰不无辜，她活该付出所有前途来帮你报一个只有你认为存在的仇，从此星途陨落年华老去。祁学深不无辜，他活该爱一个暂且称为人的东西十几年，而就在刚刚，这行为被称为他自己的心甘情愿。” 柏蕊咬着牙，强撑着盯着她，手指开始颤抖，但是她立刻将手放到了桌下，“滚！” 乔浅初后退了两步，始终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她不可能再让柏蕊杀了她的孩子第二次，碰一碰都不可能。 “柏蕊。”她轻声开口，讽刺一笑，“你无辜，谁不无辜？你不该死，谁该死？” 你无辜，谁不无辜，你不该死，谁该死？ 第339章他们的爱情 从房间里出来时，乔浅初手心已经汗湿。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畅然却也怅然。 很多时候她不明白柏蕊的出现会带给她什么样的变化，但她知道如果没有身边的这群人，可能现在只能终日活在恨意当中。 她反手关上了门，护士进去了，柏蕊怒吼着将她们驱逐。 抬眼对上了穆南烟，她知道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穆南烟抬手撩了她耳边的发，开口道：“走吧。”他也释然。他不确定浅浅会被困在这事情事情当中多久，在她出来前，他做的只能是陪伴。好在她终于彻底出来，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有波澜。 他们上了车，开始往回程的路上驶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乔浅初低头，看见屏幕上是唐一心来电，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来陪我逛商场啊！给宝宝买东西！”唐一心道：“这里是妇女的天地，我一个人走里面有点怕怕……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步入已婚行列。” 乔浅初笑了起来，转头看了看穆南烟。 穆南烟无奈开口：“在哪儿？我送你去。”自从唐一心那牲口搬到隔壁，他和浅浅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待会需要致电苏季青带给他最诚挚的问候了。 乔浅初道：“好，我现在过来。”挂了电话。 驱车到了商场，乔浅初在窗口探头吻了穆南烟的脸颊。 “就这样？”穆南烟皱眉不悦。 乔浅初余光看了周围，迅速在他唇上一吻，立刻挥了挥手，避免让自己耳根发红给穆南烟看见，率先转身离开。 穆南烟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才开动了车子。 唐一心已经在冰淇淋店里等了很久，一见乔浅初便跳了起来。 “你骑乌龟来的啊？”她抱怨道，“这么久……” “你没在，只能骑乌龟了。”乔浅初惋惜道。 “啊你这小蹄子！嘶……”唐一心冲上去就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乔迁出道身上。 乔浅初也不动作，等着她离开。 果然唐一心只是一压，随后就将力道减轻了，八卦了起来。 “诶，这两天张子善都没有去上班对吧？”唐一心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乔浅初的手臂。 “不知道。”乔浅初道，“南烟没有和我这些。” “我和你说啊！刚才我给他打电话，居然是伍可君接的。说是张子善昨晚喝醉酒摔了一跤，她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丫的运气这么好，有这么个大美女看上，却还愁眉苦脸跟吞了苍蝇一样。” 两人乘坐扶梯往上到了二楼。这一楼全是母婴店，一眼扫过去，全是满满的粉红色，看得唐一心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不等乔浅初开口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她拖着乔浅初的手往最顺眼的一家店大步迈过去了。 乔浅初跟在她身后，无奈地看着她笑，“你慢点走，要是被苏季青看见了，下次就不让你单独出门了。” 这句话对于唐一心来说果然有用。她条件反射性地放慢了步子，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乔浅初咬牙切齿道：“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要是被他知道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说着，她两步并作一步地走过来，伸出手作势要掐乔浅初的脖子。 乔浅初笑着往后一退，抓住了唐一心的手。 “一心。”乔浅初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叫她。 “干嘛？”唐一心的眼珠转了转，眼瞅着乔浅初的肚子，本想挠她痒痒，想了想还是作罢。 乔浅初将唐一心的手拉下来，微抬下巴朝着某个方向问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幼晴？” 唐一心听着，侧脸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这一看就认了出来，“还真是……不过她来母婴专区干什么？”她好奇地摸了摸下巴，然后明了，“我去，这么有心，居然要给你买礼物啊。” 乔浅初皱了皱眉，开口道：“她前不久才送了我礼物。”如果这东西不是买来送人的话，那么会是什么？ 她这么想着，目光不自觉地就朝她的那边望了过去--幼晴脸上的微笑以及和店员交谈时的笑容，和某个影子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我们在这里猜什么猜，直接走过去问问她不就得了。”唐一心干脆地道，然后不管不顾地拉起乔浅初的手就往前走。 巫幼晴正在看一件粉红色的婴儿衣服，很小很小的一件，应该是给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穿的。她看得很认真，嘴角一直都往上翘着，眼神柔和，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般，抽离不开。 “巫幼晴。”唐一心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哈哈笑道：“你自己一个人逛母婴区干什么呢？” 乔浅初站在巫幼晴斜前方，低眼看着巫幼晴手上的衣服。 唐一心的动作很轻，但巫幼晴刚才一直都在发呆，还是冷不丁地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的手一抖，手里拿着的小衣架已经脱手，眼看着就要落在地板上，却被她眼疾手快地一捞给接住了。 她呼出口气，转过身来，看了看唐一心，最终目光定在乔浅初身上，笑道：“好巧，你们也是来这边买东西的吗？” “是啊，我们刚到。”唐一心接话道。说着指了指巫幼晴手上的东西，眨了眨眼，“你偷偷地看这些，难道又是想要买礼物送给阿初吗？” 巫幼晴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随即她笑了一下，点点头说：“还真是被你猜中了。本来想瞒着你们，买两套东西给你们送过去，想不到在这里碰着了。”她话说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抱歉地对乔浅初开口道：“我今天陪不了你们了，我和我老公约了一起吃饭，时间快到了，我还要赶过去。” 乔浅初抬手挥了挥，了然地笑着道：“你去吧，我们下次再约时间。” 等巫幼晴走后，唐一心砸了砸嘴走到乔浅初身边，心里说不清刚才是种什么感觉，“我怎么觉得巫幼晴今天怪怪的？” 乔浅初微叹口气，望向巫幼晴离开的方向，没有应答。 这边，巫幼晴坐了电梯直接到地下车库取车。她开车出了车库，瞟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拨通了她心里最在意的那个号码。 申季扬的手机没有设彩铃，只有最简单的嘟嘟声。 巫幼晴数着等待音，一直到第五下才从听筒里面听到了申季扬那低沉有力的声音。他问她：“怎么了？” 一直以来，她每次给他打电话，得到的第一句话不外乎是“怎么了”，“有事吗”，“干嘛”。但是这话只有在今天，尤其刺耳。他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似在等巫幼晴这边的回应。 巫幼晴的视线往下，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只一瞬，她便抬眼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轻声开口道：“今晚回家吃饭好吗？” 申季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听筒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很小声的纸张翻页的声音。她听见他说：“我今晚要加班。” “申季扬，我们谈一谈。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谈一谈了。”巫幼晴加重了语气。 听筒里面又是一顿，最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好，我会在晚饭的时间赶回来。” 巫幼晴心下一松，“恩”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她哪儿都没去，按照以往的习惯去超市买了申季扬爱吃的菜和水果回到家准备。将菜全都洗好切好，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时间真的过得好慢，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大概是节目太无聊了，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看了一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最近总是很嗜睡，常常一觉就要睡掉好几个小时。她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申季扬没有回来。 她叹了口气，拨了一个电话给他。 这次他接的很快，还没等她这边开口，他抢先说道：“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走不开。你先吃饭吧，等我忙完了回来谈。” “办公室里面会有风声吗？”巫幼晴突然开口问，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但讽刺过后心里却漫上了一阵阵的苦涩。 “幼晴……”申季扬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通话却莫名其妙地中断了。 巫幼晴捏着手机怔愣了半晌，随即将它扔在沙发上，穿了拖鞋走进卧室换衣服。她也不知道今晚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拗，会突然有了即便鱼死网破也要说清楚的勇气。 换好衣服，她随手拿过手提包，拿了手机便往电梯口走去。 她开着车，外面黑漆漆地一片。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灌进来，即便是在夏夜里，也让人感觉到凉飕飕的。 看来今晚是要下暴雨了。 还没赶到那个地方，暴雨就来了。巫幼晴一踩油门，将车速提到了一百二十码，闯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灯…… 申季扬，申季扬……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一个电话给他。 “幼晴，我马上就回来了。”申季扬接了电话，沉默片刻，低低地在听筒那边说道。 巫幼晴抬眼看着前方已经能瞧见的建筑轮廓，眸子一暗，说道：“申季扬，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对不对？你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既然不是她的话，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她的告白。 又是沉默。 巫幼晴轻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已经明白了申季扬的答案，径直挂了电话。 这时，她的目的地也已经到了。她从后车座拿了一把伞，打开车门下了车。 暴雨来得很急，夜风又大又冷。她撑着伞一步步地朝那个并不陌生的小区走去，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飘过来的雨滴给打了全湿。 进电梯的时候，巫幼晴的样子已经有了几分狼狈——唇色苍白，黑发粘在脸颊上，发尾的末梢还滴着水珠。 电梯门一开，她右转弯，一直走到最里面的那道门面前停下。 “叮咚——”她按响了门铃。 “谁啊？”巫怀柔的声音从门里面响了起来，甜而清冽。紧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一直到门口止住。 巫幼晴捏紧了手里拿着的雨伞，眼神平静地盯着猫眼的位置——她知道，巫怀柔开门前，肯定会先从猫眼里面看一下来人是谁。 “姐？”巫怀柔突然失声叫了出来，见她这副不对劲的样子，忙把门给拉开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随即脸色有微微的尴尬。 巫幼晴抿了一下唇，开口问道：“申季扬呢？”这句话说完，她低头瞟到了鞋柜上的男式皮鞋，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却立刻被她稳住了——可能是刚才淋了雨又加上吹了风，所以身体有些受凉。 “他……”巫怀柔垂下了眸子，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我不想像个怨妇一样站在门口撕心裂肺地叫他名字，我知道他在这里。你叫他出来，我有话要对他说。”当谎言一次次地被戳穿，热情一次次被浇灭，这场婚姻到底还有无继续勉强维系的必要性？ 第340章她要离婚 巫怀柔顺着她的目光偏头看过去，微一皱眉，放软了口气解释道：“姐，你听我说，季杨来我这边是为了上次我朋友官司的事情。” 巫幼晴静静地看着她。 巫怀柔口气里的亲昵和冷静无一不将她的耳膜刺穿，她叫他季杨，那自己呢？ “姐，要不你先进来坐吧。”巫怀柔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拉她。 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瞬，巫怀柔被巫幼晴手上的冰凉给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将她的手给松开了。 “姐……”她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这时，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巫幼晴听着，一颗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她抬眼望去，申季扬正朝着她们俩这边走来，她愣愣地看着他--当真的亲手拆穿他的谎言时，她的心里却一点都不感到快乐。 大脑里一片空白，想要说出的话在看到申季扬的那张脸时，似被卡在了喉咙一般，再也吐不出来了。 还是申季扬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他看见她浑身被淋湿的衣服，上前两步来，伸出手作势要碰她，巫幼晴却条件反射性地一后退，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申季扬，你为什么要骗我？”巫幼晴盯着他的眼睛，问着一个自己一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申季扬以及巫怀柔从初中起便认识了。当年，申季扬在学校时就是风云人物。学习好、家世好、长相好，这么优秀的一个男生，因为两家父母走得近，而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从高中起就不喜欢学习，只喜欢看漫画和画画。父母着急，便拜托了申季扬来帮她补习。此后，她们姐妹二人便和申季扬渐渐走得近了。 一直到……她考上大学，向申季扬表白。 巫幼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面对的却还是申季扬一如既往的沉默，很久。 她真的厌了。无声地对他勾唇笑笑，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她在等的最后一个解释，他终于也还是没有开口。那便算了吧。 巫幼晴的身影已经拐了个弯。巫怀柔看着，偏头问自己身旁的男人：“你不去追吗？” 申季扬的身体动了一下，看了巫怀柔一眼，像是在挣扎。 巫怀柔抿嘴一笑，开口道：“你去吧，我没事。外面的雨这么大，我怕姐姐出事。” “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申季扬丢下一句话后，似再也等不及般，穿着家居鞋直接就冲出去了。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巫幼晴开着车迅速地驶出了车库，然后将油门踩到底，湮没在了沉沉的黑夜里。 车座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睛依然直视着前方，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去拿手机的冲动。 震动声停止，巫幼晴心下一松。但没过多久，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挣扎之下，她终于还是拿过手机接了起来，静静地等待那边的人先开口。 “你在哪儿？”听筒里面传来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申季扬急切地问她：“你在哪儿？把你现在的地点告诉我，我马上开车过来。你等--” “申季扬，”巫幼晴的耳朵里听不进关于他的任何声音，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只有一句话想要对他说。她憋了好久，也憧憬过她和他之间的未来，但似乎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轻轻一笑，一只手掌着方向盘，车的速度一点都没减慢，对着那边开口道：“我们离婚吧。” “你刚刚说了什么？”申季扬立刻问。 巫幼晴听着他又连续说出口的几句话，沉默地将听筒拿离耳朵，然后按了挂断键。将手机随手放在车座上，她紧紧地抿着唇，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渐渐发抖。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巫幼晴拿过来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手机关机。 等她稍稍冷静下来时，这才发现她刚才慌忙之下一直都开错路了。她咬了咬唇，后背冷汗直冒。从巫怀柔的家里出来后，她的身体就不怎么舒服。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胃部忽然又是一阵绞痛，她微微弓起了身体。眼前猛地一黑，还没等她重新看清楚前方的路况，右手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即“砰--”地一声，有车子失控地朝她撞了过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昏迷前，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穆家。 乔浅初和穆南烟正坐在婴儿房里面，为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宝宝做小玩具。当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时，乔浅初眉一挑，随即有些诧异地接了起来，问道：“承北，什么事？” 他低声道：“抱歉小乔，这么晚本不应该打电话来打扰你。”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幼晴出车祸了，她刚进手术室，托我给你打电话。如果她还能醒过来，想见见你。她……也怀孕了。” 隔了几秒钟，乔浅初才反应过来。她心里一惊，急急问道：“她没事吧？手术做完了吗？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没？”她刚一动作，穆南烟的手便已伸了过来扶住她的手臂。 乔浅初站起来，屏息等着江承北的回答--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幼晴会对他们隐瞒她怀孕的事。但今天中午在商场里面偶遇她，她抚摸着婴儿服时脸上的那种表情，与她和唐一心一样。她明明就很期待这个孩子，却故意不说。这其中一定是有隐情。 而幼晴这么做的原因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和她的老公申季扬有关。 “手术还没结束，我还在外面等着。”江承北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叹息了一声。 “好，我和南烟马上赶过来。”乔浅初挂断电话后，把事情和穆南烟说了一遍。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随即急匆匆地出了门。 等他们到了江承北所说的医院时，巫幼晴的手术还没结束。 “她怎么会出车祸？原因你知道吗？”乔浅初走到江承北的面前，皱眉问道。 穆南烟站在乔浅初的旁边，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的臂弯上搭着一件女式外套--因为刚下了暴雨的原因，他怕乔浅初着凉，特意带了一件薄外套出来。 江承北摇了摇头，“我问过她，她却什么都没告诉我。在江城，她的朋友就我和你们几个，出了事第一时间让我通知的却不是她的老公申季扬。”他猜测着，“她情绪不稳的原因估计和他有关吧。” “那等她手术结束后再说吧。”乔浅初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和穆南烟站在走廊上等待。 又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 江承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人往门的方向走近了些，看着护士将巫幼晴推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摘下了口罩道问他们：“你们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我们是她的朋友，家属不在这里。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乔浅初看着巫幼晴被护士推走，转过头来问医生道。 医生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回答道：“病人的情况不算很糟糕，幸好送往医院比较及时，大人和孩子都没事。但为了婴儿的发育，以后要提醒她注意身体的保养。还有她的腿伤，我建议再在医院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乔浅初点点头，表示都记住了，然后又轻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她？” “等她醒了就可以去。”医生说完这句话，见乔浅初三人没了其他的问题后，便抬脚离开了。 三人按着医生刚才说的说的病房号走去。到了“405”病房门前，乔浅初轻轻地推开房门走进去，一眼就瞧见巫幼晴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右脚上打了石膏，双眼闭着，看来是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 “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她能吃的，给她买点回来。”江承北突然道，随后朝乔浅初和穆南烟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了。 江承北前脚刚走，虚掩着的门再次被推开。乔浅初以为是他忘记带什么东西，于是回身问道：“怎么了？”然而话刚说出口，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申季扬的脸出现在了门后，手指还搭在门把上，愣愣地看着病房里的情况，脸色苍白。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申季扬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男人，做什么事都是一丝不苟，不会让自己出一点差错。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申季扬这么狼狈的样子——全身几乎都被雨淋湿，一头短发也变得乱糟糟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她所看到的那般冷漠。 “她还好吗？”申季扬跨进病房，眼神在触到病床上的巫幼晴时，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似得，和手脚一样冰冷。 他想上前去看她，但刚走了一步，动作却被她今晚的那句话生生地给止住了。 她要离婚。 他们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他曾经也以为是熬过来了，想到了所有可能，只是没有离婚。但她……提出来了。 第341章龌龊手段 床上巫幼晴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了。 她听见了申季扬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脸，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比身上任何一个伤口都来得深刻而痛楚。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伸手扯住了乔浅初的手。 乔浅初低头看着她已经泛白的指尖，回握了一下，转头对申季扬道：“她刚醒，经历了车祸又差点没了孩子，情绪还不稳定，你先出去，我和她谈谈。” 申季扬瞳孔一缩--孩子？！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震惊地将眼神定在巫幼晴的肚子上很久，终于缓缓抬头，却立刻又被乔浅初的目光被逼退了几分--谴责、不满，甚至还带了点厌烦。虽然情绪淡淡，但是很容易便能够感知到。 他有些羞愧地咬了咬牙，点头道：“那......拜托你了。” 乔浅初不答，转身低了低身子，将巫幼晴的头发顺了顺，眼神触及那张苍白的脸时，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她从来没有在幼晴的眼睛里见过这样千疮百孔的伤口，这段时间里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她也都藏着掖着不说。 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响了起来。 巫幼晴的眼睛这才缓缓睁开，眼神在触及门那边时却不是平静，而是更为猛烈的抗拒。 乔浅初疑惑地转头，也是一愣--刚才的声音并不是申季扬出去了，而是巫怀柔进来了。 巫怀柔站在门边，和申季扬并肩，眼里的神色也有关心，只是不如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来得更加刺激和惊人。这个场面，她那天在超市里也见到过。 “申季扬。”巫幼晴终于缓和了情绪，开了口。 申季扬紧了紧自己的手指，应道：“你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此刻非常害怕从巫幼晴口中听到那两个字，几乎到了恐惧的地步了。他盯着巫幼晴的嘴，看着巫幼晴的脸，一时间都觉得陌生。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转为现在这个样子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僵，彼此之间连最后的粉饰太平都难以做到？ “我很累，你知道吗？”巫幼晴开口，看着申季扬。 申季扬一滞。 巫幼晴继续道：“你不知道。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明白自己把那么多年都砸在哪里，有没有得到过哪怕一丝丝的回报。孤灯和冷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刚才生死的一瞬间，我居然最抗拒的就是和你见面--一段感情走到现在，你觉得还有继续的意义吗？” “你......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谈。”申季扬开口，语声滞涩。 巫怀柔一直站着没有说话，但是在乔浅初的眼神瞟过来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离申季扬远了些，保持了距离。 她是知道乔浅初的，皇朝新开发的那个游戏的人物设计负责人，斩获了很多大赛的大奖，巫幼晴也经常提起。只是她见到的乔浅初，远没有现在这么凌厉。 巫怀柔突然也意识到了现在的局面，意识到自己在担任的角色，心里一慌。 “没有这个必要。”巫幼晴嘴里酸涩难耐，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不论是在这样的畸形家庭里长大还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我暂时都没有办法给他父爱，他不适合出生。”她当然疼，疼得要死。 这是她的孩子，她看见了乔浅初和唐一心的幸福，同时也看见了自己的不幸。她连怀孕了，都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因为觉得羞耻，也不想用孩子去绑住一个家庭，这是她最不屑于做的一件事情，也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尊严。 申季扬一震，愣愣地看着巫幼晴，显然也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 “孩子？姐，你怀孕了？”巫怀柔惊讶地道。 巫幼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乔浅初始终抓着巫幼晴的手，在最初看向巫怀柔的第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将目光转向过那边。 巫幼晴抬手，让乔浅初将她扶了起来，靠在了病床上。 “你走吧。”巫幼晴开口，对着申季扬道。 这话是她从来不曾说过的。她巴不得他留下来，现在还是一样。但是有些东西现在不割舍，拖得越久，就会越多牵扯，就像她自己这样。因为不舍和贪恋而生出的那点自我欺骗，终于在时间毫不留情的戳穿下揭开了真相，而这真相满目疮痍。 申季扬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看见了巫幼晴的脸色和表情，感受到了对面传过来的多深刻而复杂的感情，最终还是闭了口。 “好，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他的脚步在门边停顿了很久，又折回了两步，最终还是晃了晃，开了门，朝门外走去，关上了门。 “怀柔，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巫幼晴道。 巫怀柔一愣，看了看门外申季扬在门缝里渐渐合上消失的背影，又转过了头，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道：“我先出去。” “你别走远。”巫幼晴抬起头，伸手扯住了乔浅初的手，话语里的绵软意味也是乔浅初不曾听见的脆弱。 她知道巫幼晴身边谁都没有，可以依靠的只有这群朋友，只有她。 “当然，我从没有走远。”乔浅初伸手再一次将她的乱发理了理，轻声道。 巫幼晴抿唇，两人握着的手都紧了紧，乔浅初这才站直了身子，往门外走去，路过巫怀柔的时候巫怀柔扯动嘴角一笑，想要招呼，但是乔浅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了，眼神的位置是门把，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巫怀柔一愣，有些尴尬。 门再一次合上了，房间里只有巫幼晴和巫怀柔两个人。 巫幼晴恍惚间想起了很多个瞬间。她们之间在没有申季扬的时候，也算是美好的。能够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讲少女心事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还，所以对于当初那个枕边欢笑的人，到底还是有难以割舍的留恋。 “坐吧。”巫幼晴道。 巫怀柔点了点头，将凳子移到了巫幼晴的床边。 “其实到了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我一直都知道大部分的错误在我。”巫幼晴开口。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巫怀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只是她在伤害巫幼晴和伤害自己这两个选项里徘徊了很久之后，做了一个比较自私的选择。 巫怀柔低头看着巫幼晴手下雪白的被单，嗅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此刻这样的味道让人清醒。 巫幼晴也低头看着，声音有些疲倦和嘶哑，“我太冲动，因为喜欢而蒙蔽了很多清醒的时候会有的想法。我以为他当年答应了和我结婚，就不是对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至少没有好感便不会结婚。我以为是这样的。”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麻药渐渐过去了，伤口开始疼了。 巫怀柔抿了抿唇。 巫幼晴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开口：“我知道他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他。” 巫怀柔一愣，手指微微一僵，抬眼看着巫幼晴的苍白的面孔和已经完全失了血色的唇，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回江城之后。”巫幼晴道：“我知道他或许有喜欢的人，但是我不清楚是谁。我在表白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太多，一腔热血，喜欢就是喜欢了，但是我也没有想过他会答应。或许是那一瞬间的开心喜悦都让我挥霍光了，所以剩下的日子里，他就再也没有给过我欢笑。” 全身都疼。 值得不值得，她已经不愿意再去想，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才终于想明白很多东西。 他不会对她笑，连扯动嘴角都已经是奢侈。她满心欢喜地在家里将做好的菜热了又热，时针转过了半圈，她就捂着被子一个人入睡，告诉自己还有明天，没有关系。冷热的交替，一定是热度融化了冰凉。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所有幻想都太过美好，热度是可以融化冰凉，但是申季扬不是冰凉，是冰川，而且那座冰川的另一半早就已经为别人融化，剩下这一面陡峭的险途，独独留给她。 “是我自己傻，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才明白。”巫幼晴低声开口，笑了笑：“江承北一直说我通透聪慧，但是我的任何通透在碰上了申季扬，都只能变得更加尴尬和心冷。就是因为明白，我才要抓住那一丝丝的可能，就是因为明白，我就算知道了结局，也还是控制不住撞上南墙。我已经撞了，所以......够了。” 巫怀柔猛地抬头，看着巫幼晴。 巫幼晴也终于抬眼，看着她。 两人眼神里的情绪都是翻涌，但显露出来的却远远平静许多。 “这么多年的努力也足够让我明白这些了。”巫幼晴苍白地笑了笑，伤口抽丝般拉动，在皮肤上磨蹭之后产生了割裂般的疼痛，她说出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说出的那句话：“我退出。” 第342章和你一起养 巫怀柔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乔浅初正坐在离病房最近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放在怀里护着，身上已经多了一件男士的大衣。 听见响动，她转头朝这边看来，不动声色地又将目光移开，站了起来。 巫怀柔嘴唇一抿，突然开口：“好好照顾她。” 乔浅初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巫怀柔，一笑：“我很诧异这话居然会从她亲妹妹的口中听见。” “什么意思？”巫怀柔的声音轻而温柔，和巫幼晴是完全不同的腔调。 巫幼晴明朗而通透，从语速上便是完全不一样两种感觉——或许申季扬更喜欢巫怀柔这种？乔浅初唇角的弧度实在无法脱离讥讽，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从幼晴那里大概了解过事情的经过，对这两人无法提起任何好感。 “你被误会，没有其他的意思。”乔浅初笑了笑道：“就是质疑你的身份和立场而已。” 亲妹妹和姐夫纠缠不清，这样的身份对于巫幼晴来说便是双重打击。 “穆太太不是一样吗？”巫怀柔忍不住开口，眼神盯着乔浅初身上披着的那件男士外套，又转眼向坐在一边的江承北望去。 江承北眉头一皱，抬起了头，看向巫怀柔。 乔浅初最后瞥了她一眼，推门进了病房。 巫怀柔气结，咬牙站在一边，十分尴尬。 “那不是我的衣服。”江承北带了点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刚才穆南烟来了一趟，担心她冷。如果她要能接受我的......就不必穆南烟来送了。”话里的含义很多层，只是说到了最后，江承北将眼神一垂，继续盯着手机，无法掩饰自己最后藏不起来的落寞。 巫怀柔一愣，更加尴尬了，脸色一阵青白，只好转身快步离开。 乔浅初走进了病房，将一直放在怀里的饭盒放在了一边道：“扁食，承北去买的，起来多少吃点。” 巫幼晴缓缓抬头，坐了起来，伸手拿起饭盒。 “谢谢。”她只说了一句，但是包含无限感激。 “不言谢。”乔浅初笑着摇头。 她最困难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群人站在身边，只是那时候她多了南烟，而现在，带给幼晴困难的恰恰是自己的丈夫，她心里的苦楚不用说，只看眼神便明白。 巫幼晴低头喝汤，入口全是苦涩。 吃什么都一样，心里不甜，就算是笑容都带着苦味。 “孩子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乔浅初开口道。 巫幼晴顿了顿，沉默了很久。她对着乔浅初，突然就没有办法那么心狠地说出自己的打算了，因为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自己还能算是真实。 她不舍，非常不舍。这不仅仅是她身体里孕育的一个生命，而且是她和申季扬之间最后的一点羁绊，如果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她的七年了无痕迹，她的青春也付之流水，什么都没有留下。 乔浅初将凳子轻轻一拉，坐了下来。 巫幼晴抬头看着乔浅初，忍不住眼眶泛红。 乔浅初伸手，轻轻将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擦了，开口道：“我不让一心过来，她一来，你就别想休息了。所以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她再过来看看你。不过，她有话让我带给你。” 巫幼晴忍了忍泪意，开口道：“什么话？” “她说......”乔浅初一顿，突然模仿了唐一心的腔调，微瞪眼睛道：“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想生就拿了，想生就生下来！我们这么多个妈，还怕保护不了一个孩子？我们和你一起养！别他妈给我哭哭啼啼的，地球没了谁不能转？！” 巫幼晴一愣，乔浅初将唐一心的腔调模仿到了精髓，但也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乔浅初这样，一愣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浅初直了直身子，笑意盈然地看着她，看着幼晴渐渐从低声轻笑到微微咧嘴，眼里的阴霾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巫幼晴抬眼，心里一片暖流，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认同一心的观点，因为她的性子太过鲁莽，做事不考虑后果，所以这么多年，吃了很多亏。”乔浅初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淡淡开口：“但是她的不计后果经常会带来很多惊喜，所以是这一次我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巫幼晴一愣，抬头。 乔浅初看着她继续道：“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身体上的创伤，而是因为有过期待，对他的未来有过想象和憧憬，在失去之后的很久都会疼，想起来就疼。我不劝你其他，你只要考虑清楚了，那么痛，我们陪你一起痛，生下来，我们也和你一起抚养。” 巫幼晴咬牙，忍住再一次泛酸的鼻子。 “你好好休息。”乔浅初道：“南烟在楼下等我，我和他先回家一趟，明天和承北换班。” 巫幼晴点了点头，目送乔浅初出门，眼泪终于在门合上的那一刻掉了下来。 心酸、疲倦、难过、失望......最后都让感动和力量逐渐瓦解，她捂嘴，抱膝缩了起来。 乔浅初出门，轻声对江承北道：“我先走了，你过会儿，再进去。”她看了看病房。 江承北立刻明了，点头道：“好。” 乔浅初转身进了电梯，走到了门口，一眼便看见了穆南烟的车，走了过去。 坐上车时，穆南烟伸手过来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叹了口气，将手套递给了她。 “穆先生。”乔浅初张了张嘴，抬头：“现在才入秋。”他竟然将手套都翻出来了？ “嗯。”穆南烟笑着点头。 “这个.......”乔浅初提起手套看了看，已经摸到里面的热度，显然是刚充了电，于是彻底失了语。 穆南烟却仔仔细细地将手套给她戴上了，开口道：“这是薄款的，戴一会儿，热了就摘掉。” 乔浅初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穆南烟，将手套戴好了。 穆南烟这才开车。 车开到一半，乔浅初暖和了不少，将手套一摘，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目光微闪，接了起来。 “喂。”她开口道。 舒岚在那头犹豫了一下，开口：“你现在有空吗？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她道。 “我明天......明天就要进私人医院接受治疗了，你如果有时间的话，等会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乔浅初抬眼看了看穆南烟，穆南烟似有所感，转头看向她。 “可以。”乔浅初在穆南烟的目光里，话语柔软了几分。 舒岚立刻欣喜道：“那我去订酒楼！” “来家里吧，我和南烟正要回去做菜。”乔浅初道。 舒岚怔愣了许久，开口道：“......可以吗？” “嗯。” 电话挂断，穆南烟加了车速，但一样平稳。 他什么都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一路安静着直到车子开进别墅。 下了车，乔浅初脚步一顿，意外发现舒岚的车已经停在别墅前，光线不明，但依旧可以看见她正站在别墅旁微微焦躁地走来走去。 她抬腿走了过去。 “来啦。”舒岚看见了她。 上一次两人的谈话称不上愉快，所以这一次的见面多多少少都带上了点尴尬。 乔浅初点头道：“进去吧。” 她径直进了厨房，穆南烟招呼舒岚坐下，泡了茶。 乔浅初简单做了几样菜，汤是穆南烟炖的，很快便可以吃饭了。 舒岚微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休息，整张脸在灯光下显得十分疲倦。乔浅初将最后一样红烧肘子端出来的时候 ，看见了舒岚的脸色，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的眉眼和舒岚是十分相似的。 “吃饭了。”乔浅初轻声开口道。 舒岚睁眼，站起身走了过来。 乔浅初注意到她的小腿还是十分肿大，被宽大的裤脚包着，只有在走动的时候看得出端倪。 舒岚坐了下来，穆南烟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乔浅初也落座，看了眼二楼。 穆南烟撑着手站在上面，对她做了一个嘴型：“你们吃，我处理文件。” 乔浅初犹豫片刻，点头。 她知道他是为了给她们留下更多谈话的空间，但是从早晨到现在，他大概也没有吃饭吧？ “菜做得真好，是阿琳教的吗？”舒岚开口。 乔浅初点了点头。 舒岚笑了笑，有些释然，“其实很多时候我很庆幸你和她生活在了一起，如果是我，我没法给你这么多......” “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乔浅初道，将旁边的一个干净盘子拿了起来，把桌上每样菜就夹了一点。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都做错了，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舒岚开口。 乔浅初的筷子一顿，又继续，“无所谓对错，你好好接受治疗，不要想太多。”她伸手又盛了汤和饭。 舒岚点头道：“我对你始终都有愧疚，错是我犯下的，我知道我在抛弃你的那一刻就没有资格再想要回来。那天听了你的话，我也想了很多，如果我们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我也满足了。” 乔浅初点了点头，“你能想通，是最好。”她站了起来，看了看楼上道：“南烟在工作，我给他送上去，你稍等。” “好。”舒岚看着乔浅初上楼的背影，有些许触动。 她这一辈子，没有一个可以这样惺惺相惜的人，也没有一个始终陪伴在身边的人。她不曾付出过真心，却一直都想着回报，确实如同阿初说的......太过自私。 乔浅初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将饭菜放在了穆南烟的桌上。 穆南烟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目光闪动，抬头。 她突然弯腰，在他唇上一吻。 穆南烟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将她按住，顺势贴着她的唇站了起来，不让她离开，低声笑了起来。 乔浅初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好一会儿，穆南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眉眼弯弯，将气喘匀了，才懊恼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下去了。” 穆南烟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饭后，乔浅初将舒岚送到了门口。 “明天开始，我们应该很少见面了。”舒岚开口道：“你一定会幸福，所以，我就不祝你幸福了。” 乔浅初笑了笑，点头。 舒岚开了车门，最后看了乔浅初一眼，掉转车头离开了。 第343章下定决心 第二天早晨，医院。 申季扬为巫幼晴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开口道：“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巫幼晴别开了脸，没有接过，嘴上说道：“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人发到你邮箱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把字给签了吧。” 申季扬握着杯子的手缓缓收紧，他声音平静，态度却坚决地说：“我不会签的。” “所以你是想要周旋于我们两姐妹之间吗？”巫幼晴讥嘲地笑了笑，“申季扬，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我们三个人这么痛苦。你喜欢她，为什么当初不去争取？为什么要答应我的告白？为什么又要在结婚后斩不断你的过去？”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克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你知道你答应我的那一刻我有多高兴吗？那时候多高兴就代表了现在有多讽刺。我真傻，这么多年，原来我也不过是我妹妹的替身而已。” 申季扬就像是个机器人。她以为他这辈子对任何人都只会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原来除了冷漠之外，还能有笑容，而且是那样畅快而愉悦的笑容。。 那天是巫怀柔离婚后的第一年。巫怀柔本是住在别的城市，某天，她打电话给她，说要搬回来住。 她当时正在赶出版社的画稿，实在是抽不开身，便让申季扬去接，顺便让怀柔到家里来吃个便饭。 申季扬一向都是不下厨的。她把晚上做饭需要的食材拟了一个清单发给他。本来说好的是七点钟回去。那天公司停电，她不得不提前下班。 赶回去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拿了钥匙自己打开了门。 她站在门口，隔了这么远都能听见申季扬的笑声。这笑，是她长达七年的婚姻生活里一次也没有听见过的。当时在门口怔愣了很久，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觉得房间里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等她诧异地换了鞋走进去，可能是动作很轻，她一直走到客厅两人都没发觉。她看清楚了申季扬眼睛里面的神色，有贪恋，有不舍，有痴迷。 因为这些情绪她在面对申季扬时都曾有过。 巫幼晴从那快要令人窒息的回忆里抽身出来，真的快要窒息了，那画面每回忆一次都是对她的凌迟。她木然地扯了扯嘴角，在申季扬看不见的地方，右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手指甲用力地扣进掌心，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感。 申季扬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第一时间却没有反驳。当初答应巫幼晴的告白，他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但是后来呢？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他自己的控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又是令人讨厌的沉默啊。 “出去。”巫幼晴冷冷地道：“请你马上出去。”就在刚才她居然还存了一丝希冀，她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到了这个时候，她到底还在期盼些什么。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下午再来看你。”申季扬动了动嘴巴，最终只是说出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出去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巫幼晴翻了个身，将脸陷入枕头里，眼泪却仿佛早已经流干了一般，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中午乔浅初特意给她买了四方阁的东西打包带过来。到的时候，巫幼晴已经醒了。 “今天你感觉好点了没有？”乔浅初将打包盒一个个的摆在巫幼晴床边的桌子上，最后拿出一盒蔬菜粥来递到她手上，说道：“怀孕之后口味可能会变。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些什么菜，就按照我和一心最近的口味给你买了几份小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巫幼晴在对着乔浅初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手里捧着粥盒，轻声道：“谢谢你这两天都来看我。”在最困难的时候，幸好还有他们陪在她的身边。 乔浅初不是没有看到巫幼晴眼睛里面一闪而逝的黯淡，她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笑道：“谢什么谢，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吗？你快试试这些菜，有酸的有辣的。唐一心那丫头的口味太特别了，我不敢全按着她那个标准买。”她突然想起唐一心大半夜拉着她去吃臭豆腐的事情，嘴角忍不住上扬。 巫幼晴的胃口其实不怎么好，但在乔浅初的监督下还是吃进去了小半碗蔬菜粥。怀孕后她也没有刻意地注意过她到底是喜欢酸的还是辣的，最爱什么口味。因为身边没有人一起分享。当怀孕也变成了一个人的事情时，那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做了那个决定。 这个孩子……不能要。 等巫幼晴吃完饭，乔浅初起身收拾餐盒。刚收拾完准备拿去扔掉，回身就见申季扬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背后，手上拎着一袋东西。她瞟了一眼，看出那是他给巫幼晴买的午饭。 目光往上移，转到了申季扬的脸上。他也正在看着乔浅初，还对她点头打了招呼。乔浅初没动，拎着口袋的手指紧了紧，转头对巫幼晴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后便径直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打开又被关上。 巫幼晴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边，语声淡淡地问道：“签字了吗？” 胸口一阵发闷，申季扬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很平静的模样，反问她道：“你很想摆脱我吗？幼晴，你现在怀孕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把……” 巫幼晴截断他的话，“你听见我怀孕的消息时，有开心过吗？你我都知道，上次我们……是因为你喝醉酒。如果是在你清醒的状态下，你还会碰我吗？”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似在给时间让申季扬也认清楚事实，“我们结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现在把这个错误纠正还不算太晚。她现在也离婚了，你以后就可以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不管我们有没有离婚！”申季扬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脸色大变，猛地打断她的话头。这话说得太急，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他缓了缓，又重新开口道：“幼晴，我不会答应离婚。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怀柔她现在需要帮助，我只是做着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 “你这又是何必？”巫幼晴无力地抓紧了被单，“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她。我们两个人强行地绑在一起，只会为对方增加痛苦而已。季杨，你别再骗自己了。看清楚你的内心吧，不要因为我现在怀孕就改变什么。”她强自镇定地笑了一下，“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 申季扬正要开口，裤兜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他忽略不了，拿出来一看，来显是“巫怀柔”的名字。他捏着手机怔怔地站在那里，犹豫着。 巫幼晴看着，了然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接吧。” 申季扬却按了挂断键。 将手机放回裤兜，他走上前来，把一直拎着的袋子放在桌上，对她缓和了口气道：“或许我对过去是有怀恋，但这绝不是让我背叛你的借口。幼晴，我很清楚我现在身边的妻子是谁。她叫巫幼晴，不是巫怀柔。从你大学毕业到现在，我们在一起七年了，这七年不是七天。如果说……”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低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按下了接听。 “季杨，你在哪儿？”巫怀柔在手机那边柔声问道。 申季扬的目光转到巫幼晴的脸上，回道：“我在医院。” 巫幼晴一滞，胸口酸涩，但是没有出声。 “我……我发病了，你能来……”说到这里，巫怀柔轻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带了几分落寞，“算了，你还是先好好照顾我姐姐吧。” “你吃过药了吗？”申季扬低声问她。 “家里没胃药了……没事，我忍一忍，待会儿自己下楼去买。”软软的语气通过听筒传进申季扬的耳朵里，他不能装作没听到。 申季扬犹豫了很久，巫幼晴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通话结束后，他欲言又止地盯着巫幼晴。 巫幼晴从他刚才的三言两语中便已经猜到巫怀柔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巫怀柔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也不好好吃饭，自小就得了胃病。只是她没想到，她这胃病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你走吧，我累了。”巫幼晴不看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 申季扬皱着眉，叫了一声巫幼晴的名字。巫幼晴侧着身背对着他。他脚步动了动，上前一步又退了回来。最终，他站在离她两米远的位置，半晌，轻轻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身后重新响起了关门声。 巫幼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紧紧咬着的嘴唇终于松开，苍白的唇上留下一道齿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护士进来帮她换药。 巫幼晴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褪去，终是下定了决心对她道：“麻烦你帮我预约一下流产的手术，谢谢。” 第344章她的孩子 护士刚帮她换好了药，突然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停，像是没听清楚似的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巫幼晴抿了抿唇，努力地想要勾起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帮我预约流产手术吧，谢谢。” “你确定吗？”护士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盯着她，“你刚出了车祸，身体都还没养好，就算你再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是赶在这个时候。” 巫幼晴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被说动，“我主要伤的是腿，不是其他地方。麻烦你了。”她说完，便拉着被子躺下了，闭上眼睛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护士之所以和巫幼晴说这么多，是因为认出来她是谁。巫幼晴的漫画还是挺出名的，轻松搞笑，只是最近不见她再出新刊。小护士没想到某一天会遇见这个一直喜欢的漫画家，但却是在工作的地方，以这种形式——而对方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 半晌，护士轻轻叹气一声，随即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巫幼晴的态度很坚决。因为受车祸影响的缘故，她的身体暂时不能接受流产手术。她没办法，只能在医院里先养好身体。 这天，乔浅初再一次来看望巫幼晴。她到时，小护士刚从她的病房里走出来，两人迎面碰上。小护士心念一动，转头往巫幼晴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在乔浅初诧异的眼神中将门带上，对她轻声道：“请跟我来一下。” 乔浅初知道她是有话要对她说，于是点点头，跟在了她的后面。 两人在走廊拐角处停了下来。小护士手上端着东西，正对着乔浅初，认出她就是这几天常来照顾巫幼晴的人。她犹豫了一下，扯下口罩对乔浅初开口道：“病人想要做流产手术，你知道吗？” 乔浅初心里一震，摇了摇头--幼晴还没有把最终的决定告诉她，应该是知道自己会劝她放弃吧。 小护士叹了口气，“你是她的朋友，麻烦你劝劝她。我能看出来她很期待那个孩子，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流掉呢？生活中没有过不去的坎，她还有那么多喜欢她的画迷呢。”说着，她微微翘起唇角，解释道：“我就是她的漫画迷，签售会的时候见过，她刚来我就认出来了。” “谢谢你告诉我。”乔浅初点点头，也替巫幼晴道了一声谢，“我会把你的话都转达给她的。”说罢，她转身要走。 小护士动作极快地扯住了她的手腕，脸蛋微红，小声道：“其他的你不用说，否则下次帮她换药的时候，我估计就会紧张了。” 乔浅初被这个女孩的直率感染，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做了保证后，小护士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走进病房，巫幼晴不知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正靠坐在床头边上，翻看着一本杂志。 乔浅初拉了一张凳子坐在病床边，沉吟片刻后问道：“马上就要出院了，你想好最后怎么打算了吗？”她和申季扬不可能一直这么僵着，总得有一方站出来打破现在的局面。 巫幼晴缓缓放下了杂志，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很久，她抬起眼睛看着乔浅初，“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你都支持我？” 她的眼神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触到她黝黑的瞳仁时，乔浅初心里一软，但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她。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乔浅初轻声道。 巫幼晴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她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平缓，“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做决定，更像是在劝说自己。 “是不想要，还是不能要？”乔浅初再一次出声。 巫幼晴一震，不答。 “出于理智，我应该劝你把孩子拿掉。”乔浅初轻声道：“但是我们如果光靠理智活着，就不会有这么多故事了。” 巫幼晴的手指颤了颤，低头看着扁平的肚子。 她看不见任何，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个生命在跳动。 乔浅初知道没了这个孩子，也许巫幼晴可以斩断她和申季扬的关系，但代价就是痛一辈子。何况他们局内人之间的拉锯战自己或许看不清楚，她站在局外，申季扬对巫幼晴的态度和表情还有细微的情感变化，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巫幼晴听着，心里稍微动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眼神里的倔强丝毫没有减退--既然不能给予孩子家庭圆满的幸福，那么他何必出生，受这趟罪。 乔浅初看了看她，心里叹息，开口问道：“手术的时间被安排在哪天？” 巫幼晴知道自己瞒不过乔浅初，也不想刻意瞒她，便如实答道：“申季扬这两天去邻市出差，明天回来。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把时间安排在了今天下午。” “这么急？”这句话刚问出口，乔浅初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有了申季扬在，如果他想阻止这场手术的话，巫幼晴应该也进行不下去了吧。就是为了把他出现的几率降到零，幼晴才会故意选了这么个时间。 她沉默了。 午饭是乔浅初自己吃的，因为巫幼晴动手术前需要禁食。饭后，她回到医院，陪着她聊天来打发难熬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后突然响起了三下敲门声。随后病房门被推开，有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探头进来，对病床上的巫幼晴说道：“手术的时间到了，你可以换衣服准备了。” 乔浅初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握住巫幼晴的手指，触感一片冰凉，而且正在微微颤抖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巫幼晴。 巫幼晴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我去换衣服了。你放心吧，这只是个小手术，我很快就出来。”她说完，朝门口走去。 手上一空，乔浅初怔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够凉，但巫幼晴的手指离开时，她竟然觉得手上一暖——幼晴太紧张，她在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 这个孩子没了，一切都没了。从单恋到失子之恨，幼晴以后该怎么微笑？还能笑得出来吗？ 这边，巫幼晴换好了手术服踏进了手术室。 躺在手术台上，她全身僵硬。旁边有护士医生在做着术前准备工作，她盯着上方明晃晃的无影灯，思绪一下子就飘了很远。 她想起了她刚刚怀这个孩子时的事情。 她和申季扬的夫妻生活很少，就在她过生日的第二天晚上，他突然准时回家吃晚饭。当时她高兴了好久，做了好多菜，和他一起喝了很多酒。后来的事，便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了。她没有去想，他在抱她时，究竟把她当成了谁。 有了第一次反应的时候，是浅初刚怀孕不久，然后回来途游上班。她看着浅初孕吐，自己也隐隐有些不舒服。看着别人吃酸梅，她本来不喜欢这些零嘴，当时却没有拒绝女同事的示好。这一吃就吃上了瘾。 再后来，她以为是经期不准，怎么也没把这事与孩子联系到一块儿。 只是当孕吐来了，而月经也一直没来。即便迟钝如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怀孕了——在她和申季扬的感情还没明朗的时候，她有了。 她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申季扬，怕从他的眼睛里面读到不耐烦或是厌恶的情绪。怕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不要他。 她一个人瞒了这么久，在申季扬的面前表现正常，强迫自己吃没有胃口咽下去的菜，只因为她以前爱吃。她不能露出一丝异样来。 她一个人度过怀孕初期，一个人逛商场看母婴用品，一个人去书店翻看孕婴书籍……这些事，全都是她一个人熬过来的。 她怎么会说不期待这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珍惜，怎么可能不爱，只是…… “是不想要，还是不能？”乔浅初的话不断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是不想要吗……还是不能。 她要亲手杀了她期待已久的无辜生命，她要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都背负这样的心情，她要…… “准备麻醉。”医生戴上了口罩，对旁边的麻醉师说道。 巫幼晴被医生的话一刺，瞬间清醒过来。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麻醉师拿着针筒走过来，抬起了她的一只手臂。 浑身止不住地一颤，巫幼晴瞪大了眼睛，快要在麻醉师将针头刺入她的皮肤时，迅速地坐起身来，拂开了他的手，叫道：“我不做手术了！取消手术！我要取消手术！”耳朵里一阵嗡嗡地响，她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突然一阵更为清晰的恐惧。 她下不了手。 “你确定要取消手术吗？这可不是儿戏，你要慎重决定。”医生在手术台上见多了这样临时反悔的例子，他摘下口罩，平静地问道。 巫幼晴犹自处于惊吓中，脸色苍白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听了医生的问话，重重点头，“我确定。” 医生得到肯定的答复，对手术护士叮嘱了几句，把现场交给他们后便离开了。 乔浅初一直等在手术室外面，见着灯亮了又熄，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她立刻站起，疑惑地迎上前去问：“医生，手术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那医生看了乔浅初一眼，回道：“病人不想进行手术，所以取消了。” 乔浅初一愣之后，突然轻轻舒了一口气，望向手术室的眼神渐渐染上了些许释然。 巫幼晴穿着手术服出来了，步子缓缓，脸色苍白，右手紧紧揪着衣服下摆，显然刚才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 “浅初。”巫幼晴开口说了一句话，随即咬牙。 情绪千万，想要表达的也是千万。 乔浅初对她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过去。 巫幼晴身子一晃，乔浅初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两人缓慢地朝病房走去，乔浅初扶着巫幼晴在床上坐了下来，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和茫然。 “怎么办，我没法真的去杀了他。”巫幼晴抚摸着肚子，声音一阵哽咽，“我……刚才那一瞬间特别恐惧，我害怕失去他。” 乔浅初伸出手来，揽过她一边肩膀，手上稍稍用了力，“你没有失去他。” 第345章离开 很久之后，巫幼晴抬起了头，伸手拿了放在病床枕头下的手机。 “我没有看见过他对我笑。”巫幼晴突然开口，低声道：“我指的是真正的笑。” 乔浅初转头看了看巫幼晴脸上的表情。 “这么多年，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但不知道是谁。他守口如瓶，我有试探过，他一再缄口。但是怀柔回来的那一天，我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一瞬间不知道如何自处，希望自己彻底痴傻，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也许还可以继续这段婚姻。”巫幼晴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乔浅初静静听着。 “但是现在……粉饰太平也是徒劳。”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晃了许久，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那个电话她已经熟记于心，但是今后，恐怕要渐渐强迫自己忘记。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申季扬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喂。” 依旧是冷静而自持，只是将所有情绪都埋藏得深刻，无人察觉。 巫幼晴冷静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签字了吗？” 申季扬一顿，疲倦道：“我说了，我不会签。” “你只要画上两笔，就可以彻底断绝和我的关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迟迟不签，但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够尊重一下我们之间最后留着的那点脸面，别让我都撕扯干净了。”巫幼晴道。 “你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申季扬开口道，嗓音嘶哑。他已经一夜未眠。 很多话以前不说，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我等不起了申季扬。”巫幼晴也疲倦地开口，声音同样嘶哑苍凉，“我等了你七年，不打算等了，你告诉我想谈谈？这七年里你有无数可以谈的机会，但是你都没有开口，偏偏是现在你想要谈了？签字吧，其他的话我不想多说，我今晚就想拿到结果。” 申季扬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说了，我不会签……你就等我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行，我这边的事情马上处理完，我赶凌晨的飞机回来。” 巫幼晴冷着脸听着，突然掐断了电话。 她听见了申季扬口气里轻微到不可察觉的哀求。这么多年，她也是第一次听--那么多的第一次，偏偏在她离开的时候才渐渐出现，而这些都是之前的她期盼已久的。既然不爱，为什么要拉扯？既然一直没有死心，为什么还有欺骗？ 够了。 巫幼晴突然抬头道：“浅初，帮我个忙，算我最后一次求你。” 乔浅初目光闪了闪，开口道：“你说。” “帮我转院，帮我订机票，帮我离开。” “什么时候？”乔浅初低眼看了看时间--申季扬说赶凌晨的飞机回来，那么很有可能…… “现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乔浅初抬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她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穆南烟坐在门口的位置，手里手机的亮光投射在他精致的下颚上，有些晃眼。 乔浅初关了门，往穆南烟这边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来的？”她问的很轻，像怕惊扰了走道房间里谁的梦境。 “刚来。”穆南烟道，看了一眼病房，“怎么了？需要什么？” “幼晴想办转院手续。”乔浅初道：“我现在下楼给她办，等等让一心过来帮忙，你先回去睡一下。” “我去办，你们收拾了东西下来就行。”穆南烟起身道。 乔浅初看了看病房，也有些不放心，于是点了头，转身朝病房里走去，边走边拨通了唐一心的电话。 没几声便被接了起来，“干什么？终于解了我的禁足令？” “嗯。”乔浅初应道，停在了门口。 “真的？她状态好点了吗？经得起我闹腾了？”唐一心欢呼起来。 “不好，但是你来看看吧，兴许……这段时间都会少见了。”乔浅初道。 唐一心立刻安静了不少，“我马上过来。” 电话还没有挂断，便听见了唐一心大声呼喊苏季青的声音。 乔浅初推门而入，巫幼晴已经穿好衣服坐在病床上，不多的行李也都摆在脚边，抬头看了看进来的人，苍白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虽然有些勉强。 “走吧，我们去车上等南烟。”乔浅初开口道。 巫幼晴点头，跟着乔浅初一起下楼，等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之后，穆南烟走了出来，苏季青的车也缓缓驶近了停车的区域。 唐一心的小腹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突出，但是动作和姿态和孕妇一点都搭不上边，从车上跳了下来，小跑着找到了穆南烟的车，探头就去寻找巫幼晴。 巫幼晴抬头与唐一心一对视。 “我天，瘦成干了。”唐一心道，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我天……胖成猪了。” 苏季青也走了过来，开口道：“这么迟了，你们准备去哪里？” “转院。”穆南烟简单道。 “转哪里？”苏季青有些诧异，这里已经是最好的医院，还能转到哪儿？ “一个我认识的私人医院，医术不差，”穆南烟斜着看了车上一眼，眼神的方向是乔浅初，“重点隐蔽，找不到。” 他明白巫幼晴要转院的意思，也在第一时间找好了满足需求的医院。 巫幼晴感激地抬头看着穆南烟，穆南烟进了驾驶座道：“动作快些，我们先过去，车上三个孕妇都需要休息，不能熬夜。”最熬不起的就是浅浅。 苏季青立刻道：“好。”说着将正准备闲聊的唐一心一把拖走了。 “喂！我是孕妇！”唐一心大声抗议。 抗议无效，依然被拖走。 坐在车后座的巫幼晴突然抿了抿唇，听着唐一心和苏季青的打闹，脸色微微一暗，又叹了口气，恢复了正常。 穆南烟将车开动了，往夜色中驶去。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已经有几个护士和医生在门口等着了。 几人看见穆南烟，开口道：“是穆律师吗？” “是。” “病人在哪儿？”护士们将轮椅推了出来。 乔浅初半扶着巫幼晴从车上下来了，唐一心也随后赶到，过来帮忙，一起将巫幼晴扶上轮椅，送进了医院。 苏季青帮忙办理入院手续，穆南烟则走到了一边，开口道：“这个病人，我希望你们能够保密。” “我们明白的。” “谢谢。”穆南烟笑了笑道。 “哪里，穆律师无偿帮我们解决了那么多的纠纷，这点小忙不算什么……那我先去看看病人？” “好，拜托你了。”穆南烟道，转头寻找乔浅初的身影，跟了上去。 而此时飞往江城的一班飞机已经降落，飞机上的乘客陆续将手机开了机。 申季扬在机舱内没有信号，快步走了出来，拨通了巫幼晴的电话，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已经是凌晨三点——申季扬突然意识到了时间，挂断了还正在拨打的电话。 他这是怎么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幼晴应该已经睡了。 申季扬在路边等了很久，终于拦下了的士，到了医院。 往巫幼晴的病房走去时，一路想了很多。他还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但是面对巫幼晴那样的决心，他很清楚自己第一次……慌乱了。他知道不想失去，但是又不明白应该如何来挽回。 终于在病房门口站定，里面一片漆黑。 他伸手将门轻轻推开了，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空荡。 月光从大开的窗户照了进来，他一眼望去，床上的被子已经整齐地叠好，床边本该放着的那些行李全都不见了，桌上也是空荡荡的一片。 申季扬一愣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掏出了手机，瞥见了自己的手指，竟然在轻颤。 他打通了巫幼晴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在通讯录里找着，找了很久，找不到乔浅初的电话，一顿之后，拨出了穆南烟的。 电话被挂断。 穆南烟起身，看了看躺在巫幼晴隔壁病床的乔浅初，伸手关了门，给申季扬回拨了过去。 “喂？”申季扬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乔浅初呢？现在和你在一起吗？幼晴呢？你们在哪？” “她睡了。”穆南烟答。 “能不能……我是说能不能告诉我巫幼晴现在在哪？她没有在医院，我怕出什么意外。”申季扬道。 “她很安全，在经历了你的意外之后没有什么能构成意外。穆南烟淡淡地回道——浅浅因为这件事情奔波劳累，他已经够烦躁。申季扬半夜打电话过来，好在没有惊醒她，不然她孕期少有的安稳觉又缺了一次。 “她……”申季扬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她在你们那里是不是？” “不知道。”穆南烟答。 申季扬的手指紧了紧，“……我明白了。天亮了，我再联系你们。” 穆南烟皱了皱眉，将电话挂断了。重新回房间的时候，乔浅初仍旧侧躺着，睡颜安稳。兴许是累了一天，入睡变得特别容易。 “他打来的？”巫幼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很轻。 穆南烟的脚步不停，走到了乔浅初的身边帮她掖了掖被子，“嗯。”他的声音也很轻。 随即便是沉默。 穆南烟最后看了一眼乔浅初，转身再一次出了门，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季青坐在他的旁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沉默，闭眼休息。 第346章挣脱 这家私人医院果然做到了保密，这么多天以来申季扬翻遍了全城，也没有找到巫幼晴登记入院的地方。 早晨，乔浅初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算算日子，今天就是帮幼晴订好机票的时间。 想着，她坐起来，眼神转向隔壁已经空着的病床。巫幼晴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门口有个声音传了过来，“你醒了？” 乔浅初循声望去，就见巫幼晴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朝她走来。她脸色不太好，眼眶微红，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 “南烟呢？你看见他了吗？” 巫幼晴嘴角的笑容一滞，随即动了动唇，回道：“他帮我去办出院手续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出院手续？ 乔浅初眉头一皱，“决定好了？”她很清楚巫幼晴现在的处境。在和申季扬还没说清楚的情况下离开，等于变相的自动退出。 而这么久了，腿伤愈合，心里的伤口却愈发溃烂。她拿不准巫幼晴的态度，所以也一直缄口，不去试图和她长聊。 巫幼晴蜷了蜷手指，“嗯”了一声。她真的是想明白了。留在江城只会让他们三人的关系变得更加难堪，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她想留着孩子，但是又不想和申季扬有任何牵扯，那么……就只有离开。她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一定要断得彻底，自己将孩子抚养长大。 七年的时间，犯的傻已经够多了。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我打算回我妈的家乡看看，在业城。在那里我可以回到以前的平静生活，然后等待这个孩子出生。”她突然开口，另一只手抬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乔浅初想到了机票上的时间，就是今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巫幼晴做出这个决定，她私心里是支持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看出申季扬对巫幼晴不是丝毫没有感情。但在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他的心一直都被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所占据，不论他是惯性还是其他，巫怀柔参与了他们的爱情，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乔浅初沉默良久之后抬头，轻声说了句：“我们会替你瞒着他的。就算你去了那边，也要常和我们联系。” “好。”巫幼晴心里微涩地点了点头。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即穆南烟抬脚走了进来，对她们二人说道：“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步子一顿，他站在乔浅初身旁，看着她眼眶底下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向巫幼晴，他继续道：“申季扬刚刚给我打过电话，我敷衍过去了。” “谢谢。”巫幼晴抿了一下唇，右手手指无力地揪紧了衣服下摆，“我到外面走走透透气，半个小时后再回来。你们先吃早饭吧，不用等我了。”说罢，她转身出去了。 穆南烟回头见乔浅初的眉头依然皱着，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沉吟片刻，他缓缓说道：“你放心吧，他们会在一起的，这事不用我们多操心。” 乔浅初眉尖一挑，嘴角忍不住漾出点笑意来，“穆律师改行穆算子？” 穆南烟轻笑一声，开口道：“如果巫幼晴潜意识里真的斩断了两人的所有关系，为什么选择她母亲的家乡？如果申季扬真的对巫幼晴什么感情也没有，为什么凌晨寻人，到现在还一家一家医院地查巫幼晴的信息？” 两人目光一接，乔浅初瞬间就读懂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巫幼晴这一走，也是给了申季扬做出选择的时间。如果申季扬不找巫幼晴，那她也可以摆脱三人的恩怨纠葛，在业城平静地等待孩子出生；如果申季扬最终选择她，在巫幼晴为数不多能去的几个地方一一筛选，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舒了口气。 吃过早饭，唐一心和苏季青也刚好吃完了早饭，到达医院。 唐一心不知道和苏季青起了什么争执，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她时不时地回头对着他轻哼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季青笑着看了她一眼，大步上前，伸手拉起了唐一心的手臂，开口笑道：“姑奶奶，我错了，错得离谱，罪该万死。待会儿你和他们坐一个车，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们聊天。” 唐一心撇了撇嘴，“幼晴都要离开江城了，以后回不回来还说不准呢。” 苏季青反应极快地接话道：“她即便不回来江城，你也可以去找她啊。”他说着瞟了她一眼道：“只要你一句话，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唐一心脚步一停，斜了苏季青一眼，虽然还板着个脸，但嘴角却不可抑制地牵了起来。 和乔浅初他们碰面后，五个人开了两个车往机场的方向驶去。 苏季青自己一个人开着车跟在穆南烟的车后头，突然就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快，让唐一心这只小猴子坐穆南烟的车——车内太安静，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穆南烟车里的气氛却不像苏季青想的那般轻松欢快。因为除了巫幼晴的手机，其余人的手机都轮着响了个遍。 号码是申季扬的，巫幼晴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的手机从昨晚离开医院后便关了机，为的就是不让申季扬找到她。 唐一心从一开始就看申季扬不顺眼，一知道号码是他的后，直接就将他拉黑了。 最后一个电话，他打给了乔浅初。 手机就在乔浅初的手里震动着，她想了想，按掉了，回头看了巫幼晴一眼，抿了抿唇。 乔浅初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接吧，否则没完没了。”穆南烟开口道。 乔浅初的手指犹豫一下，在屏幕上按下了接听。 她没说话，静静等待申季扬先开口。 似是不相信最后一个电话竟然被接通，申季扬愣了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开口说道：“她在哪儿？请你告诉我。” “如果有必要说，我们也不会刻意隐瞒。”乔浅初声音冷淡。 “我……”申季扬沉默了下来。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还是先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吧。你让她失望了七年，她有几个七年，几辈子经得起这样的消耗？”乔浅初说完，挂了电话。 她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有力地撞击在了巫幼晴的耳膜上。 巫幼晴垂下眼睑，指甲在掌心掐了一下。申季扬的电话没有再打来，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车内没有人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很快，一行人到了机场，送巫幼晴进候机大厅。离登机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巫幼晴拖着行李箱，面对着乔浅初几人，眼睛里稍微有了一丝笑意，“就送到这儿吧。离别的话就不说了，因为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好。你保重。”乔浅初朝着她微微一笑，心里很多话，说出口时只变成了这四个字。 唐一心捂了捂眼睛，嗷了一声，“都说怀孕后这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呢。”她说到这，自己都忍不住有些鄙视自己，随即微红着眼眶对巫幼晴道：“你可一定要回来，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去了，咱们不一定非要那一个！我的孩子可不能少了你这么个干妈！” 巫幼晴点头笑着，“好。”她说完，分别朝穆南烟和苏季青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然后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干脆地转身朝安检处走去了。 “走吧。”穆南烟伸出手揽上了乔浅初的肩膀，说了一句。 巫幼晴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人潮中，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乔浅初收回目光，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跟着他们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申季扬的车上坐着巫怀柔，两人正往机场这边疾驰而来。 一路上，申季扬的心一阵狂跳，速度快到让他透不过气来。他翻遍江城都没有翻到她的行踪，却意外查到了她订了航班……航班……没有想到巫幼晴真的是说走就走，连一句告别都不跟他说。 他本来是没有带上巫怀柔的，但他刚从家里出来，就见巫怀柔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 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她解释，他索性把她一起给带上了。 “姐不会真的这么狠心离开我们吧？”巫怀柔侧头盯着申季扬坚毅的下巴，柔声说道。 要是在以往，无论巫怀柔说什么他都会耐着性子听。好的坏的，她任性无理的要求，他如果能做到就一定会满足她。但此时，他已经无心顾及，也没有回答的欲望。 他满脑子都是巫幼晴为什么要离开……她的腿伤还没有好全，孩子不知道有没有流掉，如果流掉了……她现在的身体承受得了吗？ “季杨……”巫怀柔见他这么久都不说话，叫了他一声。 这个称呼听得申季扬眉头一皱，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路况，说道：“叫我姐夫。”他说出口的话自己都是一愣——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这么迟了，他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巫怀柔心里一震，嘴角的笑容也立刻僵住了。 她轻声开口：“你这是让我改口吗？我从一开始就叫的是你的名字，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姐夫。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你觉得这个是姐姐离开你的主要原因吗？” 第347章他错过了 “她没有离开我。”申季扬开口道，抿了抿唇，车速却在心烦意乱之下再一次加快了。 巫怀柔顿了顿，转头看向了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开口道：“她离开了。你认不清事实，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从前或许是。”申季扬苦笑了一声。 巫怀柔抿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申季扬停在了红灯前，望着前方开始流动的人群，手指在方向盘上紧了紧。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傻子？”申季扬突然转头看着巫怀柔道，语声里的苍白无力十分明显。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显露出这样的情绪，他甚至很长久以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巫怀柔的眼神闪了闪，开口道：“你别多想。” “你给我希望，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拉扯着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一直都明白，也一直都甘愿配合这样一场戏码。”申季扬淡淡开口，看着前方，眼里的迷雾渐渐消散，思绪开始明朗。 他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法庭上耗光了所有的理智和热情，所以回归生活的时候才会显得这样愚蠢和不自知。 巫怀柔紧了紧手指，没有说话。 红灯闪了闪。 申季扬再一次开口道：“七年前你身边站着的人都闪闪发光，我也努力让自己做到闪闪发光。我不擅长表达，而你给了我所有的鼓励和希望，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十分感激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申季扬。” 不是她的鼓励，当时那个不善言辞的少年便不可能找到属于只的发展空间，不可能站上辩论场去和其他人理智地陈述自己的观点，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年的沉淀之后，终于做除了一些成绩，能拿的出手，对得起自己的一生。 “除了感激，就没有其他了？”巫怀柔转头看了看申季扬，不论怎么控制，唇角的一丝讥讽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的。 申季扬深吸了一口气。 巫怀柔的问题太过尖锐刺耳，直接扎进了他内心里最为阴晦肮脏的那一面。他不清楚，不明白，不了解，在模糊了自己感情的这么多年里，是否将感激当成了爱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从来没有痛过，因为一直都知道不管如何，只要他转身回家，就总有个身影会无条件地在那里等着……他终究是活得太过自私。 “回答我。”巫怀柔开口道，声音依旧轻柔。 绿灯已经亮了起来，后面的车正在烦躁地按着喇叭，声音刺耳，此起彼伏。 申季扬却再没有动作，垂头看着自己已经泛白的双手，紧紧扣着方向盘，仿佛已经没有知觉。 巫怀柔转头等着，她在等申季扬一直缄口的答案。这段畸形的关系里，谁都没有真正将那些感情挑明了说。或许挑明了，她便真正输了，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申季扬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没有。”他道。 突然释然。 这么久以来都不明白不清楚的答案，在刚才那一刹那间脑海里巫幼晴苍白的脸闪过时，突然就意识到这个答案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 巫怀柔一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靠上了座位。 申季扬的手指松动了，开始往前开。 后头的车子越了过来，对着他的车窗大骂，他也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地看着前方。 谈话仍然没有结束。 “我知道你婚姻生活不幸福，也觉得你一个人孤苦，同时也知道……”申季扬笑了笑：“你拿我当备胎。” 巫怀柔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你回江城之后，我也无数次问过我自己，要不要离婚，要不要正视自己的感情……很多个要不要，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我没有头绪，也无从清理。我和幼晴一开始并不是因为感情在一起，合适的时机合适的身份，她的意外表白和你的突然离去，都是我当时答应的无数个理由之一。”他道。 空气里淡淡的尴尬在流通。 申季扬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这些，巫怀柔也从来没有问过这些。 陈年往事随着一人的猛然抽离，而被迫浮出水面，那些已经生锈了的记忆，也终于被翻了出来，干巴巴地述说。 “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过了为谁动心就赴汤蹈火的年纪。”申季扬开口，终于转头看了看巫怀柔，叹息一声，“但是谁都怀念那样的年纪，谁也都最难忘记那样的记忆。我执着了那么多年，你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始终都轮不到我，而我被你推在合理的距离之外，当一个心知肚明的傻子。而你知道吗，喜欢和爱一旦过期，也还是会有惯性。” “所以你对我也只是惯性？” “是执念，始终没有得到过的那种执念，执着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我整段残缺不完整的少年时期，在那样的年纪里只看得见一个人，这个人却看不见我。”他开口，说的不知道是自己的故事，还是幼晴的。 “你现在看明白了？”巫怀柔道。 “已经明白很久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巫怀柔轻声细语，一阵扎准了申季扬的痛处，“你现在明白了，想回头了--或者说你一直都没有走到我这边来过，如你所说是种惯性。而我姐，对你，会不会也只是一种惯性？” 申季扬的手一紧，良久，开口：“……那就趁这种惯性还在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去。” “她的身边是哪里，你又怎么知道。”巫怀柔看向了窗外，“从小她就比我聪慧，比我优秀，比我要开朗许多。很多我费尽心思拿到的东西，她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够轻易得到。她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我们三个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或许说不清楚，但是她都看得明白。她不顾一切地投入时没有得到回应，一旦抽身离开了，你觉得还会有接近的机会吗？” 她话里的情绪丝丝飘散，在车内散落，整个空气里都是淡淡的不甘。 她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也从来都没有想要去做好人。好人在这个世界上扮演弱者的地位，从来都是如此--在她最无法承受外界压力的时候，偏偏扮演的就是弱者的角色。 对于申季扬，她也一直没有真正动过心思，只是见证了自己蜕变过程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舍。她承认所有应该指责和谩骂的话语，全都承认，她不甘和嫉妒的同时，在看见申季扬眼里依旧迷恋的目光，突然就放不开手了。她将距离维持在适当的范围之内，知道了申季扬已经是江城著名的律师时，便更是难以自拔地陷入这段关系中。不管是虚荣还是需求……她都没法完全放开。 当弱者太久太久了，一旦沾染了黑暗的东西，比别人进入黑暗的过程就要缩短许多。 申季扬的车子突然停下了。 他靠在了路边，开口道：“抱歉，这里很多出租车，你拦一辆回去吧。” “你呢？”巫怀柔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申季扬会将自己扔下。 “我去机场。”申季扬道。 他只能查到巫幼晴的身份证在今天订了票，查不到是哪个航班。估计这航班是穆南烟在帮忙订的，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自然就不会在明面上显示出来，要查可以，只是已经来不及。 所以他必须赶去机场，必须，迟了一分一秒就什么都结束了。 “抱歉。”申季扬继续开口，眼神坚定。 巫怀柔抿了抿唇，半晌，终于伸手开了车门。 车门一关，申季扬的车子就立刻冲了出去，巫怀柔看着车的背影，怔愣了许久。 申季扬一路冲到了机场，将车停好之后，转头便看见了从过道里出来的几人，瞳孔一缩。 穆南烟和乔浅初走在前面，过马路的时候他伸手护了她一下，乔浅初抬头对着穆南烟笑着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唐一心蹦着过马路，苏季青则在后面追着拉着，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 如此扎眼的两对几乎是在瞬间就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申季扬手一颤，想到了那个可能。 他们出来了……幼晴……已经走了。 乔浅初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伸手将穆南烟的手一碰，穆南烟反手一拉，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几人都看见了申季扬。 申季扬抿唇，大步走了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我们先去开车。”苏季青道，带着唐一心离开。 “开什么开？！”唐一心推开苏季青，转头道：“舍得来了？知道自己脑子里装的是哪个牌子的浆糊了？” 申季扬开口，转向了乔浅初，“求你，告诉我她在哪……” “嘿你逮着脾气好的上是吧？”唐一心撸着袖子往申季扬那边走去。 苏季青将她一抱，拖着离开。 唐一心边被苏季青抱着拖走，边回头道：“阿初！弄死他！弄死丫的！在两条船上劈叉了还！” 乔浅初转头看向唐一心，比了一个手势，唐一心看懂了，立刻停止了骂声——她没有理解错误吧，刚才阿初的意思是……好？ “她十分钟之前进去的。你不会知道去了哪里。”乔浅初就说了两句话。 申季扬一颤——十分钟，他只错过了十分钟，如果早一点……如果路上不要耽搁……不要和无怀柔讲那些话……是不是就赶上了？他不会知道去哪里……意思便是他们瞒到底了。 申季扬往后退了退，身子摇晃了一下，抬头。 “你错过了。”乔浅初看着他道。 申季扬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神态苍凉，怔愣着望向机场。 穆南烟伸手带着乔浅初离开了。 走远了，穆南烟转头看了看申季扬的背影，开口道：“他迟早会查到，现在不告诉他也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乔浅初开口：“就是单纯虐他一下。”七年了，他才想起来要追一个在这七年中遍体鳞伤的人，能这么简单吗。 穆南烟被乔浅初的话逗笑了，刚要张口，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张子善。 第348章她去找他 “喂。”穆南烟接了起来。 张子善听见穆南烟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出事了。” 穆南烟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示意她先上车。 乔浅初看了看他，点头，转身朝车上走去。 穆南烟拿着电话在一旁站了许久，眉头始终锁着，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在倾听。 电话一讲就是半小时，穆南烟抬手看了看表，开口道：“先这样，我送浅浅回去，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张子善开口道：“好。” 穆南烟挂了电话，上了车。 乔浅初抬头，看着穆南烟有些沉下来的脸色，诧异道：“怎么了？” “没事。”穆南烟笑了笑，将她的头发轻轻一顺，发动了车子。 乔浅初这才安心了些。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唐一心的名字，乔浅初接了起来。 “改道走！走旁边那条小路，前面出车祸了，好像挺严重的，人已经送到医院里去了，现场被围起来，堵得很。”唐一心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穆南烟将话复述了一遍。 “哪条路？”穆南烟开口。 “杏林大道。”唐一心在听筒里接话。 乔浅初和穆南烟在听见这个街道的名称的时候都是一愣--她记得当时相亲的时候，同一条路，她去时忐忑，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当时出租车的司机走的也是这条路，因为别样的心情和别样的人，她每次听见时都会觉得亲切。穆南烟更是，这条路通向法院，他每天都要经过。 “杏林......”穆南烟沉吟了一下，将车头调转。 江城的治安还算好，但是飙车党特别多，大多都是一些着装怪异的青年，所以车祸隔三差五地发生，政府也有禁止过，但是根本没法严查。都是些未成年人，抓住了，不过关几天，出来照样聚集朋党，玩得更凶，于是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难怪车祸频发。 车子往前方驶去，穆南烟却突然在岔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前方的道路--确实被封锁了起来，隐隐可以看见地上散落的残渣，路边的一棵树都已经有半边焦黑--不仅是车祸，还有小面积的爆炸？ 他思忖片刻，开口道：“浅浅。” 乔浅初“嗯”了一声转头。 穆南烟将目光调转回来--本来是有心瞒着的，她在孕期，这些事情他能处理便处理了，何况那人对于他们来说，也已经是过去式。但是看这个状况，大概瞒不了多久，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听说，还不如自己直接告诉她来的要好。 “怎么了？”乔浅初问道。 穆南烟的眼神往岔口的方向再一次一瞟，半晌，开口道：“柏蕊逃出来了。” 乔浅初一愣，皱眉抬头。 穆南烟继续道：“刚才的电话是张子善打来的，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乔浅初恍惚间想到了上一次见到柏蕊的场景，开口道：“她会来找我。”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柏蕊的心不死，这一次的出逃也一定是为了找她。不论是想和她鱼死网破还是其他，柏蕊就算是最后要逃走，也一定会先来找自己，因为她不甘心。 穆南烟的目光再一次往岔口那边围起的警戒线看了一眼。 乔浅初这才终于意识到了他目光里的含义，瞳孔一缩，开口道：“那边？” “嗯。”穆南烟点头。 车祸。 医院里的那么多患者治疗，对真正有病的人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不论是从系统的措施、严密的看护还是经验老道的医生来看，都是最好。只是对于没有病的人来说……无异于地狱。上一次见到柏蕊时她还在强撑着，但精神已经是强弩之末，稍稍一崩就有可能断裂。 这样的情况下她逃出来了，开车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结局吗。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儿。 “先追上唐一心的车吧。”她道。眼神再一次飘向那棵焦黑了一半的树--这样的车祸，大概留不下生命了。 穆南烟点头。 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乔浅初低头看见了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眼神一闪--幼晴。 “幼晴。”她开口。 巫幼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语声淡淡：“我到了，现在准备去趟超市，买些生活用品，然后回家做饭--只做一人份。” 乔浅初抿了抿唇，开口道：“平安就好。” 于是两人都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巫幼晴试探性地开口：“出什么事了？” “没事。”乔浅初点头：“我和一心空了，就去看你。你别长住，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好。”巫幼晴笑了笑。 电话挂断。 乔浅初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不知道说些什么。 身边的坏消息太多，这样的一个不算好坏的消息，让她一时间只能沉默了。她对柏蕊的恨意从乔美琳死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这种情绪是她目前为止感受最强烈波动也最强烈的那一种。她的恨有方向，有目标，有准确到细节的窒息感……但是那个目标突然抽离，所有连带着的记忆也都抽空，她突然不知道该恨谁，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闭了闭眼，小憩。 医院。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柏即晨站在医院的过道上，抿唇不语，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个人的通话拨出键，只是始终得不到回应。 一旁的哭声已经接近沙哑，一个妇女几乎晕厥，哭抽了过去。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祁学深和郑冰气喘吁吁地赶到，看着柏即晨，怔愣了好久。 “她……”祁学深开口，语声艰难。 “什么时候出来？怎么发生的事情？我看见外面都是警察，很严重吗？” 柏即晨的手指仍旧在拨通着，开口道：“很严重。”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郑冰的手指一松，包包掉落--柏即晨说严重，那便是真的严重了。 她的目光转向了从她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撕心裂肺的哭泣的人，一愣。 “和柏蕊撞上的是一个卡车司机，不知道怎么引发了爆炸，那人当场死亡，”柏即晨低声道：“这是他的家属。” 郑冰的手指一抖，祁学深的表情也是瞬间变色。 当场死亡……那人当场死亡，那么柏蕊呢？柏蕊…… “我要进去。”祁学深突然道，抬腿往手术室里走。 柏即晨伸手一拦，开口道：“她在昏迷，你不要干扰医生的手术，现在还有一丝希望。” “车都爆炸了！哪来的希望！”祁学深突然吼了出来，眼眶发红：“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医院吗！她为什么会出来？！怎么出来的？！穆南烟怎么可能让她出来！”祁学深吼过，一拳砸入了墙体，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柏即晨。 柏即晨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抿了抿，开口道：“是我。” 祁学深捏紧了拳头。 郑冰也咬牙看向柏即晨。 柏即晨的拳头也紧了紧，“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在里面的状态你们也看见了，离疯了也只有一线之隔，我每一次去，她都求我让我帮她逃出来。逃到国外，逃到天涯海角，哪里都行，总有穆南烟伸手触不到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她？她那个样子能开车吗？！”祁学深怒吼着冲向柏即晨。 郑冰忍不住咬牙，伸手拦住了祁学深，艰难地扯着他道：“你别吼了，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听他说完！” 柏即晨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买通了护士，让护士到合适的时间和她换一下衣服，至于签证护照和国外的住处，我全部都办好了，只是……今天不是约定的日子，她先换了衣服，逃出来了，大概是在去见谁的路上。” 他说完了，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不停地按下手机屏幕上的接通键。 依旧是无人接听，或是正在通话中的忙音。 柏即晨捏紧了手机，抖了两下，不死心地继续打。 “见谁……”郑冰摇头，身子一软坐到了凳子上，“还能见谁……她要是不这么傻，今天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祁学深慢慢冷静下来了，手指都几乎僵硬。 柏即晨突然将手机一扔，低声笑了起来：“好……很好。看来是我一直低估了穆南烟。” “你打电话给他？”郑冰尖声叫了起来。 现在打电话给穆南烟，就算是柏蕊醒过来了，不是又要再一次被扔进那个精神病院里去吗？她逃得掉吗？ “现在是想她醒过来之后的事情吗？”柏即晨看了看郑冰，眼神突然一痛，“她昏迷过去之前，求我把穆南烟带过来。” 郑冰咬牙，祁学深脸色苍白地后退。 “他不会来。”祁学深苍凉道。他们都很清楚穆南烟的性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柏蕊去触碰他的底线，现在耗光了穆南烟所有的耐心和善心，他不可能再回头。 “我知道。”柏即晨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苦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相信因果报应，直到它落到我自己的头上。” “因果报应……”祁学深咬着牙，闭了闭眼，“不全是。他只是碰到了一个可以爱那人超过爱自己的人。”他也是一样，只是还不够幸运，得不到回应罢了，终究要落空。 一时间死寂。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边走边将口罩给解开了。 “谁是家属？” “我。”三人同时道。 第349章打上门来 穆南烟的手机不再响了，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他转头淡淡地看了手机一眼，表情冷静而漠然。 再一次抬头看向坐在身边已经有了些许睡意的乔浅初的时候，目光就染上了淡淡的温柔。 医院。 医生已经离开，赶着去做下一台的手术。 柏即晨的耳朵里还是轰轰地响着，耳膜被一句话狠狠地撞击着，他怔愣地看向手术室。 “不可能。”祁学深的喃喃自语已经代替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我们尽力了。”医生的话现在的撞击着这个窄窄的过道。 柏即晨定了定神，坐了下来。 “把病人推出来，我们马上要进行手术了。”医生在手术室门口开口道。 说着，他戴上了口罩，往这边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哭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冷静的家属，一开始看见那人的模样，他还以为这一次势必会有医患纠纷。 柏即晨坐了很久，听见这一句之后也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地板没有说话。 瓷砖上映出他模糊的身形，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柏家现在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祁学深痛苦地在墙边蹲了下来，郑冰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嘶哑地发出呜咽。 “失血过多。”柏即晨耳朵里只有这一句话。 失血过多，这是怎样的死法……他最清楚。他踩着那么多人上位，也直接或间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从来对报应一说不屑一顾。只是这四个字，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震颤。 手术室的门内有些响动了，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了。 柏即晨突然站了起来，往医院门口走去。 身后突然响起了郑冰的尖叫和祁学深的怒吼，他往门口走去，没有再看，一直走到了车边，坐了进去。 一路疾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想了很多，思绪也都是在来江城之后的回忆。 车子停在了路边，他下车，买了酒一路疾驰到了江边。 江城最长的那条江，他记得谢西恬爱来。 对，西恬……他们都失去了不少，是吗。 柏即晨将酒带了下来，脸上依旧是冷静淡然的表情，只是嘴角始终都是抿着的，眼神复杂而沉重。 他靠在江边，冷风吹过，反而更加不清醒了。 在这个江边有很多回忆，比如和西恬相拥，一起看周边的夜景。这里已经离城市的喧嚣太远，他每每到来，还是觉得温暖舒心——这个世界上让他觉得温暖的地方，已经不多。 很快，一瓶饮尽。 “真的要告别了。”柏即晨轻声道，笑了笑，将瓶子随手一抛。 没有声音。夜已将至。 他突然睁开眼睛，捏了捏手指，烦躁顺着酒意就上来了。他这几年都是靠酒精来麻痹自己，痛苦和觉得快要承受不了的时候，都是这样。 闭了闭眼。 强烈的悔意也一起涌上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不组织柏蕊来江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来之后，还要一起跟着她在这里自讨没趣，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始终存着那一点希望，认为过去能够束缚什么。他和柏蕊，都太傻了。 至于穆南烟……柏即晨突然定了定眼睛。 别墅区里。 乔浅初正在房间和唐一心一起研究一个母婴画册。 “真的真的，我一开始也不信的！”她开口道：“但是我看很多人说，这个真的是有效的。只要你盯着自己喜欢的婴儿的图，你的孩子就会和他长得一样……” 乔浅初没有看她，而是一件一件地翻出自己囤的婴儿的小衣服和小娃子。孩子出生是在冬天，她要一点一点将所有的东西都备好了，才安心。 穆南烟在客厅里和苏季青说着什么，两人都互相能够看得见对方，她只要一抬头，就能和他对视上。 “你不信啊？”唐一心拿着画册凑过来了，“你看看这个，我喜欢这个。” “你孩子出生了要是真长得像着画册上的哪一个……”乔浅初斜了一眼抿了抿唇，“那苏季青只能深夜痛哭。” 唐一心一噎，伸手来打乔浅初，“我去你丫的！都要当妈了这嘴还这么欠……” 乔浅初笑着躲开了，眼神却在触及书柜的时候闪了闪。 她看见了那本书，想到了上一次失去孩子的时候，伸手将自己的肚子摸了摸，眼神坚定了不少。 不管这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唐一心也是突然一阵沉默，她是知道柏蕊送进医院的事情的，也想知道结果，只是张子善的电话迟迟还没有打来，她怀疑柏蕊会不会是重伤什么的……到时候出来了，以柏蕊狠毒的性子，这一辈子不报仇是不会罢休了。 她眉头一拧。 “阿初。”唐一心突然开口。 乔浅初应了一声，抬起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意味都不明朗。 “要是这一次还是没完没了的……”唐一心看着她道：“你要保护自己，我也会保护你。” “嗯。”乔浅初面上应着，心里感动。 唐一心很少和她有过这样的交流，连认真都是少有。 “我是说真的，他们兄妹两个从来都没有什么悔过之心，说不定现在还以为是我们的错。”唐一心开口道：“你想想柏即晨，他能为前途抛弃谢西恬一次，回来之后居然还有第二次。他有多喜欢谢西恬？我是没有看见过，但是听说是挺喜欢的，那么他这么喜欢的人都可以随手丢弃，更别说别人了……还有柏蕊，她这一次要是真死了，也是她自己逃出来还想着报仇，如果没有……我们或许要准备好孕期抗战了。” 乔浅初一愣，抬头笑了笑道：“怀孕了之后居然比平时想的仔细了。”她认真看了一眼唐一心。 唐一心撇了撇嘴。 “没关系。”乔浅初再一次开口，语声依旧是淡淡，“不管是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砰砰砰！”门响了几下。 不是按门铃，而是敲响的，动静不小不大。 穆南烟在客厅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随后拿起了手机，果然，上面有了一个未接电话，来自柏即晨。 他起身，伸手开门。 门外一张已经带了醉意的脸缓缓出现，盯着穆南烟的眼神也是深沉而带着微微的恨意。 “来了。”穆南烟笑了笑。 “穆南烟，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短信，你为什么不回？”柏即晨开口道：“你连见最后一面都这么困难？” 最后一面。 穆南烟接收到了这句话里更深一层的含义。如果是最后一面的话……柏蕊是已经死了。 他抬头看了看柏即晨没开口应道：“嗯。” “你叫乔浅初出来。”柏即晨开口道。 “你有话直说，”穆南烟轻讽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试图再提出这种我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柏即晨突然动手，一拳朝穆南烟打了过来，穆南烟一躲，打在了门上。 随后他没有躲闪，而是伸手直接在白即晨的脸上来了一拳。 “我不会因为你醉酒就给你这些行为找理由，柏即晨，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穆南烟开口道。 “柏家就剩两个人，讽刺的是……”柏即晨不管脸上被打的地方已经生疼，继续伸手和穆南烟扭打在一起，“他妈三个人的死法都一样！失血过多！我去你妈的失血过多！”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办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吗。”穆南烟将柏即晨反手按在了门上。 柏即晨一挣，没有挣开，第二次蓄力，终于挣开了。 “什么情况！”唐一心从里面跳了出来，立刻被苏季青拉了回去。 “别说话，回房间。”苏季青伸手将她护了护，心跳都差点给这姑奶奶给吓停了。 唐一心开口道：“打架吗？我来帮忙……” “你是孕妇……浅初？”苏季青开口叫了一句，乔浅初却已经往门外走去了，站在了门边。 柏即晨一愣，没有动作了。 穆南烟瞳孔一缩，立刻加大了力道，甩开柏即晨，大步走到了乔浅初的这边。 乔浅初看着柏即晨的样子，也明白事情的结局了。 “柏即晨，不要因为死人已经死了，就彻底忘记她做过的那些该死的事情。”穆南烟开口道。 柏即晨低声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说过她不该受到惩罚……” “我不想解释，没有必要去说一些你永远听不懂的道理。”穆南烟将乔浅初往身后带了带，“要么等你清醒了再打一架，要么你离开，我指的当然不仅仅是从这里离开。” 柏即晨一滞，“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一点旧情都不顾。” “顾旧情的前提是有旧情。” 柏即晨沉默，稍稍清醒了些。 乔浅初低头，看见穆南烟牵着自己的手上有些许擦伤，皱了皱眉。 “失血过多。”乔浅初突然开口，看了柏即晨一眼。 柏即晨皱眉看了过来，看见了乔浅初的目光，一滞。 乔浅初突然笑了起来，眼里有沉痛，在抬头的一瞬目光突然凌厉了不少，“这样的死法，你居然还有脸打上门来？” 风一吹，酒醒了。 最后一点不清醒的意识都消散，柏即晨愣了愣，突然响起了了乔美琳的死，似乎也是同样的……他抬头。 “南烟。”乔浅初开口道：“我们进去吧。” 穆南烟点了点头。 “门你随意砸，只是我提醒你一句，”穆南烟道：“柏家还有一个人，你别作弄得一个都不剩了。” 门“咔”地合上了。 第350章何时了 柏蕊的死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来，直接传到了远在苏城的沈碧耳里。 虽然她暂时离开了柏即晨，但却一直让人关注着他身边的事。一得到这个消息，她连夜从苏城坐了时间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去江城。 半夜时飞机才到，她下了飞机后坐车直奔柏即晨所住的酒店。路上，她望向车窗外，目光掠过飞速倒退的景物，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提包的带子。 车子很快便到了。沈碧下车付了车钱，走进了酒店大门。 来之前，她没有打电话给柏即晨。怕的就是从他的口中听见什么拒绝的话语。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从来都没有需要过她。他很强大，和她之间也不过是利益的合作。虽然是她一厢情愿地喜欢着他。 电梯门开，沈碧按着记忆中的房间号找过去，站在门外顿了顿，然后按响了门铃。 她一直按了很久门才被打开。她本来以为房间里面没有人，本想就此离开，转身的刹那，门应声而开。她心一跳，回身一望。 柏即晨从穆南烟那里回来之后浑身酒气地站在门内，眼睛里还有血丝，看了看她，许久之后认出来了，问道：“你来干什么？” 沈碧和他离了一米多远的距离，转身过来，一股浓重的酒味直冲鼻间。 她本以为柏即晨和柏蕊的关系很冷淡，如果不说，她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一个妹妹。但现在看来，柏蕊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至少比她重要…… “我来看看你。”沈碧动了动唇，然后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的面前，微抬下巴看着他。 柏即晨一只手扶着门边，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里还拎着一瓶酒。闻言，收回手揉了揉眉间，往旁边侧了下身，让沈碧进来。 门关了，沈碧在玄关处找了一双柏即晨的拖鞋换了，这才朝里面走去。 等看清楚客厅里面散落了一地的空酒瓶时，沈碧脚步一滞，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柏即晨站在她身后，身体一晃，堪堪稳住了。 沈碧伸手来扶。 他声音低沉地道：“我不知道……我的头很疼，快要炸开了。”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柏家就剩下他一个。要是以前有过埋怨柏蕊的情绪，那么现在随着她的离开已经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毕竟是他的妹妹。 柏即晨的呼吸很烫，双手的热度也惊人。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令沈碧身子一僵，随即引起了一阵震颤。 柏即晨离得越来越近了，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的皮肤上。 沈碧的肩膀突然一沉，他将头靠在了上面，意识也有些不清醒了。她屏住了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两人的距离这么暧昧，她不是没有感觉到。柏即晨喜欢谁，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谁，她也不是没有察觉。之前合作时，沈淑萍一直让他帮忙报复穆家，但柏即晨矛盾的举动还是让沈碧发现了端倪。 他喜欢谢西恬，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但即便是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柏即晨如果现在要对她做什么的话，那她也拒绝不了，或者说不想拒绝。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下，还有什么意义？”柏即晨缓缓开口。 沈碧一愣，心里一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柏即晨。 柏即晨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爸妈走了，柏蕊走了，连你也走了，为什么……我以为至少还有你会等我。” 沈碧没有动作，僵硬着身子任柏即晨抱着。 她爱他。即便他把她当成了别人。 柏即晨的手一动，双手圈住了沈碧的细腰。两人的身体贴合，沈碧脸上一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柏即晨便将她的身体一扭，让她完全面对着他，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激烈而又绵长。柏即晨的唇舌就如他整个人一般具有攻击性。他直接撬开了沈碧的牙关，开始攻城掠地。 沈碧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她无力地抱着柏即晨。只觉得随着这个吻的加深，她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沈碧揪紧了柏即晨胸前的衣服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即晨……”沈碧喘息着开口，扶着柏即晨的肩膀，“你……”她咬牙，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 柏即晨的眸子里面有火焰在燃烧，他轻皱了一下眉头，不等沈碧再次开口，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沈碧被扔到床上，这才意识到柏即晨是要做什么事了。 她看着她心爱的男人靠近，将她抱起，贴近她……即便是他此刻喝醉酒不记得她是谁，也不重要了。 卧室的灯灭了。沈碧抱紧柏即晨的腰，仰起脑袋，将双唇贴了上去。 …… 沈碧再一次醒过来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窗台。她盯着天花板，很难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和平时深沉的柏即晨联系起来。全身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特别是下身的某个地方，一动就是一阵拉扯的酸痛。 她微微翘起了唇角，侧身看向身边的位置，却一怔--床单凌乱，被窝却早就空了。 他已经起床了吗？ 她呆呆地坐起身来，薄被随着她的动作往下一滑。等她发现柏即晨时，才看见他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正盯着她。 沈碧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大片的肌肤都裸露在外面。 “早。”她和柏即晨打招呼，故作镇定。然后一扯被子遮住了胸前的大片风光。 柏即晨没应声，走过来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然后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便出去了。 沈碧一愣，偏头看向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她下床本想捡起昨天的衣服继续穿，却发现衣服因为昨夜的激烈而被撕破了。离开苏城时，她走得太急，想着来这边再临时买衣服，所以什么都没带。 她叹气，只得认命地打开柏即晨的衣柜，挑了他的一件衬衣套在身上。 喝了柏即晨准备的温牛奶，沈碧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柏即晨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 他的态度太过冷淡，倒是让沈碧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他了。 “坐吧。”柏即晨头也没抬，但就像是脑门上长了眼睛似的，看见了沈碧。他指了指对面沙发上的位置，说了一句，随即收回手将报纸翻面。 沈碧的心猛地噗通噗通跳起来。随着距离柏即晨越来越近，她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他的指尖在她的身上游走，他们肌肤相贴，他们唇舌纠缠…… 她很激动，也很期待。但现在看柏即晨的反应，他估计是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她默了默，平复一下心情，才开口道：“柏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柏即晨眼睛一抬，“你觉得我会报复穆南烟么？”他收起了报纸，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声音低哑地说道：“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不代表这一件也想不通。她错得太明显，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我柏即晨除了她，在这世界上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柏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沈碧想到她近段时间暗暗做的准备，为的就是积蓄与穆家对抗的力量。但话刚说到一半，便犹豫了。 柏即晨两兄妹小时候所遭受的家庭变故她不是没有调查过。在柏蕊还在上初中时，两兄妹的父母便出车祸死亡，而当时的家产被亲戚给骗走，亲戚从此失踪，杳无音讯。 而现在沈碧找到了这个亲戚。对方膝下无子女，这些年用从柏家两兄妹手里抢过来的钱也发展得很不错。年龄越大，对于年轻时候做过的事也渐渐看得透彻了。家大业大却无人继承，便想着从柏家兄妹这边弥补他们。她一听说有人在暗中找寻柏家兄妹的消息，便与这个人搭上了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柏即晨看向沈碧。 沈碧沉吟了一下，说：“你还记得你的舅舅吗？就是当年夺走你们兄妹两家产的人。” 柏即晨一挑眼角看着她，眸子里的神色辨不清楚。他开口问她：“你得到他们一家的消息了？”沈碧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这件事，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问他这句话。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已经和柏霆联系上了，而且对方显然有些实力，能帮得上忙。 沈碧点了点头，“他们其实最近一直都在找你们。我有和你舅舅通过电话，对方的意思是想要弥补你和柏蕊。无论你们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你们能原谅他们。” 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无父无母的他们从小靠着救济金长大，就是因为一早遭受的欺骗，柏蕊才会养成倔强不服输的性格。她从来都没有把别人放进眼底，只除了比她还要出色的穆南烟。 因已经造成，他们想要还了这个果吗？ 柏即晨目光一凝，往后靠去，摇了摇头，“没必要了……”他想到了乔浅初的话。 “现在和穆南烟作对，无异于是自掘坟墓，乔浅初在孕期，真出了什么差错……我估计他不会顾念什么。”柏即晨继续道：“我现在不需要和他们联系，以后也不会。如果他们再次找上你的话，麻烦你把我的话转达给他们。无论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 第351章我也会离开 穆南烟在将车停在别墅门口时，乔浅初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 她缓缓迈步过去，肚子在阳光下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弧度，随着步子的移动而在穆南烟面前晃动着。 穆南烟看着乔浅初的小腹，笑了起来。 乔浅初上了车，穆南烟伸手给她系上了安全带，开口道：“他们已经到那里了。” “这么快？”乔浅初诧异地转头，“伍非齐也到了？” “嗯。”穆南烟点了点头道：“他和西恬一起的。” “不是说有工作吗。”乔浅初开口，往后轻轻一靠，闭上了眼睛。 穆南烟道：“谢西恬下班了，他就把工作推了去接她了。” 乔浅初眼神一闪，笑了笑，看向了窗外。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约定好的西餐厅停了下来，穆南烟停好车后立刻走到了乔浅初的门边，伸手握住了乔浅初的手，两人往里面走着。 谢西恬和伍非齐没有订包厢，而是在外面的座位上坐着，乔浅初一进门便看见了两人。 伍非齐伸手，慢条斯理地将谢西恬面前的东西都整理好了，随后才开始动手整理自己面前的。 谢西恬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一抬眼，看见了已经站在门口的两人。 “来了。”谢西恬站了起来，开口道：“没有包厢了，我们来得有些晚，公司有点事情我处理得慢了，还好非齐来接我，不然可能连外面的座位都坐不上。” 非齐。乔浅初听见这个称呼，转头看了伍非齐一眼。 伍非齐也已经站了起来，开口道：“这家店的位置比较难订，不过坐在外面也别有一番滋味。” 穆南烟抬头打量了这家店一眼，是很特别的店，他有听说过，但是因为地方偏僻，所以一直没有带浅浅来。 “确实。”他开口，眼神在谢西恬和伍非齐身上一瞟，带着乔浅初在两人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店里的音乐舒缓而悠扬，座位和座位之间都隔得比较远，互相之间打扰不了，和包厢也并没有区别。 “这是一个驴友推荐的。”伍非齐笑了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吃。说起来对外面的东西还比对江城更加了解，江城多小吃，只是没有时间一一去尝试。以前也……没有心思。”他抬眼，看了看谢西恬。 谢西恬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从刚才开始，她和伍非齐的互动就处在一种极为神奇的状态之下。两人之间似乎是隔着一层什么，又似乎是用一种特别的规则在运行这样的关系，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关系和规则十分自然。 穆南烟看着两人，看了许久之后笑了笑，“点单吧。” 谢西恬这才轻轻松了口气，知道这算是过了穆南烟的这一关。 “伍先生去过很多地方吗？”乔浅初开口。她在称呼上稍作犹豫，想到伍非齐现在只是谢西恬的未婚夫，所以还是选择了比较保守的叫法。 “叫我非齐就好。”伍非齐笑了笑，眼神往门口一瞥，突然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开口：“我喜欢出去走走。” 然而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停顿已经引起了谢西恬的注意--谢西恬和他相处这么久以来，已经大概摸透了伍非齐的性子。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有新的花样呈现出来，每一分每一秒里都蕴藏着惊喜亦或是惊吓。他知道和了解的那些东西她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过，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这样的人，也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常常拿他和柏即晨作对比，对比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谢西恬这一生里接触到的男人非常少，几乎能算得上的就是柏即晨一个。柏即晨是她生命里对喜欢、爱、异性和心动的所有诠释。 所以当她在将目光从伍非齐的身上转移到了门口的时候，心脏几乎在下一秒就停止了跳动。 穆南烟看见了谢西恬的表情，刚起的笑容又停住了，转头——不作他想，他知道能让谢西恬露出这样表情的只有一个人。 柏即晨。 不只是他。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沈碧。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找了离门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了。柏即晨正对着这边，沈碧背对着，但是可以看出来那个背影急切地想往柏即晨的方向靠近。 一瞬间的目光交错，对视上的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眼里一丝残留的惊慌和怔然。 穆南烟的眼神深了许多，再一次转头——现在这个场景无异于对柏即晨的凌迟。凌迟他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还凌迟他所有想独自保留的过往。 “熟人，打声招呼吗？”倒是伍非齐先开了口。 谢西恬的笑容扯开了，“没有必要。” 伍非齐沉默了一下，笑了笑，叫了服务员，开始点单。 服务员走了之后，谢西恬直了直身子，轻咳了一声，伍非齐顺手捎了一杯水放在了谢西恬的面前，谢西恬抬眼看了看他，没有道谢，两人只是目光一对之后各自移开，她自然地拿起水杯。 柏即晨的目光一痛。 “我们换家店。”柏即晨开口，起身。 “为什么？”沈碧在他身后疑惑道：“这家店很有特色，我在微博上看见推荐了，好不容易来这儿了，为什么要走？” 与此同时，这边的谢西恬也已经开口了：“他那天去你们家说什么了？” 穆南烟瞥了一眼道：“垂死挣扎。”柏蕊死了，柏即晨醉酒，没点情绪也不像他了。 “你要小心。”谢西恬开口，顿了顿道：“他如果真想报仇，可能对我们还是有一定的伤害。” “他不会。柏即晨最爱的是那点脸面，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只能靠撒酒疯的借口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这件事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是最好的结局。”穆南烟道。 谢西恬突然站了起来，伍非齐抬头，望了她一眼，“小心。” “嗯。” 她抬腿朝柏即晨的方向走去。 柏即晨的瞳孔一缩，沈碧这觉得奇怪，缓缓转身看了身后一眼，瞳孔也是一缩，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灌满了恐惧，往后一退，本能地退到了柏即晨的身后，而柏即晨没有伸手护着她，只是抬头定定地盯着走过来的谢西恬看着。 “有时间谈谈吗？最后一次。”谢西恬开口，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接近云淡风轻。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她心里的情绪居然……也接近云淡风轻了。和柏即晨第二次分开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接踵而至的各种事情也让她渐渐接受她不可能再和柏即晨在一起的事实，最后心里剩下的那点恨和不甘也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抹平。只是不免还会有细针扎进心里的刺痛感，轻微而清晰。 柏即晨的眼神定在了她的手上——戒指。 “有。”柏即晨扯了扯嘴角。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谢西恬开了口，他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谢西恬看了一眼沈碧，沈碧尴尬道：“我们……我……我先出去等你。”最后一句是对着柏即晨说的。 柏即晨点头。 谢西恬直接在沈碧原先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柏即晨也顺势坐下，沈碧缓缓朝门口走去，但是没有走远，隐隐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柏蕊死了。”柏即晨先开口。 “我知道。”谢西恬没有什么表情。 “你准备怎么办？”柏即晨的眼神往那边的餐桌上瞟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染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伍非齐也同时往这边看着，只是目光在谢西恬的背影上流连了一阵，又缓缓转了回去。柏即晨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缩了回来，心里一凉——聪慧、明朗、从容，这样的男人，是否比他更加适合谢西恬？无论适合不适合，现在都已经成了定局。 “我？”谢西恬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柏即晨沉默了下来。 “你不甘心吗？”谢西恬开口，看见了柏即晨侧脸的伤痕，估计是在和穆南烟打架的时候留下的，“我不奢望你能有一点意识到你和柏蕊是什么人渣的念头。我说实话，她死了，我庆幸，而且舒畅。现在这个局面你抬眼看看，自己看看。” 柏即晨真的抬了眼，看见了坐在对面已经关系陌生的谢西恬，看见了伍非齐，看见了穆南烟看着他的眼神，看见了乔浅初已经隆起了的小腹。 不是柏蕊，他们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至于分离，不至于家破，不至于眼睁睁看心爱的女人牵起另一个人的手，戴上另一个人的戒指…… “最恨的应该是我，我知道。”柏即晨开口道。 谢西恬一愣，看了看他。 柏即晨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苍凉：“你放心，那天我是喝醉了，去了我们常去的江边，脑子有点不清楚了。柏蕊做的事情我一样都没有否认过，而且到今天为止，她对我的伤害也不小。”他抬眼看了看谢西恬，意有所指。 谢西恬抿唇不语。 “我从来不承认我是什么好人，柏家人向来自私，因为你们在母亲的怀抱和膝头里享受爱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要学会自保。今天这一步，我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我当然不甘心，但是我凭什么？酒醒了之后最是尴尬，没有任何理由再辩解，只能承受。” 沉默。 “柏蕊的事情，我也无法接受，我一直以为她只是闹腾闹腾，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知道没法弥补，但是她最后也是带着恨意死的，她想得到的东西，这辈子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就冲这一点，希望你们可以舒坦点。” 谢西恬依旧沉默。 过了很久，柏即晨再一次开口：“我也会离开……和沈碧一起。” 第352章最后一次 谢西恬一震，抬头看着柏即晨。 她知道以穆南烟的意思来说，如果柏即晨这一次再留下来继续所谓的报仇计划，他也做好了让柏家彻底在江城消失的准备——柏即晨在，永远都是后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卷土重来，要处理的麻烦事一大堆。 “你是认真的？”谢西恬开口确认。 柏即晨看了看谢西恬，道：“是，我认真的。”他现在一无所有，所有的股份在穆南烟的手里。沈碧也一无所有，不管她现在手里还有没有握着沈家的最后一点筹码，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是穆南烟随时想撤掉就能撤掉的。他知道就这么离开了，很有可能一切要重头开始，但是如果不这么离开……他承认自己没有把握斗过穆南烟。 伍非齐的眼神再一次往这边转了过来，只会这一次他不打算只是看看了，直接起了身，抬腿迈动了步子。 谢西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准备了一大堆劝解和指责的话，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柏即晨直接就将这个错认了，也将这个离开的决定做了，她准备的所有东西都都瞬间失效，看着柏即晨的脸，依旧精致逼人，也依旧深沉，只是陌生。 “那……祝你们幸福。”谢西恬开口，只有这样的一句，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真心。 柏即晨看了看已经站定的伍非齐，抿唇站了起来，和他对视。 “我不想祝你幸福。”柏即晨笑了笑：“既然自私，就自私到结束。我不想让你和除了我之外的人幸福，谢西恬，这是我这辈子剩下的唯一愿望。” “很难实现。”伍非齐开口，咧着嘴笑着，白牙一闪。 谢西恬抿了抿唇，也站了起来。 伍非齐将她往身后拉了拉，开口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柏先生。” 他伸出手，柏即晨看了看，伸手一握。 “也希望是最后一次。”伍非齐继续道。 柏即晨的动作一滞，开口：“同样。” 伍非齐靠近了些，声音低了许多，但是笑意不减：“我听了很多你们之间的故事，也听了很多有关于这群人的传说……大量的事实证明，摆脱不了过去，只是因为缺少一个对的人带你走向未来——她现在有了。” 柏即晨的嘴唇在瞬间抿紧，甚至有了轻微的颤抖，手指也收了起来，握成了拳。 他脑子里的那根线彻底绷断了，伍非齐恰恰说出了他最害怕也最不甘的事情……他想发疯，想不顾一切地撕扯对面的笑脸。 但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转身。 谢西恬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那个背影停在了门口摆放的绿色植物旁——柏即晨回头了。 这一眼不甘、遗憾、悔恨、痛楚、撕裂的疼痛……只在一眼，全都表现。 谢西恬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神里看见过这么多的情绪，所以她明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说再见，因为真的再也不会见到了。 她突然颤抖了一下，攥紧了拳头。 伍非齐转身，伸出食指在她已经握紧的拳头上轻轻一碰，她缓缓松开，两手交握。 “我不想吃了。”谢西恬开口，道。 伍非齐直接拉着她往门外走去，“那就回家休息吧。” 谢西恬顿了顿，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力。 “借我靠一下。”她轻声道，看着伍非齐的肩膀。 这一次和过去挥别，大概是最用力也最决绝第一次，她突然庆幸身边有那么一个能依靠的人，庆幸自己这一次不用靠毅力度过漫漫长夜。 “不借。”伍非齐笑道，随后在谢西恬诧异的眼神里将肩膀往她这边靠了靠道：“送你。” 谢西恬一愣，心里突然溢满了感动，低头在他肩上轻轻一触，迅速离开，“好了，走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柏即晨的车内。 “我……听见你刚才和谢西恬说的话了。”沈碧开口道。 柏即晨“嗯”了一声，再没有后话。 沈碧抿了抿嘴唇，继续道：“你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去，是不是？”她终究还是没有沉得住气，尽管刚才在柏即晨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内心一直都在坚定着不开口的决心，只是一看见他，什么决定都会瞬间失效。 “嗯。”柏即晨依旧道。 沈碧抬头看了柏即晨许久，开口道：“那……” “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柏即晨的车子在红灯前停了下来，“那就回苏城结婚吧。”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整个人都浸在城市的夜景里。 餐厅。 乔浅初吃了两口意面，觉得油腻便停住了，坐在位子上看穆南烟吃。 两人是最不像当事人的当事人。 乔浅初看着他突然一笑，心里很难得有了释怀的感觉……这么久了，一直压在心里的恨意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爱一个人简单，因为这东西是相互的。但是恨一个人难，因为长年累月的只有自己在付出这样的情绪，很难去对对方表达什么。 “走，回家做东西吃。”穆南烟伸手拉着她起来，知道东西不合她的胃口。 乔浅初顺从地跟着穆南烟起来了，一出餐厅，迎面的风灌了进来。 穆南烟将揽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乔浅初也伸手回搂了他，一起走进了夜色里。 车子开了许久。 “一心这会儿应该也在闹着肚子饿呢。”她道。 安静的车里只有呼吸。 “我只管你。”穆南烟开口道。 言下之意，不准让唐一心过来蹭夜宵。 乔浅初笑了起来，“小气。” 穆南烟颇为得意地接受了这句在他看来是褒义的话……乔浅初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笑着又转过了头。 “我想吃那家拉面了。”乔浅初身子前倾，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道。 “明天再去。”穆南烟看着她笑道：“我们家浅浅的肚子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店家不是啊。” 乔浅初斜了他一眼，笑着不说话。 车子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乔浅初下车，指了指天空道：“看，月亮很圆，今天是十五。” “对啊对啊！好圆啊！”唐一心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穆南烟的动作一滞，咬了咬牙。 这样的不定时炸弹居然被安在了家门口……他几乎每天都要计划一遍怎么让唐一心和苏季青卷铺盖走人，就算是走到对面的别墅区也好。 “论圆，还是你的脸问占榜首。”穆南烟皮笑肉不笑道。 “啊！”唐一心尖叫一声，往自己的房子里冲去了，边冲边喊着苏季青的名字，越来越远的话里都是在责怪苏季青把她养太胖了。 “她一定是双胞胎。”乔浅初笑道：“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 穆南烟心满意足地将乔浅初往房间里带，反手就将门锁上了，进了厨房。 乔浅初将家居服换上了，迈步进了厨房，靠在一边看着，一伸手便被穆南烟阻止了。 “靠这儿，别动。”穆南烟开口道，指了指门旁。 乔浅初笑着踩着拖鞋靠上去了，没一会儿，又伸手来剥葱。 穆南烟立刻伸头，直接将乔浅初的嘴唇给堵住了，一舔，接住了她没拿稳掉下来的葱。 乔浅初咬牙笑了起来，气的是自己不论多少遍都习惯不了的本能反应。 穆南烟将火开了，边动作着边转头看着乔浅初。 “现在还难受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哪里？胃吗？”乔浅初抬眼，笑着摇了摇头。 “这里。”穆南烟伸手，绕过她的脖子，将她揽了过来，顺手指了指她的左胸膛。 乔浅初顿了顿，点头。 “怎么可能不难受。”她笑了笑，但是笑容并不勉强，“更多的是庆幸。” 穆南烟就着勾她脖子的动作继续在锅里加菜，等着她开口。 “幸福和感动可以缩短悲伤的时间--原来这是真的。”乔浅初缓缓开口：“我从来不相信鬼神，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真正留下的，是在活人脑子里的记忆。所以她给我最多的就是这个东西。我证明她来过，她活过，她善良过美丽过精彩过，我就是她这一生大部分经历的见证者……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幸福。” 穆南烟搂着乔浅初脖子的力道紧了紧，若有所思，突然一笑，关了火。 “去客厅等我。”他轻声道。 她点头，略宽大的睡袍穿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温暖而慵懒，就连背影也晕上了一道暗黄的灯光。 穆南烟看了许久，才转身继续煮面。 将面盛出来的时候，他转头看见乔浅初已经窝在一旁的沙发上睡着了，双手抱臂，蜷缩在沙发的一角，一半脸明朗一半脸昏暗。 他走了过去，伸手将沙发尾端的毛毯扯了上来，轻轻拉到了她的身上，越接近脸，动作便越轻，直到盖住了她的脖子。 穆南烟伸手，轻轻摸了摸乔浅初的手，触手已经不是冰凉，有了些许热度，他一碰上，便不舍得放开了，干脆在地毯上靠坐下来，转眼盯着乔浅初的睡颜看了许久。 呼吸轻柔平稳，已经有了规律，而手指似乎也在感受着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用他们最常的握手方式交合，在已经有了寒意的冷夜里渐渐起了温度。 第353章我爱你 楼南律所。 张子善站在穆南烟的办公室门前，先敲了两下门，这才推门而入。 走了两步，张子善停下来，瞧见穆南烟正坐在办公桌边，手指不时地在鼠标上滑动。他瞟见穆南烟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容，眉一挑，好奇地走了过去。 “哎我说，你这是在看什么呢？”张子善忍不住先开了口。 穆南烟的眼睛依然盯着电脑显示屏，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张子善，随后将视线收回。浏览完网页上面最后几行关于孕期的注意事项，在张子善到他身旁停住脚步的同时将网页关了。 “什么事？”他抬眼问张子善。 张子善一歪脑袋，往穆南烟的电脑上一探，却只瞟见了他从未换过的系统桌面。他失望地撇了撇嘴，随即有些含糊地道：“柏即晨走了。” 穆南烟皱眉，“你看见了？”昨天他还在餐厅和柏即晨碰了面，今天就听到了他已经离开江城的消息，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那么点诧异的。他本以为柏即晨不会这么快就善罢甘休，却不曾想，他连柏蕊的丧事都没办就离开了。 “你也不相信对吧？”张子善立刻接过了话茬，“今天不是楼彬出差回来的日子么，他在机场看见柏即晨和沈碧在一起。两人走进了候机厅。” 穆南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要说柏即晨的干净利落，这事确实也像是他干的。只是那天醉酒之后唱的那一出，多多少少还是暴露了他的不甘吧。柏即晨和柏蕊不同，如果他要离开，那便是真的离开了。 张子善的情绪却是复杂了许多——柏即晨的离开，倒是没让他兴奋多少。因为走了一个柏即晨，又来了一个伍非齐。这个人比柏即晨更要难以捉摸，而且看那样子，对谢西恬也是呵护有加啊……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张子善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只要想到谢西恬，他的心情总是会低落不少。 在张子善转身时，穆南烟叫住了他，“你和伍可君发展得怎么样了？” 本来垂头丧气的张子善一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立马挺直了身子。他干巴巴地笑了笑，转头装糊涂，“什么发展啊？我和她能有什么发展。我们统共才见了三次面。” 穆南烟嘴角的笑容又漫了上来，“真的？”随即不等张子善开口便又说道：“喜欢了很久的人一时半会放不下，是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你自己想想。有些人错过了，再想回头可能就难了。”他看了张子善一眼。 张子善听着，有些恍惚地想到那次伍可君赖在他家照顾他的那两天，对他嘘寒问暖，而且体贴入微。她很好，但…… 张子善暗暗叹气--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张子善离开后，穆南烟眸色一沉，随即拨通了谢西恬的电话。 电话一通，谢西恬略微沙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进他的耳朵，问他：“什么事？” 穆南烟顿了顿，低声道：“柏即晨离开江城了，和沈碧一起。” 手机那边默了默，然后谢西恬“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本来也没有心思聊天，在挂电话时，她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重新举办婚礼？” “……”这下换做穆南烟沉默了。 谢西恬没听见穆南烟说话，接着又道：“这件事我本来也想这几天问问你。我和非齐的婚礼马上就要举办了。上次你们留了那么大的一个遗憾，不如重新举办一次。阿初当初给你准备的惊喜，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要不是有柏蕊在的话，她和阿初的生活也不会突生这么多波折。 她说完，静静等待着穆南烟的回应。 穆南烟眉头一皱，婚礼上浅浅痛苦无助的模样还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如果再次举办婚礼的话，浅浅会答应重新穿上婚纱吗？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抬手按揉着太阳穴，他低低地叹着：“我比任何人都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但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刚怀孕，我不想因为别的事情让她情绪波动太大。婚礼的事情你先举办吧，我们的事以后再提。” “我明白。”谢西恬也叹了一声，“那好吧。我和非齐的事要先尽快定下来，就不等你们一起了。等阿初把孩子生下来后举办也是一样的，有了孩子以后，她也差不多从阴影里面走出来了。” 电话挂断了。 谢西恬发了一会儿呆。 下午，唐一心第N次闯进了乔浅初的家。 乔浅初最近嗜睡，吃过饭后，这才刚睡下不久就被唐一心给吵醒。她打着哈欠出来开门，一拉开门，唐一心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直摇头叹气。 她关了门，给唐一心倒了杯温牛奶，走过去放在茶几上，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唐一心拿起牛奶喝了几口，随即一抹嘴巴，看了眼乔浅初道：“苏季青要去出差了，一走就是一个月。” 乔浅初听了后微微一笑，坐在她旁边揶揄道：“某人不是非常不乐意被苏妈妈看管的吗？现在离了膝头，怎么表情不太自然？” “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啊。”唐一心胡乱地抓了一下头发，有些想不明白了，“我们结婚后，我从早上醒来到晚上睡觉，天天都能看见他。我要什么他都惯着我，吃什么也都给我买为我做，虽然厨艺超级烂。阿初啊，”她叫了一声乔浅初，随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我完蛋了……” 乔浅初笑着看她。 唐一心怔愣了一下，开口道：“完了……这可能不只是单纯的喜欢了，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他了。”她已经很久都没想起过顾双棋，也从没有动过心思去打听他的消息。但一想起苏季青，她的心就会砰砰砰地狂跳。 乔浅初看着唐一心脸上那副呆呆的表情，本来想忍着，但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你终于发现了？”也不枉费苏季青为一心做了这么多。 “我这脑子！”唐一心一拍脑袋，嫌弃自己，“我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呢！”说着，她拉起乔浅初的手就往门外走，“走走走，帮我个忙。他今晚的飞机，我们可得分开整整一个月呢。” 乔浅初一挑眉，“做什么？” 唐一心头也不回，“做饭，嫁给他后我就没为他做点什么。这一想还觉得挺对不住他的。” 乔浅初被她拉着出了门，她停下，回身锁了门。陪着唐一心朝她家里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苏季青打算向唐一心求婚时，给她打电话要她帮忙。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唐一心家里备着的食材还是有不少。乔浅初拉开冰箱门一看，问了一句：“他喜欢吃什么菜？” “他不挑食，就按现有的东西做几样吧。你也知道我的厨艺，和他比起来半斤八两，所以你别给我弄太复杂的就成。”唐一心靠在厨房门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削皮--她准备做个水果沙拉。 “好。”乔浅初在心里拟了几个菜单出来，然后将食材拿了出来。 她和唐一心现在还处于怀孕初期，做这些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把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后，乔浅初给穆南烟打了个电话，说了今晚在一心家吃饭的事。 穆南烟听了后只说了一句：“好。我回来的路上顺便打包点四方阁的东西回来。” 乔浅初立刻明白过来穆南烟话里的意思。她笑了笑，轻轻应了声后，便把电话挂断了。 等时间差不多后，唐一心便开始动手炒菜。 乔浅初站在唐一心身后，提醒着她每一步该做些什么，该放什么调料。当第一份菜盛出来时，她的眼皮直跳。她犹豫地拿了筷子试了一下，然后僵立在当场没动。 “怎么样怎么样？快告诉我啊。这可是我炒的第一份菜。”唐一心很兴奋，戳了戳乔浅初的手臂叫道。 乔浅初艰难地把东西咽下去，灌了好大一杯水后才说：“你要不试试？”她把筷子递给了唐一心。 唐一心接过筷子，眼瞅着流理台上这一盘有些糊掉的宫保鸡丁。想了想，最终还是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鸡肉丁尝尝。刚放进嘴里，她的脸色一变。 “呸呸呸！”她扭头把东西吐到垃圾桶里，立马有些泄气，“这东西能吃吗？又酸又咸还焦了……”说着，她默默地拍了拍乔浅初的肩膀，感动得热泪盈眶：“真是中国好闺蜜，这么难吃的东西都给我吞下去了……难为你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乔浅初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 唐一心笑着拍了她一下，乔浅初也不装了，笑了起来。 “我这是菜，不是堕胎药。”唐一心笑中带气。 门外突然传过来一阵开关门的声音，随即是脚步声。 唐一心听着这步子，就知道是苏季青回来了。 苏季青的鼻子闻到一股子糊味，客厅也没看到唐一心的人影，便抬脚往厨房这边走过来了。 唐一心正要出去，迎面就撞见苏季青。苏季青往她身后望去，先是看见了乔浅初，同她打了招呼后，视线一移，就瞟见了流理台上那盘黑乎乎的菜。 唐一心心里顿时一慌，揪着苏季青的衣服就往外扯，“你出去坐着，我和阿初正在做饭呢。” 苏季青却已经一脚跨进厨房了，“那盘菜是你做的？”他心里一喜，“这糖醋……”他努力辨认着这道菜，“糖醋肉丁做得还是挺成功的，看卖相就很好。”他露出大白牙微笑，然后不等唐一心阻止就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口往嘴里送。 “苏季青啊。”唐一心别过脸不敢看苏季青脸上的表情，“那个糊了，不好吃。你先出去等等，我和阿初重新做。” 苏季青没说话。 乔浅初正对着苏季青，倒是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先是一僵，随后不动声色地吞了下去。 “挺好吃的。”苏季青笑着说了一句。 “真的？”唐一心转头看过来，很怀疑他的味觉是不是出了问题。她不是没有试过那盘菜，也不是傻子，偿不出好坏。她看着苏季青的筷子夹了一次又一次，心里猛地一震。 乔浅初看见唐一心扭捏地揪着衣服下摆，笑道：“我出去喝杯水。”说完便出去了。 唐一心沉默片刻，然后走上前默默地拿过苏季青的筷子放到一边，“苏季青，”她叫他，然后来不及看他的反应便将他一把抱住了。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前，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地，但字字清晰，“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我……” 苏季青一愣，没想到唐一心会来个突如其来的告白，顿斯对她接下来的话充满了好奇，反手抱住了她。 她咬了一下嘴唇，耳根有些发烫，“我我我我……”我去啊！关键时候结巴了…… “你……”苏季青循循善诱。 “我……” “你……怎么样？” “爱你。”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第354章失联 第二天，乔浅初一早就来到了工作室。 江承北和顾双馨还没到。她打开门，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文件，然后泡了一壶茶放在茶几上。最近几天她都是在家里跟进工作室的单子情况，一坐在办公桌面前，她调出郑欢刚交上来的画稿，细细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身后传来“笃笃笃”的高跟鞋声音时，她才瞟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就听见前方顾双馨的一声尖叫，“阿初你来了！你来工作室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这几天可闷死我了！” “承北不是还在么。”乔浅初笑了笑，走到了一旁的沙发处坐下。 “这能一样么。”顾双馨把手提包顺手搁在了办公椅上，然后朝乔浅初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他最近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的编辑老姜前两天也过来找他谈新书的事情了，但听江承北的意思，他现在写不出新东西来了。” 她的眼前浮现出江承北回答老姜问题时的表情，他说的话也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写作需要灵感，我现在……心已经空了，写不出新东西来了。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合作。” 顾双馨咬了咬嘴唇，心里清楚江承北这样子是因为谁，但是他们几人都如此坦然，坦然到她谁都怪罪不了。 乔浅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为顾双馨倒了杯茶。她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关于江承北的事情，她最无力。 两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儿尴尬。 顾双馨心里有些后悔刚才嘴巴太快，直接就把话给说出来了。其实她不是怨乔浅初，真要说怨，她更怨自己。都这么久了，她和江承北的关系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她每天看着江承北，心却在一点点地冷下去。 这时，顾双馨的手机跳进来一条软件推送信息。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将手机拿起来一看，随口说道：“又是地震……最近怎么老是发生天灾……” “是哪儿的地震？”乔浅初接口问道。 顾双馨倒是有些奇怪乔浅初怎么对这些突然感兴趣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微皱了下眉，“好像是方城，六级地震，死了不少人。” 乔浅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方城方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苏季青出差的城市就是在方城。他昨晚刚到，不会有事吧？ 顾双馨看着乔浅初这么大反应，心里毛毛的，也跟着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方城离我们这儿隔了老远，不会有事的。” “苏季青昨晚刚坐飞机赶去方城。”乔浅初心里一紧，脑子里瞬间闪现了新闻上面很多地震过后的画面，大多惨不忍睹。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办公桌大步走去，想拿手机打给唐一心。 顾双馨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盯着乔浅初。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乔浅初急躁地走来走去，最后电话没接通，唐一心人倒是先赶过来了。 “阿初！阿初！”唐一心推开门叫着她的名字，步子一阵踉跄。 乔浅初立刻上前扶住她的一只手臂，急急问道：“联系上他了没有？”唐一心这样肯定已经知道了方城发生地震的事，所以她直接开口便问。 唐一心像是还没从这个消息里面回过神来，她反过来抓住乔浅初的手臂，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没有……我看见新闻后就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她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塞满了“苏季青联系不上，方城发生了六级地震，还死了很多人”这件事情。 手上的力道一丝都没放松。乔浅初将唐一心带到沙发处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你先冷静一下，苏季青运气这么好，不可能会出事。有可能方城因为地震的原因干扰了信号，所以你才联系不上。我们先等等，他知道你会担心，也会想办法给你打电话来报平安的。” “真的吗？”唐一心僵硬地转动着脑袋，看着乔浅初。鼻子一酸，她差点就忍不住哭出来，“我刚好做了那么难吃的菜给他……我还刚和他说了我的心意……我……”唐一心慌得双手都绞动在了一起，微微颤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少事情是没有和苏季青一起做过的，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失去他，不知道会怎样崩溃。 顾双馨僵立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一心。 “我再打他的电话试试。”乔浅初眉头紧锁，紧紧握住了唐一心的手。另一只手拿起手机不断地拨着苏季青的号码，听筒里一直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手机开着免提，唐一心耳朵里也听见了那一声声的回复。她低头看着左右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这是苏季青挑选的，当初她随口一说她喜欢钻大的，他便真的信了。 这个傻瓜。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他们见面时，她为顾双棋伤心，跑去酒吧买醉，遇到了两个流氓。她当时看着苏季青倒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觉得他年龄小，觉得他幼稚…… 让她干坐在这里等待他的消息，她做不到。 她起身，作势往外面冲，却被乔浅初一把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唐一心头也不回地答：“我去找他。” “你怎么去找？”乔浅初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你知道方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还有没有余震？走哪条路线最合适？这些你都知道了解清楚了吗？”她的表情难得这么严肃，“你肚子里还有你们两个人的孩子，你这么去，万一出事了让他怎么办？” 接连几个问句砸下来，让唐一心怔住了。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想到苏季青还在那片废墟里生死未卜，心就疼得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见到他，现在见到他……”她放下手，动了动唇，然后才说道：“我们现在就查路线，了解那边的情况。我等，但只等今天。如果明天一早他还是没能联系上我，那我就过去找他。无论会发生什么事。” “我我我……我去开电脑。”顾双馨见着气氛不对，朝办公区那边跑去了，打开了她的电脑。 乔浅初的心猛地一缩。她知道就冲唐一心的这脾气，她也拦不住。简单来想，这件事如果换做是她，失联的人变成南烟，那她也一样会找过去…… “好。”乔浅初抿了抿唇，答应了一声。然后和唐一心一起走到顾双馨的办公桌前，看她查出来的关于方城的最新消息。 方城现在的情况还处于一片混乱当中，救援行动才刚刚展开。失踪和死亡的人数在不断的上升中……唐一心看着新闻记者报出来的那个数字，不由得抓紧了胸口的衣服，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一般。 “他一定会没事的。”乔浅初伸出手抓住了唐一心的，肯定地道。 唐一心听了却更安不下心来，指着屏幕上的新闻说：“苏季青去的地方就是这儿，地震波及到的地方。你看见这个失踪的数字没有？现在都已经十五人了……”十五人……十五人里面会不会就有苏季青？ 乔浅初握住她伸出的那只手，然后扭头让顾双馨关了网页，“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看。”她看了一眼唐一心的肚子，继续道：“孕妇的情绪波动比平时要大得多，我一收到关于方城的消息会及时告诉你。今天你哪儿都不要去了，跟我回家吧。” “是啊一心，你还是跟着阿初回去休息一下吧。”顾双馨看着她苍白的脸，皱着眉头，也跟着劝道：“苏季青肯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多想。不然到时候他回来看见你这样，又该手忙脚乱了。” 唐一心的喉咙滑动了一下，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和乔浅初一起回家去了。 “他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了吗？”乔浅初开口问道。 唐一心双手都绞着衣角，摇头道：“没有……” “他去出差时会给你报平安吗？” “他去哪里都会的……这一次没有。” 乔浅初的眼神闪了闪，估计真的就是下飞机的时候出的事情，那个时间段，苏季青大概没有办法给唐一心打电话，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状况。 两人上了车，乔浅初上了驾驶座。 路上，唐一心又给苏季青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处于关机状态。冰冷的女声是她比任何时候都更不想要听到的。 苏季青……苏季青……她茫然地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向乔浅初的侧脸，心里依旧安静不下来。转头焦躁地看向车窗外，觉得车里有些闷，降下了些许车窗。看着外面同之前坐在苏季青车内一样的景物时，渐渐红了眼眶。 第355章你赢了 一个下午，唐一心只在乔浅初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再也没有吃东西了。 乔浅初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唐一心咬牙低头盯着手机和新闻看的样子，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她在唐一心身边缓缓坐了下来，一眼就看见她已经发红的眼眶，伸手。 唐一心抬头，愣愣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掌，伸手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不饿吗？”乔浅初开口道：“我做了饭菜，再去吃点？” “不饿。”唐一心开口，感受到了乔浅初手掌的热度，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冰凉--阿初体寒，夏天都可以冒冷汗，因为这事没少给她嘲笑。只是这手现在握起来都有热度了？看来是自己的体温已经太过冰凉。 乔浅初摸到了她的手，心里也是一凉，开口道：“我不是问你饿不饿，我问他。”她看了一眼唐一心的肚子。 唐一心的表情突然晃了一下，抬眼看向乔浅初，笑了起来，“对……我不饿，他饿。他可馋了……走走走吃饭。” 乔浅初起身跟着她走，看得出来唐一心笑得勉强，但是这种时候也无法说其他的话去安慰。一直都有坏消息传来，他们不确定苏季青现在的状态，电话也始终都是无人接听，如果说中午唐一心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话，现在就是抓着最后的稻草。 唐一心坐上了桌，将手机放在了一边--她现在甚至不想听见这个手机响动起来，因为拖得越久，她就越不知道这传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穆南烟不吃吗？”唐一心找着话题，试图用聊天来缓解现在的压力。 “他刚才来过电话，说晚点到。”乔浅初看着唐一心。 唐一心这才记起来刚才乔浅初似乎是接了个电话，就坐在自己旁边，只是说些什么，她完全记不起来了。 “记性都变差了哈哈。”唐一心干笑，笑容很快就从唇角消失了，抿了抿唇，将筷子拿了起来。 乔浅初也拿起了筷子，夹了两口菜，也是没有胃口。 她突然将筷子一放，开口道：“唐一心，想哭就哭。” 唐一心咧嘴笑了笑：“谁想哭了……”句尾没有结束，就已经哽咽。 乔浅初将碗推开了，椅子一拉，坐到了唐一心的身边。 唐一心咬牙道：“我他妈是真看不起自己……” 乔浅初道：“你刚才回去拿什么了？” 唐一心一震，表情僵住了，没有回答。 “钥匙是吗。”乔浅初看着她道。 唐一心摇了摇头道：“你别管了。” “我今天陪着你，你和我一起睡。”乔浅初的话里和明白地传递出了自己的意思。 唐一心抬头道：“喂，你仗着自己睡眠浅……” “你现在去了有什么用？”乔浅初抬眼，“那边只是传不出信号，救援人员已经去了，你挺着个肚子是去指挥还是去送死？” 唐一心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她刚才确实回了趟自己的别墅拿了车钥匙，打算半夜偷偷开车去方城。 乔浅初看了看她，手还是没有松开，语气软了些，开口道：“不管做什么，都等到白天。” 唐一心沉默了一会。 突然爆发。 “我怎么等？”她开口，站了起来，眼眶发红。 乔浅初抬眼看她，没有回答。 唐一心重复了一遍，“我要怎么等？我现在恨不得自己就是台飞机，要死就一起死了得了！” 她开始焦躁地四处走动，语速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上许多：“我根本没心思看周围人在干什么，我什么都吃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苏季青苏季青苏季青……我能怎么办？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依赖他……他没在身边，我做什么都会想到他，他什么都帮我准备好了，什么都无保留地给我，我却那么迟了才给他一句真心。然后……”她说不下去。 乔浅初沉默着等她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完。 唐一心越来越焦躁，跺脚挠墙，开口道：“我一分钟都没有办法在这里待下去！可是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他要是能给我打电话早就打了！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里面会不会就有他？死亡人数每增加一个，我就要崩溃一下……我太迟了太迟了，太傻了，我没有给予他同等的回应，如果这一次他出了什么事，我……”唐一心转头看了看乔浅初，“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唐一心向来就是偏激的性子，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点乔浅初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南烟又没有回来，她一个人肯定没法拉住唐一心，要放任她冲到方城去，那回不回得来就真是个未知了。 “他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他一下？”乔浅初缓缓开口道。 唐一心一震，停下了脚步。 乔浅初继续开口道：“他会回来的，你相信他。为了你他也必须回来。” 唐一心的手不能控制地紧紧握着，双手交缠着发颤，身子冰冷，站在风口，思绪却没有往常清晰了。她想说出一些话来反驳乔浅初的，但是舌头似乎也没有平日里灵敏了，只能咬牙，克制自己要冲出去的欲望。 “阿初。”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一直都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我冲动莽撞，经常给你惹事，现在和苏季青在一起了，就经常给他惹事，他老是得帮我善后和圆场，还经常劝不动我，只能陪着我去做傻事……我都承认这些，可是我改不了也不想改，我想现在就是想去，一定要去，生死一起，从我答应嫁给他那一刻开始就是这样。你也知道我和你最大的相同之处，不是吗？”唐一心的嘴唇发白，但是声音坚定。 乔浅初站了起来。 唐一心立刻接着自己的话，不让乔浅初开口，她知道乔浅初一开口，那些话很有可能就会将她说服。 “我们都不擅长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你是从不表达，我是很难发现……我从来对这些情绪都不太敏感，生气也是一时，任何情绪也都是一时，来得快去得快。只是这一次……我居然感觉到了。根本不是之前对顾双棋的那种崇拜式的喜欢，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是就是不一样……你现在站在理智的角度上劝我，是因为你还可以保持理智，但是我不行，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心平气和地和你聊天。我只想告诉你我要去，我一定要去。他要是没事，我就当是去接他回来，他要是有事……所以就当我再闯一次祸，你帮我善后，好不好？” 乔浅初几乎动容。 唐一心的嘴唇抖了抖，突然一晃。 她伸手去接，堪堪将唐一心一扶，这才看见她已经发白的嘴唇。 另一只手突然有力地伸了过来，将她也扶了一下。 “南烟。”乔浅初抬头，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了？”穆南烟看了看状态不佳的唐一心。 他刚接到乔浅初的短信通知就赶了回来，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状况。 “没事。”唐一心摆了摆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脸色发白。 乔浅初低头看着她的脸色，开口道：“南烟，去医院。” “我没事！”唐一心急了，站了起来，但是肚子的疼痛还是让她心惊了一下。 怎么会……她不过是动了些气，怎么这么容易疼？之前蹦蹦跳跳的都没有关系。 穆南烟点头，立刻出门开车。 乔浅初这才转头看着唐一心道：“有事没事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出来，不用我多说。一心，我知道你脾气倔，我拉不动你。”她缓缓抬手。 唐一心忍着不适抬头，看见了乔浅初手上在灯光下晃着亮光的钥匙，一愣，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她的车钥匙呢？ “钥匙在你去了医院检查之后给你，到时候要做什么，随便你。”乔浅初道。 唐一心咬牙，开口道：“你说真的，不要骗我。” “如果是假的，”乔浅初缓缓道：“怎么样？” 唐一心抬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对视。 乔浅初两句话，让她彻底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唐一心苦笑一声……怎么偏偏就碰上了阿初。 就算她这个承诺是假的，她还能做什么。现在只能先跟着她去医院。再说了，到时候如果这个钥匙不给她，她还留了后招……” “你房子的钥匙我也收起来了，里面有什么备份，我都暂时替你保管。”乔浅初再一次开口。 “你！”唐一心最后一个回去拿备用钥匙的念头都被掐断了。 乔浅初将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开口道：“走吧，你等不了。” 唐一心的脸色已经发白，双手颤动了很久了，冷汗也都在脖子后面渐渐渗透出来。乔浅初伸手来扶，唐一心赌气自己抬腿走了两步，支撑不住，心一慌。 手臂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扶住了，轻轻地往穆南烟已经停在门口的车边带。 唐一心转头看着乔浅初在灯光下显得冷清和坚定的侧面，咬了咬唇，跟着她走了两步，渐渐将重量放在她身上。 “……算了，你赢了。”唐一心嘟喃。 乔浅初心里一松。 第356章和你一起 医院的走廊上。 乔浅初和穆南烟靠在一旁，等着唐一心检查。 “需要把她绑起来吗？”穆南烟开口道。 他也清楚唐一心的性子，这话不是玩笑，是认真的询问。 乔浅初无力地笑了笑，摇头。 “怎么阻止？”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的额发理了理，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 “不阻止。”乔浅初道，语气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这话本该是潇洒，但是这时候说出来却有几番沉重。 穆南烟也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为什么？”问出口的那一刻，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但是没有足够的真实度让他将这个猜想说出口。 “一心有一句话说对了，她和我最大的不同，还有相同。”乔浅初叹了口气。 她阻止不了。苏季青一天不回来，唐一心的心思就一天都在方城那里，她可以阻止一次两次，阻止不了唐一心铁了心要去之后的无数次。 穆南烟没有问，将乔浅初抱得更紧了些。 乔浅初开口道：“唐一心这一辈子，爱恨都是最分明，这是她最大的宝贵之处，如果她不冲动不莽撞不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什么事情，那她就不是唐一心了。”她皱着眉往穆南烟怀里靠了靠。 门一开，医生出来了。 “怎么样？”乔浅初上前。 “没什么大事，要注意休养，保证三餐营养……”医生开口，将大致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乔浅初点头，一一记了下来。 医生走后，她抬腿走进了病房，看见了歪头靠在病床上的唐一心。 唐一心正背对着她，还在为乔浅初拿了她钥匙的事情生闷气，一边寻思和计划着怎么逃出去，一边又听见了乔浅初进来的声音，咬牙转头。 乔浅初走了过去。 唐一心装作没有听见，将眼睛一闭，嘴唇抿得发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啪。”手边突然响了一下。 唐一心睁开眼睛低头，一愣——钥匙？ 乔浅初站在床尾看着她，拉了凳子过来，坐了下去。 唐一心将钥匙拿了起来，看了又看，确定这是她车子的钥匙——这么容易？真的说给她就给她了？她缓缓坐了起来，看着乔浅初，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心虚。 乔浅初开口道：“等天亮再说。” 唐一心立刻点头——现在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能让她去已经不错了。 几个小时之后。 时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难熬，唐一心几乎是过一段时间就将手机拿起来看看时间，睡也睡不着，转头看着乔浅初躺在隔壁病床上，穆南烟坐在凳子上陪她的样子，唐一心心里更是酸楚。 “阿初。”唐一心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乔浅初应了。 唐一心道：“你看天，是不是亮了？”她提醒。 乔浅初觉得好笑，但是心里沉闷着笑不出来，只是转头看了看天色，又将头转了回来，开口道：“刚泛白。” 唐一心翻了个身，烦躁地动着自己手上的钥匙——有了昨天晚上的教训，她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钥匙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乔浅初开口道：“你先试着打电话。” 唐一心立刻坐了起来，拨通了苏季青的电话。 很久之后，还是无人接听。 穆南烟也拿出手机，几个人轮流拨着，都是关机。 穆南烟将新闻的页面调了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失踪人数和死亡人数，再看了看方城地震的最新报道，开口道：“通讯被干扰，现在拨不通电话。交通也封锁，但是留了几条安全的线路进出城。” “在哪？”唐一心立刻问道。 穆南烟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乔浅初，乔浅初轻轻点头，穆南烟这才将那几条线路报给了唐一心。 唐一心用心记着。 乔浅初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唐一心——印象里她似乎还没有看见过唐一心这么认真的样子，从小到大，唐一心向来在记忆东西方面不上心，一篇课文抄了十遍，可能才记住一个句子。当初考驾照的时候，她也是头疼得，最后开车上路时，自己也经常接到她迷路的电话。 这应该是唐一心最认真记某个东西的时候了。 唐一心迅速将这些东西都记了下来，怕忘了，还特意在手机里录了音，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去买早餐。”穆南烟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乔浅初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 她缓缓转头，看着病床上脸色已经比昨天好多的唐一心，开口道：“你决定去了吗？” “嗯。”唐一心坚定地点头。 乔浅初点了点头，“那走吧。” “啊？”唐一心抬头，看了看乔浅初，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如果是让她走，为什么阿初自己站起来了？ 唐一心没有动作，看着乔浅初已经起身等着她的样子，开口道：“阿初。” “嗯。”乔浅初应着。 唐一心看了她很久，“你……” “一起。”乔浅初像是说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唐一心手里的钥匙突然发烫一般，她紧了紧自己的手指，开口道：“你别去。” 乔浅初没有回答，只是站着等唐一心站起来。 唐一心一个人去，她不放心。现在肯定还有余震的危险，再说道路封锁，唐一心和她不一定进得去。只是唐一心不死心，就算是有危险，她也得陪着去一趟。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唐一心迟迟没有起身，笑容都有些勉强了——这比收了她的钥匙还要让她更加迈不出步子。 “我说认真的。”乔浅初开口道：“不去一趟你不会断了这个念头，那我陪你一起去。” “你放什么屁呢！”唐一心开口，心慌得只能用挥手和提高音量来掩饰，“我去找他还带上你！你还怀着孕呢！” “我怀着孕？”乔浅初一笑，看了看唐一心隆起得十分明显的肚子，开口道：“那你是吃撑了吗？” “我……”唐一心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乔浅初将自己病床上的薄外套拿了起来，穿好，开口道：“穿衣服，走吧。” 唐一心站了起来，将她穿衣服的动作扯住了，开口道：“算我求你，你别去，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去接他回来。” “我知道。”乔浅初点头。 唐一心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离不开他了。” “我知道。” “如果换做是你，你和我会做一样的选择，对不对？” “……对。”乔浅初无法否认。 理智都是留给常规的事情的，遇上了特定的人和特定的事，就没有理智这一说。 唐一心扯着她的衣角道：“所以你让我一个人去吧。你不去，我放心。我去，我放心。你就让我放心一下，行不行？” 乔浅初转头看着唐一心，两人对视了许久。 唐一心坚定地拉着她的衣角。 “你陪我去了，给穆南烟知道，我回来死和死在那边有区别吗？”唐一心又道。她被乔浅初的举动刺激得都开始给自己放松了。 乔浅初知道这是玩笑话，但是没有配合着笑。 “他会理解。”乔浅初道。 唐一心默然，最后一次开口：“我保证，如果进不去，我就回来。阿初，我想自己去把他找回来，两个人反而更多麻烦，是不是？” 乔浅初看着她，视线转移到唐一心握着自己衣角的手上。 “我不是傻子，机灵着呢，有什么事我会看着应付的。”唐一心继续保证。 乔浅初依旧不动。 唐一心急了，开口：“我保证活着回来。” 乔浅初抬眼，看了看她。 于是便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过后，乔浅初的头终于轻轻松动了，在唐一心凝重的表情下轻轻一点。 气氛顿时沉重许多，乔浅初笑不出来了，唐一心却松了口气。 “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你把他带回来，三个人一起回来。”乔浅初道，看了看唐一心的肚子。 唐一心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才将自己床上的外套给拿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门一开，她的步子迈出两步，就停了下来，突然看了看走廊的方向，再转头看向乔浅初，眼里有震惊、惊慌……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感动。 她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了。乔浅初看见她的表情，有些疑惑，伸手拿了外套走了出来。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送你下去……”她一顿。 脚步已经迈出了门，看见了靠在门边的人。 穆南烟。 他没有出门买早餐，手里空荡荡的，一看便知道是从出门开始到现在都一直靠在这里。 颀长的身子在白色墙壁上映出一道清冷的光，在清晨并不清晰的光亮里显得晦暗不明。 他转头，第一眼看见了出来的乔浅初，勾了勾唇角，缓缓弯出了一个微笑。 乔浅初在最初的怔愣之后，心里突然漾起了感动。 很多时候她都没法说出她和南烟之间到底有怎样深刻的相互了解，又是为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一两年内有这样的默契和感觉……她没法准确形容，就像现在这样。南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不阻止不生气，只是等着，和她一起去做这件事情。 和你一起这四字，从来也都是最大的勇气和最坚定的决心。 “走吧。”穆南烟开口，说了和乔浅初刚才说的同样的话。 一时间都是沉默。 “你们放心。”唐一心终于开口，好久也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转头对着乔浅初耸肩，“你们一路上秀恩爱，我估计没到江城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等着吧，我去把苏季青拎回来。” 第357章唯一条件 一直看着唐一心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走廊处，乔浅初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了穆南烟。 穆南烟也低头看着她，许久之后，两人都是淡淡一笑。他伸出手，乔浅初没有犹豫，几乎像是身体的本能回应一样，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掌里。他包裹着她的手掌，在初秋的清晨显得异常温暖。 乔浅初开口道：“吃早饭吧。” 穆南烟转身拉着她往楼下走。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整个走廊里的空气，出医院的时候空气别样清新。 乔浅初看了看前面，已经看不见唐一心的身影了，估计飞奔着拦下门口的出租车往家里去了。 “没事。”穆南烟轻声道。 乔浅初点头。 两人吃了早饭后，乔浅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见了屏幕上顾双馨的名字，接了起来。 “你在哪？现在能不能回工作室？”顾双馨的声音从传了过来，带点犹豫和着急，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尴尬。 “出什么事了吗？”乔浅初眉头一蹙，站了起来。 这个工作室是她所有的心血，她最担心的就是意外发生。 “就是……紧急的事情。”顾双馨似乎不方便说的样子。 乔浅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本想深究，但是看了眼已经往车的方向走的穆南烟，开口道：“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穆南烟已经将车开过来了。 乔浅初上了车，穆南烟发动车子朝工作室驶去，一路上她都拧着眉。 “最近有拖欠画稿？”穆南烟问了一句。 乔浅初摇头道：“没有。最近我没时间做，都是郑欢那边在做的，但是她交画稿都很及时，质量也越来越高……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双馨没有明说。” “那就是不方便说了。”穆南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方，转头道：“大概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在场。” 乔浅初眉头一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也沉默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穆南烟加速将乔浅初送到了工作室。 乔浅初下了车，穆南烟也开始解安全带。 “你工作去吧。”乔浅初开口，“我自己来解决。” 穆南烟的动作一顿，随即笑道：“好。” 乔浅初走了两步，顿了顿，又折了回来。 穆南烟看着她的表情和步子，立刻笑了起来，一直等到乔浅初走到了窗口。 “记得回去换衣服。”乔浅初道。一个晚上都待在医院里，南烟洁癖肯定受不了。 “嗯，记得。”穆南烟开口。 乔浅初嘱咐了这句之后，转身要走，手被身后的力量一扯，停了下来。 “就这么走了？”穆南烟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乔浅初转头，看见穆南烟一脸委屈样，一愣之后笑了起来，看了看周围，探头从窗子给了他一个吻。 “走好，穆先生。”她笑道。 穆南烟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孩子要一个就足够了，再来一次十月怀胎，折磨的人绝对是他。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开车离开，这才转身往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脚步突然一顿，视线定格在了工作室透明的玻璃窗上——那里已经站了一人，不知道看了多久，静静地站着。 傅白。 乔浅初的眼神顺着傅白的眼睛轻轻一扫，看见了傅白穿着的黑色西装。他从前从不穿黑色。 刚才南烟的话就已经将她点醒了，她心里有了准备，现在看见傅白也不觉得突然，只是终归诧异。他来工作室，就不可能是为了闲聊而已。 乔浅初重新迈开步子，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傅白缓缓转身，视线顺着乔浅初推门的手，一直蔓延到她的脸上，目光轻轻闪动了一下，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他已经看见了刚才穆南烟和乔浅初在车边的互动。那是……他从来没有在乔浅初脸上看见过的表情，就算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没有。阿初对谁都是淡淡，永远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他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对着谁红脸，对着谁有不一样热度的目光，和谁相视着笑得眉眼弯弯……但是他看见了，还不止一次。 乔浅初走到了他面前，眉头轻轻一皱，又放松。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一旁假装看画报的顾双馨，又将头转了回来。 “怎么了？”乔浅初开口问道。 “有点事。” 乔浅初抬眼看他，半晌道：“坐吧。” 傅白这才在一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乔浅初沉默着等他开口。 “我收购了一家出版社。”傅白真的开始谈起了事情。 乔浅初微微放松了一些，大概猜出傅白是来谈公事了，只是不知道这公事是合作还是其他。 傅白看着乔浅初，眼神一紧，随即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最近和大提琴家舒岚合作了她的自传，我们想让你来做这本书的插画。” 乔浅初低头看着面前满溢的水杯，“为什么是我？” “因为她的首要条件和唯一条件，就是让你来画这本书的插画。”傅白道，紧接着又开口说了一句：“而且你的经验和能力也是我们的首选。” 自传——乔浅初想了想。她很想将这件事情当做公事来处理，但是自传需要用到大量的人像和场景，如果真的答应了这个合作，就意味着她要和舒岚经常接触。倒不是排斥……只是觉得舒岚这么做，没有必要。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儿。 傅白趁着这段空白也沉默着看着乔浅初，他能够和乔浅初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机会不多了……只怕是一会儿，他也贪恋。 “还有别的要求吗？”乔浅初开口问道。 傅白的目光在她抬眼的时候移开了，他现在没有办法做到坦然地和她对视。 “没有了，她只说要你来做插画，别的都没有提要求，由我们全权处理。只有你答应了，她才会把出版权给我。” 乔浅初想了想，开口道：“我考虑一下。” 傅白点头，但是没有动身。 乔浅初起身，看着他——这种时候，她是不想和傅白有任何交集的，这样是她会犹豫的一个原因。以舒岚的情况，她帮忙做个插画没有什么，只是这中间要接触的人都是她不想接触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横生事端。 “你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吗？”傅白笑了笑。 “没有。”乔浅初没有笑。 傅白抿唇，站了起来，“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要继续待在江城？”他的目光比以前深沉复杂许多。 乔浅初摇头道：“你收购了出版社。” 傅白沉默了一会儿，发现是真的没有话题可聊了，于是站了起来。 顾双馨被这尴尬的气氛给冲到了，始终拿着一本画册，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傅白转身迈了两步，停在了门边，突然转头道：“合作敲定了之后我就不会和你有太大的牵扯了，所以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有压力。”他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既然好，那他的出现也只是多余。 乔浅初看了看他，点头。 傅白这才转身出了工作室的门，手指紧了又松，心里空落落的。 乔浅初在他出工作室之后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啊。”顾双馨的脑袋终于从画册上探了出来，嘿嘿地笑着：“就是……你也知道那个情况，我不好说啊。” 乔浅初看了顾双馨龟缩的摸样，忍不住一笑。 手边的电话接通，舒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喂。” “傅白来找我了。”乔浅初的开场白就直接切入主题。 舒岚顿了顿道：“这次的自传是之前的改版，插画和内容都要重新写过，写一些……我从来没有对大家去讲过的东西。我希望插画是你来完成的，真的希望。” 不等乔浅初开口，舒岚的声音就继续响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这应该是我人生里最后一本书。” 乔浅初听见这句，才微微松动了眉头。 “你身体怎么样？”她开口道。 舒岚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乔浅初是在关心，立刻欣喜道：“没什么大事了……我一直都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医生说治不好了，但是可以缓解。” “嗯，那就好。” 一阵沉默。 乔浅初突然抬眼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起来的阳光，开口道：“你养病吧，插画的事情我会负责。” 舒岚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傅白那边要合作，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了了自己最后的心愿。 一愣之后，舒岚开口道：“你是说……你同意帮我做这个插画？”眼眶几乎酸涩。她诧异地抬手拭了一下，手上的液体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乔浅初开口：“嗯。” 舒岚抿唇不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手头还有些事，先去忙了，合同敲定了之后发给我就行，我再定时间过来取景。” “好。”舒岚应着，点头，恍惚了一瞬。 电话挂断。 乔浅初抬眼看向顾双馨。 顾双馨立刻将画册抬了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乔浅初笑了笑，往门口走去，阳光已经移到这边了，铺满了半个工作室的外围。 第358章帮忙 不一会儿，手里握着的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乔浅初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滑动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听筒里面传来傅白的声音，“刚来舒岚给我打电话，她说你已经答应了。” 乔浅初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开口继续道：“对于工作室来说，这个单子也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 “也是。”傅白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即便沉默了。他想笑着说点别的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去。似乎从很久开始，他和乔浅初之间的话题就是如此的少，少到刚说了两句气氛便会僵住。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乔浅初说完这句话，便想把手机拿离耳朵。 刚一动作，就听到傅白又道：“等等。合同我下午发到你邮箱。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医院吗？我让出版社的编辑去跟你和舒岚做交接。” 一阵沉默。 “好。”既然她已经答应了，便没有理由再拒绝合理的工作要求。而且听傅白的意思，出版社跟进这本书的是别人，不是他本人。 挂断电话后，乔浅初转身回工作室收拾了东西，然后开车直奔舒岚所在的私人医院。 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乔浅初翻出前不久舒岚住院后发给她的一条短信，上面有她的病房号。 这家私人医院不是很大，但环境很好。乔浅初循着走廊的病房号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和短信上的对上号。她停住脚步，刚把手机揣进包包里，余光里不经意间瞟见了前方一双糖果色高跟鞋。 “浅初。”面前的人开口叫了一声她。 乔浅初抬头，看见是江素后，微微有些讶异。据她所知，江素的家庭条件很好，她为了傅白专门去学习画画和大提琴，却一直都没到公司上过班。 江素看乔浅初的表情，便知道她应该已经猜到负责舒岚的书的编辑是她了。她笑笑，朝她伸出手，“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而且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份正式的工作。浅初，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乔浅初抽回思绪，嘴角立刻勾起了笑容，大方地与江素回握了一下，说：“合作愉快。” 舒岚从乔浅初来时便在病房里面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想下床第一时间见她，但现在的腿脚实在不方便。她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肿得高高的小腿，微叹口气。 江素本想出去给傅白打个电话，但现在乔浅初已经来了，便作罢。 乔浅初和江素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这还是乔浅初在舒岚住院后第一次来看她。她靠坐在床头边上，脸色有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右手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吊水。 舒岚顺着她的视线低了头，随即微微一笑，抬眼和她解释道：“昨天夜里发了一会儿烧，温度一直下不来。” 乔浅初点点头，同江素一起坐在了舒岚病床边的椅子上。 舒岚知道乔浅初这是要谈正事了。微微侧身将右手边的一摞笔记给拿起，顺手递给了乔浅初，说道：“这是我这本书的前半部分，现在年纪大了，就越是喜欢手写的东西。稿子先给你，你先看看，我回头让助理把复印的那一份给江编辑送过去。” 乔浅初一边听着舒岚说的话，一边随手翻了两页。 舒岚看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她感觉到……紧张。 乔浅初看过舒岚的前一本自传，就是因为看过，所以这次看到她的手写稿时才会立刻发现两本之间的变化。她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回了舒岚一句：“好。”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异样，但江素夹在中间却丝毫没有感到不自在。她从包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写完了后转头问乔浅初：“这本自传计划是在年底正式上市，现在已经九月份了，”说着她看了一眼乔浅初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担心地继续道：“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了，你可以完成吗？” 舒岚倒是从没想过出版的事情会被安排得这么赶。她听着，连忙摆了摆手插话道：“不用这么急，如果完不成的话我们可以把时间往后挪一挪……” 乔浅初笑了笑，截断她的话，“可以。” 舒岚的眉尖陡然一蹙。她动了动唇，但眼睛在触到乔浅初的眼神时，很多话瞬间就被哽在了喉咙里。 交接的事情办好后，乔浅初起身准备离开。 江素叫住了她：“我正好有事也要先走，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乔浅初点了点头。 二人向舒岚道别后，便离开了病房。 走廊很长，乔浅初和江素并肩走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江素问道：“一心最近还好吧？你和她的感情真好，现在也差不多同时间怀孕，以后你们两的家一定很热闹。” 提到唐一心，乔浅初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沉默了。一心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差不多快要到方城，但她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电话拨过去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怎么了？”江素转身，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乔浅初轻轻摇头，跟了上来，“苏季青去方城出差……关于方城最近的新闻你应该听说了一些，那里发生了六级地震。一心和苏季青失去了联系，今天一早便自己开车去方城找他了。” 江素心里一震。唐一心给她的印象一直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泼猴子。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向没心没肺的唐一心在怀着孕的时候，居然能够为了谁去冒生命危险。 方城…… 江素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舅舅在方城有些关系，我听说他也加入了救援的工作。我回头试着能不能联系上他，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唐一心和苏季青的消息吧。” 江素和他们几人的关系一直都不温不火，更别说中间还夹了一个更为尴尬的存在--傅白。但此时，再次和江素接触，可能是时间让人起了变化，对于她，乔浅初的心里倒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乔浅初笑了，真诚地向江素说了声“谢谢”。 两人在地下车库分开。 舒岚病房里。 舒岚最近因为病痛的折磨，情绪有些不大好。她躺在病床上，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时，小助理手里拿着复印好的稿子回来了，“岚姐，稿子已经复印好了。” 舒岚坐起了身，接过放在一边，顺口问道：“她们已经走了吗？” 小助理知道舒岚很关心一个叫“乔浅初”的女人，刚才她回来时，恰好在走廊上碰见了她。她想着，点了点头：“走了，和江编辑一起走的。” 舒岚呼出一口气，摆了摆手让小助理出去。不一会儿，病房门却再次被推开。 舒岚有些恼了，瞪眼看向门那边。顾均书反手关上门，大步朝她走来，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和傅白那小子合作了？” 傅白？ 舒岚细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和她合作的出版社老板的名字。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均书会这么问，便直接道：“他怎么了？他前段时间找了我几次，说要出版我的书。我觉得这个小伙子挺有诚意便答应了。” 顾均书听着叹了口气，“难道你不知道他是阿初的初恋吗？之前在她和穆南烟小两口间还闹出了不少事情。” 舒岚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她在国外呆了这么久的时间，关于乔浅初的消息也一直都是从乔美琳那里听来的。乔美琳一直都没向她提起过关于傅白这个人。她不说……那就一定是因为傅白是乔浅初心头的一根刺。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和阿初的关系。”舒岚开口说道。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了几分。 顾均书猜到了舒岚这边肯定是不知情的，不然在她和阿初的关系还没缓和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我马上给她打电话。”舒岚的脊背立刻挺得笔直，也顾不得手背上扎着的针头，慌乱地在枕头边上摸索。找到手机后，她拨出了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然后贴在耳边等着乔浅初接听。 等待音响了三声便被接起，乔浅初柔和的嗓音通过听筒传进舒岚的耳朵，“怎么了？” 舒岚的喉咙一阵干涩，张了张嘴道：“阿初……对不起。我不知道傅白是你的——” “没事。”乔浅初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依旧平静，“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大家也有了各自的生活。我和他是普通朋友，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关系。” 舒岚眼神一黯，还想说些其他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字，“……好。”半响，她看着已经暗掉的手机屏幕，紧了紧捏着手机的手指。 第359章天仙邻居 因为中午约好了和南烟一起吃饭，乔浅初从工作室出来之后就上了车，将手机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开车朝着楼南的方向驶去。 乔浅初到时，穆南烟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 有助理律师看见她，朝她微笑后，说道：“穆律师开会去了，你先在他办公室里面坐着等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一杯温牛奶。” “谢谢。”乔浅初点了点头，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闲来无聊，她随手拿过茶几上摆放着的一本杂志翻看着。助理律师过来给她把牛奶放下后便又工作去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乔浅初听到门外的一阵阵谈话声，才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张子善，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脚步声也渐渐往穆南烟的办公室靠过来。 乔浅初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却无法和记忆中遇到过的人对上号。就在她还在回想时，那个人已经一脚跨进办公室的门，然后看见乔浅初，愣在了原地。 乔浅初站起来，有些意外伍可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朝她一笑，和她打招呼道：“你好。” “你好。”伍可君嘴角上扬，大跨步过来站在乔浅初面前，“上次宴会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呢……” “聊什么聊？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聊天的？”伍可君身后的张子善也走了进来，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道。 穆南烟是最后一个进来办公室。他一眼便望见了乔浅初，脚步不停，径直朝她走过去，伸手将她的手一握一捏，这才将目光转向张子善和伍可君那边，笑着道：“伍可君在刚才正式加入了楼南，成为张子善的助理。” 张子善听见这句话，立马跳起来，“喂，不是说好了是给你招助理的吗？我那里一直都有助理律师，再来一个伍可君人手就变多了。”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伍可君是朝着他来的，为什么南烟还这么帮她？ 乔浅初偏头看着穆南烟，眼睛里带着笑意。 “我待会儿会让楼彬做一下人事调动，把你的助理小李调到我这里来。这样你办公室的人手就不多了吧？”穆南烟看了一眼张子善，慢条斯理地道。 “……”张子善欲哭无泪，哀怨地转头瞪着身旁的伍可君，“你说你一个名校毕业的法学研究生，我们只是招个助理律师，你跟着瞎掺合进来干嘛？” 刚才穆南烟和张子善的一问一答已经明显说明了穆氏夫妇是站在她这边，所以伍可君有恃无恐地冲张子善眨了眨眼，一笑道：“为了你啊。” 这句话噎得张子善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了。他怕他再问，会从她嘴里听到更为惊悚的话语。 乔浅初摸了摸肚子。 穆南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偏头低声问她：“肚子饿了吗？” 乔浅初点头：“有点。” “走吧，我们去吃饭。”穆南烟牵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路过张子善和伍可君的时候说了一句：“一起吧。” 伍可君“恩恩” 了两声，立刻跟了上去。 张子善还愣在那儿没动，伍可君转头看见他，生怕逼得急了，张子善会反应过度。于是她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张子善，快走啊。” 张子善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回身看着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吃饭的地方就在楼南附近，是乔浅初和穆南烟去过几次的中餐馆。乔浅初的孕期反应大，现在很多东西几乎都不吃了。中餐馆的选择多，从她怀孕后，穆南烟几乎次次都带她去这些地方。 四人挑了一个包间坐下，穆南烟按着乔浅初的口味点了三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伍可君，“剩下的你来点吧。” 伍可君也不扭捏，立刻接过，然后嘴里蹦出了好几个菜名来。 张子善一愣，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他旁边的伍可君。 乔浅初和穆南烟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一笑--伍可君点的菜几乎全是张子善平时最爱吃的。可见她这次追张子善是下足了功夫。 菜还没上来，几人便开始闲聊。 穆南烟突然道：“西恬不久就要举行婚礼了。”说这句话时，他看向了张子善。 张子善刚端起茶杯，本想喝一口茶。但听到穆南烟的话时，动作便止住了。心里一阵酸涩，蔓延到身体的四肢，让他忘记了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喂？你稍微控制一下表情好吧？”伍可君伸出手在张子善的面前挥了挥，“上次的酒还没喝够，这次想接着喝？” 张子善捏了捏杯子，放回了桌上。 伍可君又道：“你想喝我陪你。” 这个人似乎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她从不在别人面前隐藏自己对张子善的心意。喜欢就是喜欢，也不藏着掖着。 乔浅初握住了穆南烟放在桌下的手，然后轻轻捏了捏。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好戏。 张子善的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他还没来得及伤心就被伍可君这个女人打断了。她可真是他的冤家。 他猛地想到什么，语气有些不好地问伍可君道：“上次你说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我怎么对你没印象？伍可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会不会……把他当成了别人。 认错人？ 伍可君有些想笑，她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久，关注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样吧……我给你个小提示。”伍可君轻咳一声，一双眼睛笑意盈然地盯着他，直到张子善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说。” “小时候，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拥有一个貌美如花的邻居？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可爱，天仙似的那个。” 张子善嘴角一抽。 乔浅初和穆南烟都低声笑了起来——这样的形容……他们都不太敢往那方面猜。 张子善在表达了自己的鄙夷和无奈之后，突然惊恐地望向了伍可君。 伍可君轻咳了一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天线仙似的邻居，长大了还是一样倾国倾城？”她是故意逗弄张子善的，看着张子善吃瘪的表情，心里暗爽。 张子善张嘴，半天都合不拢：“你你你……”她不会是什么小时候的邻居之类的人物吧？他张子善这辈子还没有写过童话，也不热衷于过家家……这个…… 伍可君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有些失望：“真不记得了？算了，你可以回家去问问你妈或者你爸。他们应该没你这么健忘。” 张子善突然想起当初和伍可君相亲的事，也是薛丽堤女士一手安排的。难不成真的如伍可君所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了？ 一顿饭，张子善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其余三人，胃口很好的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张子善和伍可君回律师，穆南烟陪乔浅初去医院孕检。 车内。 等红灯的时候，张子善逮着伍可君灼热直接的目光，回看了过去，“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伍可君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甚至还咧嘴冲张子善笑了一下，“觉得你好看。” 张子善的确是好看的。伍可君坐在他旁边，微微侧身偏头看着他，他坐着的位置正好迎着阳光，整个人蒙了一层薄薄的光晕。耀眼得让她心动。 张子善又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索性不说话了，收回目光认真开车。 就在张子善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到楼南，却没想到伍可君再次开了口：“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虽然口是心非这一点一直都没改变过。” 她似乎也没想过要张子善接话，没等他开口便继续道：“那你觉得我现在好看吗？” 张子善下意识地偏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诚实地答道：“好看。”虽然性格有些与众不同。 两人一言一语，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有多幼稚。张子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问一答，十分自然。 伍可君听到张子善这一声算不上夸赞的好听话，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可是我小时候长得可丑了。其他的小伙伴都不待见我，每次还聚在一起欺负我……难怪你不记得我。” 时间好像倒退了二十年，回到了那个有些灰暗的童年。 他和哥哥、保姆生活在一起，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成为别人嘲笑的把柄了。再加上干瘦的身子和常年野惯了的性子，皮肤也晒得很黑，所以常常被小朋友围攻。 “小黑？小黑？哎呀，我家的狗和你一个名字……” “你走开，你这么丑，别和我们站一起。” “我不要和你玩。” ……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童话和英雄救美的故事，一直到那个男孩的出现。 他是所有孩子里最干净的，白色衣服上没有一点污渍，偶尔还会嫌弃地看着别的小孩。 她被推到在地，石子咯得双手生疼，耳边都是笑声，尖利而欢乐。 “她黑，你很白吗？”她记得那个男孩突然就出现在了她身边，一脸嘲笑地看着那群小孩，“围这儿吵到我学习了，说话还那么大声。皮肤黑点有什么？比不上你们心黑。” 小孩都有些怕他，一哄而散。 他将她扶了起来，有些吃力，自己还晃了晃。 “你要学习吗？”小女孩站在阳光下，有些好奇。 她天天都能看见他，不是在院子里颠皮球就是趴在窗台上打瞌睡，从来没见过他拿书本。 “当然不要。”男孩转头笑着：“我以后是要匡扶正义的。” “匡扶正义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在正义跌倒的时候把他扶起来，就和我刚才扶你一样。” “哦。”她似懂非懂。 场景一换。 “他们说我以后嫁不出去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站在他的窗台前，浑身发抖。 懵懂的世界里只会哭泣和告状，悲伤和欢乐都表现得十分直接。 他站在窗台上，瞌睡一下便清醒了，看了她一眼，“哭什么哭？没人娶你我娶。别哭了，眼泪擦了，进来。” 她慢慢止住了哭声，抽噎着爬进了窗台。 场景渐渐淡出回忆……伍可君笑着转头看向张子善——他真的不记得了。她知道那是小时候的戏言，大概是没有几分真心的，很有可能还是因为他讨厌看见自己的鼻涕眼泪而给出的无心安慰。但是她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在离开之后还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回来。 有他在的江城，不管她走到哪里，都算是故乡。 张子善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这眉眼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觉得熟悉，他依稀记得小时候是有那么个人，跟在他身后晃悠，鼻涕眼泪一把，哭哭啼啼的，干瘦黝黑……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伍可君和那小女孩联系起来。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吓了一跳，转头道：“你……是去整容了？” 第360章听到 乔浅初拿着画板到医院时，已经是上午九点。 穆南烟看着她从车上下来，视线定格在她日渐明显的肚子上，唇角始终勾着。 “记得吃水果。”穆南烟道。 乔浅初点了点头，手上还拿着穆南烟早晨给她准备的一小盒水果，晃了晃道：“遵命。” 穆南烟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对了，一心那边，我待会……” “我会联系着，你安心工作。”穆南烟道。 乔浅初轻轻叹气——一心到现在都还联系不上，灾区那边的死亡人数还在增加，看样子她是进去了，可是一直盯著她要给自己电话报平安，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你走吧，我看着。”乔浅初整理了表情，微微笑道。 穆南烟心里一动，抬眼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转头发动了车子，在后视镜里看见了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 乔浅初看着穆南烟的车子消失之后，这才抬腿进了医院。 一直走到了病房门口，她停住脚步往里面望了一眼，敲了敲门。 “进来。”舒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和乔浅初约的九点，她便真的是九点钟准时来的，一分不差一分不多。 门被推开，乔浅初迈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盒东西和一个墨绿色的画板，几张素描在夹板里露出了一角。 “好点了吗？”乔浅初随手关上了门，问道。 舒岚点了点头道：“好多了。” 乔浅初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看了看舒岚，似乎是确定了她状态不错之后，开口问道：“可以开始了吗？”她和南烟不说自己的着急，因为他都懂。联系不上一心，她已经好几天没法正常地吃睡。不是不相信她，一心说会把苏季青给拎回来，她几乎立刻就能看见那个张牙舞爪的画面……但就是相信之余的那一点点担心，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无限放大。 她拿出了纸笔。 “这是什么？”舒岚看了看那个小盒子——似乎没有需要用到这个工具的地方。 乔浅初看了盒子一眼，笑了笑，“水果盒。” 不用多说，舒岚几乎立刻就读出了她眼里的甜蜜，晃神看了许久——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为她准备这些……想想也就明白了。 舒岚笑了笑，开口道：“所以我说不祝你幸福了，因为你一定会幸福。” 乔浅初的余光在那个淡蓝色的盒子上瞟着，拉了凳子坐了下来，开口道：“可能会比较久，尽量别动，这一张放在封面。” “好。”舒岚道。 乔浅初执笔开始在纸上勾勒出线条，一边抬眼看着舒岚——她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舒岚，或者说，这个和她有着奇妙血缘关系却又没有多少感情的人。她所认为给予感情的唯一方式和滋生依赖的唯一方式，只能来自陪伴。如果没有朝夕相处，就不可能有灵魂碰撞，而这一点，舒岚从未给过。所以她的感情是淡淡，表现也是淡淡，只是心里到底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大概也是因为血缘。 相似的眉眼和感觉让她执笔的时候还是不如从前平稳的，画到眼睛时，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是在照镜子。 舒岚看着乔浅初在画板后面露出一半的脸，也看见了那样的眉眼和目光中冷静的锋芒，在认真起来的时候尤为明显。 “等你的孩子出生了……”舒岚开口，顿了顿，缓缓道：“我就会离开江城。” 乔浅初笔尖一顿，抬头：“离开？离开之后要去哪？” “不知道，可能去美国，可能另外找一个城市安家。” “既然哪里都没有家，不如就在这里安定下来。”乔浅初道。 舒岚抬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种念头，多多少少还是带点远离浅初生活的想法。毕竟身份尴尬，如果留在江城，应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你已经在这里治疗了很久，医生也都明白你的情况，换一个主治医生，可能没法对你的病情有这么透彻的了解，这是一。”乔浅初重新抬笔，开始画，很久之后才道：“……你孤独一生，最后的朋友和家人也都在江城，患病之后有很多东西不方便，留在江城，我们也有个照应……这是二。” 舒岚一震，手指在身侧紧了紧，望着乔浅初，久久无言。 乔浅初下笔很快，没有花时间去注意舒岚的表情和小动作。 很久之后，空气里才传来一声轻轻的震动：“……好。”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笔下的动作不停。 两个小时之后，她停下了笔，看了看纸上的画，站了起来。 舒岚知道她要离开了，立刻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蓝色盒子。 乔浅初一愣，转头。 舒岚难得有了一丝玩笑的心思，开口道：“你要是不吃，我会告密。” 乔浅初怔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吃。”孕期她任何东西都不想吃，但是南烟给的东西，她就算再没有胃口再排斥，也都会一点一点吃掉。 “我当时怀孕的时候……”舒岚顿了顿，两人的表情都是一闪，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也是什么都吃不下，一天很少有正常三餐的时候，吐的比吃的多，干呕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长。” 乔浅初伸手打开了盒子，将里面分格子装的水果拿了出来，递了一些给舒岚，开口道：“我也差不多。” 吃了水果，乔浅初这才收拾了准备出门。 “再见。”她轻声道。 “嗯。”舒岚回。 门被轻轻合上，一切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舒岚盯着门，看了许久，寂静的室内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前和室内一样空荡的心里已经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填满。她甚至觉得不认要好得多，以类似朋友的身份存在着，比任何尴尬的身份和名义都要来得实在。 乔浅初出了门，电话就响了。她伸手拿出手机，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一愣，随后将手机抬高了，似乎是在确定这通电话的真假。 屏幕上的名字时……一心。 她立刻接了起来，抿唇不语，这一刻害怕听到对方不是一心，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喂喂喂？”唐一心式问候大喇喇地传来。 乔浅初全身一松，笑了起来。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洞妖洞妖！”唐一心以为自己的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晃动了两下，四处走动着想接信号。 “听到。”乔浅初开口道。 唐一心一愣，眼圈立刻红了，“我去……听到了这么迟才给我接起来？” 随后两人都是沉默。 唐一心去的时候，虽然冲动，但也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乔浅初知道但是没有再阻拦，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无条件的支持唐一心，那就只剩苏季青和她了。 她做到了。 “我现在还在方城，通讯已经恢复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信号，一恢复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唐一心开口，头一次在对方是乔浅初的时候还能这么温柔地进行对话：“好丢脸，这几天泪腺太发达了，一定是怀孕的原因！” “苏季青呢？”乔浅初听她话里的情绪很好，知道苏季青是没事了，还是问了一句。 “没事了，我们都平安。只是他的腿受伤了，说来话长……我们休养一阵，等他好些了，我们就回来。” “有余震吗？”乔浅初开口道。 “有啊！我正要和你说这个！我们是死里逃生来着，这以后都能写本自传，励志版的——我现在和苏季青算患难之交了，完了，他说这一辈子赖着我了，我没有机会体会原配捉小三的戏码了！”唐一心闹闹腾腾。 乔浅初笑了起来，迈步走出了医院，道：“他受伤了，你呢？” “我没事！四肢健硕体格强壮！怎么去的怎么回来，原装！”唐一心颇有些自豪。 乔浅初这才真正笑了出来，所有的疑虑都被打消了。 “如果好了就快些回来。”她嘱咐。 唐一心一边应着道：“嗯嗯嗯我知道……这么多天没见，还怪想你的。你晚上没有我骚扰，睡得不错吧？我可是没怎么睡觉……哎。” “行了，你去照顾他吧，被蹦蹦跳跳的，大着个肚子，苏季青受伤了还要替你操心。” “现在是我替他操心！对了对了，你帮我打电话谢谢江素，她舅舅帮了我们很多忙。这一次还真的亏了她……” “好。”乔浅初没有多少意外，江素已经和她提过了。 挂了电话之后，乔浅初觉得阳光都明媚了几分，再一次拿起手机，拨通的是江素的电话。 “喂，浅初。”江素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乔浅初笑了笑道：“一心和苏季青平安了，谢谢你。” 江素也笑了起来，“小事。” “不是小事，真的谢谢。”她真诚道，是从来没有对江素有过的态度。 江素顿了很久，才道：“我……才一直想谢谢你呢。” 乔浅初微微一愣。 江素的笑声传来，“你记不记得你告诉过我，不论我和傅白之间的阻碍会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你？” “记得。”乔浅初道。那是她和江素的第一次深入交谈，提及了很多过去。 “我……谢谢那个阻碍，不是你。”只要不是她，任何障碍读显得不是那么难跨越。她庆幸的是乔浅初说到做到了，她说不暧昧，不拖沓，不牵扯，便真的是这样。 乔浅初神思一晃，笑着挂断了电话。 第361章我辞职 乔浅初拦车回了工作室。 出租车在工作室的门口停了下来，她转头看见了停在工作室门口的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转头往透明的玻璃窗里一看，愣神之后想起了这是谁--老姜。他们已经很久没见。 乔浅初笑了起来，推门走进了工作室。老姜也笑着站了起来，可以看出脸上的愁容，即使是笑容也无法掩盖。 她合上了门后走到了沙发这边，开口道：“喝茶吗？” 她和老姜没有工作上的交集，看老姜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为了合作来的。那么是为了谁……大概就能猜想得到了。 “不喝了，我说两句话就得走，最近忙啊。”老姜笑着，坐了下来。 “嗯。”乔浅初点头。 老姜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乔浅初隆起的小腹，沉吟了一会儿道：“关于……关于承北的事情，你知道吗？” “如果指的是书--我知道。”乔浅初道，依然笑容淡淡。 老姜放松了下来--如果乔浅初不知道，他还得花时间去解释这些不一定能口头解释清楚的东西，幸好这些事情江承北没有瞒着乔浅初，这样也给了他希望。 “你能不能帮忙劝劝他？”老姜开口道。 乔浅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谁都有瓶颈期，也需要放松，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重新拿起笔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老姜叹了口气，别有深意地看着乔浅初：“直到我看见他现在的状态。” 乔浅初沉默。 老姜继续道：“他有这个天赋，天生就能够用文字倾诉，而且他自己也热爱这个行业。如果他真的从此封笔了……不管对于他来说还是对于我们，都是一种遗憾。” 乔浅初笑了笑道：“是遗憾。但是悲剧往往更具有美感--你往好的方面想想，这事情不一定就是结束，也许是新的开始。” “我看不见这种开始。” “那就试着去看看。”乔浅初道：“你现在让我去劝他，可能劝动了，他重新动笔，写出来的东西和以前还会一样吗？如果劝不动，结果和你来找我之前有什么差别？” 老姜一愣，笑了出来，无奈地摇头道：“你这丫头真是……”觉得这场谈话没有意义，但还是给足了他面子。 乔浅初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带了点认真：“他热衷热爱这件事情，就不会因为一时的看不开而放弃，你放心。如果他不爱，那也没有继续的必要。更重要的事情是，我现在没有身份和立场去劝他，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他因为我的言行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老姜叹口气道：“我觉得可惜。走过那么多的路，肚子里装的都是故事，他从来没有灵感缺失的时候。遇见行行色色的人，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说而已……他现在说没有灵感了也只是借口，只是因为缺了比他灵感重要的东西，而胡诌出来的借口。” 比灵感更重要的东西。 乔浅初道：“也许暂时是这样。” “滑头。”老姜无奈耸肩。他知道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不仅没有如愿说服乔浅初，自己反倒有被她说服的迹象…… 说着，老姜起身。 乔浅初也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忙了。”老姜走了两步，又不死心地回头，看了看乔浅初，叹了口气，抬腿离开。 乔浅初目送着他的背影走出了工作室，这才将手机打开，看见了刚才南烟发过来的信息。 她回了一条：我中午在工作室和他们一起吃。 门开了。 乔浅初抬头，一眼便看见了江承北从外头迈进来的步子，手上提着一个袋子，像是打包的东西。 顾双馨从房间里出来了，立刻好奇地缠了上来，“这是什么？” 江承北转头看了看乔浅初，眼神里的情绪并没有掩饰，开口笑道：“双馨打电话给我说你来了，我就顺路去买了午餐。你中午留下来吃饭吗？”他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期待，因为不带掩饰，所以乔浅初和顾双馨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双馨的眼神微微暗了一暗。 乔浅初点头道：“嗯。”她很久没来，要将工作处理了。 江承北的笑容漫上了唇角，开口道：“我买了孕妇能吃的，我也不太清楚，让店员帮我打的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他将袋子递了过来。 乔浅初接过，道了谢。江承北是真的有了变化，比以前更加细心和耐心，换做是之前，他不会去关心这些小事。只是这样的变化，不知道是好是坏。 江承北将手里的剩下的东西全递给了顾双馨，开口道：“这些是我们的。” 顾双馨暗下去的眼神又亮了亮，开口道：“我去拿碗筷！” 她转身朝里面蹦跶着去了。 江承北转头看向乔浅初，开口道：“刚才老姜来过了？”他刚好和老姜的车子擦肩而过，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车牌号。 乔浅初点了点头。 “他催稿子催疯了，要是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别理他。”江承北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不确定老姜是来干什么的，但是那个坑队友的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乔浅初摇头道：“没说什么--你们最近都在工作室里吃饭吗？” “对，她买了个冰箱放在这里，我们还能喝到冰饮料，挺方便的。工作室的单子多了，郑欢也经常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江承北道。 乔浅初看了看周围，果然很多大家生活过的痕迹，有些愧疚--从怀孕开始，工作室的事情她就很少接触，再加上这些天苏季青的事情，她根本无暇顾及。好在这一群人给了她最强劲的后盾。 “你放心，这工作不难。”江承北看了看她的表情，笑道。 乔浅初开口道：“琐事才是最难。” “所以更加考验我们的能力了。之前你能一手处理的事情，我们几个人加在一起，应该也能勉强对付。”江承北道：“就是我比较粗心，不能事事顾及，他们两个比我好写。” 有一瞬间乔浅初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宁愿龟缩在这个小小的工作室里，为什么不出去走走，为什么不继续拿笔……但是在冲动过后，她将要开口问的话全都压在了心底，没有说一个字。 江承北的眼神闪了闪，移向了别处，一会儿之后又重新移了回来，开口道：“你……孩子好吗？”他知道乔浅初的身体，她最担心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出世。 “都挺好的。”乔浅初开口道。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说出来你会不会生气--”江承北笑了一下，道：“反正我是准备说了。”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你说。” “唐一心和我炫耀你们的娃娃亲来着……我想等你的孩子出生了，能不能让他认我做干爸爸？”江承北笑得坦然。 乔浅初一愣，倒是没有想过江承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直觉得江承北是游离于这些世俗规则之外的，就算是现在，她也不觉得他需要为谁去习惯这些。 江承北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滞涩。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能够多多少少能看着她的身份。 “你想，那当然好。”乔浅初点头，微微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来了来了！”顾双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好几个盘子和碗筷，放在了桌上。 乔浅初转身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将双人的位置留给了江承北和顾双馨。 顾双馨一屁股就坐上了沙发，不忘留了一个很大的空位给江承北，江承北犹豫了一下，才在离她挺远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顾双馨眉毛一耷拉，开口问道：“你坐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每次午饭，江承北都是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上的，好不容易今天有了和他坐在一起的机会，江承北的小动作还是让她不可控制地失落了一下。 “吃饭。”江承北挪动位子，只是开口说了一句，随后有些尴尬地伸手拿碗。对于顾双馨的脾气，他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 顾双馨抿唇不语，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生气——她做了这么多，他一点都看不见吗？ “你们吃吧。”顾双馨开口道，站起了身。 “怎么了？”乔浅初抬头看向顾双馨。 顾双馨委屈得嘴唇一扁，但是什么都不想说——她跑到这里来当一个小职员，陪着江承北不分日夜地加班，被迫学习那些她一看就头晕的数据，还满心欢喜地往冰箱里挪食物，为了他学做菜。但是他始终是淡淡……只有在面对乔浅初的时候除外。 为什么？江承北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她，她这么多努力之后，也只是一场空。她到底在坚持什么？现在看见的江承北，也已经不是她一开始喜欢的那个江承北了，为什么……她还是喜欢。 顾双馨委屈，委屈自己的不争气，委屈江承北的态度，委屈很多很多事情……换做是以前，她早就撒娇说开了，只是现在她已经明白这些东西说出来没有什么意义，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那一切都是徒劳，她还能做什么？ 乔浅初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站了起来：“我们进去谈。” “不要了。”顾双馨将包拿了起来，不敢看乔浅初的眼神，只是低着头开口道：“阿初，我回去了。” “回去？” “嗯……不来了。” 乔浅初看着她。 半晌之后，顾双馨才缓缓抬头，咬牙说道：“我……我辞职。” 失望累积爆发，放弃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念头。她说出来了。 第362章陪你一起等 顾双馨辞职了。 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而是接下来的几天，真的再没有出现在工作室里。从前热闹的工作室瞬间冷清了不少，没有顾双馨唧唧喳喳的笑闹声，空气都更加凝滞了。 乔浅初推门进工作室的时候，江承北坐在桌子后头闭目养神，眉头微蹙。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又走出了工作室，拿出了手机。 动了动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了起来。 “喂。”乔浅初开口。 顾双馨失望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啊……是你啊。” “你希望是谁？”乔浅初笑道。 顾双馨扁了扁嘴--她自己倒是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这毛病不改，她得吃一辈子的亏啊……当下心是死了，一冲动把话给说了，这么多天也只好待在家里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不过江承北那家伙居然真的一个电话都不打！ “你别逗我了，烦着呢。”顾双馨没精打采道。 “我以为你只是闹小性子，过几天就会回来。”乔浅初开口道。 顾双馨咬牙--她也想啊，但是辞职都说出口了，现在还怎么回去？死要面子活受罪…… 乔浅初明白她的心思，笑了起来：“行了，气消了就回来吧。”她看得出来江承北不是完全不在乎的，这两人的事情，也许还真的难说。只是这么久了，她不知道她离开他们视线之后，江承北和顾双馨都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能胡乱作猜想。 “阿初。”顾双馨突然道。 “嗯。”乔浅初应着。 “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啊？”顾双馨苦恼地一把将枕头拽了起来闷在了自己的脸上，开口道：“我从小到大真的没有遇到这么困难的事情……人生就栽这儿了。我可是一点希望都看不见，做了很多，也厚着脸皮说了很多，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几乎就当我不存在。我就僵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下不来台，也上不去--怎么办？” 乔浅初开口道：“你还喜欢吗？” “喜欢。”顾双馨脱口而出，自己都被自己的速度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自己的执念居然已经这么深了，对这种问题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脸一红，嘴唇抿着，不说话了。 “喜欢，你忍得住不继续吗？”乔浅初继续笑。 “……啊！混蛋！”顾双馨叫了起来：“你还是人吗！我现在是情伤啊！情伤！你还往我伤口上撒盐……”乔浅初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就是舍不得放手，没办法停止，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说中了事实而她无力反驳，才更加恼羞成怒。 乔浅初还要开口说什么，工作室的门突然开了。 江承北走了出来，迎着阳光一直走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乔浅初收了笑容，抬眼看他。 江承北动了动嘴唇，略有犹豫，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她在哪？”不管原因是什么，顾双馨为工作室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大家都看得见，要走也是他走，轮不到顾双馨。 顾双馨在电话那头好像听见了江承北的声音，疑惑道：“你们在一起啊？”随即又是一阵失落--她一走，江承北当然可以和乔浅初独处，大概会很开心吧…… “你在哪？”乔浅初开口问道。 “我？我在家啊，还能在哪。”顾双馨叹气，失落地在床上翻滚了一下。 “在家。”她抬头对着江承北道。 江承北点了点头道：“我去找她谈谈，劝她回来。”说着他转身离开。 “你在和我说话吗？”顾双馨开口问道，随即想到了什么，道：“算了，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了……" 她将电话一挂一扔，整个人都埋头进了被子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准哭……哭什么哭。”顾双馨低声道。 眼泪却在同一时间流了出来。 她恶狠狠地将脸一擦，咬着牙忍着。 半个小时之后，顾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顾双馨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门铃响了一会儿，保姆去开了门。 随后顾双馨的卧室门被敲响了。 “怎么了？”顾双馨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开了门——刚哭累了便睡过去了，眼睛到现在还是肿着的。 “找您的。”保姆道，随即转身下楼。 顾双馨诧异地迈开腿往楼下走，边走边嘟喃：“找我？这个时间点找我干什么……谁扰人清梦……”话头一止，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清瘦高挑，立在门边等着，初秋还是穿着短袖，袖子下隐隐露出一截和手臂肤色不同的白皙皮肤，五官明朗逼人。 她当然再清楚不过这样的感觉，从第一次看见江承北开始之后的每一次，心脏都会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失控。 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江承北来找她了？好开心！ 江承北来找她了？啊！真的来了……她还穿着睡衣，肿着眼睛，完全素颜…… 顾双馨拔腿就跑。 “喂。”江承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等我五分钟！”顾双馨挥了挥手道。 她冲进房间里，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洗了脸，看了看镜子里肿了好大的眼睛，没时间处理这个了，只能粗略地涂了一下打底，让自己看起来好些。犹豫之后才开门，往楼下走去。 这一次她走得小心翼翼，忐忑而惊喜。 江承北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听见脚步声之后转头，一眼看见的就是顾双馨的眼睛。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你哭了？”江承北愣神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顾双馨几乎想拿刀剁了面前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顾双馨没好气道。 “你眼睛肿了。”江承北道。 顾双馨忍了忍——江承北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遮掩不避讳，一直以来也都只会替一个人着想，只可惜那个人不是她。 “行，我哭了，怎么了吧。”顾双馨一屁股坐在了江承北的旁边，瞪着眼睛道。 “回去吧。”江承北突然开口。 顾双馨被这猝不及防的话题转换给惊到，愣神之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欣喜，笑了起来：“你专门来找我，让我回去的？” 江承北看着她的笑容，点了点头。 顾双馨开心得几乎要欢呼起来了，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诚心了哈哈哈……”小孩子脾性，欢笑怒骂丝毫不掩饰。 江承北看着她，松了口气。他知道顾双馨需要一个台阶，那么他呢？他需要什么？ 他自己已经不知道了。他给了顾双馨这个台阶，之后又要怎么面对和处理顾双馨对他的情感。一味地躲避之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和结果，他不能再什么都不做了。 “回去了之后，不要再给我准备饮料和午餐了。”江承北继续道。 顾双馨的表情一滞，抬头望他，“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不要再接近他了？还是……她去了，他离开？ 心从云端跌进谷底。 “不要再为我做那么多的事情，我不值得。”江承北开口道。 顾双馨抿唇，伸手拿起沙发上的枕头砸了过去。 江承北不躲，枕头砸到了他的下巴，顾双馨又立刻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看了看他，确定没事之后才生气道：“你干嘛不躲？”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江承北没有将话题移开。 “我不谈!”顾双馨扭头拒绝——她不想要让最后一丝希望都从手里溜走，开诚布公地谈了，她是不是就彻底没有机会接近他了？ “坦白说，我现在心里还是装着别人，你也知道那人是谁。” “不听！”顾双馨伸手捂住了耳朵，但是江承北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冲进了她的耳朵。 “……我觉得这一辈子碰上了，没有得到，始终是个遗憾，我会记很久，念念不忘很久很久。” 顾双馨捂着耳朵，红了眼眶——他今天就是来这里对着她剖白自己有多喜欢别人吗？ “她太好了，所以这个忘记的过程可能会很长，很艰难，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不理解！我……什么？”顾双馨缓缓松动了自己的手臂，转头看向江承北。 他说了什么？他说他要……忘记？ 江承北坦然地看着她，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眶，心里也有一丝异样。 “我没有办法给你回应，因为我不知道结果，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你明白吗？” “身边的人要换，很简单。但是心里的人要换，很难。你明白吗？” “但是如果你愿意陪我一起熬过这个过程，一起等……” 顾双馨的手缓缓放下来了，怔怔地看着江承北，在将他话里的意思一点一点理解清楚之后，不等他说完便冲口而出：“我愿意！”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时限是多久。”江承北道。 “我想清楚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陪你一起等!”幼稚的话照样不加修饰地冲口而出。 她眼睛发亮，盯着江承北看了许久，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不少。 江承北在她的注视下，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第363章陪着她 初意工作室。 乔浅初将画稿全部装订完成，顺手将桌上的水果盒给收了，刚站起来，就看见门外蹦蹦跳跳进来的身影，一愣，唇角勾了起来。 “我回来啦！”顾双馨探头，推门进来，冲乔浅初笑得十分灿烂。 江承北随后便踏了进来，脚步一转，走到了沙发那边坐了下来，开始泡茶。 “我也要喝！”顾双馨转身朝江承北奔了过去，又嘻嘻哈哈地闹开了。 乔浅初往那边看了一眼，了然地笑了起来——江承北大概是对顾双馨说了什么，她的情绪比从前要更好了。 她站了起来，将装订好的画稿全部整理好，才开始扫描。 顾双馨在沙发边蹲着，不住地问话或是自言自语讲些趣事，江承北则一句一句应着，边应边泡茶。 乔浅初看着这样的画面，笑容更深——不管这件事情和她的牵扯有多少，她一直以来感到最不安最愧疚的就是对承北。 将画稿整理好之后，乔浅初发到了江素和舒岚的邮箱，想休息一下。 “叩叩叩。”门被敲响了，三声有序。 顾双馨和江承北同时抬起了头往门外看来，乔浅初也坐直了身子往门外望去，一眼便望见了那个人。 申季扬。 “要开门吗？”江承北转头询问乔浅初。 乔浅初看着门外，抿了抿唇，点头站了起来。 江承北将门打开，重新回到了沙发处，但是眼神一直都注视着这边，顾双馨也一样——两人对于巫幼晴早在那一次在乔浅初家楼下安营扎寨的时候有了感情，也对她们家的事情有些了解。申季扬在江城也算是出名的，所以不少风言风语传开，他们不想听也记在了心里。 “方便说话吗？”申季扬开口站在门口，第一次显得有些局促。 他的脸颊深陷，淡淡的黑眼圈在眼底浮着，表情依旧和往常一样清冷自持，但是紧抿的唇角和锁着的眉头轻易出卖了他的内心情绪。 乔浅初点了点头道：“方便。” “那……”申季扬看了一眼门外。 乔浅初看了他一眼，抬腿走出了门外。 两人一出门，顾双馨立刻在沙发上立起来了，探头往门外看着，低声叫道：“他们出去干什么啊！我也想听啊！” 江承北也侧坐着望向门外，没有动作。 顾双馨念念叨叨了一会儿，开始看口型，推了推江承北道：“我看见那男的说——幼晴？他也有脸叫幼晴？” 江承北笑了一下，转头将泡好的开水斟了起来。 “浅初……”申季扬开口。 “我姓乔。”乔浅初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意思很明显——之前你和幼晴是夫妻关系，我们算朋友，你叫得亲热一点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身份尴尬，名字叫全了比较顺耳。 申季扬是第一次见乔浅初眼神里有几乎算是尖利的锋芒，他一滞。 “我知道我伤她太深了，抱歉。”申季扬除了道歉，不知道说些什么。垂头看着地面。 “抱歉的话不该对我说。”乔浅初顿了顿，补充：“不过现在该听的人已经不想听了。” 申季扬又是一滞，抿唇不语。 乔浅初看着他的表情，也是沉默，等着他先开口。她知道申季扬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巫幼晴要的是什么，分开对于他们来说比任何道歉和挽留都来得有用的多，在没有彼此的这段时间里，感情就会更加清晰。 所以申季扬来开这个口，她也是准备回答的。但是就这么老老实实告诉他了，终归是替幼晴不甘。 “我……”申季扬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 “为什么找她？”乔浅初开口问道。 申季扬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僵着脸和身子，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过了一会儿，就在乔浅初以为申季扬又打算再一次避开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挽回，但是……我想挽回。” “你想，”乔浅初尖锐地指了出来，“这个词是你们之间所有问题的开端。” 申季扬抬头。 乔浅初不给他思考的空间，继续道：“你想要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想说什么——那她呢？她听你说，看你做，给你想要的。天平早就已经往你那儿斜成九十度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申季扬沉默许久，脑子里突然浮起了很多画面。他和幼晴之间……尽管他不想要承认，但是确实如同乔浅初所说的这样。 “所有的错我都认了，真的。”申季扬再一次开口，坚定了许多：“她离开的时候腿还受了伤，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电话也不通，你们能确定她安全吗？” “她离开的时候受的不止是腿上，否则也必不离开。”乔浅初道。 申季扬一向在辩论场上舌灿莲花，面对这样的明显而清晰的指责和质问，竟然找不出一句为自己辩护的话。而乔浅初的每一个字都尖锐插到了所有重点上，让他逃无可逃。 申季扬垂眼，愧疚、自责、疯狂，全都在眼底一点一点清晰地闪现。 “忏悔的事情找神父，如果没什么事，我还有工作，就先进去了。”乔浅初开口淡淡道。 申季扬猛地抬头：“求你帮我。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她爱去的所有地方，提到过想和我去旅游，还有所有符合她口味的城市我都找过了……世界这么大，我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世界这么大，她却只愿意待在你身边。这才是让我没有头绪的地方。”乔浅初笑了笑，也就只是习惯性地扯动嘴角。 沉默。 很久之后，乔浅初开口：“……打算怎么重新追回她？” 申季扬的眼神亮了亮，抬眼看向乔浅初，开口道：“我没有其他的方法，只能先找到她，然后……陪着她。” 乔浅初心念一动，听见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眼神转向了别处——可惜的是幼晴现在听不见这句。 “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但是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申季扬开口，唇角压了压，轻抿，“她离开之后我不用再想再考虑，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我想要的只有她。我知道挽回很困难，但是她坚持了七年，我有什么不能坚持的？我消耗了她的青春，让她在最需要我的时候孤苦无援，让她在对我满心期待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失望……这些我已经无法弥补了，什么都做不了，除了陪伴。” “父母。”乔浅初扔下了一句话，转身进了工作室。 申季扬还想抬头去喊，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父母？幼晴在……她父母的城市？！ 他骤然转身，往车子的地方奔去，手指激动得微微颤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乔浅初走进了工作室，坐到了沙发上，低头沉思。对面两束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她无暇抬头。 临近傍晚。 穆南烟的车开进了工作室的门，在门外按了声喇叭。 乔浅初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站了起来，拿着包往门外走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车边的穆南烟。 他手里拿着薄外套，伸手给她套上了，低声道：“怎么了？”浅浅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申季扬来找过我。”乔浅初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告诉他幼晴所在的地方了。” “巫幼晴选的城市是自己父母的城市，申季扬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穆南烟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乔浅初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他们之间拖得越久就会越僵，这件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 “你这么闲，就多管管自己的身体。”穆南烟看着她清瘦的身子——尽管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还是没能实现将她养胖的目标，有些心疼。 “午餐我吃了很多，一个人叫了许多菜也吃不完，还按穆先生的吩咐乖乖吃了水果。”乔浅初沉吟了一下，“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今天的表现可以打九十分。” “剩下的十分扣在哪？”穆南烟笑了起来。 乔浅初笑着开口道：“扣在今天太忙，没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这话说完，穆南烟目光一闪，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他已经习惯她每天打电话来说自己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今天确实等了很久，但也知道她有工作，所以没有主动打给她。 目光交缠，温暖蔓延。 他笑了笑，伸手将乔浅初揽在了怀里，“主动承认错误，加十分。” 乔浅初在他话里低声笑了起来：“早知道这得分制这么宽松，我就不用提心吊胆地主动坦白了。” 穆南烟也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她头上十分温暖。 顾双馨趴在工作室的玻璃上，叹气。江承北不语。 顾双馨加大了自己的叹气声，连叹两次。江承北依旧不语。 顾双馨剧烈咳嗽了一下……他还是不语。 “哎，天天看着他们两个好受折磨。”顾双馨转头对着江承北，诚恳地建议：“你要不要和我模拟一下他们两个人腻歪的姿势？” 江承北摇了摇头。 顾双馨发出了今晚的第四声叹气。 窗外，两人已经坐进了车里，驶向回家的路。 第364章耍赖 巫幼晴没想到申季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一大清早，她便听见敲门声。怀孕后，她的睡眠很浅，所以在门响起的第二声她便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翻身下床——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来敲门？下一秒心里隐隐想到一个可能性，但立刻又被自己给否决了。申季扬现在应该还在江城，说不定此刻正在为着她当初的离开而感到松口气吧。 她趿着拖鞋，缓缓朝门口走去。把门拉开时，一顿。 她瞬间呆在了门边，滞涩了很久，手指紧了紧门框。面前的人脸颊凹陷，风尘仆仆，和记忆里清冷稳重的男人已经有了些差别，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申季扬眼里的亮光渐渐闪了起来。 “我来了。”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 巫幼晴的手指扣在门边。耳朵里听着这句话，指甲紧紧地掐进木板里面，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她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次没有带我妹妹一起来吗？” 巫怀柔的存在在他们之间始终都是一根刺，只要申季扬一天没放下过去，那么他们二人一天也不会有新的开始。 申季扬动了动嘴角，沉默了。 巫幼晴微抬下巴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凉，她以为他又要继续沉默下去，心里动了气，作势要把门关上。 申季扬伸出手抵住了门，开口时，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分哀求：“跟我回家吧。我来接你回家。” 巫幼晴动了动，门却没有移动丝毫。她索性放弃，直接道：“回家？如果你指的是那个我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房子。” 申季扬在看见巫幼晴的这一瞬间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恨自己的迟钝和愚笨，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是谁都已经分不清楚。 “我不爱她。”申季扬低声急促地开口，害怕巫幼晴再一次将门关上，“我坚持了那么久，到了最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她继续下去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美好的影子……我太蠢。” 巫幼晴心里一动，愣在了原地。 申季扬接着开口说：“我们之间在一起七年的时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白白浪费了这段时间。很多事，我都忽略了……我忽略了你，也错过真正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机会。” 鼻尖有些酸涩，巫幼晴伸手将关门，但是被申季扬抵住，她转身往房间里面走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眶，丢下一句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我会留在这里，等我的孩子出生。” “那是我们的孩子。”申季扬一脚跨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如果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你想在这里待多久我都陪着你。” 巫幼晴拐进了厨房，听着申季扬的话，抿唇。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种迟来的回应……她一个人独角戏唱了多年，那一句不爱，她也等了多年。 她无法回答，就干脆不回答了。肚子有些饿，巫幼晴伸手拉开冰箱门一看，冰箱里面只有几根青葱和两个鸡蛋。她打算给自己做一碗煎蛋面。 厨房门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在门口停住了。 巫幼晴不用看也知道申季扬跟着过来了，但她假装不在意他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她做饭，他看着。她的后背都快要被申季扬的眼睛给灼出一个窟窿来。 十五分钟后，巫幼晴端着面条朝门口走去。路过他时，她皱着眉头说：“把脚挪挪。”挡着她了。 申季扬反射性地收回脚，身体贴在门框边。 面条虽然清汤寡水的，但闻着很香。申季扬吸了吸鼻子，肚子很适景地咕咕叫了两声。 巫幼晴假装没听见，朝着饭厅的餐桌走去了。 把碗放在桌上，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申季扬默默地跟过来，坐在她对面，眼巴巴地看着她吃。 巫幼晴吃一口，申季扬看一眼。从她夹起面条到送进嘴巴，就好像是那面条是吃进他自己的嘴巴里似的。 他摸了摸饿得有些疼的肚子，这才想起他好像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巫幼晴吃了一半，像是吃不下去了。搁下筷子，拿起手机朝阳台走去。 申季扬眼神微闪，看了巫幼晴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就着巫幼晴刚才用过的筷子吃着她剩下的那碗面。 面的味道很普通，但对申季扬来说，却比得上任何美味。 另一边，巫幼晴站在阳台上，调出乔浅初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还没等乔浅初开口，巫幼晴就道：“浅初。”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巫幼晴听到乔浅初声音柔和地说道：“我说的。” 巫幼晴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乔浅初轻轻“恩”了一声。 巫幼晴顿了顿，开口道：“为什么？” “你有期待，他有爱，不是吗。”乔浅初开口，简短有力。 巫幼晴的手指一紧，无法反驳。 乔浅初继续开口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意识到了，我不赞成这种浪子回头的戏码，但如果你们一直都有感情，只是因为误会和其他因素而阻断了，那么……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一直在等，他一直在错，只是一个缺少一个坦诚的契机而已，你们谁能承受这样不明不白的错过？” 巫幼晴沉默片刻，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谢谢”两个字。 在挂电话时，乔浅初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结果可能是欢喜，但是这个过程……他冷了你七年，我借唐一心的一句话给你——虐他。” 巫幼晴微笑着，眼睛一弯，“当然。” 打完电话，巫幼晴转身，发现申季扬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正默默地看着她。 巫幼晴不知道刚才与乔浅初的对话内容他听去了多少，她皱了皱眉，直接从他旁边走过。 申季扬伸出手扯住了她的手腕，“幼晴，我们谈谈吧。” 巫幼晴步子一顿，扭头看向他的眼睛，“谈什么？我觉得我刚刚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会——” 申季扬笑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巫幼晴的反应过度，“谈谈我住在这里的事。比如刚刚你做饭，只做你自己的那一份，我有些伤心。”说着，他手指一动，顺势抓住巫幼晴的纤手，捏着不放开。 巫幼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申季扬的厚脸皮，七年的婚姻生活，她从未见过申季扬卸下过冷酷的面具。她甚至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位根本不是和她领证的申季扬，而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双胞胎兄弟。 “你是申季扬吗？”巫幼晴想着，居然问出了声。 申季扬一愣，随即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黯然——他对幼晴到底都做了什么，只是表情放松了一点，居然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震动？ “当然是我。”申季扬很快又微笑了，狭长的眼睛隔着一副金框眼镜，眼底的笑意却比任何时候来得真实。他刻意往前垮了一步，两人的身体几乎没留任何间隙。这样暧昧的距离，他微微低头看着巫幼晴，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巫幼晴被这样赤裸裸的目光一烫，往后一退，却正好靠在了墙上。 申季扬的喉咙滑动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抚摸巫幼晴的脸颊。手指尖刚触到她的肌肤时，被她猛地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巫幼晴瞪眼。 申季扬回过神来，不自觉地皱了眉，有些暗恼自己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巫幼晴趁机挣脱他的钳制，转身回了客厅。 申季扬站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冷风，直到吹熄了心底的某种燥热，这才抬脚走进了客厅。 巫幼晴正半躺在沙发上看育儿书。她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头发随意地绑在了脑后，只留了几缕散落在颊边。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孩子气。 申季扬走过去，本想坐在她脚边的沙发上，但巫幼晴又是瞪着眼睛看他。他没办法，只得挪动了巫幼晴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随手抽过茶几上的一本书翻着。 看了一会儿书，巫幼晴有些犯困了。她打了个哈切，准备回房间补个觉。 申季扬见她动了，也立即放下书，观察着她要干嘛。 巫幼晴懒得理他，直接回了房关上了卧室门。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一点。 醒来时，巫幼晴看了一眼时间，屏息听着外面的响动，却安静到可怕。她心里一慌，下床鞋子都没穿就大步过去拉开了卧室门，往客厅左右各扫了一眼——没人。她抿了抿唇，嘴角的弧度渐渐凝住了。 “你醒了？”前方突然传来申季扬的声音。 巫幼晴抬眼一看。 申季扬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锅铲，腰上正系着她最喜欢的草莓围裙。他指了指厨房里面，笑道：“我看你一直都在睡，中午就没叫你。我刚才出去买了菜，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他说着，视线一移，瞟见了巫幼晴光着的脚，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他拿着锅铲走过来，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现在怀了孕，可别受凉了。否则去医院很麻烦。” 巫幼晴眨了眨眼，身形依旧未动，看着申季扬的样子，恍惚间觉得是梦境。 申季扬帮她拿了拖鞋过来，蹲下身，这才发现锅铲还一直在他手里。一愣，笑了笑自己，真的是急糊涂了。 第365章暗手 皇朝。 “啪。”谢西恬将座机的电话挂断了，沉着脸在位子上坐了许久，随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她点开了最近通话十分频繁的那一通，犹豫了一下，又移到了下面的一个名字--穆南烟。皇朝太多事情麻烦非齐了，这次的事情比较大，可能得找南烟商量了。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挂断，谢西恬立刻看向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早晨八点半，估计乔浅初今天睡得比较晚。 果然，一分钟之后，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她伸手接了，放在了耳边。 “怎么了？”穆南烟的声音传了过来，可以听见听筒那边阳台的风随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一起传了过来。 “她还在睡吗？”谢西恬开口问道。 “嗯，为了赶舒岚的那本自传，累着了。”穆南烟的声音十分轻。 谢西恬恍惚了一下，她一次一次在穆南烟和乔浅初的身上看见很多细小的感动，这些感动都无法去说，只恨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拥有……在一秒的恍惚过后，她定了定神。 “皇朝的游戏又出问题了。”谢西恬道，叹了口气。 穆南烟沉默了一下--这款游戏出的问题已经不少，现在已经临近上市，还能出什么问题？ “不是已经上市了吗？”他开口问道。 “还没有，本来定的计划是这周上市，就定在今天，但是……”谢西恬皱了皱眉头：“昨天有一款相似的游戏抢先上线了，《诸神转》只能被迫压着，怕有什么版权上的纠纷。那个公司已经着手去查了，但是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也查不到什么联系，但是这不可能是巧合。” “当然不可能。”穆南烟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将阳台的门给关上了，走远了些。 谢西恬开口道：“但是现在只能压着，不知道怎么办。而且还有很多问题同时出现……这次是真的棘手了。” “棘手？”穆南烟少见谢西恬用到这么严重的词。 一个游戏而已，就算放弃了，也动不到皇朝的根基。况且皇朝一直都不是主要靠设计游戏的公司，这次如果放弃了，对途游的影响会比较大，怎么苏季青那边没有动静，谢西恬倒先急了？ “嗯，棘手。现在游戏上不了，大部分投入的资金都算是打了水漂，我们因为这个游戏的损失还不算多，但是……”谢西恬的声音也低了些，咬了咬唇，开口道：“不止是这边的问题，还有各大商场的假货问题。” “你是说皇朝名下的商场吗？”穆南烟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如果是商场的假货问题，对于皇朝的信誉打击将会十分大。 “对，我今天一大早过来就是处理这些问题的。”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来。”穆南烟不安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尽管视线被关上的门给阻断了，他还是担心因为这边的讨论而吵到正在沉睡的乔浅初。 “好。” 电话挂断。 穆南烟轻声走进了卧室，拿起了外套，往门外走去，想了想，又迈步回来，在床边看了看乔浅初的睡颜。 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因为孕期睡眠质量下降，经常一个翻身就能醒一次，而起夜的次数也变多了，所以浅浅一直没怎么休息好。他看了许久，才抬手看了看时间，低头想亲吻她的脸颊，又怕吵到她，停顿了一会儿，笑了笑，伸出手将她挡在额前的乱发给轻轻拨动了一下，乔浅初没有反应，他才转身离开。 门锁轻轻扣上了，一室安宁。 一个小时之后，穆南烟在路况不佳的情况下加速到了皇朝，走进了电梯，到了谢西恬的办公室门口。 谢西恬早就已经将门打开了，自己坐在位子上不停地翻着电脑邮件和一本放置在面前的本子。 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入眼的都是或愤怒或质疑的话语，眉头越蹙越深。 “来了。”谢西恬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看穆南烟，紧缩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 “嗯。”穆南烟走了过来。 谢西恬将面前的那个本子递给了穆南烟，开口道：“这是顾客的投诉建议手写本，就放在每一家店的门口，但是平常几乎是摆设，没有人会真的去写这些东西，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还不一定能传到我们的手上。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愤怒到商品有一点小瑕疵就直打电话投诉了，电话占线，就写在本子上。一天而已，已经这么多了。”她看了一眼旁边堆起来的本子。 穆南烟接了过来，随意瞟了一眼，开口问道：“投诉的都是因为假货吗？” “一开始是的。”谢西恬开口道：“但是我怀疑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开始的一部分顾客是受到煽动，货源是没有错的，从仓库出来的那批货一定是真的，只是可能中途被换过，或是用什么其他的方法……顾客拿到手上的那一批货是假的。但是，出现假货，皇朝是可以全权赔偿的，这个他们受不了什么损失，只要拿出假货的证明就可以。但是这些人一定是受到了什么煽动，态度越来越坚决，而且又一大批的声音开始声讨皇朝的商城的服务态度问题，现在问题的矛头渐渐转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朝不但不出声，还心存维护，并且那些商城的供货商仗着有皇朝撑腰肆无忌惮地欺骗消费者。” “你是在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穆南烟开口问道。 “电话投诉的记录，还有这个网站投诉，贴吧论坛这些。”谢西恬指了指电脑。 穆南烟走了过来，谢西恬起身让开。 他开始在电脑上敲动，迅速浏览，一会儿之后便开口道：“这些时间的间隔都是一样的，并且出现的时间点都相同，这应该是软件操作。” 谢西恬眯了眯眼睛，走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穆南烟指出来的地方，抿了抿唇。 皇朝这次出现的危机还包括资金的周转问题，她一直没有说。她不想让皇朝在自己的手上出任何差错，如果这一次没有伍非齐的帮忙他，她可能连这个小小的难关都过不了……现在更是。明知道是被人黑了，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每一次出大事都要穆南烟出面解决……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找自己的原因。”穆南烟开口道，敏感地捕捉到了谢西恬脸上细微的情绪。 谢西恬微微一震，点了点头。 “哪个商场都有出线假货的可能，群众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愤怒，但是矛头不可能是直接指向皇朝，而是那个经营的商场--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将矛头一点一点对准了皇朝，才会有这些被煽动之后的话。”穆南烟道。 谢西恬点头，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不知道，皇朝的情况我不了解，树大招风，谁都有可能，这事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穆南烟开口道。 “这次的假货面积太大了。”谢西恬摇头道：“已经没有办法做召回来弥补形象。现在已经有很多记者都去那些商场买东西做鉴定，估计新闻稿子都已经写好了。” “记者那边让唐一心帮个忙，她认识的娱记多。八卦娱乐报纸最爱在这种时候掺上一脚，他们巴不得我们这群人被拉扯到现实来，有什么错处或是失败，全都等着呢。至于其他的报纸，就不用管了，真正会看那些新闻的人不会来网络上敲键盘来参与骂战。”他道。 “好。”谢西恬点头道，立刻拿起了手机给齐豫发了个短信，打字速度是平常的两倍。 “现在召回是不太可能了，购买这些的人巴不得手里留着证据。”穆南烟沉吟了一下，看着屏幕道：“先把顾客的情绪安抚好是最重要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谢西恬有些头疼。她已经想了一个早晨了，要不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她也不会找来穆南烟。 “办法有很多，一个一个试吧。”穆南烟又将帖子看了一遍，才开口补充道：“现在先去各大商城贴出假一赔三的通知，马上停止所有商品的销售，将货都检查清楚，监控掉出来，看看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仓库里的货要备足，用来赔偿，如果顾客能够出示商城的小票或是购买记录，想要全额的退款也行，多安排点人手往商城那边去，其他的地方暂且缓缓。” 谢西恬立刻道：“好。”经过穆南烟的提醒和整理，她现在的思绪明朗许多，不像一开始毫无头绪。 门突然响了两下。 两人都同时抬头朝门外看去。 “非齐。”谢西恬开口叫了一声。 穆南烟在听见谢西恬的称呼之后目光一闪，转头看了看她。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的婚礼似乎也安排在了近期？ “我听说了。”伍非齐开口，给了谢西恬一个安抚的笑容。 谢西恬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口道：“没关系，这里有我和南烟。” 伍非齐没有听她的，大步迈了过来，停在了穆南烟的身边，开口道：“需要帮忙说一声。” 穆南烟点头，两人眼神一个交换，伍非齐低头，伸手翻了翻那些投诉表。 第366章我接了 “很棘手吗？”伍非齐开口问道。 穆南烟看了看那堆顾客投诉表，摇了摇头道：“不会。但是背后是什么人在和皇朝作对，还是得查清楚。” 他知道谢西恬对皇朝太在意也太关心，关心则乱。现在有一个伍非齐在她身边时常提醒着，情况会比之前好上许多。 “我和西恬马上要举办婚礼。”伍非齐的转头，笑得十分明朗，“这件事情能不能拜托你先帮忙处理一下？”谢西恬最近焦躁恐惧，所有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皇朝的事情说到底他不好插手，也知道谢西恬最大的心愿就是将皇朝给穆南烟。 穆南烟的目光闪了闪，深深看了伍非齐一眼。 “好，这个忙我帮了。”穆南烟点了头。 谢西恬的眼神也闪了闪，但是目光的方向却不是穆南烟，而是伍非齐。 “谢谢。”伍非齐轻声道，转头走向了谢西恬，脚步平稳自如。 谢西恬随着他脚步的靠近而缓缓抬头，看着伍非齐微笑的表情，抿唇不语。 “吃早饭了吗？”伍非齐低头问道。 谢西恬摇头--她从早晨到现在就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情，哪有时间吃早饭？伍非齐想得不错，她确实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情烦躁着，还有很多……婚礼马上就要举行，她比任何都更加……恐慌。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哪里来的，日期越近就越是这样，很多未知困扰着她，让她有些畏缩不前，这根本不是她谢西恬。她想遮掩，但是终究还是瞒不过伍非齐的眼睛。 “一起吃吗？”伍非齐转头问穆南烟。 “不了。”穆南烟笑道。 “那我们走吧。”伍非齐伸手拉过谢西恬的手。 谢西恬的目光定在伍非齐的手上，顿了顿，跟着他出了门。 穆南烟的笑意更深，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闭目养神。 两周后。 秋凉已经开始渐渐渗透进皮肤里，环卫工人车里的落叶也越来越多。 “在看什么？”穆南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乔浅初的身后。 乔浅初的肚子轮廓已经十分明显了，靠在窗前往外看着，时不时轻轻笑，穆南烟忍不住迈动步子走了过来。 “看。”乔浅初转头，弯弯的眉眼在清晨的阳光里别样清晰。 穆南烟顺着她微翘的指尖往窗外看去，看见了门口正在小憩的两只小猫。一只趴在阶梯上，身下还垫着一些落叶，一只仰着身子躺在唐一心的摇椅里，十分惬意。 他也笑了起来，伸手将乔浅初的乱发理了理，带进了怀里。 “皇朝的事情解决了吗？”乔浅初在他怀里轻声问。 她看南烟忙进忙出的这几天，都没有细问。 穆南烟开口道：“暂时还没有查到源头，与皇朝有牵扯的人太多了，一个一个查，也得查很久。不过这是小事，你别跟着谢西恬瞎紧张，她是婚前恐惧无限放大。” 乔浅初笑着抬头，“差点忘了她马上要举行婚礼……我们送点什么好？” “她什么也不缺，最缺的马上就要和她一起走进婚姻殿堂了。”穆南烟低头看着靠在他胸膛上的那张脸。 “我们想想，送个特别点的小玩意儿吧？”乔浅初开口问道。 穆南烟思考了一会儿，还没有开口，门就突然响了起来，被扣动了三下。 乔浅初直起了身子，往门外看去--她没有关门。 风常常从门外灌入，但是穆南烟没有阻止她每天早晨开门的举动，就让这扇门从早到晚都开着--从唐一心离开后。他知道浅浅不会轻易去说什么，但是她心里留给关心的人的那一片空地，足够大。她在等唐一心回来，她知道唐一心只要一回来，肯定是立刻冲到她这边，所以便不关门。风来也欢迎。 谢西恬的笑脸出现在了门口。 乔浅初笑了起来，走向了门边，“姐。”她看着谢西恬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看见南烟所说的婚前恐惧。是南烟夸张了，还是……有人已经替她消除了这种恐惧？ 乔浅初抿唇笑着，知道情况大概是后者。 “我给你们送请帖。”谢西恬伸手扬了扬自己手上的东西，笑道：“诚意够足吗？” “够。”穆南烟笑道，抬腿走了过来。 乔浅初伸手接过了请帖，低头看着，翻动开来，有些惊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请帖做得小巧精致，而是因为这个请帖上有两人的照片，谢西恬的笑容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谢西恬看见乔浅初的目光定在照片上，也有些不自然，扯开了话题：“现在还吐吗？” “好多了。”乔浅初道，伸手将请帖递给了穆南烟，笑容浮上了唇角，看着谢西恬。 谢西恬被她的笑容一晃，脸上的表情一滞，眼神看向了一边。穆南烟接过了请帖，看了一眼，抬头，露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两人都齐齐看着谢西恬。 “照片是他提出来的，说看起来温馨点。”谢西恬开口解释了一句。 乔浅初笑出了声。 谢西恬瞪眼看了过来，开口道：“你别和穆南烟这小子学坏了。” “我可什么都没教。”穆南烟立刻开口，身子微微挡在了乔浅初的前面，刚好帮她遮住了一部分灌进来的风。 谢西恬看着穆南烟的小动作，也有些感慨，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行了，我知道我送过来就会给你们两个取笑。”谢西恬斜了穆南烟一眼道：“所以顺带把人也捎过来给你们取笑一番。” “我们是在感叹。”穆南烟将请帖收了起来。 谢西恬轻嗤了一声，转了话题：“皇朝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我这几天忙晕了，没有顾上问你。” “没有进展，我这几天没有去皇朝，手上的案子堆得有点多了。”穆南烟道。 “不急。”这回倒是谢西恬云淡风轻了，“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你再看着慢慢改革。” “改革？”穆南烟笑了笑：“我？” 谢西恬一滞。穆南烟简直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谢西恬的小心思，她想看似漫不经心地提出来都困难。 “嗯。”她只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不要。”穆南烟开口，依然是笑着，但是语气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乔浅初侧眼看了看两人的拉锯战--大概从谢西恬接手皇朝开始，这样的拉锯战就次次都在上演吧。但是南烟无心皇朝的事情，她很明白，也知道为什么。一是人多事杂，二是南烟不喜欢商场。 谢西恬看了看穆南烟，开口道：“到时候再说。” “到什么时候也别说。”穆南烟淡淡的笑容氤氲在唇角。 谢西恬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算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两个腻歪了。”她刚才在门口已经看见了两人相拥的一幕，等了很久才敲的门，到现在还是负罪感十足。 “好。”穆南烟也不留。 谢西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乔浅初这才转头道：“西恬姐婚后还会继续管皇朝？我看她已经有些倦了。”今年谢西恬要将皇朝让出来的心思越来越明显，频率也越来越高。 “不是倦了，是怕。”穆南烟想了想道：“从来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任何事情都要她自己去抗。不过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了。” “怎么说？”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大概是开始意识到有人心甘情愿地替她遮风挡雨了，想要回归平静生活的心思就更重了。”他到，伸手掏出了手机。 乔浅初沉默了下来，想到了谢西恬和伍非齐，两人在记者的闪光灯下宣布婚讯的时候依然是局促而陌生的，而现在情况似乎也不同了。 穆南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脚步往外面移去。 电话接通。 “怎么了？”伍非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穆南烟突然来电，他第一个想法便是皇朝出了什么问题。 “找你聊聊。”穆南烟道。 “你说。”伍非齐放心了些。婚礼马上就要举行，这时候出什么差错，他担心的是西恬承受不了。 “关于皇朝，你有什么想法？”穆南烟顿了顿，“未来。” “皇朝……”伍非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甩手掌柜，你现在准备把柜台都甩给我了吗？” 穆南烟也笑着：“有这个想法。” “皇朝这么多年都姓穆。”伍非齐只说了一句，但点明了这件事情最核心的问题。 穆南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皇朝一直都不姓穆，一半还姓谢，你忘了吗。”他撇开了这个问题。 伍非齐一愣，低声笑了起来，“接得好。”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扛着，其实皇朝和谁姓并不重要，不管以后姓穆姓谢还是姓伍，本质上有什么差别吗？” 伍非齐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开口：“你不想沾染生意场上的事情，应该也明白我不愿意沾染的想法。” “明白。”穆南烟道。 伍非齐游历各地，迟迟没有接手豪润，一回来就大手笔地将豪润归入皇朝，他很早就知道伍非齐也是无心管理的人。 “但是。”伍非齐再一次开口，顿了顿，无奈地笑了一声：“这个山芋，我接了。” 穆南烟笑了起来，他赌的就是这个。 接手皇朝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当初谢西恬不拒绝，而他提出了反抗，最初的态度已经决定了最后的道路——他会反抗到底，而谢西恬也会接受到底。 只是，终于出现能和她并肩撑起的人了。 第367章幕后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伍非齐开口。 “嗯。” “她的过去。”伍非齐道。 穆南烟顿了顿道：“比看起来的要刻骨铭心。” 伍非齐眯了眯眼睛，明白了穆南烟话里的意思——谢西恬能表现出来的三分痛苦，那心里大概就有十分。 “明白。”伍非齐道。 “有信心吗？”穆南烟调侃。 “我说了，是过去。”伍非齐轻笑。 穆南烟的笑容更深。 两人同时切断了电话，穆南烟转身进了客厅。 乔浅初仰头躺在沙发上看手里的书，穆南烟一眼望见了那本书的书名，是一本育儿的书，唐一心送过来的。 她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看向穆南烟，手里的书放下了。 “我去皇朝一趟。”穆南烟开口道。 “好。”乔浅初点头，从沙发上缓缓爬了起来。 穆南烟快步走了过来将她按坐在了沙发上，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一触，有些不舍得离开。 “准备怎么查？”乔浅初抬头问道。 “我一直在查柏即晨，我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但是这并不是柏即晨做事的风格。”乔浅初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如果不是他……”穆南烟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别人很难有这样的动机。” “他不会动皇朝，因为那是谢西恬的东西。”乔浅初道。 穆南烟想了想，点头。他同意这个说法，这么多天的线索玉洁，倒是被浅浅一语点醒。 “顺着线索查下去，每一次线索都断了，这也需要些本事。”穆南烟沉吟了一会儿，“如果不是柏即晨……”他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他几乎都已经想不起来，只是认真想想，有这么一号人在。 “沈碧。”乔浅初也开了口，转头淡淡地看着穆南烟笑着。 这只是一个猜测，南烟始终将目光锁定在柏即晨的身上，是因为他不认为柏即晨对谢西恬能投入多少感情。但是那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他伤谢西恬最深，也护她最周全。仔细想想，柏即晨到现在为止，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建立在不伤害谢西恬之上的，或者说，是他认为不伤害谢西恬。 他说要离开，乔浅初是相信的。因为柏即晨虽然善于玩阴手，但是他说离开的那句话，是对着谢西恬说的。 “我先走。”穆南烟站了起来。 乔浅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重新拿起了书，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穆南烟开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皇朝，往谢西恬的办公室里走去。 谢西恬不在，齐豫坐在隔壁的办公室探头一会儿，打了招呼之后走了出来。 “帮我查个东西。”穆南烟道。 齐豫点头道：“好。”他边答应着边抬手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穆南烟看了齐豫的动作一眼，开口道：“苏城，沈碧。” 齐豫低头在手机上滑动着，迅速地找出了几个联系人，随手掏出了另一个手机，记下了这几个电话，开口问道：“查动向，还是查名下财产、公司、亲属关系？” “动向。”穆南烟道。 他对于齐豫的无所保留和自然顺从有些讶异。齐豫是名校毕业，却甘心到皇朝来当一个助理，这已经是让人讶异的事情了，再加上他一直都是谢西恬的心腹，在皇朝里也不会听任何人的号令。 齐豫滑动了屏幕，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笑了笑。 穆南烟开口：“查她最近和什么人联系过，通话记录。” 齐豫恍然，点头道：“对……这个会比较快些。” 穆南烟转身走进了谢西恬的办公室，坐在了电脑前。 沈碧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这件事情的，何况她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和同庆绑在了一起，同庆明面是她坐了总经理的位子，但是实权都是皇朝在管控。皇朝对于这些小公司的管控从来都不会放松，有一些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报到谢西恬的耳朵里，这也是这么多年谢西恬努力的成果。 所以如果沈碧要做点什么，一定是找到了什么人。 至于这人是谁，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过了半个小时，齐豫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穆南烟抬头看了过去，点头。 “她的通话记录，最近频繁地联系一个叫做柏霆的人。”齐豫反手将手上的几张纸轻轻放在了桌上。 穆南烟拿了起来，看见了上面写的字样，分别是沈碧的通话记录一个长条，每一个电话背后都有标注名字，还有她接手同庆之后的资料，同庆最近经她手过了几道生意，还有她的亲戚状况表，以及常合作的对象。 穆南烟开口道：“柏霆……” “最后一页就是柏霆的资料。”齐豫顿了顿道：“这些人的资料都非常好查，因为名下注册公司，只要知道了具体的名字，我们建立的信息库里就有这些人的资料。” “这个想法挺好。”穆南烟道。 “是最近开始弄的，伍先生的建议。”齐豫道。 穆南烟笑了起来。伍非齐对于皇朝也算是没有保留了，有了这样的信息库，很多事情就方便很多，但是同时风险也会加大。 “这些信息要保护好。”穆南烟提醒了一句，低头看着面前的资料。 “伍先生也是这么说。”齐豫点头道：“所以他给我们设了一个电脑程序，资料很安全。” 电脑程序？穆南烟的眉头一动。 手上柏霆的资料十分简单，没有几个字，却能够概括这个人的身份。他只需要知道那一句话就行了——柏霆和白即晨的 关系。 “柏霆和柏即晨有联系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他现在需要知道基本都已经明了，只是最重要的那一步还缺失了——这件事情，柏即晨到底有没有参与。他是愿意相信柏即晨说离开便是真的离开，但是柏即晨的各种历史让他很难去相信这个人，就算他是对谢西恬承诺的离开。 如果这件事情柏即晨有参与，那就表明柏即晨要动皇朝的心思。如果没有，只是沈碧一个人在作怪，那便很容易解决。 “我看看。”齐豫道。 “查柏霆的，不用查柏即晨。”穆南烟道。 “好。” 过了一会儿，齐豫的眼神从手机上移开，“没有。他的所有来往记录都是和沈碧，还有一些不相关的人，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不用了。”穆南烟重新靠上了座位。 沈碧和柏霆联系的事情，柏即晨大概是不知道的。柏即晨既然没有回来做点什么的心思，就自然不会允许沈碧有做点什么。 “还要做什么吗？”齐豫开口问道。 “不用查其他，想办法把沈碧和柏霆正在联系的事情透露给柏即晨就行。” “好。”齐豫转身出了办公室。 穆南烟拿起了手机，给谢西恬打了电话。 很久之后，谢西恬才见电话接了起来。 “喂。”谢西恬开口，伴随着声音的还有杂乱的风声。 “在哪？” “在看婚礼的场地。”谢西恬道。 “走到安静点的地方说话。”穆南烟道。 谢西恬那边的风声更大了的，但是没过一会儿就停了，安静了许多。 “怎么了？” “这事情查清楚了，我可以收工了。” “是谁？” “沈碧。” 电话那头出现了一段很长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谢西恬开口道：“和他……有关系吗？” “没有。” “那沈碧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柏即晨。” 谢西恬沉默了很久，明白了。 谢西恬顿了顿道：“你准备怎么办？” “我早晨给伍非齐打了个电话。” “聊什么？”谢西顿时有些警惕——婚礼在即，她怕的就是穆南烟来捣乱。 “人生。” “……臭小子。”谢西恬笑了出来。 穆南烟也笑了一会儿，突然正色道：“聊你们的人生。” “什么？” “皇朝接下来和谁姓的问题……” 谢西恬一愣。 “最后的结论是。”穆南烟顿了顿，轻声道：“和谁姓都一样，但是有人愿意为你分担。” 谢西恬怔愣了许久，想到了这个可能。这么多年，她真的倦了累了，但是为了皇朝，她说什么也得撑下去。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伍非齐结婚之后，他能不能为自己分担，但是和伍非齐相处了这么久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伍非齐的性子可能比穆南烟还要散漫些，他很有可能也是不会被这些事情牵绊自己脚步的，何况光是伍非齐给皇朝改革提出的建议，就已经十分宝贵了。 那他…… “他同意了？”谢西恬确认了一遍。 “嗯。” “为什么？”谢西恬有些恍然。她都没有和伍非齐提起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心里觉得他答应的几率太小了。皇朝对于他人来说可能是块宝，但是真正明白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个多么大的麻烦。 “因为……”穆南烟笑了笑，道：“我对浅浅，苏季青对唐一心——伍非齐对你。” 谢西恬抿了抿唇，心里一动。 这句话给她太大的震撼，也突然将她所有混沌的思绪都点醒了，她手指一紧，捏着电话颤了颤。 “挂了。”穆南烟笑道。 电话切断。 第368章让我怎么办 苏城。 早晨，沈碧刚到办公室不久，秘书小文进来告诉她，有一位姓柏的先生想见她。 柏先生？她和柏霆昨天才见过面，那么剩下的一位就只有柏即晨了。 “马上让他进来。”沈碧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在秘书转身出去的时候加了一句，“顺便给我泡两杯咖啡进来，多奶少糖。” “是。”秘书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待的间隙，沈碧也没有心思工作了。眼睛一直盯着虚掩着的门，期待它再一次被推开。 过了有五分钟的样子，办公室的门一动，随即柏即晨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沈碧立刻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你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还要让秘书告诉我，没有这个必要。” 柏即晨迈步走到了待客间，坐在了沙发上，沉声道：“我不是同庆的人，想要见沈经理一面怎么也得按着规矩来吧。” “沈经理？”沈碧眉一挑，挨着他的旁边坐下，“你现在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柏即晨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去找柏霆了？” 沈碧的心里依然有些生气，“从你要我和你一起回苏城起，你就没怎么理我。我约你出来，你也是一直找理由推脱。你不是说要结婚吗？为什么回到苏城却只字不提了？” 柏即晨轻轻一笑，说道：“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就去找上了柏霆？与他合作找穆家麻烦？” 沈碧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却被再次敲响，打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进来。”沈碧猜到是秘书进来送咖啡。脸上的表情一缓，她开口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进来，恭敬地放在沈碧和柏即晨的面前，确定沈碧没什么其他要求后，这才出去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滞。 沈碧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你妹妹的死，也明白你是为了不站在谢西恬的对立面才不与穆家为敌。但你想要的这些，你不想做，我可以帮你做。”她声音一顿，继续道：“皇朝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的确都是柏霆从中做的手脚。他后来又找过我，我见他是真心想要求得你的原谅，便和他合作了。” “你想要结婚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领证。”柏即晨盯着面前咖啡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字字清晰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帮我做这些，穆家会放过你吗？” 沈碧一愣——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柏即晨又说了一句什么，震得她耳朵嗡嗡的。她屏住呼吸，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柏即晨动了一下，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眼睛正对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说：“要是连你也出事了，让我怎么办？” 沈碧浑身一震，激得她眼眶一阵酸涩。 她等了这句话等了好久，终于听到柏即晨说出来了。 她知道柏即晨现在不爱她，但能听见他说这句话，就意味着她在他心中不是没有一点分量。 “我……”沈碧慌了，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应柏即晨，但刚开口，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柏即晨看着，眉头一蹙道：“别哭了。” 沈碧摇了摇头，哽咽。 柏即晨静静地等着，沈碧伸手将眼泪拭干。 “可是那些事我已经做了，怎么办？”她有些慌了，仔细一想，如果连柏即晨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是不是代表穆南烟也有可能知道……当初答应柏霆时，可是什么都没想一股脑的就栽进去了。想着能为柏即晨做最后一件事也好，至少能让他记住，他的人生里还出现过一个叫沈碧的女人。 “你别急，我来解决。”柏即晨眉头松开，“你下午安排个时间，我要和柏霆见一面。” “好。”得到了柏即晨的回应，现在对于沈碧来说其他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给柏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刚接通便立刻说道：“我们下午见一面吧。” “……两点……我公司附近的那家咖啡厅……不见不散。”沈碧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走到柏即晨这边来，把和柏霆约好的时间地点告诉给了他，“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去还是我陪你？” 柏即晨站起身来，“我自己去。”见沈碧的眉头还紧紧皱着，开口道：“别想那么多，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你好好上班吧，我走了。晚上一起吃饭。” 沈碧点了点头，“幸好现在事情还没有做绝，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穆南烟想要收回我这个位置的话，你告诉他，我双手奉上。”只要能和柏即晨在一起。 “他大概不会稀罕。”柏即晨一笑。 沈碧的表情又凝重了些，咬了咬牙道：“错是我犯的，至少别牵扯到你。” 柏即晨心思一动，转头第一次认真看了沈碧。 沈碧应着他的目光抬头，柏即晨突然抬手，本想触到沈碧的头发，但是隔空一顿，停在了离她脸颊还有几厘米的地方，随后收了回去，“我走了。” 沈碧愣神了许久，眼神里的欣喜一过，浮起了淡淡的失落。 “嗯。”她道，看着柏即晨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刚走出同庆的大门，柏即晨掏出手机调出穆南烟的号码，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穆南烟那边却没开口说话。 柏即晨抬腿朝街边临时停着的车子走去，边走边道：“谢谢你的提醒，现在收手还不晚吧？” 听筒里面传来穆南烟的一声低笑，随即他道：“想和解？” “这件事是沈碧和柏霆瞒着我做的，事先我并不知情。”柏即晨打开车门上了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你知道我一向说一不二，没说出口的事情我可能玩阴的，但是当初答应西恬离开江城，就不会再对穆家有任何想法。” 穆南烟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这件事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柏即晨立刻答道：“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谢谢。” 电话挂断，柏即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随便找了一家中餐馆吃完午饭，柏即晨开车直奔沈碧与柏霆约好的那家咖啡厅。 走进咖啡厅，柏即晨向服务员说了已经预定好的桌号，点了咖啡后，他沉默地坐在座位上等。 两点零五分，柏霆到了。 走到桌前，柏霆打量了一下柏即晨，对了两遍桌号。 “我叫柏即晨。”柏即晨开口道。 说完，两人都看着对方。 柏霆愣在了当场，一下子忘记了该如何反应。他每次都是和沈碧联系，也一直开口说想要见柏即晨一面，但沈碧每次都找理由推脱了。 柏即晨瞟见柏霆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眸光微闪，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坐吧，我们谈谈。”儿时对于柏霆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们骗光他们家所有的财产，然后消失。 这个回忆到现在也终于能轻描淡写地提起，他没有去找柏霆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柏霆居然还上门来给他找了麻烦。 “我找你就为了一件事。”等柏霆坐下后，柏即晨懒得废话，直接便奔向了主题，“关于皇朝，请就此收手。” 柏霆眉头一皱，眼角的褶皱更深了，问道：“你真的是柏家的大儿子？” 柏即晨知道柏霆是想问什么，便开口道：“柏蕊的事情是她咎由自取。况且这件事是我们柏家自己的事，也不需要你来插手。以前的事，你想我原谅我，我可以原谅。只要你不要再某天心血来潮过问我的生活。”他因为自负已经失去掉了西恬，他不能把西恬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地掐灭。她不想看到他，那他便离开。她不想他与穆家为敌，那他便答应她。 他从沈碧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所以今早上在她的办公室里，才会软下口气——如果身边的人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柏霆怔了怔，“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我是在救你。”柏即晨笑了笑。 柏霆沉默。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拿着鸡蛋碰石头，但是如果能惹得那块石头一身腥……也算是值了。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的野心和贪婪。”柏霆接话道：“年纪大了，想的也多了。回想起以前，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们兄妹俩。”他微微一笑，“算了算了，如果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的话，我也不能强求。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你觉得你配和我提要求吗？”柏即晨嘴角一沉，冷笑。 柏霆摇了摇头，苦笑，“是不配。”如果不是他的原因，柏即晨和柏蕊的人生或许又会不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柏蕊也不一定会死。 柏即晨沉默。 “我死后，想把遗产全部留给你。”柏霆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然后道。 他本以为会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同的表情，比如兴奋、狂喜，亦或是惊讶。但他失望了，柏即晨的表情丝毫未动，就像柏霆刚才说的那些钱财只不过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丝毫没有吸引力。 柏霆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可能不稀罕我这点钱，但这是我能想到的，也能够弥补你的。希望你能接受。” “如果这么做能够减少一点你心里的愧疚，随便你。”柏即晨丢下这句话，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第369章走出过去 下午，乔浅初换了衣服出了门，没有出门，而是拦了一辆出租出往舒岚医院的方向驶去。 到了医院，和路过的护士一一打了招呼，才敲响了舒岚的病房门。 “进。”舒岚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乔浅初推门走了进去。 舒岚在病床上抬眼，在看见是乔浅初后，手里的书都颤了颤，眼睛微睁，有些惊讶。 今天并不是需要画画的日子，因为开头的画结束了之后，日常的很多只需要提供照片就可以了，所以舒岚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看见乔浅初了。 “来看看你。”乔浅初简短道，关门走了进去。 舒岚怔愣了许久，看着乔浅初走进来的步子，张了张嘴。 乔浅初的眼神定在她裸露在外的腿上，舒岚一滞，立刻将被子拉了上来--乔浅初每次来的时候她都是盖着被子的，画画的时候也只是画半身。 “好些了吗。”乔浅初没有说什么，拉了凳子坐在一边，斜着身体，行动已经有些不方便。 “你小心点。”舒岚叮嘱。 乔浅初点头，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了一旁舒岚正在看的书，还有几本填色的画集。 看来舒岚最近过得不错，一开始住进医院时，她的身边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一走进来只能看见她在发呆。 “我还不错。”舒岚笑了笑，渐渐放松了下来，“我一直以为待在医院里是对我的一种折磨，但是现在才发现……其实在这里的生活还挺适合我的。” 乔浅初抬眼看她。 舒岚点头道：“真的。我这一生在前面的日子里只交过一个朋友，但是来这里之后，能说话的人好多。一开始是因为闷得慌，一个人待着，感觉什么希望也没有，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后来就会出去走走了，这里都是被疾病困扰的人，很多人患了比我严重得多的病，给我很多鼓励。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免费的善意，现在信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尝试去接触过这样的善意。”乔浅初笑了出来。 “是。”舒岚坦诚。 她一直闭塞自己，已经太久了。 聊了一会儿，舒岚将眼神定在了乔浅初的肚子上，开口道：“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晚上起夜的次数多吗？” “前阵子比较多，现在还好了。”乔浅初顿了顿，“就是睡眠不太好，不过有南烟在身边，很多事情就算不如意，也安心。” 舒岚心里一动，缓了很久，欲言又止。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等着她开口，没有重新扯开话题。 舒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你……你有没有想要重新举办婚礼的打算？” 乔浅初一滞，在听见那两个字之后本能地抗拒--这两个字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最甜蜜的回忆，但是对于她来说，确实这辈子所有痛苦画面的合集。从婚礼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都非常害怕听见这样的话，不喜欢看见白色的东西，梦里都是染血的婚纱。 避而不谈一向是她对于很多自己不想谈及的东西的态度，而这一次，她有些逃脱不开。这个话题太尖锐，和舒岚谈起……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没有。”她道。 “我明白。”舒岚道。 于是沉默。 过了很久，乔浅初平稳了呼吸，缓缓开口道：“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不敢。” 她的声音很轻，在近晚的天色里，莫名染上了淡淡的哀伤。舒岚听着，心里突然一动，眼眶微红。 “我……明白。”舒岚转头，不想让乔浅初看见自己的样子，心里责怪自己怎么这么控制不住。 “有时候觉得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心结了，我看过很多形容婚礼的句子，都是美好、纯白、许诺和梦幻，但是这些词和我脑子里的婚礼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乔浅初笑了笑，有些无奈，“死很简单，活着的人要承受的东西，远远多得多。” “她如果在……”舒岚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也会希望你把这个结解开。我能理解她的心思，真的。”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不语。 舒岚将头重新转了回来，泛红的眼眶已经好了许多，“她和我说过，最让她骄傲的就是你。你虽然从小到大，看着安静乖巧，但是也时常跟着唐一心一起作怪，你的所有事情，她都有和我说，或详细或简略。她和我说起你的优秀，骄傲得就像是自己得了大奖……她唯一的心愿不是想让你富有，不是想让你成为什么名人，不是想让你斩获多少大奖……只有你快乐而已。” 乔浅初抿唇。 “我们肯定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干扰了我们生活的人，我也是，你也是。”舒岚道：“好好想想，考虑一下。你缺少的东西，还有人陪着你……一起缺失呢。” 最后一句直接打在了乔浅初的耳膜上，她心里突然明朗了许多--南烟。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乔浅初低头去找，看见了穆南烟的名字。 “喂。”她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穆南烟的声音似乎有些喘息。 “怎么了？”乔浅初立刻站了起来，只要几个字，她很轻易地捕捉到了穆南烟话里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在医院。” 慌乱……这样的情绪很少在南烟身上出现。 “爷爷失踪了。”穆南烟道：“我来接你，去穆家。” “好。” 乔浅初挂了电话，开口道：“出了点事，我得回去一趟。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好好养病。”她语速极快地说完，转身就走。 “你小心点啊。”舒岚在她身后道。 乔浅初点头离开。 没过多久，穆南烟的车子就开了进来。 乔浅初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穆南烟发动车子，往穆爷爷家的方向驶去。 她抬眼看了看他，他也转头看了看她，目光交错之后，不需多言。 到了穆爷爷家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暮色四合。 乔浅初一下车便看见了已经聚集在院子里的那些人，走了过去。 “阿初。”谢西恬开口叫道，截断了大家的话头。 穆南烟也走了过来。 “已经让人去找了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去了。”谢西恬低声道：“但是以前也有发生几次爷爷走丢的事情，只是现在常阿婆……情绪很不稳定。” “我去陪她。”乔浅初开口道，转身朝客厅里走去。 谢西恬看着她的背影，稍稍安心，转头继续道：“我们一起出发去找吧，已经发现失踪了五个小时了，我们去把爷爷平时爱逛的地方都去一遍……” “好。”穆南烟道，顿了顿，转头对着穆严松道：“你别去了。” 穆严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穆南烟是在说自己的腿脚，有些感动，“我就在附近找一找，你们去远些，五个小时，人要走的话已经走了很远了。” “好。” 所有人都出发。 乔浅初走进了客厅，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的常阿婆，走了过去。 “阿婆。”乔浅初开口。 常阿婆抬头，愣了愣，“浅初啊。”她整个眼眶都是通红，有些发肿。 乔浅初点头，坐了过去。 “别担心，人会找到的，南烟他们已经出发了。爷爷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乔浅初开口问道。 “下午。”常阿婆的眼泪又泛出来了，“都怪我……他今天突然说要去找阿穆。我拗不过他，便推着他到院子里去散步，想着他应该口渴了，就转身去拿水，回来之后他就不见了……” 乔浅初算了算时间，心里有些担忧了。这么久了，人应该走很远了……就算是推着轮椅，万一在马路中间停下了，爷爷又没有这些意识……太危险。 “没关系的，江城就这么大，一定会找到的。”乔浅初轻声道。 常阿婆抬头，点了点头，情绪稍稍好些了。 两人就在位子上坐了很久——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七个小时…… 乔浅初和常阿婆都睡不着，期间几次乔浅初想劝常阿婆睡一会儿，并且承诺人回来了立刻叫醒她，但是常阿婆尝试了几次，都没法入睡，最后只能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过去。 乔浅初听了很久，几次眼眶酸涩，将眼泪硬生生忍了下去。 她面前坐着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承诺，是两个人活生生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实践一生一世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累吗？”乔浅初开口问道。 “不累啊，每天给他搓背换衣服，喂他吃饭，带他去散步，这是重复了这么多年唯一一件不腻的事情了。好在我身体还行，可以陪着他。”常阿婆道。 乔浅初沉默了下来，转头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色，心里一凉。 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门口突然有些悉悉索索的响动。 常阿婆立刻站了起来，往门口奔去，乔浅初随后赶到。 穆南烟的车停了下来，谢西恬、穆严松、谢雅棠都从上面下来了。 常阿婆的喉咙紧了紧，盯着车子的后座看。 穆南烟也从驾驶座上下来了，常阿婆瞳孔一缩，接着见穆南烟走向了车后座。 “没事了。”他抬头，给了乔浅初和常阿婆一个安抚的微笑，脸上疲倦而轻松。 第370章平安 常阿婆腿脚一软，乔浅初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了。 “没事没事，我高兴……”常阿婆轻声道。 乔浅初也笑了笑。 穆南烟和谢西恬一起将穆易抱了出来。 “轮椅呢？”乔浅初走了过去，轻声问道。 “他跌倒在路边，估计是想从轮椅上下来。”穆南烟看着她眼底的疲倦，有些心疼，继续道：“当时心急，轮椅就没拿。” “走吧，进去给爷爷处理一下伤口。”乔浅初道。 “阿穆……阿穆……我要找阿穆……”穆易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口中喃喃道。 穆南烟心里一疼，停下脚步轻声回道：“爷爷，阿穆在这儿。” 穆易听到穆南烟的声音，似乎真的认出了他似的，安静下来咧嘴一笑。 几人将穆易抱了进去，安顿好，谢西恬打了电话，叫来了家庭医生。 伤口全都处理完毕之后，穆严松坐在床边看着穆易，突然开口。 “常姨，你搬到穆宅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穆严松道。 常阿婆笑了笑，摇头，“这话你都说了千遍万遍了，你说不腻，我都听腻了。” 众人发出轻轻的笑声--难得看见穆严松吃瘪，还这么心甘情愿。 穆严松也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老房子，但是穆宅生活环境会好些，现在年纪大了，病痛也多了，两个人在老房子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常阿婆依旧笑眯眯的：“今天虚惊一场，以后会注意些的。” 穆严松看着她，抿唇，严肃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众人也都渐渐止了笑，想到了常阿婆这么多年的坚持。 “找回来了是开心的事，你们都愣着干嘛？”常阿婆转头环视一圈，笑道：“你们放心，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会扭着不说的--老宅子里是有很多不方便，但是好处比坏处要多太多了。真搬过来，就不像家了。” 穆严松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好，我也不勉强您。但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说，我们每周末过去的时候，需要带的东西您提前打电话告诉一声。” “知道知道，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常阿婆乐呵呵地。 穆易找回来了，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穆南烟惦记着乔浅初还饿着肚子，又熬了一个晚上，开口道；“我和浅浅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告别了之后，穆南烟带着乔浅初往门外走去，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乔浅初冰凉的手指在他的手里动了动，反手握住了他的。 两人走到了车边，阳光已经升了起来。 “担心了？”穆南烟低头轻轻动了动她的脸颊。 “嗯。”乔浅初笑道：“第一次见常阿婆的时候，她说她是要和爷爷生活一辈子的。” 穆南烟笑了笑，“就像我们一样。”他伸手开了门。 乔浅初弯了眉眼，坐进了车内。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现在还不是上班的高峰期，很快便到了别墅区。 下了车，穆南烟停好车之后走了上来，开口道：“走吧，去对街吃饭。” “带上我啊，没良心的小崽子们！”凭空猛地出现了一道清亮的嗓音。 乔浅初眼里的笑意几乎是立刻就满溢出来了，转头往别墅的门口看去--果然，一人已经坐在窗台上晃动了好久了。 穆南烟也转头，也看见了唐一心。 “你怎么爬上去的？”乔浅初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无奈了。 唐一心的肚子里就像充了气一样，这么久不见又大了不少……只是这种高危动作还是一样自如，简直匪夷所思。 “就这么--爬的！”她跳了下来，冲向了乔浅初。 乔浅初笑着张手，被抱了满怀，还不住地晃动着，穆南烟伸手将她轻轻一护。 “啊去了几天我都要死了，你看你看！”唐一心委屈地将手臂伸了起来，皱着眉头道：“瞧这皮包骨的，我每天早晨起床看了都要心疼一回。” 乔浅初笑着道：“错觉。” “你看！”唐一心将手臂强行塞进了乔浅初的视线里。 乔浅初这才认真打量了唐一心一眼--是瘦了，还黑了点，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没变。 “苏季青呢？”乔浅初问道。 “他在沙发上坐着呢，还不能动。”唐一心道。 “这么严重？”乔浅初皱了皱眉。 穆南烟在一旁开口：“这么久了还不能动？”那伤得是有多厉害啊。 “我也不知道啊，医生也检查不出来，说是没有什么大事了……也不至于完全不能动，抽他的时候还是有知觉的。” “你抽他……”乔浅初几乎想为苏季青流泪。 “就是碰了一下，不重，但是他发出了一声猪嚎。”唐一心吐了吐舌头。 “我们去看看。”乔浅初道。 几人往唐一心的别墅区走去。 唐一心一路上絮絮叨叨道：“哎，你们说他不会真得了什么神经麻痹啊？不然怎么我天天伺候着都不见好？” 乔浅初的眉头也皱得深了些，不知道苏季青到底是什么情况。 走进了客厅，并没有看见苏季青的身影。 “哎，奇了怪了，他是怎么移动的……”唐一心开口道：“早晨还是我抱他下来的呢。”她边说边抬腿往二楼走去，走进了卧室。 厨房里突然有了点响动。 乔浅初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去。 苏季青的头在厨房里探了出来，一见乔浅初和穆南烟，咧嘴笑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一心呢？” “去楼上找你了。”乔浅初道，眼神看着苏季青的腿。 苏季青立刻蹭蹭蹭地跑了出来，斜着身子躺在了沙发上，伸手还将被子拉了过来盖住了自己的腿。 乔浅初确定刚才那一幕绝对不是一个“双腿麻痹走不动路”的人可以拥有的行动能力之后，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嘘嘘嘘--”苏季青立刻转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别告诉她。忘掉你们刚才看见的一切--我只是肚子饿了。” 唐一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速度快得也不像是一个孕妇拥有的行动能力…… “他不见了！”唐一心道：“你们看看厨房有没有人！他丫比我还像孕妇！估计是去偷吃了……” “找到了。”乔浅初开口道。 唐一心的脸在楼梯后出现了，一眼看见了苏季青，开口道：“哎，你去哪儿了？你怎么去的？” “他估计是要吃东西，”穆南烟一本正经开口道：“摔在灶台旁边，我们给捡过来了。” “苏季青！”唐一心冲了过来，伸手就往苏季青的脖子上掐，开口道：“你要是饿了给我打电话啊！你要吃的还是要命啊？！” “错了错了……”苏季青猛地咳嗽。 唐一心收回手，瞪着苏季青，“别给我装，我这力道还不够捏死乔浅初。” “你可以试试。”穆南烟微笑道。 “说什么呢，开玩笑而已嘛……”唐一心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 乔浅初忍不住笑出了声，再次看见这一对活宝，连阳光都明亮了许多。 “吃早饭了吗？”乔浅初开口问道。 “还没呢，我们一起去吃？”唐一心站了起来。 “哎，那我呢？” “你？”唐一心转头看了苏季青的腿一眼，突然自己笑着蹦跶了一下，“你跟我们去啊。” 苏季青抽了抽嘴角，对于唐一心明显的炫耀自己的腿脚……无能为力。 穆南烟也咧着嘴，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握住了，抬腿在沙发处绕了一圈，边走边道：“苏季青，要不要一起去吃？” 苏季青的咬肌都快被锻炼出来了。 “不了……我……”苏季青迅速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腿脚不便。” “我给你带回来就行。”唐一心安抚地在他的脸上拍了拍，笑着道。 几人往门口走去。 开车到了附近街边的早点摊，乔浅初坐在了唐一心的对面，穆南烟点了单，也坐了下来。 “我们办个单身趴吧？”唐一心提议道。 “什么？” “谢西恬的婚礼啊，不是马上要到了吗？”唐一心挤眉弄眼道：“我收到请柬了，他们两个这速度也是很快啊，虽然比不上你和穆南烟……婚礼前一天我们帮他们两个庆祝一下单身！不答应不行啊，我已经趁你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们了——” “大着肚子参加吗？”乔浅初笑道。 “不行吗？要不要我现场给你来一段老年迪斯科？”唐一心道。 “不用了。”乔浅初立刻道。 “那就这么定了啊！” 穆南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伸手接起。 谢西恬。 “我刚回皇朝，游戏已经可以上线了。”谢西恬开口道：“柏霆主动撤了那个游戏，资料是怎么流出去的还要查一下，不过估计是沈碧把柏即晨之前手里掌握的资料透露出去的……总算是忙活一阵有了比较好的结果。” “我和浅浅在吃早饭。”穆南烟开口道。 谢西恬叹了口气，“行行行，你们吃……”她知道穆南烟可是把乔浅初的三餐看得比皇朝重要多了。 “挂了。” “等等。”谢西恬顿了顿，“谢谢你，臭小子。”穆南烟会插手皇朝的事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穆南烟也是一顿，轻声笑了笑，“这么多年，总算见你礼貌了一次。” 谢西恬也笑了起来，挂了电话。 第371章单身趴 收到单身趴邀请的人非常多，而且各个都不是单身。 离聚会还有两个小时，地点就定在唐一心的别墅里，而此刻唐一心正在别墅里扯着乔浅初炸毛。 “怎么办！也太胖了！穿什么都不对头啊！”唐一心怪叫着四处摇晃，手里拿着一件腰身十分小的礼服在镜子前比划，那件是她以前爱穿的，但是现在显然已经套不上身了。 “别比划了。”乔浅初坐在沙发上道：“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吧，我们现在什么也穿不了。” “幼晴穿什么？她不是也怀孕了？”唐一心突然转头道。 “她的肚子没有这么大。”乔浅初转头看了唐一心的肚子一眼，“你是不是经常蹦跶，把孩子给撞肿了？怎么你肚子这么大？” “乔浅初你太久没打架了是吧？！”唐一心伸手将礼服扔了过来。 乔浅初笑眯眯地接住了，放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唐一心顿时如遭雷击。 “你怎么……”唐一心看着乔浅初，“不公平……你怎么可以穿……”腰身的位置刚刚好，就算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唐一心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小鬼好像真的比正常小鬼要胖一些啊…… “我要是生出个小胖子来，我真的会自焚。”唐一心绝望道，随后补充：“先焚了苏季青。” “不用在意胖瘦。”穆南烟的声音响在了门口。 随即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乔浅初立刻抬头望穆南烟的方向望去，笑了起来，知道他每一次一开腔，必定是逼得唐一心去撞南墙——一心次次不识趣地闯门，南烟就差架个钢炮直接对准唐一心的脑袋崩了算了。 “很重要！减肥从娃娃抓起。”唐一心转头认真道。 “这么在意胖瘦，照照镜子就该自焚了。”穆南烟道：“你这是双重标准。” “啊！”唐一心听出了穆南烟在说她胖，崩溃地叫了起来：“苏季青！苏季青！” 苏季青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楼梯口，“怎么了？”他有些着急地下了楼，一眼看见了正站在镜子前努力缩腹的唐一心。 “我胖了吗？”唐一心问道。 “没有。”苏季青答得十分自然，上下打量了唐一心一眼，“你太瘦了，平时吃乱七八糟的零食就不克制，正经饭不吃。”他边说边走了过来。 “腿伤好了？”穆南烟已经多天没有见到苏季青，现在一见，居然已经在唐一心面前正常走路了。 “腿伤。”唐一心狞笑着转头看了苏季青一眼，“没提醒我还好……” 苏季青抽了抽嘴角，“错了错了。”他伸手将唐一心搂了过来。 “自愈能力不错。”穆南烟开口评价。 苏季青挤眉弄眼地做出哀求的表情——你丫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没看见他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了吗。 “几点了？”乔浅初坐在沙发上问了一句。 “啊！时间快到了！”唐一心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立刻直起身子道：“待会他们会带酒和菜来，我们先准备好。” 穆南烟伸手将一个盒子递给了乔浅初，开口道：“去换上。” 乔浅初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件对腰腹部没有要求的礼服，水蓝色，触感极好。 她笑了笑，心里一暖，起身往房间走去。 穆南烟站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乔浅初就换好了衣服出来。裙子很合身，并且有了遮盖，她肚子的弧度看起来都小了许多。 “美惨了——”唐一心咬牙转头：“苏季青，我们也去买！现在就去！” “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你的尺寸。”苏季青忍着笑，搂着唐一心安抚地顺着她的头发。 唐一心被这一句噎到了，简直是锥心之痛啊。 “……我要减肥。” “你不胖，就是肚子大了点。”苏季青认真评价：“你看我们的宝宝给你这么折腾着都还安全地活着，说明他很健康。” “……”唐一心抽了抽嘴角——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啊！ “门都开着迎接我们吗？”门口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辨识度极高。 乔浅初将头一转，看见了顾双棋。 顾双棋笑着走了过来，递给了乔浅初一个精美的袋子，“这是孕妇吃的，我让人带了两份，你和唐一心一人一份。” “完了，我可没买东西！”张子善的叫声响在了门口。 “哇哦！”唐一心突然怪笑了一声——张子善的身后还跟着伍可君，一脸小女人的样子，在听见唐一心发出的感叹声时，也抬头冲唐一心笑了。 张子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带着伍可君过来一定会被嘲笑，但是伍可君死活要跟着…… “你们别误会啊……哎呀，乔浅初，你真是个孕妇啊？”张子善讶异地看着乔浅初不怎么凸显的肚子，转头再看向唐一心，“唐一心……唐一心呢？人呢？怎么来了也不见人影啊？”他直接将眼神从唐一心的身上略过了。 “张子善！”唐一心终于在众人对她身材的一系列挑衅之后爆发在了张子善的致命一击里，伸腿就要冲过来，给苏季青拦下了，抱在怀里。 张子善转头又看了看乔浅初，从侧面也瞄了瞄，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怀孕，本想说些什么，抬头一看穆南烟，识相地将自己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咧嘴笑道：“挺好，挺好。” “嗯，你也是。”穆南烟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张子善身后的伍可君。 张子善瞪了穆南烟一眼。 “是我要跟着来的。”伍可君笑眯眯地走了上来，将张子善的手一挽，“张子善说我是胶水牌口香糖，我肯定得尽职尽责地扮演这个角色啊。” “一边去。”张子善斜眼看了看她，但是居然没有伸手将她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给推开。 “哇哦！”唐一心再一次发出了一声贱性十足的呐喊。 张子善咬了咬牙，有种让她一尸两命的冲动。 “都到了啊？”门口再一次响起了一声，打断了里面就快要响起的枪战。 谢西恬的声音。 张子善的脊背不可察觉地微微一滞，随即看见伍可君将自己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给放下了。 “你干嘛。”张子善转头看了她一眼。 伍可君耸肩道：“没事。”她害怕给张子善难堪。不过张子善没有推开她，反而问她为什么这样的举动……让她有些感动。 先进门的是伍非齐，一进门就顺手伸手弹了弹伍可君的脑袋。 “你怎么在这儿？”伍非齐明知故问。 “赶场。”伍可君脸不红心不跳地答。 谢西恬在初看见张子善的那一秒还有些尴尬，但是在看见站在他身边的伍可君之后，心里一松，笑了笑。 “还有谁没到的？”谢西恬开口问道。 乔浅初抬眼看了房间里的人，“幼晴。” “她一个人吗？”谢西恬的眉头皱了皱。 唐一心开口道：“一个人怎么了？这就是单身趴啊。没关系的。” “来了。”张子善突然道，眼神看着门外。 几人扭头，看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影。 “好像不是一个人？带着谁呢？”唐一心眯着眼睛想要确认，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来走在巫幼晴身边的人是谁——高高瘦瘦的，好像是申季扬的类型，难不成是巫幼晴交的新男友？ “怎么那么眼熟……”张子善也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突然低声叫了起来：“我天。” “我天。”唐一心也跟着叫了一句。 其余人都看着两人走进——真的是巫幼晴和申季扬。 巫幼晴笑着打了招呼，但看见众人的眼神，还有有些别扭，申季扬则大方地开口打了招呼。 “我肚子饿了，我们开桌吧？”唐一心道。 众人的手里都提着酒和菜，顾双棋还带了个蛋糕，冯桑桑手里拎着四方阁的甜品，伸手就递给了乔浅初，笑道：“路过四方阁，你哥一定要去买。” 乔浅初被那句称呼弄得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伸手接了过来。 顾双棋伸手揽过冯桑桑，低声开口道：“你别和唐一心学坏了。” “和谁？谁谁谁？”唐一心装作听不见，大声重复了一遍。 “没事。”顾双棋镇定道，拉着冯桑桑上桌。 众人哄笑。 张子善开口对着唐一心道：“唐一心，知道的你是怀孕呢，不知道的以为你水肿呢。” “行了，我已经被这事给折磨疯了！”唐一心道：“不就是孕期看起来胖了点肚子比别人大了点吗？你要再说，我就……”唐一心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张子善，再看一眼伍可君。 “好了我不说了。”张子善识相道。 伍可君也笑了起来。 伍非齐的眼神往这边一转，看见两人之间居然称得上温馨的互动，有些讶异——关于张子善和伍可君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这小妮子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邻家哥哥，搬家的时候还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他想不知道都很难。不过只是感叹江城太小，这兜兜转转，居然还能遇到？ “来晚了，抱歉。” 众人转头。 江承北和顾双馨从门外迈步进来，顾双馨看见这一桌的人，兴奋地伸手将自己手上的东西给举了起来，“我买了卤味！应该没有人买重了吧？” “就差卤味呢！”唐一心兴奋地两眼发光，“你们坐那儿——乔浅初和穆南烟旁边。啧，给你们留了个主位呐。” 江承北抬头，朝那个位子旁的人望了过去。 第372章真好 乔浅初也抬头望江承北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在触及他和顾双馨站在一起的画面时，突然温软了许多。 她一直在想江承北会不会带着顾双馨来。顾双馨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在工作室里闹腾了好几天了，天天都在盼望着江承北可以开这个口，主动带她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过程是怎样的，他终于还是带来了——乔浅初轻轻笑了。 江承北也是一笑，目光里不算是释然，但也已经趋近明朗。 “好。”他没有拒绝这个位子的安排，但是让顾双馨坐在了乔浅初的身边，自己在顾双馨的身边坐了。 他抬眼看了看一桌子的人，有些诧异地笑了笑。 唐一心转头看向申季扬，带了点敌意，“你怎么一起来了？” “我陪她。”申季扬开口，脸上的表情淡淡。 唐一心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控制住了表情，开口道：“现在知道陪了？” 申季扬抿唇不语，巫幼晴看着申季扬吃瘪，也是暗爽，没有开腔帮忙。 “你们俩呢？”唐一心伸手夹菜，边吃边看着顾双棋和冯桑桑道。 冯桑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们怎么了？” “什么时候结婚啊？” “快了。”这回搭腔的人是顾双棋。 “真的？”唐一心激动得放下筷子。 苏季青伸手将她脸上沾着的酱汁给擦了，开口道：“唐一心，你坐老实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哦。”唐一心坐了下来，眼神依旧闪闪发亮。 顾双棋转头看向乔浅初道：“是啊，你马上就要改称呼了。” 乔浅初笑得眉眼弯弯，“现在改也没问题——嫂子。” “阿初！”冯桑桑有些羞意，瞪了她一样道：“你别跟着臊我！” “顾叔叔那一关过了？”乔浅初说起顾均书，用的称呼也还是陌生，笑容不减，并没有任何异样。 “嗯。”冯桑桑道：“刚过。” “我去……”唐一心感叹着摇头：“我们这是什么情况……皆大欢喜的节奏啊？” 张子善也抬头看了看四周，刺眼的都是成双结对的人，伍非齐伸手帮谢西恬夹菜，谢西恬似乎也已经适应了，吃到自己觉得好吃的，也会夹着往伍非齐的碗里放。江承北和顾双馨没有什么互动，一直是顾双馨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但是张子善知道江承北不喜欢吵闹，所以才老是往远方跑，如今竟然……也有些习惯了。巫幼晴和申季扬时不时地搭腔，两个人的话语有些别扭的温馨。不用说乔浅初和穆南烟了，这一对他自己都不忍心看，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百分之九十的伤害…… 张子善叹了口气。 “你干嘛？”伍可君凑了过来，伸手拿了自己的杯子，在张子善的杯子上碰了碰，“我以前可是年年拿三好学生的官方标配好同志，现在天天陪着你喝闷酒，完全堕落啊。” 张子善看着伍可君的笑容，灯光下映照着她整张脸都亮了亮。 他笑了起来，“你？三好学生？” “对啊。”伍可君厚着脸皮道。 “三好学生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张子善撇嘴道。 伍可君瞪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记得你可是从小到大就没有乖过！老师发奖状的时候你还坐在窗台上冷嘲热讽的，弄得班上的小朋友都不想去拿奖状了……你这辈子不去做传销还真是浪费人才，放抗日剧里你就是个政委啊。” 乔浅初听见了这边的对话，眼神往这边望了过来。 穆南烟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一直以为只有唐一心才能稍稍将张子善给制住。” 伍可君是比唐一心还要厉害一点的角色——她虽然嘴皮子没有唐一心溜，大概也是说不过张子善的，但是她有别人完全无法拥有的绝招——坐拥三千张子善的黑历史啊。 乔浅初笑了起来，也低声回应道：“喜欢才能真正牵制。唐一心什么时候真正堵得张子善哑口无言了？” 穆南烟看着张子善哑口无言的样子，笑了起来，伸手将乔浅初的鬓发理了理。 江承北转头望了他们一眼，开口道：“现在还吐吗？” 乔浅初已经接连被好几个人问过这个问题了，笑道：“不怎么吐了。”她孕吐太严重，前期几乎是走到哪儿看见一点油腻的东西都觉得反胃。南烟找了很多办法，都不行，看得出他比自己还要着急，好在现在挨过去了。 “嗯。”江承北笑了笑。 顾双馨凑了过来道：“喝酒吗？” “你待会耍酒疯，我怎么把你弄回去？”江承北转头道。 顾双馨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的酒品确实不好。 “不喝酒真的没意思啊。”唐一心接嘴感叹。 “这里有三个孕妇都不能喝。”苏季青开口道，警告地看了一眼唐一心。 “我知道知道。”唐一心挥手道，随即又嘀咕，“没酒好烦……” “我们用饮料代替啊。”苏季青劝道。 唐一心想了想，将饮料倒进了杯里，开口道：“壮士们，请干了这杯香浓醇厚的椰子汁！” 众人哄笑，也都纷纷举起了杯子。 顾双馨一定要越过大半个桌子去碰响唐一心的酒杯，乔浅初在一旁看着，伸手将她差点碰到菜的衣角给拉住了。 “为了未来和友谊，为了和平和计划生育……”张子善说着，转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应该不会再生二胎了吧？” “不会。”穆南烟开口道。 乔浅初诧异地转头看了穆南烟一眼——她以为南烟是巴不得孩子越多越好的，从他的期待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穆南烟也站了起来，举杯道：“一个就够了，太辛苦。”他笑了笑。 在浅浅怀孕之前，他是想生出个足球队和和美美的，但是在浅浅怀孕之后，看着她每天晚上只睡几个小时，时不时干呕吃不下东西，那么仔细地养着了，居然还比从前更瘦……与其说是害怕浅浅再经历一次痛苦，还不如说是害怕他自己再一次经历那种揪心和恐惧。 乔浅初眼神一动，笑容淹没在举起的杯沿里。 吃到最后，唐一心躺在苏季青的身上打着饱嗝，桌子上热热闹闹的，不让喝酒的几个也都已经开了酒瓶，只有三个孕妇没有喝，其余的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后放开了长聊。 张子善和伍可君也是一对闹腾的主，乔浅初站了起来往阳台上走去，想吹吹风。 巫幼晴抬头，也站了起来，跟着乔浅初走了出去。穆南烟止住了本要去阳台的脚步，看着前方的两个背影，坐了下来，身边是若有所思的申季扬。 “是不是很看不起我？”申季扬突然开了口，无奈地笑了笑。 “是。”穆南烟坦言。 他从听见申季扬的事情之后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鄙夷，申季扬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 “我也看不起我自己……”申季扬耸肩。 穆南烟轻扯嘴角道：“爱和不爱之间有很清晰的界定。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优柔寡断模糊界限，你是怎么混到现在的位置的？”他气息里有甜淡的酒味，但是每一字都十分清醒。 这话毫不留情地将申季扬这么多年的作为做了一个总结。 申季扬脸上的表情一滞，依旧清冷，但是也带上了淡淡的愧疚。 “不过现在明白也不晚。”穆南烟伸手拿了杯子，在申季扬的杯沿上轻轻一碰。 申季扬叹了口气，伸手拿了杯子，道：“太晚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弥补她。” “旧账和前嫌是最不应该计入未来的。”穆南烟抿唇喝了一口，“不需要弥补谁，确定了心思，然后在一起一辈子，就这么简单。” 申季扬眼神一动，抬眼，良久道：“……谢谢。”这席话是平常绝对无法听见的，恍惚间将云雾拨开了些。 “不谢。”穆南烟站了起来，转身便碰上了江承北的眼神。 两人都是沉默了一阵。 穆南烟突然伸出了手，江承北紧接着轻轻一握，笑了笑，都没有说什么，错身离开了。 江承北看见了穆南烟眼里的淡淡的敬意，边走边笑了笑。穆南烟也看清了江承北眼里的云淡风轻，心头也是一松。 他这一辈子恐怕都很难碰见这么坦荡而特别的情敌了——丝毫不掩饰心思，坦荡而有原则。江承北从一开始就说过没有插手他们感情的心思，到后来决定渐渐疏远，连自己的感情都退出，这对于他而言大概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但是他说出来，就做到了。穆南烟对于这个男人，也是从始至终都十分放心。 “我先带她走。”江承北对唐一心道，指了指已经醉得说胡话的顾双馨。 唐一心点头挥手，“拜拜，江偶像走好，花好月圆，良宵苦短……” 江承北笑了笑，将顾双馨扶了起来。 顾双馨大力挣扎了一下，但是抬眼看是江承北，又松了力气，软软地搭在他怀里，神志不清。 江承北将她扶了起来往外走去，突然停住了脚步，抬眼看了看阳台。 正在和巫幼晴说话的乔浅初笑语嫣然，似乎说了什么，逗得巫幼晴前仰后合。 他笑了笑，转身带着顾双馨离开了。 “看。”巫幼晴突然止了笑，看了看门口。 乔浅初顺着她的眼神往那边望去，江承北撑着顾双馨手臂的背影依旧随性而坚毅。 “真好。”巫幼晴轻声道。 “真好。”乔浅初接嘴。 “你们在聊什么？”谢西恬的声音突然出现。 伍非齐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有点晚了，我们先走，明天还有婚礼。”伍非齐开口道：“明天见。” 谢西恬也挥了挥手道：“还有点东西要回去整理，先走。” 乔浅初也点头挥手，“明天见。” 夜色渐浓，欢笑声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张子善和唐一心的斗嘴声直接传到了阳台外面，这回还加入了伍可君的笑声还有帮战，苏季青的维护声、申季扬的轻笑…… 乔浅初转头看了看花园里被微风吹动的几束不知名的小花，隔着窗突然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人。 她一愣。 穆南烟正在院子里吹风，酒已经醒了大半，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站在窗台上的人。他撑着身子的手在乔浅初的目光看过来时抬了起来，挥了挥，姿态闲散而温柔。 乔浅初笑了笑，目光交错一会儿，她转头对着巫幼晴再一次低声重复，“……真好。” 第373章套住你 一大早，谢西恬就让齐豫专门为乔浅初和唐一心这两个孕妇送来了适合她们现在身形的礼服。 婚礼举办的地点选在了江城最豪华的“盛都”酒店。谢西恬和伍非齐两人的婚礼，倒不像乔浅初和穆南烟的婚礼那么随意。相反，在那些商政名流面前，这次的婚礼更像是走个过场，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今天所有到场的宾客--皇朝和豪润正式合作了。 乔浅初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宽松礼服，挽着穆南烟进入酒店。两人跨进婚礼礼堂时，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全场因为穆南烟的到来而安静了几秒钟。穆南烟是穆严松儿子的事情在商界里面已经流传开了。但很多人都疑惑，皇朝这么大的家业，为什么穆严松偏偏要让谢西恬这个外姓的女儿接手？因此，总有好奇的目光跟着穆南烟和他身旁的乔浅初。 “肚子饿了吗？”穆南烟处在视线焦点之中，自己的视线的焦点始终定格在乔浅初的身上。 乔浅初摇了摇头，笑道：“出门前才吃了一些水果，没这么快就饿。”她说完，眼神不经意间瞟见了大厅内的左筱筱。听唐一心说她最近发展得很不错，因为参加了一个真人秀节目而人气暴涨，之前和她可以接触，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左筱筱是为了什么，也都没有点明。 左筱筱也正看着她，她手里执着一个高脚杯，里面装着鸡尾酒。接收到乔浅初的目光，她嘴角一扬，酒杯往前一送，无声地和她打招呼。 乔浅初回应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唐一心的目光顺着大厅转了一圈，啧啧出声：“果然是豪门婚礼，要是今天能把到场人物的签名全部都给弄到手，我就发财了。” 苏季青一直都怕唐一心突然来个蹦跳，所以高度关注她的所有动作。他一听，笑了一下，“以皇朝的关系，要这些人的签名并不难。但这里这么多人，你就不怕自己收到手软么？” 唐一心斜了苏季青一眼，“让你数钱，你嫌弃手软？” 他们四个算是到场比较晚的人，再过半个小时婚礼就要开始了。四人随便找了一排座位坐下，闲聊来打发时间。 唐一心眼尖，转头就看见了正步入礼堂的傅白和江素。江素穿着一件珍珠白的小礼服，挽着傅白的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怎么会来？”唐一心忍不住问出了声。 乔浅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微微一笑说：“他接手了家里的公司。”不是以私人名义来的，那就只能是为公了。 唐一心点点头，“变化挺大的。” 说完这句话，傅白和江素正好朝着他们方向这边走来了。 傅白站定在挨着红毯这边的穆南烟身旁，眼睛看着乔浅初，嘴角一勾，朝她点了点头打招呼。 江素倒不像傅白这么少言，她笑着问了乔浅初一句：“其他人呢？还没到吗？” 乔浅初知道她说的其他人是指顾双棋江承北他们。她笑道：“双棋应该早就到了，这个时候估计在和生意场上的人寒暄。承北和双馨应该会晚点来。”江承北对这些应酬的场面一向都不感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后排的座位上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那不是江承北吗？就是那个作家，他今天怎么也来谢西恬的婚礼了？” 听到这个名字，唐一心立马兴奋起来。她站起身往礼堂入口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江承北带着顾双馨一起过来了。 “江偶像，这边！”唐一心朝江承北小声叫道，挥了挥手。 苏季青扯了一下唐一心的手腕，“姑奶奶，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儿？你叫得这么大声，吓坏了我的儿子怎么办？” “苏季青，你这是重男轻女吗？”唐一心拿眼一瞪苏季青，一句话就让他马上闭了嘴。 江承北听到声音，步子一顿，一眼就望见了他们几个。顾双馨的嘴巴一直都动个不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江承北也笑了起来。 “你们几点到的？我一直催他，可他却不着急似的。看看，婚礼都要开始了。”顾双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赶上了。” “赶上就好。”江承北笑着接了一句，然后和乔浅初几人打了招呼，坐在了苏季青旁边。 张子善和伍可君是最后一对到的。张子善同他们打了招呼后便沉默地坐在傅白的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宾客们都纷纷入座，静静等待婚礼仪式开始。 不一会儿，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目停了下来。专业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去说了开场白之后，结婚进行曲缓缓响起，传入众人的耳朵。 穆严松和谢雅棠以及伍非齐的父母先走了进来，分别坐在了左右两边第一排的位子上。 主持人说完了祝词之后，便请了新人入场。 话音一落，红毯那头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众人屏息等待着。过了几秒，穿着西装的伍非齐嘴角噙着一抹笑，从里面走了出来。风度翩翩，气质迷人。 伍可君的嘴唇轻轻一抿，却不像别人那般将目光投到红毯那边。她偏头，忐忑地看着张子善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难过吗？”她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婚礼还在进行中，穆严松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红毯的中间，等着谢西恬。一向严肃的脸上到这时终于有了几分笑容。 张子善从谢西恬步入礼堂开始，眼神微闪，随即勾了勾唇，像是在回答伍可君刚才的问题：“嗯。但是……祝福。”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或许已经失望了太久，或许是心里早就已经将这样的结局给模拟了千遍万遍，或许……是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去倾诉的人，这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语，出乎意料地不觉得有多难受。 谢西恬穿着婚纱的样子真的很美。露肩鱼尾婚纱的裙摆上布满了碎钻，在礼堂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观礼的宾客都是一滞。 可爱的花童笑嘻嘻的从大门两侧走出，小脸蛋上满是欢快的笑容。有两个走在谢西恬身后，为她托着长长的婚纱后摆。还有两个花童走在最后面，手上挎着一个花篮，里面装着的全是红色的玫瑰花瓣。每走一步，便撒出一把花瓣，漫天飞舞，从半空软软跌落至地面。 “圆满了。”乔浅初轻声道，眼神带笑。 或许兜兜转转到了最后，每一个人都值得最好的。他们都等到了。 穆南烟心中一动，握着乔浅初的手稍微紧了紧，想说什么，但是一笑沉默。 在交换戒指的时候，谢西恬恍惚地盯着伴娘递过来的戒指，，渐渐出了神--在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曾经说要亲手为她戴上戒指，但是现在那个人就算是在眼前，也相隔天涯海角。 手指上一凉，谢西恬低头，发现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枚戒指。 “知道戒指的含义吗。”伍非齐的笑容在她头顶出现，盖过了她所有的回忆。 谢西恬恍然笑了起来：“不知道。” “套住你，你跑不掉了。”伍非齐似是玩笑似是认真。 谢西恬彻底清醒了，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伍非齐。似乎从认识的时候起，他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皇朝危难、外界舆论和来自家庭的压力，他都一一挡下。也只有他，不同于其他人，明白她藏在坚强后的软弱，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人来对待。 她定了定神，一只手托住伍非齐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戒指缓缓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你也跑不掉了。”她笑着回道。 两人拥吻。 这一幕还是刺得张子善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等待婚礼仪式完，他起身朝自助台走去。 伍可君见他走了，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要不要我陪你喝酒啊？”她走到张子善身边，随手端起一杯香槟递给张子善。 张子善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道：“我看着有那么脆弱么？次次见了我都说喝酒。” 伍可君很认真地点头，“很脆弱，我怕你哭出来。” 张子善无力地瞪着她。 仪式走完，谢西恬换了一身轻便的旗袍出来应酬。 穆严松身体不好，谢雅棠一直陪着他。和关系好的几位生意伙伴打了招呼后，两人便待在了休息室很少出来。 谢西恬和伍非齐特意在大厅里搜索着张子善的身影，找到他后，端着酒杯径直朝他这边走来。 张子善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刚才伍可君塞给他的香槟。他现在不想喝香槟，只想喝伏特加。 谢西恬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张子善的，笑道：“别再单着了，不是习惯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她说这句话时，有意无意地瞟了他身边的伍可君一眼。 张子善哭笑不得，“你是想让我以后叫你大嫂么？” 谢西恬截断他的话，认真开口道：“你应该清楚，这些都不是牵绊我们的理由。” 张子善也明白他和谢西恬都不是为了这些小事伤神的人，但是一切未知，由时间决定。 “喝一杯？”伍非齐笑着朝张子善举了举杯。 思绪被打断，张子善对着这个情敌倒也真的讨厌不起来。他点点头，碰了一下伍非齐的酒杯，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道：“好好对她。如果你让她不高兴了，我披星戴月地来揍你。” 伍可君眼神一动，听着张子善的话，沉默地灌了一大口红酒。 伍非齐牵住了谢西恬的手，与她相视一笑，然后转头回张子善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两人离开。 张子善这才看见一边闷闷不乐的伍可君，伸出食指，动了动她的肩膀，“喂。” 伍可君抬眼，“嗯？” 张子善抬手碰杯，“感谢陪伴。庆祝单身。” “我只想和你庆祝脱单。”伍可君笑道，避开杯子，不和他碰。 张子善也笑了起来，耸肩不答。 伍可君突然举杯，在张子善收回去的杯子上一碰，眯着眼睛道：“张子善啊。” “嗯。” “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伍可君的眼神往远处瞟了瞟，目光渐渐沉淀了一下，“只能等着。” 张子善眼神一动，仔细看了一眼伍可君，没有说话，张口喝了杯子里剩下的所有液体。 音乐声越来越远，欢笑声渐渐结束，酒尽席散，笑容却始终氤氲在唇边无法散去。 “走吧。”张子善看了台上一眼。 伍可君没有任何犹豫，扔了酒杯转身和他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门外。 第374章我护着她就好 皇朝。 昨天被闹腾得过度了，谢西恬一大早还在头疼，坐在位子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声，她抬头，一眼看见伍非齐正往这边迈过来的步子。 她眉头一动，笑了笑，随即视线又缓缓下移到面前的文件上。 伍非齐什么也没说，拿了一本杂志坐到了沙发上，双手随意地放着，看一页杂志翻一页。 谢西恬的眼神在文件上停顿了很久，突然抬了起来，开口道：“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伍非齐转头看向谢西恬的方向。 两人视线一遇，谢西恬笑了起来。 “蜜月能不能暂时推一推？”她道。 “可以。”伍非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思考的时间，直接回答了。 谢西恬一愣。 伍非齐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所以没有去看蜜月的地点。” 谢西恬的眼神重新移到了面前的文件上，心里却不再是忐忑。 说到底是有些忐忑的……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些在意伍非齐的看法。皇朝现在是重要的过渡时期，裁员裁去了许多人，正在选新员工的阶段，她得自己亲自来才放心。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伍非齐将杂志放下的时候开口道：“蜜月的事情不急，你手头上的东西忙完了，我们随时出发都可以。反正旅行不止蜜月这一次，我想带你去看看我喜欢的地方。” 最后一句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落在谢西恬的耳朵里却激起了层层情绪。 伍非齐身上有许多特质很容易在一瞬间将人击中，无法动弹。比如他从来不会甜言蜜语，也很少眼神交流，但是他就是时不时的容易传达出他在意你的情绪。谢西恬一开始常常对接收到这样的讯息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久了，居然就慢慢习惯了。他走过许多地方，给她的新奇也是层出不穷，他从来不问她心情，察觉到情绪不佳的时候也只是让她自己消化。 谢西恬在心动的那一刹那，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应系统出了问题。 “好。”她轻声答，低头不再言语。 伍非齐重新靠上了沙发，手指在杂志的页面上迅速翻动着，转头再一次看向谢西恬。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但是他只要一眼便都能猜到。他知道她心里有多少冰山待融，所以从来不急。 “叩叩。”门响了两声。 谢西恬抬头望去，看见了停在门口的穆南烟，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等着我去找你呢。”谢西恬道。 她早晨给穆南烟发了个短信，说有事情找他商量，他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回复，没想到直接到皇朝来了。 “我在附近办事。”穆南烟简单解释了一下，和伍非齐打了招呼。 伍非齐站了起来，将身边的位子让给了穆南烟，穆南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蜜月去哪儿？”穆南烟看了看伍非齐放在桌上的杂志，是一本景点推荐的杂志，伸手拿了过来，翻了两页。 “蜜月暂缓。”伍非齐道。 “暂缓？”穆南烟抬头望了伍非齐一眼，“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我提出来的。”谢西恬主动接过了话茬，开口道：“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所以现在暂时先不去外面了。” “很多事情？”穆南烟轻笑了一声，将视线缓缓移到了谢西恬的手里，“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知道的以为你兢兢业业为了事业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爱情和家庭。”他的眼神在说到爱情时深了不少。 谢西恬也听见了那个词，一滞，随即笑了起来--她已经做好了被穆南烟取笑的打算。 如果单单是皇朝一件事情，确实是小题大做了，很多琐事堆积在一起，她有自己的打算。谢西恬的心思突然那一动，她想到了刚才伍非齐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同意下来……他不疑惑吗？还是……相信。 “你要是放心不下皇朝，我替你管两天。”穆南烟开口道。 “真的？”谢西恬有些诧异，好像从来没有看见穆南烟主动说要揽下皇朝的事情…… “伍非齐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苦。”穆南烟出声，惋惜摇头。 “啪！”谢西恬将一个文件夹飞了过来。 穆南烟轻松躲过，笑了起来。 “我不用管，齐豫也够了。”穆南烟开口道 谢西恬也气笑了，开口道：“不止是这个。” 穆南烟转头看着她，挑眉等着她说下面的话。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嗯。”穆南烟发出了一声明显带着质疑的声音。 谢西恬闭了闭眼睛，忍了好久要丢过去第二个文件夹的冲动，开口道：“有更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 穆南烟看着谢西恬，几乎是在瞬间就预感到了她要说些什么。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婚礼。”谢西恬开口。 穆南烟脸上的表情不变，开口道：“自己的婚礼刚过就操心起别人的婚礼来了？”他笑着，但是笑容里的真实度并不高。 他知道婚礼这件事情注定成为他和浅浅的心结。他想跨过去，但是这一关不仅仅是他自己想跨便能跨的……那样的画面和冲击，他不确定浅浅能不能真正打开这个心结。如果浅浅为了她，想要去重新举办这次的婚礼，那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你正经些，我是认真的。”谢西恬道，转头看了看伍非齐，目光里有些寻求帮助的意味。 伍非齐开口道：“虽然我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你们是一群奇人。奇人不会被什么事情困扰太久的，你们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他的话很中肯，没有劝说，也没有阻止。 谢西恬放心了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伍非齐的信任。 穆南烟的眼神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闪了闪，“我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如果我们能换一个话题聊一聊，我会很乐意多坐一会儿。”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让浅浅走出这个心结。浅浅是他唯一软肋，他在不确定完全消除隐患的情况下，不会去做出这种冒失的决定。他连困扰都不想带给她，别说其他。 如果她不想，这一辈子没有婚礼又如何。 “我只是怕你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给你们带来严重的后果。”谢西恬冷静了些，开口道：“每一个女人都想要一个婚礼，谁都不例外。我也是。我是在婚礼真正来临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如果她没有和你在众人面前见证这一刻，始终读是缺憾。” “我们自己私下见证了也是一样。”穆南烟笑了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婚礼的当天，女方席上坐着谁？谁牵着她的手交给我？谁嘱咐我好好照顾她？谁在红毯的这一边目送她？你想过吗？如果没有，她会怎么想？我们不需要旁人看着的幸福，这一辈子我护着她就好了。” 谢西恬微微一震，半晌都没有言语。 她本来准备了很多劝说的话语，因为这件事情给他们带去的伤害太大。但是穆南烟承认这样的伤害，却不想去弥补，只因为怕这样的弥补会给乔浅初造成二次伤害哪怕是一丝一毫……这一次她是真的触动。 伍非齐突然笑了起来。 穆南烟转头，两人实现交错了一会儿。 伍非齐突然开口道：“我从和西恬在一起之后，就觉得身边很多神奇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在你们身上看见了好多我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看见过的东西，见过很多比看起来还要坚固的感情。” 穆南烟不语，等着他说完。 “我一开始不明白你们这群人为什么要互相操心，婚礼是自己的事情，感情是自己的事情，要干什么不干什么，也远远轮不到其他人来劝说……” 谢西恬的脸色一变，不明白伍非齐这话的意思——他是在劝，还是在阻止？ 伍非齐安抚地看了看谢西恬，转身继续道：“一直到我自己都有来插一脚的冲动，我才真正明白是为什么……你们太幸福了，旁人都看不得一点缺憾。我觉得乔浅初未必不想拥有一个婚礼，你可以和她商量，如果能弥补，当然是最好，如果她过不去那一关……那这种缺憾也是一辈子能够回忆的事情，无论这回忆时好时坏。” 穆南烟沉默了下来。 他似乎真的没有去问过浅浅关于这件事情的想法，从婚礼之后，他连这两个字都会避免提及。这样的疙瘩存在一天没有关系，一年没有关系，真的横亘在他和浅浅之间一辈子，他们还能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无所谓吗？ “嗯。”穆南烟终于开口，应了这个话头。 谢西恬知道穆南烟的意思就是松口了，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伍非齐。 伍非齐笑了笑，开口对她做了一个口型：“不说谢谢。” 于是谢西恬将即将说出口的谢意给吞了下去，也笑了笑。 穆南烟站了起来道：“我会考虑。至于你们两个……这么闲的话还是把蜜月给过了。”他斜眼。 谢西恬瞪了他一眼，三人都笑出声来。 第375章他们的婚礼 晚上。 夜色渐渐深了，穆南烟开车回了别墅，一路车子虽然十分平稳，但是车速十分快。 只用了半个小时，车子便停在了别墅的门口。他一眼看见了里面的灯光，是浅浅客将客厅暗黄色的那盏灯给打开了。 浅浅不喜欢太亮的灯，所以客厅里安了三种灯，一种彩灯，嵌入在顶上的四周，一种大吊灯，一种便是一盏暗黄的柔光灯，她常常开着这灯窝在沙发里看书。 穆南烟伸手开了门，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抬眼往客厅里看去，果然，乔浅初已经听见声音，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上还盖着毯子。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乔浅初站了起来，笑着往厨房走去，将菜端了出来。 穆南烟将外套放在了沙发上，走了过去。 “今天去了趟皇朝。”穆南烟道。 乔浅初在座位上坐了下来，“西恬姐那边有什么事吗？” “他们两个准备将蜜月延期。”穆南烟也坐了下来，伸手在乔浅初的头发上拨了拨，将凳子拉到了她的身边。 “蜜月延期？”乔浅初眉头轻轻一蹙，在一开始的那一瞬间还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在心里给了自己答案。 她记起皇朝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明白了谢西恬的用心。 “伍非齐同意吗？”乔浅初抬头问道。 “同意。”穆南烟笑了起来，伸手拉着乔浅初的发尾绕圈把玩，“他完全支持。” 乔浅初笑了起来，伸手拿了勺子，开始喝汤。 穆南烟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将门给锁上了，又重新返了回来，开口道：“防火防盗防唐一心。” 乔浅初笑得更厉害了，开口道：“她今天不在。苏季青拗不过她，带她去水上乐园了，不过估计没有人敢卖给她门票。” 穆南烟看了看乔浅初，笑着落座，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他抬起头来，眼神定在乔浅初的脸上许久，沉默了一会儿。 伍非齐说的话还响在他的耳边，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和浅浅长久以来都没有沟通过这个问题，这也是他唯一不了解浅浅想法的地方。 “怎么了？”乔浅初笑道，抬头看见了穆南烟脸上没有任何掩饰的犹豫。 穆南烟笑了一下，“浅浅。” “嗯。”乔浅初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勺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穆南烟也不再动筷子了，唇角的笑容没有消失，看着乔浅初的眼神深了许多。 无言沉默。 乔浅初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舒岚和她说的那句话，全身都僵硬了一下。 她缓缓扯动嘴角笑了起来到：“你说。” 穆南烟盯着她，轻声开口道：“我想想问问你的想法--关于婚礼。”他不拐弯抹角，因为这四个字注定不可能是他和浅浅之间的相处方式。 乔浅初心里已经有了底，所以突然提出，也不觉得多少意外，反而轻松了一下——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很久，只是没有等到她先提出。 她知道她和南烟再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倒不是害怕畏惧，只是潜意识里的抗拒，和两个人之间隐隐的默契--没有必要，便不谈。 但是避开这个问题，从来就不代表这个问题不存在。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道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坎已经在心里堆积成山，难以跨越，甚至连说出口，都有些困难。 乔浅初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不知道怎么回答。 穆南烟也没有话语，只是沉默，静静等待。 半晌，乔浅初终于开口。 “前几天我去舒岚那里的时候，她有和我提起这件事情。” 穆南烟心里几乎是松了口气。他有想过很多浅浅的反应，可能会避而不谈，可能会抗拒，甚至可能会因为他提起这件事情而重新勾起回忆。但是她开了口，就代表她想去解开这个心结的决心。 “嗯，她怎么说。”穆南烟道。 “她只说了几句话，但是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乔浅初笑了笑道：“今天就算是你不找我说这件事，我大概也快要找你说了。”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拉了起来，往沙发上走去，两人落座。 近距离地相互看着说话，这样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多。两人之间的交流几乎都是用眼神和肢体语言，也有好玩的打趣和捉弄，但是都不如眼神来得更加触及内心。 所以当眼神和肢体都没有办法触到的内心时，只能开口，艰难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剖析--对于乔浅初而言，这件事情如果是对穆南烟做的，就并不算是艰难。 “柏蕊死了之后，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意义了。爱恨都落空。但是紧接着发生太多事情，没有时间去细想，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每天失眠不是因为孕期。”乔浅初轻声道。 “我知道。”所以他才会更加小心。 乔浅初笑了笑：“还好你知道。”唐一心冒冒失失地问了她好几遍，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也想不明白，只能就爱那个这些想法暂时搁置。 顿了顿，乔浅初继续开口道：“一心也不敢和我说这方面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将它当成一个雷区，唯恐避之而不及。西恬姐婚礼的前一天，一心还过来和我谈了心，她劝我如果不想去婚礼的现场，就别去。那天在阳台上的时候，幼晴也说了一样的话。” 穆南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抿唇不语。 “我不是需要人小心翼翼保护的花瓶，一直都不是。”乔浅初笑出了声，“但是我承认那段时间崩溃得不知道怎么办，我的状态影响到很多人，我也明白。但是这件事情我自己没有办法控制，因为我失去的东西，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我没有爸爸，没关系，没有妈妈，没关系，我一直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我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情，因为对于我来说，血缘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东西，了不起的是没有血缘，却依然陪伴对方走过了二十多年。” 穆南烟点头，看着她，“我知道。”这些话字字带血，不说他也能明白。 乔浅初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失，弯弯的眉眼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弧度，“这事成了疙瘩，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疙瘩，我们两个也只是处在这个问题的中心而已，波及到的还有很多人。我不想再看见他们说起婚礼，说起母亲，说起任何一个和这件事情沾边的东西时，都要小心翼翼地回头看我一眼。如果决定迈过去了，我们就一起。” 她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穆南烟的笑容渐渐在唇角散开，看着乔浅初，伸手将她带进了怀里。 她说得对。这件事情波及到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但是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个。婚礼只是一个形式，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和浅浅之间唯一的瑕疵和不甘，他也不想留下。 “我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说。”穆南烟轻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响在了她的头顶，“结果到了你面前，还是直接问出口了。”想的所有铺垫在对视的那一刻直接成了泡影，根本没有犹豫的可能，看着她，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我也想了很久。”乔浅初轻声笑着。她完全能明白这种想法，因为在乎，所以更不知道如何去开口。 “南烟。”乔浅初闷在穆南烟怀里的声音淡淡地传了出来。 穆南烟“嗯”了一声。 “我们……重新举行婚礼吧。”她说出了口。 穆南烟怔愣了许久。 这话的尾音在空气中久久都没有散去，带着乔浅初话语里特有的绵软的腔，尾音轻轻上扬，在他的耳膜上轻轻敲击，直到消失。 穆南烟拥着乔浅初的手突然紧了紧。 他没有想到这句话最后是由浅浅来说的。 今天早晨在谢西恬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他明白乔美琳对于乔浅初的意义，看到了她撑过来的过程。他一直都不认为浅浅是脆弱的，只是她拥有比常人更加敏感的思绪，也就拥有比常人更容易察觉到痛感的神经。他看着她从崩溃到渐渐自己支撑着站起来的过程，看着她从双眼无神到将伤痛慢慢压抑潜藏，看着她从泪眼变成笑意，看着她重新眉眼弯弯地站在身前，翘着唇角轻声调笑。 这个过程太艰难，但是她过来了，也只有他们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好。”穆南烟终于轻声笑了起来，伸手将她的头发摸了摸，一顺到底。 乔浅初轻声笑道：“不要太复杂的。” “那不行，这是我唯一告诉全世界的机会了。”穆南烟正色道：“不好好把握就没有下一次了。” 乔浅初抬头，“别刺激到唐一心，我不能保证她在婚礼上老老实实地坐着。” “没关系，那天她敢捣乱，我就给她办个冥婚。”穆南烟微笑。 乔浅初张了张嘴，无言，半晌低低笑了起来。 第376章新生 第二天。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穆南烟离开之前已经将窗帘拉上，乔浅初果然多睡了好几个小时。 她伸手去摸手机，已经是十点钟。她有些懊恼自己睡了这么久——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出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压在桌上的小纸条，伸手拿了，看见上面交代吃的字样。她将纸条收了，转身走进了卧室，放进了自己放置纸条和重要文件的抽屉里，发现里面的纸条已经堆满了整个抽屉，一愣。 她伸手拿出了几张。 “吃早饭。” “穆太太，外套里要加毛衣。” “记得打电话。” 一张两张三张……无数张。南烟从来没有写过日期，随手在纸条上写的这些内容，也都是日常她容易忘记的琐事。好几次她都看笑了，打电话给他，取笑他将自己当成了刚进幼稚园还来不及擦眼泪鼻涕的小孩，穆南烟也笑，不语。 她笑着将纸条全都放进了抽屉，叠好，心里溢满的感动久久都没有散去，转身走进了厨房。 门铃响了起来，随后便是大力的拍门声。 “乔——浅——初！”唐一心拖长了音调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似乎还有哈欠声。 乔浅初将手里的东西吃完了，不管唐一心在门口怎么抓狂，洗了手之后，才去开了门。 门一开，唐一心的眼神就移到乔浅初的肚子上，开口道：“这么慢！我以为你在里面生了个孩子。” “叫那么凄惨，我以为你在外面生了。”乔浅初笑道。 唐一心伸手来打，乔浅初躲过，笑着转身走进了客厅，往厨房迈步。 “你今天干嘛？穆南烟也不在啊。”唐一心四处打量了一下，放下心来。 “做吃的。”乔浅初道。 “你们……”唐一心犹豫了一下，问了出来：“决定重新办婚礼了？” 乔浅初手上的动作一顿，“嗯，就是下星期。” “我知道，穆南烟已经来不经意地得瑟过了！”唐一心大叫着，加重了那个“不经意”。 乔浅初笑了起来。 唐一心感叹了一会儿，开口道：“真好啊……” 乔浅初心里一动，没有说话。 “你刚吃午饭？”唐一心探头进来，看见了蒸笼里还有些小笼包，立刻伸手拿了放进嘴里。 乔浅初道：“刚起。” “苏季青一大早就走了，我在你这里蹭晚饭啊。”唐一心开口道，先给了乔浅初一个预告。 “今天是南烟生日。”乔浅初突然道，也给了唐一心一个预告。 唐一心噎住了，顺了半天气才开口：“我……去！今天他生日？他还有生日？” 乔浅初笑了起来。 唐一心摇着头啧啧出声，“潜意识里觉得他就是修炼千年的老妖怪，啧啧……那我自己回家吃了，我这种自带光明罩的灯泡，最近老是被他笑里带刀的眼神剜来剜去的……” 乔浅初笑得更厉害了。 唐一心站在门口道：“你准备做什么？我学学，等苏季青生日的时候也可以给他个惊喜。” “先煲汤，傍晚再做。”乔浅初将食材都准备好了，拿出砂锅放在架上，准备好了之后便带着唐一心转身离开。 唐一心蹦跶上了沙发，侧身躺着，避免压到自己的肚子，开口道：“你觉得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苏季青说是个男孩，因为我总跳也没关系。” “都有可能。”乔浅初斜眼看了看她的肚子，开口道：“男孩，或者像你的女孩。” 唐一心伸手抓起一旁的靠垫，作势要扔过来，但是看乔浅初笑得灿烂，瞪了她一眼然后作罢。 乔浅初笑着，心里突然有些感动——一心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大大咧咧，从她怀孕之后，之前经常玩笑的动作一心都不会再做。 “我觉得你的应该是个女孩。”唐一心瞄了乔浅初的肚子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突然叹了口气，“男孩女孩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肚子里的是个胖子……” “一天七顿，你还指望生出一副骨架来吗。”乔浅初凉声道。 唐一心忍了忍，“……我真想把你孩子都打出来。” 乔浅初笑了起来，随即唐一心自己一愣，也笑了起来。 “我困了。”唐一心打了个哈欠道。 乔浅初没有理会她，自己拿起了书，很久之后，听见了从沙发另一端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她起身，看着唐一心明显已经昏睡过去的睡颜，有些不可思议——想睡就睡……这真的是一个孕妇吗？ 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房间里拿了被子给唐一心盖上，将被角压进她的下巴。 唐一心被弄得痒了，动了动，随即继续沉睡。 乔浅初缩进了沙发的一角，安静地看起了书。 时钟走动的声音依然继续，指针移动的位置也越来越偏移…… 唐一心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睡迷糊了，看着窗外有些暗下来的天色，愣了愣，抬头看对面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人。 “阿初。”唐一心开口喊道，听见了厨房里的响动。 她走了过去，看见了乔浅初已经将蛋糕的最后一道工序都完成了，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蜡烛。 “这什么？”唐一心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蜡烛。”乔浅初开口道。 “蜡烛？”唐一心好奇地伸手弹了弹那个蜡烛，“这里显示的是岁数吗？你怕他伤心，写了个‘一’？” 乔浅初笑了起来，摇头，转身看向窗外，“苏季青好像回来了。” 唐一心立刻挥手转身，“我过去看看。”说着往外奔去。 乔浅初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做手里的东西。 此时，穆南烟的车子正在加速往回家的路上赶。 他伸手拿起了电话，塞了耳机，拨通了乔浅初的号码，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他摘下耳机，又提高了车速。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别墅的门口。 穆南烟下车，抬眼看着别墅里，突然一滞——没有灯光。 手机无人接听、房间里没有灯光……是在睡，还是出门了？还是…… 穆南烟嘴唇一抿，立刻抬腿迈开了步子，伸手开了门，眉头紧锁。 他脑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画面，表情也沉了下来，想到了很多，包括第一次在公寓里看见的那个蜿蜒到门口的血迹…… “咔。”门锁开了，他抬腿迈了进去，四周环视了一圈。 “浅浅？”他开口，往卧室的方向走去，稍稍握紧了拳头。 灯突然亮了。 “啪嗒。”打火机的声音。 穆南烟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见的是一小片已经亮起的光。 光圈里，一个数字“1”映着乔浅初弯弯 的眉眼，就在他的对面。 他松了口气。 “你玩什么呢。”穆南烟往乔浅初的方向走去，这才看清楚她整个人都猫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打火机，面前似乎摆了很多盘子，但是太黑了，他看不清。 “穆先生，生日快乐。”乔浅初手里的打火机突然又响了一下。 穆南烟看见那个“1”字的旁边，还有一个蜡烛亮了起来——是一个“3”。 生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情。算了算，今年正好三十一。 他看着乔浅初的眼睛，沉默着。 乔浅初依然在笑，低头将那个“3”字吹灭了，随后又伸手点亮，又吹灭，空气中只有一个“1”字在摇摇晃晃。 穆南烟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和惊喜。 乔浅初也笑出了声，什么也不解释，但是相信穆南烟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这是他在世上的三十一年，而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 乔浅初再一次伸手点亮了“3”字头上的蜡烛，将蛋糕递给了穆南烟，开口道：“吹蜡烛，许愿。” 穆南烟低头，只吹灭了“3”。 乔浅初举着蛋糕等着他吹完，穆南烟却不再动作了，侧头在乔浅初唇上一吻。 乔浅初仰头，怔愣两秒后开始回应。 一吻过后，穆南烟气息有些不稳，浅浅怀孕以来他憋了太久，现在一碰她都会些反应，他马上离开了些，笑了起来，抵着乔浅初的额头，微喘。 乔浅初抬眼看着他，突然开口道：“那个……” “嗯？” “医生说现在是安全的，你不用憋着。”她耳根有些红，但是该说的话一句没落。 穆南烟轻声笑着，盯着乔浅初，一直到她想移开视线。 他低眼便看见了她脸颊一侧还沾着一点面粉，立刻明白了这个蛋糕是怎么来的，勾唇笑道：“我不冒险。”她身体差，一点点的风险，他都无法承担。 乔浅初心里一动，将蛋糕送到了他面前，笑着示意他将剩下的吹灭，穆南烟摇头。 “从今以后没有生日，只有纪念日。”他开口，眼神闪了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浅浅，你要知道对于我来说，三十岁之后才是新生。” 乔浅初一愣，心里发麻，眼神一漾，但是很快笑了起来，打趣道：“穆先生想将自己年岁压低些，是不是压过头了？” 穆南烟也笑着，伸手开灯。灯一亮，两人的眼睛都是一眯，他看见了桌上的菜。 全都是他爱吃的，不知道浅浅准备了多久。 这个场景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几乎次次他晚了回家，都能看见一盏留着的灯和一桌热腾腾的菜。 穆南烟抿了抿唇，坐了下来。 “许愿吗？”乔浅初看着穆南烟一直不愿吹灭的蜡烛，笑道。 “没有愿望，此生无憾。”他戏谑地看了乔浅初一眼。 乔浅初微微抬眼，将碗筷推到了他的面前，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散去。 穆南烟看着明明灭灭的蜡烛，唇角的弧度压不下来，不可抑制地上扬着——他记起了张子善在喝醉了的那天，曾经认真询问过他的问题。 “为什么非她不可？” “因为我在前面的三十年里，从来没有在下班之后想加快车速赶去的地方。” 第377章伴郎伴娘团 一个星期后。 乔浅初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肚子，算了算时间，笑了起来。 她将手机打开，屏幕一亮，显示出了日期。 门铃响了起来，她笑着站起了身，去开了门。 穆南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门后的几人，笑着转头看向乔浅初，两人对视了一眼。 谢西恬的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从开了的门缝里挤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明显带着看热闹表情的人，都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 “你看看礼服合不合适，我直接订了给你拿过来了。”谢西恬将盒子放了下来。 乔浅初转头看见身后跟着的人--唐一心、苏季青、顾双棋、顾双馨、张子善、伍可君。 “今晚才出发，你们现在就来僵尸攻城？”穆南烟将手里拿着的牛奶递给了乔浅初，笑道。 “已经傍晚了啊——我说什么来着？”张子善笑了起来，转头对着众人道：“现在过来打扰了他的二人世界，你们就别想在这个畜生这里得到一点欢迎的意思。”他耸肩，说完之后往后一退，警戒地看着穆南烟笑。 穆南烟转头一瞟，“等你结婚，我送上百分百的诚意。”他的眼神在张子善和伍可君之间一瞟，微笑恰到好处。 张子善憋了半天，转头看了伍可君一眼，居然没有回答。 乔浅初伸手拿了礼服，走进了房间。 穆南烟脚步一抬，跟着进了房间，完全不管外面的群魔接下来会怎么乱舞。 “快坐坐坐！”唐一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苏季青伸手去接，给她过于大力的动作一个缓冲。 “你能对我们的孩子走点心吗？”苏季青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我听见他喊疼了。” “怎么可能，我的孩子不会喊疼。”唐一心转头否定。 苏季青气笑了：“你小心着点。”看着唐一心肚子一天天打起来，鼓得和充了气似的，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小子是有多胖。倒不是害怕体型，他担心的是到时候唐一心生孩子的时候会比常人更痛。 “你们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吗？”谢西恬转头问道。 “都收拾好了。”唐一心挥手道：“这次一定够特别！” “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谢西恬开口问道：“如果有我们等等就得去买好，晚饭一吃就出发。” “没有了，苏季青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带上人了--哎，顾双馨。”唐一心转头道。 顾双馨抬头看了过来，笑道：“干嘛。” “江偶像去吗？”她开口问道。 顾双馨抿了抿唇，摇头道：“还不知道。”这一次乔浅初没有用邀请函，而是亲自打的电话。乔浅初大概也有通知过江承北，但是江承北在谢西恬的婚礼之后就出发了，据说是去徒步雪山，她打了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到，最后一通的时候报了平安。听他的口气是已经知道了明天的婚礼，可是到今天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参加。 “不知道？”唐一心顿了顿，开口道：“说起来很久没见他了，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顾双馨的表情已经有点变化了。 虽然她一直都待在江承北的身边，但是他就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会告诉自己。她相信时间，相信江承北会将自己说出口的话给实践到，但是……她不知道这样的等待还要多久。身边的一对对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不论是经过坎坷还是一路顺畅，脸上的笑容都是无法忽视的。只有她一个人还是这样。 唐一心看见了顾双馨的表情，闭了口，脸色一滞，转头扯开了话题：“我们今天晚上是住酒店呢，还是露营啊？” “特色民宿。”谢西恬开口道：“我已经订好了，双层的复式木屋--酒店的环境太严肃了，不适合我们。” “好啊！”唐一心欢呼了起来。 顾双馨勉强笑了笑，走到了一边。 顾双棋起身跟了过去，开口道：“不高兴？” “嗯。”顾双馨点头，没有避讳。 “虽然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但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总是没有错的。”顾双棋伸手将顾双馨的头摸了摸，开口道：“你哥我一开始也不是这么顺畅的是不是？咱爸那关是最难过的。相爱的人会为对方做出一些改变，这是一定的。你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就不要有失望，也不要有期待，等着就行，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没有好的结局也不后悔。” 顾双馨抬眼看着顾双棋，心情好些了，点头。 门开了，乔浅初还是穿着平常的衣服，走了出来。 “合身吗？”谢西恬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疑惑。 “合身，但是……”乔浅初笑了起来，有些无奈。 穆南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礼盒，开口道：“这件不行。” “怎么了？”谢西恬伸手接了过来，“是什么地方穿着难受吗？” “现在天气，穿这个太冷了。”穆南烟道。 “就一会没有关系的。”乔浅初抬手将他的袖子扯了扯。 谢西恬道：“这个是赶工定做的，本来还有一个外套，但是已经来不及，婚礼日期太近了，我就想可以用别的披肩替代一下，我那儿还有毛领。” “太薄。”穆南烟摇了摇头道。 “那怎么办？”谢西恬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穿日常的衣服，举行婚礼。”穆南烟勾了勾唇角。 “啊？”众人转头，都纷纷站了起来。 “你这是挑战世俗好吗？”张子善在怔愣之后笑了起来，“谁像你这么干啊？” “挑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穆南烟笑道：“多一次又如何。” 唐一心摸着下巴，“我喜欢。” “你们也不用费心思去找什么正式的衣服了，就按日常的状态来。唐一心，你不是想当伴娘吗？”穆南烟道。 “我想啊！”唐一心立刻激动道：“为了这个我都想和苏季青去民政局办一次离婚，等当了伴娘之后再复婚……” “也就你想得出来。”张子善开口道。 “伴娘位置给你了，你好好守护。”穆南烟道。 唐一心瞪了瞪眼，“结婚了之后不能当伴娘，不然不……”吉利。她突然觉得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有些好笑。穆南烟和乔浅初不可能会理会这些习俗，尤其是穆南烟……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如果你想，我不在乎。” 苏季青也低声笑了起来：“那伴郎就是我了，其他的你们再另外找一对，我要和她。” “另外好几对都是现成的——张子善。”穆南烟转头看着张子善道：“我们打算邀请伍可君做伴娘，那这个伴郎，你当不当？” 伍可君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收，转头忐忑地看了张子善一眼——她知道十有八九都是否定的答案，张子善应该不会答应和她…… “当啊。”张子善耸了耸肩。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犹豫。 伍可君脸上的表情一滞，欣喜慢慢渗透了出来。 穆南烟转头看了顾双馨一眼，顾双馨将头低了下去。 “双馨。”这回是乔浅初开口，笑意盈然。 顾双馨重新将头抬了起来，整理了脸上的表情，笑了笑道：“我想当伴娘的，你们找个人和我搭就行。” “我给承北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定了这事。如果你点头，他会当伴郎。” 顾双馨怔愣了许久，半晌才道：“……真的？” “真的。他晚上直接去岛上和我们会合。” 江城靠海，婚礼的举行地点就在海上的一个小岛。 顾双馨眼眶有些发红，再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乔浅初道。 她伸手擦了下眼睛，笑了起来：“嗯。” 谢西恬抬手看了看时间，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出发咯！” 几人简单地吃了晚饭，坐出租车到了海边。 “我去买船票。”苏季青开口道。 “不用。”谢西恬笑道：“非齐租了轮渡，他已经出发去岛上确定住宿的问题，我们稍等一会，他马上到——来了。” 乔浅初看着缓缓过来的轮渡，笑了起来——她之前一直觉得伍非齐和江承北在喜欢新鲜事物方面有某些特别巧合的相似，但是久了之后，这种想法完全没有再出现过。江承北更热衷于冒险，他会喜欢用自己的双脚去踏遍他想踏遍的地方，即使是晒得满脸黝黑也丝毫不介意。而伍非齐则偏于优雅的享受，这事儿……确实是像他干出来的。 “走吧。”伍非齐在第二层看着谢西恬。 几人上船。 穆南烟带着乔浅初上了二楼，坐在了位子上，正对着海风，伸手将小行李箱放在一边，递给乔浅初一件自己的外套，乔浅初伸手披上了。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特有的凉意和清新。 “冷吗？”穆南烟转头笑道。 乔浅初转头看了一眼那头的几人，开口道：“很暖。” 谢西恬走了过来，坐在了乔浅初的身边。 “姐。”乔浅初抬头叫了一句。 谢西恬笑了起来：“幼晴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我们。” “她给我发照片了！”唐一心和张子善凑了过来。 唐一心竖起三根手指，严肃道：”我发誓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住处心动过了，但是这次真是美得让我想哭——回头让苏季青把家也装修成那样，死也无憾了。” 众人笑了起来，笑声很快消散在海风中。 第378章带我走 抵达岛上的时候，乔浅初的脸已经被海风吹得发麻，有些凉。 几人陆续从轮渡上下来，拉着迷你行李箱往街道里走。夜景十分美，谢西恬为了让婚礼看起来热闹些，没有包下整个岛，而是限定了人数。街道上还有人在行走，店面的颜色都是由墨绿、大红或是明黄色组成，每一家店都十分显眼，逼得人移不开视线。 路口有小女孩在卖花环，站在那儿挥舞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用叫卖，自然会有人被吸引过去。 “买这个买这个！”唐一心大声叫道，往买花环的角落冲去。 乔浅初笑着，转头却看见谢西恬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她看了谢西恬一眼，了然——谢西恬习惯了穿正装，今天也是一袭黑裙，让她戴上这种花环……乔浅初笑了起来。 穆南烟的眼神也往谢西恬的方向转了过去，笑意顿时漫上了眼底。 唐一心数了数人数，将花环买了过来，还给巫幼晴也带了一个。 “给！”她将花环分别递了过来，自己伸手戴上了，在一旁的橱窗上照了照，苏季青立刻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走吧。”乔浅初道，转头看见一脸为难的谢西恬。 谢西恬犹豫了一下，伸手将花环放上了头发，往前走着。 “好美……”顾双馨在背后感叹了一句，望着谢西恬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伍非齐突然伸手将谢西恬头上的花环动了动，摆正了些，整理了位置。谢西恬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一笑。 几人经过很多家放着不同音乐的小店，只是这些音乐都十分柔和，大多数以轻音乐为主。乔浅初是害怕出门的，所以之前并没有来过这个小岛，只知道这里是度假胜地，现在一来，完全能够理解那些节假日涌来的人潮。 穆南烟伸出手，乔浅初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两人走在最前面。 这一行人吸引了很多目光，和小岛上的氛围也因为一个花环而融入了不少。只是行人走过，大多都要驻足片刻，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偶尔还伸手拉住同行的人，示意他们往这边看过来。 唐一心倒是没有什么，因为总是在公众场合出头，已经习惯了目光，相比之下顾双馨显得有些局促，因为是独身，一个人走着，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陪伴。 乔浅初将脚步放缓了些，低声对穆南烟道：“等等。” 穆南烟停了下来。 乔浅初转身冲顾双馨招了招手，顾双馨抬头，立刻迈开步子走了上来，站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那边有小饰品店，你肯定喜欢。”乔浅初指着前面一家卖民族饰品的小店。 小店并不起眼，但是透过橱窗可以看见里面张扬的项链。 果然，顾双馨眼睛一亮，往店里奔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也去！”唐一心道，也奔向了店里。 “前面就是订的住处了。”谢西恬开口道，下巴一扬，指了指前方。 “你们先去，我提醒她们。”苏季青开口道。 乔浅初点头，和穆南烟往前迈步。 靠近了便看见了这个复式小楼的全貌。一路上过来也看见许多民宿，大多都是风景很好，有些小资小调的住所。门边种着不同颜色的花，在已经入冬的天气里依旧开放，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花香也并不让人厌烦，整个岛上都是香的，并且走到一处，一处的香味与别处都是不同。 “好漂亮。”冯桑桑开口赞道。 乔浅初也抬头看向那栋小楼——全木色，楼梯也是复古的木头，灯光并不是明亮的，而是淡淡的暗黄，颜色有些类似家里客厅的那一盏。藤蔓顺着整个木屋的侧边攀爬，星星点点的小花在藤蔓上开放，远看像繁星。 几人的声音一到，里面就有“咚咚”的走楼梯声音传来，随即巫幼晴在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了脑袋，开口道：“你们来了啊，我等了好久！” 乔浅初笑了起来。 “喜欢吗？”穆南烟转头低声问道。 乔浅初点头，穆南烟莫名地笑得愉悦。 谢西恬在身后插嘴道：“他说整个行程里别的什么都可以由我安排，只有住处不行。这是那小子订的，还专门上了一趟岛来看环境，能不好吗？” 乔浅初心里一动，抬头和穆南烟深深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走吧。”穆南烟道。 几人走了进去。 这个木屋更像是森林里突然多出来的猎人小屋。走上去时十分安心，每一步都能在脚下听见脚步落地的声音。这里正面对着海，木屋的防潮工作也做得十分完善，他们只要上了二楼，就能够看见对面蜿蜒的海岸线。 海风从窗子里灌了进来，乔浅初能看见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大概是渔船。她走到窗户前，轻轻倚在窗上往外眺望，海风有些冷，但是抵不过景色诱人。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缓缓回头一看。 江承北的笑容依旧明朗，迈步走了过来。穆南烟已经在他到来之前抬腿离开，有意无意地往隔间里走去，张子善的招呼声很快响了起来，楼彬也到了。 乔浅初恍然看着江承北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似乎已经在他脸上消失了很久。 江承北手上还抓着几张相片，递给了乔浅初。 乔浅初低头接了过来，看见了照片里的星空和雪山。 乔浅初不问他这回的旅途终点是哪里，但是看照片也知道并不轻松。听说他还是徒步去的，大概会更加艰难些。 “送你。”江承北伸手撑着窗沿，看着窗外的风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松一笑。 乔浅初将照片收了起来，转身一起靠在窗台上。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不用待在工作室里，你想去哪里便去，那里的股份给你留着，虽然赚的不多，但是大概够你玩一圈了。”乔浅初轻声道。 两人没有对视。 江承北开口笑道：“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乔浅初笑了起来。 江承北继续道：“我已经将那里当成第二个家，能够偷闲休息，还有人陪伴，并不是坏事。” 乔浅初眉头一动，开口道：“双馨去买饰品，很快就到了。” 江承北点了点头，沉默。笑意突然沉潜。 楼下突然响起了一阵欢笑声。 两人从窗台上往下望去。 “不可能！你少胡说了！”唐一心叉着手道：“顾双馨，你有本事就给老娘一辈子不要生孩子！敢笑我的孩子是胖子……他只是骨架大了点！你见过这么小就开始发胖的吗？一定是个一米八的高个儿男孩。” 顾双馨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胃胀气吧？到底怀没怀？” “你胃胀气能胀出一个皮球来？你当你胃是气球啊吹吹就大了？”唐一心转头笑着：“你和江偶像什么时候生了，一定发请帖喊我去看，到时候我帮你看看是不是胀气。” “去你的！”顾双馨跳了起来，伸手去打唐一心，但是脸上的笑容突然黯淡了些。 不扯那么远，就是现在，她和他之间也隔了好多层雾，看不清也摸不透。何况江承北那样的一个人……她摇了摇头。 唐一心笑着抬头一望，正看见了乔浅初的笑脸，吓了一跳。 “我去！你们在干吗？”唐一心挥了挥手。 “上来，看海。”乔浅初道。 唐一心立刻拉着顾双馨往上面走，顾双馨的脚步定了定，眼神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乔浅初旁边的江承北。 “上来啊。”江承北也笑了，笑容明朗许多，在触及顾双馨时也是坦荡。 顾双馨松了口气，走了上去。 乔浅初站在窗口等着唐一心，唐一心一过来，便和她一起走向了木屋，只留了顾双馨和江承北站在窗口。 “那个……”顾双馨咬了咬牙，看了江承北一眼，“刚才唐一心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随即顾双馨一笑，“也对……你不会在意的。” 江承北低头看了她一眼，转头没有说话。 他说过他现在给不了承诺，但是他也正在努力。在没有办法许诺别人什么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做。他能祝福乔浅初和穆南烟白头偕老，但是不代表他转身就能和另一个人白头偕老，这是他的所有原则和底线，也是对顾双馨的所有尊重。 顾双馨是明白的，只是这样等待多少让人心慌。 江承北看着她，有一瞬间觉得顾双馨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顾双馨轻声道：“我只是有一点担心……我怕你到最后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忘记，我怕有了希望之后会是更大的失望，我怕很多事情……很怕看见他们一群人走在一起，我一个人走在一边。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用，不会招你喜欢……” 江承北静静地听着，笑容收了收，认真了不少。 顾双馨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但是我已经下了百分之两百的决心，江承北，我准备一路等你到底了，反正错过你，我大概不会再爱上谁。” 十分沉重的一句话，但是用那样轻松的方式说出口，似乎也没有那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沉默一阵。 顾双馨也一起靠上了窗台，望着海面的亮光开口道：“唐一心说生孩子……我知道你大概是不会想要孩子的。如果是乔浅初，你可能会改变，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你那么怕被什么束缚了自由，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有了准备和觉悟，这个你放心。不要孩子，不要房子，不要定性，我也可以陪着你通通不要这些。我只是希望……你下次再去哪里的时候，带上我。” 她受不了在这里等待了。不知期限地等待，不知希望地等待，是最让她恐惧的东西。 江承北的眼神定在海面上。 很久之后，顾双馨耸了耸肩道：“如果你不愿意，我……” “好。”江承北道。 他本是不打算作为的，在清楚地将自己上一段感情理清楚之前，不会轻易进入下一段感情。但是看着顾双馨的脸，他突然拒绝不了。 这个人已经渗透进了他的生活，想要回避，已经是困难。那就试试吧，如果是新的开始，也未尝不可。 顾双馨眼睛一亮。 “真的？”她笑了起来。 “真的。”江承北点头。 第379章许她夕阳和衰老 星空渐渐隐去之后，光亮从海平面上缓缓照射过来。 所有本该在睡梦中的人都已经清醒，唐一心第一个敲响了穆南烟和乔浅初的房门。 他们两个的房间是最大的，足够容下这一次来的所有人。 门一开，乔浅初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她面前。 唐一心头发还乱糟糟的，打着哈欠，“啊我昨天太兴奋了，一个晚上都没睡。” “我也没睡。”乔浅初开口道。 “走走走，看日出去。”唐一心招呼道。 “等人都醒了吧。”乔浅初开口道。 隔壁间的房门突然都陆续打开了。 张子善、伍可君、谢西恬、伍非齐、楼彬、冯桑桑、顾双棋、江承北、顾双馨……全都从自己的房门里探出了头。 “唐一心，你一大早敲门敲得海上捕鱼的都听见了吧？”张子善撇嘴道，睡眼惺忪。 “我有很重吗？”唐一心伸手放在门上，模拟了一下，刚才敲门的姿势，但是明显温柔了许多，“我简直是在抚摸这扇门好吗？” “然后把我们都给摸醒了。”张子善道。 “张子善，你一大早就要和孕妇打一架吗？”唐一心咧嘴笑着。 “不敢。”张子善笑了起来，“你孩子那么壮，以后报起仇来我怕我招架不住。” 唐一心听了这话就开始撸袖子了，边动作边道：“你们今天谁敢拦我……” 话音未落，苏季青就将她抱到了一边，拦了下来。 众人哄笑。 张子善笑得前后倒着，开口道：“走走走，出发了出发了！” 唐一心也笑了起来，伸手打着苏季青，瞪了他一眼，苏季青低头笑着。 穆南烟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伸手将乔浅初一带，不参与这边的骂战，往沙滩边走去。 “游艇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便走个形式，岛上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待会一起去。”谢西恬开口道。 “好嘞！”唐一心啧啧出声，“和土豪在一起的感觉真的是……谢西恬，我比较想嫁给你。” “她不一定愿意娶。”穆南烟开腔。 众人哄笑，唐一心龇牙咧嘴地瞪着穆南烟也笑了起来。 一行人走到了沙滩边。 乔浅初看着沙子，想到蜜月旅行时穆南烟给的惊喜，笑了起来。 “啊，当时在沙滩上看见这两个恩爱狗的惊喜，把我羡慕死了。”唐一心啧啧出声，一脚踏进了沙子里，又哇哇叫了起来。 苏季青开口道：“你想要？” “想。”唐一心咧嘴，丝毫不避讳。 “你都知道了还叫什么惊喜。”苏季青瞥了她一眼。 “当然叫！你就说你给不给。”唐一心道。 “给。”苏季青笑着，没有犹豫。 众人都笑了起来。 太阳已经从海面上跳了出来，阳光并不刺眼，颜色接近橘黄，周围还有云层拖着，几人看呆。 江承北拿出相机，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游艇已经过来了。 “你在游艇上放了什么？”穆南烟转头笑了一下。 谢西恬笑道：“你自己看。” 二楼的座位旁上专门放了一个台，两边有移动音箱，台上有一个凹槽，里面是一台白色的平板。 穆南烟知道谢西恬大概是想放什么东西，眼神一扫，往张子善和唐一心的脸上看去，定了定——这两个大概是不知情的，那就不会是什么恶搞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穆南烟看了她一眼。 “我只能保证没有炸弹。”谢西恬笑着。 “那就够了。”穆南烟也笑了起来，先上去，随后伸手来接乔浅初，一楼是驾驶舱，几人往二楼走去。 乔浅初看着那个已经设置好的平板笑了笑。她那天和西恬姐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谢西恬没有任何犹豫，比她还要积极些。 沙发是嵌入式的圆形沙发，所有人落座，还有空余。江承北坐到了外面，顾双馨也跟了出去。 唐一心得到了比较宽的位置，立刻躺了下来：“好舒服！” 开动了。 风从外面灌了进来，音乐开始响起。 “就住在这里多好。”唐一心笑道。 “你可以住这儿。”张子善转头道：“苏季青会很乐意为你买下这艘游艇。” “但是我心疼他的钱。”唐一心笑道。 张子善抽了抽嘴角：“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了怎么样？”唐一心从座位上爬了起来，对着天空深情道：“苏季青，我爱你。” 张子善差点没有被自己口水呛死，转身跳出座位，挥了挥手笑着往江承北那边走过去。 乔浅初也笑了起来。 苏季青的表情却是一滞——唐一心虽然热衷于表达，但是真正说出爱的时候很少，所以即使是半开玩笑的表达他也十分欣喜受用了。 “看你那点出息。”穆南烟转头看着苏季青的表情，也笑了起来。 苏季青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栽她手里了……你还说，我不信乔浅初说这个你会无动于衷！” 穆南烟转头看了乔浅初一眼，两人都是一笑，随即他转头盯着苏季青道：“都能感觉到的东西，为什么还需要说？” 苏季青和唐一心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受不了这两个人秀恩爱了。” 唐一心也跳出了座位，苏季青伸手一扶，她大着肚子才堪堪稳住了重心。 随即顾双馨和冯桑桑也有些不自在了——穆南烟和乔浅初自带隔离板，谁在身边都觉得自己瓦数奇高，分别扮演灯泡一号、灯泡二号以及灯泡种子选手。 楼彬也站了起来，笑道：“算了，我也受不了这种刺激。” 穆南烟挥了挥手，愉快地目送他们出去。 音乐依然在响着，是一首大提琴曲子。 在安静下来之后，穆南烟才去注意到这一首曲子，心里一动，转头。 “你拉的。”他几乎是肯定句。 乔浅初抬眼，诧异道：“怎么听出来的？” 这曲子是她一次帮别人救场时录的，也是她唯一一首有保存的曲子。 “不知道。”穆南烟笑了起来。他只听过一次，但是浅浅的东西总是很容易有标签，一听便知道是她。 乔浅初愣神两秒，突然笑了起来，越过穆南烟，伸手将平板打开了。 “有点仓促，但是我想总要给你看的。”她轻声道。 穆南烟转头，有些诧异。 他以为是谢西恬会放的什么祝福的视频，不想是浅浅准备的。 “众人突然都转过了头，看着这边。 视频足够大，能够让唐一心都一眼看见。 一张画。 “上一次的婚礼，我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来得及放。”她说得云淡风轻，没有停顿，但是大家的回忆瞬间就被拉回了婚礼当天。 谁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了这个视频没有被放出来。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一握。 乔浅初笑了起来，继续道：“不过也好，能给我更多的时间准备。” 穆南烟转头。 场地里很安静，只有乔浅初的声音。 第一张画，是一个车窗，车窗外是一排树。 “第一次去见你，一心坐在身边，我紧张，就一直看着窗外。所以第一次见面，其实更多的回忆是窗外往后面飞快退着的树。”乔浅初顿了顿，笑了起来：“当时就想让它退得慢一点。” 穆南烟也笑了，捏着乔浅初的手不放，嘴唇紧抿，盯着视频里出现的第二张画。 一双手正在交握——只是指尖相碰，陌生而疏离。 穆南烟看着图开口：“我们第一次握手，你伸的是左手。”他一眼就看出图上画的是什么，不需解释。 唐一心小声叫了一句：“我去这也能看出来……” 乔浅初眼神一晃，笑着点头。 穆南烟还记得她的自我介绍，只有三个字，没有其他。 第三张图——一碗面。 这是两人的第一顿饭，在小摊里吃的，一碗面和两个故事，互相交换。也是她第一次提及爱情。 第四张——三块碗和一桌菜。 穆南烟沉默，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去乔美琳那里，三人在桌上吃饭的情景。 第五张——一片菜地。 穆南烟爷爷家的菜地。他第一次带她去见自己重要的人，两人在菜地里斜照的阳光下有了一次终于触及内心的谈话。 第六张——手。 依旧是第二张里出现的那两只手，一只放在另一只的掌心里被包裹着，这是他们特有的牵手方式。 很多很多画面和回忆顺着这几张只有一个独特场景的画，全都一点一点在脑子里铺开…… 乔浅初从来不善于去全面而深刻的表达，但是这些独特的场景，她从未忘记。 穆南烟的嘴唇抿着，眼睛闪了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包裹的那个纤细柔软的拳头。 她画出来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而那些带着丝丝透入骨髓的痛苦，她都没有提及。第一次流产、第一次看见死婴照片、第一次失去、第一次怀疑、第一次歇斯底里的痛哭……穆南烟想起，突然觉得这所有的种种，似乎都比不上这个视频里的任何一张画所传达出来的暖意。 即使冷风灌入，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温暖依旧灌满了四肢，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都有回忆和画面。 视频结束了，最后是两人的画像，只有一个侧脸，相视而笑。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穆南烟突然站了起来，带着乔浅初走向了栏杆外的一群人。 浪花在海面拉出一条长线，几人笑了笑，看向这边。 “不用去场地了，这里挺好。”穆南烟开口道，带着乔浅初往栏杆边沿走去。 风大了些，他侧身挡住了。 “好啊。”谢西恬将捧花拿了起来，递给了乔浅初，似乎早有准备。 唐一心笑嘻嘻地走了上来，将空气中莫须有的裙摆一拉。 “等，灯灯灯——”自配婚礼进行曲。 音响里的曲子突然暂停了一下，随即真的开始放婚礼进行曲。 伍非齐的手从音响边离开，笑了笑。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子善也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准备上场。 “我愿意为期一生地督促她吃饭、护她睡得安稳、爱她、尊重她超过自己，无论她生病或是健康，无论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吗？”穆南烟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张子善的动作。 “穆南烟！你不仅抢台词还篡改！”张子善大声叫道。 穆南烟笑了起来，随即笑容一收。 “剥夺她再爱别人的自由，许她未来和夕阳、笑容和惊喜，许她青春也许她衰老……”略微停顿，“我愿意吗？” 最后一声十分轻。 乔浅初抬头，风吹得眼睛干涩生疼，她抿了抿唇，笑着。 唐一心突然转头，眼睛也有些干涩，不想一转头看见一堆莫名红了的眼眶。 或者是这几个问句太过扣人心扉，又或许说出这几个问句的，是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就会相信他说出口就一定会去实践的人。 “是的，我愿意。”穆南烟低头看着那一双已经刻进自己血液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太阳从海平面彻底跳了出来，云层散尽，阳光洒满了整个海面，温暖而明亮。 ——是的。我愿意。 第380章乔浅初你犯规 新年的冬天特别长。 “让开些，你边上有孕妇呢！”张子善开口提醒道。 伍可君转头一看身边的人是唐一心，立刻全身一悚，往旁边退去。 唐一心插着腰，挺着一个比人还大的肚子往门口走去，开口嘲笑道：“我去贴个春联，你慌什么？” 张子善伸手将伍可君拉了过来，出声道：“这完全是我见过行动最自如的孕妇，架个筋斗云都可以七十二变了。” “骂谁猴子呢？”唐一心停下了脚步，笑嘻嘻地转头道：“除夕晚上想上一回社会新闻吗？” “不想不想。”张子善笑着将伍可君拉走了，两人往饭桌旁走去。 唐一心刚出了门，正好撞见正走进来的苏季青。 “你怎么出来了？”苏季青看见她手里的春联，“姑奶奶你放着行不行？你想贴春联我来啊！”他看着门口已经摆放好的凳子，心惊胆战。 “没事没事。”唐一心挥手道。 拗不过苏季青，她还是将春联乖乖交了出去，随即委屈地撇嘴，转头就对着沙发那一头叫道：“阿初！你快来为我们孕妇讨个公道！” “我没空。”乔浅初低头仔细看着手里的毛线编织图样，开口道：“你先让幼晴帮你。” 唐一心站在原地，嘴角抽搐，最终还是放弃了。 穆南烟也坐在沙发的这头，伸手将乔浅初身上的毯子加了一层，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手机。 “唐一心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张子善走了过来，拿起一个话梅干扔进嘴里。 乔浅初顿了顿，抬头道：“一个星期后。” “我是真服她。”张子善摇头，啧啧出声，“她整个孕期用上健步如飞这个词，一点都不夸张。” “嗯，你可以考虑把她的整个怀孕过程拍成纪录片。”穆南烟笑了笑，盯着张子善手里继续拿着的话梅，开口道：“肯定有人出高价收藏研究并且最后奉为人类历史上的难以破解之谜--张子善，话梅放下。” 张子善手一抖，收到了穆南烟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乔浅初爱吃的话梅。 “喂，你也太小气了！”张子善不满地叫了起来。 穆南烟瞥了他一眼，张子善立刻将话梅放下了。 “行行行……”张子善投降--和乔浅初夺食，他这不是找死吗？现在大过年的，出去买一趟麻烦，他一口气吃了这么多，穆南烟没有出手宰了他已经算是多年友情的沉淀了。 穆南烟收回了目光，乔浅初低声笑了起来。 “可以吃饭了。”伍可君看了眼厨房那边最后被端出来的一道菜，开口道。 乔浅初将手里的书放下了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也十分明显了，前几个月时并不显怀，她还担心宝宝是不是不健康。穆南烟伸手将她一握，带上了桌。 “我每年最烦的就是过年。”唐一心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拉着苏季青走了过来，步子有些踉跄，看得苏季青心惊胆战地伸手去扶。 “这个我作证。”乔浅初笑了笑道：“她不喜欢大家都有好吃的时候，还得待在自己家里吃清粥和白菜。” 苏季青笑了起来。 他是深刻体会过唐一心爸妈对养生节目的狂热，所以对唐一心的反应也十分理解。 唐一心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道：“今年我们几个聚在一起，这种节日也好玩多了。” “那你爸妈呢？”伍可君开口，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们有广场舞聚会——那些老太太要是看见我们这样大鱼大肉的，用眼神就能让你瘫痪。” 伍可君笑了起来，道：“你这么爱吃，怎么受得了？” “所以经常到阿初那里去蹭饭了，革命的友情从一顿红烧肘子开始。”唐一心笑嘻嘻地道。 话题谈及乔美琳，乔浅初的神思恍惚了一瞬，也笑了起来：“唐一心没脸没皮地蹭了整个青春期的饭。” 众人都笑了起来。 唐一心笑着笑着，唇角突然一僵。 苏季青是第一个察觉到的，医生有交代他这几天要特别注意唐一心的动向，所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苏季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手放在她肚子上。 唐一心疑惑了两秒，摇头道：“没事，可能有点吃坏肚子了。” “你吃的东西那么杂，当然容易吃坏了。”苏季青稍稍放心下来，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弹。 唐一心笑了笑，不太自然。 “我是真没想到能看见唐一心怀孕的一天。”张子善啧啧出声道，“不过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是故意逗弄唐一心的。 苏季青笑了笑——张子善简直是一次一次地手动找死。唐一心本来就已经十分介意自己不被张子善当女人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怀孕了可以在他面前嘚瑟一下，结果张子善可以抓住的弱点更多了，两人一向是见面就吵得没完没了的。 空气中沉默了两秒，唐一心没有回答。 乔浅初疑惑地将眼神往唐一心的方向转了过去——这种时候唐一心不该是已经被说得炸毛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淡定？ 唐一心沉默地坐着，脸上的表情居然也是疑惑。眉头紧蹙，愣神地看着桌面，手扶着肚子。 “是不是不舒服？”苏季青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唐一心愣了愣笑了笑道：“有点……” “肚子痛吗？”苏季青又开口问道，彻底没了食欲。 乔浅初盯着唐一心几秒，突然道：“送她去医院，快。” “医院……”唐一心的脸色苍白，摸了摸肚子：“不会吧……”她突然停住了话头，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额角已经有了汗液。 “要要要生了？”张子善也傻了。 苏季青立刻站了起来，也不敢伸手去扶唐一心，手僵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怎么办。 乔浅初站了起来，开口道：“别愣了，是要生了。” 唐一心对痛感从来不敏感，乔浅初是知道的。小时候摔个大嘴巴子，换任何一个小朋友都已经咧嘴大哭了，唐一心还坐在地上露出两个大板牙哈哈大笑…… 如果能让她察觉到痛了，一定是比常人要感觉到的痛要强烈很多倍的。她刚才露出好几次尴尬和疑惑地表情，估计是察觉到什么了…… “好好……”苏季青应着，有些慌了，伸手将唐一心扶了起来道：“还能走吗？” 唐一心颤了一下，点头，咬了咬牙道：“是要生了吗要生了吗？” “没关系。”苏季青轻生安慰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看了穆南烟一眼。 穆南烟点头，拿起了手机，开口道：“医院那边我来联系，你先送过去。” “好痛……”唐一心终于叫了一声，但是脸上的表情不是害怕恐惧，反而是带了点……兴奋。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开口道：“赶紧送去。” “等等！等等！”唐一心忍着痛叫了起来，拍着苏季青的手不让他离开。 苏季青满头是汗，低头问道：“怎么了？很痛？” “转回去转回去！”唐一心叫着。 苏季青抱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往回走了走，走到了乔浅初的面前。 唐一心咧嘴笑着，凑近乔浅初道：“我的比你的大，哈哈哈哈哈哈……”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出来，忍得辛苦——原来是在炫耀年龄。 “吓死我了，”唐一心摸了摸胸口，喘着气咧嘴，“我还在想我们两个的孩子谁会比较大，哈哈哈哈哈……抱歉咯，我要去生孩子咯！张子善！我要生了！你跟着我去！看看是不是我生的！看你敢说我不是女人！” 苏季青无奈地笑着，将唐一心抱走。 张子善笑得肚子疼，“你赶紧去吧别废话了，待会孩子自己出来了……” “苏季青快快，疼……”唐一心这才有了痛感，皱着眉叫道。 苏季青也是一慌，立刻抖着手将她送进车里。 乔浅初和穆南烟都跟了出来，看着两人上了车。 “我去看看。”张子善招呼了伍可君，两人往门口走去，也迅速地开着车离开了。 “南烟，我们也跟着去一趟吧？”乔浅初有些不放心，转头道。 “好。” 苏季青将唐一心送进医院，已经有医护人员在等着了。唐一心被抱了下来，一路都有人看着，一直到送进了产房。 她已经痛得不行了，艰难出声：“苏季青……苏季青……”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陪你。”苏季青转头看着医生，准备开口。 “已经有人交代了，可以陪产。”医生道。 苏季青立刻将衣服接了过来，换上。 转角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别怕。”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点安抚和焦急，十分熟悉。 唐一心一听，抬头道：“穆南烟来了，阿初也来了……人呢？”她开始有些害怕了。 一群护士从面前奔过，穆南烟的步子迈得十分大，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手里还横抱着一个人。 唐一心从病床上挣扎起来，正看见躺在穆南烟怀里皱眉闭眼满脸是汗的乔浅初，愣了两秒。 穆南烟直接从两人身边跨过去了，无心顾及其他。 苏季青伸手拉住一人，问道：“什么情况？” “早产。”护士匆匆道，抬腿离开。 空中沉寂两秒。 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叫：“医生！快点把我孩子扯出来！快点！他要做大！乔浅初你犯规啊！” 第381章母子平安 产房里的嚎叫还在继续，唐一心叫得最大声，乔浅初这边则是隐忍的一两句。 然而最为折磨的还是穆南烟和苏季青。好几个瞬间穆南烟都没法继续在产房里待下去，抓着乔浅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乔浅初感受到了，自己不叫，反而在频频安慰穆南烟。 “苏季青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么痛啊！”唐一心的叫声简直响彻了整个楼道：“你早说我就不生了！” “你听医生的，就快了，乖。”苏季青在一旁安慰道。 张子善和伍可君在门口的长廊上本来表情严肃地等着，听见唐一心的哀嚎，忍不住笑了出来 “痛还有力气叫成这样。”伍可君笑道，但是眼神在望向乔浅初的病房时又有些担忧了——她一声不吭的，该不会是痛晕过去了？ 张子善掏出了手机，往唐一心病房门口走去。 “妈啊！痛死我了！妈的！苏季青！说到妈妈啊！我经常惹她生气！你帮我给她打个电话道歉啊！快！就现在！” 张子善忍着笑，将手机的录音键按下了——这可是以后威胁唐一心的法宝，肯定百出百灵。 伍可君走了过来，看了眼正在闪烁的录音键啧啧出声：“你们两个是宿敌吗？这得多大仇……” “等会儿再打，你先生。”苏季青轻声道。 “医生你使点劲啊！我孩子要做老大！”唐一心催促道。 医生的额角直冒汗，这是他入院这么久以来见到的最奇怪的病人…… “我使劲没用，你得使劲。”医生抽了抽嘴角。 “老娘力气都用光了使什么使往哪儿使啊？！你给我扯出来啊！没关系我孩子经得起！”随即她又转头，哼哼唧唧地对着苏季青道：“你说我会不会是双胞胎？肚子也么这么大？那我不是得痛两次？苏季青……要是双胞胎……我和你没完……” 这边的乔浅初脸上刻意隐忍了许多，穆南烟虽然没有办法亲身感受到她有多疼，但是从隔壁唐一心那里传来的喊声就完全可以清楚地体会到了。 张子善将录音的手机收了回来，哈哈大笑，带着伍可君往座位那边走去，两人开始听回放。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噔噔的响声，谢西恬急匆匆的身影出现了，一脸焦急和严肃。 “怎么回事？”谢西恬一眼看见了张子善和伍可君，急忙走了过去。 张子善这才抬眼看见了谢西恬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了一大帮子的人，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啊要死了要死了！”唐一心的吼声突然贯彻天际。 所有人都是一颤。 疼成这样？那人还活着吗？ 随即手术室里传来了医生忍不住的话语，“从没见过哪个孕妇疼成这样的。” “我只是善于表达出来。”唐一心虚弱地回嘴。 一声婴儿的啼哭传了过来，但是却不是从唐一心的手术室。 唐一心一愣，绝望地望着天花板。 “可以了，就来了，是个女孩。”医生道。 第二道婴儿的啼哭也响了起来。 “还有吗？”唐一心叹了口气，转头问医生道。 医生摇了摇头。 “那我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她的声音十分响亮，医生的声音也不小，直接便可以清晰地传到了外面这一大帮人的耳朵里。 “就是……”医生犹豫了一下。 他想到了唐一心龇牙咧嘴大叫乱踢的场景，有点不敢开口了。 “是什么？”苏季青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孩子，走到唐一心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她满头是汗的脸，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暗病？肚子真的是正常的吗？” “照理来说不是正常，”医生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就是……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的。”苏季青眉头紧锁。 “……让她少吃点。”医生道。 “什么意思？我吃什么不该吃的了吗？我都是按照医生的嘱咐，不该吃的都少吃了啊！” 医生见实在是解释不清楚，干脆顿了顿，开口直截了当地道：“我的意思是，孕妇的身体很健康，但是由于孕期的胃口会比较好，虽然这也是少见的案例……但是孕妇确实没有其他的问题了，肚子大是因为……胖。” 最后一个字深深地扎进了唐一心的心里，在她心上狠狠地扎出了一个窟…… 因为胖…… 因为胖…… 因为胖…… “啊！”一声比刚才生孩子还在凄厉许多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乔浅初刚刚脱力倒下，就被穆南烟一把抱住了。 “男孩。”护士笑着道，看了一眼乔浅初身下已经被抓破的床单，心里有些难言的感动。 乔浅初听着唐一心的叫声，笑道：“一心是不是，生了两个？”她太痛了，说话的气息还喘不匀，需要停顿好几下。 穆南烟将她抱着，开口道：“不知道，你担心担心自己。” “我能有什么事——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南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乔浅初开口问道。 “我们的孩子怎样我都喜欢。”穆南烟将她的汗擦了。 “去抱抱。”乔浅初笑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 穆南烟将她轻轻放好，转身看见护士手里皱巴巴的小东西，尽管刚生出来的婴儿还看不出长相，只是皱巴巴红通通的，但是他心里还是突然涌上了一阵欣喜。 这是……他和浅浅的孩子。 那个在合适的时机出现的孩子，那个陪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孩子……他当爸爸了？ 穆南烟接过，笑容漫上唇角，越来越大。 “小心些。”护士提醒，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穆南烟。 穆南烟低了低身子，将婴儿给乔浅初看了。 乔浅初笑了起来，终于疲惫地闭了闭眼，“我累了，睡会儿。” “好。”穆南烟将婴儿交给护士，在乔浅初床边守着，将她的头摸了摸，触手都是汗意，心里刺疼。 两个护士转身出了门，低声私语。 “那男的好帅啊！”一个道。 “帅也不是你的，没看人家全程只看得见一个人呢。”另一个笑道。 “你胡说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女的也漂亮啊……刚刚送进来的两对都很好看，我隔着病房偷瞄了一眼。这两对好像还认识。” “说真的，我有点感动。” “你？感动什么？”一个笑嘻嘻地道。 小护士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笑了笑道：“你看见没，那男的恨不得自己上去生，那女的估计痛得不行了，床单都抓烂了，可是你听她喊了几声？” “是啊，血也多……这么说来她还在安慰那个帅哥呢……” 两人越走越远，对话声也越来越远。 乔浅初和唐一心很快都被推进了病房，同一间。 唐一心是先被推进去的，进去时一声不吭，临走还盯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眼，恨得牙痒痒。 她算是记住这个医生的脸了，以后死都不要再见面。拔个孩子和拔跟萝卜有什么区别？一直催着还是让阿初的孩子给抢先了？现在死定了！以后不但她得被压着走，连她的孩子都得喊别人做老大啊！再看看穆南烟，谁知道他孩子能腹黑成什么样啊…… 乔浅初休息了很久，才被推进了病房，谢西恬、谢雅棠和穆严松立刻就跟了进来，但是被挡在了外面。 “她要休息。”穆南烟轻声道。 谢西恬了然点头。 穆南烟接着笑道：“顺产，没有大碍。”这才是真正让他放心的地方。 “男孩女孩？”谢西恬问道。 “男孩。” 谢西恬一愣，随机笑道：“都好。我以为你们会是女孩，像她好。男孩……”她抬眼看了看穆南烟，摇头轻声道：“小恶魔。” 穆严松和谢雅棠也都笑了起来。 “我去让人准备接下来要用的东西。”穆严松道。 穆南烟点头，突然看了看谢雅棠，心里一动。从前不觉得生养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情，但是现在突然明白很多。 “我进去了。”穆南烟道。 “好。”谢雅棠和谢西恬点头。 穆南烟伸脚走了进去，第一眼便看见了正在痛苦挠头的唐一心——她抓狂地想叫。 乔浅初清醒了一些，睁开了眼。 “双胞胎？”穆南烟转头看了唐一心的肚子一眼，已经扁下去了，但是依旧有些弧度。 苏季青笑了起来，唐一心瞪眼，制止他再说下去。 “一个，女孩。”苏季青笑道。 乔浅初也是一愣，随即笑着轻声道：“生了一个，为什么分两次瞎叫唤？” “别说了……让我冷静一下。”唐一心一把将被子扯了过来蒙着头。 苏季青的笑容更大了，伸手将她动了动，唐一心歪过了身子。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 门突然响了两声。 几人转头，见张子善正歪着身子站在门边一脸微笑。 “我们先走了，等你们身体好点了，再来给你们个惊喜。”他笑嘻嘻道。 伍可君在一旁捂着嘴，看了他们一眼，不说话。 “有阴谋。”唐一心将被子放下，盯着张子善道：“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污蔑好人不是一个刚生产完的孕妇应该做的事情——对了，你肚子怎么还这么大？没生干净？” “张子善！”唐一心怒吼一句——他绝对是听见什么了！绝对！ 张子善笑着拉起伍可君就跑。 苏季青也笑了起来，轻轻抱着唐一心安抚。 第382章赌局 等唐一心把气喘匀后，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她翻了个身，问乔浅初：“阿初，你儿子的名字起了吗？” 乔浅初本来闭着眼睛正在养神。听到唐一心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把脸转向了唐一心这边，微微一笑说：“没有。” 唐一心马上就来劲了，眉一挑，作势要坐起身来，但很快就被刚走进病房的苏季青给伸手阻止了。 “姑奶奶，你这才生了孩子多久啊。别乱动，先躺着休息休息。你要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拿。”苏季青头疼地安抚着唐一心，帮她把枕头放了下来。 唐一心皱了眉，推开了苏季青的手，“别闹，我和阿初正在想孩子的名字呢。大名就交给你和穆南烟去起了，小名的话……”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就由我和阿初来定好了。” 乔浅初知道唐一心估计又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笑了笑，却不接话。 “怎么样嘛！我都想好了！”唐一心催促道。 “说说看。” “碳宝。”唐一心眼睛眨了眨，笑容别有深意。 苏季青疑惑抬头，乔浅初也抬了抬眼，心里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 唐一心咧嘴露出了八颗大白牙：“你想想穆南烟和阿初的属性，他们两个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从里到外都是黑的。这名字多好，又亲切上口又贴合实际……”她的话顿住了。 门被推开，穆南烟的笑容在门外露了出来。 唐一心脸上的笑容立刻挂不住了，转头一看，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穆南烟将手上的水果放在了一边，笑着转头，扯着嘴角道：“可以啊。” 可以？唐一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没来得及发出问句，穆南烟就继续道：“好，轮到我们给你的孩子起了。” “不要不要不要！”唐一心挣扎着起来大闹道：“当我没说！我们各自起各自的！我不想欠我宝宝一个完整的童年……” 已经晚了。 “肿肿。”穆南烟咧嘴道。 “什么？”唐一心张了张嘴，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将穆南烟嘴里的一个字掰成了好多个音节来理解，都一时没有解读出来。 “我刚去育儿室一趟了。”穆南烟有些惋惜地看了唐一心微胖的小腹：“可惜了，这孩子随妈。” 肿肿…… 肿肿…… 乔浅初先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是苏季青哈哈大笑。 “穆南烟你给我出去！”唐一心大叫道：“不准你参与我的月子！你严重影响了我产后的情绪！” 穆南烟耸肩转头，给乔浅初准备水果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唐一心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扯了扯苏季青的衣角，不敢直视自己的肚子，小声问他：“我真的胖了很多吗？” 苏季青清了清嗓子，说话的时候把呼吸都放轻了，摇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不是都会长胖吗？孩子生下来就好了，我陪你一起--”最后两个字在唐一心要杀人的目光中生生咽了回去。 最后，孩子的小名就这么随意的被定下来了。 饭后，穆南烟和苏季青一起去育婴房看孩子的时候，两人隔着玻璃窗望着小婴儿床前挂着的编号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柔和。 苏季青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问道：“你儿子的名字叫什么？”他知道穆南烟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答案。 穆南烟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开口，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听得苏季青心里一震，“穆终然。” 苏季青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穆终然--从开始到最后一如初心，不曾改变。 很久之后，苏季青突然也笑了笑：“我正愁着呢，谢谢你给我灵感。” 穆南烟笑着转头：“叫什么？” “苏见初。”一见钟情，每一眼和第一眼都是同样。 穆南烟看着玻璃窗里的孩子，苏季青也转头看了过去，两人都是一笑。怕惊扰到里面的宝宝，笑声都刻意压低了些。 肿肿和炭黑在三个月大的时候，巫幼晴的女儿出生了。唐一心很不负责任地随口给起了一个小名，叫缝缝。 取名的过程也十分简单—— “这眼睛怎么这么小？哎呀我去……巫幼晴这是你亲生的吗？这眯眯眼……哎呀我去！你起名了吗？我送个小名吧？肯定超级适合她！不要？为什么不要？乔浅初孩子都是我给起的你不信问她！哎呀你让我起吗……嗯，就是那个……缝缝。怎么样？好听吗？” 巫幼晴在病床上虚弱而惊恐地摇头——缝缝！眼睛也没有小到那种程度吧？！ 可是无济于事，这个小名就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敲定了——不敲定也没用，唐一心成天缝缝长缝缝短的，孩子听见都会抬头找人了。 一直到肿肿和碳宝一起过三岁生日的时候，申季扬把缝缝也带过来了。 生日小party在乔浅初的家里举行。肿肿最喜欢的就是碳宝的家，因为他们家的玩具最多，还有……小碳宝长得最好看，就像瓷娃娃一样。 缝缝的大名叫申念晴，但肿肿从一开始就没念清楚过，便一直“缝缝”“疯疯”的乱叫。 唐一心是致力于培养出淑女的人生目标，但是她和乔浅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肿肿毁掉了一件又一件的玩具，大脑便开始隐隐作痛。 “你不是说最近教育有成果，终于说服肿肿穿上裙子了吗？”乔浅初笑道，眉眼弯弯。 碳宝的眉眼鼻子都像南烟，脸型和嘴巴则是和她相像些。 唐一心抽了抽嘴角道：“出门的时候给摔了……我天，就是我房子到你房子的距离啊！这小畜生摔了个嘴啃泥，我又拉着她回去换衣服了。” “妈！”一道清亮的叫嚷声让唐一心冷不丁浑身一颤，随即就见小肿肿一只手拖着碳宝的衣服，直接霸气地就把他拽到了唐一心和乔浅初的跟前，“小碳宝为什么有这个东西而我没有？！” 唐一心顺着肿肿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瓜子也不嗑了，叉着腰咳咳两声，“肿肿，快把碳宝的衣服松开。”她说着走过去作势要掰肿肿的手指。 肿肿看着形势不对，拉着碳宝的衣服往后一退，还蹲下身，快速地伸出手弹了一下穿着开裆裤的碳宝身下的某处，满脸好奇，“软软的真好玩。我和缝缝怎么都没有？” 碳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地站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盯着乔浅初求救，“妈咪……”他忍了忍，小嘴紧紧抿着。 肿肿立刻松开了手，奶声奶气道：“碳宝，你要是觉得你这个东西不好玩，你就送给我玩好不好？这比芭比娃娃还要好玩。” 唐一心站在肿肿的身旁，听到她刚才说的话后，第一反应是觉得她的女儿终于得到了她的真传--比她还会说话。要不怎么说她要和阿初定下娃娃亲呢。 穆终然、苏见初——瞧瞧这名字，一听就是终极cp啊。 “碳宝，过来。”乔浅初冲碳宝和肿肿微微笑了一下，在肿肿被乔干妈的笑容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碳宝趁机跑到了乔浅初面前，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妈咪，我痛。”碳宝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想要用手去摸摸下面，但是妈咪说过那里不可以随便让人摸——那刚刚肿肿已经摸过两次了…… 缝缝和申季扬刚才在院子里晒太阳。缝缝一下子困了，没忍住就睡了一觉。她迈着小短腿走进客厅时，才发现碳宝已经在乔浅初怀里了。 两个小女孩最喜欢的就是跟在碳宝的屁股后面转。缝缝叫了一声碳宝的名字，碳宝转过头来。肿肿平时就喜欢揍人，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是她的对手。用起力来也没轻没重的，刚才那一下就弹得他好痛。 “你怎么了？”缝缝走到碳宝身边，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碳宝捂着的两腿之间，“是尿尿的地方痛吗？” 碳宝觉得终于有一个人懂他了，狠狠点了点头，“恩！” 肿肿觉得缝缝要跟她抢玩具了，挣脱开唐一心的大手，也跑到了乔浅初跟前去，大声道：“乔干妈，我想要碳宝的那个玩具！你让他给我好不好！” 穆南烟和苏季青一前一后走进来时，耳朵里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苏季青走过去捏了捏自己女儿的小脸蛋，笑眯眯地问：“肿肿想要什么玩具？告诉爹地，爹地给你买。” 碳宝一听，下意识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乔浅初嘴角憋着笑，但面对着三张无比认真的童颜，她还是忍住了。 缝缝呜呜哇哇地哭了出来，满脸都是湿哒哒的泪水，“肿肿想要碳宝尿尿的地方！苏叔叔不能给肿肿！不然以后碳宝就不能尿尿了……” 苏季青步子一顿，满脸黑线地停在了那里。他无声地望着唐一心，唐一心眼角一挑，默默点头。 缝缝一开始带头，剩下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乔浅初几人瞬间被孩子的哭声包围，太阳穴都疼了起来。 终于，在大人们的安慰下，碳宝最先停止哭声，忍了忍，走到了肿肿这边，低声道：：“别哭了。唐干妈刚才悄悄告诉我，她说我的这个玩具现在还不能给你，但是可以等我长大后给你。如果你那个时候还想要的话，我再给你好不好？”现在给了肿肿，他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尿尿了？ 缝缝吸吸鼻子，抹着眼泪站在了肿肿和碳宝的中间，声音弱弱的开口：“碳宝，我也想要。” 这边，五个大人围着组合沙发坐了下来。唐一心继续磕着瓜子看好戏，穆南烟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又将头转了回来，笑着不语。 唐一心开口：“申季扬，看这样子，你的女儿是要和我家肿肿抢老公了啊。”就冲肿肿那一天比一天还要跳脱的性子，和安安静静的缝缝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小猴子。碳宝以后喜欢谁还真没准。 申季扬吃了一口肿肿和碳宝的生日蛋糕，然后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嘴角微微往上一挑，“不如我们现在来打个赌如何？”他一顿，目光在沙发上的几人身上划过，“赌碳宝最后会喜欢谁，或者长大后谁也不喜欢。” 唐一心叫道：“那我和阿初定下的娃娃亲呢！这个怎么算？” 申季扬慢条斯理地再次吃了口蛋糕，“当然是作废。不然你想作弊吗？” “这个赌局可是要等很久才能知道结果。不过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苏季青笑了笑，抬眼问对面沙发上的穆南烟和乔浅初，“你们觉得怎么样？赌不赌？” “为什么不赌？”穆南烟一笑。 他和浅浅当初也是在赌——这一生参与的两场赌局，一场比一场精彩。 第383章他们 七岁的碳宝已经成了穆家的形象大使。 每一个去穆家串门的人要是刚好碰上了碳宝和穆氏夫妇在，都要忍不住夸赞一番：“这孩子长得真水灵！真好看！给阿姨抱抱……来……” 碳宝眉头一皱，站在原地不出声，紧紧盯着这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要抱抱和亲亲的阿姨了。拜这些人所赐，他脸上没少沾口水。 “爹地。”碳宝伸手，扯了扯穆南烟的袖子。 坐在沙发上的穆南烟转过头，刚好可以和面前站着的碳宝对视。 他伸手将碳宝一拎，直接越过了沙发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笑道：“怎么了？”他看了一眼碳宝脸上的表情，了然。 “脏。”碳宝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这一个上午已经被亲无数次了。 穆南烟低声笑了起来，乔浅初坐在另一边也转了过来，笑道：“唐一心前几年还在念叨着呢，说还好这孩子不像你……这两年她悔得就差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不想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 “碳宝。”穆南烟将碳宝掂了掂，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问道：“你觉得你的小名好听吗？” “不好听。”碳宝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多，但是嫌弃的嘴角和那张瓷娃娃似的精致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也觉得不好听。”穆南烟点头，继续笑道：“那你知道这名字是谁给起的吗？” “谁？”碳宝抬头，看向了自己爹地老谋深算的眼睛。 “我只讲一次，你要记住哦。”穆南烟循循善诱，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碳宝浑身一个寒噤——身边所有人里，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家老爹，犯错了他宁愿厚着脸皮去和乔浅初撒娇，也不要等着子家自家老爹知道。 “嗯。”碳宝点头，表情都不自觉地认真了许多。 “你干妈，属猴的那一个。”穆南烟很自然地就将唐一心给供了出来。 碳宝沉默了一下，小小的腮帮子鼓了鼓，随即笑了起来：“是干妈啊。” 乔浅初一愣，笑着摇头——这一大一小的表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碳宝前两年还有点纯良少年的影子，给肿肿追着跑也是家常便饭。这两年，她硬生生地看着南烟将一个小正太变成了傲娇系霸道总攻，还兼有一点与生俱来的和名字有点沾边的属性……不禁为肿肿的未来担忧几秒。 肿肿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是继承了唐一心的，不过也难怪，就凭唐一心天天带着肿肿去鬼混的样子，想让肿肿和文静这两个字有点关系也是不太可能了。 “对啊。”穆南烟点头笑道，露出亮闪闪的白牙，“所以碳宝，你要对得起你的小名。” 乔浅初笑着伸手推了穆南烟一下，嗔道：“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穆南烟也笑了起来，伸手将乔浅初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抓住了，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一手抱着碳宝起来了，一手拉着乔浅初道：“走，我们回家了。” “这就走了？不留晚饭吗？”谢雅棠在沙发另一边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吃。”乔浅初笑了笑道：“今天有个人要下厨，已经学了一个星期了，我们回去看看成果。” 肿肿天天来他们家蹭饭吃，让唐一心挫败感十足，所以痛下决心学做菜，扬言等着他们今天回去验收成果。 谢雅棠也笑了起来：“是一心吗？” “对。”乔浅初点头。 “那我看你们还是留个晚饭好了，那丫头做菜能入口吗？”谢雅棠笑道。 众人大笑，想起一心有一年过年说要大显身手，结果整个厨房只剩下一个墙壁没有被炸毁的事情，各个笑得眼眶湿润。 上了车，碳宝主动往车后座爬去，乔浅初也打开了一侧的车后座的门。 碳宝立刻道：“我现在是男子汉，自己坐。” “男子汉？”乔浅初失笑，逗他：“那你准备把你的玩具送给肿肿了吗？她已经索要两年了。” 碳宝看了乔浅初一眼，抿唇不答。 乔浅初也不逗他了，自己坐到了前面。 穆南烟开动了车子，满意地抬头对着后视镜眨了眨眼睛，碳宝虽然僵着一张脸，但是看见了自己老爹给的信号之后，还是很给面子地眨眼回了。 他知道自家老爹最恨的就是争宠夺爱。妈咪和自己坐了这么久，自己都快被老爹的眼神给杀死了。 于是碳宝次次被自家老爹的眼神杀着，终于在这个七岁的傍晚，被迫，成为了一名男子汉…… 车子停在了别墅区的门口，还没有下车，几人就已经听见了肿肿的声音。 “碳宝！碳宝！”肿肿的声音由远及近。 碳宝坐在车后座，刚要伸手去推门的手突然就缩了回来，盯着贴在玻璃窗上放大的脸，不想动作了。 “怎么了？”乔浅初转头笑道：“一天没见肿肿了，不想她吗？” “想什么。”碳宝别扭地转过了头，一眼就看见肿肿笑眯眯的眼睛在窗户上一闪一闪。 “碳宝乖，快出来，别等着我进去揪你哦。” 碳宝皱着眉头使劲将门给打开了，乔浅初和穆南烟都没有伸手帮忙，让他自己学着开门下车。好在碳宝聪明，很多事情不用教，自己琢磨琢磨也就能学会了，给他们省了不少心。 “你除了会使力气，还会干什么？”碳宝一开门，就盯着肿肿道。 肿肿一顿，委屈地抬头看着碳宝：“我还会打架。” 碳宝也是一顿，“打架不好。” 肿肿老是惹事，今年刚进小学的时候就惹了好多大事，那些被打的人都跑到他们的班级来闹，他刚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顺手给处理了。 “那你觉得什么好？”肿肿脸上的表情立刻天晴，凑了过来道：“去玩好不好？我在花园里的沙堆里弄了个小城堡，是公主住的那种，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公主……”唐一心从门口走了出来，听见这一句，忍了忍自己的笑意，仰天长叹：“我小时候可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境啊——苏季青，这难道是遗传你的？你……”她犹疑地看了苏季青一眼。 苏季青立刻伸手将她往怀里压，笑道：“你越来越没边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肿肿却嘟了嘟嘴。 “公主怎么了吗？”碳宝突然开口，看了唐一心一眼，转头对着肿肿道：“行了，走吧。” 唐一心目瞪口呆地看着碳宝带着正在做鬼脸的肿肿离开了，大口喘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喂！臭小子！说不定以后你干妈的称呼要改成岳母了！也不对我笑一笑？” 乔浅初也笑着走了过来。唐一心和碳宝的关系其实非常好，只是碳宝嘴上不说。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去表达，这一点十分像她，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特质在碳宝的身上十分讨喜，也让人心疼。他和唐一心的关系根本就不像是干妈和干儿子，反而更偏向于朋友——南烟研究了很久之后得出了结论，因为唐一心的心智大概也是七岁左右。 “岳母是什么？”肿肿转头问道，动了动碳宝。 她爱玩，可是一到碳宝这里就自动变得大气都不敢出。碳宝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会教她做作业，明明那些作业他自己都没有做过。他年年都拿奖状和奖品，虽然最后奖品都被她拿了。他什么都会，甚至有一次她辫子松了，可怜兮兮地来找碳宝，碳宝也只是在皱了皱眉头之后，拉着她到走廊，照着另一边的辫子给她编出来了…… “一个称呼。”碳宝解释道。 “什么称呼？对谁的称呼？和妈妈一样吗？你以后要这样叫我妈吗？”肿肿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碳宝自己心里也不太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于是开口：“不知道。” “哦。”肿肿有些失望，随即又打起了精神，“城堡在那边！走！我们去看！” 碳宝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过去。 一路上，肿肿在沙坑里磕磕绊绊了好几次，碳宝跟在后头扎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抬头看了她的脚一眼，叹了口气。 “肿肿，你到我这边来。”碳宝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哦。”肿肿跳着回来，一个没注意，扑倒在了沙坑里。 碳宝伸手去接，没接到，只听见一声“砰”，随后是一阵沉默。 碳宝低头将肿肿扶了起来，看见了她下巴上的沙子和已经擦破了皮的手。 “嘿嘿……绊了一下，不碍事。”她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再伸手拍自己下巴上的沙子。 碳宝想到了今天在学校里看见的一个女孩，摔倒了之后大哭大闹，最后还被送到医生伯伯那里去了，伤的和肿肿差不多，看着肿肿，忍不住笑了笑——所以，还是肿肿顺眼。 “碳宝，你笑了呀？”肿肿开心地眯起了眼睛，伸手来拉碳宝的脸。 碳宝没有动作，被肿肿扯得脸颊生疼，只是皱起了眉头。换做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碳宝早就忍不住转头了。 “好了好了，我们去看吧！”肿肿把脏兮兮的手收了回来。 碳宝点头，伸手让肿肿搭着，沉默着往前方走去。 第384章申季扬和巫幼晴一 巫幼晴似是被他手指上的温度给烫了一下，脚一缩。猛一动作时，只听见清脆的一声，有样东西掉在了地板上。她低头一看，想要动作快速地蹲下身捡起来，但大着肚子始终不方便。刚一弯腰，就见那条手链已经躺在了申季扬的掌心里。 申季扬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动弹。他的眼神定在了这条样式简单的檀木手链上--这条手链……是他和巫幼晴大学在一起的第一年时，他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他的视线里还能时常看见巫怀柔。对于身边的这个女朋友，其实也没多上心。巫幼晴的生日……也是巫怀柔无意间和他说起的。他和巫怀柔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巫幼晴的电话打来了三次，但次次都欲言又止。他有些不耐烦，便主动把电话挂了。 知道是她的生日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巫怀柔笑着对他说，和他一起买个礼物送给巫幼晴。 学校外面的一条大街上就是夜市。他和巫怀柔逛了二十分钟，巫怀柔说累了，他便随便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这条檀木手链。 送给巫幼晴后，她一直戴在手上。过了一段时间，他再看见时，发现手链有些褪色了。他才知道当时买到了假货……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她还留着。 “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条链子，正打算扔掉。”巫幼晴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轻轻顿了下后，继续说：“你给我吧，我来处理。”她将手伸到了申季扬眼前。 申季扬一愣，下意识地将拿着手链的手往后一缩。 巫幼晴见了，也将手往前一递。 两人无声僵持着。 申季扬无奈，只得将手链放在巫幼晴的掌心里，站起来时，左腿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他放软了声音，说：“如果你想丢掉这条手链的话，不如现在把它给我吧。以后由我来保管。” 巫幼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往卧室走去了。 等她进了卧室，申季扬没忍住，抬脚跟了上去。 卧室门是虚掩着的，申季扬没敢直接跨进卧室，只得站在门边，将眼睛凑到门缝间看巫幼晴。她说她要扔掉这条手链，他从很早之前就认为这么廉价这么丑的手链最后的结局肯定是被扔进垃圾桶里，而他要是有心，以后可以有千条万条的比这个好上许多倍的手链可以双手奉上，只是……恐怕再没有一条有这样的意义。 申季扬的眉头稍稍一动。 巫幼晴侧对着他，站在化妆台前，似乎是在发呆。 难熬的沉默，空气中流动着的除了尴尬，还有回忆。 终于，巫幼晴动了，拿起她平时放珠宝首饰的盒子，然后轻轻地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里面，随着“啪嗒”一声，阖上了。 等她转身时，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 申季扬紧紧蹙着的眉头突然松动了不少，嘴角隐隐有笑容牵起，在巫幼晴的脚步开始移动前，先一步走开了，转身脚步放轻了许多，手里拿着锅铲，轻声走到厨房。 几乎是在巫幼晴打开门的同时，申季扬假装挥动锅铲。 巫幼晴站在门口看着申季扬的背影，申季扬知道她正在看着自己，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居然真的开始炒菜了。 他从前是不会做菜的，甚至连吃菜也难得。总是她做好了，然后她等着，然后她吃，她结束……在这个故事里，他的身影几乎没有出现过，但是她总是觉得自己生活里有了这么一个烙印，大概是他大多出现在想象里。 巫幼晴看了许久，目光闪动了一下，转身走到了沙发边。 “吃饭了。”申季扬端着自己炒的并不是很完美的菜和有些烧糊了的饭出来，笑了笑。 “不想吃。”巫幼晴开口时，记忆有一瞬间的重叠。她记起了多少次申季扬说过这句话，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一句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去的。 申季扬的手也顿了顿，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不想吃？多少吃一点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吃吧。”巫幼晴笑了笑，说出来的话语声几乎是有些讽刺的。 她不是没有心动，也不是没有心软，只是阿初说了，虐他。确实，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明白，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对自己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而那几句中间，还有许多是诸如刚才这样的句子。 申季扬的唇角一滞，想了想，将手里的碗筷给放下了，走了过来。 巫幼晴一滞，将毯子拉到了一边，坐了起来。 申季扬在沙发上一坐，巫幼晴就立刻站了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了。 “幼晴。”申季扬突然开口。 巫幼晴的背影顿了顿，脚步想迈开，但是身体的本能始终是让她止在了原地，她苦笑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栽了，也知道自己十分没有尊严，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多少吃一点，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是不是没有孩子，你就根本不会关心我的死活，不关心我是否吃这一顿饭，不关心我下一秒需要做什么事？”巫幼晴突然转头，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那随时可以没有这个孩子。” “不是。”申季扬突然抬头，看着巫幼晴。 两人对视。 他们是很少有对视的时候的，两人交流的时候都沉默地看着地板，即使是对视，也总是巫幼晴先看着申季扬，下一秒对方移开目光。而这一次，申季扬没有将目光移开，反而比巫幼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眼神。 “不是。”他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巫幼晴的眼神动了动，手指突然在侧边收紧了。 七年时间足够她明白很多。她明白自己有等待下去的可能性，当然也明白……他的哪一句话是谎言，哪一句话是真心。 他没有说谎。 申季杨手里还拿着布，样子有些局促而滑稽，看着巫幼晴，又移开目光，忍不住又抬眼看着，一直反复了许久，巫幼晴突然动了。 她伸脚走向了餐桌。 申季杨面色一喜，立刻跟上了她的脚步，在后头不住地道：“我不太会用，刚才都是上网查的，这些菜可能味道不太好，我饭也做焦了点，对不起啊……我……” 巫幼晴什么也没说，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坐在朝着窗户的位置，而申季杨坐在她的对面，这是她在脑子里已经想象了许久的场景，也是她期盼过无数次的画面……这一顿饭，她等了多久。 巫幼晴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 “怎么了？”申季杨停下了筷子，开口问道，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巫幼晴的不对劲。 “没事。”巫幼晴抬手，夹了菜往嘴里送。 申季杨立刻紧张地看着巫幼晴，眉头紧蹙，等着她的反应——如果很难吃，会不会吐出来？他刚才查了很多方法，但是因为第一次做，所以放了油之后的步骤就完全来不及反应了。 巫幼晴嚼了嚼，入口的菜并不好吃，偏咸，但是这却是她离开了江城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尝到的佳肴。 申季杨看了许久，没在她脸上看见异样的表情，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张嘴吃了一口，皱起了低头，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巫幼晴一眼。 一夜再无话。 申季杨睡了沙发，巫幼晴睡在房间里，两人隔着一个房门，彼此连对方的呼吸都听不见，但却异常安心。 巫幼晴睡前将门锁上了，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久，她动了动身子，想到了躺在客厅里的申季杨，看了眼身边本该放着的一层厚被子，安心了些，闭上了眼睛，竟然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巫幼晴并不是被亮光给吵醒的，而是被门外的响动。 她唇角弯了弯，听见了申季杨拖鞋踩地的声音，确定了他还没有离开的事实。 她刚要开门，就听见了大门的门铃响起来的声音。 手一顿，压下了房门锁。 与此同时，申季杨也将外面的门给打开了。 “季杨……”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轻柔温软。 申季杨没有回答，巫幼晴的手再一次动作了，将门关上——巫怀柔。 刚才所有的温暖感动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心里的疮孔再一次浮了起来。 巫幼晴苦笑，摇了摇头。 “你怎么来了？”申季杨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来看看姐姐，她离开了江城，肯定也不会往哪里去。我知道你也来了，所以就一起来了……” “我们不是一起来的。”申季杨的声音带着清冷和自持——他知道他现在经不起任何误会了，既然情绪都已经理清楚了，该断的就应该断了。 他还记得那天穆南烟的表情和话语……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够男人。 “我……我知道。我只是……”巫怀柔咬了咬唇。 第385章申季扬和巫幼晴二 巫幼晴缓缓地舒出口气，本不想再看，但抵不过内心的挣扎，还是将门打开了些许。 巫怀柔轻轻一顿后，继续说道：“我……我本来以为我的心里一直都没有你的存在。”她苦笑一声，“或许我和你就是这么犯贱。每次都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什么人在心底是最重要的。” 巫幼晴听着，身子瞬间一僵。 她很想知道申季扬的回答是什么，也很想听见他马上开口否认对巫怀柔的感情，拒绝她的心意。但……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巫幼晴一挑唇角，眼神慢慢就冷下去了。她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然后拉开门跨了出去。 拖鞋踩在地板上只有细微的脚步声，可巫怀柔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下，几乎是巫幼晴出现的同时，她扭头望了过来，随即瞳孔一缩——她没想到姐姐会在房间里。 巫幼晴眼神冷漠地走了过去，冷冷瞥了一眼巫怀柔拉着申季扬的那只手，站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不动了。 申季扬看见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甩开巫怀柔的手，然后开口解释。但巫怀柔抓得很紧，他第一时间居然没有挣脱。 “姐。”巫怀柔掐住申季扬的手，别过脸来对巫幼晴说道：“抱歉，不小心让你听到了刚才的话——” 巫幼晴抬手截断她的话，淡淡一笑，刻意忽略掉申季扬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说：“是不小心还是刻意？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家吗？”后背有冷汗冒了出来，心很疼，但她却管不了了，“如果你们真的两情相悦的话，我退出，我忍一次两次，不代表我不出声不发表意见就不会有任何感觉。”她说完，盯着巫怀柔看了两秒，转身想回卧室，却突然又被叫住了。 “姐。我……我对季杨的感情是真的。”巫怀柔说。 “的确很真。”巫幼晴背对着她笑了出来，“谢谢你花了七年的时间来看清楚你自己的心意，也让我彻底死心。” 她是真的，申季杨是真的，那么自己是假的是吗？这话一次比一次的漏洞大，一次比一次更加自私。 “巫幼晴！你给我站住！”在巫幼晴再次抬腿的时候，申季扬的喉咙一阵发紧，突然大声开口叫住了她。他本想好言好语的和巫怀柔说清楚，但现在看来，他不在巫幼晴面前表明自己态度的话，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在听到她说“我退出”那三个字时，他的心砰砰直跳，眼睛里除了巫幼晴的嘴巴在一张一阖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楚了。 她怎么能够再次将那三个字说出来？怎么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一直顿在巫幼晴身上，看也不看巫怀柔，冷冷说：“放开。” 巫怀柔的五指死死掐住他的手腕，苍白着脸苦笑道：“不放。我怕我这次把你放开后就弄丢你了。申季扬，巫幼晴和你在一起七年，你心里一直有的人一直都是我。那为什么改变？” 这是三个人从来不去说的秘密，但是巫怀柔第一次将它撕裂了放在台面，听起来不堪而让人心里发寒。 巫怀柔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改变？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生改变的？让我想想……”她转头盯着巫幼晴的后背，轻声道：“你想起来了吗？是你知道她怀孕之后。如果你喜欢孩子，我照样可以和你……” “别说了！”申季扬猛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第一次，他看巫怀柔就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我是你姐夫，有些话该不该说你心里应该也明白。” “姐夫？”巫怀柔的心里顿时一股怒气升腾起来，她哈哈笑了一声，“在你想要追回我姐姐之前，在你找理由接近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的姐夫？你为什么要那么关心我？为什么要处处维护我帮助我？你对我这么好，你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上你吗？我现在动心了，你却不要我了。申季扬，游戏不是这么玩的！”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巫幼晴的唇边勾起一抹凄凉的笑——这件事该怨谁？感情的事，可以怨谁？ “我累了。”她转身语调平静地开口，眼神却越过他们望向门的方向，“我想休息。”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姐姐，你忘了这里也是我的家了吗？”巫怀柔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巫幼晴抢申季扬，也就不怕撕破脸皮。她抿唇一笑，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申季扬拦住了。 “我给你订酒店，你出去住。”申季扬开口说道。 “我凭什么有家不能回，还要去住酒店？”巫怀柔气笑了，“申季扬，这就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吗？” 申季扬忽略掉她话里隐含的意思，直接道：“如果你坚持要留下来，那我和幼晴走。你自己一个人住吧。” “申季扬！”巫怀柔被他的话惊到。如果他和巫幼晴真的离开了的话，下一次她又要在哪里去找他们？得知他们的消息？ 巫怀柔咬了咬嘴唇，看向申季扬时，眼眶已经微红，“你真狠心。”她说完这四个字，也不和巫幼晴打招呼，径直摔门离开。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申季扬沉默片刻，抬腿走到巫幼晴跟前，轻声说：“对不起。”刚才巫怀柔的话不是没有几分道理。如果他早点看清楚自己内心的话……也不会让三个人都痛苦了。 “你打算怎么做？”巫幼晴极力避开申季扬的眼神，转向了别处，“她刚才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难道不开心吗？” 申季扬的太阳穴有些疼，突突的跳。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以为我之前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如果你没听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只要你想听，我随时都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向你表达我的心意。”他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表情比当初他们结婚宣誓时还要严肃，“她在我心里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只是我自己太傻，一直都看不清。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孩子，你是你，孩子是孩子。最后一句话，我一直都不曾对你说过的——我爱你。” 巫幼晴屏住了呼吸，耳朵里只听得见申季扬说出口的那三个字“我爱你”。他说他爱她。她等了这么久的话，七年后，他终于说出来了…… 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热了，发涨、发酸。她拼命地克制自己，不要哭，不让自己在申季扬的面前表现出一点情绪来，可是即便她如何控制，也有水滴在里面打着转。 申季扬抬手用拇指认真地将她眼角的眼泪给揩干了，然后轻声叫她的名字：“幼晴。” “我累了。”巫幼晴在申季扬将手环过来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又说道：“我想休息一下。”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巫怀柔说到底还是她的妹妹，她要是不在乎巫怀柔的话，也不会忍了她这么多年都出现在她和申季扬的生活圈里。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恍惚。现在的这副场景在她和巫怀柔之间既然如此的似曾相识。 小时候，每当家里有什么新玩具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让给妹妹巫怀柔。可是现在对象换成了申季扬，她真的要再让一次吗？ “早餐我已经做好了。你先吃一点再去休息吧。”申季扬拉住了巫幼晴的手，在她愣神的间隙，把她往餐桌的方向带，“你先坐一下，我去把粥和包子热一热。马上就过来。” 直到申季扬松开了巫幼晴的手，她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她坐在饭厅这边，是看不见申季扬的。但耳朵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响动时，心里这么容易就会感到满足。这是她幻想了很久的场景，现在全部都得到了。要让她放下，她怎么舍得？ 很快，早饭就被申季扬端上来了。似乎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这个美好的早晨就没被巫怀柔的出现打扰过。 粥是申季扬自己熬的。她喝了一口，已经没有像之前的糊味了。她心里一动，又吃了好几口，然后咬了一口包子。包子的肉馅很肥，她咀嚼的动作一顿，有些反胃。 申季扬察觉了她的异样，立刻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巫幼晴摇了摇头，没有笑容也没有表情，她已经没有心情做出任何表情了。 胃里翻涌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巫幼晴几乎要呕出来，但是在下一个瞬间看见了申季杨的表情之后，又忍住，强压下心中的所有不适感。 “真的没事？”申季杨看起来是真的十分着急追着巫幼晴问。 巫幼晴摇头，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坐上了沙发。 申季杨抿了抿嘴——今天的这个情况不是他能预料到的，但是既然决定已经下了，他会坚持到底。 “幼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申季杨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但是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知道我从前错的太多也无法弥补了，但是现在如果你还可以，就信我这一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巫幼晴抬头看向申季杨的方向，抿了抿嘴唇，心里突然下了一个决定，一个她从来没有下过的决定。 是，从前是申季杨优柔寡断，但是她何尝不是呢？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不是吗？ 眉头一紧，再次抬头时已经坚定许多。 第386章申季杨和巫幼晴三 巫幼晴靠在沙发上，坐着坐着，有些犯困了。 申季扬手里拿着一本育婴书，仔细一看，纸张的边角已经微微翘起，可以想到平时巫幼晴拿在手里翻了很多次。书的内容很枯燥，但是当他把里面的对象自动带入成巫幼晴或者是他们孩子时，里面的每一个字符都变得异常可爱。 他看了一页又翻了一页，不经意间偏头，看到的就是巫幼晴微微闭着眼睛的样子。 “困了？”他将书背着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起身走到她身旁轻声问她：“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我本来打算的是吃过早饭后，我们一起去书店买点关于孕期方面的书籍。我好恶补一下。”对于孩子，他前不久才刚刚消化了这个事实。他要学会当爸爸，一个合格的爸爸。 巫幼晴听着申季扬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的声音离得这么近，近到她即便是闭着眼睛，但只要是一伸手就能抓住他……她嘴角轻轻一弯。 “走吧。”她也站起来，顺手拿起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一直到巫幼晴快要走到门口时，申季扬才反应过来刚才她说了什么话。她回应了他……心顿时砰砰跳起来。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取了车，申季扬将车开得很慢很小心。他对方城的路线不熟，一路上都是根据巫幼晴的提示来走的。 过了十分钟左右，车子停在了一家小型图书馆的停车位上。 在巫幼晴抬手解开安全带时，申季扬已经下了车绕到她这边来，为她拉开了车门站在一边，将手递了过来。 巫幼晴有些出神。沉默了一瞬，她神色自然地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下车后，申季扬本想顺势让她挽着他的手臂，可巫幼晴却早一步松开了他的手。 巫幼晴走在前面，申季扬跟上她的步子。 申季扬看着巫幼晴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家图书馆你来过吗？” 上了二楼，巫幼晴停在了一排书架面前。 申季扬抬眼看了一下标签，全都是关于育婴方面的书籍。 她抽过一本书翻了一下，这才“嗯”了一声，回道：“无聊时来这边打发时间。”她很享受在图书馆里时的悠闲时光。拿着一本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沐浴着阳光看着纸张上面一个个动人的故事，能让她本来浮躁的心平静不少。 两人这样静静待着的样子，仿佛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巫幼晴很懒散，对于学习成绩一向都不是很重视。只不过因为申季扬是学霸，一直想去的大学又是知名学府，所以无形中给了巫幼晴很多压力。她暗恋他，想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来表白。想让两人的爱情不被其他因素所干扰。她下了很多功夫来追上他的脚步……只不过千担忧万考虑，想不到他们之间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却是她自己的妹妹。 巫幼晴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那时的她真的太迟钝了，要是她再敏感一些，或许就不会主动招惹申季扬了。 “这本怎么样？”申季扬把一本书递到了她眼前。 巫幼晴看着，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看了这么久就只挑了这本书？”倒不是因为这本书有什么，只是这本她上次已经买过了，便不需要再买。 申季扬以为自己选错了，诧异地皱了皱眉，再次翻了几页，“我刚看了几本类似的，这本对于孕妇在孕中期的注意事项写得要详细些。我之前什么也不懂，这本倒是适合来科普了。” 两人离的很近，稍微一动作便会碰到对方的手臂。巫幼晴的鼻子里闻着申季扬身上好闻的香皂清香，想的却是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坚持下来的怪癖。洗澡从来只用香皂，不用沐浴乳。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哦，这是她去超市采购时顺手扔进购物车里的柠檬香的香皂。申季扬最喜欢的味道。 “这本不好吗？”申季扬见巫幼晴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句。 巫幼晴心里一动，点点头，“买吧。” 家里的书本来已足够多，但只要是申季扬挑选好来询问巫幼晴意见的，她都点头答应了下来。这副画面太美好，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背着阳光，认真讨论挑选着关于育婴方面的书籍。就好像……是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选好书结账后，两人分别上了车。巫幼晴刚将安全带系上，一个抬眼，就看见申季扬随手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铃声是她在这七年的时间里除了他的外，最为熟悉的一首。 申季扬拿过手机瞟了一眼屏幕上面跳闪着的名字——巫怀柔，顿时沉默了。 巫幼晴笑了笑，“不接吗？” 申季扬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随即拇指滑动了接听键。他将手机放在耳边，静静等着听筒那边的人先说话。 “申季扬，我的胃病又犯了。”巫怀柔轻轻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力。 巫幼晴将头转向了车窗外。即便是她不想听见巫怀柔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心里至少也能猜到一些。她不想看，也不想听。不想再一次因为巫怀柔的一句话就让申季扬丢下她，赶到巫怀柔的身边。她……很怕。 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衣服下摆，巫幼晴的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来。 等了很久，巫怀柔都没听见申季扬的回答。她又“喂”了一声，叫道：“申季扬？” 申季扬眉头紧锁，却不是因为巫怀柔。他偏头，眼睛盯着巫幼晴有些发白的嘴唇，眼神往下，稍一留心，自然而然地就能瞥见那已经被巫幼晴捏成了一块块褶皱的衣角。 她一直都很在意，但是却没对他说过。这么多年了，一直默默承受着他对她做的一切，为他的错误买单。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将手机换了一只手拿着。空出的另一只手不再犹豫地覆上了巫幼晴的手背。 肌肤相贴，滚烫的温度让巫幼晴浑身一僵，随即转头有些诧异地盯着申季扬。 申季扬开了口，第一次这么直接拒绝巫怀柔的请求，“胃病犯了就去买药，作为你的朋友，有需要的话可以帮你打120。” “申季扬！”巫怀柔再次叫了一声，只是这次比刚才开口说话的时候明显有力多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做得这么绝情？！你想喜欢我就喜欢我，我一回应你了，你却想着远离我。你当我是你的玩具吗？” 申季扬接过她的话，“所以这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和幼晴。”声音一顿，他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怀柔，给大家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吧。就当是我对你的唯一一个请求。” 听到最后的一句话，巫幼晴的指尖微动，申季扬以为她想抽回手，便以更大的力道捏住了。 好一会儿手机里面才传来巫怀柔的声音，她似乎情绪波动得厉害，喘着气问：“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想要和我姐姐重新开始？”请求……这还是申季扬第一次对她提到这两个字。 申季扬轻轻答应了一声，“是。” “……我本来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巫怀柔过了很久才接话。默了默，她低低笑了出来，开口道：“从小到大，我的运气和她比一直都差了很多。我虽然很容易得到男人的喜欢，但没有哪一个像你这么真心。千挑万选，好不容易选了一个各方面条件不错的男人结婚了。家暴赌博欺瞒花心，他却一个都不少。你喜欢我这么久，我太贪心，这么晚才懂得你的好。我想回头走到你的身边……却没算到你的心也是会变的。” “其实早就已经变了，这么多年，没有谁会永远停在原地，只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好在现在，还不晚。”他转头看向巫幼晴。 巫怀柔在手机的那一头沉默了良久，很久之后才道：“……我知道了。这么久……也该把你还给她了。”她也知道纠缠无益，申季杨对巫幼晴的感情，这七年里也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只是她一直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切断自己最后的后路。 既然他已经想通，再纠缠，最后只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巫幼晴的心似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伸出手，对申季扬道：“把手机给我。” 申季扬看了她一眼，微一犹豫，还是将手机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是我。”巫幼晴把手机贴近耳朵，开口说了一句。 手机那边沉默了片刻，巫怀柔才回道：“你刚才都听见了？” 巫幼晴“嗯”了一声。本想再说几句其他的话，动了动唇，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巫怀柔先开口了，“听到了也好，我就不用再重复一遍了……我知道我自己任性。但你也知道你身边的他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突然间失去了他的爱护，我很不习惯。我本想和你继续争，但现在想了想，我们三个人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亲人就只有你了。即便是我如愿和申季扬在一起了，那他也不会开心。”这么多年，她都刻意忽略了巫幼晴的痛苦挣扎。 巫幼晴轻叹一句，咬唇顿了许久，才回了一句：“嗯。” 巫怀柔沉默了很久，始终觉得自己欠一句什么，开口道：“姐。” 这是巫幼晴听了无数次的话，这一次却是唯一一次不带请求、可怜和其他任何目的性因素，而独独带上了歉疚的。 “嗯。”巫幼晴抿唇。 “对不起。” 第387章张子善和伍可君一 两人走出了酒店大门，并肩走在街上。 因为喝了酒，都不能开车。伍可君本想伸手拦出租车，但一瞟张子善脸上的表情，什么也没说陪着他默默地走。 谢西恬结婚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为什么看到张子善不开心，她的心里也轻松不起来呢。 夜里风有些大，伍可君穿着露肩小礼服。一阵风忽地吹过来，她抱着双臂揉了揉。 张子善见了，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皱眉道：“冷了就要开口说。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心里的感受？” 伍可君穿好了外套。外套很大，都可以遮住她的臀部了。衣服上还带着好闻的薄荷香水的味道，以及还未来得及消逝的体温。她顿住脚步，一笑：“那我之前说我喜欢你，你还不是照样选择忽略我。如果你根本不在意我的话，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伍可君。”张子善也跟着步子一停，叹了口气，“我爱她爱了很多年。” 伍可君微笑着看着他，也说：“我也爱着你，爱了很多年。”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坦白自己的心意，但感情的事就是这么无奈。她爱着他，他爱着另一个她。兜兜转转，遇到对的那个人谈何容易。 两人面对面地对视着，还是张子善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提议道：“去喝酒吧。” 伍可君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黯然，但是很快的，她又微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重新开始往前走，就当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转开了话题开始谈论其他的人或事。说起了小时候的张子善以及他屁股后面怎么也甩不掉的伍可君。 伍可君怕又发生上次张子善喝醉酒，她背不动他的事。买酒的时候，她扯住了张子善的袖子，“我们买点酒再打包点小菜，回去喝吧。”她不否认存了想要和张子善独处的心思。 张子善一挑眉，还没开得及接话。就听见伍可君又继续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再背你一次？” 张子善稍微皱了皱眉头，点头答应了。 买好了东西后，两人这才招了出租车回张子善的家。 伍可君也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了。就连鞋架上都被她霸道地塞了一双女式拖鞋，说是方便。 张子善在这些事情上一向都拗不过她，便随她去了。 在张子善收拾客厅茶几时，伍可君按开了电视机，只不过随便一个节目跳出来，说的都是皇朝集团和豪润集团联姻的消息。 伍可君默默扭头看了张子善一眼，然后关了电视机。 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坐垫上，然后拿起罐装的啤酒喝了一口。她心里莫名地感觉到心烦气躁。 张子善斜她一眼，“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上火的？” 伍可君笑了笑，放下了啤酒罐，状似开玩笑地说：“因为一直追不到你。”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了口：“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时间有很多，我一定要先把自己变得完美，各方面能配得上你，我才能来见你。我读书减肥做美容，因为有目标，所以日子倒不是太难熬。但现在每天都能见到你了，你全部的注意力却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我等，等到了现在。张子善，她已经嫁给了别人，你觉得我可以继续等你吗？”最后的这一句话，她看着他的眼睛，问得认真。 张子善一愣，无奈地揉了一下太阳穴，“你觉得我让你不等，你就会不等我了吗？”她其实和他自己一样傻，傻乎乎地只认定一个人，非要等到一个确定的结果后才会做出下一个决定。就像他，如果谢西恬不是结婚了的话，那他肯定会甘之如饴地继续等下去。 “当然不会。”伍可君翘起了一边唇角，顺手拿起一罐啤酒启开，递给张子善，“不过说真的。薛阿姨这么催着你结婚，而她又这么喜欢我。你干脆早点答应我得了。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 “……”张子善的心“咯噔”顿了一下，瞪了她一眼，问道：“你哪儿来的自信？” 伍可君啧了一声，一直盯着张子善的脸，直到逼得他不自在的先别开脸，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拍拍手站起身，抬腿朝张子善走去。 张子善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刚喝下去的酒，半天才艰难地咽下去。他往沙发边挪了挪屁股，开口问：“你干嘛？”他怎么觉得气氛突然就有些不对劲了。 伍可君的身上还穿着张子善脱给他的西装外套。她走到张子善的面前，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左腿顺势跪坐在了沙发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两人离得这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她轻声问：“你有没有认真地看过我？” 说这话时，伍可君用眼神细细描绘着张子善的五官。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和下巴……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上的薄荷香味和张子善身上的混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味道。最后，眼神定在了张子善形状完美的双唇上。 张子善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我……”不等他说完，伍可君的唇瓣已经贴上了他的唇。 张子善瞪大了双眼——他这是被一个女人强吻了？？ 伍可君丝毫没有吻技，只知道贴着张子善的双唇描绘着他的唇形。但饶是这样，也令张子善涨红了脸。 虽然他不是没有吻过女人，但为什么伍可君吻他的时候，他会心跳加快，就跟要爆炸似的？ 怔愣了很久之后，张子善才回过神来，双手按着伍可君的肩膀，将她往外一推，“你……这是什么意思？” 伍可君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麻的嘴唇，笑了笑说：“唐一心说你是榆木脑袋，让我不要害羞，喜欢就上。” 张子善听了，真想抓起一个沙发靠垫就给远在十几公里的唐一心给砸过去！上？她给伍可君暗示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模糊啊？难道她不知道再来两下，他的心脏病都能被伍可君给带出来？ “行了行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张子善清了清喉咙，准备送客。 伍可君站直了身子，听到了张子善所说的，却没立刻搭话。阳台外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她背对着阳台站着，有夜风灌了进来，直接吹进了她的心里。 她笑着问他：“张子善，你明天不会因为今晚的事翘班吧？” 张子善浑身一僵，像被她猜中了心中所想一般缩了缩肩膀。她怎么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把老底都摸透了。他摇摇头，敷衍道：“肯定会去，不会躲着你的。” 伍可君眯着眼睛笑了笑，转头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着这个不算甜蜜的吻意，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张子善故意装作收拾东西的样子不看她。等到不远处响起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时，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发了一会儿呆，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唇。刚才的那个吻……幸好他忍住了不去回应。 等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好后，张子善躺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他本想看会儿新闻，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伍可君是一个人走的，她也喝了酒。这公寓外面要再走一条街才能打到车，这小姑娘一个人走在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吧？ 越想越不对劲，就越是坐不住。 张子善“妈的”一声，直接跳了起来，踩着棉拖打开门就往外走。 进了电梯，他拿出手机调出伍可君的号码拨了出去。 等待音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手机里传来伍可君带着笑意的声音，“喂。” “你走到哪儿了？”张子善问道。 “你猜。” “快说。”张子善翻了个白眼，一脚跨出电梯时，才感觉到了外面的冷意，“我现在刚下楼，你在原地等——”话音戛然而止。 伍可君将手机拿离耳机，站在单元的出口，笑意盈然地看着他。她并没有走远，知道他会不忍心打电话过来，所以站在这里乖乖等他。 张子善收了电话，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夜色朦胧，伍可君脸上的笑容却清晰可见。 很久之后，伍可君突然抬起脚步向他走了过来，张子善眯着眼睛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姿势，记忆这才终于被拉回了小时候。 很多时候他对伍可君的感觉都不能和回忆里的任何一个片段连起来，因为她比回忆里要优秀得太多，也漂亮太多。现在她一步一步靠近了，这姿势和毫无芥蒂的笑容……突然就将他拉了回去。 “张子善。”伍可君在他面前站定了。 张子善抬头。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这个她决定追随，却一直在追随别人的男人。 “我一直在等你。”伍可君笑了笑，“如果你不过来，没关系，那我就过去。朝你的方向走过去。” 张子善张了张嘴，无言。 第388章张子善和伍可君二 楼南律师事务所。 张子善眼圈发青，坐在穆南烟办公室的沙发上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脑袋一动一动。 “他最近怎么回事？”楼彬在沙发的另一端将头抬了起来，看了对面正在打着瞌睡的张子善一眼，转头问穆南烟道。 穆南烟抬头看了张子善一眼，开口道：“他一个上午，接了他妈三通电话，每一通都长达半个小时，并且以疑问句开头，咆哮句结束。” 楼彬一顿，笑了起来。 他知道张子善最近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不仅仅是因为伍可君的事情，还有就是……年纪到了，父母自然着急他的婚姻大事。张子善的性格完全是遗传了妈妈，张妈妈就差将电话打进律所了，成天张罗着给自家儿子物色女朋友。关键是张子善的条件太好，基本上张罗了，就没有不答应的，所以张子善被迫应付着，常常推掉约会。 张子善的头一动，猛地从睡梦里惊醒，听见手机响了起来，眉头一皱，伸手将一旁的抱枕给拿了起来，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了，发出了一声咆哮。 “有没有搞错啊！这一个上午已经是第几通了！” “好像不是你妈。”楼彬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提醒道。 张子善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不是妈就是客户，不是客户就是…… 他立刻坐了起来，看向了桌上正在发亮的屏幕，果然，屏幕上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伍可君。 伍可君对于他给她的备注已经抱怨了许久，他一直没有想要动手去改，平常打打闹闹的人突然一看见全名，还有些不习惯。 他伸手将电话接了起来，声音竟然显得有些局促，“嗯，怎么了？” “你在哪里？已经在楼南了吗？”伍可君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十分清甜。 张子善觉得伍可君全身上下可取的就只有这把嗓子了，每次听见都觉得清爽，比那些带着脂粉气的相亲对象要好太多了……他突然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拿伍可君和那些人比。 “嗯。” 穆南烟抬头看了看张子善，唇角一弯。 楼彬也透过眼睛看着张子善，两人的表情都是带着饶有兴趣的意味的——张子善和妈妈对话的时候，也不见得有现在温柔。这么久了，张子善也终于要在伍可君的攻势下沦陷了吗？就怕是心已经沦陷了，自己还不知道。 “我马上就到了。” “你马上到了和我说什么？来了就来了。”张子善道。 伍可君笑了笑：“你吃早饭了吗？” 给伍可君一提醒，张子善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早晨给母后的一通电话追得心烦意乱，没顾上其他，现在肚子是真的有点饿了。 “没有，……离那家福记的灌汤包近吗？” “近。”伍可君已经笑了起来。 张子善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那你要来就来吧。”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人来了，包子也必须来。 “行。”伍可君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下来。 其实两人自从那天伍可君莫名其妙地认真表白之后，气氛就一直有些怪怪的。之前张子善还能一直将伍可君往不懂事之类的形容词方向解释，但是从那天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伍可君真的是认真的，或许她所说的那个十几年 ，是真真切切地在付出努力。她的等待和付出，比他要多得多……所以张子善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伍可君。 电话挂断，张子善低头看着面前的茶几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抬头，正对上了面前两人毫不掩饰的视线。 “干嘛？”张子善防备地看着穆南烟：“我可没犯事儿。” “那你着急上火地撇清什么。”穆南烟闲闲道，将手里的笔也放下了，做出了一副长聊的姿势。 张子善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咬着牙道：“我最近脑子很乱，你们也别想多了，我只是暂时没理清楚这个关系……我妈那边催得太紧了，还不是都怪你和乔浅初！孩子都拉出来了！我妈能不急吗？现在恨不得把整个江城能称得上五官端正的女的都拉到我对面和我畅谈一会儿人生，看对眼就立刻去民政局把证给扯了。” “你妈是对的。”穆南烟道。 “我……”张子善咬牙，吼道：“你知道那老太太现在都拿什么在和我举例子吗？” 说着，张子善捏着嗓子，瞪着眼睛扬着眉毛说开了：“张子善呀，你看看你没出息的！人说扯证就扯证，你倒好，犹豫个几年，女朋友都没捞着！你说我怎么生出个这么没用的儿子！嘴皮子倒是挺溜，脸皮怎么就这么薄！得了得了——说到最后，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妈是夸你呢，还是骂你。” “是陈述事实。”楼彬笑着接了一句嘴。 穆南烟也笑了起来。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今天还上网站去登了招假女友的广告，一天费用贵的我心疼啊。”张子善抽着气道。 “什么假女友？” “我妈让我过年必须带一个女朋友回去——过年？行行好吧，再过两年的过年我都不一定带的回去，只能先带个假的应付一下……” “那你带我就好啊，花钱去请别人干什么？”门口一道清亮的嗓音响了起来。 随即三人视线里都出现伍可君的身影。 伍可君将门推大了些，走了进来。 穆南烟看了门外一眼，站起身道：“碳宝今天幼儿园亲子活动，我要早退。” “有你把早退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吗！”张子善转头叫道。 “有。”穆南烟笑着开口，转头看向了楼彬。 楼彬会意，也站起了身，开口道：“我也要去找个女朋友应付我妈了——我早退。” “你们两个真是……好兄弟一辈子。”张子善笑得牙痒，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嗯，一辈子。”穆南烟随口笑着应了，往门口走去。 “等等。”伍可君将他们喊住了，“你们不吃早饭吗？我买了灌汤包。” “我出门前浅浅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穆南烟道，转身离开。 楼彬开口道：“托南烟的福，我今天也吃到了早饭——走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看了许久，伍可君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吃吗？”她伸手，手腕上挂着透明的食品袋，另一只手捏了捏袋子里的包子，“有点凉了。” “吃。”张子善接了过来，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伍可君那句话的意思。 伍可君将袋子递给他，边给边道：“你花那个冤枉钱找什么人啊？我可以陪你去啊，假的也行。” 张子善抬头看了伍可君一眼，半晌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怪异。 张子善也有些想不明白了——带伍可君回去确实是一个省钱又省力的办法，也不用花时间告诉她自己的日常和喜好，因为伍可君对这些简直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宁愿花大价钱去请一个陌生女人假装自己女朋友一天，也不想让伍可君来假装。 可能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也可能是……有些害怕自己那精力过于旺盛的老母可能会对伍可君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精神伤害……总之，他不想让伍可君去。 “喂，说话。”伍可君一屁股坐了下来。 张子善对于她直接坐在自己旁边的动作没有什么异议——一开始是有的，后来发现自己的抗议根本没有什么效果便作罢了，只是看见她坐下来，神经还是会有一瞬间的紧绷。 “说什么话。”张子善低头吃包子。 “我配合你演戏啊，你说演什么就演什么。”伍可君的眼神发亮，看着张子善。 演女朋友……就算是假的她也心甘情愿。 “不用了，我已经找了别人了。” “骗人，刚才还在说没找呢。” “……行了，这事情你别掺活。”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门不夹别人脑袋光夹你的？” 伍可君一噎，“张子善！”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张子善笑了起来，伸手继续拿着包子吃。 “喂，你别不是不敢吧？” “有什么不敢的？”张子善将包子一放，斜眼，“你这是对我尊严的挑衅。” “那你是敢不敢？” “你这是激将。” “你连我的激将都不敢接了，啧啧。”伍可君斜眼。 张子善一噎，挥手道：“别闹了，你不行。”对于伍可君，平时灵敏的舌头都发挥不了作用。 “不行？随便找一个人就行了？”伍可君坐近了些，开口道。 “你别再坐过来了，往那边坐点……喂！” 伍可君越靠越近，几乎都快要黏上张子善了，盯着他笑着。 半晌，张子善捏了捏拳头，咬牙。 “行行行，你给我保证你不捣乱。”张子善松了口。 伍可君眼睛一亮，立刻竖起了三根手指，笑着道：“不捣乱！” 第389章张子善和伍可君三 除夕夜大团圆饭的前夕，整个张家的上下都知道了张子善要带女朋友回来的消息。 张子善这么多年将心思放在谁的身上，是众人都十分清楚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在江城甚至都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在听说了谢西恬的婚讯之后，和张家沾亲带故的人也都等着看好戏，因为张子善在江城混出了点名头，所以这些亲戚们就更加伸长了脖子打听着，想知道张子善的近况。连带着对于这个神秘的从来没有见过的“女朋友”，也带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心。 一辆车缓缓驶近了大门，里面的亲戚们立刻起立，往门口看着。 “啧啧啧——要说几个孩子里，就属子善混得好了，和那个名律师开了楼南律师事务所，啧啧啧……江城有一半的官司都得经过他们的手吧？” “我看不止一半。”一人接嘴道。 “子善长得也端正，就是每年过年都单着，介绍了那么多人也看不上，是不是还一心扑在那个谁的身上呢……” “我看也未必，可能是没有合适的。” “怎么可能，合适的一抓一大把，都跟着他屁股后面转呢。我光是听说他推掉相亲的就已经好几回了，真想要带女朋友回来，会等到现在啊？” “也是，该不会……天啊，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听说他天天和那几个男人混在一起，身边也总是没有女人……” “这话说的，子善只是忙工作，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一道嗓音在几个窃窃私语的亲戚后面响了起来。 几人转头，一眼便看见了薛丽提站在他们的身后微笑着。 众人表情都是一僵，动了动唇角之后，笑了起来：“没有的事，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谁都知道薛丽提的一张嘴巴有多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张子善的闲言碎语并没有多少传到他本人跟前的原因——大家只能在心里想想，大部分的人是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的，尤其是说出口给张子善或是他的母亲大人给听见。 “是吗。”薛丽提笑了笑，开口道：“我以为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情都解决清楚了呢——老李，听你口气你儿子的身体很健康也没什么隐疾，今年的感情生活似乎也是解决清楚了，那工作呢？还没有找到吗？” 老李脸色一变，支支吾吾了几句，开口道：“工作……算是找着了。” “是吗？月薪多少？在哪里工作？” “就是……不多，工作地点也离家里挺近的。”他现在后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儿子是个邋遢的家里蹲，在后面嚼其他人儿子的舌根还被听见了，还是被薛丽提给听见的…… “哦，这样。”薛丽提笑了笑，开口道：“那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说一声。至于子善的婚姻大事，我都不好插手，你们也就省点心吧——喏，来了。”她微笑着看向门口，在看见张子善身边带着的人时，不意外地笑了起来。 “等等进去了别乱说话。”张子善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牵伍可君的手——不牵吧，有些奇怪。牵了吧，更奇怪…… “我尽量。”伍可君也学着张子善的样子压低了声音，两人几乎要用气声来交流了。 张子善一抬头，看见这一对亲戚的阵仗，心里咯噔了一下，再看见漫天铺地的红色——红棉袄、红鞭炮、春联和挂在门口的怀旧版辣椒。 他的嘴角抽了抽。 这么多年了，薛丽提还是按照小时候的样子来过年，每一次都是这样。 “来啦。”薛丽提走了上来，亲切地看着伍可君，笑容看得张子善都有些胆寒。 不等她走过来，伍可君也已经笑了起来，顺手就将张子善的手给抄了起来，十分亲昵地挽着，在张子善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十指相扣。 张子善一愣，低头盯着两人交错的手指，嘴巴轻轻张了张。 伍可君也是全身一麻，但是尽量装作自然的样子，手指紧紧地扣着，见张子善在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心里一甜，稍稍放心下来。 “阿姨好。”伍可君笑着叫了一声，眨了眨眼睛。 薛丽提的眼睛也眨了眨，随后道：“你好你好。” 两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是这个熟络感还是看的张子善一惊，怀疑地看了一眼正相视而笑的两人。 “你们愣着干什么？”薛丽提转头看了张子善一眼，“你好不容易带一个女朋友回来了，不给人家带进来？” “薛女士，你这态度不对劲啊。你们两人是深交过还是神交？”张子善看着两人。 “你管呢？你管起我了现在？”薛丽提瞪着张子善。 张子善看着薛丽提的嘴唇，觉得下一秒就会有碎碎念从那张嘴里蹦出来了，于是立刻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好了好了，我认输，我错了。”张子善道，反手将伍可君的手指一握，头皮有些发麻，但是立刻带着她，抬腿走向了亲戚圈。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伍可君的脸上，纷纷打量着。 嗯……这长得是确实不错……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的，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姑娘，和张子善站在一起也相配，只是两人又不是第一次牵手了，怎么表情都这么别扭和不自然呢？ “你别看他们，别怕。”张子善突然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带着伍可君往前面走。 伍可君瞬间笑出了声，伸手动了动，将正在和张子善握着的手紧了紧，“我没怕。” 张子善浑身一麻——他好几次都在怀疑这个伍可君到底是不是情场老手，每一次都能将肉麻的话用最坚定也最不经意的方式表现出来，他好几次被她弄得不知所措……就像刚才那个动作，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就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并没有说出来的话——有你在，我没怕。 “来来来，吃饭了！”薛丽提十分开心，张罗着让两人上桌吃饭。 她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伍可君这个媳妇，现在证明她当初确实是没有看错的，伍可君确实十分适合张子善，看起来张子善也并不排斥的样子。这个儿子在感情问题上已经让她操了不少的心，从张子善一心扑进追逐谢西恬的路开始，她就眼睁睁看着他的每一次不开心，都是因为谢西恬——如果在一段感情里始终都是负面的情绪，那这段感情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她是过来人，她看得清楚。她知道总有一天，子善会明白的。 这一天大概也不远了，她也终于盼到了。 张子善将伍可君轻轻一扯，带到了自己常坐的位子旁边，坐下了。伍可君也跟着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她抬眼一扫桌上众亲戚的反应，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带女孩子回来过了……” 张子善扫了她一眼，没有回嘴。 “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今年几岁啦？”桌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了口。 “叔，她很内向，你别吓着她。”张子善微笑着道，挡掉了所有的问题。 他是有私心的——给这些亲戚们知道得越详细，到时候就会越来越难解释，如果知道了伍可君是假扮的……还不知道这一张张嘴能说成什么样呢。 “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一直没有带回来瞧瞧？”有人又问。 “没有带回来就是因为之前没有啊。”张子善觉得好笑，转头回了一句。 “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张子善一噎，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一个问题。 要说认识，那还真是能追朔到好久之前，只是……真正开始记住伍可君这个人，而不是记住记忆里那个鼻涕精加跟屁虫，应该就是最近。 “不到一年。”张子善道。 伍可君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表情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他说几个月，他真的这么说了。 张子善没有将她划入童年玩伴的那一类，而是真正的，从那一次的相亲开始……算是他们的认识时间。 她的手在颤抖，张子善不是没有感觉到，低头看了看，抿唇。 “那小姑娘，你喜欢子善什么呀？”亲戚逗弄伍可君。 “什么都喜欢。”伍可君笑得眼睛一弯。 众人哄笑起来，只有张子善一个人没有笑。 “说真的，你可是第一个子善带回来的女人，之前一直说让带回来都不带。”亲戚们这才真正放开了。 伍可君心里甜滋滋的，转头看了张子善一眼，见他只顾着吃菜装作没有听见，便也不戳穿，也跟着低头吃菜，嘴角始终牵着——跟着嘴角牵着的，还有手。 伍可君宁愿用左手吃菜也不愿意放开，好在张子善也没有提起手的事情。 好不容易将亲戚们应付完了，桌上一片狼藉。 “我让人来收，你们不用动。”薛丽提开口道：“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我准备的房间？这次我可用心了。” “是吗。”张子善持怀疑态度——薛女士能准备什么样的房间可想而知，别又是怀旧复古风。 “是，你们去看看。” “在哪？”张子善带着伍可君往客房走。 “不是那里不是那里！”薛丽提高声叫了一句：“今天你叔叔要留下来睡觉，客房给他了，我准备好的是你的房间。” “什么？”张子善立刻顿住脚步，回头，盯着薛丽提看了许久。 薛丽提一笑，牙齿雪白。 “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并不是复式的，只有一张床，还有一眼望得到头的墙。”张子善一字一句道。 “嗯。” “什么嗯！你一个嗯字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那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让我去打地铺？”薛丽提瞪眼，“只有一间房！你自己看着办！大过年的，你敢带着人家女孩子出去住，我们的母子关系就危险了。” 毫不掩饰的威胁…… 张子善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伍可君。 第390章张子善和伍可君四 伍可君也抬头看了过来，动了动眼睛，耳根有些微红，但是面上并没有多少表现。 她也被薛丽堤的决定给震到了——事先薛丽堤也没有和她通过气，突然要她和张子善住在同一个房间……她是没有问题，张子善大概会拒绝吧。 “不行。”张子善果然道。 伍可君笑了笑，有些尴尬，耸了耸肩，对着薛丽堤道：“我可以睡在客厅的。反正我从小到大就皮着呢，房间里也有一个自己搭的帐篷，睡这些东西都习惯了。” “不行！”薛丽堤坚决地摇头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睡在沙发上？你们男女朋友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跟妈害羞起来了？” “那我睡。”张子善立刻道，咧嘴笑着，准备去房间里拿衣物。 “等等。”薛丽堤开口。 张子善定住了脚步，背对着薛丽堤，脸上十分无奈——他从小到大都玩不过薛女士，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就会不择手段的去达到……比如现在。薛女士估计正在不择手段地盘算着抱孙子的事情。 “你最容易感冒了，我怎么能让你睡在客厅。”薛丽堤道：“这样吧，你去我的房间睡，我在客厅的沙发里睡。” “妈。”张子善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薛丽堤——不是吧，连这招都使出来了？平常怎么就那么难感受到母爱呢？关键时候母爱如山如水如光芒啊…… “嗯，就这么定了吧。”薛丽堤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又叹了口气。 “行行行……”张子善开口，烦躁地抬头看了薛丽堤的背影一眼。 薛丽堤面色一喜，笑容漫上了唇角，张子善不用看都能知道。 “行什么？”薛丽堤开口问道。 “我们两个……住一间。我在房间里打地铺好了。”张子善开口道，又转头看了看伍可君，“你介意吗？” “不介意。”伍可君一愣，接着就开口道。 她倒是没有想到张子善能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过薛丽堤对付张子善向来是有一套的。 张子善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后悔将伍可君给带回来了…… “你打什么地铺啊？”薛丽堤转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别管！”张子善终于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低声叫了一句，拉着伍可君往房间里走。 伍可君跟着他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回头朝薛丽堤的方向看去，居然清晰地看见了薛丽堤冲她一笑，抬手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一愣，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张子善转头问道。 伍可君跟着他进了房间，反手就将门关上了，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床。 “张子善啊，你从小到大的风格都没有变过。”伍可君四处看了看，看见了张子善的床单颜色和放置在书架上的一排排书，以及原木的桌子和很多原木色的摆件，啧啧出声：“幼稚死了。” “你成熟一个我看看？”张子善立刻回嘴。 “行啊，什么时候你去我家了，你就能看见了。”伍可君抬头，不害臊地笑着：“什么时候？” 张子善一噎，开口道：“不去。” 伍可君晃了晃腿，两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张子善觉得这个房间里的热度都莫名其妙地高了许多，但是他不想承认这样的气氛是因为伍可君在场，所以硬撑着不先开口说话，只是转身去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小气，不给我一杯。”伍可君开口道。 张子善手指一顿，抬手倒了一杯放在了旁边。 伍可君笑着看向张子善，跳了下来，往水杯的方向走去，张子善在她即将到达的时候换了一个位置站着。 “哎，张子善。”伍可君喝了一口水，转头看向张子善。 “嗯。” “问你一个问题。”伍可君道。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的问题通常都是关于我的痛处。” 伍可君笑了起来，眼睛弯弯。 “对啊，不挑着痛处戳，你哪会醒悟。”她声音很轻，特别是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自己也停顿了一下。 张子善的痛处是谢西恬，而她的痛处又何尝不是张子善。她做好了等待和陪伴的准备，但是不代表她会完全不介意这件事情……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梗，只是她选择了忽视，一直如此。 张子善抬头看了伍可君一眼，一眼深沉。 他很少去深想过他和伍可君到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伍可君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女孩类型。不仅仅是浪漫天真，而且敏感，几乎是通透得让人有些心疼。他常常在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爱而得不到回应的感觉，他自己最清楚。而从前他总是跟在那个人的身后，总是在看着她的光芒，总是在追随着她的脚步，也总是看见她的背影。 因为谢西恬，他推掉了很多可能发展的感情，推掉了很多告白或是暗示，始终单身一人。而终于有一天，身边有了一个可以看见侧颜而不是背影的人，一开始他不习惯她在身边晃来晃去，也不习惯她眯着眼睛毫无芥蒂微笑的样子。她和谢西恬，甚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他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让伍可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在想什么？”伍可君抬手，将杯子举了起来。 张子善很自然地就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随即喝了一口水，开口道：“没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伍可君笑道。 张子善顿了顿，“不知道。” 喜欢很久了吧，什么时候也已经忘记了。但是初次见面的惊艳他还能够很清晰地忆起。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束？”伍可君再一次笑了起来。 张子善抬起头，看了伍可君一眼。 伍可君就是不擅长掩饰，从一开始就将什么东西都摊开来，放在自己的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拥有什么，我缺少什么，我喜欢你，你看着办。 她和小时候的记忆也相差太多，所以张子善每每想起，都不能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已经结束了。”他道。 伍可君的眼神微微一亮，笑容在脸上突然盛开，逼得张子善的目光一退，空气里缓慢滋生的暧昧从两人靠得十分近的距离里开始蔓延，他的脚趾有些烦躁地动了动，抬腿往后一退。 伍可君则往前移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张子善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了。 “今晚怎么办？”伍可君开口问道，打破了僵局。 “我睡地上。”张子善道。 “为什么？这么冷的天啊，你妈不是说了你很容易感冒吗。” 张子善抽了抽嘴角——为什么？难道要自己一条一条去解释吗…… “什么为什么，你老老实实睡床上就行了，你想跟着我一起打地铺吗？”张子善斜了她一眼，“地上可没有想象里那么温暖人心。” “可以啊，如果你想让我和你一起的话。”伍可君无所谓地耸肩。 张子善一噎。碰上伍可君，他什么讽刺挑衅的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舌头就像打结了似的，已经出现了好几次这样的现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是为什么了。 “你，就睡床上。”张子善道。 “这床这么大，可以一起睡。”伍可君真诚地建议道，但是自己在下一个瞬间也绷不住红了脸。 张子善不理她，转身就去衣柜拿备用的换洗棉被。 衣柜一开，张子善差点把自己的牙给咬断了，才憋住了即将冲出口的脏话。 “我……”他抬眼盯着空空如也的衣柜，手指紧了紧，“薛丽堤……” 伍可君凑了过来，看了眼衣柜，憋住了笑——她服了。 衣柜里什么都没有，连个枕头套都没有给张子善留。 张子善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他说要打地铺的时候，薛丽堤没有坚持劝阻了。 “我去洗漱。”伍可君吐了吐舌头，出了门。 十几分钟之后，她抱着睡衣进来时，张子善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那个……”伍可君现在才感觉到真正的紧张，“你的睡衣。” “谢了。”张子善坐了起来，伸手接过衣服，装作不在意地起身道：“我去洗澡，你先睡吧，我待会找找被子。” “嗯。”伍可君也没有劝阻，点头道。 张子善一出门，就在薛丽堤的房间门口做出各种打人的姿势——薛丽堤藏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找得到？！他还不清楚自己妈的德行吗！难道今天晚上真的就和伍可君在一张床上睡了？怎么想这事儿就怎么不对劲啊…… 垂头丧脸地洗完了澡，一进门，就见伍可君已经躺着了。 暗黄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十分安静。 她还没有闭眼，手里拿着一本放在张子善床头的书，张子善知道那是法律的专业书。 “你看这个干嘛。” “就看看。”只是想了解一下他平常都在干些什么。 “那个，我找不到被子，沙发上堆满了东西，没法睡……”张子善开了口，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继续。 “一起睡吧，我又不会吃了你。”伍可君笑了起来，拍了拍床。 张子善咬了咬牙，瞥了伍可君一眼，“你真不介意？” “真不介意。” 他心一横，觉得自己扭捏着也恶心，干脆直接上了床，但是躺在了边沿处。 伍可君在他上床的一瞬间，全脸涨得通红。 “关灯吧。”她轻声道。 灯灭了，两人各躺一边，却都神思清醒，没有睡意。 第391章张子善和伍可君五 黑暗中，张子善闭上眼睛，尽量放缓呼吸，却怎么都没有睡意。 “睡不着？”身侧的伍可君突然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声音突然响在耳侧，张子善条件反射性地偏过头来，借着飘窗外淡淡的月光，正好对上了伍可君的眼睛。他愣了一下，又听见伍可君轻笑出了声，于是轻咳一声，有些着恼，“你笑什么！”他压低声音问。气氛愈加紧张，他更是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了。稍微往右一挪就会碰到伍可君，不是手就是脚。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让薛丽堤给他买一张KING SIZE的大床了。 伍可君听了只是笑，声音很轻，但是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听得非常清楚，“你不怕你一翻身就掉下床么？还不往我这边挪一点。”她说完，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嫌弃你。” 听着这笑，张子善咬了咬牙，心一横，身体往里面又移动了些许位置。只不过他估错了距离，屁股一动，他和伍可君的手臂就已经挨在了一起，虽然隔着睡衣，但是两人皮肤的温度升高再升高。 伍可君这下子彻底消声了，僵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睛动了动。 张子善也没动。 伍可君攥了攥手，渐渐地，手心出了汗。两人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伍可君眨眨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就跟新婚之夜的小媳妇儿似的。” 她一动，张子善马上就跟得了特赦令一般，嗖地一下就往边上挪去了。但仍然嘴硬的回道：“谁说我紧张了？刚才不知道是谁全身都在发抖。诶，我就在想，我房间里的温度不低啊。” “是吗？那你肌肉酸不酸疼？”伍可君说着，哪儿还记得住矜持，一翻身，右手就捏住了张子善的右肩。 “伍可君。”张子善咬牙叫她。 伍可君一笑，“我在。” “你是不是想和我玩？”张子善突然问。 伍可君刚刚消化了这句话，但还没想到张子善是什么意思。右手一空，接着眼前一花，她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张子善的双手撑在她的脑袋两边，就像是上次她故意捉弄他一般。他也用这样的姿势，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黑暗中太容易滋生暧昧，张子善的喉咙一动，两只大手分别捏住了伍可君的肩膀。 鼻端有淡淡的剃须水的味道。 伍可君的头有些晕，心跳如雷。张子善指尖的温度像是直接传给了她，让她分辨不清他和她之间到底谁的温度更高。 张子善慢慢低下了头…… “张子善。”伍可君轻轻叫了他一声。 伍可君呵出的气息直接扑在了张子善的双唇上，让他马上回过了神，然后双脸一红，从床上直接蹦了下去。 他刚才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想要去吻她……张子善烦躁不安地在原地转圈，眼睛始终盯着地板，可只要一想到床上的那个女人，他的心就会跳的很急，突突突，突突突，就跟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似的。 伍可君的嘴角漾起一抹笑，知道不能把张子善逼急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刻意激他的话。 她拍了拍刚才张子善躺过的位置，笑了笑，“好了，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你快过来睡吧，我们讲和。” 张子善眉尖一蹙，有些不相信地道：“真的？” 伍可君的眼睛里闪着笑意，“真的。”说完，她假装打了个哈欠，又把身体往里面挪了挪，给张子善腾出了很大一块地方。 张子善本来打算今晚干脆就不睡觉了，就这么将就一晚。可是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一直到伍可君的呼吸渐渐匀净。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睡意，认命地走了两步，掀开被子上床躺下。眼皮在打架。他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张子善真的睡着后，身侧的伍可君这才把眼睛睁开一点点，偷偷瞄一眼张子善的侧脸，然后才放心入睡。 直到天色大亮时，张子善才懒懒地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怀里正抱着的伍可君，眼神缓缓下移，看见了自己的姿势之后，彻底清醒了。 他的腿……搭在伍可君的身上……伍可君的手也放在他的胸膛…… 什么？！ 手上和脚上的触感都这么真实。太阳穴一疼，他本想趁着伍可君还在睡的时候，把两人分开。但刚一抬腿，怀里的伍可君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张子善一吓，呼地一下子坐起来，滚下了床。 “我我我……你你你……你睡相怎么这么不好？”张子善慢慢平复了呼吸，指着伍可君恶人先告状。 伍可君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刚才被张子善猛地推了出去。她揉着被压了一整晚的胳膊和腿，渐渐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笑了笑，知道如果接话下去张子善铁定会恼羞成怒。于是把话题岔开了，问道：“几点了？” 张子善一直都盯着伍可君脸上的表情，见她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暗暗松了口气。他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瞟了眼时间，随口答道：“九点。”都这个点了，薛女士居然还没叫他吃饭？他这个儿子一定是她在外面顺手捡回来的吧，这胳膊肘都像外拐成山路了。 “我去洗漱。”伍可君下床穿好拖鞋朝浴室走去。 等伍可君离开后，张子善立刻关上了卧室门。快速地换好了衣服，他心里一松——薛女士的这一关差不多算过了吧。等吃完早饭，他就带伍可君离开。 这个念头刚一转完，他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张子善走过去打开了门，笑得有些咬牙切齿，“薛女士，早上好。” 薛丽堤的脑袋朝房间里面一探，笑眯眯道：“怎么样？你们昨晚睡得还好吗？”她问完这句话，径直往里面走去，眼神一瞟到床上那凌乱的床单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子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当然就知道她自己乱想了什么。但是他不准备开口解释，反正老妈都这么认为了，那他越解释只是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最后得来的后果便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亲。 这时，伍可君洗漱完出来了。见到薛丽堤还笑嘻嘻地打了招呼，“薛阿姨好。” 薛丽堤悄悄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张子善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没有细想。他抓了抓头发，说：“你们先聊，我去洗漱。”说罢，便走进了浴室。 等张子善走后，薛丽堤拉着伍可君的手走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问：“昨晚怎么样？有进展吗？”她这个儿子也是一个死脑筋，不可能真的在一晚上就和伍可君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是稍稍促进一下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想起昨晚张子善差点落在她唇上的那个吻，以及今天早上是在他怀里醒过来——光是这两点，伍可君的心脏都会紧张得狂跳。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大概……有希望。”她相信，只要她等，就这么等下去，就一定会有等到张子善的那一天。 这句话说出来，薛丽堤瞬间就放心了。她拍了拍伍可君的手背，笑了一下，“那阿姨我再帮你一把。” 张子善和伍可君吃完早饭，休息了一会儿。张子善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拉着伍可君的手站起来，对薛丽堤说道：“妈。公司还有事，我和伍可君就先回去了。” 薛丽堤一听到这话，差点没跳起来打张子善的脑袋。她手里拿着正在洗的碗冲出来，挑眉问：“你刚才说什么？谁要走了？你再说一遍。” 张子善一看薛女士这架势，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怕薛丽堤手没拿稳，碗直接从她的手里飞到他的身上来。 伍可君忍着笑站在一边，不看也知道这场持久战肯定又是薛阿姨赢。 “你刚才是不是想走？”薛丽堤突然问了一句。 张子善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唉。”薛丽堤开始抹眼睛，叹气，“你爸因为工作不回来，你和可君才回来待了一天也想走。难道是因为我老了惹人嫌了吗？你们嫌我唠叨了？烦了？”她每问一句，便叹口气。 张子善抽了抽嘴角，只得回道：“当然不是。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和听你说话了。” “那你还走？”薛丽堤止住了手里的动作，眼睛里不见一点水雾，“大过年的，你朋友他们不回家陪老婆孩子？你看看你现在都多大岁数了，你朋友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你怎么不对比对你你自己？” “我不走，你能让我睡沙发么？”张子善叹了口气，低了头。 薛丽堤一瞪眼，“不”字绕到嘴巴又换了个回答，“可以啊，你现在陪着可君出去转转。只要你妈我高兴了，让你晚上睡床都没有问题。” “真的？”张子善眼角一挑，看了一眼薛丽堤。 薛丽堤笑了笑不答，心里却道：当然是假的。 张子善一噎，瞪眼。 第392章张子善和伍可君六 薛丽堤的本意是在整个正月期间促成这两人的好事，但是她没算准，正月还没过，楼南就接到了一个急案，张子善一大早醒来，就带着伍可君赶去楼南。 张子善迈进办公室里的那一刻，顿时察觉到两束目光在他和伍可君之间扫射了一圈。 “早上好。”穆南烟咧嘴笑着，眼神在张子善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到了正在打哈欠的伍可君的脸上。 伍可君没精打采地捂着嘴，摇晃着身自己说了一句子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在一边的沙发上瘫软了下来。 张子善转头看了她一眼，嘲笑道：“睡懵了吧你，本来就够傻了，以后少睡点。” “喂。”伍可君一个哈欠没打完，又接着打了一个，斜眼道：“昨天晚上是谁抢我被子来着？你自己不是有被子吗，非把我的往你那边拉……”她说到一半，发现张子善的表情已经不对劲了，抽了抽嘴角，停住了自己的话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容易让人误会。 “那个……”伍可君张了张嘴，看见了穆南烟的笑容，顿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转头心虚地看了张子善一眼。 “恭喜。”穆南烟简短有力地做了总结陈词。 “一大早的就这么热闹啊。”楼彬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伍可君转头看见了楼彬脸上的笑容，知道他大概刚才也是听见了自己说的话。 “你们别误会啊。”张子善咬了咬牙，“这事儿……说来话长。” “没事，我们都懂。”楼彬递过去一个安慰的表情，笑了笑，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们懂什么了！”张子善急眼了，瞪着眼睛看向楼彬——这楼彬天天跟着穆南烟也学坏了，什么语气眼神都学了个遍啊……越看越是欠一顿结实的抽。 穆南烟笑着道：“开始商量一下新的工作吧。” “你们吃过早饭了吗？乔浅初做的东西还有没有剩的？我们俩饿死了，刚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吃上薛女士给我们做的爱心早餐。” 他说的没错，这早餐不仅仅是爱心的，还是……情侣的。这几天薛丽堤的执着已经将张子善逼到了崩溃线上，无时无刻都被人提醒着他和伍可君的关系，并且和伍可君睡在同一张床上已经是一种负担，一开始他还可以说服自己这只是无奈之举，但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宁愿打地铺，也不想和她睡在一起。但是伍可君一副“你没亏心你干嘛不睡床”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太别扭了，只能硬着头皮睡了，结果……每天早晨起来都是一场奇观。 “没有了，我下去喝口水的功夫，就被他吃完了。”楼彬伸手指了指穆南烟。 张子善咧嘴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要来，就先把你老婆给你做的爱心早餐给吃了吧？” “是。”穆南烟微笑点头，应得十分自然。 “我一年能吃到几次啊！你就不能给我留点？！我们从小到大穿同一条裤子的情谊呢？”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小时候穿得下裤子吗？”穆南烟斜眼。 张子善彻底崩溃，坐在了沙发上。 伍可君笑着将自己随身带的包包打开了，转手递给了张子善一个透明的食物袋，“刚才你上楼换衣服的时候我带了点出来，吃吗？” 张子善一愣，看着伍可君抓着那个食物袋的手。 伍可君又往前递了递，开口道：“我虽然不会做菜，不过你这么喜欢吃东西，我也可以去学学。最近唐一心好像也在学，我可以和她一起……” “千万别。”张子善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坐了下来，努力想忽视自己心里的异样，故作轻松地开口道：“你和她联手，就可以出一本烧厨房的教程了。” 穆南烟和楼彬都笑了起来。 伍可君也笑了起来：“是有可能……要不我学做菜你学灭火？这样以后搭配起来就行了。” 穆南烟的笑声已经完全不想掩饰了。 张子善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伍可君的话语里已经谈到了未来，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里脑子里浮出来的画面……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已经开始习惯和伍可君想象未来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在张子善脑子里出现，他就立刻摇着头给否定了。 “不学。”他道。 “为什么？”伍可君转头。 “你自己不会用灭火器吗？”张子善道。 伍可君撇嘴道：“小气……我都为你学做菜了……” 张子善听着这句话觉得怪怪的，不答。 穆南烟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了一眼，开口道：“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喜讯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张子善转头。他在很多时候是不了解穆南烟的，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他都能很敏感地从穆南烟的反应里判断出一些事情，比如说，现在。 他这样的表情和态度，要谈到的人一定是……谢西恬。 “嗯，我要听。”张子善不意外地给出了这个回答。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将视线往伍可君身上一瞟，见她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穆南烟看见了张子善的表情，心里却顿时轻松了不少——张子善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关注过伍可君很多次了。从看见张子善和伍可君站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很简单，张子善对于谢西恬的态度，几乎就像是追星。追逐一个自己崇拜的人，很多时候并不能算是爱情。而真正能称得上喜欢的，是能够握住的那些东西，一转头就能看见的东西。 他太了解张子善，张子善的喜欢，绝对不可能是爱上某个人的背影，也不可能是追逐谁的影子……等到他自己醒悟过来的那一天，就会明白。 “谢西恬。”穆南烟顿了顿，开口道：“怀孕了。” 张子善一愣，之后松了口气。他有想过这个可能，她已经结婚了，接下来能够接到的那些“不知道算不算是喜讯的消息”，也就只能是这个了。这个消息本身是个喜讯，而对于他来说，大概不是。 “太好了。”张子善轻声说了一句。 伍可君转头，看向了张子善这边。 张子善点头又轻声重复了一句：“……太好了。” 穆南烟的目光深了深，靠向了身后的椅子。 张子善突然抬腿，转身往门口的走廊走去，靠在栏杆上，突然有些感慨。 谢西恬终于找到了那个她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也终于要有自己的家庭，要开始成为一个母亲——这是他想到过的事情，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显得这么真实和残酷。然而更加残酷的一件事情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并不是这么在意这件事情了。 只是刚才听见的一瞬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但是心底里居然是喜悦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真心地祝福她。 身边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张子善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是谁。从伍可君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总是背身听见她的脚步声，很轻，但是没有犹豫。 “难过了？”伍可君笑了笑，走了过来，靠在他身旁的栏杆上。 “没有。”张子善摇头。 “真的假的。”伍可君的笑容开始有了一些真实度。好多次她都是笑着安慰，但是心里并不是那么好受的。她知道张子善不爱撒谎。 张子善动了动眼皮，转头看了伍可君一眼，突然记起了第一次看见伍可君的时候，她就是带着笑容硬生生地闯进了自己的世界。 “真的。”张子善皱着眉头摇了摇自己的头。 这一刻的心情才真的是复杂。 他用多少年去喜欢谢西恬，他以为自己也要用想同的时间去忘记，也一直在努力。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边的人也都有了归属，他曾经以为伍可君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弃，没想到这一坚持，就是这么久。 “我们认识多久了？”张子善开口问道。 “你说的是相遇还是重逢？”伍可君咧嘴笑着。 张子善顿了顿，“重逢。” “快四年了。”伍可君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她一直都没有去算时间，也没有介意过。 “你没有想过，再这么待在我身边，万一我们两个没有成，你要怎么办？”张子善半开玩笑道：“到时候你老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谁还要你？” “喂，张子善，你以为你一直都知道的。”伍可君笑得更厉害了：“我耗得起，这一辈子要么不嫁，要么就嫁我想嫁的人。所以我还有一辈子去陪你耗着呢，看你脾气这么坏，嘴还贱，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喜欢你了，等到最后没人喜欢你了，你自然就是我的了。” 张子善抽了抽嘴角——这是他听过最嚣张的告白。 伍可君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你也别让我等太久了，看着他们一对对的，我也开始羡慕了。” “不会的。”张子善还是那个语气，打趣道：“不打算让你等了。” “啊？”伍可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唇角自动上扬，盯着张子善的表情。 张子善耸了耸肩，笑了起来。 哦，阳光正好。 第393章江承北和顾双馨一 碳宝的两岁生日一过，冯桑桑和顾双馨举办婚礼的请帖就已经送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因为请帖是直接分成了三份寄到了工作室的，所以江承北和顾双馨是同时收到的。 顾双馨正窝在沙发上看书，江承北正在电脑上帮别人做旅游攻略，做到一半停了下来，往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累了？”顾双馨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洗了葡萄，吃吗？” “好啊。”江承北走了过来，坐在了顾双馨的旁边。 顾双馨开口道：“待会你就这么穿着去吗？” 江承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简洁t，挥了挥手道：“就这么去。他们几个的婚礼，又不是别人的。” 顾双馨伸手将他的衣服摸了摸道：“入秋了，再这么穿就太薄了。” “那我去换一件。”江承北点头道，转身就走进了工作室里面的房间。 顾双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江承北的体温还留在手上，她有些恍惚。 乔浅初结婚了，唐一心结婚了，冯桑桑也要结婚了……她抬眼看着江承北离开的方向，咬了咬唇。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等到给别人发请帖的一天？ 这两年跟着承北四处走动，和他一起看过最美的星空，在最炎热的天气里穿越山岭沙漠，和他一起踏进他最喜欢的圣地，看过那么多虔诚的朝拜和充满信仰的眼神……突然间发现自己成长了很多。 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小姐，到现在开始关注他的穿着，关注他的冷暖，也学会对身边人报以微笑和宽容。 顾双馨收回了自己的手，笑了起来。她的侧脸有些晒伤，现在还有些红，在蜕皮中，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丑，因为这是她前段时间和江承北一起去西藏的时候留下的，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承北每次一去，回来都是黑一圈。 “好了，走吧。”江承北从里面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衬衫，正在扣手上的纽扣，随便拉扯了两下便开口道。 顾双馨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昨天准备的礼物呢？” “礼物啊……”江承北也抬眼看了看，皱眉道：“我好像就给放在这儿了……” “没看见啊，在哪儿……”顾双馨也低头找着。 两人都是出门不带脑子的——这是张子善对他们最为准确的评价。 顾双馨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我记起来了！” “在哪？”江承北回头。 “在那个那个……放在你那个绿色的袋子后面了。” 江承北立刻进了房间，将绿色袋子后面的一个小袋子挑了出来。是一对情侣的手表，还有一些两人去旅行时从各地带回来的小饰品之类的东西。 “他们会戴吗？”顾双馨有些犹豫道：“我们事先也没有问人家的喜好……万一顾双棋和冯桑桑都不喜欢戴手表，那我们买这个不就是浪费了。” “应该会。”江承北挥挥手，不在意道：“他们又不是我们。”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嫌麻烦不戴手表的只有他们两个。 顾双馨知道江承北的话里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单纯地形容他们两个懒而已，但是心里在听见那一句“我们”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甜了一下。 “走吧。”她笑得灿烂，开口道。 江承北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只是抬腿跟上了她的脚步。 “老姜又来催稿子了。”顾双馨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江承北低声叫唤了一声：“我上个月不是刚给过他稿子吗……” “上个月……”顾双馨都有些替老姜抱不平了。 在江承北这里，上个月交上去的稿子，能被他称为“刚”。她亲眼见到老姜被江承北折磨得都快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了。但是江承北重新开始动笔的事情，也给了老姜很大的希望，虽然现在写的不多，但是总归是开始写了，旅途中陆续写一些东西，后续的整理稿件的工作，都是她学着去做的。 唐一心有问过她累不累。 累不累？累啊，当然累啊……但是开心。她能为他做点什么，能留在他身边，而江承北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这是最让她开心的地方。 两人开车到了婚礼的大堂。 从乔浅初和唐一心的婚礼之后，他们几个的婚礼就越办越简单，到最后就只有简单的一场饭局，这几个人聚在一起庆祝一番，仅此而已，但是每个人每一次，都是十分开心的。 乔浅初已经到了，抱着两岁的碳宝坐在桌上，碳宝盯着桌上的菜一动不动的看着。 “来了来了！”唐一心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招手，一不小心挥手打到了一边坐着的肿肿，肿肿抬头不满地叫着——话还没说全，就已经会骂人了。 “绝对亲生。”张子善在一旁评价着，看着肿肿道：“谁说这孩子不像唐一心，我跟谁急。” “没人会说，你放心。”穆南烟淡淡道。 唐一心愧疚地摸着肿肿被打到的脸，一边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 江承北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转手就碰了碰顾双馨示意她也转头去看。 顾双馨一看，也是乐得不行，笑着朝几个人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都这么早？”顾双馨开口问道。 “不早不行啊，我就是被唐一心夹着刀压过来的。”张子善道。 “还不是因为你的拖延症——现在有了伍可君之后，更拖延了，催好几遍才答应。”唐一心道。 张子善一噎，开口道：“你别给我胡说八道……” 伍可君在一旁笑嘻嘻的，也不答。 江承北在乔浅初的对面坐下了，抬眼看了看碳宝。 “长得像穆南烟。”他道。 “对，眼睛和鼻子像他。”乔浅初点头，也低头看着碳宝——这五官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肿肿挥着手，示意自己要坐到碳宝身边去，开口叫着：“坐……坐那……” 唐一心立刻明白了，转头瞪了乔浅初一眼道：“你看见没有？你家儿子这么小就开始祸害人，以后可怎么办……真是为我家肿肿掬泪三千，以后面对的情敌啧啧啧……靠数量都能压死她。” “如果肿肿真的像你，她能靠质量取胜。”乔浅初道。 唐一心笑着伸手去打她，被乔浅初轻松躲过了。 “肿肿……天啊，当初我是疯了吗，居然就让你们这样叫下来了！” “由不得你不同意啊。”张子善笑道：“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肿肿就只认这个名字了。” “所以说穆南烟这个老狐狸……”唐一心嘟喃。 “你给人儿子取了个什么小名？”张子善接嘴：“你还怪上人家了？我说你们这个组合，还真的是世纪最奇葩的小名合集。” 几人都哈哈大笑：“没关系，已经独特成了习惯了。” “也是。”张子善道：“你们几个的孩子要是叫什么阿宝阿贝阿心肝的，估计会给我嘲笑一辈子。” “等你孩子出生了……”唐一心的眼神在张子善的身上缓缓扫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笑着：“我会送他一个绝世好名，你放心，一定比肿肿和碳宝都更加拉风——我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帮你想。” “我错了，唐一心。”张子善突然开口，十分诚恳：“我收回刚才的所有话。” “说出去的话还有收回的道理？”唐一心斜着眼睛看他。 张子善咬牙——唐一心这张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好名字来？这个完全就是威胁，可能会直接导致他对生孩子的恐惧…… 顾双馨一直听着，脸上的表情从笑容到渐渐平静下来，低头看着桌底下自己紧紧攥着的双手，指尖已经泛白。 每一次看见他们这么幸福，高兴之余……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难过的。现在张子善虽然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伍可君的好，只是自己……现在全桌就只有自己，未来还是个大写的待定。 趁一桌人都在互相说笑的时候，顾双馨看了看大家，站了起来，起身去了大堂的外面。 庭院里已经没有花了，微冷的风灌进了她的领口，她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咬唇不语。 “你怎么了？”江承北大步跨了出来，伸手将顾双馨拉到了一边：“脸上还有晒伤，不要站在阳光底下。” 顾双馨突然抬头，看着江承北道：“承北……” 江承北眉头轻轻一皱。他很少听见顾双馨这样严肃地和他说话。 “你觉得一桌人里面，我们两个像什么？”她轻声问道。 江承北看着面前的这张脸。这两年来，顾双馨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到义无反顾地背包跟着他上路，没有丝毫怨言一路成长…… 他的眼神闪了闪。 顾双馨咬了咬唇，转头看了大堂一眼，“我……”她欲言又止。很多话她说不出口，不代表从来就不在意。这么久了，她也没有等到他点头的一天，他心里住的人始终还是留着影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两年在干什么，都做了些什么，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 “江承北。”顾双馨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到底要不要我？我不想再参加谁的婚礼了，我连自己的幸福都没有争取到……从来都没有。” 顾双馨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说等，她答应了，而现在这算什么？几乎等于逼迫了…… 她咬咬牙，害怕听见那个回答，转身大步迈开。 江承北抬头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394章江承北和顾双馨二 顾双馨从冯桑桑和顾双棋的婚礼直接走了之后，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再联系江承北。 江承北照常去工作室上班，但是每次踏进工作室时，都会刻意望一眼房间和沙发。 “来了。”乔浅初在桌子后面抬起头，看向了江承北。 江承北还是四处一望，点了点头道：“嗯。” “别看了，没来。”乔浅初笑了笑，目光虽然称得上温和，但是多多少少不算是透着愉快的。 江承北的脸色微微一滞，走了进来，坐在了沙发上。 他有点无法面对乔浅初的目光，即使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潜意识里会觉得那是谴责。 两人沉默了许久。 很久之后，乔浅初终于放下了自己面前的画稿，转向了正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江承北。 “不去找她吗？”乔浅初开口道。 “我打过电话。”江承北将手机掏了出来，在手上反复转了一下，打开了屏幕，犹豫了一下之后，又熄灭，开口道：“但是她没有接我的电话。” “是关机了，还是没有接？”乔浅初道。 “没有接。”江承北答。 又是一阵沉默。 乔浅初看着江承北。她知道自己来说这件事情的立场和角度都会变得很奇怪，所以不打算去正面说这件事情。而这么久了，顾双馨和江承北之间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得清楚，她天天和他们待在工作室里，更是了解。日久见人心，顾双馨那样的坚持没有人会不动摇，何况是江承北——他比任何人都心思大条，但是同时，对这些情绪的感知能力也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加敏感一些。 所以他的感情，也就容易色彩明丽、容易分辨。他喜欢顾双馨，只是不知道是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还是没有发现…… “我……”江承北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抬眼看了看乔浅初，咬牙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缄口。 他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犹豫地十分反常了，但是很多时候并不明白这样的犹豫是为了什么。他要等，等自己确定了自己的感情，才能真正地算是负责。如果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暧昧下去，对他和对顾双馨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好评价。”乔浅初笑了笑道：“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江承北抬头。 乔浅初状似无意地看着面前的鼠标，开口道：“今年顾双馨多少岁了？” 江承北一愣，还没有等他算出答案，乔浅初就没有间断地继续说了下去。 “她还有多少年是可以等待的？”乔浅初微微一笑。 江承北沉默。 “就算她可以等，她的家人会让她一直这么耗下去吗？”乔浅初再一次开口道：“就在昨天，顾均书给她找了一个还不错的相亲对象，约在今天见面。” 江承北瞳孔一缩，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秒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开口道：“她答应了吗？” “我不清楚，只是听双棋说的。”乔浅初摇了摇头，状似无意道：“不过你要是觉得无所谓，就当我刚才说了一下天气。” “在哪里？”江承北脱口而出。 “问双棋。” 江承北转身就走。 乔浅初看着他大步迈出的背影，微微一笑。 江承北一坐上车，就被一道熟悉的嗓音给拦下了。 “哎哎哎！等等！”老姜的嗓门十分大，一双手直接伸进了驾驶座的窗户，将江承北的衣服给抓住了，生怕他给跑了：“哈哈！我就知道在这里能抓住你小子！” “老姜松手，我现在有事。”江承北抬头，难得有了一丝严肃。 “你就给我装吧！你还能有事？你有什么事？稿子呢？”老姜摊开另外一只手掌，在江承北的面前晃了晃。 江承北一边戴上耳机打通了顾双棋的电话，一边开口道：“真的有事，稿子的事情再说，我现在，有比稿子重要很多的事情。” “屁话！你什么事情不比稿子重要？” 江承北突然转头，盯了老姜看了几秒。 老姜一愣，将手一松，皱了皱眉头，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很，重要？” “嗯。” “那你……”老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明天能交稿子吗？” 江承北转头一踩油门。 “喂！”老姜在他身后喊着，大声道：“你小子够了啊！好不容易又开始动笔了，居然和没有动笔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你那个龟速！谁稀罕看你的东西谁都是傻……” 江承北清清楚楚地将这些话都听在了耳里，神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乔浅初和穆南烟的婚礼第二天，他就踏上去看云海的旅程。他反复和顾双馨说过这次旅程会比以往的很多时候都更加艰辛，就算是他，也是第一次决定徒步那么久，但是顾双馨还是一个背包一双户外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天门一开，看见顾双馨的笑容的时候，他无法否认自己是震惊而且……开心的。 后来旅程真的和想象中一样辛苦，但是顾双馨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疼，即使到山顶的时候，顾双馨的脚上都已经磨出了血泡。她一直说没关系没关系，一边龇牙咧嘴地自己处理伤口——第一次出行，她什么都没有带。医药箱、水、食物、防晒物品，全都没有。 她的脸被晒得通红，笑着对他说：“我没那么娇弱。” “你都带了什么啊？就这么出来了？”他把她的背包一翻，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 “就带了我这个人，和一颗一定要跟着你的心哈哈。”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默默地掏出自己的医药包。 从那天以后，他在出行之前就会将这一次出行要带的所有的东西都写好，用邮件发给她。 他们如愿看见了日出和云海，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甚至都没有拿出相机拍，因为最好的景色他向来只留在心里。 而日出的那一刻，身边很少一起来登上的人，顾双馨就突然伸手将他的胳膊挽住了，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用说，都懂。 他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情绪终归还是没法藏得那么严实——乔浅初的婚礼，以及穆南烟能给的未来。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劝说自己坦荡接受的东西，他确实和自己承诺的那样做到了，只是在做到了之后，得到的是敬佩，吞下的则是苦涩。 顾双馨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样的情绪也只有她能够明白，他苦涩，她又何尝不是。 记忆被拉了回来，江承北看了看自己已经泛白的指尖。 他不是会犹豫的人，如果他犹豫了，一定是在乎……太傻太笨了，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看明白？他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能下一个定论吗？还是仅仅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定论下得太早，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握紧了方向盘，再一次拨通了顾双棋的电话。 响了两声之后，顾双棋接了起来。 “喂。” “她在哪里？”江承北开口问道，语速极快。 “在相亲地点。” “我知道，具体地点。” “你过去了，是毁她未来，还是给她未来？”顾双棋笑了笑，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答案。 江承北一抿唇，没有丝毫犹豫：“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和她说。” “我需要知道。”顾双棋低声道：“她默默跟在你身后这么久，只是因为你的一句话。现在她终于想通了，想要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未来了……如果你是要去毁掉她的幸福，那么我不会允许。” “地点。”这话顾双馨等了那么久，这回答她希冀了那么久——凭什么先告诉顾双棋？ 他想明白了，就不可能会犹豫。非黑即白，要什么就是什么，他的世界里一向不会有灰色地带，顾双棋不会明白。 顾双棋停顿了很久，两人就像是进行一场悄无声息的拉锯战。 很久之后，一人妥协。 “四方阁，208。”顾双棋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江承北听清楚了。 江承北立刻挂了电话，方向盘一转，刚好就驶进进入四方阁的小道，不到五分钟，车子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四方阁内。 “不好意思，我不爱吃这个。”顾双馨抱歉地笑了笑，然而也只是嘴唇拉扯了一番。 “顾小姐在进门之后说的‘不爱’、‘不喜欢’已经有多次了，我也明白您不是真心想要相亲，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就当是朋友吃顿饭，可以吗？” “可以。”顾双馨露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个笑容，和对方握了手，低头吃饭，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门突然开了。 “您好，这间已经有人了，如果您要单独预定可以先下楼取号……”服务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双馨眉头一皱——这里是单独的隔间，为什么还有人进来？ 但是头一抬，顾双馨彻底愣住了。 “承……北？” 来人大步跨进来，眼神一扫，直接定在了顾双馨的身上，直线走了过来，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 顾双馨手指一紧，头随着他的靠近而缓缓抬起，视线交错。 第395章江承北和顾双馨三 江承北在顾双馨面前站定，看了她一会儿。 顾双馨也抬头看着江承北，对于他的出现还有些蒙，不明白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反应过来之后看向了桌对面的人，脸色一变——这场景，应该要怎么解释？ 但是这个念头出现不到一秒就被顾双馨给否定了——算了，不用解释，估计江承北也不会在意吧。 “抱歉。”江承北开了口。 顾双馨抬头，却看见江承北的眼神并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着她对面的那人。 相亲对象也是一头雾水，站了起来，“这是……” 江承北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说完一句抱歉之后，伸手将顾双馨拉了起来，力道不小，但也在让她舒服的范围之内，保持了江承北一贯的风格。 顾双馨被拉着起来了，看着江承北，一脸疑惑，“承北？” “走吧。”他道，手上微微用力。 相亲对象站在一边看着，愣愣地看着江承北将顾双馨拉着出了门，快速迈步，没有几步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我……”顾双馨回头去看，被江承北扯了回来。 他一路都沉默着，直到将顾双馨拉到了柜台。 “结账。208。”他掏钱包。 顾双馨张了张嘴，愣神。 将钱付清楚了之后，江承北转身朝顾双馨伸手，“走吧。” “去哪？”顾双馨这才终于找回了点自己的思绪，尽管那双手摊在自己的面前，她也清楚自己有多想将自己的手给放进去，但是理智还是将她的动作给克制住了。 她脑子里掠过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性，也不敢想……会不会…… 江承北开口道：“去走走。” 顾双馨嘴唇一抿，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江承北伸出来的手里，手掌接触的时候，两人都是微微一顿，颤到心里。 她咬牙，笑容忍不住溢出唇角。 “江承北，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她开口问道。 身后柜台里的服务员好奇地伸头看着这两人，实在是女方的笑容太甜了，无法忽视，而这两人不管是站在人群中的哪个方位，也都拥有能够在瞬间抓住别人眼球的能力。 “是。”江承北没有否认，点头。 视线再一次交错的时候，顾双馨倒是愣住了。她只是随口一说，逗弄江承北。这几年来，她这样的话说得不多，他让她等，于是她就等着，陪着，跟着，也努力改变自己，努力去为江承北做得更好。他也在很努力地迁就自己，顾双馨看得出来——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情已经不需要努力了，他们都不知道。她已经变得更好，不需要去刻意为他而留下，反而已经将留在他身边当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她才会害怕。而他，也不需要努力去迁就谁，也早已习惯并且不准备抛下身边那个始终都在陪伴着的身影。 “你……你刚才说了什么？”顾双馨盯着江承北。 江承北一笑，十分明朗：“我说是。” 手里力道微微加重了些，他带着顾双馨往外走着，一路走到了车边，坐了进去。 顾双馨还在回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咬牙看着江承北，只是笑。 “江承北，你是不是想通了？”顾双馨犹疑着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江承北摇头。 没有告白，没有情话，但是有一句话顾双馨说对了——他想通了。 “为什么？”顾双馨开口道：“没有话说，为什么突然把我拉出来？” “我以为你不等我了。”江承北耸肩道，还是不可避免地黯然了一瞬，“为什么答应相亲？” 顾双馨这才彻底明白了江承北今天的举动：“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一定是我哥！还有乔浅初那家伙乱说的……”她一抬头，看见江承北的表情，心里一甜。 原来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的。江承北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得十分明显，不需要她去猜测什么。介意就是介意，不解就是不解，黯然就是黯然，他的全脸在此刻都写着这些情绪，顾双馨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些信息。 “你不是在相亲？”江承北开口问道。 “我……”顾双馨犹豫了一下，“算是吧。”但是她一顿，立即开始解释：“但是今天那个人也没有意思，你也知道我爸那边催的急，现在也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身边的人一对对都已经结婚，所以他们肯定是会有点急的……不过你也别介意啊，我说这个不是为了逼你啊，我说了等你就是等你，那天只是气话，我看见我哥结婚了自己心里不舒服，所以闹小性子了，是我不对……” 江承北没有说话，油门加大，一路往郊区开去。 顾双馨说了很久，才意识到已经离市区很远了，转头道：“我们这是去哪？” “海边。” 她点头，没有异议。她知道江承北带着她去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安全的。 “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话要对你说吗？”江承北咧嘴一笑：“刚才没有，现在有了，你要听吗？” “要。”顾双馨毫不犹豫。 “这几年跟着我，累吗？”江承北开口，语速渐渐放缓了。车子停到了一边。 顾双馨的余光看见了窗外的景色，知道这是江承北经常来的一个海滩。 “累，但是开心。”顾双馨道。 江承北眼神一动，伸手开了门，两人下车。 他张开手环抱着空气，站在一边，笑得明朗而开怀。 顾双馨看着他的侧脸——她最开心的事情不是陪在他身边，不是江承北愿意带着她去走南闯北，而是她有幸亲眼见到了他的所有变化。她知道乔浅初妈妈的事情之后，乔浅初消沉的那一阵子，江承北也变了很多。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要强迫自己去调和乔浅初和穆南烟的关系，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和看上去一样轻松简单的事情。她和他越接触，也就越知道他为什么被乔浅初吸引，也就明白他那阵子郁郁寡欢的原因。 一个一个坏消息接连传来——他不爱笑了，他不会写东西了，他没法动笔、也无心远方，甚至连他一直以来最爱的东西都丢弃了。 但是这些年她和他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和他在雪山顶上谈过心，在星空下合影……他也渐渐将自己的目光转移，渐渐将自己不轻易去诉说的东西说出口。所以，她一直在等，一直也都是看得见那一点微小的希望的。 江承北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如果今后让你一直跟着我，你还愿意吗？” 顾双馨一动，使劲点头，笑容在瞬间就漫上了唇角。 她是不是等到了？是不是终于等到了…… 江承北的眉头也是一松，笑容明朗逼人，转头直视这顾双馨，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觉得我欠你一个回答。” “嗯。” “我不喜欢去说，你知道的。比起用语言，我更喜欢用文字或者是肢体去表达，这些表达会比直接说出口的话要饱满很多，所以我要开始回答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前半段她明白了，后半段没有，但是顾双馨还是应了。 江承北突然俯身，覆上了她的嘴唇——只是轻啄，没有深吻。 但是也足够让顾双馨爆炸了。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恍惚间觉得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 江承北的声音十分明亮，响在了她的耳边。 “这里是我旅行的第一站，”他拉着顾双馨走到了海滩边，“没有我们去过的那些地方美，但是很特殊，对我也是，现在对你也是了。”他一笑。 顾双馨还涨红着脸，愣愣地看着他。 江承北突然认真了许多：“我迟迟没有给你承诺，是因为我怕我们两个都负担不了这个承诺的后果。我怕万一我的感情没有全部投入，对你不公平，对我自己也不公平。我怕你可能在和我相处期间觉得我并不是那么吸引你了，想要离开，而我的承诺对于你来说也会是一种负担……让我犹豫的事情有很多，所以我在三年前决定了尝试，决定了让自己从上一段感情里抽身出来，这三年我也一直都在努力。” 顾双馨觉得自己的鼻子开始泛酸，但是努力忍着自己的情绪，现在哭出来太丢人了。 “我曾经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动笔了。”江承北笑了笑，耸肩：“还记不记得我们困在山上的雾里那天，你对我说的话？” “记得。”顾双馨轻声道，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我没有天生就让你哭笑的能力，但是我有学习这个能力的信心……”只是在三年之后，这番当时她努力了很久才说出口的表白也显得动人许多。 “然后当天晚上我写了东西，寄给了老姜。山上没有信号，下山的时候我才接到了老姜的电话，他高兴疯了，问我怎么重新开始写东西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双馨抬头，不语。 江承北继续：“那时候我还没有明白，让我重新拿起笔的人，是你。” 顾双馨忍不住了——丢脸就丢脸吧。 眼泪瞬间决堤。 第396章伍非齐和谢西恬一 对于谢西恬的名字，伍非齐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还是从伍可君这个妹妹口中得知的。 伍可君很固执，认定了的事情便会一头栽进去。几年的时间，她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蜕变的更好。在考上大学的那天，她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关于一个人的资料。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翻看着，一言不发。 他刚到家，看见她这样子，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伍可君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看向他时，本想笑，但那笑容实在是太过勉强。她沉默片刻，才开口说：“哥，我有情敌了。” 伍非齐一挑眉，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你恋爱了？”也难怪他这么惊讶，伍可君的成长期不像其他女孩那么多彩，色调也基本上是黑白的。除了学习就是上瑜伽课，平时也没见她过多接触哪个男生。 这句话刚说完，茶几上面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伸出手拿了起来，这个女人的脸在报纸和电视上出现过很多次——皇朝穆家。 还没等伍可君回答，伍非齐又问道：“你怎么会有皇朝现任掌权人的照片？”他心里又是一惊。刚刚伍可君说她有情敌了，这情敌难道就是这照片上的女人？ “谢西恬。”伍可君瞅见他眼底的疑惑，又重复了一遍，“她叫谢西恬。” 她给伍非齐讲了一个关于主角叫张子善的故事，但故事的配角却从来都不是她。 讲完后，伍非齐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真傻。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这么久没见，他的身边会出现什么样的人和发生什么样的事？即便现在不是谢西恬，也会是其他的女人。” 伍可君低垂着眼，搁在腿上的指尖微微发颤，“我想等我准备好再去见他。”默了默，她想起了什么，唇角一勾，“不过也幸好，谢西恬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而且两人感情纠葛好像挺深的。”明知道晚了很多步，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不能现在就去见张子善，她想要留给他的，一定要是最美好的样子。 伍可君的执念太深，伍非齐知道，她这是要栽进去了。 伍非齐和谢西恬的第二次见面，时间已经是几年后。 他在父亲的劝说下回了一趟江城，谈完生意之后进了一家咖啡厅，却意外撞见一场关于他们的谈话。 谢西恬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卡座上，他刚好坐在她的斜对面。伍非齐一抬眼便能看清楚她的面容，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西恬皱着眉咬唇，但还是没法掩饰从眼角里倾泻出来的痛苦。 她捧着咖啡杯偏头看向街道外面，紧抿着嘴唇。 伍非齐一眼就认出了她，也第一时间想起了她的名字。这几年伍可君在他的耳边念叨了很多次，都是关于她的。比如谢西恬突然和相恋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以及后来的，名叫柏即晨的男人回到了江城。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向谢西恬走近，脚步由快变慢，直到在谢西恬的左手边停住。 伍非齐看到谢西恬从最初的惊讶再恢复到最后的平静。他本想收回目光，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要将视线投在谢西恬的身上。 “……如果你是为了柏蕊的事情回来的话，那我明确的告诉你，她和南烟已经再无可能在一起，所以还请你不要枉费心机地插手。”话说完，谢西恬走了。 过了很久，斜对面的卡座上才响起一声男人的叹息：“为你而来，可是你已经不信了。” 柏即晨背对着他坐着，因为有沙发靠背挡着，所以他只能隐隐听见柏即晨的声音，而看不到他人。 谢西恬刚才的挣扎、痛苦、犹豫、欣喜……他全都看进了眼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谢西恬这个女人。他没有和她见过面，但对于她的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熟悉得就像是每天都能看见的，身边很亲近的人。 再次喝了一口咖啡，伍非齐叫来侍应生买单离开。 第三次见面。 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年。他穿着正装和皇朝的人在会议室开会，商谈合作的事宜。 豪润一向低调，但这次皇朝主动找他合作时，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开完会，公司的高层都走得差不多了，会议室里只留下他和谢西恬两个人。 伍非齐想了想，指节轻叩桌面，笑着开口道：“这次的项目算是砸进去了豪润的大半资金，但这也是别的公司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谢西恬眉尖轻蹙，抬眉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副标准的谈公事的表情，“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你可以现在问我。我不希望皇朝和豪润的这次合作出现什么意外，不仅仅是对你们豪润来说，对皇朝也是，这次的项目非常重要。” “如果……”伍非齐顿了一下，不同于谢西恬的严肃，他笑了出来，然后转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谢西恬问。 伍非齐斟酌着词句，“如果这次豪润和皇朝的合作，是以两家联姻为前提，你答应吗？” 联姻？ 谢西恬皱了眉，沉默了。 商业联姻这种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但她是穆家的女儿，皇朝的财力一向雄厚，穆严松也一直都没跟她提过关于商业联姻的事情。 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好几次。她侧头，看着对面座位上名叫伍非齐的男人。她对他的了解很少，从这个项目开始前，她也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而已。他是豪润集团的继承人，但好像是最近才接手公司的事情。这次的项目有些冒险，算是触动了豪润的根基……他为了保险起见，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在柏即晨之后，她记得有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当身边的人不再是他，那么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也一样。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一牵，搁在桌面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说：“我们可以先订婚。” 她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做的，但她还是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给自己留退路，对于她的感情，张子善对她的希望，柏即晨的绝情……所有的，都需要一个了断。 伍非齐没想到谢西恬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倒是让他怔了怔。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见谢西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订婚的时间你来定，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拟一个清单发给我就行。” 又是公式化的口吻，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伍非齐眉头一皱，他的本意不是想强迫谢西恬做点什么。对于谢西恬，他是欣赏的，同时，也带着淡淡的心疼。他知道她的身世，也明白她为皇朝付出了很多。他想追求她，但如果前提是伤害她的话，他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如果我说我刚才的话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谢小姐不介意吧。”伍非齐一笑。 谢西恬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答，“可我不是在开玩笑。”顿了一下，她继续道：“你刚才的提议我是认真考虑后再回复你的。的确，在这个项目启动前，我们两家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交情。要让你们立刻投入这么大的赌注，豪润的那些董事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所以最快也是最有效地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也就是你刚才所说的联姻。伍先生，还是你觉得我不适合你？” “我妹妹经常提起你。”伍非齐忽然说。 谢西恬疑惑地挑眉。 他轻咳一声，说：“她喜欢张子善，从小到大认准了这个男人，所以对他所在意的人也特别关注了些。”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即便是这样，也没关系吗？” 他的妹妹喜欢张子善，张子善喜欢她。如果他们结婚的话，未来的事肯定又会搅得更乱了。 “你怕吗？”谢西恬不答反问。 伍非齐望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捏紧文件的手指稍稍松了些，谢西恬笑着说：“既然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担心？”她的声音里这才带了一丝真实的笑意，“我很期待和你妹妹的见面，也很期待她把张子善给追到手。” 在离开的时候，伍非齐转身对还坐在会议室里的谢西恬说了一句：“我会把订婚戒指准备好。”在谢西恬愣神的工夫，他又补充了一句：“在豪润和皇朝的合作酒宴上。” 出了皇朝公司的大门，伍非齐打了一个电话给伍可君。 这个时候的伍可君已经联系上了张子善的母亲薛丽堤，而且和张子善有了一次难忘的重遇。 电话接通时，伍非齐刚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伍可君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进他的耳朵，带着笑意叫了一声，“哥。” 伍非齐启动了车子，直接一句话朝她砸了过去，“我和谢西恬准备订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她就是你的大嫂了。” “……” 伍非齐笑着挂断了电话，只等伍可君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第397章伍非齐和谢西恬二 谢西恬在订婚宴结束后，让齐豫开车送她到新买的公寓。 路上，齐豫几次从后视镜里看她，欲言又止。 谢西恬微微眯着眼，似乎是感受到了齐豫的视线，眼皮一抬，问道：“对于今晚，你也有话要说？”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爸妈和南烟他们，但齐豫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下属，而是朋友。她也不是不知道齐豫对她的心意，但齐豫是明白人，和张子善不同的是，他一直用着自己的方式陪伴在谢西恬身边。 “如果你是为了那个人的话，你可以不用这样做。”他了解谢西恬，但就是因为了解，才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和伍非齐在今晚已经正式订婚，当着那么多家公司和媒体的面。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巴却只蹦出来这一句没有意义的话来。 “你也认为我是因为柏即晨才这么做的么？”谢西恬笑着问他。 红灯亮了，齐豫踩了刹车把车停稳。他皱了眉头，目光在后视镜里与谢西恬的一对上，轻声反问：“你觉得你今晚骗过了谁？” 谢西恬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缓缓一笑。 这还是第一次齐豫这么直接地对她说话，清清楚楚地表达他的情绪。不是在皇朝，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关系。 她本以为只要通过了爸妈和南烟他们，她的心也会轻松不少。但最后，想不到还是被齐豫给看出来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啊，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但谢西恬却不准备再回答齐豫的问题了。她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车子到达公寓楼前。 齐豫停好车，转头叫了谢西恬一声。 谢西恬睁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拿起左手边座位上放着的外套，打开车门下了车。 想了想，她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俯身对半降车窗的齐豫说了声：“你回去早点休息，晚安。”说完，她挺直了身子，转身朝公寓的大门走去。 齐豫的车子刚开走，谢西恬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突然，从旁边靠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谢西恬没有细看，猛地一惊，差点低呼出声。 “西恬。” 谢西恬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脚步一停，浑身僵硬，手指瞬间收紧。 这个声音她听了这么多年，早已刻在了心底，烙了印记，不可能会忘。 柏即晨……事到如今了，你还找上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转身，抬眼盯着柏即晨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你的手机关机了……我找不到你。”柏即晨朝她走过来，目光眷恋地停留在她的身上，刻意绕过了她狠心将他的号码拉黑的事实。 谢西恬往后退了一步，嘴角轻轻一牵，说：“这么明显了，你还是没有看出来吗？柏即晨，我不想再见到你。”他们之间的纠葛早就应该做个了断，如论是爱是恨，是对是错，也和他们二人无关。此后，她宁愿和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只要他不触碰到她最后的底线，那她也绝不选择成为他的敌人。 柏即晨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礼服，眼神一动，“今晚是豪润和皇朝的合作酒宴？” 谢西恬点头，却只字未提她已经和伍非齐订婚的事情。有些话，她不想由她亲口告诉柏即晨。只要是关于皇朝的消息，柏即晨要是有心想知道，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柏即晨无法形容他此刻心里的感受。 谢西恬就站在他面前，不过一米远的距离。只要他往前走一步，再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她。但他已经不能这么做了。只要他走，谢西恬便退。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次挽回她的机会，也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 是他生生地把她往外面推……是他错了。 柏即晨站在那里，渐渐出了神。他突然记起了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其实……说什么偶遇，都是他的刻意罢了。 他是在柏蕊的电脑上看见谢西恬的照片的。那是一张穆南烟与谢西恬的合照，仅有的几张之一。 那时候，穆南烟和柏蕊刚在一起不久。柏蕊像着了魔一般疯狂收集关于穆南烟的东西。某天，她在穆南烟的手机里看见了这张照片，只因为穆南烟的笑容很好看，她便存了一张过来。 柏蕊拉着他的衣服，笑着问他：“哥，你快过来。你看看你未来的妹夫，是不是长得特别帅？” 柏即晨定定看着，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穆南烟旁边的人身上。谢西恬穿着职业套装，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接管皇朝了。她的面容仍显稚嫩，但眼神却从容淡定，故作镇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从一张照片就读懂了谢西恬这么多东西。他后来有认真地想了想，哦，原来是兴致来了。 他对她感了兴趣。 他从柏蕊的口中得知谢西恬经常去一家咖啡厅，于是在每天去那家咖啡厅等的第四天，他终于碰见了她。 …… “我走了。”谢西恬突然说。 柏即晨的思绪被打断。他沉默片刻，步子下意识地往前一跨，还没伸出手，果然，如他之前所想那般，谢西恬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柏即晨的心顿时一阵撕扯的疼。他苦笑着开了口：“我找了你很多次，从你最之前的公寓到穆家老宅，等了很多天都没看见你。我知道你在躲我，便花了心思打听到你最近搬来了这里……” 谢西恬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冷脸。她知道今晚过去，柏即晨的所有甜言蜜语都不可能再攻克她的心防。她也知道明天新闻一出，不论面前这个男人是否真的爱过，都必定会受伤…… 开心吗？当然开心。无所顾忌地抛下她、一次一次利用她的人，终于要彻底离开了她怎么不开心？但是痛吗？ 痛。撕心裂肺，剥皮剜骨——几乎将灵魂拔离躯体的痛。 这时，又有一辆车在公寓门前停了下来。 谢西恬是正对着街道那边的，视线一抬，便正好看见从驾驶室那边绕过来的伍非齐。他也有些意外地瞧见了她，似是疑惑为何她离开了酒会这么久还没到家。目光一转，在瞟见她面前的人时，他了然地笑笑——原来是碰见熟人了。 这个时间点也比较晚了，公寓大门进出的人比较少。 伍非齐走过去，手里捏着一个红色钱夹，对谢西恬笑了笑说：“你有东西忘了拿。”说着，拿起手里的东西晃了晃。 柏即晨在听见伍非齐的声音时愣了一下，随即转身，瞧清楚他的样子时眼睛一眯。 伍非齐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公式化地伸出手，说：“你好，我叫伍非齐。” 伍非齐——豪润集团的人。 柏即晨看了谢西恬一眼，握了伍非齐的手一下便放开，简短的三个字自我介绍道：“柏即晨。” 伍非齐点点头，“久仰大名。”说完，眼神看向谢西恬，就再也不移开了。 谢西恬有些意外伍非齐刚才的自我介绍里面为什么没有包含她未婚夫的字眼，稍微一想，便想通了。她心下有些感动，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像是他们二人私底下定了婚约，然后他准备好戒指等她，直到她自己处理好他们之间的障碍。 就像他说的那句话，她解决不了的事，还有他在背后撑腰。 “这么小的事情还麻烦你跑一趟。”谢西恬接过伍非齐递过来的钱夹，突然间，感到有点不自在。 伍非齐听着，笑道：“酒会太闷，连你都溜了，我呆在那里也没意思。穆南烟捡到你的钱夹给我，我今晚滴酒未沾，刚好开车出来透透气。” 透透气？ 从酒店到她公寓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伍非齐要编理由至少也要找能说得过去的吧。 柏即晨站在一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目光垂下去，右手缓缓攥了起来。 伍非齐看了眼腕表，发现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他依然对谢西恬笑着道：“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见。”虽然心里早已醋意翻天，但他知道如果逼迫，结果不会美好，柏即晨就是前车之鉴。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住了想要宣告自己所有权的打算，说了告别的话后便驱车离去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等伍非齐走，柏即晨立刻便问道。 谢西恬斜了他一眼，气笑了，“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她说完，转身要走。 柏即晨一把拉住了她，压抑不住心里的慌乱，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感觉这么强烈。”他说着，喉咙一阵发紧，“我总觉得……你要真正地离开我了。”不是像以往，他明确的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他有恃无恐，便一次次践踏了她的心。 谢西恬扭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出来，“我很高兴你终于看清。” 柏即晨摇头，“你把话说清楚。是刚才的那个男人吗？你和他……”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他敢肯定伍非齐对谢西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谢西恬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接受另外一段感情。 “最晚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谢西恬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抬起有些被勒红的手腕轻轻向柏即晨挥了挥，“再见，柏即晨。” 再也不见。 第398章伍非齐和谢西恬三 一直到婚礼结束，柏即晨也都没有再来找过谢西恬。 他的所有发疯犯傻，都是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完成的。而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西恬真的会以这种方式来和他说再见——如果她真的下决心要说了，他再纠缠就真的只是徒劳。 在那么多个酒气冲天的夜晚里，柏即晨几乎都能够看见他和谢西恬在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里的画面。他的笑容只为她，她的体贴和小女人的一面，也从来都只有和他展现……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现在的这一步，不明白应该恨谁，应该怎么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柏蕊死了，谢西恬离开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婚礼结束，穆南烟早早就带着乔浅初先回去了，张子善和伍可君则更早，最后留下来的人只有已经站不稳的谢西恬和依然保持清醒的伍非齐。 伍非齐伸手将一直摇晃的谢西恬给扶住了，开口道：“头疼吗？” 谢西恬点头。 她喝得烂醉，但是酒品出奇地好，只是站着微微眯着眼睛，左右摇晃着想要找地方依靠，刚好伍非齐的手伸过来了，她顺势就靠近了他的胸膛。 伍非齐一愣，扶着谢西恬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鼻尖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相处了这么久，两人也由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隐隐默契，都说不上为什么，但是这样的东西确确实实已经存在了。 谢西恬抬手，碰到了什么，眯着眼睛低头一看，迷迷糊糊地看见了自己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抬起手来对着灯光，道：“这什么？”她的话语声仍然带着清醒的意味，如果不是伍非齐闻到了她冲天的酒气，会以为她还没有醉。 “戒指。”他道，笑容在灯光下，却比灯光还要亮了几分。 谢西恬的手指一收，恍然抬头，眼泪在瞬间充斥了整个眼眶，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下一秒就哽咽了。 伍非齐低头看她，谢西恬也抬头，透过满眼的泪光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 “对啊，戒指……”她开始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我结婚了……我真的结婚了。” 伍非齐莫名一阵心疼，他知道这时候她脑子里的画面不可能是自己，也清楚地明白她现在都在想什么。那个男人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的青春，也一定有关于婚礼和未来的诺言，只是都未能一一实现。 他抿唇，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 “有人给你做过戒指吗？”谢西恬抬头问道，声音还是极其理智。 “没有。”伍非齐轻声摇头，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谢西恬闭着眼睛没有拒绝，似乎清醒了一些，但是越是清醒，回忆也就于是清晰。 “我有啊。”她小声道，像个小女孩。 今夜她化了比平常更浓些的妆，也更加精致，只是这样的妆容还是掩盖不了她褪去所有防备和抵抗的表情…… “谁给你做的？”伍非齐也是轻声。 两人私语一般，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里低声交谈。 谢西恬的唇角开始下弯，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是她忍了很久，又将压抑的嘴角重新上扬，最终嘴里吐出了那个她一直抗拒着不想要说出来的名字，混杂着酒精却格外发人深省：“……柏即晨啊。”这个名字，她到现在为止对爱情的所有理解，都来自于这个名字。 伍非齐没有再回答，而是细心地伸出手将她环住了，不让她从座位上滑落下去。 谢西恬闭着眼睛躺在伍非齐的怀里，开始絮絮叨叨：“他从来没有说过娶我，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说身边的人如果不是我，那么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一样……他说过很多情话，只是对我……他骗了我两次，两次都是刻骨铭心……但是最后他让我记住最深刻的居然不是他的谎言被揭穿的那一瞬间，也不是他对我期许未来的那些话，这些我统统都有些模糊了。可能我是醉了，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我现在只记得……” 她微微一个停顿。 空气里只有伍非齐和她粗重的呼吸声，两人都有些醉意，醉后的呼吸最是绵长和深沉，仿佛随时都要睡去。 “我只是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笑得比现在要好看些。”谢西恬笑了起来。 那时候的他们还都没有经过权力的浸染，也都还没有在商场的挣扎里忘掉初心。其实说到底，他们两个发展到现在，并不是某一方的过错，而是两个人共同造成的结果——谁都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还一如初心。 伍非齐沉默了很久，开口道：“你有信心忘记吗？” “没有。”谢西恬猛地摇头，笑了笑：“真的没有。我这么久了都没有办法忘记，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忘记了。只是我可以做到不在乎，我觉得我可以，特别是……”她抬眼看了伍非齐一眼。 很神奇的感觉。 伍非齐不是柏即晨，她很清楚地知道。柏即晨最大的特点是自私，最大的优点是在很多时候将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爱就是没有办法回头，她拒绝不了一个自私的男人对她毫无保留地爱恨，就算知道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受伤，也一定要在过程轰轰烈烈地燃烧一把——她本不是这样冒险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过着过着，就成了这样了。 直到伍非齐出现。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是第一次开始了解对方，伍非齐就好像很久以来一直生活在她的身边一样，似乎很多东西都不用多说，他可以替她分担。她的麻烦从来不断，她的睡眠从来不好，她的骄傲和自尊也从来不会轻易地在人前放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伍非齐，好像这些问题都在一瞬间不再成为问题。 她居然有一天能将肩上的东西交给一个男人，并且毫无保留，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伍非齐笑了起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低声道：“我们走吧。”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么多年走走停停，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能让他长久留下。现在有了，他不会放手也不会妥协，十年二十年都好，他等着便是。 谢西恬缓了缓，点了点头，跟着伍非齐站了起来，往车边走去，进了车里。 瞬间阻隔了外面所有的凉意。 伍非齐的车速很快，带着冒险和保证安全的底线，时不时地转头看一下已经快要睡着了的谢西恬，伸手将她靠向窗户的头给轻轻移动了过来，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 谢西恬感觉到了，她的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习惯了常年保持清醒的状态，所以随身都有带着解酒药，防止那些躲不过的应酬，今天也是一样，在喝酒之前就已经吃了药了，现在已经处于半清醒的状态，知道伍非齐刚才做了什么动作。 她没有反抗，靠着伍非齐的肩头，看着前方。 车子在房子门口停下了，伍非齐将谢西恬扶着进了大厅。 谢西恬脚一软，还不等他开灯，就已经伸手勾上了伍非齐的脖子，拉近。 两人都气息都瞬间不平稳了。 要么，她今晚就要给他，要么这件事可能要等很久她才会有勇气去做了——既然已经结婚，她就不可能玩什么分房睡的那一套，趁着醉意，对方是伍非齐也不是那么令她为难的事情。 “西恬。”伍非齐突然开口，制止了两人的接触，虽然距离只差几厘米。 他的理智尚在，但是他不保证这一刻吻上了谢西恬的唇之后，他还能够拥有理智这么奢侈的东西。 “嗯。”谢西恬睁眼，眼神已经清明。 他知道她的酒意已经散去，一愣，突然欣喜。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的——这个认知已经足够让他开心。 “不要今天。”他轻笑着将她搂了搂，往房间里带，准备安置她睡觉。 谢西恬没有动作，站在原地：“为什么？” 伍非齐低眼看她——他不确定她是否准备好了，也不想在她心里还有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去占有她，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 “我等得起。”伍非齐轻松道，没有任何勉强的成分。 谢西恬愣住了，随后轻轻一笑：“我没有醉，你是伍非齐。” 一句话就足够了——你是伍非齐。 我没有将你当成任何一个人，你不是谁的替代品，身上也没有谁的影子，你是伍非齐，我没醉，你清醒。 伍非齐的手指紧了紧，低头，目光闪烁：“你确定吗？” “如果是你，我可以。”谢西恬道。 订婚到现在，他几乎成了她的依靠。这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接手皇朝、不计回报，像一本百科全书，她能够在他那里找到自己所有想要得到的答案。她不可否认自己已经有了感情，只是这感情是不是爱情，她还不知道。 但是如果今天是他，她可以。 伍非齐手指没有松开，笑容在唇角蔓延开来，目光在她的唇上滞留两秒，吻了下去。 夜色正浓。 第399章伍非齐和谢西恬四 第二天。 因为谢西恬喜欢光亮的地方，所有家里用的所有的窗帘都是透光的，几乎在太阳照上窗帘的那一刻，她就缓缓动了动，醒了过来。 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来了，同时也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情绪也跟着一起来了，这样的情绪让她不解甚至……是有淡淡的恐慌的。 动了动身体，她坐了起来。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睡衣，转眼一看扔在一边的贴身衣物，谢西恬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伍非齐在谢西恬动了的下一秒也醒了，转头看了过来，却完全不像是刚刚清醒的样子，眼神清明，直视谢西恬，眼里还有些笑意。 谢西恬有些尴尬，史无前例地咬了咬唇，不知道用什么来作为开场白。 伍非齐伸手将她的鬓发理了理，开口道：“洗漱一下，我们去吃早饭。” 谢西恬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嗯。”她起身，被子掀开，床单上的红色将两人的眼睛都是一刺。 伍非齐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 谢西恬知道他想问什么，转身看着伍非齐，又看了看床单，耳根处有一抹淡淡的红色——她尽量在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也知道伍非齐应该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总之……大概是让他意外了吧。奇怪的是自己在他的面前居然会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情绪，而她努力想要控制也很难以控制得了。 伍非齐的表情微微一动，抬眼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交错间，他突然笑了起来。 晨光照在他的侧眼上，一直半眯着显得漫不经心的表情，真真切切地在这一秒认真起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真的从来没有。一是因为他不在乎，在他看来，谢西恬和柏即晨之间有很多精神上的东西更能成为他和西恬之间的阻碍，至于肉体，则是放在精神之后的。 “我得老实说，我很开心。”伍非齐的笑容几乎是掩饰不了的。 谢西恬一愣，视线顺着他的唇角一直移动到了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 伍非齐的手指紧了紧，笑容几乎隐藏不住，开口淡淡道：“开心不是为别的，是因为……”他一顿，笑容收了收。 谢西恬重新抬眼看向他。 “是因为你和他有了那么多的第一次。说不失落和担心肯定假的——你的第一次爱情，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牵手，第一个吻，第一个关于暧昧和其他种种情愫的眼神……大概全都是给他。我曾经觉得可能我做再多东西，这些都是他已经和你演习过的了，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以给你，除了细水长流和不离不弃，除了这个，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伍非齐重新压抑不住的唇角再一次扬了起来，“所以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能拥有你的特别的第一次。” 说不动容一定是假的。谢西恬看着他的眼神，每一个毛孔都在这一个瞬间张开了，咬牙不知道给出怎样的回答，很多画面也在一瞬间都浮出。 伍非齐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不是一个喜欢说情话的人，也不爱说谎，不爱圆滑，但是就是这样的特质让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特别真实。他不说爱，也不说承诺，唯一一次的承诺，也就是给她套上戒指那一刻的动作而已。 所以很多时候，她自己也会单方面地把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当作是夫妻之间要开始交往的正常程序，很少回去深思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而今天他说出的这番话，谢西恬从来没有想过。她甚至不知道伍非齐会花心思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别说这么在意她的过去和未来了。 伍非齐说完，手就放开了。 他知道以谢西恬的性格，一时半会地做出回应应该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没有打算得到任何回应——这番话突然说出来，不吓到她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奢望她回应。 给她时间慢慢消化吧，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去理解对方。 “去吧。”他松开的手转为轻轻一推。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谢西恬反手攥住了。 谢西恬的表情还处在有些迷茫的状态，但是除了迷茫之外，就只剩下坚定了。 她不是一味接受不回应的人，从来都不是——也许是商场拼搏的习惯，做事果断和下意识的反应已经是她这几年练出来的东西了。 手攥住伍非齐，虽然有些颤，但是十分坚定。 伍非齐诧异抬头。 谢西恬站着，他坐着，她低头看向他视线蔓延过来的方向，手指微微一紧，将他握了握，随即松开，转身进了卧室。 头一次，她在做完一个肢体动作之后会觉得略微的窘迫——站在浴室门口，关门的一刹那还是抬头看向了坐在床上但是视线的方向仍然看着这边的伍非齐。 他的唇角已经勾了起来，眼里有什么情绪在闪动着，一闪即逝，难以捕捉。 浴室的门关上了，伍非齐的唇角还没有还原，他伸手看着自己刚才被谢西恬握过的地方，又是一笑。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接了起来，笑意未褪。 “喂。”他开口。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伍可君有气无力的声音。 “怎么了？”他心情特别好，对伍可君的态度也十分和善。 “哥，昨天晚上狂打你电话都没人接，你挖矿去了？”伍可君道。 “没有。”伍非齐站了起来，伸手拿起衣物。 “你今天心情很好？”伍可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平常伍非齐也不是什么模范哥哥，常常是半天找不到人影，没过几天就从国外打个越洋电话回来问好的人。怎么今天语调格外温柔？ “嗯。”伍非齐从鼻腔里回答了一声。 “昨天和大嫂……” “说正事。”伍非齐道。 伍可君笑眯眯地开口起哄：“哦……哦——” 伍非齐不回答，任她去。 玩了一会儿之后，伍可君才叹了口气：“难怪昨天晚上都没有人接电话。哎，你说你都修成正果了，我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啊？” “等等吧，总会的。”伍非齐开口道。 “我可不像你走过那么多路读了那么多书，我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优点能让他看见……算了不说这个，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你不接电话，客户急死了，都找到我头上来了，就是上次你有拜托我去和他们签个合同的那个客户。” “度假村的。”伍非齐立刻想了起来，开口道：“怎么了？” “他们说项目启动的时间要和你商量一下，很急的样子，你给他们回个电话吧，别来烦我了，我还得给人家赔笑脸啊。” “好了知道了。”伍非齐笑了起来：“谢谢。” 伍可君啧啧出声：“这心情好就是不一样……哎哥，大嫂什么时候对你多笑两声了，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到时候我就趁机和你提要求，估计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了。” 伍非齐笑而不语。 “好了好了，挂了挂了。”伍可君道，兴致缺缺——她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秀恩爱。 电话那边的嘟声一响起，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度假村的合同已经敲定了吗？”谢西恬走了出来，已经梳好了头发化好了妆，有些诧异。 度假村的合同是她谈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的，原因太简单，那个公司派来谈合同的人太狡猾，公司也太抠，对细节要求极其完美，一度让谢西恬中途冷脸，谈不下去，但是度假村的方案最好的就是和这家公司合作，所以她也不想放弃最后一丝机会，尽量能满足对方的都满足。 只是对方一再狮子大开口，合同才一拖再拖。她记得这个合同卡了有一阵子了，交到伍非齐的手上不过一星期。 “已经敲定了，就按皇朝原定的计划来，他们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伍非齐道。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谢西恬一顿，转头确认了一遍。 伍非齐点了点头，也将衣服都换好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饶是谢西恬也有些不可思议了。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缓冲，因为伍非齐半接手了皇朝之后，处理问题的手法都一个比一个奇特，公司也正在适应，她也正在适应。 她知道只要事情交给伍非齐就一定能够解决，只是不知道可以这么快解决…… 伍非齐一笑，开口道：“约出来吃了个饭，谈了谈利弊，他们也很明事理——对了，公司的管理体制稍稍需要改革，方案我已经写好了，就按豪润的那一套来，改了细节的地方，更适合皇朝，你有空就看看，没有问题就可以实施了。” “豪润……”她听说过豪润有一套独特的管理机制，但是这种商业之间的都明白的机密，他怎么会这么随意就说出来？ “非齐，豪润的方案可以不用交出来，皇朝已经运行了这么多年，按照本来的样子继续下去也没有关系……”谢西恬犹豫着开口。 “今后还有豪润和皇朝一说吗？”伍非齐笑了笑。 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利益。 谢西恬心里一动，抿唇沉默，半晌，松了口气笑了出来：“好……按你说的做。” 第400章伍非齐和谢西恬五 半年后，伍非齐正式接手了皇朝。 谢西恬在董事会会议上宣布了这个决定，她本来做好了应付那些老家伙们的准备，可谁知道结果却出乎意外的顺利。会议一结束，同样是在那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伍非齐两个人。 默了默，谢西恬偏头问他：“你有没有后悔过？”这段时间，她看着伍非齐熬夜加班，为了皇朝的事忙上忙下，经常出差。就连豪润集团，他可能都没这么花费心思吧。 两人的座位是挨着的，谢西恬的右手放松地搁在会议桌上。 伍非齐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反问她一句：“你有后悔过吗？”他见她不说话，又继续开了口：“我知道你放不下皇朝，也舍不得把它随便交到一个外人的手里。但谢西恬，你只是一个女人，和别的女人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没有超能力也预不见未来，你只需要相信我。我有能力为你抗下这一切。” 谢西恬被伍非齐手上的温度一烫。她低头，默默地看着伍非齐的那只手，过了一会儿，主动抬起左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我就是相信，才会选择你。”她也一笑。 她看人的眼光一向都不怎么准。不该喜欢的，深爱；众人看好的，她没感觉。后来，她试着以自己的一生为赌注，来打一个赌……也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或许适合才是最重要的。 “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蜜月计划？”伍非齐突然问道。 “伍非齐……” “非齐。”他纠正她的话，“叫我非齐。”结婚以来，他已经纠正过谢西恬很多次了，但她依旧有些不适应。 谢西恬心神一荡，默了默，却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你刚正式接手皇朝，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们的事不用那么--” “我已经安排好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伍非齐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黯然，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复成之前微笑着的样子，“你不期待吗？” 不期待么？谢西恬问自己。其实是有些期待的……想要看伍非齐会带她去什么地方，看何处别样的风景。她没有告诉伍非齐她喜欢什么地方，但她知道这个男人肯定会为了她去刻意打听。 “期待。”她轻轻回答。 伍非齐嘴角一弯，顺势拉着她站起来，“你再给我一周的时间，等我把皇朝的事情安排妥当。我保证，这一定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蜜月旅行。”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伍非齐难得没有加班，与谢西恬一起准备回家。 谢西恬现在已经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了，现在在皇朝也只是挂了一个虚职。公司的高层都知道，以前的那位女强人谢总，现在已经退居幕后，给伍非齐做起了全职太太。 两人开车去了趟超市，买好菜回家。 谢西恬的手艺和唐一心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但她今天高兴，说是要给伍非齐做一次晚饭。 伍非齐拎着袋子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在谢西恬的眼神示意下，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了她，转而接起了电话，“喂。” “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是伍可君打来的。语调上扬，伍非齐听出了她现在心情很不错。笑了笑回答道：“在家里，你嫂子今晚准备下厨。” “那我要来蹭饭！”伍可君难得撒娇道：“我还没试过嫂子的手艺呢。” “不准。”伍非齐几乎是立刻回话，“等我自己先试吃完了后你再来吧。”说罢，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进卧室换了家居服出来，他朝着厨房走去。刚走到厨房门口，他一眼就看到谢西恬正有模有样地在切菜。他脚步一顿，怔愣出神。 谢西恬有一缕头发散在了脸颊边，她想把它拨在耳后去，但手刚碰了土豆，几次想弄，都忍住了。 伍非齐刻意放轻了脚步声，朝她走了过去。 还没等他靠近，谢西恬却像是看见了他似的，立刻回了头来看他。 他忍不住一笑，却不说刚才为什么故意不弄出声响来。只站在她面前，在她微讶的眼神中，替她把那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好了。”他说。 谢西恬回过神来，点点头。左手拿着一个还未切好的土豆，右手拿着刀，继续刚才切菜的动作。 “两菜一汤够吧？”谢西恬盯着面前的砧板，脸有点烧。 伍非齐瞅着已经切好并泡在水里的土豆条认真点头，“够了。”他咳了一下，说：“不如我来给你打下手，我负责切菜，你负责炒，怎么样？” 谢西恬答应了，把手里的刀顺势放在砧板上，然后套了围裙准备炒菜。 两人结婚了这么久，伍非齐处处都迁就着她。其实他家里已经催过很多次了，说是让他和谢西恬要个孩子。伍非齐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提议。他……和西恬的孩子。想想，都令人心动。 他一边切着土豆丝，想了想，开口道：“碳宝满月的时候，穆南烟打算让大家在一起聚聚。孩子的话……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谢西恬沉默，半晌才道：“你呢？” 谢西恬是孤儿，这点伍非齐早就知道。他也怕她一直都抵触孩子的问题，以及她还没做好准备。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笑了，“我的答案你是知道的。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无论男女。 这时，锅里的油热了。谢西恬转过脸，开始手忙脚乱地炒菜。 伍非齐以为她又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嘴角的笑容一僵，拿着帕子缓缓擦着自己的手。 手背上的皮肤被溅起来的油烫了一下，谢西恬皱了皱眉，也没管手的事，努力回忆着刚刚查过的菜谱，往锅里放调料。 不多时，一盘勉强看得过去的酸辣土豆条炒好了。 谢西恬关了火，把菜装了盘。端着菜转身的时候，她才发现伍非齐还站在厨房里。她以为他早已经出去了。定神一看，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是什么时候多了盒药膏。 “手没事。”她抬起手背给伍非齐看，其实根本不严重，刚被烫到的时候是有一点疼，但白皙的皮肤上只是留下几个红点而已。 伍非齐拿着东西往前走了两步，放缓了语气道：“药膏都拿来了，就用用吧。”说着，他接过谢西恬手里的盘子，放在了一旁的流理台上。然后抬起她的腕子，皱眉看着她被烫伤的地方。 “真的不疼。”谢西恬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 伍非齐“嗯”了一声，但还是涂了一点药膏在她的皮肤上，然后用拇指慢慢给她涂抹。 或许是灯光太柔和，也或许是伍非齐此刻的眼神异常认真。谢西恬的耳边猛地又响起刚才他说的话，他说孩子。她知道只要她不松口，他就绝不会强迫她。但…… “我们要个孩子吧。”她终于还是说出口了。这句话说完时，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她悄悄松了口气。 伍非齐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的喉咙又干又涩，抬起眼来看着谢西恬，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什么？”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回答。 谢西恬回应着伍非齐的眼神，一字一句认真地开口说：“非齐，我们要个孩子吧。” 话音刚落，伍非齐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说话时，声音听着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这是从和你结婚以来……我听到过的最美好的话。” 手背上冰冰凉凉的，刚才被烫伤的灼烧感渐渐淡了下去。谢西恬看了一眼手背上被涂好的药膏，缓缓一笑，随即也抱住了伍非齐，“趁你高兴，不如先透露透露度蜜月的时候你要带我去哪里。” 听到这话，伍非齐下意识地刚手臂收紧，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在决定带你去这个地方之前，我还在想到底应不应该带你过去。但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已经释然了。” 他难得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谢西恬一愣，抬头道：“什么意思？” “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伍非齐笑了笑，心里是忐忑的，“你介意我……找到你的家人吗？” 家人？ 十分陌生的词。 在五岁前，她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童年的。孤儿院里的孩子太多了，虽然每个月都有家庭有这个意愿来领养孩子，但因为名额有限，所以孤儿院的孩子们便在暗地里互相叫着劲。卖萌撒娇，努力扮演好孩子。为的就是能在大人面前讨好他们，博得他们的喜欢，然后带自己回家。 她不记得是怎么被丢弃的，也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丝毫信息。在五岁生日那天，她被谢雅棠领回了家。谢雅棠能力有限，但能给予一个孩子想要得到的所有母爱。 她还记得，那天下午，她被谢雅棠拉着小手，一步步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孤儿院。 她听见谢雅棠轻轻笑着说：“我姓谢，以后你也跟我姓吧。我想让你这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西恬西恬，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说完顿住脚步低头看着她。 她仰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站在街边的女人，阳光好刺眼，但也好温暖。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漂亮的笑容。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点头了。 第401章伍非齐和谢西恬六 这么一过就是多年，这么多年里，她也真正地将谢雅棠当做了自己的家人，无关血缘，因为那是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手来，对自己微笑的人。 她受到过这个世界上最为侮辱性的辱骂，也被嘲笑过没爹没娘，在她刚刚开始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和别人相比缺少了什么，也就更加渴望。所以也格外珍惜。 之后到穆家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十分快乐的。她记得穆南烟曾经有问过她，为什么要接受穆严松对自己命运的安排，她笑着没有回答。 很多时候南烟的决断出发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是一个从身体到灵魂都必须自由的人，而在她看来，有很多比自由更加重要的东西，所以为了那些东西，让她牺牲一下自由，牺牲一下早期的懵懂和一点点无所谓的童年欢愉，她是无所谓的。所以她愿意娶接受皇朝，愿意在没有人去抗下这一个担子、接下这一个烫手山芋的时候去抗、去接，因为这个家本身给予她的就是最大的欢愉。 她道今天，都感谢穆严松和谢雅棠给予她的一切 ，到今天，也都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接手了皇朝而感到一丝丝的后悔，从来没有。 “想什么？”伍非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谢西恬一愣，从回忆里将自己拉了回来，看了伍非齐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你刚才说家人？什么家人？”她以为伍非齐是爱和她玩笑。因为家人这种东西，对于她而言就是谢雅棠、穆严松和穆南烟，没有别人。 “就是家人。”伍非齐在看见谢西恬的笑容之后也轻松了不少，伸手轻轻在她脸颊上动了动，谢西恬没有反抗也没有不舒服的反应，他便将手留在了她的颊边。 “家人……”谢西恬笑着：“嗯，他们怎么了？” “不是穆家，是你真正的家人。”伍非齐顿了顿道：“可能你会怪我擅作主张，但是我觉得或许你会想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活着……” 谢西恬的笑容渐渐凝结在了唇角，她看出伍非齐是认真的——这么说，他是真的找到了一个和她有真实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多年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只是她工作太忙，时常想起来，也就算了，满足于现在。穆家的每一个人虽然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份感情却是任何血缘都不可以比拟的，所以她没有认真想过要去寻找。加上时间上的间隔和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太少，所以找到也是十分困难的，她认为并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花时间。 只是……他居然真的去找了？还找到了？那么……他又是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找到的？ 谢西恬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道：“……是谁？” “你母亲的姐姐。”伍非齐开口道。 这些备份关系谢西恬向来不是很清楚，但是按照谢雅棠好沈青蓝来推算，似乎是……叫做姨母？ “你是怎么找到的？她们过得怎么样？”谢西恬的话里虽然多是冷静的部分，但是其中深藏起来的感动也只有她自己能够知道了。 伍非齐找人的时间肯定不少，花费的精力也一定是多的，这些日子他还在忙着那个合同谈判的事情，还有皇朝改革的方案……她几乎都怀疑伍非齐是不是有什么分身术了。 伍非齐笑道：“花了点时间就找到了。以前的孤儿院里有记录，因为你的名字什么的都换过了，所以只能按照以前的名字去找，留下的信息不多，好在最后是找到了。他们过得都挺好的，这些年一直以为你们一家人都在车祸里离世了，所以也从来没有动过找你的心思，只是年年祭拜，都是自己立的空坟……” 伍非齐讲着，谢西恬听着，思绪又被一点点地拉离了。 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她突然知道了世界上有另外的一群人，年年都在祭拜着她死去的亲人，而这些人，她甚至也可以称为亲人…… “我们去看看吧？”伍非齐开口，结束了自己的描述。 他看向谢西恬的眼神是十分不确定的，他不知道谢西恬是否会在心里怪罪他多此一举，但是他明白谢西恬的渴望。她一直都缺少爱，从她和穆严松的相处便能够看出来，穆严松的爱太过于沉重和严肃，不管对谁都是一样，所以才造就了谢西恬性格里严肃的那一部分。 而谢雅棠，这么多年来似乎都在为整个家庭的和谐作斗争，能给谢西恬的爱虽然很明显，但是在谢西恬的心里，应该终究还是有一些缺憾的。 他知道她的脆弱，知道她所有伪装的坚强，也知道她的渴望和希冀……所以他在发现自己慢慢被她吸引了之后，就想着能为她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无非是给她想要的。 “现在？”谢西恬愣了愣，开口问道。 “嗯，现在。”见她没有太过抵触，伍非齐放松了些。 谢西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好。” 说出发便是出发了。 伍非齐事先也没有联系好谢西恬的姨母，只是因为打听到了她姨母现在开了一家衣服店，所以每天都有看店的固定时间，只要在那个时间去店里就一定能见到人，所以他也不急着联系，直接开车将谢西恬带了过去。 路上，谢西恬一直眉头微蹙着没有说话，伍非齐时不时地转头看看她，都只能透过她的侧脸看见她紧抿的唇角。 谢西恬的手上一热，又一凉——她转头看着自己的手。 要不是刚才的感觉那么强烈，她都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手上还残留着的温热在提醒着她，刚才伍非齐确确实实是在手上空闲的时候，伸出手来抓了她一下。 她突然安心了很多。 怎么可能不紧张？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血脉相连，和谢雅棠的感情更像是姐妹，和穆严松的感情就更是深沉。从她被抱入孤儿院的那一天开始，周围的人就在告诉她，你是一个孤儿，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现在突然又有了，还在这么急促的时间里要去见面……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地答应了伍非齐，也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将那一丝欣喜表现得过于明显了，所以伍非齐才会理解为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他们吧？ 她抬眼看着伍非齐，伍非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专注着开车。 谢西恬一笑，抿唇，转头看向了窗外，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渐渐变暖和升温了。他的安慰她接收到了，她的愉悦他也接收到了……这就够了。 “到了。”伍非齐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并不是非常豪华的商业区。 “这边都是商店？”谢西恬开口问了一句。 “对，你姨母是教师，现在已经退休了，有退休工资，但是她自己觉得无聊，所以出来开了一家店，卖服装。”伍非齐边下车边给谢西恬解释着：“就是那家。” 谢西恬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看见了一家装饰十分温馨的小店。 她一愣。 从门牌到门口手写的打折信息都十分有生活的味道，直接逼进了她的眼球里。 她一时怯场，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谈过那么多紧要的合作，开过那么多事关生死的会议……”伍非齐转头看着她笑道：“是不是都没有现在刺激和不安？” 谢西恬抬眼，有些无奈——她承认伍非齐能够很轻易地将她看穿，也不打算掩饰，直接点了头。 伍非齐的笑容更大了，将手伸出，放在了谢西恬的手边。 谢西恬没有犹豫，伸手就将自己的手给放了进去，两人的手指交握一瞬，伍非齐带着她往衣服店的方向走着。 这边的店外都是水泥，倒不是破败，就是在写字楼里待久了，对于这样的小店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看着外面用红纸写的“全店清仓”，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神往店里看去，里面围坐了三五个女人，都坐在一个电视机前，边聊天边看着电视里的古装打斗，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谢西恬几乎不费力就找到了那个人群中和自己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一眼便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伍非齐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已经找到了，也就沉默不再多嘴。 过了一会儿，谢西恬突然动了动手指，示意伍非齐往回走。 伍非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谢西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看了看，没有发表意见，跟着她走到了车边，坐了进去。 “她们在笑啊。”谢西恬开口道，声音里似感叹，深远绵长。 伍非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了笑。 谢西恬望向了窗外，看了许久，开口道：“如果她的生活在没有我的时候过得这么舒服和自然，而我的生活在没有她们的时候也是开心快乐的，所以……没有必要去打破现在的局面了。” 伍非齐笑容扩大——他在意的不是她描述的别人的状态，而是她描述自己的。 “开心快乐”，这是她现在的状态，是吗？ 第402章伍非齐和谢西恬七 碳宝的三岁生日刚过不久，谢西恬发现自己怀孕了。 从答应伍非齐要一个孩子开始，她也就没刻意注意过避孕的事情。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就在她快要怀疑会不会是某一方身体的问题时，惊喜出现了。 她看着验孕棒上明显的两条杠，在怔愣之后，嘴角终究还是忍不住地上扬。 第一个念头便是打电话告诉伍非齐这件事——手刚摸到台子上的手机时，又收了回来。 伍非齐还没下班，她想亲眼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想要把这一刻永远珍藏在自己的心底。 愣神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谢西恬一怔，眼神在触到屏幕上跳闪着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 她接了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是穆南烟打来的，他似是没想到谢西恬这么快就接起电话，微微一顿，低沉的嗓音从手机听筒传进了她的耳朵。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谢西恬嘴角一勾，“这么巧，我也有个好消息打算告诉你们。” 电话这边的穆南烟一挑眼角，几乎是下一秒，心里就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性。谢西恬和伍非齐结婚三年多了，浅浅时不时地问他关于谢西恬和伍非齐的感情发展情况。她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幸福，也希望谢西恬能够走出与柏即晨的刻骨过往，敞开心扉接纳伍非齐这个优秀的男人。 想着，他一笑，开口道：“你先说。” 本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伍非齐，但穆南烟的这通电话打得实在太过凑巧。她忍不住想要和人分享此刻的心情。 默了三秒，谢西恬放缓了呼吸，轻声字字清晰道：“……我怀孕了。” 电话那边是比她刚才更久的沉默，过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样子，才传来穆南烟的一声低笑。他有些感慨：“某人终于等到了。” 谢西恬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某人”指的是谁。这三年多的相处，也让她更加了解伍非齐这个男人。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不可能不会动心。她承认，在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心里的第一感觉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雀跃。 她或许……是真的对伍非齐有些动心了。 “你的好消息是什么？”谢西恬缓了缓，然后问道。 “我和浅浅打算把我们皇朝的股份转一半到伍非齐的名下。” “……”谢西恬眉头一皱，“皇朝的股份在我们谁的手里都是一样的。你用不着这么做。” “谢西恬。”穆南烟难得这么严肃地叫她名字，声音一顿，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是我和浅浅想了很久后做下的决定。从你接手皇朝开始，再换成现在的伍非齐。我欠你一句谢谢。如果你不想收下的话，就当这些股份是作为我未来外甥出生的贺礼吧。” 谢西恬抚了抚额，无奈笑道：“那你的这份礼物未免太大手笔了吧。” “对你来说，值得。”穆南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接了话。 通话结束。 手机听筒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谢西恬知道穆南烟一向说一不二，他刚才已经告诉了她这个消息，那接下来她只能被动接受了。 当她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感到疲累，也有想过劝穆南烟回来接手皇朝。很多时候她忍不住想，他的能力这么出众，如果有他在的话，很多事肯定会比她处理的更好吧…… 渐渐的，她感觉到力不从心，觉得疲倦，觉得每天尔虞我诈互相算计的日子过得太让人难受。 直到她遇到了伍非齐。也是这个男人，彻底将她从这些无止境的商业圈套里拯救出来。 就在这时，客厅那边传来一阵很轻的关门声。 谢西恬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暗掉的手机屏幕，缓步走到了客厅。 伍非齐刚关好门，一手拿着公文包，弯腰正准备换鞋。 他听见了谢西恬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是她，微微一笑道：“客厅里没看见你人，我以为你在休息，所以没叫你。” 谢西恬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眼底有着很明显的笑意。 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伍非齐换好鞋，站立着不动了，“你有话要说？”谢西恬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他已经感觉到等着他的一定会是一个好消息。 谢西恬停在他的面前，微微倾身接过了他手里的公文包，嘴角的笑意更深，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你准备好了吗？” 伍非齐心中一动，接着点了点头。 谢西恬踮起了脚尖，将嘴巴贴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说完，她站直了身子，笑意盈盈地等着伍非齐反应。 她的声音轻柔，但那句简单的话却让他的鼓膜一震。他整个身体都被定在了那里，耳朵里只听得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说--她怀孕了……怀孕了……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怀孕了？！ “你已经确定了吗？”伍非齐的双手搭在谢西恬的肩上，因为太过激动，手指下意识收紧。 谢西恬在他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月经已经两个月没……”话还没说话，她就被伍非齐一把抱在了怀里。 “太好了西恬，他是我们孩子，我们有孩子了！”伍非齐的话就响在谢西恬的耳边，或许真的是太过兴奋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等彻底消化了这个消息后，伍非齐拉着谢西恬的手急冲冲的出了门，开车赶去医院做检查。 今天，注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沈碧和柏即晨下了飞机，坐上了出租车。 沈碧因为同庆的原因，来江城出差。收拾东西出发前，柏即晨得知她今天的目的地，说了一句要跟她一起过来。 江城。她本不愿再让柏即晨踏入这块土地。但沈碧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便拦不住他。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答应了他的要求。 车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江素将头转过来看着身旁的柏即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三天你有没有其他安排？如果没有的话，不如和我去见见合作方的人。来之前Cherry收集了对方的资料，说是负责这个项目的人脾气有些古怪。有你在的话，我也会安心一些。” 柏即晨的视线一直都投向了车窗外。直到听见沈碧把话说完，才将目光一转，对上了她。他刚才似乎正在发呆，略微一怔，才回答了一个字：“好。” 沈碧点头，嘴角又重新漾起了笑容。 车子在经过一家医院的时候，柏即晨让司机把车靠在路边停下。 沈碧不明所以，皱着眉跟着他下车，“你身体不舒服吗？”她担忧地上下瞟了柏即晨一眼，拿出钱包来付了车钱。 柏即晨的眼睛却看向了远处，步子一滞。 沈碧拖着小行李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医院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矿石白的宝马车。视线一移，眼神在触到那车子的车牌号时，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了。 谢西恬——这车子是她的。 也只是一瞬，她便回过神来。她重新勾起笑容转身，动了动嘴唇，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柏即晨几乎毫不犹豫地抬腿踏上了进医院门的台阶。 他眸色微沉，令她看不清里面隐藏着的情绪。 她心头一跳，只得拖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走进医院。 柏即晨找到护士台，问了一个正在值班的小护士，“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谢西恬的病人刚进医院登记？” 小护士本来正在整理资料，一听见这好听的男声，下意识抬眼，正好撞进了柏即晨深沉的眸里。小护士脸一红，低头掩饰着害羞，小声道：“您稍等，我帮您查查。”说着，她的手指在鼠标上滑动了几下，随即道：“呀，今天下午是有一位叫谢西恬的女士来挂号……” 柏即晨听了，打断她的话道：“她出什么事了？请问是哪个科室？” “唔……”小护士再次瞟了一眼电脑显示屏，跟着念出了上面的三个小字，“妇产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她应该在妇产科做检查吧。”她瞧着这位先生也不像是坏人，而且好像和这个谢西恬也认识，所以多嘴便回了一句。 柏即晨微微皱眉，在心里算了下时间。三年多了……原来她都结婚这么久了。 沈碧在一旁看着，心下一沉。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扯了扯柏即晨的衣袖，脸上的笑这下看着，很是勉强。她说：“即晨，我们走吧。”再次回来虽然已物非人非，但她不能保证谢西恬的心是不是比柏即晨的还要坚定。万一……不，她不能让这个万一发生。 柏即晨顿了顿，点了一下头。 沈碧轻轻地舒出口气，那只扯着柏即晨袖子的手顺势往下，牵住了他。两人一同转身，不经意间瞟见了正从走廊深处走过来的两人。 伍非齐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而谢西恬也是勾着唇角回望不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只是……让旁观的人徒增尴尬而已。 柏即晨眯起了眼睛，沈碧瞬间握紧了他的手。 沈碧苦笑——还真是什么都让她赶上了。 第403章伍非齐和谢西恬八 伍非齐揽着谢西恬的腰，渐渐走近了。两人在说着什么话，脸上都挂着柔和的笑容。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光线由暗到明，她才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 谢西恬的眼神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地突然撞上了柏即晨的视线。 四个人的心里都是一震。 谢西恬先停下脚步，手指一捏，无声地同柏即晨对峙。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苏城和沈碧在一起的吗？ 谢西恬的眼神一动，先转开了脸。果然，不意外地看见了柏即晨身边站着的沈碧。接收到沈碧看向她时的警惕目光，她忍不住笑了。 “走吧。”她微微偏头对伍非齐说了一句，随即主动挽上了他的手臂，往前走去。 两个人就这么表情淡淡地从柏即晨的身边经过，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无。 听着鞋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步两步三步……柏即晨身形微动，但立刻就被沈碧拉住了。 “即晨。”她叫他，眼神有些受伤，“你想去哪儿？” 对啊，他想去哪儿。他现在能去哪儿？那个女人已经不属于他了。即便他现在追出去了，他还能做什么？ 他想着，已经抬起的脚又生生收了回来，脸上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们也走吧。”沈碧轻叹了口气，站在护士台面前，闷声说道。 柏即晨似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眼神一暗，随即点了点头。 等他们二人也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时，小护士这才抬起头好奇地往他们的背影瞧了几眼。她摇摇头，想起刚才他们几人之间沉闷的气氛，莫名地让她觉得压抑。 等到柏即晨和沈碧走出医院时，街边已经没有了那辆矿石白的宝马车。 沈碧知道柏即晨这是又被勾起了心思，心里有些生气，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她轻抿着唇，松开了柏即晨的手，拉着行李箱沉默地走在前面。 她往前走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柏即晨跟上来，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柏即晨走得越来越慢，最后，他停了下来。 沈碧咬着唇折返过去，走到他面前，微抬下巴问他：“你后悔了？” 要是放在以前，柏即晨会很自信地摇头，说怎么可能。他一直都相信除非是他先放手，否则谢西恬绝不会背叛他。他以为她会永远地站在原地等他，即便是她结了婚，但她的心也始终都放在他的身上。 可是刚才，当他与她眼神对视时，他似乎发现自己已经对谢西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了。 这个事实……令他感到失落。 “我后悔了。”他开口，第一次低了头。沉默了一瞬，他继续说道：“这辈子我视若珍宝的东西，被我亲手毁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终于开始明白穆南烟当初和他说的那一番话，也知道穆南烟为什么始终都没有动过他，就算他帮了柏蕊很多，也没有劝阻柏蕊回到江城——原来……这是他自己亲手给自己设下的结局，只是当时并不知道而已。 沈碧定定地看着他，鼻尖一酸。 “我就不该答应让你和我一起来江城！”她嘴唇颤抖，撒气似的将行李箱往地上一摔，“本来我们两个在苏城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想要回来？！谢西恬已经结婚了，你还是忘不了她吗？你和我在一起四年了！难道我还是没有融化你这颗铁打的心！” 话说完，沈碧转了身。 她闭了闭眼，往前迈了两步，又犹豫地微一停顿。周围都静悄悄的，身后也没有传来脚步声。 她有些失望地捏紧了拳头，咬了咬牙，本想憋住眼泪，但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湿润了眼眶。 气氛顿时变僵。 沈碧知道她这辈子算是栽在柏即晨的身上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却还是硬不起脾气来。撒了一顿泼，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平静下来后，主动找他和好。 她胡乱抹了两下眼眶，深吸一口气，转身，却一下子就撞上了柏即晨的胸膛。 柏即晨不知是何时走到她身后，手上拖着她的行李箱。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酒店休息。” 他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沈碧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碧嘴角一牵，“嗯”了一声，伸出手想要去接过她的行李箱，却被柏即晨捏住了她的手指。他把行李箱换了一只手拉着，另一只手转而牵着沈碧，说：“走吧。” 就如她所说，她陪了他四年。他已经辜负了谢西恬，便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这辈子他心里的位置只会留给一个女人，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如果沈碧想要的爱情是这些的话，那么除了他的真心，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另一边，谢西恬的车内。 谢西恬坐在副驾驶座上，想着刚才的偶遇，不由得怔了一下。 三年多了，距离上次她和柏即晨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多。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在她发现怀孕的这天，让她与柏即晨再次相见。 刚与伍非齐结婚的那段时间，她想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如果有一天在大街上碰见了柏即晨，她还会有什么反应。她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所以其实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无论她的心里还爱不爱他，她肯定也会骄傲地从他身边走过，任由自己的心疼如刀绞。 但今天，她发现这个在自己的脑中一直在害怕发生的一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样让她尴尬和无言。 或许因为……身边已经有了他的陪伴？ 谢西恬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伍非齐。 前面是红灯，伍非齐踩了刹车。等待的间隙，他偏头问了一句谢西恬：“冷吗？” 谢西恬收回目光，投向半降的车窗，一笑，将车玻璃升了上去。 “孩子都两个月大了。”谢西恬摸了一下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嘴角带笑，“明天我去阿初那里带一些育婴书回来看。她有经验，也省去了我去淘书的力气。”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未来有很长的时间让她去做准备。 伍非齐本来还有些担心谢西恬的反应，但见她同他一样都是期待，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 伍非齐还要熬夜批一些文件，进书房之前，他特意给谢西恬热了一杯牛奶，交待她一定要记得喝掉。 谢西恬本想等伍非齐一起睡，但可能是孕期的反应，她最近经常感觉到累，洗漱完了后便自己一个人先睡了。 第二天，谢西恬刚醒过来，将手机开机看了眼时间，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微一疑惑，但还是滑动了接听键。 手机那边先是一阵沉默，就在谢西恬觉得是对方打错电话，正要挂断时，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西恬，是我。” 柏即晨。 他似是知道谢西恬正在想什么，再次开了口说道：“我的号码你已经拉黑了，所以重新买了一张卡打给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最后见一次面好吗？” 柏即晨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就像是……真的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再无可能，来与她告别。 半晌，谢西恬吐出两个字，“地点。” “老地方。”柏即晨道。 谢西恬挂断了电话。 伍非齐这个时候已经去皇朝上班了。谢西恬吃了一点他特意给她留的早餐。她本来是一个生活作息很规律的人，但自从闲下来后，做事也变得越来越随性了。 收拾好后，她自己开车来到了那家咖啡厅。 老板娘没变，见到她时，还是一脸笑容地同她打招呼。只不过，这次她已不再提起“柏即晨”这三个字，只笑着问道：“还是要榛果玛奇朵吗？” 谢西恬一笑，“是。”或许只这一样，不会改变。 和老板娘打完招呼，她不再固执地走向那个为她专门留的位置。她随便找了一个空着的卡座，坐下了。 咖啡很快就被端上来。谢西恬拿起瓷勺慢慢搅着，却没打算喝。 过了十分钟左右，身侧的过道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看，眼睛盯着对面的沙发，直到柏即晨出现在她的眼前。 谢西恬将面前的咖啡推给了柏即晨，看了他一眼，说：“你一直都没有试过榛果玛奇朵的味道，这次不如试一下。我已经按照你的习惯加好糖了。” 柏即晨放在腿上的右手捏成拳，手指微微泛白。他笑不出来，索性便不笑，“谢谢。”他伸出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眉头轻皱，像是有些不习惯这咖啡的味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谢西恬问。 柏即晨先是没回答，指了指她的面前，说：“你不点些东西吗？” 谢西恬一愣，随即摇头微笑，“不用了，我现在不能喝咖啡。”瞥见柏即晨不解的眼神，她只得又加了一句：“我怀孕了。” 柏即晨沉默了。 其实他们二人很少有这么心平气和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柏即晨一次次地伤害她，算计她的真心。走到现在，突然发现，初见最难忘。 “我没有打算结婚，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他突然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谢西恬皱起了眉头，心里立刻便明白了他这是为了什么，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谢西恬拿起手机一看，是条短信——我在外面等你。非齐。 柏即晨没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谈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见谢西恬一面，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这样而已。 谢西恬先站了起来。 她开口，笑了笑：“不要因为我而让你自己不幸福。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向前看吧。”说完，她拿起手提包，往咖啡厅的门口走去。 柏即晨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谢西恬的背影，就如他第一次回江城那般。从她走出咖啡厅，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一直愿意等待她的男人。她笑着朝他走过去，主动靠近他的怀抱，笑靥如花。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早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向前看——他的前方一直都是她，现在也只能往身边看了。 谢西恬出了咖啡厅，脚步走向了伍非齐，没有间断，没有回头。 他笑着迎接。 第404章苏季青和唐一心一 唐一心的步子没有停，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回过头，拦下了车，往别墅的方向去了。 肚子大得已经有些影响她的走路速度，但是她一边加快步子，一边稳定自己的情绪。 “行了行了唐一心，别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苏季青肯定会平安的。”唐一心低声把自己的肚子拍了拍，“小子，你也别给我闹腾，我们去把你老爹抓回来，你再踢我就打你了啊——我真打了啊。” 说完这句话，肚子居然真的没有动静了…… 唐一心的步子停了一下，差点没有绊倒——不愧是她的儿子，这么识时务？ 坐上了出租车之后，司机载着她到了别墅，她付了钱便坐进了自己的车，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是乔浅初的。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干嘛，想反悔？”唐一心警觉地道。 “没有。”乔浅初的声音里没有笑意，到底还是担心，“去门口超市买点食物，到里面没有吃的，就算有，你也别千里迢迢去和人家抢。带点必需的救急药，天气有点凉了，穿件厚的去，不要带太多东西，万一路被封锁了，你就回来，知道了吗？”她知道路一定会被封锁的，但是……也知道唐一心就算路被封锁了也不会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唐一心将钥匙拔了下来，下车，走进了房间里拿衣服。 “最后。”乔浅初低声道：“注意安全。” “放心，我肯定活着回来。” 乔浅初没有接她的玩笑话，只是“嗯”了一声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唐一心收拾了东西之后，去超市和药店都买了东西，出发。 方城离这里不太远，她加速开车，天还没有暗下来，就已经到了。 这里都是穿着制服的人，道路很难走，被封的大路只能让补给的物资进去，唐一心真正到了这里，才知道她做的决定是一个多惊险的决定。 一见到她的车，就有警察走了过来。 “这边不能进了，小姑娘……”警察话刚说到一半，眼睛就盯着唐一心的肚子看了许久。 唐一心将肚子拍了拍，咧嘴一笑：“吃撑了。” 吃撑了…… 唐一心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喂……”身后传来叫喊，她完全没有理会。 这边只是查车辆查得严，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唐一心的动向，她很容易就混进去了，只是因为刚才下车急，怕被拦下来，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乔浅初交代的棉袄，手上拿了两个面包——准备的医药包什么的，都没有带过来。 方城安静得不像话。 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无声的忙碌，不停地有人被送出来，只有她的脚步和他们的方向是相反的。 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帐篷从这一头一直搭到她望不到的地方，帐篷上写的都是某某医院，里面传来的都是呜咽和呻吟。 她抿了抿嘴唇，没有人管她，所有人都非常忙碌，她以为自己会受到什么阻止，所以在来之前将什么方案都想了一遍，但是她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每一个人，都挣扎在生死边缘，她从来没有对死亡有这么清晰和直面的感受，而心里的恐惧也在不断地被放大。她知道自己走在一个帐篷旁边，帐篷里那声呜咽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发出的哭嚎。 她深呼吸了几口，太压抑了。 墙体剥落，隐约还能看出之前的建筑是怎样的，她努力辨别着方向，知道苏季青这一次是在哪个公司里谈合作，之前也来过方城，对这里的地形还算是熟悉。 越往里面走，哭嚎声就越大，都是惊天动地，但有气无力。 她这一辈子听见的最多亲人的称呼，在这一刻都达到了某种汇总。 “妈”“爸”“女儿”“儿子”在她看来是最美好的呼唤，只是这些喊着称呼的人都是撕心裂肺，都是因为失去而呼喊。 唐一心伸手将耳朵捂住了，闭了闭眼睛，往苏季青的方向走去，忍住自己的视线不去朝那边看，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崩溃。 “没事的没事的……”她轻声开口安慰自己。 脚步坚定了许多，唐一心抬头看着前方，抬腿继续往前走。 不断地有满脸是汗的武警和消防队从身边走过，停下来看着唐一心的肚子，劝说她往回走。 唐一心摆手，迅速绕过她们，脚步加快。 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那家公司，公司的大楼还算是完好，但是玻璃全部都震碎了，一地的碎渣和从窗外就可以直接望进去的残害，办公桌都被砸得稀烂，地上都是灰尘，里面没有人。 唐一心刚刚燃气的希望在瞬间又破灭了。 “还好这个大楼不是豆腐渣工程……” 周围突然颤动起来，唐一心一晃，往后微微倒了一下，稳住了身子之后抬头看向一边墙上还挂着一半的广告横幅，还在微微颤动着，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转头听见有人冲她喊着。 “快点过来！别站在那边！” “过来过来！” 她立刻迈步，摇晃着走了过去。 突然的摇晃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有人很大声地在疏散突然躁动起来的人群，也有人在指挥，只是声音被一浪接着一浪的恐慌声响给盖过了。 唐一心眯着眼睛被挤到了一边，那些还躺在帐篷里的人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还有行走能力的人却和疯了一般往各种可以藏身的地方躲着。 “余震余震！大家不要慌！” 唐一心被一挤，没稳住便跌倒了，伸手撑住了桌子，转头看见唯一剩下的几张桌子下都挤满了人，各个眼神惊恐。 她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隐隐觉得有些胃疼。 “你们没看见孕妇吗？”一个老人家原本坐在地上，一看唐一心跌倒了，立刻颤颤巍巍地来扶，边转头看着藏在桌子下的那些人。 桌子下的人没有心思听他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震感离去，双手紧紧揪着。 唐一心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口道：“没关系。你有吃的吗？” “肚子疼了？”老人家低头，瞳孔一缩，“是不是肚子疼了？” “不是，我就是饿了……” “被这么用力推了怎么会是饿了！走！我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去！市医院很安全，离这里不远。”老人家将她扶了起来。 “真的不是……”唐一心解释不清，被老人家拉着往前面走了。 刚才的震感只持续了几十秒便没有了，从新走上路时，唐一心心里也有些发毛。 “我真没事，你有吃的吗？”唐一心欲哭无泪地问道：“我只想吃块面包……” “没有。”老爷爷转头瞪了她一眼，开口道：“现在有命活着都不错了！进来的路有几条是山路，都堵了，只有一条是大路，东西送不进来，方城的人也送不出去，你看看那群兔崽子，本来这里就是地震高发区，这些人胆子就那么点大，一来点什么事情，都是给自己吓死的……” 唐一心肚子饿得开始叫了，跟着老爷爷一直往前面走着。 老爷爷还在絮絮叨叨：“这边是学校，你看那些房子都塌了……出来的时候被东西砸伤的人不多，死伤的大多都是踩踏，也不知道躲，一个劲地往外跑，结果墙塌了……人啊……” 唐一心抿唇，开口指着那栋大楼：“那栋楼里的人呢？爷爷你是一直都在这边吗？” “肯定早就疏散走了啊！”老爷爷转头道：“谁还在这里等着办公吗？” 唐一心抽了抽嘴角，她觉得自己的体质就是容易招到奇葩。 “那个……我真的不用去医院，你看我都能自己走。” “走两步就到了！你大着个肚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他瞪眼。 唐一心咬了咬牙，只能跟着他到了医院。 好在医院里还有些吃的，唐一心不敢多吃，只和别人分了一口水和面包。 将唐一心安顿好了之后，老爷爷才道：“你要找人，我可以帮你问问，别在外面乱跑了，老实呆着……真是不要命了。” “老爷爷。”唐一心突然伸手，扯住了他身后的一个红色东西，探头一看，读了出来：“志愿者……志愿者？” “对啊，志愿者。”老爷爷没有理会她，继续问道：“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是在哪里活动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你混进来之前都不要看看环境吗？”老爷爷指了指她的衣服。 唐一心低头一看，明白了——只有她的衣服是干净的。 她再抬头看向老爷爷的衣服，又脏又破，刚才靠近的时候还有股已经发酸的味道，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吧。 突然有些动容，她抿唇开口道：“没关系了，我自己去找，你去休息着吧，看你这两条腿都在打颤了。” “胡说什么！我硬朗着呢！” “行行行，”唐一心伸手推他，将他轻轻推到了座位上，将自己手上分到的一半面包又扯了半块下来，递给了他，“喏，分你。” 她看着面包，神思恍惚。不知道苏季青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能吃到东西，或者是饿着？ 有没有水喝？有没有地方休息？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活着。 第405章苏季青和唐一心二 在床上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亮，唐一心就醒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暗叹这个孩子还是很争气的。张子善开玩笑的说过，她生出来的孩子估计是条猫--有九条命的那种。 病床不够用，唐一心昨晚没有睡在病床上，进来的人那么多，那么多伤者要处理，她就躺在椅子上将就了一个晚上，昨天的老人家还没有走，也坚持不睡床位，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睡了一个晚上。 “你醒了啊。”老人家已经坐了起来，看见唐一心之后道：“你昨天没有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现在住进医院的人都要登记了，所以有个名单，我可以让人帮你查查……你要找谁？” 唐一心立刻站了起来--对，苏季青……她还不知道苏季青怎么样了。 “苏季青。”唐一心开口一字一句地将苏季青的名字给念了出来，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小姑娘你去哪里？”老人家站了起来，跟了出来。 “我去找人--你帮我在这里找找，我去外面看看就回来，现在这么乱，他不一定是被送到医院里面来了，你看看外面还有那么多受伤的人都在帐篷里，我去看看。”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啊？”老人家伸脚就踹了唐一心一下，开口道：“你昨天支持了一块面包。” “嘿你这老头儿……”唐一心轻轻回踹了一脚，“知道我不是铁打的你还踹我？” “不打你不长记性！”老爷爷伸手将她往沙发上扯，边扯边动了动自己身后志愿者的标志，开口道：“我能帮你把人找回来，你就老实呆着，你这姑娘是怎么当妈妈的？你小孩要不要了？外面危险的不是余震，天灾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是人祸，你懂不懂？现在余震都不强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是如果你一出去，发生了踩踏推搡什么的，怎么办？” “老头儿，”唐一心笑了笑，“如果没有孩子爸爸，那我当妈妈也没有什么意义，是不是？” 短暂的沉默。 老人家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突然认真地看了看唐一心，抿了抿唇。 唐一心说完，耸肩道：“我们住的地方是江城，我一个人开车过来的，如果找不到他，我也不回去了。” “这小姑娘……”老人家嘟嘟喃喃，但是态度明显已经放软了：“怎么这么不听人劝呢……” 唐一心开口道：“我去办一下出院的记录。” “你等等！”老人一咬牙，开口道：“我现在帮你找人，你先消停会儿。” 唐一心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连自己温饱都成问题了，怎么找人？你从昨天到现在也只吃了小半块面包吧？与其让你一个老人家去找，还不如我自己去找……” “谁说要我一个老人家去找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他也在救援队里……”他似乎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 “你歇着吧。”唐一心伸手将老人家按到了沙发上，开口道：“我出去，中午就回来，我保证。” “回来是肯定的。”老人家瞪眼：“就看你是走回来还是被抬回来。” “乌鸦嘴！”唐一心也瞪眼。 两人大小眼瞪了许久，谁都不让谁。 终于，唐一心哼了一声，老人家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 “行行行，你去就去吧，我去找我儿子让他给你查查，名字叫什么来着？苏……” “苏季青。”唐一心每念一遍，力量就多了几分，转身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与此同时。 江赫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有些诧异，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喂，素素，什么事？”江赫开口道。 “舅舅。”江素听见江赫接电话的速度，就知道江赫手上肯定有事情在忙，开口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你现在在参加方城的救援工作吗？” “嗯，有送些东西进去，现在里面的情况不太好，记者开始涌进去了，食物和水都被堵在外面。”江赫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有个朋友失踪了，想让你帮忙留意一下，能找到的话是最好，如果找不到，能不能尽量留意一下他的消息？” 江赫皱了皱眉：“你的朋友？” “对，我的朋友。”江素道。 “叫什么名字？” 江素将基本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也将从乔浅初那里问到的公司名称都告诉了江赫。 “好，我现在去查。”江赫道。 电话挂断，江赫立刻动身。 方城里的通讯现在都没有接通，还处在没有信号的阶段，所以他要去查证伤者的名单，就必须亲自去一趟医院。 江赫赶到医院的时候，直接就去了登记名字的地方，因为电脑设备都被砸坏了，所以只能暂时用本子。护士没有时间找，只能他自己动手。 很快，阳光的热度越来越高。 唐一心找了一圈，没有结果，只能重新返回医院去找那个老人家，决定先在医院的名单里找一找。 走到医院门口，领了一块面包，想了想，扯了一半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装里，另一半放进嘴里，大口吃着。 “对不起啊宝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抱歉地笑了笑道：“回去一定把全世界好吃的都搜来，你看看你前段时间吃那么多，饿个几天应该不碍事吧？你别给我来个营养不良什么的，我会瞧不起你的……”她垂头了一阵。 怎么可能不难过、不揪心呢……这一路上的哭声和满目的疮痍，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压迫。 她听见哪里传来死亡的消息，就害怕下一个通知的亲属会是她。她一直在想苏季青，体力也有些不足以支撑她走完剩下的路了，心里也担心孩子会有什么问题…… 唐一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将最后一口面包吃了，抬腿走向了医院--找吧，她就不信找不到了。 是生是死，也得给她个结果。 “走吧走吧，找你爹去。”拍拍肚子，进了病房。 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她问了周围意识还清醒的病友，被告知老人已经下楼去查名字。 唐一心又返回到了登记处。 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了一阵吵闹声。 “现在什么时候了？找人要紧还是让我回家要紧啊？你拎不拎得清啊？江赫，这么多年白养你了！” “爸，不是……你这……你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瘦什么瘦？！你妈不是说我胖呢嘛！我这不是减肥来了！行行行，别说了！继续找继续找！人小姑娘等着呢！大着个肚子都跑外面去找了！” “爸，你先去休息吧，这边我来……” 唐一心张了张嘴，看见了老头儿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吵架--这男人应该就是他口里的“儿子”吧。 老人家一回头，一眼看见了唐一心，表情一僵，立刻笑了笑道：“回来啦？” 江赫也回了头。 唐一心看见江赫一脸的汗和有些焦急的表情，大概明白事情的始末。 这老人家……别是瞒着家人出来做什么志愿者的吧？有这么折腾自己的吗？ 她脚步一迈，看了看老人家身后的牌子，开口道：“我就说呢，这牌子像是哪里捡的……” “喂！我正正经经去申请来的！”老人家不乐意了，叫嚷着。 “你儿子担心你都担心疯了吧？半只脚都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呢？你看看他。”唐一心指了指江赫。 老人家表情一滞，悻悻看了江赫一眼，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焦急，顿了顿，嘟囔道：“成天在小区里溜溜狗，这不是我的人生追求……” 江赫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说话这么口无遮拦的女孩，而且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而他一向火爆脾气的爸居然也乖乖听话，没有爆炸式的回嘴。 “你赶紧和儿子回去吧，追求刺激也不是这么玩的——老头儿，社区里溜溜狗不会有生命危险，在这里就不一定了。昨天还教育我呢，今天自己玩上命了？”唐一心伸手接过老人家手里的本子，开口道。 老人家摸了摸头，突然眼睛一瞥，亮了起来：“等等！你看这个名字！” “名字？”唐一心低头看了看老头儿指的那个地方。 三个大字潦草地写着，笔迹不是本人的，但是这个名字却瞬间将她的眼睛给刺痛了——苏季青。后面是一串有些模糊的身份证号。 唐一心一愣，立刻抬头激动地开口道：“他在哪一间病房？” 她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江赫伸手拿过了本子，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眼睛也是突然一亮，开口道：“你找苏季青？那你是……” “唐一心。” “不对啊。”江赫转头对着老人道：“爸，你刚才不是说叫宋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我们俩找的是同一个人啊？她早晨说的名字，我问了两遍，结果给忘了……”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头。 江赫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是找到了——如果你找的是苏季青，我已经打听到了，在二楼的病房，具体哪一间不是很清楚，因为人太多了，都是用的临时病房……” 他话音未落，唐一心匆匆道谢，转身离开。 第406章苏季青和唐一心三 伤员很多，真的很多。 整个走道上躺满了人，这里不像是医院，更像是一个灾难的救济所，所有人的脸上表情都是痛苦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处伤，空气里飘着的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腐烂的味道。 唐一心的胃有些翻滚，忍着自己的不适，一边轻声道歉，一边越过地上躺着的人，睁着眼睛找着，试图看清楚有没有苏季青的身影。 但是长长的走廊都找过去了，她还是没有看见。 没有登记病房…… 唐一心脚步突然一动，往走廊的尽头走去——苏季青喜欢比较明亮的地方，如果他还有意识可以自己选择躺在哪里的话，应该会是在有光亮照进来的那一片吧？ 她脚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倒是没有多少人，零零散散地躺了几个，都是头部有伤的，绷带因为匆忙而绑得十分粗糙，而唐一心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角最里面的那个人。 阳光进来了。 那人半闭着眼睛，头上没有绷带，只有一些擦伤，本来就十分精致英俊的脸一点都没有因为那些伤痕而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更加有男人味了，也晒黑了些，似乎是睡着了，但是又像是小憩，手里拿着手机，紧紧握着。 他突然惊醒，动了动，余光瞟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往这边站着的人看了过来。 首先看见的便是那个大肚子。 唐一心颤了颤，看着苏季青有些陌生的脸，眼眶瞬间湿润了，视线一片模糊。 苏季青的瞳孔一点一点缩小了，动作迟缓，盯着唐一心，手指撑着地板缓缓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这边。 “喂？兄弟？你傻了？”身边的伤员突然动了动，开口对着苏季青道：“我跟你说过了，现在不可能会有信号的，你到底是为什么一直要打电话，一天动个好几次，都影响到我睡觉了……” 苏季青没有理会他，眼神始终盯着唐一心，嘴巴张大了，但是说不出话。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饿糊涂了，或者烧糊涂了……是了，早起的时候额头是有点发烫。 这里是什么地方……唐一心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的神经放松了几秒钟，闭了闭眼，但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身影居然还在那里，并且缓缓靠近了。 “什……什么……”苏季青动了动，全身一僵。 “看什么看。”唐一心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也有跟着一起下来的趋势了，几乎都要抽噎了，在苏季青面前蹲了下来：“苏季青，你伤的是腿还是脑子？连我都不认识了？” “一心？”苏季青的声音发出来，沙哑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唐一心瞪眼：“不然呢？”眼泪随着瞪眼的动作流的更厉害了。她粗粗抹了一把，伸手摸了摸苏季青的腿。 “严重吗？怎么伤的？那栋大楼都没什么事，怎么你有事了？你怎么不钻桌子底下？你……” “一心？”苏季青傻傻地重复了一遍。 唐一心侧着身子直接坐在了地上，因为肚子太大了，蹲着实在有些不方便。 “是我是我。”唐一心道。 苏季青的眼眶瞬间也红了，嘴唇颤了颤，“怎么可能……” “是我。”唐一心再一次道。 第一次，她不厌其烦地和苏季青重复同一句话。要是往常，她早就数落苏季青是个老妈妈了，但是今天，她连数落都舍不得。 苏季青伸手触到了唐一心的脸，一把将她拥住了，又迅速放开。 “真的是你……”苏季青停顿了一下，眼眶还红着，但是情绪早已经转换了：“唐一心！” 唐一心嘿嘿笑了一声：“啊。” 身边的伤员被苏季青一吼，全都吓得睁开了眼睛，往这边看来。 整个医院里都是死气沉沉的气息，所有人的眼睛都往这边看来，好奇这是谁，在这种时候还这么有活力。 “你他妈……你他妈跑这里来……”苏季青气得说不出话，自己被自己给噎到了。 唐一心敏捷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动作完全不像是一个孕妇能拥有的灵活度。 “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唐一心立刻开口道。 苏季青本来要伸过来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顿了顿。 “我走遍了方城就为了找你！”唐一心补充。 苏季青的手动了动，有点往回缩的意思了。 唐一心偷偷看了他的表情一眼，继续开口道：“我那个那个……被一个老大爷强行拉到医院里来……哦对了！在外面的时候还给人推了一下！坐到地上去了！那时候还觉得那个肚子有点不舒服……嗯，不舒服……”她伸手开始抚摸自己的肚子。 苏季青立刻爬了起来，也不顾自己的脚正在疼，伸手来摸唐一心，开口道：“疼吗？现在还在疼？” 唐一心立刻点头，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丝毫不像刚才反应灵敏行动迅速的人。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一心是装的，但是心甘情愿被唐一心骗的人也只有苏季青了。 苏季青不可能容许一点点唐一心受伤害的可能，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混乱的，一方面他欣喜唐一心的出现，这个喜悦他已经不能用语言来描述了……但是另一方面，一想到唐一心擅长作死的性格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混进来的，为了找到他又吃了什么苦……他不敢去想。 “哪里？”苏季青焦急地转头，开口道：“护士！护士！” “哎哎！等等！”唐一心立刻恢复了正常，开口道：“我已经好了，你别叫了，估计是有点饿了……” 苏季青开口道：“饿了？怎么可能是饿了？饿了肚子怎么会疼？胃疼和肚子疼你都分不清楚吗……”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懊恼地咬了咬牙——他在问什么？肚子疼和胃疼，唐一心真的很有可能分不清楚…… 唐一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嗯……” “嗯你个头……”苏季青几乎都有些无力了，觉得自己的腿伤都快要发作了。 上天一定是派唐一心来挑战他的极限的，不然这女人怎么可以分分钟将他逼上悬崖边缘？ “哎呀，不要纠结这些小细节了，我来找你的故事我们可以慢慢再说，我现在想听你说。你是怎么伤到的？怎么大楼没事，你有事？我还以为我能看见你潇洒地靠在窗边抽烟，等我带着我们家小胖子来找你，看见你英俊的侧脸……” “楼没事，里面的东西都塌了。”苏季青打断唐一心的胡诌。 唐一心皱了皱眉——她在路上想的可不是什么侧脸，现在能这么轻松的说出来，完全是因为已经看见苏季青没事了。她一路上想的都是…… “你想看见我的侧脸？”苏季青转头看了看唐一心眼底的青黑，笑道：“你脑子里的画面是跪在我遗体旁边痛哭吧？” 唐一心抽了抽嘴角。 算他厉害……真的给他猜中了。 她习惯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方面想，所以从第一次知道苏季青失联和方城地震的消息时，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找来了。她受不了长久的沉寂，她一定要知道消息，不论这个消息时好时坏。坏消息，她可能还有承受的能力，她承受不了的只是未知，而已。 苏季青看见她的表情，笑了起来。 唐一心一顿，也笑了起来。 他选的位置真好，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阳光和迎着阳光攀爬舞蹈的灰尘，而现在，即使是灰尘，也显得特别美好。 “苏季青……”唐一心突然张开了手臂。 苏季青转头。 “抱抱。”唐一心自己都被自己恶心了几秒，但是转瞬一想，什么都不顾了。 她这几天有多害怕，多害怕再也看不见苏季青，再也不能和他玩笑，再也不能在他怀里打滚…… 苏季青心里一动，伸手将唐一心拥住了，轻轻摸着她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热的头发，一下一下。 唐一心眯着眼睛躺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轻声开口道：“痛不痛？” “痛。” “除了腿，还伤到哪里了？下辈子都要坐轮椅了吗？” 苏季青的心里再一次一动——他明白唐一心或许从一开始就在心底里有这个疑虑，但是并没有在意这个可能，所以才会用这么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来。 “不会。”他笑了起来。 “我还在盘算着以后怎么推着你去看夕阳……”唐一心担惊受怕了几天，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时，睡意也跟着袭来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 “我收回刚才的话。” “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你推我去看夕阳。” “你要为了看个夕阳买个轮椅吗？” “嗯。” “……你买了，我就推。我不仅推，还拍照留念，发到各种社交软件，给你编一个美好的身残志坚的故事。” “……我收回刚才的话。” “说出口的话怎么能收回呢……哈哈哈别弄我，痒……” 笑声渐渐大了起来。 不止是他们在笑，唐一心的笑声是放肆的，但是无疑也是很有感染力的。 她往往能在不经意间带动周围的人一起笑，而四周的人无一不是伤者，各个的手上都套着绷带，或是头上挂着点滴，有严重的则是半身都已经瘫痪，或是哪里已经没有知觉。 但是在这一刻，众人的目光投向这一对身上脏兮兮但是脸上笑嘻嘻的夫妇时，有羡慕，也有欢乐。 冲破阴霾的东西，永远都是阳光。 “苏季青，你挪个位置，让我坐进去。” “不行，你肚子太大了，坐着里面不安全，你坐外面。” “不行，你腿废了，我坐里面，你坐外面，活动空间会大一些。” “你腿才废了。”苏季青伸手捏住了唐一心的鼻子。 唐一心用鼻音求饶：“行行行，我废了废了，你坐进去吧。” 唐一心也挤了进来。 “发午餐了！”走廊里突然响起来的长音打乱了这边所有的甜蜜。 唐一心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往走廊的尽头看去。 楼梯处，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了。 “我去……这老头儿还没有回家呢……”她嘟喃。 第407章苏季青和唐一心四 苏季青转头问道：“什么老头儿？” “病友。”唐一心开口道，补充了一句：“精神类的疾病。” 她算是见识了。以前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谁能做出比她还让人费心的事情来，这回有了。 这老头儿完全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实践什么叫作死。 午餐是一份面包，依然是面包，但是好歹口味和昨天有些不同了。 老人将东西都发完了，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才将留下的四个面包都扔给了唐一心，直接砸到了她的身上。 “好好发！”唐一心笑了起来，伸手捡起了地上的面包。 “没良心的……”老人看了一眼苏季青道：“这就是你男人？难怪了，有了男人就忘了我这老人家了，连句再见都不要说，说什么谢谢？我稀罕你谢我？” 唐一心笑得更厉害了，开口道：“他叫苏季青，我孩子爹。” 苏季青虽然有些在状况之外，但还是立刻冲老人笑了笑，做了自我介绍。 老人道：“这姑娘对自己太狠得下心了……方城是不能进车子的，她就这么走进来，还给人推了一把，要不是我硬拉着她来医院，她可能还在外面死磕着，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找你呢……” 苏季青深深地看了唐一心一眼，开口道：“我知道。老人家，她说话有些没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嘿，说什么呢，我就喜欢她说话。”老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给你多留了两个面包，看起来她食量是很大的……今天食物和水都进来了，情况好多了，要是养好了伤，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我的伤估计还有一阵子。”苏季青道。 唐一心耸肩道：“无所谓啊，你待着养伤，我就陪着你好了。” 楼道上再一次传来了脚步声。 “爸。”江赫站在了老人的身后。 唐一心抬眼，开口对着江赫笑道：“谢谢您了。” 江赫挥手道：“不用，你们是江素的朋友，我帮点忙是应该的。” “江素？”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被提起了，唐一心听见都有些恍然，顿了顿才想起了傅白的未婚妻，再转念想了一下，明白了。 “谢谢。”她再一次道。这一句，给江素。 江赫摇了摇头：“不用客气。”他转头，犹豫着看了一眼老人。 唐一心伸腿，碰了碰老人，开口道：“玩得差不多了，就跟人家回去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行，那我走了。” “再见。”唐一心挥手。 老人翻了个白眼：“小兔崽子，真是没良心……” 唐一心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将几人也拉近了笑容里。 “我会来看你的。”唐一心道。 “真的？” “真的。” “那一言为定。” 几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时，唐一心的笑容依旧荡漾在唇角。 两个星期之后。 苏季青的腿伤已经有好的趋势了，但是另唐一心困惑不解的是，着皮外伤看起来都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这他还是行走困难？ “啊，口渴。”苏季青坐在床上，幸福地看着唐一心。 唐一心站了起来，伸手给苏季青倒水。 苏季青接过水的那一刻，心里的幸福感已经爆炸了，砰砰地在头顶盛开。 唐一心不仅递了水，还捎来了一个吻，声音也比平时轻柔了不少，开口道：“今天腿伤好点了没？” “没有。”苏季青坚定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都挺好的了，这里面就是没有什么知觉……你说，会不会下半辈子真要坐轮椅了？” “怕什么。”唐一心推了苏季青一把，开口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坐得了沙发就坐得了轮椅！” 苏季青嘴角一抽——一直知道唐一心不拘小节，没有想到已经心大到这种程度了。 “你真的不在乎我坐轮椅啊？”苏季青伸手将唐一心一揽，唐一心居然也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反抗——平日里唐一心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动作了，这几天只要她一反抗或者动作大力一点，苏季青就会咧着嘴开始喊疼，弄到最后她已经习惯了轻柔地动作了。 “对啊。”唐一心在他怀里道。 “你不在乎你丈夫下半身不遂和你来个只有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废话我当然在乎啊，我又不是吃素的还能戒欲啊？”唐一心抬头，又想伸手打苏季青，但是一睁眼看见苏季青还没有接到她的拳头就已经要开始呻吟的趋势，就停住了自己的手，深吸了口气，慢慢解释：“我的意思是……”她停了下来。 “什么？”苏季青低声引诱着。 唐一心不想说了，她本来就对那些肉麻的话没有抵抗力，一听就是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更别说把这些话说出来——所以从开始到现在，苏季青很难得听见她有什么情话。别说是情话，他连好话都没有听过几句…… 但是也因为是这样，苏季青一听见唐一心说点什么好听的，就会开心得想告诉全世界。这件事情已经被整个朋友圈鄙视已久，但是苏季青丝毫不受他人影响，依然继续着自己一听见唐一心的夸赞就乐得秒掉智商的行为。 “没什么。”唐一心挥了挥手。 “嘶……腿疼……”苏季青适时开始捂腿。 “什么？有知觉了？”唐一心伸手一捏苏季青的腿。 苏季青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咬着牙，开口道：“不……没有知觉……就是刚刚突然……疼了一下……”疼？！何止是疼！简直是撕心裂肺了好吗！他装什么东西不好非装病？装什么病不好非装腿神经麻木……唐一心一天要掐个好几下来验证他到底是不是没有知觉了……他觉得半个月了伤还没有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不过为了唐一心身上仅存的温柔，算了，还是值得的。 “真的很疼？你都流汗了，嘴唇也发白。”唐一心紧张了，抬手就要按铃。 苏季青伸手制住了唐一心的动作，开口道：“没有关系，可能是开始好转了，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了。” 唐一心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你要是不行了别死撑着啊，我们还有个孩子要养。” 苏季青抽了抽嘴角，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句还算是温馨的话：“……嗯。” “乔浅初是怎么放你过来的？”苏季青突然开口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乔浅初并不是一个能够纵容唐一心去干这些冒险事的人。或者说，他对乔浅初的了解还不够透彻？也是，那一对夫妇都是奇葩，他也很难说自己真正了解了。 “一开始是不想放我过来的，你知道她如果要阻止我，我今天就绝对见不到你。”唐一心耸了耸肩，开口道：“不过后来我凭借我的三寸不烂之舌……” 苏季青笑了起来，听他唐一心开始吹牛。 唐一心吹牛完毕，突然收了笑容，开口道：“其实我根本没说什么，哈哈……”她干笑了两声。 苏季青抬头看她。 唐一心松口：“我就说了一下，这件事情对我的重要性。你们不了解她，她给你们的印象可能也就止步在坚强，但是这种有必要的冒险，她从小到大都没有阻止过我。这一次如果不是怀孕，我就不阻止她跟着我一起来了。” “跟你一起来？”苏季青心里一颤。 他终于能够隐隐明白，大概在唐一心要出发之前，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一番争执的。 “我想听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他道。 唐一心咬了咬牙。 苏季青道：“我腿都这么疼了，你就不给我一点安慰？我这两天乖乖待在房间里，你也没有奖励？这些都没有就算了，那我们就来谈谈……你是怎么来方城的……” “行了行了，我说。”唐一心豁出去了，开口道：“我刚才想说的是你坐不坐轮椅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因为对象是你，所以不重要。” 她捂着自己的手臂，却没有等来鸡皮疙瘩。 想了想，唐一心自己也想通了——也对，她也不是刻意要煲什么心灵鸡汤，自己没有觉得肉麻，也只是讲出了实话而已。但是这个实话……显然对苏季青的冲击力十分大。 苏季青愣了两秒，突然笑开了，伸手搂着唐一心就不撒手了。 “你腿上还有伤。”唐一心提醒。 苏季青摇头道：“不管它了。” 唐一心低声道；“苏季青，我们……回去吧。”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苏季青的伤势还能不能支撑起这一路奔波。车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是现在要出方城，肯定得用走的。 “好。”意料之外的，苏季青没有再提养伤的事情。 尽管这几天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和唐一心有个完整的二人世界，所以一直都以养伤为借口留在方城——自从搬入了乔浅初和穆南烟的隔壁，唐一心就净往那边跑，弄得穆南烟牙痒，他也无奈。 但是江城，他们始终要回去的。乔浅初、穆南烟、张子善……他们都在等着他们的回归，一天没有回去，悬着的心就一天没法放下。 回去吧。 第408章苏季青和唐一心五 唐一心和苏季青已经回到江城一天了，但苏季青的腿伤还是不见好。 此刻的苏季青，正惬意地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唐一心难得的温柔。 她坐在沙发边上，手里端着一碗她亲手熬的猪蹄汤，舀了一勺起来，再将温度吹得刚刚好，才送到苏季青的嘴边，笑着说：“来，张嘴。” 苏季青听话地张开嘴巴，将汤匙一抿，好不容易咽下去那口汤，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一心啊。”他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唐一心。 “干嘛？”唐一心道。 苏季青指了指她端着的那碗汤，“你熬汤的时候有没有试过这汤的味道？” 唐一心挑了挑眉，随即有些心虚地舀起一勺自己试了一口，刚进嘴巴马上又吐在了汤碗里，“味道怎么这么奇怪？”她还从来都没吃过酸咸味的猪蹄汤。 她不由得有些沮丧——本来苏季青的腿受伤了，她正好想要好好表现表现，来弥补他之前对她的好，谁知道每次都弄巧成拙。 苏季青见唐一心垂着脑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笑了，“用不着不开心，我娶你回家又不是让你给我做饭的。”他目光一转，瞟见了自己的双腿，这下倒是真有些后悔了。他装病其实只是想要多受到唐一心的特殊照顾而已，并不是让她心里难受。 时间已经很晚了，苏季青怎么洗澡又成了一个问题。 之前在医院时，唐一心还能催眠自己是因为地震的关系，资源不足，所以身上脏个两天也没关系。昨天赶回来后，和阿初闹腾了一晚，她也累了，便随便给苏季青用帕子擦了一下身体，简单弄弄就睡了。今晚的话……要是再不给苏季青洗澡，她自己都会嫌弃他。 唐一心站起来，把汤碗拿到厨房清洗了，才又走到苏季青跟前来，将苏季青半搂着往上拖，“走，洗澡去。” 苏季青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嘭”地一下爆炸开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 唐一心看了他一眼：“洗澡。” 苏季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单词拆开合起来他都能懂，不能懂的是她的话和动作……难道…… “你的意思是自己洗？”唐一心作势要去掐一把苏季青的右腿，看是看不是已经有了知觉。 “不是，当然不是。”必须不是。苏季青迅速答道，随即假装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皱皱眉，“我刚才就说闻到了什么酸臭味儿，原来是我身上传出来的。一心，来，你闻闻。”说完，把衣角拎起来凑到唐一心的鼻尖。 唐一心吸了吸鼻子，倒是没闻到苏季青说的什么臭味儿。但是今晚这个澡也是必须要洗的了。她瞧着苏季青这样子，有些犯难--她这个大肚子的孕妇，要怎么把他挪到浴室那边去？ 她突然想起昨天阿初在看见苏季青腿脚不便后，便和穆南烟一起去买了一个轮椅送了过来。 唐一心立刻去推来了那个轮椅，扶了苏季青一把，也没花多大力气，苏季青自己就坐了上去。 她疑惑：“怎么这么轻……” 苏季青当然没舍得让她用力，所以自己使了点劲，见她疑惑，立刻给自己加戏，眉头一皱，有些委屈：“这几天光吃面包了……回来也……” 唐一心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道：“行行行，瞧这可怜的……我明天带你去阿初那里蹭饭吃！蹭破他们一层皮……”说着她将苏季青推进了浴室。 苏季青听着唐一心的话，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现在倒是想承认自己的腿伤已经好了，一心看起来是真的挺担心，万一发现了他装腿伤……后果很可能是真的腿伤。 “看什么？”唐一心嘶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的眼神里都带着点心虚？” “错觉，我是体虚。” 浴室的空间足够大，唐一心把苏季青推到了浴缸旁边停下，然后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唐一心现在的肚子已经大成一个球了，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敏捷度。她将毛巾拿了过来，丢进了浴缸里。 俯视苏季青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等你的腿伤好了，我们把浴室的灯泡换一下。”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想着在浴室安装灯光这么柔和的灯泡，弄得气氛这么暧昧。让她本来想伸手直接去剥他的衣服都有些下不了手。 “听你的。”苏季青憋着笑，回道。 唐一心皱了皱眉，随即咬牙，说：“你把手举起来。” 苏季青的身上只穿着一件T恤，他听了，眼中似笑非笑，但还是听话地举起了双手。 唐一心心里叹了句秀色可餐，想不通苏季青这张脸她怎么就看不腻……两只手摸上了他的衣服下摆，然后拉着往上，浴室里的热度瞬间上升。 她和苏季青同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隔了这么久再看见他的身体，手里的动作还是不由得顿了一下。 帮他擦着胸膛的时候，手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皮肤，触感很好。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忙把毛巾收了回来。 苏季青僵着身体，任由唐一心摆弄。他心里才叫真的苦哇！什么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跳，他现在就是！他都这么长没有碰过唐一心了，连小嘴都没亲过。为的是什么？！就怕自己忍不住啊！ 好不容易等唐一心擦完了上半身，苏季青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但酷刑还没完……重头戏来了。唐一心抖着小手挪到了他的家居裤的松紧带上。 苏季青眼皮一跳，觉得以自己的忍耐力，绝对撑不完全场。于是赶紧主动揽了活过来，“那什么……剩下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啊。”唐一心停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季青。 苏季青伸手去解裤子也不是，让唐一心继续也不是…… 唐一心瞪了他一眼道：“还敢逞强……”伸手继续动作。 苏季青听着，想哭的心都有了。 要是换做是平时，他倒是真想好好享受这优级服务。但……不能不能，他一定要憋住，不能这么快就穿帮。 在唐一心给他脱裤子的时候，苏季青立马闭上了双眼。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心头接着一松。她平时可没有仔细观察苏季青那里的怪癖，这次……她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右手摸到了他的内裤边沿，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往下一扯。 世界都静止了。 苏季青等了半天，睁眼一眼唐一心正盯着某个地方猛看，差点大腿抽筋，“一心啊……” “原来长这样。”唐一心感叹，伸手碰了碰。 苏季青的太阳穴都快要爆炸了……血液都往下半身冲，拦都拦不住。 他咬牙忍着，深呼吸，好不容易冷静了些。 唐一心这才继续动作，其实心里也是有些别扭的，但是看见苏季青的反应还是有些想笑，忍得十分辛苦。 “转身，抬臀。”唐一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季青反射性一避，立刻被唐一心拉了回来，他崩溃地望着天花板，嘴角已经开始自动变频抽搐了，几乎想立刻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还在提醒着他后果…… “呀，挺有弹性。”唐一心擦完，顺手捏了一把。 苏季青握了握拳，又松开。 赐他一死比较快啊！ 他都开始怀疑唐一心是不是知道了他撒谎所以故意折磨他啊！ 唐一心忍着笑，开口道：“好了。” 这句话无异于天籁，苏季青立刻坐直了身子，拿起了衣服自己穿。 唐一心等着他将衣服都穿好了，又帮他穿好裤子，然后费劲地将他弄到了床上去，呼了口气。 “我去骚扰一下阿初。”唐一心挤了挤眼睛。 苏季青立刻点头，就怕唐一心再出招，他离死亡就真的不远了。 唐一心到阳台，给乔浅初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乔浅初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了起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唐一心有些热，打电话给乔浅初本来也只是想闲聊两句，“刚帮苏季青洗完澡呢。我现在才知道那家伙有多重……嘶，肩膀好酸。” 听筒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乔浅初低声笑了出来，“你帮他洗澡了？” “对啊，他不方便啊。”唐一心皱眉道，“对了，我们今天又去医院走了一趟，那里的医生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说苏季青这伤该不会已经很严重了吧？” 乔浅初第一次见唐一心这么关心一个人，比之前的顾双棋还要上心。但苏季青的这个游戏是不是玩得有些久了，要是没有人来提点一心的话，她还要这样担心多久？ 心念一转间，乔浅初笑着道：“关心则乱，你想想。” 通话结束。 唐一心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未动——关心则乱，阿初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关心肯定是指她对苏季青，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注意到的？ 她想着，转身想去浴室洗澡，但刚走进浴室，发现自己忘了带换洗的衣服，于是走回卧室拿。 她穿着拖鞋，步子也走得慢，所以基本上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响动。 卧室的门没关，她走到门口，一眼便瞧见了床上的苏季青。 苏季青是在做什么？ 唐一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苏季青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床上，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手指正在屏幕上面点着什么。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翘起了二郎腿。 ……二郎腿？ 二郎腿！ 第409章苏季青和唐一心六 唐一心嘴角抽搐，等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确定出了问题的不是自己的眼角膜而是…… 苏季青一边放松着自己的腿，一边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这腿已经僵硬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可以放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还真怕自己太舒服了一不小心哼出来。 唐一心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得啪啪响，咬着牙，这几天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一点一点浮现出来，她缓缓后腿，忍住了现在就冲进去把苏季青的腿掰成真残的欲望，深吸了一口气。 大喊出声：“季青啊——” 虽然已经退出了能看见苏季青的视线范围，但是她很清楚地听见了里面一声慌乱的巨响，应该是苏季青碰倒了什么东西。 唐一心微笑，假装着走近，“季青啊……”你丫居然敢骗我，享受了这么久的免费人工服务，开心吗？ 苏季青将地上的东西迅速拾了起来，表情变化，腿型变化，俨然一副唐一心刚出门的样子，一切如常。 腿还是那个不能动的腿，人还是那个瞎叫唤的人。 “哎……”苏季青假装揉腿，虚应一声 唐一心走了进来，立刻伸手将他的手给打掉了，“你干什么呢？！你这手力道没轻没重的，别乱碰你的腿！我来帮你！嘘……别出声，刚才阿初说以为我们杀猪呢。”她直接一语制止了正惊恐挣扎的苏季青。 挣扎无果，唐一心的魔手还是按了上去。 “嗷——”刚才是瞎叫唤，这回是真叫唤。 苏季青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趾在鞋子里面已经缩成了一团，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和战栗，只有脸上的表情偏偏……只能维持着木然。 “一一一一心……”苏季青扯着嘴角开口。 唐一心笑道：“怎么了？你感觉不到这个力道，但是这个力道绝对是棒呆！你要是觉得有点感觉了，就和我说……” “有点感觉了有点感觉了！”苏季青慌忙道——如果没感觉，不是更重了？ “真的？那我再重点？嗯……这样呢？这样感觉是不是大一点？” 苏季青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勉强微笑：“嗯，好多了……” 唐一心满足地将手收了回去，惊讶地叫了一声：“呀！季青，你脸上怎么这么多汗？！你等着啊，我去给你倒水。” 苏季青立刻捣蒜般点头——倒水好！只要不是揉腿！都好！ 这简直是直接的毁灭性的伤害……他之前残没残不好说，之后就更不好说了。 唐一心转身朝门外走去，奔着放药的柜子就去了。 她默念着药药药，一边翻找着柜子里的各种药品。她记得上一次她有些便秘的时候，家里备有一种可爱的见效十分快的小颗粒。 “亲爱的，你在哪里……”她低声叫着，一边叫一边翻，终于在药盒子里看见了那个药片。 唐一心伸手拿了出来，看了看——就这样给苏季青，那小狐狸可警觉了肯定不会吃……那…… 想了想，她快速跑出了门，敲开了乔浅初的房门。 门一开，乔浅初有些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把你捣药的那个小罐子借我一下，我很快还你！”唐一心低声道，一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门，生怕苏季青会探头出来。 “你要那个干什么？”乔浅初缓缓将眼神移向了她手上的药片，疑惑一闪而过。 “当然是有用！”唐一心将药片一收，咧着嘴笑道：“苏季青那小崽子，吃药还怕苦呢，我待会把他不喜欢吃的那个药磨了倒水杯里给他喝。” “他怕苦？”乔浅初显然没有相信这套温情的说辞，“他要是敢和你说一句怕苦，你不应该直接让他生吃下去吗？” 唐一心微微蹙眉，叹道：“曾经的我是这样的……哎，但是你也知道爱情对于一个人的改变有多厉害……” “少来，到底要干什么？”乔浅初问道。 唐一心见瞒不过去，凑近了乔浅初，低声道：“我用完再告诉你——有大用处。” 乔浅初看了她一眼，敌不过唐一心哀求的眼神，走进房间给她拿了。 经过客厅的时候，一直在看书的穆南烟突然抬头，看了乔浅初手上拿的东西一眼，开口道：“送给她，别说是我们借出去的。” 乔浅初疑惑抬头，笑道：“你知道她拿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好事。”穆南烟也笑了。 乔浅初笑道：“……也对。” 将罐子给唐一心之后，唐一心立刻就溜得没影了。 门一关，唐一心盯着卧室的灯光贱笑起来。 十几分钟后。 “叩叩。”卧室的门响了两声。 唐一心放大版的笑容出现在了门外。 苏季青的脊背顿时一阵发凉，“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唐一心学会敲门了？这是收录在《天方夜谭》里的一个故事吗？ “夫君？”唐一心笑着走了进来，温柔地呼唤。 苏季青的全身都开始不听使唤地抽搐。 “你刚才倒水去了吗？”苏季青开始警觉了，眼神在唐一心的手上看了又看，没看见什么疑似武器的东西，才稍稍放下心来。 “对啊。”唐一心道。 “怎么这么久？” “宝宝突然踹了我一脚，我过去和乔浅初商量对策。”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苏季青忍了忍，没忍住：“……一心，宝宝踹了你一脚？”这个字眼还可以再不温情一点吗？别人都说“宝宝踢我”、“哎呀宝宝又动了”……到她这儿就变成了“踹了我一脚”？ “嗯。”唐一心严肃道：“阿初的宝宝几乎都不动她，我肚子里这个是有暴力倾向吧，一天到晚动个没完……好了不说这个，你再不喝水就该凉了。” 苏季青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接过了唐一心手里的水，抿唇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唐一心的表情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不适应，喝了下去。 喝到一半，唐一心终于将视线转移，走到一边去整理桌子，“都喝完啊。” “嗯。”苏季青心里缓缓升起了幸福感。 这几天他越来做不舍得说出真相的原因，就是他超级享受唐一心细声细语说话……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喜欢的会是这么温柔安静的唐一心，但是偶尔来一次也不错嘛。不过现在事情好像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要不要现在就承认？ 苏季青低头看了自己的腿一眼，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算了，他怕那双腿就此保不住了……还是从明天开始装作慢慢好起来了吧。 打定主意，苏季青仰头将剩下的水都一口喝了个干净。 还没吞下去，那边的唐一心边整理桌子边哼起了歌。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噗……”刚喝进去的水都给喷了出来。 苏季青犹豫地看了唐一心一眼，正碰上她温柔的微笑，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多了，但是又恍惚觉得唐一心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他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唐一心的调子不停，期间还乱改词，改了之后笑眯眯地看着苏季青，苏季青也勉强笑着回应，尽量忽略自己从头到脚的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从头到脚的不舒服渐渐变成了……集中在肚子那一片的不舒服。 他脸色一变，憋着。 过了一会儿，憋不住了。 “一心？”他叫了一句。 没人应答。 “刚刚还在这里的……”苏季青咕哝了一句，但是还是不敢妄动。万一唐一心回来了看见他人在厕所里释放自己……所以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撒谎？！ 苏季青捂着肚子痛苦地叫着：“一心？” 还是没人应答。 苏季青撑着桌子，双腿绞着站了起来……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一心？！”苏季青花式变腔。 室内安静地一片，没有任何声音。 应该是出门了吧？这个点又去找乔浅初了吗？乔浅初应该还没有睡…… 苏季青想了想，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洗手间走去。 地板上只留下了他的脚步声。 到了卧室门口，四处一望，放下心来，伸手将洗手间的门拧开了，走了进去。 一顿。 世界再一次安静了…… 唐一心叉着手，闲闲地靠在洗手台边，笑眯眯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杀意。 没错！是杀意！苏季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缓缓将手给抬了起来，先是擦了一把汗，随后五指微张，轻轻晃动了一下，“老婆。” “老公。”唐一心史无前例地回了一句，笑靥如花。 苏季青笑着，开口道：“先让我上一下洗手间，要打要杀，咱们待会儿再说好吗？” “不行，我肚子疼，先到先得。”唐一心道，伸手将门无情地关上。 苏季青眼疾手快地一挡，立刻开口道：“老婆……” 唐一心盯着他的腿看了许久，“嘶，这腿……” “错了！”苏季青道。 “这精神……”唐一心伸手摸上了苏季青的脸，语速比平常慢上好几倍，“还要我背你吗？” “不要了，我错了，错得离谱，大错特错。”苏季青摇头。 “砰！”门关了。 “那你好好反思一下，就在门外，加油。” 第410章苏季青和唐一心七 “老婆！”苏季青拍了一下门，快要哭出来。 此时他的肚子里正在翻江倒海，之前的不舒服渐渐化作了绞痛。 浴室里的唐一心还是没有反应。苏季青抖着双腿，忍住想要一泻千里的欲望。 “老婆啊，我真的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苏季青可怜兮兮地求饶，就差没有跪在地上唱征服。 “错在哪儿了？”唐一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了苏季青的耳朵。 苏季青的身子站直了些，立刻道：“腿伤的事情不该瞒着老婆，不该让老婆为我担心。我错了，全都错了。”话刚说完，他的肚子响起了一阵咕咕声。那股绞痛感更加强烈了。 “老婆老婆！”他啪啪啪地拍了三下门，“求求你快开门，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苏季青咬咬牙，在大脑里迅速过了一遍如果这时候去隔壁借厕所的可能性，但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先不说他们两家距离的远近，就冲他现在这副样子，走两步都怕坚持不住。 肚子里的咕咕声更响了。 浴室里的唐一心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撇了撇嘴，将浴室的门拉开了一些。 苏季青瞪大双眼，一句话都来不及和她说，直接顺着门缝挤了进去，手忙脚乱地脱裤子。 唐一心前脚刚走，浴室里的苏季青发出了舒服的哼唧声。终于……解放了。 几个月后，唐一心生了个大胖丫头，小名叫肿肿。 苏季青告诉她女儿的名字时，她稍微怔了一下。苏见初--一见钟情，每一眼和第一眼都是同样。 她不由得想起了她和苏季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几次都掐着苏季青的脖子问他。那时她喝得烂醉，他这么正常的一个人到底是看上了她哪点？ 苏季青笑着摇头不说话。 唐一心以为她和苏季青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直到巫幼晴的那通电话打来。 巫幼晴一向都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如果事情关系到身边的朋友，那她肯定是第一时间就会告知对方。 唐一心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巫幼晴告诉给她的消息，夸张地笑了一声，见怪不怪地道：“有人喜欢苏季青？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招人喜欢这个事我是知道的啊。” 听筒那边的巫幼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认真，“这个女人很不一般，她是通过关系进的途游，职位是苏季青……的秘书。” 巫幼晴自从生完孩子后，就正式入职了途游。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也都知道苏季青结婚后，身边从不用女秘书。 唐一心听着，皱起了眉头。 巫幼晴接着说道：“途游最近发展得很不错，很多公司都想找途游合作。这个女人的名字叫闫曼，是兴鸿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对方应该是不知道苏季青已婚，存了想要与途游联姻的心思。” “联姻？我联她个奶奶的腿！看我不马上杀过去弄死她丫的！”唐一心说完就挂了电话，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咬的咔擦咔擦响。 苏季青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啊。她这边月子刚坐完，他那边新换了秘书她都不知道。 唐一心咬咬牙，冲上楼换了衣服立刻便出了门。一路上，车子也被她当成是火箭来开。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地被她缩减了一半。 途游的前台是认识唐一心的，老远的就看见了她，也不敢叫她登记，直接帮她按了直达苏季青楼层的电梯。 途游其实是有不少人知道唐一心是苏季青的老婆，但闫曼的身份特殊，且平时都不和他们这些人往来，便也很少有人会主动告诉她这个事情。 唐一心出了电梯，脚步一顿，停在了走廊边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掏出手机来给苏季青打了个电话。 等待音响了两声便被接起。苏季青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了起来，他笑着道：“怎么了？” “季青啊……”唐一心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拳头捏的咔咔响，“我在家里呆的无聊，我来途游看看你好不好？” 苏季青的声音一顿，随即有些心虚地说道：“咱们改天好不好？你看我这都快要下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一心已经挂断电话，重新迈了步子朝他的办公室走去。在离他办公室还有两米远的距离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紧窄的套装短裙，有着巧克力色长卷发的妩媚女人。 那个女人显然也看见了唐一心，步子一停，皱着眉头对她说了一句：“请问你是哪位？这个楼层要是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上来的。” 唐一心愣了下，脑子飞快地转着，像是明白了什么--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巫幼晴口中说的那个闫曼了吧。她淡淡地看了闫曼一眼，嘲弄地笑了笑，“我来见我老公，为什么要预约？” 老公？ 闫曼的双眸逐渐睁大，这层楼除了会议室之外，就只有苏季青新搬的办公室。瞧这女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苏季青的老婆。而且，她也并没有听到过苏季青已经结了婚的消息。 唐一心本来就没打算浪费时间理会这个叫闫曼的女人，话说完，她直接就走了。 闫曼像是为了看唐一心的笑话般，一直跟在她身后。 苏季青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审核游戏策划案，他拿着鼠标，手指不时地滑动两下。电脑屏幕上的字却一个都没看进去。 想着唐一心刚才的那通电话，苏季青心里暗暗叫苦。 兴鸿集团前不久和途游合作了一个比较大的游戏项目。对方的董事长是个老狐狸，借着两家公司合作的由头，然后把闫曼给安排进了途游。 他不是不知道闫怀青抱的是什么心思，但对方没明说，他这边也就不好拒绝。 唐一心那时候刚坐月子，他想了想，也就没准备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事。可谁知道，她这边月子刚过，就突然打电话跟他说要来途游看他……上次拉肚子事件让苏季青印象极为深刻，他刚起了个头，便不敢再往下想了。 “砰砰砰”，办公室的门响了三下。 苏季青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一蹦，站了起来。 他还没看向门那边，光是听那脚步声，身子下意识地就挺直了些。 “季青啊。”前面的人叫了他一声。 “哎哎哎。”苏季青连忙应着，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苦笑着走到唐一心面前去，“你怎么来了？” 唐一心站着不动了，叉着腰道：“我不应该来吗？” 苏季青立刻点头回道：“该该该。”闫曼在唐一心来之前就出办公室了，她们俩应该没碰到吧？他这心里还存了一点侥幸的念头。可是当门口的第二道女声响起时，这点念头也给苏季青掐灭了。 “苏总。”闫曼两只脚都跨进了办公室，说这话时眼神却望向了唐一心那边，“这位女士刚才说要过来找她的老公，您看……”她话语一顿，等着苏季青的回答。 唐一心瞥了一眼闫曼，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她对她表现出来的敌意。她眼睛微眯，冲着苏季青笑了一下，“说错了吗？”微笑。 苏季青听了，看都不看一眼旁边的闫曼，迅速地走到唐一心身后，双手一抬为她捏肩。 “你——”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换了秘书的事。”苏季青抢过了唐一心的话。 唐一心的眼珠转了转，一咧嘴角笑了，“认错认得这么快。我本来还想斗个情敌什么的，但看来是我多想了。” 闫曼看着苏季青和唐一心的互动，张了张嘴——面前这个穿着体恤随意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真的是苏季青的老婆？ 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问苏季青：“苏总，你真的已经结婚了？” 苏季青赶紧点头。 闫曼吸着气，“你看着这么年轻，而这位女士……”她似乎意识到即将说出口的话有多么的不得体，便止住了。 唐一心很好心地帮她说了：“比他年龄大是不是？” 闫曼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是比他年龄大啊。”唐一心说着，还笑眯眯地捏了一下苏季青的脸颊，“世界这么大，癖好这么多，你干涉得了？” 癖好…… 闫曼表情死灰地看了一眼苏季青，他长得是很好看，而且还是一张不显年龄的娃娃脸。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遇到这个男人，不然的话绝对能够出更多的钱来打动他。 这么一想，她嘴上便问了出来：“如果我给你更多的钱，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她爸爸也看中了苏季青的能力，要是她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苏季青不光彩的过去。 苏季青嘴角抽搐，心里憋着笑，脸上的表情却异常认真道：“我更喜欢年龄比我大的女人。” 闫曼脸色一僵，说了一句“我辞职”后便低垂着头走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癖好？”唐一心斜了一眼苏季青，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么容易就打发走闫曼，苏季青心里也一松。他双手环着唐一心还有些微胖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笑了笑道：“吃醋了？” “喝了一缸。”唐一心微笑着道，一点都没有避讳。 她低头看着苏季青。一直以来她都不明白苏季青为什么会喜欢她，问了很多遍，苏季青也没有说过。 “喂。”唐一心开口，叫了一句。 那女人的话还是有些刺到她的。 “没有为什么。”苏季青叹了口气，伸手将唐一心抱住了，低声道：“我不要你减肥，不要你温柔，不要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我列不出条条框框，也不想用这个条条框框去限制你。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不是我喜欢什么样，而你恰好符合——不是这样。你明白吗，一心。” 唐一心抿了抿唇，笑了起来。 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第411章苏见初和穆终然一 “蒋雯。” “到” “江小同。” “到！” …… “苏见初。” “……” “苏见初。”班主任的头从名单上抬了起来，扫视了教师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了最后一排一个趴在住桌上的人影上。 “苏见初！”班主任的声音严厉了一些。 还是没有人应答。 隔壁桌的人伸出手，颤颤巍巍，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轻轻将那个趴着的人推了推。 没有动静。 “旁边的帮忙叫一下。”班主任脸色一沉，开口道。 得到了班主任的准许之后，旁边的同学的胆子才大了些，伸手将苏见初用力推了推，轻声叫喊。 “苏见初！班主任叫你呢！” 趴着的人影终于动了动，半晌，全班的头都缓缓转了过来，看向了迷迷糊糊揉眼睛的人。 “哦……”苏见初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讲台上那张每天都要见一次的黑脸，咧嘴，笑了笑：“到。” “你当学校是什么地方？苏见初？你要是不想念了就趁早回家！你晚上干嘛去了？天天都这么困？” “学习。”苏见初开口，一本正经地道。 “少给我胡说八道！我昨天打电话给你妈了，她说你在斗地主。” 全班一阵哄笑。 苏见初沉了脸色，“斗地主？”唐一心出卖她！今天回去一定要打一架定胜负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开口道：“刚才同学背的那些，回去抄十遍。” “十遍？”苏见初抬头，站了起来：“老梁啊，她和你说斗地主你就信了？昨天坐在我对面拿牌的就是她。”明明说好了一起玩几局的，绝对保密，老梁打破电话都不接的……不守信用也就算了，居然还主动告发！ “抄十遍。你看看你和穆终然，听说你们两个住隔壁啊？怎么人家全年级第一，你全年级倒一？你到底是怎么读书的？每天回家的时候路过他的窗口都不知道学学人家用功的样子？” “老师。”苏见初撇了撇嘴，声音小了下来：“我还真没见他在用功……” “什么？大声点？”班主任的声音拔高。 苏见初看了看周围亮闪闪的眼睛——是了，一提到碳宝，这些女生总是这种亮闪闪的眼神。这几年她也没少因为碳宝而结交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朋友，都是企图用接近她来靠近碳宝的。 苏见初突然没有了兴致，摆了摆手耸肩道：“没什么，十遍就十遍。我出去吃个早饭，肚子饿着呢。” “苏见初！” “知道了，回来抄。” 说着，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班主任气得胸膛起伏，不过每天都来这么一下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看什么看？看书！”班主任道，转身走出了班级。 苏见初的脚步在这个走廊的最后一个班级放缓了，一路上经过窗子时都有人窃窃私语，说的话无非是那些。 “你看，是苏见初……” “不是说她前几天闯了校长的办公室，把他的鱼缸全弄裂了，听说校长看见自己心爱的鱼全给她顺走了之后发火了呢……她怎么还这么悠闲？” “不知道，估计是去找穆终然了，你也知道她是穆终然的跟屁虫……” 小声的哄笑无疑准确地传到了苏见初的耳朵里，她转头，缓缓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立刻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拿起了书，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有的人冷汗已经出来了。 谁都知道惹了这只老虎的下场…… 不过今天苏见初没有什么心情和她们计较，她的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了最后一个班级的最后一桌，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最后一桌的那个身影，颀长清瘦，即使挡着脸，也挡不住那种对她致命的吸引力。 这里是尖子班，而苏见初的天天造访也已经让这些尖子生习惯了。与其说是习惯，还不如说是大家都在小声地背诵什么或者安静地做题，每个人都有自己手上的事情，没人有时间理她。所以只要她没有发出很大的响动，大家也都还是有好奇心的，大多也都很想要看见苏见初把穆终然吵醒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碳宝……”苏见初蹲了下来，在窗子外面小声叫了一句。 有人轻轻笑了起来——这个小名是穆终然最讨厌的，但是苏见初从来不避讳，总是在人前叫他，不过也没见穆终然阻止。 倒是有一次，同班的一个女生以这个为话题，想要和穆终然搭讪，结果“碳宝”两个字一出来，就硬生生地被穆终然冷漠的眼神给吓了回来，渐渐地大家就明白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这个称呼，似乎只有苏见初可以叫。 “碳宝碳宝碳宝——”苏见初见穆终然依然趴着，伸手想扯他的白衬衫，但是在手指碰到他衬衫的前一秒，那人突然动了。 旁边的女生同情地看了一眼苏见初——谁知道这个学神最讨厌的就是被吵醒。 穆终然在学校里就是一个神级的传说，因为很少有人有机会接触他的本人，所有很多传言就越传越玄乎了。比如说他从来不背书，成天都是躺着，除了睡觉就是摆弄他们都没有看见过的东西，经常还有穿着西装的人将文件送到学校里来给他，还有传说的豪车、豪门……传言在那些造谣者的嘴里跑火车，没有人能够准确地说出穆终然的家庭或是背景。 苏见初蹲着，可怜兮兮地看了眼穆终然，“碳宝，我没吃早餐。” 穆终然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上挑的眼角和穆南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这双眼睛要冷上许多，在触到苏见初的那一刻，稍稍有些缓和，但依旧让人觉得冰冷。 苏见初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伸出爪子去拉穆终然的衣服。 穆终然也没有动，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 “我饿了。”苏见初再一次道。 “嗯。” 苏见初没有泄气，挪动了自己的步子，小声道：“碳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穆终然动了动头，显然并不知道。 “情人节啊……”苏见初有些失望。 “嗯。”穆终然伸手将自己面前的本子翻动了一下。 “所以如果今天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以后的纪念日就可以放在情人节过了你说对吧？少过一个节日呢！”苏见初的音量根本没有控制的打算，连坐在讲台上的老师都将眼神投了过来。 “噗……”前排一个同学将牛奶喷了出来。 穆终然终于动了动，伸手在自己的抽屉里轻轻一动，拿出了什么放在苏见信的面前，“拿去。”原来今天是情人节，怪不得一大早抽屉里这么多吃的，有糖果也有巧克力。 苏见初接过一堆糖和巧克力，生气，“你回答啊！死穆终然！我和你告白这么多次你都当做没有听见是吧？” 穆终然不答，低头再次翻动自己桌上的本子，上面根本没有笔记，只是空白的一页，而他也只是淡淡地看着。 “我去，见了鬼了……”苏见初咬牙，表情在变动了一下之后，又突然羞涩了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过来。 众人都纷纷思考——其实大家一度都是以为穆终然会答应苏见初一天一次的告白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猫腻有很多，而且都是不能用“邻居”这种借口来搪塞的。 比如说穆终然睡觉最不喜欢被吵醒，但是苏见初每天吵他，也不见他说什么，虽然表情冷淡，但是终究是没有生气。但是换做是别人，早就已经死了几回了。再比如穆终然一点都不喜欢甜食，但是给他的巧克力和糖果总会被留下一些，有知情人士透露，最后那些东西都落入了苏见信的胃里…… 最最最邪乎的，还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听说两个人的父母是好朋友，不过这名字起得也太……暧昧了。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是隐隐觉得这两个名字就可以配成一对了。 “那你……晚上有时间吧？”苏见初伸手将穆终然面前的本子给挡住了，防止他再翻动，开口道：“有吧？有吧？别和我说没有，我知道你每天都很闲！” 穆终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苏见初的笑容缓缓在唇角晕开。 随即听见穆终然的声音：“没有。” “什么？” “昨天念晴说有两张音乐会的票，刚好是今天。”穆终然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斜眼看了看苏见初的表情。 苏见初的笑容定格在了唇角，缓缓退去，僵了一瞬，“哦……是缝缝啊。”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穆终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沉默着转头。 苏见初压在本子上的手动了动，缓缓滑了下来。她一直在看碳宝的表情——缝缝是三好生，学习好，人也温柔，所以……碳宝在情人节这天答应了缝缝这个，是代表了什么吧？ 追了他这么久……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吗。 她扯了扯唇角，笑容却很不容易才扬了起来，双手滑落，露出本子上的白纸，站了起来。 “那你们去听音乐会吧。”肿肿耸肩，笑道：“反正那玩意儿我欣赏不来，保准半场就睡着了……嗯，我走了。” 转身，笑容收起，眼神黯然。 穆终然的眼神缓缓沉淀，看向苏见初离开的背影，半晌，转了回来。 第412章苏见初和穆终然二 “肿肿！”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苏见初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来人。其实不用看，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缝缝。” 申念晴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她刚才在班里，自然听见了穆终然说了什么。当初给音乐会的门票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没有想到刚好就撞上了情人节…… 她走了过来，伸手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张折得十分整齐的票，放进了苏见初的手里。 “你干嘛？”苏见初一退，将票推了回去，盯着缝缝手里的东西看了许久，看见了上面音乐会的字样，眉头一皱。 “我今天晚上有社团的联合会，所以没有办法去了。票留着也是浪费，所以……” “少来了。”苏见初伸手捏了捏申念晴的脸颊，皱着眉头道：“你根本没什么社团联合会，别骗我。今天你俩去看音乐会吧，我瞎掺活什么？念晴我和你说过，公平竞争，这样才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个的感情，你明白吗？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肿肿难得认真。 对于她来说，穆终然如果有一天真的和她说了自己的心思，不管是谁，她都只能尊重。不过现在……不努力怎么知道呢。那个人啊，好像总是离她很远，她有时候对于怎么抓住他这件事情，真的很茫然。 苏见初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 申念晴咬着唇，低头愧疚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票，半晌，开口道：“你……肿肿，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我怕你不开心，我喜欢你笑。” “知道知道。”苏见初咧嘴，一伸手就将申念晴的脖子给勾住了，开口道：“独家微笑大放送--走走走，去吃早饭！穆终然今天肯定有很多好吃的，我们等着放学去搜刮就好了！” 申念晴顿了顿，被苏见初拉着走，终于笑了出来。 苏见初眯着眼睛，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初中，她和碳宝从小一起长大，在她的印象里，就没有喜欢谁这种事情，因为他光芒太盛，她根本就看不见别人。 所有人送给她的外号有“小魔王”“老虎”等等，但是每一个她都会发火，除了“穆终然跟屁虫”这一个，她几乎都是带着笑容接受的。因为对于她来说，能够跟在碳宝的身后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他就算不回头，背影也很好看啊…… “你们知道她小名叫什么吗？”小学的肿肿因为自己的称呼而给一群小男生围着嘲笑。 那时候的她没有说话，只是瞪着周围的那群人，死死盯着。 “叫肿肿……据说是生出来的时候挺胖的，哈哈哈哈……” “现在也很胖，哈哈哈……” 小学的肿肿一直都有婴儿肥，五官也没有长开，确实看着有些微胖。 她外表彪悍，内心还是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有些怨言的。因为从小到大，她没少因为这个称呼受到别人的嘲笑和白眼，每一个听见她小名的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笑。 有一次，走在前面的穆终然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见正低头走路的苏见初，又看了眼她身边正在大笑的人。 “看什么？”穆终然只说了一句：“我小名叫碳宝。” 接着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从此没有人再笑苏见初的外号了。大家都觉得“碳宝”这个名字更好笑一些，但是没有人敢真正当着穆终然的面去嘲笑他。 很久之后，初中的毕业酒会上，穆终然从满是酒气的人身边越过，将已经喝高了的苏见初给拎出来，站在寒风瑟瑟的阳台里，扔她在一旁醒酒时，苏见初突然清醒了一瞬。 “碳宝。”她开口。 她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凉，人很多，话语和欢笑不断地在耳边响起，但是她已经站不住了，勉强扶着栏杆，但是身边穆终然的侧脸依然清晰。 她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了，碳宝已经不是小时候的碳宝。他长高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需要去仰视他。他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有更加清晰的目标了，有对未来的计划了，甚至有出国的规划和留学的打算……只是，他的所有计划里，都没有她。 苏见初笑了笑。 “嗯。”穆终然应了一声，伸手凉了一下她的体温，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酒醒了？” “你要去哪里？”苏见初开口问道。 穆终然的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算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她知道他有可能去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苏见初顿了顿，又开口：“我一直不明白，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帮我说话，为什么帮我对付那些嘲笑我的人？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给我明确的答案？” 穆终然始终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对于苏见初追打着让他给答案这件事一直都抱着冷淡的态度，从来也没有给过答案。 好在苏见初从来也不是想要答案才去问的问题，说完，自己就倒在一边了。 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家的她都不知道，只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想到自己居然在毕业酒会上问了穆终然这么丢人的问题，还是有些羞愤地要自杀…… 但是最让她惊喜的无疑是接到录取通知的那一天，她拼死拼活，靠着穆终然给她补课，上了江城最好的高中，唐一心一直感叹这是一个奇迹。而接到录取通知的那一天，她兴奋地踢开穆终然家的门。 “穆终然！”苏见初蹦跶进去，兴奋地敲门，“快开门！我被录取了！真的被录取了！被A中录取的！” 门一开，穆终然还带着睡意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他看了苏见初一眼，嘴角轻轻一扯，转身进了房间，门没关。 苏见初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直接在他的床上坐下了，立刻看见穆终然皱起的眉头。 “哎呀！死洁癖，我都被录取了，你就让我坐一下你的床怎么了？”苏见初眯眼，一副下一秒就要在床上打滚的姿势。 穆终然叹了口气，转头不理会苏见初。 苏见初犹豫了一下，伸手动了动穆终然。 穆终然没有动作。 “喂。” 一阵尴尬的沉默。 苏见初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说真的，你准备去哪儿？不是说要出国吗？你爸妈给你安排好了没？” “不用安排了。”穆终然声音不大，但是苏见初把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为什么不用安排了？”苏见初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哦，你自己考过去是吗？” “不是。” “啊？”苏见初还有些懵。 过了一会儿，苏见初挥了挥手道：“到了那边记得要给我打电话啊，如果能给我发照片就最好……” “谁告诉你我要出国了？”穆终然开口。 苏见初顿住了自己的话头，转头看向穆终然。 “什么？” “刚收到通知，我被A中录取了。”他压住唇角，转头看她。 …… 苏见初将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她记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比她自己被A中录取了还要兴奋，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在房间里放音乐跳舞。 现在想起来，也依然能够让她心情舒畅许多。 早饭过后，苏见初和申念晴告别，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 念晴也是在尖子班，所以两人班级的方向几乎是相反的…… “快看快看……” 周围有女生往苏见初的前面跑去。 苏见初看着那些人往前面跑动的脚步，有些茫然，不自觉地跟着加快了脚步，往前方走去。 “他怎么会过来？”有人问。 “来找苏见初的呗，不然你以为找你呢？” “去你的！我是没有这么想过……苏见初也是厉害，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原来是真的……” “说起来今天是情人节，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 苏见初加快脚步到了班级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引起窃窃私语的源头。 穆终然站在班级门口，靠近最后一桌的位置，手里拿着手机，拨通了什么号码。 过了一会儿，苏见初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穆终然抬头，眼睛轻眯，朝这边看了过来。 苏见初一愣，挥了挥手，“我……去。” 穆终然走了过来。 “碳宝，你演什么偶像剧呢？走走走。”苏见初伸手推着穆终然往外面走，叮嘱道：“这些女生都是猛兽，你以后别过来了，你要干什么短信通知我，我去你们那边……有什么事吗？” 穆终然看了她一眼，“你晚上想去干什么？” “晚上？”苏见初眼睛一暗，随机耸了耸肩道：“就去玩一玩呗……听说喷泉广场那边有狮子舞，我去看看，还有啤酒节，我也可以参加一下。” “嗯。那就七点半见面吧。” “嗯……什么？” “七点半，你家门口。” 苏见初愣愣地看着穆终然的背影。 “你不去音乐会了啊？” “不想去，没意思。” 苏见初嘴角的笑容在扩大，“狮子舞和啤酒节就有意思了？” “嗯。” 穆终然的唇角也勾了起来。 “晚上见！”苏见初挥舞着手，一直到看不见穆终然的背影为止，才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咆哮…… 第413章苏见初和穆终然三 苏见初没有花什么心思打扮，只是随便穿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在二楼的时候往下探头，果然看见那个清瘦颀长的身影站在楼下。 她看了许久，发现穆终然的手上拿着什么，侧着身子看了看，才发现是魔方。 “魔方？”苏见初奇怪地眨眨眼，“拿魔方干什么？” 她蹦跶着下楼。 唐一心拿着苹果经过客厅，身上还盖着懒人毯，一看见苏见初便停住了脚步，“喂，去哪儿？” “出去玩。”苏见初冲唐一心挤了挤眼睛，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外面。 唐一心咬着苹果朝外面看去，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穆终然，表情立刻暧昧了起来，但是还是很给自己女儿面子地放轻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你快点把那小子拿下！都拖了多久了，我们真是处处都输给那边那对秀恩爱狂魔夫妇……” “我也想啊。”苏见初咬着袖子，“妈，你说碳宝是不是讨厌我？我三天一个小告白，一星期一个大告白，他都听习惯了吧？但是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你说我怎么办？马上毕业了，他真的出国了怎么办？” “出国？”唐一心大手一挥，“追出去啊。” “如果他真的烦我了……”苏见初有些犹豫，转头再看了一眼穆终然，“那追出去是不是也没有意思……” “放屁。”唐一心伸手将苹果扔了过去。 苏见初顺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白了她一眼，“你不懂……你也是幸运才遇见了我爹，照你这样的穷追猛打，什么人不给你吓跑？” “没有给我吓跑的都留下来了嘛。”唐一心一个扫堂腿踢了过来，“没大没小！” “说得也是。”苏见初一躲，轻松躲过，将苹果核一扔，扔回了唐一心的手上。 她抬腿往门口迈去，挥手，“我走了。” “你说你这性子，怎么偏偏在对上穆终然的时候怂了？”唐一心在后头嘲笑。 “我怎么知道。”苏见初白眼已经翻上了天灵盖，推开门，表情立刻变换，往穆终然的方向走去了。 “闲下来就看点书，我不求你成绩赶上穆终然，我知道赶不上，但是你不能给张子善叔叔逮着了嘲笑——至少比他的小崽子成绩好，明白吗？” “水桶现在还小呢。”苏见初道：“才上初中，有什么好比的？” 苏季青经过，听见这个名字，无奈地笑了笑。 碳宝和肿肿五岁的时候，张子善的孩子才出生。唐一心抢着起了个小名叫“水桶”，理由很简单. “你不是嫌我胖吗？你孩子不能比我孩子瘦，就叫水桶。” 张子善大叫：“不行！” “水桶、肥仔、胖大海，选一个。” “……水桶。” 于是名字的问题就定下来了。 苏见初走了出去。 “碳宝。”她叫道。 穆终然将视线从自己的手上移开了，看向了苏见初。 “这什么？”苏见初指着他手上的东西问道。 “魔方，放在我抽屉里的，不知道谁送的。”穆终然道。 苏见初心里的警铃立刻大作——人送的？不知道谁送的？这是遇上厉害的对手了啊？ 那么多礼物都争着留名字，只有一个没有留名字的，碳宝就拿了这一个，这代表了什么？ “我看看。”她立刻伸爪子将魔方拿了过来。 穆终然松手，往前走。 苏见初边跑着跟上穆终然，边将魔方四处摆弄了一下。 不是正规的六面体魔方，而是不规则的形状，也没有附说明，已经打乱了。 苏见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越看越觉得送这个的绝对是个高手。 “你没有看见送这个的人吗？”她问了一句。 “没有。”穆终然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杯奶茶。 苏见初接了过来，插上吸管，继续跟着道：“真的？” 穆终然点头。 “真的真的？”苏见初跟了上来。 穆终然点头。 苏见初稍稍松了口气，开口道：“下次看见了也别理她啊，不准理她啊！” 穆终然没有回答这一句，苏见初伸手一拉，揪住了穆终然的袖子。 穆终然停了下来，开口道：“去啤酒节还是去看狮子舞？” “你都陪吗？”苏见初探头。 “嗯。” “那今天缝缝的音乐会怎么办？你怎么处理的？你把票给退了？”她有些不放心。毕竟碳宝总是心思难猜，突然不想去音乐会想去看狮子舞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对于缝缝来说，伤害值只会狂飙，搞不好还会以为碳宝是想和她一起出来玩，才退了音乐会的票的。 穆终然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你走不走？” “走走走。”苏见初识相地跟着碳宝上了出租车。 在喷泉广场停下来的时候，立刻有一堆小孩子围了上来。 “买朵花吧？” “给女朋友买朵花吧？” 苏见初看了看递过来的玫瑰，笑着推开道：“去去去，小屁孩，有没有眼神了？”说着有些黯然，叹了口气，转身扯着穆终然的袖子往前走。 她怕碳宝好不容易答应出来玩一次，被这些小孩破坏了心情。花不花的不重要。 “你看！今天有喷泉表演！”苏见初兴奋地指着前方。 穆终然没有反抗，跟着她一直走。 “看见没？”苏见初转头，突然看见穆终然的手上已经多了什么。 定睛一看，居然是刚才的玫瑰…… 她一愣，张嘴，指着那花开始颤抖。 “你你你你……” “你刚才推那小孩，这花给你压坏了。”穆终然道，将花举了起来。 苏见初认真一看，果然是有一片花瓣已经折进去了，怪不得穆终然会买下来。可是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没有注意到？而且碳宝是这么善良的人吗？因为把人家的花给压坏了所以买了下来？ 怎么听怎么不像是碳宝会干出来的事情。 她妈说过了，“穆南烟和乔浅初养出来的孩子，你千万不能只看个表面，里面都是黑心棉”……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碳宝确实……人如其名。 “嘿嘿……”苏见初傻笑，伸手——不管怎么说，总是买了玫瑰，想起来还是她比较划算。 穆终然拿着玫瑰，没有给苏见初的意思，嘴角上扬，“我买的，你干嘛？” 苏见初一秒变了脸色，气得牙痒——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我花钱买的，你想要，也得付出什么代价。”穆终然眯着眼睛思考。 “什么代价？”苏见初叉腰谈判。 穆终然上扬的眼角缓缓在广场周围转了一圈，盯着中央的位置道：“跳一段小时候你最爱的舞。” “乌龟舞？” “嗯。” “你眼睛往哪儿看呢？你让我在那里跳？！” “嗯。” “我不！” “嗯。”穆终然拿着花，继续往前走，显然准备进行下一个活动了。 “等等！”苏见初有些不甘心地在后头叫了一句。 穆终然唇角的弧度已经不可抑制地上扬了，只是背对着苏见初，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犹豫了一会儿，苏见初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你，不准拿手机录。”苏见初开口道。 穆终然只是笑着，没有答应。 苏见初被这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深吸了一口气，“上就上……你不准反悔，不准拍照，不准录视频，不准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有熟人。”穆终然看了看广场的周围。 苏见初一惊，果然，周围有熟人，还都是刺眼夺目的小情侣。 也就是说，不用穆终然去宣传，这事自然会传出去…… 她低头看了眼穆终然手上的玫瑰，一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穆终然一愣，开口叫了一句：“肿肿。” 苏见初没有听见，突然被过来的人潮挤散了。 穆终然再抬头的时候，苏见初已经站在了广场的中央，清了清嗓子。 他大步一迈，走了过去。 苏见初脑子里也有些不清楚了——小时候的乌龟舞是她闲着没事的时候编的，已经这么久都没有跳过了，穆终然居然还记得？关键是他记得，她不记得啊…… 这玩意儿要怎么跳啊…… “算了，随便跳，他应该也不记得。”苏见初轻声安慰自己。 广场上的人渐渐停止了走动，目光都投向了苏见初。 有人认出苏见初来了，伸手挥舞，开始起哄。 穆终然没有几步便走到了苏见初的面前。 他只是开玩笑，没有想到苏见初真的会说跳就跳。 “苏见初，你这大脑是什么构造的？”穆终然开口问了一句，低头。 苏见初抬头，刚好能够接到穆终然呼出来的气息，一顿，叹了口气：“你让让，我跳舞呢。”挨得太近，她的少女心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 “走了。”穆终然看了她一眼，将袖子伸了过来。 苏见初没有抓住，而是斜眼，“不是让我跳舞吗？” 穆终然将玫瑰也递了过来。 苏见初有些怀疑，“给我？” “嗯。” “不用跳舞，给我？” “嗯。” “真的？” 穆终然转身就走。 “啊！给我给我！”苏见初猫着腰就冲了上去，缠着穆终然要那朵玫瑰。 穆终然伸手举高了，苏见初抓挠不到，只好伸手将他一抱，出了急招。 两人都是一愣。 穆终然的手上力道放松了，苏见初脸一红，但是硬撑着抬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玫瑰，趁他还在怔愣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那个……反正我拿到了，你就不能要回去了啊！”苏见初道。 她转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摸着自己不正常的心跳，有些疑惑——小时候都一起洗澡，怎么现在抱一抱还红上脸了？ 穆终然扬起下巴，往旁边看去。 苏见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棉花糖的机器，立刻兴奋地大叫，往那边冲了过去，顿时忘记所有尴尬。 “碳宝！我没带钱！”她招呼着。 不等她说，穆终然就已经掏出了钱包，付了钱。 喷泉的音乐响了起来，苏见初眯着眼睛吃棉花糖，手里还抓着玫瑰，恍惚间想着——这是过了情人节吗…… 第414章苏见初和穆终然四 高考结束。 苏见初从来没有在学习上费过什么心思，高考的重压也没法降到她身上，她只等着考完，立刻开始放松。 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了四方阁，穆终然很早就到了，在包厢里单点了点心，苏见初很快走了进来。 一见到穆终然，就笑开了：“你怎么这么早？”眼神在他面前的小点心碟子上一转，明白了，“你就这点像你妈。” “她不爱吃甜的。”穆终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张纸，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早。” “我来找你啊！你是不是一早就杀来四方阁了？我去你家找你，结果给你爸骗了……你爸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天天拿我寻开心……”苏见初一边抱怨一边道：“你高智商应该是遗传你爸的，我给他捉弄了这么多年还是得被骗。”话还是要留有余地的，万一穆终然不小心把自己说坏话的事情告诉了穆南烟……天，后果不堪设想。 穆终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资料。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穆终然在苏见初探头过来的那一刻就将东西收起来了。 但是苏见初从小到大什么都不行，只有一个眼神……是出了名的尖。 她已经看见了上面的字样。 眼睛一刺，“你在看出国的资料？” 穆终然也没有打算瞒，只是提早给苏见初知道了，就很有可能会延迟或者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他没有忘记上一次，他是怎样放弃自己要出去的想法的。 在这里他什么也学不到，困在江城，身上压着皇朝的重担，就算是他想要去深造，也有很多事情是脱不开手的。再加上那个不靠谱的爹妈，天天都想着出去玩，两人卿卿我我多年也不变，皇朝的所有重心都开始渐渐转到他身上了。 他不想走他们规划好的人生，也不想被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的脚步。 他爹说了，想做什么就去做，皇朝可以丢给伍非齐姑父…… 穆终然转头看了苏见初的表情一眼，装作没有看见她脸上的震惊，将眼神移开了。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要出去？”苏见初开口道。 “是。”穆终然道，表情平淡。 苏见初抿了抿唇，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有一瞬间，她很想问问穆终然到底将她当成什么了。如果什么也不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一直都要保持着这么暧昧不清的态度，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她或者拒绝她？但是下一个瞬间，她还算是有理智地将自己的所有冲动都压制住了。 她很早就清楚自己爱上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也做好了一直要追逐的准备，这对于她来说也并不困难。 “什么时候走，决定了吗？”她问。 “你问这个干嘛？”穆终然将纸折好放在了一边。 “收拾行李和你一起走啊。” 他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苏见初。 “我是去学习，不是度假。” “我知道，我是去度假。”苏见初咧嘴笑开了。 穆终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一次尝试了说话被噎到无法回嘴的感觉。 他想起自己这个被搁浅了三年的计划。 收到A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爹特地来找他谈了一次话。 “我看见你在国外申请的学校已经通过了。”穆南烟看着他笑了，“不准备去？” “嗯。” “自己把握，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想法束缚自己，没有后悔的余地。” 这是一句所有人都不可能听懂的话，只有用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 他知道他那万年不管闲事的老爹为什么突然给他指点了这个迷津——很久以来他也在考虑他对肿肿是什么感情，听说他们是娃娃亲，听说……那些大人还打了个赌。 那么就这么轻松地接受他一出生就已经设置好的未来，想想总是不甘心的。但是无数次跟着自己的心走，他也渐渐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当这东西和他最不想要的局面冲突时，他只能选择沉默。 他不想按照别人的想法去活，而他想要…… 那时候肿肿来找他的时候，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的计划，他就改变了自己的念头，没有再作出国的打算。而这一次，他一定要立场坚定，不能再将计划拖延。 “你待会不要提早离席啊。”苏见初十分顺手地拿着他的点心，往自己的嘴巴里面送。 穆终然转头盯着苏见初嘴角的笑容，很清楚那是她有什么大计划的时候才会露出的兴奋表情。 “你要干什么？”他出口。 “不干什么。”这可是毕业酒会啊！不干点什么对的起自己吗？ “酒，不能喝。”他开口道。 上次喝到过敏，在厕所吐了许久一直到碳宝来找她将她拖出去的画面还在脑海里，苏见初打了一个寒颤——反正她现在是不太敢喝了。 上次被碳宝的眼神吓到了，估计他是真的讨厌一身酒气还黏黏糊糊的自己，所以她下定决心今后都要远离这玩意儿了。 “不喝不喝。”她道。 不喝酒不撒泼，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了。 穆终然突然眯眼，开口道：“我待会有事要先走。” “不行。”苏见初道：“你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做？” 穆终然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人渐渐多了起来，围坐了一桌，话题开始渐渐从全桌散发开。 苏见初斜眼一瞄，看见了穆终然有起座离席的势头，立刻急了。 “穆终然！”她开口叫了一句。 四周都安静下来了。 这次的同学聚会，是整个年级都在四方阁，只不过苏见初厚着脸皮跑来了尖子班的聚会，就为了和穆终然坐在一起。 穆终然顿住了脚步——她叫得太大声了，周围的人几乎都已经听见，如果就这么走了，她面子上下不来。 “你去哪里？”苏见初撒腿走了过来。 “有事。”他简单道。 苏见初开口道：“不能有事，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准备了惊喜……她一出口，就想剁了自己这条没用的舌头。 她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说不要说，结果一顺口还是出来了…… 穆终然缓缓扯了嘴角，转头看了周围一眼道：“回家说。” “不行！”苏见初急了，转头给座位上的几个同学打眼色。 灯立刻暗了下来。 苏见初不是临时起意，她准备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今天是毕业，很多话现在不说，她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去说了。就算今天碳宝出国，她追了出去，又应该用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她总是需要一个答案的。不接受没关系，但至少给她一个痛快的，别钝刀子割肉，留着希望去凌迟她。 失败也好，成功也好，今晚就要知道。 “碳宝。” 穆终然没有动，只是在原地，冷静地看着周围，感受到了已经安静下来的气氛。 “我不太好意思在亮的地方和你说这些，所以就拜托同学帮我忙了，你不介意吧？”苏见初开口道，随即一顿，“我知道你不介意的，你都不介意我是不是要告白对吧？” 穆终然缓缓转身，在黑暗里依旧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她明亮的眼睛。 苏见初有一双亮堂得逼人的眼睛，里面可以窥见她所有的情绪。 他经常会不自觉地受这个人一举一动的牵引，这一点让穆终然也很苦恼。 因为苏见初大概是他活了这么久遇见的最奇怪的人了。 “碳宝，我们认识多久了？”苏见初开口问道。 “岁数。” 和岁数一样久。 “对啊，那我喜欢你多久了？”苏见初继续问。 “不知道。” “我第一次和你告白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 “你能不能走点心？这是我最严肃的一次告白了！”苏见初有些不满。 穆终然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见初的情绪突然渐渐沉了下来，她看见了桌子上那张碳宝没有收起来的纸。 “碳宝，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那个答案，为什么不给我？” 穆终然没有说话，眼神在黑夜里沉潜，盯着苏见初的脸。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多到我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多到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喜欢……可能这就是我自带属性，出生以来就有一个功能叫做喜欢穆终然。别人叫我肿肿我不喜欢，以前笑话我婴儿肥我也不喜欢，但是他们说我是你的跟屁虫，我可开心了……” 桌上的人开始吃吃地笑。 “你看，每次一问到这个就不回答我！为什么不能给我答案？你在担心什么吗？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就告诉我，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穆终然的眼神低下了，没有继续看着苏见初，只是苏见初的话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她等得很辛苦……是这样吗。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碳宝，拜托你回答我，就一次。你点头，我天涯海角都跟你走。你摇头，我就留下，从此不会再来问你，不会再来骚扰你了，回答我，好不好？” 桌上的人渐渐意识到了这个简陋而仓促甚至像是某种仪式的告白现场，是苏见初最认真的一次，笑容都渐渐收了。 苏见初屏息，她不信说到这个份上，碳宝还不回答她。 众人也屏息——这一对是他们三年来最好奇的，如果能在毕业这一天看见结局，是最好不过。 半晌，穆终然动了动。 苏见初使劲揪着自己，盯着穆终然在暗处的嘴。 穆终然轻轻动了动之后，转身，将手放上了门把，开口道：“我还有事，先走。” 门合上的那一刻，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啊……还是这样。” “好揪心啊怎么不给答案……” 苏见初咬唇站在原地，看着穆终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第415章苏见初和穆终然五 苏见初本以为穆终然会直接读保送的A大，再或者是出国留学。 当她拖着唐一心为她收拾好的行李箱跟在穆终然身后时，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将要和穆终然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 “你不是已经打算出国留学的吗？”苏见初小跑两步，走到穆终然的身边，问了一句。 穆终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拖着一个行李箱和苏见初并肩而行，“大学在哪里读都差不多，我可以从其他渠道学到我想要的东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他选择的还是放弃。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相伴的时间太久，他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安逸的环境还是因为某个人的原因了。 穆终然的话刚说完，苏见初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她从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唐一心打来的电话。她撇了撇嘴，然后接起。 电话刚接通，唐一心的声音立刻就响了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保证你在听完这个消息后不会尖叫出声。” 苏见初听了，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穆终然一眼，随即心不在焉地应道：“你先说说看。” “我和你干妈商量了一下，准备在乐城为你和碳宝租套房子，让你们两人一起住。”唐一心不带停顿地把这句话说完了。 “……” “肿肿？” 苏见初步子一停，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说的是真的？” “嗯哼。”电话那边的唐一心像是在吃什么东西，说话的时候，声音听着极为模糊，“你和碳宝也满十八岁了。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是知道的吧？你妈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到了这个份上你要是还拿不下碳宝的话，学校放假的时候你也别回来见我了。” 唐一心的声音还是继续，“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我发到你邮箱里面的恋爱一百招。我随便翻了一下，虽然大多数都不靠谱，但总有一招适用。” “……如果实在都不行，你可以勉强考虑一下色诱--” 没等唐一心后面的话说完，苏见初的脸已经扭曲了，她默默地挂了电话。 虽然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苏见初没有开免提，但唐一心的嗓门也足够让穆终然捕捉到只言片语了。 苏见初倒是没感觉到尴尬。她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就有考虑过唐一心刚才的提议了。她只是怕吓到穆终然。 “干妈有和你说我们去乐城后的什么事吗？”苏见初突然开口问道。 穆终然动了动嘴唇，说：“你是说我妈让我照顾好你的事还是我们住在一起的事？” 苏见初一愣，“原来你早都知道了啊。”亏她刚才还想怎么和他开口。 脑子里的念头一转，她又反应了过来，“我妈刚才打电话告诉我的就是这个事，既然她都在你之后才打电话告诉我，那是不是就说明你答应这个事了？”明白过来后她瞬间兴奋起来。 穆终然没有回答这句话。他压住唇角，长腿一迈，拖着行李箱走在了前面。 苏见初几乎是扯着行李箱跟上穆终然的步伐，“你就告诉我嘛，你是不是答应了！你肯定是答应了对吧对吧对吧！” 申念晴和穆终然一起考上A大的事让苏见初在假期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努力了这么久，但高考的成绩还是离A大的分数线差了好大一截。她最后没办法，只能在乐城找了一所合适的大学，庆幸的是，她成功被H大录取了。 明天是A大报道的时间，H大比A大晚三天，但苏见初为了和穆终然一起去乐城，便提前出发了。申念晴因为生病，临时请了假。 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到了乐城。苏见初和穆终然打了车去伍非齐为他们租的公寓。 公寓在A大和H大直线的中心位置，让苏见初和穆终然去学校都很方便。 苏见初跟着穆终然走进电梯。电梯门关，苏见初看着一路上升的电梯数字，终于有了一丝不自在--她和碳宝这样，算不算同居？ 很快，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穆终然说了一句“走吧”便抬腿走在了前面。 苏见初抬头瞟了一眼电梯楼层的数字--13楼，在这刻起，她决定把“13”这个数字作为自己的幸运数字了。 两人出了电梯，右拐，然后在第一个门前停下。 苏见初睁大眼睛看着穆终然掏出钥匙来打开门，现在跟她说碳宝事先并不知情打死她都不信。啧啧啧，他连钥匙都准备好了。是觉得她不会对他做出什么，还是认为他自己对她有很强的抵抗力？ 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到屋子里。这套房子是两居室，整体的装修设计很温馨，苏见初一踏进来就喜欢上了这里。 房子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提前请人来打扫过。 “你住主卧，我住次卧。”穆终然在玄关处换了一早就有人备好的拖鞋，然后拖着行李箱径直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了。 苏见初没有和穆终然推让，这么多年相处，她还是很了解他的。他做的决定，很少有人会让他改变。 去主卧放好行李，苏见初蹦跶着进了过道边的另一个房间--穆终然的。她一眼就看见穆终然正用手指擦过床头柜的桌面。 “我刚才已经帮你看过了！这里很干净，应该是干爹干妈专门请人打扫过这里。”她走过去，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床边。 穆终然眉头一皱，“上面有灰尘。” 苏见初随手一抹床垫上，“哪儿有啊，我说你这个洁癖也太严重了吧？这里的家具都是新买的，而且这里也刚被打扫过，你看你看，这哪里有灰尘？”她说着，起身把手指摊到了穆终然的眼前。 穆终然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别开了脸。 苏见初把穆终然逼到了墙角，脑子里瞬间将这个情景和某个电视剧情节重合。她一咧嘴角，将刚才摸过席梦思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下摆擦了擦。 “碳宝。”她叫他。 穆终然将头扭了过来，也看着她，“嗯”了一声。 苏见初的眼睛还像往常那么亮，他这么看着，就像是被吸进去了一般。 苏见初抬起了右手，撑在了墙壁边，正好将穆终然困在了她与墙壁的包围圈里。她眼睛亮晶晶地，问，“你知道这个叫什么吗？” 穆终然其实很高，就现在站在苏见初面前，都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她需要抬起下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以及他脸上的表情。 他们两人离的很近，穆终然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很多次都问过他，他是不是喷了香水。后来穆终然有一次回答了她，他说这是他用的香皂的味道。 她后来有认真地想了想，原来这种味道就是他们小时候一起洗澡时用过的薄荷香皂。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沐浴乳已经取代了薄荷香香皂，但她没想到，穆终然却一直还在用它。 穆终然沉默。他似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一般，微微拧了眉。 苏见初知道他不会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连续剧，于是好心地解释道：“这叫壁咚。电视剧里男主角经常对女主角用的姿势。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 好吧，这又是一次变相的表白。 穆终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抬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需要出门吃午饭，再去一趟超市购买生活用品。”他说完，步子一跨，直接从苏见初的左侧走了出去。 又被他躲过去了。 苏见初咬了咬唇，随即有些抓狂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再转身时，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今晚我们自己做饭吃好不好？算是庆祝我们同居的第一天！” 穆终然拿起来时从超市买的矿泉水打算喝一口，猛地听见苏见初话里面的那两个字，那口水瞬间就呛在了喉咙里。他咳了两下，才算缓过来。 同居？在他答应干妈的这个提议时，他似乎没想这么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打断了穆终然的思绪。 穆终然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缝缝”两个字，按下了接听键。 “碳宝，你和肿肿已经到乐城了吗？”申念晴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这几天她扁桃体发炎，一直在医院里待着挂水。她本想和苏见初他们一起来乐城，但因为生病，只能推迟几天再去学校报道了。 “到了。”穆终然做了一个手势，让苏见初先回房间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申念晴在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听我妈说了你和肿肿在乐城住一起的事。碳宝，高考前我就知道你直接保送A大的事情，我也一直都朝着你的目标前进。之前听肿肿说你已经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她轻轻笑了一下，“我当时就在想，国内和国外二选一，对我来说也如此。于是我的志愿填了A大。我在赌，赌你是留下还是离开。现在你留下了，但是……我可以知道让你留下来的理由吗？” “……没有理由。”默了片刻，他的眼神往对面房间望了一眼，轻轻地舒出口气，才声音平静地回道。 第416章苏见初和穆终然六 晚上。 买好菜回来之后，苏见初站在玄关边怔愣了许久，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唐一心发给她恋爱宝典里的第十九条。 穿着一定要适当暴露，对症下药，合对方胃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转头看了看窗户上倒映出的那个马尾…… “碳宝。”苏见初突然出声。 穆终然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苏见初。 “你喜欢什么样的穿着？”她开口，直接问道。 “休闲装。”穆终然道。 “不是你的，是女孩子的。你喜欢女孩子穿什么衣服？”苏见初扯了扯自己的T恤，破天荒觉得有些难为情。 “就这样的。”穆终然淡淡看了她的身上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苏见初一愣，扯着自己的衣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的？”苏见初冲了进去，“这样的？”她将自己的领口扯到了他的面前。 她没有听错吧？她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嗯。”穆终然被苏见初的动作逼得往后退，眼神不经意在她扯开的领口里掠过，转头侧身对着苏见初，开始整理菜，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了，只是苏见初没有发现。 “你没问题吧？”苏见初怀疑地看了一眼穆终然。 穆终然没有看她，“别扯衣服，好好说话。” 苏见初一低头，看见自己由于用力过猛而露出来的一截肩带和内衣，立刻将衣服放了回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咬牙，内心已经崩溃了——这件内衣，是定制款，已经被唐一心嘲笑了无数次，但是她就是对这个图案情有独钟…… 她还记得唐一心那张嘲讽的脸，“这是什么？千字文吗？你贴胸穿着的玩意儿上居然是带字的？” “你懂什么！这个印着的是清朝皇帝的一道密旨，你不觉得穿着特别有安全感吗？” 唐一心看着那个明黄色的布料和两个凸起上龙飞凤舞的字以及搭扣边上的一个小印章，抽了抽嘴角，往后一退，“苏季青！准备一下，我们去验个DNA！我们可能是抱错孩子了……” 甚至有一段时间，别墅区那边一片出了个内衣贼，偷遍了整个小区，独独没有偷到这一家。 于是某个清晨，唐一心站在那个飞扬在晾衣架上的明黄色内衣，一边抚摸着一边道：“原来还有这种功能……” 苏见初嘴角抽搐地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回来，第一次觉得脸颊发烫……刚才碳宝应该是看见了吧？看见了吧？一定是看见了……她怎么这么不注意，直接就将领口拉到他眼皮子底下去了……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变态…… “那个……做饭做饭。”苏见初决定忘了这件事情，开始洗菜。 “你会吗？”穆终然转头问了一句。 “什么？” “会做饭吗？” “当然会啊。”苏见初撸着袖子道：“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们家的厨房没有烧起来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家厨房是禁止我妈进去的，只有我和我爸能进。我爸要是没在家了，我妈和我就得和外卖地老天荒了，所以我就学了点，还算可以吧。”其实主要也是因为她喜欢吃各种好吃的，所以自己也有学一些各地的菜系，庆幸的是这方面她没有随妈。 穆终然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接下来基本上就不需要穆终然动手了，苏见初一个人几乎可以包办整个厨房里的事情，而且同时洗菜、颠锅和切菜，有条不紊。 “碳宝。”苏见初突然道。 穆终然靠在门边看着苏见初在里面忙来忙去，手法熟稔，用鼻音回了一句。 “拴住你的胃，之后就能拴住心吗？”她斜着眼睛笑着。 她对穆终然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感情，每一次的告白都是十分直接。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碳宝的回应，但是碳宝确实从来都没有表示过厌恶——她的理解里，如果碳宝不讨厌，那这件事情就可以继续。 所以这样微妙的相处模式就一直维持下来，到最后，她都已经不清楚碳宝的不回应到底是因为不喜欢，还是仅仅不想回应。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不能够说明现在的状况。 穆终然看着她，苏见初只是迅速抬眼和他一个对视，就重新转头颠锅。 她不指望碳宝会回答，反正一向当做没有听见就是碳宝的风格。 “嗯。”身后的声音不算低沉，几乎可以听见话里的情绪。 苏见初的手指一顿，立刻转头，“什么？” 然而看见的只有穆终然的背影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疾不徐离开的步子——刚才是幻听还是…… 整理了情绪之后，她重新转回了头将视线定格在锅里，伸手拿盐，但是因为心底里隐隐泛起来的激动，手稍稍有些抖动，多撒了一把。 “哎哎哎完了完了完了！”她叫了一句。 身后的脚步声立刻转了回来，有些急促。 接着门口出现了碳宝的身影。 “怎么了？”穆终然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听见她急促的叫声，还以为她受了伤。 苏见初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委屈：“盐……放多了……” 穆终然一顿，几乎是斜了她一眼，“盛起来吧。” 苏见初有些丧气——本来想大显身手的，现在好了，就是一个分神而已，居然给搞砸了…… 穆终然蹲下神去盛汤和装饭，期间也没有什么表情，苏见初不停地转头看他，吐了吐舌头，又将视线移开。 两人坐上了餐桌，苏见初搅动了一下她炖的汤，开口道：“碳宝，你喝这个吧，这个不咸。” 穆终然没有回答，伸手夹了一筷子刚才放多了盐的菜，嚼动两口。 苏见初龇着牙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开口问道：“肯定咸死了，别吃了……” “不咸。”穆终然开口道。 “不咸？”苏见初有些疑惑，“真的？” “嗯。”穆终然点头，十分肯定。 苏见初半信半疑地伸筷子，犹疑地道：“你被骗我，待会儿要是咸了我就揍你。” “好吃。”他道。 苏见初疑惑更深了，“真的假的……”伸筷子放进自己的嘴。 “呸！咸死了！” 在她放进嘴里的下一个瞬间，穆终然也笑着站了起来，飞快靠近垃圾桶，将嘴里的东西给吐了。 苏见初伸手打他，被穆终然轻松躲过，她立刻跟着穆终然跑，边跑边叫：“死碳宝！你就是骗我吃！站住！” 穆终然笑着，一步迈过，苏见初要小跑几步追上他，而且穆终然的身形太过于灵活，苏见初好几次快要抓到他了，都让他给躲过。 到最后苏见初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撑着电视柜，开始瞎叫唤：“哎呀不跑了不跑了……累死我了……” 穆终然轻轻松松地站在不远处笑着，眼睛虽然是凤眼，但是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状。 从小苏见初就特别迷碳宝的笑容，但是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次。她觉得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奇怪啊，明明是帅气逼人的凤眼，一笑起来就柔和很多，整个人看起来都柔软温柔，也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穆终然会有些他妈妈的影子。 苏见初看愣了，眼睛一转，捂着自己的右侧腰，眯着眼睛叫了起来：“啊……好痛……” 穆终然的笑容一收，苏见初本来想继续扯谎自己胃疼，但是她还没有说出理由，穆终然的脚步就已经走过来了。 他伸手按着苏见初按的地方，“这里吗？” “嗯……痛……”苏见初有些愣了，顺着谎话往下编，突然笑了起来：“才怪！” 她伸手一按，直接将毫无防备的穆终然按进了身后的沙发里，大声笑着骑了上去。 “肿肿。”穆终然低声叫了一句，但是已经被推进了沙发里。 这时候苏见初将什么恋爱宝典都给忘了差不多了，淑女、笑不露出什么玩意儿她也给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就想着怎么治治碳宝，居然敢骗她！从小就给他这么骗着过来，今天终于可以一雪前耻…… “骗我！让你骗我啊……”苏见初低头开始挠他的痒痒。 她知道碳宝哪里怕痒，使劲戳他的笑穴。 穆终然有些受不了了，伸手将苏见初拽了下来，按住了她的手，翻身上来。 “我去……你赖皮！”苏见初力气抵不过，挣扎两下之后位置变化，突然就到了沙发上，而身上，坐着还在喘气的碳宝。 “挠痒？”穆终然挑眉。 “不敢不敢……”苏见初立刻认错。 “不敢？” “我错了，错了！” “这是你犯错的态度吗。”穆终然唇角勾了勾，笑容缓缓蔓延。 苏见初苦着脸，“那你说怎么样嘛……” “我想想。”穆终然道，真的凝眉开始想了。 一安静，两人才意识到了现在都姿势和动作有多么诡异。 苏见初的脸瞬间涨红了——我的太奶奶啊……这是什么情况…… 穆终然也愣了——刚才没注意，这个姿势确实有些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了。 呼吸声在空气里交缠翻涌，苏见初看着离自己只有一小段距离的穆终然，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碳宝了。这皮肤这瞳孔…… 她一个没把持住，凑了上去。 “啵。” 上天给了她一个强吻的机会——放过？怎么可能。 第417章苏见初和穆终然七 申念晴来乐城的那天，是苏见初一个人去接的机。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苏见初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不知道怎么和缝缝解释和穆终然住在一起的事。 申念晴的双腿上放着一个双肩背包。她抱着它，眼神却望向车窗外。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苏见初说道：“肿肿，今天来乐城的路上，我突然想到很多事情。” 苏见初听得一愣，也偏头看着她，问：“什么？” 申念晴笑了一下，声音轻柔地继续说道：“我们都明白对方对碳宝的心意，你也一直都没有掩饰。但是我很傻，虽然喜欢他，却一直都没向他正式表白过。你说，他会不会是不知道我喜欢他呢？”不然为什么碳宝对待肿肿和她时，差距这么明显？ 想着，她微微有些恍惚--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向碳宝表白过。 从高一开始，每一次的情人节。她都像其他的女孩一样，花很长的时间来制作卡片和亲手做巧克力。妈妈见了后也笑话过她，说她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喜欢的男生，然后表白。 表白？ 她也想啊。 她想过很多次和碳宝面对面站着，面带羞涩地将满含心意的卡片递给他。也曾想过碳宝的反应，是接受还是拒绝。从邀请他一起去听音乐会，再到一起去图书馆。每一次，都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可碳宝不喜欢。 他没有陪她去音乐会，而是变相地和肿肿一起过了情人节。 苏见初皱了眉--缝缝喜欢碳宝这件事，他会不知道吗？ 她还没接话，就听见申念晴又开口了，“所以，我决定去学校后，找个机会向他表白。就当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三个人之间，无论他是选择你或者我，亦或是其他人，我都会笑着祝福他。” 申念晴真的说到做到了。 苏见初逃了课陪着她一起去A大时，穆终然刚刚上完体育课。 苏见初和申念晴站在阶梯上，找到网球场里面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双双坐了下来。 “听说我们学校的游双也跟来A大了。”苏见初俯身捡了石阶上的一颗小石子把玩，突然开口。 游双和他们是同一年级的，但因为每次年级考试都排在穆终然的名字后面，所以每次公布排名的时候，都被苏见初记忆了一次。 这个人她也见过，喜欢穿白色长裙，披散着黑绸似的齐腰直发，笑容很甜。 穆终然这个妖孽似乎从穿开裆裤开始，就很有抓住别人目光的特质。不然，她和缝缝怎么老是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呢。 苏见初和申念晴的聊天才刚起了个头，就见穆终然已经上完体育课，似乎是一早就看见了她们两，径直就朝她们这边的方向走来。 还没等穆终然走近，苏见初猛地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笑道：“你和他先谈，我到学校超市买瓶水。我口渴了。”话说完，不等申念晴反应，也刻意忽略掉穆终然看过来的眼神，转身跑了。 “她干什么？”穆终然迈着长腿走到申念晴面前，问了一句。 “肿肿说她口渴了，去买瓶水喝。”申念晴说道，也跟着站起来。她站在台阶上，无意间发现这样竟然就能和穆终然一样高。 想到准备要说出口的话，申念晴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垂放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裙摆，她垂着眼睛看向地面，提议道：“我们去找肿肿吧。”网球场离学校的超市有段距离，也够时间让她说出那些话了。 穆终然眼睛一眯，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点点头，说：“走吧。” 两人穿过了体育场，并肩走着。 申念晴在沉默很久以后开了口，“碳宝，从小到大，我和肿肿就喜欢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肿肿对我来说都这么重要，我……我其实很不想和她争取同一个男生。但是你知道吗，你太优秀了，你一直都站在我和肿肿的身边，让我们的眼睛里面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穆终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申念晴往前走了一步后，也跟着停下。她站在穆终然的前面，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鼓起勇气转身，面对着穆终然，就像是无数次幻想的情景一样，她抬眼望进了他的眼睛，轻声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不知道我的心意，那我现在认真地说一次。我喜欢你，穆终然。” 我喜欢你，穆终然。 申念晴的声音响在穆终然的耳边。 穆终然的脸上依旧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如同苏见初无数次告白后的反应一样。 申念晴神色一黯，问道：“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如果听见了的话，为什么没有回应？ “嗯。”穆终然道。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申念晴再一次问，眼神带了些许希冀。 穆终然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申念晴。想起之前大人们打的那个赌，他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们之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默了默，他舒展了刚才轻皱着的眉头，回道：“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申念晴苦笑，“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穆终然犹豫了一下，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是。” 申念晴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未曾消失。她心里很痛，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其实也很清楚穆终然心里那个人的位置不会是她的。但她还是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于是她又问道：“是肿肿吗？”来乐城之前，当她听到穆终然和苏见初住一起的消息时，大概就都明白了。 穆终然一直都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去满足其他人要求的男生。而且男女有别，就算再青梅竹马，友情再深，也不会在这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年纪和肿肿住在一起。 别人逼不了他，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同意的了。 思绪一转间，申念晴也不需要再等穆终然的回答了。她一笑，“难为她每次抠破了脑袋想法子向你表白，而你却无动于衷。”说到这里，她轻轻地舒出口气，“这样也好，把你让给其他女生我或许还会不甘心。是肿肿就好了。你们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是你们在一起就好了。”这样她也能安心退出。 “谢谢。”穆终然的眼神稍稍有了暖意。一个抬眼，他不经意间瞟见了斜前方正买好水，回来找他们的苏见初。 苏见初也没想到会在半路上碰到穆终然和申念晴，步子生生止住，食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转身又想离开，不打扰到他们。 申念晴疑惑地顺着穆终然的视线半转了身子，正好看见了已经背对着他们走了两步的苏见初，于是招了招手，叫道：“肿肿，过来！” 都怪“肿肿”这两个字太特别了，苏见初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她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打断了申念晴的告白，有些心虚地转头望了过去。 申念晴微笑着回望着她。 苏见初一看见她这个笑容，心立刻就放了下来。她小跑到穆终然和申念晴面前，眨了眨眼道：“谈完了？” 申念晴挽着苏见初的胳膊，“你觉得呢？” 申念晴的反应太过自然，情绪上也和之前没有多大起伏。苏见初左看看她，右看看穆终然，心里不知怎么地就酸酸涩涩起来，将嘴巴凑到申念晴的耳朵边小声问了一句：“他答应了？”要是穆终然答应了就答应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身边的人是缝缝也总比其他人好。虽然她得伤心好长一段时间。 想着，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说好要和缝缝公平竞争的，她怎么这么没出息。 见苏见初这样，申念晴就猜出穆终然还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捏了捏苏见初的脸颊，说：“他没答应。” 穆终然还站在她们两面前呢，但她们的对话却从都不瞒着他。 苏见初立刻抬头，“真的？”这心简直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这时，穆终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提苏见初的衣服领子，“肚子不饿么？往常的这个点你不是一直都吼着肚子饿么？” 苏见初被穆终然这样对待，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她嘻嘻笑了一下，顺手摸了一把穆终然的手背，刚才的话题也被他巧妙地转移开了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起了嘴巴，“从今天中午接到缝缝开始我就没吃过东西呢，早就饿了！走走走，吃饭去！我要吃大餐！就当是庆祝我们三个人又可以待在同一个城市！”她说完，蹦蹦跳跳着就走到了最前面。 穆终然和申念晴跟在苏见初身后。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申念晴道。她应该早就发现的，穆终然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这其中只有苏见初的最特别，也最柔软。 穆终然唇角微勾，目光一直都投在前面那个人身上，嘴上轻声应道：“快了。” 第418章苏见初和穆终然八 苏见初生病了。 她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手上也没闲着，时不时地抽出一张纸巾撸鼻涕。 “碳宝，五分钟应该到了吧？”她伸长脖子往厨房那边一望，边抽了抽鼻子。 穆终然听到苏见初的声音，手上拿着汤勺走到了厨房门口，低头看了眼腕表，然后说：“可以拿出来了。”他朝她走过去，把左手一摊。 苏见初皱皱鼻子，把体温计从腋下拿出来后，看也不看，直接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穆终然把体温计拿到眼前一看，随即眉头一皱，“37.5℃，低烧。”他这句话说完，就看到苏见初已经坐了起来，脑袋往他这边凑。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把体温计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左手一抬，在苏见初怔愣的眼神中，探上了她的额头。 穆终然的手温温热热的，苏见初呆呆地盯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直到穆终然又将手收了回去，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说了句：“擦擦鼻涕吧。”她才回过神来。 她接过纸巾，嘴唇上面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奇怪味道的液体。 她用手一摸…… “啊啊啊啊！！！”鼻涕是什么时候掉出来的？？不会是在她深情望着碳宝的时候吧！！ 苏见初抑郁了。 她缩在沙发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屋子里穆终然的身影。碳宝在熬粥，碳宝在拖地，碳宝在收拾客厅……这么熟悉的画面，就好像是把对象从她的爸妈换成了她和碳宝。 蔬菜粥熬好了，穆终然给苏见初盛了一碗过来。 苏见初接过，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吃着，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去了。 穆终然看见了，放下了手里正在收拾的抱枕，走过来问：“吃不下了？” 苏见初苦兮兮的点头。 她现在这副样子看着倒是真有几分可怜。脸色有些苍白，鼻尖因为今天经常撸鼻涕的原因已经擦破了皮，浑身都透着一股懒劲，没生气。 把碗递给了穆终然，苏见初回了房间，打算再躺尸半天，看看情况。 没过多久，穆终然过来敲了门。在得到苏见初的允许后，推门而入，手上端了一杯水，“感冒多喝点温水。你要是想睡觉的话，把药吃了再睡，顺便把这杯水喝完。” 苏见初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吃药。她瞬间苦了脸，把被子往上一扯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道：“你放在床头柜上吧，我待会儿就吃。”她心里打了主意只要碳宝一走，她就把药丢进垃圾桶。 房间里突然没有了声音。苏见初露出一双眼睛瞄了两眼，却发现穆终然还保持着刚才那个端着水杯的姿势。 她知道穆终然这是不准备走了，一定是想看着她把药吃完才离开。 她想着，一蹬被子，坐了起来，语气哀怨地道：“把药给我吧。” 穆终然眼神一软，把已经准备好的药片全数放在苏见初的手心里，轻声开口道：“只有两片药是苦的，你先把其他药吃完，然后再吃这两片。” 苏见初瞟了一眼那两片褐色的药片，几乎是瞬间就记起了它的味道。特别苦不说，每次吃的时候还粘在了她的舌苔上，怎么都吞不下去。 “我能不能不吃啊。”苏见初正想要努力表现自己病得并不重，接着就咳嗽了一下。 穆终然直接坐在了她的床沿边，双眼盯着她的脸，问：“你是想我喂你吃？” 如果他想喂她吃的话……那她可以勉强答应。 苏见初点头如捣蒜。 穆终然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无奈，“那你先把其他药片吃完。” 苏见初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期待，她乖乖地按着穆终然的话做了。那些药片真的不苦，就着水一下子就吞进去了。 “碳宝，缝缝说你拒绝她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喜欢她呢。”苏见初吃完药，一回神，突然发现穆终然离得自己很近。她紧张，便随便扯了一个话题。 “嗯。”穆终然淡淡地回了一个字，拇指和食指捻起两颗药片，然后对她说：“闭上眼睛。” 苏见初不明所以地抓了下头发，却还是乖乖把双眼闭上了。突然，她只感觉到穆终然的气息离得她更近了，似乎都……脑子还没转过来，紧接着她的唇上一凉…… 苏见初睁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穆终然轻微颤动的睫毛。她心里随之一惊——碳宝吻了她？？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回应，就感觉到穆终然已经撬开了她的牙关，然后舌尖往她的嘴里推送了什么东西。又苦又涩的味道瞬间蔓延了整个舌苔，苏见初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将药片吐出来。 穆终然的双唇突然往后一退，离开了她。随即将那杯水塞到了她的手上。 苏见初连灌了几大口水，才总算是把那股讨人厌的味道给咽下去。 擦了擦嘴巴，苏见初一抬眼，心里猛地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手指着穆终然，手指抖啊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知道刚才你做了什么吗？” 穆终然却没回答，站起身来把杯子一收，然后给她掖了一下被子，说道：“睡吧，睡一觉起来身体应该就舒服一点了。” 苏见初现在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刚才面对着穆终然时，不过全都是强撑而已。不然以她的性格，被穆终然吻了的这回事，准能让她蹦跶得把天花板给戳穿。 “那等我睡一觉再找你算账。”苏见初打了个哈切，眼睛已经闭上了。不等穆终然的回答，她重新躺了下去，舒服地砸了砸嘴巴。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下午吃饭时，穆终然去苏见初的卧室叫她，她却还没醒。 穆终然眉头一皱，转身去客厅拿了体温计。他坐在床沿边，拿手轻轻拍了苏见初的脸蛋两下，苏见初抗拒地哼唧了两声表示不满，便又睡过去了。 “不想吃酱猪蹄了？”穆终然把体温计收了起来，声音极为清晰地响在苏见初的卧室里。 躺在床上的苏见初眼皮动了两下。 穆终然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本来我还说某人身体这么好，睡了一觉起来感冒肯定也好得差不多了。我还专程去那对老夫妻的店买了这酱猪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苏见初突然睁开双眼，动作极快地坐了起来，咧着大白牙冲着他笑，大声道：“我要吃酱猪蹄！” “你的感冒好了？”穆终然淡淡地提醒她。 苏见初揉揉鼻子又摸摸额头，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已经全好了！”她说着，欢快地下了床，奔向客厅，“酱猪蹄你放在哪儿了？啊，我找到了！” 穆终然转身，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嘴角轻轻一牵。 苏见初和穆终然住在一起的两个月后，她无数次告白无果，每每觉得穆终然离自己似乎近了一些，等她伸出手去的时候，又总是够不到。 那次感冒好之后，她有追问过他那时候为什么要以那种方式来喂药。结果每次都是被碳宝轻易地就转移开了话题，绕到了别的地方，让她忘了自己的目的。 她有些想不明白了，晚上便约了申念晴出来吃小摊夜宵。 “你说你怎么就放弃了，你放弃了，让我怎么坚持啊……”苏见初伸手猛地将申念晴一拍，用力过猛，申念晴几乎轻声咳嗽起来。 “啊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没事儿吧？”苏见初又赶忙将她的气顺了顺。 申念晴挣扎着摆了摆手，抬头咳了两句，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可以放弃啊。”苏见初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耸肩，“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总想要一个答案。但是碳宝为什么不给我这个答案？他知道不论好坏，我都可以承受的。” “他还……没有和你说吗？”申念晴有些犹豫和挣扎。 说实话，苏见初比她有毅力多了，这么多年她对于碳宝的喜欢也只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但是肿肿不一样，肿肿对碳宝的心思她从小就看在眼里。既然碳宝喜欢的人是肿肿，为什么要拖到现在还不说？ “说什么？” “……没什么。”碳宝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如果她先告诉了肿肿，或许会破坏他的计划吧。 苏见初又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熬成黄脸婆了……” 申念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见初撑起手臂吃菜。 “少吃点，回头闹肚子……你怎么就爱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申念晴开口道。 “这些东西才好吃。”苏见初伸手摸了摸申念晴的脸，“你不懂。你要是老温温柔柔地吃点适合自己脾胃的东西，就永远都适应不了这个世界，也接触不到它另外美好的一面。我爸妈就爱吃些路边摊，我妈说了，她爱的不是食物的味道，是这里的气氛。没有包间将人隔开，一抬眼就可以看见隔壁桌在吃什么口味的虾……这是她很喜欢的生活状态。嗯……这点我比较像她。 第419章苏见初和穆终然九 “你倒是难得承认你像她。”申念晴笑了起来。她知道苏家母女是整天互相嫌弃的，就没有谁看顺眼过谁，所以在对方嘴巴里听见的夸赞，是她们作为局外人都不曾享受过的福利。 “像就像嘛。”苏见初哈哈笑了一下，笑容又渐渐褪去了，想到了什么，望着远处，定定地看着。 申念晴看了她很久，突然开口道：“你有点醉了，不然，我帮你叫一下碳宝？” “叫他干嘛。” “你们不是住一起吗？如果你还想喝酒，他来了在旁边也有个照应。” “不用了，他很忙，不会来的。他现在忙着实现梦想呢，哪有空管我……” “我帮你叫他。”申念晴坚持，伸手打了电话。 苏见初第一次拦不下，电话已经通了，她只能放弃。 “喂，碳宝，肿肿喝醉了……” 苏见初看着申念晴打电话的背影，看了许久之后，才自己拿起了酒，喝了起来。 申念晴挂了电话，犹豫着又看了眼手机，终于下了决定，伸头靠近了苏见初。 “肿肿。” “嗯？” “你就没有想过，也许碳宝他……是喜欢你的吗？” “你看不出来碳宝没瞎？”苏见初难以置信地问道。 申念晴抽了抽嘴角，几乎放弃，想要将伸出去的脑袋给缩回来，但是咬咬牙还是继续了：“我的意思是……日久生情，你们住在一起，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感情吗？”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日久生情，对啊……我单方面生情了，现在正在努力让他也生情中。”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喜欢你？在我看来，他是喜欢你的。”申念晴努力用眼神示意，希望可以给苏见初一点小暗示。 苏见初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干嘛？你好奇怪……我不是没想过，是想过了之后被否定了。缝缝啊，你知道碳宝是一个多奇怪的人。他可能连喜欢这种情绪都不会有。” “要是有了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你为什么不去自习观察一下？碳宝对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对其他人做过，是不是？他什么时候给过其他人零食和早餐了？全世界把他吵醒的人里面，只有你活到了现在，是不是？你被人指责或者嘲笑的时候，碳宝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帮你，是不是？” 这些问题夹杂着冷风，在一瞬间灌进了苏见初微张的喉咙里。 她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但是脑子里却环绕着一个大大的字——是。毫无疑问，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只是……和碳宝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这个最多只能代表她对于碳宝来说，是一个特殊的人。 申念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自己看着吧，你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碳宝马上过来了，他不说出自己的心意，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你是谁啊？肿肿，他不说，你就……按照你一贯的方式……” 苏见初抬眼，慢慢笑了起来，伸手指着申念晴，半晌吐出了一句话：“你学坏了。” 申念晴耸肩笑了笑，站了起来。 苏见初若有所思——用她一贯的方式，那就是……逼碳宝说出来。 “等等。”苏见初开口。 申念晴停住了脚步。 “你……你今天一直鼓励我，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是吗？”苏见初抱着点希望，开口道。 申念晴这才松了口气，没有避讳，“嗯。” 苏见初沉默了。 “他来了。”申念晴小声道。 “记住，我醉了。”苏见初反应灵敏，立刻躺在了桌上，侧头对着已经洒下来的月光。 申念晴笑了起来，抬腿走开，边走边对过来的穆终然道：“她喝醉了，你送她回去吧？我先走了。”果然，只要一提到肿肿，碳宝就一定会过来的。 “嗯。”穆终然道。 长腿一迈，他径直走到了苏见初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试了一下温度。 结果手下的脸……温度瞬间提高了。 苏见初已经在心里骂娘——你丫能不能不这么柔情似水的？摸得我肾上腺素都快要飙出来了…… 穆终然试完了温度之后，缩回了手，眉头更深了。 “碳宝……”苏见初迷蒙地抬头——脸红归脸红，戏还是要演的。 “下次别出来喝酒。”穆终然低声道。 声音拂得苏见初一愣一愣，心里发痒。 “碳宝，我有话很你说，坐。”苏见初装作醉意朦胧地抬头，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晃动着自己的眼神。 穆终然低头看了她一眼，坐下了。 苏见初又装了会儿醉，才继续道：“你一直都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讨厌？我一直都拿捏不住你的情绪，你什么时候才能稍微给我透露一地，就一点……我很难受，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继续了，和缝缝一起喜欢你本来就是让我非常难受的事情，现在缝缝突然说退出，我就更难受了……我要不要，退出？” 穆终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要。”这一次，他竟然没有逃避。 苏见初一愣，继续道：“啊？你说……什么。” “别装了，知道你没醉。”穆终然道。 苏见初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将自己的身子直了起来，嘿嘿一笑道：“好了，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刚才的话都是我想说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回应我！” 穆终然顿了顿，“肿肿，你知道干爹干妈和咱爹妈之间有一个赌约吗？” “赌约？” “长大之后，我会和谁在一起。” 苏见初有听过这个赌约的存在，只是当时觉得是玩笑所以没有当真。 “我知道。”苏见初将凳子拉得离碳宝近了些。 穆终然开口道：“其实我一开始是很反感的，因为我的人生，不需要谁来规划，甚至陪我共度一生的伴侣，也都是他们在事先就定好了的。我很……不甘心。” 不知不觉苏见初也认真起来了。 穆终然继续道：“咱爸妈的光环太盛。皇朝和那些扑朔迷离的爱情故事就足以让半个娱乐报纸就放弃明星板块而报道他们，他们发出多大的光辉，他们身后的我，就要承受多大的阴影。我觉得这辈子很难超越他们，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我……”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穆终然似乎想到了苏见初会有什么反应，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那么努力地做一切，学习一切，我不想做谁的影子，不想走谁给我规划好的路。所以一开始我排斥你，想远离你，不想成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赌约。就算不能远离你，我至少也要克制自己不能动心，你明白吗？” 苏见初定神——她好像明白一点了……这…… 穆终然的侧影坚定而冷清，但眼神转到苏见初脸上时，却又柔和许多。 “我想深造，不想留在国内。但是第一次我做好所有准备和你告别，你一个表情一句话，就让我犹豫。我不清楚我是不是疯了，就因为这个，留了下来。那一年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才高中，没关系，来得及。” 苏见初手指收紧，瞳孔扩张——她没听错的话，碳宝这是…… “第二次，同样是准备充分，但还是走不了。你说你要跟着我出去，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吃得惯那边的食物，能不能熟悉那边的人，你最讨厌学英语，沟通不能总靠比划吧？我计划了很多，最终得出的答案是你只适合待在国内，这里有你最喜欢的人和可以大口大口吃出声音的食物……我留下来，这次给自己的理由是，没关系，机会不一定要在国外，国内也是一样。” 苏见初咬牙。 “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留下来的所有原因，不过是你而已。”穆终然轻声道。 苏见初想爆粗口……但是忍住了。天知道她多兴奋！ 这是告白！告白啊啊啊啊啊！ 穆终然笑了起来，只是短促的一下，接着继续道：“你也不用醉酒，不用想尽各种办法告诉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了。这个答案，我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只有你一个人傻乎乎地不明白。这么多年，不管是和爸妈他们赌气也好，成心不想让那个赌约实现也好，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失败了……我败给了赌约之外的你。”他想逃，想挣脱，但是就算是刻意回避，那个人还是在不远处闪闪发光，足以吸引他所有视线……怎么可能忽视。 苏见初嘴唇动了动，突然尖叫起来：“啊！” 穆终然抬眼，看着她的笑容，唇角也缓缓牵了起来。 “啊啊啊啊！”苏见初蹦着在小摊边叫了一圈，逮着个人就大声叫：“他说了！他说了！！” 一圈转完，苏见初直接转到穆终然面前，抬头望着他，笑意盈然。 对视。 “抱抱。”她伸出手，腻歪地看着穆终然，眼里隐隐还有激动的湿意。 穆终然的手臂动了动，将她拥进怀里。 第420章吃醋篇 碳宝一岁的时候，唐一心大喇喇地坐在乔浅初家里的窗台上，偷瞄着里面的场景。 “你在干什么？”苏季青从一边探出头来，伸手动了动唐一心。 唐一心晃着脚，开口道：“偷窥。” “偷窥……”苏季青抽了抽嘴角，走了过来，看了窗内的场景一眼，将他那个一心拽了就走，“人家小俩口的事情，你掺活什么？要是太闲了，我们回去造人。” “不要！”唐一心蹲下来往后扯着，开口道：“我可是难得看见穆南烟吃瘪！让我再看一下！那什么……家里的相机拿出来！三脚架拿出来！” “你干嘛？” “拍一部微电影……” “走了走了走了！” 唐一心被强行拽走。 而此刻穆南烟和乔浅初的房子内。 “浅浅。”穆南烟轻咳一声。 乔浅初伸手扶住刚要摔倒的碳宝，轻轻“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只是盯着刚会走路的碳宝，十分小心，不让他摔了。 碳宝走着走着，一个踉跄。 “男子汉，摔一摔没关系。”穆南烟提醒。 乔浅初边应着边关注着碳宝，碳宝奶声奶气地也应了几句。 穆南烟咬了咬牙，在无数次被无视了之后，终于一拍桌，定了下来。 “放唐一心家养两天，我们去度假。” 一岁的碳宝就这样被他的黑心爹给放在了干妈家，开始了自己噩梦般的一天。 而穆南烟和乔浅初已经准备好了，笑意盈然地站在唐一心的家门口。 “放心放心。”唐一心撇了撇嘴，开口道：“交给我吧，我晚上就带他去广场，感受一下人生的第一支舞。” “你要是带他去了那种地方。”穆南烟微笑着揽着乔浅初的肩，目光转向了肿肿，“就最好祈祷你没有把肿肿放在我们家的一天。” “怎么会呢！”唐一心眉开眼笑地扯着嘴角，“开个玩笑嘛！广场是什么地方！人多眼杂的，不能去！坚决不能去！我们今天的行程就是在家里看看童话书，然后让苏季青教教他怎么管理公司。” “他才一岁。”乔浅初笑着提醒。 “要从娃娃抓起啊！”唐一心认真道。 乔浅初微笑：“随便你，只要我回来的时候他没有跟着乱七八糟的音乐翩翩起舞，就算是大恩。” 唐一心挥了挥手道：“简单简单！小事一桩！”顿了顿，又道：“你们俩去哪里？” “海边。” 说完，穆南烟揽着乔浅初走了。 碳宝两岁的时候，穆家一大一小的争宠盛况并没有改变，可把唐一心乐坏了，每一天都处于嗑瓜子拿小板凳看好戏的状态，苏季青拖都拖不走。 于是，碳宝被无情留在干妈家的日子也多了起来，身后的小跟屁虫肿肿，也自然多了跟在碳宝身后的机会。 海边。 太阳渐渐往海平面上移动，阳光也柔和了许多，凉风袭来。 乔浅初坐在沙滩边，伸手摸了摸沙子，想起穆南烟曾经在沙地里给她的惊喜和那枚她不经意间挖出来的戒指。 她转头看着穆南烟的侧脸——这两年，他并没有什么变化，时间仿佛静止，只是他们之间多了一个碳宝，生活里多了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但是温馨的一点一滴都让她稍稍一闭眼就能回忆起来。 他说许她夕阳，还许了她灯火。从未晚归，总是在灯光亮起之前，在门口看见他的笑脸。 “南烟。”乔浅初看着已经落下半个的夕阳，开口叫了一声。 穆南烟伸手，眼神没有移过来，却准确地攥住了她放在沙滩边的手，“怎么了？” “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碳宝的脸，才发现他居然已经长大了，我们也在慢慢变老。”她勾着唇角，语速低缓而轻柔，“但是……这样的感觉很好。”如果一个女人已经幸福到了不畏惧时间……她明白这样已经是最好。 穆南烟转头，凝视着乔浅初的侧颜，明白了她没有讲出来的话，这些话也早已经在她的脸上写着了。 “碳宝两岁了。”穆南烟轻声感叹了一句，“我居然已经失宠两年了……” 乔浅初一愣，笑了起来：“行了，你一点当爹的样子都没有，成天把碳宝往唐一心那里扔，不怕真的教出一个广场领舞吗？” “不怕，我倒是对那个赌约的结局比较感兴趣。” “赌约……”乔浅初眯了眯眼睛，往侧边一靠，躺在了穆南烟的腿间，看着穆南烟道：“你觉得碳宝最后会喜欢谁，还是谁都不喜欢？” “难说。”穆南烟道：“碳宝的性格其实像你多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大多都是能够吸引他的，脱于世俗的，所以……目前我觉得肿肿的胜算大一些。” “我觉得碳宝更像你。” “怎么说？” “嗯……某些特质。” “比如。”穆南烟笑着眯眼，凑近乔浅初，盯着她。 乔浅初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开口道：“不说了。” “说吧，穆太太，你先生有哪些美好而吸引你的特质？” “所有。”乔浅初敷衍着将穆南烟推开。他即使是仅仅靠近了，她也会觉得脸颊微烫和耳根发痒。 穆南烟笑着低头，在她脸颊上一贴，离开，“说真的，碳宝的性格里或许有……某些特质和我有些联系，但是他更敏感，也更加坚韧，有自己的想法。” 乔浅初想了想，觉得穆南烟的话似乎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碳宝的想法确实千奇百怪层出不穷，这大概和他经常和唐一心待在一起也有关系。 “所以他更容易被肿肿吸引？” “嗯。”穆南烟抬头，看着已经只剩下一点光亮的太阳。 “穆先生这么确定吗？” “我是他爹。” 时间到了三年之后。 穆家。 “我不要一个人睡。”碳宝拉着枕头，板着脸，站在乔浅初和穆南烟卧室的门外，开口道。 穆南烟拿着一本书，头也没回，“不行。”碳宝要是和浅浅睡在一起，他怎么办？不行。 “爹地……”碳宝难得使出半带撒娇的语调。 “男子汉，应该自己睡。” “那你怎么不自己睡？” 穆南烟书本一放，转头。 碳宝头一缩，硬着头皮拖着枕头往后走了两步，“知道了……” 乔浅初洗了澡，从浴室里走出来，边擦头发边道：“怎么了？碳宝说什么？” “没事。”穆南烟微笑：“他过来关心我们睡得好不好。” 乔浅初看了穆南烟一眼，抽了抽嘴角，转身去哄碳宝了。 时间转到碳宝十岁。 刚过完十岁生日的碳宝，已经和肿肿一起上着小学四年级了。 “我想吃冰淇淋！”肿肿跟在碳宝身后大叫着：“走走走！回家！” “等等。”碳宝出声，有些无奈。 “啊？”肿肿回头。 “在这里等等。”碳宝伸手看表，“等十分钟，就可以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等着。” 肿肿莫名其妙，但是点了点头——碳宝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他是碳宝呢。 碳宝数着时间——现在回去，只能看见他的爹地和娘亲在厨房里腻歪，十分钟之后刚好是娘亲做好饭的时间，自家老爹在做饭期间是绝对不允许娘亲和他分享的，他想要一个健康的童年，只能靠巴结他的小气爹地了……那可是比干妈还可怕的人物。 十分钟过后。 “走吧。”碳宝道。 “哦……”肿肿拉长了音调，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时间到了碳宝十七岁。 书房。 “决定了吗？”穆南烟在书桌后面将文件叠好了放在一边，抬头问道。 穆终然坐在凳子上，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穆南烟唇角微勾，“行。” “爸。”穆终然在穆南烟就快要迈步出门的时候突然叫了一声。 穆南烟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穆终然顿了顿，下定决心：“你从来不关心我的学业？我说出国，你也没有阻止我？是觉得我的决定是对的，还是……”在他看来，从小到大穆南烟只要有了乔浅初就够了，对他的爱太少，忽视太多。 “碳宝。”穆南烟沉吟一会，走了回来。 穆终然抬头，看向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妈妈总在身边扶着他，陪他走路、跑跳和吃喝，而他的爸爸，虽然没有陪伴，但总是注视，就是这双眼睛，从小到大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这一刻却突然全都读懂。 “如果今天你是个女孩，我会亲自教你怎么成长，但是你是男孩。”穆南烟笑了笑，伸手将穆终然的头一摸，“让你认识这个世界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这个世界。”他不会给他营造一个虚假的童话，孤独和迷茫是他的必经之路，他不用为他披荆斩棘，那些困难，只能靠他一一除掉。 穆终然点头，心里一松。 “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对你，和对你妈，以及……”穆南烟一笑，“你对苏见初。” 穆终然的脸色瞬间涨红，抬眼看向穆南烟。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穆南烟耸肩，开口道：“出国的决定是你自己下的，后果也由你自己承担。为了谁留下，不丢人。” 穆终然一震，还在细细思索这句话，抬头就只看见穆南烟的背影。 穆南烟出了书房，转头便看见了等在门边的乔浅初。 她看了房间一眼，走了过来，“他决定了吗？” “嗯。” “决定出国？” 穆南烟转头看了房间一眼，笑了：“不是，他会决定留下。” 第421章聚会篇 穆终然放弃出国机会留下来的那个决定很快就在这一群人里传开了。 聚会的时候，四方阁异常热闹。 “碳宝呢？话题主角竟然没在？”张子善开口叫着。 “水桶呢？”唐一心插嘴问了一句。 “唐一心！禁止你这张嘴里出现我孩子的任何信息！”张子善扯着嗓门叫着。 唐一心给水桶起的小名从来就没有被张子善认可过，张子善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晕厥，而在之后长达十几年的时光里，水桶的称呼并没有因为张子善的极力反对而有任何改变的余地……张子善在称呼上败了，彻底败了。 “为什么？”唐一心笑着开口道：“你看看人家可君，比你大度多了。” “我觉得水桶挺好听的。”伍可君伸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唐一心敲着碗，“看见没？多亏你找了一个善解人意大度又美丽的老婆，可君什么都好，就是眼神差了点……” “还好吧，比苏季青的近视度数轻一点。”张子善皮笑肉不笑地回击。 “水桶还没放学啊？”唐一心笑着问道，话里特意加重了水桶的名字。 “他有大名。”张子善伸筷子抵住了唐一心的筷子，看着她。 唐一心伸头，靠近了正在夹菜的苏季青，苏季青立刻配合着将自己筷子里的菜放进了唐一心的嘴里，唐一心咬住，特意凑近了张子善咀嚼，声响大得嚣张。 “行了你们俩！”伍可君笑了起来：“吵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嫌烦呢……” 张子善气呼呼地将自己的筷子给收了回来，斜眼道：“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现在搁这儿秀起恩爱来了，早干嘛去了？我们可还没有忘记当年可君追你的心酸历史啊！”唐一心笑着道。 忽然恍惚了一瞬——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时光的流逝，因为日子太舒坦了，有了碳宝、肿肿、缝缝和水桶之后，生活里好像突然多了些什么，却又不影响自己本身运行的轨迹，所以唐一心几乎都没有自己正在老去的意识。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好像确实已经有了皱纹。 “怎么？意识到自己老了？”张子善凑过来道。 “那又怎么样？你不老吗？”唐一心白了他一眼。 “女人老起来可是很可怕的，特别是像你这种连老天都想收回这条命的女人。” “一边去！”唐一心笑着，将张子善一推，也没有多在意，往门口看了一眼道：“怎么他们还没到？我都饿了，这凉菜都已经快吃光了……” “来了。”张子善突然道。 唐一心抬头看去，入眼便是门口走进来的两人相互交缠的双手。 她眨了眨眼睛，用手肘将张子善一抵，开口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几个人里面，就他俩没什么变化呢……” “爱情对每一个人的作用都是不一样的。”张子善轻声说了一句。 这一次唐一心没有反驳，认真地看了乔浅初和穆南烟一眼，叹了口气，开口道：“为什么这恩爱秀了几十年，我们还是看不腻……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会有嫉妒的感觉吧啊……是谁告诉我老夫老妻牵个手都像左手牵右手的？！” “你牵我的手像左手牵右手？”苏季青眯起了眼睛。 唐一心立刻伸出自己的左手，仔细端详了一阵，开口道：“当然不是了，我有这么丑的右手？”她的眼神在自己的手上定格了两秒，满眼的情绪都是“这是一双多么美貌惊人的手啊”，而眼神再一次转到苏季青的手上时，鄙夷之情尽显，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 苏季青伸手，一把将唐一心的脖子勾了过来。 “我错了！”唐一心立刻求饶。 苏季青咧嘴，“晚了。” 下一秒，唐一心的嚎叫声充斥着整个包间，期间还掺杂了张子善幸灾乐祸的笑声。 乔浅初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形。 “怎么了这是。”她笑着将包放在了一边。 “碳宝哪儿去了？我想敬他一杯酒来着。”张子善看着乔浅初和穆南烟的身后，确定再没有人的时候，才问道。 “敬酒？”穆南烟挑眉，坐了下来。 包厢门被关上了。 “我已经听说了。”张子善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不是说好了出国？这是第二次了吧？为了爱情放弃前程，这一点完全继承你。” “前程？”穆南烟笑了笑，“我不认为他在国内获得的东西会比去国外少。” “说的也是，但是能有这魄力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就凭这个，我服他。”张子善笑着道。 穆南烟也勾唇，“不是魄力，是有些东西，他割舍不了。” 唐一心还在伸筷子，一边听着这边的动静一边道：“什么东西割舍不了？我还在奇怪呢，肿肿因为他要出国的事情伤心了两天，还和我做了个提前预告，自己也做好了出去的准备。估计这次如果碳宝这家伙真的出去了，我就没女儿了……那个见色忘一切的家伙铁定跟着一起去了。结果没两天，肿肿就告诉我碳宝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穆南烟看了唐一心一眼，笑道：“没怎么回事，就是感觉有一场赌约已经赢来了胜利的曙光。” 唐一心撇嘴，开口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穆南烟伸手，将乔浅初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膝头把玩，一根一根轻轻掰开，再一根一根捏过去，弄得乔浅初有些发痒，躲了一下，很快又被捉了回来。 乔浅初有些无奈，动了动穆南烟，示意唐一心还在说话，让他认真点。 但是穆南烟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玩着，半晌，才开口道：“你们点了甜点吗？” “没有。”苏季青接口：“等你来了再点。”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形成了一个习惯，因为乔浅初爱吃甜点，所以穆南烟每每在别的菜式上都不太关心，但是甜点的部分一定是亲自把关。 他迅速和身边的服务员报了几样，这才转身回来。 “水桶呢，没来吗？”穆南烟开口问道。 张子善一听那个称呼，几乎要炸开了，但是看在说这话的人是穆南烟的份上，没怎么敢出声反抗，咬牙道：“他说放学了再过来……时间快到了。不过我们别等他，你们也知道他的，不一定来不来呢，成天混在乐队里。” 水桶的唯一兴趣众人都清楚，所以一听张子善的话，也都明白了。 包厢门一响。 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去。 穆终然的脸出现在了半开的包厢门之后，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里面的几人，打了招呼之后将门关上了，身后还跟着苏见初。 “饿死了！”苏见初将包一放，贴到了乔浅初的身边。 “苏见初，你妈在这儿。”唐一心瞪着眼睛，有些不满。苏见初从小就比较黏乔浅初，她经常吃醋。 “我看见了。”苏见初瞥眼一看，挥了挥手表示招呼。 “我以为你看不见了呢。”唐一心微笑。 苏见初立刻起身，坐在了唐一心的身边。 “母后，消消气。”苏见初伸手拿起了空气中莫须有的扇子，假装给唐一心扇了扇。 唐一心这才满意地点头道：“别老是黏着你干妈，什么时候被你干爹暗杀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干爹才不会那么小气呢！”苏见初嘟嘟喃喃了几声。 “会。”接话的是穆南烟。 苏见初一惊，嘴角微抽，半晌，自动离乔浅初远了些。 菜都上齐了。 穆终然突然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餐布随手丢给了苏见初，苏见初也很自然地接下，点在了自己桌前。这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乔浅初愣了愣，笑了起来。 穆南烟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道：“吃饭。” 饭后，穆南烟和苏季青坐上了同一辆车，唐一心开车载着乔浅初往别墅区驶去。 “干嘛这么分配啊？”唐一心不解。 “他们应该有事情要谈。” “有事？能有什么事……” 另一辆车上。 “明天是我和浅浅的结婚纪念日。”穆南烟打着方向盘，开口道。 苏季青抬头，“明天？” “嗯。” “需要帮忙吗？”苏季青问道。 这个“帮忙”指的当然不是帮忙制造惊喜、帮忙买东西做礼物之类的事情，苏季青所谓的帮忙和穆南烟所需要的帮忙，只有一个——帮忙看住唐一心。 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唐一心这匹脱缰的野马会被禁止出入穆家，所以每逢纪念日或是什么穆家需要庆祝的日子，唐一心就只能愁眉苦脸的待在自己房间里嚎叫。 “需要，非常需要。” 苏季青笑了起来：“今年准备怎么过？” “和平常一样，做顿饭，待在一起聊聊天。”穆南烟说着，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而随着他平淡的语调，苏季青似乎也能在脑子里勾勒出那样的画面。他常常路过穆家，看见乔浅初窝在穆南烟的怀里看书，穆南烟的手里拿着手机或是其他物件，一眼，便觉得美好。 “张子善说，他不敢相信你们居然把白开水一样的日子过出了花式虐狗的情节。”苏季青的眼神移开，笑了起来：“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和平淡两个字都沾不了边。” 经历了所有惊涛骇浪之后回归的平静，只会更加珍惜。 “你也一样。”穆南烟斜眼道。 苏季青脑子里猛地浮现出唐一心的脸，低声笑了出来。 第422结束大结局 第二天。 穆南烟自然请了一天的假，陪着乔浅初在花园里看书。 花园在今年加了一个小棚，棚里放了乔浅初亲自设计的桌椅，桌椅上缠着仿爬山虎的藤蔓和小花，一排盆栽边是雕花摇椅，清新自然，而另一边，则是稍显硬朗点的棕色系沙发，一看便是非常鲜明的风格。起初这个沙发是乔浅初考虑穆南烟可能不会喜欢这边的清新风格而特地选的适合他的，但是她没在的时候南烟还会坐这个沙发，她在的时候，他必然跟着她坐在这边，也没有排斥的样子。 所以最后，这个沙发就被碳宝给霸占了。 “碳宝呢？”乔浅初开口问道，坐在了摇椅上。 穆南烟长腿一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出去了。” “出去了？”乔浅初诧异：“聚会吗？”碳宝从来不爱参加聚会的。 “嗯。”穆南烟随口应着。 乔浅初一想，立刻无奈地笑了起来——今天是他们的纪念日，肯定是被南烟打发到唐一心家里去了，正好可以拦住唐一心那厮。 穆南烟刚坐下，门铃就响了。 凤眼轻斜，往门外望去，两秒后，又转了回来，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穆南烟修长的指节轻松将乔浅初手上的书给拿了过来，放在膝头看着。 乔浅初站了起来，想去开门，被穆南烟一扯，又坐了回去。 “每年我们纪念日的必备节目，不是吗。”他扯着嘴角，笑容已经有些阴森了——果然苏季青不靠谱，还是没能将唐一心给拦住。 谁都知道苏家夫妇过纪念日必定大张旗鼓，请所有人去胡吃海喝一顿。而他在纪念日这天不需要任何人打扰，只是这一点也很难做到……尤其是对于唐一心这个徘徊在规则之外的人。 “我不开门，门铃估计要坏了。”乔浅初笑了起来，低头笑意盈然地看着穆南烟，提醒：“这是今年坏的第五个门铃了。” “算在唐一心的账上。”穆南烟道，将乔浅初揽进了怀里。 门铃依然响着，两人的注意力也渐渐转移到书上了。 “伏笔。”穆南烟指着一处道。 乔浅初探头去看，果然看见那一段文字描述里另有玄机。 门铃还在响，并且已经开始发出“吱吱”的杂音。 “还是去开门吧。”乔浅初看着穆南烟已经彻底黑下来的脸，笑容再也止不住了，胸膛也有些起伏和颤抖。 穆南烟站了起来，往门边走去，伸手，一把将门拉开。 出人意料的是，门外的不是唐一心也不是苏季青而是……谢西恬。 谢西恬的手里还拿了个蛋糕，一见到开门，笑容立刻有些勉强地从唇角漫了上来，看了看身后，将蛋糕举了起来，“二十周年纪念日快乐！” 穆南烟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身边笑得意味深长的伍非齐，再看了看谢西恬的身后。 谢西恬将身子稍稍移开了一些，身后的一个人出现了——碳宝。 穆南烟眯着眼睛看了看几个人，碳宝身后出现了肿肿，随后是缝缝、水桶和艾艾。艾艾是谢西恬和伍非齐的女儿，比碳宝小四岁，小名和大名都是穆严松起的，唐一心还没有那个胆子起名起到谢西恬的孩子上去…… 人越来越多，很多甚至是从隔壁唐一心的别墅里出来的——江承北、顾双馨、冯桑桑、顾双棋……全都齐了。 穆南烟唇角渐渐牵了起来，笑容温暖而美好，但是却立刻让周围的几人感到一阵冰凉。 好了，今年的纪念日又别想有什么二人世界了。 “都来了？”乔浅初从穆南烟身后走了出来，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江承北还是没有变化，只是比上一次见面时要白上一些，据说前一段时间他去某个山区摄影，需要一个月，顾双馨二话没说就跟着他去山区支教了一个月，两人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要孩子，没有领证，但是始终在一起。 “进来吧。”乔浅初道。 穆南烟的目光投向了碳宝，碳宝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整个人群的最后面。 果然是他——这小子压了这么多年的火，临去大学前给他来个粉碎性的报复。二十周年纪念日的二人世界是不要想了，现在就只能要求今天晚上收拾残局别太晚。 “走啊！愣着干什么！进去啊！”张子善叫道。 谢西恬看了看穆南烟，这才走了进去。 “我是被逼的……”她路过穆南烟是小声留了一句，才往里走。 “我也是。”伍非齐笑着道。 “我也是。”伍可君道。 “我也是。”张子善道。 穆南烟眼刀飞过。 “也许……是吧。”张子善立刻没皮没脸地改口。 众人哄笑。 一进门，大家就熟门熟路地张罗起来了，煮饭的煮饭，买饮料买酒的都已经买好了，还有人拎着熟食。 将东西全都煮好摆上桌之后，张子善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阳台。 “其实……我垂涎你们的小花园很久了。” “不要想。”穆南烟适时阻断了他的想法。 “放那里吃嘛！”张子善立刻猫了上去，“就一次。” 穆南烟斜眼。 张子善立刻转移阵地，求上了乔浅初。 乔浅初看了看桌子道：“外面的桌子不够大，这张搬出去好了。” “行！穆南烟你看看人家大方的，你有你老婆一半大方就行了。”张子善夸着，因为和穆南烟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的互动而惹得众人纷纷发笑。 将桌子搬出去之后，盘子也一个一个端上了桌。最后一样菜也上齐了。 “干杯！”众人口中随意道，各自喝了一点，开始吃菜。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唐一心撑着筷子道。 “对啊，这是我见过干爹干妈最齐的一天。”苏见初跟着道，犹豫了一下，笑了起来：“我和同学说到你们的时候，他们都嘲笑我太多干爹干妈。” “嘲笑你？”张子善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翻版的唐一心，开口质疑道：“唐一心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可没有人敢嘲笑她。你怎么没继承你妈的那根舌头——碳宝，你也不教教？”他刻意将矛头指向碳宝，言语之间已经有了打趣的意味。 碳宝不做声地吃着菜，一直到听见了他的名字才将头缓缓抬了起来，目光随意，落在正在笑着的苏见初身上时，微微晃动了一下。 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下一秒，空气里响起了那个平缓的声音。 “挺好。” 张子善咂咂嘴——这小俩口，是要公开了吗？ 苏见初一愣，喜滋滋地转头。 “爸，唐干妈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人保护她，所以只能自我保护。”水桶在一旁提醒着。 张子善立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向了碳宝。 唐一心炸毛，伸手揪起了水桶留了一撮的小辫，开口道：“我还没问问你小子呢，留着一撮毛干什么？还有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你是不是要把全世界的颜色都穿自己身上？嗯？” 水桶龇牙咧嘴地大叫道：“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干妈！好干妈……” 唐一心这次啊放手。 水桶揉着自己的辫子，开口道：“我们乐队的统一发型。”半晌，不死心再问了一句：“帅吗？” “嘶——”唐一心斜眼，“找抽？” 水桶嘿嘿笑着，转向了乔浅初：“帅不帅？帅不帅？” 乔浅初笑而不语。 穆南烟把乔浅初一揽，开口道：“帅。” 没等水桶高兴，穆南烟继续道；“以后别叫水桶了，改名叫彩虹。” 哄堂大笑。 彩虹…… 水桶看着自己身上颜色似乎是多了点的运动服，抽了抽唇角。 他因为一个水桶的小名，不知道被碳宝欺压了多少年，现在又多了个彩虹……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你们呢？”唐一心笑罢，开口问了一句。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了江承北和顾双馨的身上。 立刻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顾双馨一愣，但是随即微微笑了起来，大方地和江承北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们怎么了？” “不生一个？”张子善接过这个炸弹。 是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当面问过这个问题…… 乔浅初一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她明白江承北这辈子恐怕不会要孩子了。被牵绊过一次，知道了被牵绊的苦楚，不会轻易让自己再经历一次。对于他而言，最幸福的只有自由。 “不生。”回答的是顾双馨。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俩是最奇怪的了，证也没领，孩子也不生……”张子善道。 凉风轻轻徐过，话题因为这个问句而陷入了僵局。 江承北一直都没有出声，只是淡笑着望着张子善。张子善也不急，既然问了，就要有个清楚的答案。 顾双馨笑了笑，伸手将江承北的手指一握，江承北立刻回握。 “我们都一年一年地在老去。这个想法是承北提的，我一早就明白，也支持。趁他还能跑，多去几个地方，趁我还能追逐，多陪着他去几个地方。” 他们的爱情有的是陪伴，有的是流浪，都无所谓，谁说这样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呢？ 众人的多少都有些感动，默默不语。 “结束吧。”穆南烟出声，举起了杯子，随意碰了碰面前的碗，一饮而尽。 “老是催我们，下次来蹭饭能不能友好点？”张子善道。 “你来蹭饭的频率低点，我自然友好得不像我。”穆南烟微笑。 众人见张子善被呛声，也忍不住笑了。 笑声混在酒杯碰撞的声音里，依旧清晰而绵长。